《大魏督主》
第一章借尸还魂
夜深沉的好似被墨染过。
冷风从林间穿梭,枝叶摇晃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好像是鬼魅的哀嚎。
高矮不一的坟包矗立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这是长安城西有名的乱葬岗。
无主之魂,尽数散落于此。
哗啦!
风刮的太大了,被碎石压着的一块破旧席子,突然颤抖了一下,裹着的一角就露了出来。
阴森的光线下,隐约能够看清楚里面那具尸体的面庞。
眉清目秀,儒雅俊朗。
黑发以羽冠轻束。
是个识文断字的书生。
他的死状有些狰狞。
眼睛用力的凸起,像是被巨大的压力挤压过,几乎要鼓出眼眶。
嘴巴长大,发青的舌头吐出来了一大半。
若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脖颈上被人掐出来的乌黑手印。
他叫陆行舟。
是江南扬州胡水县的一个书生,要进京赶考。
博个功名利禄是其一。
来长安见一见自己魂牵梦绕,私定终身的那位徐家大小姐,是其二。
可惜路上遇见了歹人,还没进长安城,就命丧黄泉。
连个尸身都没人收敛。
破席一裹,就被扔在了这乱葬岗。
呱!呱!
几只乌鸦从远处飞来,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体上。
炎炎夏日,尸体已经轻度腐烂。
正适合它们的胃口。
几只黑鸦扑棱着翅膀,把那破席子掀开的更多了些,争先恐后的啄了起来。
“啊……”
突然,乱葬岗里响起一道痛苦而绝望的尖叫。
呱!呱!
黑鸦们受到惊吓,纷纷飞向远处。
眨眼间消失在了这浓重夜色里。
一个踉跄的少年,从一堆散乱的碎石头里面爬了出来。
少年身高中等,瘦骨嶙峋。
头发枯黄。
颧骨高高凸起,两个眼眶又深陷下去,背微微佝偻。
一看便是常年营养不良所致。
而这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只能遮掩住关键部位。
连双最烂的草鞋都没有。
“我没死?”
少年似乎有些恍惚,沾满泥污的手,揉了揉眼睛。
他就是陆行舟。
原本被人掐死了的,怎么又活过来了?
啊!
脑袋里突然传来剧痛,一股子斑驳的碎片影像,飞快的在眼前闪烁。
陆行舟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大概半刻钟以后。
剧痛和影像纷纷消散,陆行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靠在了坟包上。
这尸体的原身,是个乞丐。
因为和别的乞丐抢个烧鸡骨头,被打死在了街头。
胡乱扔在了乱葬岗。
而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借尸还魂了。
“我原来的身子呢?”
陆行舟猛地反应过来,四下张望。
然后看到了被黑鸦啄的面目全非的那张脸。
血肉模糊。
眼珠子掉在了一旁。
“呕!”
陆行舟眼睛陡然间瞪大,然后蜷缩成一团,剧烈干呕起来。
这原身几日都没吃过东西,只能吐出一口口的酸水。
“呼……呼……”
半晌,陆行舟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踉跄着爬到了自己的尸体前。
让人作呕的臭味儿,血肉模糊的脸。
还有那死不瞑目的一只眼睛。
苦苦的,绝望的,悲痛的,盯着夜空。
无数场景,在心头闪过。
陆行舟僵硬了稍许,突然仰天悲鸣,
“啊……啊……啊……”
他疯狂的拍打着地面,碎石子将掌心划破,他脑袋不断的砸着席子,脸上伤痕累累。
眼泪和血污,混成一团。
他浑然不觉,只是不断的哀嚎,不断的骂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荣华富贵……我可以不纠缠你!”
“为什么要害我……啊……”
“啊……”
少年的喊叫声里充满无尽悲痛。
连这乱葬岗的阴森,都似乎被那凄凉给遮掩了下去。
害他的人,是徐王府派来的。
被掐死的那个瞬间,凶手告诉陆行舟,徐大小姐要嫁入太子府,做太子妃了。
将来,徐大小姐,还会成为大魏朝的皇后。
母仪天下!
而这些个陈年往事,就只能烟消云散了。
陆行舟心里真的痛啊。
岳麓书院的花前月下,大雪山上的仰望星空,还有在扬州渡口分别的凄凄惨惨。
所有的一切,甜蜜与不舍,都和那道温柔的身影有关。
但为什么?
一月不见,你就要将我斩草除根?
“你不想见我,你想要荣华富贵,你想母仪天下,你可以跟我说!”
“我陆行舟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有脸,我也要脸!”
“我绝对不会纠缠你半分,我会永远消失,不让你为难!”
“但是,为什么你要害我!”
陆行舟悲痛欲绝,恨意滔天,他用力握紧了拳头。
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
骨节微微泛白。
他咬着牙,眸子里闪烁出的阴森,好像是魔鬼。
呱!呱!
刚刚飞走的几只黑鸦,忍受不了食物的诱惑,又从远处飞了过来。
它们三五成群,站在不远处的枯树枝头上,贪婪的盯着这里。
“滚啊……”
陆行舟愤怒的抓起石头,朝着它们扔了过去。
扑棱棱!
黑鸦被惊起,但并没有飞走,在天空中盘旋了几下,又重新落在了附近。
依旧在等待着。
“混蛋!连你们这群畜生都要羞辱我!滚,滚,滚……”
陆行舟抓起了一根树枝,踉跄着朝着那些黑鸦冲了过去,不断挥舞着,驱赶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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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过之处,黑鸦飞起。
但他刚离开,黑鸦又落了下来。
还有黑鸦趁着他不注意,又落在了尸体上,啄掉了他剩下的一只眼睛。
“啊……”
嘲讽,悲凉,无助。
彻底的击穿了陆行舟仅存的理智和坚持。
他声嘶力竭的尖叫一声,跪在了地上,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了泥土里。
“为什么……”
他呢喃着,肩膀微微抽搐。
“我何错之有?”
“老天,为何让我沦落至此?”
……
三日后。
陆行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进了偌大的长安城。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的商铺,奢华的建筑,整齐青石板铺平的道路,等等。
一切的繁华,在他眼中都像是梦幻泡影。
没有让他的眼神儿触动分毫。
他好像是孤魂野鬼。
又像是行尸走肉。
光着脚,一路穿过玄武街,走向了那个世人眼中,辉煌巍峨的存在。
大魏皇宫。
脚掌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他浑然不觉。
他来到了皇城的脚下。
皇城墙垂下的巨大阴影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两边站着侍卫。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瘦削白面,懒洋洋的,正打着瞌睡的老太监。
哗啦!
陆行舟蹒跚的走过去,双手按在桌上。
狞声道,
“我要……卖身入宫。”
第二章心声
净事房。
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和臭味儿。
凄厉中带着绝望的哀嚎声,不断的从隔壁的屋子传来。
那是被去势的新太监。
声声入耳。
听的人后背发麻。
陆行舟被人带进来。
他面色漠然,目光恍惚,任由小太监将自己放在冰冷的铁床上,并绑住了手脚。
从头到尾一动都没动。
“桀桀,来了个心死的。”
满脸皱纹好似鸡皮的老太监,眯着眼睛的扫了陆行舟一眼。
然后把那把正在油灯火苗上烤着的刀刃,取了回来。
用白净的布条擦干净上面的灯灰。
再把一碗烈酒倒在刀刃上。
烈酒迅速蒸发,发出嗤啦啦的声音。
“也好,在这里走一遭,出去就是人嫌鬼厌,阴阳不容。”
“心死了好啊,能活的痛快些。”
老太监絮絮叨叨,凑到了陆行舟面前。
“你想做太子妃,你想做皇后,你想母仪天下?”
“你想徐家光耀门楣,世代荣华?”
“我偏要毁了你。”
“我要你,不得善终,要你徐家,万劫不复。”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
他的一生都被徐凤仪给毁了。
想要报仇。
靠着这具乞丐的身子,哪怕他才高八斗,惊艳绝伦,也永远都不可能。
徐家开国功勋。
爵位世袭罔替。
势大如参天巨树,岂是他一粒蜉蝣能撼动的?
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入宫为宦。
反正什么都没有了,又何必在意多一份残缺?
世人诽谤,鄙夷,侮辱,对不起列祖列宗,都也不重要了。
只要复仇!
“啊……”
双腿间传来剧痛。
陆行舟眼睛陡然瞪大,这骨瘦如柴的身子也是突然紧绷,那捆着手脚的铁链,被用力的挣了一下,差点儿断掉。
鲜血,遍地。
……
三月后。
连续下了几日的秋雨,又不见阳光。
屋舍里潮湿冰冷。
再加上住着十几个新去势的太监,味道更是骚臭难闻。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厕所里腐烂了一样。
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的。
“吃饭了。”
外面传来木勺敲打门框的声音。
陆行舟从铺着草垫的木板床上爬起来,手里端着两个碗,踉跄着来到了送食的太监面前。
一胖一瘦。
养伤的时候,都是这两个太监给他们送饭菜。
“下一个。”
胖太监在陆行舟的碗里倒进了一勺闪着油光的菜汤,汤下面罕见的有两块肉。
个头还不小。
“别磨磨蹭蹭的,快一点。”
瘦太监似乎很是不耐烦,见陆行舟端着碗发愣,把两个窝头扔进他碗里。
用力推搡了他肩膀一下。
“病怏怏的,真烦人,一群废物,要么直接死了,要么就赶紧壮实起来。”
“马上就要分配了,上面来检查看到你们这样子,一定觉的我克扣你们的饭钱。”
“娘的,还得给你们加肉,少贪好几两银子。”
陆行舟扭头看了瘦太监一眼,瞳孔不漏痕迹的缩了一下。
然后,他端着碗走到角落。
窝头蘸着菜汤,慢慢吃了起来。
刚刚。
那些话并不是瘦太监说出来的,而是他厌恶的推搡陆行舟的时候,发出的心声。
陆行舟能够听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特殊的本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借尸还魂后,产生的特异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就小心的在同住的太监身上试验了一下。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小太监身上。
然后就听到那人心里一直在骂他的后母还有生父。
好像是被后母强行卖进宫,是为了给后母所生的儿子凑钱娶媳妇儿。
陆行舟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一下。
发现事实果然如此。
后来他又在不同的人身上尝试了一下,也都一一应验。
自此。
陆行舟便是知道,自己有了偷窥别人心声的能力。
“要分配了。”
“在这内廷里面,想要出人头地,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皇帝。”
“我靠着听人心声的能力,只要接近皇帝,就一定能得到赏识!”
“迅速站稳脚跟!”
“但是,如何能确保我被分配到皇帝身边呢?”
陆行舟稀溜溜的吸了一口菜汤,又往嘴里塞了口窝头,目光闪烁。
他报仇的心思已经成了执念。
像是走火入魔一样。
他迫不及待。
不想等!
就想快!
“这个瘦太监应该能知道点什么。”
“他最近损失了几两银子,心情不太好,我可以试试从他这里套点消息。”
陆行舟抬头看了瘦太监一样。
后者骂骂咧咧。
对所有打饭的人都是连骂带赶,充满不耐烦。
“就这么定了。”
陆行舟迅速的把窝头塞进嘴里,胡乱的嚼了两下,混着菜汤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饭菜也基本上分配完毕。
胖太监负责收拾碗筷。
瘦太监则是担着盛菜和窝头的木桶,走出了屋舍。
陆行舟不漏痕迹的跟了上去。
“陈公公。”
陆行舟趁着四下无人,飞快的凑上前,从怀里摸出了装着几两碎银子的布袋。
这是他卖身的银子。
总共三十两。
十两用来上缴购买补身子的药,十两用来买这些日子的饭菜,剩下的十两,由自己存着。
陆行舟留下了八两,给这瘦太监二两。
这些日子。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瘦太监,从他的心声里面,大概判断出了瘦太监在内廷的地位,以及收入水平。
二两银子跟他打探个消息,是最合适的价格。
瘦太监肯定很开心。
应该会好好跟自己说。
“小的想跟公公打听点儿事。”
陆行舟弓着身子,脸上陪着笑,一脸谄媚。
“呵!”
瘦太监掂量了一下布袋,脸上的笑容顿时比花儿还要盛。
二两银子。
真不错。
自己在内廷里,也是个下贱的身份,一整年能捞到的银子也就十几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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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银子,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还不用给胖子分一份。
他迅速的把布袋塞进怀里,脸上带着盛开花朵般的笑容,小声道,
“我可称不得公公,就是个打杂儿的。”
“咱们这里啊,只有那些真正有了官品的人物,才能自称公公,以后可别再叫错了。”
“哎呀,说说吧,想打听什么事儿?”
“咱知道的,都给你讲个明白。”
瘦太监的反应,完全在陆行舟的预料之中。
他面带恭敬,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是这样,小的想问问,我们这一批人什么时候轮到分配?具体是怎么个分配的办法?这宫里那个地方油水更多,还轻松。”
“劳烦陈公公大概给讲讲。”
第三章挑选
二两银子。
带来的消息很值。
瘦太监几乎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分配之前,司礼监,御马监,这两个内廷为首的监司,会先过来挑选一轮。
他们会挑出来两类人。
第一种是身体健壮的。
第二种是会察言观色,说话做事都机灵的。
除了被挑走的,就是剩下的那些普通人。
他们会被随机分配。
能去哪个地方,将来能不能出头,都是看个人造化。
除了这些分配的消息,陆行舟还打探到了一些,关于内廷十二监的事情。
哪里好,哪里不好等等。
夜色将近。
苍穹上浮现出了一大片的火烧云。
就像是在这深重宫墙的顶上点燃了一团火。
把一圈屋舍都染成暗红。
同一批去势的太监们,觉的外面的风开始变寒,纷纷掖住脖领子,走回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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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不想表现的特殊。
混在人群中,默默往回走。
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难闻刺鼻,他皱了皱眉头,合衣躺在床上。
有几个年岁比较大的太监,似乎也听说了马上要分配的事情,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次分配,可决定着咱们以后的命。”
“是嘞,俺有个同村,比我早一年进宫,运气好,据说在司礼监,俺爹托人给他送了口信,明天就会过来找俺,到时候,俺给你们说说,咱们都去司礼监。”
“那敢情好……我听人讲,司礼监是这皇宫里权力最大的。”
“但你们也知道,托人办事,这怎么也得打点……”
陆行舟翻过身子,扭头看向这几个说话的太监。
被包围在中间那个,脸庞瘦削,鼻梁好似鹰钩,一双小眼睛冒着精光,正从另外几个人手中收银子。
三两五两的,很快就凑了不少。
“司礼监?”
陆行舟目光闪烁。
按照瘦太监所讲,内廷十二监,司礼监为首。
主管皇帝文书,印玺,宫内礼仪司刑等大小要事,乃最容易接近皇帝的地方。
也是历代最容易出权宦的地方。
对于想要报仇的自己来说,这也是计划之中的最好去处。
“哼,一群傻子,司礼监是那么容易去的吗?你们的银子加上我手里这点儿,刚好二十两,只够我自己过去的。”
“你们能分配到那里,就看你们自己造化啦。”
“银子,我代你们用了。”
陆行舟眯着眼睛盯了那鹰钩鼻太监一会儿,听到了他的心声。
“原来如此。”
陆行舟摇了摇头,又背过了身子。
司礼监,做为内廷第一监,怎么可能靠着几两银子就能进去?
看来,这鹰钩鼻确实是有些门道儿,但手里的银子不够,所以才把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伴给一起打包骗了。
凑够银子,他自己去司礼监,剩下这几人,就无所谓了。
虽然知道了其中的阴谋。
但陆行舟并没有提醒任何人。
鹰钩鼻能找到进司礼监的门道,肯定也没那么简单。
没必要给自己制造麻烦。
“明天就会有人过来挑选。”
“这鹰钩鼻明天肯定会趁机接触他的门路,我多盯着点……没准也能找到机会。”
陆行舟心里默默的思考着,闭上了眼睛。
他听人心声,也消耗体力和精神的。
状态好的情况下,最多一日能使用三次,如果稍微困倦些,则只能勉强用两次,甚至一次。
为了保证明天能够混入司礼监,今晚,必须休息好。
“谢谢老魏了。”
“诶,等我们进了司礼监,就是一家人,咱们互相帮衬着,什么事情都不怕。”
“是啊是啊,能认识你老魏,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别客气,俺这人没别的,就是义气!”
鹰钩鼻太监把银子塞进了怀里,对几个同伴排起了胸脯儿。
旁边还有一些没睡的太监,望着这里一幕,脸上都露出了羡慕神色。
为什么我没有提前认识这样的人啊?
一夜时间。
很快就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人们还没有完全醒来,胖太监把所有屋舍的大门都敲开了。
“都起来。”
“魏公公来选人了!”
“都长点儿眼力,魏公公可是司礼监的红人,八品呢,比县太爷都高一品,惹了他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瘦太监更在胖太监身后,一边嫌弃捂着鼻子,一边挨个屋子训话。
“来了。”
陆行舟连忙爬了起来,顺便看了一眼昨晚上那个姓魏的鹰钩鼻。
这家伙一手捂着胸口的银子,一手麻利的系着腰上的布条。
小眼睛里充满期待。
陆行舟猜到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便不漏痕迹的朝着他靠近了些。
“出来啦。”
胖太监和瘦太监把所有人都从屋舍里赶了出来。
天刚蒙蒙亮。
一抹鱼肚白在天边逐渐映照。
大地还未彻底苏醒。
昨夜在青石板上留下的秋露,还有这清晨的寒,让人们多少有些不适应。
吐口气,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白雾。
陆行舟朝着门口看去。
走过来三个太监。
为首的那人,穿着的衣服和所有人都不同。
虽然也是墨色的,但袖口,领口,还有腰带上,都绣着一些简单的花纹。
那一张脸也明显比别的太监更白。
还没靠近,就能闻到一些浓浓的脂粉味道。
“见过魏公公。”
胖太监和瘦太监带领着人们纷纷下跪磕头。
“起来吧。”
魏公公随意的摆了摆手,声音尖细,
“咱家时间很紧,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两个随行太监,吩咐道,
“你们去先把体格好的挑出来,咱家最后再过过眼,差不多的就带走了。”
“是。”
两个小太监微微躬身,分别来到了众多新太监们面前。
他们的目光很锐利。
手指也和一般人的不同,很粗壮,在骨节的地方,还能够看到明显的茧子。
似乎是练过武功。
两个人分别从左右开始,挨个在这些新太监们身上摸索。
摸肩膀,手肘,腰膝。
有的人被摸一下,立刻疼的叫出声来,有的人甚至站都站不稳。
只有少数体格很壮硕的人,能够挺住。
而这些人,都是被从人群里面拽了出来,送到了魏公公面前。
“嘿嘿……”
很快其中一个太监摸到了鹰钩鼻的身上。
陆行舟眯着眼睛扫过去,虽然他看不清这个鹰钩鼻的动作,但能够听到这两个人的心声。
“眨了三下左眼,代表腰带处有二十两银子,是提前安排好的。”
“老哥,俺银子放好了,暗号也做了,您可别掉链子啊。”
检查的太监随意的摸了摸鹰钩鼻,顺便将他藏在腰带里的银子拿走,然后把他给拽了出来。
“你也过去。”
“哎哎。”
鹰钩鼻对着检查的太监点了点头,欢快的跑了出去。
“原来如此!”
陆行舟目光闪烁,也连忙搓了搓腰带,把钱袋子放在了里面。
他虽然没有二十两,但昨晚上已经做好了准备。
应该能蒙混过关。
先闯过这第一道关卡再说!
第四章过关
检查的太监很快来到陆行舟面前。
“嘿。”
陆行舟装出憨厚的讪笑,然后左眼眨了三下。
又斜着眼角瞥了一眼腰间。
“恩?”
检查的太监明显僵了一下,面露疑惑。
“刚刚不是已经把魏大牛给送过去了吗?”
“怎么又来一个?”
他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这一批新入宫的太监里面,只有一个魏大牛啊。
并没有第二个人。
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这太监也来不及多想,顿了一瞬,趁着摸骨的功夫,把手放在了陆行舟的腰间。
不漏痕迹的拽出钱袋,掂量了一下。
是二十两。
和之前商量好的完全吻合。
他不想犯错误。
如果没有把魏大牛送去司礼监,上面的那位会生气的。
不管谁是真的魏大牛,谁的假的,都一并送过去。
事后再判断。
这检查太监心里打定主意,把陆行舟拽出人群,道,
“你也过去。”
“哎,谢谢。”
陆行舟连连点头,然后在一众人羡慕的视线里,走到了另外的区域。
大概半刻钟。
两个太监把所有的新人都检查了一遍,包括陆行舟在内,挑出来了大概二十个人。
这些人算是过了第一关。
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司礼监的大门。
不管有没有荣华富贵,这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绝大部分太监都好很多。
众人都是激动不已。
而那些被淘汰的太监们则一个个羡慕不已。
陆行舟没有被这些影响,他在观察涂粉白面的太监,还有魏大牛。
还有第二关。
“你们过来。”
“咱家过过眼。”
白面太监捏着兰花指走进了隔壁一间屋舍。
似乎是觉的里面味道太难闻,他用白色手绢捂住了鼻子,但还是走了进去。
“第二关开始了。”
陆行舟咽了口吐沫,微微深呼吸。
刚刚使用一次读心术,身体疲倦感已经出现,他要尽快平复下来。
马上要用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弄清楚白面太监选拔的标准,才能够对症迎合。
一个个的新人,陆续进入屋子。
接受白面太监的掌眼。
陆行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能先从魏大牛下手。
他眯着眼睛,尽量调动了精神。
“我叫魏大牛。”
“在私塾读过两年书,能认字,也能写字,虽然写的不多,但能认全三字经,百家姓,还有什么来着?”
“哦对,千字文。”
魏大牛脸上渗出了一丝丝细汗,嘴唇儿蠕动,心里正在一遍一遍的默念。
“读书识字?难道这白面太监,倾向于选择会读书识字的人?”
陆行舟目光闪烁。
嘶!
稍许,陆行舟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连续两次使用这读心术,脑袋里已经出现了一些不适感。
昏昏沉沉。
眉心此起彼伏的跳动,传来一阵刺痛。
就连这身子也觉的发酸酥软,双腿无力,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
“再坚持一下,一定要撑到进入司礼监!”
这是使用读心术的代价。
陆行舟早有预料,他深呼吸,然后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儿。
这时候如果倒下就前功尽弃了。
一定要撑住。
“下一个。”
因为随机排队的缘故,陆行舟排在了魏大牛的前面。
他咽了口吐沫,走进了屋子。
“小的见过魏公公。”
陆行舟迈进有些昏暗的门槛,利索的跪在白面太监脚下。
“恩。”
白面太监一边抿着茶水,一边尖细的问道,
“都有什么本事啊?跟咱家详细的说说。咱们司礼监啊,可不是光体格好就能进的,想好了再说,啊!”
“这……”
陆行舟眉头微微一皱,略微扫过了白面太监一眼,然后再一次强行使用了读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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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从魏大牛那里得到了一些猜测。
但他不敢确定。
是不是真的能读书识字,就能被选中。
他要再从白面太监这里确认一下。
保证万无一失。
“哎,秉笔司还缺好几个人手,都已经跟下面的人吩咐过了,找几个能读书认字的。”
“怎么到现在,连一个都碰不到?”
“再办不成这件事,胡公公又该训斥咱家了……”
白面太监心里一阵焦急,腹诽。
“果然如此。”
陆行舟瞳孔微喜,急忙道,
“小的虽然是个乞丐,但天生好学,时常吃饱喝足,就去私塾偷学,学会了不少东西,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还有大学,四书,五经,都学过一些。”
“小的都能背下来,也能写。”
“吆!”
白面太监端着茶杯的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陆行舟,两眼冒光,
“你这小子,是个能读书识字的?还知道四书五经?给咱家背两句。”
“是,魏公公。”
这些东西对于十年寒窗的陆行舟来讲,就是小菜一碟。
他清了清嗓子,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背了一些三字经,又直接背起了大学里面的一些片段。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喝,了不得,了不得啊!”
白面太监也是个读书识字的,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陆行舟肚子里墨水不少。
这小眼睛里的光,更是璀璨了。
连忙跑过来,兴奋的把陆行舟给拽了起来,上下打量,爱不释手,
“啧啧,大学也读过,咱家这是捡到宝了?”
“嘿嘿,公公过奖了。”
陆行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笑道,
“小的就是学了一些皮毛,能随便应付一下场面而已,在公公您这种真正学明白,学透的人面前,就跟杂耍似的,上不了台面。”
“啧啧,这说话也够机灵,咱家喜欢,行嘞,你去外面候着吧。”
白面太监拍了拍陆行舟的手背,说道。
声调儿里的喜欢掩饰不住。
“多谢公公。”
陆行舟心里也是彻底放松下来,这下子,算是入定司礼监了。
“小的告退。”
陆行舟给白面太监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屋舍。
就在这时。
连续三次使用读心术。
大量消耗带来的副作用席卷而来。
他迈出门槛的那一瞬,突然觉的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双腿也一下子好像失去了力气。
心脏怦怦的剧烈跳动。
那种感觉。
就像是很久没有吃过饭,然后浑身无力,要瘫软一样。
“挺住!”
这时候要是摔倒,之前所作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陆行舟心里发狠,一口咬在了舌尖上。
腥甜的味道涌入喉咙。
他被剧痛刺激的,勉强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硬挺着走出去……
第五章报复来了
第一拨司礼监的挑选,顺利的结束了。
最终大概有十三个新人被选中,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中,离开了这一排破旧屋舍。
前往司礼监。
而这也是陆行舟第一次见到皇宫的其他地方。
深宫高墙,青石铺地。
红墙青瓦,深重威严。
以往的时候,陆行舟只是在书中看过,通过想象猜测皇宫的样子。
等在这宫墙之内走过的时候,他才真正的领悟到,什么叫做权力和威严,什么叫做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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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来。
距离真正的皇宫承乾殿还有很远,但这布局设置,宫殿门楼,已经是外界无法想象的恢弘。
奢华之中包含沉稳。
简直就让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们这一群新人,即便是进入司礼监,也是没有资格进正门的。
走的是西偏门。
一个很简单的小门。
即便是这种偏门,也都是青砖木联,门口还有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守着。
其在内廷中的权威深重可见一斑。
“你们现在这里休息,咱家去跟上面打个招呼,再安排你们的具体分配。”
白面太监带着他们走进了屋舍区域。
司礼监的屋舍,和净事房的屋舍,就是富贵之家和破庙的区别。
方正的庭院,中间有一口吃水的井。
原子的脚落下还有一棵老槐树。
四面的屋舍干净整洁,门窗上的漆没有斑驳,窗户纸也都是崭新的。
最中间的那间,还是单独有厅有卧的正房。
就算是其余的偏房,也都只有两个人合住,而净事房那边,可是几十个人一间呢。
屋子里,还有早就准备好的盆碗被褥,以及两套换洗的衣服等等。
一应俱全。
“进了宫,原来能住在这种地方?真值啊!”
有一个中年太监,推开屋门,眼睛里都冒出了光。
他在外面半辈子都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潦倒日子。
这种生活,和村子里的员外差不多啦。
“呼!”
陆行舟没有时间打量这些,他随便选择了一间屋子,踉跄着钻进去,连衣服都没换,瘫倒在了床上。
被褥虽然不是很柔软,但至少比净事房的硬板床强很多。
他长出了一口气。
连续三次使用读心术,消耗太过于巨大。
若不是强大的精神支撑,他在净事房就已经瘫倒了。
现在,依旧头痛欲裂。
太阳穴和眉心,都在剧烈的跳动,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
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他需要休息。
而很快,他也就睡过去了,甚至他都不知道和自己同住的人,是谁。
浑浑噩噩之中。
他做了一个很纷乱的梦。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杀人,他被人杀,他周围到处都是鲜血,他行走在泥泞沼泽之中,步履蹒跚,艰难困顿。
他看不到光。
……
“小子,睡得挺踏实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冷笑声,陆行舟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有四五个太监站在面前。
而屋门已经被人关了。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应该是到下午了。
但也能够看清楚这几个人的样子。
身体健壮,人高马大。
为首的,就是给自己摸骨,送自己进入司礼监的那个太监。
后面还站着魏大牛。
这些人的脸色都十分阴沉,目露凶光。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太监,掂量着自己给他的那个钱袋子,阴笑连连。
陆行舟知道,这是来报复了。
一则,他利用了这些人,二则,钱袋子里是石头。
这些人回过味儿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早有预料。
也倒是没有什么慌乱,苦笑了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王八蛋,耍我玩?”
为首的那个太监,没等陆行舟站稳,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砰!
陆行舟感觉像是被牛撞了一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哗啦一下子,撞在了床榻旁边的柜子上,柜子被撞的嘎吱摇晃,后面的盆架散乱落地。
“嘶!”
陆行舟本就虚弱无比,又一天没有进食,再加上这么一踹,几乎站不起来了。
而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太监,真的练过武功,寻常人这么一脚,不可能力气这么大。
“小子,你挺会玩啊?搞到了我们大石头村的这些暗号,还用石头耍我们?”
“不怕报复?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进了司礼监,我们就不敢收拾你了?”
为首的太监凑到陆行舟面前,拿着装满石头的钱袋子,轻轻的敲在他脑门儿上,冷笑道,
“你给我听好了,哪怕是在司礼监,我们想要弄死你,也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李无忧被砸的头脑发痛。
隐约之间,又从这个太监身上闻到了一些淡淡的香味。
他没有太在意这些味道,捂着脑袋,尽量往后缩,让自己被砸的轻一些。
也不那么痛。
“别废话了。”
为首太监还想再发狠说几句什么,后面传来了一个阴沉的,还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赶紧给他讲完规矩,咱们还有事情做。”
“嗯。”
为首太监似乎很怕这个声音,点了点头,抓着陆行舟的脖领子把他拎起来,森然道,
“听清楚了,想活命的话,三天后,准备五十两银子,再给我们几个挨个磕头道歉,这件事情算完,如果你做不到,你就见不到第四天的太阳了。”
“别想耍花招。”
“司礼监水很深,死一个人,没人能在意的。”
哗啦!
这太监说完,用力把陆行舟扔在了柜子上。
他的力气很大,柜门都被硬生生的砸了进去,陆行舟被撞的感觉肋骨都断掉了。
后脑勺也是火辣辣的疼,顺着柜子瘫软在地。
他实在站不起来了。
“走。”
几个人陆续离开,临走的时候,又把那装着石头的钱袋子,扔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呼……呼……”
人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陆行舟也恢复了一些,他舔掉了嘴角儿的一丝血迹,然后把钱袋子捡了起来。
轻轻掂量着,眼睛里,是漠然,还有一丝慢慢浮现的狰狞。
“果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除了身上痛一点,竟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呢。”
啪!
突然之间,他用力的握着钱袋子砸在了地上,咬牙切齿的道,
“想弄死我?你们还不配!”
本来。
陆行舟觉的,被他们揍一顿,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没想到。
这些家伙如此丧心病狂,要自己的命?
这是不可能的。
陆行舟并不是多么惜命,甚至他根本也不想这么活着,早死早超生也挺好。
但是!
他还要报仇!
他就得活下去!
谁也别想阻挡自己报仇的事情。
“想弄死我的人,都得死!”
第六章秉卷司
“怎么能除掉这些人?”
整晚的时间,陆行舟都没怎么睡,脑子里在思考策略。
这些人,明显是一伙的。
只除掉其中一个,不足以解决问题。
要一劳永逸,就得全都弄死。
但是,陆行舟来内廷的时间太短了,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也不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偷袭?”
“根本不可能!”
“光是那个练武的太监,就能轻松打死我,而且偷袭不成,还能给他们留下把柄,更方便弄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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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微微叹气。
只有三天时间。
如果不能弄死这些人,自己就得死啊。
他并不认为对方是说假话吓唬自己,内廷这地方就是人吃人,他们真的说到做到。
“怎么办?”
翻来覆去,转眼间就天亮了。
皇城的晨钟敲响。
悠扬厚重的声音一并将晨曦带到了窗前。
外面传来了人们起床洗漱的声音,陆行舟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也爬了起来。
今天是司礼监内部分配的日子。
很多掌事都会过来。
或许,能找到一些机会,也说不定?
陆行舟迅速的洗漱,吃了一点冷饭,便来到了这庭院里。
十几个新来的太监,三五成群,凑在一起。
正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未来的分配。
魏大元牛显然已经利用昨晚上的事情初步建立了威信,身边靠拢着五六个人。
看那身高气势,都是这一批新人里面比较壮实的。
他已经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陆行舟和这些人隔着很远,但是也能够感受到魏大牛的目光。
里面有警告。
还有森冷。
“呼!”
陆行舟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了走进来的一群人。
这些人是被昨日领着大家来司礼监的那个白面太监,魏公公,带进来的。
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的魏公公,在这几个老太监面前,恭敬的像是一条狗。
“几位掌事里面请。”
他身子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小心翼翼的给人们带路。
陆行舟抓紧时间观察了一下他们。
除了魏公公以外,剩下的是四个太监,都年纪比较大了,脸皮看起来有点干瘪,额头上,嘴角,还有眼角上,布满皱纹。
最前面的那个老太监,更是瘦的皮包骨头,走路似乎都摇摇晃晃。
太监袍更是显得很肥大。
不过陆行舟没太在意这些,他关注的是这个人的袍子,有些不同。
其余三位掌事的袍子,都是黑色纹路。
只有他,是紫色。
再看他所站的位置,还有其余几人的态度,能猜的出来,这个老太监是权柄最重的。
也因此,他是陆行舟首要的目标。
“这些人,是小的昨天刚从净事房带过来的。”
稍许间,魏公公已经带着这些人来到了一众新人面前,弯腰谄笑道,
“身子都没问题,也够机灵,您四位掌掌眼。”
“行啦。”
陆行舟着重关注的那个老太监,微微点了点头,直接道,
“你昨晚上跟咱家说,这一批人里面,有两个读书识字的?秉卷司最近就缺这样的人手,咱家也不用选了,让这两个读书识字的跟咱家走就行。”
“秉卷司?”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面露炙热。
司礼监是内廷十二监之首,而这秉卷司,就是司礼监三司之首。
主要负责接触内廷里的一些公文,卷宗,纪事,礼法等等,甚至一些皇帝的批文,也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乃是实打实的权柄之地。
能够进入这里,这起点就相当于很多太监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了。
可以说。
秉卷司里的一个小太监,在别的监司,那都是能和掌事平起平坐的。
陆行舟也是心里一喜。
能够一步就进入秉卷司,跨入内廷最高的机构,最有机会接触皇帝的机构。
这也是他最为期待的。
能省去很多事情。
“是。”
众人唏嘘的时候,魏公公已经转身来到人群之前,然后指向了陆行舟和魏大牛,喊道,
“你们两个赶紧出来见过胡公公。”
他指的就是陆行舟和魏大牛。
两人难掩脸上的喜色,匆匆跑出来,跪在了老太监脚下,
“见过胡公公。”
“嗯。”
老太监眯着眼睛扫了两人一眼,也没有多问,点头道,
“行,就他们两个了。”
“秉卷司那边还有不少的事情,咱家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剩下的这些人,你们看着分配就好,秉卷司不需要再额外的多给了。”
说完,老太监就带着陆行舟和魏大牛离开了。
魏公公还有另外三位掌事,都纷纷躬身相送,一直送出了这院子的门口,才止住了脚步。
陆行舟和魏大牛,就跟在老太监身后。
谁也不敢说话。
穿过幽深冷寂的宫墙,最终在半刻钟后,来到了秉卷司的衙司。
它位于司礼监的几乎正中央。
门口的建筑制式看起来像是外面的县衙。
黑色门面,内部一厅。
光线有点黯淡。
门框之上悬挂着的黑色匾额上,镶嵌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秉卷司。
两侧悬挂着黑色字联。
谨言慎行,礼法于天。
门口台阶下,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太监。
似乎就专门等着三人。
“胡公公,秉笔陈公公派人催了您两遍了。”
见到三人出现,瘦高的中年太监连忙一路小跑的凑过来,小声道,
“似乎有点急了。”
“咱家知道了。”
胡公公这眉头皱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陆行舟和魏大牛,道,
“这是咱家刚领过来的新人儿,都是识文断字的,卷库那边最近不是忙不开嘛,赶紧把他们送过去,你抽空教教他们做事,争取这个月内把书库的事情弄利索了。”
“是,胡公公。”
瘦高太监躬身应下,而这位胡公公,便是又急忙转身朝着司衙之外走去。
看那步履的速度,似乎十分焦急。
“这个老东西,估计又要问贡茶失窃的事情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查的清楚?”
“他娘的,哪个天杀的杂碎不长眼,偷天山雪茶,那可是给陛下延年益寿的,让我抓住,非得让他生不如死!!”
“哎。”
胡公公急匆匆的走出司衙大门,消失在了视线里。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
刚刚,他趁着这点儿空隙,偷偷施展读心术看了一眼老太监。
贡茶失窃?
陆行舟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但这些信息似乎对目前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帮助。
他微微皱眉,但下一瞬间,突然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眼睛也陡然间亮了起来。
或许……
“走吧,跟咱家去卷库。”
这时,那位瘦高太监发话了。
陆行舟低下头,跟在了他的身后,同时,眼角余光不断的扫过魏大牛,冷笑连连。
第七章配和
“这里呢,将来就是你们干活的地方。”
“卷库每三年都要进行一次大整理,所有的文件,卷宗,礼法,纪事等等,都要全部翻出来,并检查一遍。”
“有任何瑕疵,都要及时上报,然后重新誊写一遍。”
瘦高太监带领着陆行舟和魏大牛走进一栋阁楼。
里面光线黯淡,走进去就有一种尘封多年的冷寂感,四周看去,方正的格局里都是整整齐齐排列的红木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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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上则分门别类摆放着无数书籍。
而除了这一层楼,上面还有整整三层,堪称浩瀚书海。
瘦高太监带领着两人了解情况的时候,陆行舟也看到零零散散的四五个太监,正费力的检查。
从表情就能够看出来。
这些人识字不多,一个个皱着眉头,满面愁容。
毕竟如果不识字的人来做这项工作,那效率真的是会大打折扣。
“你们两个也算是幸运,能识字,是上面钦点的,刚入宫就来这里,是个好差事。”
“好好做,别出什么差错,日后肯定是少不了好处的。”
瘦高太监介绍完一圈,把两人带到了正在忙碌的几个书库太监面前。
一个驼背的老太监走了过来。
这老太监慈眉善目,面容祥和,给人的感觉就是与世无争。
“李公公,这是新给您调派过来帮忙的,您收着。”
瘦高太监对老太监也很恭敬。
“嗯。”
老太监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陆行舟身上。
那双眼睛,敏锐而深邃,似乎要将人看透。
旋即他笑道,
“这次来的人倒是不错,替咱家谢谢胡公公。”
“您客气了。”
瘦高太监诚惶诚恐,退了下去。
随后,便是这位李公公给两人详细讲这里的事情,主要是干活的方式。
陆行舟听着他的介绍,胸有成竹。
无非就是文字工作。
检查,誊写,这种事情对于他一个十年寒窗的书生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怠慢,而是依旧认真的听。
这内廷里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否则,很容易招致无妄之灾。
大概半刻钟后。
李公公将事情讲了个通透,便吩咐两人去干活了。
“小子,还是个读书识字的?运气不错啊?能进秉卷司!”
陆行舟刚从书架上搬起了一摞厚厚的纪事,就被魏大牛给堵在了面前。
这一路上,从住处走到这里,魏大牛早就按耐不住了。
想要威胁陆行舟一下。
展露些威风。
但奈何总有人在旁边,他也不敢。
如今终于是得了机会,必须得揉捏一下。
“但是你可别猖狂啊,就算你进了秉卷司,我们老大想要弄死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该准备的银子,还是要……”
呼!
陆行舟把纪事卷宗上的灰尘,吹了起来。
阿嚏!
魏大牛正好吃了满脸,一边揉眼睛,一边打起了喷嚏。
“你……我……”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陆行舟已经是抱着纪事书卷坐在了对面的书桌前。
开始了工作。
“算你有种,三天后,我非得弄死你。”
魏大牛气的咬牙切齿,转头也抱起一摞卷宗。
开始干活。
不过,他似乎识文断字也不多,很快,露出了和其他太监一样,硬吃苍蝇的表情。
难以下咽。
陆行舟没有太在意这边,他在看手中的纪事。
刚刚被瘦高太监和李公公带领着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大概熟悉。
拿的这些纪事,都是关于内廷偷盗的。
他想看看,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处理的,或者,从里面找一些灵感。
……
“元和三年,神宫监丢失两份琉璃盏,经查,乃负责打扫的神宫监太监所偷。”
“刑杖五十,当场毙命。”
……
“昭元二年,司礼监丢失西域贡茶紫晶葡萄酒一瓶,经查,乃神武司护送过程中监守自盗。”
“刑杖八十,皮开肉绽而死。”
……
连续翻看了大概两三本。
陆行舟心里有了底气。
内廷里的规矩,相比较于外面,更加的严苛。
大小偷盗,一经查出,基本上都是被活活打死。
当然陆行舟也理解。
内廷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给皇帝用的,偷皇帝的东西,自然该当死罪。
他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魏大牛。
后者皱着眉头,正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时不时的挠挠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看来真的是不认识几个字。
“要不,先试试他?”
陆行舟目光闪烁。
之前,他听到胡公公的心声,关于天山雪茶失窃的事情,然后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昨日魏大牛等人来教训自己的时候,他闻到了一些特殊的香味儿。
觉的就是茶香。
他隐约有种猜测,或许这些人和那些失窃的天山雪茶,有些联系?
反正现在也无计可施,先朝这方面尝试一下。
万一运气好,中了呢?
“竟然还有人敢偷陛下的贡茶,被活活打死了都是轻的,应该千刀万剐。”
陆行舟故意讲的大声一些。
哗啦!
不远处的魏大牛听到了这句话,翻书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
“娘的,老大这次也偷的贡茶。”
“最近风声这么紧,可千万别出事。”
陆行舟听到了魏大牛的心声,嘴角儿挑了起来。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这些人手脚不怎么干净,偷了贡茶。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陆行舟没有听到更具体的东西。
但是没有关系。
不管是不是天山雪茶,这偷盗罪肯定都是跑不了,再加上那位胡公公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只要汇报上去,魏大牛等人,一个都好不了。
“不行。”
心头刚生出了一些喜色,陆行舟又突然皱起了眉头,
“还不够稳妥,至少得知道,他们把偷来的东西藏在哪里了,才能更加的稳妥。”
“万一找不到他们偷的东西,他们又不承认,我自己就搭进去了。”
“再想想办法。”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思量起来。
稍许,他又念道,
“这些人竟然把偷来的贡茶藏在了住处,真是愚蠢,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
“是有点儿蠢。”
“俺老大就不一样,听说他把贡茶用牛皮纸包起来,藏在了门口的水井里,谁都找不到。”
“俺瞎操什么心,没有人能找到,就没人能抓到我们。”
魏大牛被陆行舟的话引导着,心里默默的念叨起来。
“呵……”
陆行舟笑了。
这个魏大牛还真是配和啊。
这下,不管是不是天山雪茶,偷盗的罪名,肯定都稳了。
他们也活不成了。
第八章抓
天边萦绕着些许火烧云。
像是燃烧的血色河流。
陆行舟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卷库走出来。
忙碌了一整天,再加上施展了三次读心术,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走路都觉的踉跄。
“小子,一天时间过去了。”
“银子准备了吗?你外面的家人,能给你凑齐吗?”
“凑不齐的话,你可要小心了。”
“俺老大是神武司的,说弄死你,就一定会弄死你。”
魏大牛从他身边经过,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
陆行舟直接摔倒。
抬起头,就看到魏大牛那双阴森的眼睛。
“你没有两天可活了。”
魏大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冷笑着离开。
陆行舟硬撑着爬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尽量让自己缓和一些。
他头痛欲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眼睛里的凶残,却若隐若现。
“你们,连明天都活不过去。”
他在心里狠狠的说道。
硬撑着昏昏沉沉的身子回到了住处,陆行舟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趟在了床上。
休息。
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时间流逝。
月上枝头,星空披满苍穹。
整个皇城都好像陷入了沉睡,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细微的虫鸣,还有远处传来的打更声。
陆行舟揉了揉眼睛,摸着黑爬了起来。
睡了大概两个时辰,身体的状态恢复了不少,虽然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已经不影响走路做事了。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走出住处。
夜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还有一些潮湿的感觉,吹在身上让他打了个激灵。
也更加清醒了。
“呼……”
陆行舟长出一口气,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院子。
按照白天的记忆,他很快来到了秉卷司。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只有一处的火光还亮着。
那就是秉卷司的掌事,胡公公的住处。
白天的时候,陆行舟小心的从几个一同干活的太监那里,打探到了胡公公的消息。
这位胡公公,叫做胡庸。
是个勤恳敬业的人。
每晚都会忙碌到凌晨才会休息。
所以,陆行舟这时候过来了,趁着后者刚刚将手头的事情做完,准备休息的时候。
“胡公公。”
“小的有事求见。”
陆行舟轻轻的叩响了屋门,声音恭敬。
“什么人啊?这个时候来找咱家?咱家累了,有事明天说吧。”
屋子里传来一个有些困倦的声音。
“胡公公,小的是新来的,叫陆行舟,小的今天偶然听到有人说偷贡茶的事情,心里有些害怕,想给公公汇报一下。”
陆行舟低声补充了一句。
屋子里的声音明显惊了一下,然后屋门打开了。
胡庸已经换掉了白日里的那身灰袍,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内袍,脸上吐沫的白粉叶似乎刚刚擦掉,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他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盯着陆行舟,尖声问道,
“你说什么?偷贡茶?”
“是的,小的今天上茅房的时候,偶然间听到有人说,偷贡茶,藏在了水井里,小的很害怕,那些人好像看到小的了,我怕他们杀人灭口……”
“我……”
陆行舟装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噗通一下跪在胡庸面前,抱住他的腿,哀求道,
“胡公公,求您救救小的,小的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找谁,小的不想死啊!”
思路客
陆行舟声泪俱下,看起来真的像是被吓坏了。
胡庸听着这些话,则是目光里浮现出了一抹掩饰不住的好奇,还有阴森。
他冷声道,
“起来,跟咱家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
夜色依旧浓郁。
就像是被人用一盆墨水染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空里出现了一些黯淡的乌云。
月光被遮掩,显得有些黯淡。
空气中的风也更加显得寒意逼人。
魏大牛躺在床上,本能的缩紧了身子,并将棉被裹的紧紧的。
他脸上露着笑。
在做美梦。
大石头村的很多人,都做了太监,然后都跟着老大混。
老大是司礼监神武司的一个掌班。
虽然权力不是很大,但却也有些手段。
这些年,他从内廷里倒腾出去了很多宝贝,赚了不少银子,他家里在大石头村,比里长还要尊贵。
同村的人们都羡慕的不行,陆续有人通过老大进入了司礼监。
魏大牛也不例外。
如今,他们这个小团体,已经有了十几个人。
偷东西卖东西这种事情也做的越来越顺手,赚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魏大牛虽然是新来的。
但是,他的父亲和老大的父亲关系很不错,因为这个原因,魏大牛也得到了极大的信任。
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飞黄腾达。
梦里,他正拿着赚来的银子,在大石头村的那些村民们面前,耀武扬威。
那些人们,都巴结自己。
自己的弟弟,也有很多人过来说媒,媒人把门槛都踩破了。
甚至有人还要给自己说媒?
“嘿嘿……”
魏大牛在梦里笑出了声。
砰!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寒风裹着夜里的冷湿空气呼啸而入。
魏大牛吓了一跳,蹭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什么……你们……”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个身手利索的太监,分别按住了肩膀,从床榻上给拖了出来。
一脸懵逼和恐惧中,魏大牛被拖出屋子,扔在了院子里。
冷风瑟瑟。
魏大牛穿着单衣,惶恐的抬起头,便是看到,胡庸胡公公,一脸怒气的站在对面。
而四周,则是有十几个手握长棍的神武司太监,正目光凶残的盯着自己。
“这……”
魏大牛被这阵势吓的打了个哆嗦,连话都还没说,直接一股子尿就流淌了出来。
他身子也软了。
“知道咱家为什么抓你吗?”
胡庸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魏大牛的面前,那一双眸子里,闪烁着让人心悸的阴森。
“俺……俺……”
魏大牛早就被吓懵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只知道往后缩。
“哼,废物。”
胡庸鄙夷的摇了摇头,一脚蹬在了魏大牛的胸口上。
砰!
似乎有一股劲气迸发而起,魏大牛哀嚎一声,直接擦着地面倒飞了出去。
哗啦!
他重重的撞在了丈许外的台阶上,然后哇的一口,喷出了殷红鲜血。
整个人也痛苦的蜷缩在了一起。
“带上他。”
“再去神武司,把他那几个同伙,给咱家一并抓了。”
“敢偷陛下的贡品,简直胆大包天!”
“这一次,咱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胡庸尖细的声音,响彻司礼监!
第九章乱棍打死
入秋了。
空气里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寒意。
院子里的那颗老树,也落了七七八八的叶子,显得光秃秃的。
只有阳光晒在身上还能带来一些燥热。
不过,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觉的遍体冰凉。
司礼监的刑礼司,门口的行刑场上。
魏大牛,还有大石头村的十几个同伴,被整齐的列成一排。
每个人都混身是血。
蓬头垢面。
显然已经经历了一轮看不到的严酷审讯。
据说,找到了他们偷走的贡茶,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巧的是,天山雪茶,真的就是他们这一伙人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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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头头,也就是神武司的掌班,是负责贡品房巡逻的。
他借着这份便利监守自盗。
然后通过大石头村的团伙卖出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偷盗,而是团伙作案了。
性质很恶劣。
自然,也引起了司礼监的极大重视。
最终上面决定,将这几个人公然杖刑致死。
并要整个司礼监内的太监们,全都过来观刑,以儆效尤。
“行刑!”
刑礼司的太监们,纷纷举着水火棍走出来。
两个太监负责一人,然后用力挥舞着水火棍,朝着这些人的背部砸了下去。
砰!砰!砰!
低沉的闷响就像是在人们的心头炸裂,皮开肉绽的声音,还有那飞溅而出来的血沫,触目惊心,随之而来的便是魏大牛等人凄厉的惨叫。
那场面实在惨不忍睹。
一些新来的太监没见过这种情形,被吓的瑟瑟发抖,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不敢看一眼。
即便是老太监,也是心惊肉跳。
毕竟,这次一下子杀十几个人,而且还是活活打死,他们也觉的恐惧。
陆行舟跪在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恰好是对着魏大牛。
他微微的抬起头,看向了后者。
“啊……”
恰好是看到了魏大牛瞪着眼睛,声嘶力竭惨叫的模样儿。
那张脸已经血肉模糊,嘴巴里都是血。
噗!
随着一棍子砸下去,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喷出了一股殷红。
里面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碎块儿。
真的是有碎屑。
那些残渣落在了陆行舟的脸上,他轻轻的抹掉,然后又低下了头。
“你们自找的。”
他心里冷笑,
“谁也不能阻挡我的报仇之路!”
一场杖刑,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
最终,魏大牛等人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彻底没有了气息。
这才算是结束。
一众太监们颤颤巍巍,瑟瑟发抖的退下。
有些人脸色发白,有些人双腿发软,还有人站都站不稳,靠着别人搀扶才能起身。
陆行舟却面无表情。
然后他离开刑礼司,来到了秉卷司的司衙处。
透过大门,能够看到胡庸正在两个小太监的陪同下,处理一些卷宗。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微微弓着腰,走了进去。
“小的见过胡公公。”
陆行舟跪在了司衙的正中,额头扣地。
“回来啦。”
胡庸放下手里的卷宗,抬眼看向陆行舟,那吐沫着脂粉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
“那边儿杖刑结束了?”
“回禀公公,都结束了,只剩下刑礼司的人在收拾尸体,小的按您的吩咐,过来汇报。”
陆行舟声音沉稳,态度谦卑。
“嗯。”
胡庸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了,咱家知道了,这次贡茶事件,你功不可没,咱家这里不会亏待了你的,去账房领五十两银子吧。”
陆行舟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五十两银子?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能够和胡庸攀上关系。
毕竟,胡庸是能够进御书房的人,攀上他,自己就有机会接触皇帝,就能进行后面的计划。
心中这么想着,陆行舟眯着眼睛,对胡庸施展了读心术。
“这小太监不错,又是个读书识字的,或许可以考虑留在身边。”
“不过还得看他表现啊。”
陆行舟目光闪烁。
旋即又是磕头,恭敬的道,
“胡公公,恕小的无礼,这五十两银子,小的不敢收。”
“哦?”
胡庸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怎么说呢?”
“小的能够发现这些人偷盗,本就是运气,胡公公调查了这么久,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才是真正的功劳,真正的苦劳。”
“所以,小的不敢收。”
“这是其一。”
“其二,小的发现了这些秘密,如果没有胡公公的话,魏大牛那些人肯定会把小的杀人灭口,所以说,胡公公救了小的性命。”
“就算有赏赐,小的也该把这赏赐献给胡公公。”
“所以,小的不敢收。”
陆行舟说到这里,又是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道,
“小的请公公收回赏赐。”
“呵,你倒是个伶俐的人儿,咱家喜欢。”
胡庸听着陆行舟这番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他笑了笑,道,
“回卷库吧,那边儿暂时缺人,你读书识字,帮着李公公尽快把那边儿的事情做完,然后来咱家这里报道。”
“留在咱家身边吧。”
大功告成。
陆行舟眼角浮现出浓浓喜色,再度磕头道,
“多谢胡公公赏眼。”
离开司衙,陆行舟感觉心情放松了很多。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正是合了他现在的心情。
“您回来啦?”
回到住处的时候,恰好是迎面碰到了那个与自己同住一屋的太监。
瘦削,欣长。
一张脸看起来颇为的俊逸优美。
那双眸子黑白分明,闪烁着晶莹亮光,像是女人的眼睛。
盈盈秋水。
陆行舟和他一起住了几日,因为魏大牛的事情,从未彼此说过话。
主要是,对方不想受到牵连,故意躲着自己。
如今,魏大牛等人死了。
自己又在胡公公面前露了脸。
这形势不一样了。
这个太监,对自己的态度也就完全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
他谦卑而恭顺,面带笑容,对着自己微微躬身,道,
“刚刚见您的屋子有些乱,顺便给您打理了一下,您看看还行吗?”
陆行舟笑了笑,顺着这太监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原本杂乱的屋子被收拾的整齐有致。
所有的家具,全部都被擦拭了一遍,就连桌角,墙角等,都无一例外。
整个屋子一尘不染。
虽然算不上焕然一新,但也舒适了很多。
对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想要为之前的事情道歉,然后再和自己攀上一些关系。
毕竟自己现在不一样了。
是这一批新人里面第一个出头的那个。
孤家寡人,就算是再厉害,再有读心术,也走不远的。
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必须结党!
陆行舟懂这个道理。
所以,见对方示好,必须要趁机拉拢住。
“多谢了。”
他微微颔首,旋即又笑着道,
“同住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雨小田……”
第十章习武之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陆行舟就在卷库给李公公帮忙,整理资料和文献。
他寒窗十年,早已经饱读诗书,这种文字类的工作对他来说,十分轻松。
更主要的,他通过熟读这几乎囊括了大魏内廷数百年历史的卷宗,熟悉了内廷的所有规矩,也知晓了内廷里几乎所有的事情。
他成为了内廷里最博学的人。
可以称之为内廷万事通。
“陛下一般在承乾殿,或者御书房处理政务。”
“按照规矩,司礼监掌印伺候三天,司礼监秉笔三天,然后秉笔之下的秉卷司掌事,再伺候一天,七日一个轮回。”
“秉卷司的掌事,便是胡庸。”
“等我出了卷库,跟了他,以我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进入御书房,承乾殿。”
“只要接触到陛下,我就一定能入他法眼。”
陆行舟合上一本元和纪事,看着窗外逐渐缭绕的晚霞,面露期待。
时间已经差不多。
虽然还没有到退值的时间,但陆行舟已经可以离开了。
因为他和卷库的那位李公公,关系处的相当熟络。
当初,陆行舟刚进来的时候,就猜测这位李公公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因为很多人,包括胡庸手下的太监,都对这个老太监恭敬不已。
后来陆行舟从各方面打探,并利用读心术。
终于得知,这个老太监叫李寻,很早之前是一位嬷嬷的对食。
而那位嬷嬷,便是陛下年幼时候的奶娘。
奶娘虽然已经去世很久,连陛下都已经年迈垂垂,但这点情分还在。
李寻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没人敢怠慢。
陆行舟不知道谁未来可用,谁不可用,但他明白,不轻易树敌的道理。
所以,对这李寻也上了点心。
混出了个忘年交。
毕竟彼此都是读书识字的人。
“今天的事情做完了?”
见陆行舟起身,靠在门口躺椅上的李寻微微抬眼,慈眉善目的问道。
“回禀公公,都做完了,另外把元和年间到昭元年间的纪事,也都检查了一遍。”
陆行舟微微躬身,恭敬道。
“行啊,比他们几个强多了,这是咱家前几日做的桂花糕,都是新秋刚采的桂花,味道还不错,拿去尝尝。”
李寻指了指桌旁的一个油纸包。
他这人,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却又与世无争。
最喜做桂花糕,桂花茶。
陆行舟尝过他做的桂花茶,当真是人间一绝。
这桂花糕,料想也不错。
“多谢李公公。”
陆行舟也没客气,弓着身子将桂花糕揣进怀里。
通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再加上读心术,他已经摸清了李寻的性子。
坦荡,真诚。
还有几分文人的清高和坚持。
和这种人交往,最得直接和率性。
陆行舟若非如此也不会真的和这位老公公成为忘年交。
“去吧。”
李寻微微闭上了眼睛。
但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则是露出了笑容。
在这卷库待了十几年,自从那个嬷嬷去世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陪他喝桂花茶,尝桂花糕。
思路客
甚至都没人能和他真正的聊几句。
这些日子,和陆行舟相处,让他真的是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他很开心,所以,肯赠桂花糕。
“小的告退。”
陆行舟离开了卷库,没入晚霞。
卷库里面其他正在忙碌的小太监们,一个个羡慕的眼睛发红。
这离退值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他每天都能这么早回去。
哎。
……
陆行舟穿过重重宫墙,回到了住处。
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卷库的工作,已经开始收尾,有了三五日,就能够离开。
到时候跟了胡庸,借着他接近皇帝。
就算是真正走上了复仇之路。
“徐盛容,你想不到,我陆行舟为了复仇,能入宫,能变成疯子吧?”
陆行舟眼角噙着笑,走进了屋子。
光线黯淡。
但依旧能够看的出来,屋子里很干净,应该是雨小田仔细清理过。
陆行舟觉的这个小太监也还行。
虽然看起来瘦弱较小,像是个女人一样,但据说练武的天赋很不错。
因为这个原因,被分配到了神武司。
司礼监的仪仗机构。
这些日子,见他时常很晚回来,每次都累的筋疲力尽。
据说就是在练习武功。
“或许有朝一日,我也能练武。”
陆行舟面露期待。
武功,在大魏朝颇为盛行,强身健体为其一,飞檐走壁,行侠仗义,天下敬仰,为其二。
多少侠客武人名动江湖。
有人甚至一剑千里,横刀断水,瀑布逆流,斩妖除魔,自成武林圣地。
说起来就让人觉的热血沸腾。
当然,陆行舟想要练武,并没有这么多想法,心已经死掉的他,只是想多一份自保的本事。
他未来要和徐家那种勋贵生死作对。
如果只靠太监这个身份,就算真的做到了皇帝心腹,也未免心虚。
有武艺傍身,才稳妥。
据他所知,就连那徐家的大小姐,徐盛容,也是有着不低的武艺的。
“可惜,暂时还不行。”
陆行舟一边给自己倒上杯茶水,闻着里面桂花的淡淡香味,一边摇头。
内廷之身,习武乃大忌讳!
必须经过司礼监掌印的备份,有专人监督方可。
是为了防止有人武功过高威胁到皇族安危。
如果偷偷习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陆行舟喝了一杯桂花茶,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面露疑惑。
往常的时候,雨小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从神武司练武回来,并带回了自己的晚饭。
今日有些反常。
“或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自己……”
陆行舟起身,打算自己去打饭菜,但刚走出门,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痛呼。
似乎就是雨小田的。
他眉头皱了一下,急忙走出了院门。
然后便是看到雨小田被七八个高大壮硕的太监,挤兑在了墙角下。
地上散落着刚刚打好的饭菜。
雨小田衣衫凌乱,被一个中年太监抓着头发,把脸按在了墙上。
“小东西,不知道好歹呢?”
“赵宜人能看上你,要你做对食,那是你的福分。”
“要不是你这张脸,人家正四品宜人的身份,能看你一眼?而且人家还是万贵妃身边的红人。”
“哥儿几个奉劝你一句,想好好在这里活下去,就乖乖的。”
中年太监说完,用力的把雨小田的脑袋,在墙上砸了一下,然后又把他扔在了地上。
陆行舟偷偷看着这一切,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退回了院内。
雨小田遇到的问题,不管大还是不大,他都不想管。
毕竟,自己现在的地位,也不够资格管闲事。
就算真的要管。
也要等雨小田快撑不住的时候,再管。
这样能够得到的收益,后者的感激,也将更大。
他低下头,回了屋子。
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第十一章忠告
雨小田回来了。
从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异状。
那几个太监对他下手都避开了这张脸。
但他的情绪却明显不太对劲儿。
“您的晚饭。”
他把重新打好的饭菜放到了陆行舟的面前,声音也有些萎蔫。
“谢谢。”
陆行舟微微颔首,旋即把李寻给自己的桂花糕取来送给雨小田,道,
“这是李公公给的,宫里很多人想吃都吃不到,送你一些。”
雨小田接过了桂花糕,眼睛泛红。
陆行舟甚至能够看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谢谢您。”
雨小田连连点头。
有些仓皇的退出去,回了自己的住处。
不久后,陆行舟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极力压制着的啜泣声。
“呼!”
他摇了摇头,开始吃晚饭。
刚刚的桂花糕,就是为了让雨小田感动才送的。
雪中送炭,能够给一个人带来更深刻的记忆,也能够带来更大的价值。
后者刚刚受到了欺辱和压迫,正是脆弱之时。
自己的赠予和关怀,能够带来最大的效果。
他要给自己培植心腹。
雨小田,练武天赋不错,日后应该可用。
从微末之时开始培养,将来用的才能真正的放心。
“呜。”
隔壁的屋子里,正如陆行舟所料,雨小田抱着桂花糕,泪流满面。
他原本是南疆瑶族的少主人。
但去年秋时,族内百姓因为一些粮食收成和官军起了冲突,便被官军以谋反的罪名从上到下屠戮了一个遍。
全族男女老幼几乎一个都没留。
只剩下十几个像自己这般的幼年,被去了势,送进了宫。
从来到这里开始,他便是处处小心,忍气吞声,生怕有朝一日死的不明不白。
都没机会给族内的百姓讨个冤屈。
今日,更是被人……
心中的憋屈和苦,无法对外人说。
也只有这个叫陆行舟的人,对自己好一些,把自己还当个人。
“呜……”
雨小田回想前生十数年,悲凉自心中来,涕零雨下。
无法自抑。
……
四五日的时间,转眼便是过去。
陆行舟终于是协助李寻,将整个卷库的工作全部完成。
看着最后一本内廷刑礼以崭新的模样儿被安置在书架上,陆行舟长出了一口气。
眼神里的期待,也慢慢浮现。
做完了卷库的工作,就可以去胡庸那里,算是出山了。
他等了这么久!
这一刻,还是终于到来!
“咱家这里的事情做完了,你也要走了吧?”
李寻依旧是靠在躺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阳光照耀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给人油尽灯枯的苍老感觉。
见陆行舟没有说话,李寻睁眼扫了他一眼,笑道,
“胡公公,跟咱家打过招呼了。”
“这一阵子,多谢李公公照应,小的在您这里,没受任何委屈,过的很舒服。”
陆行舟跪在了李寻脚下,轻轻的给后者按捏起了双腿。
卑躬屈膝的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
腰板挺的太直,无论是在内廷里,还是在外面,都将寸步难行。
“你是个有本事的。”
李寻依旧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却伸出手拍在了陆行舟的手背上。
干瘪的手掌,像是鸡皮般充满褶皱,还有些冰凉。
他微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你运气也不错。”
“将来啊,在这内廷里,应该能成一番事情的。”
“但是你要听咱家这个要入土的老头子一句劝啊,内廷这地方,是个人嫌鬼厌,污浊发臭的地狱,谁想独善其身都难……”
“但不能没底线!”
“咱们这种人没有根,如果再没有了底线,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陆行舟的心沉了一下。
低声道,
“多谢李公公教诲,小的铭记在心。”
“好啦,是不是铭记在心,咱家这把年纪,恐怕也看不到了,你走吧。”
李寻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胡庸那人呐,心狠手辣,跟着他多留点心。”
“嗯。”
陆行舟站了起来,用力的,给这个老太监鞠了一躬。
他能够感受到后者的心意。
那是前辈对晚辈的忠告。
月余的相处,他也是真的感激这个老太监对自己的照顾。
但是。
他还有事要做。
“您保重。”
陆行舟转身,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走向了卷库之外。
李寻叹了口气,气态更加萧索。
离开卷库。
陆行舟直接就去了秉卷司的司衙。
正午时分,阳光恰好。
原本沉重压抑的司衙里面也多了些暖意。
胡庸坐在几案后面,正埋头处理着今日的卷宗,旁边有负责伺候的小太监,局促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胡公公,小的陆行舟,过来跟您汇报。”
陆行舟低头行礼,声音谦卑。
“你来了?太好了。咱家这一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就缺个能识文断字的人帮忙,这些个废物,一个个就只认识那几个数字,什么忙都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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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庸听到陆行舟的声音,连忙抬起头,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尖声骂道,
“还愣着干什么?蠢货,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着咱家的眼。”
“是,小的告退。”
小太监脸色发白,踉跄着退下。
临走的时候,陆行舟察觉到了小太监眼睛里的嫉妒,还有一丝恨意。
或者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饭碗?
无所谓了。
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向上爬的。
他快走两步,来到了胡庸身边,微微躬身,陪着笑道,
“胡公公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做?您放心,小的肯定比那谢人强,跟您办的利利索索。”
“咱家知道你行,李公公那边儿,都跟咱家讲过了,你肚子里的墨水,是真不少。”
胡庸连连点头,把身边的厚厚一摞卷宗一股脑儿推到了陆行舟身边,吩咐道,
“这些呢,都是司礼监这上个月的账目,各方面的花销用度,神武司,秉卷司,还有刑礼司,以及掌印和秉笔那边,都各有记录。”
“咱家现在需要把所有的账目统计起来,计算一下总和,能不能和库房那边儿对上。”
“你来……”
这些账目,是秉卷司每个月都要核对一次的必要工作。
胡庸实在是做的头大。
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继承,所以每次都要自己硬着头皮做。
如今,终于找到了接手的人。
“好。”
陆行舟二话不说,接过了所有的账目。
虽然,算账这种事情,距离进御书房,承乾殿还很远。
但,这已经是很好的开端了。
“一步一步来。”
“会很快的。”
陆行舟在心里默默自语。
第十二章机会
统计账目这种事情,对陆行舟来说,也是相当的简单了。
毕竟他曾经可是岳麓书院的才子。
短短一个月时间过去。
他不仅将胡庸交代的账目全部统一出来,甚至还分门别类,将整个账单换了模样。
各种支出进账,分门别类。
清晰易懂。
这让胡庸心情大好,对陆行舟也更高看了几眼。
“胡公公,这是最后一卷外部账单,小的全部都核算完了。”
司衙里的光线有些黯淡,陆行舟拿着大概有两寸厚的账目,放到了胡庸面前的几案上。
“嗯。”
这个时候的胡庸,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他只是简单的拿起来,翻看了几眼,便随意的扔在一旁,然后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刻后退。
本来他想完成了这一批账目统计以后,趁着胡庸高兴,再进一步拉近关系。
但对方情绪不对,他就不能再往上硬凑了。
这种时候,一旦说话不合时宜,很可能会起反作用,把之前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他娘的,陛下最近这是怎么了?”
“连着打死了三个陪侍太监了,我手底下的人手都快不够用了。”
“得赶紧找新人顶替上去啊。”
“但是这么仓促,我从哪找合适的人啊……老人都不行,陛下这一阵子心情不好,把他们带去御书房,就是送死。”
“说不定还得连累我,新人吧……没经历过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们行不行啊!”
“真愁人……”
陆行舟一边退出司衙,一边对胡庸施展了读心术。
一般来说。
越是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人越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
比如现在这种时刻。
果然不出所料。
他得到了一些信息,虽然不是很全面详细,但却非常有用。
“呼!”
陆行舟离开司衙,回到了账目房。
里面有几个小太监正在忙着整理账目书卷。
当然,他们只是将陆行舟重新统计过的书卷分门别类的摆放到特定的位置。
这种粗劣的体力活,不需要陆行舟动手。
他坐在了靠窗的书桌前。
一边给自己泡了杯茶,一边回味胡庸刚刚的想法。
几个忙碌的小太监灰尘满身,来回搬运书卷,疲惫不堪,对他充满羡慕,但却也不敢说什么。
“依照胡庸所言,御书房那边似乎出了一些事情,缺少陪侍的太监。”
“胡庸需要有人填补空白,这些老人里面,没有合适的。”
“他有意在新人里面选择。”
“但对我们这一批新人也没有底气……”
“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只是,怎么样才能表现出来呢?让胡庸真正的觉的我这个人能用?”
水中漂浮的茶芽儿,被阳光照耀,闪烁出些许光泽。
陆行舟眉头紧皱。
心里苦苦思索。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万万不能错过。
大半日的时间就这样在泡茶,喝茶,思考之中过去。
日暮之时。
两个小太监也将所有的账目书卷都整理好了,陆续离开。
陆行舟也关闭了账房的门,准备回去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吵闹声音,是从司衙的正门那边传过来的。
似乎还有叫骂。
“出什么事情了?”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好奇的凑了过去。
这一下午,他都在想办法表现自己,让胡庸重视自己,如今遇到事情,自然要赶紧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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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是个机会呢?
穿过了账房和司衙之间的连接的那条走廊,陆行舟来到了秉卷司门口。
夕阳余晖倾洒。
秉卷司的大门处站着七八个太监,看那装束都是秉卷司的人。
而门外便是一队穿着盔甲的侍卫,一个个目光凶煞,面色狰狞,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人,脸上的络腮胡子要炸起来一般。
甚至,把腰刀都抽出来了一半。
“滚一边儿去,老子今天就要那一批草料,别给老子说胡庸不在,他不在,老子就自己去拿,他娘的,司礼监就了不起吗?我御马监凭什么就要晚你们一个月?”
“你们再敢拦我,可别怪老子手里的刀不长眼睛!”
为首的大汉眼睛似铜铃,说话间,一脚就踹在了他对面的那个太监小肚子上。
砰的一声,那太监一个趔趄,直接从门口的台阶上飞到了台阶下,足足有一丈远。
摔这一下子,几乎骨头都散架了。
脸色惨白,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赵统领,这真的不是我们不给您,真的是胡掌事不在,我们谁也开不了库房的门啊!”
“赵统领您行行好,千万别……”
“滚开,开不了门,老子就用刀劈开,谁他娘的也别想拦我!”
络腮胡子将领显然非常愤怒,又抓住了另外一名拦着他的太监的脖领子,用力的砸在了门框上,那太监哎呦一声,就瘫了下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行舟冷眼旁观,同时,也向身边那些看热闹的一些太监们打听情况。
“那些人是御马监腾翔营的,带队的是腾翔营的一个校尉,叫赵常。”
“这不,咱们前几日分发一批草料,因为数量有限,就有先有后,把他的那一批挪到了一个月后,他生气了,就闹上门了。”
“这没有规矩的吗?敢在司礼监闹事,这不是……”
“规矩是有的,但他和皇后娘娘沾着亲戚,平日里连胡公公,甚至掌印都不愿意正面冲突,咱们能怎么办?”
“就他们几个倒霉,碰上这事,胡公公说不定也是躲出去了……”
听着几个人议论纷纷。
陆行舟也基本上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无非就是,一个和皇后娘娘沾亲带故的混子,来找茬儿。
人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也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这看起来好像是无解。
只能任由他撒气?
“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能把这些人给摆平了,定然能够让我在一众新人里面彻底崭露头角。”
“胡庸就有很大可能要选我去御书房当值了。”
所有太监都不想搭理这个不讲理的赵常,不想惹麻烦。
但在陆行舟眼里,这却是个机遇。
他目光闪烁,不漏痕迹的往前一步,然后眯着眼睛盯向赵常。
施展了读心术。
“他娘的,一群没卵子的阉货。”
“竟然敢把老子排在后面,让老子在其余几位统领面前丢面子,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们。”
“就算是胡庸来了,老子都得扇他两个大耳光子。”
“他娘的……”
第十三章摆平
“原来如此。”
陆行舟看透了赵常心思。
很明显。
这个人在意的不是草料晚到一个月,而是因为和别的校尉进行了比较,别人都有,自己却没有,这让他觉的很没有面子。
他过来撒气。
这样的话,问题就好解决了。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走出人群。
“都给老子滚蛋!”
这时候,赵常一个转身,又把靠近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踢飞了出去。
两人恰好是落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他们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我说了,谁敢拦老子,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赵常眼睛发红,脸上的怒气几乎要变成火焰喷出来。
他身后那些腾翔营的侍卫们,也一个个阴沉着脸堵在了门口,凶神恶煞。
司礼监这些太监,都被吓的瑟瑟发抖,更加不敢上前了。
“赵将军,您先息怒。”
众目睽睽之下,陆行舟越过两个小太监,拦在了赵常对面,躬身行礼。
他一口“将军”,再加上这恭敬无比的举动,让赵常愣了一下。
被人喊将军,还是头一次。
但他并没有罢手的意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陆行舟一眼,冷哼道,
“你是谁?也想拦老子吗?欠揍?”
“赵将军您说笑了。”
陆行舟点头哈腰,指着旁边几个在地上哀嚎的太监,道,
“将军您英明神武,这一拳下来,要是动真格的,这几个当班的,早就被您打死了,您一定是手下留情了。”
“也就是看您手下留情,知道将军您是个好人,小的这才敢站出来,跟您解释一句。”
“关于那些草料的事情。”
“嘿……”
赵常听完陆行舟的话,这刚刚握紧的拳头,一时间又松了下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小太监,一口一个将军,把他捧到了天上,又一句手下留情,把之前他闹的那些事,都给轻描淡写了。
这让赵常还真不好意思再动手了。
但他心里还有气。
肯定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解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给老子解释?你们秉卷司,就胡庸那个老东西有这个资格和老子解释,你让他出来,不然……”
赵常的话还没说完,陆行舟就又鞠了一躬,笑着道,
“将军您说的在理,小的一个账房小太监,确实没资格跟您解释,有辱您的身份。”
“但这不胡公公不在嘛,正巧,小的也知道一些关于您那一批草料的事情,能给您说清楚。”
“请将军给个薄面。”
陆行舟几乎要把腰弯成九十度了。
见他态度如此谦卑,赵常也不好意思继续强硬,双臂交叉抱在胸口,哼道,
“账房的?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行,老子给你这个机会,来,说说吧。”
“是这样。”
陆行舟目光微微闪烁,凑到了赵常身边,小声道,
“这前后两批草料呢,它们的账目,小的是亲自经手的,所以知道里面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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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批草料,在库房里存放的时间有点长,发潮了。”
“后面的草料,也就是一个月后来的那一批,都是今年新产的。”
“当时胡公公分配的时候,就考虑到,赵将军您是皇后娘娘的人,肯定不能亏待了您那边儿的马匹,所以,就没敢给您那一批发潮的草料。”
“特意吩咐了小的,把您的那一批,往后挪挪……等新来的草料到了,以最快的速度给您送过去,不能耽误。”
赵常听着这句话,虽然心里舒服很多,但并不是太相信。
他斜着眼睛扫了陆行舟一眼,哼道,
“真的假的,还不是就你一张嘴?把账目拿出来给我看看。”
“是,将军您稍等。”
陆行舟没有迟疑,飞快的赶回了账房。
也就是没多久的功夫。
他将一本厚厚的账本拿到了赵常的面前,然后迅速而熟练的翻开到了其中一页。
指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讲述道,
“将军您看,这是前面一批草料的入宫时间,半年前,六月初三,正式夏天时候,那个时候连着吓了一个月的雨,草料受潮,是必然的。”
“您看,这里还有特殊的标记。”
赵常顺着陆行舟所指的位置看去,确实是有特殊的标记。
上面画了圈。
似乎和陆行舟讲的没什么出入。
“还有这个。”
没等赵常仔细看,陆行舟又是把账本翻到了尾部,打开,指着另外一批字迹,讲述道,
“这些账目,是即将要到的那一批新草料,您看,您排在首位。”
“这是胡公公特意吩咐的……”
陆行舟这些话说的很小声。
外围的那些太监们,根本就听不清楚,就连赵常身后的那几个带刀的侍卫,都听不清楚。
只有赵常听清楚了。
他看着账目,听着陆行舟的解释,脸上的愤怒消失,变成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窃喜。
原来这草料给晚了,不是怠慢自己,而是重视自己?
之前那一批草料是旧的,发潮的啊!
赵常有点儿飘飘然了。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陆行舟拿的这本账目,日期是去年的。
陆行舟知道了事情原委后,就在脑子里寻找解决办法。
然后想到了去年的账目。
他是过目不忘的。
这些账目又都是他统一管理,重新整顿的。
所以,他对很多东西心知肚明。
拿出账本,这么白纸黑字的一忽悠,把赵常给糊弄住了。
“将军,这事,胡公公只和小的一人说过,毕竟您也知道,腾翔营的校尉,可不止您一个,得罪了谁,都不好。”
陆行舟见赵常已经态度明显见缓,又是趁热打铁,道,
“您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跟别的校尉说,要不然,胡公公这边可不好做。”
“行啦。”
赵常虽然是个混子,但官面儿上的事情,还是懂不少的。
他笑着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爽快的道,
“老子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胡公公回来,给老子道个歉,今日给你们秉卷司添麻烦了。”
“走啦。”
他带着几个腾翔营侍卫,陆续退出了秉卷司的大门。
到门口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对陆行舟夸赞道,
“你这个小太监,不错,以后我这边儿的事,都找你办。”
“哈哈……”
说完,他便是大笑着离开了。
“怎么回事?”
“他把……那个赵常给摆平了?”
“这也太能忽悠了吧?”
此时此刻,秉卷司门口的那十几个太监,看着这一幕,已经一个个都呆滞了。
赵常,那可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大混子。
软硬不吃啊。
每次来,都得有不少人遭殃。
今日竟然被他陆行舟三言两语,就给摆平了?
还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简直奇了!
第十四章当值御书房
陆行舟将混世魔王三言两语摆平的事情。
很快传遍了秉卷司。
而当天晚上。
陆行舟也是被胡庸传唤了过去,不是去司衙,而是去他本人的住处。
胡庸做为秉卷司的掌事,这住处就在秉卷司后面的独院里。
有花园,有竹林。
还有一片不大的田地,以及正朝南的正房。
里面灯火通明。
“胡公公,小的陆行舟,求见。”
陆行舟穿过了大概有丈许见方的竹林,叩响屋门,声音里充满恭敬。
“进来吧。”
胡庸有些慵懒的声音传出,屋门也随之打开了。
灯火闪耀。
那瘦削的身影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许温和。
“进来说话。”
胡庸笑着摆了摆手。
“多谢胡公公。”
陆行舟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走进去。
他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
胡庸坐在厅中央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一边轻轻的抿着,一边笑道,
“听说,你今天御马监的赵常来闹事,是你把他摆平了?”
“怎么弄的?给咱家详细说说。”
“是!”
陆行舟不敢怠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仔细讲了一遍。
当然没有说自己想要表现的事情。
只说,自己不想让秉卷司丢脸,这才是急中生智等等。
“哈哈……你这个小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啊。”
胡庸听完,忍不住点头称赞。
说实话,他这几年也是被赵常给折磨的不轻。
惹不起,又不能收拾。
只能躲着!
没想到,今日让陆行舟这么一个新人,用一本去年的旧账本,给摆平了?
陆行舟一下子在他心里拔高了很多。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陆行舟的记忆里,相当不错。
只是整理了一番账目,就能记住那些事情。
这已经算是绝顶聪明了!
是个好苗子!
“胡公公谬赞了,小的可没什么本事,都是胡编乱造,碰巧赶上了,说起来,等那一批草料到了,还得劳烦胡公公帮忙圆场。”
陆行舟一脸谦虚,弓着腰道,
“没问题,这点儿小事,咱家还是做的了主的。”
胡庸抿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了桌旁,略微沉吟了稍许,终于直奔主题。
“贡茶失窃案,书库整理,账目重修,再加上今天,你小子虽然入宫没多久,但表现的却相当不错,咱家很看好你。”
“最近御书房那边,缺少个当值的,咱家想带你过去。”
“你想不想去啊?”
听到这期望了很久的话,陆行舟心里顿时一喜。
他当然想去。
这就是他最根本的目的。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陆行舟噗通一声跪在了胡庸脚下,大声道,
“小的多谢胡公公提拔,小的从此就是胡公公的人,您让小的往东,小的不敢往西!”
“小的一定鞠躬尽瘁,为公公效命!”
胡庸对陆行舟的表现,很满意。
他微微颔首,道,
“好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是咱家去御书房轮值的日子,你跟着一起过去吧。”
思路客
“多谢胡公公。”
事情彻底尘埃落定,陆行舟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
退出宅院。
漆黑的夜空像是被人用墨水染过,皎洁的月光情洒下来,将秋日的寒意映衬的更加明显。
夜里的风,也似乎多了几分潮湿冰冷。
但陆行舟丝毫没有感觉。
他甚至觉的混身发热。
那是一种兴奋的热。
当初进宫,他第一目标,便是要接近皇帝。
为自己将来能够搬到徐家做铺垫。
如今这一步骤终于是达成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徐盛容,我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你,现在也应该要嫁给太子了吧?”
“我们来日有期!”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漫天的黑暗,眸子里闪烁出了阴森的光,
“我相信,我一定能让你徐家万劫不复!”
……
翌日清晨。
天还没有亮。
陆行舟却已经早早的起床,洗漱干净。
吃过了早饭,并尽量排清了自己体内的宿便,然后准备前往御书房。
今日要跟着胡庸去御书房当值。
是一大早就要过去,和掌印等人进行轮换的。
到早朝的时候,皇帝去金銮殿处理政事,面见文武百官,它们才会有些许的休息时间。
这期间足足有三个时辰。
如果中途要去方便,那是犯了大忌讳。
所以,要尽量保持身体状态。
“呼!”
彻底将身体整顿的利索清爽,深呼吸,将心情平复下来。
陆行舟离开了住处。
在秉卷司的门口,和胡庸以及另外两个同为御书房当值的太监集合在一起,然后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就前往御书房。
穿过厚重深沉的宫道,一路走向皇宫深处。
这是陆行舟第一次,真正的走进这个在所有人心目之中,都是神圣和威严的地方。
守卫越来越多。
刚开始的时候是三十步一岗,后来是十步,最后是三步。
气氛也随之变的越来越压抑。
就感觉,走进了一片泥沼之中,虽然你看不到什么,但是那种气氛,已经让人心慌意乱。
甚至连呼吸都觉的不自然。
当天边露出了些许鱼肚白的时候。
众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陆行舟抬起头,看到了一座真正可以称之为奢华恢弘的宫殿。
六角宝殿,数十丈高大。
每一个角的屋檐上,都是雕刻着龙形雕塑。
它们张牙舞爪,对着苍穹咆哮。
而在那宫殿的最顶部,则更是有着一个真正腾飞入云的青龙。
它盘旋着,似乎要于天争威。
黎明前的夜色,其实依旧有些深沉,四周的宫殿,也几乎都完全黑暗。
这座宫殿,却灯火通明。
从上到下就像是这夜色里面的一盏明灯。
一道冲天的篝火。
在这宫殿的门口处,则悬挂着那道匾额。
金色镶边。
三个大字完如龙飞凤舞。
御书房!
“来啦。”
御书房的门口之下,站着的是一位身材肥胖,甚至有些臃肿的太监。
他的年岁看起来比胡庸要小很多。
一张肥肥胖胖的脸上,也涂抹着不少的胭脂,小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即便是当了一夜的值,也没有丝毫疲倦的迹象。
这位,便是司礼监权柄最大的太监。
掌印太监。
李因缘。
“小的见过李公公。”
往日里趾高气昂的胡庸,对这个胖太监,诚惶诚恐,谦卑无比。
“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让你的人注意一些。”
“别再被无缘无故打死了。”
“找几个手脚伶俐的人,也不那么容易的。”
李因缘嘱咐一句,便挥手,让跟随在他身边的三个太监,走出了御书房。
并将一枚令牌交到了胡庸手中。
“多谢李公公指教。”
胡庸躬身致敬。
第十五章九十九连环
御书房当值,虽然是最接近皇帝的地方,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一个不留神就是被活活打死的下场。
即便是现在皇帝还没来。
所有人都得小心翼翼的。
胡庸做为掌事,要在御书房内伺候。
陆行舟还有其余的三个太监,则是分别在屋内两个,屋外两个。
负责通报,传信等。
皇帝还没有来的时候,他们就要负责将整个御书房都给打扫一遍。
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要保证几乎所有地方都要一尘不染,尤其是皇帝处理卷宗的区域。
“这地方一定要擦干净。”
“上次那个人,就是在这上面留了一些水渍,把一份奏折给弄湿了,惹得陛下不开心,下令给打死了。”
“一定别忘了,用干的抹布再擦一遍。”
胡庸带着陆行舟熟悉流程,详细的讲着所有事情。
陆行舟一一记在了心中。
虽然他有读心术,但这东西只是一个辅助,不能完全依靠它。
想要真正的得到皇帝的宠信,还得有事事俱全,包括这些小细节。
否则,也容易马失前蹄。
他记的很认真,做起来也很细致,将这座几案还有龙椅上上下下都擦的干净如新。
“嗯,非常不错,你小子前途无量。”
“日后说不定可以做咱家的位置。”
胡庸对陆行舟的表现也很满意,赞不绝口。
“多谢胡公公夸奖,小的做的好,还不都是公公您教的好。”
陆行舟连忙也恭维两句。
“哈哈……”
胡庸非常的开心,笑着道,
“去吧,去做别的地方。”
大概一个时辰的功夫,众人将御书房里里外外擦了个一尘不染。
而这个时候,天色也基本上已经大亮了。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耀进了御书房的大门,这不远的皇宫深处,也是传来了一道低沉而悠扬的晨钟之声。
钟声像是唤醒了整个皇宫,一下子,好像所有地方都变的忙碌了起来。
“陛下驾到!”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御书房外传来了一个太监尖利的喊叫声。
陆行舟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当值。
所以,站在门外。
这相对来说安全一些。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队金黄依仗裹挟着初生的日光缓缓而来。
两边的侍卫,铠甲闪亮。
凶悍冷冽。
中间那位身穿金黄龙袍,头戴紫金冠。
虽然他体态臃肿,面容憔悴,花白的头发在两鬓低垂着,颇有年迈苍苍的感觉,就连步履都有些蹒跚,看似摇摇欲坠。
但那一双眼睛却是不怒自威。
这便是大魏朝如今的陛下,武勋,号昭元。
陆行舟仅仅是远远看了一眼,就觉的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好似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心里惊了一下,觉的双腿有些发软。
不愧是当朝天子!
这气势,常人难以想象。
“这太监也非常人。”
陆行舟到底还是有几分定力的,勉强挪动目光,又看了一眼昭元皇帝身边的那名老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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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雪白,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鸡皮鹤发。
身子瘦削的更是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脚步却极为沉稳。
而刚刚那声宣告,也是从他嘴里喊出来的。
那声音悠扬绵长,一路从数十丈远的地方传过来,依旧清晰可闻。
好像要穿透耳膜一般。
显然是用内力加持催动的。
“恭迎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武勋来到了这御书房的门前,当他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陆行舟和另外一个守在门口的太监,同时跪在了地上。
叩头。
皇帝当然不会特意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说平身之类的。
他径直进了御书房。
胡庸等人也是跪地迎接。
陆行舟低着头,不敢看里面的情形,只知道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才从里面传来了一声平身。
这个时候,他才敢站起来。
接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第一日的晨值。
也就这么平平常常的过去了。
整个当值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大家都很安全。
不过所有人依旧都很紧张。
尤其是陆行舟。
好像感觉从头到尾都有一种维亚笼罩在身上,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直到皇帝处理完了这里的政务,去金銮殿上朝,他才是稍微得到了一些放松。
“该去方便的去方便,方便完了吃点东西,然后把这御书房再清理一遍。”
胡庸又吩咐道。
可以看的出来,他也是松了口气。
“是!”
众人纷纷退下,休息。
他们休息,吃饭,方便,这些时间也是很紧张的。
没有多久众人就又都回到了御书房。
陆行舟还是负责几案附近的清理。
他看到凌乱的奏折,还有卷宗随意的铺展着,大部分上面都留下了皇帝的御批朱红。
有些墨迹还没有干。
为了不留下墨渍,他都是小心的吹干,然后再折叠起来。
一旁的胡庸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微微点头。
陆行舟做事很细致,很得体。
来日好好培养,应该能够独当一面。
哗啦!
陆行舟收拾完了表面的那些奏折,发现下面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铁丝,凌乱的纠缠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拿起来,然后准备擦拭一下。
突然间,他瞳孔紧张的缩了一下。
这手也不受控制的僵硬住。
这东西他认得。
这些铁丝每一根都有小拇指般粗,然后被完全成了特殊的形桩,千奇百怪。
然后,它们又被巧妙的勾连到了一起。
形成一个圆环。
这是九十九连环。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行舟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睛里满是凝重。
九十九连环,是他在岳麓书院读书的时候,和徐盛容联手研究出来的。
几乎将最难的术法和玄学奥妙,都掺杂在了里面。
复杂玄妙无比。
除了他们二人,世间没有第三人知道解开这九十九连环的办法。
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两个人互相吸引,最终走到了一起。
这是两个人的开始。
所以陆行舟记忆犹新。
“都快点,陛下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陆行舟心中恍惚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胡庸催促的声音,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尽量恢复平静。
陆行舟拿起抹布,开始慢慢的擦拭这个九十九连环。
眼前闪烁过当年那些情形,还有那张惊艳如画的脸庞,那一颦一笑,那眉眼动人。
然后尽数黯淡,直至消失。
“已经是仇人了。”
陆行舟心里说道,
“不管你把九连环献给陛下做什么,我都尽量不让你如意。”
第十六章机遇
“陛下到。”
当把御书房重新清理一遍后,远处传来了那一道熟悉的尖细声音。
陆行舟等人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老皇帝结束了金銮殿的早朝。
在老太监的陪同下,回到了御书房。
因为实在是年迈的缘故,这一番早朝下来,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已经是多了几分明显的疲惫。
“陛下当心。”
即便是上台阶的时候,都得让老太监搀扶着。
陆行舟能够看的出来,他走路都有些发颤。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谦卑的呼声中,武勋走进了御书房。
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到了正午。
阳光明媚。
空气之中还有一些燥热。
所以这御书房的大门也没有关闭。
老太监贴身跟在武勋身旁,胡庸则是弓着身子站在几案之下,等待着随时传来的命令。
陆行舟侧身站在门口。
眼角余光恰好能够看到武勋的身影,虽然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施展读心术,这个距离还是够的。
他小心翼翼盯着,等待着。
贸然施展读心术不妥。
必须得等关键时刻。
必如,老皇帝唉声叹气的时候,或者去把玩九十九连环的时候。
这种时候,他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啪!
就这么等待了一会儿,老皇帝突然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一旁。
“咳咳咳!”
他面色有些难看,一边咳嗽,一边骂道,
“这些个大臣,一个个什么事情都办不好,都得要朕来过问,真是……白养他们了。”
“陛下息怒。”
老太监将一杯恰到好处的茶送到了武勋面前,低声道,
“这是南疆十万大山里采集出来的月戎茶,去火提神,最为不错,前日刚到的,您尝尝。”
“哎。”
武勋接过茶水随意的抿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
然后拿起了那个九十九连环。
这眉头也皱的更加厉害。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解开?”
“朕当初就不该和皇后开这个玩笑,现在骑虎难下啊。”
“太子一脉刚刚得到了徐家的支持,现在已经是一家独大,如果再不给老三机会,这朝局平衡,就得打破了。”
笔趣阁
“但不解开这九十九连环,江南科考,就没办法让老三去主持……”
“真是愁啊。”
武勋拿起九十九连环的瞬间,陆行舟施展了读心术。
也听到了一些心声。
“江南科考?”
“三皇子和太子?”
“朝政平衡?”
因为听到的东西不是很多,陆行舟并没有办法判断出太多的东西。
但他却隐约感觉到,这九十九连环,似乎是一个机会。
“找时机,再施展一次读心术。”
陆行舟眯着眼睛,咽了口吐沫。
“陈暮啊,钦天监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武勋扭头看向老太监,问道。
“回禀陛下。”
老太监微微摇头,道,
“钦天监监正今早上还派人传信过来,这九十九连环设计巧妙,他们暂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开。”
“这群废物。”
武勋又是重重的九十九连环摔在了几案上,怒声道,
“当初朕就不该接皇后的赌约。”
“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太子……”
老太监陈暮念叨了一句,但见武勋的面色突然变沉,到嘴边儿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就是这个时候。”
陆行舟小心的听着武勋和老太监的对话,听到这里,立刻再次施展了读心术。
听到了更多的东西。
“解开九十九连环,江南科考的事情,朕就可以让老三去。”
“解不开,就得答应皇后,让太子去!”
“这个赌约,哎,朕被皇后给算计了。”
“所有人都觉的朕是九五至尊,随心所欲,可是谁能知道,就算是朕的枕边人,现在也在绞尽脑汁的算计朕啊……”
嘶!
原来如此!
陆行舟把两次听到的东西,整理一下,大概明白了里面的因果。
皇后应该是用了某种办法,让皇帝答应了一个赌约。
以九十九连环定输赢。
皇帝解不开,江南科考之事,便要交给太子去做。
皇帝解开,江南科考,便可以交给别人。
而皇帝为了朝局的平衡,倾向于选择三皇子。
至于为什么江南科考能够关系朝局平衡,陆行舟心里也是了解一二的。
江南科考,乃大魏朝盛事。
每次科考都能够给大魏朝输送大量的有识有智之人,这些人,来日便是大魏朝朝廷里的基石。
谁主持这次科考,谁就能拉拢江南士子的心。
等这些士子入朝,谁就能够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皇帝不想让太子一家独大。
想让三皇子平分秋色,所以,想给三皇子这个机会。
但是目前……被皇后算计了。
他很纠结。
“看来我运气不错,九十九连环,果真就是我的机会啊。”
陆行舟目光微微闪烁,心里起伏。
徐盛容嫁给了太子,说起来,太子一系,皇后娘娘,也都算是自己的对立面了。
那么,破了他们联手设计的这个赌约,也是给他们一些打击。
可以稍解一下自己心头的仇恨。
另外一方面。
钦天监都解不开的九十九连环,被自己解开,必然也能让自己入了皇帝法眼。
未来平步青云,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可谓是一举两得。
“那么,现在就差一个解开九十九连环的契机了!”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
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方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
时间流逝。
一个下午的功夫,就这么慢慢的逝去。
老皇帝武勋,时而批复奏折,时而把玩九十九连环,研究其中的奥妙。
而陆行舟则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
转眼间,便是到了傍晚时分。
夜幕上的晚霞好像是一道红色的河流,在这皇城的苍穹上缭绕。
暮钟之声也悠扬而嘹亮的响起。
这个时候。
该是皇帝用晚膳的时间了。
“你们几个,去把御书房里面的东西再重新整理一遍。”
“陛下用膳结束,还会来这里再处理一些政事,千万不要大意,出了差错,我可保不住你们。”
武勋在老太监陈暮的陪同下,离开了御书房。
胡庸对着陆行舟等人小心的嘱咐。
“是,胡公公。”
众人陆续进了御书房。
陆行舟依旧负责几案以及龙椅等地方的清理,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压在奏折上的九十九连环。
眼睛里浮现出了浓浓的笑意。
“可以趁机解开这东西了。”
他心里冷笑,
“徐盛容,多谢你给我创造的机会!”
第十七章暴露
咔哒!
陆行舟擦拭九十九连环的时候,食指,中指和拇指飞快拨动。
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其中的关键叩结。
然后,又放回了几案上。
九十九连环,总共有九个关键叩结。
只有将它们全部打开,才能够将所有的连环完全拆除。
这九个叩结的顺序,以及位置,完全不能错。
一旦错了。
剩下的叩结就都会变成死结。
这是陆行舟和徐盛容当初为了增加九十九连环的难度,特意设计的。
当然,陆行舟没有将九个叩结全部打开。
他只打开了其中三个。
如果全部斗打开,他的目的就太明显了。
难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他要制造出一种,自己是无意之中打开的假象,然后引起皇帝的注意。
皇帝被好奇心驱使,再下令让自己全部解开。
这才顺理成章。
“呼!”
做完了一切,陆行舟便是跟着其余三个太监一起,离开了御书房。
他们中间也有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吃饭,休息,方便。
半个时辰后。
众人重新回到御书房当值。
而过了不久,武勋也在老太监陈暮的陪同下,回来了。
吃过了晚膳,又休息了一会儿,武勋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依旧需要陈暮搀扶着,才能够登上御书房的台阶。
屋子里。
已经是灯火通明。
老皇帝回到了龙椅上,老太监双手捧着一杯莲子羹送到了后者面前,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熬的银耳莲子羹,让嬷嬷给您送来的,现在冷热刚刚好,您要不要尝尝?”
“哼,什么亲手熬制的,皇后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帮太子稳固国储的地位,她哪有这个时间啊。”
武勋端过杯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有些无奈的道,
“让人送这莲子羹过来,估计也是要提醒朕,明日就是九十九连环赌约的最后期限了,如果再解不开……”
“陛下宽心。”
陈暮低下了头,没敢接太多的话。
天家的事情,他一个太监,若是插手太多了,那就是嫌命长。
“哎,朕是真不想让太子去江南……”
武勋放下莲子羹,有些无奈的将九十九连环抓在了手心里,摇了摇头准备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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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是解不开了。
也只能认栽。
“嗯?”
不过,就在他将九十九连环拎起来的瞬间,他看到了陆行舟解开的那两个叩结。
“这……”
脸庞僵硬了一瞬,老皇帝猛地抬起了头,
“打开了?!”
他研究这九十九连环,也已经有月余了。
对里面的一些结构了解十分清楚。
有两个叩结,他从来都没有打开过。
每次到这里都会陷入死循环!
而现在,这两个叩结已经完全打开了?!
这……让他心头大震!
甚至连抓着九连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可思议!
“来人!”
下一瞬间,武勋猛地将九十九连环拍在了几案上,怒声吼道,
“把今日御书房当值的太监,全部给朕带过来!”
“陛下……”
胡庸就站在几案之下,大概两丈远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句话,吓的打了个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
“陛下饶命,饶命啊!”
哗啦!
数十名御前侍卫蜂拥而至,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将陆行舟等其余的四个太监,也都是抓到了武勋的面前。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啊……”
众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早已经吓的瑟瑟发抖,痛哭流涕。
其中有个中年太监,连裤子都已经湿了。
陆行舟并不害怕。
但他不能表现出异常。
所以也是低着头,不断的磕头求饶,额头上瞬间红肿一片。
“陛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暮也有些好奇,一边金帐的调动内力,防备着意外事件,一边问道。
“你看看这个。”
武勋将九十九连环扔在了陈暮面前。
“这……嘶!”
陈暮也是研究过这九十九连环的,很快,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有人,解开了!
但他倒吸冷气的声音,却更让胡庸等人心惊胆颤,一个个磕头更加用力了。
他们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都给朕闭嘴。”
武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陈暮的搀扶下,来到了胡庸等人面前。
无形的威压席卷。
好像有一座山降临在众人的头顶。
“朕不是要找你们的麻烦,朕只是想知道,是谁动了朕的九十九连环。”
武勋将九十九连环扔在了众人的面前。
“陛下饶命,小的不知道啊!”
“小的真的不清出……”
胡庸最先看了一眼,一边磕头一边解释,
“小的跟他们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动私自动陛下的东西,小的……”
“不是你,就闭嘴!”
武勋不耐烦的从胡庸身边走过,吓的后者哆嗦了一下,闭上了嘴巴。
“不……不是小的!”
“也不是……奴才!”
“不是小的……”
其余的三个太监,纷纷摇头。
陆行舟则是也装出了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的道,
“小的知罪……是小的擦拭龙案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求陛下开恩……饶小的一命!”
话这么说,看起来也是惊恐至极。
但他的眼睛却异常平静。
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是你?”
武勋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声音低沉,好似在这御书房里回荡,
“给朕老实交代,你只是简单的碰到吗?还是说,你把玩过?”
“陛……陛下恕罪!”
陆行舟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然后脑袋如小鸡啄米般,迅速的磕了起来,
“小的临时起意,尝试着摆弄了一下,不小心解开了两个扣结,小的知罪,请陛下饶命啊……”
这喊叫声,让人听着,好像是陆行舟已经崩溃了。
不过,他依旧是眼神平静。
他等待着武勋的邀请。
“你不小心解开的?”
武勋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震惊。
钦天监数十位术法玄学大师,耗费了半月时间,都被这死循环所困。
这小太监,竟然无意间解开?
他不太相信。
即便真的是无意的,那么,也足以证明,这小太监在玄学术法方面有些特殊的天赋。
或许,他能够解开剩下的九十九连环也不一定?
如此的话,就能化解困扰自己多日的死结了。
想到这里。
武勋的眉眼之中,浮现出了浓浓的期待,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
他把九十九连环踢到了陆行舟的面前,轻声道,
“朕给你机会活命。”
“如果你能把剩下的九十九连环全部打开,就饶你不死!”
第十八章荣升掌班
“陛下,小的不敢……”
陆行舟没有立刻接九十九连环,而是依旧瑟瑟发抖的,磕头求饶。
如果接了,就会显得他别有用心,早有准备。
只有这般惶恐,才能让整件事看起来更加的意外,纯属巧合。
“好啊。”
武勋微微的笑了笑,旋即用力将龙袍拂动,哼道,
“既然不敢,那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陛下不要……小的遵命,小的试试,给小的一个机会!”
陆行舟好像是被吓的肝胆俱裂,语气慌乱。
但眼神却平静的很。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也都是按照他的计划来进行的。
“那你还等着干什么?”
武勋冷酷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行舟哆嗦着伸出双手,将九十九连环给拿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紧张。
双手不知所措,拨弄连环叩结的动作,也是有些僵硬。
武勋看着这一幕,眼中的一丝警惕彻底消失。
陆行舟的钟种表现,看起来,应该是无心之举,这样他就放心了。
坐在这龙椅之上,他每时每刻,都在被人算计。
不小心不行啊。
啪!
陆行舟慌乱的,打开了第三个关键叩结。
这个叩结后面的七八个叩结,就比较简单了,一阵简单的操作后,有二十几个连环分别散落在了他的左右。
嘶!
武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小太监果然在玄学术法方面有些天赋。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解开了第三个关键叩结。
简直不可思议。
“陛下,这……厉害啊。”
陈暮看着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
钦天监那么多玄学术法大师,都解不开,这个小太监,竟然轻松打开?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也不敢相信。
啪!啪!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又是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
陆行舟陆续打开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叩结。
原本密密麻麻的锁在一起的九连环,化作了六十来个散结,胡乱落在地面上。
而这个时候。
陆行舟也似乎是进入了状态,手不再抖,面色也不再那么紧张,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其中。
随着他十指的拨弄,一个个的连环不断被拆落。
“啧啧……”
武勋则已经被这情形给震惊住,惊叹的不能自已。
此时此刻,他看着陆行舟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像是看一种艺术表演。
简直美轮美奂。
旁边的陈暮,亦是惊愕的哑口无言。
哗啦!
转眼之间,又是过去了一刻钟,随着陆行舟食指和中指的上下交错拨动,这最后一个关键叩结,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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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剩下的九个连环,全部都瞬间散落,然后洒在了地上。
“呼!呼!”
陆行舟似乎也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重新磕头。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陛下,小的……小的打开了,求陛下饶小的一命!”
武勋没有回应陆行舟,而是让陈暮将所有的连环全部捡起来,然后检查了一遍。
所有的叩结,完好无损。
破解的完美无瑕。
“去,给皇后送过去,告诉她,赌约,朕赢了。”
武勋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笑出声来。
这可是完美的解决了自己的心事。
“是,陛下!”
陈暮也是面露喜色,然后将东西全部都整理了一番,交给了外面候着的小太监。
这个时候,武勋也重新回到了龙椅之上。
一脸饶有兴致的,将莲子羹喝了个干净,然后笑眯眯的看向下面跪着的陆行舟,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会解这九十九连环的?”
“回……回禀陛下!”
陆行舟紧张的说道,
“小的陆行舟,很小的时候,跟在一个江湖术士身边学艺,学过这些玩意儿,略懂皮毛。”
“呵,略懂皮毛?”
武勋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若是略懂皮毛,那钦天监那些老东西,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小的知错,小的无意冒犯!”
陆行舟似乎又是被吓了一跳,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武勋倒是不以为然。
毕竟,刚刚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略微的思量了一下,道,
“罢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
“说正事!”
“你这次,算是帮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朕向来赏罚分明。”
说到这里,他看向一直不敢做声的胡庸,问道,
“胡庸,这小太监现在什么职务?”
“回禀陛下,他是刚入宫半年的新人,还不入品,隶属于司礼监秉卷司,账房当值之人。”
胡庸小声说道。
“新人啊……”
武勋扫了陆行舟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样吧,朕记得,前两日刚把你秉卷司的一个掌班给打死了,是吧?那个位置应该还空着呢,就让他顶替上去吧。”
“是!”
胡庸自然不敢说什么,恭声应下。
然后转身看向陆行舟,提醒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谢过陛下,掌班可是副六品,你这小子,一步走了别人几十年的路,赶紧谢主隆恩!”
“啊……”
陆行舟恍惚了一下,好像有些懵逼,不知所措。
其实,他早就心里有数了。
在卷库整理那些书籍的时候,他已经将整个内廷的管制,品阶,规矩等等,都从书中看过了,而且也都记在了脑子里。
掌班,副六品。
相当于一个正牌县令!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确实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职位了。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行舟往前爬了两步,用力的磕了几个响头。
“好了,剩下的事情,胡庸你看着安排吧。”
“时辰也差不多了。”
武勋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的道,
“陈暮,起驾去万和宫。”
万和宫,是万贵妃的住处。
而万贵妃,则是三皇子的生母,也是武勋最为宠爱的贵妃。
最近,因为江南科考的事情,武勋在万贵妃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
如今总算是解决了一切。
他也放松了。
今夜要好好的让爱妃伺候伺候。
“陛下起驾!”
陈暮的尖细喊声,稍后响起。
众多仪杖恭维在武勋身边,簇拥着他朝着万和宫行去。
御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那种威压也是慢慢散去。
“呼!”
包括胡庸在内的所有太监,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旋即,人们看向陆行舟的眼神儿里,也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这陆行舟,运气太好了吧?
进入御书房第一天!
就入了圣上的法眼,升为了副六品掌班!
这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就连胡庸,都有些惊叹不已!
这家伙,这命,简直好的没法形容啊!
第十九章未央宫
未央宫。
乃是大魏朝皇后的寝殿。
夜色好似秋水,空气中泛着些许寒凉。
但这座恢弘的宫殿里,却不仅灯火通明,还温暖如春。
乃是因为皇后生下太子后留下了暗疾,太过于惧寒,所以这宫殿内有着钦天监设计的取暖壁炉以及保暖火石。
四季如春。
此刻。
孝贤皇后穿着锦缎丝绸,斜卧在金黄软榻上。
她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揉着眉心,那端庄威严的眉宇间,忧愁浓郁。
“母后。”
“见过皇后娘娘。”
两道人影从殿外走入,跪在了孝贤皇后身前。
男子约莫二十,身材欣长,面容也继承了孝贤皇后的优雅,颇有儒雅风度。
一双眸子也是给人温和如玉之感。
这便是当朝太子。
武昭。
而他身边的那位女子,身段儿玲珑精致,腰肢好似弱柳扶风,纤足轻盈,一张脸蛋儿更是仿佛被精雕细琢。
鼻如远山,瞳如点墨。
朱唇似朝霞。
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壁人儿。
更让人惊叹的是,这一副盈盈娇弱的姿态之中,她身上还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英气。
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
这人,便是徐盛容。
徐家的独女,千金。
也是当朝太子的未婚之妻。
更是陆行舟曾经的恋人,也是如今的仇人!
“不必多礼。”
孝贤皇后微微直起了身子,有些疲倦的道,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说江南科考的事情。”
“是定下了吗?那儿臣这就去准备!”
太子武昭面露期待。
徐盛容设计的九十九连环,他是知道的。
也料定父皇解不开。
他其实已经准备,起驾前往江南了。
倒是徐盛容并没有太过于兴奋,她察觉到皇后语气有异,目光微凝。
“不是。”
孝贤皇后摇了摇头,叹道,
“九十九连环,被你父皇解开了。”
“什么?这怎么……”
太子武昭面色一僵,满脸的不可置信。
徐盛容也是忍不住蹙起秀眉。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浮现。
孝贤皇后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便是将解开的九十九连环,端到了两人面前。
“这……”
徐盛容上前一步,轻轻拨弄检查,脸上的惊愕之意更浓。
所有的连环,没有丝毫的破损或者裂纹。
完全就是轻松自如的解开。
没有用蛮力。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心里的震骇宛如惊涛骇浪,但她强忍住了。
然后跪下,柔声道,
“是容儿的错,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人能够解开这九十九连环!”
“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
“请娘娘责罚!”
江南科考的重要性,徐盛容心知肚明。
如今坏在了九十九连环这里,她难辞其咎。
“你这孩子,说什么蠢话。”
孝贤皇后使了个眼色,那名宫女连忙上前,将徐盛容搀扶了起来,
“都是一家人,有何责罚之说?况且,若不是你的主意,你的九十九连环,昭儿连和老三争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别往心里去。”
“宽心。”
徐盛容屈身再拜,道,
“多谢娘娘恩典。”
“可是母后,现在可怎么办?江南科考落到了三弟手里,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好局面,就这么被打破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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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昭面色焦急,有些沉不住气。
“有何可担心的?”
孝贤皇后扭头看了武昭一眼,皱眉道,
“你还是国之储君,你还有徐家,还有哀家,就算老三主持了江南科考,最多,也就是和你实力相当,你担什么心?能不能学学容儿,稳重一些,遇到事情不要这么急躁?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坏事!”
孝贤皇后最后这一句话里,就有了明显训斥的意味。
太子心浮气躁,这是朝争大忌。
也是她最不满意的地方。
武昭面色难堪,连忙低下了头。
“娘娘。”
徐盛容出声,
“容儿想要知道,解开这九十九连环的人,是谁?”
“哦?你有什么担心吗?”
孝贤皇后把注意力从太子身上收回,看向徐盛容,问道。
徐盛容皱着眉头,声音凝重,道,
“容儿可以负责任的说,九十九连环,几乎达到了玄学术法的巅峰,钦天监那些大师们,耗费了半月之久,也不能解开其中一环,就足见其精妙。”
“那么,解开九十九连环之人,必然也是聪明绝顶。”
“如果他和万贵妃一路,那咱们就多了一个真正的劲敌,容儿想要知道此人,也是想提前了解,提前做准备。”
“嗯。”
孝贤皇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徐盛容说的这番话,也正和她的意思。
她转身对旁边的宫女吩咐道,
“你去打听一下,是谁解开了这九十九连环。”
“是。”
宫女退出了未央宫。
也就是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宫女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低声道,
“回禀娘娘,奴婢打探过了,解开九十九连环的,是一个新入宫的小太监,也是偶然之间解开的,他隶属于司礼监秉卷司。”
“他的名字叫陆行舟。”
啪!
这句话一落,徐盛容的脸色猛地惨白,手里端着的茶杯,也是落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陆行舟?!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听错了!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难道……没死?
“容儿,怎么了?这个人难道你认识?”
孝贤皇后和武昭见到徐盛容这般举动,都是面露担忧。
皇后甚至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徐盛容身边,轻轻的抓住了她的一双玉手,以做安慰。
“娘娘……”
徐盛容微微回过神儿来,迅速的将心里的诸多情绪压制,然后凝重道,
“这陆行舟,是岳麓书院的学生,曾经和容儿有过数次交手,无论术法玄学,还是诗词歌赋,可以说,除了武学一道,容儿皆败于他!”
“皆败于他?!”
孝贤皇后闻言,面色顿时发白。
太子武昭更是惊的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徐盛容,在两人看来,已经是精才艳艳,人世之龙凤了。
那个陆行舟,竟然能在各方面将其碾压?
这是个什么样的妖孽人物?
“但是,当初容儿离开岳麓书院的时候,为了防止此人坏我们的事情,已经命家臣暗中将其给除掉了!”
两人震惊时,徐盛容又是皱着眉头说道,
“当时,容儿亲眼看着,家臣将他脖颈扭断,将他心脏洞穿,他断然不可能活下来的。”
“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这皇宫之内?”
“容儿不解!”
第二十章使唤太监
司礼监。
陆行舟以破天荒的姿态,在不过半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荣升为掌班。
成为了司礼监的一个传奇。
几乎所有人,无论是老太监还是新太监,一个个都是羡慕嫉妒不已。
毕竟,这真的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而陆行舟一开头便是这么厉害,未来,在这内廷里面,很可能也是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简直不敢想象。
陆行舟对外面的那些羡慕,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这只是他计划之中的一小步。
距离真正的权倾内廷,搬到徐家,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此刻。
他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掌班在级别上已经相当于正牌县令了。
在内廷里,也有了一些地位。
所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单独住处,甚至还有了雕刻着自己姓名的腰牌。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袖口和领口的位置,多了一些黑色的云纹,而且衣服还是宫里面的匠人根据自己的身体量身定做的。
材质也好上很多。
“您要走了吗?”
雨小田从外面回来了,他已经听说了陆行舟荣升为掌班的事情,眼睛里的羡慕掩饰不住。
如果他也是一个掌班的话,那就不需要……被迫去伺候赵宜人……
每次去那里一次,他都觉的恶心无比!
而且,陆行舟离开,雨小田多少有些不舍。
毕竟这一阵子,后者对自己也是颇多的照顾的,更不会为难自己。
难得有这样的好人。
“你回来啦。”
陆行舟将手里刚刚收好的旧衣服收好,然后抱到了雨小田面前,道,
“这些衣服,我以后就穿不到了,我都已经洗干净了,留给你。”
“谢谢您。”
雨小田低着头,接了过来,一时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对了,有件事和你说。”
陆行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道,
“我现在是掌班了,按照规矩,我可以有一个自己的使唤太监,当然这个不是全天都要跟在我身边,只要平日里照顾一下我的起居饮食就好。”
“我想让你过来。”
“我知道你在神武司那边,也有一些麻烦,我能力有限,不能帮你解决,但有了这份差事,你至少可以多一些理由,拒绝那边儿……”
“你觉的如何?”
陆行舟盯着雨小田,面色诚恳。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
让雨小田做自己的使唤太监。
这样,后者就能够借着这个理由,减少去伺候赵宜人的次数,也算是给他帮忙了。
而且,他有意要慢慢培养自己的忠心之人。
雨小田还是一张白纸,这样的人,最适合从头开始培养。
而且这家伙练武天赋不错,来日养成,也能给自己帮不少忙。
他已经开了头,就想一直继续培养下去。
一切综合考虑之下,就要把雨小田留在身边继续培养。
“这……您……”
雨小田听到了陆行舟的话,呆愣了一下,然后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喜色。
几乎是掩饰不住。
这个理由真的是太棒了。
他实在不想去伺候赵宜人那个老嬷嬷了!
“谢谢您,谢谢您,小的愿意做您的使唤太监!”
“谢谢您,您真是一个大好人!”
雨小田几乎是按耐不住心头的喜色,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无妨啊,咱们都是同一批入宫的,互相照应本是应该的。”
陆行舟满脸笑容,将雨小田搀了起来。
随后,他又是带着雨小田去秉卷司那边儿办理了一些登记造册的手续,将后者正式划在了自己名下,做使唤太监。
一切手续办好。
雨小田帮他抱着所有的被褥,衣物等等,前往了新的住处。
这并不是单独的宅院。
而是一处东西南三间厢房环绕的宅院。
正南和正东那间屋子,已经是有了人居住,是秉卷司其余的两位掌班。
陆行舟被分配的是之前被打死的那位掌班的屋子。
虽然朝向是西侧,但是,里面的条件好了很多。
单独的屋舍,单独的厅堂,中间隔着一处屏风。
各种家具一应俱全。
崭新的被褥,衣物,腰牌,早有人帮忙摆放好。
还有自己的柜子等等。
甚至,还有笔墨纸砚,书桌书架。
这比陆行舟在岳麓书院的住宿条件都要好很多了。
“恭喜您,这刚入宫就做了掌班,以后肯定能荣华富贵。”
雨小田看着这间屋子,眼睛里的羡慕浓郁无比。
“谢你吉言。”
陆行舟走了进去。
雨小田跟进去,然后开始帮他收拾整理东西,清理屋舍。
陆行舟坐在书桌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看着外面的那一片火烧云,目光闪烁。
搬家的事情结束了。
雨小田的事情,也办完了。
接下来,该去拜访胡庸了啊。
自己在御书房被升为掌班太监的时候,他察觉到胡庸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
有震惊,也有嫉妒,但更多的是防备。
这是人之常情。
自己手底下的人,表现的太惊艳,太聪明,有平步青云的趋势。
任何人都不可能安然处之的。
“卷库的李寻提醒过我,胡庸这人阴险狡诈,行事狠辣,我要好好提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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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一趟,尽量表现的谦卑些,让胡庸放心。”
陆行舟心里暗暗道,
“毕竟我现在还要用他,等用不到的时候,再撕破脸不迟!”
……
秉卷司。
司衙。
夜色有些凝重。
如今已经逐渐入了深秋,晚上偶尔还会多一些寒露。
空气湿沉。
胡庸坐在巨大的几案后面,整个身子靠在木椅上。
灯火摇曳产生的阴影,将他全部笼罩了进去。
那张布满周围脸庞,脸阴晴不定。
正如陆行舟所料,他现在很担心。
陆行舟的表现有点儿太耀眼了。
半年时间,从新人成为掌班,还惹的龙颜大悦。
他又识文断字,读过四书五经,甚至大学,又聪明,又懂玄学懂术法。
这简直没办法比。
这份本事,在外面做个官恐怕斗不难!
这种人,来日一旦遇到机会,那就是乘风而起,无人能敌。
胡庸心里很害怕。
他怕自己成为陆行舟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某一日,在自己没办法控制局面的时候,被陆行舟一脚踢开。
踢开还是好的。
最怕的是,被无缘无故弄死。
毕竟死了前辈,才能给后辈腾出位置。
内廷里,经常发生这种事情。
“趁着你还没起来,我得把你控制住啊。”
“还是用老办法。”
“五毒诀!”
胡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
修炼了五毒诀。
陆行舟就算是成了司礼监掌印,都得听自己的话。
就这么办。
第二十一章五毒诀
陆行舟穿过了深重宫墙,来到胡庸住处。
轻轻叩响了屋门。
那道瘦削的身影谦卑的躬着。
“进来吧。”
胡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陆行舟推开门走了进去。
窗户半敞开着。
寒风吹进屋子里,将书桌上的灯火吹的微微摇曳。
胡庸那有些苍老的影子,在墙壁上摇晃。
“小的见过胡公公。”
陆行舟跪在地上,低声道,
“这一日小的忙着搬家,办理各种手续公文,没有来给胡公公请安,还请公公恕罪。”
“好啦,现在都是掌班了,就不用行这种大礼了。”
胡庸斜靠在木椅上,一边把茶水送到嘴边,一边笑着道,
“按照规矩,以后见了咱家,鞠个躬就可以了。”
“规矩是规矩,小的对公公的尊敬,却不能变。”
陆行舟并没有起身,而是往前爬了些许,再度磕头,道,
“如果不是胡公公赏识,小的说不定就和别的新人一样,被发配去神宫监刷马桶了,哪有如今的地位?”
“胡公公就是小的的贵人,小的对公公,也得诚惶诚恐,永远恭敬如一。”
胡庸听到这话,原本有些不太舒服的心情,不由得缓和了些。
任谁都喜欢这种好话的。
顿了一下,他笑道,
“你的心意咱家知道了,起来吧。”
“多谢胡公公。”
陆行舟起身,但依旧是弯着腰,媚态毕露。
“第一天升掌班,感觉如何啊?”
胡庸将茶杯放下,来到了陆行舟对面,似乎有谈心的意图。
陆行舟不敢怠慢,恭声道,
“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不过以后,还更得承蒙胡公公照应,小的入宫时间太短,做掌班,也是运气好而已,并不是小的真的多么厉害。”
“很多事情,还得请胡公公指点,不然,小的指不定哪天就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做错什么事,像上一个掌班那样,被打死了。”
“还得仰仗胡公公啊。”
陆行舟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而且是恰到胡庸的心坎里。
后者脸上的皱纹更是忍不住的舒缓了些。
他笑道,
“你呀,太小心了。”
“咱们内廷虽然水深,但也不是像外面传言的那般,真的步步杀机,只要你好好做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顿了一下,他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道,
“不过,以后做了掌班,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账目卷库那两边,都需要你这种识文断字,算术高明的人来掌管。”
“还得每隔几日抽出来时间,去御书房那边伺候。”
“这是个辛苦的差事啊。”
陆行舟接话道,
“请胡公公放心,无论多么辛苦,只要小的还能站起来,就不会给胡公公您掉链子。”
“你的心意,咱家是了解的。”
胡庸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继续道,
“但有的时候啊,光是有心意是不够的,这身体还得能撑得住,咱们去了势,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差,太过于劳累,很可能就撑不住。”
“咱家当你是自己人,把咱家的看家本事传给你。”
说话间,胡庸已经是走到了书架处。
打开了两重黑锁。
胡庸从最里面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深黑色封皮,看起来有些残旧的古书。
拿到了陆行舟的面漆那。
“公公这是……”
陆行舟一脸疑惑。
“这是五毒诀秘籍。”
胡庸紧紧的盯着陆行舟,低声道,
“是一本修炼内功的心法。”
“啊……”
陆行舟心里一惊,眼睛忍不住瞪大了起来。
内功心法?
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胡庸早就料到陆行舟会这般震惊,脸上的笑容更浓,他继续道,
“别小看这本内功心法,它可是已经入了品了,能排到六品,若是传出去,在江湖上足以支撑起一个小帮派了。”
陆行舟眼睛里的震惊更浓。
他博览群书。
关于武学的知识,也是储备了不少。
武学功法,在江湖上,分为三流。
上中下。
每一流,又分为三品。
上三流,一品,二品,三品。
中三流,四品,五品,六品。
下三流,七品,八品,九品。
以大魏朝目前的江湖形势来评估,这六品的功法,确实已经不错了。
在很多江湖人眼中,也算的上是价值连城。
他真没想到,胡庸会给自己这么个东西。
真的是有些兴奋。
毕竟他之前也有习武之心的。
当然。
兴奋归兴奋,最基本的理智还是要有的。
陆行舟有些迟疑的道,
“胡公公,小的有资格练武吗?这内廷里,不是只有神武司的人才可以……”
“哈哈。”
胡庸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你就不懂了。”
“只要把你的名字,记挂在神武司的花名册之下,把你修炼的武功,也报备上去,然后定期去让传武之人检查记录,便可以了。”
“咱家是你的传武之人,到时候会帮你记录实力的,不必担心。”
陆行舟装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这心里却警惕了起来。
因为,他整理卷库的公文典籍时,看过了所有的关于内廷练武的规则制度。
也知道这条规矩。
而这条规矩里面有一个关键点,便是练武之人必须主动向传武之人汇报实力变化。
必须详细而真实。
每隔三个月汇报一次,由对方记录。
如果中间出了任何隐瞒,练武之人就会因欺瞒之罪而受罚。
轻则废掉武功。
重则身首异处。
这一点,是最为关键!
也就是说,胡庸但凡在汇报记录上做一点儿手脚,陆行舟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这或许,就是胡庸的制衡之策?
陆行舟心里想通了这些,目光闪烁了一下,施展了读心术。
“哼,只要你修炼了五毒诀,就得找咱家记录,到时候,还不是咱家说了算?”
“你不听话,咱家随时能废掉你!”
“而且,五毒诀上下部,都在咱家手里,你必须完全修炼,破了后天气境,才能摆脱咱家的控制,否则,毒功发作,你就得活活腐烂而死!”
“只要你修炼了,就彻底成了咱家的鱼肉。”
“你若是敢不修炼,咱家就得想办法将你除掉了,趁你还没有起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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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庸的心思,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陆行舟感觉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实力记录做为牵制。
只是其一。
原来,这胡庸还想借着五毒诀的功法之毒,将自己完全掌控。
其心真的歹毒啊!
但是,自己还不能拒绝,一旦不修炼,就是不信任,胡庸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够阴啊!”
第二十二章修炼
“多谢公公。”
局在眼前,只能踏入,陆行舟没有别的选择。
他感激的给胡庸磕了两个响头,然后双手捧过了那本五毒心经上部。
“不用客气。”
胡庸眼睛眯起来,笑着道,
“咱家是把你当作后辈培养的,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
“你要好好修炼,千万不要辜负了咱家对你的期望啊……”
说着话,胡庸弯下身子,亲自将陆行舟给搀扶了起来。
那脸庞上的周围里,都泛着言真意切。
像是望子成龙的老父亲。
“恩。”
陆行舟眼睛发红,用力的点点头,
“小的定不负胡公公所望,定竭尽全力,让您满意!”
“很好,很好……”
胡庸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
他没有看出陆行舟眼底深处的一丝狰狞,他只看到了后者的感激涕零。
“这个家伙,还是嫩了一些啊。”
“以后,就在咱家的掌控之下了,有这么聪明能干的人帮忙,咱家在这司礼监里,也能更进一步了!”
“啧啧……”
胡庸看着陆行舟躬身退下的身影,眼睛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夜色深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整个天空都给遮掩了起来。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
只有粘稠沉闷的一种压抑。
穿过那厚重冷寂的宫墙大道,陆行舟回到了住处。
瘦削的影子,站在窗户前。
他抬头看着苍穹上的阴云,微微叹气,
“一场秋雨一场寒。”
“但这天再寒,也寒不过内廷里的人心!”
“不过没关系,我能看透你们所有人的心,谁也别想害我,别想挡我!”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陆行舟将窗户关闭。
然后,开始挑灯夜读。
这个局肯定是要破的,但这五毒诀也是要修炼的。
一则暂时让胡庸放心。
二则,也提升自己的自保能力以及体质。
“五毒诀。”
“以五毒为引。”
“赤足蝎,黄腹蛇,青背蜈蚣,黑蜘蛛,红睛蟾蜍。”
“五毒放在同一个器皿里培养,以辅助的草药熏染,助其互相残杀,最终存活者,五毒俱全。”
“以药杵捣碎,汁液以沸水冲泡,服下。”
“再修炼五毒心经,毒气绕着经脉流转,以生气感……”
陆行舟很聪明。
在岳麓书院学习的时候,他除了学习正课,也修了很多旁门左道,杂学格物。
这武学修炼所涉及的经脉,以及运转等等。
他也是有所涉猎。
所以,这上半部五毒心经,仅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基本上全部了解。
而且是熟练于心的那种。
“您的早饭准备好了。”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棱照耀进来的时候,雨小田轻轻的叩响了屋门。
“神武司有这些东西吧?”
陆行舟让后者进屋,然后也是把昨夜列好的草药名单,以及五毒之物的名字,交给了后者。
“有的。”
雨小田大概扫了一眼,柔声道,
“神武司的宝药堂,专门会卖一些辅助修炼的东西,您这些东西,都不是特别难得的,很容易买到。”
“多少钱?”
“估计要十两银子。”
“嘶……”
陆行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点东西,就十两银子?
在皇城之外。
十两银子都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一年了。
贵虽然是贵一些,但陆行舟倒也不是拿不出来。
做了掌班以后,他的俸禄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每年是四十两银子。
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赏赐啊,还有油水啊之类的,大概能够达到七八十两。
虽然刚做掌班,还没有多少积蓄,但俸禄还是有的。
“去帮我买一副过来。”
陆行舟将昨天刚刚在账目领取的银票,递给了雨小田。
“恩。”
雨小田握着那轻薄的银票,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吐沫。
他的俸禄一年才十两。
进入神武司后,刚修炼了没两个月,就已经花光了。
现在穷的叮当响儿。
见到十两银子,真的觉的是一笔横财。
“你们神武司练武,平日也应该需要银子的吧?这十两你拿去,算是赏你的,毕竟这些日子也帮我做了不少的事情。”
陆行舟看出了雨小田的心思,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票。
在对方艰难困苦的时候,花十两银子,买他一颗忠心。
这买卖并不亏。
就算买不到忠心,也能埋下种子,日后逐渐将此人变成自己的好狗。
陆行舟深知其中的道理。
所以,并没有心疼这四分之一的财富。
“这……这……多使不得……小的干的那点儿事情,哪值十两银子?”
“小的不敢收……”
雨小田先是接过了银票,然后心里恍惚了一下,又慌乱的把银票放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十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太多了。
“既然在我手底下做事,就该听我的,拿着吧。”
陆行舟没有给他再拒绝的机会,拿起银票硬塞到了雨小田的怀里。
然后,他起身出去洗漱了。
“您……您……”
雨小田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他嘴唇儿颤抖着,盯着陆行舟离开的背影,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真的很感动。
“多谢您。”
他跪下,又给陆行舟的背影磕了个头。
雨小田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当天傍晚。
结束了神武司的训练之后,便将五毒还有那些辅助的药材,全部都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而这个时候。
陆行舟经过了一整天的休息,也是精神饱满,身体活络。
算是一种巅峰状态。
正适合修炼。
“你在外面守着,如果我有什么问题,赶紧去找胡庸胡公公。”
陆行舟毕竟是第一次修炼,心里有些紧张,给雨小田嘱咐了一句。
后者紧张的守在门口。
他自己则是把屋门关闭,然后正式开始。
培养五毒的器皿,是一个陶瓷的罐子。
里面早已经清洗干净。
五毒之物,被他塞进去,然后又迅速的把辅助的药草给放了进去。
一切都很顺利。
里面的毒物原本已经是奄奄一息,但被药草的味道刺激,立刻变的凶神恶煞。
互相撕咬,吞噬,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咀嚼的声音。
凶残可见一斑。
等待了大概半个时辰,一切尘埃落定。
陆行舟用一根石杵,将里面剩下的那个血淋淋的怪虫,迅速的捣碎,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汁液。
打开器皿的盖子。
能够闻到里面传来一阵腥臭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陆行舟迅速把烧好的沸水倒进去。
嗤啦!
那股味道更是好似烟雾一般扩散出来,整个屋子都臭烘烘的。
陆行舟咬着牙,也没有犹豫。
直接仰头就灌进了喉咙里。
“五毒心经!”
剧烈的灼烧感,开始从胸腹之间扩散,陆行舟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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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起中脘,气贯梁丘……”
第二十三章气感
嘶!
毒物的汁液带来的痛苦和灼烧感,开始顺着四肢百骸扩散。
陆行舟感受到了极强的痛苦。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手把他的五脏六腑肠胃等等都给用力的勒紧,然后搅动。
他紧紧的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上滚落,衣衫也尽数被浸湿。
他不为所动。
只是在心里默念五毒心经。
这是一种运行毒液的内功法门,通过这种运转,能够让毒液在体内以最快的速度发散,最后通过毛孔渗透出来。
而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多的损伤。
在这种发散的过程中,毒液会刺激身体的各处穴位,经脉,激发出身体的潜能。
以产生气感。
这是一种比较激烈的方式,和普通衍生气感的方式不同。
它的速度更快。
但带来的痛苦和后遗症也比较明显。
“啊……”
随着毒液开始扩散到了四肢百骸,陆行舟的手脚,脸庞,脖颈等等,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成了灰色。
就连嘴唇儿都暗的发黑。
它的衣服后背上,也出现了一片片的黑色斑点汗渍。
痛苦也更加剧烈了。
陆行舟突然间有种感觉,似乎是回到了自己被杀的那一刻。
被人卡住了脖颈,无法呼吸。
心口的位置也被人用力的戳开了一个窟窿,随着鲜血流淌,他的意识再度模糊。
甚至,他看到了徐盛容的那张脸庞。
笑意盈盈,眼睛里却是杀意森然!
好似蛇蝎般!
“贱人!”
陆行舟心里的愤怒以怒涛般的方式呼啸而出,眼睛里更是迸射出了一丝丝的血丝。
而因为这种爆发,他的神智也清醒了些。
“我早晚要将你挫骨扬灰!”
他心里喃喃自语。
好像是疯狂的野兽在咆哮。
噗!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半刻钟,他眼睛猛地瞪大,一口鲜血勃然喷出。
鲜血呈现着墨汁般的黑色,落在地面上,直接将那木质的地板都给腐蚀的发出嗤啦声音。
紧接着,陆行舟的周身毛孔,也是被由内而外挤压地张开。
噗!噗!噗!
无数黑色的细针般的汁液,直接从无数的毛孔里面迸射了出来。
密密麻麻。
屋子里弥漫出了浓烈的腥臭味道。
陆行舟的衣服,被毒液腐蚀的一片斑驳,有些地方出现了破烂的迹象。
地面上,也留下了一个个的黑色斑点。
看起来有些诡异。
“呼……呼……”
陆行舟身子有些虚脱无力,他双手撑着地,半趴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第一次修炼五毒诀。
这种感觉,还真是够刺激的。
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不过,幸好,我挺了过来,接下来就修养一阵子,等过一月,身体恢复了以后,再进行下一次的修炼。”
“三次之后,就能诞生气感了!”
陆行舟一边休息,一边在心里暗暗自语。
五毒心经中有讲述。
三次毒液激发,便能够诞生出气感。
也就是后天力境的初期。
这个过程和修炼者的身体素质和意志承受能力有关,大概需要三个月到半年之久。
而普通功法修炼出气感,则需要一年以上。
其中差距,显而易见!
“您没事吧?”
陆行舟恢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雨小田担忧的询问。
他在外面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也能够猜测出来,陆行舟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所以有些紧张。
“呼……没事!”
陆行舟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低声吩咐道,
“帮我把屋子里收拾干净吧。”
“是。”
雨小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早就准备好的脸盆,毛巾,还有一些清理屋子的东西。
陆行舟没有理会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进了卧房。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便是趟在了床上。
他实在太累了。
先睡一会儿。
时间流逝。
大概过去了四五个时辰的功夫,天都有些渐渐的黯淡了。
陆行舟睁开了眼睛。
周围很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光线也已经变的昏暗下来。
一缕殷红顺着窗户的缝隙倾洒进来,那是晚霞的余晖。
屋子里的腥臭味道已经散去,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清香味道。
那是宫里的太监们常用的廉价熏香。
陆行舟皱了一下眉头,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恩?”
陆行舟用手撑着身子起来的一瞬间,突然发现了一些异常。
自己手臂上的力量,还有身体上的那些酸痛,都完全消失了。
完好如初。
甚至还有种格外轻快畅通的感觉。
“这是……”
陆行舟目露疑惑,急忙检查自身。
这一检查,他发现了更多的不可思议的地方。
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睡觉之前,因为毒液迸射而出的缘故,都被腐蚀了一些,受了轻伤。
而现在,所有的地方都恢复了。
甚至,皮肤比之前还要更光滑白嫩了些。
还有体内的五脏六腑,经脉肌肉等等,也都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之前被腐蚀变黑的那些地方,也都消失了。
好像整个人,都在睡了一觉之后,被修复了一样。
最最让陆行舟震惊的。
是他还诞生了气感。
在小腹丹田之处。
如今,有着一团火热的东西,好像是燃烧着的火焰一般,正源源不断的朝着身体四周散发着热意。
热意所过之处,他混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而且感觉精力充沛。
“这……不是我的幻觉吧?”
陆行舟简直不敢相信。
五毒心经里面所讲,第一次修炼以后,至少要一个月身体才能够恢复的。
而至少三次修炼,才能够诞生气感的。
怎么现在?
“难道这还不是气感?这只是假象?”
陆行舟毕竟是第一次修炼,没有太多的底气。
他迟疑了一会儿。
然后飞快的从床榻上爬起来,来到了屏风下面的桌椅前。
这张桌子是屋子里原来就有的一件家具。
桌面的木板不算厚,也不算薄。
但以陆行舟之前的力量,是肯定没办法赤手空拳砸碎的。
如今,他觉的自己身体各方面的力量,显著提升了,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真的诞生了气感,他想要借着这张桌子尝试一下。
呼!
深呼吸几下,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然后陆行舟猛地握拳,朝着桌板硬生生砸了下去。
砰!
巨大的力量带起了些许拳风,紧接着,桌面上传来低沉的闷响,然后,直接四分五裂的炸了开来。
哗啦!
四条桌腿带着碎裂的桌板,朝着四周散落。
陆行舟的眼睛里,也是陡然间迸射出了冷冽和兴奋。
“真的诞生气感了?”
“一日之间,突破后天力境初期,这具身体,竟然还有如此强的武学天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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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直不敢相信。
第二十四章仇人相见
武功之修炼。
后天为起始,先是力境。
分为后天力境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阶段。
这个阶段,体内分别是诞生出气感,衍生出一丝内力,内力化作指粗,内力成溪。
当内力最终雄浑到一定程度,可游走周身经脉的时候,便达到了后天气境。
当然,这个时候,对于陆行舟来说,气境还很遥远。
他只是刚刚进入力境的初期。
诞生气感。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寻常人达到这个境界,至少得一年以上,就算修炼五毒心经这种带着些许邪门的功夫,也得耗费半年之久。
但他却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这足以证明,他的这具身体,在修炼武功方面,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
陆行舟修武的时间尚短。
还无法准确的判断出这具身体的武学潜力。
不过,仅仅是这初露头角,已经是给他带来了更多的信心。
“有通透人心的能力,再加上这具身体的武学天赋,我很快就能报仇。”
漫天的夜色笼罩,淡淡的星光如瀑布般倾洒。
陆行舟看着地上散落成碎片的木屑等,那张略显棱角的脸庞上,冷冽森然。
他似乎,已经看到徐盛荣那个蛇蝎女人,被践踏的毫无尊严。
看到徐家,门庭没落。
……
接下来几日。
陆行舟没有继续修炼五毒诀。
并不是他不想修炼,只是为了迷惑并提防胡庸。
自己的内力一旦提升太快,必然会引起后者的怀疑,并可能招致更多的限制。
所以,他只能主动放慢修炼速度。
借此降低后者戒心。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放弃修炼了,而是转而去修炼招式。
内力的提升,可以被查觉。
但是招式的熟练,只要小心一些,就能够掩盖。
而在真正交手的时候,熟练的招式,炉火纯青的手法,也能够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总体来说。
陆行舟的实力还是在进步。
只不过很隐秘。
这般过去几日后,又轮到陆行舟去御书房当值了。
“胡公公,您请。”
陆行舟跟在胡庸的身后,卑躬屈膝到了极致。
“恩。”
胡庸很满意,笑着道,
“从今日开始,你就不需要在御书房门外当值了,你来里面,跟在咱家身边,伺候陛下。”
陆行舟近日的表现很不错,胡庸少了些戒心。
便有意要再提拔一下。
陆行舟心眼灵活,真的培养起来后,绝对是得力助手。
在帮自己争取司礼监下一个掌印位置的时候,肯定也能出不少的力气。
“多谢胡公公赏识,小的一定不给您丢脸。”
陆行舟面露欢喜,腰都弯成了九十度。
脑袋也快贴在地上了。
入御书房内当值,这更方便他观察皇帝,查其心思。
更容易讨皇帝的欢心和重视。
他没想到,胡庸竟然这么快就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哎。”
其余的三个小太监,又是羡慕,又是鄙夷。
羡慕的是,陆行舟一个新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得到胡庸的赏识,入御书房内当值。
很多人,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得不到这个机会啊。
而鄙夷的是,陆行舟这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儿。
实在是没有尊严。
陆行舟把这几个小太监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但他并不在乎。
这世间,没有谁既能够保持尊严,又能够爬到高位的。
想要达到目的,就得有所牺牲。
这是真理。
“走吧。”
“咱家顺便再给你讲讲,在御书房内当值需要注意的事情。”
胡庸带领着众人走上了御书房的台阶。
两个小太监留在了门口,陆行舟和另外一人则是跟着胡庸走了进去。
“这御书房里面呢,有里面的规矩。”
胡庸一边推开那厚重的房门,一边说道,
“这里,是陛下批改奏章,审阅朝廷大事的地方,也是陛下难得的独处的时间,陛下会在这里表现出一些外面的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们要谨记一点。”
“无论在任何时候,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要绝对保密,否则,别说是咱家,就算是掌印李公公过来,你们也是死路一条。”
“不只是你们,连你们家里的人,也别想好过。”
胡庸说到这里,扭头看了一眼陆行舟,那眯着的眼睛里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明白吗?”
“小的记住了。”
陆行舟微微躬身。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很多东西,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很麻烦。
有时候甚至会引起朝堂动荡。
所以,必须保密。
“好啦,赶紧收拾东西吧。”
胡庸双手抄在了袖袍里,站在龙案下方,垂下了脸庞。
他要略微休息一下。
伺候陛下,是个极为消耗精力的活儿,他得养养精神。
而陆行舟和另外一名太监,则是按照惯例去打扫周围的卫生。
也就是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天逐渐破晓。
一缕鱼肚白在苍穹上出现,然后又是慢慢的被霞光驱散。
随着悠扬而低沉的钟声响起。
武勋在陈暮的搀扶之下,出现在了御书房的台阶前。
陆行舟三人也早已经准备好。
纷纷打起了精神。
跪地迎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老皇帝从身边经过,陈暮随意的摆了摆手。
三人便是陆续站了起来。
原本,他们即便是这个时候,也没有资格抬头的。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陛下。
九五至尊。
岂能容下等人直视?
但陆行舟听着脚步声有点多,有些好奇,眼角余光便偷偷朝着武勋身后瞄了一眼。
他看到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身材略微发胖,步履虚浮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金色黄袍,气势不俗。
一个是身条轻盈,但步伐之中带着逼人的英气,还散发着淡淡香味儿的女子。
这个味道,这个走路的姿态,还有那种从背影之中透露出来的气质,让陆行舟的眼眸,突然间变的僵硬了起来。
这个身影,这个感觉,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
他永远都忘不掉。
这就是他日日夜夜都念着的仇人。
徐盛容。
“是她?”
陆行舟瞳孔紧缩,又是扫了一眼那个穿着黄袍的中年男人,也是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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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当朝太子了吧!”
“狗男女!”
他感觉胸腔里的怒火不受控制的燃烧了起来。
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背叛之恨!
杀身之仇!
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但,愤怒还是如烈焰般蒸腾。
“父皇,哪位是陆行舟?”
“容儿今日特意过来讨教九十九连环的破解之法,您赶紧命他过来吧。”
这时,太子说道。
第二十五章第一次交手
“她是来找我的?”
陆行舟瞳孔微缩。
其实,他对此事也早有预料。
自己的名字,再加上解开九十九连环这件异事,定会引起徐盛容的注意。
对于此,陆行舟也早有准备。
“小的就是陆行舟,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这位……”
陆行舟往前两步,跪在两人面前。
称呼到徐盛容的时候,他故意停了下来,给人的感觉是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这位是徐国公府上的千金,未来的太子妃。”
一旁的胡庸小声提醒道。
“见过未来太子妃。”
陆行舟把后面的话接上了,然后恭敬的磕了个头。
“你就是陆行舟?是你解开的九十九连环?”
徐盛容美眸里闪烁着好奇,紧盯着陆行舟,柔声道,
“真没想到,一个小太监,竟然能够解开钦天监的大师们都解不开的东西,不可思议,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太监,能有这样的本事?”
“是。”
陆行舟缓缓抬起了头。
徐盛容小心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紧张的手心都微微泛起了细汗。
当陆行舟的那张脸最终抬起来,四目相对的时候。
徐盛容眼瞳陡然瞪大,惊讶无比。
这张脸,和她记忆之中的那张脸完全不同。
那眼神儿也是判若两人。
根本不是陆行舟?!
“难道是同名同姓?”
徐盛容满心的怀疑,
“但他又解开了九十九连环啊,这世界上,只有我和他知道九十九连环的接法,这么多巧合,怎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迟疑了稍许。
徐盛容转身看向了龙案后面的老皇帝,微微欠身道,
“陛下,我实在对他解开九十九连环的方式好奇,能否耽搁您些许时间,让他在我的面前再亲手解开一次?”
“哈哈,朕知道你的想法,准了。”
老皇帝武勋拂过龙须,大笑出声。
很快,有人将九十九连环拿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你再好好的解开一次,朕也想看看,上次都没有好好欣赏。”
武勋笑着吩咐道。
“是,陛下。”
陆行舟将九十九连环捧到了手心里。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深深的呼吸了几下,然后才开始。
左手的中指和大拇指捏着九十九连环的其中一扣,然后右手的食指和左手的食指互相配和,慢慢的将第一叩结旋转,拆开。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
像是经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练习一样。
随着他行云流水般的拆解,叩结一个又一个的从他的手中滑落,地面上散单的叩结越来越多,九十九连环越来越短。
那情形,颇有几分美感,让人不想挪开眼睛。
徐盛容也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行舟的所有动作,不肯错过分毫。
她在寻找熟悉的东西。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认识的陆行舟,解九十九连环,最喜欢的,最擅长的,是三玄指法。
而现在的陆行舟,用的是以前那个陆行舟,最不喜欢,也最看不上的八分指法。
而且,从手法熟练度也可以看的出来。
眼前的陆行舟,已经用八分指法很久很久了。
根本不是最近才练习的。
所有的一切。
似乎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个陆行舟,不是岳麓书院和自己有过交集的那个陆行舟。
“呼……”
徐盛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美眸微微的闭上了一瞬间,那脸上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落。
哗啦!
片刻后,陆行舟将九十九连环重新解开。
然后完美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陛下,小的解开了。”
“好看,哈哈,真是不错。”
武勋扭头看向徐盛容,笑着问道,
“你觉的如何?”
“回禀陛下。”
徐盛容脸上的神色尽数恢复平静,一边躬身,一边柔声道,
“这小太监着实惊艳,让臣女也自愧不如。”
“哈哈……”
武勋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抿了一口陈暮送过来的茶水,对陆行舟道,
“徐家千金,可是岳麓书院的才女,玄学术法方面,整个大魏朝也没几个人能是她的对手,你竟然能够得到她的夸奖,着实不错啊!”
“朕今日也开了眼,下去领三百两银子。”
“多谢陛下!多谢太子妃!”
陆行舟眼睛发亮,再度磕起头来。
那举动,看起来好像对这三百两银子十分的欢喜。
徐盛容将这一幕也看在了眼里。
在心中微微叹息。
她确定了。
这个人绝非当初的陆行舟。
那个陆行舟,有他的骄傲,有他的荣耀,断然做不出这种低三下四的行径。
……
阳光明媚。
碧蓝的苍穹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
高远,空寂。
徐盛容跟在太子身后,从这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是那个人吗?”
太子武昭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
他的语气里有一些紧张,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毕竟,徐盛容和陆行舟在岳麓书院的一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他在心底里,对陆行舟这个名字,有一些抵触。
所以他很想知道答案。
“不是。”
徐盛容摇了摇头,
“他和岳麓书院那个陆行舟,完全就不是一个人,不需要担心。”
“哦。”
太子武昭眼睛里的警惕放松了不少。
旋即又是皱起了眉头,阴声道,
“虽然不是那个陆行舟,但是他坏了我去主持江南科考的事情,我也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
听到这句话,徐盛容眉头轻轻的蹙了一下。
太子的心胸有些太小了。
但是她迟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道,
“你做主。”
“好。”
太子没有看出徐盛容掩饰的厌恶,旋即又是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说道,
“对了,我听说江南最有名的戏班子,梨园春,最近来长安了,他们所有的角儿也都来了,好像要在长安待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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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去听曲儿。”
徐盛容眉头又是皱了一下,看向太子的眼神儿里也多了几分厉色,
“现在是听曲儿的时候吗?六皇子去江南主持科考,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情听曲儿?我要去一趟岳麓书院,和师长们商量一下对策,你若是真的想去,自己去听吧。”
“你……”
太子武昭被徐盛容这么一训斥,脸色有些难堪,再抬起头,却见徐盛容已经远去。
他急忙追过去,
“容儿,你别生气,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第二十六章麻烦不断
嘎吱!
陆行舟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走进了屋子。
光线有些黯淡。
他靠在了座椅上,一边换掉身上的衣服,一边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思考。
“徐盛容这一关肯定是过了。”
“但太子那一关还没过。”
他眉头微皱。
陆行舟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度的。
看太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心胸狭隘,小肚鸡肠,难有容人之量。
所以,自己破坏了他主持江南科考的事情,后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迟早要报复。
“以太子的性子,不会等太久的,他没那个耐心。”
“这一阵子做事要小心了,万万不能被别人抓住把柄啊。”
陆行舟叹了口气,倒在了床榻上。
他急需休息。
接连一日再御书房当值,真的是对心力和体力的一种压榨。
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撑不住了。
……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陆行舟醒来的时候,雨小田已经将早饭准备好。
今日的天空上有些阴云,风也比往日急了不少,光线黯淡。
空气里弥漫着些许阴冷潮湿。
隐约还有细细的雨丝。
“您别担心,早饭我是用毯子给您盖着的,还是温的,正合适。”
陆行舟洗漱完毕,雨小田将饭菜送到了他面前。
“恩。”
陆行舟笑着点了点头。
吃了两口饭,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雨小田身上的衣服很单薄。
现在已经入秋了,接连两场秋雨过去,这天气比之前寒了不少。
陆行舟已经衍生了气感,抗寒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
但依旧在里面多添加了一件衣服。
雨小田明显还没有衍生气感,单薄的一件薄衣,肯定是抵抗不住的。
“拿去,添几件秋冬的棉衣,别把自己给冻坏了。”
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扔在了雨小田的面前。
反正,他的俸禄不少。
昨日又在皇帝那里领取了三百两银子。
倒是也不缺这七八两。
“谢谢您,谢谢您……”
雨小田把碎银子拿在手里,感动的眼睛都发红了。
他其实也有俸禄的。
虽然不是很多,却也足够他买自己的秋冬棉衣。
但神武司那边最近要加强众人的训练量,所以这药草,饭食方面也要相应的提升,以免给这些人的身体造成损害。
所以,雨小田的银子有限,就只能用在关键地方了。
这秋冬的棉衣,只能再等等。
甚至连他屋子里的被褥都是单薄的,抵抗不了晚上的霜寒。
陆行舟的这几两银子,能帮他不少的忙。
“既然做了我的使唤太监,自然没有让你受罪的道理。”
陆行舟看着雨小田这感激涕零的样子,又是满面和煦的补充了一句。
“您真是个好主子。”
“小田子跟了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雨小田越发的感动,立刻在地上磕起头来。
陆行舟也没有拦着。
磕头磕习惯了,自己这个主子的身份,就彻底的烙印在他心里了。
以后更好控制!
早饭吃完。
陆行舟来到了秉卷司的账目房。
不去御书房当值的时候,这里就是他的主要做事的地方。
整理各方面的账目,统计各种银子,物资等等的流水。
这工作看起来十分的繁琐,但在陆行舟的眼中,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毕竟,他术法方面的水平,在整个大魏朝,也都算是顶尖的。
“陆掌班,赵校尉又来了,好像有什么事情,专门等您呢。”
陆行舟刚走进账目房的南门,就迎面走过来了一个小太监,低声提醒道,
“等了半个时辰了。”
“赵校尉?御马监的赵常?”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点头道,
“在哪里?我这就过去看看。”
“在北面的账务间。”
陆行舟吩咐这名小太监准备茶水,自己便急忙走了过去。
“赵校尉。”
推开门,便是看到赵常一身铠甲戎装,面色冷峻的坐在正中。
身边还放着一些卷宗。
“这是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真是贵客啊,贵客。”
陆行舟陪着笑,亲自给对方的茶杯里添满了茶水,
“您有什么吩咐?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不就好了,咱司礼监向来都给您一等一的待遇,抓紧时间给您办的啊……”
“哈哈,你这心意,我领了,但这次不一样。”
赵常笑了笑,把卷宗尽数推到了陆行舟的面前,道,
“这次,我是来把整个下半年御马监需要的草料账目给你送过来的。”
“这可是关系御马监战马的成长,大意不得。”
“来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赶紧让司礼监的人去采购,御马监那边儿,也等不了太久的。”
陆行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御马监的草料,每隔半年要采购一次。
由御马监提供账目和具体的采购数量,由司礼监的外务部门去采购。
很平常的一件事。
“劳烦赵校尉了。”
陆行舟接过了卷宗,随意的翻看起来。
看似随意,但陆行舟却在心里将所有的账目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的心算能力足够支撑他这么做。
“恩?”
当将所有的账目都看完后,陆行舟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干草料一项里面,账目里所要的数目是,一万一千五百斤。
但是,陆行舟之前统计整个秉卷司的账目的时候,大概记得,这种草料,御马监的需求量,平均值在两万斤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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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差的有点多。
“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话赶紧盖章,然后让下面的人去准备吧。”
赵常在旁边催促道。
陆行舟迟疑了稍许,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赵常,施展了读心术。
“小杂种。”
“得罪谁不行,你非得得罪太子,这不是找死嘛!”
“哼,这一批草料,到时候差出来八千斤,足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嘶!
陆行舟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太子。
要置我于死地!
“你们到底耍的什么花招?”
陆行舟眉头微皱,再度看向了账目。
一万一千五百斤。
差八千斤?
一万九千五百斤?
陆行舟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中间那个一字上。
这个一,写的比正常的一小很多,正好方便改成九。
“原来如此。”
陆行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然后,也大概将太子构陷自己的过程给猜测出来了。
自己按照这个账目,下令去采购草料,然后,太子或者赵常,再找司礼监的某个人,把账目上的一,偷偷改成九。
等草料到了,就差了八千斤。
如此大量的草料失误,一定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够阴啊!”
陆行舟瞳孔微缩。
第二十七章移花接木
御马监的战马,是给禁军使用的。
而禁军又是保护皇城安全,保护皇家安全的。
如果在草料的供应上出了问题,那陆行舟做为问题的源头,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法子,可谓是诛九族的狠招。
陆行舟看着眼瞳里闪烁着隐晦凶光的赵常,心里也浮现出了阴森。
“你想弄死我。”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表面上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样子,脸上陪着笑容,作了个揖,道,
“赵校尉放心吧,账目我看过了,没有问题,我马上就会安排人去做这件事情,一万一千多斤,三个月之后,就能够从运过来。”
御马监的战马,用的都是最好的草料。
是从西北草原上运送过来的。
周期很长。
最少都得需要三个月。
因为这个长周期,所以出了纰漏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这个办法的阴险之处。
说话间,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印章,然后当着赵常的面叩在了上面。
“你死定了。”
赵常看着那红色的印章,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掩饰不住了。
后面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等陆行舟将采购的命令传达下去,很快就会有人将账目上的一,改成九。
万无一失。
“赵统领,我这边还得需要去和下面的人交代一下,毕竟是您御马监的事情,不能耽搁了,所以……”
陆行舟对着赵常又鞠了一躬。
“我明白,你去忙吧,我不在这里耽误你时间了。”
“等草料到了,派人通知我一声,御马监会派人过来领取。”
赵常很是爽朗的拍了拍胸口,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待他走远,陆行舟脸上的笑容瞬间阴森,然后把账目塞到怀里,也走出了屋子。
他要去找胡庸。
陆行舟有自己的考虑。
如果只是单纯的化解了这一次危机,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太子还会不断的找机会暗算自己。
想要彻底太平,只能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转移到别人身上,而忽略自己。
而最佳的转移对象,就是胡庸。
他已经有了办法。
此时此刻。
胡庸正躲在自己的住处,斜靠在躺椅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他的心情很不错。
自从把陆行舟提拔上来,秉卷司的很多事情,都可以交给后者了。
尤其是那些繁琐的账目往来,还有和各个司监打交道的事情,以前都让胡庸忙得不可开交。
如今,陆行舟忠心耿耿,办事也利索。
胡庸终于可以松口气。
“这小子倒是不错,以后还得好好培养啊。”
胡庸心里想着。
也开始计划自己的未来了。
陆行舟起来了以后,自己就可以有心思,也有时间,朝着更高的位置努力了。
“胡公公,小的有事跟您汇报。”
门口传来了陆行舟的声音。
经过这一阵子的表现,陆行舟已经深得胡庸的信任。
都可以不经过通报直接进入他的住处了。
“有什么事情?进来说!”
胡庸直起身子,又是在对面倒上了一杯茶水,推给了陆行舟。
这个中招揽人心的手段,胡庸在陆行舟身上也是用的炉火纯青。
“谢谢胡公公。”
陆行舟满面的受宠若惊,连忙是抿了一口,然后这才是把账目送到了后者面前。
弯着腰,给后者解释道,
“胡公公,小的今日收到了御马监的草料采购账目,发现了一些问题,小的有点儿担心,感觉他们……是不是要给咱们使绊子?”
“什么绊子?”
胡庸眉头皱了起来,面露怒色。
司礼监和御马监,本就是内廷的两大监司,因为地位都很尊崇的缘故,彼此之间也自然有冲突,彼此下绊子的事情,也不少。
他对御马监,也是有不少抵触的。
“您看这里。”
陆行舟看了一眼胡庸皱起的眉头,心里暗暗冷笑,然后便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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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今年冬天,竟然只需要一万一千多斤草料?小的觉的哪里不对劲儿……刚刚小的又查了一下往年的账目,每年这个时候,御马监都需要大概两万斤的草料……”
他自然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
循循善诱。
让胡庸自己推测出来。
才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
“是吗?”
胡庸对这些数字记的倒不是特别清楚,幸亏,陆行舟早有准备,把往前十年的账目,都给拿了过来,一一给他展示。
随着胡庸依次翻过往年的账目,他的面色逐渐凝重,然后阴沉。
啪!
当翻到第六本账目的时候,胡庸脸色猛地一寒,用力将这账目摔在了石桌上。
他能够坐到秉卷司掌事的位置,脑子自然不笨。
在陆行舟的提醒下,他已经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胡公公,您息怒……”
陆行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一喜,知道胡庸上钩了。
但他却还是表现出诚惶诚恐。
“不是你的问题。”
胡庸阴沉着脸,指着中间的一字,问道,
“你看这个一字,是不是有问题。”
“啊?”
陆行舟仔细靠近了些,端详了一会儿,面露疑惑。
“你看着。”
胡庸冷笑一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划了一个一,然后,又紧接着,笔画一转,将一变成了九。
“嘶……”
陆行装出舟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甘相信。
他有些结巴的指着账目,道,
“这……这……御马监这是……要害死我们吗?草料这么重要的事情,出了岔子,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陆行舟故意将杀头两个字咬的清晰。
激发胡庸的愤怒。
“这群混蛋!”
胡庸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皱纹都紧绷了起来。
草料失误,战马虚弱。
这是威胁皇城安全,威胁皇族安全的大事。
追查下来,就算能够在秉卷司内找到其他顶包的人,但他胡庸这个掌事,也得受牵连。
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
他逃不掉!
“这是想把咱家往死里整啊。”
“他娘的,咱家这些日子不收拾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好,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咱家不义!”
胡庸的脸阴沉的好像锅底,扭头对陆行舟道,
“小舟子,你就按这个数字,去采购草料,这个账目,留在咱家这里,任何人不能见,不能动,不给他御马监丝毫更改的机会!”
“咱家倒要看看,到时候草料出了问题,他御马监怎么收场!”
这就是陆行舟想要的结果。
但他,这个时候没有表现出开心,或者兴奋,反而是担忧的道,
“胡公公,这样做,事情会不会闹的太大,到时候,御马监可能会死不少人,咱们两个监司的冲突可就……”
“别这么胆小。”
他的话音未落,胡庸已经阴笑出声,
“事情再大,咱家也能收场,这次,必须给御马监一个狠的……不然,他们真不把咱们秉卷司放在眼里了!”
第二十八章风波
呼!呼!
正值黄昏时分,一缕残阳将天空映照的如血。
秋末冬初的寒意也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更加的浓郁。
庭院里的那颗老树,叶子已经基本上落光了,看起来有几分凋零破败之感。
此刻。
陆行舟正在屋子里演练五毒诀的招式。
距离将账目交给胡庸,挑起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冲突,已经大概过去了三个月有余。
这一阵子,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正常处理自己的事务。
并勤修苦练。
经过这将近三个月的苦修,五毒诀的三十六路爪法,他已经基本上都掌握了。
不过因为气感被故意停留在力境初期的缘故,他没办法支撑全部三十六路招式,只能着重修炼其中的前十二路爪法。
这十二路,为五毒诀的基础。
如今已经在掌握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以说,他能够心随意动。
本能的将其中任何一路招式施展出来。
无论是步法还是爪法的变化,都像是烙印在了脑子里一般。
咻!
短短时间,他将一招黑风过岭演练完毕,屋子里像是刮起了一阵淡淡的微风。
他的右手以鹰爪的形桩落在了屏风侧面挂着的木板上。
啪!
力量从五指之间倾泻而出,那手指般粗厚的木板,直接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
“威力不俗啊。”
陆行舟停下来,抓起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滴。
这一阵子,他除了自己修炼,也曾暗中观察过雨小田的武功。
经过他的对比。
他大概能够估计出自己的实力水平。
如果是生死交手,他凭借着对五毒诀招式的领悟,应该勉强能够和力境中期的人持平。
这让他很满意。
既不会让胡庸察觉出自己的实力,又有一定的底气。
他决定以后都按照这种路数来修炼。
内力看起来不强,但招式狠辣熟练,实力出人意料。
这也算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吧。
“出事了。”
“外面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陆行舟刚刚将湿漉漉的衣服换掉,门口传来了雨小田紧张的喊叫声。
他推门出去,后者便是急忙迎接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
“秉卷司出事了。”
“御马监的赵常带着上百号人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好像要找咱们的麻烦。”
“您快去看看,说是和秉卷司账目有关系,别牵扯到您。”
雨小田是真的关心陆行舟,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跑回来报信儿了。
“哦?”
陆行舟对此事早有预料。
他算了一下,按照时间,那批草料应该也到御马监了。
他们过来找麻烦也是正常的。
“不用担心,我过去会会他们。”
陆行舟泰然自若,拍了拍雨小田的肩膀,便是离开了住处。
雨小田迟疑了一下,跟在了他的身后。
很快。
两人来到了秉卷司。
远远的看过去,这里便已经是乱作了一团。
腾翔营的侍卫们,几十号人,将秉卷司的司衙大门给牢牢的堵住了。
有些人面红耳赤的,甚至都要把腰刀抽出来了。
秉卷司的太监们,被吓的面色发白,只有个稍微大胆些的掌班,站在门口,和赵常理论。
“赵校尉啊,这草料的事情,不可能出错的,我们……”
“我去你娘的,老子去问过了,御马监明明订购了一万九千斤草料,结果就收到了一万一千斤,少了八千斤,你跟我说你们没错?!难道是我们的错?”
赵常不等那瘦高的老太监话说完,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力量不小。
只听得砰一声,那太监直接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司衙大门的台阶上。
老太监身体孱弱,这一下子,差点儿就要了他的老命。
趴在地上,蜷缩成一个虾米,站不起来了。
“你们给老子听着,让那个叫陆行舟的出来见我,不然的话,老子就打进去,亲自找他!”
赵常目光凶煞,声若雷鸣,
“老子要找他问个清楚,这草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的话……”
“不然你要怎样?”
陆行舟推开人群,一脸阴森的走了过来,打断了赵常的话,
“草料,就是按照你御马监的账目订购的,出了问题,也是你们的问题,和我司礼监秉卷司何干?赵校尉,你别没事找事儿!”
“我司礼监,可不怕你御马监!”
陆行舟底气十足,面对赵常,丝毫也没有了以往的谦卑恭敬。
反正是要挑起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争端。
引开太子的注意力。
那这事,自然要闹的越大越好。
“好小子,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赵常被陆行舟的语气噎的脸色发青,眉头一皱,直接一拳就朝着陆行舟的脸上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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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陆行舟脚步轻移,后退半步,同时,右手啪的拍在了赵常的手背上。
他没有用尽全力,而是仅仅用了一成的力气。
但这五毒诀,也不是浪得虚名。
一下子,就在赵常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啊……”
赵常痛的连连后退,这脸色也是更加的阴森了,
“王八蛋,你敢和老子动手?你还私自练武?你……”
“赵校尉,别血口喷人。”
陆行舟冷冷的盯着他,哼道,
“我练武,是经过胡庸胡公公准许,传授的,也在神武司备案了,乱说话,跟个娘们似的乱嚼舌根子,那可就连我们太监都不如了!”
“你……”
赵常完全没有想到,往日里对自己卑躬屈膝的陆行舟,竟然变的如此伶牙俐齿,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他这脸色青红皂白,气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了。
“活该!”
“叫他在咱们秉卷司耀武扬威!”
“就该收拾他!”
旁边的那些太监们,看着这般的情形,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神情。
而看向陆行舟的眼神儿里,也多了几分崇拜。
刚刚他们可是被欺负的够呛,陆行舟可是给人们出了一口恶气。
相比较于司礼监等人的扬眉吐气,御马监的侍卫们,则是有些憋屈。
被一个太监如此辱骂,这还是他们第一次。
赵常的脸色,也是更加的阴沉。
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咬了咬牙,阴沉着脸,道,
“小杂种,老子不跟你绕这些没用的,老子今天过来,是为了御马监的草料之事。”
“我们明明订购了一万九千斤,你为何只给我们一万一千斤?”
你要给我们说清楚。”
“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我已经汇报给了内务司,到时候,不管是你们谁的错,都难逃一死!”
内务司。
是内廷之内独立的一个部门。
专门解决一些司礼监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将这件事情汇报给内务司,就是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了。
“是吗?”
陆行舟依旧面无惧色,反而是有喜色,因为这正合他的意思。
他冷哼一声,道,
“谁对谁错,咱们把账目拿出来核对一遍,就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以德报怨?
“对账?好,对就对!”
赵常眼瞳里闪过一丝阴森,用力的拍了一下腰间佩刀。
对账他是不怕的。
他当初设计这个阴谋的时候,已经在秉卷司找好了内鬼。
后者会帮自己吧账目上的一字改成九。
他才不怕。
按照计划现在账目已经都改好了。
“来,你把账目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常往前一步,冷冷的盯着陆行舟,阴声道,
“我要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好。”
陆行舟听到这个死字,眼睛里的阴森也不由自主的浓郁了一些。
他转身走进了秉卷司的司衙里面。
也就是片刻功夫。
陆行舟拿着账本走了出来,他在赵常,还有在场的众多太监以及御马监侍卫面前,都晃了晃,冷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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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赵校尉当日给的账目,大家看清楚。”
“如假包换。”
“别废话,赶紧打开来让大家伙看看,账目上到底是多少。”
赵常的声音里有些迫不及待。
脸上的冷笑也是更加浓郁。
他很想看到陆行舟目瞪口呆,屎尿齐流的样子。
“好,赵统领,请你看清楚。”
陆行舟将账目翻开到第三十三页,然后把那一行数字展示在了后者面前。
“哈哈,你看,这明明写的是一万一千……嘶!”
赵常面色猖狂,指着账目上的数字,忍不住冷笑起来,但这笑声刚起,就又嘎然而止。
他的脸色突然就变成了铁青,还有一丝恐惧,
“这……这……怎么……怎么是……你……”
赵常结结巴巴,嘴唇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
一万一千斤?
为什么没有改成九?
这……
赵常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给揪住,连呼吸都变的困难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
“没错吧?”
陆行舟冷冷的扫了一眼赵常,然后又是把账目分别拿给了周围的人们,秉卷司的太监,还有御马监的侍卫,大部分人都看到了。
一万一千五百斤!
没有错。
“我就说我们秉卷司不会出错,哼,御马监自己写错了,还上门找事,好大的威风啊!”
“这件事,我们一定要上报给掌印大人,给我们讨回公道。”
“对,徐老公公刚刚被打成了重伤,这医药费也得御马监来赔。”
秉卷司的太监们议论纷纷。
看向御马监众人的眼神儿里也是显得扬眉吐气。
“怎么会这样?”
“我们的账目……”
相反御马监的那些侍卫们,则是立刻变的萎蔫了,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本想找麻烦,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感觉自然不舒服。
当然脸色最难看的还是赵常。
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的,如今却出了岔子,八千斤的草料,这是个大窟窿,不好添补。
而且,太子那边儿也不知道如何交代。
他感觉混身上下像是被火烧,滚烫的不知所措。
“赵统领,八千斤草料的窟窿,影响了御马监战马,这可是威胁陛下安全的大事,而且,内务司也知道了,他们肯定是要追查到底的。”
陆行舟右手拿着账目在左手的掌心里慢慢拍打,冷笑道,
“您还是赶紧回去,找找这个罪魁祸首吧,别落在自己头上,否则,那就……咔嚓!”
陆行舟说到这里的时候,左手猛地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啊……”
赵常被吓的打了个哆嗦,差点儿蹲在地上。
他连多余的废话都没敢说,转身就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他是得赶紧想办法了。
“赵校尉……”
跟着赵常过来的那些侍卫们,也是一个个灰溜溜的跟了出去,恍如丧家之犬。
“哈哈……活该!”
秉卷司的司衙里,一群人都是纷纷哄笑起来。
能够看御马监吃瘪,他们自然是开心的。
而随后,人们看向陆行舟的视线里,也是多了几分崇拜。
说实话。
这些小太监们,一直一来都是被御马监的那些家伙们瞧不起的,每次他们过来,都让这些人受不少窝囊气。
如今,陆行舟把他们整的落花流水,真是让人们出了一口恶气。
人们心里痛快淋漓。
“陆掌班您可真是厉害。”
“是啊,御马监这帮浑蛋,早就该有人收拾他们。”
“您可是给咱们出气了……”
有几个心思凌厉的小太监,已经是满脸谄媚的来到了陆行舟的身边,像是哈巴狗一样恭维了起来。
陆行舟表现相当不错,势如破竹。
这日后绝对会是司礼监里面独当一面的存在。
必须得好好巴结一下啊。
“过奖了。”
陆行舟面色平静,一一对着这些恭维的人还礼,同时也将他们的脸记在了心里。
这些人,以后都要慢慢的拉拢。
傍晚时分。
胡庸办完了外面的事情,回到了秉卷司。
刚刚坐稳,陆行舟便已经是来到了他面前,汇报白日里的事情。
昏黄的烛火摇曳。
胡庸那有些疲倦的面庞上,皱纹也被火光加深了些。
但他的脸色却是高兴的不行。
“恩,不错,你做的很好,当场拆穿了他赵常,给咱们秉卷司大大的长脸了,哈哈。”
接过陆行舟递过来的茶水,胡庸抿了一口,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帮孙子,就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想整我秉卷司,真是不自量力。”
“胡公公。”
陆行舟身子微微的躬下,小声的道,
“小的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来这里,可不是单单给胡庸讲白天的事情的,而是另有图谋。
“说吧。”
胡庸心情很不错,也没什么防备,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听着。
“是这样。”
陆行舟小声说道,
“赶走了赵常以后,小的又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小的觉的,咱们秉卷司没有必要和御马监彻底闹崩,表面的样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那这批草料的事情,咱们不如就此罢手,示个弱算了。”
“这样一来,御马监应该也会知咱们的情,以后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了。”
“您看……”
啪!
陆行舟的话还没说完,胡庸啪的一下子,把茶杯砸在了桌子上,怒声哼道,
“说什么屁话?”
“你觉的,在这内廷里,示弱,以德报怨,就能太平了?”
“你太嫩了!”
“你这次示弱,你以德报怨,下次,他们就能更肆无忌惮的整你,别说御马监,就连那些不入流的神宫监,打扫厕所的都知监,都敢过来给你使绊子!”
“以德报怨,是绝对不行的。”
“咱们要痛打落水狗,让他们脱一层皮……”
陆行舟见着胡庸这副样子,眼瞳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他说那些话,也不是为了真的示弱。
而就是为了通过自己的话,激发出胡庸的怒气,还有报复的心思。
后者上钩了。
接下来,事情闹大,胡庸和御马监针锋相对,就没有人有功夫理会自己了。
暂时也安全了。
“多谢您了,胡公公。”
陆行舟心里暗暗冷笑。
第三十章第二重
胡庸果然不负所望。
第二天的时候,他就亲自去了一趟内务司。
将自己手头的账目,还有一些对御马监故意使诈的推测,都讲给了秉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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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据说他还找到了掌印李因缘,请后者出手。
跟内务司那边说话。
这一次,要把御马监腾翔营这边,狠狠的收拾一遍。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全部在陆行舟的预料之内。
赵常因为是皇后的亲戚,自然不会真的被砍脑袋,但却官职被降了三级。
腾翔营里面,因此被砍了三个人的脑袋。
还有御马监的掌印,也是受到牵连。
毕竟八千斤草料不少,影响也不小,他管理属下不利,造成如此影响,难逃干系。
一系列的处置下来,御马监那边,真的就是脱了一层皮。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这面子肯定是过不去。
而且,据说御马监的掌印,派人来找胡庸说情,也是被拒绝了回去。
这是真的不给御马监面子了。
双方的梁子,也是彻底结的厉害了。
接下来的这些时日,御马监和司礼监,更是在各方面明争暗斗。
御马监想找回场子,司礼监则是想痛打落水狗。
两边闹的不可开交。
“还能不能找到机会?那小太监怎么没事?你办事也太不靠谱了!”
腾翔营校武场,太子武勋借着巡视的机会,见到了赵常。
如今的赵常,已经不是腾翔营校尉。
而是一个负责校武场外围看管的副队,连着经历了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比之前黑了不少。
像是一块黑炭。
“太子殿下,您……哎。”
赵常心里有气,但却也不敢和当朝太子发泄,他叹了口气,道,
“您有所不知啊,上次那件事情以后,御马监和司礼监闹的厉害,双方都死防着彼此呢,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再使绊子了,容易把自己搭进去啊。”
“那你不能……”
太子想说,赵常可以亲自出手,但说到一半,这话又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赵常现在连降三级,已经没资格去找陆行舟的麻烦了。
“算他走运!”
太子用力的吐出了一口怒气,拍了拍赵常肩膀,道,
“你别担心,我早晚能让你官复原职,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是是,多谢太子。”
赵常长出一口气。
现在,他是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再出事,皇后都保不住自己了。
“太子殿下您慢走!”
在赵常的鞠躬下,太子也是一脸阴沉的离开了。
他也是没有想到,陆行舟运气这么好。
竟然没整死?
还让自己的人受到了牵连。
“下次,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说道。
……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光影。
那是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倾洒进来,照耀在灰尘上的投影。
香炉上飘荡着一缕袅袅而起的烟。
屋子里的气氛,略显安静。
陆行舟盘膝坐在床榻前,看着罐子里面的五毒虫,听着里面传来了那种撕扯,咀嚼的声音,脸色也显得阴森。
司礼监和御马监闹得不可开交,没有人理会他。
他便可以专心致志做自己得事情了。
拉拢旁人等等。
也包括修炼武功。
如今,距离正式修炼五毒诀,时间过去了大概四个月。
按照正常修炼的速度,他现在也可以突破力境初期了。
所以,他就没有继续隐瞒。
向胡庸报备过后,然后开始着手修炼第二个阶段。
力境中期。
也就是五毒诀的第二重。
以之前三倍的毒虫数量来萃取毒液,然后服下,并以气感引导,将其炼化吸收,融入自己的气感以及血脉之中。
第二重的修炼,大概需要十个月左右的时间。
当修炼结束,便是会彻底进入力境中期,也就是这一丝气感,变成真正的内力。
只不过数量不多。
而是极为细微的一丝。
但是,即便是这一丝的内力,也能够给陆行舟的实力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嘎吱!嘎吱!
黑压压的毒虫,已经是在药草的催发之下,彻底疯狂。
不断的互相吞噬,互相撕扯。
蜈蚣被咬断。
蟾蜍的皮肤上被撕扯开口子,然后有别的蜈蚣钻进去。
罐子里面一片血腥。
还有浓浓的臭味传递出来,有些刺鼻。
而那些药草,则也是和这些毒虫毒液混合在了一起。
大概过去了两个时辰。
当黄昏降临,屋子里的光线完全黯淡的时候,一切声音,都烟消云散。
那些毒虫,都融入了一只蟾蜍身体里面。
而这只蟾蜍则是变得面目狰狞。
奇形怪状。
身上,有着一些黑色,青色,红色,白色等条纹,蔓延。
甚至还能在它的背上,看到一些蜈蚣般的痕迹。
看起来很恐怖。
“呼!”
陆行舟看着也觉的恶心,但他没有迟疑。
迅速的用药杵将蟾蜍砸的粉碎,然后变成了一滩粘稠的,散发着臭味的汁液。
“我今日所承受之痛苦,早晚,要让你徐家,十倍百倍,千倍万倍,享受!”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直接将罐子端起来,把里面的粘稠汁液都倒进了嘴里。
嘶!
腥臭,剧苦,流淌入喉。
紧接着,又有一种灼烧心扉的痛苦,迅速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出去。
“嘶……”
这一次的毒液,更加的浓郁,量也更大。
陆行舟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条纹,白色,黑色,灰色,银色,红色等等。
这些条纹像是蜈蚣一样,开始在他的身体表面迅速的攀爬。
有的爬到了脸上。
有的爬到了脖颈上。
有的爬到了手臂上。
甚至能够听到他的皮肤起伏蠕动的声音。
那种场景,格外的恐怖,狰狞。
此时此刻的陆行舟,也看起来像是一个奇形怪状,面目狰狞的怪物。
同时,他也是能够感受到,随着毒液的蔓延,那种痛,越来越撕心裂肺。
他觉的自己像是一颗豆子。
正在被人放在碾子上,飞快的摩擦,碾压,碎裂,甚至成为汁液。
然后再复原,再重新这一遍的碾压过程。
那种感觉,像是灵魂都要崩溃。
但是他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额头上青筋暴露,嘴唇发紫,他都不为所动。
稍许,毒液最终弥漫了全身。
然后进入丹田。
“气衍丹田,行走中元,白日长虹,气贯流风……”
陆行舟眼睛陡然发亮,然后一边在心里默念五毒心经的第二重口诀,一边运转起来。
一丝丝气感,开始和那些毒液融合。
然后壮大……
第三十一章指劲
时间流逝。
陆行舟被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痛苦折磨着。
额头上的青筋越来越清晰。
嘴唇儿也越发成了紫色。
身上也被冷汗浸湿。
夜色浓郁。
寒风带着呜呜的声音在皇城的宫墙内穿过。
屋子里的油灯火苗,微微摇曳。
陆行舟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也是随着震荡。
隐约,还能够闻到一种腥臭的味道,在慢慢扩散。
那是毒液被五毒诀催发,透过陆行舟的毛孔扩散,散发出来的。
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紧闭着眉头的陆行舟,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地喷出了一口发黑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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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这一口黑血落在了木质地板上,然后迅速的将地板腐蚀,发出刺耳的声音。
血迹之处,也变成了黑斑。
“呼。”
陆行舟长出一口气,筋疲力尽的倒在了床榻上。
虽然毒液已经被炼化,但身体依旧是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
甚至连这手脚都好像被拆散了一样。
没有什么力气。
不过,第二重五毒诀的修炼,总算是完成了一遍。
按照五毒心经里面的讲述,这个过程,需要五次,每次之后,身体损伤完全恢复,需要两个月左右,总体来说,就是十个月。
当然,这是比较快的。
如果天赋差一些,可能会延长到一年以上。
“这具肉身恢复能力比较强,这一次,不知道多久能够恢复?”
陆行舟考虑到第一次的修炼情况,眸子里浮现出了期待,
“或许,明天一大早起来,也会恢复如初。”
心里盘桓了稍许。
陆行舟感觉强烈的疲惫和困倦之感,迅速的涌入脑海。
他的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
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随意的盖上了被子,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还真拼命啊。”
陆行舟沉睡的时候,雨小田走了进来。
屋子里散发着的这种浓烈臭味,已经飘到了雨小田的屋子里。
他知道,陆行舟又开始修炼了。
所以之前他就没有睡。
而是一直守在屋子外面,一旦陆行舟出现什么意外,他都能最先知道。
这是他做为使唤太监的职责。
而待陆行舟睡着后,他则是要收拾这屋子里的残骸,毒虫的尸体,烧黑的药草,瓶瓶罐罐等等,还有地上那一滩黑色的血迹。
这也是他的职责。
陆行舟也是知道的。
他并没有防备。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数次暗中对雨小田使用读心术,查其心意,陆行舟已经基本上确定,此人暂时对自己忠心耿耿。
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所以,也就任由他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进来收拾屋子里。
当然陆行舟以后也还是会时常窥其心意的,以保证他一直可用,可信。
不会改变。
清晨。
是一声嘎吱的推门声,将陆行舟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了进来。
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
应该是雨小田去给自己准备洗漱的东西,以及早饭了。
陆行舟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手脚上的酸痛,已经尽数消失。
活动一下,轻松自如。
而五脏六腑里面的那种灼烧感,也已经尽数消失了。
呼吸之间也有种更加轻快的感觉。
“果然不出我所料。”
陆行舟面露喜色。
和上次一样的情况,一夜之间,受损的身体完全恢复。
他更加确定了这具身体的天赋异禀。
“有没有诞生内力?”
陆行舟眼瞳里闪过一丝期待,开始慢慢感受。
沉神静气。
细细感受丹田里的情况。
那一丝热意比之前更加的清晰了。
之前的热意,就像是一个淡淡的火星,能够带来热意,但是却微弱的几乎不可查觉
而如今,那就像是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着的烈焰,炙烤的人面颊都发烫。
陆行舟仔细的感受了一会儿,豁然动手。
凌厉的眼神射向床边的木桌,然后,右手幻化成爪,落了上去。
咔嚓!
桌面上,以指尖降落的点为起始,直接出现了四五道裂纹,裂纹蔓延,瞬间把整个桌面给覆盖了下来。
而这还不是结束。
陆行舟眯着眼睛,慢慢将右手收回来,一丝残余着的劲气又是随之炸裂。
啪!
整个桌面炸开,四分五裂。
一条桌子腿直接戳透了窗户纸,飞了出去,咣当一声,落在了庭院的青石板上。
“嘶!”
陆行舟看着这般场景,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实力的提升相当明显。
竟然诞生出指劲了!
刚刚桌子炸裂,就是那一丝指劲带来的效果。
这大概是相当于修炼了三次第二重五毒心经的实力。
等同于寻常人五个月左右的修炼。
“虽然没有生出内力,但这速度也相当快了,再修炼一次,进入力境中期,绝对没问题。”
陆行舟一遍散去指尖的劲气,一边自言自语。
“您醒来了?”
不久后。
雨小田带着饭菜,还有洗漱的东西,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早饭还算不错。
有肉,有菜,有汤,还有一些简单的甜点。
掀开食盒的盖子,能够闻到香喷喷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开。
这都是荣升了掌班以后带来的福利。
比做普通太监的时候,标准提高了好几倍。
“小的伺候您洗漱更衣。”
雨小田将饭菜摆放好,然后拿着衣服来到了陆行舟面前。
“恩。”
陆行舟点了点头,伸开了双臂。
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
确实不错。
雨小田小心翼翼的给他换衣服,洗漱,同时,也给他讲起了一些外面的事情。
“最近,秉卷司的胡庸胡公公,和御马监那边,闹腾的更加厉害了,小的听说,就在昨日,在校武场和御马监的一位校尉打起来了。”
“这都已经动手了,说明两边已经真是水火不容了。”
“您在胡公公手下做事,最近也小心些。”
“御马监那些家伙,也都不是吃素的,别牵连到您……”
雨小田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担忧。
他是真的为陆行舟着想。
毕竟,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和善的主子,也是他的福分。
“都明目张胆的动手了啊?”
陆行舟听在耳中,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确实说明,双方的矛盾已经真的不可调和了。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了呢?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把胡庸这块绊脚石给踢走,我做秉卷司的掌事!”
“啧啧……”
“有没有机会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第三十二章连环计起
冬日的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将整个长安城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皇宫也不例外。
北风呼号,偶尔有残雪从宫墙或者屋檐顶上被吹下来,飘落在脸颊上,然后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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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丝丝的清凉。
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们,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即便如此,行走在这冰冷无情的皇宫深处,也是感觉不到多少温暖。
“最近御马监闹腾的厉害,咱家有些烦躁啊,真想把这些家伙给一股脑儿的全杀了。”
秉卷司的司衙里面,炭火盆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胡庸坐在有些发旧的藤椅上,双手不断的在火盆上晃来晃去。
这样能够驱散些冬日的寒意。
却驱散不了胡庸脸庞上的森寒。
“胡公公不要着急,咱们司礼监现在占据上风,只要稳住,就立于不败之地。”
陆行舟将一杯温热却不烫的茶双手捧到了胡庸面前,笑着道,
“用不着冒险。”
“你呀,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还是这么谨小慎微。”
胡庸轻推茶杯的盖子,抿了一口茶水,声音里带着些许冷意,哼道,
“咱们内廷里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斩尽杀绝。”
“你记住了。”
“内廷里的事情,朝夕变幻,云雾不定,没准儿哪一天,你的对头就能平步青云,为了自己安全,就得把他们斩草除根。”
“现在,咱家放他御马监一马,来日,御马监抓到咱家的把柄,就得让咱家死无葬身之地。”
“咱家不会留祸根的。”
“这一次,必须打的他们毫无翻身的机会才行。”
说到这里,胡庸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上,然后看向了陆行舟,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行舟对自己又忠心耿耿。
所以,胡庸也不怕在后者面前表露心思,便有此一问。
更重要的是,陆行舟脑子很聪明。
说不定,就能想出个永绝后患的好主意。
“明的暗的,阴的险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或许怕陆行舟有所顾忌,胡庸又是补充了一句。
他不择手段。
“这个……”
陆行舟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看起来有些为难。
但其实,他根本不为难。
反而是心里暗喜。
其实,那日听雨小田讲胡庸和御马监的校尉动手的时候,他就开始计划这件事情了。
他想借着御马监除掉胡庸,然后自己上位。
掌秉卷司。
进御书房。
近距离伺候皇帝。
为自己平步青云更进一步。
但,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一旦露出马脚,容易让自己得不偿失。
经过大概半月时间的计划。
陆行舟有了基本的想法。
给胡庸设个套。
让他亲自往里钻,然后再闷死在里面,给自己腾出位置。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自己还要适当的展现手段和能力,让司礼监的掌印李因缘,把自己看入眼,再助自己登上秉卷司掌事之位。
整个过程,非常复杂。
一环扣一环。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所以,陆行舟好生计划了许久,然后才开始暗暗的实施。
之前大概半月的时间。
陆行舟通过有意的言语刺激,进一步激发出了胡庸的争胜之心。
如今,胡庸终于想要下狠手,下死手对付御马监了。
那么他的第二步也可以开始了。
“小的倒是有个想法。”
陆行舟思考了稍许,有些迟疑的道,
“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御马监彻底栽了,几年都缓和不过来。”
“哦?仔细说说。”
胡庸对陆行舟非常信任,眉头一挑,便是来了兴致。
“这不是入冬了嘛。”
陆行舟的身子往前躬了些,凑到胡庸身边,开始娓娓道来,
“草料的供应,会减少很多,为了保证战马的食物充足,每年这个时候,御马监都会将一批陈旧的材料给呕掉,掺杂在新的草料里面,喂养战马。”
“呕掉草料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御马监提供具体的账目,咱们司礼监监官都知监去做。”
“咱们可以在账目上做手脚。”
“他们不是用一九之计来算计咱们吗?咱们也给他来一次。”
“咱们把一给它改成九,到时候,多呕出八千斤的草料,这损失可不小,再加上之前那件事情,御马监至少得死两个掌事。”
啪!
胡庸一巴掌拍在了陆行舟的肩膀上,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站了起来。
“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咱们把一改成九,他御马监怎么也改不回去,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根本翻不了身!”
陆行舟微微点头,附和道,
“到时候,他们是死是活,就全凭胡公公您心情了。”
“诶,等等。”
胡庸突然间又反应过来一些事情,皱着眉头道,
“御马监呕草料的账目,是他们自己计算的,万一账目里没有‘一’这个数字,而是八千九斤,百斤之类的,怎么办?”
“胡公公您放心。”
陆行舟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道,
“御马监呕草料的账目,小的之前重修账本的时候,接触过一些,知道里面的门路,只要胡公公您打算弄死他们,小的就能保证,把账目给做出来。”
“到时候,御马监呕草料的账目里,必然是‘一万一千’这个数值,让您有机会更改!”
啧啧!
胡庸看着陆行舟满脸自信的样子,脸上的皱纹都绽放开来了。
好像是菊花盛开。
“你小子,真是没让咱家失望啊。”
他拍着陆行舟的肩膀,笑着道,
“这才在卷库账目那边待了多久,就把御马监的账目都给吃透了?要是早一点有你这么个左膀右臂,咱家何至于现在才收拾御马监?”
“胡公公您过奖了,小的能有今日,都是公公您给机会。”
陆行舟往后退了半步,又给胡庸鞠了一躬,道,
“小的报答您,也是应该的啊。”
“哈哈……”
胡庸心情畅快,再次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你小子,深得咱家之心呐。”
……
半个时辰后。
陆行舟的身影出现在了卷库账目房。
他面前,是和御马监草料相关的一些账目,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呈现。
陆行舟一一扫过,心里暗暗计算。
并且,时不时的在上面修改几笔。
不久后,所有的账目修改完毕。
为了保证没人能发现端倪,他又把所有修改过的账目,全部都重新誊写了一遍。
完美无缺。
“接下来,计划正式开始。”
“胡庸啊,对不住了,我得往上爬,你这块挡在我面前的石头,就得被搬开……”
陆行舟合上了账本。
夜色映衬之下,那张脸上的神色,阴森狰狞!
第三十三章篡改
入冬以后,这天就一直阴沉沉的。
阳光被云遮挡着,有些暗。
像是天上挂了一个布帘。
风呼呼的吹着,院子里的那颗老树已经掉光了叶子,依旧被吹的枝桠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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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陆行舟于庭院之间闪转腾挪。
几日的休息后,他便又进行了第二次五毒诀的修炼。
如今已经真正的进入二重境界。
力境中期。
丹田之中的熊熊热感已经完全转化为了一丝内力。
这是真正的内力。
虽然还很小,只是和针线一般,但却让陆行舟的实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这一丝内力被调动到双腿上,他的弹跳力明显增强。
能一下子跳跃到一丈多高的屋檐上。
当这一丝内力被调动到手臂上,或者指尖,他能双指轻松在桌子上戳出一个窟窿。
而那由五毒诀功法而催发的指劲,也是能够翻倍提升。
当这一丝内力哪里都不动,只是停留在丹田的时候,陆行舟能够感觉通体暖意弥漫,身体好像被火炉烘烤。
动作,速度,敏捷,甚至连五官都好像变的敏锐了不少。
这就是力境中期的变化。
哗啦!
一阵五毒诀的招式演练完毕,陆行舟将那一丝内力调动了起来,灌注在了下盘。
他屈膝,弹腿。
整个人就像是惊鸿的燕雀般,直接离地而起,下一瞬间,已经是跳至了将近两丈高的树枝顶端,然后,右手为爪,横扫。
啪!
一根枯枝被震断,随着他一起落在了地上。
还有一片倔强的枯黄叶子,也一并落了下来,这叶子比较脆弱,落地的瞬间,哗啦一下子,被残余的指劲给震的四分五裂。
随着风飘向远处。
“诞生内力之后,提升果然不小。”
陆行舟面上欣喜之色浓郁,隐约还有几分期待,
“只不过,内力太少,只能支撑我动用一次,不知道内力雄浑以后,会是何种光景?”
他抬头看向了远处昏暗暗的苍穹,心头有种呼之欲出的峥嵘。
那时候。
虽然做不到腾云驾雾,但飞檐走壁,总是没问题的吧?
“胡公公那边,传信儿过来了,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门口候着的雨小田,听里面没了动静,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刚刚他在给陆行舟把风。
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他修炼的情形。
毕竟,陆行舟还在隐藏实力。
“胡庸?”
陆行舟点了点头,转身进屋。
很快,换上了干燥的衣服,重新束好了发。
他再度出门的时候,已经好像是换了一个人,身上没有了那种峥嵘之势,略微弓着身子,眼眉里也满是谦卑恭顺。
是个好奴才的样子。
他匆匆来到了秉卷司的司衙。
推开刮在门口的厚厚布帘,里面一股子带着骚臭的热意铺面而来。
胡庸正坐在几案后面,身边燃着炭火盆。
手里还有一件玲珑的暖手炉。
“你来啦。”
见陆行舟出现,胡庸都没有让他行礼,直接笑着招手道,
“快,快过来。”
“你看看,御马监把呕草料的账目送过来了。”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账目我看了,总量就是一万一千二百斤。”
“你可真行啊……”
胡庸看到账目的第一眼,就被陆行舟的手段给惊艳了。
他从来不知道,通过更改自己这边的账目,能够影响到御马监的账目。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陆行舟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这简直神了。
要是早有陆行舟这么一个手下,御马监何至于猖狂至今?
“小的算术方面是有些天赋,但是和胡公公您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陆行舟面上有些骄傲,但依旧是诚惶诚恐的恭维胡庸。
那弓腰作揖的模样儿,看起来,着实是个狗腿子。
“你这张嘴呀,总是让咱家……啧啧!”
胡庸听着这种恭维是,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心里还是依旧乐开了花,他亲自倒上了一杯茶,推到了陆行舟面前,道,
“来,检查一下,账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的话,按照咱们的计划,把它改了。”
“是!”
陆行舟微微欠身,那低着的眼瞳里,有着一丝冷笑浮现。
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胡庸,竟然都给自己倒茶了?
看来,是真的兴奋的忘乎所以了。
“让你且开心些时日,很快,你就没有开心的机会了!”
陆行舟心里暗暗的冷哼一声,从旁边拿起了毛笔,然后蘸上墨汁,又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将墨汁甩掉些,并落在了账本上。
一撇,一个竖弯钩。
然后轻轻吹干墨迹,送回到了胡庸面前。
“嘶……”
胡庸看着那个九字,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的化不开了,
“你小子,算术好,这写字,也是相当不错啊,哈哈,咱家纵使知道你改过,但是这么打眼一看,也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御马监那些家伙,就更看不出来什么了。”
“好,很好。”
胡庸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满脸赞许的道,
“待这件事成了,咱家定会好好的赏你,秉卷司,从此以后,你就是咱家之下,第一人。”
“小的谢谢胡公公,小的定当为胡公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陆行舟面上表现出喜色,跪在了胡庸脚下。
不过,他的眼神儿里,那种森冷却愈发浓郁了些。
“我想要的,可不是在你之下。”
“而是将你踩在脚下!”
“蠢货!”
他心里哼道。
……
账目被篡改了以后,由胡庸亲自送去了都知监。
整个过程,除了篡改字迹这个环节,其余的事情,陆行舟什么都没有参与。
在外人看起来,呕草料这件事情,就是完全由胡庸做的。
这原本就是秉卷司的流程。
陆行舟之所以选择呕草料这件事情下手,也是因为如此。
他能够将自己摘除的干干净净。
出了任何事情,矛头都将直接,干脆利索的,指向胡庸。
他躲无可躲!
逃无可逃!
四五日之后。
陆行舟便是看到,都知监的太监们,赶着大概有十几辆车马,从司礼监的后面那条宫道经过。
马车上,是大量的草料。
将车轮都给压的嘎吱作响。
而远远的站着,也都能够闻到上面传来的酸臭味道。
很是刺鼻。
这是已经加入了呕料,然后要被拉去都知监那边,封闭呕掉了。
“呵!”
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身边经过,陆行舟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淡淡冷笑,
“一切正常啊。”
第三十四章风雨来
“阴阳交汇,气走涌泉,长贯如流,劲若风起……”
五毒诀的修炼,除了五毒爪这招式,还有心法。
这心法既能够将毒液炼化吸收。
也能够在没有毒液支持的情况下,修炼那一丝内力。
虽然效果不是特别的显著,但陆行舟一旦有时间,也会修炼。
他主要想提升的,不是内力的充盈。
而是自己对那一丝内力的感应。
和当初苦练五毒诀的爪法招式是一个道理。
内力一旦增长太快,必然会引起胡庸的怀疑,而如果陆行舟想要隐瞒,也是比较困难的。
内力和力气不一样。
内力充盈,体现在方方面面,整个人就不一样。
稍不留神就能露出马脚。
为了安全起见,陆行舟还是要特意压制内力的增长速度,以降低胡庸的戒心。
但实力还是要提升的。
那便是要增加自己对这有限的内力的操控。
当真正对敌的时候,内力爆发的速度,方式,也能够给陆行舟的实力加成。
“呼!”
夜比之前深了一些,阴云将月光遮挡,皇城黯淡。
那些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灯笼,随着寒风呼啸,而哗啦啦摇晃。
寒冷的感觉,比白日里更加刺骨。
陆行舟长出一口气,停下了五毒心经的修炼。
他已经修炼了整整一个下午。
累的头昏脑胀。
该休息了。
“不好了,司礼监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御马监的掌印,宋公公,亲自带着两个营的侍卫,把秉卷司给围了。”
就在陆行舟刚刚准备躺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雨小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这屋门,也是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雨小田踉跄着冲进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听说是草料呕掉了很多,战马都不够吃了,宋公公大怒,要找司礼监讨说法,您快去看看,别牵扯到自己啊!”
“来了?”
陆行舟闻言,这眼瞳陡然一亮,连忙是站了起来。
他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现在,两边开始真正的针锋相对了。
又损失了八千斤的草料,加上之前那八千斤,一共是一万六千斤。
这事情真的闹大了。
他相信,接下来,御马监一定会和司礼监死磕的。
自己得过去看看。
毕竟是自己的计划,为了保证不出意外,他得全盘入眼。
“你留在这里。”
“我过去。”
陆行舟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头也不回的跑出屋子。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陆行舟来到了秉卷司的司衙。
远远的看过去。
这里已经是被人给全部堵死了。
灯火通明。
有人甚至还举着火把。
寒风吹拂,火光摇曳。
在司衙的最外面,是御马监的两个营。
他们整齐排列,手都搭在了腰刀上,火光照耀在脸上,几乎都是统一的凶猛冷冽之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凶煞,盯着司礼监大门。
气氛压抑的可怕。
在这群侍卫的最前面,是一个瘦削,而且非常矮小的太监。
他大概就到陆行舟的胸口的位置。
而那张脸,看起来则是带着几分稚嫩。
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一身青紫袍服,宽大欣长。
银色的鱼纹随着风微微震荡。
这便是御马监的那位掌印,宋昭,宋公公。
别看他是个侏儒,看起来像是个孩子,那张脸也好像人畜无害。
但这些都是表象。
这个人,阴险狠辣,手段凶残,而且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底线。
他也算是内廷里的传奇了。
十五岁入宫。
然后直接就分配到了御马监。
因为武学天赋过人,很快崭露头角,成为了御马监里的掌事。
后来,跟着御马监掌印进入御书房,接近皇帝。
再后来。
据说皇帝有一些别的嗜好。
而这个长着童颜,个子永远无法长高,像是个孩子的宋昭,就取了老皇帝的欢心,然后,一路爬到了御马监掌印的位置。
今年,他才二十三岁。
是大魏朝皇宫里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印。
也是最让人忌惮的掌印。
“李因缘,这件事你必须给咱家一个说法。”
宋昭的对面,便是司礼监的掌印,那个肥肥胖胖,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员外的老太监,李因缘。
御马监掌印亲自过来,还带着两营的侍卫。
他这个掌印,也是必须出马的。
别人,可镇不住场子。
“上次那八千斤草料,是御马监的问题,咱家认栽了,但这次,绝对不是御马监的问题,是你司礼监有人要给御马监穿小鞋。”
宋昭眯着眼睛,右手背在身后,脸上颇有几分阴森怒气,
“你最好给咱家解释清楚,不然的话,咱家豁出去不要这脑袋上官职,也要和你司礼监打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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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
宋昭得知御马监的草料又少了八千斤!
全部都被呕掉了。
他简直要气疯了!
之前少了八千斤,他还能够借着自己的手段,想办法抚平,不让御马监损失太大!
这一波还没过去,这又少了八千斤。
他是真的填不上这个窟窿了!
他必须找到罪魁祸首!
否则事情败露,御马监就麻烦了。
而他这个掌印,就算有陛下的宠幸,也得脱一层皮。
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呵呵。”
看着宋昭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李因缘却依旧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而,小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愤怒,或者其他情绪,捏了捏兰花指,笑道,
“宋公公,您这可就为难咱家了。”
“账本是你御马监提供的,司礼监按照您的账本去呕草料,完全和规矩,怎么就成了司礼监给你们使绊子呢?”
“你以为,司礼监的人,像你御马监的人那样,都那么喜欢走偏门呢。”
走偏门。
一则,是说上次赵常账目做手脚的事情。
二则,指的是宋昭。
他能够在这个年纪上位,做到御马监掌印的位置,靠的就是用一些为人不齿的方式伺候皇帝而换来的。
就算同是太监,同时掌印,李因缘也从来没瞧的上宋昭。
这一个偏门,把一些事情,展示的淋漓尽致。
“走偏门……”
“咱们掌印大人真会说。”
“嘿嘿,他宋掌印,不就是喜欢走偏门嘛,我看,整个御马监都一个德行!”
李因缘的话,自然也是引起了司礼监一众太监的窃窃私语。
都是暗中嘲讽宋昭的。
宋昭的脸色,更加铁青,感觉像是能挤出水来。
走偏门。
虽然他这么做了。
但是,他最讨厌别人这么说自己,尤其是当面说!
他用力的咬着牙关,那张稚嫩的脸庞都因此而扭曲了,尖声说道,
“李因缘,你确定要如此吗?”
“哼!”
李因缘冷笑一声,拂袖道,
“这本就是你御马监的失误,和我司礼监有什么关系?别在这无理取闹,让人看笑话!”
“你还是赶紧滚回去,想想怎么堵上这个篓子吧……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你的偏门,怕是也不管用了!”
第三十五章暗信
“很不错啊。”
远处,陆行舟观望着李因缘和宋昭这两位掌印之间的针锋相对,眼睛里的笑容越来越浓。
虽然没有见到胡庸,但无所谓。
李因缘和宋昭都光明正大的交锋了,那说明,自己的计划很成功。
司礼监和御马监,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到极限了。
这一次。
双方肯定都想把彼此给往死里弄。
那自己就更能借势了。
心中冷笑着,陆行舟便是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他走后门来到了秉卷司。
司衙里的光还亮着,透过窗户纸,能够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在里面伏案翻看着什么。
一阵风吹过。
窗户纸哗啦啦作响,里面的人影似乎有些困倦,也是打了个哈欠。
但随之又传来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通过声音可以判断出。
这人就是胡庸。
“胡公公,您还好吗?”
陆行舟走到门口,轻轻的掀开那厚重的门帘,问道。
里面的炭火盆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胡庸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浮动着些许狰狞,像是夜里的恶魔。
“小的看御马监的人找上来了,担心您,所以过来看看。”
陆行舟低声说道。
“进来。”
胡庸对陆行舟招了招手。
陆行舟走进司衙大殿,胡庸脸上带着阴森的冷笑,从几案后走出来,并将一本卷宗放在了陆行舟的手中,道,
“你有心了,咱家没事,咱家在看御马监的名单。”
“草料的事情,咱家和掌印大人交代了,这一次,掌印大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出手,让那宋昭吃不了兜着走。”
“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掌事,也别想好过。”
“这份名单,是掌印大人给咱家的,让咱家选几个合适的人,准备暗中接触一下,陪值他们做御马监的掌事。”
“以后啊,这御马监也是咱们司礼监说了算的,哈哈……”
胡庸脸上的笑容格外浓郁。
好像连皱纹都轻薄了很多。
整个人,都如沐春风。
“恭喜胡公公,这次肯定能在掌印大人面前露脸。”
陆行舟身子又是微微的躬了些,恭维道。
“哈哈。”
胡庸笑了笑,道,
“咱家不会忘了你的,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咱家说过,让你做秉卷司咱家之下第一人,就一定会做到。”
“等这件事情结束,咱家就根掌印大人说……”
陆行舟面庞上带着欢喜,还有几分受宠若惊,跪在了胡庸的脚下。
一边磕头,一边道,
“小的提前谢过胡公公!”
“好了。”
胡庸转身走回了几案,紧接着又是对陆行舟摆了摆手,道,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咱家能摆平的。”
“是。”
陆行舟见到了自己想见到的,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发展方向,彻底放下心来。
微微躬身,便是退出了屋子。
“这功劳,可不能让你给抢了!”
陆行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胡庸掀开了门帘,露出了一张浮现着贪婪的脸。
他支走陆行舟,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这一次,必然能狠狠的收拾御马监,李因缘也肯定会非常高兴。
自己会因此得到极大的重视。
他不想让陆行舟分一杯羹。
虽然,这个办法主要是陆行舟想出来并且实施的……但他不说,谁知道?
陆行舟当然是知道胡庸的想法的。
但是,他并不在意。
相反他还很开心。
胡庸想独自捞取这份功劳,那么,就一定会保守秘密,也就没有人能知道,自己这个幕后的推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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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对自己来说更安全。
他趁着夜色走出了司礼监的大门,绕过前门的时候,看到一众御马监的侍卫以及宋昭等人,依旧在和李因缘争吵。
他笑了笑,悄无声息的回了住处。
灯还亮着。
昏黄的光把这小院子映照的有些宁谧。
只有淡淡的风声呼啸。
顺带着,将门口的布门帘吹起来,轻轻拍打着门框。
雨小田就在门框旁守着。
一脸紧张。
“您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
雨小田飞奔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眼睛不自觉的上下打量起来。
他听说,御马监的掌印和司礼监的掌印后面似乎还动手了。
现场的形势肯定很激烈。
他担心陆行舟也受到波及。
“我没事。”
陆行舟笑了笑,道,
“你跟我进来,交代你去做一件事。”
“是。”
雨小田躬身,跟在陆行舟的身后,推开门帘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炭火盆已经快要熄灭。
只剩下黯淡的火光忽闪。
但是还很暖和。
陆行舟接过了雨小田递过来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道,
“帮我送一封信。”
“好。”
雨小田凑近了些,眼睛里浮现出了几分紧张。
这可是陆行舟第一次让自己办事。
“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他认真的说道。
陆行舟拿起毛笔。
雨小田见状,飞快的铺平宣纸,并将砚台取过来,放在了他最方便蘸墨的位置。
“宋公公。”
“司礼监之墨,乃产自雁门关百叶山,御马监之墨,乃产自江南扬州西蛟谷,一北一南,墨矿所形成的天然条件截然不同。”
“所以,这墨成字,也截然不同。”
“雁门关之墨,遇盐水朝四方扩散,西蛟谷之墨,遇盐水朝中间汇聚。”
“以此可分别字迹的真伪。”
陆行舟用一种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上了这些内容。
这是他计划的一环。
当事情闹到不可开交,双方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把这个消息提供给御马监。
到时候。
宋昭一定不会放过司礼监,尤其是这个罪魁祸首,胡庸。
李因缘为了司礼监的上下,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为了缓冲御马监的反击,也绝对会顺势把胡庸推出去,替整个司礼监受过。
一来一往,胡庸难逃此劫!
写完,将字迹吹干。
陆行舟又是把信件折好,放在了信封里面。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定没有丝毫属于自己的痕迹,这才是递给了雨小田。
并吩咐道,
“事关重大,务必小心。”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封信是你留下的,只需要扔在御马监的门口,就可以了。”
雨小田迟疑了一下。
他似乎从陆行舟的眼神儿里猜出了一些,端倪。
但很快,他的眼神儿又坚定下来。
陆行舟对他不错。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忠心报恩。
“您放心,信一定送到。”
雨小田躬身说道。
然后把信揣在怀里,退了出去。
夜色更深。
陆行舟的眼瞳里倒映出些许火光,好似有烈焰燃烧。
“胡庸,你在劫难逃!”
第三十六章内务司抓人
信送出去后,陆行舟就开始等。
等这封信引起司礼监和御马监的风暴。
时间流逝。
过去了大概三五日时间。
这一日。
陆行舟正在秉卷司的司衙,给胡庸汇报关于账目的事情。
因为是正午时分。
天气晴朗。
阳光比较强烈,外面也没有风,整体来说还算是暖和。
所以这司衙大门上的门帘就被掀了起来。
院子里那棵老树的枝头上,也出现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感觉气氛有些融洽。
胡庸斜靠在座椅上,右手边是炭火炉,他在烤手。
近日因为草料事件,御马监那边被折腾的够呛,李因缘已经数次夸奖自己。
胡庸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飞黄腾达之日就在眼前。
这心里舒适的很。
“胡公公,听外面传言,掌印大人有意提升您做司礼监的秉笔?恭喜您了。”
陆行舟已经将账目汇报完,从司衙的角落里,搬过来了一些炭,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炭火盆里面,因为里面的火,已经不太高了。
这炭是经过专门的烧炭人处理过的,没有任何的烟。
也不呛。
“您做了秉笔,咱们秉卷司,在这司礼监三司之内,就是当之无愧的头了,以后司礼监里面,您也是掌印大人之下第一人。”
“就算在整个内廷,您也排的上号了……”
陆行舟一边将炭火盆放回到胡庸的身边,一边陪着笑,恭维道。
“哈哈,仅仅是传言罢了,暂时还高兴不得。”
胡庸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已经像是菊花般绽放。
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这次事情,李因缘大为赞赏,真的给自己提过,现在的秉笔太监,有些不中用了,该换掉了。
而自己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胡庸已经几乎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你好好干,咱家做了秉笔,这秉卷司,怎么着都有你一席之地。”
胡庸亲自倒上了一杯茶,然后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真是越看陆行舟越喜欢。
这小子到了秉卷司以后,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好处了。
破贡茶大案,识破御马监的诡计,反击御马监等等,可是让自己风光无限。
这简直就是福星啊。
以后得好好培养。
“小的谢过胡公公了,小的日后定当肝脑涂地,报答胡公公。”
陆行舟躬身行礼,一脸认真的道,
“以后胡公公让小的往东,小的绝对不往西,唯您马首是瞻!”
“哈哈……”
胡庸这心里更加畅快,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畅快,大笑乐起来。
他觉的,自己最近,运气有点好的爆棚了。
砰!
就在他的笑声还没有彻底落下的时候,这秉卷司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炸响。
那紧闭着的黑色门楣,直接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咣当一下子。
大门撞在两侧的墙上,把看门的两个小太监,都砸的倒飞了出去。
秉卷司的人们都是被吓了一跳。
顺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四个黑衣太监,一脸怒目峥嵘,分两排汹涌而入。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个白衣太监。
他身材瘦削。
脸庞上棱角分明。
一双眼睛,像是吊在了那张涂了无数白色脂粉的脸上。
和整个白衣配和在一起,映衬的像是鬼一样可怕。
“内务司的黑白无常?”
“他们怎么会来司礼监?”
“发生什么事情了?”
司礼监的太监们见到这副装扮的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了惊恐神色。
内务司,是内廷里的独立机构。
一般不插手任何事务。
但,他们一旦出手,那便必定是出了大事。
将死人无数。
如今,内务司的黑白无常出现在了秉卷司,那么,这就意味着……秉卷司即将迎来暴风雨?
人们心里好像被扎上了无数的针。
恐惧蔓延。
而这动静传出来的时候,正在司衙里面畅想未来的胡庸,也是听到了。
他很讨厌有人打断了自己的好时光。
皱了皱眉头,便是带着陆行舟从司衙里面走了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咱家……”
胡庸迈出门口,张嘴就要骂人,但这话刚说了一半,整个人就直接僵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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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出了内务司,黑白无常。
吓得打了个哆嗦。
这时,那白无常说话了,声音尖细的好似刺耳的风箱,
“秉卷司掌事胡庸!”
“人何在?”
“内务司前来拿人?”
哗啦!
这话一出,整个秉卷司的人们,都是传来了一阵慌乱的惊呼。
一道道目光投射向了胡庸。
胡庸本人,这脸色也是彻底惨白,僵硬,连那扶着门框的手,都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内务司?
黑白无常?
要拿自己?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自己犯了什么错?
“终于来了。”
整个秉卷司里面,陆行舟最为的平静。
他弓着腰,眼角余光瞥向胡庸那张惨白的脸,心里暗暗冷笑,
“你完蛋了。”
这时候,胡庸也似乎是反应了过来,他紧张的咽了口吐沫,有些慌乱的走到了黑白无常面前。
“几位大人,小的便是秉……秉卷司掌事胡庸。”
“不知小的犯了什么错……”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胡庸,像是一条狗,没有丝毫的尊严。
“哼。”
白无常淡淡的瞥了胡庸一眼,冷声道,
“御马监呕草料之事,是你做的吧?八千斤草料,你为了针对御马监,竟然敢拿战马开玩笑,拿皇室的安危开玩笑?你胆子够大的啊?”
“这……”
胡庸听到这句话,这心里好不容易维持的一些理智,轰然崩塌。
他整个人双腿一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差点儿摔倒在地。
“不,不……无常大人,您听小的解释,这件事和小的没关系,是御马监他们……”
胡庸还想辩解几句。
但他话音没落,就已经被两个黑衣无常抓住了肩膀。
如鹰爪般的手指几乎钳进肉里。
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白无常哼道,
“别狡辩了。”
“御马监掌印宋公公,已经找到证据了。”
“你司礼监的墨,是关外北地之墨,御马监的墨,是江南扬州之墨,两种墨迹不同,以盐水浸泡,便能一见分晓。”
“那个一字,分明是你们改成九的,到了内务司,咱家会给你看个明白。”
哗啦!
两名黑无常得到示意,眼神儿陡然凌厉,紧接着,他们右手的双指,便是分别点在了胡庸的后腰上。
这是要废掉胡庸的内力。
“啊……”
剧烈的痛苦像是电流般击穿了胡庸全身,他打了个哆嗦,然后瞪大了眼睛,惨叫出声。
紧接着,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
胯下也是湿漉漉一片……
“带去内务司!”
白无常冷笑出声。
第三十七章黄雀展翅
“啊……”
逼仄昏暗的囚牢里,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
好像鬼哭狼嚎,让人脊背发凉。
顺着这声音探寻过去。
便是一片污浊的水光荡漾。
这是囚牢里最折磨人的水牢。
这水,是从顶部的洞口倾倒下来的。
不是清水。
而是清洗马桶的污水。
这臭味儿经过长年累月的发酵,简直无法形容。
也幸亏现在是寒冬腊月,否则,里面再加上一些虫子,那更是能要了人的命。
此刻。
胡庸被两个黑衣太监拖拽着,走了进来。
他的袍服已经彻底烂掉。
身上的鲜血,有些地方已经发黑,有些地方则是鲜红的。
脖子上,脸上,还有手臂上,都能看到皮开肉绽的迹象,两只手甚至被夹掉了几根手指头。
他已经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接连几日的折磨。
已经几乎要摧毁他的所有意志了。
但是,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没有屈服。
御马监的宋昭,宋公公,应该是给内务司打了招呼,想要从他的嘴里套出来一些东西。
主要是想针对李因缘。
只要自己承认,这件事情是李因缘指使的,就能让司礼监变天。
但是胡庸硬咬着牙挺住了。
他不能松口。
这句话一旦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一切就都完了。
当然,完的不是李因缘,是自己。
李因缘做司礼监掌印这么久,他所掌控的能量,还有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可想象。
这件事泼在他身上,只能让他脱层皮。
不会伤筋动骨。
但李因缘却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到时候,不仅是自己,还有自己在宫外的家人,那些亲戚,都得死。
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太监。
去了势。
没了根。
但,毕竟还有亲人,那些亲人……和自己也有血脉联系。
胡庸不想真的让胡家断了血脉。
而且他相信李因缘的处事。
只要自己咬紧了牙关,不给他添麻烦,最终这件事情结束,自己就算死了,胡家也能受到一些庇护。
“你好好想想。”
“明日我们还会再过来。”
昏沉的胡庸被挂在了铁链上,然后慢慢沉入污水里。
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冰冷刺骨,那些新旧伤口被污水浸染,也是传来了无法想象的痛。
“啊……”
胡庸的身体不自觉的抽搐起来,拴着双手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两名黑衣太监冷笑一声。
便是走了出去。
“我一定要撑住……”
胡庸在心里想着。
同一时刻。
司礼监的司衙里。
因为阴云的天气,光线本来就黯淡。
再加上厚重门帘的遮挡,这整个大殿里,都有种昏沉的压抑。
李因缘肥胖的身子在几案前来回踱步。
每走几步,都会叹口气。
那张一直都云淡风轻的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难掩的凝重。
这件事,闹大了。
虽然暂时看起来风平浪静。
但李因缘知道,这是胡庸还没有松口,一旦后者承受不住折磨,等待司礼监的,将是雷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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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许能逃过一劫,但也绝对不会好过。
这几日。
李因缘绞尽脑汁,想办法将这件事情给摆平。
他甚至亲自登了御马监的门,想要找到宋昭,给后者赔礼道歉也好,低三下四也好,就算是拿银子也好,只要能让对方罢手。
但,宋昭闭门不见。
对方意思明显。
你不仁。
我不义。
这次就是要让司礼监出血。
其实这也在李因缘的预料之中。
毕竟,当初事情刚闹起来的时候,自己也是对御马监趁火打劫来着。
对方礼尚往来,也是正常。
但是,现在这情况,对司礼监实在是太不利了。
“怎么办?”
“这屎盆子如果真的叩下来,咱家真的得脱层皮啊。”
“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
李因缘的眉头已经是皱成了疙瘩,越想越郁闷,一巴掌拍在了几案上。
哗啦!
强大的内力从他掌心里倾泻出来,直接将这实木的几案震的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
溅起的灰尘投射在昏黄的光线里,慢慢降落。
李因缘的脸色,越发阴沉。
“这胡庸,真是可恶!”
“既然想到了这样一个主意,就应该把事情做的万无一失!”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连累咱家!”
“真该死!”
李因缘抖了抖掌心里的灰尘,眯着的小眼睛里,闪烁过一丝杀意。
他真的是恨极了胡庸。
恨不得立刻宰了他。
“掌印大人,秉卷司的掌班,陆行舟,求见。”
就在李因缘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
“陆行舟?他来干什么?”
李因缘眉头微皱,冷哼道,
“让他滚,咱家现在没功夫听他们的废话。”
“掌印大人。”
外面报信儿的太监小声道,
“那陆行舟说,他发现了一些御马监的账目问题,或者能够解咱们司礼监现在的危难,还有可能把胡公公救出来。”
“恩?”
李因缘小眼睛微微的闪烁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的焦灼,紧张等等,尽数消失。
又变成了那般平静自然的样子。
他掀开了门帘,道,
“让他过来。”
“是!”
小太监急匆匆的退了下去。
稍许之后。
陆行舟出现在了这座司衙的大门口。
天有些阴。
风把屋檐上的残雪吹下来,落在脸颊上,有些凉。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很舒服。
陆行舟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面带笑容走了进去。
……
这是他计划的最后一环。
如今,司礼监陷入被动,李因缘也是一筹莫展。
自己出面。
将化解眼前危机的办法,献给李因缘。
这就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
自己便是彻底在李因缘这位掌印大人面前,露脸了。
秉卷司掌事的位置,也非自己莫属。
……
穿过寒风瑟瑟的庭院。
迈过青石板台阶。
陆行舟来到了大殿的门口。
他先是对着带路的小太监拱了拱手,然后便是跪了下来,低声道,
“饼卷是掌班陆行舟,求见掌印大人。”
“进来。”
听到里面的命令,陆行舟起身,推开厚布门帘,走了进去。
大殿里的光线很暗。
李因缘那肥硕的身子坐在几案后面,低着头,正翻看着手里的卷宗。
看起来,依旧是悠闲自得的样子。
他是掌印。
是司礼监的天。
无论如今处境多么困难。
他都不想让别人人看到自己紧张,惊慌的一面。
那样有损威严。
但,他翻看书页的动作,却依旧明显有些急促。
不像是在看书。
陆行舟观察的很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意味。
他心里笑了笑,然后再度跪下,
“见过掌印大人。”
第三十八章忠义之人
风吹的大殿窗户上的纸哗啦啦作响。
炭火盆里的光明暗闪烁。
李因缘那肥大的身子微微直起来,木椅发出嘎吱的声音。
他眯着的小眼睛里闪烁期待。
但语气却尽量保持平静。
问道,
“你说,发现了御马监的账目问题?有可能解决咱们司礼监现在的麻烦?是真的吗?”
“回禀掌印大人。”
陆行舟微微抬起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目,然后双手捧过头顶,道,
“小的不确定能否解决咱们的麻烦,但这账目确实有大问题。”
李因缘的眉头皱了一下,起身绕过几案,将账目接在了手里。
他一边轻轻翻开,一边问道,
“讲讲吧,如果真的能给司礼监带来点帮助,咱家不会亏待了你的。”
陆行舟的身子又是往下趴了些,开口道,
“小的仔细研究了御马监近五年的草料,还有各方面的花费,以及御马监的战马数量等等,发现了一个问题。”
“御马监的战马数量,这五年来,从八千匹增长到了一万两千匹。”
“但是,他们的草料,以及各项花费的增长,却远超出了这个比例,尤其是草料的花费,竟然增长了两倍。”
“小的怀疑里面有问题。”
“然后小的又去调查了御马监废弃的草料,这账目也有问题,废弃草料增加的数量,基本和多购买的草料数量相合。”
“如果小的猜的没错,御马监内,有人在借着购买草料的事情,公报私囊。”
“这个账目,计算起来的话,一进一出,大概每年有两万两银子。”
“这五年的时间,就是整整十万两。”
嘶!
李因缘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也没有多说,直接翻开账目自己查验了起来。
在做掌印之前,李因缘也是在秉卷司待过的,也做过这方面的账目工作。
所以,他知道如何检查账目。
按照陆行舟的提醒,他飞快的找到了购买草料,食用草料,还有废弃草料的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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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因缘目光凝重。
左手翻看着账目,右手握着毛笔,不断的在宣纸上记录。
包括草料的数量还有购置所花费的银两。
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
啪!
大概半刻钟后,他面色一寒,冷笑着在那宣纸上划上一个圈,圈里面,正是十万两,他小眼睛挑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寒光,尖声道,
“好一个宋昭啊,竟然贪污了这么多银子!”
事实和陆行舟讲的一样。
这五年的时间,宋昭利用账目上做的手脚,一进一出,将购买的草料以废弃的方式从宫中运出去,虽然不知道到底运到了何方,但肯定是中饱私囊了!
十万两银子!
这可真不是小数目。
足以解决内廷里所有太监宫女包括那些侍卫们三年的花销。
这简直……罪大恶极!
“掌印大人,当今陛下最厌恶贪污之人,如果咱们拿这件事和御马监那边做交换的话,是不是可以化解这次危机?”
陆行舟找准了时机,低声问道。
“嗯。”
李因缘听到陆行舟的话,猛地从刚刚的兴奋中回过神儿来。
然后又是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他轻轻的瞧了瞧账目,强忍着激动,轻声笑道,
“你小子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发现隐藏的如此之深的账目缺陷,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拿出来,确实可以和御马监做个交易。”
正如陆行舟所说。
皇帝厌恶贪污。
尤其是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贪污,他重用之人的贪污。
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宋昭在皇帝心目之中的地位,一定会大打折扣。
就算他宋昭找替死鬼,也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
毕竟,陛下也不是瞎子。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儿也都懂的。
为了双方安好。
宋昭一定会妥协,不再追究司礼监的擅改草料之事。
陆行舟发现了这么大的问题,着实是解决了司礼监的大事,算是帮了李因缘大忙。
就算他再顾及自己的威严,这个时候,也要有些表示的。
他站起来,绕过几案来到了陆行舟面前。
他亲自躬身,搀着陆行舟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陆行舟能够感受到后者眼睛里充满欣赏的注视。
小声道,
“小的谢掌印大人。”
“该说谢谢的是咱家。”
李因缘上下打量着陆行舟,小眼睛里的兴奋和赞许,越发的浓郁。
爱才之心也掩饰不住。
御马监的账目隐藏的那么深,足足隐藏了五年,每年三次的统计账目。
总共十五次。
这都没有人发现。
却被他陆行舟给发现了。
足以证明,此人心思缜密,而且真的是在算学术法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
这时候,他也想起来。
陆行舟竟然还解开了钦天监都解不开的九十九连环呢!
这是个人才!
绝对的人才!
一定要好好的重用。
但是重用之前,他还得先考验一下陆行舟的品性。
是不是值得培养。
李因缘的小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些,又道,
“说吧,想要什么?”
“在这司礼监内,银子,官职,甚至是你想找个对食,再多要几个使唤太监,咱家都能给你,只要你开口,咱家都满足你。”
“这……”
陆行舟听到这句话,隐约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眼角余光轻轻瞥了一下李因缘,又施展了读心术。
“我倒要看看,这人想要什么。”
“知道他心中的欲望,就能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培养了!”
李因缘心里说道。
“果然没猜错。”
陆行舟嘴角儿不漏痕迹的挑了一下,然后恭敬而郑重的跪在了李因缘的脚下。
他双手触地,额头重重的磕了三下,沉声道,
“小的,别无他求。”
“只有一事,原掌印大人成全。”
李因缘小眼睛里浮现出笑意,道,
“说。”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诚恳的说道,
“小的一路走到如今,坐上秉卷司的掌班,还能习武,能有现在的地位,都是胡庸胡公公赏识提拔的,胡公公对小的有知遇之恩。”
“如今胡公公正在内务司的囚牢里受折磨,小的这心里,实在是担心。”
“小的之所以千辛万苦找这些账目上的纰漏,就是为了救胡公公出来。”
“如果……小的是说如果……”
“如果掌印大人能有办法,还请把胡公公救出来,不要让他……”
陆行舟说到这里,眼睛有些发红,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啜泣的意味。
他又是重重的磕了两个头,低声道,
“求求掌印大人了。”
“你要咱家救胡庸?”
李因缘闻言,忍不住僵住了。
他想到很多种可能。
陆行舟要赏银,要做秉卷司的掌事,等等。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后者要救胡庸?
“呵,这内廷里,竟然还出了个如此忠义之辈?”
“有点儿意外……”
他摇了摇头。
但眼睛里的赞许,却是越发浓郁的化不开了。
此人,倒是可用啊!
第三十九章涕零
三日后。
陆行舟接到了李因缘的命令,要他去内务司接人。
显然,李因缘和宋昭达成了和解。
笼罩在司礼监上的阴云,已经完全散去了。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点暖洋洋的感觉。
枯树枝头上的鸟雀也比往日欢快了不少,叽叽喳喳的叫着,然后落在院子里,去吃不知道是谁扔给它的杂食。
陆行舟在雨小田的伺候下,穿衣。
他脸色很平静。
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看起来就像是做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
“您真是个好人。”
雨小田一边帮他系紧腰间的束带,一边说道,
“立下这么大功劳却没要赏赐,反而去救胡公公,整个秉卷司都知道您的事情,都给您竖大拇指呢。”
陆行舟跪求李因缘救胡庸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虽然有人嗤之以鼻,说他傻。
但更多人为之钦佩。
内廷这地方。
就是个人吃人的鬼怪地狱。
人们见惯了阴险狡诈,生死相见,大部分都已经冷漠无情。
乍然出现这种忠义之举,着实有些稀罕。
“都是无根浮萍,互相帮一把,是应该的啊。”
陆行舟淡淡的道,
“说不定我以后也遇到了什么麻烦,现在积一点儿善缘,来日,也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雨小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认真的说道,
“您对小的恩重如山,您若是有难,小的拼了这条命,也要帮您。”
“知道啦,多谢。”
陆行舟将雨小田搀扶了起来。
他能够看到后者眼睛里的真诚,也能够通过窥心术看到后者的真实想法。
他很满意。
换好了衣服,陆行舟前往内务司的囚牢。
这囚牢位于皇宫的西北角落。
和三座冷宫并排而立。
黑色的司衙,深重的门楣,从里到外都透着压抑和森冷。
还没走进去,就好像是有种刺骨的感觉。
陆行舟在门口,遇到了被扔出来的胡庸。
他还没有死。
但是,从那个样子来看,应该是彻底的废掉了。
身上皮开肉绽。
再加上这寒冬腊月的污水浸泡,发炎的发炎,流脓的流脓,生冻疮的冻疮。
整个人就那么像条狗一样蜷缩在雪地里。
瑟瑟发抖。
“胡公公,小的来接您呢。”
陆行舟一手揽住后者的脖颈,一手拖住他的双腿,将其抱了起来。
“没事了,咱回司礼监。”
“咱家没死?”
胡庸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模糊的看清楚了陆行舟的那张脸。
“不……我不回司礼监!”
“你快带咱家走……”
胡庸脑子似乎有点儿没有恢复神智,突然紧紧的抓住了陆行舟的肩膀,惊恐的说道,
“掌印大人一定不会放过咱家的!”
“他一定会杀了咱家……送咱家离开这……”
确实。
胡庸很担心,很害怕。
自己这次给司礼监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虽然自己被李因缘从内务司弄了出来,但这不代表李因缘会放过自己。
李因缘救自己,只是为了保住他在司礼监的地位。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
他一定会处理自己而泄愤。
胡庸知道李因缘的为人,也知道他的手段。
所以很害怕。
人就是这样。
在内务司的水牢里,他觉的自己必死,所以无所畏惧,能抗住那么多的折磨。
但出来后,有了一线生机,他又怕死怕的不行了。
陆行舟看着这个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老太监,如今瑟瑟发抖的好像是丧家之犬,心里忍不住冷笑。
然后低声安慰道,
“胡公公,您别担心,掌印大人已经答应,要放过你了。他还答应,等您伤好以后,去太庙终老。”
“养老?”
胡庸有些不敢相信。
但身上的痛苦,还有那极度的疲惫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将他最后的神智吞没了。
他昏迷了过去。
“呵。”
陆行舟笑了笑,给他盖上了一件带过来的毯子,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
胡庸昏迷了整整两日。
第三日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还住在原来的屋子里。
柔软的被褥。
摇曳的床纱。
干净的屋子。
忽明忽暗的炭火盆。
还有那熟悉的檀香味道。
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已经被精心处理过了,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却已经没那么痛苦。
最主要的是,那些包扎的绷带,煎熬好的汤药,给他带来了浓浓的安心。
“怎么回事?”
“咱家竟然……掌印大人他……”
胡庸有些不敢相信。
李因缘竟然真的没收拾自己?!
“胡公公,您醒来了啊,真是太好了。”
胡庸的使唤太监,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一份刚刚从外面打回来,热气腾腾的午饭。
依旧是胡庸之前的掌事标准。
肉,菜,汤。
一应俱全。
还有一块精致的点心。
“咱家……怎么会在这里?”
胡庸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回禀公公。”
使唤太监一边将饭食放好,一边将前几日的事情,一一讲给了胡庸听。
其中最主要的,陆行舟为了救他,放弃了所有赏赐的忠义之举,也是被他讲的活灵活现。
好像他亲眼看到一般。
“陆掌班可真是仁义,咱们整个内廷,都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是他……他……”
胡庸听闻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也是微微僵硬。
他想到了陆行舟去内务司接自己的那一幕。
想到了那个真诚的眼神。
在这之前。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有想过,是陆行舟救了自己,而且,还为了救自己,放弃了赏赐?!
要知道,以李因缘的性子,他的赏赐,很有可能,甚至九成,是让陆行舟成为秉卷司掌事!
他放弃了?
这不就是等于放弃了前程吗?
即便胡庸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但这一刻,尤其是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以后,再听到这些事情,他的心,也是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他咽了口口水,眼睛微微泛红。
“你去把陆行舟叫过来,告诉他,咱家醒了。”
胡庸深深的呼吸几次,将心头的诸多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吩咐道。
陆行舟如此忠义,自己也该把五毒诀的下半部,给他。
不再用五毒诀控制他。
当然不是胡庸良心发现了。
感动,只是暂时的。
他的本性还是没有变的。
他之所以不再用五毒诀控制陆行舟,是因为,他更懂一个道理!
对忠义之人,便要用忠义之举。
胡庸决定从此以后,用生死莫逆之交,以朋友情谊,来掌控陆行舟。
这样后者更能为自己所用。
说不定,还能让后者把自己从太庙里捞出来,东山再起?
“是。”
那使唤太监并不清楚胡庸所想,只以为后者是要感谢陆行舟,微微欠身,退出去报信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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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送您上路
“他醒了?”
陆行舟正在查验账目,听到胡庸醒来并且要自己过去的消息,目光闪烁了一下。
“剩下的账目你们自己检查,要万分小心,不要出错。”
“我去看一下胡公公。”
他对身边的几位小太监吩咐道。
“是。”
小太监们纷纷躬身,看着陆行舟远去的背影,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敬佩之情。
胡庸已经废掉。
陆行舟却还是对后者尽心照顾。
恭敬有加。
这是一个真正的忠义之人。
能够在这样一个忠义之人手下做事情,也是他们的福分。
大概半刻钟的功夫。
陆行舟来到了胡庸的住处。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他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
他不需要再卑躬屈膝。
也不需要低三下四。
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而胡庸只是一个下人。
嘎吱!
陆行舟推开了屋门。
一股子带着臭味和药香味道的热意,铺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头。
然后又是将屋门关闭了。
“胡公公。”
陆行舟微微吐出一口气,尽量把姿态放低了些,凑到了床前,
“您醒来了?您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告诉小的,小的去……”
“咱家没事。”
胡庸微微的叹了口气,艰难的转过头,眼睛里浮现着浓浓感动,道,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咱家都已经知道了,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如果不是你,咱家这次就死在内务司里了。”
说到这里,胡庸的眼睛微微泛红了。
“咱家没想到,你能够为了咱家,把前程都给舍弃了,咱家对不住你啊!”
胡庸抓住了陆行舟的手。
因为伤势严重的缘故,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胡公公,您说这话就见外了。”
陆行舟躬声道,
“小的是您提拔起来的,小的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小的救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可别这么说了,您好好养伤,以后小的还会伺候您的。”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胡庸叹了口气,迟疑了稍许,又道,
“等咱家恢复了,咱家就收你为义子,咱家虽然官职不在了,但咱家这些年,在内廷里也有些关系,咱家一一都传给你,只要你努力些,总还有机会起来的。”
“小的谢过胡公公。”
陆行舟再度躬身。
这时候,胡庸又是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五毒诀下半部。
然后递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还有这个,是五毒诀的下半部。”
“咱家也提前交给你,等你修炼完了上部,直接就可以着手修炼下部了,中间也能省去不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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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陆行舟接过了五毒诀,这瞳孔里闪过了一丝笑容。
终于拿到手了。
五毒诀。
这东西是胡庸的秘传武功。
神武司没有报备,所以也没有办法从别的地方弄到手。
只有从胡庸这里下手才行。
这也是陆行舟留着胡庸的第二个目的。
现在都达成了。
当然,陆行舟还要确认一下这五毒诀下半部是否是真的。
他眼角余光瞥过胡庸,施展了窥心术。
“五毒诀,咱家也给了,而且是毫无保留,连最后的五毒归元法都没藏着,算是仁至义尽!”
“你修炼过之后,一定会感动的无以复加!”
“等过几日再收你为义子,你就彻底翻不出咱家的手掌心了。”
胡庸盯着陆行舟,心里想道,
“对付忠义之人便用忠义之法!”
“多谢胡公公。”
到这个时候。
陆行舟确定五毒诀是真的,而且,胡庸身上也已经没有什么可榨取的剩余价值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关系。
陆行舟根本不在意。
凭借窥心术,他只要达到了一定的地位,就能轻松建立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关系网。
不需要借助胡庸。
那么,这个人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呵!”
陆行舟脸上的谦卑,恭顺,都慢慢的消失了。
他一边将五毒诀下半部放入怀里,一边把胡庸抓着自己的手指,依次掰开。
然后,扔了回去。
“你……”
胡庸察觉到了一些异常,抬起头,看到了陆行舟那突然间变的平静,甚至冷漠的眼神儿。
他感觉像是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遍体生寒。
“胡公公。”
陆行舟站在床榻旁,低头看着他,冷笑道,
“小的,该送您上路了。”
嗤!
这句话落下,陆行舟直接将床榻上的纱帘拽了下来。
床榻被震的摇晃了一下。
胡庸的眼睛瞪得更大,这脸色也变的苍白无比。
“你……”
他几乎都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秒的时候,这陆行舟还是对自己卑躬屈膝,言辞恳切,怎么突然?
哗啦!
陆行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用纱帘将他的脖颈给缠绕住。
然后那一丝不算浑厚的内力涌入双臂,就这样硬生生的把胡庸从床榻上给拽了起来。
“呜……你……”
瞬间的勒紧,让胡庸无法呼吸,他的脸由苍白变成青紫。
而那一双眼睛也是像被挤压一样,凸出了眼眶。
“陆行舟你……”
他艰难的伸出手,抓住了陆行舟的手腕,想要说些什么。
陆行舟空出左手捂住了胡庸的嘴巴。
尽量不让后者发出声音。
他冷冷的盯着这张充满着惊恐,绝望的苍老脸庞,笑着道,
“多谢您。”
“给小的腾位置,临死之前,还助小的一臂之力,让小的入了掌印大人的眼,可以名正言顺做秉卷司的掌事。”
“你……你……”
胡庸听到这句话,好像是被雷劈了一下,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
在这一瞬间。
他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场景。
陆行舟给自己出主意,陆行舟劝慰自己,陆行舟帮自己计算账目等等。
而联想到陆行舟刚刚这句话,他突然间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陆行舟在设计自己。
最终,自己被内务司收拾个半死,而且还被李因缘抛弃,而陆行舟却崭露头角!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他在耍自己。
让自己消失给他腾出位置。
这个人太阴险了。
就算是杀自己之前,他还要骗取自己的五毒诀下半部!
这个人简直无法想象的狡诈!
“你要杀咱家,李因缘一定会察觉出来……”
或许是最后的愤怒,又或许是想要给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胡庸拼了所有的力气,挣扎着,喊道,
“以他的谨慎性子,一定不会用你,甚至会除掉你!”
“不会的。”
陆行舟脸上依旧是淡然的笑容,然后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悔过书。
“我观察你的字迹,已经很久了。”
“这是我替你写的悔过书。”
“李因缘,看不出来的。”
他把纸张在胡庸面前晃了晃。
“不……”
胡庸扫了一眼字迹,更是瞬间如坠冰窟。
那字迹,真的好像是自己写的一般。
这一刻。
他彻底绝望。
陆行舟在他眼中,好似魔鬼!
“您教我的,咱们内廷里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斩尽杀绝,永绝后患。”
“小的不能让您失望。”
陆行舟没有给他再废话的时间,笑了笑,将纱帘绳子勒紧。
“呜……呜呜……”
胡庸身子颤抖,双腿剧烈的乱蹬,然后很快没了气息。
第四十一章荣升掌事
陆行舟将胡庸的尸体,吊在房梁上。
然后,将那一封悔过书,扔在了地上。
为了让一切更加逼真,毫无破绽,他又躺在床榻上,盖上了被子,然后装出虚弱无力的样子,爬了下来。
被子被扯到了地上,他踉跄着搬起来椅子,走到了胡庸吊着的地方。
咣当!
陆行舟把椅子踢倒。
一切完美。
“你就是自杀的。”
陆行舟歪着头,看着两只眼睛凸出眼眶,舌头也垂下来的胡庸,自言自语。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在这里等候了大概半个时辰。
伺候胡庸的小太监弓着身子走了过来。
“陆公公,您完事了?小的去伺候胡公公。”
小太监弯腰作揖,低声道。
“不必了。”
陆行舟笑了笑,道,
“胡公公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
“啊?”
小太监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发现陆行舟没有动,而是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森冷。
好像摄人心魄的恶鬼。
他咽了口吐沫。
心慌了。
“怎么回事?”
“我做错了什么?”
“千万别赶我走,我还要挣钱养我的弟弟妹妹啊!”
小太监,是自愿卖身入宫的。
他是家里的长子。
父亲早逝。
母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实在难以为继。
他为了让弟弟和妹妹能够长大成人,能够读书,便入了宫。
每年的例钱,都会如数寄给家中。
他不想死。
他很照顾外面的家人。
这些,陆行舟早就知道了。
他是特意派这个小太监过来伺候的。
就是为了能够事后封口。
不过刚刚,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对这个小太监施展了读心术。
后者心里所想。
和陆行舟所预料的差不多。
他笑着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后者吓的打了个哆嗦,直接瘫软着跪在了地上。
一个劲儿的磕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是掌印大人的意思。”
陆行舟轻轻的闪过身,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让小太监看到里面。
胡庸吊在房梁上。
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那一张脸上,则是充满了绝望和悲凉,恐怖至极。
“你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你的家人就会没事,你也会没事。”
“否则……”
陆行舟蹲下身子,抓着小太监的头发,逼后者眼睛直视着自己,笑着威胁道,
“你弟弟妹妹,都得被卖去青楼。”
“生不如死。”
“明白吗?”
“这……胡……这……”
小太监提起头,看到那一幕,身子猛地僵硬了下来。
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脑子里像是被雷电劈过一般,一瞬间,陷入了昏暗,他本能的,结结巴巴的道,
“小的知道……知道……知道……”
陆行舟没有再多说。
起身,离开了这栋宅子。
屋子里,胡庸的尸体微微摇晃着,那双眼睛依旧死不瞑目。
似乎在盯着陆行舟的背影。
似乎在愤怒,在怨毒。
但,已经无济于事。
……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第二天,胡庸上吊自杀的消息,便是通过那个小太监,传遍了秉卷司。
那封悔过书,也落在了李因缘的手中。
字迹,没有问题。
小太监的描述,也没有问题。
最主要的是,李因缘对胡庸原本也是什么兴趣了,本来就是要抛弃的棋子,所以,他也没有继续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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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陆行舟还得继续作戏。
他出面,装殓了胡庸的尸体,请人送出了皇宫,送去他的家人那里。
表现的好一副悲伤不舍。
让那些不知道事情真相的太监们,对他更加的倾佩。
情谊这种事情。
在内廷里,真的是很少见。
这在无形之中,提升了陆行舟在众人心目之中的形象。
而当一切都解决了之后,李因缘将陆行舟唤到了掌印殿。
冬日已经过去了大半。
大殿里虽然依旧有些寒意,但却已经不需要升炭火盆了。
李因缘肥胖的身躯挤在几案后面的太师椅上,小眼睛微微眯着,双手互相抄在了宽厚袖袍里。
没有炭火盆,还是有些冻手。
“见过掌印大人。”
陆行舟往前走了两步,跪在了几案下,谦卑道,
“掌印大人叫小的过来,有什么吩咐?”
“跟你说件事情。”
李因缘身子没有动,仅仅是从袖子里把右手抽了出来,然后把一块早就准备好的令牌,扔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木牌红褐色,大概有掌心大小。
正面是一个司礼监的司字。
背面,是一种类似于花朵的纹路。
陆行舟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能够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淡淡凉意。
“这是秉卷司的掌事令牌。”
李因缘轻声道,
“胡庸死了,秉卷司那边儿暂时也没有谁能够掌管,咱家想来想去啊,也就你能挑起这个大梁,拿着吧。”
其实,从陆行舟献计那一日开始。
李因缘已经相中他了。
今日只不过是正式通知。
“掌印大人恕罪!”
陆行舟有些慌乱的将令牌捧了起来,然后又对着李因缘磕了个头,道,
“小的不敢接。当初小的要掌印大人救胡公公,就说过,小的不要任何赏赐,而且,如今胡公公刚死,小的还得给胡公公守孝,更不能……”
陆行舟直接拒绝了。
李因缘和胡庸不一样,他更谨慎,也更小心,同时这心思也更加的缜密。
一旦自己对这掌事之位做出任何太过于急迫的表现。
一定会引起后者怀疑。
这个时候,掌事的位置已经近在眼前。
陆行舟不敢有丝毫大意。
必须继续演戏。
“呵。”
李因缘看着陆行舟这般诚惶诚恐的样子,小眼睛里浮现出的赞许更加浓郁了些。
这倒真是个忠义的孩子。
他笑了笑,柔声道,
“咱家知道你忠义,但这担子,必须得有人挑起来啊。秉卷司是司礼监的核心,总不能群龙无首,成了烂摊子吧?”
“可是……”
陆行舟还想说什么。
李因缘从几案后面绕了过来,蹲下肥胖的身子,把陆行舟举着令牌的双手给按了回去。
笑着道,
“别可是了。”
“你这么好的苗子,如果不好好培养,真让你一辈子窝在账目房,就太可惜了。”
“咱家可舍不得。”
“去吧。”
他这话里,又多了几分惜才,多了几分招揽的意思。
让人听着像是长辈在谆谆教诲。
陆行舟抬起头,盯着李因缘那闪烁着真诚,灼热的小眼睛,面露感动。
心里,也是笑意盈盈。
掌事之位算是顺理成章的,到手了!
而且也让李因缘开始有意的招揽自己了。
一切都很顺利!
他真诚叩首,低声道,
“小的领命,多谢掌印大人赏识,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不让您失望。”
第四十二章兰花指
“陆公公,您请。”
阳光明媚。
空气里的风显的异常温暖。
枯树枝头上的鸟雀,也因为冬日即将过去,而叫声欢快。
两名小太监弓着身子,给陆行舟引路。
他现在已经是明正言顺的秉卷司掌事。
李因缘亲自宣布。
整个司礼监的人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对陆行舟刮目相看。
羡慕的,嫉妒的,都有。
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是真正的觉的不可思议。
这陆行舟年纪轻轻,才入宫不到一年啊,竟然做到了秉卷司掌事的位置。
副六品的官职。
这在外面,那就相当于一州府的府尹,比县令还要高两级。
几乎是很多太监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就算是胡庸。
也是在秉卷司苦苦的熬了数十年,才坐上了那个位置啊。
陆行舟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当然,很多人也是佩服陆行舟的本事和为人的。
先是贡茶案。
后来又帮着司礼监化解了大危机,甚至忠义之举,舍弃所有的赏赐要救胡庸等等。
这都是让人们津津乐道,同时又佩服的。
“这是您的新住处。”
两个小太监将陆行舟引领着过了那处小竹林,来到了一幢气派许多的宅院前。
这是胡庸曾经的住处。
宅院,竹林,屋舍,还有里面的宽敞厅堂,镂空雕花的屏风,专门的红木几案等等。
陆行舟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但是,这一次过来,他依旧是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
因为身份变了。
自己是主人。
不再是那个,低三下四,说话瞻前顾后的小太监。
也不需要给胡庸那个老东西下跪磕头了。
嘎吱!
小太监把屋门推开。
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却很干净。
所有的床铺被褥都换成了新的,家具等等则是都擦的一尘不染。
“这里是给您准备的袍服。”
其中一个小太监指着桌子上摆放的两套衣服,道,
“您现在是掌事了,这袍服上,便多了青色鱼纹,袖口,领口,也都有青色的鱼磷线。”
“还有您专用的腰牌。”
陆行舟一一扫过。
袍服,他已经很熟悉了,以前在胡庸身上都看腻了。
关键是那腰牌。
和秉卷司的令牌差不多。
正面是司,反面是陆。
入手沉甸甸的。
“还有一件事情,掌印大人要我们转告您。”
另一名小太监躬身说道,
“您现在是掌事,修炼武功的事情,就不需要向传功之人汇报了,您可以自行记录,也不需要每三个月汇报一次,只需要一年汇报一次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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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谢过掌印大人。”
陆行舟拱了拱手,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赏给了两个小太监。
这是规矩。
“您客气了。”
小太监喜笑颜开,其中一人迟疑了一下,又是提醒道,
“陆公公,您现在已经是掌事了,以后对下面的人说话,得自称咱家,不能再用我这个字了。”
“哈哈……”
陆行舟忍不住开怀大笑,
“咱家知道了。”
“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吩咐,小的告退,还要给掌印大人回信。”
两名小太监同时鞠躬。
“去吧。”
陆行舟摆了摆手,便是让两人退下了。
留下他一个人,环视整个屋子。
昏暗的光线里面,有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儿。
那是胡庸曾经常用的熏香。
几案,桌椅,甚至床榻,都也是胡庸用过的。
还有靠着屏风的那个位置,那处房梁,是陆行舟亲手吊死胡庸的地方。
“冤魂不散?”
“咱家是不信的。”
“就算你真的敢来,咱家也能让你再死一次。”
陆行舟笑了笑。
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甚至是狰狞。
旋即。
他换上了新的袍服,系好了腰带,带上了自己的腰牌。
然后在铜镜里面自顾自观赏了起来。
青衣鱼纹。
白面瘦身。
他轻轻的捏起了兰花指,嘴角儿挑起笑意。
里面的那个人儿。
和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如玉的谦谦君子,陆行舟,越来越不像了。
“容儿啊,这都是你给的。”
“咱家所经历的一切,早晚会十倍百倍还你。”
他笑着道。
声音似夜枭,怪异,尖酸。
嘎吱!
陆行舟顾影自怜的时候,院子外面又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这应该是雨小田搬过来了。
正式升任秉卷司掌事,陆行舟的各方面待遇都将有提升。
关于使唤太监也是如此。
雨小田不再是兼职的使唤太监。
而是正式的,贴身侍从。
从神武司除名,然后从此为陆行舟一人使唤。
算是私人财产了!
吱!
陆行舟将铜镜挪回了原来的位置,看着里面的自己,轻轻的将两鬓的黑发在耳前捋顺,然后笑着走出了屋子。
“陆……陆公公!”
雨小田怀里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费力的往里走,见到陆行舟出来,忍不住惊了一下。
青衣鱼纹。
涂抹了胭脂的白面。
两相配和在一起。
换上新袍服的陆行舟,给他一种异样儿的感觉。
似乎多了一种流露而出的妖媚。
而在那妖媚里面,还有一种让他心神悸动的邪。
雨小田有点恍惚。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慌乱的跪在了地上。
手里抱着的那些杂物也是哗啦啦散落满地。
“别这么紧张,咱家还是以前那个陆行舟,你还是咱家最好的身边儿。”
陆行舟笑着,把落在脚下的被子给捡起来,然后又小心的掸掉了上面的灰尘。
旋即又摆了摆手,柔声道,
“起来吧,咱家帮你收拾东西,收拾完了,跟你商量件事情。”
“多谢陆公公。”
雨小田面露感激,急急忙忙的爬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宅院。
为了方便使唤,陆行舟将雨小田的住处安排在了自己隔壁。
里面的家具等等,都是一应俱全。
还有书架书桌,这种相对于雨小田的身份来说,比较奢侈的物件。
甚至还有一个屏风,把屋子分隔开来。
形成了简单的厅和卧。
这全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掌班的待遇了。
雨小田一边铺床叠被,一边扭头看向正弯腰帮自己收拾杂物的陆行舟,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
“此生能遇到陆公公,是我雨小田之幸。”
“刀山火海,生死不论,定不能辜负陆公公之恩。”
他心里暗暗发誓。
稍许。
一切收拾妥当。
陆行舟分别倒上了两杯茶。
这是掌事才有资格享用的陈年龙井,碧绿的茶芽儿微微浮动,异常清香。
他也给雨小田留了一些。
“多谢陆公公。”
雨小田接过陆行舟递过来的茶杯,双手微微发抖。
心里越发的感动。
陆行舟真的对自己太好了。
“别这么客气,咱们名义上是主仆,私下里,可以做朋友的。”
陆行舟笑了笑,旋即又道,
“坐,咱们商量件事情。”
“这一阵子观察,我发现你也挺聪明的,让你一直留在咱家身边伺候,屈才了,想不想去账目房试试啊?”
升掌事了。
他也要开始慢慢建立自己的力量了。
雨小田,账目房,是开始。
第四十三章礼尚往来
雨小田现在是陆行舟的贴身陪侍。
后者的命令,自然是不能够违背的。
当然,他自己对于进入秉卷司的账目房任职,也是愿意的。
这意味着,陆行舟准备培养他。
看到了一份前途。
而且,重点这份差事也比单纯伺候陆行舟更加的不错。
他没有拒绝。
按照陆行舟的要求进入了账目房,接替陆行舟之前的工作。
不过陆行舟没有直接让他做掌班。
毕竟,雨小田是个纯新人,这个掌班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等雨小田站稳了脚跟,再提升不迟。
安排好了后者在账目房的事情,陆行舟没有闲着,又前往了神武司。
他还要给雨小田找一部适合的武功修炼。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窥心,陆行舟已经算是将后者了解的透彻了。
目前来看,雨小田对自己真的是忠心耿耿。
还感激涕零。
忠心的条件满足了,就可以放心培养。
那么武功也不可或缺。
而神武司就是皇宫之内大部分武功的源头。
陆行舟现在是秉卷司的掌事,秉卷司和神武司都属于司礼监的三司之一,互相平级。
他自然也可以过去了。
神武司,距离秉卷司并不是很远。
大概有半刻钟左右。
从外面看过去,这是一座恢弘宽阔的校武场。
整个校武场都是用青色的围墙环绕,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但却能够远远的听到低沉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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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里面的太监们,还有侍卫们,练武的声音。
还有教头们训斥的声音。
“这位公公,您有什么事情。”
陆行舟来到了神武司的门口,青色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
他躬身行礼,恭敬无比。
陆行舟身上的袍服,还有鱼纹,都显示着副六品的地位。
小太监不敢怠慢。
“我是秉卷司的陆行舟,我想拜访你们神武司的掌事,赵公公,麻烦帮我通报。”
陆行舟笑着说道。
“原来是陆公公!小的失礼了。”
小太监听到陆行舟的名字,脸上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钦佩,又是鞠了一躬。
陆行舟这个名字,如今在司礼监,可算是人尽皆知。
“快去吧。”
陆行舟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有多么的骄傲,他笑着让小太监去报信了。
很快。
里面传出来一个畅快粗狂的大笑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便是一位身材魁梧如山,四肢肌肉峥嵘的中年男子。
他虽然也是太监,但走路之间却虎虎生风。
阳刚之气浓郁。
一双眼睛里也是迸射出了浓**光,如烈阳灼烧。
这位便是神武司的掌事。
赵星河。
和陆行舟是一个级别的。
是个武痴,也是个武学天赋极强的家伙。
“哈哈,咱们司礼监的红人,陆公公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赵星河快步走到陆行舟面前,拱手示意,
“快里面请。”
“多谢。”
陆行舟跟在赵星河身后,进入了这神武司之内。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为内廷培养武者的地方,忍不住好奇,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偌大的校武场,全部以夯实的红土铺砌。
四周靠着围墙的位置,则是竖着一排一排的木架,上面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刀枪剑器,斧钺钩叉。
一应俱全。
阳光下,众多兵器闪烁寒光,给人冷冽非凡之感。
那些太监们,则是正纷纷呼喝成声。
倒是也十分的热闹。
“这边请。”
稍许之后,赵星河将陆行舟带到了神武司的司衙。
这司衙在校武场的东南。
制式模样儿和秉卷司的司衙几乎差不多。
只不过,在门口的位置,立着两个用黑石雕刻成的刀剑,交叉在了一起。
给人森冷锋锐之感。
两人进了司衙。
赵星河主座,陆行舟副座,随后有小太监给两人送上了茶水。
“陆公公,您秉卷司我可是了解的,整日忙的不可开交,胡庸胡公公在的时候,除了汇报武功修为,其余的时候,可是从来不到这里。”
赵星河粗壮的手掌,握着那看起来显小了很多的茶杯,抿了一口,笑着问道,
“您今天怎么有时间了?”
“赵公公客气了。”
陆行舟拱了拱手,笑着道,
“今日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呢,就是久闻赵公公大名,之前却因为身份问题,从来没有拜见过,今日过来拜访一下。”
“秉卷司,神武司,都是司礼监下属,咱们也都是掌印大人的手下,自然要常走动,常来往,熟络起来,这样司礼监也能更团结嘛。”
说着话,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份不大的黑色书卷。
笑眯眯的送到了赵星河面前。
“初次见面,咱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个是咱家偶然间淘来的一副字联,前朝大家文嵩公的亲笔,送给赵公公,当个摆设。”
哗啦!
陆行舟将字联打开,带着些许的谦卑,展示在了赵星河面前。
字迹龙飞凤舞。
颇有几分阳刚冷冽之意。
力透纸背。
壁画又如刀劈剑砍。
着实不错。
“啧啧……文嵩公的亲笔啊。”
赵星河上下打量一眼,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爱之色,连忙是接了过来,一遍爱不释手的抚摸,一边感激道,
“陆公公可有心了。”
赵星河是个武人。
但确实也喜欢收藏些文字古玩之类的东西。
陆行舟来之前,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所以命人买了这副字联。
就是为了和对方打好关系。
显然对方很喜欢。
“赵公公客气了,您喜欢就好,宝刀赠英雄,红妆伺美人儿!这副字联留在您这里,就是恰到好处啊。”
陆行舟又恭维了一句。
“哈哈……”
赵星河心头更加的畅快,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
赵星河将字联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陆行舟,问道,
“还没请教陆公公,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礼尚往来。
赵星河还是懂的。
“哦。”
陆行舟将茶杯放下,客气的拱了拱手,道,
“是这样,有件事想拜托赵公公。”
“咱家手下的太监,雨小田,以前就是您神武司的,这人儿实在是不错,咱家看着喜欢,见他武功底子又不错,就想培养培养。”
“想给他找一份合适的武功修炼,不要再修炼那些花拳绣腿了!”
“咱们整个司礼监,也就您这里有一些秘籍。”
“所以……”
陆行舟脸上带着明显的恳求,看向赵星河。
“哈哈,原来是这等事,简单了。”
赵星河挥挥手,爽快的道,
“陆公公稍等,我把专门负责传授雨小田武功的教头找来,问问情况,亲自带你去武库,给他选一部合适的武功。”
这事情,也就是赵星河举手之劳。
能和陆行舟打好关系,也还了字联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多谢多谢。”
陆行舟也是面露喜色,连忙致谢。
武功没问题了。
第四十四章第三重
最终,陆行舟从神武司满载而归。
之所以说是满载,首先是因为他得到了一部很适合雨小田的武功。
清风细雨剑。
这部剑法,据说是从南疆瑶族的一部绝世剑法的残篇之中领悟出来的。
剑如清风。
气如细雨。
诡异狠辣非凡。
属于和五毒诀平起平坐的六品武学。
是雨小田现在的官职能够修炼的武学品阶极限。
最重要的是,赵星河知道,雨小田就是南疆的遗民,他的体质也是属于南疆瑶族那种,柔和纤细软弹的体质,适合修炼这种剑法。
可以说,这部剑法配雨小田,最合适。
后期成长也肯定不错。
陆行舟感激不尽。
满载的第二个原因,便是陆行舟和赵星河的关系。
通过这一番交流,两人对彼此都有了更多的了解,关系也有了更进一步。
算是能够和睦相处了。
陆行舟早晚是染指司礼监大权的。
他不可能与所有人为敌,不可能杀掉所有人,再培养自己的人。
太麻烦。
就有人要招揽,有人要打压。
赵星河这里,就是一个不错的开头。
他心情很好。
回到住处。
陆行舟将雨小田唤到了近前。
清澈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进了屋子,弥漫出些许温暖。
那张清秀的脸庞,在这种光线的映衬下,颇有几分柔和的意味。
他弓着身子,谦卑而恭敬。
自从去了账目房以后,雨小田的生活忙碌了起来,也可以更多的拒绝赵宜人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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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心情和气色也好了不少。
“陆公公,您有什么吩咐?”
“好事啊。”
陆行舟笑了笑,将轻风细雨剑法拿出来,
“这是我从神武司求过来的,比你现在修炼的那些花拳绣腿强不少,而且,据说也很适合你们这种瑶族的纤柔体质,赶紧试试吧。”
“轻风细雨剑法?”
雨小田面露惊愕。
他没想到是这种事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出了神武司,入了账目房,以后就没有机会继续练武了。
没想到,竟然……
恍惚之间,陆行舟已经是亲手将剑谱送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看看。”
“多谢陆公公。”
雨小田面色感激,将剑谱接在了手里。
有些好奇的打开首页。
“清风细雨剑。
某有幸于瑶族一座古墓中,瞻仰春风化雨剑法。
其剑如风,其意如雨。
惊为天人。
可惜某资质愚钝,无法尽得其精髓,只学皮毛。
不敢辱其真名。
故,更名清风细雨剑。
愿有缘人,可从中悟出一二,来日能真正使春风化雨剑重现人间。”
嘶!
视线在这简介之上扫过,雨小田双手猛地紧绷,心里也是倒吸一口气。
春风化雨剑法。
他是知道的,乃瑶族至高无上的剑法。
可称之为普天之下第一剑法!
就算是,如今江湖上公认的最强剑法,神剑山庄的天地十四剑,都曾败于春风化雨四次!
不曾赢过!
可惜的是,此剑法失传许久无人能知。
如今这清风细雨剑法,竟然是春风化雨剑的简单版本?
加之雨小田的瑶族身份,他心里自然震撼。
冥冥之中,觉的,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机会。
万一。
有朝一日。
这清风细雨,真的腾云为龙,成为春风化雨呢?
“小的多谢陆公公。”
“陆公公之恩,小的感念在心,没齿难忘。”
雨小田这一次很郑重,他双手捧着剑谱,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然后深深的叩头。
他知道,以自己的地位是不可能拿到这部剑法的。
自然是陆行舟在里面出力了。
此恩该谢。
“好好修行,日后能给咱家出力就好了。”
“去吧。”
陆行舟笑着将雨小田搀扶了起来,说道。
“恩。”
雨小田越发感激,声音坚定,
“定不负陆公公所望。”
陆行舟又是嘱咐了几句,然后便让雨小田退下了。
对于后者,他算是知根知底儿,也知道其心意,所以基本上放心。
待周围彻底安静。
陆行舟也是回到了屋子的侧室,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毒物香炉给取了出来。
培养雨小田修炼武功,并不代表着,自己可以不修炼。
真正的强,只能是自己强。
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的对你忠心。
即便是曾经刻苦铭心的爱情,也会突然之间举刀相见!
陆行舟对此深有体会。
所以,他永远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
他只信任自己。
武功,他必须也要自己修炼到巅峰才行。
“呼!”
盘膝闭目,目光逐渐平静。
香炉里的毒物已经完全互相融合了。
五毒诀下部。
第三重。
使用的不再是之前的那种普通毒物,是全部生长了二十年以上的剧毒毒物。
而且,融合之法,也更加的复杂。
配和五种剧毒的毒草,再加上刺激毒物杀戮之性的香味,将它们混合在一起。
毒物在互相残杀之中,借着毒草来恢复体力。
从而,体内毒性更重。
大概经过两个月的培养,五毒毒物和所有的毒草,都彻底融入毒蟾蜍的身体内。
毒蟾蜍,也化为血蟾蜍。
剧毒无比。
此时此刻,血色的蟾蜍正趴在香炉的底部,身上的纹路有白色,有黄色,有黑色,有银色,诡异无比。
皮肤上那些球状的鼓包,一个个都是像指甲盖般大小,闪烁着墨绿色。
它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气息都有些发黑。
不过,它虽然成为了剧毒的血蟾蜍。
但也因为和其余五毒的厮杀而受伤过重,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它需要时间恢复。
但陆行舟却不会给它时间。
因为要借助它修炼。
啪!啪!啪!
陆行舟将不能动弹的血蟾蜍捣碎,皮肉碎裂,汁液飞溅,最终彻底的混合成了一滩五彩斑斓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这气味都有剧毒。
如果是普通人闻上一些,都会觉的头昏脑胀,四肢无力。
陆行舟修炼五毒诀许久,已经有了抵抗力。
“呼!”
看着香炉里的恶心东西沉默了稍许,陆行舟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将所有的毒液倒进了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咽下去。
这次的毒,和之前的毒截然不同。
它扩散的更快,带来的痛苦也更加的浓郁。
只是瞬间,陆行舟就觉的腹中要被人给撕裂了一般,而很快,这手上,脖颈上,手臂上,甚至脸上的皮肤,又浮现了一道道的黑色斑点。
斑点随之迅速溃烂。
流出了脓液。
脓液所过之处的皮肤,又是被焚烧腐蚀一般的,溃烂起来。
剧毒开始疯狂发作了。
“啊……”
陆行舟实在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有些尖锐的惨叫。
真的,很痛。
“咱家,穿心之痛都经历过。”
“这区区皮肤溃烂,又算什么?”
陆行舟咬着牙,硬生生的,勉强挺直了腰板。
开始运转五毒内力。
第四十五章事出反常
时间流逝。
转眼之间已经是过去了半月。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
整个皇宫里的气氛,都是比之前热闹轻松了不少。
冬日的阴云也正在逐渐的散去,就连这枝头上的鸟雀也叽叽喳喳的变的更加欢快了。
温暖的阳光落在庭院里。
陆行舟的身影正在竹林之中闪转腾挪。
他的身子就像是一条蛇,绕着那稀疏的竹子环绕,闪转,身子轻盈,不接触任何一根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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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风荡漾,吹的那些散落竹叶飞舞。
看起来颇有几分美感。
这是蛇盘步法。
按照正常五毒诀的修炼,第三重的修炼,也就是达到力境后期,也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
因为光是培养五毒,就需要不少的时间。
再加上每次修炼以后,身体皮肤溃烂,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够愈合。
这些加起来,足足需要三年。
五毒诀修炼之人才能够进入力境后期。
不过,陆行舟这具身体实在是奇异。
他只用了两三天,身体上的那些溃烂就完全恢复了。
再加上他现在有些权力。
血蟾蜍培养也十分顺利,不过半月,已经将第三重的修炼彻底完成。
他的实力,也突破了力境后期。
此刻。
他丹田之中的那些内力,已经发展壮大到了如同手指般粗细。
这样的内力,当用于攻击,或者作用在身体某个部位的时候,产生的效果更加非凡。
他可以轻轻松松打碎一根大腿般粗的木桩。
而且还能够连续打出十几爪。
内力依旧有剩余。
他的实力几乎是成好几倍的增长了。
更重要的一点进展是,内力的壮大,让他已经可以修炼步法了。
蛇盘步。
是五毒诀里面的配套步法。
模仿蛇的灵动和狠辣,属于轻功之中的一种。
与爪法配和,能够爆发出极强的威力。
只不过,这步法极为消耗内力,所以,只有达到了第三重,力境后期,才能够初步修炼。
咻!
陆行舟的身影,好似蛇一般从竹林里钻了出来。
带着一阵风,还有飞舞的竹叶,落在了凉亭里。
他额头上满是汗水。
后背也被汗浸湿了不少。
气喘吁吁。
骤然修炼步法,他着实有些兴奋。
因为步法带来的速度,敏捷,还有那种游刃有余的在竹林之中穿行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妙。
尤其是,当他以步法和爪法配和的时候。
更是有种天下唯我无敌的感觉。
当然,这是错觉。
但陆行舟却也因此更加喜欢练武了。
他很期待,当自己真正的达到武学的巅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天地之间,任我逍遥?
仇人敌人,谈笑间灰飞烟灭?
“呼!”
“呼!”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陆行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冷水,咕咚咕咚的灌进了喉咙。
然后坐了下来。
内力有限。
蛇盘步也只能修炼一遍,就停下来休息。
而且,还没办法做到空中踱步,只能在平地上施展。
步法和内力修炼不同。
内力修炼他可以借助身体优势,但步法招式,只能慢慢打磨。
还需要很长时间啊。
“陆公公。”
就在陆行舟休息的时候,这宅院的石门处,传来了雨小田恭敬的声音。
陆行舟扭头,看到后者一脸恭敬的候着。
“什么事?进来说。”
自己练武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打扰。
雨小田也知道规矩。
但他还是来了,肯定是有事情。
“陆公公。”
雨小田弓着身子走进来,站在凉亭下,给陆行舟递过来了一本账目。
然后道,
“这是中书衙刚送过来的账目,关于今年的祭祀大典的。”
“嗯。”
陆行舟将茶杯放下,靠在了座椅背上,一边接过了账目,一边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中书衙,是秉卷司的三个部门之一。
和账目房,卷库并列。
这里的掌班叫做刘直,是个老太监。
他在中书衙已经做了二十年的掌班,算是资历相当老的了。
原本,胡庸死后,这秉卷司掌事的位置,应该轮到他。
但是陆行舟横空出世,给抢了。
这刘直心里自然是不舒服。
但他又不敢违背李因缘的任命,只好将这些怨恨都发泄在陆行舟这里。
中书衙负责和各个监司联络沟通,负责很多东西的采购以及分配。
也是秉卷司里比较重要的地方。
刘直一个不配合,就给陆行舟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如今,雨小田将祭祀大典的账目送过来,他本能的觉的,这刘直又要给自己使绊子了。
“不是。”
雨小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
“这账目丝毫没有问题。”
“小的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丝绸,烟火等等,所有祭祀大典需要的东西,全都是足量的,而且还有一些小的没想到的,中书衙也都考虑到了。”
“详细细致,没有任何问题。”
顿了一下,雨小田又是道,
“但这就是小的不理解的地方,祭祀大典,是咱们大魏朝的盛事,十分重要,照理说,他刘直不会让陆公公您这么轻松的。”
“他只要稍微偷懒,做点手脚,咱们就得忙的不可开交。”
“他却把事情做的面面俱到,咱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这有点奇怪。”
“所以,小的害怕,这账目里有什么小的看不出来的把戏,特意让陆公公您来掌掌眼,别出了篓子!”
雨小田的担心,很合理。
大魏朝每年都会在除夕之夜,举行一次祭祀。
皇帝带着所有的嫔妃,皇子,公主等等,在凌云坛上祭祀。
祈求苍天,保佑皇族,保佑天下,保佑大魏朝。
这是年度盛事。
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否则,陆行舟可能直接都被砍了脑袋。
这个时候,一向暗中使绊子的刘直,却突然间完美配和?
确实不太正常。
“咱家看看。”
陆行舟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眯着眼睛,轻轻的翻开了账目本。
一行,一页。
他慢慢的将所有的账目都一一过目。
不过半刻钟。
他就是将所有的账目全部看了一个遍。
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相反,他也觉的这个账目做的非常不错,比雨小田做的都好。
“难道他改性了?”
陆行舟揉了揉太阳穴,眼瞳里闪烁着凝重。
他是不相信刘直会真的这么尽心尽力为自己办事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迟疑稍许,陆行舟将账目扔回给了雨小田,吩咐道,
“祭祀大典的事情耽误不得,你先按照这些账目准备。”
“咱家去会会他刘直,看他到底耍什么把戏。”
第四十六章把戏
中书衙。
距离陆行舟所在的主司衙并不远。
也就是一墙之隔的距离。
黑色的门楣。
几行台阶直上。
门口站着一个瘦削的中年太监。
虽然陆行舟和刘直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最底层这些人,却不敢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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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掌事大人。”
中年太监恭敬的对陆行舟行礼,然后便带着他走了进去。
大门直通着司衙。
门上挂着的门帘已经是撤掉了。
远远的可以看到刘直的身影。
有些昏暗的光影下,一个瘦削的影子,伏在几案前,正翻看着什么。
他的背有些驼。
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互相映衬,看起来显得异常敬业。
刘直在中书衙的位置上已经是坐了几十年了。
他一直兢兢业业。
也算是秉卷司里的中流砥柱。
也正因为如此,陆行舟横空出世,他心里有着极度的不甘。
他知道自己天赋不行。
但自己几十年的苦劳,头发都已经熬白了,难道还不能换一个掌事?
他心里不甘心。
“刘公公,掌事大人来了。”
小太监的声音从门口想起,刘直猛地抬起了头。
陆行舟站在门外面,视线一直在盯着他。
刘直的脸上闪烁过了一丝很不自然的阴沉,然后又迅速的将这些情绪压制了下去。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然后急忙从几案后面跑出来,弓腰行礼,
“陆公公,什么风儿把您吹过来了?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没什么大事。”
陆行舟微微颔首,道,
“就是过来看看,顺便和你商讨一下祭祀大典的事情。”
“哎呀,陆公公想要商讨,直接命人把小的唤过去不就好了,不必亲自过来的。”
刘直往前走了两步,贴在了陆行舟身边。
他一手搀扶着陆行舟的手臂,一手指引向前,道,
“您快请。”
小太监很识相的退了下去。
陆行舟坐在了原本属于刘直的位置上。
他在几案上扫了一眼,看到一本半开着的礼册。
那是礼部制定的。
关于祭祀大典的流程。
所有的时间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谁该负责什么等等。
都详细的写在了里面。
大魏朝沿用了很多年。
“你倒是兢兢业业,这个时候还在看祭祀大典的流程。”
陆行舟笑着将礼册拿起来,晃了晃。
“祭祀大典是大魏朝的盛事,容不得任何差错,小的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刘直将刚刚沏好的茶端过来,亲自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道,
“陆公公请用茶。”
“嗯。”
陆行舟抿了一口茶水,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刘直,笑着问道,
“咱家知道,你是秉卷司的老人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是游刃有余。”
“咱家也知道,这些时日,咱家刚升任掌事,如果不是靠你照应着,肯定会出不少的麻烦。”
“先谢谢你了。”
刘直听闻此言,连忙往后退了半步,躬身道,
“陆公公客气了,这些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你劳苦功高,咱家会记得的。”
陆行舟将后者搀了起来,继续道,
“说起来,这次祭祀大典,你那账目咱家也看过了,做的很不错,真是辛苦你了。”
他故意挑起话题。
然后施展了窥心术。
“应该的,应该的。”
刘直表面上躬身。
脸上陪笑。
心里却是想道,
“哼,账目当然不会有问题。”
“一切都没有问题。”
“不然怎么让你放松警惕呢?”
“但我已经找好了时间点,到时候会亲手烧了秉卷司的库房,让你所有的准备都烟消云散,祭祀大典完不成,你吃不了兜着走!”
“完成这件事,太子就会助我做掌事!”
刘直的眼角微微挑了一下。
阴森异常。
“烧库房?太子?”
陆行舟眉头不漏痕迹的凝了一下。
要烧祭祀大典的库房?
这是比之前搞战马草料更狠,更阴毒的招式啊。
祭祀大典可是国之重典。
这出了岔子,说轻了,是让皇族在整个天下,无数百姓面前丢脸。
说重了,就是意图损害大魏朝气运。
这比谋反都差不了多少。
而且,更让陆行舟惊讶的是,这里面还有太子的影子?
刘直怎么和太子搞到一起的?
太子这家伙,还真是心胸狭隘到了极致,死盯着自己不放啊!
一瞬间,陆行舟心里闪过了诸多念头。
但很快他就是又平复下来。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着道,
“总的来说,还是要谢谢你。”
“而且,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一阵子,这些时日,你要再劳烦些,保证祭祀大典不要出错。”
“等这件事情过去,咱家会在掌印大人那里给你请赏的,咱家这里,也不会亏待了你。”
陆行舟站了起来。
脸庞上带着浓浓的凝重,还有真诚,对刘直躬身行礼。
“陆公公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我份内的事情。”
刘直看着陆行舟这副态度,那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些。
眼瞳里,还有几分森然忍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陆行舟都给自己行礼了。
这说明了很多事情。
陆行舟斗不过自己,害怕自己在祭祀典礼上闹事情。
又或者说,陆行舟真的信了自己的话,对自己感激涕零?
反正不管是哪种选择。
对自己都很有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你以为自己横空出世,运气好,就能坐稳这掌事的位置?”
“痴心妄想。”
“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住的。”
“你早晚得给我挪地方!”
刘直心里冷冷的想道。
……
没多久。
陆行舟离开了中书衙,回到了秉卷司。
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下来。
火烧云在天边萦绕,将这个厚重威严的皇城映衬的颇为壮观。
倦鸟在天空上最最后的盘旋,然后叽叽喳喳的归巢。
一切逐渐归于平静。
陆行舟倒上了一杯茶,端着来到窗前。
目光里是逐渐浓郁的森冷。
刘直要给自己使绊子。
太子阴魂不散。
这路走的还真是有些步履维艰。
“陆行舟,陆行舟……命如其名啊!”
“如陆上行舟,千难万阻!”
“呵……”
陆行舟轻轻的吹散了茶水表面的浮叶,抿了一口,然后自言自语的笑道,
“但既然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道路。”
“咱家逢山开山,遇神杀神!”
“刘直,你想害咱家,咱家就给你来个人证物证确凿,彻底除了你。”
“太子啊,你这次也别想好过!”
他的眼睛眯起来,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给捏碎了。
茶水飞溅。
沾湿了那窗棱和床沿下的青石板。
第四十七章五毒四重
农历腊月二十。
年关越来越近。
整个大魏朝都洋溢在一种张灯结彩的欢快喜庆之中。
这天下至中,长安紫禁城。
也是将其繁华盛世的场景尽可能的渲染了出来。
夜空下。
所有的街道都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在苍穹上俯视下去,就像是一道道闪烁着灯火的龙,在这城内游荡。
喧嚣热闹的声音,几乎是响彻云霄。
皇宫内,也不例外。
按照惯例,入了腊月二十,便开始整夜灯火通明。
以示皇城通明气象。
宫里的太监们,宫女们,侍卫们,脸上都是洋溢着欢快。
毕竟,年关的时候,主子们高兴,多少都会有些赏钱。
这也是他们的好时光。
而在这一派的热闹与放松之中,有一处地方却是例外。
便是陆行舟的住处。
并不算小的宅院里,只有一处灯笼点亮着。
显得形单影只。
那屋子里,也是光线昏黄。
偶尔还传来一阵阵的,让人觉的头皮发麻的嘶吼声音。
好似有鬼怪峥嵘。
顺着这声音看过去。
只见陆行舟赤着上半身,下面只穿着一条短裤,正跪在地上。
拼命的用拳头砸着木质地板。
地板上,已经是出现了十好几个拳头印记。
木屑纷飞,乌黑和血腥混杂一片。
显得格外狰狞。
而陆行舟的身上也是格外的恐怖。
皮肤上有着一道道的黑斑,黑斑已经溃烂,有着腥臭的脓水流淌,滴落。
而同时,在他的脖颈,手背,还有脚踝,以及小腹和后背的位置,则是分别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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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颈上的位置,像是盘着一条蛇。
手背和脚踝上的位置,则分别是蜈蚣,蝎子。
小腹和后背的位置,便是壁虎和蟾蜍。
壁虎趴在后背上,蟾蜍盘踞在丹田小腹之处。
蛇,蜈蚣,蝎子,在皮肤下面不断的蠕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些脓水也流淌的更加迅速,地板全都被烧出了一个个的窟窿。
蟾蜍和壁虎,则似乎是在后背和小腹之处前呼后应,一吞一吐。
随着它们的吞吐,一股股的黑色气息,从身体的四周汇聚过来,进入丹田。
“啊……”
陆行舟双拳紧握,把脑袋紧紧的贴在了地板上。
身子,随着这壁虎和蟾蜍的吞吐,而剧烈的抽搐。
那种痛苦。
用语言都描绘不出来。
陆行舟是在修炼五毒诀的第四重。
也是最后一重。
以自身为药龛,以五毒虫入体,并以药草刺激,让它们在体内互相残杀。
最终融为一体。
然后所有的毒液都最终没有丝毫的浪费全部被吸收。
此时此刻。
是修炼的最后的一刻。
吸收毒液。
呱呱!丝丝!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突然之间,蟾蜍的呱呱声,壁虎的丝丝声,像是幽灵一般在体内传出。
好像真的有毒虫在陆行舟的体内生活一般。
“啊……”
随着这两道声音的响起,突然之间,陆行舟的小腹和后背之处,也就是丹田的阴阳两面,都是剧烈的鼓动了起来。
一瞬间,他的前胸后背好像贴紧,只剩下一层薄纸。
又一瞬间,他的前胸后背又被吹起来,像是气球。
陆行舟被这种剧烈的收缩和膨胀,折腾的五脏六腑都要碎掉。
忍不住嘶吼出声。
呼!
呼!
呼!
而随着这般剧烈的收缩和舒张,那些散落在身体四周的毒液,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被吸收到丹田里。
啪!啪!啪!
他手脚上的蝎子和蜈蚣凸起,直接炸裂,他脖颈处的蛇形凸起也是慢慢消失。
轰!
几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浓雾,直接顺着他的手臂,脖颈,钻入了丹田里。
轰!轰!轰!
这一刻,陆行舟的一双眼睛都好像是变成了黑色。
他猛地抬起头。
然后双拳化作了爪子形态,直接朝着地板撕扯起来。
哗啦啦!
哗啦啦!
地板不断的炸裂,木屑纷飞。
陆行舟的身上,则是不断的有黑色的雾气飞舞起来。
隐约的。
这些黑色雾气形成了一道道的黑色虚影。
那分别是毒蛇,蟾蜍,壁虎,蝎子,还有蜈蚣。
它们化作黑色的影子,像是魔鬼般,围绕着陆行舟身体盘旋。
“啊!”
又是一瞬间后。
陆行舟再度咆哮出声。
轰!
所有的黑色雾气,黑色虚影,都是钻入了他的身体之内。
一切波动都平复了下来。
“呼……呼……”
陆行舟身上的气息也逐渐平息,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瘫软在了地上。
身上的黑斑,脓水,依旧在蠕动。
但他因为筋疲力尽,已经没有了什么反应。
甚至,他连动弹,或者是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索性,第四重修炼完成。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着肉身恢复了。
原本的五毒诀修炼。
第四重。
需要最少三年,最多五年的时间。
因为肉身受毒虫重创,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但陆行舟知道这具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几乎就是打不死的那种。
所以,他一次性把所有的第四重修炼全部完成了。
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痛不欲生。
但效果一定会很好。
按照一以往的修炼经验,这次恢复之后,他将正式进入力境巅峰。
“陆公公。”
陆行舟喘息的时候,屋门外传来了雨小田担忧的声音。
在这之前。
雨小田一直在大门口处守着,以防止陆行舟出现什么意外。
刚刚,他感受到强烈的劲气炸裂,连窗户纸都是被震碎了不少。
也听到了陆行舟的嘶吼。
所以这心里担心。
便没顾陆行舟的命令,过来一探究竟。
“咱家没事。”
陆行舟长出了一口气,咬着牙,硬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扶着桌椅,踉跄着走到了床边。
然后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沉沉的睡去之前,陆行舟对外面吩咐了一句。
“是!”
雨小田知道陆行舟所修炼武功的邪异,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把脖领子又拽紧了一些。
然后便是目光肃然的站在了这屋门口。
他要一直站着。
等陆行舟醒过来为止。
……
夜逐渐深沉。
天空上的黑像是被墨水染过。
大地上的喧嚣和热闹,也开始慢慢的散去。
好像有一瞬间。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沉寂一般。
月光划破了云层,倾洒了下来,照耀在了窗户上。
屋子里的情形,也略微清晰了些。
陆行舟依旧在沉睡。
但身上的那些溃烂,那些黑斑,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他的丹田处。
也是有着一团黑气,缭绕。
第四十八章防火网毡
清晨。
农历腊月二十一。
陆行舟伴随着清脆的鸟叫,还有香喷喷的饭菜香味醒来。
推开窗户。
阳光带着暖洋洋的感觉晒在身上,有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但陆行舟没有心思享受这种舒服。
他闭上了眼睛。
感受丹田之中的变化。
原本那一丝手指般粗的内力,此时此刻,已经增大了几十倍。
泛着淡淡的乌黑之色。
像是一团阴云般,在丹田之中悬浮着。
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第四重,力境巅峰,应该达到了。”
陆行舟面露期待。
后天力境巅峰。
内力如云。
可运转周天。
乃后天力境的分水岭。
无论爆发的力量还是内力持续的时间,都比之前更加深厚。
呼!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转五毒诀心法。
那一团乌黑的内力便是从丹田之中涓涓而出,沿着经脉开始流转。
好像是溪流。
所过之处,经脉中传来丝丝缕缕灼烧的感觉。
这是因为内力之中蕴含着毒。
稍许之间。
内力环绕冲脉行走了一周,然后回到了丹田。
虽然看不出来。
但陆行舟隐约能够感觉到,内力增大了些许。
这是运转内力的好处。
当然,陆行舟更兴奋的,还是这些内力,完成了周天运行!
“果然不出所料。”
五毒诀,是六品武功。
内力只能走冲脉,带脉,阳脉,三条经脉。
冲脉是第一条。
也是最长,最复杂的那一条!
内力能够沿着冲脉走一周天,也就预示着,内力也能分别在阳脉和带脉走一个周天。
这代表着,自己正式进入后天力境巅峰。
欣喜过后。
陆行舟纵身跃起,直接从这窗户处掠了出去。
瘦削的身影落在了那片狭窄竹林里。
哗啦!
脚步生风,身形如蛇。
落下的竹叶,不断的在他身后飞舞,好像形成了他的尾巴。
而他则是头部。
在这竹林里蜿蜒飞舞。
若是从天空上往下俯瞰,则是能够发现,他行走的路线轨迹,像是一条蛇在迅速的攀爬。
甚至有些特殊美感。
咻!
也就是眨眼间,陆行舟已经在这竹林里环绕了一周,他出现在了竹林对面。
一丝内力灌注于双腿之间。
砰!
整个人如生了翅膀一般,飞上了竹林的顶部。
他脚尖轻轻的点了一下竹梢,将竹子压弯,然后又是以内力轻轻一弹。
整个人又飞起来了丈许之高。
在半空中。
他环视四周,看到了这秉卷司的全貌。
青砖红瓦。
整齐分裂,似乎,隐约之间还暗合五行八卦的布局。
咻!
这种悬空只是持续了瞬间,他又落在了庭院里。
劲气震荡,溅起灰尘。
因为他刻意没有控制内力的缘故,脚尖下的青石板,也是被踩的出现了一丝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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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细细的蜘蛛网!
“如此,就能对付刘直了。”
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浓郁。
刘直想要烧仓库。
以中书衙的情况,只能刘直亲自动手。
别的人,没这个本事。
而陆行舟为了确保消息的完整,也是在那日之后,又借着几次机会,对刘直施展了窥心术。
最终确定了下来。
三日后。
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四那天。
秉卷司和礼部,进行丝绸烟花以及一些祭祀大典所需要的杂物等等交接的前一天,放火。
到时候。
秉卷司都没有时间弥补。
就算是李因缘想要保陆行舟,也无济于事。
而陆行舟,也对此有了应对之策。
那就是瓮中捉鳖。
他之所以如此急着进入后天力境巅峰,也是为了此事。
刘直也是练武之人。
而且,几十年的时间了,虽然天赋不佳,但武功修为还是有一些的。
后天力境巅峰。
放眼整个秉卷司,刘直也是个高手了。
陆行舟想要活捉他,必须得请至少和刘直一样级别的人才行。
他所信任和认识的人里面。
没有。
那么,就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己达到这个境界。
亲手捉刘直!
“陆公公,您醒来啦?”
雨小田就在不远的账目房做事,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便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见到陆行舟完好无损的站在院子里,整个人精神焕发。
他这心里也是顿时松了一些。
“跟咱家进来。”
陆行舟笑了笑,带着雨小田进了屋子。
“祭祀大典的那些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陆行舟开门见山。
一边打开了雨小田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饭,一边问道。
早饭是肉粥,青菜,还有一份精致的糕点。
糕点是昨夜从皇帝或者哪个嫔妃那里撤下来的。
就分给这些有官职的太监。
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这在内廷里,是一种很特殊的荣誉。
“拿去。”
不过,陆行舟对别人吃剩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把糕点送给了雨小田。
“谢谢陆公公。”
在雨小田的眼中,这是陆行舟对自己的赏赐。
感激不已。
接过糕点后,他开始汇报,
“丝绸,灯笼,字帖,还有一应的祭祀工具,杂物,都已经按照账目表清点完毕。”
“全部都能够对上。”
“祭祀当天要燃放的烟花,也特殊清点过,并封存了起来。”
“陆公公放心,都不会有问题的。”
雨小田办事很认真。
在账目房做事这么久的时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很好。”
陆行舟点了点头,旋即又是招了招手,示意雨小田到自己的近前听话儿。
“陆公公有什么吩咐?”
雨小田会意,弓着身子凑了过去,小声问道。
“请人暗中买一批防火网毡,明天晚上把所有仓库里面的东西,都给咱家包起来。”
“你,带着两个信得过的人去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之所以选明天晚上。
是因为,后天早上,库房就会被锁起来,不再让任何人进出。
以保证祭祀大典所需的东西不会出现纰漏。
在这个节点之前,陆行舟要做好所有的准备,还能不被刘直查觉。
“是!”
“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雨小田并不清楚陆行舟如此安排的真实意图,但他不会多问。
他拱了拱手,然后便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现在,就等你刘直动手了。”
“咱家到要看看,你能不能飞出咱家的手掌心。”
陆行舟冷笑一声,将肉粥端到了嘴边儿,右手捏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那翘着兰花指的动作,配合着小拇指上,那枚因为淬染了五毒而已经完全发黑,好像墨染一般的指甲。
看起来,颇为的妖异。
“呵呵……”
第四十九章那一抹晚霞
农历腊月二十四。
年关近在眼前。
距离祭祀大典也已经没剩几日的时间了。
皇宫里的这种热闹欢快的气氛,越发浓郁。
秉卷司上下,也都已经被打扫了一遍,有些斑驳的漆面,甚至都被换上了新漆。
看起来有种焕然一新的迹象。
因为最近几日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工作,小太监们也比较悠闲。
这心情也不错。
还有人专门在枯树上搭了个小木巢,放进去了食物。
这个时候,几只鸟雀便在木巢里安了家,正一边啄着馒头渣,一边叽叽喳喳的叫着。
好像也要过年了一般。
“见过陆公公。”
陆行舟做为秉卷司的掌事,也要在年关的时候,给众多的小太监们一些表示的。
今天一大早,他便是在雨小田的陪同下,来到了中书衙。
账目房和卷库那边,他前面两日都已经视察过。
也给了一些银子。
最后留着今日,来中书衙。
之所以这么安排,自然是要在刘直动手之前,再探探他的心思。
以确保是否有变化。
中书衙门口的小太监,恭敬的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然后带着他和雨小田走了进去。
“见过陆公公。”
“陆公公安好。”
中书衙里的小太监们,知道陆行舟是来发赏钱的,所以见到他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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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躬身行礼。
有些人甚至主动凑过来,给陆行舟打招呼。
“大过年的,大家都辛苦了。”
“小小意思,感谢大家。”
陆行舟笑眯眯的对着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命令雨小田将众人带去一旁,开始分发银子。
银子不多,每个人也就是几两而已。
但中书衙的人不少,这一趟出来也得发出去几十两上百两。
对于以前的陆行舟来说,这些银子确实不少。
但现在,他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自从做上了掌事,他的俸禄比之前多了很多,而且在掌事这个位置上,也有很多明摆着的油水可捞,每年几千两都不是难事。
百两的银子,不在话下。
“陆公公,您里面请。”
不久后,刘直也是迎接了出来,或许是觉的自己很快就要取而代之了,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像是花儿绽放。
弓着身子,把陆行舟请进了司衙里面,并亲自给他递过来了一杯茶。
“这一年,你为了咱们秉卷司,也是勤勤恳恳,忙前忙后,辛苦了。”
“一点小意思,不要嫌弃。”
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好的银票。
对于这些掌班,陆行舟给的就要多很多。
按照往年的规矩,每个人至少是两百两。
但为了放松刘直的警惕,陆行舟特意给了双倍还多。
总共五百两。
“陆公公破费了。”
刘直接过银票扫了一眼,眼角上又是溢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谈不上破费,重要的是你做事让咱家放心,都是你应得的。”
陆行舟端起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笑着道,
“尤其是这次祭祀大典,咱家是第一次参与,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多亏了你的帮忙,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的这么妥当。”
“谢谢你也是应该的。”
刘直又是给陆行舟鞠了一躬,道,
“您说的哪里话,这是小的份内之事,能给陆公公分忧,是小的荣幸。”
嘴上这么说。
心里,则又是另外的一番声音。
“不做好一点,怎么能让你放松警惕?”
“你这个傻子,过了今夜,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你这个位置也早晚都是咱家的。”
他的心里话,自然是没有逃过陆行舟的窥心术。
“没有变化就好。”
“咱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你来了。”
陆行舟心里冷笑。
但是,他这脸上的笑容,依旧是和煦如春风。
两个人就这样虚伪的交谈了一会儿,不咸不淡,时间也很快便是到了正午。
陆行舟便是离开了。
刘直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样子,亲自送陆行舟到了门口,躬身道,
“小的恭送陆公公。”
“好好做事,咱家日后不会亏待了你的。”
陆行舟笑着告别。
“小的定不负陆公公期待。”
刘直谦卑的拱了拱手,道,
“这次祭祀大典,就能够让您看出小的的诚意,日后,一定让秉卷司做的更好。”
“哈哈……有你这般辅助,咱家就放心了啊。”
陆行舟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在雨小田的陪同下,离开了。
他没有回头看。
也没有在意刘直那张逐渐冷笑的脸庞。
反正,一切都将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回到住处。
陆行舟脸上的笑容已经是变成了冷冽,他将雨小田唤到了面前。
“陆公公有什么吩咐?”
雨小田躬身道。
那张柔和的脸庞上,也是浮现着些许凝重。
这几日,他陪同在陆行舟身边,亲眼看着陆行舟对库房做一系列的准备。
而且,后者也是频繁去中书衙那边,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他也是猜测到了一些什么。
知道陆行舟要做事。
这心也就一直紧绷着,时刻待命。
“现在去神武司,给赵星河赵公公一封请柬,请他入夜之时,来秉卷司一趟,咱家宴请他。”
陆行舟笑着道。
活捉刘直的事情,如果只有他陆行舟一个人参与的话,后续难免会有说不清的地方。
尤其是,太子还在幕后。
万一被人说成自己故意栽赃陷害,就有点儿说不清楚了。
把赵星河牵扯进来,就证据确凿了。
谁也别想给刘直翻案。
当然,时间上陆行舟也已经计划好了。
赵星河到了秉卷司后,他会故意晚来一会儿,然后在事发的时候,让雨小田请赵星河去库房。
观战!
一切完美而合理。
“是!”
雨小田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这屋子,逐渐变的安静。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来到了窗户前。
他就这么站着。
望向外面的苍穹,从明亮逐渐黯淡,从黯淡又被晚霞染成了殷红。
清脆的鸟叫声一闪而逝。
那只形单影只的鸟从空中划过,落在了不知道哪座宫殿上。
远处传来的象征着暮时的钟声。
皇宫各处的掌灯太监们,开始陆续的点燃起了灯火。
于风声呼啸中,这皇城逐渐被火光笼罩。
而这夜,夜逐渐降临了。
“差不多了。”
陆行舟弯腰,将柜子里早就准备好的一身乌衣取出来,换在了身上。
这是一身便衣。
恰好,也能够在夜色之中隐藏身形。
他要去库房守株待兔。
铜镜里。
陆行舟轻轻的捋了一下那下垂的黑发,兰花指翘了起来。
小拇指上的指甲,在烛光中,闪烁黑芒。
让人心悸。
“练武许久,第一场交手,这心里还有些激动呢。”
他自言自语,然后跃出了窗外。
第五十章月黑风高
今日的夜,有些异常。
自从入了腊月以来,几乎所有的天气都是晴朗无云。
夜里的月光也清冷明亮。
星辰可见。
但今夜,却浓云密布,黑压压的覆盖在人们的头顶。
像是天都要沉下来一般。
天黑的如同被墨水染过,吹过那厚重宫墙的风,也更加显得冷冽。
似乎要在年关之前,再降一场雪般。
不过人们对于这场雪都是喜欢的。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
这个时候来一场大雪,来年定是一个好收成。
这是国泰民安的好迹象。
而对于刘直来说,这月黑风高,天地混沌,也是他动手的好机会。
时辰,他选择在了亥时。
正是入夜后的第二个时辰。
一般人夜里潜行做事,都是选择子时。
因为这是夜最深的时候,也是所有人陷入沉睡,警惕最为放松的时候。
但刘直没有这么做。
他事先已经查过库房的巡视时间。
子时的时候,恰好会有值夜的太监来检查,那个时候动手,即便是将火点燃了,也会被以最快的速度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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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不好。
而亥时。
是值夜太监们刚刚检查完所有的库房之后,准备休息的时间。
这个时候点燃了库房,能够有充足的时间让火蔓延。
等那些烟花也被引燃,就神仙无救了。
“凭什么咱家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几十年,都熬不到一个掌事?你做了几件大事,就要踩在咱家的头上?”
“咱家不信这个邪!”
一身黑衣包裹的刘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库房东南角的一处屋檐上。
他修炼的武功,叫做云水功。
攻击力不强。
但是,胜在身法巧妙,隐匿气息厉害。
靠着他后天力境巅峰的实力,这一路从中书衙那边儿潜行过来,都没有人发现。
就像是融入了黑夜一样。
虽然计划好了一切,但他也没有立刻冲出去点火。
他还要仔细观察。
这件事,事关重大。
一旦出了岔子,自己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得不小心。
他像是一只蛇一样,盘旋在那屋檐上。
一手轻轻扶着屋檐上的鸱吻雕,一手轻轻的挪开了一片瓦。全程没有任何声音。
透过这片瓦形成的缺口,他能够居高临下看清楚整个秉卷司库房的情况。
整个库房被四道马头墙包围了起来。
形成了一个几乎是封闭的空间,只有前后两个门可以出入。
前门处有太监守着。
但他似乎并不是很敬业,正靠在墙柱子上,打着瞌睡。
手里的灯笼被寒风吹的摇摇欲坠。
后门被人锁了。
无法通行。
所以也没有人把守。
库房的正门处,也是在两日前就被锁死了,谨防外人出入。
因为这里面储存着祭祀大典所需要的东西。
大典还有几日便开始。
出不得任何差错。
“和咱家提前了解的没有什么区别,待第一批巡夜的人离开,咱家就可以进去点火了。”
刘直打探一周,没有发现异常,将脑袋缩了回来。
他靠在鸱吻的屋檐后面,左手则是在怀里轻轻的摸了摸那几支火折子。
刘直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做任何事都是如此。
为了保证此次栽赃成功,他连火折子都准备了五支。
就是以防万一。
刘直在等待的时候,并不知道,陆行舟就在这库房之内。
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那些烟花的正前方。
他笼罩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就像是无声的幽灵。
他低着头,左手拇指轻轻的打磨着右手的小拇指,那一只乌黑的指甲。
“今夜,咱家也将见识一下,这五毒诀的真正威力。”
陆行舟脸上,是阴森至极的冷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久后,院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铜锣声。
是值夜的太监们来检查了。
他们并不会进入库房,而是在库房的四周,检查有没有火星之类的。
陆行舟所在的位置,很隐蔽。
不会被发现。
“不会有事的。”
“都没有什么发现吧?”
“走啦走啦,抓紧时间回去,还能补个觉。”
几个值夜的太监你一言我一语,随意的透过窗户看了看,便离开了。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陆行舟抚摸小拇指的动作,夜逐渐停了下来。
“老东西。”
“你该来了吧?”
他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黑暗。
哗啦!
果不其然,稍许之后,便有细微的响动从西南面传了出来。
陆行舟眉头微皱,看了过去。
透过那极为微弱的光,他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这个人熟练的从怀里掏出钥匙,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锁头。
刘直是中书衙的掌班。
也是有资格进入库房的。
所以,他也有能力自己私底下配一把钥匙。
门开了。
那轻微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刘直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然后转身将屋门关闭。
周围一片黑暗。
刘直没有看到陆行舟的影子,他微微弓着身子,像是猴子一样,四下打量了一下。
然后基本上确定了方位。
“烟花在这边。”
“从烟花周围的丝绸开始,丝绸点燃了,然后很快就能引燃烟花,他们想救都没机会。”
刘直深吸一口气,如同幽灵般走向那一堆厚厚的杂物。
嗤啦!
他取出一枚火折子,然后打开封口,小心翼翼的吹亮。
微弱的火光,将他那一张瘦削的脸庞映衬的格外狰狞。
像是夜里来索命的恶鬼。
呼!
吹了三五下之后,火折子上冒出了火苗。
然后,他方圆丈许之内的情形,都是被照耀的显露出了轮廓。
“嗯?”
刘直看到,所有的丝绸,一卷卷的,都是被防火的网布给包裹了起来。
这种布,是一种用细细的铁丝,裹上蓝石棉制作而成的。
在火光下,能看到它们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刘直认得这些东西。
“什么时候裹上防火毡了?”
刘直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当初把这些东西放进来的时候,可是没有防火毡的。
“这姓陆的够谨慎啊。”
“不过没关系,防火毡也只是减缓火势的燃烧而已,不可能真的把火挡住。”
“只要点燃了这些烟花,它们发生爆炸……”
刘直自言自语。
说话的时候,他转过了身子,来到了那些烟花之前。
淡淡的火光将眼前的情形照亮。
然后,他看到了陆行舟那张噙着笑意,犹如鬼魅般的脸庞。
“刘公公。”
“咱家候你多时了!”
第五十一章歇斯底里
“啊……”
刘直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在这里,会碰到陆行舟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计划的这么天衣无缝,甚至任何人都没有告诉。
连自己的最亲近的手下也不知道。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怎么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遇到陆行舟?
而且,他,好像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这怎么可能呢?
突如其来的惶恐,让刘直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直接吓的尖叫出声。
他真的是吓坏了。
差点儿尿了裤子。
“深更半夜,来秉卷司的库房防火,刘公公你胆子够大的啊?”
“这里装的可都是祭祀大典所用之物。”
“毁了祭祀大典,就是毁了咱们大魏朝的国运,你居心何在啊?”
刘直被吓的六神无主。
陆行舟也是一脸笑意盈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将肩膀上披着的那件用来遮挡身形,也用来保暖的黑色大氅抖落在地上,冷笑着走向刘直。
他的声音,如魔鬼。
“你……你……”
刘直还处在无尽的惊恐之中,一时间没有缓和过来。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
“咱家抓住你,会审讯出个结果的。”
陆行舟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睛里甚至反射出了一抹好似星辰般的璀璨寒光。
咻!
下一瞬间,他直接动手。
浑厚内力灌注双腿,脚下的木质地板被踩的嘎吱作响,他整个身子也是宛如捕猎的毒蛇,直接冲向刘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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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张扬。
乌黑的劲衫猎猎。
他的右手,也是化作鹰爪之形,当面抓向刘直的左肩。
刘直虽然慌乱,但多少还有些理智的,也有多年练武的底子,他本能般的后退,仓皇以双臂抵挡。
嗤啦!
修炼了五毒诀的陆行舟,这鹰爪锋锐如利刃,瞬间撕裂了刘直的袖袍。
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
嘶!
指甲上的毒,趁机浸入了刘直的皮肤里。
五毒迅速发作蔓延。
那伤口上流淌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
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指毒?”
这个时候,刘直更加惊恐。
甚至近乎绝望!
指毒,是只有将五毒诀修炼到四重大成,后天力境巅峰,才会诞生的。
这陆行舟才修炼了多久?
他?
一系列的震骇,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刘直的理智,他感觉天旋地转。
“撤!”
也就是呆滞了一瞬间,刘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危险了。
陆行舟实力与自己相仿。
而且又是有心算无心。
自己绝无胜算。
必须立刻撤。
“接着!”
心中生出这个念头,刘直瞬间从怀里掏出了所有的火折子,朝着仓库的四面八方扔了出去。
火星四溅。
咻!
刘直本人则是转身,朝着门口冲去。
他要借着火折子拖住陆行舟,然后逃命!
咻!
陆行舟的身影,果然是停了下来。
他去接这些火折子。
虽然这里的东西都裹上了防火的网毡,但并不是万无一失。
一旦走火,后果也不堪设想。
他不能冒险。
啪!啪!啪!
黑色的身影如蛇盘而行,他飞快的窜过,然后陆续将所有的火折子都接在了掌心里。
而这个时候,刘直也已经要破门而出。
陆行舟面露冷笑。
毫无担心。
砰!
刘直双手之间带着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撞在了那道木门上。
门窗剧烈摇晃,发出嘎吱的声响。
但是,这原本应该被他一掌打碎的木门,却竟然毫无破损?!
刘直面色发白。
这嘴唇儿都哆嗦了起来。
“别痴心妄想了。”
陆行舟冷笑着,将几根火折子全部都立在了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上。
火光慢慢燃烧起来。
将这库房给映照的逐渐清晰。
光影下。
他面带冷笑,走向面色惨白的刘直。
“你走不出去的。”
“这门,咱家用铁棍加固过了,你进来容易,出去难。”
刘直修炼的是云水功。
陆行舟早就去神武司研究过了。
他身形灵活,鬼魅异常。
抓到丝毫的机会,就容易脱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陆行舟暗中让雨小田将所有的门窗都从里面加固了。
也就是说。
现在的库房,是一个铁桶。
刘直进来容易,出去,几乎不可能!
后天力境巅峰的实力,还打不断这钢筋铁骨!
“咱家就是要在这里,将你瓮中捉鳖!”
陆行舟站在了刘直面前,将衣服的下摆塞在了腰间,右脚向前,左脚后撤,冷笑道,
“怎么样?感觉如何?”
“你……”
这个时候,刘直已经明了。
自己插翅难逃!
他绝望了。
他僵硬着,呆滞着,盯着陆行舟,然后忍不住的踉跄后退。
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屋门上。
那些铁棍,硌的他生疼。
“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密不透风!谁告诉你的?”
刘直的状态颇为萎靡,就像是被人抽干了精气神,语气中带着颤抖,问道。
“是老天爷!”
陆行舟冷笑。
“老天爷?
“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老天爷!”
刘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那满脸的皱纹里,弥漫出了更加浓郁苦涩还有无奈。
他大笑起来。
“确实啊,也只有老天爷能告诉你,今夜咱家会来!”
叹息了一口气。
他突然间又疯狂的咆哮了起来。
“但是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要帮你?而不是帮咱家?”
“咱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这中书衙做了三十二年!”
“咱家当牛做马,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
“凭什么?”
“你刚来秉卷司不过一年,就要让你做掌事?”
“凭什么?”
“就因为你运气好?因为你做了几件大事?你立了功?”
“那咱家这三十二年的辛苦,呕心沥血,难道都抵不过你几件功劳吗?”
“咱家不服!”
“咱家不服!”
“不服!”
嗤啦!
此时此刻,刘直已经彻底崩溃。
他不再掩饰内心深处的愤怒,也不再掩饰自己最真的情绪。
他撕碎了身上的那件夜行衣。
然后一脚踹倒了身旁一个摆放着瓷器的架子。
哗啦啦!
瓷器翻到在地,碎成了渣子。
啪!
刘直右脚脚尖在地上一踩,一个破碎的瓷片飞起来,落在了他的指间。
瓷片的边缘,闪烁出了些许锋锐。
他歪着脑袋,盯着陆行舟,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道,
“你告诉咱家,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如此不公!”
陆行舟面无表情。
刘直的处境,刘直的歇斯底里,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笑了笑,道,
“并没有不公。”
第五十二章废掉
“并无不公?”
刘直似乎再度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
他恍惚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法形容的悲苦,旋即,这悲苦又变成了浓浓的疯狂。
他抓着瓷片的手猛地紧绷。
眼睛里闪烁出了无尽愤怒。
他声音尖锐的道,
“咱家知道,这个世界,是能者居之而不是勤者居之!”
“但,总得允许咱家不服气吧?”
“咱家现在就来看看,你这能者,有多少斤两!”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刘直这身上爆发出了一阵劲气,那被撕碎的夜行衣都是因此而飞舞了起来。
下一霎那。
他的瘦削身影直接暴掠而出,然后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云水功爆发出的速度确实很快。
超出了陆行舟原本的预料。
他几乎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再加上他是第一次与人真正的交手,也是有些经验不足。
紧张之间,以双臂格挡。
嗤啦!
刘直的手腕一翻,手里握着的瓷片在他小臂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淋淋伤口。
咻!
紧接着,刘直又趁势前冲,以瓷片划向陆行舟的脖颈。
杀机毕现!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这交手也没有留任何余地。
临死之前的疯狂。
便是如此。
陆行舟虽然经验尚浅,但也不会坐以待毙。
吱呀!
他施展出了蛇盘步法,因为力量用的比较大,脚下的木质地板都是出现了碎裂。
思路客
裂纹密布。
他的身子也是瞬间退出去了丈许之远。
刘直的攻击落空。
“哼,有时候,能者不一定比勤者更厉害。”
“就比如这练武!”
刘直那有些干裂的嘴角儿上泛起狰狞冷笑,
“咱家三十几年的苦修,总是会比你这一年时间窜上来的,更稳。”
他已经看了出来。
陆行舟实力虽然境界和自己相同,但对内力的使用,武功招式,对敌经验等等。
都颇为不足。
这种东西,就算是有经验,也得经过长期的历练才行。
他盯着陆行舟,舔了舔裂开的嘴唇,眼睛里的杀意更加浓郁。
反正都要死。
那就拉着陆行舟垫背。
黄泉路上不寂寞。
咻!
心思闪烁,刘直不等陆行舟回应,已经是再度出手。
云水功运转,他的身体好像是轻盈的云。
漂浮不定。
他的双臂好像是柔软的水流。
陆行舟伸手格挡,两者刚刚互相接触,他的身体就像是飘开了一般,而手臂也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弯曲。
嗤啦!
瓷片又一次划在了陆行舟的身上。
肩膀处,鲜血淋漓。
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这次伤口比较深。
皮开肉绽。
几乎能够看到下面的森森白骨。
“哈哈……”
“你不是咱家的对手。”
“今夜你想瓮中捉鳖,也是自寻死路!”
刘直的声音好像在四面八方传来,尖锐,刺耳。
他的身影飘忽不定。
“气囊?”
陆行舟站在原地,肩膀,手臂上的痛楚,并没有让他丧失理智。
他的脑子在迅速的思考。
经过刚刚几次交手,他发现,刘直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长条形气囊。
轻微柔软。
稍微一碰就退回去,然后变形,让自己防不胜防。
但,气囊,它难道就不能应对吗?
当然可以!
陆行舟的嘴角儿挑了起来,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内力奔涌,灌注在了双掌之内。
呼!
隐约有劲风吹动,他的袖袍猎猎飞舞。
那双掌也变成了爪的形态,小拇指上的黑芒也似乎闪烁出了一抹幽光。
咻!
这个时候,刘直似乎发现了机会。
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他狞笑着,双手如同虎豹扑食,分别从两侧击向陆行舟的脖颈。
“去死!”
同时他尖锐喊道。
“咱家可没那么容易被你个老废物杀死!”
陆行舟猛地抬起了头。
眸子里的峥嵘也勃然而起,好像是苏醒的猛兽。
哗啦!
他的左腿往后退了半步,右腿微屈,整个身子形成了弯弓。
双爪分别迎接刘直的攻击。
毫无花哨。
直接以硬碰硬!
砰!
一瞬间,互相碰撞。
低沉的炸响随之传出。
哗啦!
那个被刘直当作武器的瓷片,硬生生被震碎。
四散纷飞。
同时,刘直的双手也是受到了这种极强的瞬间冲击。
噗!
他双手之上都瞬间迸射出了鲜血,那传出来的声音,就像是气囊被戳爆了一样。
“啊……”
刘直惨叫着,倒退了出去。
瘦削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后面的桌椅上,桌椅纷纷散落在地。
刘直也跪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
自己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尤其是没有瓷器抵消力量的左手,五指都是被硬生生的折断,手腕处也被陆行舟的爪子撕扯的皮肉飞溅。
白骨可见。
有瓷片抵消力量的右手,倒是好一些,但也是血肉模糊。
他双手哆嗦着,惊恐的抬起了头。
陆行舟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
强行硬碰硬,以至于他的手被瓷片所伤,也是鲜血淋漓。
但总体来看他的状态比自己强很多。
黯淡的火光映衬下。
那道身影看起来如同从地底钻出来的黑暗幽灵。
压迫感十足。
“事实证明,在任何时候,能者都比勤者都更占据优势。”
陆行舟用带着鲜血的手,捏着兰花指,捋了一下自己那有些凌乱的黑发。
脸上的笑容阴柔而瘆人。
旋即,他慢条斯理的走向刘直。
胜负已分。
“不可能……”
“咱家三十几年苦修,不可能打不过你刚刚修炼一年……”
刘直感觉有些恍惚。
巨大的失落,巨大的悲痛和绝望,让他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颤抖着将双手再度握紧,死死的盯着陆行舟。
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树。
又像是歇斯底里的疯子。
而陆行舟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侧着听外面的脚步声。
稍许,他听到了有人闯进来,也听到了神武司掌事赵星河的喊叫声。
“证人终于到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继续走向刘直。
砰!
刘直心里恐惧,身子忍不住的后退了一些,撞在了门框上。
“啊……咱家跟你拼了!”
但很快,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些疯癫,挥手朝着陆行舟的脑袋砸了过去。
咻!咻!咻!
陆行舟身形闪烁,双手化为利爪,分别在刘直的手腕,脚踝位置迅速的撕扯而过,皮肉被拽了下来,同时,也扯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啊……”
刘直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身子也是剧烈的抽搐起来。
嘎吱!
陆行舟打开了屋门。
第五十三章大有可为
刘直要纵火烧秉卷司仓库。
被陆行舟抓了个正着。
这件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司礼监。
所有人都觉的不可思议。
刘直一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因为没有做上掌事,给陆行舟使一些小绊子,这是情理之中。
但他去烧库房?
这么大的事情就有点儿出乎预料了。
那里面可都是为祭祀大典准备的东西,还有无数的烟花。
这不是要给天捅个窟窿吗?
他刘直有这么大胆子?
不过,除了不可思议,人们更多的是对陆行舟的羡慕。
这一次他的运气还真是好的爆棚。
据说是和神武司的赵星河赵公公准备酒宴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的。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看来,老天爷都在暗中帮助他啊。
外界议论纷纷的时候。
陆行舟正跪在司礼监的主司衙,给李因缘汇报昨晚上的经过。
当然,他没有说自己怎么设计的这一切。
他只说了自己如何奋不顾身,活捉刘直的事情。
还有一些故意的掺杂。
“你说,那刘直无意间说出了国运两个字?”
光线顺着司衙的大门照耀进来,恰好是形成了一半昏暗,一半光明。
李因缘肥大的身体坐在几案后面的昏暗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刘直烧库房这件事。
他刚刚听说的时候,当真是又气又怕。
如果这件事没有被陆行舟给恰好碰到阻止,今年的祭祀大典,就捅娄子了。
雅文库
司礼监上下都得被扒一层皮。
陆行舟这次又立了大功。
不过,这个时候,李因缘没有考虑功劳和赏赐的事情,而是在思考烧仓库这件事本身。
这件事还没完。
说实话。
刘直去烧秉卷司的仓库这事,他很意外。
毕竟,后者三十几年,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实在是个老好人。
做出这种事,非常不可思议。
但听到陆行舟所说国运二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仓库里,装的是祭祀大典所用之物。
仓库被烧,祭祀大典将受到影响。
祭祀大典是皇家为大魏朝祈福,祈求上天保佑大魏朝国运之事。
难道……
李因缘端着茶杯的手,不漏痕迹的紧绷了起来。
“小的确实听到了。”
陆行舟的额头贴在冰凉地面上,小声说道,
“那个时候,小的和他交手处于下风,他张狂无比,或许说的不是假话。小的担心,刘直烧库房,这背后可能有什么牵扯,所以赶紧来向掌印大人汇报。”
“恩。你做的对。”
李因缘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几案上,身子前倾了些,沉声道,
“这件事确实不像明面上这么简单,你去审一审刘直,看看能不能审出什么东西来。”
李因缘能够做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脑子自然不简单。
他能够看出这件事后面的机遇。
如果真的……有人要搞事情!
那他做为最早发现的人,一定会是天大的功劳。
他才不会错过。
所以,立刻让陆行舟去审。
“是!”
陆行舟站了起来,沉声道,
“小的会竭尽全力。”
“注意一些,如果审出什么东西,先别告诉别人,待咱家看过之后,再定夺。”
陆行舟临走之前,李因缘又交代了一句。
有些事情。
李因缘要亲手把关。
毕竟,机遇也得看大小,司礼监如果吃不下,就不能乱掺和。
“小的明白。”
陆行舟给李因缘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便是退出了司衙。
走出大门。
外面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
陆行舟眯起了眼睛,略微适应了一会儿,才敢抬头。
司衙附近的那些枯树上,已经没有了残雪,有些地方甚至有冒绿芽的迹象。
微风带着细微的呼声吹过,落在身上,有些暖暖的感觉。
这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算算时间,距离年关只剩下几日,也该立春了。
“咱家的好日子,也该来了。”
陆行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言两语,加上国运两个字,李因缘果然上当,让自己去审讯刘直。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大有可为。
“太子殿下,您死盯着咱家不放,就别怪咱家溅您一身污水!”
陆行舟捏着兰花指,捋了一下两鬓的黑发,大步流星走出司衙。
司礼监的囚牢。
位于秉卷司的东部。
大概是和秉卷司,中书衙形成了一个品字形的位置。
它并不是很大。
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压抑。
黑色的门楣,外加两排锈迹斑斑的铁门。
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张开嘴巴,想要把人吞下去的怪兽。
平日里,这里人畜不进。
连鸟都不会过来。
像是坟墓。
它也确实就是坟墓。
进入里面的太监,没有一个能活着的。
当初魏大牛等人就是在这里,被活活的打死的。
“参见陆公公。”
如今的陆行舟,已经是整个司礼监内最红的人儿了,守门的太监自然认得他,急忙躬身行礼。
那脸庞上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的笑。
“带咱家去见刘直。”
陆行舟吩咐道。
“是。”
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下陆行舟走进了囚牢。
这里面的建筑也很简单。
黑色的砖瓦,墙壁,斑驳的地面,还有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腥臭。
以及时而传出来的惨叫。
走进囚牢深处。
在最靠近里面的位置,他看到了被挂起来的刘直。
此时此刻的刘直。
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头发凌乱。
身上满是血污。
双手被铁链子拴着,挂在了刑具架上。
脸上,手脚上,身上,全部都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血痕。
隐约可见皮肉翻卷。
旁边还有两个中年太监,正在炭火炉里烧烤着烙铁。
“见过陆公公。”
众人见到陆行舟出现,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跪下来行礼。
“免礼。”
陆行舟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然后负责审讯的一个老太监,弓着身子凑到了陆行舟身旁,低声道,
“陆公公,人昏过去了。”
“嘴巴硬得很,没有说一个字,全部都是……”
说到这里,老太监停了下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
“全部都是骂咱家的吧?”
陆行舟一边笑着调侃,一边走到了昏迷的刘直面前。
“陆公公息怒。”
老太监有些惶恐,跪在了地上。
“无妨。”
陆行舟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他摆了摆手,道,
“你们都出去,咱家来审一审他。”
“这……”
老太监迟疑了一下。
没有立刻动身。
他做审讯也有几十年了,本能得,他能猜出来,这刘直嘴里有好东西。
这可是功劳。
他想多少沾一点儿油水。
陆行舟虽然势头正旺,但毕竟不是他的上司,所以,他有点……
“滚。”
陆行舟见他没动,转身,一脚踹在了老太监的胸口。
哗啦啦!
老太监连着那一些杂七杂八的刑具架子,一起滚出去了丈许之远。
“陆公公息怒。”
“小的告退!”
众太监被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咱家就是做做样子
哗啦!
陆行舟从地上拎起来一桶冷水,全都浇在了刘直的身上。
冰冷刺骨的水,还蘸了很多的盐。
它们就像是一个个的蛆虫,无孔不入,钻入了那些伤口里面。
“啊……”
刘直的皮肤不自觉的抽搐起来,他睁开了眼睛,叫的声嘶力竭。
那拴着他的铁链子,还有整个刑具架,都是被震的哗啦作响。
“刘公公,又见面了啊。”
陆行舟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刘直对面,右手捏着兰花指捋了一下两鬓的黑发,笑吟吟出声。
“陆行舟,你什么也别想从咱家嘴里套出来。”
“你尽管来!”
“咱家若是撑不住,当场就咬舌自尽!!”
“哼,咱家不会让你从咱家身上捞到任何功劳的,你别痴心妄想了!”
刘直看到陆行舟这张熟悉的脸,那满是血污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愤怒。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他反正都是一死。
他也没有家人,也没有子孙,也没有牵挂。
死了更好。
一了百了。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成全陆行舟的。
他对后者有着偏执的怨恨。
“刘公公对咱家恨意很深啊。”
陆行舟又是捋了一下两鬓黑发,旋即将炭火炉里的烙铁抽了出来。
烙铁的一端,已经通红。
还没有落在身上,便已经能够感受到它上面传递出来的炙热。
嗤啦!
陆行舟把烙铁印在了刘直的胸口上。
顿时,血肉模糊,并有着浓浓的焦糊味道弥漫而出。
“啊……你这个疯子!啊!”
刘直痛的眼睛都翻了白,他整个身子拼了命的往后蜷缩,瑟瑟发抖。
那刑具架都被他拽的歪歪扭扭。
但刘直真的没有服软。
烙铁被拿走了。
他的胸口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焦黑,血肉模糊。
他也几乎是痛的奄奄一息。
他死死的盯着陆行舟,甚至是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咱家什么都不会说的!”
“哈哈……你什么也别想知道……哈哈……咱家就算是死……”
啪!
他说到死字的时候,想要咬舌自尽,但却被陆行舟直接用一根木棒塞进了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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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
刘直被戳的满口鲜血,再次呜呜的尖叫起来。
“刘直啊刘直。”
陆行舟一脸嫌弃的拍了拍他那张血污老脸,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你真以为咱家过来,是审讯你来了?”
“咱家就是做做样子。”
“你就是不说,咱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谁。”
呜呜!
刘直扭动了一下身子,看着陆行舟的眼神儿变的格外狰狞。
竟然还有一丝嘲讽。
他显然不相信。
“不信?那我说,你听着。”
陆行舟拽着刘直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拽到了自己近前,面带笑容,一字一顿的道,
“当,朝,太,子。”
哗啦!
刘直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挣扎的扭过头,一双眼睛几乎瞪大成了牛眼。
死死的盯着陆行舟。
里面尽数是不敢相信。
“你……”
他真的被吓的彻底懵逼了。
完全的懵逼。
太子?
他竟然真的知道?
这件事,只有自己还有传信的人知道,陆行舟怎么知道的?
怎么可能?
他看着陆行舟,就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这家伙,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咱家真的不需要你招供的。”
“还是那句话,审你,只是做个样子。”
“咱家有办法让太子殿下自己主动露出狐狸尾巴。”
陆行舟转过了身子,又坐在了那个沾满了血污的椅子上,他往后仰着身子,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右手上那一枚乌黑的小拇指指甲,冷笑道,
“咱家只要传出消息,就说你要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太子,一定会坐不住的。”
“以他的心性,定然会派人来杀你……到时候……”
“这样做,比你的供词更加有说服力,您说是不是?”
陆行舟说道这里,耸了耸肩膀。
“你……你……”
刘直看着如此淡定,面色冷漠的陆行舟,突然之间,有种彻底无力的感觉。
聪明!
即便是怨恨愤怒充斥着内心,他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说一声聪明。
这个陆行舟,简直就是太不可思议了。
识破了自己火烧仓库的计划,甚至还要把太子给钓出来!
这简直……无法想象!
他还是人吗?
“刘公公。”
“下辈子投胎,聪明一点啊。”
陆行舟站了起来,又拿起了第二枚烙铁。
然后印在了刘直的脸上。
“啊……”
再次传来的剧痛,让刘直几乎崩溃,鼻涕眼泪,鲜血一股脑儿的流淌出来。
他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而看着陆行舟的眼神儿也是彻底变成了恐惧。
“这一下,是你要害咱家,咱家给你的礼尚往来。”
陆行舟笑了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瘦削的背影逐渐远去。
刘直艰难的抬起头,发红的眼睛里,没有了狰狞,也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了悲凉。
还有绝望。
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斗不过这个年轻人啊。
即便是在这牢狱之中,什么也不说,也不做,还是被陆行舟给当作棋子利用!
这是何等的悲哀?
“啊……”
“为什么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咱家啊……”
“王八蛋!贼老天!混蛋!”
“啊……呜呜呜……”
刘直歇斯底里的咆哮,愤怒的咒骂,待最后声嘶力竭,便是无助的哭泣了起来。
那种悲痛绝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
陆行舟走出了囚牢。
老太监,还有那几个中年太监,守在门口。
或许是听到了刘直的尖叫,还有那种悲痛的哭泣声,这几人,对陆行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连大气斗不敢出。
陆行舟整理了一下袍服,将身上沾染着的那些血迹,碎肉残骸,都给掸落,然后又来到了瑟瑟发抖的几人面前,冷声吩咐道,
“传咱家的命令,从今日起,任何闲杂人等人不得进入囚牢,不得靠近刘直半步。”
“违令者,监刑伺候!”
“另外,去请一位大夫过来,要他拿最好的药,把刘直身上的伤给咱家治好了,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专门给刘直送饭菜。”
“接下来,咱家要他好好活着,活的好好的。”
说到这里,陆行舟身子前倾一些,几乎贴在那个老太监脸上,声音也变冷了一些,道,
“听明白了吗?”
“是,小的听明白!”
老太监被陆行舟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吓的有些喉咙发干,连忙点头。
“那还不赶紧去做?”
“是是是……”
第五十五章帮手
陆行舟离开了囚牢。
他没有直接回秉卷司,而是绕路去了神武司。
之前抓刘直的时候,利用赵星河做了证人,晚宴也没有吃好。
还没有抽时间给对方赔个不是。
喝!喝!
神武司,一直是热火朝天的样子,即便是在年关,那些练武的太监们,也是没有丝毫的懈怠。
一个个呼喝成声,刷枪弄棒。
校武场上的气氛显得格外热烈。
这也情有可原。
他们好好练武,就不需要去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算是优待了。
而且,如果谁武功进展迅速,得到上面的青睐,那是有机会进入大内的。
入了大内,便是和这内廷彻底脱离关系了。
成了皇帝的亲信。
地位也就截然不同了。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的拼命。
“陆公公您这边请。”
陆行舟自从做了掌事以后,和神武司这边走的很近,他总是主动的来和赵星河套近乎。
雅文库
所以,这神武司内的很多人都认得陆行舟。
也知道陆行舟和赵星河之间关系不浅。
自然的,人们对他也是相当尊重。
稍许间陆行舟已经是来到了神武司的司衙,赵星河应该也得到了别人的通报,宽阔脸庞上带着笑容,龙行虎步的迎接了出来。
“哎呀,陆公公,你可真是咱家的贵人啊。哈哈。”
“来来来,快请。”
赵星河脸上的热情浓郁无比,拽着陆行舟就往司衙里走去。
“你够意思。”
“抓刘直这么大的功劳,竟然分给咱家一半,陆公公,真够意思。”
进了大殿。
赵星河一边念叨着,一边忙着去给陆行舟倒茶。
“赵公公客气了,如果不是你给咱家作证,这件事也没这么利索,半数之功,您应得的。”
陆行舟看着赵星河那魁梧如山背影,也是笑着说道。
当然,这都是客气话。
抓刘直这件事,赵星河就是看了一眼,哪能应得半数之功?
这是陆行舟为了拉拢他故意送的。
经过多次的交流和观察,陆行舟已经基本上摸清了赵星河的秉性。
这是个武人。
内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都不在意,身上颇有几分武人的义气。
这种人如果能彻底拉拢到自己的身边,来日必将是个助力。
所以陆行舟也不遗余力。
“陆公公请。”
赵星河已经将茶沏好,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自己也端了一杯,就这么有些大咧咧的站在了陆行舟的对面,笑着道,
“这茶,可是咱家珍藏的宝贝,大内那边儿送过来的,白玉天霜,尝尝。”
“哦?”
陆行舟低头看去,这茶却是和普通的茶有些不一样。
普通的茶,大部分都是红绿黑之色,而这个茶,却是通体白色。
浸泡出来的茶水,也是泛着些许的乳白。
像是奶水。
靠近一闻,有种细细的凉爽之意。
他倒是从没有见过这种茶,心中好奇,小抿了一口。
嘶!
茶水入喉,清凉而舒爽,更主要的是,这茶水在胸腹之中扩散开的时候,陆行舟明显感觉到,又有着一丝丝淡淡的温热,朝着丹田之中渗透而去。
“这是……内力?!”
陆行舟心中惊恐,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错。”
赵星河一口将茶水尽数灌进了喉咙里,笑着道,
“白玉天霜,是大内特有的贡茶,采自于长白山深处,每一颗茶树都是饱经风霜,于风雪之中生长了百年以上。”
“这茶泡出来的水,有增益内力之功效。”
“这一包,送你。”
赵星河从旁边的几案上拿过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放在了陆行舟面前,又笑道,
“抓刘直之功,咱家知道,你是故意送给咱家的,半数之功,咱家就看了一眼,可真不值得,咱家若是真的那么认为,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这一包白玉天霜,算是谢你了。”
陆行舟将牛皮纸包拿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赵公公,这算是礼尚往来了,哈哈。”
能够在内廷里做到掌事的,又有谁真的是傻子?
赵星河只是看起来粗狂而已,心思真的不差。
如果真的是个蠢货,就算是再义气,陆行舟他也不敢拉拢啊。
蠢货,只会带来危险和麻烦。
真正的聪明人,才值得交往。
“那既然赵公公这么有诚意,咱家也就开门见山了。”
陆行舟把白玉天霜放进了怀里,站了起来,认真的对着赵星河拱了拱手,道,
“刘直一案,其实,还内含玄机。”
“咱家想请赵公公协助,找到幕后的真正主使。”
“这一次,您就配的上半数之功了。”
……
东宫太子府。
做为国储之宫,按理说,这里也应该奢华富贵。
但却不然。
除了基本的假山园林,池塘游鱼,再无其他。
就连那些花,也都是最容易养活的,耗费银子最少的普通花。
一眼看过去,颇有几分俗艳之感。
甚至可能都不如一个大户人家的园林更具有观赏性。
池塘里的鱼,数量也不多。
寥寥几条,慵懒的游动。
枝头鸟雀叽叽喳喳。
羽毛也不艳丽,品种也不名贵,都是最普通的野雀。
寻常可见。
整体看起来,这府邸,有种凌乱甚至萧条的感觉。
这便是太子府。
之所以会是这般情形,是太子故意所为。
他要在皇帝心目之中营造出一个节俭朴素的性子,因为皇帝就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对他维持自己的储君之位,有好处。
此时此刻。
太子一身简单长衫,站在花园的凉亭里,愁眉苦脸。
“哎,这个刘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真是气死本宫了。”
“该死的,他难道还要拿本宫来换命?”
太子在内廷里也是有些眼线的。
他听说,刘直被审讯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
用幕后主使的名字,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听到这件事,太子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自己就是幕后主使。
这可是用国之祭祀来搞事情?
大罪啊!
如果暴露出去,父皇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很可能连自己的储君之位都不保。
他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白先生,您说,这可怎么办?”
太子急的挠了挠头,扭头看向身后的白须老者。
老者瘦削,白发白须。
一身儒衫,看起来有仙风道骨的韵味。
这位曾经是岳麓书院的大夫子。
名贯江南,号称天圣棋手的,白君子。
他最有名的一盘棋,是在草原上,将匈奴一分为三,从此草原内乱不断。
大魏朝关陇一带安稳数十年。
他的棋盘,是天下。
棋子,是万物。
他是徐盛容请来的,辅佐太子争位。
“派人,进宫,除刘直。”
“所派之人,必须要和太子殿下您,没有任何关系,刘直死后,他也要死!”
白君子轻轻捋了一下长须,冷声道。
第五十六章功亏一篑
呼!
一场鹅毛大雪,在积蓄了两日后,终于是呼啸而下。
北风如野兽的呼号,雪染满天。
整个皇城,整个北地,一瞬之间又是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不过,这一次的漫天苍白之中,却只有喜庆和欢乐。
毕竟瑞雪兆丰年啊。
百姓们忙着将街道上的积雪清扫干净,碰到邻里街坊,还彼此互相打着招呼。
聊几句家常。
到处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迹象。
在皇宫之内,也是如此。
太监们,宫女们,都被派到了皇宫的各个地方,将积雪打扫干净。
毕竟马上就是要除夕祭祀大典了。
在这之前,所有地方都要是干干净净的。
此时此刻。
整个皇宫唯一安静的地方,都是司礼监的囚牢了。
这里做为皇城最阴暗污秽之地,是没有人理会的。
就算是积雪到了膝盖,也不影响什么。
毕竟也没有多少人过来。
在这囚牢的对面。
有着一幢楼宇。
年久失修,但却谈不上破败不堪。
在这二楼的屋子里,陆行舟和赵星河并排而坐。
两个人中间是一壶热茶。
铜炉上的炭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壶里的热气腾腾。
袅袅而起。
“你确定有人会有动静?怎么没有啊?如果没有事情发生,掌印大人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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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河抿了口热茶,脸上带着凝重,问道,
“不好交代吧?”
他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两天。
从早上到晚上,从晚上到早上,几乎都不敢睡觉。
就是要等有人杀刘直。
但这么久了,没有任何迹象。
赵星河有点沉不住气了。
毕竟,李因缘迟迟不处理刘直,也是会承受上面的极大压力的。
如果最终什么结果都没有,大家都不好看。
“一定会有事发生的。”
陆行舟给赵星河斟满茶水,也给自己满上,兰花指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笑着道,
“我确定。”
陆行舟对太子武勋很了解。
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沉稳大气。
但实际上是个心胸狭隘,冲动易怒的性子。
像这种人,一定会想要斩草除根。
而且,他也必须斩草除根。
因为刘直若是将他供出来,他的储君地位必然不保。
现在,就等太子动手了。
“开饭了,开饭了。”
两个人聊着的时候,囚牢对面又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是来给刘直送饭的小太监。
瘦瘦高高。
像是要被风吹倒了一样。
陆行舟敏锐的发现,这小太监今天的状态不太一样。
面色紧张。
走路的时候,微微弓着腰,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那把守囚牢门口的两个太监。
眼睛里满是慌乱。
“可千万别别人发现啊。”
“发现了,就是要杀头的啊……”
陆行舟立刻施展了窥心术,看到了小太监心里的想法。
“果然是他。”
陆行舟面露笑意。
他猜测,太子如果是斩草除根的话,也会选择这个送饭的小太监。
因为只有他最合适接触刘直。
“你发现什么了?”
赵星河看到陆行舟脸上的笑容,也是扭头朝着窗外看了过去。
他看到那个送饭的小太监,走进了囚牢。
并没有发现异常。
“咱家猜,这小太监要动手了。”
陆行舟笑着,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你这么肯定?他已经进进出出囚牢不下十五次,为什么非得选择现在?而且,为什么是他?他是唯一接触刘直的,要他杀死刘直,岂不是最容易暴露?”
赵星河面露诧异。
“这小太监,很可能,也得和刘直一起死。”
陆行舟站了起来。
太子身边,肯定也是要有一些谋士的。
否则,以太子的心性和脑子,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久。
那些谋士,肯定也能考虑到小太监暴露的事情。
唯一的办法就是,全都死光。
死无对证。
一了百了。
但陆行舟怎么可能让他死掉呢?
嘎吱!
赵星河还在思考其中弯弯绕绕的时候,陆行舟已经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连忙跟上。
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囚牢门口。
把守的太监没有丝毫阻拦,放他们进入了囚牢。
冰冷,阴暗。
还有一种让人觉的刺鼻的臭味儿。
墙壁上的火把,剧烈的燃烧着,散发出一阵阵煤油的味道。
两个人加快脚步,来到了囚牢的最深处。
那个送饭的小太监,正在把饭菜依次端出来,摆放在刘直身旁。
可以看的出来,他的手在抖。
显然很紧张。
“吃饭了。”
他摆好了食盘,往前推了一些。
不小心食盘摇晃了一下,里面的一份汤洒了出来,洒在了刘直的身上。
“该死……”
刘直艰难的转过了头扫了小太监一眼,然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身上的汤水抖落下去。
“刘公公,对不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送饭的小太监,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很小的,类似弓弩的东西。
他颤抖着双手,对准了刘直。
之所以没有进来就直接动手,是因为,教他做事的那个人,警告过他。
这个刘直可能是假的。
所以,在动手之前,需要试探一下。
刚刚那些摆放饭菜,洒了汤水,让刘直翻身露出真容等等动作,都是那个人教给自己的。
让他能够看到刘直的脸。
现在确定刘直是真的,就可以动手了。
“住手!”
不过,就在小太监伸手入胸的时候,赵星河以及陆行舟已经是察觉到了,两人几乎同时动手。
咻!
陆行舟飞掠而过,直奔小太监。
而赵星河则是手掌翻动,随手抓了一枚石子,飞射了出来。
啪!
石子打在了小太监的手上,弓弩被砸飞了出去。
砰!
下一瞬间,陆行舟也冲到了小太监的面前,然后一脚踢在了他的下巴上,将他踹飞出去了丈许之远。
“啊……不要杀我……”
小太监重重的砸在了囚牢的栏杆上,撞的那栏杆哗啦啦作响,同时也是被吓的心惊胆寒,几乎顾不得身上的痛,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他们逼我的!”
“我不做,他们就要杀了我啊……”
哇!
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哀求的时候,这脸色突然变的格外苍白,然后一口发黑的鲜血喷了出来。
他双手捂着喉咙,支支吾吾的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眼睛,也是瞪大到了极点。
那是凄惨。
也是绝望。
“你说什么?”
“是谁?”
陆行舟飞一般的冲到了小太监面前,将他抱在了怀里,耳朵也放了过去。
但是,小太监,很快断气了。
第五十七章破局和出局
囚牢里变的有些死寂。
阴冷的空气,昏暗的光,还有那种酸臭的味道。
它们都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就像是一团污水,要将众人给淹没。
赵星河看着死在陆行舟面前的小太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脸色也异常的难看。
死了!
死的太快了!
就算他们已经预料到了,但是,还是没有任何的机会。
功亏一篑。
“哈哈……哈哈……”
这个时候,那从惊慌之中回过神儿的刘直,幸灾乐祸的大笑了起来。
拴着他的铁链被震的哗啦啦作响,他的声音也异常尖锐,
“辛辛苦苦的设计,最终落了空吧?”
“哈哈,你活该!”
“你最终什么也捞不到……哈哈……咱家就喜欢看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哈……”
刘直真的是对陆行舟恨之入骨。
并不是单纯因为陆行舟抢了他的掌事之位。
就是因为后者比他能力强,比他运气好,他就想看着这家伙吃瘪。
他心里痛快。
“混蛋,咱家弄死……”
赵星河听着刘直的嘲讽,怒不打一处来,一把拽住了拴着刘直的铁链子,把他勒在了囚牢的栏杆上。
“别。”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行舟说话了。
他把小太监的尸体扔在了地上,来到了被勒的脸红脖子粗的刘直面前。
陆行舟此刻的面色很平静。
他双手负在身后,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刘直,沉默了稍许,突然笑了,
“并不是说小太监死了就没有办法了。”
“聪明人,永远都有解决之道。”
“下毒的人死了,你刘直也死了,消息传出去,幕后之人应该就会彻底放松警惕了。”
“咱家不更好追查了吗?”
刘直身子僵硬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但还是色厉内荏的道,
“追查个屁,小太监死了,你都不知道谁跟他接头……就算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你也没法查?你都没有证据!”
赵星河也是看向了陆行舟,有些疑惑。
“呵呵,老天爷,真是帮咱家。”
陆行舟凑近了刘直,一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一手捏成兰花指,捋了一下耳鬓的长发,笑道,
“小太监死之前,说了一个名字,咱家听到了。”
“他是万,德,贵!”
小太监死的确实很快。
但他临死之前,陆行舟连续问了好几遍,是谁。
陆行舟当然不是真的要小太监说出来。
而是要窥心。
果然不出所料,小太监心里出现了万德贵这个名字。
他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然后,他又想到了解决目前局势的新办法。
让小太监和刘直都消失,这样一来,太子那边儿就会彻底放松,然后再暗中从万德贵下手。
太子必暴露无疑。
这个办法更绝!
太子更没有翻盘的机会。
因为他都想要杀人灭口了,这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彻底把自己染黑了。
到时候,谁还会相信,他只是为了陷害陆行舟?
“你……你……”
刘直看着陆行舟那脸上的自信,这眼睛陡然之间瞪大了起来。
他不敢相信。
他不想相信。
他感觉心里像是被大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要崩溃了。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要帮着陆行舟?
“你……呜!”
刘直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陆行舟的手猛地用力,嘎吱一下子,将他的脖颈给扭断了。
他瞪大着眼睛,身子哆嗦了两下,在无尽的绝望中瘫倒在地。
“陆公公,你真的听到了?”
赵星河凑到了陆行舟身边,紧张的问道。
“千真万确。”
陆行舟点了点头,然后又对赵星河拱了拱手,无奈道,
“不过,接下来,咱们就不适合继续追查了,咱家请你帮忙,本想在捉贼的那一刻,请你出手的,但现在看来,咱们只能适可而止。”
“这答应你的功劳,也没办法兑现了,抱歉了,让你白忙活一场。”
小太监死了。
刘直也死了。
按照陆行舟的计划,接下来就是放出消息,这场纵火案到此为止了。
不再继续追查。
如果陆行舟和赵星河再出手,肯定会引起太子的警惕,再一次斩草除根。
很麻烦。
所以他们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避让了!
当然,要暗中派别人去追查万德贵那条线。
不过这功劳,肯定就会……
“陆公公你客气了。”
赵星河自然听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他也是拱了拱手,笑道,
“功劳是小,咱家主要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陆行舟的聪明,手段。
赵星河可是在这几日的接触之中,看的一清二楚。
他断定,这人日后定然会在内廷里崭露头角,成为通天般的存在。
此时若是搞好了关系,日后定然不亏。
他可不傻。
所以,一时的损失,无妨。
他想的很开。
“赵公公……”
陆行舟也能猜出赵星河的意图,此刻,他心里也很满意。
他接触赵星河,就是为了拉拢。
如今目的达到了。
“咱家也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陆行舟将右手举到了赵星河面前。
赵星河看了一眼,也举起来,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这是武人的方式。
“以后,有什么事情神武司能帮上忙的,不用客气!”
“以后,有什么事情秉卷司能帮上忙的,不用客气!”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
半个时辰后。
陆行舟来到了司礼监的司衙。
李因缘肥大的身子靠在几案后面的木椅上,脸上颇有倦意。
他左手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卷,右手一页一页的翻动着。
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当然没有在看书。
他在听陆行舟的汇报,而且听的很认真。
“小太监的死了,你杀了刘直,想要放松对方的注意力,然后再暗中顺着万德贵这条藤摸个大瓜?”
“啧啧……”
李因缘放下了书卷,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小眼睛居高临下看着陆行舟,脸上满是赞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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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主意,可真是不错。”
陆行舟的表现,太惊艳了。
简直让李因缘无法形容。
他自认为自己聪明绝顶,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
他是真心的欣赏陆行舟啊。
这是个人才。
“咱家,是赏罚分明的。”
李因缘迟疑了稍许,继续道,
“这件事,主要的功劳还是你的,咱家知道,你想和赵星河打好关系,拉他入局,咱家也不会拂了你的意思。”
“这样吧。”
“神武司和秉卷司,各赏白银三千两,你们两个的官职,都升一级。”
“剩下的事情,咱家会交代别人去做,你不用担心了。”
“不管是谁,咱家都能让他无处遁形,逃不过!”
陆行舟闻言,脸上露出了难掩的笑容,用力的磕头,道,
“多谢掌印大人!”
第五十八章黑翎指
秉卷司。
天空上的云彻底散去。
只剩下了和煦明媚的阳光。
风吹过那片小竹林,带来的沙沙声,好像是春天的脚步。
又好像是在提醒众人,年真的近了。
此时此刻。
在这座宅院的前厅里,一张桌子,两幅椅子。
陆行舟和赵星河正举杯对饮。
桌子上是一些精致的小菜,还有特色糕点。
都是雨小田花了银子请御膳房那边儿的人特别给做的。
当然请的不是给陛下做饭的御厨。
而是一些普通下等的厨子。
但即便如此。
这饭菜也已经相当不错。
“陆公公,这一次,咱家可是跟着你沾了不少的光啊。”
一杯烈酒下肚,赵星河宽阔的脸庞上浮现出了笑容,咧嘴道,
“三千两白银,再官升一级,哈哈,咱家在神武司教出十几个能进大内的苗子,才可能有这个待遇啊,你真是咱家的福星。”
确实。
这个赏赐李因缘给的很足。
让赵星河有点儿吃惊。
同时,陆行舟和自己真的平分奖励,也让赵星河惊讶。
所以两个人结束了纵火案之后,他立刻带着诚意过来感谢了。
“来。陆公公掌掌眼。”
赵星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铁匣子,小心翼翼的的放在了陆行舟的对面,道,
“这可是咱家费了好大的功夫,从神武司的藏兵阁里找到的,正适合您。”
“哦?”
陆行舟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好奇的把匣子取过来。
这匣子很轻。
但是入手却冰凉异常。
他小心的打开了盖子,然后看到里面,放着一些黑色的指甲套。
这些指甲套大小不一,明显是按照五根手指的形态来做的。
通体黑色。
尖端部位更是像被油漆染过,反射着阴森寒光。
“这东西,叫黑翎指。”
陆行舟端详的时候,赵星河有些得意的介绍了起来,
“是天鹰教的不外传之宝物。”
“天鹰教被覆灭之后,这东西流落江湖多年,后来,被咱们外出办事的大内高手拿了回来,就一直放在了神武司。”
“咱家看你修炼的五毒诀,手上功夫了得,咱家想啊,配上这东西,会不会如虎添翼?”
“也算是感谢你带我立这么大功劳了。”
“哈哈……
赵星河笑的很爽快。
他确实是感激陆行舟。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很喜欢陆行舟的这种办事方式。
不贪,不吝啬。
和陆行舟办事,他觉的靠谱,放心。
自己不会被出卖,也不会付出了很多而徒劳无功。
陆行舟让他信任。
这是合作的基本前提。
而且,陆行舟前途无量。
两人的关系,就必须要打好了。
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他真的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把这黑翎指给取了出来,送给陆行舟做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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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翎指!”
陆行舟听赵星河介绍的时候,已经是将其中一截指套从里面取了出来。
这是食指上的。
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套在了右手食指上。
这指套做的非常精巧。
上面的叩结可以调节它的松紧程度。
很快便是完美的贴合在了食指上。
而且,陆行舟手指活动自如,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这倒是个好东西啊。”
陆行舟目露喜色,迟疑了一下,猛地催动内力。
啪!
食指戳在了那黑匣子上。
这黑翎甲的坚固和锋锐果真厉害。
只听的噗的一声轻响,黑翎甲包裹着陆行舟的食指,硬生生的戳进了黑匣子的里面。
黑匣子的盖子,被戳了个指洞。
“嘶……”
陆行舟完全没有想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以他现在的力量,戳开石头都有些困难,没想到,加上这根指套以后,竟然连金属都能够戳透了?
这提升增幅,简直出乎预料。
“赵公公,您这份礼,可真是……太重了。”
陆行舟回过神儿来,站了起来,脸庞上带着真诚,向赵星河躬身致谢。
陆行舟虽然没有接触过兵器之类。
但是,从这指套带来的效果看,必然也是不俗之物。
价值连城不说。
其中珍稀也是不可小觑。
这礼物真的很重。
“陆公公客气啦。”
赵星河爽快的按住陆行舟的双手,将他按回座位,然后笑道,
“咱家说过,要交陆公公这个朋友,没有点儿表示怎么行?”
“可是这礼……”
陆行舟还想说些什么,赵星河已经是再度举起了酒杯,道,
“废话少说,干。”
……
一番酒宴。
赵星河有些醉醺醺的离开。
留下了黑翎指。
夜色深沉。
晴朗的夜空里,可见繁星漫天,一轮银月雨暮色里闪耀。
除夕将近。
皇城内的灯火也似乎更加的通明。
陆行舟一边把玩着黑翎指,一边以内力逼散身上的酒气。
月光照在那张脸庞上,颇有几分得意。
经此一事。
赵星河,神武司,算是和自己走到了一起。
秉卷司之内,也再没有人挑事。
自己是绝对的说一不二。
这底子算是彻底的打起来了。
最早的时候。
自己就算讨了皇帝欢心,坐上了掌班,也只是孤身一人。
后来,扳倒胡庸,坐上掌事。
依旧是浮萍。
毕竟手底下还不稳。
直到今日,才真正算是站稳了脚跟。
轻易不会倒下了。
而且也有了自己的一批人马,可以发展了。
内有人,外有援。
这一盘棋,开始活了起来。
“不枉咱家这么久精心算计啊,总算把这个好头给打开了。”
陆行舟轻轻的把带着黑翎甲的食指在窗台上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刻痕,他低头吹散了上面的木屑,然后又自言自语的笑道,
“说起来,这一切,好像都是太子殿下给咱家送来的。”
“您可真是咱家的福星。”
“啧啧……”
陆行舟冷笑的时候,雨小田已经是收拾好了外面的狼藉,然后手里揣着一份卷宗走了进来。
昏黄的光线下。
他躬身行礼,声音柔和的道,
“陆公公,掌印大人派人送过来的一份卷宗,还有消息。”
“说是关于纵火案的。”
“哦?”
陆行舟转身把卷宗接了过来。
打开。
上面带着些许血腥味道,还有墨水的香味儿。
陆行舟扫过。
“万德贵招供。”
“刘直被毒杀,送饭的小太监之死,乃万德贵安排。”
“幕后主使为太子武勋。”
“这么快?”
陆行舟看到这里,一贯冷漠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淡淡笑容。
掌印大人办事还真是效率。
短短一日,就把万德贵的嘴巴给撬开了。
接下来。
就是要看太子殿下吃瘪了吧?!
“容儿,你选的这个夫君,真是,配不上你啊。”
稍许后,兰花指捋过鬓间的长发,陆行舟轻蔑冷笑。
第五十九章惩罚
农历腊月三十。
除夕。
太子府。
今夜辰时,大魏朝的祭祀大典就要开始了。
太子做为国之储君,是一定要参加这场关乎大魏朝国运的祭祀大典的。
而这个时候,太子府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准备。
有人为太子检查今夜要穿的袍服,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
有人为太子准备清淡的食物。
毕竟祭祀大典要持续很长的时间,这期间不能离开,太子的食物也要有保证。
还有人为太子详细的讲述整个祭祀大典的流程。
太子需要站在什么位置,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拜见皇帝,什么时候拜祭天地。
还有拜祭的时候,需要说什么等等。
甚至连太子的手势,动作,还有这行走时候的步法,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这是国之祭祀。
是大魏朝的盛事。
也是做为国之储君,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
不能够有丝毫的差错。
必须严谨到分毫。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倾洒在了这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面。
太子有些慵懒的靠在窗户旁,脸上神色安静。
左手的旁边放着一杯茶。
他的对面则是礼部的官员。
正在弓着身子给他讲述这些礼仪和规矩。
“本宫知道了。”
洋洋洒洒,这人足足讲了一个时辰。
太子将手边的茶水推了过去,脸上带着和煦笑容,道,
“这些规矩流程,本宫之前就已经详细的了解过,熟记于心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抽出这么长的时间给本宫讲解。”
“喝完这杯茶,下去领赏吧。”
按照常理。
太子的茶,一般是不会赏赐给任何人的。
这是天家的东西。
尊容太高。
但今天太子的心情很不错。
除了刘直,也除了小太监,火烧库房的事情完全对自己没有影响。
一身轻。
而且马上又要以国储的身份参加祭祀大典了。
自己的储君之位,又更稳定了些。
所以,他很开心。
就破例赏赐给了这个官职很一般的小侍郎一杯茶。
“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年轻的侍郎是不敢真的喝这杯茶的,他只是端起来,放在嘴边示意了一下。
然后又满是恭敬的下跪,给武勋磕头致谢。
天家的茶,尊贵无比。
稍后,这位礼部侍郎便是起身,激动有余的退了下去。
“白先生,时辰差不多了吧?”
太子从座椅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扭头看向身旁的那位老者。
天圣棋手白君子。
他的智囊。
“差不多了。”
白君子看了一眼天色,笑着道,
“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以国之储君的身份参加祭祀大典,过了今天,殿下这储君的位置,就更稳了,可喜可贺,陛下终于肯放手了。”
“这也多亏了白老先生的帮忙。”
太子武勋拱了拱手,道,
“这几年如果不是白先生您出谋划策,本宫也坐不了这么稳。”
“殿下谬赞了。”
白君子微微捋了一下白须,谦虚道,
“是殿下您人中龙凤,天人之姿,天命所归。”
“哈哈……”
太子对这恭维还是很喜欢听的,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
一主一仆相谈甚欢。
过了稍许。
殿外传来的低沉而悠扬的钟声。
这是午时到了。
太子该准备更衣,去凌云坛候着了。
前厅堂里,也是陆续开始有着一个个的宫女太监出现,他们手里拿着的,便是太子今日要穿的四爪蟒服。
金黄之色,胸口以片金为绣,是为蟒。
还有一些规格样式十分复杂的穿戴,一一呈现在了太子的面前。
“殿下,请。”
白君子笑了笑,指向前厅。
“好。”
太子武勋面庞上的笑容更加浓郁,气宇轩昂,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前厅。
“见过太子殿下。”
众太监宫女纷纷躬身行礼。
随后,武勋便是站在这原地,双臂伸展开,任由这些人给自己换上崭新的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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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服,还有这一种穿戴,都是新的。
换在身上,将太子身上的威严映衬的更加浓郁。
真的有了几分帝王之相。
武勋站在铜镜之前,看着里面那个尊贵威严的身影,这脸上的笑容也是更加掩饰不住。
他好像都已经看到了自己荣登九五的时刻。
“所有人下去领赏,赏三百钱。”
武勋转身,对着一种伺候的下人们说道。
“谢太子殿下!”
“谢太子殿下!”
三百钱,也是不小的数目,众人纷纷面露感激,跪下磕头。
白君子看着太子这般威仪,也是面露笑意。
虽然太子性子有些急躁,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只要辅佐得当,来日也能成一朝明君。
大魏朝社稷之福。
“陈公公到。”
而就在一众欢喜的时候,这太子府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皇帝的贴身内侍。
陈暮,陈公公驾临。
“陈公公?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难道父皇有什么新的安排?快,随本宫出去迎接。”
太子武勋有些紧张,急忙带着众人出了前厅。
而这个时候,陈暮陈公公已经是站在了庭院正中。
“陛下口谕。”
陈暮仰天拱手,视线里带着冷漠看向武勋。
哗啦!
一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太子失德,今年祭祀大典,不准许参加。”
“太子禁足一月,不准出太子府半步。”
“禁足期间,罚太子手抄《国运》,三百遍,不得有误。”
哗!
这句话一落,刚刚还是洋溢着无尽喜庆的太子府,一瞬间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抬起了头,眼睛里充满震惊。
甚至是惶恐。
这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不让太子参加祭祀大典?还要禁足?
“陈公公,为什么?”
太子武勋也急了,顾不得礼节,窜了起来,冲到了陈暮面前。
这次祭祀大典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为了这次典礼,为了能够以储君之名进入凌云坛,他不知道做了多少牺牲,努力了多久。
怎么好不容易熬到了临头,又被取消了?
这为什么?
他眼睛都红了。
“陛下说,待殿下手抄《国运》三百遍后,其中缘由,自知。”
陈暮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太子拱了拱手。
然后,转身离去。
陈暮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整个太子府,变的死寂异常。
原本欢快的太监们,宫女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太子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众人的头顶,像是有一座山压了下来,沉重无比。
“啊……”
沉默了许久,太子武勋突然发狂,用力的撤掉了脑袋上的羽冠,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
那镶金戴玉,耗费了匠人数月之功的精致羽冠,碎裂。
珠玉散落了满地狼藉。
太子武勋仰天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第六十章东厂之愿
轰隆!
无尽的夜色之下,绚丽多彩的烟花在苍穹上绽放开。
整个夜空都被染成了五颜六色。
那种瞬间的美丽。
惊艳了人心。
凌云坛上,老皇帝带着文武大臣,皇后妃子以及众多的皇子公主等,正在举行盛大浩瀚的祭祀活动。
礼仪的尖锐喊叫声,低沉的钟声,不断响起。
在那巨大的圆形凌云坛中间,恢弘气派的九鼎炉中,则是香火萦绕。
好似云雾般升入苍穹。
远远看过去,更像是一条张牙舞爪而升腾的云龙。
颇为的壮观。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凌云坛的外围。
陆行舟一身锦缎青袍,恭敬的站在李因缘身后。
太子武勋被禁足,不准许参加祭祀大典,但陆行舟却得到了准许。
陆行舟这次立下的功劳。
在司礼监的历史上都是极少出现的。
李因缘自然明白。
所以,除了各番的赏赐,官职的提升,更是破天荒带他参加这次祭祀大典。
这是一种身份上的认同。
从此以后。
整个司礼监的人都将明白一件事。
陆行舟,便是李因缘身边最红的那个人了。
甚至未来会接李因缘的班。
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美事。
不过。
虽然得到了如此多的荣耀,前途可期,但此时此刻的陆行舟,却并没有太高兴的感觉。
因为这些远远还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他要的是翻云覆雨。
是灭世袭勋贵。
徐家!
这点权势,还真上不得台面。
所以,这几日休养的时候,陆行舟便已经开始在计划后面的事情了。
如今秉卷司他已经说一不二。
上面又有李因缘撑腰。
外面还有赵星河为辅助。
已经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
但是,他制定计划的时候,发现,想要更进一步,难于登天。
取悦皇帝?
这种下等的伎俩,到了这个位置,已经没什么用了。
皇帝不是傻子。
掌事之上,譬如李因缘,那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八面玲珑。
偌大的内廷,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
不敢说心思手段堪比宰相,但比一个六部尚书,那肯定是不差的。
就算是靠着一些特殊奉献坐上御马监掌印的宋昭,那也是武功卓绝,能把御马监以及御林军镇压的服服帖帖。
哪个,是真正靠着取悦上去的?
所以陆行舟已经放弃了这条路。
取代李因缘?做司礼监掌印?
这条路固然不错。
但,也是相当的难。
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再加暗中窥探李因缘的心思,陆行舟已经明白,此人深不可测。
再加上,他坐镇司礼监数十年。
早已经建立了一个属于他的内廷关系网络。
几乎是手眼通天。
从他一日之内便撬开了万德贵的嘴,并直接将太子禁足,这件事,就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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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扳倒这样一个人,比扳倒胡庸那种废物可难多了。
就算可行。
那也得是耗费无数之功。
陆行舟觉的,等不起,也风险太大。
除了这两条路,陆行舟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办法。
一连几日都是愁眉苦脸。
茶饭难进。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
陆行舟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刚刚入宫的时候,曾经在卷库整理过整个内廷的资料,在那里面,他看到过一本书。
《东厂纪事》
……
五十年前。
当今皇帝正幼年时,以弱冠之身登基。
那时朝堂不稳,风云变幻。
内有辅政大臣勾结皇叔夺位之忧,外有关陇草原游牧民族入侵之患。
皇帝为破局,以内廷为基,建东辑事厂。
横刀天下。
后续十年。
皇帝雄心伟略,操东厂为刀,逐一斩除朝堂,江湖,所有不安分。
后又借助东厂之力,御驾亲征草原。
以三月之神速,火烧王庭金帐。
把大魏朝西北边境横推了三百里。
创立不世之功。
从此关陇无蛮人。
那个时候,皇帝意气风发,大魏朝蒸蒸日上。
而东厂这把刀,也是荣耀加身,锋芒毕露!
那时的东厂督主杜先隆。
更是以内廷阉身,拥有了皇亲国戚,国柱宰相等都无法拥有的尊贵。
身披九爪金蟒袍。
御赐九千岁。
文官见之下跪。
武官见之下马。
见皇帝可不跪。
王公贵族见之也需行礼。
可谓权倾天下。
风光无限!
……
可惜,后来天下太平。
皇帝便封刀入鞘!
东辑事厂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
虽然东辑事厂消失了。
但它的记录还在。
当陆行舟重新把《东厂纪事》翻读一遍,看到当年的东厂督主杜先隆,翻手可斩皇亲国戚,覆手可灭世家贵族等等,那些惊天事迹的时候。
他就确定了。
东厂,才是报仇的最佳选择!
于是,他想重启东厂。
……
不过,重启东厂,这等大事,可不是他区区掌事能做主的。
他只能借力。
借李因缘的力。
借这个权倾内廷,皇帝宠信的司礼监掌印的力。
之所以选则李因缘。
也是陆行舟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行舟曾经暗中在卷库看过有关李因缘的一切可见资料。
李因缘。
五十年前,就是东厂的人。
他是东厂督主杜先隆的亲传弟子。
位居东厂四大指挥使千户之上。
乃真正的核心人物。
他见证过东厂的辉煌。
也真正的享受过那种横刀天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这种人。
应该,很想重新荣耀加身吧?
应该,日夜期待着,那种以宦官之身,生杀予夺,无所不能的威风吧?
应该,不甘心永远被困于这皇宫城墙之内吧?
他如果有这些野心,再加上他的权势和手段。
那自己只需要推波助澜,就能够让东辑事厂这杀器,重见天日了。
……
“可惜啊。”
陆行舟心念闪烁,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因缘的背影,默默叹息。
他可惜的是,李因缘这人太厉害了。
无论做任何事,都是滴水不漏。
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沉稳。
就算自己有窥心术,也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试探他的真实心意。
这让陆行舟有些难受。
他不想等太久啊。
“小陆子。”
就在陆行舟无奈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李因缘,突然出声了。
他没有转身,但陆行舟抬起头,却能够看到,他那一贯平静,漠然的肥硕脸庞,被万道烟火映照出了几分莫名的峥嵘。
“掌印大人请讲。”
陆行舟往前靠近了些。
李因缘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虚无缥缈的感觉,问道,
“看这当空万彩,是不是很美呢?”
“恩?”
陆行舟不知道为何,李因缘突然会问这句话。
但他从后者的神色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此刻的李因缘。
不再是往日那种冷冽无双,水泼不进的李因缘。
他,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感性。
“就是现在!”
“终于找到机会试探他了!”
陆行舟眼睛发亮。
人在感性之时,最容易暴露内心的想法。
而他问的这个问题,也适合陆行舟引出东厂……
天助我也!
第六十一章意外的收获
“烟花绚丽,固然美。”
陆行舟追随着李因缘的视线,看向了那被照耀的如同画布一般的夜空。
旋即,叹了口气,有些幽幽的道,
“但,最终还是会落下满地的灰烬狼藉。”
“而去收拾这些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下人?”
“小的不敢瞒公公您,其实,真的没心思去赏啊。”
顿了一下。
陆行舟又继续说道,
“如果有朝一日,收拾这些残局的是别人,而我们只负责欣赏,那才能真的看到它的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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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因缘显然没有想到,陆行舟会说这番话。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把视线从万般烟火中收了回来,落在了陆行舟身上。
小眼睛里,充满着深邃。
还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光。
似乎要看透陆行舟的心。
“掌印大人恕罪。”
陆行舟感受到后者那种逼人的眼神儿,脸上的真情实意顿时消失,变成了苍白。
他跪在了李因缘脚下,有些惶恐的解释道,
“奴才失言了!”
“奴才痴心妄想了!”
“奴才……奴才就是偶然间看到了《东厂纪事》,看到咱们阉割之身也有过辉煌,有些感概而已。”
“奴才心里明白的,咱们注定就是要做下人的,不可能成为人上人!”
“奴才不敢妄想!”
“请公公责罚!”
陆行舟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
虽然表现的紧张,惊恐,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反而是欣喜异常。
他相信,自己这一番话,一定能引出李因缘对东厂的真实意愿的。
这机会相当难得啊。
“《东厂纪事》?”
“呵!”
“陈年旧事了……起来吧,这些话,咱家当没听到过。”
天空上的烟花依旧在绚丽的绽放,李因缘随意的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正如陆行舟所料。
他那张肥胖的脸庞上虽然依旧平静,但眼神之中,却生出了一些难以掩饰的追忆和缅怀。
窥心术!
陆行舟咽了口口水,视线悄悄瞥过去。
……
“东辑事厂!”
“三十年了啊……”
“呵呵。”
“咱家又何尝不想做人上人,不想走出这深海宫廷呢?”
“江湖朝堂,横刀立马!”
“生杀予夺!”
“咱家都亲眼见过,也亲身享受过那般荣耀啊。”
“怎么能忘得掉?”
“可惜……”
李因缘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传出了淡淡的叹息。
《东厂纪事》
从陆行舟口中说出来的这四个字,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
那年,红衣怒马。
那年,鹰鱼号令。
那年,绣春刀出,天下颤抖。
无人敢拂!
那年,他李因缘行走天下江湖,是何等的恣意,何等的尊荣。
可惜一切就像是这烟花一般。
一闪而逝啊!
“师父啊……徒儿真是不明白!”
“当初陛下要灭东厂,你为什么不反抗?你若是反抗……陛下岂能那么容易?!”
……
“不过没关系,徒儿暗中留下了一些密谍司人手,虽然只有三四成……”
“如果有朝一日,徒儿有机会,还可以借他们重启东厂!”
……
“徒儿不会像你一样……”
“无能!”
……
李因缘的眼睛里闪过炙热的光。
轰隆!
一道金黄色的烟花,带着无与伦比的惊艳,在皇城的上空炸响。
一瞬间。
那种威严的金黄,化作了一道辽阔无际的巨大花形图案,然后把整个皇城的夜空都给覆盖了下来。
随之,便是祭祀大典的礼仪钟鸣之声,好似浩荡江河般,从远处传来。
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哗啦!
这一刻!
所有的文武大臣,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等等。
包括李因缘和陆行舟在内!
还有凌云坛外面那些观礼的人!
都是跪了下来。
“天佑大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喝声,山呼海啸如潮。
涌入了苍穹。
陆行舟的额头贴着冰凉地面,眼睛里闪烁出了无比兴奋的光。
“掌印大人,对这东厂很期待啊。”
“那就可以借他的东风了。”
刚刚那一瞬间,听到李因缘的心声。
李因缘,也是东厂之心未死啊。
而且,他重启东厂的愿望,绝对不比自己弱。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绝对,可以给自己做这上青云的东风!
而更让陆行舟兴奋的是,密谍司的消息!
李因缘手中,竟然还藏着密谍司的一部分力量。
这简直不可思议。
当年的东辑事厂,之所以能够监管天下,无所不能,其中八成的功劳,便是在这密谍司之上。
密谍司。
乃东厂督主杜先隆,耗费无数金银财宝,堆积起来的探子机构。
全盛之时。
密谍司的眼线遍布朝堂,江湖,民间,无孔不入。
哪怕是街边的乞丐说一句话,皇帝想要知道,都能被人查到。
甚至,西北草原,蛮族金帐,辽东雪原,大辽王庭,都有密谍司的眼线。
足见其恐怖。
如今,东厂销声匿迹三十年。
密谍司竟然还在。
这真的就是意外之喜。
哪怕只剩下不到四成的力量,这密谍司所蕴含的力量,也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陆行舟几乎可以断定。
李因缘藏的这四成,必然是密谍司之中的精锐,精锐之中的精锐。
只要再给他们机会。
密谍司重新监管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因为,他们根基还在。
这就像是大树的根,只要给它阳光,给它养分,它一定能重新遮云蔽日!
“可以啊。”
“这一遭试探,真的可以啊。”
陆行舟跪在地上,那隐藏在袖袍里的手,用力的握紧了起来。
眼眸里,也是浮现出了浓郁煞气。
“容儿。”
“待咱家重建东厂,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陆行舟的嘴角儿挑起来,发出了无声的笑。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万里之外。
荆州。
岳麓山。
同样是除夕之夜,这里和外面那些繁华喧嚣不同。
没有绚丽的烟花,也没有吵闹的嬉笑。
只有一种宁静致远。
阁楼玉宇,书香满地。
偶尔可见学子。
或者在清澈的玉湖边,或者在竹林的轩亭里,或者在清风峡谷的自卑楼上。
儒冠玉带,朗朗书声。
他们是准备参加明年科考的学子。
即便是在此时,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都盼着那一日金榜题名。
天下知。
在这书香宁静之地,有着一座大雪山。
它不是真的山。
是一座以雪白的大理石所堆砌建造起来的山。
因似白雪。
故称之为大雪山。
山巅上。
徐盛容一身白衣,红色大氅。
负手而立。
远远望去,好似天穹之下仅她一人。
那风,那雪,那月,那星辰,都只是她的陪衬。
风华绝代。
如谪仙飘落凡尘。
“今年的除夕!”
“比去年冷了些啊!”
她喃喃叹息。
第六十二章破五
农历初五。
按照大魏朝的习俗惯例,百官入朝为贺,清扫万物,辟邪除灾。
内廷里的人,是不需要朝贺的。
但是要做清扫。
当然也就是做做样子,有辟邪除灾的意思就行。
因为除夕之前整个皇宫都已经完全仔仔细细的打扫过一遍了。
不过,就算是做样子,也不是随便哪个太监都有资格做的。
给陛下破五。
辟邪除灾。
这可是一份荣耀。
得是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才行。
往年的时候,这件事都是李因缘或者御马监的宋昭去做。
毕竟除了陈暮陈公公,他们就是内廷里权柄最大的人物了。
但今年,李因缘把这个机会交给了陆行舟。
李因缘真的是很喜欢陆行舟。
说心里话,他甚至已经隐约将陆行舟当作了自己的接班人。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哪怕是武功卓绝,也撑不了多少年了。
需要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
陆行舟确实是最合适人选。
既然是接班人。
那自然要给他创造机会。
……
秉卷司。
陆行舟的住处。
一尘不染。
温暖的阳光从天际倾洒下来,透过窗户,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
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就连外面吹进来的风,都柔和湿润。
少了年前的那种冷冽如刀。
陆行舟双臂张开。
站在铜镜之前。
雨小田做为贴身伺候的使唤太监,正在给他整理发束,穿戴袍服。
纵火案后,陆行舟虽然还是秉卷司掌事,但这职品却升了一级。
从副六品到正六品。
身上的袍服也更新了样式。
依旧是青衣云纹,但是这云纹的面扩大了一些。
以前只是袖口,领口,胸口的位置有一些。
现在后背还有肩膀上也被延伸了出来。
穿在身上,更有一种压迫之感。
“陆公公刚入宫一年多,就能替陛下破五,可是咱们内廷里第一人。”
“恭喜陆公公,前途无量啊。”
雨小田一边给陆行舟束好了头发,一边柔声说道。
这些时日。
跟在陆行舟身边,他的地位,待遇等等,也是一路随着陆行舟的提升而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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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虽然,还是需要时不时的去伺候赵宜人,但次数已经很少了。
毕竟自己也是有了品阶的。
赵宜人再嚣张跋扈,也得顾虑一些。
雨小田很感激陆行舟,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陆行舟带给他的。
他对陆行舟,也是真的恭敬忠心到了骨子里。
陆行舟为皇帝破五。
算是荣耀加身。
他是由衷的开心。
“咱家知道,你也是还有些不痛快的。”
陆行舟一边享受着雨小田的伺候,一边叹了口气,道,
“赵宜人那里……咱家现在还是说不上话,你放心,早晚有一日,咱家能让你摆脱她。”
说着,陆行舟很是温和的拍了拍雨小田的肩膀。
他时刻在雨小田身上烙印自己的痕迹。
天长日久。
会让雨小田彻底养成以自己为尊的习惯。
“小的懂。”
“小的相信陆公公。”
雨小田听到这句话,给陆行舟系腰带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低下了头。
他的眼睛泛红了。
陆行舟给他的照顾,袒护,真的无人能及。
他正在潜移默化的被影响。
很快。
雨小田给陆行舟穿戴整齐。
铜镜里的人影,青衣欣长,云纹浮动。
两鬓的黑发垂下来。
一张瘦削,棱角分明的脸庞,配合着那一双漆黑分明的眸子,显得有些孤傲。
雨小田也在铜镜里。
他微微屈着身子,面颊依旧柔软,妖媚。
或许是感动的原因,眸子里似乎有秋水盈盈。
更加显得妖异而柔美。
陆行舟看着里面的两道身影,欣赏了一会儿,轻轻的以兰花指捋过鬓角。
笑道,
“可惜了这花容月貌,若不是阉身,你我在大千世界,少不得有女子投怀送抱吧?”
话至此。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
然后,那隐藏在袖袍里的手,猛地握紧。
“是呢。”
雨小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心也痛了一下。
恍惚间。
他想到了当年的南疆瑶族。
那时的天,那时的花,那时的草,还有那时的鲜衣怒马。
“小的还曾有过青梅竹马,如今已不知身在何方。”
雨小田喃喃说道。
这阉身。
毁了两人的一切。
不过,这顾影自怜并没有持续多久。
两人早已经认清了事实,也认了这命。
尤其是陆行舟,更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他就是为了复仇。
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
“走吧。”
雨小田送陆行舟离开了住处。
因为秉卷司里还有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必须得交由雨小田来处理。
所以,这次去御书房破五的太监里,没有他。
陆行舟带着两个平日里也算是伶俐的小太监,过去了。
铛!铛!
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正午的阳光,似乎伴随着钟声也更加热烈了一些。
陆行舟带着两个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
这一年多的时间。
他已经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不下几十次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就算是和陈暮陈公公,也能说上两句悄悄话了。
今日,重新站在这御书房紧闭的大门门口。
陆行舟略微停顿了一下。
他并不紧张。
但眼神里也是生出了一丝凝重。
原因不是破五,而是另外一件事。
关于重启东厂的事。
他虽然已经确定,李因缘对东厂念念不忘,但重启东厂的计划还不能正式开始。
还需要确定另外一个人的心意。
那便是当今皇帝。
这才是最终的决定者。
如果皇帝有意,他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如果皇帝无意,他所做的一切,就徒劳无功。
所以,在计划开始之前,他还要再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意。
但老皇帝何等厉害?
岂是那么容易让陆行舟试探的?
另外,陆行舟接触皇帝的时间也有限。
思来想去。
陆行舟决定利用这次破五的机会,冒一次险。
哪怕是受些皮肉之苦,死个身边儿人,也是没有关系的。
“陆公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随着嘎吱一声,御书房的大门被两个小太监推开了,露出了那个恢弘威严的大殿。
陆行舟往里面看了一眼。
那种感觉,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张开嘴巴,等着自己主动钻进去。
“可以开始了。”
陆行舟深深的看了两个小太监一眼,笑着吩咐道,
“从里到外,都好好清扫,就连书架上的那些字画,都要一一拿出来擦一遍,不得有误。”
“是!”
两个小太监恭敬应声。
第六十三章兵行险着
两个小太监忙前忙后。
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但是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还是要认认真真的把里外前后都打扫一遍。
而且不能出任何差错。
今日是破五。
和平日里的打扫不同。
破五,在大魏朝的习俗里面,预示着为陛下辟邪除灾。
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象征意义可就不好了。
出事的人,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两个小太监都是手脚麻利,小心翼翼。
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擦拭书桌上那些笔墨纸砚的时候,一个个弓着腰,像是在伺候婴儿一般。
甚至可以说,比伺候婴儿还要小心轻柔。
两个小太监做事的时候。
陆行舟则是站在一旁,小心的盯着他们。
稍许,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小太监吩咐道,
“小云子,去把上面的字画都清理一遍。”
“是。”
小太监微微躬身,来到了几案侧面的那个檀木书架前。
这里面摆放着的都是陛下常看的书。
还有一些珍藏了多年的字画。
都是陛下的宝贝。
所以,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小太监有些紧张。
小心的把第一本书拿下来,然后放在了旁边的书桌上,正反面都擦拭一遍。
确保没有任何损伤,没有任何灰尘,最后再放回去。
小太监做这些的时候,陆行舟一直在盯着。
他在等。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小太监把书籍区域都擦拭干净,然后去处理字画区域。
笔趣阁
陆行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副字画。
……
两幅字画。
……
当小太监伸手去拿第六幅字画的时候,陆行舟手腕一翻,指尖出现了一道极为细小的米粒。
咻!
内力灌注指尖,然后将这米粒给弹射出去。
“啊……”
正在打开字画的小太监痛的叫了一声,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他站着的位置,恰好是台阶。
直接连滚带爬的摔了下去。
手里的字画,也是跟着他一起掉在了台阶下面。
“混帐东西!”
“找死?!”
这一瞬间,陆行舟脸色爆怒,冲了过去。
他没有管小太监。
而是紧张的把那副掉在地上的字画捡了起来。
字画上,是一副山川鹰鱼。
碧空苍穹。
山川万里。
一只黑色凶鹰,抓着血色华鱼。
正仰天长啸!
这是鹰鱼图。
当年东厂初建的时候,陛下亲手绘制的。
凶鹰为东厂。
华鱼为百官。
象征着东厂镇百官之意。
自从东厂被取缔,这幅画就被搁置在了这里。
而陆行舟做这件事,就是为了以此图,来试探皇帝对东厂的心意。
此刻。
因为小太监这一跤,鹰鱼图被撕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一直从卷轴的位置延伸贯穿了黑鹰的身体。
就像是咧开了嘴。
“陆公公救救小的!”
“陆公公救救小的啊!”
“小的不是故意的啊……小的……”
陆行舟举着这副破损的鹰鱼图,脸上带着无法形容的阴森,看向了摔跤的小太监。
小太监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脸色苍白,用力的磕起头来。
那青石板地面,被砸的咚咚响。
今日破五。
本就不能出岔子。
他竟然,还撕坏了陛下的字画?
这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他已经被吓的要尿裤子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磕头,一个劲儿的求陆行舟救自己。
在他的眼中。
此刻,只有陆行舟能够救自己了。
“你……好大的狗胆!”
“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你竟然……”
陆行舟装出愤怒的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怒骂道,
“混帐东西!”
“连咱家都得被你连累!”
砰!
话音落下,陆行舟一脚踢在了那小太监的肩膀上,小太监惨叫一声,滚出了一丈多远。
确实。
破五出事。
视为不吉。
而且,损坏的又是陛下的墨宝。
两罪并罚。
一个小太监,可接不住这么大的罪过,陆行舟这个掌事,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当然,在行动之前。
陆行舟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
牵连就牵连,只要能试探出陛下对东厂的心意,就足够了。
他此时看起来怒不可竭,都是装的。
只是做样子而已。
这样一切就显得更加合理,更加没有破绽。
“陆公公,救救小的吧。”
“求求您了,陆公公……小的不想死啊……”
被踹飞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又回到了陆行舟面前,他抱着陆行舟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起来。
他是真的害怕。
真的会被陛下打死的。
他不想死。
“咱家救不了你。”
“咱家自身都难保了,拿什么救你?”
“是死是活,看命吧。”
陆行舟狠狠的剜了小太监一眼,将那副损坏的鹰鱼图平铺开,放在了几案上。
然后,跪在了这几案之下。
“这……”
小太监见陆行舟这副样子,身子一僵,几乎是瘫软了下去。
……
大概半个时辰后。
老皇帝回来了。
文武百官金銮殿朝贺,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老皇帝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远远的都能够听到,他和陈暮陈公公的谈笑风生。
“今日朝贺,草原匈奴,大辽女真,高句丽,东瀛,还有南海诸国,都按规矩送过来了贺礼,说明陛下和咱们大魏朝一样,还都是春秋鼎盛啊。”
“哈哈,整整三十年,四方朝贺,不枉朕数十年耕耘,咱们大魏朝,四海升平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都是陛下辛劳之恩,上天也会看到,定会保佑陛下长命百岁。”
“哈哈,陈暮你也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不过朕爱听,哈哈。”
陈暮陈公公搀扶着老皇帝,从远处走来。
两个人聊的非常开心。
老皇帝笑意盈盈。
虽然身体依旧是老态龙钟,垂垂朽矣,但那脸上的欢喜,却当真是掩饰不住。
毕竟,四方朝贺,蛮夷俯首。
可不是那个君王都能够做到的。
而他在位期间,已经连续做到了三十年。
今年就是第三十年。
这足以让他成为大魏朝历史上,最为声名赫赫的君王,也最为贤明的君王。
他岂能不喜。
嘎吱!
御书房的大门,被陈暮推开,老皇帝的身影,伴随着一片金色的阳光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是怎么了?”
“怎么都跪在这里?”
老皇帝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眼之间升腾起了几分不悦。
“陛下恕罪。
“奴才带人为陛下御书房破五,结果这混账东西手脚不利索,撕坏了陛下的墨宝。”
“求陛下责罚。”
陆行舟用力的磕了两个头,都没敢抬眼,低声说道。
“陛下饶命!”
那撕坏鹰鱼图的小太监,也是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说道。
第六十四章帝王心
大殿里安静的可怕。
几乎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
小太监趴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那脸色也已经是惨白如纸。
他都快要瘫了。
陆行舟看似紧张,但心里却异常冷静。
他在等待皇帝的训示。
他已经准备好了几乎无数的说辞和方式,可以借着这幅图,勾起皇帝对东厂的回忆。
然后,再刺探他对东厂的心意。
就等皇帝开口了!
“哎。”
老皇帝已经被陈暮搀扶着,坐在了几案后面,他面前摆放着的便是那副被撕破的鹰鱼图。
笔趣阁
凶鹰,华鱼。
还有那天穹山川。
勾起了他的一丝回忆。
“陛下息怒。”
陈暮小声劝慰道。
“罢了。”
老皇帝脸上的缅怀尽数散去,旋即微微的笑了笑,对着下方三人道,
“一张字画而已,几十年了,朕不至于为此砍了你们的脑袋,弄坏字画的人下去领杖十五,罚半年俸禄,其余人无罪,就这样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那弄坏字画的小太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兴奋的发抖了起来。
真的是劫后余生啊。
按照惯例,但凡是毁坏了陛下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
绝无可能幸免的!
自己竟然逃过一劫?!
这真是隆恩!
他几乎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用力的磕头,把这青石板砸的咚咚作响。
“谢陛下隆恩。”
陆行舟和另外一个小太监,也是纷纷叩谢隆恩。
相比较于小太监的欣喜,陆行舟这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失落,还有意外。
老皇帝的态度,似乎,对这鹰鱼图很不在意?
难道,他真的是对东厂没有丝毫怀念?
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的计划可能就要夭折了。
陆行舟目光闪烁。
顿了一下,他又试探性的道,
“陛下,小的学过一些字画的修葺,或许可以尝试给陛下将它修好,请陛下准许,也好让奴才弥补今日的过错。”
“修葺?”
老皇帝将鹰鱼图举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捋了捋近乎透明的胡须,洒脱的笑道,
“没必要,都是一些陈年画作,没什么意义,坏了,扔掉就可以了。”
说话间,老皇帝将字画随意的团在一起,扔在了陈暮身旁,吩咐道,
“处理了吧。”
“是。”
陈暮将字画捡起来,然后便是放在了一旁的废弃纸篓里。
嘶!
见着这一幕,陆行舟的心里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扔了?
这可是完全出乎他预料了。
皇帝直接把字画给扔了,让陆行舟准备的一系列说辞,勾起老皇帝对东厂的怀念,试探他对东厂的心意的计划等等,都无法继续了。
这……
陆行舟一时间,有些发懵。
这是他入宫以来头一遭,遇到这种不知所措的情形。
因为老皇帝的举动,完全让他没想到。
“还愣着干什么?御书房清理了一半,剩下的都还没做完,难道让咱家帮你们做?”
沉默时,头顶上传来了陈暮陈公公带着些许怒意的训斥声。
“陛下息怒,陈公公息怒,奴才这就去做。”
陆行舟猛地恍惚过来,连忙拱手。
然后使了个眼色,带着另外一名小太监,去忙碌了。
“陛下,尝尝这北辽送过来的千年参茶。”
陈暮给老皇帝端过去了一杯参茶。
隔着两丈远的距离,陆行舟都能够闻到里面传出来的香味儿。
有些沁人心脾。
但他这心里却一直恍惚。
老皇帝对东厂无念。
这真的……让他失望,这样一来,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但想别的办法,谈何容易?
“倒是不错,北辽这参,咱们中原是真的不能比。”
老皇帝轻轻的抿了一口,旋即又是把参茶放在了几案上。
然后扶着几案站起来,靠在了一旁的卧榻上。
似乎有些疲倦了。
“老奴给陛下捏捏肩膀。”
陈暮识相的凑到了老皇帝身后,给后者按捏了起来。
老皇帝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复。
“睡了?”
这个时候,陆行舟恰好是转过了身子,正对着老皇帝。
看到后者这副模样儿,他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睡着了?
更没办法刺探了。
估计,自己关于东厂的计划也就要夭折了。
“恩?”
不过,就在陆行舟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老皇帝微微的叹息。
“还没睡着?在想事情?看看他想什么!”
“或许能找到新的办法。”
陆行舟目光微微闪烁,施展了窥心术。
“哎,三十年了啊。”
“不知不觉间,你都死了三十年了,如果不是看到这鹰鱼图,朕都要把你给忘了。”
“当年,若不是你,朕如何能开创这大魏盛世?”
“可惜啊,你只能……身死道消!”
“你也看不到这三十载盛世。”
老皇帝看到鹰鱼图的那一瞬。
其实,已经想起了当年的那番腥风血雨,策马辉煌。
杜先隆。
还有一个身份,任何人都不知道。
他是老皇帝于民间游历时所认识,并结拜的义兄弟。
也是他最大的谋臣。
当初,东辑事厂之计划,是他提出,也是他,自愿入宫,为老皇帝鞍前马后。
而待天下太平时,老皇帝其实并不想东厂入鞘。
他感念义兄之情谊。
不想狡兔死,走狗烹!
甚至,想给杜先隆皇亲国戚之待遇,荣耀加身无限。
又是杜先隆。
忠心苦劝。
天下太平,不用重典,这是必然。
而且,东厂这把刀,太过于锋锐。
朝堂,江湖,蛮族。
无所不能斩!
若不入鞘,若再给荣耀加身,它绝对会失控,会成为下一个世家,勋贵,豪阀。
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将是天下再乱的祸源。
必须封刀!
必须入鞘!
必须,烟消云散。
再者,皇帝平定天下这些年,东厂横刀,也造下了无数的杀孽。
民怨积深。
皇帝封了东厂,也可以再招揽天下民心。
天下一心,大势所归。
可开盛世。
杜先隆为了说服皇帝,甚至,当着皇帝的面,自废武功。
一朝白发。
老皇帝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
又怎么会不懂义兄的心思?
然后。
东辑事厂彻底消失。
但,杜先隆,却永远成了老皇帝的心结。
“呵。”
“朕老了啊。”
“这天下很多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想不到吧?如今,朕在这御书房里,都需要演戏了……哈哈……”
“朕多想对着鹰鱼图,念一声义兄安好?”
“哈哈……”
“如果你还在,多好?”
“你我虽老,却也还能镇一镇这天下宵小。”
……
第六十五章五毒归元
帝王心难测。
果然不是一句虚言。
老皇帝表面上看起来,对东厂毫无怀念,连当年的鹰鱼图也随手扔掉。
但谁能想到,他心里对那位义兄,竟然……
陆行舟经此一事,对这位垂垂老矣的皇帝,又多了几分忌惮。
如此深沉的心思,着实可怕。
如果不是自己有窥心术,就被他的假象给蒙骗了。
“帝王啊,能开创数十年盛世的帝王,岂会是那么简单?”
“是咱家小瞧了这天下英雄!”
陆行舟离开御书房,看着那逐渐遍染苍穹的火烧云,这心里喃喃自语。
很多时候。
陆行舟觉的自己有窥心术,又绝顶聪明,可以翻云覆雨。
他似乎已经骄傲了。
但突然之间,看到老皇帝这般,深不可测,他又心中惶恐无比。
自己的城府和他们相比,其实真的还差很多。
就比如太子烧库房一事。
老皇帝只是禁足,并没有真的给太子太多实质性的惩罚,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老皇帝并不相信太子真的是要搞事情。
他深知太子品性。
他就算不知道太子的真实心意,但也能猜到这件事情的大概。
所以,他只是气。
气太子不识大体。
为私人恩怨而要破坏国之祭祀?
太没有大局观。
但他并没有真的失望。
如果太子不忠不孝,根本目的是借着祭祀大典之事,觊觎皇位?
老皇帝岂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又岂会还借抄写《国运》而提醒他,改过自新,以国为本?
皇帝之高明。
刷新了陆行舟对这天下的认知。
也真正的,让陆行舟学会了一件事。
任何时候不能自负!
“虽然知晓了皇帝的心意,但重启东厂之事,也要小心筹划,不能太过于明显,甚至不能表露丝毫,只能等待时机,否则,以陛下这般精明,很容易弄巧成拙。”
笔趣阁
陆行舟叹息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太监,走向暮色深处。
……
破五之后,便是春。
阳光逐渐温和,北风也不似之前那般冷冽。
枝头上的鸟雀更加欢快。
似乎也在年关之后变的肥了不少。
枯了一整个冬天的老槐树,也已经开始有冒出绿芽儿的迹象。
一派祥和安宁。
屋子里,陆行舟盘膝闭目而坐。
东厂之计,不能急于一时。
需要等待机会,徐徐图之,以避免弄巧成拙。
所以,暂时他就安分了下来。
当然不是彻底的什么事情都不做,他还可以做很多准备。
比如进一步巩固自己在秉卷司的地位。
比如拉拢赵星河。
比如练武提升自己的实力等等。
而此刻,陆行舟便是在修炼五毒诀的最后一步。
五毒归元。
是五毒诀的最后一重。
乃是将体内吸收的五种毒以五毒归元法慢慢将其融合为一。
到时候,这种毒就会彻底的变成一种血毒。
蕴含于血脉之中。
随时随地触发。
随心所欲。
而且,这种毒会成为自己的本能,就像是毒蛇,毒蝎,蜈蚣等,这些毒虫一样。
陆行舟也会变成一个毒虫。
毒物。
但是这五毒归元最后一步,修炼十分的困难。
即便是当初的胡庸,经过数十年的浸淫,也只是勉强进了入门阶段而已。
因为,这首先需要大量的毒物。
其次,还需要极为专业的医师辅助,以保证肉身不坏,并逐渐将毒液融入气血。
而这两个原限制,对陆行舟来说,真的太轻松了。
大量的毒物。
以陆行舟此前的地位,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赵星河以及神武司,会尽力配和。
至于肉身不坏?
陆行舟这具身体特殊,但凡是练武所导致的伤势,很快就能够恢复。
更不成问题了。
所以,他能够不顾一切的修炼。
“入了五毒归元之境,也就算是入了后天气境。”
“这实力便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陆行舟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双手按住了眼前的一个长条形桩的黑匣子。
咔!咔!
随着拨弄机关,这黑匣子里面传来了一阵齿轮摩擦的声音,很快,啪的一声,匣子的盖子便是主动弹开了。
匣子里面,是十只毒虫。
五毒各二只。
这是赵星河命人送过来的。
这十只毒虫,可不是普通的毒虫。
每一只都是有着数十年年岁,毒液深厚之虫。
壁虎,身上的鳞片已经完全发黑,一双眸子也乌黑。
毒蝎,两只钳子完全血红,上面还生出了淡淡的纹路,像是黑云。
蜈蚣,后背上有一条青色的痕迹,像是被人用毛笔画上去的。
蟾蜍,身上的那些毒液凸起已经全部消失,表面光滑平整,看起来像是一只普通的青蛙。
但它吞吐出来的气息里面,却有着一丝黑色雾气。
那两条蛇,更是恐怖。
头部生出了三角形状的尖锐棱角,棱角的上面呈现着一种金黄色。
在黑匣子里面爬行,把匣子的四壁都给划出了一道道的深刻痕迹,木屑散落满地。
这十只毒虫,几乎都已经达到巅峰了。
“反正都能恢复,不如,就将你们一起都给用了。”
陆行舟看着黑匣子里慢慢攀爬的毒虫,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狠辣。
痛苦什么的,他早已经不在意了。
肉身再痛苦也比不多当初被徐盛容派人一刀挖心,掐断喉咙更痛!
即便是今日。
陆行舟时常还是会从噩梦之中见到那一幕。
让他坠入阎罗的一幕。
这些练武之痛,也便都是小道而已。
“呼!”
打定了主意,陆行舟将黑匣子上的铁丝网抽了出来。
这是困住所有毒虫的丝网。
每个丝网的孔距都非常的小,无论是蜈蚣还是蛇蝎,都跑不掉。
嘶嘶!
嘎吱!
呱呱!
铁丝网打开的瞬间,这十条毒虫都是有所查觉,它们齐齐的发出了叫声。
咻!咻!
蟾蜍先弹跳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那两条毒蛇,伸长了脑袋。
百足蜈蚣哗啦啦的钻出来,虫脚在木匣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浅浅印痕。
壁虎,毒蝎也不例外。
它们或者吐出信子,或者舞动着血钳子,目光狰狞。
“来吧。”
“彼此享受。”
陆行舟伸出了双手,放在了这木匣子之上。
同时,运转五毒诀。
轰!
一丝劲气震荡,衣衫猎猎而动。
同时,惊动了这十只毒虫。
它们喜欢这种毒的味道。
一瞬间,十条毒虫都是看向了陆行舟的双手,眼睛里闪烁出了贪婪和凶残的光。
嘶!
毒蛇先有所动作,缠绕在了陆行舟的双臂上,然后丈开嘴巴咬了下去。
它们咬在了陆行舟左右手的拇指上。
尖锐的毒牙刺穿皮肉,然后喷出了血色毒液。
瞬间,两个拇指都变成了红色。
像是被注入了颜料一般。
“啊……”
剧烈的痛苦,让陆行舟双臂抽搐了一下,指尖也颤抖起来。
但他当然不会退缩。
低吼一声。
用力将双掌按在了黑匣子的两端。
“来!”
“都给咱家上来!”
“尽情的挥洒你们的毒液!”
“哈哈……”
陆行舟笑了起来,那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狰狞。
咔擦!咔嚓!
吱吱!
呱呱!
毒虫们闻到了毒血的味道,更加的兴奋了。
一个个冲到了陆行舟的双臂之上。
有的咬住了中指。
有的咬住了小臂。
有的叼住了小拇指。
五种不同的毒液,分别呈现红,黄,黑,绿,青,紫五种颜色,涌入了手臂,然后顺着手臂涌入他的身体之内。
“啊……”
五毒汇聚,而且是积攒了数十年的毒液,它们带来的痛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这一瞬间,陆行舟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
在长安城外的西坡亭。
自己欢欢喜喜去见徐盛容的时候。
结果。
没有见到心爱的女人。
却见到了她派来的杀手!
那个徐家家奴,一手抓住了自己的脖颈,将自己按在了凉亭的桌子上。
然后,另外一只手,用匕首,慢慢的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他还在笑。
笑自己愚蠢,笑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笑自己不自量力。
那一刻的痛苦,无法形容。
现在,也不遑多让。
“哈哈,哈哈……容儿……我真想亲手将你千刀万剐啊!”
陆行舟狠狠的咬着牙,把脑袋砸在了黑匣子上。
咚咚作响。
还有一丝泪痕顺着眼角流淌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心痛,还是肉身之痛。
“哈哈……”
“哈哈……”
陆行舟依旧在笑,笑的歇斯底里,笑得癫狂狰狞。
第六十六章万岁山惊雷
……
元宵佳节。
天下团圆。
偌大的长安城,正在享受着年关的最后欢庆时光。
街道上,无数的百姓汹涌,如同汪洋。
随处可见灯火通明。
元宵花灯。
也是这节日必不可少的气氛之一。
它们被精明的匠人们摆弄成各种形桩,或者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或者是七仙女下凡,又或者是哪吒闹海等等。
孩子们被那奇妙的光影吸引,叽叽喳喳的叫嚷着,让父母买回家。
留恋其中的男女们,则是被七仙女下凡的爱情故事所感动,彼此眼中都浮现出热烈。
小书亭
砰!砰!
远处,又一次有了烟花表演。
绚丽的花火随着轰鸣声窜上夜空,然后带着耀眼的光炸裂开。
隐约之间,似乎是形成了一个窈窕妩媚的美人儿。
格外妖娆动人。
那是四海苑的表演。
四海苑,是长安城内最大的青楼。
没有之一。
取名四海,有两个原因。
第一,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立有春夏秋冬四阁,各有千秋。
四海苑之名,意为四海拥立。
第二,这里的女子,天南海北。
女真,草原,南疆,东瀛,高句丽,甚至是东海诸岛等等,以大魏朝为中心,四方国土之内,只要你能想到的,它这里都有。
而且,这些女子可不是普通女子。
大部分都是官宦之后,因为犯了罪名而沦落,又被四海阁所收纳的。
纳四海风流。
也是其第二个寓意。
今日这烟花,是四海苑的主人,花了高价钱,请人制作的。
据说,那些能工巧匠,和为祭祀大典制作烟花的,是同一批。
可见这四海苑的阔气与能量。
“好美的烟花。”
“真的是个女子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奇迹吗?”
“这烟花得花多少银两……”
“哼,烟花之地,败坏风俗,哗众取宠!”
街道上的人们,几乎全部都是被这烟花所吸引,纷纷议论出声。
大部分都是羡慕,欢喜。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对这烟花风流之地,嗤之以鼻。
而此时此刻。
在这四海苑的中间主楼的楼顶。
两道人影正并排而立。
左面那人白衣胜雪。
欣长的身材于寒风中挺拔如松。
头上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正随着风飞舞。
左手成道印,右手搀着白羽拂尘。
配合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颇为仙风道骨。
右面那人,红衣似火。
玲珑身段儿宛如柳条,明眸玉颜比花娇。
她站在这风中,红裙飞舞。
英姿飒爽的姿态里又有几分热烈如火。
不过女子的年岁应该不低了。
隐约可见眼角有着些许鱼尾纹。
而那盘在一起的发髻里,也可见丝丝缕缕的白色。
“万岁山那边儿,都准备好了?”
两个人沉默着望向城中灯火,听着那喧嚣如雷的欢快,许久,女子柔声问道。
“准备好了。”
道人轻轻的抖了一下拂尘,眼睛里涌动出了难以掩饰的炙热之光,
“万岁山惊雷,石生白莲,定能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
“那就好。”
女子柔柔的叹了一声,扭头看向这位白玉谦谦的道人,眸子里浮现出了些许决绝。
稍许,清冷的声音自那红唇下吐出,
“今夜子时之后,你李子龙就彻底和我们没有了干系。”
“是生是死,看你造化了。”
道人洒脱一笑,往前走了两步,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楼宇之外。
“只要能让大家重见天日,李某这番舍弃,也值得。”
呼!
一阵莫名的狂风吹来,道人李子龙身上的道袍剧烈飞舞起来。
而他本人也是纵身往前一跃。
飘入了无尽夜空。
“重见天日?”
女子望着那满城灯火,眸子里也是逐渐亮起了光。
……
万岁山。
位于皇城的正北。
当年长安城建立之时,钦天监观天势地脉,发现北面无山,缺少玄武之位。
为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之势,以人力堆石围山。
名为万岁。
象征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镇玄武之位,这里也是皇帝专属的狩猎场。
常年被封锁。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违者,斩立决!
今日是元宵佳节。
原本守卫万岁山的侍卫,也大部分都回家放假。
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也都躲在哨岗里打着瞌睡。
万岁山也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城内的灯火烟花绚烂,百姓们的欢呼声好像是在另外的时空。
因为春寒料峭,冬意未散的缘故,躲在地底的虫子们也都是安静无比。
只有一丝风吹过林间,翻动枯枝的声音。
而在这一片万籁俱寂中。
有着一道黑影于幽暗之中潜行而来。
夜色很浓。
即便是有月光倾洒,但依旧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儿。
再加上他身法凌厉诡异,飘忽如幽灵。
更是显得模糊不清。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都发现不了。
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
这黑影轻松的绕过了所有的哨岗,然后来到了一处石碑前。
石碑高数丈。
通体漆黑。
远远看去好像是一道利剑直插在这山巅上。
映着月光,能够看到上面三个大字。
万岁山!
字如刀劈剑砍,峥嵘冷冽之意,扑面而来。
这是万岁碑。
乃建立此山之时,钦天监着大量工匠以整块山石雕刻堆砌而成。
“万岁山”这三个字,则是当朝皇帝御笔。
万岁碑为界。
碑以南为皇城,碑以北为狩猎场。
碑以下,为玄武正宗!
镇守皇城正北。
护大魏朝国运。
黑影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屹立了数十年的万岁碑,冷笑一声,绕到了石碑后。
不知道怎得,他从石碑下面的碎石里面,挖出了一根火线。
“成败,在此一举。”
黑影深呼吸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
嗤啦。
他点燃了火线。
微弱的火苗沿着火线飞快的延伸,然后以无法想象的速度,钻入了石碑之内。
有些呛人的味道铺面而来。
黑影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山下掠去。
轰隆!
黑影消失不久,这万岁碑下,传来了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紧接着,一道耀眼无比的光,闪耀天际。
远远的看过去。
那道光,好像是一个纵贯长虹的闪电。
好像,是从天而降,精准的打在了这石碑上面。
咔嚓!
哗啦!
万岁石碑从中间裂开,一股子冒着白色烟雾的滚烫泉水,从里面奔腾而出。
然后流淌向万岁碑下方的青玉潭里。
奇异的情形出现了。
青玉潭的中央,金色光芒闪耀。
逐渐的,生出了一朵白色莲花,于月光下,熠熠生辉……
第六十七章要出大事
元宵之夜,晴空惊雷。
万岁碑裂。
青玉潭里凭空生金线白莲。
它并不是真正的白莲花。
而是一种类似于宝石的透明莲花。
它的骨架是金线。
花瓣是透明的不知名之物。
棱角分明。
月光照耀之下,光华惊为天人。
这白莲,极为奇异。
虽然是死物,但却竟然能生长。
起初,被人发现时,只有拳头大小。
它一日涨一寸。
半月之后,已经变成了西瓜大小。
此乃人间奇景。
很快传遍了整个大魏朝。
……
此时已过正月。
春回大地。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也都已经逐渐从节日的氛围之中恢复,步入了正轨。
天虽然有些阴沉沉的,但是空气里并没有多少寒意。
无论是长安城的百姓们,还是这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都已经时换掉了身上的厚棉衣。
小书亭
空气有些湿润。
弥漫着的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庭院里的那颗老槐树,终于是被这湿润和温暖给滋润的冒出了一丝绿色。
虽然还没有发芽儿,但却开始显绿。
估计,这阴云化作第一场春雨降下来,就真正的是万物复苏。
屋子的窗户敞开着。
陆行舟一脸疲倦,斜靠在藤椅上,眼睛里带着一种漠然,看着外面的这一派光景。
他对自己有些高估了。
一次性吸收十只顶级毒虫的毒,他受到的伤势太严重了。
以致于,他接连四五日都没有下床。
直到半月前,他才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即便如此,他的四肢肌肉等等,依旧是时不时酸痛,抽搐。
五脏六腑里也像是被火在焚烧。
疼痛难忍。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他比以往瘦下去了十几斤。
看起来有些皮包骨头的瘦弱。
不过,痛苦和折磨虽然严重,但身体恢复过程之中,带来的功力提升也是格外喜人。
肉身每恢复一步,陆行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力壮大一分。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他体内的内力已经是翻涨了数倍有余。
如今这丹田里。
黑色的内力浩瀚如海,翻滚成浪。
别说一条经脉的周天,就算是直接运转三条经脉也是绰绰有余了。
按照陆行舟的估计,这次身体完全恢复之后。
他应该能够正式进入气境。
也就是这两日的光景。
叽叽喳喳!
他靠在藤椅上小憩的时候,一只灰色的麻雀从对面的树梢上飞了过来,落在了窗台上。
小麻雀谨慎的观察了四周一会儿,并没有发现陆行舟是个活人。
因为他一动不动。
然后,小麻雀又跳到了书桌上,去啄剩下的些许糕点。
咻!
就在它刚低头的瞬间,一道劲气凭空而过,打在了它的身上。
砰的一声!
小麻雀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直接被震的飞了出去。
啪!
它瘦小的身子砸在了墙壁上,然后直接炸裂。
墙壁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地上留下了一具扁了的尸体。
抽搐了两下,就完全没有了动静。
“或许,今晚上就可以了。”
陆行舟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随意找了一张纸,将墙壁上的血迹擦掉。
又把小麻雀的尸体捡起来扔在了窗外。
他回到窗前。
双手撑着窗棱,感受着那种湿润温暖的空气,面色格外期待。
后天,气境!
是武功修炼的一个分水岭。
此时。
丹田之中的内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运转周天,轻而易举。
同时还能够将内力外放。
挥手可成内劲,注目可震慑人心。
若灌注于刀剑兵器之中,更是能增加其韧性,锋锐等等。
练武者的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以五毒诀里面的蛇盘步法为例子。
后天力境巅峰的时候,陆行舟最多能起落三次左右。
再多,内力就枯竭不支了。
而到了后天气境,他则是可以当作轻功来施展了。
三五里地的距离之内,他都可自由而行。
这是一个跨越般的提升。
刚刚。
陆行舟以内力击杀麻雀,就是已经展露出了内力外放的威力。
不过他还尚未彻底稳固下来。
只是初入门槛而已。
但威力已经相当不俗。
“陆公公,掌印大人派人唤你过去。”
陆行舟慢慢回味刚刚那种感觉,准备继续夯实一下内力外放的时候,雨小田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出什么事了?”
陆行舟眉头皱了一下,问道。
最近自己因为练武导致身体虚弱,李因缘是知道的。
所以,算是给自己放了假。
按照时间,至少半个月以后才会找自己。
但是今日却提前派人来了。
定然有事。
“听说是因为万岁山的事情。”
雨小田凑到了陆行舟身旁,小声说道,
“前些日子,万岁山不是长出了白莲花嘛,传的沸沸扬扬。”
“说什么天降吉兆,天佑大魏。”
“本来这是好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民间又多出了另外一种传言……说是天生白莲,是上天给陛下的提示,九皇子才是真正的国之大统。”
说到这里,雨小田见陆行舟猛地抬起了头,吓得这声音也僵了一下。
“接着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行舟目光里闪烁着一丝急迫,问道。
他似乎嗅到了什么。
雨小田又往前凑了一些,继续说道,
“外面传言,九皇子诞生的时候,心口的位置,就有白莲印记,说是什么白莲圣子。”
“上天降下警示,要九皇子继承大统。”
“否则大魏朝将有灾祸,就连咱们陛下都得……呸呸呸,不能乱说。”
“反正外面现在传的厉害,掌印大人今早上被唤去了御书房,这不,刚刚才回来,立马命人过来唤公公您过去。”
“小的猜啊,这是要出大事了。”
“要出大事?”
陆行舟的眼睛眯了起来。
略微思索了稍许,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笑容,然后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转身走到铜镜前。
伸开双臂。
对雨小田笑着吩咐道,
“速速更衣。”
“是。”
雨小田以最快的速度,帮陆行舟换上了那一身青衣云纹袍服,系好了腰带。
铜镜里的身影。
虽然那脸上依旧带着一些苍白,嘴唇上也缺少了些许血色。
但是,那一双眸子却闪烁着期待而炙热的光。
陆行舟轻轻捏着兰花指。
捋了一下耳边的鬓角。
自言自语的道,
“出大事,好啊,咱家的机会也就来了。”
第六十八章大计
掌印司衙。
光线顺着司衙大殿的门口照耀进来。
把半个大殿照的通透。
剩下的半个大殿,则是陷入了昏暗与黯淡之中。
李因缘肥胖的身子在那黯淡与光明的分界线之处,来回踱步。
他手里握着一块令牌。
巴掌大小。
通体血红。
正面是浇筑出来的凶鹰衔鱼图案,背面是一个“辑”字。
此乃东厂特有,鹰鱼令。
这东西,已经三十年未出朝堂,未现天下。
而今日一早,又被陛下交到了李因缘的手里。
李因缘抚摸着令牌上的凹凸,感受着那种冰凉,心跳忍不住的加快。
鹰鱼令出。
代表着皇帝心意已确。
东辑事厂,重启有望。
心里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大殿外面,面露焦急。
他在等陆行舟。
真的是快等不及了。
他刚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实在是觉的如坐针毡,便是又站了起来。
来回走动,排遣自己的急迫。
这是他坐上司礼监掌印以后,第一次有这种表情。
他一贯都是沉稳的。
但这次例外。
因为他对东厂真的期待许久。
但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石生白莲的事情,是他从头到尾设计的。
九皇子也是他选定的。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在如今,皇子争嫡日益显露的阶段,一定会引起陛下的重视。
有件秘辛,别人不知道,他做为曾经密谍司的主子,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九皇子的生母,正是数十年前的白莲教圣女。
当初白莲圣女假冒秀女入宫,因为容貌惊为天人,被陛下宠幸,生下了九皇子。
后来,又被册封为华贵人。
荣华鼎盛。
但那个女人竟然心怀不轨,在一次皇帝外出巡视的过程中,勾结白莲教高手,倾巢出动,差点儿将皇帝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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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杜先隆出手才摆平一切。
华贵人因此事被杀。
皇帝感念血浓于水,并没有处死九皇子,而是将其交给元妃抚养。
但这些年,无论是九皇子还是元妃,都被他特意放在了边缘的位置。
彻底与皇位无缘。
九皇子,华贵人,白莲教,一直都是皇帝心中的刺。
而且,正如民间的传言所讲。
九皇子诞生之时,心口的位置确实有白莲印记。
那在白莲教的传说中,是百年不出的白莲圣主之迹象!
如今,水生白莲,传言四起……又恰逢皇子争嫡日益严重,等等一系列事情纠缠在一起。
必然引起皇帝心中忧虑。
也必然要调查。
而果然不出李因缘所料,皇帝一大早把自己唤过去,给了自己这枚令牌。
鹰鱼令。
要自己着手调查石水白莲始末。
当然,这并不是李因缘计划的全部。
他为东厂准备了三十年,筹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只做这么点事情。
水生白莲,只是一个开头。
他后面还有一系列的计划,将会完美的引出一个横扫朝堂,震惊天下的白莲大案。
到时候,这案子牵连甚广,祸乱天下。
一定会逼的陛下不得不重启东厂。
而如今,之所以选择陆行舟去出宫调查。
也是有考虑的。
这件白莲案,李因缘准备了数十年,各个环节都是精心设计,完美无瑕。
绝对找不到任何刻意人为的迹象。
当然,也就很难破获。
因为这个原因,必须需要一个极度聪明的人。
只有聪明人,才能够真正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到那些被李因缘暗中设置的巧妙线索,然后再按照李因缘设计的方式,最终破获这场大案。
这样,一切才能完美。
而能够找到所有那些线索的人……
李因缘觉的,整个司礼监里面,唯独陆行舟莫属。
别的人,根本没这个能力。
所以他选择陆行舟出宫破案。
“正好也能考验一下你的本事,能否堪大任。”
李因缘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确定是陆行舟赶来了,这小眼睛里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冷冽。
按照自己的计划,东厂必将重启。
到时候,还需要得力助手。
他真的看好陆行舟。
如果后者此次表现良好,那未来东厂建立,必将有陆行舟一席之地。
“师父,您看着吧,徒儿精心设计的这一切,将完美无瑕!”
“您当初放弃的东西,徒儿也会最终亲手拿回来!”
语气之中带着无尽峥嵘和期待,李因缘自言自语一声,快速的回到了几案后面,坐好。
“小的见过掌印大人。”
少许后,陆行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过来,跪在了几案之前。
“大人有什么吩咐?”
陆行舟声音里带着些许喘息,问道。
他是真的喘息。
得知石生白莲的事情,以及那些传言,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似乎是东厂重启的机会?!
他迫不及待的要过来探探虚实。
而他身上伤势尚未恢复,所以就气喘吁吁。
“是关于水生白莲的事情。”
李因缘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沉稳,但这声音却依旧低沉,他凝声道,
“谣言四起,朝堂,民间,皆是人心惶惶,尤其是,还涉及到了皇子争嫡。”
“陛下震怒。”
“命我等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水生白莲的真相。”
说罢,李因缘直接将鹰鱼令扔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是……嘶!”
陆行舟接过令牌,上下打量,看着那鹰衔鱼的图案,再看看背面的“辑”字,眼睛陡然一惊。
这不就是东辑事厂的鹰鱼令吗?
他来的路上还在想,如何把水生白莲这件事搞大,引出东厂重启之事。
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东辑事厂自己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且,连东厂象征的鹰鱼令都出世了!
他有点意外之喜。
“这是鹰鱼令。”
“有此令牌,你可调动禁军两千,可通任何衙门不受限制。”
“任何人都应当有配和你调查缉捕之责。”
“助你查案。”
陆行舟惊愕的时候,李因缘一边说着,一边从几案后面走了过来,然后站在了陆行舟的面前,他也是把那肥大的手放在了鹰鱼令上,小眼睛闪烁着炙热,盯着陆行舟,说道,
“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了吧?如果做好,或许咱们内廷的荣耀,东厂……”
点到为止。
李因缘没有继续往下说。
“小的明白。”
陆行舟回过神儿来,脸上也浮现出了浓浓的期待,磕头道,
“小的全力以赴。”
这确实是他等待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你知道就好,咱家就不多重复了,好好做事,前途无量。”
李因缘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示意后者可以站起来了。
同时,又是将一本账目送到了他的面前,道,
“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你这次出去,是暗中查案,明面上,是要接收检查一批从辽东过来的参茶,这是账目。”
“是。”
陆行舟接过了账目,目光闪烁了一下,又是问道,
“掌印大人,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小的毕竟是第一次离宫查案……”
此事重大。
涉及东厂重启。
陆行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之所以问这句话,就是要听听李因缘的意思。
毕竟,后者也是热切的想要重启东厂的。
后者应该会给自己一些建议。
李因缘的建议,值得听。
“嘱托……哎。”
李因缘心里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咱家只能说,你万事小心啊,石生白莲,这件事不简单,但说嘱托,咱家久居深宫,外面的事情也知之甚少,给不了你什么嘱托了。”
李因缘什么都不想说。
他这个时候,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暴露自己和白莲案之间的联系。
所以他打算装作完全不了解。
彻底撇清自己的关系。
反正,陆行舟应该能查清楚的。
“恩?”
然而,陆行舟听到李因缘的话,眉头却忍不住皱了一下。
他觉的李因缘的反应……
不对劲儿!
第六十九章出宫
事情真的不太对劲儿!
李因缘竟然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还说自己久居深宫,不知外面的事情?
不正常!
……
以陆行舟对李因缘的了解。
后者手握密谍司,而且也想要重启东厂,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给自己许多助力的。
哪怕是他再小心谨慎,至少也给自己一些提示或者查案的方向吧?
竟然就说了一个万事小心?
这不符合常理啊!
……
陆行舟刚刚升起的那些兴奋,期待,迅速的消褪了下去。
他恢复了冷静。
“多谢掌印大人提点,小的会小心的!”
他瞳孔里的光微微闪烁,一边回应着李因缘的“万事小心”,一边施展了窥心术。
他要看看李因缘到底在想什么。
“你可别让咱家失望,白莲计划能否成功,就要看你的啦。”
“东厂啊,别让咱家等太久!”
李因缘在心里喃喃自语。
陆行舟听到这句话,心里又是猛地一惊。
白莲计划?!
这四个字虽然不多,但蕴含的意味却十分的明显。
难道……
陆行舟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且很快恢复了正常。
然后又是对着李因缘拱手道,
“小的这就下去准备。”
“赶紧去吧。”
……
回到了住处。
陆行舟吩咐雨小田收拾东西。
自己则是在努力的思考刚刚的那些情形。
阳光明媚。
照耀在身上,脸颊上,能够感受到些许的温暖。
枝头上终于开始冒出了绿芽儿。
鸟雀也欢快了许多。
只有陆行舟的面庞有些紧绷。
“陆公公,您这次出宫一定要小心。”
“小的听说,白莲教的那些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您要是出了事情,小的……呸呸,小的这张臭嘴。”
雨小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
他是真的担心陆行舟。
但是,他又不能陪着陆行舟一起出宫。
秉卷司这边,得需要有合适的人支撑着,不然的话,会出乱子。
又或者陆行舟出去几个月,回来以后,秉卷司都换了主人。
所以他必须留下。
而跟陆行舟出宫的,是另外一个陪侍太监。
叫做汪亭。
是陆行舟新提拔上来的,还没有多久。
“公公您有什么事情就让小亭子去办,那个家伙也挺机灵的。”
“他虽然武功差些,但脑子灵,比小的都灵,应该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公公银票给您放在包裹里了……”
雨小田的絮絮叨叨,并没有影响陆行舟的思考。
他一直在思考,李因缘刚刚的表现。
“白莲计划。”
“莫不是你李因缘自己搞出来的吧?”
“为了推进东厂重启,你故意要弄个惊天大案?”
陆行舟轻轻的用食指敲了敲窗棱,心里冷笑道,
“不管怎么样,咱家先去查查,如果确定真的是你自己弄出来的,那就……有意思了!”
……
因为白莲案事关重大。
所以,陆行舟没有丝毫的耽搁,雨小田给他收拾好了东西,便是即刻离宫。
当天下午的时候,便是已经离开了皇宫。
出现在了这长安城的玄武道上。
人山人海。
街道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品类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除了这些比较正规的店铺,还有无数街边的小贩。
他们架子上,货担上,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新奇小玩意。
胭脂水粉,玩具纸人,甚至还有能走路的木头马等等。
围绕在摊位旁边的,便是那些被吸引过去的百姓,不断的传来叽叽喳喳的讨价还价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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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铺里,热气腾腾。
酒馆里,有人醉醺醺的走出来,呼鹏喝友。
远处有桥,桥上有人流连。
隐约还可以听到潺潺的水声,和那些喧闹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将这热闹又重新提升了些。
“呼!”
陆行舟站在街道的正中,望着这一片繁华,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年多了。
他从这玄武门入宫,便是再也没有见过这人间气。
此时乍然出宫,多少有些不适应的感觉。
在宫里,他如履薄冰。
他遇到的任何人,都是在算计,戴着假面。
在这里,他才能有一丝那种放松的感觉。
“陆公公,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陆行舟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提醒的声音。
这人身上背着包裹。
身材有些矮小。
穿着青布衣。
脸上长着一些麻子。
脸庞整体看起来有些尖酸,但眉眼中却都是低三下四的那种恭维。
他就是汪亭。
是陆行舟从秉卷司新提拔上来的那个侍奉太监。
这个人和雨小田不同。
雨小田入宫之前乃是瑶族少主,身份尊贵,所以,这性子里有着一种内在的孤傲。
他虽然也会为了生存做一些低三下四的事情,但这心,还是傲的。
而且,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那种。
这汪亭,则是从市井出身的。
据陆行舟了解,汪亭从出生开始,就跟随着父母流浪。
父亲是乞丐,母亲是傻子。
几个哥哥基本上都是因为贫穷和饥饿而死,几个姐姐都是被卖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卖给了各种各样的人。
只为了给父亲换一口饭吃。
从出生开始,汪亭就在这世界的最底层挣扎,求生。
这个过程,让他从小学会了舍弃尊严。
是那种真正的舍弃。
也舍弃了所有的底线。
陆行舟在秉卷司第一眼看到汪亭的时候,就知道。
这个人,眼中无良善,心中无底线。
用的好,是个杀器。
用不好,是自己的坟墓。
陆行舟暂时很少有人可用,便先将就着。
反正自己有窥心术。
倒是不怕被反噬。
“先去找一处客栈住下,然后,准备买栋宅子,再买几个丫鬟。”
陆行舟的视线从那世间繁华之中收回来,笑着道,
“好不容易出宫,能多办些事情,就多办一些。”
“啊?”
汪亭显然对陆行舟的这句话有些不敢相信。
迟疑了一下,他嘿嘿笑着,问道,
“主子,咱不是来查案的吗?小的听说那事情挺急的,怎么您……”
“急不得。”
陆行舟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解释,走进了人群之中。
当然急不得。
他心中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清楚。
他不是完全确定,这白莲案到底是不是李因缘自己搞出来的,如果是,他也不知道李因缘的具体计划。
所以,他得慢慢来,先理顺了这些东西。
毕竟……
陆行舟不想这么简单的给李因缘当棋子。
他想着,如果真的,这白莲案是李因缘搞出来的,那么,或许有机会可以利用一下。
顺道儿把李因缘给一并扳倒了。
到时候,东厂重启。
自己做那东厂督主。
岂不是最好?
第七十章明粉
在长安陈买一栋宅子,再加两个丫鬟。
这对于很多百姓来说,基本上是一辈子都完成不了的事情。
但是,对于如今的陆行舟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做了掌事之后,他的俸禄涨了很多。
而更重要的是,秉卷司里面还有无数的油水可捞。
陆行舟自然不会做那等油盐不进的傻子。
为了生存,为了拉拢人心,他必须要主动跳入这大水缸之中,把自己染的五颜六色。
所以,短短一年时间,他手中的银两,已经颇为丰厚。
再加上汪亭办事的效率也不错。
一日的时间。
宅子,丫鬟,都已经置办好了。
暮色不若朝阳。
它昏沉黯淡。
火烧云好似血一般在这辽阔无边的苍穹上铺展。
城里的喧嚣声依旧尚未散去,躺在这庭院的摇椅上,看着两个丫鬟的身影忙忙碌碌。
一人清扫庭院里的落叶杂草。
一人收拾整顿卧房里的家具被褥。
偶尔有一两只的鸟雀,叽叽喳喳的落在了这庭院东南角上的老槐树上。
一派安宁祥和。
若是没有徐盛容的背叛,陆行舟觉的,自己一生便也是这样了。
他不喜欢荣华富贵。
也不爱权势利禄。
曾经的他,只想在闹市之中寻一处安静的宅子,和自己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生他几个孩子,夫唱妇随,教他们人间正道,天下大安。
可惜。
这一切都只能是梦幻泡影,再无可能实现了。
“主子。”
暮光将散的时候,宅院的大门被人推开,汪亭回来了。
因为这宅院不小,前面的厅和后面的宅是分开的,中间还有一道绕过厅的走廊,所以,汪亭来到陆行舟面前,还需要些许。
而这时,陆行舟已经是从闭目养神之中,睁开了眼睛。
“小的找到了。”
汪亭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地图,双手撑着,在陆行舟面前打开。
这是万岁山的地图。
虽然陆行舟不急着查案,但总还是要查的。
不然会引起李因缘的怀疑。
这份地图便是他派汪亭去工部的城务衙门那边取来的。
他打算带着汪亭夜探万岁山,先找一找线索。
“这是万岁山的全貌,当初建立的时候,为了应玄武之宝位,做北朝南,万岁碑的位置,就在这山的南面。”
“整个万岁山,环绕着足足六十三个哨岗,每个哨岗有五十人为队看守,或者在进山的毕竟之路上,或者在山里面隐藏。”
“咱们想要暗着接近万岁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西面的悬崖上翻过去。”
“但是,这悬崖高百丈,到处都是峭壁,怕是只有轻功卓绝之人才能通过,咱们……”
汪亭的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扭过头看着陆行舟,有询问的意思。
汪亭只练了一些花拳绣腿,强行上悬崖的话,就是自寻死路。
而陆行舟,虽然入了后天气境,但,若是论轻功的话,也算不上卓绝。
登这万岁山悬崖,怕是也有困难。
汪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为何要入山?”
陆行舟的目光一边在这地图上扫量,一边笑着问道,
“咱们只需要证明,这天生白莲,是人为的,就足够了。”
“啊?”
汪亭对陆行舟这句话,是一点儿都没有听明白。
云山雾里。
“去准备些明粉,今晚随咱家走一趟,教你些东西。”
陆行舟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是。”
汪亭微微欠身,脸上带着迟疑退了下去。
陆行舟再次躺在了摇椅上,视线慢慢的延伸至远方,那一片越来越黯淡的苍穹。
水中生白莲。
白莲自然涨。
这些个把戏,糊弄那些普通的老百姓,确实能够有用。
但是对陆行舟来说,完全没用。
当年在岳麓书院学习的时候,陆行舟可是把岳麓书院里面的藏书,从头到尾看了一个遍。
笔趣阁
天文地理,纵谷至今,那里面记载的,他都读过。
很多东西也都深入研究过。
这水生白莲,尤其还是金线为脉络的白莲,他虽然尚未亲眼看到,但却已经在心里有了基本猜测。
无非就是一些糊弄人的手段而已。
只要印证了他的猜测,就能够顺藤摸瓜。
……
夜深沉如水。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苍穹。
几片不浓不淡的阴云弥漫,时而将月光笼罩,时而又被月光穿透。
顺带着大地都忽明忽暗。
陆行舟带着汪亭,来到了万岁山西北侧。
他们停在了山脚下,并没有继续登山。
天地寂静。
只有风声,虫鸣声,还有潺潺流水的声音。
万岁山顶有泉。
乃建立之处,以人力开凿而成。
联通地底山泉,顺着山中管道到达山巅,然后喷薄而出。
流淌的泉水,以青玉潭为起始,顺着人工开凿的溪道,呈着陀螺形,环绕整个万岁山主山,自上而下流淌。
最终,与经过山脚的白玉沟融合。
月光下,那一道清澈的山泉,正叮咚而行。
潺潺声音悦耳。
“主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这能找到什么?”
汪亭站在陆行舟身后,因为夜里的山风有些寒冷的缘故,他有些承受不住,用力的拽了拽脖领子,小声问道。
他实在是看不明白,陆行舟到底要做什么?
“叫你准备的明粉呢?”
陆行舟因为内力醇厚,倒是对这寒冷山风不在意。
他敲着兰花指,将被吹散的发丝捋至耳后,看向了汪亭。
“在这里。”
汪亭把一个牛皮纸包给他递了过来。
一包明粉,大概拳头那么大一点,花费了一百多两银子。
可是价值连城。
另外,这东西被官府管制,并不是谁都能弄到手的。
汪亭生怕浪费,小心翼翼的。
陆行舟接过明粉,放在手中摩梭了一下。
细腻光滑。
还带着些许的冰凉感觉。
是上等的纯净明粉没有错。
“做的不错。”
他对着汪亭赞许的点了点头。
后者办事,一向靠谱。
这也是陆行舟带他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点头间,陆行舟又是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还有一个薄薄的银杯,大概有拳头大小。
“你看着。”
陆行舟用银杯取了满满一杯泉水,然后把大概指甲盖儿那么点明粉刮了进去。
微微摇晃。
少许后,顺着月光看过去,那一丝明粉依旧残留在杯底。
没有任何变化。
呼!
陆行舟吹燃了火折子,然后烧在了银杯的底部。
随着水温升高,那一点明粉开始慢慢消融。
很快,消失不见。
“果然如此。”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冷笑。
他随手把银杯还有剩下的明粉,一股脑儿的扔进了溪水里。
以兰花指捋了一下耳边的鬓发,扭头,笑着问汪亭,
“看明白了吗?”
“……”
汪亭尴尬的笑了笑,道,
“没。”
“还请主子示教。”
第七十一章文明与野蛮
明粉遇水而溶。
水温高,可溶明粉量高,水温降低,溶于水的明粉又将慢慢分离出来。
并形成一种透明的,类似于珠宝的水晶体。
甚至通过一些手段,还可控制这水晶体的形桩。
比如,成白莲,成飞鱼,成鸟雀等等。
这是一种玄门手段。
陆行舟当年在岳麓书院的藏书里,看到过一本《玄门摘录》。
里面讲的就是一些看起来神乎其神,但实际上都被破解了的玄门手段。
还比如,门口犬吠。
蝙蝠夜袭。
地生佛像。
手入沸水。
等等。
这一切都是通过巧妙的设计而来的。
这水生白莲,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陆行舟当初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猜到了其中本质。
今日过来就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果然不出所料。
虽然陆行舟不太清楚,对方是如何精确的让这明粉凝聚成白莲形状的,但他并不在意。
关键在于明粉。
只要知道了对方所用材料,就能顺藤摸瓜。
明粉这东西,珍贵而稀有,又受到官府管控。
它的流通通道,相对来说很少。
而对方想要在青玉潭里凝聚水晶白莲,需要的量则又是巨大。
在很小的流通范围内,找到一个量大的特例。
还是非常容易的。
夜依旧很沉。
但天上的乌云却已经消散了。
清冷的月光好像是一层白霜洒在了地上,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映照的异常清晰。
或许是风也弱了些的缘故。
草丛里又出现了一些淡淡的虫鸣。
汪亭跟在陆行舟后面,脸上的谄媚笑意更浓,
“主子您真是聪明,连这些都能想到,小的回去,只需要调查一下最近哪里购买了大量的明粉,就能找到幕后之人了!”
“主子可真是太厉害了。”
陆行舟已经跟他讲过了这一切。
当然,以汪亭的文化水平,他根本就没有听懂。
但并不阻碍他献媚。
“汪亭啊。”
两个人逐渐走出了山林,出现在了城郊的边缘。
面前是万家丛立,身后是蛮荒草木。
陆行舟停下了脚步,兰花指捋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鬓发,声音低沉,道,
“你虽然聪明,但都是小聪明,都是市井之中学到的低三下四,下九流,靠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你能走的路有限。”
“最多就是混个小小的出人头地。”
“想要真正的大权在握,权倾天下,必须得有真学识,真本事。”
“就像是现在咱们前后。”
陆行舟陆续指向前面的城市和背后的山林,道,
“前面的城市,是文明的代表,繁华绚丽,而这后面的荒林,便是野蛮的代表,枯燥杂乱。”
“在文明里,你可以轻松杀百人,千人,万人!”
“在野蛮里,你即便到巅峰,也就是一头猛虎,还要被人猎杀!”
“你能明白吗?”
陆行舟很看好汪亭。
未来自己报仇,需要这种不择手段,凶残很辣的人做辅助。
有些事情,雨小田那种性子,做不来的。
必须得有下三滥去做。
但是,如果只是下三滥的话,难免太不堪大用了。
这下三滥也得掌握些真本事才行。
所以,陆行舟打算培养一下汪亭。
让后者多学习。
陆行舟深知,人爬高位,手段是辅,真才实学才是主。
就比如这次夜探万岁山,如果只有手段,没有真才实学,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
如果汪亭能够听明白自己的话,好好学习。
那未来,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恶犬。
“小的明白了。”
汪亭确实把陆行舟的教诲听了进去。
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城市,又看了一眼背后的蛮荒丛林,然后目光里浮现出了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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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对权势的疯癫。
他跪在陆行舟脚下,往前爬了两步,抱着陆行舟的脚,额头贴在了陆行舟的靴子上,谦卑的道,
“小的愿随主子学习,求主子成全。”
“咱家会安排的。”
陆行舟对后者的举动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一主一仆的身影。
逐渐远去,没入了那城郊的阴影之内。
或许是真的。
又或许是装出来的。
总之,汪亭跟在陆行舟身后,那谦卑,那惶恐,更加的明显了。
真的好像一条狗。
……
第二天一大早。
汪亭去调查明粉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需要陆行舟再出马。
他便留在宅子里,修炼武功。
咻!
瘦削的身影如蝶影翩翩,在这初春刚刚显绿的竹林里飞舞。
时而指尖带着劲气掠过,一道竹枝被轻松切断。
那断口,若是靠近了观察,便是会发现,光滑平整。
似是利刃而为。
当然不是利刃,而是黑翎指。
陆行舟除了修炼招式,也在适应这黑翎指和自己手指的配和。
效果着实不错。
砰!
陆行舟的身影飞上半空,踩在了一颗数丈长的主子顶部,竹子微微弯曲。
然后弹开。
咻!
陆行舟又借着这力量,腾空而起。
不知道飞起了多少距离,他居高临下,看到了周围的那些宅子,那些人。
都显得有些渺小。
呼啦!
从高空之中落下,劲气震荡,烟尘四溅。
“公子好厉害。”
庭院里正在处理杂草和晾晒床单的两个丫鬟,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小声赞叹起来。
“凡夫俗子。”
陆行舟扭头瞥了两个丫鬟一眼,心里轻笑。
他将衣服袍摆上的灰尘抖落,自顾自的回了屋子。
小丫鬟早就准备了茶。
如今不凉不热正好。
陆行舟轻轻的抿了一口,坐在了这靠窗的书桌前。
出了宫,他也不穿那一身青衣云纹太监服了,穿的是普通衣裳。
黑发轻松束在脑后。
两鬓低垂。
配合着那一张清秀,带着些许棱角的面庞,颇有几分陌上人如玉的感觉。
好像让这铜镜都显得光华亮丽起来。
也怪不得,让那两个小丫鬟都挪不开眼神儿。
陆行舟盯着里面倒映出来的那个人影,以兰花指轻轻捋了捋鬓发,旋即,啪的一声,把铜镜用力的扣在了桌子上。
纵然颜如玉,又如何?
他这一生已经毁掉!
“呼!”
陆行舟转过身子,靠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双手慢慢摘掉黑翎指。
他心里又开始了思考。
这次是关于武功的事情。
五毒归元,已经算是修炼成功了,如今也踏入了后天气境。
内力外放,轻功腾云。
确实不错。
但也到了五毒诀能够达到的巅峰了。
想要更进一步,则是需要新的武功法决了,而且,还得是六品以上的。
“当初离宫的时候,应该提前去神武司讨一份的。”
“现在……多少有些耽误时间了!”
他喃喃自语。
第七十二章字如其人
三日后。
汪亭按照明粉线索,调查出了个结果。
清晨时分
陆行舟正在吃饭。
两个丫鬟里面,有一个人很会做饭。
今早上煮的瘦肉粥,还掺了些干桂花,加上蜂蜜,香甜的味道很不错。
那刚出笼的两屉热腾腾的小笼包,则是有江南的味道。
陆行舟吃的很舒服。
“主子。”
汪亭弓着身子站在桌旁,虽然昨夜整晚都没睡,也什么都没吃没喝,但却丝毫看不出来。
他眼睛里闪烁着光,声音激动,
“小的通过各种渠道去查过了,近一年内,明粉的流通,有大部分都去了同一个地方。”
“那就是城外西行十里的一座道观,天人观。”
“这道观原本不显山不漏水,几乎都要香火断绝了,但是在前年的时候,突然来了个道士,叫做李子龙。”
“这道人来了以后,天人观周围,竟然冬日开花,彩蝶飞舞。”
“这等奇景,一下子把天人观的声名给推了起来。”
“如今香火鼎盛,不可一世。”
“小的觉的,这道人,应该就是水生白莲的始作俑者。”
说完,汪亭将自己整理的卷宗小心翼翼的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那一双小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些异样儿的期待。
“天人观,李子龙,你办事倒是……恩?”
陆行舟往嘴里送了口粥,一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一边瞥了一眼那卷宗,然后这脸色陡然惊愕,接下来的话也嘎然而止。
只见卷宗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颇为的生涩。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扭头看向汪亭,笑着问道,
“这是你自己写的?”
“让主子见笑了。”
汪亭身子又是往下弓了些,谄媚道,
“那夜听过主子您的教诲,小的仔细思量,觉的主子说的太对了,人呐,得有文化才能走得长远,所以,小的便决定,日后一定要学一些读书识字的本事,不能给主子您拖后腿。”
“小的这就开始了,这些字,小的虽然大部分都还不认识,但小的慢慢写,迟早有一日,能学个七八。”
“不负主子恩宠。”
说完,汪亭又是往前凑了些许,给陆行舟碗里又添了点粥。
那样子要多么恭敬有多么恭敬。
汪亭这种人。
从出生开始就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求生。
或许他不识字,没有文化。
但他的眼力却绝对不差。
他看的出来,陆行舟前途无量。
他也知道,陆行舟有意栽培自己,有意用自己。
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他可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所以,他必须抓住。
竭尽全力抓住。
为自己争取一个真正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不遗余力。
“啧啧……”
陆行舟没有继续吃粥,而是把汪亭临摹的卷宗拿起来翻看。
字迹真的很难看。
就像是汪亭这个人,其貌不扬,甚至称之为丑陋。
但细看之下,却也有一种远超普通人的坚韧。
这是他们从逆境生存之下修炼出来的本能。
“你没让咱家失望。”
陆行舟把卷宗扔在了桌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笑道,
“忙了好几日不曾休息,坐下来一起吃。”
“下午,我会让丫鬟去外面请个私塾先生过来,日后,你但凡在宫外一日,咱家就让他教你读书识字三个时辰,银子咱家来出。”
“直到你学成为止。”
噗通!
陆行舟的话音刚落下,汪亭直接是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抱着陆行舟的脚踝,脑袋贴在他的靴子上,激动无比的道,
“小的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陆行舟这句话,就代表着真正的认可了。
也代表着给他机会了。
更代表着,他汪亭靠上了陆行舟这棵树了。
这是他汪亭的机会。
岂能不喜?
“记住,只要你好生办事,咱家就不会亏待了你。”
陆行舟用脚尖把汪亭的脸抬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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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不知好歹就行!”
“小的明白。小的从今往后唯主子您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汪亭用力点头。
那表情看起来比发誓都要诚恳。
陆行舟也没有多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起来吃饭了。
绝无二心?
陆行舟才不会真的信了。
汪亭这种下三滥,怎么可能永远没有二心?
甚至,他现在就想过,有朝一日,把自己踩在脚下,任意蹂躏羞辱吧?
但没有关系。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下三滥的常态。
反正,只要自己足够强,权势足够大,就能永远让他俯首做狗。
况且自己还有窥心术,哪怕汪亭有朝一日失控……
也可杀而灭之!
……
吃过了早饭。
陆行舟便带着汪亭出城了。
既然找到了线索,自然不能再拖着,先去天人观探一探究竟再说。
出了城门,一路向西。
两人都是快马,十几里地的距离,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
很快,便是能够看到一座被小镇环绕着的矮山。
莫云山。
也就是天人观的所在之地。
按照汪亭所打探,这山下原本只是有一个村子的,叫做大柳村。
也就几十口人。
再加上,这几年地里收成不行,村子里的年轻人为了讨口饭吃,便大部分都去了长安城务工。
久而久之,这村落也荒废了下来。
不过,天人观香火鼎盛了以后,这大柳村也又被重新焕发了生机。
来往拜访的香客,偶尔需要居住。
最少也需要在这里打尖吃饭。
或者喝口茶水解渴。
这就让大柳村的人们看到了商机,务工的人们陆续回归,还有一些外来人过来凑局。
两年过去。
大柳村,成了大柳镇。
现在已经有好几百口人了。
“大柳镇的西面,一条山路直通天人观。”
“主子,咱们是歇息一会儿,还是直接上去?”
汪亭把马匹寄存在了路边的客栈里,回到陆行舟身边,问道。
“直接上去吧。”
“咱家也想看看,那位使得冬日花开,彩蝶飞舞的道人,是什么模样儿。”
陆行舟笑了笑,抬步而行。
“好嘞。”
汪亭把身上的水囊系在了腰间,跟在陆行舟身后。
这水囊,是刚刚从客栈里新打的水。
专门为陆行舟准备的。
一路上山,他怕主子口渴。
……
“掌印大人选的人,倒是聪明。”
同一时刻。
在这大柳镇西面,一座中规中矩的酒楼三楼。
一位身穿青色布衣,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从窗口透出了半个脸颊。
她看着一路上山的陆行舟二人,微微颔首。
她是当初和李子龙见面的女子。
四海苑的主人。
四海苑那边,早已经自成体系,所以并不需要她时常坐镇。
反倒是这件白莲案,事关重大。
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必须她出马。
这几日,她一直在暗中观察陆行舟。
她本以为,就算李子龙故意留下了一些线索,这人想要查到天人观,也得需要些时日。
没想到,短短三五日,便登门了。
“厉害。”
“掌印大人应该会欣慰的。”
“倒是李子龙,应该会惊愕不已吧!”
第七十三章主动交代
这座莫云山景色倒是不错。
山清水秀。
虽然刚入初春,还没有真的万物复苏,但也能从这湿润的山林间感受到勃勃生机。
这一道通山顶的石阶,据说是某些富贵人家为了求李子龙办事而修葺的。
石阶还是崭新的。
走在上面能够感受到那种雕琢的触感。
路上行人不断。
汪亭跟在陆行舟左右,不断的把两边有些拥挤的人群用自己的身体挡开。
不让他们影响到陆行舟。
也就是约莫半个时辰,两人眼前的石阶像是突然消失一般。
前面的视野则是豁然开朗。
这是到了山巅了。
正对面大概十几丈远的地方,天人观也映入眼帘。
这道观并不大。
也就是和陆行舟在长安城里买的那栋宅子差不多大小。
前面是香火宝殿。
四角楼宇。
应该也是新修葺过的,庄严肃穆。
后面应该就是那些道人们的打坐修行之处。
被一圈院墙包围了起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如今正是午时。
香火最旺盛的时候。
远处传来钟楼低沉悠扬的声音,道观里则是香客们喃喃的祈祷,还有那些浓烈的香火味道。
陆行舟混在人群之中,走进了香火宝殿。
抬头是道家的老祖宗。
三清雕像。
金碧辉煌。
下面是跪着的香客们。
一个小道士和一个老道士,正在那里和香客们说着什么,大概也就是为了讨要香火钱。
陆行舟四下扫了一眼,面露失望。
在场的这些道士,一看就是凡夫俗子,庸庸碌碌。
应该没有李子龙。
“应该在后面讲道。”
陆行舟看到有不少的人在出了香火钱以后,按照老道士和小道士的指引,穿过大殿的侧面通道,前往了后面。
而他也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声音。
陆行舟给了汪亭一张银票,后者塞到了香火柜里,然后跟在人群之后,来到了大殿后面的讲道之地。
这地方并不大。
方圆几丈见方而已。
四周都是平地,应该也是新修葺出来的,地面上铺着的青石砖,都还有崭新可见的棱角纹路。
再往外便是一圈新移植过来的树苗。
已经逐渐泛起了绿芽儿。
整个讲道场,只有东南角,有着一个方形石台。
台上坐着一个中年道人。
一身白衫,右手拂尘。
这面庞颇有棱角,配合着那披散着的满头黑发,一双柔和的眼睛,颇有几分出尘仙意。
道人正在讲道。
讲的是庄周梦蝶的故事,并借此向下面的虔诚听众们传播道之理。
香客们一个个学着道人的样子,盘膝打坐。
侧耳倾听。
眼睛里都是灼灼的光。
甚至还有一些人似乎听懂了样子,微微颔首。
陆行舟随着人群来到了这道人的对面。
“主子,怎么办?”
汪亭四周打量了一下,面露难色,小心的问道。
他们过来,是要试探一下李子龙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大庭广众的,好像没有什么机会。
难道一直等?
急着破案立功的心情,让他忍不住就急躁了起来。
“先听听。”
陆行舟的心态就比汪亭沉稳了很多,笑着席地而坐。
汪亭也坐在了他的旁边,但眼睛里的急迫却依旧按耐不住。
“汪亭,你以后要学会一件事。”
“做任何事都不能急,急则生乱,乱则生败。”
陆行舟能够听出汪亭这呼吸里都透着急促,笑着提醒了一句。
这是汪亭的一个缺点。
他得趁后者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的时候,帮其改正。
若是天长日久,怕是容易出事。
“多谢主子教诲。”
汪亭听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连着深呼吸几次,尽量平静下来。
陆行舟也没有继续理会他。
而是饶有兴致的听起道人讲道来。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
道人的声音悠扬而嘹亮,好像是带着一种渗透人心的吸引力,不自觉的让人心神宁静。
而且,意识似乎也是会受到他声音的影响,朝着庄周梦蝶的故事沉浸过去。
笔趣阁
少许之间,人们眼前似乎都看到了一些场景。
自己便是那庄周?
也变成了蝴蝶。
“好妖的道人。”
陆行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牵扯的时候,指尖猛地戳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鲜血顺着掌心渗透出来。
指间通红。
短暂的痛楚,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汪亭,后者已经是完全平静了下来。
他一双眼睛虔诚的盯着道人。
似乎,也沉浸了进去。
时不时的,微微颔首,面庞上露出些许果然如是的笑容。
“恩?”
陆行舟扭头的时候,正在讲经的李子龙,也是发现了他的异常。
这讲道场,是经过特殊布置的。
暗含玄门阵法。
这竹,这树,这众星拱月的石台,还有那青石砖上的纹路等等,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能够从视觉上,听觉上促使人集中精神。
另外,讲道场的四周还有熏香,里面所放的香料,也是加了东西的。
同样能让人沉浸心神。
再配和李子龙的声音,极容易让人沉浸。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讲道里面,如今……
陆行舟的反应,在这一众人群里,就显得十分突兀。
所以,李子龙看的很清楚。
他很诧异。
竟然能有人能不受这阵法的影响?
这绝非普通之士。
“难道是掌印大人派过来查案的?”
“不可能啊。”
“我们在万岁山布置的那些线索,就算他再聪明,也得两三月以后,才能查到我这里。”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是我疑神疑鬼了吧……”
李子龙借着翻动道卷的机会,在心里喃喃自语。
殊不知。
他的这些心声,都落在了陆行舟的耳中。
“呵,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然不出咱家所料啊!”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笑容。
轻松,得意的笑。
他来此地,本意其实也不是要紧着查案,而是主要确定一下,这白莲大案,到底是不是李因缘自导自演而为之。
刚刚他还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试探这道人。
没想到。
道人自己主动把想法暴露了出来。
真是配和啊。
哗啦!
陆行舟心头微笑的时候,这道人李子龙,也是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轻轻的把道经翻到了另外一页,然后沉声道,
“接下来,贫道给诸位讲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典故。”
第七十四章各有心思
确定了李子龙就是李因缘的人。
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白莲大案。
就是李因缘自导自演,为了东厂重启而准备的。
陆行舟来天人观的目的就达到了。
半个时辰后,他踹醒了一脸痴迷的汪亭,拉着他下了山。
“这道人有点儿本事。”
汪亭回忆着刚刚的情形,似乎是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挠了挠脸上的麻子坑,低声道,
“如果不是主子您踹小的那一脚,小的都被他给迷惑住了。”
“不过,主子,咱们就这么下山回去吗?”
“好像什么都还……”
汪亭有些疑惑。
他们来天人观的目的,不是要调查明粉的事情嘛?
怎么还没有开始,陆行舟就要离开了?
“咱家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陆行舟停在了这莫云山的山脚处,抬起头,看着那遮挡了半片夕阳的山巅,笑着道,
“没有继续试探的必要了。”
“啊?”
这下,又轮到汪亭不知所以了。
仅仅见了一面,听道人讲了一次经,陆行舟就已经看出什么了?
他怎么看出来的?
“从明天起,你就在这山下的大柳村住着。”
“监视着这道人的一举一动,调查他所接触的人和事。”
“每三日给咱家汇报一次。”
陆行舟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继续吩咐道,
“不得有误。”
虽然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但陆行舟暂时还不知道这白莲案的整个脉络。
即便是想来一手移花接木,取李因缘而代之,也是无处下手。
为了能有机可趁,他必须得了解了这件白莲案的大概才行。
所以,这案子还得继续查。
而且是要先找到李因缘的线索,再按照李因缘设计好的方向查。
只有查的越深入,了解的越多,才能够更容易应对。
所以他把汪亭留下调查。
而至于他自己,则是还要回长安城的。
毕竟他不是光明正大的出来查案的,明面上,他是来接受辽东参茶的。
所以,还要回长安城做做样子。
既然已经决定要找机会截李因缘的胡,那他就得更加小心。
整个查案的过程都不能出丝毫的纰漏。
得好好的配和李因缘演戏,彻底降低后者的戒备。
只有这样,才方便自己日后取而代之!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毕竟,李因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小的知道了。”
汪亭对陆行舟命令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点了点头。
经过这寥寥几日的接触,汪亭已经看出来,这陆行舟真的是极为不简单。
他更加铁了心跟随陆行舟。
混个功名利禄。
所以,接下这个任务十分的认真,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办妥。
“办事需要银子的。”
“这一千两你拿着,任何时候都不要亏待了自己。”
随后,陆行舟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扔在了汪亭的身上。
汪亭这人爱财。
极为的爱财。
几乎是疯狂的那种。
好像是烙印在灵魂里的执念。
陆行舟为了让后者办事尽心一些,也是要舍得一些的。
“多谢主子!”
“多谢主子!”
汪亭看到银票,眼睛忍不住的发亮了起来。
……
司礼监。
掌印司衙。
黄昏的天色逐渐黯淡了下来。
一缕带着嫣红的光从天边倾洒下来,然后顺着司衙洞开的门投射到了这大殿里面。
周围万籁俱寂。
没有丝毫的声音。
李因缘肥胖臃肿的身子靠在几案后面的摇椅上,正闭目养神。
随着小太监的按压,这摇椅前后摇晃。
嘎吱!
嘎吱!
有规律的声音在大殿里此起彼伏。
李因缘似乎也传出了淡淡的而且有规律的呼吸声。
“掌印大人,宫外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殿里的光线几乎要完全消失的时候,一个轻柔而低沉的声音从身边想起。
李因缘猛地睁开了眼睛。
而同时,他也已经接过了小太监送过来的信笺。
“到。”
这字条十分的简单,只有一个到字。
但李因缘看到这个字的时候,却是陡然一惊,肥胖的身子直接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嘎吱!嘎吱!
摇椅因为失去了压迫而剧烈的摇晃起来。
发出一阵酸涩的声音。
李因缘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小眼睛则是紧紧的眯了起来。
“到了?这么快?怎么可能?!”
这个到字,是李因缘和密谍司那边的暗语。
意思就是陆行舟已经查到了第一个白莲案的节点。
也就是最关键的那个。
天人观,李子龙那里!
这让李因缘真的觉的不可思议。
按照他的估计,哪怕是陆行舟聪明绝顶,想要查到李子龙,也得至少是一两个月以后。
怎么可能如此之快?!
那些线索,那些遮掩,那些案件相关的所有一切。
可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
而且是演练了无数遍。
他自信是没有缺陷,也没有明显的破绽。
就算是能够破解,也得需要很长时间。
他完全没有想到,陆行舟,仅仅几日时间,就已经找到了李子龙。
“陆行舟啊陆行舟,你还真是让咱家意外啊。”
“你这脑子,太聪明了啊。”
李因缘往前走了两步,吱呀一声,推开了关闭着的窗户,然后,他把肥硕的手掌伸到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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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掌心里有劲气飞舞,直接将那一个纸条给震碎成了粉末。
白色的灰尘被经过大殿的风吹散。
李因缘的小眼睛里,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凝重。
还有忌惮。
聪明的人,有手段的人,李因缘是喜欢的。
但是,太过于聪明,在智商以及手段上完全能够碾压自己的人,他就不那么喜欢了。
这种人,很容易把自己反噬的。
“太危险了。”
“他会不会发现这白莲案里面的纠葛?”
在这窗户之前站着,发呆稍许。
李因缘这眉头陡然挑了起来,肥硕的面庞上,闪过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凶残。
如果被陆行舟发现端倪……
李因缘可不确定,陆行舟会继续心甘情愿给自己做棋子。
毕竟,此功劳大于天!
面对如此大的功劳,他还能保持之前对胡庸的那般忠义吗?
他会不会?
如此之局,李因缘绝对是不会赌的!
他需要百分之百的确定!
“那么,必须得让人盯着他啊。”
“咱家筹备了三十年,耗费了如此大的精力,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也绝对不会给别人做嫁衣!”
“东厂必须是咱家的!”
李因缘肥厚的手掌慢慢捏紧。
那指间的缝隙里,皮肉都是因为紧绷,而略微的发红,甚至发紫。
“来人。”
霍的,李因缘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那名送信的太监。
他气态深沉,好似阴暗的光,冷声道,
“通知裴红衣,盯着陆行舟的人手再增加两倍。”
“不得暴露分毫,但也不得错过分毫。”
“咱家要他所有的一举一动!”
“连睡觉都不得错过!”
第七十五章到处都是眼
陆行舟一个人回到了长安城。
住回了自己的宅子。
第二天的天色有些暗,阴云密布,天空上的太阳像是被人用纱布蒙住,看不太清楚。
空气里也有些湿润黏黏的感觉。
不过,这天倒是不冷。
毕竟已经真正的入了春。
陆行舟一早醒来,便是立在了这宅子最高的地方。
他一个人,沏了一壶茶。
一边享受着那种淡淡的幽香,一边审视着街道上的一切。
枝头上的鸟雀,叽叽喳喳的飞着,突然似乎发现了食物,低伏下去,身影没入了墙檐之下。
随即又从另外一处钻了出来。
仰着头掠入当空。
稍许,又下起了雨来。
虽然说春雨贵如油,但这毕竟还是初春,不冷,也不是那么暖和。
若是雨水打湿了身子,还是会又受风寒的风险的。
街道上的行人们,陆续加快了脚步。
原本热闹的街道很快就是变的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还有零星的几个小贩。
陆行舟站在阁楼上,视线透过雨幕,朝着外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热茶倒在了栏杆外面。
哗啦啦!
茶水冒出了一丝丝热气,然后迅速被雨水冲刷,落下去。
陆行舟也走下了阁楼。
“爷,外面下雨了,您这时候要出去啊?”
“有什么吩咐,不如奴婢替您去?”
娇小的丫鬟拦在了陆行舟的面前,一脸恭敬的问道。
“不必。”
“我喜欢这种在雨天一个人走的感觉。”
陆行舟拿过了丫鬟手里的油纸伞,撑开,化作了一道青衣影子,走进了拿不大不小的雨幕里。
“咱们这位爷,应该是个才子吧?”
小丫鬟望着陆行舟的背影,心里默默的嘀咕道。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那些才子,才喜欢雨中漫步。
寻找灵感?
宅子的正对面,是一家很老的早餐铺子。
陆行舟刚搬进来的时候,进去吃过一次,有些印象。
但今日。
他们里面的一位店小二,换掉了。
新来的这个,肥头大耳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憨厚的笑。
一双小眼睛也看起来十分和善。
陆行舟站在包子铺的门口,盯着这个店小二扫了一眼,笑着问张柜,
“新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新来的,之前那个被我赶走了,毛手毛脚的,还偷东西,这个就不错。”
“干活麻利,还实诚。”
老掌柜笑着说道。
语气里满是欢喜。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这人的工钱比之前那个店小二便宜三成。
他赚大了!
不换白不换!
“不错不错,恭喜老板生意兴隆。”
陆行舟接过了老张柜送过来的包子,随意的递过去了几文钱,道,
“不用找啦。”
“谢谢您嘞……”
老掌柜忙不迭的把铜钱划拉到了台面下的柜子里,似乎生怕陆行舟再抢回去。
陆行舟拎着包子,感受着牛皮纸上传来的温热,走向了另外一个摊位。
那是一个卖杂货的货郎。
他有一个独轮推车。
上面支着大概半人高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木制玩具。
制作的很精巧。
或许是雨下起来了,他没有来得及跑,只能躲在屋檐下。
身上已经淋湿了整整大半。
发丝贴在脸上。
有些狼狈。
陆行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笑着道,
“讨生活不容易,你这一车的东西,我都要了,送去那边的宅子里,让府上的丫鬟给你结账,回家陪老婆孩子吧。”
“真的?您真的……谢谢您嘞!”
中年汉子两眼发亮,连忙起身对着陆行舟作揖。
然后嘎吱嘎吱的推着独轮车,跑向了宅子方向。
随后,陆行舟又走向街道的深处。
从街头到巷尾,他就这样沐浴在春雨之中,看过胭脂水粉,看过糖人,看过针线,看过几乎街道上剩下的,大概有七八个铺子。
然后,他回了宅子。
“爷,您回来了?”
迎接陆行舟的是另外一个丫鬟,有些婴儿肥的。
脸上带着些许的雀斑。
看起来憨憨的。
她搀扶住了陆行舟的手臂,眼睛里有些担忧。
“这大雨天的,干嘛出去啊?还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爷是有什么不痛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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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跟奴婢说说,奴婢……”
胖丫鬟一如既往的嘴碎。
陆行舟叹了口气,面庞上露出了些许痛苦,旋即叹了口气,道,
“没什么,就是每年这春雨,就让我想起一些事情。”
“总喜欢出去走走,看看那些在雨中谋生的人们……当年我还是个乞丐的时候……”
“哎,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陆行舟叹了口气,又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把包子塞给了那个丫鬟,自己就这么淋着雨,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背影萧索。
胖丫鬟盯着陆行舟的背影迟疑了片刻,眼睛里的光,又隐藏了下去。
“原来是发神经了。”
“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明天给上面通知一声,把这些监视的人,换一些!”
……
屋子里。
有些潮湿,也有些黯淡。
嘎吱一声,陆行舟把屋门关闭。
头痛欲裂。
身体的力气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他扶着桌椅,踉跄着走到了床边,瘫在了那卧榻旁边的椅子上。
铜镜里。
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面色惨白,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嘴唇儿也像是纸一样。
右手捏着兰花指,轻轻撑着额头。
发黑的小拇指指尖,也是在微微的颤抖。
刚刚。
在雨中漫步的时候。
一连五次。
陆行舟连续,强行,施展窥心术,把他觉的怀疑的人都看了一遍。
纵然他现在武功强些,身体强些,但五次窥心术,也让他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心力。
当然,结果也不出所料。
他看了出来,外面那些人,都是密谍司的探子。
不用猜也知道。
这些人,都是李因缘派过来盯着自己的。
甚至就连这府里的丫鬟,刚刚嘴碎的那个胖丫鬟,也是密谍司的人。
也就是说。
陆行舟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密谍司的眼睛之下。
他没有丝毫的隐私。
也没有丝毫的行动空间。
“李因缘啊李因缘,你果然够小心。”
“你竟然把咱家的所有一切,都监视了起来。”
陆行舟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鼻梁骨,缓解着强行施展窥心术带来的疲惫,自言自语,
“若不是这场突然来的雨,咱家还发现不了这些。”
确实。
若不是这场雨,他也不会发现,外面竟然有那么多的探子。
毕竟,下了雨还在的小贩,可不多。
“接下来,有些麻烦了啊!”
“想要躲过这些眼睛,去破坏李因缘的计划,很难啊……”
陆行舟靠在椅子上,深深叹气。
他也是没有想到。
李因缘,竟然小心谨慎到了这种近乎变、态的地步。
第七十六章剪花枝
春雨贵如油。
说的是这初春的雨,对于天地万物,乃真正的滋养。
接连两三日的浠沥沥小雨过去。
大地好似瞬间焕发了生机。
庭院里的那颗老槐树,眨眼之间抽出了绿芽儿,就连那纸条都好像变的柔软了起来。
院子里的花草,也愈发娇艳欲滴。
就连这长安城的百姓们,也像是被滋润了一样,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快。
“这场雨来的好啊,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你家妮儿下个月要嫁人了吧?”
“哈哈,城东的一家,小伙子老实肯干,应该不错……”
“拨浪鼓嘞,会动的木人儿嘞……”
街道上,喧闹声,欢笑声,顺着院墙从四面八方传进了院子。
虽然经过那前厅的阻挡,这声音已经弱了很多。
但以陆行舟的耳力,还是能够听到一些。
他靠在摇椅上。
双手搭在小腹之处。
脚尖一下一下的轻轻点地。
嘎吱!嘎吱!
摇椅前后摇动。
他闭着眼睛,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习惯性的摩挲着右手上乌黑透亮的小拇指指甲。
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
但其实他心里非常的着急。
李因缘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设计好了白莲大案,又把自己这个负责查案的人,从头到尾监视了起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不要出任何的岔子。
陆行舟几乎可以断定,只要自己表现出丝毫,让他觉的危险的异动,就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自己小命。
这可真是个难题。
“哎,如何能不漏痕迹,还让你露出破绽呢?”
陆行舟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陆行舟自己也知道。
如果自己完全按照李因缘的计划把这白莲答案给搞出来。
结局应该也还不错。
自己至少能够得到李因缘的深度重用,在东厂有个差事。
应该也能说话算话的那种。
但是,依旧寄人篱下!
这不是陆行舟最终想要的。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如果李因缘做了东厂督主,日后想要再扳倒他,就更难上加难了。
如今,一切初始的时候,这个机会,是最好的。
也是千载难逢的。
陆行舟实在不想错过。
但是,自己被监视的如此严密,又如何瞒过他的眼睛去搞事情呢?
“小玉啊,这两天花枝长的比较茂,该剪剪了。”
“不然的话,花枝吃了水分,就开不出花来了,赶紧去收拾收拾。”
陆行舟苦思冥想的时候,这庭院里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说话的那个,是密谍司的那位。
她一边翻看着屋檐走廊下的那些花,一边对远处正在洗衣服的另外一个丫鬟说道。
做为密谍司训练出来的人,她玲珑八面,能说会道。
做事也效率。
陆行舟也就顺势让她做了暂时的管家。
以迷惑李因缘。
迷惑密谍司。
所以,她能够给另外一个丫鬟发号施令。
“诶。”
被称作小玉的丫鬟赶忙起身,在衣摆上擦干净了手上的水,几乎是小跑着去了柴房。
很快取来了剪刀。
“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修剪。”
“这个……”
胖丫鬟颐指气使,小玉连连点头,记在了心里。
少许后,便是咔擦咔擦的修剪了起来。
陆行舟虽然躺在摇椅上出神。
但是,两个丫鬟的这些举动都落在了他的耳中。
恍惚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摩挲小拇指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眉头也是微微皱在了一起。
嘎吱!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几个呼吸,陆行舟猛地睁开了眼睛,整个身子也突兀的从这摇椅上坐了起来,他眼睛里闪烁着寒光,还有一丝兴奋。
“对呀,对呀……”
刚刚,他从修剪花枝这件事情上,找到了灵感。
能巧破解李因缘的局。
白莲大案。
李因缘必然已经从头到尾都设计好了。
陆行舟也能猜出大概的脉络。
从万岁山,再到李子龙,这么按部就班调查,最终应该会调查出一个惊天大案。
牵连甚广。
皇子,朝臣,甚至江湖,引起一系列的反应。
然后,逼迫陛下重启东厂。
就像是那屋檐下的花枝。
从头到尾都被花匠设定好了,如果不会出什么意外,就会按照最初的设定,最终保持着优雅姿态,开出娇艳的花。
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呢?
比如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花枝变的繁茂了。
就必须有人出手修剪,让花枝恢复原来的样子,如果不恢复,花枝彻底杂乱。
思路客
那花,最终就开不出来了。
也就是说,在调查白莲案的过程中,陆行舟如果,故意,弄一个失误。
让李因缘的计划在中间某个位置,夭折。
可以是,抓李子龙的时候,直接杀了他?
如此,以李子龙为轴心,那些和白莲教牵扯的人,所有的线索,就会因此断掉。
或者也可以是……
总之,把这白莲大案,变成有头无尾的案子。
让李因缘后面的一系列准备,都用不上!
你说,李因缘会不会气的发疯?
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对东厂的期待,显然可见。
不然的话,他不会派如此多的人监视自己。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费了多大的心思。
结果,计划却因为一个失误而夭折!
他一定不能接受。
他很可能,会想办法,把陆行舟的过失给弥补过去,让案件继续进行。
就像是这雨后修剪花枝。
到时候,李因缘是仓促出手,没什么准备,那陆行舟就有机可趁了!
“啧啧。”
陆行舟虽然还没有想好详细的办法,但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主意,这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右手捏成兰花指,轻轻的捋过耳鬓,他眼睛里闪烁着光。
心里,自言自语,
“掌印大人,跟您老人家斗智,真是有意思。”
“接下来,就看你我,谁更胜一筹了!”
咻!
话音落下,陆行舟眼神豁的凌厉。
指尖一缕劲气弹射而出。
旁边的老槐树上,一根很老的,已经枯萎的枝条,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它落在了地上。
陆行舟经过的时候,将它彻底踩碎了。
……
当天下午。
汪亭的信件,从大柳镇送了过来。
是通过那个管事的胖丫鬟交到自己的手中的。
陆行舟猜测,胖丫鬟应该已经从中间截胡,偷看过了。
甚至,信的内容,也早就传到了李因缘的耳中。
但是陆行舟根本不在意。
传过去也好。
自己一切正常,查案查的顺顺利利,也能让李因缘放心一些。
更方便自己做事。
哗啦!
陆行舟当着旁丫鬟的面,连检查都没有,表现出了信任,直接撕开了信封。
白纸黑字。
虽然依旧是歪歪扭扭,但却进步不少。
“主子。”
“果然不出您所料,这天人观,是白莲教的重要联络点。”
“小的查到,有四拨人马,时常出现在天人观,和李子龙接触,分别是合王府,梨园春,吏部尚书,还有长生帮。”
啪!
陆行舟一巴掌把信拍在了桌子上,表现出了异常的兴奋,当着旁丫鬟的面,大笑道,
“太好了!”
“查到了!”
“这案子很快就要破了,哈哈……大功一件啊!”
第七十七章开始
掌印司衙。
阴雨已经褪去,天空恢复了晴朗。
好像是被洗过了一般,蔚蓝的让人不敢直视。
空气里也弥漫着湿润舒适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分舒服,对于肥胖的李因缘来讲,则是有些难受。
混身上下都觉的黏糊糊的。
坐立难熬。
不过无论多么坐立难安,但他依旧是沉稳的坐在几案后面。
他手中,是一份刚刚送过来的信。
来自于陆行舟。
信上的内容,是近些时日陆行舟调查白莲案的进展。
从出宫开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调查过程中的猜测等等,陆行舟事无巨细的写在了信里面,没有丝毫的隐瞒。
除了“剪花枝”的计划。
这封信,让李因缘放松了不少。
陆行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他也是了解的。
他看过了信之后,便是知道,陆行舟没有说谎。
而且看这信的只言片语,还有里面所蕴含着的语气,似乎又邀功请赏的意思。
尤其是明粉线索一事。
陆行舟洋洋洒洒写了很多,都是在炫耀。
“如此看来,咱家之前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李因缘慢慢的将信放下,肥胖的脸庞上露出了淡淡笑容,自言自语的道,
“陆行舟这人,聪明是聪明,但还没有那种翻天覆地的野心和魄力。”
“呵,来日,倒将会是条好用的狗啊。”
李因缘站了起来。
肥胖沉重的身子把木质地板踩的吱呀作响。
他来到了窗前。
推开窗户。
看到外面的晴空万里,还有一缕若隐若现的彩虹。
“你已经发现了李子龙,也发现了合王府等地,接下来,是要直接抓李子龙,还是要继续深入调查呢?”
“没关系,咱家已经把你要走的路全都考虑到了。”
“无论你怎么选择,最终都会落入咱家的瓮中,为咱家完成最终的计划。”
“真是期待啊……”
“东辑事厂啊,我们这群人嫌鬼厌的家伙,终于又要有出头之日了!”
李因缘的小眼睛里,闪烁出了炙热无比的光。
那扶在窗棱上的肥厚手掌,都是因此而颤抖了起来。
他是真的欢喜。
真的迫不及待了!
……
大柳镇。
靠近登山石阶的地方,有一处客栈。
算是整个镇子上最好的客栈了。
远远看过去,三层的楼宇屹立在这一片贫瘠之地中,竟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因为有些奢华的缘故,这里的费用也是不低。
所以来往住宿的人就比较少。
这客栈显得很安静。
在三楼。
正对着莫云山入口的那处天字号房间里,陆行舟和汪亭再次会面。
“见过主子。”
汪亭恭敬的跪下来,用额头贴了贴陆行舟的脚尖。
以示恭敬。
“这几日辛苦你了。”
陆行舟挥手示意他起身,然后自己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位置。
他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一边小心的看着外面那些络绎不绝上山的香客们,一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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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过后,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咱家已经通知了禁军,今晚子时,他们会派两千将士过来,把天人观里面的所有人都给抓了,接下来只需要审讯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辛苦的跟着。”
汪亭刚刚给陆行舟沏好了茶,听到这句话,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他把茶放在陆行舟身边,有些疑惑的问道,
“主子,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小的刚发现李子龙和合王府,梨园春等等他们的联系,但是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万一这李子龙拒不交代,这线可就没办法继续了。”
汪亭的担心不无道理。
现在两个人虽然已经掌握了很多,但只是看到的,并没有找到确实证据。
光靠两人的言辞,是不可能真的把合王府,还有吏部尚书牵扯进去的。
最多就是把梨园春那个戏园子,还有长生帮给平了。
如此的话,功劳会大打折扣。
他觉的陆行舟这一举动,有些不稳重。
如果再给他些时日,汪亭确定,自己一定能把合王府以及吏部拉下水的。
那功劳就通天了!
他想劝陆行舟改变主意。
陆行舟没有扭头,也没有看汪亭。
他随手把茶端起来送到了嘴边儿,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像是随意一般,又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低声笑道,
“咱家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噗通!
汪亭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直接跪了下去。
他蜷缩的像是一条真正的狗,爬到了陆行舟的脚下,用力的磕起头来。
同时道,
“小的失言。”
“小的不该怀疑主子。”
“请主子责罚。”
他刚刚听出了陆行舟那句话里面的森冷。
吓的心惊胆战。
或许,是上面的意思?
又或许,合王府,吏部尚书?这些人的能量太大,陆公公现在不想招惹?
总之。
主子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做狗,就该有做狗的态度,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只需要听话就好。
汪亭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
绝对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去准备吧。”
“把上山的路线再摸透一些,禁军晚上到了,你负责带路。”
“不能出任何岔子。”
陆行舟依旧是没有看汪亭,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盯着外面的那些香客们,冷声吩咐道。
“是。”
汪亭又是磕了两个头,便是退了下去。
屋门关闭。
周围重新变的安静下来。
只有外面的喧嚣声,顺着窗户缝隙透进屋子。
陆行舟捏着兰花指捋了捋耳边的发丝,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要开始了啊。”
“希望上天站在咱家这一边。”
……
昨天。
陆行舟一夜未眠。
他反复在脑海中推演这白莲案的走向,寻找自己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
经过数个时辰的思考,他终于把自己的计划制定了下来。
兵行险着。
险着之后,还有后招。
总之。
他既要扳倒李因缘这座挡在面前的大山。
又要借助李因缘创造的这件白莲大案,重启东厂。
让自己成为这最终的受益者。
不过,计划虽然臻于完美,但是,陆行舟却一刻也不敢大意。
李因缘和胡庸不同。
他更加的狡诈,更加的谨慎,也更加的深不可测。
一旦被他抓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自己也可能连皇宫都回不去。
直接消失。
鉴于此。
一向自信的陆行舟,也忍不住有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担忧。
忍不住的,暗暗祈祷了起来。
毕竟,这对于他,也是干系重大。
这就是复仇的第一个真正的分水岭啊!
“容儿。”
“咱家真的很好奇,你现在过的如何?”
“咱家倒是希望,你过的开心,无忧无虑,像以前那般,风华绝代!”
……
“毕竟,若咱家事成,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只有,把你从天上拽到地下,踩入泥潭,才能让咱家解心头之恨!”
第七十八章奋武营
暮时降至。
天色彻底昏暗了下来。
就像是突然之间,有人拿出了一块巨大的幕布,将这天地给遮掩了起来。
光线没有了。
喧嚣声没有了。
只剩下些许林中的虫鸣,细细簌簌。
距离大柳镇一里地左右的西面山林里,陆行舟和前来负责抓捕的禁军统领,会面了。
这人身材魁梧,好似一座行走的猛兽。
脸上生着络腮胡子。
一双眼睛里迸射出慑人的凶光。
身上的黑色铠甲,也明显是按照他的身材特殊打造的,比一般的铠甲都肥大不少。
但这种肥大,并没有给人虚浮臃肿之感。
因为他还很高。
高出陆行舟一头。
他站在那里,就无端的能够让人感受到压迫之感。
“金吾卫,奋武营大统领,陈慷,见过陆公公!”
中年统领见到了陆行舟,拱手致敬。
身上的铠甲因为他的活动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更给此人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陈统领客气了。”
陆行舟眼观此人,面露赞叹。
陆行舟出宫以来也是接触过一些人的,几乎所有的人,在得知了自己太监的身份以后,都会有些许的鄙夷。
即便是极力掩饰,陆行舟也是能够看的出来的。
但这陈慷,身为禁军统领,身份也算是比较尊贵了,看自己的眼神儿却很坦荡。
没有不屑也没有鄙夷。
这是陆行舟赞叹的原因所在。
这应该是个真正坦荡的汉子。
当然,陆行舟今日的目的是灭天人观,并不是和陈慷联络感情,所以,这些念头他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过多深思。
“末将所带的人马,都在三里地之外,不想打草惊蛇。”
陈慷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地图,铺展在了陆行舟的面前,又点亮了火折子,将地图照亮,然后指着上面的几道用红色标记出来的线条,道,
“得到陆公公的命令后,末将就开始研究这莫云山的地图,末将认为,兵分三路,从这三条路上山,然后于天人观形成合围。”
“不知陆公公意下如何?”
陈慷抬头,望向陆行舟。
“陈统领好准备。”
陆行舟忍不住点了点头。
陈慷的地图,比汪亭得到的地图更加的细致,也更加的清晰。
而这三条路,也正是陆行舟和汪亭之前敲定的上山三条路线。
双方想到一起了。
陆行舟看着陈慷准备如此周全,这心里也更加多了些许底气。
遇到这样一个做事周全的禁军统领,倒是自己的运气。
“既然运气已经站到咱家这边了,就希望能一直保持住,直到咱家坐上那东厂督主之位。”
陆行舟心里满怀期待的喃喃自语了一声。
然后,两人开始安排具体的围山抓人事宜。
禁军的数量并不是太多,虽然莫云山不大,但想要靠这两千人把整个莫云山全部包围起来,还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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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只能将包围圈缩小。
尽量缩减在山巅的天人观之处。
两人都是有备而来。
不过片刻,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商讨妥当。
“汪亭前面探路,三路人马,于亥时一刻动身,子时,能够全部到达天人观。”
“陈统领有没有问题?”
陆行舟看向陈慷。
“依陆公公所言!”
陈慷拱了拱手。
子时,是夜最深沉的时候,也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防范最低。
动手当然最好。
他自然没有意见。
“那劳烦陈统领去准备吧,咱家先去山上候着,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陆行舟不再耽搁。
双方告别之后,便是趁着夜色奔向莫云山巅。
虽然是夜,天色昏暗。
但陆行舟有轻功傍身,再加上之前来过这里,倒是也没有什么困难。
瘦削的身影闪转腾挪。
没多久,便是到了这山巅上。
此时此刻的天人观,也是没有了白日的那番喧嚣热闹。
冷清异常。
整个观里只有那三清殿还有灯火。
其余地方都是昏暗一片。
守夜的小道士靠在门口,打着瞌睡,似乎因为夜风寒凉的缘故,时不时的拽一下身上的道袍,把脖领子掖紧一些。
但依旧没有睁眼。
陆行舟就站在夜色之中,上山的那最后一节的石阶上。
他双手负在身后,眉眼之中浮动着一抹冷冽的寒光,观察着这天人观。
风吹的他那一身青衣震荡。
发丝飞舞。
兰花指轻轻捋过耳鬓的黑丝,陆行舟慢条斯理的把黑翎指从怀里掏了出来。
他一个一个的把手指伸开。
然后,像是完成一件艺术品般,把黑翎指慢慢的套在了十根手指头上。
幽黑的光,在夜色之中显得更加阴暗。
他尝试着催动了一缕内力。
黑翎指上似乎传出了细微的颤鸣。
它好像也感受到了陆行舟心头的杀意,似乎也开始跃跃欲试了?
“静待子时。”
陆行舟温柔的,一根根的抚摸过十指上的黑翎甲,然后闭上了眼睛。
时间于呼呼的风声中流逝。
子时临近。
哗啦啦!
陆行舟听到身后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还有铠甲摩擦碰撞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身后出现了陈慷以及汪亭的身影。
还有黑压压的,好像是黑色猛兽群般的奋武营禁军。
“烟花弹为讯,子时一到,分三面杀入。”
“陆公公可在此留侯,也可入观跟随,末将会派人保护公公安全。”
陈慷说道。
陆行舟在官职上高他两阶,而且还有东厂的鹰鱼令。
这足以让陆行舟在陈慷面前高人一等。
所以,受到特殊保护,也是正常。
“不必。”
陆行舟弹了一下黑翎指,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笑道,
“咱家还能保护自己的。”
“不要让那妖道跑掉,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
众人又是等待了大概稍许。
子时到了。
陈慷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还有烟花信号弹。
嗤啦!
火折子将信号弹上的引线点燃,随着一道低沉的炸响,闪耀着刺眼光芒,大概有巴掌大小的火球,直接是窜上了夜空。
砰!
信号弹炸裂而开,化作了漫天的光火。
“杀!”
“杀!”
“杀!”
下一瞬间,天人观的三个方向,几乎是同时传来了震撼山林的呼喝之声。
轰隆!
甚至还能够听到人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然后,便是有着三股黑色洪流,汹涌如海,涌向了天人观。
“一个不剩!”
“全部抓获!”
“违者,杀无赦!”
陆行舟身边,那陈慷也是怒喝一声,如移动的炮台般,冲到了道观正门之前。
轰!
那打瞌睡的小道士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慷已经是一脚踹开了木门。
身先士卒而入。
“杀!”
喊杀声震天。
道观里,也是随之响起了惊恐的叫声……
这夜,开始被撕裂!
第七十九章穿云弩
道观里的大部分道士,都是普通道士。
没有什么防御力。
甚至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见到官兵闯进来,早已经吓的六神无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只有极少数的道士应该是知晓情况的,在反抗。
但是这些反抗,在如狼似虎的禁军面前,根本掀不起丝毫的风浪。
三面禁军,如入无人之境。
涌入道观。
嗤啦!
青衣身影如蛇,陆行舟也不例外。
他知道李子龙的住处在后面的讲道场,所以直奔后方。
沿途有两个道人试图来阻拦。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或者是手软,黑翎指如幽黑寒光闪过。
噗!噗!
道人的脖颈被划开,鲜血喷溅。
砰!砰!
同时陆行舟飞跃而起,双脚左右踹去。
脚掌分别踩在了两人的胸口上,两个道人倒飞了出去。
陆行舟借着力冲进通往道场的走廊。
“啊……”
两名道人则是撞碎了身后的花盆,和木栏杆,倒在废墟里。
他们抱着脖子,惊恐惨叫。
他们脖颈处喷出来的血,逐渐变的发黑,同时他们也是口吐黑血。
这是陆行舟的五毒归元产生的效果。
也就是瞬间的功夫,这两个道人已经是魂归天外。
哗啦!
这个时候,陆行舟已经是和陈慷冲进了讲道场。
白日里热闹非凡的道场,此时空无一人,只有环绕着一圈的香炉,里面烟火缭绕。
道场后面,便是最后的一间院子。
大门敞开着。
但却没有任何动静。
“陈统领,里面没有人。”
很快,进去搜寻的士兵退了出来,面色冷峻的说道。
“怎么可能?”
陈慷和陆行舟脸色都是一变。
扑了个空?
他们上山之前,可是已经派人确认过的。
李子龙就在道观里面。
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暗道!去找找,有没有暗道?”
两个人皱眉一瞬,旋即又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李子龙可能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所以……
“陆公公,陈统领,你们看那里!”
就在两人吩咐之声刚落下的时候,这身后传来了一声喊叫。
众人朝着身后看去,也是面露惊愕。
只见在这道观的凌霄殿。
那间高约十数丈的楼顶上。
亮起了一道光。
光火闪耀。
像是夜空里的一颗星。
隐约也能够看清楚那火光旁边的人影。
白衣,拂尘。
黑发披散。
正是那李子龙。
“这么大张旗鼓来抓贫道,你们这些狗官,可真是给面子。”
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李子龙依旧是没有什么惊慌,他轻轻的抖动拂尘,笑道,
“不过,贫道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哗啦!
李子龙话音落下,用力的扯开了旁边挂着的布。
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明灯。
这是李子龙早就准备好的,用来逃命用的。
之前的时候,这东西被一块和砖瓦一样颜色的布给覆盖着,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所以,一直也没有人发现。
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按照计划。
他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被陆行舟给抓住。
否则,这计划就太容易了些。
他至少得逃两次。
最后再落网。
这样才能够然一切更加的真实。
所以,这第一次抓捕,李子龙是要逃脱升天的。
让他们铺个空!
“白莲降世,天地大安。”
“尔等朝廷奸佞走狗,必将自取灭亡!”
李子龙大笑一声,解开了拴着孔明灯的绳索。
呼!
寒风呼啸,孔明灯里的火光剧烈的燃烧着,发出类似于野兽的低吼。
而这孔明灯,则是微微摇晃,带着嘎吱之声,缓缓升空。
“诸位,后会有期。”
李子龙手中还备着酒,举坛畅饮,潇洒恣意。
但这副姿态,看在众人的眼里,确实十足的嘲讽。
两千禁军,深夜围山。
竟然还没有抓住他李子龙,让他跑掉了?
“该死!”
陆行舟也没有想到这一幕,脸色难看的不行。
他明白。
这是他的失误。
这一阵子,他把主要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借机会扳倒李因缘这件事上。
所以,对这道观的事情,就几乎完全忽略了。
这才导致李子龙逃脱!
他也知道。
今日李子龙虽然逃了,但李因缘一定会给自己留下新的线索。
重新再找到李子龙。
因为李因缘不可能让计划结束。
甚至,这李子龙的逃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只不过,自己要多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但是,关键的是,他不想浪费时间!
他也不想这么按部就班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他想掌控一切。
这种无力感,让陆行舟心里生出了一种格外的愤怒。
他紧紧的咬着牙关,这脸庞都变的有些狰狞了起来。
黑翎指也是因为他用力握拳而刺破了掌心,丝丝鲜血渗透到了指缝间。
他甚至有种想要用头撞墙的冲动。
他觉的自己要失控?
“想走?痴心妄想!”
不过,就在陆行舟怒不可竭的时候,这一旁的陈慷冷笑了起来,
“我老爹当年和你们白莲教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你们的那些手段,他都门儿清,我来的时候就防着你跑呢。”
“把穿云弩给老子拿过来!”
陈慷话音落下,四名士兵抬着一道大概有两人长的弩弓走了过来。
这弩弓和普通的弩弓不同。
它的后面有滚轮,滚轮上缠绕着绳子,绳子则是连着蓄势待发的弩箭。
弩箭的尖端有倒刺。
箭杆上也有很多钩子。
弩箭有五根。
滚轮也有五个。
“陆公公,看好了。”
“末将给您把它打下来!”
陈慷大笑一声,趴在了穿云弩的后面,仔细的摇动着一个摇杆,调整弩箭的方向。
稍许后,他猛地往下按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炸裂声传出,一根弩箭飞射而出。
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那弩箭带着绳索飞出了数十丈远,然后噗的一下子,穿在了孔明灯上面的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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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紧接着,弩箭向后一拉,上面的那些倒钩,就把这用来升空的罩子,直接撕开了口子。
然后弩箭的钩子,钩在了上面的木架上,直接勒紧。
“给老子下来!”
陈慷脸上闪烁出狰狞的笑,又踩动了穿云弩的另外一个扳机。
哗啦啦!哗啦啦!
滚轮迅速的朝着反方向滚动,这绳索就拽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孔明灯,迅速朝着众人方向倒砸了过来。
“把天罗网给老子准备好。”
“这妖道一落下来,就给老子洒过去,让他插翅难逃!”
“是!”
第八十章抓获
嘎吱!嘎吱!
孔明灯剧烈的摇晃着,飞快的朝着下面坠落。
用于升空的火焰不断的左右闪烁,把李子龙的道袍都是烧出了好几个窟窿。
“该死的!”
李子龙的脸色很难看。
他计划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来抓捕自己的禁军将领,竟然还会用穿云弩?
这玩意儿当年可是打落了不少的白莲教同道。
“无妨,即便是落地了,他们的实力也不如我,我还是可以走掉的。”
“只不过是麻烦一些而已。”
李子龙心里思量着,然后尽量调整着身子。
破损的孔明灯降落的越来越快,很快就是来到了这山巅上。
砰!
孔明灯被人们拽着,重重的撞在三清观上。
哗啦啦。
三清观的顶层屋檐被撞出了一道缺口,砖瓦不断的朝着下方坠落了下来。
而那孔明灯也是直直的砸了下来。
砰!
孔明灯重重落地,然后直接炸裂了开来,散裂的木屑,燃烧着的碎布,还有那些火光,都是朝着四面八方飞溅了出去。
好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
咻!
而就在这火光炸裂的瞬间,李子龙的身影也是如同一道燕雀,从里面飞掠而出。
他的实力,乃是气境后期。
施展轻功的话,足以跑出去数十里地而不受影响。
所以,他还是可以跑的。
哗啦!
但是,他刚窜出去的时候,这天上也是有着一张巨大的网落了下来,正好是将他给笼罩在了中间,隐约的,这网上还传来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声音。
“混蛋……”
李子龙面色大变,周身内力勃然而起。
气境后期,内力磅礴如海。
甚至可以主动护体。
而这内力的威力也是更加的不可思议。
他想用内力将这网给震开。
嗤啦!
大网被震得鼓涨起来,但是,并没有碎裂。
相反的是,李子龙觉的身体四周传来了无数丝丝缕缕的痛。
渗出的鲜血,也瞬间染红了身上的白衫。
“别白费力气了。”
“这是天罗网,当年,朝廷专门为你们这些江湖高手打造的。”
“网丝是金蛊天蚕丝,网上镶嵌着倒刺银钩,只要沾上,就跑不掉,你越挣扎,身上就会被银钩钩的越紧。”
“不想皮开肉绽而死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
陈慷带着一众侍卫包围了过来,一道道弩箭对准了李子龙。
锋锐森寒。
“千算万算,漏了这个。”
“他娘的,今日来抓捕的禁军,竟然是个……”
李子龙被困在天罗网中央,脸上神色难堪无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个禁军统领,竟然和白莲教有着如此丰富的交手经验。
天罗网,穿云弩,都让他给带来了。
自己真是插翅难逃啊!
“晦气!”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
“贫道认栽了。”
这种情况,被天罗网裹着,被数十架弓弩盯着,他是真的跑不掉了。
再反抗,真的就是徒增痛苦。
不如痛快的认栽。
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子龙扔掉了拂尘,盘膝坐在了地上。
“站起来。”
陈慷刚想派士兵过去,把李子龙给锁起来,陆行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来到了李子龙面前。
他轻轻的摩挲着指尖的黑翎指,盯着李子龙。
面色漠然,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你……”
李子龙被陆行舟这眼神儿吓的心里一惊,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他笑着对陆行舟拱手道,
“这位公公,贫道已经认栽了,束手就擒,还要如何……”
噗!
他的话音没有说完,陆行舟脸色豁然阴沉,右手猛地刺向李子龙。
后者被天罗网所束缚,根本躲无可躲。
只有内力凭空出现。
主动护体。
带血的白衫猎猎舞动。
不过,气境后期的内力,还达不到阻挡兵器的地步。
噗!
黑翎指强行破开内力屏障,刺在了李子龙的肩膀上。
尤其是那发黑的小拇指,深深的刺入了进去。
五毒也没有保留。
“啊……”
李子龙脸色惨白,踉跄着退了半步,身上又是被天罗网的银钩撕扯出了好几道伤口。
他勉强立定。
低头看着左肩,五个血淋淋的指洞,深可见骨。
而那其中一个血洞里面,正有浓郁的乌黑蔓延,周围的血肉竟然也直接腐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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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至极。
“这位公公,贫道和你有仇吗?”
李子龙迅速催动内力,驱除肩膀上的五毒,眼睛里带着一丝忌惮,盯着陆行舟,问道。
这个太监,让纵横江湖多年的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不是实力上的恐惧。
是心理上的恐惧。
这个人的表情,眼神儿,都有些……疯癫的感觉。
“无仇无怨。”
陆行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眼中的戾气消散,又恢复了平静。
旋即以兰花指捋了一下耳鬓,笑着道,
“就是因为,你刚刚要逃走,让咱家很不舒服。”
“你让咱家不舒服,咱家,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说完,他轻轻的擦掉了黑翎指上的鲜血,又慢条斯理的摘了下来。
转身对同样有些紧张的陈慷道,
“带回去。”
“放在你们金吾卫的大牢里,咱家要连夜审他。”
……
色如墨。
天地死寂一片。
好像连风声都已经消失了,万籁俱寂。
也没有虫鸣。
只有君卒们行走山间,低沉的脚步声,还有那铠甲摩擦的低沉。
于这一片冷寂之中。
有着一道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立在荒野密林里。
她是裴红衣。
四海苑的苑主人。
也是之前和李子龙联络的那位密谍司之人。
之前。
她一直都躲在暗处,观察着天人观上发生的一切。
自然也是看到了李子龙被抓,然后被陆行舟创伤的那一幕。
她目光闪烁。
有愤怒。
也有震惊。
震惊,是因为,计划进行的有点儿失控,陆行舟手段凌厉,似乎运气也不错,竟然第一次抓捕,就把李子龙给逮住了。
这比他们的计划,提前了足足有半年。
她不知道,这些提前,会不会对掌印大人的计划,产生影响。
愤怒,则是因为,陆行舟对李子龙的伤,还有里面带着的羞辱。
李子龙和裴红衣,配和许久。
行走江湖,生死之间。
两人建立起来的情谊,深厚无比。
眼看着自己昔日的袍泽受辱,她心里自然愤慨难平。
这是人之常情!
“李子龙,你放心。”
“待掌印大人的计划完成,今日辱你,抓你之人,我一个也不让他们好过。”
“全都给你陪葬!”
“尤其是这个死太监,哪怕是掌印大人保他,我也要杀!”
裴红衣暗暗道。
第八十一章开审
陈慷带领着禁军,把李子龙团团包裹。
后者身上的天罗网也没有拆。
甚至还又再外面加上了两层沉重枷锁。
这下子,就算他是气境后期高手,也真的插翅难逃了。
一众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席卷下山。
陆行舟没有直接跟来。
他看着另外的一些禁军侍卫,正在把天人观的证据搜罗起来。
这些都是必须的过程。
如果不去做的话,肯定会让李因缘怀疑。
同时,陆行舟也想看看这些东西,对李因缘的计划了解的越深,他从中作梗的机会也就越大。
不能错过分毫。
“这里……这里……都好好检查。”
“一点儿都不能错过。”
“还有那边儿的道经,一个不落全都带回去。”
汪亭指挥着禁军们正在搜查。
他办事细致。
无论是前面的三清观,还是后面的讲经之地,都没有遗漏。
甚至,他还不断的把耳朵贴在可疑的墙壁上,地面上,用棍子轻轻的敲打,听里面的回音。
以确定是不是还有没发现的暗室。
陆行舟见汪亭如此认真,倒是也放下心来。
他一个人来到了天人观后面的山巅。
夜依旧深沉。
寒风把身上的青衣吹起,发丝也在飞舞。
他双手负在了身后,一双眸子带着深沉看向远方。
远处的长安城,盘踞在天地之间。
给人一种深沉浩瀚的既视感。
这种沉稳,让陆行舟心里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惶恐。
刚刚。
李子龙坐着孔明灯要逃跑的瞬间,陆行舟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股子无法控制的暴戾怒气,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
那一刻,他觉的自己像是要发疯了一样。
差点儿就失去控制。
以至于抓到李子龙以后,陆行舟心里还有那种想要把后者撕碎的冲动。
他尽量克制。
这才是仅仅以五毒伤他,如果没有克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出现过。
他一向沉着冷静的。
“或许,是咱家这些时日经历的都太顺风顺水了,就有些受不住挫折了。”
“又或许……这心里真的积攒了太多了戾气……”
“咱家莫不是疯了吧?”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苦笑,兰花指轻柔的将耳鬓的黑发捋起来,在眼前慢慢拂过,然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笑道,
“哈哈……”
“若不是疯子,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疯狂之事?”
声音落下,陆行舟猛地弯腰。
砰!
五指握成鹰爪之形态,带着凌厉阴森的五毒内劲,硬生生砸在了泥土里。
劲气炸裂,泥土翻飞。
周围的那些刚冒出绿色的草叶,迅速被腐蚀,干枯,倒下。
“容儿!”
“都是你逼的!”
他于夜色之中,咬牙切齿。
……
天人观上的搜索,大概一个时辰以后,就都结束了。
禁军们押送着所有搜集到的书籍,信件,还有一些明粉等等,连夜赶回长安城。
陆行舟也在随行之列。
大概将要天明的时候。
众人终于回到了城内,禁军奉命将这些证物送去证物房看管,没有陆行舟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取阅。
陆行舟则是来到了禁军的囚牢。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所有人忙碌了一整夜,杀戮,抓捕,又连夜赶路。
都是疲惫不堪。
但大家知道这是功劳,而且是大功一件。
所以,都还勉强撑着。
陈慷一身戎装,单手握刀,站在着囚牢的大门口。
见到陆行舟出现,陈慷拱手行礼,
“陆公公,人犯关起来了,随时可审讯。”
“很好。”
陆行舟面露赞许,然后便是走进了囚牢里面。
汪亭,陈慷,分别跟在他身后。
三人进入了囚牢大门。
里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每隔大概三五丈的距离,都有一道铁门。
四周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血污的臭味。
看守的人,也不是很多。
陆行舟倒是也不在意这些。
禁军囚牢。
四壁都是以铁为基,浇筑厚厚的青砖制作,坚硬虽然不比城墙,但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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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更是用三层铁板叠加而成。
一般人,根本跑不出去的。
里面看守少一些,也正常。
三人慢慢前行。
待行至一处无人的地方,陆行舟轻轻咳嗽了一声,给了汪亭一点提示。
“嘿嘿,陈统领。”
汪亭笑呵呵的凑近到了陈慷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小声道,
“今夜多亏了你和兄弟们,陆公公向来大方,不会亏待手底下的人,这两千两银子,算是陆公公赏赐给大家伙的,您看着给分配一下。”
“这……”
陈慷面露迟疑,没敢立刻接下。
两千两。
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他不知道陆行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是要给银子,而独吞功劳?
“银子单纯是犒劳,该有的功劳,咱家一点都不会吝啬,陈统领尽管放心。”
陆行舟头也没有回,却已经猜出了陈慷的心思,他道,
“今夜抓捕白莲妖道,陈统领手段不凡,咱家只是有些爱才而已,日后,或许还有不少机会与你合作,这银子,也算是见面礼了。”
“末将只是尽忠职守,不值得公公破费。”
陈慷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将银票都揣在了怀里。
做官的,哪能真的滴水不沾?
尤其是他手底下还有一帮兄弟。
如果他清廉的只靠那点儿俸禄生活,手底下这帮人,谁还会跟着他拼命?
大家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日子能过得好一些吗?
陈慷是懂这个道理的。
收好了银票,他又是对着陆行舟拱手,真诚道,
“日后公公有什么吩咐,末将若是能帮的上忙,定会竭尽全力。”
收了好处,该说的话,也不能落下。
算是表个态。
当然,日后能不能真的上一条船,那还是后话。
这时候谁也说不准!
“咱家记得了。”
“日后,咱家若有出头之日,也不会忘了陈统领。”
陆行舟也是笑着回了一句。
说话之间。
众人已经是来到了关押李子龙的囚牢之处。
李子龙武功卓绝。
气境后期。
又是白莲妖道,朝廷重犯。
陈慷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给了他最保险的待遇。
铁牢。
里三层外三层,全部用铁栏杆加持。
三道铁门,也都是上中下各有三把锁。
而李子龙身上,也是被套上了五条手臂般粗的锁链。
手脚,脖子,都被锁的严严实实。
五条锁链被拉直。
李子龙被硬生生的拽着,贴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死太监……”
“来审贫道吗?”
“别做梦了……贫道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看到了陆行舟,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阴声冷笑。
第八十二章咱家不喜欢磨蹭
陆行舟并没有理会李子龙的辱骂。
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囚牢之外。
他平静打量着已经完全被锁链困住的李子龙一会儿,确定后者应该不会给自己造成威胁。
然后笑着对陈慷拱了拱手,道,
“陈统领,白莲大案牵扯甚广……”
陆行舟想请陈慷离开。
毕竟,这次审讯,就是陆行舟计中计的开始。
他不能够让任何外人知道。
陆行舟已经想好了接口。
但他还没说出口,陈慷便是已经识相的拱了拱手,道,
“末将明白。”
他把这铁门的九八锁钥匙全部交到陆行舟的手里,又指着入口的铁闸门,道,
“末将就在这铁闸门后十丈外,公公有任何需要,随时传唤末将。”
“有劳。”
陆行舟目送陈慷离开。
汪亭则是来到了囚牢左侧的几案前,铺开的笔墨纸砚,准备记录李子龙的供词。
“主子,小的才学习了没多久,认识的字实在不多,做不了正常的记录,但小的有一套自己的鬼画符,还请主子别见怪。”
“等审讯完了,小的再让别人给主子重新拓印一份。”
他嘿嘿笑着说道。
陆行舟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汪亭面前。
把汪亭手里的笔从他手里取出,又放回了笔架上,另外把那张刚铺开的宣纸,也用手给挡住了,他摇了摇头。
“主子您……”
汪亭愣了一瞬间,又连忙点头,道,
“小的明白了,小的能记在心里。”
他虽然不知道陆行舟这么做是什么原因,但却明白陆行舟这些举动的意思。
不做笔墨记录。
只记在心里。
他汪亭这方面还是擅长的,这么多年,大字不识几个,如果记性再不好点儿,怎么可能混到现在的地位?
“不错。”
陆行舟夸赞了一句,然后便是依次按照顺序,把这囚牢三道铁门上的九把锁打开了。
他走进了囚牢里面。
这囚牢很宽敞。
左右都摆放着刑具架子,上面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剔骨刀,断筋钩,穿指针等等。
有些已经锈迹斑斑。
但上面的暗红色,都显示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狗太监,你尽管来,贫道若是皱一下眉头,就算你厉害。”
李子龙盯着陆行舟,满脸猖狂。
这也是李因缘的安排。
审讯。
自然不能不受苦。
按照计划,他至少得承受过两轮大刑以后,才会撑不住,而将白莲案的一些事情交代出来。
如果交代的太早,也会引起怀疑。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硬挺大刑的心里准备。
“李道长,不太了解咱家啊。”
陆行舟靠近了些。
他面带微笑,右手捏成兰花指,轻柔的帮李子龙把散乱的头发从脸颊上拨开。
又小心的帮他给掖到了耳后。
露出了李子龙那张清朗,还算儒雅的脸庞。
“咱家做事呢,一贯喜欢干脆利索,不喜欢磨磨蹭蹭。”
陆行舟的兰花指在李子龙脸颊上轻轻划过,像是宠溺的恋人,正在带着深情抚摸对方。
而下一瞬,他拇指猛地弯曲,直接戳进了李子龙的左眼里。
噗!
鲜血飞溅,五毒扩散。
那儒雅俊朗的脸庞,瞬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血窟窿。
“啊……”
李子龙完全没有想到陆行舟会如此之狠辣,丝毫没有心里准备。
剧烈的痛苦瞬间就冲击了脑海。
他身子直接紧绷,声嘶力竭的惨叫起来。
他的脸,扭曲成了一种恐怖的形状。
额头上,脖颈上,青筋,血管,都是鼓了起来,发紫了都。
他的身体用力的颤抖,收缩。
把墙壁上的铁链子都是拽的哗啦啦作响。
他整个人,近乎是疯狂了一般,一边惨叫着,一边用脑袋狠狠的砸着墙壁。
“啊……”
那种惨叫,宛如恶鬼噬人。
闻者动容。
“嘶……”
站在几案后的汪亭,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陆行舟的手段,真的是狠啊。
他看着陆行舟慢条斯理的把拇指按在了李子龙的身上,然后把鲜血小心的擦干净。
后者的面庞依旧平静如水。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他咽了口口水。
这一刻。
汪亭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上了陆行舟的船,就没有再中途下船的机会了。
除非死。
他深呼吸,又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然后集中精神。
开始准备默记李子龙的供词。
他觉的,李子龙肯定不可能再嘴硬了。
“要不要跟咱家说说,你所知道的事情?”
陆行舟安静而漠然的看着剧烈挣扎的李子龙,笑着问道。
“我……我……说!”
刚刚那一瞬间,痛苦和恐惧,一股脑儿的冲击脑海,李子龙直接失去了所有的心思。
他不管什么计划了。
也不管李因缘的安排了。
他现在只想解脱!
这个太监根本就是个疯子。
再拖延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他已经从心理到生理都崩溃了。
“我说……”
“万岁山的事情,是我做的,这是玄门的一种手段,是用明粉还有……”
砰!
李子龙的话音说到这里,又嘎然而止。
因为,陆行舟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用力的把他的脑袋砸在了后面的铁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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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的他头昏脑胀。
“说重点。”
陆行舟左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子龙的脸颊,尤其是又特意用食指碰触了一下他的右眼睫毛,然后阴声道,
“咱家也不喜欢啰嗦!”
咕!
李子龙整张脸都惨白的僵硬了,他害怕自己的左眼再受到相同的待遇。
他用力把脑袋向后靠,紧贴在墙壁上,想要躲开陆行舟的手。
但却无济于事。
他咽了口口水,忍着痛苦,迅速的把整件白莲案的概况捋顺了一遍,低声道,
“我……我是白莲教的白莲左使,奉命在天人观传播道义,发展信徒,扩大白莲教的……”
“我的幕后主人,是誉王,誉王想密谋夺皇位。”
“这次万岁山之事,是为了借白莲教毁掉九皇子,彻底断绝九皇子争夺皇位的机会,因为白莲教于大魏朝水火不容。”
“接下来,我们还有别的安排。”
“江南科考,会有我们的人暗中推波助澜,和吏部尚书一起配和,出现大魏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科考舞弊大案,毁掉三皇子在文人之中的声誉,他也彻底完了,永远和皇位无缘。”
“梨园春,里面也有我们的人,这次进长安也是特意安排的,太子喜欢听曲儿,会有人把梨园春请到太子府,然后那个角儿身上有花柳病,会趁机把病传给太子……太子也完了。”
“太子,三皇子,九皇子,这是几个皇子之中最有机会夺位的,也是唯一年长的,都会被毁掉,大魏朝将风雨飘摇,后继无人。”
“而陛下只能另选年幼之子,到时候,必须有信得过的人辅助,誉王就是最佳人选……”
李子龙娓娓道来。
第八十三章放弃
惊天大案。
果然是惊天大案。
陆行舟听着李子龙的讲述,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这心里,却当真是钦佩。
钦佩李因缘的手段和脑筋。
他竟然能够借助密谍司,布局出这样一个大案。
更主要的是,这大案里面的所有人,吏部尚书,誉王,这些关键人物,还都不知情。
他们,还都认为,整个事件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的,推波助澜的。
他们自己是最终的受益者。
殊不知,都只是棋子。
李因缘这一手,当真是不可思议啊。
古往今来。
能做出此番布局的,怕是也只手可数吧?
汪亭也是被李子龙交代的事情,给震惊的不行。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幕后还有李因缘的大手在操纵。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誉王的布局。
即便如此,他也是被这一环扣一环,毁掉皇子,助自己做辅政王,然后夺皇位的计划震骇。
这些人们为了皇权,可真是绞尽脑汁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
李子龙按照李因缘的计划,把自己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
按照计划,他只交代了万岁山之事的细节。
以及还没有来得及展开的,要借白莲圣会把九皇子彻底拉下水毁掉的事情。
还有自己中间传信人的身份。
至于科考舞弊和梨园春传病这两件事的细节,他以自己不是参与者,不知道其中具体的过程而遮掩过了。
因为。
从誉王的角度来考虑,如此庞大细致的计划,不可能只由一个人来完成。
必须分别行动。
以保证即便哪一个人出现了什么失误,也不会影响大局。
至于负责毁三皇子和太子的那两个人,李子龙只交代了其中一个,就是白莲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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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云。
此人目前是梨园春戏班的班主,正在筹划毁掉太子的事情。
但具体进度,李子龙不知情。
因为两人曾经都是白莲教的左右使,私交不错。
所以侥幸知晓一些。
这一切非常的合理,如果不是陆行舟提前知晓李因缘这支幕后最大黑手的存在,他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随着李子龙讲完,囚牢里的气氛,逐渐变的安静了下来。
只有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
还有几人的呼吸声。
以及,李子龙偶尔因为痛苦而扭动脖颈,引起的铁链碰撞声。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就那么安静的站着。
脸上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
似乎,是被这件惊天大案给震惊到了。
这也确实在李子龙的预料之中。
任何人听到如此大的案子,都不可能泰然处之的。
陆行舟没有被吓的六神无主,已经是心理足够强大的了。
“陆公公,贫道劝你一句。”
李子龙面色闪烁一下,强忍着右眼处传来的痛苦,冷声道,
“别自寻死路。”
“誉王殿下能布置出这般大局,把太子,三皇子,还有九皇子全都拿掉,他所掌控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
“你查到贫道这里,还没有出事,算你运气好,也是贫道大意,没有提前发现。”
“你若再深究,老天爷都保不了你了。”
“你想清楚,这功劳虽然滔天,但你也得有命拿才行!”
“你就是一个没了卵子的太监,天下皇权归属,干你何事?何必为了这种事,把自己折进去?就算最后案子破了,誉王倒了,谁能知道你的存在?”
“适可而止吧!”
这句威胁。
也是李因缘亲自设计的。
是为了激发起查案之人的逆反之心。
不过,这些话对陆行舟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一动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倒是汪亭被激出了几分怒气,他冷冷的哼道,
“你这狗道人,死到临头还满嘴喷粪,我们太监怎么了?我们太监就不能立功,不能扬名立万吗?”
“娘的,老子非得把……”
陆行舟扭头看了汪亭一眼。
后者到嘴边儿的话嘎然而止,不敢再说了。
但脸上的愤怒,却依旧是看的出来。
太监去了势,没有根。
是所有太监心里最深的痛,也是所有人最在意的事情。
所以被李子龙如此当面直白的讽刺,汪亭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由此可以看出来。
李因缘真的很聪明。
他设计的一切,包括这些说辞,都考虑的详细周到。
如果是任何一个别人,事先不知道李因缘这只幕后黑手的存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像是汪亭一样,被激发出火气来了。
人有了火气,再加上这滔天之功劳的诱惑,一定不会太过于理智。
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只会铤而走险,像打了鸡血一般,继续往下追查。
也就会顺着李因缘的计划往下走。
乖乖的做那一颗棋子。
但陆行舟不同。
他早已经提前洞察了一切,然后,不仅不要做棋子,还要给下棋之人摆一道。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又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以兰花指揉了揉眉心,苦涩的道,
“你说的对啊。”
“咱家确实不能往下继续查了。”
“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
李子龙听到这话,仅剩的一只右眼里的神色忍不住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盯着陆行舟,完全不敢置信。
因为动作比较突然,他把这脖子上的铁链子,都震的哗啦啦作响。
什么意思?
不查了?
这死太监明明很疯狂的啊!
怎么就被自己这一句狗屁话给吓到了?
按照掌印大人的了解,这太监也不至于是那种被强权所吓退的孬种啊?
怎么就突然……放弃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陆行舟若是真的放弃了,他李子龙不就白折腾,白牺牲了吗?
这???
李子龙完全懵了。
“主子,您……”
汪亭听到陆行舟的这句叹息,脸色也是变的有些难看。
他一贯对陆行舟言听计从。
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但这一次,他迟疑了稍许,破天荒的往前走两步。
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他小声道,
“请主子三思,无论如何,小的都愿陪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陆行舟扭过头,低头看着汪亭。
施展了窥心术。
“主子不像是害怕的人啊。”
“他应该不是真的放弃吧?!”
“或许,另有所图……不管怎么样,我得让主子知道我的心意!”
汪亭心里想着。
陆行舟听着汪亭的心里话,嘴角儿有些不漏痕迹的挑了起来。
这汪亭,也是够聪明的。
挺了解自己。
更主要的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在巨大的功劳面前,他都没有想着背叛自己。
而是在揣摩自己的心思。
自己这些时日的培养,倒是没有白费。
“起来。”
陆行舟笑了笑。
然后走到了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的木架子前。
他上下打量。
最终,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带血的鞭子。
这鞭子用金属打造。
每一截上,都上镶着菱形的倒钩。
已经锈迹斑斑。
这是钩肉鞭。
刑部,内廷,都常用的一种刑具。
这种鞭子打在人的身上,这些倒钩能够顺便钩住人的血肉,随着鞭子被撤回去,便也能够将受刑之人的皮肉给拽下来一些。
是一种极为严酷的刑罚。
陆行舟之所以选它,是因为,这东西,有典故。
在卷库里整理资料的时候。
陆行舟看过了几乎所有的内廷记录。
曾有人受钩肉鞭之刑时,因为鞭子上的倒钩断裂,形成了一道细小的利刃,而导致利刃巧合的切在了受刑之人的脖颈动脉上。
受刑人,当场失血过多而亡!
或许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但陆行舟记得。
此时此刻,他也可以用。
陆行舟在钩肉鞭上摸出来了一道倒钩,捏在了食指和拇指中间。
然后内劲吞吐。
啪!
铁钩碎裂,出现了一道寸许的断刃。
“你……”
李子龙感觉到了明显的不详。
他吓的剧烈挣扎,铁链子哗啦啦作响,但下一瞬间,便是一切都嘎然而止!
噗!
陆行舟指尖飞舞,划过了他的脖颈。
鲜血,飞溅。
第八十四章通透
鲜血飞快的从李子龙的脖颈处喷薄出来。
迅速的染红了他的脖颈,胸口,还有衣服。
剧痛和绝望,一瞬间便是涌入脑海。
他死死的瞪着那一只仅剩的右眼,瞳孔逐渐扩大,里面是无法形容的悲戚。
为什么?
这个太监要杀了自己?
他竟然不去查案?
他……自己白白牺牲啊!
掌印大人数十年的准备,整个东厂密谍司残部不惜一切代价的铺垫!
只为今朝,东厂重启。
这个死太监竟然直接放弃,把一切都毁了?!
“啊……我杀了你!”
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李子龙疯了,彻底的疯了。
他咆哮出声,身子用力前倾,疯狂的催动内力。
似乎想要从那些铁链之中钻出来。
杀了陆行舟!
铁链被他挣的哗啦啦作响。
铁链和墙壁连接的位置,也是因为他内力的吞吐,而被震落了一些青砖碎块。
陆续落在了地上。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挣脱的那一刻。
稍许后,他失去了气息。
只剩下那一张惨白怨毒的脸,还有那死死瞪着的一只眼睛。
凄凉至极。
囚牢里变的死寂。
李子龙脖颈处流淌出来的鲜血,慢慢顺着衣角滴落在地面上。
迅速的凝聚了一滩殷红。
然后慢慢干涸。
发黑。
陆行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钩肉鞭扔在了那一滩血迹里面。
然后,又把掰下来的那一小块锈迹斑斑的倒钩,放在了怀里。
他转过身,对有些目瞪口呆的汪亭,吩咐道,
“走吧。”
“是……是!”
汪亭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一幕之中回过神儿来,说话也有些结巴。
真的杀了?
这……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真的被誉王这个名头给吓住了?
誉王。
当今皇帝的六弟。
陛下即位的时候,誉王尚在襁褓之中,算起来,几乎是陛下将其照顾并且养育至此的。
他和陛下感情至深。
算是陛下在诸多的皇族之中,最为信任的那个人。
而誉王这人也着实不错。
清廉,贤明。
为民做事,为社稷做事,为天下做事。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大魏朝民间几乎有着贤王之称。
更是被皇帝予以重用。
确实也如李子龙所说,他掌控的力量,不可小觑。
但,他也不至于让主子吓破了胆吧?
这这这……
汪亭有点恍惚,跟着陆行舟走出了囚牢。
陈慷在约定的地点等候着。
坐在属下给准备的桌旁,喝着茶,一脸的淡然。
没有上司在的时候,他还是很放松的。
双腿搭在了桌子上,椅子向后仰着,四条腿里的前面两条腿腾空,后面两条腿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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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摇一晃。
因为身子太过于魁梧的缘故,那椅子被他压的吱呀呀作响。
不过,他看起来,倒还有几分惬意。
“陆公公。”
听到了陆行舟的脚步声,陈慷连忙站了起来。
他对着走出来的陆行舟拱了拱手,刚想要说句什么,便是发现,陆行舟的脸色,有些难看。
汪亭也是满眼的失落。
“出什么事了?”
陈慷疑惑的问道,
“那妖道不交代?哼,让老子试试,他骨头真的有这么硬!”
陈慷拽下了腰间的佩刀,扔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就要去囚牢里面。
刚刚收了陆行舟的银子。
这时候,怎么也得表现一下。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必了。”
陆行舟摇了摇头,旋即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他双手抱拳,对着陈慷深深的作了个揖,低声道,
“陈统领,咱家得给你说句抱歉了。”
“陆公公这是何意?”
陈慷更加不解。
他也不敢轻易接受这大礼,连忙侧身闪开,并搀住了陆行舟的双臂。
“咱家审讯那妖道的时候,心急了一些,恰好钩肉鞭上又有一截断刃,一个失误,切断了妖道的脖颈动脉,他当场身亡。”
“咱家,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陆行舟脸上充满了懊悔,兰花指用力的捏了捏鼻梁。
脸上的神色更加显得失落。
甚至是有些气愤。
“这……”
陈慷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怪不得,陆行舟和汪亭都是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
他也理解啊。
白莲妖道身上,肯定有很多价值连城的线索。
还涉及到九皇子!
这是大案。
如果能够顺藤摸瓜,理顺清楚,对于陆行舟来说,绝对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结果……死了!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搁谁,都得懊悔的不行。
陆行舟没有捶胸顿足,已经不错了。
至于自己。
他也明白陆行舟的意思。
这件案子破了,自己这个抓捕之人,也能捞不少的功劳。
升官都有可能的。
但关键证人死了,自己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没准儿,就只剩下那几千两银子了。
陆行舟这是给自己赔礼道歉呢。
他心里过意不去。
“陆公公言重了。”
陈慷思量一瞬,已经是反应过来,他对着陆行舟还了一个礼,爽朗笑道,
“一个人犯而已,死了就死了,不必介怀。”
“至于白莲教,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他敢再冒头,咱还能抓,还能杀。”
“公公本事在身,还愁日后没有功不成?”
“末将,只要和公公打好关系,日后肯定也能再喝碗汤的,咱们都不在乎这点儿,哈哈。”
虽然丢了功劳。
陈慷心里也很不痛快。
但他并不会直接的表现出来。
合作这东西。
就像是赌博,本就有盈有亏。
如果只想着盈,却不接受亏,那就把自己的道路给走窄了。
日后很难再交到朋友。
陈慷懂这个道理。
再说,如果当初陆行舟没有找他抓李子龙,他连两千两银子都捞不到。
如今总算是有收获。
功劳簿上,也多少能添加一笔。
不亏。
他心里,对陆行舟也是并没有太多的抱怨。
反倒是有些担心陆行舟,
“末将这里没事,公公不必在意,倒是公公您,回宫以后,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他说的没错。
这件案子,牵扯到了九皇子,必然是上面有人盯着的。
如今陆行舟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应该不会太好过。
“还望陆公公能安然渡过此事。”
“日后我们有机会再合作,和陆公公合作,痛快。”
陈慷爽朗拱手,面色真诚。
“陈统领……”
陆行舟听着陈慷的话,同时也施展了窥心术。
他发现,这陈慷所言,乃其心中所想。
大部分都是真诚的。
还真是个既通透,又聪明的家伙。
他生出了一丝结交的意思,旋即也是面露感激,再度作揖道,
“咱家,多谢了。”
第八十五章秘密
陆行舟带着汪亭回了宅子。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陆行舟面色平静。
闭着眼睛,靠在陈慷派出来护送他的马车上,似乎在小憩。
汪亭跟在马车旁,思绪一片恍惚。
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主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他隐约却又能够猜到一些东西。
主子的表情从头到尾都不慌。
还有,面对陈慷统领时候的那种伪装。
都让他觉的,主子似乎胸有成竹?
“或许是的,主子真的不像那种会被誉王吓倒的人。”
他心里喃喃自语。
回到宅子以后,陆行舟也没有理会出来迎接的丫鬟,挥了挥手,便是自顾自的回了屋子。
留下汪亭一个人又感谢了护送的那些士兵,并将他们送走了。
办妥了所有一切,汪亭本想也回去休息。
但想了想,又是来到了陆行舟的屋子前,他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便小声的问道,
“主子,您还好吗?”
“进来。”
屋子里传来了陆行舟淡淡的声音,汪亭眉头凝了一些,推门走了进去。
陆行舟已经换掉了昨夜的青衣。
只穿着简单的内衫。
一身素白。
黑色的长发劈散开,落在肩膀上。
他正坐在铜镜的对面,左手捋着黑发,右手握着木梳,慢条斯理的梳着。
窗户是闭着的。
但屋子里的光线也不弱。
铜镜里倒映出来的那张脸庞,给人一种莫名的妖异之感。
尤其是那双眸子。
让汪亭觉的,里面有种摄人心魄的光。
他恍惚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跪在了地上,然后像是狗一样爬到了陆行舟的脚下,额头贴在陆行舟的靴子上,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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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主子吩咐。”
“小的刀山火海,生死不惧!”
“只求主子给个机会!”
他看到陆行舟的这些举动。
这眼里的光。
就明白了。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主子一定是有着更大的计划,比灭掉誉王还要更大的计划。
他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猜的一定没有错。
所以,他直接跪下。
表态了。
陆行舟没有说话,轻轻的把木梳放在铜镜旁,然后靠在了这椅子上。
他脚尖点地,木椅轻轻摇动了起来。
嘎吱。
嘎吱。
嘎吱。
木椅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慢慢摇曳。
同时,他施展了窥心术。
看向跪在地上的汪亭。
……
“主子一定有计划。”
“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
“我汪亭做了二十几年的狗,这是我的机会!”
“只要我抓住了,很可能就是飞黄腾达,就算还是狗,我也是披着黄袍的狗!”
“一定要抓住。”
……
“主子肯让我读书识字,一定也是认可我的。”
“难道他怀疑我的忠心?”
“我得让主子放心!”
……
“我……我的命!”
“我的秘密!”
……
汪亭的心里在做天人交战。
陆行舟施展窥心术,看着他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计划。
是重中之重。
也是关键之处。
他必须要确保汪亭的可用,才可以。
所以,他不惜损耗身体,连续五次施展窥心术,窥探汪亭的心思!
“主子!”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真正把小的当过人。”
“只有主子,真心要培养小的,还让人教小的读书识字。”
“小的铭记在心。”
“小的是真的想一辈子跟着主子,给您做狗!”
“绝无二心!”
“为让主子放心,小的……小的愿在主子面前毫无保留!”
空气里安静了许久。
汪亭咽了口吐沫,站了起来。
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入宫时,小的侥幸,还留下了一半!”
汪亭就那么赤,裸着身子,又重新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并把一柄用来防身的短刃送到了陆行舟的手中。
他低声道,
“小的请主子发落。”
这是汪亭最深的秘密。
他一直隐藏的很好。
因为他身体本来就有些缺陷的缘故,当初阉,割的时候,没有去势干净。
也就是说,如今他还是个男人。
这于宫中是大忌讳。
泄露分毫,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任何的机会。
他把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了陆行舟。
用来表示他的心思。
他觉的。
陆行舟就是在等他的态度。
他觉的。
陆行舟,会给他机会。
他觉的。
陆行舟,既然连誉王都不怕,既然敢做出杀李子龙,另有图谋这等大计,一定,也不会在意,自己去势未净这件小事。
因为,陆行舟心里装的,一定是更磅礴的野心。
这种人,怎会在意自己身上的小龌、龊?
他看到自己的表现,只会明白自己的忠心,还有自己的决心。
他会给自己机会的!
汪亭,要赌一把,用自己的命,赌自己的未来。
“汪亭啊汪亭,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陆行舟轻轻的握起短刃,指肚在那锋锐上慢慢抚摸过,感受着那种冰凉。
虽然强行施展窥心术,他心力交瘁。
脸色发白。
头疼欲裂。
甚至连这心脏都有些抽搐的痛。
但是,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通过窥心术。
他看到了汪亭的真实想法。
虽然不敢保证后者永远是这般忠心,但至少现在,他汪亭,可用。
也可信。
那这个计划的关键一环,就交给这个人去完成。
“咱家给你机会。”
“多谢主子!”
……
半个时辰后。
陆行舟的屋子里,传来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砰!
一道瘦削的影子撞碎了门板,从屋子里翻滚了出来。
他先是砸在了台阶上,然后又擦着地面滑出去了丈许之远。
连台阶上的花盆,都是被砸了个稀巴烂。
这道身影正是汪亭。
他身上泥土,血污一片,肩膀上还有两个血洞,里面泛着黑色。
整个人脸色惨白,痛苦的扭曲成了一团。
跨下也都湿了。
似乎刚刚承受了极大的摧残。
正在经过的两个丫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咱家跟你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人得有自知之明!”
“明白吗?”
“你若是再有别的心思,咱家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陆行舟从屋子里走出来,整个人的脸色异常难堪,带着一种疯癫的铁青。
他用力的把汪亭脑袋踩在地上,尖声吼道,
“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你就是一条狗,咱家随时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主子饶命……”
汪亭吓的瑟瑟发抖,抱着陆行舟的脚踝,哀求道,
“小的知错,知错了。”
哗啦!
那名瘦丫鬟真的是没见过这等场景,吓的手脚发软,手里端着的脸盆,掉在了地上。
陆行舟猛地扭过了头去,死死的盯着二人,阴声吼道,
“看什么看?滚!”
第八十六章加一
长安菜市口。
这里原本是斩首犯人的地方。
但是今日,并没有犯人被处斩,却依旧有着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因为这里的行刑台上,挂了一个道人的尸体。
长安城的很多百姓都认识这个道人。
因为天人观真的很有名。
李子龙被戳破的眼睛已经发黑,腐烂。
混身上下血污一片。
剩下的那只眼睛,还在愤怒的瞪大着。
死不瞑目。
他被绳索吊着脖子,就那么挂在了行刑台上。
旁边,张贴着李子龙的罪行。
“白莲妖道,蛊惑人心。”
“偷入万岁山,以旁门左道毁万岁碑,更传遥言祸害九皇子。”
“更有借天人观之名,行邪教之事。”
等等。
一系列的罪名,被罗列上去。
围观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听着旁人议论公文的内容,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议论纷纷。
但却并没有人真的站出来,替李子龙说什么。
人都死了。
谁还会真的在意一个不真不假的道士?
私下里念叨几句就够了。
在这菜市口的东北边,有一道身影混在人群中。
她身上的衣服很普通,头上带着很旧的发巾,有些驼背。
正随着人群慢慢的靠近行刑台。
她是裴红衣。
四海苑的苑主。
她是来给李子龙送行的。
李子龙与她,从密谍司建立之处,便并肩作战。
江湖,草原,辽东,甚至东海诸岛。
两个人都一并走过。
这数十年,两人同生共死,情谊深厚。
如今为了东厂重启之愿,李子龙身死道消,她裴红衣必须要来送一程。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算是对得起曾经的袍泽。
“李子龙。”
“你所受之仇,之辱,我裴红衣铭记在心。”
“今日,我对天起誓,有朝一日,必将那陆行舟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以慰你在天之灵!”
裴红衣隐藏在人群之中,向着李子龙的尸体微微低头。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眶红了。
一滴泪,落下。
没有人明白,为了东厂重启,她和李子龙所做的努力,所做的牺牲。
如今,李子龙还没有看到东厂重启。
结果先身死道消!
裴红衣心里的痛,根本无法释怀。
“让开!”
“都让开!”
“陆公公有令,白莲妖道,蛊惑人心,杀之不足惜。”
“今日还要断其手脚,钉其天灵,封其口鼻,让他灵魂永囚幽暗。”
“永世不得超生!”
远处传来了禁军的呼喝之声。
围观的百姓们被纷纷推搡着后退开,让开了一条通道。
有道人拿着一应器具,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走上了行刑台。
开始处置李子龙的身体。
砍断手脚。
以手臂般长的铁钉钉入天灵盖等等。
行刑台上,血溅一片。
恐怖至极。
“真可怜。”
“这群人疯了!”
“不要看,会做恶梦的……”
围观的百姓们都是被这情形吓住,纷纷摇着头,不敢再看。
裴红衣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
恨不得要冲上去,把那几个做法事的臭道士,都给杀了干净!
“王八蛋!”
“你们都得给李子龙陪葬!”
裴红衣霍然转身,朝着人群之外走去。
“加一!”
裴红衣离开的时候,引起了远处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陆行舟。
今日当众处理李子龙,是他故意设计的。
给陈慷的理由是,要借着杀白莲妖道一事,震慑天下。
也警告那些白莲教众。
胆敢再死灰复燃,必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而真正的原因是为了引出同党。
最主要的是密谍司的同党。
密谍司,不可能只剩下李子龙一脉。
陆行舟想找到他们。
无论是日后重启东厂,还是彻底的把李因缘给灭掉。
都需要找到这些潜藏着的力量。
所以。
从今早上开始,陆行舟就在这菜市口对面的楼亭上,盯着这里的一切。
他在观察所有可疑的人。
因为人太多了。
所以他不可能全部用窥心术,只能先大概记住可疑之人的样貌,然后留在画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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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有时间再确认。
乔装易容后的裴红衣,被落在了画纸上。
加上她,总共已经有三十几个人,都被陆行舟以最快的速度画了下来。
……
同一时刻。
深宫城墙内。
天空晴朗的好像是被水清洗过,那种蓝让人看一眼,都能够觉的心旷神怡。
思绪不自觉的飘远。
庭院里的花已经断断续续的开了。
偶尔还有鸟雀划过,经过娇艳花丛的时候,猛地一个俯冲,不知道抓住了什么。
把花朵震的微微摇曳。
天空上,也随之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似乎是很欢快。
一切,都是春暖花开,生机勃勃的迹象。
照理说,人在这种环境之中,应该会觉的心情舒畅。
但李因缘绝对没有这种感觉。
他借口头痛,屏退了所有身边的人,躲在屋子里发呆。
窗户,门,都关闭着。
只有些许的光线,顺着缝隙洒了进去,光线下,可见淡淡的浮尘。
李因缘那肥胖的身子,靠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
低着头,像是被阴影给笼罩了。
肥厚的手指头,慢慢的揉捏着额头。
没有丝毫的声音。
李子龙!
死了!
在审讯过程之中,因为陆行舟的失误,被打死了!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他的耳中。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
他的震惊,无法形容。
纵然是,他有着皇帝都看不出来的深厚城府,依旧是差点儿失控。
当时陆行舟没有在他身边。
如果在眼前,他一定会一巴掌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给拍死!
三十年啊!
李因缘为了今日,为了东厂重启!
苦心布局,精心策划。
足足三十年。
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和人力!
他算好了一切,算好了所有的可能,只待白莲案牵扯出誉王府,然后惊天动地。
东厂重启!
但他唯独没有算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因为一个失误,而夭折了!
李子龙这个棋子。
这个引出誉王,白莲教等等人物的关键棋子。
还没有发挥作用直接就毁了!
李因缘的脑袋是真的疼了。
那种不受控制的疼。
像是被人用针扎一样,而且还是一下一下的扎,扎进去还要搅动。
他的小眼睛里也因为焦躁和压力,浮现出了浓浓的血丝。
“李子龙也是个废物,竟然被人打死了!”
“该死的蠢货,不知道灵活变通!”
“废物!”
……
“怎么办!”
“三十年的准备,不可能就此罢手啊!”
“一定有办法的弥补的!”
……
“一定有的!”
李因缘按捏额头的手指肚,因为用力过大,都是变的青紫。
他的头,肩膀,也都微微颤抖。
第八十七章回宫
宫外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李子龙被审死了。
天人观也被从里到外抄了一个遍。
观里所有的道士,都被下了大狱,具体什么时候出来,就无人得知了。
陆行舟借着接受贡茶的由头,在菜市口待了两日。
把所有觉的可疑的人,都给画了起来。
总共六十三章画像。
不过,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都把画像偷偷的藏了起来。
这东西是他以后用的。
真正的计划还没有开始之前,是不可能暴露的。
两日后。
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宫外了。
只能准备回宫。
“陆公公,听说你今日就要回宫了,末将特意来送你一程。”
天朗气清。
蔚蓝色的苍穹就像是一道被水洗过的画布,那洁白无暇的云,便是似棉花一般,于远处绽放。
陈慷一身便衣,带着一个随从,出现在了入宫的门口。
“陈统领……”
陆行舟完全没有想到,陈慷会出现。
毕竟。
自己杀李子龙的事情,让后者损失了不少的功劳。
就算后者没说出口,但这心里肯定是不舒服。
他不背地里骂自己就不错了。
竟然还主动给自己送别?
出乎意料。
“陆公公,这是家里内人亲手做的桂花糕,选的是这新春刚生出来的桂花,味道不错,进了宫啊,您可吃不到这个,带着尝尝。”
陈慷依旧是那副爽朗坦荡的样子,从随从手里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送到了陆行舟面前。
这糕点,用带着福字的油纸包着。
并不重。
估计也就是十来块的样子。
若是在市面上,也根本值不了几两碎银子。
所以也算不上贿赂。
但这里面的意义却是可大可小。
陆行舟失误弄死了李子龙,回宫定会受到责罚。
算是人生失意。
这桂花糕,代表着陈慷的情分,有几分礼轻情意重的意思。
大概等同于雪中送碳。
会让陆行舟心中越发记得这份情谊。
当然,若是陆行舟真的受到了很严重的惩罚,这一块桂花糕,也连累不了陈慷。
他可以说,就是普通的送别而已,桂花糕是路上随便买的,几两银子!
空手送别肯定不合适啊。
几两银子的礼物,谁会真正在意?
这就是陈慷的聪明之处了。
他看的出来。
陆行舟手段不凡,如果有机会,绝非池中之物。
所以有意结交。
至少,也不得罪。
但陆行舟这个时候的处境,使得他行事又有些小心。
只能,送个桂花糕了。
“陈统领,心意,咱家领了。”
陆行舟拎着桂花糕,看着陈慷那副真诚的模样儿,心里已经是明白了。
突然之间,他有些喜欢这个陈慷了。
抓捕白莲妖道,手段不俗。
李子龙被杀,他损失了诸多功劳,却不露声色,依旧对自己和和气气。
如今,又以桂花糕,给自己攀了这样一个只赚不亏的情份。
这人心思不简单啊。
“陈统领,日后如果,还有联手的机会。”
“咱家一定弥补你此次损失的功劳。”
陆行舟拱了拱手,笑道,
“无论十倍还是百倍,只要陈统领满意。”
对方给出了道儿,陆行舟也不能装傻。
至少得给出自己的态度。
“哈哈……”
陈慷爽朗笑道,
“那末将就盼着了,希望公公此次回宫,能安然度过此事。”
“告辞!”
“再会!”
陆行舟拎着桂花糕,走进了那深重威严的宫门。
陈慷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陆行舟的背影消失,一动不动。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太监,还犯了事儿,至于嘛?”
陈慷身边的那名随从,是他从入伍就开始带在身边的,一个远方的表情。
也是信得过的身边人儿。
他对陈慷的举动,有些明显的不解。
“人呐,这路,要越走越宽,不能越走越窄。”
“不管他能不能起来,至少是个有本事的,咱们不能得罪就是了。”
“走,回去喝酒。”
两人也是一前一后,大大咧咧的走进了这长安城的人群里。
旭日逐渐当空。
春,越来越浓,天气也越来越暖了。
……
陆行舟回了宫。
先是按照规矩把收取的千年参贡茶,送到了秉卷司的中书衙。
让那边儿的人登记在册,并送去库房备着。
然后都没有来得及回自己的住处,也没有去秉卷司的司衙看一眼,直接便是去了掌印司衙。
他要见李因缘。
李子龙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必须得给李因缘一个交代啊!
顺便,探探李因缘的虚实。
今日的掌印司衙。
和出宫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说哪里有变化,那就只能是庭院的那颗老树。
出宫前,还是枯藤老枝,连一点儿绿色都没有冒出来,好像要死了一般。
但如今已经是繁花盛开。
紫色的花。
一团一簇的,像是一个个的绣球。
看起来十分的好看。
树下落了不少的花瓣。
树上,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好像给这掌印司衙里都平添了几分欢快的气氛。
不过。
那些太监们,明显没有感受到这股欢快。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
还有紧张。
有些人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
彼此见面也就是互相点头,没有人敢说话。
这气氛,怪压抑。
“怎么了这是?”
陆行舟抓住了一个小太监,低声问道。
“陆公公,您这几日出宫,是不知道啊……掌印大人……这两日心情不是很好,总是发脾气,这连续两天,已经打死了三个人了。”
“您小心点儿……”
小太监低声念叨了一句,匆匆忙忙的走开了。
那感觉,好像这里就是地狱。
他一刻也不敢多呆。
“是沉不住气了吗?”
陆行舟抬起头,看向那远处的掌印司衙,心里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然后,他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掌印司衙里。
李因缘肥大的身子靠在座椅上,整个身子都被阴影笼罩。
那张脸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和淡然。
两条眉毛皱在一起。
小眼睛也是几乎缩成了一条缝。
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的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黑色扳指,呼吸声有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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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破旧的风箱在鼓动。
“到底该怎么办?”
他内心的焦急,无法想象。
自从知道李子龙死掉的消息以后,他就没有睡过觉。
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
他知道,中途插手,很危险。
很容易暴露自己。
但是,他宁可冒险。
因为这是他三十年的筹划。
结果刚开始就夭折,谁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接受。
他宁可铤而走险。
但关键是,接连想了几日,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他焦虑的不行。
感觉,自己要被这种巨大的压力给压的崩溃了。
“掌印大人,陆行舟求见。”
第八十八章骨裂
掌印司衙。
因为日头西斜的缘故,大殿里的阴影又增加了一些。
那种浓重而低沉的压迫感,也是越发浓郁。
砰!
霍的,里面传出重物砸在肉上的闷响声。
紧接着,一道瘦削的身影重重的砸在了那紧闭的大门上。
吱呀!吱呀!
因为这力量太过于猛烈的缘故,厚重的司衙大门都是微微摇晃,几乎倒下。
一些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灰尘,从门框上坠落了下来。
“咳咳……”
陆行舟感觉自己的肋骨要断了。
痛的他,连呼吸都觉的困难,喉咙里,也早就涌出了鲜血。
血迹染在了衣衫上。
也染在了嘴里。
他不敢吐在地上,只能强忍着痛把血咽下去。
然后,从硬撑着身子起来,慢慢的爬到了李因缘的面前。
黑发从两侧垂下来。
把他的脸给遮掩住了。
“掌印大人,小的知错。”
“小的罪该万死!”
陆行舟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些许的颤抖。
那是痛的。
刚刚李因缘那一脚,或许真的踹断了他的肋骨。
但他虽然身上痛。
心里却喜。
李因缘越怒,就越容易失去理智,越容易走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陆行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的心跳都在加快。
“求掌印大人息怒。”
陆行舟见李因缘没有反应,又是往前爬了些许,学着汪亭的样子,把额头贴在了李因缘的靴子上。
用力的磕头。
卑微到了极点。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李因缘低头看着如此卑微,没有丝毫尊严的陆行舟,心里的怒气更是不可遏制。
他咬着牙,猛地抬脚。
把陆行舟的右手踩在了脚下。
他本身就是个胖子,足足有两百来斤。
再加上他心中愤怒,这一脚踩下去,更是带了些内力的加持。
嘎吱!
陆行舟的右手上,瞬间,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食指,中指,无名指,还有小拇指。
这被踩着的四根手指头,直接就是都扭曲了。
甚至有血迹,顺着李因缘的靴子底,飞溅了出来。
“掌……掌印大人……”
陆行舟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抽搐,他紧紧的咬着牙关,哀求道,
“息怒!”
“滚!”
李因缘也是知道的,自己今日哪怕是杀了陆行舟,也没办法挽回局面。
况且,秉卷司和中书衙那边,暂时都还需要人做事。
一时间,他找不到代替陆行舟的人。
所以只能暂时还留着陆行舟。
“小的谢掌印大人恩典!”
“谢掌印大人不杀之恩!”
“谢谢掌印大人!”
陆行舟左手把骨头碎裂的右手抱在胸口,尽量不让鲜血洒落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司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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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用肩膀把那厚重的大门推开,踉跄着走了出去。
“废物!”
“待这事情过去,咱家一定先宰了你!”
李因缘望着陆行舟那狼狈不堪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他刚刚,如果不是为了顾忌司礼监的正常运转,真的会一脚就把陆行舟给踢死!
三十年的努力。
被一朝毁掉。
这种愤怒,无论他城府有多深,都是压不住的。
那可是几乎半生的心血啊。
“废物!”
“蠢货!”
“该死的杂碎!”
李因缘本来已经把怒气克制了一些,结果,刚刚因为陆行舟的出现,再度怒火中烧。
他用力的抓起了旁边的椅子,砸在了地上。
哗啦!
椅子碎裂,木屑纷飞。
……
陆行舟拖着重创的身体,回到了住处。
雨小田早就在这里等候着。
见到陆行舟这副模样儿,那本就担忧的一张脸,更是瞬间紧绷了起来。
他几乎是从屋子里窜出来,扶住了陆行舟的左臂。
低声道,
“陆公公您……”
他说到一半,也看清楚了陆行舟的右手。
食指向左歪着,中指耷拉着,无名指和小拇指,则是扭曲了。
食指和无名指上的指甲,更是开裂了。
有些插进了肉里。
有些还连着一些血肉。
鲜血顺着掌心流淌。
触目惊心。
雨小田的话说不下去了,他只觉的心里一疼。
这眼睛红了。
“死不了!”
陆行舟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走进了屋子。
他先是把右手平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靠着椅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胸口的伤,手指的骨裂。
这痛苦太过于剧烈。
和之前修炼五毒归元的时候,那种痛,也不遑多让。
他也是靠着毅力勉强撑着,才走回了这里。
“陆公公,小的给您……”
雨小田端过来了一盆水,他想要给陆行舟清洗一下伤口。
但看着那已经变了形的手指头,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他心痛的,感觉像是有针在扎自己的心脏。
陆公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啊!
掌印大人怎么就这么狠?!
端着水盆愣了稍许,雨小田抹了抹眼角,道,
“小的去给您请大夫。”
宫里除了御医,还有一些御医的徒弟。
这些人是没有资格给皇帝看病的,也不能闲着,便可以给这些受伤,或者受罚的太监,宫女们看病。
“好。”
陆行舟对自己的身体是了解的。
虽然恢复能力不错,但仅限于练武导致的伤势。
这种被被人打出来的伤势,并不会迅速恢复。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现在,他肯定是需要一个大夫,帮自己接骨止血的。
“您忍着些。”
“小的去去就来。”
雨小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带着哭音转过身,跑出了屋子。
暮时将近。
天色变的稍微黯淡了些。
屋子里很安静。
只有一缕泛着殷红的余晖,顺着雨小田忘记关闭的屋门,照耀了进来。
恰好,落在了陆行舟的脸上。
那张清秀,棱角分明的脸庞,就借着这种光线,更加清晰的倒映在了铜镜里。
妖异,狰狞。
一缕黑发从耳鬓处垂下来,遮挡住了半张脸颊。
“掌印大人啊,您这一脚,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陆行舟的左手捏成兰花指,轻轻的把这一缕黑发拨到了耳后。
然后,往后仰了一点身子,用脚勾开了书桌下面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些金疮药。
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他要先自己清理一下这些血迹。
还有上面的断裂的指甲!
他先把毛笔放在了嘴里,用力的咬住,然后,把变形的右手,放在了脸盆里。
冰冷的感觉,似乎是消解了一些痛苦。
但很快。
又是有着更加剧烈的痛苦,汹涌而来。
“没关系!”
“咱家很快就能还你!”
陆行舟用力的咬紧了牙关,毛笔的杆子直接从中间碎裂。
而同时,他的左手伸进了水盆里。
嗤啦!
嗤啦!
嗤啦!
他一个一个的,把断裂的指甲,分别从手指上给拽了下来。
指尖只剩下了一团不断往外冒血的殷红血肉。
下一瞬间,整盆水也被染成了暗红色!
“呼……呼……呼……”
“你等着!”
陆行舟把光秃秃的手从水里捞出来,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
第八十九章刀与执念
夜。
浓重如墨。
天。
阴沉的没有一丝光。
因为春日渐浓的缘故,这天气也更加暖和。
即便是阴沉的夜晚,外面的虫子啊,蛐蛐儿啊,也都欢快的叫着。
那些声音在这冷寂的皇城里,显得格外清晰。
屋子里,火光摇曳。
陆行舟靠在摇椅上,微微闭着眼睛。
雨小田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给他把手指上的布慢慢拆下来。
大夫来过了。
也仔细的瞧过了。
陆行舟的手指骨头虽然裂了,但还算幸运。
没有废掉。
只要好好的修养,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这也让雨小田放下了心。
至少陆公公不会留下残疾什么的。
他小心翼翼的把食指上的布拆掉,拆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看到了里面渗透出来的血迹。
已经发黑了。
还和皮肉粘连到了一起。
他咽了口口水,手有点发抖。
这么拽下来的话,那些好不容易长在一起的皮肉,又会被撕裂。
那种痛,他不敢想象。
“咱家还能忍得住。”
陆行舟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恩。”
雨小田深呼吸,然后,慢慢的把最后一层布给揭了下来。
一小股的血从被撕裂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滴落在了地上。
陆行舟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小的给您上药。”
雨小田拿出金疮药,慢慢的倒上去。
始终,陆行舟的手都没有再动弹过一次。
大概两个时辰左右。
雨小田终于帮陆行舟把右手上四根手指头都重新敷完了药。
他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
陆行舟的脸,也是苍白无比,没了多少血色。
“陆公公,您明天真的要去吗?”
雨小田把药膏还有医用的布陆续收起来,然后送了一杯药茶到陆行舟的面前。
同时,担心的问道。
明日是陆行舟当值御书房的日子。
但陆行舟如今这情况,右手几乎不能动弹,如何能去给陛下做事?
万一再出了岔子的话……
“陆公公,白莲教那件事,小的听说,陛下很不高兴。”
“元妃,九皇子,都被斥责了,元妃被扣了一年的供养,九皇子则是不能出门,彻底禁足,什么时候放出来,遥遥无期啊。”
“前天,陛下最近还因为一些琐事,把承乾殿当值的小太监给打死了。”
“您……这……”
雨小田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的劝道,
“这时候去当值,真的……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近些时日。
雨小田也看出来了一些事情。
陆行舟从宫外回来以后,除了被掌印大人严惩,就再没有被召见过。
还有,秉卷司的一些人事也是正陆续的被暗中调整。
似乎掌印已经对陆公公失望了。
有意在寻找新的人,准备代替陆公公。
这风向一出。
无论是司礼监还是秉卷司,很多人都开始躲着陆公公。
都不想沾染晦气。
就连之前和陆公公关系不错的赵公公,赵星河,也是再没有出现过。
因为这个原因,陆行舟的心情也是非常的不好。
这不。
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决定要去御书房当值。
雨小田明白。
陆行舟是不甘心啊。
想去陛下那边儿再给自己争取一点机会。
但是,这……他真不想看着陆行舟这么折腾,他看着心痛。
“陆公公您……”
雨小田轻轻的抓住了陆行舟的手腕,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陆行舟依旧是闭着眼睛,但却开口了。
“咱家有分寸。”
他当然有分寸。
他去御书房,根本不是为了当值,也不是因为不甘心,想给自己挣取机会。
而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
因为。
他要,以帝王为刀,斩李因缘!
……
掌印住宅。
接连几日的时间。
李因缘的情绪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沉不住气。
因为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破局的办法。
但是,他当初设计这个局的时候,为了让一切都完美,为了没有人怀疑,他也几乎把所有的破绽都给堵死了。
现在,让他自己想办法破解自己设计的局。
实在是,难如登天。
但如果放弃,他又不可能做到。
三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更何况,他在这三十年里面,又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几乎是费劲了心机。
怎么可能让一个失误,把全局都毁掉?
绝对不可能!
窗户,紧紧的闭着。
门,也从里面锁上了。
屋子里的火光,也是在入夜的时候,被李因缘给熄灭了。
现在整个屋子都一片漆黑。
没有丝毫的光。
而且也异常的死寂。
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外面的风声,还有虫子的叫声,以及偶尔风大了一些,吹着窗户纸震动的细微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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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以为李因缘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
但没有。
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拖着肥大的身子,靠在那书桌后的摇椅上。
椅子没有摇。
他也没有动。
就像是已经死掉了一般。
又像是雕塑。
但若是靠近了看,则是会发现,他的眼睛睁着。
小眼睛,在这夜里泛着些许疯狂的光。
看起来有些可怕。
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睡觉了。
他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东厂,就是白莲教,就是自己的计划。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儿。
自己的执念太深了。
自己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有危险。
但是,他忍不住。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三十年的努力,一朝付诸东流,谁能甘心?
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哪怕不完美,冒险都可以。
他要一切重新开始。
他要重启东厂。
“一定会的。”
“咱家努力了这么久,不可能失败。”
“一定会的。”
李因缘不断的重复,不断的呢喃,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这么呢喃的时候,他的右手也不自觉的抬了起来,把大拇指放在了嘴边儿。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咬着自己的指甲。
指甲已经秃了。
拇指的指肚,也是被咬破了皮,渗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但他好像没有感觉。
依旧在呢喃,
“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
“咱家一定会找到办法!”
“一定能找到!”
“誉王,吏部,合王府……太子……一定有一条新的线,能把他们再串起来。”
“裴红衣……四海苑……不行……”
“白莲右使……不行……他不是密谍司的人……”
“还有谁……还有谁……”
“一定有!”
“咱家再想想,再想想……”
李因缘肥胖的身子突然哆嗦了一下,从拇指上咬下来了一块带血的肉。
第九十章帝王入斛
陆行舟已经很久没有来御书房了。
但他对这里的一切,都还十分的熟悉。
带着年岁痕迹的青石台阶。
厚重的大殿之门。
处处透着威严的那张几案,还有椅榻。
汪直,还有另外一名小太监正在负责清理这御书房里的一切。
两个人都很小心。
没有弄出丝毫的声响。
陆行舟因为手受伤的缘故,只在旁边看着。
视线扫过四周。
淡淡的阳光照耀进来,落在皇帝的书桌上,小太监用抹布擦过表面的时候,飞起了一些灰尘。
它们在那一片光影里,漫无目的的飘荡。
不能自已。
“咱家的命运,绝对不会像这些浮尘。”
陆行舟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转过了身子,对准了御书房的大门。
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从脚步声的沉重程度,他知道,是老皇帝要来了。
那么,一切将要开始。
嘎吱!
厚重的御书房大门被守着门口的小太监用力推开,老皇帝的身影显露出来。
多日不见。
他更加显得苍老了,额间的白发也是又平添了不少。
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刀刻了进去。
拥挤成一团。
就连那一双眸子都显得蔫蔫不振。
“奴才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行舟带着汪直还有另外一个小太监,连忙是跪在了几案两侧。
“起来吧。”
陈暮代老皇帝宣他们平身。
然后扶着老皇帝走向几案后面的龙榻。
咳咳!咳咳!
老皇帝坐了下去,或许觉的哪里有些不太舒服,突然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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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有些涨红。
“陛下压一压。”
陈暮赶紧是把陆行舟他们准备好的参茶给递了过去。
“呼。”
老皇帝抿了一口参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萧索道,
“朕这身体,倒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从寝宫走到这御书房,都喘成这样子……”
“陛下只是受了些风而已,您还春秋鼎盛着呢。”
陈暮笑着陪了一句,然后转移到了老皇帝的身后,并慢慢的给后者揉捏起来。
他明显催动了内力,脸上的疲倦姿态很快显露出来。
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丝丝的细汗。
而老皇帝则是面色舒服了很多。
“朕耽搁你了啊。”
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陈暮停下来,满脸歉意。
这些年,如果不是陈暮以内力为自己养身,或许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陈暮的境界,数年没有提升。
反而是下降了。
老皇帝有些心里愧疚。
毕竟,如果陈暮的实力再进一步,多活个几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结果却让自己把这机会给消耗掉了。
陈暮算是用他的命给自己续命啊。
这份情。
就算是皇帝,也得记在心里面。
“陛下说的哪里话,没有陛下也没有奴才。”
陈暮恭敬欠身。
言语之中,并无任何的可惜之色。
陆行舟一直站在几案的下面,他时不时的看一眼老皇帝。
并施展了窥心术。
查探后者的心思。
如今老皇帝并没有什么怒气,只是感慨自己年迈体衰,时日无多。
自己应该可以插话的。
只要他给自己机会插话,就能成事。
陆行舟迟疑了一瞬,突然往前一步,跪在了几案的前方,低声道,
“陛下,奴才斗胆,有事要奏。”
老皇帝和陈暮都同时皱了一下眉头。
陈暮停下了按捏的动作,站在了老皇帝的身侧,老皇帝的身子则是往前倾了些许,带着几分虚弱,问道,
“有什么事啊?”
“白莲案之事。”
陆行舟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道,
“其中内情。”
“请陛下给奴才个机会,说清楚。”
“白莲案?”
老皇帝这眸子里的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陈暮立刻事明白了后者的意思,对着远处挥了挥手。
然后大声吩咐道,
“陛下怕风,把这门儿给关了。”
吱呀呀!
守着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将御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听说,你坏了事情,把那个最关键的白莲妖道给审死了?这手上的伤,是李因缘给你的惩罚吧?”
老皇帝轻轻的抿了一口参茶,语气缓缓,道,
“你是想在朕面前解释什么吗?如果是这些的话,朕可不怎么感兴趣。”
老皇帝在警告陆行舟。
要说的话,就说些有意义的事情。
不然。
下场可能不会太好。
“奴才就算是有一百个,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浪费陛下的时间。”
陆行舟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凉地面,小声道,
“但这件事,奴才必须得说。”
顿了一下,他道,
“妖道李子龙,是奴才故意杀的,一刀割破了他的脖颈动脉,神仙都救不了。”
这句话一落,大殿里的气氛豁然凝重。
陈暮隐藏在袖袍之下的手,紧绷了起来。
老皇帝也是两条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就连呼吸声都变的有些沉重。
压抑的气氛,像是大山落在了人们的头顶。
沉重无比。
“呼。”
老皇帝没有说话,端起了参茶,又是抿了两口。
陆行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心里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要自己继续说下去。
事要成了。
他略微的调整了一下跪姿,继续道,
“李子龙其实,交代了一些事情。”
“万岁山生白莲,目的是让九皇子和白莲邪教绑在一起,彻底断绝了己惩皇位的机会。”
“这只是其一,后面还有大案。”
“三皇子主持江南科考,会有人从中作梗,制造大魏朝史上最大的科考舞弊案,毁誉三皇子,让他也没有机会己惩皇位。”
“江南梨园春入长安,会有人安排着入东宫,并陷害太子。”
“如此,九皇子,三皇子,太子,这三位成年的皇子,都将没有机会继承陛下的皇位。”
“而陛下只能……”
陆行舟把李子龙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
全部给老皇帝讲了一个遍。
包括誉王的环节。
空气里的气氛更加沉重。
老皇帝虽然看起来脸色依旧平静,但这目光却已经阴沉无比。
甚至,端着参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啪!
陆行舟刚刚说完,他已经是怒不可竭,用力将参茶砸在了几案上。
茶水飞溅。
老皇帝因为气急攻心,又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陆行舟和陈暮同时出声,后者更是再次以内力为老皇帝平复气血。
数息的时间,老皇帝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
他眼睛里带着些许猩红,盯着陆行舟,阴声问道,
“如此惊天大案,你为何不查?反而要杀那妖道?”
“给朕一个理由!”
“说不明白的话,朕现在就杖杀了你!”
第九十一章计起
“朕现在就杖杀了你!”
这最后一句话,宛如雷霆响动。
带着帝王威严和杀意在大殿里回荡。
那个不知情的小太监,被吓的打了个哆嗦。
陆行舟却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老皇帝的表现,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后者越怒。
自己的计划就将施行的越顺利。
他的额头依旧贴在地面上,嘴角不漏痕迹的挑了一下,继续道,
“小的本想继续查,但仔细回想李子龙交代的事情,却突然想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如果李子龙所交代不假……”
“誉王要先后毁掉九皇子,三皇子,太子,迫使陛下只能另立幼子继承大统,这其中有一个环节,必不可少。”
“陛下幼子,十三,十六,都乃人中龙凤,如今虽然年幼,但只需要三年,便可及冠,也就是说,只要陛下三年之内不传位,这计划就必然无用。”
“那么……誉王定然还有计划,要陛下三年之内……甚至两年,一年之内……”
陆行舟说到这里,没敢继续往下说。
但他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老皇帝如果撑过三年,十三皇子成年,誉王想做辅政王,就不成立了。
誉王想要计划成功,就得保证老皇帝在三年之内,完蛋!
甚至誉王为了让计划进快实施。
让计划更稳妥。
他需要让老皇帝在一年之内,甚至更快,就消失。
这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暗害老皇帝!
别无他法。
哗啦!
老皇帝也不是傻子,陆行舟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又岂会不明白?
誉王要谋害自己?
他感觉像是晴天霹雳!
誉王。
是他最信任,也是感情最深厚的皇弟。
当初誉王年幼,是他几乎把誉王给养大的。
他对誉王,比对诸多的皇子还要更加的好,也更加的宠爱。
他一直以为。
誉王对自己也是如此。
长兄如父。
不敢违逆。
但是没有想到,后者竟然……竟然……
布下如此大的局,来夺自己的江山?
还要谋害自己?
那种愤怒,好像是滔天的烈焰一般,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也逸出了他的瞳孔。
他猛地窜起来,抓起茶杯用力的扔在了地上。
咔!
茶杯碎裂,参茶飞溅,还有两片千年参落在了陆行舟的眼前。
“咳咳咳……”
老皇帝双手撑着几案,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死死的盯着陆行舟,怒声咆哮道,
“还有什么,你接着说。”
“朕倒是要听听,朕亲手养大的皇弟,到底想要如何对付朕。”
陆行舟继续道,
“陛下想知道的事情,奴才也问过了,甚至动了大刑,戳瞎了李子龙一只眼睛。”
“但那李子龙确不知情,甚至连这个环节都不知道。”
“奴才当时无计可施,但又担心陛下安危,便仓促之际,想了个杀李子龙,迷惑敌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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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见皇帝没有开口,便是继续道,
“陛下已经久不出宫,那么,誉王想要谋害陛下,只有一条路。”
“便是通过内廷。”
“奴才把保护陛下安危做为首要任务,就要先把这内廷里和誉王关联的那个人,给引出来!”
“首先,奴才杀了李子龙,把审讯的结果,都藏起来,一切制造成意外,如此,应该会放松誉王的警惕,他的谋逆计划就会继续。”
“然后,奴才再放出一些消息,天人观里的一些证物,奴才没有仔细检查,陛下得知此事,有意要让人再查一遍。”
“如今,所有的证物都被奴才放在了司礼监的证物房。”
“誉王沉不住气,或许会派内廷里的那个人,去调查或者销毁……只要那个人出现,一切就都明了。”
“而只要解决了陛下的安危问题,宫外的那些案子,奴才就可以放手去查,让所有谋逆之人,接受他们应该承受的惩罚!”
最后一句话,陆行舟说的掷地有声。
铿锵有力。
说完,又是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
“请陛下准许!”
“奴才放手一搏!”
光影依旧浓郁。
有一丝风吹过了皇城。
御书房后面的园林里,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
或许有枝叶落地。
御书房里的气氛,依旧死寂。
老皇帝听完了陆行舟的话,已经重新坐下。
他闭上了眼睛,在思考。
思考陆行舟所说的话的真假,也思考这个计划。
或许,誉王没有想害自己,毕竟自己年岁已经大了,身体也已经不行了。
能不能撑过两三年也不一定。
他或许还有一丝情谊,要等自己寿终正寝?
但这些都是或许!
万一呢?
老皇帝怕的是万一!
做皇帝的,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会让谋逆发生。
这是他们的逆鳞。
无论是明君,还是昏君,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尤其是,这还关系到自己的生死。
宁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
就算最后,浪费了大量的精力,人力,物力,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也没有关系。
至少,他能够放心。
能睡个安稳觉。
所以,他决定了。
查!
他又思考了一下陆行舟的计划,似乎,不错。
可能会有缺陷。
但是,老皇帝也是了解人心的。
如果誉王真的有谋逆害自己之心,他听到自己想要派人重查白莲案,检查所有证物的消息的时候,一定会紧张。
他哪怕是冒险,都会试一试。
而证物在司礼监的证物房,他只能派内廷的人来试。
如此,抓到那些与他串通的人。
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誉王在内廷里的线。
并一举解决!
思量了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老皇帝深深的出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站了起来。
他绕过几案,走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居高临下。
沉声道,
“陆行舟。”
“朕给你这个机会。”
“多谢陛下!”
陆行舟长出一口气,又是用力的磕了一个头,道,
“奴才之计……请陛下放心,奴才定将这意图谋害陛下之人找出来!”
“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当天下午。
御书房传出了消息。
当日当值的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犯了错,弄坏了陛下的墨宝。
被当庭杖杀。
陆行舟原本就因为白莲案被陛下所厌恶,这件事成为了发泄的导火索。
也是被牵连着,挨了二十大板。
然后官职连降三级。
并被贬去了卷库,做一些下等工作。
彻底和秉卷司无缘。
倒是那天陪陆行舟去当值的一个小太监,叫做汪直,因为表现不错,被陛下赏赐了。
直接做了秉卷司的代理掌事。
秉卷司。
一日之间,风云变幻……
第九十二章张狂的汪亭
暮色深沉。
一片暗红色的云在天边悬浮。
远处传来低沉而悠扬的鸣钟之声。
飞鸟开始归巢。
天地慢慢的从喧嚣和热闹的状态,归于平静。
陆行舟趴在床榻上,闭着眼睛。
雨小田正在给他后背上敷药。
那二十大板,可不是假打的。
为了让一切都显得真实,无懈可击,二十大板,是真的一下一下的落在了陆行舟的后背上。
皮开肉绽。
鲜血淋漓。
索性陈暮暗中交代了,没有让他连骨头都被打断。
算是照顾了一些。
“陆公公,您这是……何苦呢。”
雨小田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场景,眼睛里泛起泪光。
他是真的把陆行舟当作亲人一般对待的。
哪怕是在这种时刻。
陆行舟明显已经失势了,而且还是得罪了掌印和皇帝。
这就是永远没有起来的机会了。
他依旧没有舍弃陆行舟。
如今这秉卷司,也只有他一个人,照顾陆行舟。
并给亲自过来后者敷药。
他把黑色的瓶子举起来,轻轻的抖动手腕,金疮药慢慢的洒出来,落在了那血肉模糊的后背上,然后迅速和血肉融入一起。
嘶!
陆行舟的后背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的很疼。
“陆公公……”
雨小田看着陆行舟强忍着的样子,眼泪终于止不住,流淌了下来,
“小的,小的去求求赵宜人,不让您过的这么辛苦。”
他抹着眼睛,低声说道。
他也是个无权无势的,但为了陆行舟,他愿意做出牺牲。
去伺候那个年老色衰的赵宜人。
给陆行舟争取一些机会。
“不必。”
陆行舟转过头,轻轻的拍了拍雨小田的手背,低声道,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靠咱家太近的,你也要小心些……免得……”
“啧啧。”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有些尖酸的笑声。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汪亭带着两个小太监跟班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陆公公,怎么还没动身呢?”
“卷库那边儿,可是催的紧呢……”
汪亭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陆行舟原本的座位上,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属于陆行舟的茶,翘着二郎腿,轻轻的抿了起来,
“嘿,陆公公这茶真不赖啊,比咱家那里的可香多了。”
说话的时候,汪亭给那两个太监跟班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跟班对视一眼,就开始做事。
其中一人去胡乱的收拾那些书架上的书籍,墨宝等等。
另外一人则是把陆行舟的衣服等等,都从柜子里面给拽了出来,随意扔在了院子里。
“汪亭,你太过分了吧?你忘了陆公公是怎么提拔你的?”
“你现在要反过来咬陆公公?”
雨小田被这一幕气的面色阴沉,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直接冲向汪亭。
他修炼的清风细雨剑,也有些火候了。
如今是后天力境中期。
对付一个只练过三脚猫功夫的汪亭,还是不在话下的。
咻!
几乎是眨眼间,他已经冲到了汪亭面前。
右手双指并拢如剑,带着一种风雨萧条的气,刺向汪亭的眼睛。
“啊……”
汪亭可完全没有想到,往日里对陆行舟唯唯诺诺,刚刚还哭鼻子的雨小田,竟然能一下子变的这么凶!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剑指,就朝着自己眼睛插了过来。
“住手!”
关键时刻,陆行舟发话了。
他不可能看着雨小田真的戳瞎了汪亭的眼睛。
“事已至此,罢了。”
陆行舟撑着血肉模糊的后背,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然后,披上了一件青色的袍子。
上面没有了云纹,也没有了银线。
陆行舟现在已经连降三级,就是个最下等的太监。
不配穿那种衣服了。
“陆公公走好,小的不送了啊。”
汪亭缓过神儿来,把椅子往后靠了靠,双脚搭在了陆行舟的书桌上,笑眯眯的说道。
“姓汪的,你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早晚遭报应!”
雨小田一边搀扶着陆行舟走出屋子,一边冷冷的瞥了汪亭一眼,骂道,
“我等着那一天。”
“哼,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咱家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哈哈,哈哈!”
“到时候,你们都给跪下来给咱家舔靴子,哈哈!”
汪亭对雨小田的威胁并不在意,反而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畅快淋漓的大笑起来。
陆行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汪亭一眼。
他弓着背,走出了秉卷司。
衣服上,已经慢慢的被鲜血又渗透了过来。
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陆公公这是完了啊。”
“谁说不是呢,被陛下讨厌,又被掌印大人嫌弃,这还能好?”
“看他当初嚣张跋扈,现在倒霉了吧,活该!”
“只能说他运气太差了,白莲大案,要是查出来,肯定一飞冲天,现在,不小心把证人弄死了,谁能让他好过?”
“我好像听说,他带来的那些物证,陛下有意要再查一遍,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肯定没他什么事儿了,估计是汪公公的功了……”
人们议论纷纷。
望着陆行舟的背影,也是指指点点。
大部分都是看笑话的。
……
赶走了陆行舟。
汪亭又命人大张旗鼓的,把陆行舟的那些桌椅,文房四宝等等,那些他不会的东西,全都给扔了出来。
当作垃圾处理掉了。
反正他汪亭也不会写几个字,用不到这些东西。
两个时辰之后。
他便是把自己的所有东西,衣服,被褥等等,也都搬到了陆行舟的住处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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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真正做秉卷司掌事,已经开始耍威风,摆谱儿了。
不过。
倒是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个红人儿了。
“这些东西味道都太差了,明天一早给咱家弄些好东西过来。”
“不然让你好看。”
汪亭正在吃完饭。
但两个小太监准备的东西,显然不合他的胃口。
他直接把一碗汤端起来,泼在了一个伺候的小太监跟班脸上。
“是是,汪公公息怒。”
小太监吓的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汪亭也没有多在意,用竹签把牙缝里的菜叶和肉丝给挑了出来,又慢条斯理的重新咀嚼了一遍,咽了下去。
然后,喝了口水,咕咚咕咚的漱了漱口。
噗!
他把漱口水全都喷在了面前那些几乎没有动筷子的菜盘里,旋即又摆了摆手,道,
“赏你们了。”
“咱家去掌印大人那里一趟,你们不用跟来了。”
第九十三章李因缘入瓮
李因缘这几日的心情,一直都焦躁不堪。
他觉的有些时候,自己几乎都已经失去理智了。
那种烦躁,就像是一只只的蚂蚁,在自己的脑子里不断的爬来爬去。
晚上他睡不着。
白天他没有精神。
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计划继续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咬自己的手指,后来,他开始觉的头皮痒。
接连几日,他感觉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每天晚上不断的挠啊,挠啊。
头发已经掉了不少。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
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这脑子就很容易变的混乱。
很容易进入牛角尖。
他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他的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了,里面的血丝让人害怕。
肥胖的脸上,也多了一些皱纹。
没掉的那些头发,竟然也有些花白。
这个状态让人觉的害怕。
平日里喜欢围绕着他转的那些巴结讨宠的小太监们,害怕他无缘无故的怒气,也都吓的不敢再靠近。
傍晚时分。
李因缘靠在自己的躺椅上。
窗户还开着,最后一丝夕阳的余光照耀过来,从他的头顶擦过。
落在了那有些杂乱的地面上。
他在给头皮抓痒。
白色的头皮屑,不断的和有些花白的头发一起,掉下来。
那躺椅上已经积攒了不少。
看起来有些恶心。
旁边的书桌上,是陪侍太监给送过来的晚饭。
他还没有动。
他根本就吃不下去。
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
“怎么就是想不到办法呢?”
“怎么就是想不到呢?”
“怎么想不到呢?”
李因缘挠着挠着,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阵焦躁。
他右手猛地用力,直接从头皮上拽下来了一缕头发。
上面还带着些许皮肉和血迹。
“啊……”
李因缘被痛苦刺激了一下,眼睛里的执拗更加的浓郁,他用力一拳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李因缘你这个废物!”
“你怎么就想不到办法!”
“废物!”
他砸了自己大概四五拳,又把额头贴在了书桌的桌檐上。
深呼吸,去强行平复心头的焦躁和急迫。
“掌印大人。”
汪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光听这声音,就能从里面听出无尽的谦卑,还有谄媚。
“小的汪亭,求见掌印大人。”
“什么事?”
李因缘皱了皱眉头,把脑袋从桌檐上抬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不想见任何人。
声音里的不耐烦,也异常明显。
但汪亭假装没有听出来,他弓着腰,把身子凑到了屋门口前,小声说道,
“小的想给掌印大人汇报一件事情,关于白莲案的事情,求掌印大人开门一见。”
“白莲案?”
李因缘听到这句话,眉头顿时一挑。
现在,他一筹莫展,和白莲案有关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会错过。
“呼!”
李因缘直起了后背,一边用力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一边整理了一下那杂乱的头发,还有衣衫,然后起身走到了厅堂里。
“进来说话。”
此时此刻的李因缘,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虽然眼睛还发红,血丝还非常的浓郁,脸上皱纹也很深。
但是这眼睛里的神色,已经不那么失控了。
做为掌印。
曾经的密谍司之主。
他还是能够在任何关键时刻,压住自己的情绪的。
“小的见过掌印大人。”
汪亭推开门,又小心翼翼的关上,然后直接跪在了门口,像是狗一样爬到了李因缘的脚下。
用脑袋在他靴子上磕了一下。
“你说白莲案的事情?”
“你要汇报什么?”
李因缘倒上了一杯凉茶,慢条斯理的送到了嘴边儿,轻轻的抿了一口,问道。
他看起来平静。
但他实则很激动,也很急迫。
他端着茶杯的手都不自觉的紧绷着。
他很想知道。
“回禀掌印大人。”
汪亭小声说道,
“当初李子龙死的时候,小的是陪在陆行舟身边的,小的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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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龙不是因为失误被杀的,是陆行舟故意杀的。”
“一刀给抹开了脖子。”
“小的亲眼所见!”
哗啦!
李因缘听到这句话,心头猛地就是窜起了一股子无法形容的火。
他啪的一下子把茶杯砸在了桌子上,然后蹭的站了起来。
肥胖的身躯上,涌动出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
让汪亭后觉的呼吸都有点困难。
“你说什么?”
“他故意把李子龙给杀了?”
“为什么?”
李因缘的声音都有些尖锐了。
他右手用力的按着桌子,那个刚刚砸在上面的茶杯,已经出现了裂纹。
桌面上,也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掌印痕迹。
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了。
不然,刚刚这桌子直接就得灰飞烟灭。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咱家说清楚!”
李因缘身子微微前倾,低头盯着汪亭,阴声问道。
“是这样……”
汪亭把李子龙交代的那些事情,尤其是誉王是幕后主使,一股脑儿的都给交代了出来。
讲完这些,他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看了李因缘那铁青的脸庞一眼,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期待,还有一种渴望,道,
“陆行舟害怕了,他害怕誉王,害怕那么多大案,他不敢查。”
“他说,他就算是报上来,也有可能被内廷里的人给压下去,更有可能将他给斩草除根。”
“毕竟,誉王殿下,这么大的计划,怎么可能在内廷里没有眼线呢?”
“陆行舟怕死。”
“所以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审讯出来,把李子龙给杀了!”
“全都隐瞒了下去!”
“小的劝过他好几次,他差点儿把小的打死,在宅子里,后来回了宫,他警告过小的好几次,真的就差点儿杀了小的。”
“小的慑于他的淫威,当时,也不敢乱说。”
“但是上天保佑啊,前两日,他惹怒了陛下,被陛下收拾了一顿,又赶去卷库了,小的祖坟上冒青烟儿,被选中做了这代理掌事,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小的什么都不怕,小的就想要立功。”
“所以,小的赶紧来找掌印大人!”
“求掌印大人给小的个机会。”
“那些证物,从天人观里带回来的东西,陆行舟根本就没看,您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把所有的证物都好好的查一遍!”
“万一,万一,小的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呢?”
“到时候,什么誉王,吏部,那些谋逆之人,一个也别想跑!小的一定能把他们给翻个底儿朝天!”
说到最后的时候,汪亭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把这案子查清的光辉时刻。
他眼睛里闪烁着光。
他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笑。
他抱着李因缘的大腿,手都有些在颤抖,道,
“求求掌印大人了,这机会难得。”
“让小的试一把……”
李因缘看着这个目光炙热,脸色疯狂的汪亭,沉吟了稍许。
压抑了许久的肥胖脸庞上,慢慢的绽开了笑容。
“好啊!”
第九十四章棋
“可能?”
“可能会找到线索?”
“不行!”
“咱家一定要帮你,咱家让你一定能找到线索!”
汪亭已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李因缘一个人。
屋门,窗户,依旧都是关闭着的,屋子里的灯火还亮着。
烛光摇曳,李因缘那肥胖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也随之震荡。
映着火光可以看清楚他的脸。
兴奋,激动。
还有几分控制不住的喜悦。
汪亭的出现,汪亭的话,给他带来了灵感。
也带来了破解目前局面的办法。
汪亭想要立功,想要查案,想要去证物房重新查那些证物。
那么,自己就在证物里面做些手脚不就好了。
给他留些东西,重新再把誉王,吏部,梨园春等线索串联起来。
这不就好了。
至于这个线是什么?
可以是一封信,也可以是几封信,也可以是誉王府的令牌等等。
不管是什么!
只要能够把这四件大案都串联到一起,直指誉王,就可以了。
就能引动惊天大案。
“汪亭啊汪亭,你可真是咱家的小福星。”
“等这件事成了,咱家让你做个东厂的千户!”
“嘿嘿……”
李因缘脸上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积压在身上的那种,持续了数日的阴霾还有压力,都是慢慢的消散了。
他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咱家的计划,很快就要成功了!”
“东厂……咱家梦寐以求的东厂……要重启了啊!”
他抬起了右手,不自觉的又把拇指放在了嘴边儿,轻轻的咬起了指甲,
“咱家将要风光无限了!”
……
卷库。
这里本就是秉卷司最边缘化的地方。
除了那些尘封了多年的书籍,纪事,典故等等,再没有其它。
以前的时候。
如果不是需要整理这些书籍资料。
就只有李寻一个人。
连在晚上当值的小太监都没有。
现在。
多了一个陆行舟。
若大的库房里。
一排排的红木架子整齐的排列着。
浩瀚肃穆。
给人一种冷寂而深沉的感觉。
陆行舟和李寻坐在靠着窗户的一张桌子对面。
窗户敞开着。
夕阳正在带着自己仅剩的那点余晖,慢慢落下。
已经被那青砖院墙,遮挡了一半。
鸟雀归巢。
庭院里的老槐树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是等候的雏鸟。
在欢叫。
两个人都在盯着面前的一盘棋。
沉默。
他们已经保持这种状态有一整天了。
李寻年岁大了。
或许,都没剩多少日子了。
即便是这天气还带着些许燥热,他身上依旧是盖着厚厚的毯子。
陆行舟手上,背上,都有伤。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疮药的味道。
夕阳的余晖,又被撤走了一些。
棋盘一半陷入殷红。
一半陷入昏暗。
“哎,你又赢了。”
李寻拽了拽身上的探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早上下到晚上。
两个人总共下了六盘。
皆以李寻败局而告终。
“是李公公承让了。”
陆行舟不骄不躁,站起来。
用完好的左手,一颗一颗把黑白棋子收起来,放入旁边的石笼里。
哒!哒!哒!
棋子落入其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哈……”
李寻打了个哈欠,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暮色,脸上倦容更浓。
“老了,不中用啦。”
他揉了揉眼睛,就这么随意的闭上了眼睛。
稍许,有淡淡的鼾声传来。
竟然是入睡了。
吱呀!
陆行舟把那扇老旧的窗户慢慢关上,又给李寻掖了掖探子,确保后者不会受凉。
然后继续去收拾那些棋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这个老人。
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就是因为这种感觉,他放慢了自己的所有动作,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饭团探书
不打扰后者休息。
收拾完所有的棋子,暮色更浓了。
将夜。
陆行舟转身,走向了那一排排的厚重书架。
他走到第三排,第四列。
取下了一本书。
然后走到第五排,第二列。
又取下了一本书。
紧接着是第六排,第三裂。
再次取下一本书。
他把书抱在怀里,走回了李寻的对面。
毫无声息的坐下,然后开始看书。
这些书,是一些关于东厂的。
《东厂纪事》
《东辑事厂职列》
《东辑事厂衙》
等等。
这些东西,大概就是介绍当年的东厂,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处理的一些大案,要案,以及东厂的官职排列,人手布置等等。
斩李因缘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陆行舟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因为李因缘这个人,也很聪明,尤其是很小心。
但他却又觉的,应该也差不多。
上次见李因缘的时候,后者眼神血红,愤怒无法掩饰。
足以证明这件事对他的打击。
即便是聪明人,受到极大的打击之后,也会出现一些不理智,不聪明的举动。
所以,陆行舟又觉的,李因缘有很大的可能,会入瓮。
只要后者入瓮。
一切就都完美了。
到时候,陛下定会重启东厂的。
誉王谋逆,设计毁掉三位皇子,勾结内廷谋害陛下。
陛下不可能忍得了!
而自己功居首位,就必然是司礼监掌印,加东厂督主!
“早一些为做东厂督主做些准备,也是不错的。”
陆行舟慢慢地翻开了面前的书。
《东辑事厂职列》
此书记录的是东辑事厂的官职分配等等。
东辑事厂的首领,为东厂督主,或者提督。
首领之下,分别是三位千户。
三位千户之下,各调控五位百户。
百户之下,还各有掌班,领班,司房等职位。
每一位百户,并不是真的只掌控一百人,而只是一种统称。
他下面的掌班,按照十二地支的排列,总共十二人,每人按需分配人手。
因为负责地的不同而人数不同。
领班则是按照十天干排列,总共十人,同样每人按需或者按任务分配人手。
掌班官阶在领班之上。
但却不能管理领班,也不能给其分配任务。
掌班和领班职责不同。
掌班负责缉拿抓捕,领班负责监视侦察。
司房负责刑狱审讯等等。
陆行舟一一看完,心里对东辑事厂的整体有了大概的认识。
然后,他又翻开了另外一本书。
《东辑事厂衙》
此书记载,东辑事厂的府衙。
有具体的图纸,也有一些基本的介绍。
东厂府衙,建立在皇宫内的东华门处,相距不过半里。
东厂之人可随意,随时通过东华门进出皇宫。
以方便出宫办事,也方便随时向宫内的皇帝汇报情况。
这些都是东辑事厂的特权。
……
他对面,李寻睡的很熟。
这一切都很宁静。
第九十五章出手
局已经布下。
布局之前,陆行舟已经把几乎能够想到的,能够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
如今,他置身事外。
只需要看着他所布置的一切,按照他所计划的运转。
便可以了。
原本之前,陆行舟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越是到了这关键的时刻,越是即将揭晓答案。
陆行舟反而是越平静。
好像那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又好像,整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从东面升起,那火红驱散了卷库里的昏暗。
当鸟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
当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彻底唤醒了这一片安静的天地。
陆行舟打了个哈欠,把手中那本书的最后一页,慢慢合上。
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伸了个懒腰。
他害怕动作太大,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撑开。
李寻依旧是躺在藤椅上。
呼吸均匀。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面色也是红润了许多。
似乎,又能多活个几年了?
陆行舟把昨夜研读的几本书,抱起来,又陆续放回了原处。
他已经看完了。
对东厂,也是有了更多的了解。
书架,有很长时间没有被人翻动过了。
把书塞进去的时候,有些灰尘被挤了出来。
恰好是落在了投射进来的那一缕阳光里。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
把这些灰尘驱散。
吱呀!
陆行舟推开了卷库那厚重发涩的木门,从昏暗走进了光明里。
窗台上的鸟雀受到惊吓,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左手捏成兰花指,轻轻的捋了一下耳边的鬓发。
然后,走向院外。
大概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他又走了回来。
手里多了一个方形的食盒。
庭院里。
阳光已经尽数洒满。
昨夜的湿寒尽数被驱散。
只有些许露珠,还在枝叶上摇晃,闪烁着光亮。
陆行舟用抹布把老槐树下的石桌轻轻擦拭一遍,然后将食盒打开。
几道精致的小菜。
两份糕点。
还有两份粥,外加几个肉包子。
刚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些,是陆行舟和李寻的早饭。
收拾好一切的时候。
卷库的屋门也是被人从里面再度推开。
李寻那道苍老的身影,走了出来。
“李公公,该用膳了。”
陆行舟笑着说道。
好像这一幕,已经过了多年。
……
掌印司衙。
李因缘正在看密谍司关于汪亭的资料。
在宫外的时候,汪亭曾经被陆行舟狠狠的打过一次,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进了宫以后,陆行舟也是警告过汪亭一次。
陆行舟失势以后,汪亭反过来就是嚣张跋扈,把陆行舟赶出了住处,自己忙不迭的住了进去。
一系列的资料,让李因缘确定了。
汪亭应该不是陆行舟的人了。
汪亭是个翻脸无情,阴险卑鄙的小人。
但是,他现在正是李因缘需要的。
可用之人。
李因缘虽然最近被李子龙的死折腾的头昏脑胀,几乎疯掉。
但最基本的理智还是有一些的。
尤其是。
当他决定冒险动手的时候。
他要尽可能的确定,一切都很安全。
他不会真的完全铤而走险。
经过这几日的准备。
密谍司的打探。
以及对陆行舟,汪亭的观察等等。
李因缘已经逐渐放下心来。
“上天还是站在咱家这边的。”
“三十年的努力,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付诸东流?”
“它一定会发挥应有的作用的。”
李因缘铺开了一张宣纸,然后,提起毛笔。
略微沉吟了稍许,开始奋笔疾书。
他在写信。
按照他的计划,他要写上两封信,把所有的线索再串起来。
原本,李因缘可以让密谍司的人从誉王府把信取出来,这样更加完美。
但时间上来不及。
而且,风险也比较大。
现在誉王府那边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挖出来。
从宫外取两封信送过来。
实在不智。
所以李因缘决定自己写。
当然,他不是用自己的字迹,而是随便模仿了一个别的字迹。
信上的内容,大概就是。
让李子龙做好中间联络人,把科考舞弊,梨园春,还有白莲案,做好。
等等。
其实他都不需要写的多么详细。
稍微表露出来一些就好。
点出其中一个线索。
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这封信让汪亭看到,然后汪亭以此信为由,重新开始调查。
那就达到了他的目的。
呼!
时间流逝。
日头从东面转移到西面,阳光从窗前转移到窗后。
天色从暮时变为夜。
天空上有些阴云,将那一轮弦月给遮掩了下来。
整个皇宫像是往常一样,逐渐陷入了安静。
只有寥寥的灯火闪烁。
还有偶尔传来的巡夜侍卫的脚步声。
一个肥胖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正是李因缘。
咻!
往日里看起来肥胖沉重的身体,在这个时候,竟然轻飘飘的如同羽毛。
他脚尖轻轻点地,连丝毫的声音都没有。
整个人已经是掠至屋顶之上。
下一瞬间。
他几乎是把整个身体贴在了屋顶上,飞快的朝着司礼监证物房潜伏而去。
李因缘自己亲自动手了。
这很冒险。
但是,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因为证物房是司礼监重地,当初设计的时候,就为了防止有人擅闯,做了很多工作。
哔嘀阁
首先是层层守卫。
各个都是身怀武艺在身。
还有两位气境初期的高手坐镇。
寻常人进入其中,会立刻暴露!
其次,是因为证物房的布局,复杂深奥。
层层通道,宛如迷宫。
各种架子桌椅等等的摆放,也是参照了钦天监的阵法。
不熟悉的人进入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鉴于此。
李因缘也不敢轻易派别人过去。
他信的过的,也基本上都没这个本事。
去了也是白搭。
还会影响计划。
所以,他只能亲自动手。
做为司礼监的掌印。
他是有很多特权的。
证物房的布局地图,还有那些天人观取出来的证物存放之地,他都可以看到。
然后便是,他的武功也很高。
他甚至知道那些高手以及哨岗所在的精确位置。
他进入证物房,把信放进去。
轻而易举。
只能冒险一次。
咻!
肥大的身影于夜色之中划过,悄无声息。
很快,李因缘来到了证物房。
这是位于司礼监东南侧的一个三进三出的宅院。
面积不小。
天人观的那些证物,存放在中间的那处宅远。
西面厢房的位置。
第九十六章相见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掌印大人该动手了吧?”
“证物房有专人把守。”
“取阅查看任何证物,都需要内务司的人陪同并监视。”
“还有高手坐镇。”
“掌印大人为了把证物放进去,只能亲自来。”
“真期待呢。”
“哎。”
“可惜不能亲眼所见你之仓惶!”
卷库里。
李寻依旧是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不回自己的屋子睡觉,总是喜欢在这里。
若大的库房,依旧安静。
不过,偶尔有些淡淡的鼾声传出来。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慢条斯理的,行走在着一行行的书架之间。
于浩瀚烟海里,寻找自己所需要的藏书以及资料。
他没有点燃烛火。
周围没有丝太多的光亮。
只有格外黯淡的月光洒进来稍许,几乎都看不到。
他就在黑暗之中走着,左手抬起来,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书籍,书架。
清晰的触感。
高低不平的起伏。
陆行舟一边感受着这些,一边在心里推衍着自己的计划。
他估计着,李因缘也该动手了!
只要李因缘进了证物房。
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因为陈暮在那里等候着。
而李因缘没办法解释。
他不可能说,自己造假证物,是要把誉王引出来。
也不可能说白莲案就是自己设计的。
是为了东厂重启!
他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他既然不能解释,那么,陈暮陈公公,就会按照自己提前给他们所设想的,去认为。
陈公公还有皇帝,都会认为,李因缘就是誉王在内廷里的线。
李因缘去证物房是为了毁掉证物。
给誉王开脱。
这个计划的最精妙之处,便是这里。
李因缘明明不是和誉王一伙儿的,但是,他却没办法解释。
他只能接受。
他只要不能当场解释清楚!
一切就成了定局!
然后……
嘎吱!
陆行舟走到了这一排书架的最前方,脚下的木质地板有些疏松。
踩上去,会发出一些低沉的摩擦声音。
陆行舟笑了笑。
转过了身子,走向了下一排书架。
……
同一时刻。
李因缘已经趁着夜色落在了证物房的屋顶上。
他目前在最外面的那处院子的正房上。
以他的武功。
即便身胖体重,在这里也能够做到轻如鸿毛,燕过无痕。
所以,他趁着巡逻的侍卫经过的间隙,一个起落,便是从这屋顶上飞掠而起,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第二排中间的院落里。
他落在了瓦檐上。
然后身子迅速的匍匐下去。
前面,侧面,都有一排侍卫,各三个人,经过。
但是这些人完全没有发现李因缘的存在,也没有听到丝毫的异常声音。
李因缘在瓦檐下等待着。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
大概十个呼吸之后,他迅速的抬起头,见庭院里没有人影,然后飞掠而下。
肥胖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子西面的那间厢房门口。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怀里掏出钥匙。
打开了门锁。
一个闪身,便是钻了进去。
李因缘做为司礼监掌印,对这里的情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所以,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也仅仅是用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等下一波侍卫出现的时候。
他已经进入了那间证物房里面。
周围一片黑暗。
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排排的松木架子排列着,有横向的,有竖向的,还有斜向的。
它们环绕起来,配合着这种黑暗的环境,让人头大。
这里面暗含八卦阵法。
加上每个架子都做得一模一样儿。
而且彼此之间的通道长短粗细都相同。
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失去方向,迷失其中。
李因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
有阵法没关系,他都已经了如指掌。
天人观的证物就在坤位的那两张架子上,左起第三列,第二排。
一个黑色的匣子里面。
钥匙,他也带来了。
“乾位,坤位……”
李因缘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慢慢的在黑暗之中走着。
不久,他便是来到了代表着坤位的那个架子。
空气里依旧安静的没有丝毫声音。
只有,证物房外面,那些巡逻的侍卫,经过门口的时候那种脚步声。
李因缘趁着夜色,轻轻的摸在了架子上面。
“第一排!”
“第二排!”
他摸到了第二排,脸上露出了喜色,然后肥厚的手掌朝着里面伸过去。
“恩?”
李因缘脸上的喜色,一瞬间变成了惊恐。
这里应该摆放着一个黑色的铁匣子。
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里面是空的。
“怎么……”
李因缘被这突如其来的空荡荡,惊的心头慌乱,几乎没有站稳,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他心跳骤然加快。
隐约之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小眼睛也是一瞬间瞪大到了极点,里面有无法形容的恐惧弥漫而出。
“空的。”
“很失望吧?”
“李因缘!”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坤位架子的对面,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杀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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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一道火光凭空出现,周围的黑色被迅速驱散。
松木架的对面,露出了陈暮陈公公的那张瘦削脸庞。
他左手端着烛台。
一双眼睛里倒映着那摇曳的烛光。
身子似乎还有些佝偻。
但是,却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之感。
他在这里等候了三天三夜!
没有动。
也没有吃喝。
就像是死人一样。
就是为了当场抓获这个敢谋害陛下的人。
他没有想到!
这个人竟然是陛下一步一步提拔起来,并且信任无比的李因缘。
内廷的掌印!
他心中的杀意无法压制。
“你……”
李因缘看着陈暮慢慢的从松木架后面绕过,走到了自己的对面。
那张肥胖的脸庞上,各种神色闪烁。
他想解释。
他想说明原因!
但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儿,他却又不敢开口。
他说了,陈公公会信吗?
陛下会信吗?
就算是信了,他李因缘还能回到原来吗?
陛下,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他继续做司礼监掌印吗?
都不可能了!
他今日被发现在这里,已经是万劫不复!
他没有任何机会了!
“李因缘呐,陛下如此信任你,如此器重你,你竟然……勾结誉王,要谋害陛下?”
“你让陛下失望了!”
“你也让咱家失望了!”
“你更让你的授业恩师,杜先隆失望了!”
陈暮站在了李因缘的面前,丈许之外,一边慢慢的说着,一边将那烛台放在了旁边的松木架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刃。
通体幽黑。
小臂般长。
呈现着好似月牙一般的弧形。
他取下了刀鞘。
啪嗒一声。
扔在了地上。
然后,将那柄黑刃,反手握在了右手掌心里。
“谋害陛下?勾结誉王?”
李因缘虽然很忌惮这刀。
但他更震惊的,是陈暮说的这几句话。
突然之间,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砸了一下,他再度往踉跄着退了半步。
他几乎站立不稳了。
左手扶着架子。
耳边嗡鸣。
甚至嘴唇儿都瞬间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
他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
又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脑袋如浆糊一般。
彻底懵了!
怎么会这样?
第九十七章先天之境
“掌印大人只有两条路。”
“一,是逃!”
陆行舟停在了卷库的第六排第三列书架前。
月光已经完全被乌云遮掩。
他只能点燃烛火。
借着光。
可以看到他的那张依旧带着些许苍白的脸庞上,浮现着一丝冷笑。
逃命的话。
他不知道以李因缘的本事,能不能走出这皇宫大内。
但,至少应该有一线生机。
逃出去。
李因缘至少还留下了一条命。
“二,是两败俱伤。”
李因缘束手就擒,向陈暮交代事实真相。
说明白莲案等等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彻底功亏一篑。
然后是死路一条。
如果他这样选择的话,重启东厂的事情,必然会被搁置。
陆行舟也做不了东厂督主。
但是,李因缘会选择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吗?
这并不是完全的两败俱伤。
而是李因缘死,陆行舟小伤。
李因缘身死。
陆行舟必然会坐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并得到皇帝的极大信任。
在这内廷里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唯一就是,东辑事厂没有办法重启了。
但陆行舟日后还有机会。
“不知道,掌印大人会怎么选呢?”
“呵,或许,他会想逃吧?”
“咱家有六成的把握,他不会束手就擒!”
陆行舟从书架上取下来了一本书。
这本书是《大魏刑典》。
如果重启东厂的话,陆行舟也需要更详细,更深入的了解一下大魏朝的刑律。
以方便自己办案。
之所以。
觉的李因缘不会束手就擒,因为,李因缘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东厂。
他或许觉的,自己想要的只是权势。
只是扳倒他,然后取代他。
如果他这么想。
那逃,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他的命还在。
日后,还有机会找自己报仇。
毕竟他还有一部分隐藏着的密谍司,还有自己的力量。
隐藏起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
陆行舟猜的没错。
此时此刻的李因缘,只想着逃命。
他虽然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为什么一下子成了誉王谋逆的同党?
但是,他也能隐约猜出一些事情。
必如,现在这一切,应该是陆行舟计划的。
但是,他又猜的不彻底。
他以为陆行舟就是为了扳倒自己,就是为了取代自己。
所以才设计了这个局。
他并不知道,陆行舟的根本目的,也是东厂。
既然不知道。
那他就只想逃命,活下去。
反正不管是留下来还是逃出去,对陆行舟取代自己,都不会有影响的!
那么就选择活命!
外面还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还有机会报仇。
哪怕不能够东山再起,也是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的。
所以,他拼命了!
轰!
不等陈暮先动手,李因缘已经是将自己积攒了数十年的内力,毫无保留,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狂暴的气浪如同狂风席卷。
燃文
哗啦啦!
李因缘四周的那些松木架子,直接被这气浪震荡的粉碎开来。
无数的纸页,木屑,还有布帛等等。
都是被震碎然后如雪花般飘飞。
一些铁匣子则是纷纷落地。
咣当作响。
咔嚓!
下一瞬间,李因缘那肥胖的身躯化作了四道残影,分别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掠去。
砰!砰!
四个方向的窗户,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直接炸裂。
肥胖的黑影就这么消失在了证物房里。
“先天?”
陈暮握着黑骨刀的手微微扭动了一下,瘦削的脸庞上,浮现出些许凝重。
李因缘在神武司报备的实力,为半步先天。
只打通了任脉而已。
但是此刻。
李因缘身上爆发出来的那种压迫感,还有那种气浪,则是分明入了先天之境。
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
“你隐藏的还真是够深的。”
“幸亏现在发现了你。”
“不然,对陛下还真的是个威胁!”
陈暮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然后侧着脸颊,去听四周的动静。
李因缘刚刚所施展的功法,乃是大内秘技。
属于二品。
几乎是轻功的顶流。
移形幻影。
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得习武之人爆发出超出人视觉反应的速度。
这四道残影,其实都是李因缘。
但又不都是李因缘。
最终,他只会选择一个方向而逃。
“东南!”
略微听了一瞬,陈暮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咻!
陈暮手腕翻动,手中的黑骨刀飞旋着射了出去。
砰!
黑骨刀刺在了东南面的那扇破烂的窗户上,然后震碎了上面耷拉着的窗户纸,还有窗棱,木屑纷飞之时,它也是没入了苍茫夜色。
咔嚓!
下一瞬。
陈暮脚下的木板也是裂开了,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做为大内高手。
又是陛下身边的贴身护卫。
陈暮的武功自然也都是顶尖的。
他修炼的轻功,比李因缘更高,乃当世一品。
也是大内唯一的一品轻功。
乾坤一道!
此轻功修炼大成,几乎能够产生瞬间移动的效果。
在修炼者的眼中,天地之间的任何两点,中间都有一道最短的距离。
他可以穿梭而过。
这武功从现实的角度上来讲,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创造这轻功之人,巧妙的借助了术法阵势之妙。
再借天地至理,将这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咻!
陈暮只是轻轻的抬了一下脚,好像是迈出了一步。
下一瞬间。
已经出现在了证物房的东南方向的屋顶上。
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黑骨刀正在夜色中疾弛。
距离黑骨刀大概有十丈左右的距离,则是李因缘飞快起落的身影。
“李因缘,你走不掉的!”
陈暮面露冷笑。
白发张扬。
哗啦!
脚下的屋檐砖瓦寸寸崩裂,陈暮的身影出现在了飞旋着的黑骨刀之旁。
啪!
他握住黑骨刀,然后右手再度挥臂。
咻!
黑骨刀的速度陡然暴增。
一瞬间就出现在了李因缘的身后。
直斩向他腰间。
腰为武者之轴,一切力量的源头。
又是丹田腹地。
内力之本。
一刀下去,李因缘不死也废。
“该死!”
李因缘能够感受到身后的那道凌厉刀意,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凝重。
陈暮所修炼的刀法。
同样是大内至高。
一品。
千里归元!
此刀法邪异诡辣!
目前外人所知,只有以流传下来的短刃黑骨刀为兵器,才能够修炼此刀法!
否则便是徒劳无功。
而修炼此刀法大成之后,威力更是神鬼莫测。
据说,修炼者能与黑骨刀之间产生一种奇妙的联系。
刀为人。
人为刀。
人刀合一。
一句刀起,黑骨刀可自行飞千里外,取人首级!
一声刀来,也可使黑骨横贯千里,回归掌心!
乃江湖之传奇!
虽然其中不免有夸大之词。
但也足以证明此刀法之厉害!
这一刀!
瞬间到了李因缘身后。
黑芒看似平平无奇,但却让李因缘亡魂大冒。
第九十八章断臂
“咱家跟你拼了!”
黑骨刀如芒在背,李因缘这肥胖的脸上也是浮现出决然。
他这些年,虽然被司礼监的俗物缠身。
但这身上的功夫却从没落下。
当年杜先隆亲传的。
二品落雨指。
也早已经被他修炼的炉火纯青。
他不信,在拼命的情况下,挡不住这一刀!
嗤啦!
心念闪烁的瞬间,李因缘那肥硕的身体突然停下。
他左脚单脚踩在了丽合宫的屋顶上。
因为力量过于急促的缘故,新年时候刚刚修葺的砖瓦,直接被踩碎。
紧接着,李因缘身体一转。
由背对着黑骨刀的姿态,变成了正对着黑骨刀的姿态。
他身体微微弯曲。
像是拉满的弓。
他右脚后退半步,踩在了宫殿顶部的石梁上。
咻!
这同一时刻,黑骨刀也到了他的面前。
刀锋与夜色融为一体。
只剩尖锐的呜鸣。
听起来,好似刀在尖啸。
“落雨指!”
李因缘那双小眼睛豁然瞪大,然后双指并拢,迎向那旋转着的刀刃。
……
落雨指。
乃一位擅于指法的前朝的大内高手,于风雨中所悟。
相传。
他将落雨指修炼到极致的时候,天降倾盆大雨,他以双指凌空点去,击碎了落下的所有雨滴。
他周身五丈之内。
一片干燥。
无任何雨水落下。
……
李因缘虽然没有达到那位开创者的实力。
但也差不了多少。
……
叮!叮!叮!
叮!叮!叮!
指尖与黑骨刀在夜色中互相碰撞。
一瞬间。
不知道有多少次。
只可见淡淡的火星在这宫殿的顶上炸裂。
飞溅。
黑骨刀旋转着的速度,迅速减慢。
前进的速度,也是被强行止住了下来。
当然。
李因缘也没有太过于轻松。
黑骨刀上传递过来的反震之力,将他肥胖的身子硬生生向后推去。
哗啦啦!
他脚下的屋瓦,寸寸崩裂。
咔嚓!
当最后一次碰撞结束的时候,李因缘右脚所踩着的宫殿顶部的石梁,也是直接崩碎。
出现了一个碗大的缺口。
李因缘整个人像是球一样朝着后面滚了出去。
哗啦啦!
又是压碎了无数瓦片。
然后落入了丽合宫后面的花园里。
嗡!
黑骨刀即将落地的瞬间,陈暮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旁。
虚空一握。
黑骨刀飞落在了他的掌心。
刀身上,传来淡淡的嗡鸣。
陈暮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没想到。
落雨指,也被李因缘修炼到了如此地步。
竟然能挡住自己这一刀。
刚刚。
为拦截李因缘,陈暮可是没有丝毫的留手。
先天中期的实力完全爆发。
以千里归元操刀。
逼李因缘留下。
但竟然,失败了?
“找死!”
陈暮目光闪烁。
看到李因缘的身影从花园里掠起。
如惊鸿过境。
再度远去。
他握着黑骨刀的手,微微紧绷。
哗啦!
脚下踩着的瓦片崩裂,甚至连这丽合宫的屋顶,都给踩裂了。
砖瓦,碎裂的石块等等,一股脑儿的落入了宫殿之内。
刚刚被头顶上的动静惊醒的丽妃。
直接吓的尖叫起来。
“啊……有刺客!”
“救命啊!”
咻!
陈暮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乾坤一道施展。
他出现在了李因缘的身后。
刚刚那一瞬间的功夫。
两人都越过了丽合宫,又穿过了百合殿,以及长明宫。
两个人来到了御花园。
春日渐浓。
这里已经是奇花盛开,草木繁茂。
虽然是阴沉之夜,但这里的虫子们依旧是啾啾的鸣叫着。
风徐徐吹过。
落叶舞动。
娇艳的花草也是如美人儿般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的香味儿。
让人心旷神怡。
但这时刻。
无论是李因缘还是陈暮,都没有心思欣赏。
两个人都盯着彼此。
并排着。
在御花园里飞驰。
花草不断的消逝在两人的身后。
只有被震落的花瓣,草叶,还在飞舞。
“受死!”
霎那。
陈暮率先出手。
右手紧握黑骨刀,横扫向李因缘的脖颈。
他已经真正动了杀心。
李因缘很强。
陈暮虽然实力高出对方一个层次。
但是,这些年以内力为陛下调养身体,却已经暗亏。
他没有把握将对方留住。
只能试着杀掉。
毕竟,如此高手逃出去,那便是放虎归山!
危险太大!
咻!
黑骨刀如电闪雷鸣,瞬间到了李因缘的面前。
上面纵横的刀气,割破了李因缘的夜行衣,也割断了他的一缕黑发。
哗啦!
李因缘身子虽然肥胖,但却异常灵活。
向后微微侧仰。
黑骨刀落空。
“滚!”
黑骨刀本还有后招,但李因缘已经趁隙还手。
他已经看出来了。
陈暮实力虽然强于自己,但内劲不足。
他也能猜出大概。
都是给皇帝调养身体导致的。
所以,他这心里也多了些许底气。
甚至敢还手了。
双指并拢如剑,点向陈暮的左胸,心脏之处。
看似轻飘飘的一指。
但其实有成百上千指!
来自于四面八方。
纷纷点向陈暮的心脏。
这一瞬间。
两个人中间起了风。
在这尺许的空间内,一片飞舞着的花瓣,还有两片飘荡着的叶子,直接炸裂。
噗!
消散。
变成了虚无。
陈暮目光凝重!
却不敢后退!
他一旦退,这乾坤一道的速度就会被迫减下来。
他和李因缘之间的距离,也会因为这一进一退,瞬间拉开。
他没有更多的内力去继续追了!
后者也就会借机逃之夭夭。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啪!
目光闪烁一瞬,陈暮左掌蓄力,打在了右手的黑骨刀刀柄上。
唰!
黑骨刀飞出。
那刀光好像一瞬间分裂为三。
呈现着品字形,分别从三个方向斩向李因缘的脖颈。
同时。
陈暮空出的左右手,则是互相交叉,挡在了心脏的前面。
这一刀!
他本意是杀李因缘。
以围魏救赵的方式,逼迫后者收招。
但他怕。
怕李因缘为了活命,不顾一切的重伤自己。
所以,他还要以掌自卫。
“啊!”
果然不出陈暮所料。
李因缘不敢恋战。
选择硬拼。
一声痛苦而悲凉的咆哮声响起,李因缘右臂不闪不避,继续探出。
下一瞬间。
砰!
他的双指,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硬生生的点在了陈暮的掌心上。
低沉的闷响随之传出。
嗤啦!
陈暮掌心上鲜血飞溅。
心脏处的衣衫,则是寸寸崩裂。
然后化作了灰烬。
巨大的力量,最终不偏不倚的刺在了他的心脏上。
嗡!
陈暮只觉的心脏好像一瞬间停止了。
面色瞬间惨白。
噗!
一口殷红鲜血喷出。
然后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他撞断了名贵的果树,也撞碎了娇艳的花草,落在了匠人们精心雕琢的假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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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假山的一角碎裂。
山石,泥土,残枝,花瓣,碎叶。
都是在这一瞬间飞溅了起来。
咔!
反观李因缘那边,也是鲜血飞溅。
三道刀光合为一体。
斩在李因缘的身上。
不过,并没有斩在脖颈上。
关键时刻。
李因缘的身子强行向上提升。
避开了脖颈的生死之位。
噗!
黑骨刀站在了他右肩膀上。
他的右臂,飞了出去。
他也是踉跄着,撞在了一棵歪扭的有些奇异的桃树上。
桃花,洒落了满地。
臂膀间洒落的鲜血,则滴在了那些桃花瓣上。
“后会有期!”
李因缘死死的看了从废墟中爬起来的陈暮一眼,纵身跃起。
很快,便是彻底消失。
第九十九章等天明
天色依旧很暗。
卷库里依旧安静的没有什么声音。
陆行舟借着烛火在研读刚刚找到的那本《大魏刑典》。
剥皮充草。
千刀万剐。
五马分尸。
等等。
各种刑法,刑罚,都被记录在案。
空气里偶尔传来李寻淡淡的鼾声,还有陆行舟翻动书页的声音。
突然,远处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呼喝之声。
“快,顺着血迹搜!”
“都快些,把所有带血迹的地方都给搜一遍。”
“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除了这些声音,还有低沉而急促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一队人马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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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翻动书页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寻。
然后推开了窗户。
呼!
一股清凉的风从外面吹了进来,陆行舟因为读书而带来的困倦,也是消散了不少。
他面带微笑,去听风里的声音。
他确定了。
是御林军出动的声音。
那种金属铠甲碰撞的清脆声,是御林军特有的。
在这皇宫大内。
除了御林军的侍卫,没有别人会穿铠甲。
“不出咱家所料。”
“掌印大人入瓮了啊!”
陆行舟笑了笑。
突然间来了一点儿兴致。
他转身,泼墨挥毫,借着烛火的光,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很小的字。
分别是逃和抓。
代表着李因缘逃走了。
李因缘被抓了。
然后他把两个字撕下来,揉搓成了一团。
随意混合。
直到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大兵小将,小兵大将,点到谁,谁是小狗。”
陆行舟左手食指来回在两个纸团上点来点去。
烛光照耀在他的脸上。
那眼睛里。
妖媚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喜。
最终,他点在了左边的纸团上。
兰花指捋了一下额间的黑发,陆行舟慢慢的打开了纸团。
是个抓字。
“没意思。”
陆行舟摇了摇头。
顿了一瞬,又是把两个纸条放好。
重新玩了起来。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大兵小将,小兵大将,点到谁,谁是小狗。”
……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大兵小将,小兵大将,点到谁,谁是小狗。”
……
“嘿,这次对了。”
陆行舟打开纸条,看到了上面的逃字。
“只有你逃出这皇宫大内,咱家才有机会立更大的功。”
“掌印大人,你可别让咱家失望啊。”
陆行舟左手捏成兰花指,轻轻的把两个小纸团,弹出了窗户。
然后,他关闭窗户。
侧着靠在了椅子上。
因为背上还有伤,直接后仰的话会很疼。
夜彻底的浓了。
呼!
陆行舟吹灭了烛火。
然后闭上了眼睛。
小憩。
等天明。
……
咻!
黑色的影子,于墨色之中飞掠。
好像是肥胖的幽灵。
自然是李因缘。
断掉的一臂,已经被他强行以内力封闭穴位,暂时不会流血太多。
但那种痛苦和对身体带来的消耗,却是无法阻挡的。
李因缘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点。
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
额头上,脸颊上,流淌着豆大的汗滴。
后背也已经被浸湿。
他真的很想坐下来休息。
甚至是睡一觉。
但是他不敢。
他还没有离开皇宫,御马监正派御林军四处搜寻。
如果不出去的话,他们找到自己,是迟早的事情。
“可恶啊!”
李因缘紧紧咬着牙关,硬撑着朝着宫外的方向疾弛。
也幸亏他的实力不弱。
真正入了先天境界。
能够支撑着他在这种情况下连续施展轻功。
若是别人,早就倒下了。
咻!
李因缘从一片阴暗之中掠出来,然后落在了另外一片阴暗里。
他看到了那高高的内城城墙。
皇宫和世俗的隔绝之壁。
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这种时候,除非有皇帝特赐的令牌才能出去。
李因缘小眼睛上下扫过那城墙一眼。
当机立断。
他不可能多拖延的。
只能硬闯。
于生死之间搏杀一条生路。
嗤啦!
他把衣摆撕扯下来,然后用力的绑在了左边的肩膀处,用嘴巴咬着衣摆的一侧,然后用右手发了狠一样的给系紧了。
嘶!
断臂的伤口被勒一下,鲜血往外喷。
李因缘也是因为痛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是他不敢出声。
他躲在城墙之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尽量恢复。
迟疑了稍许。
他猛地抬头,提气而飞。
砰!砰!砰!
李因缘脚踩在城墙上,借着内力不断的向上窜。
皇宫的城墙,都是用最好的石砖,最好的匠人,一块一块,精雕细琢出来的。
为了安全,所有的面都打造的格外光滑。
想要这么踩着飞上去,大部分的江湖高手都做不到。
即便是李因缘。
他已经入了先天之境,他修炼了大内二品轻功。
也是有些吃力。
攀升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明显感觉到了气劲虚浮,力道不稳了。
“啊!”
但是他绝对不能停,停,就是死!
他顾不得暴露自己,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大喊出来。
“咱家一定要活下去!”
“啊!”
他脸上,额头上,冒出了一根根的青筋。
断臂处的伤口上,也是噗的一声,因为强行用力而喷出了鲜血。
但至少给他带来的力量。
砰!砰!砰!
他不断的双脚踩踏,像是攀登梯子一样,再度向上直窜。
哗啦!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李因缘终于是到了城墙的顶部。
只剩下最后一点的距离。
他已经感觉到了头昏脑胀,晕晕欲倒。
但那是生机。
他心生悲凉,眼睛里流淌出了泪。
他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尖上,剧烈的痛苦和求生欲,让他爆发出了极限的力量。
砰!
他越过了那最后的一道坎,然后掠上了城墙。
剧烈的眩晕感,痛苦,还有失血,以及内力消耗过度等等。
让李因缘一时间没有站稳。
扑通一下子。
跪在了地上。
“什么人?”
“夜闯皇宫?找死!”
“抓起来!”
负责守卫城墙的士兵们,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包围了过来。
夜色虽然浓。
但是他们的铠甲,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刀。
都反射着光。
“呼!呼!呼!”
李因缘大口的喘着气,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水,不断的顺着脸颊滴落。
眼看着那些侍卫快包围过来了。
李因缘心一横。
轰!
他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一名侍卫的身边,然后仅有的右手抓住了那名侍卫的脖颈。
咔嚓!
他将这侍卫给扭断了脖颈。
轰!
他又是抓着这名侍卫尸体当做一个垫背的,直接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第一百章无声的咆哮
砰!
李因缘那肥胖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噗!
脚下垫背的那个侍卫的尸体,被他的重量硬生生的砸上去,直接便是给砸的筋骨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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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开肉绽!
就像是气球一样,直接炸裂。
一股子鲜血也是朝着四面八方飞溅了出来。
而即便是如此。
几乎油尽灯枯的李因缘,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冲撞。
那接近两百斤的赘肉,在这一瞬间下沉。
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几乎要将这些血肉撕裂,从他的骨头上剥离出来。
那种痛苦。
更是无法形容。
咔!
另外,李因缘落地的双脚,也是感受到了极大的重压。
左脚的位置,因为踩在了侍卫的铠甲上,和右脚落地的高度不同,直接便是传出了一阵骨裂的声音。
“哇!”
李因缘面色越发惨白,甚至是要崩溃了一般。
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又被那些惯性的力量推着朝着前面滚出去了好几丈远。
他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散架了。
没有一处不痛。
“咱家要活着!”
“一定要活着!”
李因缘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几乎是带着哭腔儿对自己说。
他不想死。
他也不甘心就这么去死。
三十年啊!
他努力了三十年,耗尽了自己所有的人力物力,想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权倾天下。
竟然失败了?
落得这个下场?
他不甘心!
“咱家要报仇!”
“啊!”
李因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从地上又窜了起来。
他踉跄着脚步,朝着夜色深处奔去。
李因缘在长安城里。
也是有着自己的秘密之地的。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之地。
甚至连密谍司的人都不知道。
只有李因缘自己清楚。
他性子一贯谨慎。
很早就给自己布置下了这一处藏身之地。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是一幢不大不小,很普通的宅子。
位于长安城闹市区的一个小巷子里面。
几乎从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巷子,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宅子。
而宅子的门口,还挂着代售的牌子。
这一切都是李因缘布置的。
外人看起来,这栋宅子就是要卖。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都没有卖出去。
因为没有主人在这里。
它年久失修。
院墙上的砖瓦,不知道碎了多少,被人偷了多少。
门上的漆也是已经被风吹日晒导致的斑驳一片。
甚至,连屋顶上都长了一些杂草。
看起来就像是荒芜了很久的。
在夜色里。
这宅子甚至还带着一些诡异阴森。
呼!
李因缘一路狂奔而来,没有停。
路上,它已经扔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带血的衣服,带血的靴子。
并重新将自己的断臂伤口给紧紧的包住了。
这都是为了减少自己在路上留下的血迹。
快到宅子附近的时候,李因缘又选择跃上了屋顶。
使得自己在地面上的痕迹彻底消失。
然后,他又是趁着夜色,又朝着反方向跑出去了两条街,这才是顺着原路跑回来。
最后落在了那栋宅子里面。
噗!
宅子里真的是很久都没有人收拾打理过了。
他落在地上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脚下厚厚的柔软的杂草。
不过,不管怎么样。
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
他踉跄着,扶着墙壁,挪到了一间坐西朝东的厢房前。
钥匙在脚下的第三块砖地下。
胡乱的摸出来,李因缘开门走了进去。
到处都是灰尘。
甚至还有腐烂的味道。
一张蜘蛛网落在了李因缘的脸上,他也没有力气去拆。
走了两步,就瘫软在了床榻旁。
他钻到床榻下面,费力的折腾了许久,终于是从里面拽出了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是李因缘珍藏的药品。
都是他选的最好的药品。
可以止血,也可以恢复功力等等。
都是大内里或者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宝药。
这些年,他做司礼监掌印,当年还做过东厂密谍司之主,也是没有少收藏。
如今也都派上用场了。
吱呀!
李因缘打开了匣子,先是从一个白色的瓷瓶里取出了两颗药丸,囫囵吞了进去。
然后又从里面摩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绿色瓶子。
因为是晚上。
没有光的缘故,隐约可以看到这个瓶子上散发着些许的荧光。
格外玄妙。
这是李因缘当年做密谍司之主的时候,从玉枢斋讨来的。
名为渡幽冥。
乃是世间最为神奇的一种奇药。
它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任何伤口都给封闭起来,止住流血。
即便是被人拦腰斩断,只要有足够的药,也能够把血止住,而让人不至于死去。
这种药,材料珍稀,炼制也是极为麻烦。
所以乃世间不出的珍品。
李因缘侥幸所得。
今日,也派上了用场。
“呼!”
李因缘把瓷瓶里的液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尽量使得药液均匀,然后慢慢的撕扯开了绑在断臂伤口上的布条。
哗啦!
他把整个瓶子里的所有药膏,都一股脑儿的倒了上去。
淡淡的清凉感,覆盖了伤口。
那种痛苦,也是随之减弱了一些。
渡幽冥。
果然名不虚传。
很快,李因缘也是发现,这血,已经开始慢慢止住了。
就连那痛苦也都减弱了不少。
呼!呼!呼!
李因缘总算是放下了一些心,然后虚脱般的靠在了床脚上。
他甚至都没有力气爬起来,躺在床上了。
一夜夺命。
他一直都没有机会思考。
这个时候,他终于是有了一些时间,思考这件事情。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因缘盯着这漆黑的夜,目光恍惚。
他隐约猜到,这是陆行舟的计。
但是,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进入这陷阱的。
而陆行舟,一直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没有任何的死角。
他又是怎么,把这陷阱一点一点的给自己布置下的?
“啊……”
越是想,越是觉的悲凉,绝望,无力。
他想不明白。
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陆行舟太聪明了,这手段已经超自己无数。
那种完全被碾压的无力。
让他心里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喘息都艰难。
“老天爷……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咱家……”
李因缘回想自己这三十年的如履薄冰,筹谋策划,慢慢的将这一个大案给造起来。
如今到了收获的时候。
自己却一下子被打落了地狱。
不用想都知道。
自己三十年的努力,会成为陆行舟的登天石!
全部为别人做了嫁衣。
自己还……
生死难料!
“啊!”
李因缘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他用后脑勺用力的,一下一下的去砸床脚。
发泄心中的悲愤。
这还不够,他又张开嘴巴,对着天空疯狂,狰狞的咆哮!
但是,他还不敢真的发出声音。
生怕被被人发现。
只有那种无言的呜咽。
“啊……啊……”
“啊……”
“啊……”
好像破旧的风箱。
第一百零一章天明
天明。
火红的光,透过窗户照耀进了卷库。
落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卷库里的阴冷和昏暗,好像自然就消失了。
鸟雀叽叽喳喳的。
有两只胆大些的跳在窗台上,小眼睛好奇的盯着饭桌上的饭菜。
“给。”
陆行舟从自己的包子上捏下来几个小块的渣儿,扔了过去。
扑棱棱!
鸟雀受到了惊吓,都飞走了。
但很快又落了回来。
争先恐后的啄。
咄!咄!咄!
那声音就像是小锤敲在了鼓上。
李寻扭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包子放下,用食指在上面敲了敲。
鸟雀被惊走了。
他摇了摇头,道,
“这窗台里生虫了,里面都被蛀了。”
“换新的?”
陆行舟夹起了一条咸菜,放在了嘴里。
这东西,咀嚼起来脆生生的,还有些韧劲儿,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他竟然还吃出了些许的甜。
“没有必要。”
“改天去御医署讨些药渣,薰一薰就好,只要虫除掉了,这东西还能用。”
鸟雀已经重新回到了窗台上。
啄着。
李寻端起盛放着米粥的碗,因为有些烫的缘故,上面还冒着热起。
他吸溜溜的喝了一小口,继续道,
“能用的东西,就可以先不换,麻烦。”
“如果你动了这窗台,你会发现新漆和原来的窗棱,不搭配,你想换窗棱,换了窗棱,这窗户纸也不搭配,你又得换,换来换去的,难道连整个房子都换?”
“最后房子的主人也换了……”
“你说麻烦不麻烦?”
陆行舟若有所悟,放到嘴边的包子,也都停了下来。
稍许,他笑了。
“李公公,受教了。”
陆行舟原本就在思考一件事情。
昨夜的动静,他听到了。
那么,李因缘无论是生是死,今日都会有个结果了。
肯定会有人来请自己。
回司礼监。
做那掌印。
他思考的问题,便是关于此。
司礼监,被李因缘经营了数十年,几乎已经是铁通一块。
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曾经是他的眼线。
他的忠。
陆行舟想到自己上任之后,该如何清理这些家伙们?
难道全都杀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不清理的话,留着也肯定是不妥。
有什么好办法?
正在想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和李寻谈到了窗台被虫蛀的事情。
他从李寻的话里,找到了一些灵感。
就像是这窗台。
只要把里面搞破坏的虫子给除了,其实还是能用的。
而且,和周围的一切,颜色还很搭配。
“来,来……”
陆行舟的感谢,李寻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或许吃饱,正把包子皮一点一点的掰成碎渣,扔向窗台。
鸟雀们的数量,也逐渐从两三只,变成了五六只。
“吃的还挺欢实。”
“这东西,也不能多喂。”
“喂多了,就天天在这里守着,连自己怎么捉虫都忘了,早晚饿死。”
李寻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的摇头。
陆行舟笑了笑。
把袖子卷起来,开始收拾桌上剩下的饭菜。
“陆公公,小的来请您回司礼监。”
这时,门外走过来了一个人。
是汪亭。
他站在了卷库的门口,瘦小的身子挡住了一部分阳光。
然后跪在了这石阶上。
额头,贴地。
“陛下和陈公公在承乾殿等着。”
陆行舟没有理会他。
继续慢条斯理的收拾这些东西。
他把剩下的咸菜,米粥,还有两个包子,都倒在了一个大的盘子里。
然后用废纸包在了一起,准备扔掉。
又把碗筷都收起来。
放在了洗碗盆里。
他撸着袖子,往里面倒上了之前烧好的热水。
哗啦啦。
热气腾腾。
汪亭也不催,就这么安静的跪着,一动不动。
大概半刻钟的功夫。
陆行舟终于把这些碗筷都收拾干净了。
又用抹布把桌子给擦了一遍。
“做完了。”
陆行舟对着李寻拱了拱手,笑道,
“明日,给李公公派两个新人伺候着。”
“劳烦李公公好好教教。”
“净给老骨头找事做。”
李寻摆了摆手。
“告辞。”
陆行舟再度鞠躬,然后转身,来到了汪亭的面前。
后者依旧跪着。
因为卷库门口这台阶比较窄的缘故,他的身子得蜷缩起来,才能正好跪在上面。
从上面看,有些滑稽。
“小的前几日冒犯了陆公公。”
“虽然是陆公公准许的,但小的依旧有错。”
“请陆公公息怒。”
汪亭稍微把头抬起来了一些,然后,开始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
那声音叫一个清脆。
一巴掌下去,脸直接就肿了。
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是真的用力,也真的发狠了扇的。
因为他喜欢。
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完全如陆行舟所料。
丝毫不差。
李因缘堂堂掌印,三十年的内廷之主,如今被全程搜捕,惶惶如丧家之犬。
陛下在承乾殿候着等他,那欢喜赞许,汪亭出来的时候,也看的明白。
陆行舟之深沉。
之聪明。
之可怕。
汪亭一点一点的都见证了。
这是一个人间妖孽。
汪亭这么多年在社会最底层求生的经验,告诉自己。
搭上他的船。
自己绝对,绝对能够一飞冲天!
现在扇自己,毫无尊严的扇,他就是要给陆行舟一个态度。
“我汪亭,就是您的狗。”
他想不惜一切,搭上陆行舟的这条船。
永远的搭上。
所以,他越扇自己,他越开心,他脸上带着笑容。
扇的越来越起劲。
他觉的,扇一下,未来自己能做个掌班,扇两下,能做个掌事,扇三下,说不定能做个秉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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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扇几下,这权势,银子,就都来了。
他扇着扇着,自己就要笑出声来了。
“够了。”
陆行舟安静的盯了他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道,
“带咱家去承乾殿。”
“是!”
汪亭一股脑儿的爬起来,也不顾那肿的像是猪头一样的脸,陪着笑,弓着腰,陪在了陆行舟的身旁。
……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李寻又是靠在了那张万年不变的藤椅上。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
右手食指,轻轻的在藤椅的把手上,敲着。
哒哒的声音,在这若大的卷库里面回荡。
非常的有规律。
好像还能让人心情宁静。
像是和尚的禅。
“他走了,咱家这日子又得枯燥起来了啊。”
“承乾殿?”
“那可是陛下议政的地方。”
“承蒙陛下在承乾殿相召,看来陛下很器重啊。”
“金龙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天下,又要起风云了……”
李寻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二章宣
承乾殿。
是皇帝议政的地方。
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从来不会有陈暮之外的宦官出现的。
但今日是例外。
阳光依旧明媚的刺眼。
整座大殿都是被侍卫团团环绕,守卫森严。
那种冰冷肃杀之气,使得飞过的鸟雀都不敢出声,也不敢驻留。
此时此刻。
老皇帝武成正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天。
他很老了。
老到这身子都站不直,背有些佝偻。
脸上的皱纹几乎像是刻上去的。
但他的眼睛里却是光。
愤怒的光。
他一生戎马,朝堂天下,无不被镇的服服帖帖。
哪怕是最无教化的蛮夷,也是连续三十年,年年朝贡,从不敢有例外。
如今老了。
竟然开始连番被算计。
皇后,枕边人。
誉王,亲手养大,视若己出,给与无数信任的六弟。
李因缘,亲手培养,将整个内廷都与其掌管的司礼监掌印。
还有吏部尚书等等。
这么多人,都觉的自己老了。
开始跳出来蹦跶。
开始争权夺势,开始觊觎这大魏朝江山。
他真的很愤怒。
今日一早,听到陈暮的汇报,竟然是李因缘前往证物房,这件事的时候。
他气的把自己珍稀了几十年的白玉承仙盏,都给摔了。
是李因缘啊。
这个人可是掌控着内廷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太监。
他竟然也参与了害自己的事。
背叛带来的愤怒,几乎把他的理智都给吞没。
除了愤怒。
就是一种英雄迟暮的恐惧。
这次,如果不是陆行舟聪明,意外发现了呢?
如果……再耽搁一阵子。
自己是不是已经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群人的手里了?
自己辛苦开创出来的昭元盛世。
是不是,也已经拱手于人?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只要自己一日未死。
一日未放权。
这天下,都必须是自己的。
“你们都觉的朕老了,不中用了。”
老皇帝武成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那朕就让你们知道,朕还提得起刀!”
“斩得了你们这帮宵小!”
咳咳咳!
声音落下,他感觉喉咙里顿时传来了一阵瘙痒,忍不住得咳嗽了起来。
“陛下。”
守护在一旁的陈暮,连忙将双手按在了老皇帝的后背上。
一丝丝的内力,带着暖意,慢慢灌注。
“不必了。”
老皇帝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丝冷冽,道,
“如果不是你整日以内力温养朕,昨夜,也不至于让李因缘逃掉,你也不至于受伤。”
“以后,朕不需要了。”
“通知沈老御医,给朕,配回光丹。”
“陛下舍不得……”
陈暮闻言,脸色陡然一惊,直接跪在了地上。
用力的磕头,道,
“奴才还能撑,还可为陛下温养,不必如此啊!”
回光丹!
是大魏朝皇宫里面,一个不得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只有御医局的首座,皇帝本人,还有陈暮。
这三个人知道。
此乃皇族最大密辛。
以老皇帝如今的情况,若是服用,半年一颗,可续命三年。
且这三年时间。
老皇帝的身体所有潜力都会被最大的激发出来。
几乎能够回到二十年前的状态。
堪称逆天神药。
但是,这回光丹也有两个最大的问题。
其一,便是它的炼制。
需要的主要材料,乃是活生生的人命。
一颗丹药,要耗费九九八十一条人命。
而且,还都得是童男童女。
这炼制之法。
可谓是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其二,便是回光之后的后果。
服用此丹药之日起,便是已经注定了服用之人的结局。
三年后。
药效对老皇帝失去作用。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衰老,然后受尽痛苦折磨而毙。
神仙难救。
无力回天。
老皇帝要服用回光丹,这是要豁出去啊。
陈暮担心无比。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天下,必须要安稳,这三年,朕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尽量让这盛世再多延续一些时间。”
“让这万千百姓,安居乐业。”
老皇帝武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
“朕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要担这重任。”
“朕,也不能让杜兄失望!”
陈暮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到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稍许,他默默的磕了一个头,低声道,
“奴才,与陛下同舟。”
“朕永远是信你的。”
一主一仆说话的时候,这大殿之外,传来了一个恭敬的声音。
“奴才陆行舟,求见陛下。”
……
陆行舟跪在这台阶之下。
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十分的舒服。
清风徐来。
黑发飘荡。
他的脸色异常平静。
一双眸子,好似深潭古井。
丝毫无波。
他知道,自己能够来这里,来这承乾殿,一切就都已经成了定局。
耗费如此多的心思。
如履薄冰。
断手。
杖刑。
等等。
这一切,都没有白费。
也已经是过眼云烟。
彻底消失。
等待自己的,将会是真正的权力。
不需要再仰人鼻息。
也不需要再卑躬屈膝。
他真正的在内廷里站起来了。
“仇。”
“也该报了。”
他以兰花指轻轻的捋了一下发丝。
眼睛里露出了笑。
汪亭也跪在台阶之下。
不过是陆行舟的后面,下方,大概距离三十阶的地方。
他是没有陆行舟这样的待遇的。
他也没有资格,进入这议政的承乾殿。
但是他依旧很兴奋。
因为,他扇了自己几十个耳光。
这每一个耳光,未来就是自己的一道权,一片银,甚至一条命。
陆行舟飞黄腾达。
权倾天下。
自己,也绝对是个能威震无数人的好狗!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官袍,威风八面的样子。
他兴奋的,想要尿了。
当然他得用力的憋着。
“宣!”
大殿里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
陆行舟起身,走了进去。
“奴才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陆行舟听宣!”
“即日起,你为司礼监掌印,官居正二品!”
“职同六部尚书。”
“司礼监一应事务,由你全权负责!”
“朕给你五日时间。”
“清洗内廷。
“所有李因缘之人,尽数斩除干净,还司礼监一个清朗。”
“还内廷一个安宁。”
“五日后。”
“朕重修东华门以及东辑事厂衙,重启东辑事厂!”
“你为东厂督主。”
“掌生杀予夺,先斩后奏之权!”
“东辑事厂所需追查缉捕审讯之人,皆可从禁军,刑部调配,所属百官尽数配和!”
饭团探书
“人数上限三千!”
“另,朕特准国库拨备银两,予你重建密谍司。”
“监管天下宵小!”
“待筹备结束,尔当即刻彻查誉王谋反之事。”
“朕只有一个要求。”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
……
“陆行舟遵旨!”
“请陛下放心,奴才定以此身,护陛下周全,护天下太平!”
第一百零三章跪迎
陆行舟从承乾殿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光更加温暖。
风和煦柔和。
吹在身上有种异常舒服的感觉。
陆行舟看着手里的金色令牌,脸上的神色也是激动的掩饰不住。
金色鹰鱼令。
是东厂督主特有。
筹划了如此之久,付出了如此之多,总算是没有白费。
这东西到手了。
虽然还没有真正的发诏令告示天下,但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东辑事厂,重启。
陆行舟为东厂督主。
这权势与锋芒,已经势不可挡。
“恭喜陆公公。”
汪亭看到陆行舟顺着台阶走下来,那张长满麻子的脸上,也是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
他咽了口口水,猜想着陆行舟会赏赐给自己什么?
毕竟他也是这一环里面的关键。
“先回司礼监。”
陆行舟笑着道。
“是。”
汪亭哧溜一下子爬了起来,陪侍在了陆行舟身侧。
他弓着腰。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
两主仆就这么一路平静的走回了司礼监。
厚重威严的大门,紧闭着。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司礼监里面,如今似乎安静的好像是空无一人。
就连蛐蛐儿都敢在大白天叫两声了。
陆行舟有点儿疑惑。
“今日小的去请公公您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开了。”
“您之前落魄的时候,这司礼监里大部分人都看过您的笑话,现在,估计一个个都吓的不轻,跪在里面等您回来呢。”
“关着门,估计是不想让来来回回经过这里的人看到。”
汪亭小声说道。
“去看看。”
陆行舟点了点头。
汪亭连忙先一步上了台阶,然后用力的将那大门给推开了。
吱呀。
门轴摩擦的声音有些酸涩,门后面的场景,则是有些让人震撼。
整个司礼监,应该有大概七八百的太监。
此时此刻。
按照品阶的高低,全部都归在了这门后的院子里。
前面,三司的掌事。
中间是各司下面的掌班。
后面则是那些个小太监们。
“恭迎掌印大人回衙!”
陆行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所有人都是整齐划一的把脑袋贴在了地上,大喊出声。
声浪喧嚣。
颇有几分震撼的意思。
陆行舟迈过了门槛,站在入院的台阶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掌印司衙,似乎被人重新打扫了一遍。
又扫过了这些恭敬的太监,一个个谦卑无比。
轻轻的笑了笑。
若说喜,自然是有一些的。
毕竟之前离开的时候,真的受了不少人的白眼儿。
如今,翻身为掌印。
所有人跪地迎接。
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若是说因为这种事情就大喜过望,却是没有的。
这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另外,这小小的司礼监,在外人眼中,是内廷之主。
但在陆行舟眼中,就是一个垫脚石而已。
他真正想要的,是东厂才对。
所以,也就是稍微有点喜色而已。
当然。
虽然陆行舟不是太在意这些,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该清理的清理。
该敲打的敲打。
该赏的赏。
万籁俱寂之下,陆行舟往前走了两步。
他来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小的见过陆公公。”
雨小田异常的激动。
他是真的开心。
因为,他在心里也是真的奉陆行舟为主。
“起来。”
陆行舟弯腰,亲手将其搀扶起来。
看着那张柔媚的脸,那盈盈如秋水的一双眸子,笑着道,
“即日起,你为司礼监秉笔。”
“司礼监内一应事务,皆由你负责。”
哗!
这句话一落,不只是雨小田被巨大的兴奋给冲击的有些发愣,那所有跪着的太监们,也都是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有羡慕。
也有震惊。
羡慕,是羡慕雨小田,一步登天。
司礼监秉笔太监。
那可是四品。
相当于六部的侍郎了。
在内廷里也可以横着走路了。
震惊的是。
陆行舟竟然这么快就要给司礼监换血了?
都没有什么准备?
那原来的秉笔大人他……
众人疑惑的时候,陆行舟已经来到了一位瑟瑟发抖的老太监面前。
这老太监已经在秉笔的位置上,坐了大概十年了。
是李因缘一手提拔起来的。
此刻,他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嘴唇儿都白了。
“李因缘意图谋反,谋害陛下。”
“你,定也参与其中。”
陆行舟低声说道。
声音平淡。
但也就是这种漠然,让老太监心里咯噔一下。
哗!
他跨下瞬间骚臭一片,竟然是屎尿齐流。
老太监顾不得这些,连忙往前爬了两步,试图抱住陆行舟的腿求饶,
“不……不……”
“陆公公,小的真的是……”
砰!
不等他碰到陆行舟,一旁的汪亭已经站出来,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陆公公说你有参与,你就有参与。”
汪亭声音尖锐,阴声道,
“莫再狡辩,也莫要脏了陆公公的衣服。”
“否则,咱家现在就替陆公公杖杀了你。”
老太监听到这句话,又是打了个激灵。
他是知道汪亭这个家伙的。
也知道目前的形势。
张了张嘴。
真的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只是不断的磕头。
咚咚咚!
那青石砖很快已经被沾染了血迹。
然后,陆行舟又来到了刑礼司的掌事之前。
对于这位掌事,陆行舟接触的有些少。
但听说的却不少。
也是李因缘的死忠。
这些年司礼监被打造的铁桶一块,这位掌事也有不小的功劳。
既然是死忠,那就断然不能留着。
“陆公公。”
陆行舟正要开口,这名跪在地上的中年太监,已经是磕起头来。
“小的没有参与李因缘的谋逆,小的知道李因缘的很多事情。”
“包括在宫外的产业。”
“小的可以帮您都给清理干净了。”
“求陆公公给小的……”
陆行舟抬脚踩在了这位掌事的手背上,他的身子一僵,说话也是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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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礼司内,有没有人能提供陈掌事和掌印大人勾结谋逆的线索的?”
周围死寂了一瞬。
然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很快,一个胖胖的,左右耳垂上都长着肉瘤的中年太监,大声说道,
“小的知道。”
“小的偷偷听到过掌印大人和掌事大人的话,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
“你……”
被踩着的那位掌事脸色彻底白了,瘫了下来。
狗屁!
他自己都他么不知道李因缘谋逆的事情。
怎么勾结?
“你叫什么?”
陆行舟问胖太监。
“小的杨大耳。”
“以前在家里是杀猪的,后来被人所害,无奈进了宫。”
“现在是刑礼司的杖刑太监,打人的。”
胖太监恭声说道。
陆行舟点了点头,道,
“你举报有功,现在开始,你就是刑礼司的掌事了。”
哗!
这句话一落,庭院里再度传来了不受控制唏嘘之声。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谢陆公公恩典。”
杨大耳小眼睛都发出了光,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
“公公放心,小的一定把刑礼司给你管的好好的。”
那些跪着的太监们,看着这一幕,目光都是开始微微闪烁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陆行舟也来到了神武司的赵星河面前。
神武司内,似乎有人已经准备好揭发了。
第一百零四章咱家做到了
赵星河的脸色同样苍白无比。
他的手也在颤抖。
陆行舟刚刚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
清理李因缘的遗留。
而且是,随便一句话,安上个理由,就清理掉。
根本不给辩解的机会。
也不讲证据。
这更说明了一个问题。
陆行舟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完全支持。
否则,他不敢这么嚣张跋扈!
这么一言定人生死!
那么……
陆行舟会怎么对自己?
赵星河相信,经过刑礼司举报一事,自己这神武司内,肯定也有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毕竟,第一个举报的人,还能取代自己。
只要陆行舟一句话。
自己肯定也比刑礼司的掌事好不了多少!
他的身子在颤抖。
他的心在抽搐。
他后悔的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当初,为什么……就不能给陆行舟一点情面?
眼见他被贬,自己怎么也该……哎!
“赵星河。”
陆行舟停在了赵星河的面前。
“小的在!”
赵星河打了个激灵,一句话不敢说。
但是,他那明显在颤抖的身子,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时此刻。
他的生与死,就在陆行舟的一言之间。
“咱家是信你的,应该没有参与李因缘的谋逆。”
陆行舟把靴子在赵星河的肩膀上蹭了蹭,道,
“好好坐你的神武司掌事。”
“别出乱子。”
“哎哎哎,谢谢陆公公信任,谢谢……”
赵星河刚听到这句话,几乎没反应过来,一瞬间后,他如蒙大赦,用力的磕起头来。
几乎都流下眼泪来了。
这是给了自己一条活路啊。
“陆公公放心,神武司绝对不会出岔子,绝对不会!”
赵星河一边磕头,一边不住的说道。
陆行舟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捋了一下耳鬓的发丝,看向雨小田,吩咐道,
“三日内,把司礼监重新整顿一遍。”
“是!”
雨小田躬身。
陆行舟则是带着汪亭,走向司衙的后面。
那里原本是李因缘的住处,如今,应该早已经给自己收拾妥当了。
穿过了司衙后面的走廊。
两人来到了那栋两进出的宅院。
果然不出陆行舟所料,这里面的所有一切,都已经焕然一新了。
院墙上的瓦被人换上了新的。
屋子和院子,也都是重新修缮了一遍,窗户上的纸也都是崭新的。
就连门上的漆皮,也是被人重新刷了一遍。
新漆的味道,还能够闻的很清晰。
不得不说。
这些太监们办事的效率还是挺不错的。
几日的时间。
就把这么大的宅子都给里外翻修了一遍。
丝毫看不到李因缘的迹象了。
就连所有的家具物件,也都是给换了新的。
“陆公公里面请。”
汪亭轻轻的推开屋门,弓着身子请陆行舟走进了那间坐北朝南的正屋。
屋子里的光线很明亮。
整个屋子里也都是暖暖和。
没有一丝灰尘。
床褥被枕,还有书桌上的那些笔墨纸砚等等,也都是新的。
“陆公公,这是陛下赏的茶。”
“辽东的参茶。”
汪亭给陆行舟倒上了一杯,双手捧着送到了他面前。
“恩。”
陆行舟坐在了书桌旁。
轻轻的抿着茶水。
汪亭则是一脸殷勤地帮他把窗户给推开了。
吱呀。
外面的光,顺着窗户倾洒了进来。
老槐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
更远的地方。
司礼监里的气氛也是逐渐的活跃了起来,时而有声音传到了这栋宅子里。
“快一点,把这里收拾干净。”
“派人去把刑礼司搜一遍。”
“任何地方都不能错过。”
“李因缘所有经手的账目都要查一遍。”
整个司礼监,似乎是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陆行舟微微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靠在了椅子上。
他听着这些声音,感觉,有些舒服。
也有些放松。
这么长的时间努力,终于是没有白费。
汪亭就在旁边站着,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
这种沉默与安静,持续了大概半刻钟的功夫,陆行舟手里的茶喝光了。
他也睁开了眼睛。
“这次除掉李因缘,你的功劳也不小,但咱家却让雨小田做了秉笔,而什么都没给你,心里,多少有些不平吧?”
陆行舟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问道。
“陆公公的安排,小的是明白的。”
汪亭往前探了一些,谦卑而谄媚的道,
“雨公公不知内情,但见陆公公被贬,受到羞辱,依旧站出来。”
“这是真的对您忠心。”
“整个司礼监,唯独他一人而已。”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就凭这份忠心,他做秉笔,小的也是服气的。”
汪亭说的是真心话。
雨小田在那种情况下,依旧为陆行舟挺身而出,足以说明一切。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雨小田那般。
所以,他这个时候,也不敢争。
“还不错。”
陆行舟轻笑了一声,而这个时候,汪亭则是忙不迭的再给他续上了茶。
“你这武功也实在是太差了。”
陆行舟端着茶杯,轻轻摇晃,里面的绿芽儿也是随之沉浮,
“去趟神武司,挑一部喜欢的武功,再挑些不错的丹药,好好提升一下。”
“毕竟,咱们还要出宫,没点底子,可是不行的。”
“多谢陆公公!”
汪亭闻言,面露喜色。
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期待。
出宫。
意味着两件事,筹办东厂,破誉王谋反大案。
无论哪件事情,都是大事。
陆行舟带着自己,让自己参与,就意味着,是给自己功劳。
也是在暗示自己,要给自己在东厂里的一席之地。
其实。
这比司礼监的掌事,秉笔等等,更让汪亭喜欢。
因为秉笔掌事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在内廷里,出不去,就算有权有势,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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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入了东厂,才能真正的显露于人前。
这才更适合他!
“神武司内所有的武功,但凡是你喜欢的,随便拿。”
“如果赵星河有什么不满的,就说是咱家说的。”
陆行舟又补充了一句。
“是。”
汪亭越发心花怒放。
本来他还担心,按照规矩,自己最多就是选一些低级的武功。
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而有了陆行舟这句话,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汪亭离开了。
这屋子也是重新变的安静了下来。
只有鸟雀的声音还在院子外面叽叽喳喳的叫着。
陆行舟把茶水喝了一半。
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他看着外面的天,还有那些明亮温暖的光,突然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为了不让别人听到,他只是咧开了嘴。
看起来像是仰天大笑。
但并没有发出声音。
有些诡异。
又有些凄凉。
“哈哈,哈哈……”
陆行舟笑着笑着,把头埋在了双手之间,眼泪顺着指缝而出。
“容儿。”
“咱家做到了。”
“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
“咱家做到了!”
“哈哈……”
第一百零五章武功
雨小田办事的效率和手段,都非常的不错。
或许,这得益于他出身于瑶族的少主,血脉里就有管理的天赋。
总之,司礼监的一切,都在迅速的恢复。
当然李因缘的那些死忠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倒是也清理了一批。
但正如当初李寻所言。
窗台里有了蛀虫,并不需要把整个窗台都换掉。
只需要把蛀虫清理掉就可以了。
所以,雨小田也没有大肆杀戮。
点到而止。
既能够清理掉那些冥顽不灵之人,也能够对一些下面的人进行警告。
再加上一些调动,分配。
基本上便是把李因缘的势力完全分解了。
雨小田重新提拔起来的那些人,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会把剩下的事情做的稳稳当当的。
至于汪亭。
听说已经选好了武功。
是一部叫做索魂钩的三品武功。
在神武司内,就算是顶尖的品阶了。
此时此刻,正躲在自己的住处,努力的练习着。
毕竟出宫之日近在眼前。
他得抓紧时间。
多点自保的能力。
阳光和煦。
清风徐来。
院子里的老槐树繁茂的像是一团墨绿色的云。
随着风吹过,偶尔有落叶飘过。
陆行舟躺在槐树下的躺椅上,正闭目小憩。
这些时日。
为了扳倒李因缘,窃取李因缘三十年的努力成果,陆行舟真的是绞尽脑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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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如今一切尘埃暂定,他也需要休息休息。
摇椅慢慢的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有规律。
落叶落在了身上,陆行舟也没什么反应。
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当然没有真的睡去。
他心里在考虑着一些事情。
关于武功。
自己的五毒诀已经是修炼到极致,再修炼下去,实力也不会提升多少了。
就算提升,也会相当的慢。
该是换一部了。
但是,他已经把赵星河带过来问过了。
神武司里面的武功,最高就是三品,而且都是三品之中比较一般的那种。
陆行舟若想修炼更高的武功。
只能去大内寻。
但是,大内有自己的规矩。
非在内廷侍奉二十年以上无过,且武功天赋卓绝之人。
经过诸多审查之后。
若是完全没有问题,才能够进入其中选武。
现在的陆行舟,却是没有那个资格。
他才入宫不过两年而已。
“这可怎么办?”
“李因缘还没死,还掌握着一部分密谍司,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咱家一旦遇到,生死难料。”
“总不能一直带着三五百的侍卫在身边吧?”
陆行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也得想个办法。
“去找陈暮公公?他应该有这个能力吧?”
咚咚!咚咚!
就在陆行舟心中思量的时候,这院外有人轻轻的叩响了门环。
“陆公公,陈暮陈公公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哦?”
陆行舟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迅速的穿戴整齐。
陆行舟走出了后院。
距离前厅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他看到陈暮双手负在身后,正看着自己挂在前厅里的一副字联出神。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
“见过陈公公。”
陆行舟躬身行礼,旋即,一边亲自给陈暮倒上茶水,一边问道,
“公公不去伺候陛下,大驾光临司礼监,有何贵干?”
“陛下让咱家过来的。”
陈暮转过了身子,接过陆行舟送过来的参茶,坐在了客位上。
以前李因缘做司礼监掌印的时候。
陈暮过来,都是做主位。
李因缘做客位。
但如今不同。
陆行舟不仅是司礼监掌印,还身兼东厂督主,受陛下重用。
陈暮多少得给陆行舟这个薄面。
“陛下有什么吩咐?传唤奴才过去就可以了,怎么还劳烦公公过来跑一趟。辛苦了。”
陆行舟连忙起身,先是对着正南方向拱了拱手,然后又是给陈暮作揖。
恭敬十足。
“陛下知道你司礼监事情多,不想耽搁。”
陈暮笑了笑,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取了出来。
七本很旧的羊皮书。
还有一件金色的鳞甲。
“你要出宫,李因缘也在宫外,他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虽然他断了一臂,实力受损,但也非你能敌。”
“陛下担忧你安危,命咱家去大内的武库里选了几部武学,外加一部软甲,护你周全。”
陈暮先是将软甲推到了陆行舟对面,道,
“这软甲,名为金同甲,乃是能工巧匠仿照南疆沼泽里的一种金同雀的鳞羽结构所制,平日里柔软光滑,丝毫无感。”
“但受到攻击的时候,这些鳞片会产生一种波纹震荡,把攻击的力量迅速分散出去。”
“李因缘修炼的落雨指,恰是攻击一点,这金同甲,克制的恰到好处。”
“据咱家估计,他断一臂,实力应该已经跌破先天,最多是气境巅峰。”
“那一指的威力,再被这金同甲削弱三四成,最多伤你,要不了你的命了。”
不等陆行舟开口,陈暮又是将那七本羊皮书分别摊开,也推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五本,为武功秘籍,刀法,掌法,指法,剑法,还有暗器。皆为二品。”
“你自选一部,你喜欢的,拿去修练。”
“这第六本和第七本,是轻功,也是二品。”
“分别为移形换影,方寸。”
“你也自选一部。”
嘶!
陆行舟看着宝甲,七本任选的武功秘籍,心里忍不住畅快。
陛下倒是慷慨。
这七本二品的武功秘籍,若是拿到江湖上,足以引起腥风血雨了。
毕竟,江湖上能够出现三品的武学,都是难得。
没想到,陛下能让自己任选。
“陈公公替小的谢过陛下恩典。”
陆行舟真诚拱手,然后依次将这些武功秘籍拿了过来。
轻功。
移形换影,方寸。
陆行舟略微扫过,沉吟片刻,选择了方寸。
此轻功与移形换影不同。
它追求的不是速度。
而是方寸之间无敌。
以步法暗和阵法之玄妙,能在方寸之间,将自身的速度达到最快。
比一品轻功都要更快。
但仅限于方寸之地。
出了这方寸,就和普通轻功无异,甚至,连三品轻功都不如。
这轻功。
不是为了追逃用的。
而是为了生死交手所用的。
选定了轻功。
他又去看剩下的五本武学。
然后很快,选择了一本叫做袖里刀的武学。
袖里藏刀!
刀出惊龙!
这刀法和普通刀法不同,它所用的兵器,是匕首般的弯刀。
巴掌长,如月牙。
细而弯。
可用作飞刀暗器,也可双手执刀,于近前交锋。
可谓刁钻狠辣。
陆行舟本就不喜欢走寻常路,便直接选了这部刀法。
心想,若袖里刀和方寸都修炼大成,方寸之间,便应该无敌手了!
第一百零六章幽冥逆转气
“选好了?”
陈暮看着陆行舟手里的两本武学秘籍,微微点头,
“袖里刀,方寸,都是大内一等一的武功,虽然不入一品,但却在某些时候,更胜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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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会选。”
“还得谢谢陈公公给机会,不然,小的想选也没得选啊。”
陆行舟也是笑着回礼。
他也能看的出来。
这是陈暮对自己的一种照顾。
如果后者只给自己拿过来几部普通的二品武功,那自己也完全没办法,不是吗?
“好了,该给你的都给了,咱家也该回去伺候陛下了。”
陈暮把剩下的武学秘籍收好,起身,又道,
“袖里刀的兵器,大内武库里面,咱家记得还有三把,晌午的时候,会命人再给你送过来。”
“多谢陈公公。”
陆行舟躬身行礼。
然后便亲自送陈暮离开司礼监。
而刚走出前厅的时候,陆行舟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连忙问道,
“陈公公,小的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陈暮停下了脚步。
“内廷里有没有内功速成的武学?”
陆行舟问道。
武学修炼,越往后越难,尤其是入了气境以后。
寻常修炼之法,每提升一个等级,差不多要需要十年到三十年的时间。
即便是修炼二品的武学,也得有个几年。
陆行舟觉的有点慢。
他想问问,有没有类似五毒诀那种的,借着激发身体潜力而迅速提升内力。
反正,他的身体有些特异之处。
应该可以修炼。
“内功速成?”
陈暮听到这句话,眉头皱了一下,沉声道,
“大内里倒是有这样的武功,但是,这种武学,便是邪门歪道,让你内功速成的同时,也会损害你的身体,毁了根基,日后难成大器。”
“你确定要学?”
陈暮对陆行舟,颇有赏识之心。
所以,察觉到陆行舟的意图之后,立刻出声提醒。
一旦毁了武学根基,这个人基本就废了。
先天那道坎,永远都跨不过去了!
他不想陆行舟自废前途。
“陈公公教诲,小的心领了。”
陆行舟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微微躬身,向陈暮鞠了一躬,旋即又道,
“但小的不想成什么大器,只想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而已。”
“再者说了,这东辑事厂,还能永远存在不成?”
“你……”
陈暮听闻此言,微微愣住。
他倒是没想到陆行舟会这么说。
但,后者说的确是实话。
陛下如今重启东辑事厂,只是为了查出誉王谋反,并在传位之前,把朝堂,天下,都给梳理一遍。
以延续盛世。
但陛下绝对不可能任由东厂传到下一代的。
因为,下一代的皇子里面,可没有谁,有陛下的这般魄力和能力,能把陆行舟拿捏住。
陛下走之前。
东厂肯定是要重新取缔的。
这陆行舟倒是看的通透!
而且,看的通透,也没有什么怨言,还要修速成的武学,为陛下分忧?
陈暮看了陆行舟一会儿,道,
“咱家会寻一部,和袖里刀一并给你送过来。”
“你好自为之。”
陆行舟再度躬身,道,
“多谢陈公公。”
陆行舟恭敬的把陈暮送走了。
后者的身影消失,陆行舟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东厂还能永远存在不成?
陆行舟这句话,是说给陈暮听,也是说给陛下听的。
告诉对方,他都明白。
但他依旧会努力做事的。
当然,他可不会真的任由东辑事厂再一次被取缔。
除非那个时候,他已经报仇雪恨。
世间已经没有徐家了。
那么,东厂之存亡,他自己之存亡,也就都没有意义了。
……
“他真是这么说的?”
御花园里。
老皇帝正一个人坐在凉亭里,享受着阳光,春风,休闲着喂养着满池的鱼。
以往的时候,老皇帝是绝对没有这个心思的。
也没有这个精力。
但,自从决定服用回光丹续命,他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要第一颗回光丹炼成。
他就能够回到壮年。
这些堆积如山的政务,这些朝堂,党争等等,都不在话下了。
所以,此刻,他也有了一些闲情逸致。
看看池鱼。
赏赏春光。
听到陈暮的描述,老皇帝武成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是笑出了声。
他没想到,这陆行舟把自己的心思倒是看的通透。
而且,也欣然接受了。
这自毁根基的修炼。
便是要给自己一个态度吧。
是个聪明人。
“去吧。”
“成全了他。”
老皇帝向池塘里洒下了一把鱼食,笑着说道。
哗啦啦!
一群五颜六色的鱼儿,从四面八方汹涌了过来,争抢着那些食物。
老皇帝左手倚着凉亭的栏杆,看着它们疯狂。
脸上露出了笑意。
天下,也不就是如此吗?
只要他给出一点好处,就有人不要命的为自己做事。
“是!”
陈暮微微欠身,退了下去。
……
晌午的时候。
陆行舟收到了陈暮派人送过来的武学,以及袖里刀。
袖里刀。
是三把金色的刀。
每一柄恰好是巴掌那么长。
手指般粗细。
呈现着月牙形桩。
刀柄有拇指般长,剩下的皆为刀锋。
而且刀锋在两侧都有。
虽然这三把袖里刀已经珍藏了多年,但锋锐之意丝毫不减。
冷冽非凡。
陆行舟用拇指的指肚轻轻的摸了一下,感觉,很舒服。
唰!
他随手捏住刀柄,将一柄袖里刀扔了出去。
刀戳在了那面薄薄的铜镜上。
刀尖出现在了铜镜的背面。
“不错。”
铜镜虽然薄,但至少也是铜的。
这袖里刀轻松可以将其穿透,足见其威力。
与袖里刀一起来的,是一件袖筒。
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作的。
但很坚韧。
可以套在手臂上。
并将袖里刀插入其中。
随时取用。
“倒是精致。”
陆行舟将袖里刀收好,便是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本武学。
武学同样是二品。
名为幽冥逆转气。
分为十八重。
陆行舟慢慢翻开,目露震惊。
这幽冥逆转气,倒还真是不简单。
寻常武功,内力运行周天,遵循天地之意,以奇经八脉为主,自下而上,然后再下,形成一周天。
借天地与自身共鸣,孕育内力。
而这幽冥逆转气,则是截然相反。
它所运转之内力,不入奇经八脉,而是走十二经别,十二经筋。
运转方向也是截然相反。
书中有言。
幽冥逆转气,十八重。
对应十八层地狱之称呼。
每一重,如入一重地狱,炼入十八,根基俱毁!
神仙难救。
……
“狗皇帝!”
“你够给面子啊!”
陆行舟咬了咬牙。
第一百零七章誓言
不管老皇帝有没有想让自己活下去。
陆行舟都要修炼这部幽冥逆转气。
因为他自己也十分需要。
东辑事厂虽然重启,但所有的根基俱不在,只能一点一滴的重新打造。
这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
纵使陆行舟有手段,聪明无比,也得两三年的时间。
才能使东厂初具规模。
尤其是密谍司。
这个东辑事厂的根,更是需要需要慢慢打熬的。
不是一朝一夕。
这两三年,可想而知,陆行舟会遇到多少麻烦。
谁会让他的东厂如日中天?
除了皇帝。
谁都不愿意。
哪怕是皇帝,也会暗中掣肘,不让东厂真正一家独大的。
即便不说以后,就算是现在,李因缘还在宫外,陆行舟也得尽快提升实力。
否则有生死之危。
他必须修炼。
反正,自身的身体特质,应该能够抵消不少幽冥逆转气的损害的。
或许不会死。
“幽冥逆转,逆天而行,步步入幽冥。”
淡淡的阳光于院外倾洒,整个天地都显得十分安静。
就连鸟雀,也因为天气略显燥热的缘故,而不再叽叽喳喳。
掌印宅里的门窗都关闭着。
屋子里昏暗一片。
陆行舟盘膝闭目而坐,脑海中回忆着关于幽冥逆转气的修炼之法。
稍许后。
他开始深呼吸。
待周身的气息尽数平复下来,这丹田里的内力,开始滚滚而动。
轰!
磅礴内气涌出,不入奇经八脉,反而是直接逸散周身。
哗啦!
这与自散功力异曲同工。
顿时有着剧烈的气浪从陆行舟的胸腹之间激荡而出。
床榻上的帘纱微微摇晃。
那一缕黑发也是顿时飞舞了起来。
同样的,陆行舟也感受到了胸腹之间传来的撕裂痛感。
他咬着牙没有吭声。
轰!
当这些内气扩散至体表之时,陆行舟再度有所行动。
心神微沉。
四散的内力顿时一紧,逆转回行。
它们就像是从闸口倾泻而出的洪水,原本正肆无忌惮的倾泻,然后突然之间,又遇到了另外一处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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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这一番冲击,使得陆行舟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五脏六腑好像是被焚烧撕裂一般的痛。
嘴唇儿也变的惨白。
他咬着牙,继续运转。
反正是不能功亏一篑的。
如果这时候停下来,散出的内力就没办法再入奇经八脉,会直接顺着毛孔彻底消散。
他的实力也会下跌。
只能硬挺着继续。
哗啦啦!
滚滚内力,于闸口出震荡,好像是惊涛拍岸。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以神控内力勉强回转逆行。
这就像是在闸口的旁边,开了一道小口,洪水无法从闸口之处倾泻,便都挤在了那小口之处。
疯狂奔涌。
而这小口便是足少阴经别。
十二经别之一。
“啊……”
经别与奇经八脉不同,它们狭窄,闭塞,甚至不通。
内力涌入其中,就像是洪水涌入了许久未通行的河道,一下子,便是将这河道给冲击开来。
河道两侧的泥土建筑,纷纷都是被毁掉。
而陆行舟也是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痛苦。
他最终没有忍住。
惨叫出声。
嘎吱!
嘎吱!
但内力没停,它们继续沿着足少阴经别滚滚而行。
同样的,陆行舟的肌肤表面,也是出现了一些变化。
那些内力好像就在肌肉中,皮肤之下滚动,他的皮肤不断的起伏,然后又落下。
像是有蛇在下面爬。
“啊……”
陆行舟几乎要把牙根咬碎。
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发丝黏在了脸颊上,连衣服都浸透了。
轰!轰!轰!
磅礴内劲势如破竹,一路通行,一路破坏。
最终,入肝胆,上系于目。
“啊!”
陆行舟觉的双眼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给戳了一下,几乎要鼓出来。
然后,两股子鲜血从眼眶里面就流淌了下来。
血泪汤锅脸颊。
滴答落在了地上。
陆行舟整个人像是瘫软掉的烂泥,直接从这床榻上翻滚了下去。
噗通!
他滚到了地板上,就那么平摊了下来。
“呼……呼……”
“呼……”
他还活着,只不过这痛苦太过于剧烈。
混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
只能喘息了。
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淌,流入了耳朵一些。
陆行舟的视线变的模糊了起来,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血雾。
耳朵听声音也嗡嗡的。
像是被雷打了一样。
心跳剧烈。
如擂鼓。
“十八重地狱!”
“果然是没有错的啊。”
陆行舟感受着身上的痛苦,地板上传来的冰凉,咧开嘴笑了。
嘴里还有血污。
森白的牙齿多了几分猩红。
看起来格外狰狞。
“咱家入十八重地狱,容儿你也得陪着!”
“咱们毕竟是许过誓言的。”
“苦乐同行,生死不弃!”
“谁也不能食言!”
陆行舟笑的竟然有些开心,眼睛里又亮起了光。
同下地狱。
这也是应了当初的山盟海誓了啊!
……
翌日清晨。
陆行舟醒来。
正如他所料,经过一夜时间的恢复,他被冲裂的经脉,已经完全都恢复了。
身上的伤势也已经完全无恙。
至于内力。
自然也没有让他失望。
一夜的时间,这内力竟然涨了三分之一有余。
虽然依旧属于气境初期的范围。
但是,这提升却已经异常明显。
因为按照一般的修炼来说,想要有这个突破,没有个两三年的苦修,只不可能的。
一日一夜,等同于两三年。
这进步不可谓不大。
轰!
陆行舟心有所喜,目光闪烁时,已经将内力催动而起。
之前的五毒内力,已经向幽冥内力转化。
纯黑之色变成了一种暗黑泛红之色。
它们逸散出身体,然后,在陆行舟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道格外虚弱的,好像随时可以被风吹破一样的雾气。
又好像是光晕。
“再提升些,入气境中期不远。”
陆行舟脸上笑意更浓。
气境初期和中期的差别,便是在于此。
气境初期,内力只可外放,且局限于三四丈之内。
但气境中期,内力便可于体外聚成烟霞,而修炼了一些特殊功法的话,还可以凝聚成真正的刀气,剑气,甚至是其它的形态。
除了可以防御自身。
威力也更高于之前许多倍。
陆行舟如今还不能凝聚烟霞,但却已经初具形态,这让他很满意。
咻!
一缕劲气聚于指尖,他试图尝试一下。
但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似乎有些急促。
“掌印大人,不好了,秉卷司那边出了点儿事情。”
“万和宫的赵宜人,来了。”
“嚷嚷着要找雨公公呢。”
第一百零八章这一巴掌
“怎么着啊?”
“做了司礼监的秉笔才两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雨公公这狗眼倒是够亮的啊。”
说话的正是赵宜人。
万和宫的麽麽。
万贵妃眼前的红人。
从万贵妃小时候便照顾着,一直跟到了现在。
可以说。
在这后宫里,赵宜人比一般的妃嫔都更有分量。
看着那浓妆艳抹的脸庞,故作娇媚的举态。
在场的小太监们。
无论是谁,都不敢怠慢。
“赵宜人,雨公公真的不在,他去御马监那边……”
一个平日里跟在雨小田身边的小太监硬着头皮站出来,想要解释。
但这话还没有说完,赵宜人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小太监脸上立刻出现了血红的印子。
“轮得到你和我说话?”
“他不在?好啊,我就在这司礼监等着。”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走,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敢当面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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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宜人很生气。
雨小田生的花容月色,她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虽然这两年伺候自己的时候,多有些不情愿,但赵宜人不在意。
她还是喜欢。
但昨日的时候。
她按例来派人来请雨小田过去陪夜。
后者竟然直接给拒绝了。
这让赵宜人面子上挂不住。
仗着万贵妃的撑腰,她也嚣张跋扈惯了,不管雨小田是不是司礼监的秉笔,直接就找上了门来。
雨小田他再能耐,敢得罪万贵妃不成?
连皇后都不敢明着和万贵妃作对。
她相信,只要自己出马,一定能让雨小田再度屈服。
说罢。
赵宜人便抬步朝着秉笔衙走去。
两边的小太监们都是纷纷让开,谁也不敢阻拦。
这让赵宜人脸上的骄横更浓。
“你若再敢往前一步,咱家今日打断你的狗腿。”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府衙外传来。
众太监都是一喜,纷纷跪下。
“掌印大人。”
陆行舟在一个小太监的陪同下,走进了府衙。
青衣金纹袍。
镶金缕靴。
再配上胸前的那道六爪的紫色蟒纹。
凭空的就多了几分威慑。
“掌印大人?”
赵宜人眉头皱了一下。
陆行舟,新掌印。
她也是知晓的。
能扳倒李因缘坐上这个位置,绝对不是一般人。
而且,后者还是即将重启的东辑事厂厂督。
她再嚣张跋扈,也不敢招惹。
但,她背后有万贵妃。
却也不是那么的怕。
“陆公公,我是万和宫……”
赵宜人轻哼了一句,想要先自报家门,把陆行舟给震住。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站着跟咱家说话?”
陆行舟已经走到了赵宜人面前,不等后者把话说完,直接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他可没留手。
这一巴掌下去,赵宜人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在了丈许之外的石阶上。
她娇惯久了,哪受过这般待遇。
顿时疼的哀嚎连连。
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周围的小太监们见到这一幕,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位新掌印,还真是够凶的。
一句话不多说,直接就动手了?
李因缘当年可不敢。
“哎哟……唉哟……我的脸……”
“我的脸哟……”
赵宜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挣扎着从台阶上爬了起来。
她的左脸肿起来。
像是个茄子。
上面抹着的脂粉也都哗啦啦的掉了不少。
头发凌乱。
看起来像是个老妖婆。
她死死的盯着陆行舟,怒声道,
“陆行舟,我可是万贵妃的人,你敢……”
啪!
陆行舟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带上了一些内劲。
噗!
赵宜人又飞了出去,牙齿应该也被打掉了好几颗,嘴里哇哇的吐血。
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
她还想再说话,见陆行舟扭头看了过来,当下闭嘴。
连惨叫都不敢了。
“别说你是万贵妃的人,就算是皇后娘娘的人来了,咱家也照打。”
陆行舟走到了赵宜人面前,一脚踩在了她的脸上,就那么踩在了青石砖上。
他低头,指着周围那些小太监们,道,
“你听清楚。”
“从今天开始,这司礼监内所有的人,若是愿意的,你自可选去对食,若是不愿意的,你别想再强迫。”
“有咱家在一天,司礼监的人,就没那么下贱!”
赵宜人脸都快被踩扁了。
她倒是想说好。
但满嘴的血污,又被踩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呜呜的哼了两声。
“滚吧!”
陆行舟把靴子在赵宜人身上蹭了蹭,终于是挪开了。
“你……”
赵宜人咬牙切齿,张了张嘴,却也没敢再说话。
落魄而遁。
围观的一众小太监们,一个个看着陆行舟的眼神儿,都有点激动。
陆行舟最后那一句话。
实在是。
说的大快人心。
是啊,他们司礼监的太监,没那么下贱!
连个老太婆都要伺候!
至少也得是年轻漂亮的不是?
……
万和宫。
做为这大魏后宫里面,最为受宠的贵妃。
这座万和宫,气派威仪,自然也是鹤立鸡群。
即便是和皇后娘娘的未央宫相比,也只是稍微差了一点儿制式而已。
万贵妃。
后宫的半个主人。
这个时候,正斜靠在那贵妃榻之上,享受着侍女的伺候。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自己养成了这个习惯。
那便是敷身。
用各种珍贵的药草以及新鲜采集的人乳,做全身的保养。
所以,她虽然年过三十,诞下了一子一女。
却依旧肌肤晶莹动人。
比十五六岁的少女都要更吹弹可破。
“主子,那陆行舟当真是嚣张跋扈,不把您放在眼里。”
“您一定要给陛下说说,好好惩戒惩戒这般狗奴!”
赵宜人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说道。
她从小看万贵妃长大的。
两人情同母女。
她知道,万贵妃一定会给自己出气的。
“倒还真是跋扈呢。”
万贵妃动都没有动,眼皮也没有抬。
两个小侍女慢条斯理的,用那青葱食指,轻轻的帮她按捏脸颊。
药草和人乳,混合成浆。
有些粘稠。
甚至粘起了一丝丝的丝线。
旁人看着有些恶心。
万贵妃却喜欢的很。
“娘娘,您打算……”
赵宜人听着万贵妃这番话,以为后者要替自己撑腰了,脸色微喜,直起了腰。
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万贵妃直接给她打断了。
“本宫打算砍你三根手指头,给陆公公送过去,结个善缘。”
万贵妃轻声说道。
“娘娘这……”
赵宜人一下子沙眼了,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万贵妃哼了一句。
“你觉的,李因缘厉害吗?”
“自然是厉害,能做三十年的司礼监掌印,岂是等闲之辈?但……”
“陆行舟能扳倒李因缘,坐上去,那他就是等闲之辈了?”
“可是……他怎么说也是奴才,怎么敢……”
“他是陛下的奴才,不是本宫的奴才。”
……
“东辑事厂最忌什么?”
“老奴不知。”
“结党。”
“他当初解了九十九连环,后来又害的太子禁足,已经算是得罪了皇后,以皇后的傲气,断然是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的,如今,他又明目张胆的打了你,得罪本宫。你看不明白?”
“这……”
“他是做给陛下看呢,得罪了本宫就是得罪了老三,之前又得罪了太子,这就意味着,无论谁继承大统,他陆行舟都好不了,他只能忠于陛下。他这是在表忠心呢。没当场打死你,就是给本宫面子了。”
赵宜人哆嗦了一下。
虽然有点想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有明白。
她在万贵妃的庇护下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
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陆公公这么给面子,本宫,也得礼尚往来。”
“来人,砍赵麽麽三根手指头,给陆公公送去,就说,本宫心领了。”
“主子……主子……”
“啊……”
殿外传来了赵宜人杀猪般的惨叫。
万贵妃轻轻的把一名侍女的手抓住,放在了眼角儿。
“这里,都生了鱼尾纹了。”
“好好捏捏……”
第一百零九章一眼
掌印司衙。
陆行舟看着面前的三个血淋淋手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把盖子盖好。
靠在了座椅上。
“主子,您这可是把万贵妃给得罪惨了,小的……小的可不知得您……”
雨小田跪在几案之下,面色惭愧。
他听说了那些事情。
感激涕零。
因为陆行舟很早之前就说过,待有朝一日,权柄足够,定帮雨小田把在赵宜人那边受过的委屈都给还回去。
陆行舟做到了。
他没有食言。
但是,却也因此得罪了万贵妃。
那可是连皇后都不敢太过于针锋相对的人物。
后宫的半个主人啊。
他感动于陆行舟对自己的好,也因此担心,陆行舟会被万贵妃暗中掣肘。
毕竟,陆行舟根基还不稳。
“无妨。”
陆行舟笑了笑,把那带血的木盒子往前推了些,道,
“你去把这东西给万贵妃送回去。”
“告诉她,咱家不收贺礼。”
他已经明白了万贵妃的意思。
把这手指头送过来。
就是告诉自己。
娘娘懂你的意图,所以,不会真的记恨你。
这是个善缘。
但陆行舟目前还是不能接的,只能送回去。
老皇帝不傻。
这一切他肯定都能够知晓
若是自己表现出丝毫与万贵妃联手的意思,那这好不容易的来的督主之位,立刻就会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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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送回去。
相信,万贵妃不会计较的。
“这……”
雨小田经验尚浅,不知其中所以然。
陆行舟也没有解释,摆了摆手,道,
“去吧。”
“好。”
雨小田不敢违背,小心翼翼的把木盒子装好,然后离开了掌印司衙。
陆行舟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浪费精力。
他把汪亭召了过来。
准备出宫的事情。
明日。
便是陛下给的五日之期限。
给出去办事了。
筹备东厂,查谋逆之案。
算是,去吃李因缘千辛万苦给自己准备的,那一份饕餮大餐!
……
雨小田来到了万和宫。
这时候恰是黄昏。
淡淡的阳光从西面倾洒了下来,带着一种美丽的殷红。
万和宫大殿被笼罩其中。
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这是江南的大师,特意掺杂了一些阵法的玄妙,所设计出来的。
这也是万和宫的玄妙之处。
比皇后的未央宫都更完美不少。
从这方面,也是能够看出老皇帝对万贵妃的宠爱。
“小的是司礼监派过来的,给贵妃娘娘送件东西。”
雨小田对着门口的人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柔。
再加上那张俊朗之中带着阴柔柔媚的脸庞。
让人觉的很舒服。
侍女点了点头。
很快,侍女便是领着雨小田走进了万和殿。
虽然这里是万贵妃的寝宫。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但是,雨小田就是个太监,倒是也没有这么多的忌讳。
只要不是去万贵妃睡觉的寝殿,就不会被捕风捉影。
“陆公公让你来……”
万贵妃今日不需要侍寝,所以,这穿着也简单了些。
一身清淡寡薄的长裙。
宽松舒适。
一头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正惬意的靠在贵妃榻上,读着一本从民间搜罗而来的小说。
她爱美。
也爱这些民间奇谭。
尤其是一些情情爱爱的啊,比如张生崔莺莺,倩女幽魂等等。
这一类。
竟然还有点痴迷。
她听到雨小田走进来,把书随意的扔下,抬起头看了过去。
然后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嘴边的话,也是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男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男子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是熟悉?
还是什么?
一时间,万贵妃有些发愣。
但她到底是贵妃,自然不可能在旁人面前露了心思。
很快便是佯装咳嗽了一声。
把刚刚的局促都给遮掩了下去。
“小的雨小田。”
“奉陆公公的命令,给贵妃娘娘把这礼给还回来。”
“陆公公说,礼太厚,他收不起。”
雨小田自始至终还没有抬头,只是小心翼翼的把这装着血淋淋手指的盒子,放在了几案上。
“陆公公还真是有趣儿。”
万贵妃笑了笑,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
聘婷步伐,袅袅如纤尘。
来到了几案前。
她身上的香气,也是沁入了雨小田的鼻中。
有些熟悉。
这似乎是瑶族的一种香料。
但又不是特别的像!
雨小田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这万贵妃一眼。
倒是玲珑剔透。
美艳芳华。
堪称人间绝色。
但雨小田没有多想,连忙又是把头低下了。
吱呀!
万贵妃没有说话,轻轻的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三根手指,依然还在。
血开始干涸。
她轻轻的抚摸着盒盖子,目光闪烁。
似乎在想些什么。
但她根本不是在想这些手指。
而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为何这雨小田看的这般眼熟?
好像是曾经见过?
这种熟悉的感觉……
突然。
一瞬间。
万贵妃抚摸着木盒的纤细手指,微微的抖了一下。
她隐约想起来了。
梦中。
刚开始入宫的那两年,她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她只有十几岁。
然后被一个陌生人抢走,去了一个很潮湿,却很美的地方。
她在那里被关了很久。
经历了很多。
后来,有一个人出现,将她给救了出来。
她一直想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但是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看到雨小田的那一瞬间。
她生出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难道,那个人是他?
雨小田?
怎么可能?
“陆公公不喜欢本宫的礼啊?”
万贵妃的手在抖。
控制不住的抖。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脑袋里好像是钻进了蚂蚁一样,有点疼。
深呼吸,深呼吸。
她将这木盒的盖子给盖上了。
“那就罢了。”
“请回吧。”
雨小田只觉的这万贵妃有些奇怪。
但是也没有多想。
躬身,退下。
……
夜深人静。
天色晦暗。
云笼罩了大半个苍穹,仅剩的月光也显得凄凉。
冷风吹在了这万和宫的窗户上。
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像是被人用爪子在抓挠一样,不断的响。
哗啦啦!
哗啦啦!
万贵妃蜷缩在锦缎卧榻之上,面色惨白。
额头上已经是生出了细细的汗珠儿。
她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嘴里不断的呢喃着。
“不要……不要……”
“放过我……”
“不……”
突然之间。
她睁开了眼睛,似乎有恐惧,又有疑惑。
僵硬了一瞬,她又是猛地捂住了脑袋。
“好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一十章出宫
“都加把劲儿。”
“这边的漆面谁负责,怎么还缺了一角?”
“老爷,俺漆不够了,正在配,很快来咧!”
“你们几个小心点,这牌匾,可是镶金的,弄坏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欸欸欸……”
这里是东辑事厂府衙。
工部招募的匠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修葺。
三十年不用。
除了最中间的那处大殿,还有最外面的青砖墙,别的地方基本上都坏的不成样子了。
说是修葺,基本上都要推倒重建。
就算是大殿主体还保存着,也得从头到尾都重新整顿一遍。
屋顶上生了草,窗户发了霉,门被蛀虫蛀了个穿。
人们刚刚来的时候,甚至在里面发现了一窝蛇。
“陆公公,您放心,工部接了陛下的命令,一定不敢在这事儿上打马虎眼。”
“三个月之后,就能给您一个全新的东厂府衙。”
陪同陆行舟过来视察的,是工部的一位侍郎。
年纪不小了。
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
但在陆行舟面前,却不敢摆什么谱儿。
卑躬屈膝,言语恭敬。
东辑事厂重启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文武百官皆知。
陆行舟为东厂督主。
官职正二品。
与六部的尚书等同。
这位侍郎才是三品,哪敢不敬?
其实,就算同级别的尚书大人来了,恐怕也得给这位公公几分薄面吧?
东厂督主,这四个字,对任何人来说,都有压力。
“恩。”
陆行舟由汪亭陪着,在这府衙内巡察。
约莫半个时辰。
前前后后绕了一圈,三人又是回到了前门。
此刻。
那青砖堆砌的正门已经初具形态。
有两个工匠正在临摹着鹰鱼图,在这两侧的竹子上,雕刻鹰衔鱼的图案。
楔子一下一下的凿上去,石屑坠落。
凶鹰正在慢慢出现。
“陆公公,卑职在许苑雅居备上了茶水,不如过去坐坐?”
老侍郎陪着陆行舟走出了喧嚣府衙,笑着问道。
“咱家没这个时间。”
“你自己去喝吧。”
陆行舟随意的摆了摆手,也没有再多说,直接上了候在外面的那辆马车。
驾!
汪亭一甩马鞭,黑色马车已经是疾弛而去。
“呸!”
“一个没卵子的太监,也配跟老夫狂?”
老侍郎看着马车远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厌恶。
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瞧瞧。”
“太监在的时候,笑脸相迎,像是条老狗似的,太监走了,在这儿装横。”
“当官的不都这样儿……比红春巷里的娘们儿都不如。”
“哈哈……”
老侍郎走了,门口的那几个匠人,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
汪亭赶着马车回到了住处。
也就是陆行舟之前买下的那栋宅子。
虽然数日未在这里住着,但两个丫鬟还算是尽心尽力,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
丝毫没有颓败的感觉。
“主子,这东辑事厂的府衙修的这么大张旗鼓,东辑事厂重启的事情,也传遍了整个朝堂,连民间都有所耳闻,咱们接下来查案,是不是有点麻烦啊?”
汪亭陪着陆行舟进了屋子,一边给后者递上茶水,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东辑事厂,声威太重。
哪怕是传出一点有关的消息,都有可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畏首畏尾。
不敢再闹事。
如今,陛下搞的这么大张旗鼓,天下皆知。
汪亭害怕,誉王谋反一案,会有波折。
“陛下有陛下的用意。”
陆行舟把茶水放在嘴边儿,轻轻的吹散表层的热气,抿了一口,笑着道,
“大张旗鼓,天下皆知,确实能吓退一些人。”
“但是却绝对吓不退想要谋反的人。”
“陛下是不想大开杀戒。”
“能明白吗?”
汪亭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道,
“小的略微明白一点,像誉王,吏部尚书等,这些主要谋反的人,他们肯定不会被东厂吓住,但一些小官小吏,肯定是不敢再冒险的。”
“也不敢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所以,谋反案被查清楚以后,那些小官小吏,就不会受到牵连。”
“陛下这是在保他们。”
“毕竟,如果没有东厂的话,他们心怀侥幸,可能就会参与一些,到时候谋反暴露,他们可就都得被诛九族的。”
陆行舟点了点头,赞许道,
“说的没错。”
“陛下嘴上说,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这心里,还是顾虑着朝堂安稳的。”
汪亭嘿嘿的笑了笑,
“陛下仁慈。”
说完,他见陆行舟茶杯空了,便是又端起茶壶给他续上,一边续一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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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主子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先筹备密谍司以及东厂,还是先查案?”
陆行舟没有立刻回答他。
而是轻轻的推开了窗户。
吱呀。
透过窗户,恰好是能够看到两个丫鬟在不远处。
瘦丫鬟小玉,正在老槐树下清扫落叶。
胖丫鬟则是端着洒水壶,在靠近窗户的那一排花草上浇水。
窗户推开的瞬间,她抬头看到陆行舟,连忙笑靥如花,
“见过爷。”
陆行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咱家出宫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
“筹建东厂,密谍司,以及查案等等,都不能操之过急。”
“毕竟李因缘还活着!”
“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为了稳妥起见,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解决李因缘!”
“包括他藏下的那一部分密谍司!”
“否则,咱们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太过于被动。”
汪亭是知道很多东西的。
所以,有些话可以直接跟他说。
说话的时候,陆行舟从书桌的柜子里,掏出了之前,钉李子龙的时候,偷偷画上的三十二幅画像。
“这是什么?”
汪亭面露疑惑。
“这画像,是密谍司余孽的奸细暗中送给咱家的。”
陆行舟把画像卷成的纸筒在书桌上敲了敲,然后解开了绑着着丝带,一边打开,一边笑着道,
“东辑事厂重启的消息传出去以后,那些密谍司余孽,有不少人想要回归正轨。”
“毕竟为朝廷办事,可比为李因缘办事,更有好处。”
“这位,便是第一个吃螃蟹的!”
“不过,他在密谍司之内,职位有限,只能确定其中五个人的身份,剩下的二十几个人,是他大概猜测的,不敢确定。”
“当然,没关系。”
“哪怕只有五张画像,咱们只要慢慢寻找,也迟早能把长安城里藏着的那些密谍司逆贼,一网打尽!”
“李因缘的眼睛没有了,再想给咱们找麻烦,就没那么容易了!”
“咱们就能随意施展!”
“什么谋逆,什么科考舞弊,还不是手到擒来?”
“况且,那奸细还答应,要配和咱家,把密谍司余孽的首领,真正身份给查探出来,到时候,抓他们更是简单!”
汪亭从来不知道陆行舟收到了这些画像。
但他看到了陆行舟刚刚推开窗户的动作,猜测后者有所意图。
便是接着话茬儿,大声道,
“主子英明!”
“小的实在没有想到,主子竟然还收到了密谍司余孽的投诚!”
“哈哈,咱们破案在即!”
第一百一十一章千户
陆行舟在卷库呆着的那几日。
又重新熟读了密谍司几乎所有的书籍,包括职位分配等等。
密谍司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部。
每部一人为首。
官职正四品。
一首之下,管理三支,官职正五品。
三支之下,每支管理三道,总共九道,官职正六品。
九道之下,每道管理三门,总共二十七门,官职正七品。
二十七门之下,每门又管理五地星,总共一百三十五地星,无官职,无品阶。
地星之下,每地星又管理五鬼杰,总共六百七十五鬼杰,亦无官职,无品阶。
按照规矩。
三支九道二十七门等。
都只能接触自己的上线和下线,没办法接触到其他人。
这是为了保密。
也是为了某一个出事后,不会影响全盘。
而陆行舟故意给胖丫鬟透露,那个奸细能够确定五个人的身份。
是有深意的。
按照规矩,能够确定五个人身份的职位,只有九道之人。
他上能接触自己的直属上司,三支之一。
下能接触自己所管辖的直属下吏,三门。
这是四人。
而第五人便是一首。
在密谍司之内,九道已经算是核心人员,他也是可以接触首领的。
不过,他不能知道首领的真正身份。
只能接触到一个易容的首领。
所以,陆行舟最后一句话才说,那奸细要查探首领的真正身份。
就是为了让这个谎言,听起来很真实。
“那丫鬟可能不知道内情,也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到密谍司余孽的首领那里,一定会引起重视。”
已经是夜深人静。
两个丫鬟都休息了,没有人再偷听。
夜幕上有着几朵乌云。
将月光遮掩了一些。
陆行舟正在屋子里,给汪亭讲述自己的详细计划。
“密谍司那余孽首领,肯定是明白的!”
“他必然急着要揪出奸细,保证自己不暴露。”
“而最首要的事情,便是先出手毁掉这些画像。”
“但他不确定九道之中谁是奸细,肯定不敢通知九道。”
“这样一来,只有一首三支,这四个人可以动手。”
“这四个人都是密谍司余孽的核心。”
“只要咱们能将他们抓住,哪怕只抓出一人,咱家也能撬开他的嘴巴,那,长安城这一部密谍司余孽,便彻底完了!”
汪亭听完了陆行舟的计划,抬起头,看着那张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妖媚的脸庞,一时间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行舟这计划,确实是……厉害。
直接斩首。
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密谍司余孽,得真的信了这句话。
如果他们不信,或者是从内部排查奸细,稍微过些时日,陆行舟的谎话就会被戳穿。
什么效果都没有了。
“咱家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行舟捋了一下耳鬓的发丝,笑着道,
“咱家不会给他们时间验证真假的,咱家会尽快逼着他们动手。”
……
翌日。
陆行舟和汪亭吃过早饭,便是早早的乘着马车离开了。
旁丫鬟借着打扫老爷屋子的缘由。
进入了陆行舟的书房。
她翻过了所有的地方,并没有找到那些画像的所在。
猜测,应该是陆行舟认为画像太过于重要,带在了身上。
她觉的这件事情十分重大。
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了外面的密谍司之人。
而这个时候。
陆行舟已经和汪亭来到了金吾卫的兵衙。
做为禁军一卫,又是负责整个长安城的安全稳定,这里的兵卒,都是大魏朝一等一的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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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负责把守门口的人,都是比寻常兵卒熊悍不少。
两人站在那里,龙精虎猛。
不多时。
陈慷带着一名随从迎接了出来。
因为今日恰好是他当值。
所以这身上还穿戴着盔甲,走起路来哗啦啦作响。
不过,那张脸上,却依旧是随和淡然。
应该是早就听说陆行舟升任司礼监掌印,兼任东厂督主的事情。
他一出门。
便是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
“卑职见过陆公公。”
以前见陆行舟的时候,后者只是个小小的掌事。
他只需要拱手行礼便可以。
现在,则是要跪了。
这是规矩。
“陈统领,快快请起。”
陆行舟往前两步,亲自将陈慷给搀扶了起来,笑着道,
“咱家可是又来劳烦你了啊。”
“陆公公客气了,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一声令下,卑职总是会竭尽全力。”
陈慷一边说着,一边迎陆行舟进了兵衙。
跟在陈慷身边的那名随从。
也就是他的表亲。
看着这一幕。
忍不住砸了咂嘴。
当初陆行舟落魄,甚至有罪沾身,他觉的表哥不该走的过近。
尤其是那桂花糕不该送的。
当时表哥还教导自己,路要走的宽一些。
自己根本没当回事。
这没过多久,现实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姓陆的太监果然是起来了。
不仅坐上了掌印的位置,还成了东厂督主?
现在表哥见人家都给跪迎了。
这当初若是真的不留情面,现在岂不是要遭殃?
“表哥可真厉害。”
他挠了挠头,跟了进去。
“不知陆公公次行来金吾卫,有何公干?”
陈慷迎带着陆行舟进了府衙。
转身去给他倒茶。
其实他也能够猜到一些,但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有些时候,你得给上司一点面子。
就算你知道了上司的意思,你也得装不知道。
上司告诉你的时候,你再表现出恍然大悟。
皆大欢喜。
“白莲教的案子,其实还没完呐。”
陆行舟接过了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笑道,
“咱家受了皇命,要把这件案子彻底的查个通透。”
“所以,咱家需要人手。”
“上次天人观一事,咱家知道,陈统领是个办大事的,所以,特地过来一问。”
“是否愿意去咱家的东厂,做个千户。”
“辅助咱家,为陛下做事。”
陈慷闻言,忍不住愣了一下。
虽然是有所预料,但他却没有想到,陆行舟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千户。
东厂千户,官职正四品。
可是比自己现在的官职高出了许多啊。
而且,东厂千户的权力,更是远在普通四品官员之上。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卑职愿意!”
“谢陆公公恩典!”
什么矜持,推辞,什么‘卑职德不配位’等等,这些虚伪的样子,他都懒得做了。
陆行舟这么给面子。
他自然也要爽快些!
“卑职以后唯公公马首是瞻,不敢有违!”
“好,五日为期,带着你麾下两千禁军,皆转入东厂,一应手续,会有人帮你办妥。”
“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选择
“什么?你要做东厂千户?”
“这……表哥你怎么想不开啊?这千户虽然权势大,但……”
陆行舟已经走了。
陈慷把自己的随从,也就是那位远房表亲叫过来,讲了刚刚的事情。
这位表弟一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东厂权势虽然滔天。
但却也是天怒人怨。
而且,东厂之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年的东辑事厂,杜先隆还有那一众东厂之人,在有用的时候,确实都是生杀予夺,无人敢惹。
但一旦没有用了,那也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最终,那一代的东厂之人,几乎都是被清算了!
毕竟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天下,没人会放过他们!
如今,陈慷竟然也要入东厂?
他可是禁军统领。
这职位一直坐下去,只要不出岔子,那就是前途无量。
以陈慷的为人处世和手段,甚至做到将军都有可能!
为什么要趟这趟混水?
“你觉的,我有的选择?”
陈慷一边把身上的铠甲卸下来,一边苦笑道,
“陆公公既然主动上门,开口了,而且直接拿出了东厂千户的职位,这诚意是满满的了,如果我再拒绝,陈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就算他不收拾我,以后的东厂那些人,为了巴结讨好他,肯定也会找无数的茬子,收拾我。”
“陈家,可不是真的那么一干二净的!”
“你不明白?”
他的远房表弟脸色僵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慷说的是事实。
陈家确实不是那么干净的。
否则,陈慷现在最多做到一个副校尉,不可能到统领。
也不可能把自己一个无功无劳德不起眼的小人物,带到金吾卫里面吃闲粮。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爽快些,趁着老子还能做事情,给陈家挣下一份大家业。”
“等哪天东辑事厂真的要再没落了,你就带着家里人,能走多远走多远。”
“只要能善待老子的那一儿一女,老子就知足了。”
陈慷把盔甲上的头盔摘了下来,啪的一下子,用力的砸在了桌上。
“表哥!可是……老太太那边……”
“娘比你懂。”
顿了一下,陈慷拍了拍表弟的肩膀,道,
“以后就别在这金吾卫待了,老子去了东厂,你在这金吾卫里,也肯定会被孤立的,就算有人围着你,也都是一帮子心怀不轨的家伙。”
“以你这点儿道行,早晚被算计死。”
“回去做点买卖,有我暗中帮衬着,总能做大的,我再帮你找几个靠谱的掌柜,银子少不了。”
这位表弟,跟在陈慷身边已经有几年时间了。
人虽然没什么脑子。
有时候还笨。
甚至还给陈慷带来过一些麻烦。
但陈慷却之所以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因为他真的忠。
不管什么时候,绝对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如今,陈慷要入东厂,把这位心腹表弟安排一下,也算是给陈家留下了一个后路。
“我知道了。”
“表哥你放心吧。”
“我肯定都听你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身上这身盔甲给老子卸了!”
……
四海苑。
歌舞升平,袅袅香艳。
姑娘们花枝招展,宾客们放浪形骸。
偶尔还有人折扇挥舞,吟诗一首。
那叫一个潇洒。
而在那些禁闭着房门的屋子里,男男女女们更是将这种潇洒恣意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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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曲调儿。
或悠扬,或尖锐,或急促,或沉闷。
不绝于耳。
不过,在这四海苑的顶楼。
一间奢华富贵的屋子里,却是安静的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到。
一个头发略有花白的中年男人。
穿着锦缎长袍。
目有尊贵。
两个女子。
左面的女子一身风尘相,下巴处有颗美人痣。
右面的女子,穿着粗布衣服,还围着个围裙,像是某个酒楼的老板娘。
三人并排站在屏风之后。
屏风上是一道格外优雅的凤囚凰图案。
是请江南最有名的织绣大师一针一针的绣上去的。
价值千金。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风情万种,半老徐娘。
红裙,白肩。
一张脸虽然隐约可见皱纹,但却更多的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妩媚妖娆。
但此刻,这种妖娆里面,却带着森然杀意。
啪!
裴红衣把手里的信笺扔在了两名女子的脚下,怒声道,
“都给我看清楚,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是!”
两名女子颤颤点头,忙不迭的把信笺取了起来,当两人看清楚上面的字,脸色都是顿时一变。
奸细?
怎么会有奸细?!
“你们两个是怎么束下的?恩?”
“东厂重启的消息刚一传出来,就立刻有人跑过去给那陆行舟投诚?”
“你们是嫌咱们死的不够快吗?”
“啊?”
裴红衣真的很愤怒。
话说完,直接两巴掌扇了过去。
这两名女子脸上,顿时生出了两个通红的掌印。
“还有你!”
裴红衣又是看向了男子,冷声骂道,
“虽然消息是你的人送上来的,但你手下还有两道,也都有可疑!”
“是,是,我一定尽快排查!”
中年男子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
“我们也尽快排查。”
两名女子也纷纷应声。
他们做为密谍司这一部的核心,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密谍司余孽。
帮助掌印大人做一些重启东厂的事情。
或许不知道所有的细节,但也知道很多东西。
如今,东厂重启了,但李因缘却背上了谋反的罪名?
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但是,他们却也明白。
他们这群人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谋逆同党。
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而如果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彻底的被抹杀。
只能将自己的身份永远的隐藏起来。
才能安全!
“排查的事情,后面再提,咱们当务之急,是得先毁掉太监手里的画像!”
三人表态的时候,裴红衣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坐在了屏风下的座椅上,拿起一直眉笔,轻轻的捋了一下笔尖,道,
“那太监已经请了金吾卫陈慷,还有两千禁军。”
“我得到消息,五日后,这些人就会进驻那太监的府邸。”
“到时候,太监周围守卫森严,咱们再想进去,几乎就不可能了!”
“如果要动手的话,只能在这五日之内。”
……
“不能让人偷出来?”
……
“那太监把画像随时带在身上,除了明抢,怎么偷?”
……
“如果这画像是假的呢?是他故意放出来消息,引诱我们动手?”
“不可能!”
“如果咱们之中没有人是内奸,他不可能知道密谍司还有残余,李子龙不会告诉他,掌印大人也不会,只有奸细才会告诉他这些!”
“那倒也是!”
……
“反正是要动手的,不如顺道把这姓陆的太监给杀了,给李子龙报仇!”
……
“杀了他,咱们再把奸细给除了,就彻底隐姓埋名,永不露面,谁也找不到咱们!”
“等找到掌印大人以后,再提后事!”
……
第一百一十三章方寸九步
幽冥逆转气这部武功,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接下来五日之内,陆行舟都要全力防备着密谍司余孽的偷袭。
所以,他不敢修炼。
万一修炼导致重伤,那些余孽又来了,岂不是就成了等死?
所以,便抽时间修炼方寸。
之所以没选择袖里刀,是因为,他想保命。
用这几日时间,学个一招的袖里刀,可能根本杀不了谁。
但学个方寸,可能在关键时刻,就能躲过致命一击。
这其中的意义不用想都知道。
“八卦阵法,自身为轴。”
“定心而行,方寸之间。”
淡淡的阳光下,陆行舟靠在那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阴影将他的整个身子都笼罩。
偶尔有叽叽喳喳的鸟雀声音在头顶响起。
它们飞走,震落了几片叶子。
陆行舟似乎没有察觉。
正潜心研究。
这方寸轻功设计的倒是颇为巧妙。
寻常轻功,重在提升自身的速度,都是双腿之上的本事,包括步子迈的大小,频率,以及调换内气的频率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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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轻功,却是开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原理。
大概就是。
把自己当成一根轴。
选定一个轴心。
最初的轴心是自己的丹田。
轴心不动。
脚按照八卦阵法的方位,朝着一个方向挪动,而头部则是会相应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挪动。
总体看起来,就像是整个身体绕着轴心转动了一个角度。
最终,整个人的轴心没动。
这样,每一次的移动,就从普通轻功的平移变成了绕轴心的旋转。
相比较来说。
旋转,比平移消耗的能量更少。
而需要的时间也更少。
所以它的速度也就更快。
再配和阵法以及步法的玄妙,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真假。
当最终把方寸修炼到极致的时候。
修炼者的重心可以随便调整的时候。
他就方寸之间无敌了。
当然,这方寸的优点明显。
缺点也是异常明显。
以轴心旋转之法,只适合在方寸之间对战。
如果要长距离的追逃,那是完全没用的。
追逃时,就是平移。
原地打转怎么追逃?
所以,它长距离追逃时,也就相当于个普通三品轻功而已。
“这方寸倒像是为咱家量身定做的。”
陆行舟慢慢翻看着方寸秘籍,脸上颇有笑容。
一则,方寸修炼,需要熟悉阵法玄妙,外加一些术数知识。
陆行舟在这方面算得上是天才。
自然修炼时得心应手。
刚刚哪怕是首次观摩的时候,似乎都已经有所心得。
二则,这方寸轻功,适合陆行舟的性子。
偏执,极端。
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生死之间的苟且!
要么至爱,要么至恨,没有相忘于江湖!
这方寸轻功也选择了极端。
短之方寸无敌。
长之追逃普通。
他从心里就觉的喜欢。
“试试!”
稍许,陆行舟已经是将整个方寸秘籍大概扫了一遍。
拍了拍身上落着的两片老槐树叶子,他站了起来。
轻呼吸。
目光扫过了这处不大不小的庭院。
稍许间。
整个院子的结构,在他眼中被分的七零八落。
院墙区,花丛区,老槐树区,桌椅区,入门石阶区等等。
唯一空白的地方,便是院中央。
大概方圆丈许。
正适合修炼方寸。
方寸第一重。
也是丈许方圆,如意随心。
呼!
陆行舟站在了这方圆之地,再度平静了稍许。
低头。
眼中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变化。
青砖不再是青砖。
那些高低起伏的纹路,也不再是纹路。
就连落着的半片残叶,也似乎消失。
剩下的。
是一副方圆八卦。
丈许。
恰好将这一片的区域给覆盖了起来。
那是陆行舟假想出来的。
他脚踏八卦,身似轴。
“心落丹田,左斜入乾,横出兑……”
陆行舟脑海中默念着口诀,开始慢慢的尝试。
左脚为主,往左侧方向挪动半步。
整个身子,以丹田为轴心旋转,脑袋和肩膀则是往右侧方向移动。
身子瞬间失去平衡。
马上就要倾倒。
但下一步,便是右脚为主,再向前,头和肩部则顺势向后。
这种旋转抵充了一部分的下落惯性。
保持了身体平衡。
紧接着,再以头肩为主,向上移动,把身体下落的趋势给补平回来。
同时这身子也挪到了另外的位置。
陆行舟在原地修炼的玄妙复杂。
在外人看起来,也是格外的怪异。
他就像是一根柱子,在这一片方圆里,摇摇晃晃,好像喝醉了酒一样。
看着随时可以倒下,但就是随时也不倒。
迷的人眼晕。
呼!呼!呼!
衣衫飞舞。
黑发张扬。
地上的落叶随着陆行舟脚步的轻挪,而不断飞起,落下。
豁的,被衣摆扫中。
直接是变成碎屑。
陆行舟并没有过多的修炼,只修炼了九九八十一步中的前九步。
来回修炼,不断的熟悉。
一重八十一步。
可在方圆之内腾挪随心。
而九步,只能完整的走过方圆一周。
不过即便是一周,陆行舟觉的,也足够自己自保了。
反正他有足够的准备。
那些人只要是来了,就一定走不出去,那他的主要目的也就不是杀敌,抓敌,而是自保。
他估计,那些密谍司的余孽,对自己杀心不小。
毕竟,他可是把李子龙给弄死了。
还把李因缘弄成了狗。
坏了他们几十年准备的计划。
不恨自己,才怪呢。
他们必然会抢画像的同时,想要送自己归西。
自己当然不会如他们的意!
哗啦!
哗啦!
陆行舟修炼这方寸九步的时候,胖丫鬟从旁边经过了好几次,一会儿是给花草浇水,一会儿是扫地上的落叶,一会儿是抱着刚洗过的衣服去晾晒。
以往,这些东西都是小玉去做的。
她今日来的如此频繁,无非就是要多观察陆行舟。
因为她得到了指令。
今晚三更。
首领将来。
“看来我这次立下了大功了。”
“首领来了,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争取从鬼杰升到地星,如果能入了品,进了哪一门,那就更好了。”
“我一定得把这太监给盯好喽。”
她的视线里带着激动,不断的在陆行舟的身上飘来飘去。
陆行舟察觉到了她的些许异常。
目光闪烁了一下。
顺势,施展了个读心术。
“今晚,今晚……”
“今晚过后我就立大功了!”
“以后挣的银子比现在至少多一倍!”
“家里的弟弟,也能再娶一房媳妇儿了,我说不定也能通过任务嫁个老爷什么的。”
胖丫鬟已经开始了自己美好生活的幻想。
陆行舟的嘴角,挑了挑。
“今晚啊。”
“来的还挺急……”
第一百一十四章咱家等候多时
夜深人静。
天空上的云比往日又多了些许。
月光几乎完全被遮掩住了,完全看不到什么光亮。
只有云层的四周,能够隐约看出一些光晕。
像是给乌云镶嵌了一层银色的边。
偶尔,城郊的方向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那是猫头鹰在猎食。
一片昏暗阴沉之下。
四道身影出现在了陆宅正对着的那条街道阴影里。
长安乙干的密谍司余孽。
一首三支。
四海苑苑主,裴红衣。
布商,沈中庭。
红春馆馆主,赵怜惜。
安生客栈,寡妇掌柜,张玉竹。
全部到齐。
今夜他们就要动手,杀陆行舟,毁画像。
仓促动手。
他们也是有所担心的。
但时间紧迫,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去策划,或者准备。
反正。
他们已经做好了打算。
这次动手,就是密谍司乙干这一支,封手之作。
杀了陆太监,所有乙干之人彻底撤回,隐藏身份,并以最快的速度向长安城外转移。
彻底藏匿起来。
只待找到李因缘再做新的打算。
既然是最后一次行动。
他们也并不怕什么。
杀了人,再来个金蝉脱壳,就天高任鸟飞了。
还怕什么?
再耽搁下去,才是危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就不信这太监真的料事如神,步步先机!”
“这次,我们就给他来个突袭!”
“送他归西!”
裴红衣一身黑衣。
紧身衣挡不住她一身的风情万种,玲珑妖媚。
头上一支乌黑发簪,把黑发团团盘住。
手中一道眉笔。
掌心般长。
通体血红。
只有笔杆上雕刻着的游龙戏凤,是白色的。
乃玉质。
这眉笔可不是来化妆的,而是她的兵器。
名为,相宜笔。
取自浓妆淡抹总相宜。
此笔内含毒针。
次针极为纤细,与毛发无异。
百针皆聚集于笔尖。
甚至真的可以用来做眉笔使用。
但若以内力催动时,便可一瞬间百针齐发。
毒针所中。
剧毒入体。
一针之毒可使人肌肤溃烂。
三针之毒可夺人命。
三针以上,瞬息夺魂。
此相宜笔,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璇玑阁阁老打造的,江湖流传多年。
最终落入了裴红衣的手中。
已经多年未沾血。
她今日,要让这相宜笔,再浓妆淡抹一次。
“沈中庭,你一支当先,从正门入。”
“赵怜惜,张玉竹,你们分别从两侧照应。”
“我最后。”
四人之前已经仔细观察过周围的情形,并没有发现异常。
而这个时候,院墙里面,则是已经传来了胖丫鬟模仿着的蛐蛐儿叫声。
三声长,三声短。
连续三次。
这是告诉外面的人,可以动手了。
她已经做好了内应。
裴红衣吩咐好,相宜笔捏在了指尖,点了点头。
“走!”
沈中庭,赵怜惜,张玉竹三人,呈现着品字形,靠近宅院。
即便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很多的准备,但他们依旧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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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他。
是这姓陆的太监实在是太阴险狡诈了。
连掌印大人都是被他扳倒。
不可小觑。
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三人分别从约定好的位置越入宅院内。
落地瞬间,悄无声息。
啾啾!啾啾!
很快,三人顺着蛐蛐儿的叫声,来到了这内宅之处。
胖丫鬟站在屋檐下。
她不能出声。
但是可以用手指,指着坐北朝南的一间屋子,点了点头。
而这屋子的们栓上,还被挂上了一条红绸布。
这是陆行舟睡着了以后。
胖丫鬟挂上的。
就是为了给首领们做标记。
以方便认知。
别冲错了屋子。
“不要拖延,先杀人为重!”
沈中庭对着身后的两女都是点了点头。
三人小心翼翼的朝着屋门走去。
而这个时候。
裴红衣也是从那正门处的院墙翻越了进来,她没有立刻落入后宅,而是站在了前厅的屋顶上。
居高临下!
于夜色之中俯视着一切。
生怕有什么变动。
索性,什么变故都没有。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阴森,还带着得意的冷笑。
砰!
沈中庭的魁梧身影往前冲了过去。
他虽然借着布商的幌子做了多年的富家老爷,但是这一身的外家功夫却是从没落下的。
内劲迸发,双拳如龙。
那刚刚修葺的崭新木门,一声炸响,直接就轰然大开。
“阉贼受死!”
“死来!”
沈中庭冲进去的瞬间,赵怜惜和张玉竹二女也是紧随而入。
沈中庭直奔床榻。
赵怜惜和张玉竹则是分别闪向两侧,守住两旁的窗户。
完全把这屋子的所有退路都给封死。
不给对方丝毫退路。
轰!
沈中庭的拳头从天而降,已经砸在了这床榻之上。
狂暴峥嵘的力道如洪水般宣泄而出。
咔嚓!
这床榻都是撑不住,直接震颤一下,然后轰然炸裂。
但沈中庭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反而是惊恐无比。
“不好!”
“中计!”
“快撤!”
双拳砸下去的一瞬间,沈中庭感受到的是木板的坚硬,而不是砸碎肉身的那种柔软和弹性。
他就知道,中计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他以最快,也是最大的声音喊了一句,转身就要撤。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砰!
哗啦!
屋子的顶部传来了一阵炸裂声。
然后,有着一张巨大的网从上面铺了下来。
隐约还能够听到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这是当初陈慷抓李子龙的时候,用的天罗网。
金蛊天蚕网丝。
丝上镶嵌着倒刺银钩。
只要沾上,就插翅难逃!
陆行舟这几日,可不是光修炼武功了。
他还在准备这些陷阱。
当日从金吾卫衙门回来,他就把这天罗网暗中带回来了。
夜里悄悄布置好。
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是天罗网!”
“首领快走!”
沈中庭,赵怜惜,张玉竹,三人都是密谍司里面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天罗网的厉害。
网落在身上的瞬间,他们就知道已经没有活路。
齐齐对着外面的裴红衣喊道。
轰!
而同时,三人竟然又朝着同一个方向用力,冲出了宅院。
他们想着。
宅院里肯定有官兵埋伏之类的,三人拼出命去,多少能给首领争取一些时间。
但,他们冲出去发现。
宅子里还是很安静。
只有胖丫鬟,也就是那名密谍司的鬼杰,站在那里。
也是一脸懵逼。
至于裴红衣,她并没有逃,而是依旧站在那前厅的屋顶上。
不过,她的脸看向了西面。
那是隔壁的一栋宅子。
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宅子最高处的屋顶上面。
双手负在身后。
黑发飘舞。
青衣猎猎。
乌云遮挡住了月光。
却挡不住他眼睛里的寒光。
“咱家,等候多时啊。”
陆行舟兰花指轻轻捻了一下耳鬓发丝,笑道,
“尔等,倒是不负所望。”
哗!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无数火光从这四周升腾而起。
照亮了夜空。
第一百一十五章十字镖
“陆!行!舟!”
裴红衣看着这个一脸冷笑的太监。
看着那无数燃烧着的火把。
再看看被天罗网困住的三人。
脸色变的异常阴森。
有暴怒,也有豁出去的那种杀意凛然。
“反正都是要死!”
“老娘先杀你这阉货!”
“给李子龙报仇!”
裴红衣没有丝毫的废话,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一瞬间,便是飞身而起。
因为她知道。
以陆行舟的手段。
连掌印大人都被逼的落魄而逃,至今不敢露面。
他们,更是不可能逃得掉了!
既然怎么也走不掉!
那就杀个痛快。
裴红衣原本也是江湖上的杀手。
人称裴三娘。
杀人无数,江湖留名。
后来被李因缘所识,加入密谍司,便彻底再没做过杀手的行当。
但她骨子里,还是有杀手的血和热情的。
而且。
别人不知。
她自己却知。
她与李子龙相识,相知,相爱,已经有三十余年。
密谍司被正式取缔的那一日。
两人已经私定了终身。
他们原本准备着,就此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
但没有想到。
却被掌印大人给阻拦了下来。
掌印与两人有大恩。
不得不从。
那神仙之日,只得一拖再拖。
裴红衣只盼着。
东厂真正重启时,两人能重得自由。
但后来,李子龙入了献祭计划。
神仙眷侣,注定无果。
裴红衣以为自己已经死心了。
但真正看到李子龙尸体的那一刻。
她还是心痛如绞。
李子龙已死。
她本就了无生趣。
也就是为了乙干这些手下,而勉强支撑而已。
如今。
既然可以解脱,那还有何迟疑?
哗啦!
飞身而起的瞬间,裴红衣脚下的砖瓦也是随之炸裂了。
碎片飞溅。
有些瓦片顺着屋檐滚落下去,落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又是摔成了好几瓣,把下面呆呆的胖丫鬟吓的打了个激灵。
她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
咻!
这时,裴红衣已经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两人近在咫尺。
她没有丝毫的防御,也没有丝毫的留手,直接便是衣袖飞舞。
直奔陆行舟的面门。
裴三娘的飞袖镖,当年也是江湖一绝。
虽然只能入四品武榜。
但威力却为天下人所惊。
袖中有乾坤。
十字镖。
神出鬼没。
无人能挡。
呼!
青色衣袖瞬间到了眼前。
似乎有一阵淡淡的香风随之袭来。
同时,还有一种嗡鸣。
那是十字镖自袖中飞旋而出的动静。
咻!咻!咻!
眨眼间,三道十字镖从袖中掠出。
它们并不是直直的朝着陆行舟的面门射来。
而是竟然分成了三个方向。
分别呈现着左环形,直线,右环形,将陆行舟左中右三面封死。
近在咫尺。
十字镖上闪烁着的幽绿寒光,似乎也是映入了陆行舟的眼帘。
他很镇静?
当然不是这样。
陆行舟定力虽然强,但还做不到镖至眼前而不动声色。
只是对方动手太过于迅速。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哗啦!
当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他也是已经第一时间有所动作。
方寸九步。
之一。
以最快的速度,整个身子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向着后方仰倒。
三枚十字镖在空气中互相碰撞。
叮得一声。
火星炸裂而起。
哗啦!
紧接着,陆行舟又是旋转脚步。
身子同样诡异得,出现在了裴红衣的身子左侧。
当然不是整个身子,而只是他的下半身。
啪!
陆行舟一脚就踢了过去。
“死太监!”
裴红衣不闪不避,长袖硬接。
砰!
袖袍里的内劲和陆行舟腿上的内劲互相碰撞,传出低沉的闷响。
陆行舟面色大变。
他只觉右腿差点儿被砸断。
整个人直接没抗住,倒飞了出去。
屋顶的砖瓦,纷纷被他撞的碎裂,出现了一道丈许长的划痕。
无数的瓦片顺着屋檐滚落下去。
又落在地上摔碎。
“气境圆满?!”
陆行舟心头惊骇。
原本他以为。
这裴红衣和李子龙相差无几,也就是气境后期而已。
他借着方寸,还可勉强一战。
没想到。
竟然已经入了圆满。
这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自己大意了。
“刚入气境,就能跟老娘过一招,也是你的荣幸!”
陆行舟胸腔里气息翻滚,右腿疼的直发抖,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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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裴红衣已经到了近前。
咻!咻!
这一次,是两道长袖同出。
左右香风袭来。
总共十几道十字镖同时出现。
陆行舟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基本上全都被锁定了。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硬抗。
只能退。
借着退的功夫,再施展方寸九步。
能躲掉几个算几个。
哗啦!
说时迟那时快,陆行舟再度后退。
同样是上半身先退。
砰!
最早过来的两道十字镖在头顶碰撞,然后炸裂。
火星飞溅的同时。
陆行舟的身子再度以丹田为中心,向着左侧移动。
砰。
一道十字镖擦着他的肩膀掠过。
砸在了屋檐上。
瓦片瞬间崩裂。
咻!咻!
陆行舟又是连续两步,惊险的躲过两枚十字镖。
但这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修炼方寸时间尚短。
功力不足。
能躲过这几枚,由气境圆满的高手近在咫尺所发的十字镖。
已经是天大的造化。
现在,气力不支。
眼看着。
那剩下的十字镖,就要落在身上。
他面色阴沉。
双臂护住了脑袋的部位。
毕竟。
身上还有金同甲。
可以护自己。
只有脑袋还是危险的。
至于双臂,哪怕是废掉,也总比丢脑袋强。
砰!
不过,就在陆行舟准备豁出去的时候,脚下传来了一声炸响。
哗啦!
原来是那陈慷已经杀到。
此时的陈慷,已经换上了自己原本的兵器。
不再是禁军的那种制式兵刃。
而是一柄一人之高的钩镰长枪。
黑柄。
银色钩镰。
枪尖闪烁寒光。
峥嵘可见。
咻!
它似是一道闪电,自下而上划过了夜空。
轰隆一下子。
将陆行舟脚下的砖瓦屋檐尽数打碎。
陆行舟脚下一空。
身子一歪。
借势便是下坠了出去。
砰!砰!砰!
几道十字镖,各自在半空中扑了空,或者互相碰撞,或者打在了砖瓦之上。
火星四溅。
却并没有任何一枚,真的伤了陆行舟。
“啊!”
裴红衣之前已经见到干来的禁军,还有陈慷,她深知自己机会有限。
所以方才是不顾一切。
不遗余力。
但是没想到,这太监命大运气好。
不仅没杀了他,竟然连伤都没有伤到分毫!
她心中悲愤。
忍不住怒吼出来。
但她可没有放弃。
轰!
身子向下一压,整个人又朝着刚落地未站稳的陆行舟掠去。
而这一次。
手中出现了那枚,相宜笔!
“老娘必杀你!”
裴红衣咬牙切齿。
眼睛朱红。
第一百一十六章高手
咔!
裴红衣自屋顶下落的同时,内劲已经灌注相宜笔上。
笔尖微颤。
内部的机关迅速旋转。
隐约有细微的齿轮摩擦之声传出。
瞬间,那上面柔软光滑的笔毫,都是挺了起来。
似乎还有幽光浮动。
那是机关再往笔毫之内灌注毒液。
毒液灌满,这笔毫便是毒针。
哗啦!
陆行舟于废墟之中睁眼,看到裴红衣杀意森然而来,也看到了那一支相宜笔。
他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但却能够感受到危险。
内劲入掌。
狠狠的拍在了一旁的屋墙上,一大片青砖被拍裂,他的身子也是借势后退。
哗啦啦!
地上的碎石把他后背上的青衫都给划成了碎片。
露出了里面的金同甲。
“死太监,你给我去死!”
裴红衣也是落了下来,只见她脚下劲气崩裂,整个人踏着些许烟尘,就又冲到了陆行舟的面前,速度好像比之前还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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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陆行舟还想再施展方寸,但他蓦的发现,裴红衣此次攻击的位置,确是他的丹田。
也就是他刚学的那九步的轴心。
九步失效?!
此攻击,倒不是裴红衣有意。
她仓促之间,只想杀了陆行舟,也就是一时的本能。
觉的陆行舟身子晃来晃去的讨厌。
就取了个看起来比较不容易晃动的位置。
这样以她的速度和准头。
最不容易失手。
而这一来,便恰好应了陆行舟方寸的轴心。
也是陆行舟只修炼了最初九步,如果再修炼深一些,轴心可随意变换的时候,便轻松可解此危险。
但是现在,危险还是危险。
啪!啪!啪!
陆行舟不敢硬抗,双脚以最快的速度飞快点地。
急速后退。
啪!啪!啪!
裴红衣也是目眦尽裂,加速急追。
哗啦!
哗啦!
两个人脚下的青石砖不断的被踩碎,碎砖块带着些许灰尘飞溅。
两道身影互相面对着,飞快朝着东南方向暴退。
但陆行舟的轻功明显是弱了。
而且实力也弱。
两人之间的丈许距离,一瞬间就被缩减到无。
那枚相宜笔到了他的近前。
“老娘就算死也要杀了你!”
裴红衣眼睛里的红色已经几乎能够看出来了。
她脸上还带着一种疯狂的笑。
相比较于杀陆行舟。
什么东厂大业,什么密谍司?
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要给挚爱报仇!
砰!
她全力催动。
相宜笔尖端的那些笔毫,纷纷炸裂而出。
它们化作了一团拳头大小光影,砸在了陆行舟的丹田之上。
裴红衣没有在远距离的时候攻击。
而是选择在近距离攻击。
因为她害怕失误。
她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她贴身发动!
当然,这些光影,也像是拳头一样,全部都落在了陆行舟的丹田上。
砰!
陆行舟如遭雷击,整个人直挺挺的就倒飞了出去。
他撞在了后面的院墙上。
轰隆一下子。
这院墙就是裂开了,无数的砖瓦坠落了下来,劈里啪啦摔成了碎片。
“陆公公!”
眼见如此,那陈慷,汪亭等人,早已经是惊骇万分。
纷纷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一瞬间。
除了控制住沈中庭等三人的那些侍卫,其余人都包围了过来。
将这周围环绕的密不透风。
沈中庭盯着裴红衣,钩镰枪杀意森然。
汪亭急忙冲到陆行舟面前,把他给搀扶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样?”
“哼。”
不等陆行舟说话,裴红衣先是哼了一声,然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死太监,你死定了,中了我相宜笔之毒,必死无疑!”
裴红衣此番交战也是豁出了性命。
此刻发丝凌乱。
之前被乌黑所掩盖的那些斑白,也都暴露了出来。
脸上的皱纹也尽数显露。
老态沧桑。
丝毫没有了以往的妩媚。
但是她脸上的痛快和兴奋,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她真的很开心。
她不在乎自己会死。
当年入密谍司时,她已经死过一次。
李子龙死后。
她又死过一次。
她早已经不把这条命看的在意。
相反,能杀了陆行舟,才是真的让她真的开心。
“哈哈哈哈……李子龙,我替你报仇了……哈哈……哈哈……”
裴红衣仰天大笑。
抑制不住。
陈慷等人则是眉头紧皱,看向了陆行舟。
如果他真的死了?
“可真是让你失望了。”
陆行舟在汪亭的搀扶之下,走到了众人中央。
陈慷已经跟了过来。
还有这么多侍卫跟着。
他终于是缓了过来。
就这么站在裴红衣对面,轻轻的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青衣袍子。
嗤啦!
袍子化作碎片落地。
露出了里面的金同甲。
丹田之处。
有着一团乌黑。
似乎将金同甲也腐蚀了一些。
但很显然,并没有影响到陆行舟本人。
因为如果陆行舟中了这毒,现在应该至少痛不欲生了。
不该这样自然。
“你……金同甲?!”
裴红衣做为密谍司的一首,也是有些见识的。
看到这甲胄,脸上的笑容嘎然而止。
变成了一种浓烈的不甘。
还有怨毒。
她是了解金同甲的。
以相宜笔的毒针,不可能穿透金同甲的防御。
而如果无法穿透,那些毒液就不可能进入陆行舟的体内。
也就彻底无效。
“不……”
“你……你怎么……不!”
裴红衣只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好像一下子疯了,一种血红瞬间弥漫了眼瞳。
她不顾这里有这么多侍卫。
眼睛瞪大。
再一次朝着陆行舟冲了过来。
这一次,相宜笔虽然没有了笔毫,但却还带着尖,她直奔陆行舟的脑袋。
“大胆逆贼,休得猖狂!”
这种时候,陈慷已经来得及出手了。
咻!
只见一道锃亮的银光如电闪雷鸣。
噗!
裴红衣那支握着相宜笔的手,直接飞上了半空。
鲜血飞溅。
“啊……”
裴红衣却依旧不退,继续又冲向陆行舟。
没有相宜笔!
她还有内力!
她还能震死陆行舟!
她今日非得杀了陆行舟才行!
砰!
陈慷冲到裴红衣近前,长枪杵地,身子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
但,裴红衣根本没有丝毫的后退!
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下来。
“啊……给我滚开……”
裴红衣像是疯了一样。
催动了自己所有的内力,强行冲撞。
陈慷也不过刚入气境而已。
砰!
被裴红衣这不顾一切的冲撞,只觉得强大无比的内劲顺着双腿汹涌而来,整个人几乎支撑不住。
哗啦啦!哗啦啦!
长枪杵着地面的那一头,不断后退,青石砖被硬生生的掀起来。
碎石纷飞。
砰!
稍许的功夫,陈慷便是再也支撑不住。
整个人随着长枪一起,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陆行舟脚下。
他右手握着钩镰长枪,戳在地上。
单膝半跪。
手和腿都在剧烈的颤抖。
功力之差。
天壤之别。
即便对方被断了一条手臂,也是能碾压自己。
咻!
裴红衣依旧在飞快靠近。
眼看就要来到陆行舟面前了。
那带血的青衣和面颊。
那种疯狂的眼神。
那种杀意。
都让人觉的可怕。
“卑职,以命护公公!”
陈慷面色阴沉,怒吼出声。
同时再度握着长枪,站了起来!
而那一众侍卫,也是纷纷的握着刀,护在了陆行舟的左右。
砰!
就在这时,院墙外面传来了一声低沉闷响。
一道弩箭从那院墙之处飞了出来,带着刺耳的嗡鸣声,直接射在了裴红衣的身上。
此弩箭三尺长,手臂般粗。
乃穿云弩!
砰!
裴红衣哪怕功力再强,也是人力有时穷。
挡不住这近距离的百丈弩。
她整个人身上鲜血炸裂。
随着弩箭一起倒飞了出去,然后咄的一声。
被硬生生的钉在了墙壁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名册
穿云弩比较显眼。
所以,没有放在近处。
以防被密谍司余孽发现,影响了计划。
这边裴红衣等人露面的时候,陈慷才派人去运过来的。
那名负责操控穿云弩的将领,也是陈慷的心腹。
多年栽培起来的。
是个狠人。
也是个准人。
他赶到之后,便看到了这一幕。
当机立断!
这一弩,恰到好处。
又精准十足。
“啊……啊……”
“陆行舟……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啊……”
裴红衣被钉在了院墙上,已经算是彻底完了。
胸腹之间完全被那一弩给震碎。
鲜血流淌。
无法形容。
地上瞬间已经湿润泥泞。
但她却似乎依旧感受不到痛苦一般,疯狂的嘶吼着,硬生生的,一步一步的,把身子从穿云弩上抽出来。
她走一步,身子就哆嗦一下。
鲜血也流淌的更加多。
她的脸,她的嘴里,都是血。
她一定很痛。
但她却依旧是死死的盯着陆行舟,咧着嘴在笑。
她就是要杀这个太监。
死都要。
在场的人们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都是微微动容。
就连陈慷,也是皱了一下眉头。
微微示意。
让那些准备继续动手的士兵们,停了下来。
有些人。
即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也要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倒也是个人物。”
陆行舟这个时候已经将金同甲上的那一团乌黑给擦拭干净了。
但他依旧是受了些伤。
被汪亭搀扶着,来到了裴红衣对面。
他以兰花指捋了一下耳鬓的发丝,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你这一门的花名册,在哪里?”
花名册。
是乙门的最高机密。
所有乙门总共将近千人,他们的姓名,画像,位置,职务,甚至是性子优劣,手段本事等等,还有他们的家人,亲人,产业这些。
几乎是所有的一切。
甚至还包括了祖上的一些信息。
都记录在花名册之中。
只有一门之首知道。
裴红衣重伤至此,肯定是没有机会活下去了。
趁着她还没有断气。
陆行舟想问出点东西。
“哼……”
裴红衣吐了一口血,没有说话。
她怎么会把这些东西,给陆行舟?
痴心妄想。
“给咱家花名册。”
“咱家保证,留你一门,重入东辑事厂。”
“以往之罪,不予追究。”
“咱家说到做到。”
“陛下那里,咱家担着。”
“另外,咱家答应你,还李子龙尸身完整自由,予你二人合葬。”
陆行舟一口气把自己所有的条件都开了出来。
没有迟疑。
这女人不知道能撑多久了。
时间耽搁不得。
“你……”
这一次,裴红衣没有冷哼,而是惊了一瞬。
她倒是没有想到,陆行舟会开出这等条件。
乙门之人。
是她牵挂。
李子龙。
是她挚爱。
陆行舟都给解决了。
但是……
“如你不应,咱家便让你这一门上下,鸡犬不留!”
“让你和李子龙生不能同眠,死不能同穴。”
“你葬辽东。”
“他埋南疆。”
“首尾不见。”
“再封你们之天灵,永世不得超生。”
陆行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脸上的笑也变成了一种阴森,
“咱家说到做到。”
裴红衣的身子,抖了一下。
失血过多。
身受重伤。
她理智不多,似乎在犹豫。
稍许。
她吐出了一口血,呢喃道,
“玉……”
噗!
这句话没有说完,她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一口格外浓郁的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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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红衣当场气绝身亡!
“该死!”
汪亭忍不住骂了出声。
光他么的给一个玉字有屁用?
这世界上带玉的东西到处都是!
这怎么找?!
汪亭气的差点儿忍不住,要冲上去给尸体两巴掌。
“陆公公……”
陈慷倒是保持着理智,扭头看向陆行舟。
却见陆行舟一脸淡然。
好像并没有失望。
他确实没有失望。
刚刚裴红衣说话的时候,他施展了读心术。
一则要确定后者所言真假。
二则,也是怕她突然间死掉,有些话说不出来。
“玉竹山庄!”
“阉贼,你若言而无信,我裴红衣就算是化作厉鬼,也要找你算账!”
陆行舟都听到了。
“呵。”
“临死,还要骂咱家一句。”
陆行舟心里笑了笑,倒是也不怎么在意,旋即挥手道,
“剩下那三个,带回去审,这里处理一下吧。”
该抓的人,该审出来的消息。
他都已经得到了。
之前一番生死之战,无论是精神还是精力,都消耗到了极限。
他实在疲惫不堪。
再加上胸腹间受了撞击,隐约作痛,陆行舟想回去休息了。
这里的事情。
就交给陈慷等人足够。
“是!”
陈慷低头拱手,眼见着陆行舟离开,长出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
他身上也是有些伤势的。
但更重要的是,心有余悸。
东厂刚成。
还未大张旗鼓的办事。
便有如此高手来刺杀,他豁出去命都拦不住对方。
若非穿云弩即使出现,说不定现在,他和陆行舟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看来,以后这武艺必须要提升些了。”
陈慷一边吩咐侍卫们做事,一边在心里暗暗思量,
“东厂做事和在禁军做事不一样啊,一个刀头舔血,一个遛鸟逛街。”
“不过也正常,功劳越大,危险也就越大。”
想到这里。
他这脸上又是多了几分豪迈之色。
用力一下子,将那钩镰长枪杵在了地上,哗啦一下子,把青石砖震了个稀碎。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本就应当轰轰烈烈,腥风血雨间夺功名!”
“岂有惧怕之理?”
“哈哈……”
陈慷心里畅快时,突然一名心腹侍卫悄悄跑了过来,小声道,
“将军,陆公公临走前给您留了句话。”
“他说,此间事了,让您带掌控穿云弩的将领过去,毕竟救了他一命,他有赏。”
“恩?”
陈慷眼睛一瞪,眉头皱了起来。
“将军,这太监有点儿不地道啊,您这刚过来第一天,他就要拆您手下的兵。”
心腹侍卫也是猜到了一些什么,面有不忿。
不过倒是陈慷很快又把眉头舒展开了。
拍了拍那侍卫,笑道,
“陆公公其实不错。”
“若是真有意拆咱们,就不是让老子带着人过去了,他就直接让汪亭私下通知老胡了。”
“如果老子没猜错,却是赏赐没错。”
“您确定?”
心腹侍卫似乎不太赞同。
陈慷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怒骂道,
“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该你操心的事情操心,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不要管,这么多兄弟都在做事,你在这儿跟老子偷懒?”
“滚!”
……
夜色深处。
有一道身影立于远处。
某一栋楼宇的顶部。
他身子肥胖,但是却少了一条胳膊。
他单手握着千里镜,尽量借着月色以及火把的光,观察着宅院里发生的一切。
然后,叹了口气。
“陆行舟,你果然是都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输的不冤
站在屋顶上的,自然是从皇宫夺命而出的李因缘。
半月左右的时间。
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但实力却坠落了不少。
如今,连伤带损,怕是连个气境初期的陆行舟,都打不过。
朝廷又四处追捕。
海捕的文书都已经发出了长安,到了临近的各处州府驿站甚至县城。
他就一直都没敢露面。
这两日。
稍微将皇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捋了一遍。
李因缘觉的一切都像是一团浆糊。
他搞不清楚。
陆行舟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给扳倒的?
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个关键点。
陆行舟怎么预料的这么准?
除非。
陆行舟事先知道,谋反案就是自己设计的。
否则一切都不合理。
但是陆行舟怎么可能知道呢?
这件事情,堪称绝密啊!
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李因缘开始盯着密谍司的一举一动。
受伤出来以后。
李因缘从没有联系过密谍司任何一人。
因为他知道。
东厂重启。
自己藏下的那一部分密谍司的人里面,肯定会有想投诚的。
他不确定是不是有人会背叛自己。
不敢赌。
所以他从不联系任何人。
而他之所以盯着密谍司,是想要先验证一件事情。
陆行舟如果知道谋反案的真相,为了防备自己,首先就会找自己藏下的密谍司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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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今夜,裴红衣等人就被收拾了。
“咱家大概能猜到了啊。”
李因缘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破败的屋舍。
死寂的一切。
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男欢女爱的声音。
那是一个刚搬过来的,中年商人,金屋藏娇,放了一个美娇妾。
时常过来风流潇洒。
李因缘推开了有些破烂的屋门。
吱呀!
那种声音,就像是夜里的鬼魅在叫。
和隔壁宅院若有若无的欢快相比,这里更显得凄凉。
李因缘走进屋子。
感觉到似乎有蜘蛛网落在了头上,胡乱的扒拉了两下,然后坐在了桌子上。
脸上似乎还有蜘蛛丝。
李因缘用仅剩的右手,上下左右都搓了一个遍,总算是弄干净了。
然后靠在了椅子上。
受伤之后,他的身体比之前瘦了很多。
但总归比寻常人还是胖不少的。
椅子又都是老旧的,多年没有人理会过。
吱呀作响。
借着月光。
可以看到桌子上的东西。
几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盘子碟子,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尘。
如果是夏日的话,可能早就有苍蝇过来了。
李因缘看到一只不知名的飞虫。
挥了挥手,给赶跑了。
然后叹了口气。
他感觉头皮又开始发痒了,开始忍不住的用右手抓挠了起来。
数日未洗漱。
头上已经是油腻一片。
这么一抓,依旧有头屑飞出。
还有花白的发丝不断落下。
他的头,其实已经秃了大半,头顶上一个个的秃斑,看起来有点让人头皮发麻。
“陆行舟早就知道了咱家的计划。”
“所以他设计了一切。”
“对陛下说,咱家帮誉王谋反,又让汪亭来跟咱家说,那些话……刺激咱家去证物房!”
“从头到尾啊……”
李因缘抓着头皮,手速越来越快,掉的头发也越来越多。
许久,他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伸手从盘子里抓过来了一块已经干的发黑的牛肉片,塞到了嘴里。
他一边咀嚼,一边咧开嘴笑了,
“够聪明,够聪明。”
“咱家从头到尾都派人盯着你,竟然没有发现一点儿端倪,真是厉害啊。”
“咱家输的不冤。”
“咱家输的不冤……”
“输的不冤……”
说着说着。
李因缘肩膀突然抽搐了一下,一双小眼睛里流淌下了泪水。
他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咱家输……呜呜……输的不冤……”
“不冤……呜呜……”
吱吱!
两只老树躲在暗处,叫了两声,然后顺着墙角的洞,溜走了。
“输的不冤……”
“输的不冤……”
夜色里,只剩下了李因缘的哭泣声。
……
“恭喜主子。”
汪亭扶着陆行舟回到了后宅。
这里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战斗,除了那个被三支之一的沈中庭给撞破的屋门。
侍卫们已经大部分都退走了。
只留下了一名校尉,还有几名侍卫巡逻把守。
保证陆行舟的安全。
陆行舟自然不会再会住到破烂的正房里。
去了厢房。
惊魂未定的小玉,已经把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只有小玉一个人收拾的。
因为胖丫环已经被侍卫们给带走了。
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也不知道具体是个怎么回事?!
索性,置办这房子的时候,一切都准备的齐齐全全。
桌椅被褥等,都是崭新的。
一个人收拾,倒也不那么麻烦。
里面干干净净的。
整整齐齐的。
除了面积小一些,比正房不差什么。
连书桌,笔墨纸砚都是有的。
汪亭搀扶着陆行舟进了屋子,小玉去收拾一些饭菜,以及茶水之类的,跑开了。
汪亭一边给陆行舟脱掉身上的金同甲。
一边尖声说道,
“这下子,密谍司余孽,算是毁了。”
“李因缘也瞎了。”
“只要咱们好好审审,一定能把那三个家伙的嘴撬开,到时候,这些密谍司余孽,一个也别想逃。”
陆行舟坐在了桌子后面的椅子上。
茶水还没有沏好。
汪亭便把茶杯放好,然后用刚刚准备好的清水,去擦拭金同甲。
上面的毒液,毒针,都得清理干净。
他害怕毒针伤到自己。
便弯着腰,尽量靠近在了油灯的附近,歪着脑袋,既不挡住陆行舟的光,也能够看清楚甲胄上的毒针。
然后小心翼翼的清理。
陆行舟就微微闭着眼睛,休息。
“爷。”
稍许后。
小玉将饭菜,茶水一应准备好,端上了桌子。
饭菜不是新的,但都是热乎的。
有长安城里最有名的脆皮烤鸭,陆行舟最喜欢吃的。
还有据说从番邦带回来的一种叫做荷兰豆的东西。
陆行舟也尝着不错。
其余的就是一些酒楼里常见的菜式了。
色香味俱全。
还有热汤。
清口的暖茶。
以及精致的糕点等等。
“下去休息吧,明早再来收拾。”
陆行舟摆了摆手,示意小玉离开了。
这个时候,汪亭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将甲胄又放在了小玉新端过来的药水里。
更加深层次的浸泡清洗一下。
明日便可以穿了。
“坐下,一起吃吧。”
陆行舟指了指对面,有些意兴阑珊。
今日危险。
他确实有些没有料到。
本以为,密谍司余孽发现入瓮后,第一反应是逃。
所以布置了很多防止他们逃跑的计划。
但是没想到,那裴红衣第一反应竟然是拼命要杀自己?
下次要小心了。
不仅自身的武功要提升,心也切不可再大意。
“谢谢主子。”
“小的站着就行。”
汪亭点头哈腰,面上的谄媚和欢快掩饰不住。
陆行舟笑了笑,推过去了一副碗筷,道,
“随你。”
“吃好了休息,明日咱家带你去拿花名册。”
“啊?”
汪亭有点懵。
第一百一十九章玄机阁
清晨。
一片阳光似乎是被人从玉壶之中洒了出来。
缓缓铺满了这偌大的长安。
小贩的一声‘热乎乎的包子’,带着嘹亮和欢快,撕裂了昨夜的寂静。
也带走了昨夜的刀锋和鲜血。
整条街道重新变的热闹。
小玉给陆行舟买好了早餐,包子,油条,豆浆,还有一些小咸菜。
不是长安本地的槐茂酱菜。
陆公公不喜欢那些。
说是味道重。
而是特意从塞江南酒楼里定下的一些江南小咸菜。
量不多。
一顿饭足矣。
却是给陆公公早上清口最好的东西。
小玉的心情很好。
这位爷虽然是个公公,但人很好。
从来没有苛责自己。
也没有扣过薪水。
什么东西都是给足量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以前,那个胖丫鬟总是找自己的麻烦,欺负自己。
现在胖丫环竟然被抓了。
“活该。”
“陆公公这样的好人也害,真是该死!”
小玉从昨晚上到今早上,已经是暗暗的骂了好几遍。
同时,她又有些期待。
“她走了,这府上就剩我一个,是不是也会给我个管家做做?”
小玉一蹦一跳的。
回到了府邸。
然后看到一辆黑色马车已经是停在了门口。
昨夜那个凶悍的中年将领,带着一队侍卫护在马车左右。
中间的侍卫,持刀。
两边则是弓弩手。
那中年将领牵马马而立,长枪如电,还真是有点好看。
陆行舟则是被汪亭搀扶着走了出来。
“爷,您的早餐……”
小玉恍惚过来,连忙小跑着凑了过去。
她有点紧张。
爷好像要出去办事,结果自己却没有提前准备好早餐,害的爷要饿肚子。
“放车上。”
陆行舟显然不在意。
挥了挥手。
随后,这汪亭又是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
面值一百两。
共两百。
“去牙人那里再挑个使唤的人过来,一并伺候公公,再找个男丁,老实巴交的就行,以后负责砍柴之类的体力活,剩下的银子,找人把院子里重新修葺一下。”
“银子不够了,再找咱家来拿。”
“啊……”
小玉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
主要是。
两百两银子?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笔从来没有见过的巨款啊。
“卑职见过陆公公。”
小玉在这原地呆愣的时候,汪亭已经搀扶着陆行舟走开。
陈慷迎接了过来。
他钩镰枪杵地,单膝跪下,低下了头。
陆行舟停下了脚步,问道,
“昨夜怎么没带那开弩的将领过来?”
“回禀公公。”
陈慷道,
“昨夜收拾完这里已经很晚,卑职去过公公的内宅,见公公已经歇息了,便又带着人回去了。”
“他是我手下数一数二的好手。”
“本想今早上带他过来,但要审讯那三个人犯,以及处理一些军中事务,旁人做不得。”
“便只能擅自作主,让他去忙了。”
“请公公恕罪。”
陆行舟听完了这些话,点了点头,道,
“起来吧。”
他原本以为,这陈慷有私心。
比如担心自己要拆他的兵,折他的威,所以故意压着这件事情。
原来不是。
他也觉得,这陈慷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既然情有可原,那便无妨。
“多谢公公。”
陈慷直起了身子。
一脸坦然。
他确实没有藏私防范的意思。
昨夜事情出的突然,实在忙碌的要命。
而且禁军和他之间,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妥,手续也没有交接完毕。
总是要处理的。
只能让胡中天去办。
他是个有本事的,版这些事情能利索些。
若是换了别人,还真得麻烦不少。
当然,陈慷也给胡中天说明白了其中的很多事情,包括陆行舟的欣赏。
胡中天也是觉的此安排没错。
便没有过来。
陈慷不会做那种欺上压下,小人才做的蠢事。
“陪咱家去一趟玉竹山庄。”
汪亭搀扶着陆行舟上了马车。
这辆黑色的马车,如今已经是成为了陆行舟的专属座驾。
这可不是普通的马车。
而是请工部的匠人暗中打造过的。
马车的外面,均是以铁皮进行了包裹,虽然不是很厚,但一般的弩箭,是没那么容易穿透的。
车轴,车轮,也都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
中间都加了金属。
比一般的马车坚固无数。
就连这拉扯的黑马,也是从御马监那边特别讨过来的。
这辆马车。
随便撞上两三辆普通马车,都不会坏掉。
而这匹马。
日行五百里,也不在话下。
算是皇帝给他极好的待遇了。
“玉竹山庄?”
陆行舟盘腿坐在了车厢里面,汪亭正要落下车帘,陈慷连忙问道,
“陆公公,咱们去那里做何事?”
“有什么问题吗?”
陆行舟问道。
汪亭则是抬着手,把帘子又重新掀了起来。
他举着帘子,一动不动。
“玉竹山庄,在长安城外,东十八里的锦绣山上。”
“是玄机阁的产业。”
玄机阁。
是中原江湖里,一个颇负盛名的江湖组织。
此阁内能人无数,皆为兵器,暗器,机关,阵法大师。
江湖上几乎七成的神兵利器,榜上有名的暗器,都是出自玄机阁。
无数江湖门派内的重要机关,阵法,也都是源自于此。
所以。
玄机阁几乎和整个江湖,都有联系。
其势力不可小觑。
另外一点。
玄机阁手握如此多的神兵利器,阵法机关秘密,相当于握着很多江湖人的生死命脉,或者门派的存亡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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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危险。
但却依旧有无数人,无数门派,去找他们,去求他们。
耗费无数代价。
请他们打造兵器,或者设计机关阵法等等。
天下信任?!
其原因有一。
玄机阁恪守信仰!
它屹立江湖千百年,从未泄露过任何机密。
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之下。
哪怕是一百多年前的正魔道大战。
魔教护教之阵法,乃玄机阁所设计,五方不老林。
正道之人,攻入其中后。
迟迟找不到出口。
损失惨重。
无数门派,以江湖大义,人间正道,威逼利诱玄机阁交出五方不老林的秘密。
但玄机阁阁主宁可自杀谢罪。
也没有脱口半句。
玄机阁有错。
但玄机阁绝不背叛自己的信仰。
永不出卖任何机密。
因此。
玄机阁守秘这一原则!
也是彻底被天下皆认可。
陈慷不知道陆行舟去玉竹山庄做什么,但他有必要提醒一下陆行舟。
玉竹山庄属于玄机阁。
玄机阁势大。
切莫太过于不给面子。
“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陆行舟笑了笑,也颇为有些无奈。
如果裴红衣把花名册交到了玄机阁手里,确实足够保密。
但自己想取回来,怕是也难如登天?
但是。
花名册关系着密谍司重建。
事关重大。
“那也得去。”
“出发。”
第一百二十章锦绣山
锦绣山。
堪称锦绣。
因为繁华盛开迷眼。
这原本是一座乡野之山。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了一些人。
他们忙忙碌碌。
不断的从山上山下搬运东西。
荒郊野外的,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即便是看到了,也就很快抛之脑后。
一两年的功夫过去。
某一年的春季,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这锦绣山就傲然于人前。
山分三层。
每一层都是以各种颜色不同的花海还覆盖。
远远望去。
最顶上一层,好似有云雾飘渺。
那一片似锦的繁花萦绕,多是桃粉,淡红,等。
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之色。
一座山庄若隐若现,葬在无尽花海之中。
便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
飘渺花境。
第二层。
同样是花海,但这颜色之中却多了许多深沉。
牡丹红,芍药紫,蔷薇玫等等。
就好像是一座王侯门庭,大气磅礴,威严深重。
其中还有不少侍妾婢女环绕。
便是那宫廷四海。
第三层。
亦是花海。
但却只剩黑白褐等暗沉之色。
主色之中点缀着的,也不是一些靓丽小花等,而是扭曲的蔓藤以及墨绿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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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一道道触手,要从这里面伸出来。
张牙舞爪。
这一层,没了厚重,也没有仙气。
只剩下尖锐和狰狞。
便是异乡幽冥。
这三层花海,层层而上,观之气派恢弘。
实乃人间锦绣。
但却也实打实的,让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
因为它们可不单单是用来装饰的。
三层花海,各含阵法。
或者凌厉峥嵘,或者磅礴浩瀚,或者轻柔飘渺。
但总之,都能够让人迷失其中。
不得其路。
若是硬闯,更是恐怖。
这花海里面的花,都是精挑细选的。
彼此之间的香气和花粉,都是有互相克制的作用。
正常之时。
香气怡人,对人身心皆有裨益。
但若是硬闯,破坏了其中哪一道,使得花海失去了平衡,那这香气和花粉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世间剧毒。
神仙难救。
此阵玄妙异常。
乃玉竹山庄的护庄之阵。
由玄机阁一位阵法大师所创造的,名为,锦绣海。
也是那位大师的成名之作。
希律律!
黑色马车在陈慷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锦绣山的上山之处。
一条石阶千百层。
两旁俱是繁花笼罩环绕。
山风吹过。
好似迎客般在招摇。
石阶的最顶端,便是两座石碑。
左右各雕刻着一个字。
为‘锦’‘绣’。
“那里是锦绣山的山门。”
“也与花阵暗合。”
“白日花开,这两座石碑便是自然向两侧分开,形成一道敞开着的门。”
“锦绣二字,便是如现在这般,分立两侧。”
“傍晚时分,大部分花闭了,这两座石碑便是又会合拢为一处,代表着门关了。”
“那时,锦绣相连。”
汪亭搀扶着陆行舟,慢慢登上石阶。
陈慷以及那些侍卫们,护送在左右,陈慷把钩镰枪绑在背上,腾出了双手。
不时的帮陆行舟把两边的枝桠拨开。
同时,讲着关于这锦绣山的一切他所知道的事情。
路上的时候。
他已经讲了这三层花海的玄妙。
这个时候,又开始讲这入山的规矩。
“想要入玉竹山庄,必须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众人来到了山门之处。
陆行舟打量了一下石碑,约莫两人之高。
乃是用一种不常见的黑色石头雕刻而成。
密密麻麻的花纹。
倒是还很有观赏价值。
锦绣两个字。
也不错。
形似圆润通达。
但其骨架却峥嵘冷冽。
一看便是真正的书法大家所留。
“咱们先要叩山门。”
陈慷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然后来到了这写着‘锦’字的石碑之处。
在和他基本齐平的高度。
上面镶嵌着一处铜环。
铜环恰好是在一朵雕刻出来的花纹中央。
随着陈慷轻轻叩响。
这石碑竟然像是喇叭一样,把这声音给扩大了出来。
低沉的声音,悠扬的传向了远处。
“待这守山之人看到,帮咱们通报,玉竹山庄上的主人,同意见咱们,方可。”
陈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陆行舟拱手道,
“得委屈陆公公了。”
陆行舟这身份。
虽然算不上真正的权倾天下。
但怎么找也是四品。
再加上这东厂督主的名号。
天下能让他等的人不多。
如今却在这锦绣山上,等着一群江湖人?
陈慷觉的颇为脸上无光。
“这算得什么委屈?”
陆行舟察觉出了陈慷的心意,洒脱笑道,
“技不如人,等他十分又何妨?”
“待办完了这件案子,咱们东厂真正的屹立于人前时,咱家再来拜访,便不须等了。”
陈慷听闻此言,眼中颇有几分炙热,连忙拱手,
“陆公公说的极是!”
哗啦啦!
稍许的功夫。
锦绣石碑后面的那一大片花丛,朝两边分开了。
一位身段儿妩媚,身上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女子左脸脸颊上有着一处纹身。
是一朵白花。
叫不上名字。
她目光温柔,声音里带着妩媚,欠声道,
“请问客人为何而来?”
“这是守山人。”
陈慷向陆行舟介绍道,
“我听说,玉竹山庄上的所有人,都是女子,所有的女子左脸上都是被雕上了花朵,根据花朵的形态和颜色不同,区别身份。”
“这位白花,便是最低级的吧。”
陆行舟点了点头,对那女子笑道,
“咱家陆行舟。”
“朝廷之人。”
“昨夜抓捕四海苑阁主,裴红衣,审讯得知,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在这玉竹山庄上。”
“咱家来取。”
“劳烦通报。”
白花女子微微颔首,转身退入了林中。
这花林也没有再关闭。
倒是也没有防备着陆行舟等人。
众人原本以为要等待许久,但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这白花女子便是又出现了。
“陆公公。”
“我家小公子有请。”
白花女子侧身行礼,指向了这一片繁花似锦。
“竟然是小公子?”
陈慷显然对江湖上的事情颇为了解,又是小声给陆行舟介绍道,
“这位,可不简单。”
“她真名冯谦益,乃是玄机阁阁主卓天南的养女。”
“虽然是养女身份,但被卓天南异常宠爱,待遇比那几个姓卓的子孙都好。”
“所以,这位,也养成了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她还自小喜欢女扮男装。”
“所以,就有了玄机阁小公子的名号。”
“是个难缠的人物。”
陆行舟一边听着,一边准备入山林。
汪亭,陈慷等人则是跟在了他的身后随时护卫。
这时那白花侍女道,
“抱歉。”
“小公子说了,只请陆公公一人。”
“其他人等请留步!”
第一百二十一章红青林
“公公……”
陈慷和汪亭闻言,脸色都是微变。
这锦绣山内机关重重。
他们这一群人都进去,都不敢保证陆行舟的安全。
如今,竟只要陆行舟一人进入?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陆行舟现在是他们的一切。
不容有失。
“无妨。”
陆行舟却是洒脱,兰花指捋过耳鬓发丝,笑道,
“你们在这里候着,咱家进去看看。”
他并不担心。
如今的大魏朝,朝廷根基深厚。
江湖势力哪怕再厉害,也得给几分薄面。
他又是皇权特许。
还真不信这位小公子,敢拿自己如何?
“公公保重。”
汪亭和陈慷对视了一眼,汪亭拱手道,
“小的去山脚下候着。”
两人的意思很明白。
若山上有事。
陈慷带着些许侍卫,可挡玄机阁人手片刻。
汪亭则可以用山下那匹快马离开。
将此事汇报朝廷。
这是说给那位白花女子听的,也是说给玉竹山庄听的。
陆行舟若有事。
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
“带路。”
陆行舟对着白花女子微微颔首。
“陆公公这边请。”
白花女子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头更低了些许。
她在前,陆行舟在后。
两人进入这繁花似锦之中。
随之,脚下传来哗啦啦的似乎流沙的声音。
花丛缓缓闭合。
周围情形,无非也是花枝招展。
不过这里是第一层。
异乡幽冥。
所以大部分的花都是暗色的,外加荆棘丛生,藤曼扭动,颇有几分森森鬼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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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也都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臭豆腐上点燃了香薰?
有点儿怪异。
再加上脚下的道路,更是崎岖不平。
时不时还能够感受到一些尖锐的石子硌脚。
更是让人有步履艰难的感觉。
若是寻常人进入其中,必然会被这些影响,心神不宁。
但陆行舟经历诸多大风大浪。
早已心如磐石。
气定神闲。
跟在白花女子身后,时不时还看一看这四周布置,竟然还有几分闲情逸致。
“这小太监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半山腰之处。
也就是这锦绣山花阵的第二层。
某处立着一座凉亭。
亭有八角。
古香古色。
四面的柱子都是被花藤盘绕,就连整个亭子的顶部,也是被覆盖了大半。
也就是近前才能看出这是一座亭子。
若是远些,倒是以为一团灌木。
亭里只有一人。
身材娇小,也就大概到陆行舟的肩膀之处。
脸生的不是那种常人最喜欢的精致,也不是瞳如点墨,鼻如远山般的层次分明。
脸蛋儿甚至还有点儿婴儿肥。
初看很普通。
只有左面嘴角儿上的一颗美人痣,煞是显眼。
但若仔细看,则是又能从此人脸上,眼睛里,找到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恰似和风暖光中,骤然起雷霆。
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惊艳。
她一身锦缎黑衣。
黑发束成类似于马尾的形态。
手中一柄折扇,扇面上雕刻着几朵颜色不一的花。
又有几分儒生风流。
这人正是玉竹山庄的主人。
玄机阁阁主卓天南的养女。
小公子。
冯谦益。
此刻她站在这凉亭中,左脚撑地,右腿踩在了凉亭的栏杆上。
身子借着左臂大半压在了右腿上。
全然不似温柔女子。
倒像是个随性的江湖浪子。
右手里的折扇轻轻摇动,小眼睛盯着那山下,喃喃自语。
“就是不知,能不能闯过红青林。”
冯谦益原本是不掺和这件事情的。
她玄机阁的少千金,和这东厂的密谍司也根本沾不上边儿。
但江湖事,本就是这般因缘际会。
当年她还年幼时。
曾因为玄机阁得罪了江湖恶人,而被人掳走,差点儿就丢了性命。
正巧裴红衣奉命办事。
不小心就顺手救下了冯谦益的性命。
冯谦益自然感激。
后来,又因为脾气相投,这两人竟然是成了忘年交。
大概半月前。
来玉竹山庄代父巡查的冯谦益,收到了裴红衣的一封信。
外加一个包裹。
信中言。
密谍司乙干花名册,暂存玉竹山庄。
若有人来取,请入红青林。
“他若能破,便给他真本。”
“若不能破,便给他半真半假那本。”
冯谦益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念及当年情谊,还是把这件事给应下了。
原本她看到来取花名册之人,竟然是朝廷来的。
有些担心。
但她这些年早就被卓天南惯的无法无天,也没什么太多的忌惮。
而且好奇玩闹多于其它考虑。
便守了承诺。
此刻。
陆行舟已经被带领到了红青林入口。
红青林。
只有红青两色。
红色是桃花,青色是柳叶。
桃花似笑靥。
柳叶如刀锋。
乃是创下这三层花海之阵的那位阵法大师,年轻时候所创。
后来留在这锦绣山上。
只是为了给小公子冯谦益做个玩闹之用。
但冯谦益进入其中是玩闹,但陆行舟进入其中,就不是了。
“小公子有言。”
白花女子站在了红青林之外,微微欠身,柔声道,
“您要的东西在里面的石桌上,可自取。”
“哦?”
陆行舟抬眼打量了一下这林子,轻轻微笑。
他也是懂不少的术数阵法玄妙的。
自然是能够看的出来。
内含玄机。
“江湖人,江湖气,倒是也有趣。”
陆行舟思量了稍许,将衣摆拽起来,扎在了腰间。
抬步走了进去。
既然对方布下了道,那怎么也得应。
江湖规矩。
自己目前还没那个本事去打破。
“既然如此,咱家便会会这红青林!”
呼!
陆行舟踏入那红青林的瞬间,前方传来了风声。
哗啦啦!
地上积攒了不知道多久,却一直都没有腐烂的桃花瓣,柳叶,都是被风吹了起来。
像是一道龙卷,慢慢的腾空。
哗!
当它们升到了大概两三丈的高度时,这顶部似乎被什么力量给撞击了一下。
然后轰然散开。
桃花落尽。
柳叶飞舞。
待这风消逝。
花平静。
叶沉寂。
天地之间变的鸦雀无声的时候。
桃花柳叶,红青相伴,形成了一副巨大的,覆盖了整个红青林的图案。
像是被最优雅的织锦女子,耗费了无数年月,织就上去的一般。
是柳枝桃花图。
一根根柳枝在伸展蔓延,上面低垂着的不是柳叶。
而是斑驳的桃花瓣。
颇为的玄妙。
还有几分诡异。
“小公子说,如果您撑不住,可以就地不动,不会有危险。”
“午时三刻,小公子会派人来接您出去。”
“但您若是没有本事,强行硬闯,如果有了危险,怕是无力回天!”
“请您自重。”
白花女子站在红青林之外,柔声提醒。
“替咱家谢过她。”
陆行舟以兰花指,从胸口捏出来了一张银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入流
兰花指捏着银票。
内劲慢慢灌注。
嗡!
原本柔软的银票像是变成了一道刀锋。
瞬间笔挺。
咻!
陆行舟兰花指拨动,银票便是飞快旋转着,朝着前方射出去。
呼!
银票飞舞的瞬间,这林子里的风又重新刮了起来。
这一次,可没有之前那么轻柔。
也没有那么温和。
而是完如狂风暴雨。
呼喝声更是如同野兽厉鬼。
哗啦啦!
地上铺着的那些桃花瓣,那些柳叶,纷纷的飞舞了起来。
咻!
他们好似化作了刀锋,飞快的朝着那张银票射过去。
所过之处,有低沉的呜鸣。
嗤啦!
银票飞过丈许之外,终于是被翻然而起的桃花瓣和落叶追上。
桃花从银票的中间横贯而过。
一百两的百字,被轻松撕裂。
唰唰唰!
两个半张的银票还未落地,便是被其余的柳叶给纵横交错的穿透。
碎纸屑慢慢落地。
天地之间的风也逐渐散去。
桃花柳叶,都重新隐入了那到柳枝桃花图里面。
只不过。
此时的图案,桃花不再像之前那般温柔,柳枝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纤软。
倒是有张雅无助的既视感。
“此阵分正反两面。”
半山腰上的凉亭里,小公子冯谦益手里的折扇已经合在了手里。
她居高临下审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嘴角儿上扬,
“每一面都有八处阵眼,入阵之地不同,生门也不同。”
“每走一步,正反一变,生门一变。”
“估计你是破不了的。”
冯谦益在阵法方面堪称妖孽。
自小便是浸淫此道。
而且,还有玄机阁数位阵法大师为老师。
她真正破了红青林之阵,也是用了足足七日的时间。
她觉的。
陆行舟应该是出不去的。
“阵法虽然玄妙,但却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虚伪,亦有卖弄炫耀之意。”
“难等大雅之堂!”
此刻,陆行舟依旧是站在这红青林的入口之处,没有动。
但他看着红青林的眼睛,却闪烁着光。
他的眼瞳里。
这红青林已经不是简单的柳树桃林。
而是一幅立于五行八卦阵法之上的图案。
图案在动。
桃花柳叶在飞舞。
……
柳枝生桃花。
本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这位布阵之人,却是强行将两者结合了起来,还借助阵法形成了如此图案。
看起来美观?
但实际上,就是强行拼凑而已。
陆行舟深懂术数阵法。
他虽然没有真正的布置过,设计过,但他却知道其中最深奥的,也是最关键的至理。
返璞归真。
只有真正的把阵法和天地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完全让人看不出阵法是阵法。
才是真正的大宗师。
这红青林之创立者,创立此阵时,最多是个三流。
……
陆行舟在岳麓书院学习多年。
术数阵法造诣。
不敢称一流,也是相差无几。
他破此阵。
轻而易举。
哗啦!哗啦!
他眼前的那副八卦光影,那柳枝桃花图案,很快分离了开来。
八卦闪烁,柳枝桃花重新落位。
形成了一副新的图案。
而且是立体的图案。
平地之上,桃枝摇曳,花坠落。
轰!
这一幕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光影也是乍然消失。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阵,他破了。
“红入桃花嫩!”
“青归柳叶新!”
“这阵,不入流!”
陆行舟抬起头,朝着半山腰的方向看去。
他的视线,正是小公子冯谦益所在的那处凉亭。
说话间,他兰花指捋了一下耳鬓间的发丝。
气态雍容。
骄傲。
“不入流?!好狂的太监!”
小公子冯谦益似乎能够听到陆行舟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啪的一下子,又把折扇给打开了。
雅文吧
她轻声哼道,
“我倒要看看你……”
冯谦益的话没有说完,便是嘎然而止!
因为,在她的视线所及之处。
陆行舟动了。
那道瘦削的身影,好像是闲庭信步。
一步,一步,走向红青林深处。
那柳叶,那桃花,原本应该飞舞,应该冷冽如刀,应该杀机毕现!
但这一刻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机。
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
冯谦益小眼睛一瞪,手里的折扇又是啪的砸在了左手掌心。
合上了。
陆行舟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阵法给破了?
这?
冯谦益觉的自己的认知似乎受到了一些打击。
……
再说陆行舟,一路来到了红青林中央的那张石桌前。
石桌是最普通的青石桌。
上面的纹路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就连边缘也都是显得圆润光滑。
应该是经历了多年的风霜雨雪。
石桌的旁边,是两个石凳。
自然没有人坐着。
石桌中央,则是一本书。
很厚。
足足有一个手指那么厚。
看纸张的材质,是最好的洛阳纸。
经久不褪色,而且不容易受潮,最重要的是,也不容易招虫。
“你倒是没有食言。”
陆行舟笑了笑,洒脱的坐在了这石凳上。
既然说好,破阵给花名册。
想来这石桌上,也没有什么别的机关陷阱了。
同样是。
江湖规矩。
陆行舟伸手想要去拿这本花名册,迟疑了一瞬,又是从衣摆上撕扯下来了一块锦缎。
玉竹山庄不会耍花招。
但不代表着裴红衣不会。
对方显然有所预料,所以才会把东西留在这里,请出红青阵。
以后者对自己的恨意。
难免会再有陷阱?
用锦缎把右手包裹住,陆行舟轻轻的把书拿到了近前。
《乙干花名册》
然后,他打开了第一页。
“乙干一脉。”
“一首三支九道二十七门。”
“一百三十五地星,六百七十五鬼杰。”
“皆于此。”
……
“一首。”
“裴红衣,原名裴三娘。”
“德元三十五年生人,家乡……”
……
陆行舟细细翻看,脸上笑容越来越浓。
经过一番检验。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花名册是真的。
“恩?”
不过,突然之间。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本书的纸页,正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正常的洛阳纸是很白的颜色。
哪怕是存放了很多年,陆行舟刚刚打开这本花名册的时候,依旧是白色。
但他翻看了七八页而已。
书页竟然开始泛黄了?
而同时。
那些字迹,也是有些发淡的迹象。
“此书我验过。”
“应该是被裴红衣用刹那蚁的毒液给浸泡了。”
“只要被人打开,就会加速风化。”
“我估计,一个时辰之内,应该就会彻底变成一堆残渣了。”
“你可得抓紧时间看。”
小公子冯谦益摇着折扇从红青林的另外一侧走来。
笑意盈盈。
第一百二十三章过目不忘
刹那蚁!
是一种生于西域荒漠的奇怪蚂蚁。
它的毒液有着非常奇特的性质。
当人被沾染了以后,会非常的痛苦,像是被一根根针慢慢刺入皮肤,然后这些针顺着血液流淌,流到哪里,就痛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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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毒液被血液稀释的失去了效果。
而如果被注入的毒液足够量大,那么这个人会迅速的衰老。
直到死去。
而当一些死物被注入以后,则是会产生风化的效果。
以非常快的速度失去了以前的韧性。
然后碎裂成残渣。
灰烬。
这本花名册上,就是被裴红衣涂抹上了刹那蚁的毒。
但是又做了一些保护。
以防止花名册还没有被陆行舟发现之前,就风化掉。
但花名册一旦被打开以后。
那些保护就失效了。
它开始迅速的风化,连字迹也开始变淡。
“裴红衣恨你入骨,怎么会这么轻易把花名册给你?”
“红青林,只是障眼法。”
“这上面的刹那蚁之毒,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不过你这太监倒是够小心的,一点都没有碰到上面的毒。”
“哎呀,时间好像不多了。”
“花名册要没了。”
冯谦益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坐在了陆行舟的对面。
那脸上的笑容,很像是嘲讽。
她却确实是有嘲讽的意思。
红青林。
她自诩为阵法天才,也足足用了整整七日的时间,才将其破解。
但陆行舟仅仅是用了不到一刻钟而已。
她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
心里十分不平衡。
她知道陆行舟拿到花名册之后,肯定会触动刹那蚁的毒。
所以,特意来这里看笑话了。
“多谢你的提醒。”
然而,陆行舟却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般慌乱,甚至是愤怒。
他的脸色依旧很平静。
看起来就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他一边和冯谦益说着话,一边继续翻看着这本花名册。
一页。
两页。
三页。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冯谦益,而是飞快的在花名册上面游动。
速度快的吓人。
他翻书的速度也相当的快。
“你不是想把花名册里的内容都记下来吧?”
“这本花名册几百页,数万个字,而且都是一些人名啊,地名,事迹等等,别说时间这么短,就算是给你十天半月,你恐怕也……”
冯谦益大概猜到了陆行舟的意图,折扇在石桌上敲了敲。
明显嗤之以鼻。
但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下了。
因为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
那是代表着东厂督主身份的令牌。
金色镶银的鹰鱼令。
“你若再打扰咱家,东辑事厂和玄机阁,就算是结梁子了。”
陆行舟头也不抬的说道。
冯谦益小眼睛眯起来,皱了一下眉头,最终没敢继续说话。
她可以无法无天。
也可以嚣张跋扈。
但她却不能真的傻。
红青林的事情。
是玉竹山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裴红衣的。
所以,她做了也就做了。
信守承诺。
这毕竟是玄机阁最重要的东西。
不会有人说什么。
就算是陆行舟也不会真的为此事和玄机阁结仇。
毕竟大家都是按照规矩做事的。
但此时。
红青林的事情已经结束。
冯谦益再捣乱的话,就是自寻死路了。
陆行舟或许现在收拾不了她。
但东辑事厂。
有着足够的成长空间。
来日,很有可能给玄机阁带来灭顶之灾。
冯谦益不敢以此冒险。
只能闭嘴。
哗啦啦!
哗啦啦!
风在红青林内吹拂而过,那些柳叶,桃花瓣,依旧在轻微的翻动。
一副巨大的柳枝桃花图案也是微微摇曳。
看起来也有几分美感。
但是最美的。
还是此时此刻的陆行舟。
阳光撕破了乌云,从那缝隙之间,把自己的光带着温暖和明亮倾洒了下来。
落入了红青林。
光影斑驳。
陆行舟坐在那一片光影笼罩的石桌前,飞快的翻着花名册。
书页一页页的飞快翻过。
他眼睛里,竟然闪烁着一种光。
许久了。
自从被杀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真真正正的看过一次书。
哪怕是在看东厂书籍的时候,也是没有这种投入的感觉。
这一次。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在岳麓书院上。
在那无数时光里面。
他看书。
看所有的藏书。
无论四书五经,无论道藏佛经,无论奇门术数,无论格物致知。
所有书,只要是他不理解的,没有看过的,都要看一遍。
那个时候。
还有人陪同在他的身边。
是徐盛容。
两个人也曾时常互相比试。
看谁看一本书的时间最短,记忆的东西却最多。
两人互有胜负。
但其实,每一次胜的都是陆行舟。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受到打击,有时候,会故意放慢速度。
但是……
佳人伴读,红袖添香。
都已经是过去!
那个女人她……
啪!
陆行舟看着看着,脑海里就出现了当年的那些画面。
心里无来由的一阵愤怒。
以及疯狂杀意。
他猛地用力,一巴掌拍在了这石桌上。
狂暴的力量,几乎是没有丝毫的收敛,倾泻而出。
咔嚓!
石桌裂开。
一半的桌台就这么轰隆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啊……”
冯谦益正看着陆行舟读书,发呆。
她刚刚有点痴迷。
陆行舟看书的动作,神情,尤其是眼睛里的那种光。
在刚刚那一刻。
简直是世间无法形容的风景。
冯谦益不知不觉,不受控制的,就着迷了。
被吸引了。
竟然也忘了,对方只是个太监而已!
也就是陆行舟拍碎石桌的动静,这才是惊醒了她。
“干什么你?”
冯谦益觉的脸颊有些发烫,不自然哼了一句,起身退到了一旁。
但她知道。
自己的心跳依旧很快。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呼!”
陆行舟没有动,依旧坐在原地。
手里的花名册还剩下大概四分之一。
距离一个时辰,还差一刻钟左右的功夫。
“读书,这么圣贤之事。”
“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坏了心情?!”
陆行舟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左手按住了花名册的书脊。
然后,右手再一次迅速的翻动了起来。
这一次的速度更快。
他的脑袋也是不断的左右轻微摇晃。
视线飞快浏览。
而那些字迹则像是烙印一般,涌入他的脑袋里。
“这太监,还真有点儿本事。”
冯谦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过了头来。
看着陆行舟再度沉迷于花名册之中,心里暗暗自语,
“这么厚的一本花名册,那么多内容,他不会真的全部都记住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身不由己
啪!
一个时辰即将最终逝去的时候。
陆行舟用力的,把花名册的最后一页,合了上去。
噗!
虽然时辰未到,将到,但这花名册已经是被刹那蚁的毒给腐蚀的不轻,这么一拍,便是直接散掉了。
无数的纸屑纷飞而起。
陆行舟飞快的摘掉了手上套着的布条。
这上面也沾染了毒液,被腐蚀的差不多了。
再不摘,难免受到影响。
“请。”
而这时,小公子冯谦益则是命人端着笔墨纸砚出现放在了仅剩半面的石桌上。
刚刚见陆行舟看的实在出神。
她也有些着迷。
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念头。
她要看看,陆行舟是否真的能够记住。
所以,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伺候着!
只待一个时辰过去,便给他,然后看看结果。
“多谢。”
陆行舟也没有什么迟疑。
左手捏着兰花指,轻轻的捋过了耳鬓旁低垂着的发丝,然后伸手准备研墨。
“奴婢来伺候您。”
冯谦益给那脸上雕刻着白花的女子使了个颜色,婢女急忙是走了过去。
陆行舟自然不会拒绝。
宣纸铺开。
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然后开始书写。
此时此刻。
时间紧迫。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那数万字都给写出来。
因为仓促之间的记忆,时间稍微一长,便是会减弱,出错。
所以,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掩饰自己本来的笔法。
这一刻。
他的姿态,他握笔的姿势,就是从前在岳麓书院求学的那个陆行舟。
上好的狼毫笔,蘸取了墨水。
他轻轻的在砚台上擦了一下,将多余的墨水挤掉。
然后飞快的落在了宣纸上。
一片雪白里,有着一道道如行云流水般的字迹蔓延而出。
那字,潇洒恣意。
无拘无束。
张狂骄傲。
那人,写字的时候,眼中有光。
气态风流。
好似一位执着笔墨的帝王。
笔在宣纸上滑过,似乎都有唰唰唰的声音。
冯谦益站在一旁看着,越看越心惊。
玄机阁内。
也是有一些书法大师的。
她自小也是博学众家之所长。
对书法有着颇深的造诣。
自然能够看的出来。
陆行舟的笔法,乃是天人之作。
这一笔一画。
乍看去圆润流畅,赏心悦目,但仔细一看那笔锋之间又是锋芒毕露。
能够写出这种字的人……
必然是个谦和有礼,但风骨犹存的上上君子。
联想到陆行舟之前读书的那般风采。
冯谦益已经可以断定。
陆行舟之前,必然是个相当不错的读书人。
“明明是个才子,为何……”
冯谦益目光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
时间继续流逝。
日头慢慢的从正头顶的位置,转移到了西面。
红青林里的光似乎是变的黯淡了一些。
因为阵法的缘故。
这里并没有平白无故的风。
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笔在宣纸上慢慢流淌的声音,以及婢女研墨时候偶尔传出来的嚓嚓声。
冯谦益手里的折扇慢慢在掌心里敲着。
已经完全沉浸其中。
呼!
大概半个时辰。
陆行舟长出了一口气,最后一个字落笔,将笔搭在了砚台的边缘上。
石桌的周围,已经是胡乱的扔下了大概数十张宣纸。
上面都是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
陆行舟急着写。
所以,但墨迹没有干,便没有整理,随意的扔在了石桌四周。
反正也不会丢失。
总算是全部都写完了。
也没有什么遗漏的。
“陆公公好手段。”
冯谦益对那白花婢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是去一页一页的捡起来那些宣纸。
陆行舟也没有阻止。
习惯性的去揉捏自己的右手。
手指,还有手腕。
刚刚连续写,而且是高强度的写,数万字。
他的手已经筋疲力尽。
若不是有内力撑着,根本完不成。
冯谦益摇着折扇,坐在了陆行舟的对面,盯着陆行舟,沉吟了稍许,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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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子有一事不明。”
“以陆公公这一身才学本事,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为何……要做……”
冯谦益用折扇指了指陆行舟。
意思没有明说。
但却很明显。
“你是个读书人,聪明绝顶,本事也不赖,封侯拜相都不成问题,怎么做了个太监呢?”
陆行舟没有抬头。
依旧在按捏自己的手指。
稍许,他笑道,
“如果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最适合自己的事情,那这世间,哪还有如此多的不平和怨念?”
“你身在江湖,应该也懂这个道理的。”
“人生最大的身不由己,就是身不由己!”
许久未像以前那般读书。
许久未像以前那般写字。
陆行舟几乎快要忘记了,以前的那个陆行舟。
方才一刹那。
他眼前出现了无数的过往。
有种怀念。
也有种无可奈何的多愁善感。
呼!
陆行舟说完,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好像是,将心头那般压抑,一点一点的吐了出来。
“人生最大的身不由己,就是身不由己!”
冯谦益先是愣了稍许,然后也是似有所感,忍不住大笑起来,
“确实如此。”
“陆公公,当为本公子人生知己。”
说到这里,她将折扇点在了这笔墨纸砚的边缘,问道,
“可否痛饮?”
“可。”
陆行舟点了点头。
哗啦!
冯谦益手腕一翻,折扇便是将装着笔墨纸砚的那个托盘直接推下了石桌。
笔墨纸砚散落了满地。
这墨也是把那些柳叶桃花,都给逐渐的染成了深色。
而同时。
白花婢女则是已经匆匆的取了两坛子酒过来。
这时玉竹山庄上最好的酒。
桃花沾!
“陆公公请。”
“请!”
冯谦益和陆行舟几乎是同时拍在了这酒坛的封口上,封口射了出去。
两个人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拎着酒坛碰了一下。
然后仰头痛饮。
“身不由己!”
“哈哈,人生在世,最身不由己的,便是身不由己!”
“哈哈……”
冯谦益脸上有酒,也似乎有泪。
天下江湖皆知。
她受卓天南宠爱,比卓家的几个儿子还要受重视。
稍微收敛一点。
稍微勤奋一点。
稍微有点侠义心肠。
便是前途无量。
江湖翘楚。
但,有谁知道,她根本不能!
她只有故意心狠手辣,故意无法无天,故意玩世不恭!
才能活到现在。
她哪怕是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勤奋?或者侠义?
都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陆行舟也大概能懂一些冯谦益的处境。
再说。
入宫许久。
他自己确实也积攒了无数的无奈和压抑。
从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放松,或者发泄。
此刻。
被勾起了很多东西。
好不容易,身边没有汪亭,也没有陈慷,没有宫里的任何人。
倒不如,也痛痛快快的畅饮一番,暂时抛却!
“敬!”
“身不由己!”
第一百二十五章密谍司之主
“陆公公。”
眼见着陆行舟从那繁花似锦里面走出来。
正焦急的陈慷脸色一喜,急忙是迎了过去。
他上下打量陆行舟一眼,问道,
“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
小公子之名,江湖皆知。
刁钻狠辣。
凶残无比。
而且又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真怕陆行舟在里面遇到什么麻烦。
现在见到陆行舟出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待客周到。”
陆行舟笑了笑,摆手道,
“该拿的都已经拿到手了,下山吧,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
陈慷见陆行舟不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对着身后使了个眼色,几名护卫便是拱卫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护送着他沿着石阶下山去了。
半山腰上。
小公子冯谦益站在凉亭里。
看着陆行舟的身影逐渐远去,手里的折扇,轻轻摇动。
“人生最身不由己的事情,便是身不由己!”
“你陆行舟也是个可怜人。”
“同为可怜人。”
“有朝一日,或许可以互相搀扶一把!”
啪!
她手中的折扇合拢,然后砸在了左手的掌心里。
那一双小眼睛里,闪烁出了阴森凶光。
“你抢走的东西,我迟早都会夺回来!”
“我还要让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身败名裂,让你卓家,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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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
陆行舟等人终于是回了长安城。
小玉已经按照陆行舟的吩咐,把宅子重新收拾了一遍。
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新来的两个下人,也都到位了。
女佣人。
是个中年妇人。
身子生的够宽,脸黝黑,腰臀都粗大的很。
一看就是常年干粗活的。
手上还有很多老茧。
有些地方都开裂了。
陆行舟回宅子的时候,这妇人正在洗衣服,棒槌敲打的咚咚响。
这力气也不小。
见到陆行舟出现,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吓的直接跪在了原地。
至于那个男丁。
则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干瘦干瘦的。
脸上,胳膊上,都没有点肉。
看起来就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那种。
脸还蜡黄。
好像只有两只大眼珠子挂在眼眶里。
弱不禁风的。
这孩子正在按照小玉的要求,在擦拭屋子里的灰尘,见到陆行舟的时候,同样吓了一跳。
手里一哆嗦,茶杯落在了地上。
摔成了碎片。
他也是哗啦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这就是你给陆公公找的下人?”
汪亭看着这两个新佣人,气就不打一出来。
女佣,找了个比男人还壮的。
男佣,找了个比女人还弱的。
这什么玩意儿?
他抬手就要给小玉一巴掌。
这贱婢肯定是把银子给自己贪污了。
“爷饶命。”
小玉吓的脸色惨白,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解释,
“奴婢知错了……”
“奴婢……奴婢就是见他们母子太可怜了……再没人要可能就会被赶出城去……”
“怕是会饿死……”
“奴婢没贪银子,剩下的都在这里。”
小玉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的银票掏了出来,铺在了面前。
她是在牙人那里见到这对母子的。
两人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孩子天生有哮喘。
再加上一路营养不良,就成了这样。
所有请佣人的,都不想请一个,然后再带一个累赘。
两母女就一直都没有活计。
但做母亲的,又怎么可能舍弃了自己的孩子?
只能在门口苦苦哀求。
挨个给路过的人下跪。
小玉一时心软,就把两人都带了回来。
“你这个……”
汪亭还想再骂,陆行舟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就是个下人,只要能伺候尽心,就行了,哪那么多要求?”
“主子说的是。”
汪亭抬起的巴掌瞬间收回,转身对着陆行舟一脸谄媚的笑,然后又扭头对着小玉,还有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哼道,
“还不快谢过主子。”
“谢谢爷!”
“谢谢爷!”
两个奴婢忙不迭的磕头致谢。
随后,小玉又是急匆匆的把地上的碎片收起来,拉着那个孩子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边走出屋子,小玉一边还在训斥,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害得我差点儿挨打你知不知道……”
“幸亏咱们爷是个好人,不然你们都得被赶出去!”
“那个矮子可真讨厌!”
汪亭自然是能够听到一些的,顿时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脸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留着吧。”
“没心没肺的,留在身边放心。”
“若是个长脑子的,还得提防着不是?”
陆行舟笑着端起了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么一笑。
从玉竹山庄上带下来的那点儿悲戚情绪,也都是烟消云散。
“主子所言极是。”
汪亭也是讪笑着点了点头。
旋即,他往前两步凑到了陆行舟身边,弯着腰,让自己的脸和陆行舟的视线齐平。
然后小声问道,
“嘿嘿,主子,那花名册是不是到手了?”
他的声音里有期待。
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急迫。
因为他一早就知道。
当初扳倒李因缘,自己立了那么大的功。
陆行舟却到现在都没有给任何的赏赐。
这就是在给自己留着一个大的。
也就是这密谍司。
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密谍司啊。
东厂之眼!
可想而知其中有多么大的权力。
他想想就觉的热血沸腾。
以后,他汪亭走到哪里,不都是得被人们称一声‘汪公公’?
那种万人之上的感觉。
舒坦!
“呵。”
陆行舟笑了笑,把那些卷成了纸筒的宣纸,从袖口里取了出来。
他轻轻的撕开上面缠绕着的丝带。
然后,慢条斯理的把宣纸平铺开,放在了汪亭的面前。
咕噜!
汪亭咽了口口水,身子忍不住的前倾。
眼睛里的光,更是崔璨无比。
那种热切。
掩饰不住。
“读书识字的事情,没落下吧?”
陆行舟把右手放在宣纸上,突然问道。
“没没没……”
“不管有多晚,都会把先生教的东西都再读一遍再睡觉。”
“小的现在也认了几千个字了。”
……
“拿了这花名册,沈中庭,赵怜惜,张玉竹,这三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
“自然是杀了!”
“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李因缘的痕迹也太浓,留着没意思。”
“都杀了,下面的人才好接手。”
“而且一下子空出了四个位置,肯定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钻,更方便小的操作。”
……
“拿去吧。”
“以后,你就是密谍司之主。”
“千万别步李因缘的后尘!”
陆行舟拍了拍汪亭的肩膀,然后把那花名册推到了他的面前。
“谢公公恩典!”
汪亭的心跳快到了极点,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
他抱着花名册跪在了地上。
把整张脸贴在了陆行舟的靴子上。
然后他双手捧着陆行舟的靴子,慢慢的在脸上蹭了起来。
一边蹭,一边声音里带着一些结巴,兴奋无比的道,
“公公放心。”
“小的永远唯您马首是瞻。”
“不敢有违。”
第一百二十六章做的到
转眼由春入夏。
这长安城的天气,好像是一瞬间,就变的燥热了起来。
因为长安这地理位置的缘故。
每逢入夏,空气中总是有一种沉闷粘稠之感。
就连人的身上都时时刻刻是那种黏黏的感觉。
让人十分不舒服。
这夏天,便是长安城里所有百姓公认的,最难过的一个季节了。
不过,偶尔一场雨。
也会让这天气清爽许多。
雨刚刚停没有多久,空气之中似乎还有细细的雨丝在飘落。
但是却不影响什么了。
屋檐上的雨水,也由一条细线变成了滴。
一滴滴的落下来。
砸在地面上。
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倒锥形的泥坑。
鸟雀欢快的从老槐树上飞下来,纵掠过庭院,叽叽喳喳。
小玉则是带着那个新来的孩子正教他修剪花枝。
入夏了。
这些花枝像是疯了一样长。
隔几日就得修剪一次。
“我说,臭二狗,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呀?”
小玉左手叉腰,右手指着男孩的脑门儿,连着戳了四五下,气冲冲的道,
“修剪花枝,修剪花枝,是让你剪的花枝。”
“你怎么把花都给剪了?”
“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玉姐姐别生气,别生气,我……我……”
男孩真名就叫做二狗。
家里的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
起不出来什么好名字。
也没有银子请人起个好名字。
这些年因为哮喘的缘故,怕哪天不小心没了,就一直用二狗这个名字。
民间俗话说,名字叫的越是轻贱,这命就能越长。
小玉时常偷偷跟着私塾师父后面学字。
就是负责教导汪亭那位。
所以小玉倒也是有几分文化的。
原本叫不出二狗这个名字。
但现在,眼看着这小傻蛋把花瓣剪碎了一地,气的也骂了起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你什么你?这点儿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在这府上待?难道让爷真的养个闲人啊?咱们不是那命,你得有用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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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笨手笨脚,不知道干活的时候把脑子带上?”
“我……我刚才……看姐姐你了……你刚刚闻那朵花,好看……我……”
唰!
二狗这话说出来,一下子,周围就安静了。
二狗一脸通红。
小玉也是愣了一下,脸一下子红了。
“你才几岁!”
“干活!”
……
庭院里的一切,都在陆行舟的耳中。
此刻的他,正闭着眼睛,靠在窗户前的藤椅上,休息。
脚尖有规律的点地。
藤椅不急不慢的前后摇动。
他听着窗外的那些吵闹,甚至能够听到小玉和男孩儿突然加快的心跳。
悲凉的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
自己也觉的拥有一份这样的美好的。
但是……
哇!
心情起伏不定,陆行舟勉强控制的伤势,又发作了。
他这身子猛地直起来,然后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衣服被染红。
地上也溅了不少。
斑驳的,就像是一朵朵红花。
这伤势是刚刚修炼幽冥逆转气导致的。
上次抓裴红衣等人的时候。
自己深刻的感受到了那种生死之危。
同时,他也是对武功以及兵事之间的权衡以及区别,有了更多的了解。
之前的时候。
尤其是在抓李子龙的那一次。
他也就是刚入气境,但抓李子龙这个气境后期高手的时候,却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穿云弩,天罗网。
一下子就让后者束手就擒。
那一次以后。
陆行舟心里一直有一个误判。
那便是,武林高手虽然强,但,在真正的兵戈面前,还是苍白无力的。
所以,他第二次抓裴红衣的时候。
其实心里并没有太谨慎。
他以为,裴红衣无论如何也是闯不过这些禁军悍卒的。
但是没有想到。
兵戈虽然强,但当武林高手对方不计一切代价,不计生死的时候,也会处处掣肘。
兵戈,武功。
各有千秋。
也各有不同。
不是说兵戈,就能永远压制武功,也不是说,武功就能永远压制兵戈。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陆行舟却差点儿没有想明白。
或许便是局中者谜!
裴红衣之事后。
他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所以,对自身的武功修为提升,越发的急迫。
这几日。
汪亭忙着重新整顿密谍司,陆行舟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便是抓紧时间修炼。
首先就是幽冥逆转气。
内力。
是武功的根源。
是一切的基础。
必须先要将内力提升到一定的地步,方可。
于是他接连几日,修炼。
内力逆转。
筋脉寸裂。
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人重新揉碎了再用浇水黏上。
鼻孔,耳朵,也都是分别受到了重创,出血好几次。
连续几日过去。
他的内力确实提升了不少。
现在,差不多算是到了气境中期的地步了。
只不过还没有彻底稳固。
他原本还想继续修炼,但这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即便恢复能力强。
但也是有极限的。
一连几日。
他觉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拆了线的木偶,没有了筋骨。
而且,身上还有着无数的虫子。
正不断的啃噬着自己的木头。
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啃噬的一无所有的。
那种痛苦。
无法形容出来。
今日原本好了一些的。
但无意间听到了小玉和男孩儿的这些话。
过往的悲伤。
原本都是被痛苦给遮掩了下去。
但这一刻。
又如汹涌的潮水般呼啸而来。
痛苦和悲伤在心口剧烈的冲撞,陆行舟终于是没有撑住,所以喷出了血。
“忘不掉。”
“忘不掉!”
“怎么也忘不掉啊……”
陆行舟没有力气去擦身上的血迹,他无力的重新靠在了藤椅上。
任由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流到了脖子里。
有些湿润粘稠的感觉。
像是,有一只纤细的手指慢慢划过肌肤。
即便是这种感觉,似乎也有些熟悉。
第一次和徐盛容情投意合的时候?
她抬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
就是这般。
轻轻的,温柔的,用那食指的指尖,慢慢的从自己的脸颊划过,然后游走过脖颈。
点在了自己的心口。
陆行舟依旧还记得,那画面清清楚楚。
烙印在灵魂深处。
就好像是发生在昨日,甚至此时。
“陆哥哥,容儿要你永远在你这心里,有一席之地!”
“无人,无事,能抵。”
“哪怕是这社稷,这苍生,这天地,都不如容儿一根毫发。”
“你能做到吗?”
那温柔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陆行舟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嘴里带着血,笑道,
“咱家做的到啊!”
“哪怕是毁了这社稷,葬了这苍生,颠倒了这天下!”
“咱家也要,让你知晓!”
第一百二十七章八卦游龙枪
汪亭最近在清理整顿密谍司。
有花名册在手。
再加上裴红衣,沈中庭等人的尸体,能够带来很好的震慑力。
这结果自然也是相当的不错。
基本上就没有敢反抗的。
整个密谍司乙干这一脉,全部被汪亭给拿在了手里。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
想要然这乙干一脉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视自己为主,还需要很多手段。
汪亭在市井之中混迹了这么多年。
自然是有这本事。
他先是将九道之人,分成了两拨。
一拨依旧为乙干一脉。
另外一拨则是改换为甲干一脉。
然后又分别从九道之中选出人手,做甲干和乙干的首领。
以及三支。
剩下的人手,他们自由分配调遣。
甲干和乙干各自分割完毕后,汪亭由分别给了双方一个切磋的机会。
甲干之人负责接手沈中庭留下的布庄商产以及各种渠道。
乙干之人负责接手赵怜惜的红馆。
双方谁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一切,谁能够得到张玉竹剩下的那间酒馆。
如此一来。
这两边就是一下子被对立了起来。
汪亭既可以看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也能够防止两边联手。
除了这些。
汪亭也是频繁接触了两边的首领。
各种敲打,许诺,试探等等。
总之,各种手段,无论是明面儿上的,还是下三滥的。
汪亭都是信手拈来。
没过多久。
甲乙两干的密谍司,基本上就成型了,也稳定了下来。
虽然不敢说对汪亭忠心耿耿。
但至少是能够服从。
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太监厉害。
而且还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可以说是甚为阴损。
如果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了,那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反正如今众人也已经彻底的入了东厂。
那便暂时也不生什么心思了。
先过了这一阵再说。
至于李因缘……
这几个首领原本只是九道之人,也没怎么接触过李因缘。
根本谈不上忠心或者感情。
早就都被抛之脑后了。
“这是咱家托人从神武司找到的。”
“你看看。”
处理好了密谍司的事情,汪亭就迫不及待的找陆行舟复命来了。
他心里急迫。
想要尽快查案,破案,立功。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东厂,还有他自己,真正的立于人前。
他想要问问陆行舟接下来的计划。
但此刻。
陆行舟正和陈慷交谈。
经过数日的修养,陆行舟的伤势已经基本上恢复了。
但嘴唇还是有些浅。
显然根基并没有完全恢复。
伤势恢复,也是消耗他的根基的。
说话间。
陆行舟已经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籍。
是牛皮纸做的。
上面还有一层黯淡的,有些发黑的油脂。
汪亭瞥了一眼,看了出来,这是神武司里面的武功秘籍。
“这是……”
陈慷接在手中,迟疑的翻开,眼睛突然瞪大了些。
“这是神武司内目前最高级别的枪法。”
“八卦游龙枪!”
“乃三品!”
“咱家替你拿过来了。”
陆行舟端起了茶杯,一边抿了一口茶,一边说道。
那日裴红衣之战后。
陆行舟除了发现自己的实力差,也看出了陈慷的实力不足。
都是未来要给自己做左膀右臂的人物。
不能亏待了。
他便暗中命人传信去了神武司,让赵星河选一部最好的送出来。
“三品枪法!”
陈慷看着手里的枪法,宽厚的手掌有些微微发抖。
枪法。
因为其特殊性,比寻常武功更难。
也更为难得。
一般说来,能够有一部六品左右的枪法,便是足以让一个人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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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祖传的枪法。
也是从江湖上流传下来的。
乃是七品。
即便如此,也让陈慷在一众禁军将领里面颇为显眼。
实力出众。
陈家也是有些财力,物力,人力的。
这些年,也曾耗费了无数的代价寻找更高级别的枪法,以提升陈家的底蕴。
但结果都不怎么好。
要么,有枪法之人不肯外传。
要么,便是收集到了一些不入流的枪法。
大概十年的时间。
陈家的藏谱上,也只是多了两部六品枪法而已。
陈慷因为六品七品之差没多少,再加上本身的枪法已经有所造诣,所以觉的不值得换。
就没有换。
但如今,陆行舟竟然给了自己一部三品枪法。
三品啊!
这就值得换了。
陈慷一时间激动的,都忘了下跪谢恩。
“这枪法与你的钩镰枪不同,只用一柄梨花枪,以锐利疾风见长,与你之前的钩镰枪厚重霸道完全不是一路,你若要学的话,需要多多适应。”
陆行舟从茶水之中喝出了一点茶芽儿,扭头吐在了一旁的盏里。
继续说道,
“但威力,必然是比你之前那部强多了。”
“卑职明白!”
这个时候,陈慷也是猛地反应了过来。
他向后退了半步,双膝跪地。
双手捧着那本八卦游龙枪法秘籍,放在了头顶,然后给陆行舟磕头。
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陆公公恩典,卑职没齿难忘!”
“此生此命,全托付于公公!”
“刀山火海!”
“生死之间!”
“全凭公公一句话!”
“不敢有违!”
陈慷说的是真心话。
也是肺腑之言。
他是真的感激啊。
三品枪法。
传于陈家。
这是给了陈家立足的根本。
未来,哪怕是他陈慷和东厂一并消亡,这陈家,有修炼此枪法之人在,便后顾无忧。
这部枪法,便是相当于给陈家一个未来。
陈慷岂能不感激?
“好了,起来吧。”
陆行舟的兰花指捏着茶杯的盖子,轻轻的在茶杯上抹着茶杯口,笑道,
“咱家带你入了东厂,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以后好好做事。”
“便是没有辜负咱家对你的这份栽培。”
陈慷目光严肃,再度磕头。
斩钉截铁的道,
“公公放心。”
“万死而不悔!”
……
不久后。
陈慷拿着枪法秘籍离开了。
早就等的迫不及待的汪亭,一溜烟儿的小跑着凑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嘿嘿的作了个揖。
然后,一边给陆行舟把新的茶水添上,一边陪着笑道,
“主子,密谍司那边,小的已经全都整顿好了。”
“咱们什么时候收拾誉王他们?”
他是真的等不及了。
那可是谋逆。
大功劳!
陆行舟斜着眼瞥了汪亭一眼,脸上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
他探出兰花指,轻轻的把耳鬓间的一丝下垂的黑发捏起来,然后放在了耳后。
然后柔声笑道,
“急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练手
听到‘急什么’这三个轻描淡写的字。
再看看陆行舟一脸的云淡风轻。
汪亭有点懵。
他们这次出来,不就是为了铲除誉王谋逆吗?
不就是为了捞取这天大的功劳吗?
这事能不急吗?
陆公公这什么意思?
汪亭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挠了挠头,迟疑了稍许,还是硬着头皮道,
“陆公公,小的不懂。”
顿了一下。
他见陆行舟没有说话,而是自行端起了茶壶,又是满上了茶杯,然后放在嘴边儿轻轻的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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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亭咽了口吐沫,便是继续说道,
“小的觉的,此事宜急不宜缓。”
“李因缘还在外面,虽然咱们取了他的密谍司,但他还是个祸害。”
“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炸!”
“誉王那边,小的也担心,他若继续谋逆还好,若是见东厂重启,心里有所顾忌,开始收手,或者,他不会轻易罢手,只是把原本的计划做一些改变。”
“咱们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啊!”
“再退一万步说,李因缘一旦和誉王联手,咱们就更难以下嘴了。”
“破不了谋逆大案,咱们在陛下那里说不过去啊。”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
还有一句话,汪亭没敢说。
那就是,破不了谋逆的案子他们也没有功劳。
这东辑事厂,不就是成了摆设?
他总觉的,现在应该马上下手,动手,顺着他们之前掌握的那些东西,尽快把誉王给牵进来。
这才是正道。
但是,陆行舟为什么不着急呢?
他说完了自己的想法,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陆行舟,等后者的解释。
噗!
杯子里的茶水已经见底儿了,陆行舟嘴唇儿上又是沾上了一片茶芽儿。
他在齿间嚼了一下。
有些甘甜。
但却很淡了。
然后吐在了一旁的盏上。
旋即,又是将茶杯放在了一旁。
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在这书桌上上下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主子,您……”
汪亭脸上的疑惑更加浓郁了些,好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咱家想要把那本《大学》给撕掉。”
陆行舟指着书架第二层,左侧第三列的一本青色书脊,看向汪亭,笑着道,
“你觉的,咱家可以用什么办法?”
“这……督主自然是想怎么撕就怎么撕,还需要讲究什么……”
汪亭皱着眉头,一边回答,一边领悟陆行舟的意思。
话说到一半。
他突然眼睛一蹬,似乎顿悟了。
但是又好像没有捕捉到重点。
他僵硬了下来。
不再说话。
“自己好好想想!”
陆行舟没有打扰他,又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茶杯盖被兰花指捏着,轻轻的在茶杯的口上滑动。
嚓嚓的声音。
在这屋子里面显得异常清晰。
汪亭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
大概半个时辰。
汪亭打了个激灵,然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主子想的通透!”
“多些主子点醒小的!”
“多谢主子教导!”
汪亭异常恭敬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双膝跪地,将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木地板被砸得咚咚有声。
嘎吱作响。
他想明白了。
陆行舟想要撕掉一本书。
需要什么办法?
他随便撕掉就可以了,甚至都不需要借口。
那么,皇帝想要除掉誉王呢?
大概就像是陆行舟想要撕掉这本书一样。
他是一国之君。
他一句话而已。
真的需要东厂?
真的需要陆行舟?
并不是!
他之所以重建东厂,提拔陆行舟,最根本的目的,不是铲除誉王谋反。
是别的。
另有所图!
皇帝之图谋汪亭暂时猜不到。
但猜到了这层深意。
关于誉王谋反这件事情,汪亭也就可以从更高的层面,从全局之上,来把握。
为什么皇帝一直都没有动手收拾誉王呢?
应该是故意留下来的。
给陆行舟,也给东辑事厂,一个练手的机会的。
东厂初建,根基不稳。
无论是陆行舟,还是汪亭,陈慷等人,都太嫩了。
需要经过历练才能够真正的做事。
从之前抓李子龙,后来抓裴红衣等人。
都能够看出一二。
东厂稚嫩。
虽然陆行舟智谋过人,但一帮新兵,也不足成大事。
正好誉王谋反了。
便给陆行舟等人做一个练手的靶子。
“既然是给咱们练手用的,那咱们确实不能着急了。”
汪亭咧了咧嘴,笑着道,
“案子办的太快,反倒是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等咱们东厂的人都练好了,出师了,到那时候再收拾他不吃。”
还有一些话。
汪亭没有说,也懒得说。
他知道,陆行舟肯定比自己看的还明白。
那些话就是。
到最后的时候,誉王无论是反与不反,无论做什么,都是死路一条。
注定的结局。
陛下绝对不可能留着他。
至于东厂,做为杀誉王的刀,也不需要一定要用谋反的罪名。
随便找个罪名就可以。
哪怕编造一个出来。
都足够。
所以,汪亭现在也不再担心,誉王万一不反了,怎么办?
不反了,就‘莫须有’啊!
杀人而已!
“你这脑子转的还挺快,不枉咱家提点。”
陆行舟听这汪亭的话,拿着茶杯盖的兰花指,也是简单的停顿了一下。
脸上露出了满意而且满带着赞许的笑容。
汪亭确实聪明。
稍微提点了一下,就能够想到这一层次。
很不错。
“都是主子教导有方。”
“如果不是主子提醒,小的是几辈子都想不到这一层面的。”
“反而还得坏事。”
汪亭的额头又是往前蹭了蹭,贴在了陆行舟的靴子尖上。
说完,他出其不意的。
竟然用舌头给陆行舟舔了靴子上的灰尘。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就是突然之间。
有了这种动作。
卑微的如同狗。
但是。
其实。
这一刻。
他是真的,实心实意的,非常喜欢,给陆行舟做狗的这种感觉。
因为他学到了太多的东西。
就算是狗。
时间长了,他也将会是这世界上最狡猾,最聪明的那只猎狗。
他心满意足。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呵。”
陆行舟低头看着汪亭,笑了笑,然后把茶杯里剩下的那些茶水,一仰而尽。
旋即笑着道,
“既然明白了,就别毛毛躁躁了。”
“好好练你的密谍司。”
“先从长生帮下手吧……顺便再找找李因缘,那家伙,总归是个威胁!”
“记住,杀人不是最重要的。”
汪亭用力点头,道,
“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蛰伏
暮色深沉。
夕阳在天空上染出一片殷红,就像是燃烧着的河流。
街道上的人已经是不多。
多出来的是那些灯红酒绿。
妖媚欢笑。
这里是红馆一条街。
街上有大概几十个房子,是用几栋大宅子给分割出来的。
原本有正房,有厢房,也有迎客厅。
最终都被改造成了一个个的独立房屋。
几十个房屋中间,则是一条条的门庭巷路,互相穿插。
很有一种曲径通幽的韵味。
当然,它们连通的不是幽,而是欢。
因为而这些个房屋里面。
住的便是红馆卖笑的女子。
“徐帮主,我可是早就打听过来,您最喜欢这地方。”
“早早的就给您准备好了。”
“请。”
在最东面的那条巷子里,有着几道人影出现。
前面两人,一个锦衣长袍,一个青衫短打。
锦衣长袍之人,叫沈长风。
乃是沈中庭的一位表弟。
沈中庭据说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被贼人给劫杀了。
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后来,布庄的产业,便交给了沈长风。
布庄那边有一部分生意需要长生帮的帮芒,沈长风最近正在和对方打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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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青衫短打,身材高瘦之人。
便是长生帮的帮主。
徐光宗。
两人后面还跟着几个手下。
有沈家的护卫,还有长生帮的打手。
“沈兄,你有心了。”
徐光宗看着巷口处的那一块牌子,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是他最喜欢的姑娘的牌子。
他这人。
没什么别的爱好。
除了打打杀杀,便是女人。
但是,徐光宗又不喜欢青楼里的那些细皮嫩肉的女人。
那些太娇弱了。
不小心就伤筋动骨的。
总是不得尽兴。
他喜欢这红馆里的娘们儿。
这些人,出身原本就不怎么好,有江湖落魄女子,也有常年干农活的农家女子。
一个个身体健壮。
她们接待的,又都是长安城的那些中下层之人。
各个都被操练的皮糙肉厚,能抗能打。
正对徐光宗的胃口。
所以,他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
“徐帮主喜欢,咱必须得安排上,不是吗?”
沈长风见徐光宗一脸迫不及待,也不多说,道,
“帮主尽去享受,所有一切,沈某已经都安排好了。”
“哈哈……够意思,你说的那事,包在老子身上,明儿老子就派老二过去,跟你们细谈。”
徐光宗也没有什么矜持的,大手顺着短打的领子抹了抹胸口健硕的肌肉。
笑哈哈的走了进去。
几名长生帮的打手则是守在了左右。
“那沈某先告退,徐帮主好好玩。”
沈长风对着徐光宗的背影拱了拱手,也是在沈家护卫的陪同下,离开了。
他对这里的女子,可不敢兴趣。
当然。
他也不是冲着女人来的。
他的目标,是徐光宗。
因为这沈长风,已经是东辑事厂密谍司之人,属于甲干,三支之一。
汪亭亲自提拔上来的。
沈家,也是汪亭暗中用手段,给他的。
“家主请。”
几名护卫送着沈长风上了马车,一路出了红馆巷。
车辆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这个时候,红馆小巷子的对面,一群乞丐之中,也是有着一道有些胖的影子,拄着一根树枝,从墙角站了起来。
这人乍一看蓬头垢面,混身脏烂。
而且只有一条胳膊。
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倒是可怜。
但若仔细看去,则是会发现,此人面相,竟然像是李因缘!
只不过。
他和李因缘相差太远。
别的不说,就是这体型,也瘦下来了几乎好几圈。
以前的李因缘,那就是一个肥头大耳小眼睛的超级大胖子。
足足有两百斤。
现在,虽然也胖一些,但却属于小胖。
最多一百四五十斤。
当然。
他就是李因缘。
身受重伤,断臂,实力下跌,再加上近些时日像老鼠一样藏着,心力交瘁。
他迅速的瘦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
他之所以出现在红馆附近,是为了打探消息。
也是为了推断陆行舟的一些举动以及计划。
“呼!”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李因缘拄着那根树杖,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远处。
他走的很慢。
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瘸子。
毕竟,他当年也是密谍司的主子,很多乔装潜伏的东西,也是擅长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因缘进入了一间隐蔽的小巷子。
四处无人。
他把树杖抱在怀里,脚尖点地,便是腾上了一栋宅子的院墙。
然后,朝着自己藏身的那处宅子掠去。
夜色里。
那影子飘忽闪烁。
回到了住处。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
依旧是破败不堪。
灰尘,蜘蛛网,四处都是。
就连门口的那些杂草上,也是没有留下丝毫的脚印。
依旧蛮荒。
李因缘把自己的踪迹隐藏的很好。
就算有人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也不会发现自己存在的痕迹。
李因缘落在了庭院里。
但是,没有直接进屋。
而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和隔壁宅子相邻的那处院墙墙角下,他侧着身子,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的听了一会儿。
隔壁的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声音,没有了。
因为,他暗中用了一些小手段。
那位进屋藏娇的富商,不行了。
最近也便没有过来。
“总算安静了。”
李因缘撇了撇嘴唇儿,有点儿幸灾乐祸。
然后回了屋子。
他随便拿起一个只剩下一半的破碗,舀了口瓮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然后来到桌子前。
“去去去……”
袖袍挥舞,把那些烦人的苍蝇都给赶走,他抓起牛肉,就塞进了嘴里。
“今日打探的消息有用啊……”
李因缘习惯性的坐在了桌子旁的老旧摇椅上。
他一边咀嚼着发干的牛肉,一边思考今日看到的东西。
“陆行舟没有直接对付誉王。”
“而是从长生帮开始。”
“慢条斯理的。”
“应该是在练兵啊……”
“也就是说,誉王这条线,结局一定注定了。”
“无论咱家再怎么插手,也不会翻盘了,只能另寻他路!”
李因缘一直都很聪明。
他从陆行舟最近的一系列举动,也猜了出来。
誉王这条线,结局已定。
再无翻盘的机会。
“练完兵,东厂要做什么呢?”
“或者说陛下想让他们做什么呢?”
“那才是正事。”
“才是最终让陆行舟折戟的机会……咱家得好好想想。”
李因缘闭着眼睛,把手摸索着伸到了桌子上。
伸进盘子里,抓起了一片牛肉。
他没有注意到,这上面爬着一条白白的蛆虫。
然后,就塞到了嘴里。
牛肉嚼着,李因缘慢慢思考。
夜色渐渐的深了。
好像整个天地都寂静了下来。
李因缘很享受这种安静。
这正适合他思考。
他右手食指落在了桌面上,轻轻的,有规律的敲击着。
脑海里,是一条条的思绪。
在逐渐被理顺。
“唔……”
这个时候,隔壁突然又传来了一阵让他心烦意乱的声音。
哗啦!
李因缘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从摇椅上就坐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隐约猜到了是什么声音。
迟疑了一下,他走出了屋子,然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院墙的脚落,踩着几块砖瓦,露出了头。
视线看过去。
在那个美娇妾住着的屋子里,两道人影纠缠。
屋子里的光还亮着。
那男人,是原本那位富商的管家。
富商身体不行了,最近都没怎么过来,这位美娇妾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
三番两次,就把这位管家弄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时候。
正好不快活。
“贱女人!”
“背叛主人!”
“该死!”
李因缘紧咬着牙关,脸颊上青筋暴露。
他最讨厌背叛!
第一百三十章恩同再造
城南的某处民宅里面。
发生了一件命案。
据说,仵作和衙差们到现场的时候,被那情形吓的昏倒了一个,吐了四五个。
也就那位见惯了风雨的总捕头。
勉强还能硬着头皮进屋查探。
尸体被分解了。
四分五裂。
整个屋子里全部都是血。
像是被人用血在这里画了一幅画。
最血腥的画。
妖艳而恐怖。
……
办案的捕头倒是不错。
用了两天时间。
便是发现了这案子的一些端倪,也发现了隔壁的那栋废弃宅子。
里面有血脚印。
也有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却人去楼空。
剩下的。
就毫无头绪了。
……
这件案子,实在是太过于诡异。
于是在长安城引起了一系列的传言。
市井茶坊。
酒楼小巷。
都在讨论这莫名其妙的凶杀案。
……
“总共六把袖里刀。”
“三把为阳,三把为阴。”
“阴阳可相互吸引,同阳同阴则相互排斥。”
“以此理,外加袖里刀七十二式,可变幻万千。”
“神鬼莫测。”
天空上有些阴云。
但天气总体还是晴朗的。
这式长安城最寻常的夏日天气。
粘稠的热,让人心烦。
壮实的妇人正在外面晾晒刚洗过的衣服。
二狗身体本就积弱,被这天气再一折腾,就更显得有气无力。
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陆行舟靠在椅子上,仔细研究袖里刀。
身旁的书桌上,摆放着三把刀。
大体都是金色的。
但仔细看还是有明显的区别。
有两把刀,刀柄的部位雕刻着的是阴字。
而第三把刀的刀柄上,雕刻着的是阳字。
陆行舟将阴属性的刀和阳属性的刀互相靠近。
顿时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刀柄上,传来了吸引力,两柄刀朝着彼此靠近。
吸引力并不大。
但是以内力催动的话,这吸引力就迅速呈现出飙升的迹象。
玄妙无比。
而若是两柄阴刀互相靠近,则是有明显的互相排斥之力。
同样的,初始的力量不大,但以内力催动,这排斥力就又暴增。
就像是磁石的阴阳两极。
但是,又和磁石不完全一样。
毕竟磁石没办法被内力催动而增加磁性。
“只有三把,还差三把。”
“有些不完美啊。”
陆行舟叹了口气,但还是左右手各自一把阴刀阳刀,握着,站起了身子。
这些日子。
汪亭给密谍司练兵。
他便一直在研究武功。
袖里刀,也算是有了些许的了解。
唰!
长袖舞动,刀锋飞舞。
瘦削的身影带着一种类似于舞的美感。
在这屋子里左右上下翻转了起来。
不过,刚开始修炼的时候,陆行舟并没有练习飞刀。
而是只练习执刀!
这是袖里刀的基础。
只有将这基础的三十六式执刀练习到炉火纯青,能够做到刀随心所欲,刀如人,人如刀,才能够继续练习后面的三十六式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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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
即便是这三十六式执刀,也是有些难度。
前九式。
是基础之中的基础。
就是左右手各执阴刀和阳刀一柄,然后修炼最基础的招式。
但这招式和普通刀法完全不同。
它小巧玲珑。
无法发挥出刀的霸道刚猛。
只能以刁钻诡异见长。
所以,这招式对身体的柔韧性,以及掌控能力九要求格外的高。
其中的步法。
也是堪比方寸一般。
唰!唰!
左手的刀横着划过空气,陆行舟的身子,本应该顺势旋转,但却嘎然而止,右手的刀从左臂的腋下刺出。
紧接着,又是身子一个左侧倾。
这左手里的刀斜着插向前方,也就是敌人的位置。
哐当!
陆行舟做完这两个招式的时候,双手已经几乎纠缠到了一起,没有办法继续了。
强行分开的时候,右手的刀差点儿划到左臂的手腕。
情急之下,只能把刀扔了出去。
“呼,呼……”
刀戳在了地板上,陆行舟也有些筋疲力尽。
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心有余悸。
这袖里刀当真是怪。
看招式的时候,陆行舟觉的自己已经掌握了,但修炼起来,却差点儿伤了自己。
“看来还得再研究。”
“如此诡异复杂之刀法,若是大成,这威力必然不差。”
陆行舟心里自言自语。
咚咚!
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是小玉。
按照时辰,她应该是给陆行舟送今天中午的饭菜来了。
陆行舟以最快的速度把刀和秘籍收好。
然后推开了门。
“今天就你一个?”
陆行舟没有见到二狗的影子,目光闪烁了一下。
“爷别生气。”
小玉一边端着沉沉的食案进屋,一边柔声道,
“那孩子哮喘有点发作,这天气有粘人,他实在是不舒服,奴婢就让他先休息一会儿。”
“您放心,耽误不了家里的事情。”
“实在不行的话,奴婢晚上就晚睡一会儿。”
小玉说着,把汤水端起来,放在了桌子的中央。
似乎汤还有些烫手。
她连忙是放在捏住了耳朵。
“咱家不是这个意思。”
陆行舟来到了桌旁,帮着小玉把剩下的两个盘子,一个装着的是切碎了成丝的竹笋,一个是精致的糕点。
他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沉吟了稍许,道,
“咱家是看这孩子身体孱弱,想帮帮他。”
“你有时间问问,看他愿不愿意习武,如果愿意的话,咱家托人在宫里找一份适合他的。”
“习武强身健体,总能对哮喘好一些。”
“奴婢替二狗谢谢爷。”
小玉微微欠身,道,
“等他身体好些,奴婢带他过来给爷磕头。”
“哦,还有你。”
陆行舟接过了小玉盛好的汤水,轻轻的抿了一口,又补充道,
“咱家看你时常去那先生边儿学字,若是喜欢的话,就不要偷偷摸摸的了。”
“咱家的银子给足了,你直接光明正大的进去,给个礼,请先生教你就是。”
“他不会拒绝的。”
咣当!
小玉听到这句话,手里刚刚端起来的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碗没有摔碎。
但米饭却是洒了一地。
小玉顾不得这些洒了的米饭,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用力的磕头道,
“谢谢爷。”
“您是个大好人!”
“谢谢爷,谢谢爷!”
习武。
读书识字。
对于他们这种下等阶层的人来说,根本就绝无可能的事情。
但陆行舟却给了他们机会。
这个主子。
不仅从来没有苛责他们,没有虐待,工钱也给足了。
如今,更是又给习武的机会,又给读书识字的机会。
这……
小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
恩同再造。
磕着磕着,她眼睛就红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甚至哭出了声。
“谢谢爷……呜呜……”
第一百三十一章推断
仁慈?
同情?
陆行舟似乎并没有这种想法。
他之所以给二狗学武的机会,给小玉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是为了留一手。
当初,他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留在了徐盛容身上。
所以才会输的一塌糊涂。
如今,他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他不会真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付诸于东厂。
付诸于皇帝。
他还要有自己的东西。
真正的杀手锏!
当然,现在连东厂都根基不稳,他没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建造这些的。
但却可以先埋下一些种子。
早晚会用得到的。
其实用不到反而更好!
“味道不错。”
小玉哭啼啼的离开了,只剩下陆行舟一个人在吃午饭。
汤是鲫鱼汤。
鲫鱼一般都是今天一早从城外的河里打捞上老的。
很新鲜。
加上江南的厨子精心熬制,还真是味道鲜美。
陆行舟轻轻的喝了一口。
那乳白色的汤汁入喉。
温软顺滑。
他的心情很不错。
……
吃过了午饭。
陆行舟靠在躺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也就是看看书,或者练练字。
不多时。
小玉便是二狗和他母亲过来了。
三个人又是磕头又是哭泣的,感恩戴德。
陆行舟意料之中。
读书习武。
确实是给了他们改头换面的机会。
随意安抚了几人几句,便是让他们都下去了。
陆行舟又是开始练武功。
轻功方寸。
还有那袖里刀的基础招式。
大半日的时间,就是在这般修炼之中度过。
直到傍晚的时候。
近几日一直没有露面的汪亭,从外面回来了。
“主子,小的发现一件可疑的事情。”
汪亭一边给陆行舟换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一边小声说道,
“城南的那处凶杀案,可能和李因缘有关。”
“哦?说来听听。”
陆行舟听到李因缘三个字,有了一些兴致。
“小的命人去过巡捕衙,查看了所有的案件记载,也亲自去了一趟那凶杀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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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凶手所居住的房子。”
“小的还去调查了这房子的过往。”
汪亭把自己所作的调查,详细的给陆行舟解释了一便,道,
“巡捕房的记录,凶手是单手作案,用手在内力的加持下,把人撕碎了。”
“这是其一。”
“还有,有一个老汉,和凶手所住的宅子相邻,他是打更人,所以时常回家睡觉就比较晚,据他所反应,那栋宅子,一直都很安静,但是从大概半年前,偶尔会有动静传出来,起初他以为是老鼠,并没有在意。”
“直到凶杀案发生,他才觉的蹊跷,可能半年前就有人住里面了。”
“这是其二。”
“还有,那栋宅子的主人,是富商,宅子是他金屋藏娇用的,时时贪欢,后来突然有一天,就不行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找了很多医生给看,有一名医怀疑,他是被人以内力伤了某处经脉,所以才不行。”
“再后来,他的管家和宅子里的娇妾勾搭上了,然后就被杀了。”
“这是其三。”
“其一其二,与李因缘出宫的时间,李因缘断臂,全部吻合。”
“其三,小的特意向密谍司里的那些老人,打探过一些关于李因缘的消息,三十年前,他做密谍司之主的时候,做过类似的事情。”
“外出做任务的时候,据说隔壁有夫妻同房,刺激到了他,练功差点儿走火入魔,被他给……虽然是传闻,但可信度极高。”
“三条加一起,小的觉的,那凶手就是李因缘!”
陆行舟听着汪亭分析的头头是道,略微想了想,也是微微点头。
“很有可能是他。”
陆行舟左右手分别穿过了袖子,将青衫披上。
汪亭则是弓着腰跑去了前面,帮他整理,并系上腰间的带子。
一边做这些事情,一边道,
“那小的即刻派人去顺着这条线索追查。”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先是任由汪亭将腰带给自己系好,然后又是把袖子掀起来了一些,指了指书桌后面的红木书架,道,
“去把长安城的地图给咱家拿过来。”
“是。”
汪亭从书架上取出了地图,然后慢慢的铺展在了书桌上。
然后不等陆行舟问话,他已经是在地图上指了出来一处位置,道,
“这就是李因缘藏身的地方。”
这宅子,位于城南。
东面是长安城的富人区,西面则是贫民区。
这宅子基本上算是处在中间的那条线上。
“他选的地方倒是不错。”
陆行舟打量了稍许,面露赞许。
这宅子,算是中等大小。
在贫富交界的地带,很容易被两边的人都忽略。
富人们觉的,是哪家没落了。
跟自己不在一个经济水平的,也不原理理会。
穷人们觉的,没落的人也比自己有钱。
更不去理会。
两边谁都不关注。
这宅子就相当于盲区。
再看这座宅子的布局,司面的院墙,都被其它家的宅子,或者是庭院给挡住了。
前门入巷。
后门不通街。
是一座很闭塞的宅子。
出行都很不方便。
一般人,好像都不会买。
“你去户部一趟,把长安城这几年的住宅分布图拿过来。”
陆行舟端详了一会儿,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他感觉自己能发现什么。
“好!”
汪亭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陆行舟,急匆匆的跑开了。
陆行舟站在书桌旁,低头审视着这座雄城的地图。
一笔一画的勾勒。
都尽显雄伟。
夕阳的光带着殷红,从窗户投射进来。
洒满地图。
又给它增添了几分美感。
而这个时候,陆行舟眼前的情形也开始发生变化。
他看到了一些暗合天地的阵法布置。
也看到了一些风水布置。
还有很多斑驳复杂,但是又明显暗含规律的东西。
好像是,有一幢幢房屋在地图上拔地而起,然后又逐渐塌陷。
然后一条条街道纵横交错。
街道上,有人来人往。
稍许后。
他拿起毛笔,在这地图上迅速的标记出了四个位置。
分别位于城南,城东,城北,还有城西。
四个地方。
其中城南那一处,便是李因缘曾经藏身的地方。
“如果咱家所料不错的话,掌印大人,你再次选择藏身之地,也离不了这种规律。”
“那么这四处地方,便是最有可能的了。”
“等汪亭从户部把东西拿过来,咱家再对比一下。”
陆行舟将毛笔放回了笔架上,然后轻轻的吹干了地图上的墨渍。
他以兰花指将地图慢慢捏起来,对着窗外的光线,看着上面的一笔一画的勾勒,自言自语,
“如果对的上,掌印大人,咱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谁是猎手
天刚蒙蒙亮。
夜色正在逐渐的消散。
再加上天空上有些云浮动,仅有些许的光顺着云之间的缝隙投射了出来。
将那云照耀的好像是镶了一层淡淡的银边。
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做生以的小贩。
他们没有叫喊揽客。
而是在悄无声息的收拾着摊位。
一切都好像是静悄悄的。
在这小巷子的深处,有着一栋宅子。
正如陆行舟所料,
这座宅子和之前李因缘藏身的那栋宅子很像。
坐落于两个区域中间的过度地带。
而且不怎么起眼。
属于那种大家都很容易忽略的地方。
此时此刻。
在宅子的院墙之处,李因缘站在一个带血的椅子上,猫着腰,贴在院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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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脑袋全部都遮挡在了瓦片下面。
但可以借着瓦片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形。
他在仔细的观察。
“来了!”
“终于找来了!”
李因缘看了许久,直到天色大亮,这才是从椅子上走了下来。
那张因为暴瘦而导致皮肤下垂的脸旁上,露出了阴森笑容。
他是做过密谍司之主的。
所以,对密谍司的很多手段,那是了如指掌。
通过观察。
他发现了外面的那些小贩里,有一些情况。
至少有一人是密谍司的人。
那人一边忙碌,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似乎在记录什么。
李因缘几乎可以判断出来。
对方是在找自己。
他很兴奋。
当初在城南,他之所以暴露杀人,一则,是因为真的被隔壁的声音刺激的心头火大。
二则,也是因为,他真的很想翻一局。
连续观察了陆行舟很久。
他断定陆行舟在练兵。
既然是练兵。
那陆行舟应该不会参与太多。
会尽可能的放手让手下去做。
长生帮的事情,也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
既然陆行舟插手不多,那么,这东厂的行动,难免会有破绽,或者疏漏。
汪亭,陈慷之流。
李因缘还没有放在眼里。
所以,李因缘借着暴露的机会,要给这新成立的东辑事厂,来点彩头。
算是翻一局盘。
给陆行舟点血瞧瞧!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当东厂的人找来的时候,大家来一场欢庆。
嘎吱!
李因缘单手推开了正房的屋门。
屋子里面的光线很黯淡,有点阴森的感觉,还有浓郁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嗡嗡的苍蝇正在四处乱飞。
顺着那烦人的声音看过去,几具尸体随意的躺在地上,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
李因缘当初给自己准备的藏身之地,只有一处。
暴露了以后,就没有的用了。
他选择了这处藏身之地后,便是将这家里的人全部都给杀了。
反正很快他就要再离开这里。
也就懒得处理尸体。
他坐在了餐桌旁,脚下的一具孩童的尸体挡住了他的脚,被他随意的踢到了一旁。
然后他开始用餐。
“你们能这么快找到咱家的藏身之地,倒是有点出乎预料。”
“估计,又是陆行舟点播了吧?”
“无妨啊,这一次,就算是你陆行舟亲自过来了,咱家也让能你灰头土脸!”
李因缘吸溜溜的喝着粥,脸上笑意更浓,
“如果能炸死你,更好了!”
……
“确定是这里吗?”
同一时刻。
汪亭也是正在分析密谍司的汇报。
他按照陆行舟的指点,派了三拨人分别去三处查探。
经过小心的打探,三拨人得到了不少消息。
其中,城东的那一处有异常。
根据一个小贩的反应。
有一家人,已经好像三五天都没有出门了。
因为那家每天都会在他这里买包子,给孩子带着去私塾。
这几日却没有。
而平日里,那家里也能够听到孩童的嬉闹声音。
但这几日也异常的安静。
小贩觉的奇怪。
不过,也就是随口聊聊,谁也没有当回事儿。
指不定人家去走亲戚了呢?
但是这一处异常被密谍司的人察觉,然后又仔细的在附近调查了一番以后。
确定,这确实异常。
他们怀疑李因缘就藏在了那里,而且,把宅子里的人都给杀了。
汪亭略微弓着腰。
视线在地图上慢慢的扫过。
稍许后,小眼睛里迸射处了一丝亮光,吩咐道,
“去通知陈千户,让他准备抓人。”
“是!”
应话的是一位风韵非同寻常的妇人。
约莫三十岁的年纪。
皮肤却白嫩的跟妙龄少女似的。
一双丹凤眼脉脉含情。
尤其是那身段,更让人心急火燎。
腰身纤细柔软,好似盈盈一握,胸前却浪涛一片,呼之欲出。
臀也是浑圆翘挺。
活脱脱个妖精。
这妇人,叫做程天素,是汪亭从四海苑里面挑选出来的。
裴红衣死后,汪亭也是把四海苑给整顿了一下。
这程天素,便是他选出来的代理人。
原本是九道之一。
在四海苑里做了十几年的老鸨。
也是个玲珑八面的人物。
但之前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裴红衣给收拾了。
还要出去陪客。
心里有不少的怨恨。
汪亭接手了以后,就给重新启用了,并让她做了现在的乙干之主。
负责帮自己继续管理四海苑,并继续发展乙干。
至于手脚不干净?
无所谓。
汪亭自己的手脚也从来没干净过。
只要在一定的限度之内。
他都可以接受。
“是,主子。”
程天素微微欠身,退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香气也是慢慢变淡。
“啧啧。”
汪亭看着后者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兴奋的咽了口口水。
他斜靠在椅子上,瞧着二郎腿儿,右手轻轻的摩梭着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丝按耐不住的笑。
“这娘们儿。”
“还真他娘的带劲。”
“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这风韵,可比……”
想着想着,汪亭突然用力的摇了摇头。
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别胡思乱想了。”
“现在这时候,可不适合办这种事。”
“若是被主子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等以后有机会了,什么样的女人我弄不到手?”
汪亭舔了舔嘴唇儿,小眼睛里闪烁出了更加浓郁的兴奋。
“先把李因缘给抓了!”
“立个大功!”
汪亭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恢复成了谦卑谄媚的模样儿,走了出去。
他要给陆行舟汇报一下最近的进展了。
也要准备抓李因缘了。
询问一下。
陆公公是不是要去现场观礼。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一下。
毕竟。
密谍司落在他手里这么久了,还没有正经的做出什么大事呢。
“要出彩了!”
“嘿嘿……”
第一百三十三章包围
傍晚时分。
天色开始逐渐变暗了。
云比较多,所以在夕阳的照耀下,那种火红也蔓延的格外热烈。
好像大半个天空都被点燃了一样。
因为到了傍晚,是这炎炎夏日里面最为清凉的时刻,所以,这街道上的人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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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不少。
孩童的嘻戏声也是时常起伏。
那些小贩们,也是在大声卖力的叫喊,争取这一日最后时刻的光辉。
希望把所有的东西都卖掉。
街道上的喧嚣,好像把这一天的气氛都推到了顶峰。
不过。
和这喧闹格格不入的,是城东的那一片区域。
密谍司的人们已经暗中渗透到了整个区域,一双双眼睛把这里盯的密不透风。
陈慷也已经带着那些侍卫,正慢慢的朝着李因缘藏身的那处宅子,靠近。
此时此刻的侍卫们。
已经不再穿之前的禁军铠甲了。
他们穿着的是黑色的衣服,这是东厂的制式。
皂衣。
所有人的腰间,都带着佩刀。
这也是东厂特制的佩刀。
手臂般长。
略微呈现着弯曲弧形。
刀柄上,则是雕刻着厂字,这是东厂的标致。
此刀用的是特殊金属。
以工部能工巧匠精心锻造而成。
无论坚韧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是一流的。
即便是放在江湖上,也不差。
两千禁军侍卫。
人手一把。
在后方,还有人专门负责准备天罗网,以及穿云弩。
李因缘是个高手。
就算是断臂的情况下,他也比裴红衣强。
所以,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除了穿云弩。
还有大概三百的东厂番役身上,都配备的臂弩。
这些臂弩也是精心打造的。
专门为东厂番役进行了一番调整和更改。
弩箭的尖锐部分增加的倒钩。
刺穿了人以后,能够钩住对方的皮肉,让他不敢硬挣脱。
是捉拿案犯的利器。
哗啦啦!
东厂的番役们在陈慷的指挥下,慢慢的朝着中间那栋宅子靠近的时候,一辆黑色马车也是从远处行驶了过来。
车里坐着的是陆行舟。
车子旁边跟着的,是汪亭。
“主子,这李因缘太难缠了,为了您的安全,您就在对面的茶楼上观战吧。”
有了前面两次的经验,这一次,汪亭不敢让陆行舟亲自涉险了。
李因缘可比裴红衣更厉害。
稍微失手的话。
陆行舟可能就真的危险了。
他不敢冒险。
所以,提前就给陆行舟选择好了观战之地。
就在对面街道上的茶楼。
二楼。
恰好能看到街道的全貌。
“恩。”
陆行舟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已经逐渐被封锁起来的街道,微微点头,提醒道,
“一切小心。”
“李因缘此人,不简单!”
汪亭脸上露出了笑容,拱手道,
“主子放心吧,密谍司的高手,还有两千番役,全都是到齐了。”
“他插翅难逃。”
陆行舟没有再多说,指挥着马车来到了茶楼。
茶楼里面的老掌柜正被人用刀威胁着,站在柜台后面,一动不敢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瑟瑟发抖。
他最心爱的算盘掉在地上,他也不敢捡。
陆行舟没有理会这些,从柜台侧面的茶区端了一壶茶,便是走上了二楼。
汪亭已经帮他准备好的房间。
正对着那片区域。
窗户,开了一条缝隙。
不大。
但是却正好能够让陆行舟看到一切。
“茶楼下面,会有人保护主子,他们都有臂弩,主子大可放心!”
汪亭拱了拱手,说道。
“恩。”
陆行舟点了点头。
然后,拿过来了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上。
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窗外。
汪亭还要指挥密谍司的人。
退了下去。
很快,外面的人,开始动了。
从二楼的方向看过去,一切都尽收眼底。
很清晰。
这一片方圆之内,街道纵横交错。
像是一道道的方格子。
陈慷身先士卒,带着一众番役们分别从四个方向包抄而入。
他们原本就是禁军之人,久经训练。
做了东厂番役后。
陈慷对他们更加严格。
这一番包抄,其协同作战的素质,便是显露无疑。
进退有序。
不慌不乱。
颇有军伍之风。
陆行舟在二楼看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这一阵子练兵效果不错。
至于密谍司的几位高手。
也是各自站在了自己的位置处。
他们单个的实力自然是不如李因缘,但他们联手的话,也是不错。
当然,他们主要也不是来抓或者杀李因缘的。
而是配和禁军拦截,并用天罗网捕李因缘。
四个方位。
全是李因缘的逃脱要道。
封锁的密不透风。
很快。
李因缘藏身的那处宅子,就是被彻底包围了起来。
……
“来了啊!”
宅院里。
殷红的火烧云将一片狼藉照耀的通红。
李因缘躺在摇椅上。
就在庭院正中央。
他脚尖一下一下的点着地面,这摇椅一前一后的摇动着。
嘎吱嘎吱的声音。
听起来很有规律。
他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脚步声,也听到了那些独属于密谍司的暗号声音。
所以,他知道,东厂的那些人已经来了。
他一点都没有害怕。
也没有紧张。
那脸上甚至有种解脱般的轻松。
在他的脚下。
有着七八条引线。
从他的脚下向四面八方延伸,延伸到屋子里,院墙的脚落,门口或者是门廊等等。
差不多是把整个院子给包围了。
这引线的另外一端。
便是火药。
李因缘存了很多年的东西。
都是存在曾经藏身的那处宅院里面。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火药,虽然时间长了一些,但是保存的都还很完好。
一点儿都没有受潮。
李因缘已经全部都检查过了。
引线点燃,就能够爆炸。
这些火药的威力,足以将整栋宅院,还有周围的宅子,都夷为平地。
至于东厂的人能活多少,会死多少。
他就不在乎了。
哗啦啦!
李因缘听到了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似乎已经有人站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摇椅,突然停了下来。
他从摇椅上起身,将手中的火折子,放在嘴边儿轻轻的吹了一下。
火光慢慢的烧了起来。
然后,他把火放在了引线的接头上。
嗤啦嗤啦!
引线上冒出了火星,这些火星飞快的朝着司面八方延伸了出去。
空气中。
也是弥漫处了一丝刺鼻的味道。
很明显。
砰!
这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厚重的门板碎裂开,飞溅出去。
一群东厂番役汹涌而入。
而同时,那四面八方的院墙之处,也是有着东厂番役翻身而入。
密密麻麻。
“哈哈……”
“咱家等候多时!”
李因缘大笑一声,飞快后退。
他退的方向,是唯一没有安放火药的地方。
随着他飞快后退。
这些火药的引线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不好!”
“快撤……”
最先进入宅院的那一批番役们反应了过来,惊叫出声。
轰!
平地起惊雷。
第一百三十四章刀与剑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是从门口之处最先响起的。
炙热的气浪随着一道雷鸣般的轰鸣,直接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起。
刚刚冲进来的那些东厂番役,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哗啦!
一下子就是被冲击的四分五裂,残肢断骸飞向了四面八方。
血肉模糊。
轰隆!轰隆!轰隆!
这第一声爆炸声响起之后,接二连三的爆炸,也是从宅院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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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轰然倒塌,残砖断瓦嗡嗡的四散纷飞。
中间的那栋屋子也是直接从里面炸裂。
屋顶上炸出了窟窿。
无数的瓦片飞上了半空之中。
窗户,也是被那气浪瞬间炸成了碎片。
就连墙壁也咔擦一下子,四分五裂。
不断坍塌。
那些冲进去的东厂番役们,根本都没有时间反应。
也没有时间后退。
硬生生的承受了这所有的爆炸,还有冲击。
一瞬间。
遍地疮痍,血肉满地。
“啊……”
第一批冲进院子里的人,都已经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第二品准备冲进去的番役们,则是大部分都受到了重伤。
有人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有人手臂断掉。
有人腿断掉。
也有人大半个身子被炸成了窟窿。
还有人被飞出来的瓦片击中,瓦片插进了半张脸里面。
血肉模糊。
惨叫声连连。
周围还有几栋宅子,都是还有百姓居住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也受到了波及。
李因缘安排的炸药,足以将隔壁的宅子都给炸毁。
所以这些百姓,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乌烟瘴气之中。
遍地都是痛苦的惨叫,惊恐的哀嚎。
“啊……”
咳咳!
此时此刻。
在这正对着宅院门口的那片废墟里面,两道人影也是狼狈不堪的爬了出来。
正是陈慷以及汪亭。
两个人也是没有什么反应。
直接被冲击出来的气浪给撞在了身上,然后倒飞了出去。
被埋在了一片砖瓦下面。
索性两人靠着的距离不近,这才是没有出现什么伤筋动骨。
不过,身上依旧是血淋淋的。
胸口也是一阵气血翻腾。
“保护陆公公!”
“救人!”
但这种时候,两人是来不及考虑其它事情的,一瞬间,便各自下达了指令。
汪亭带着密谍司的几位高手,还有后面一些完好的侍卫们,飞快的退出了这一片烟尘中。
然后冲向陆行舟所在的茶楼。
他此刻最担心的。
就是陆行舟。
千万别被李因缘给趁机刺杀了!
陈慷则是带着侍卫们,冲进了那烟尘火海里面。
他要救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两个人。
都急得眼睛发红了。。
“啊……”
“救命啊……”
火药爆炸产生的余波尚未散去,但因为房屋大部分的主体都是木质的,废墟则是已经迅速的燃烧了起来。
火光蔓延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已经扩散到了两边的房屋。
那场景更加的惨烈。
也更加的凄凉。
远远的,可以看到陈慷发疯般的冲进火海之中,把一个个的东厂番役,从里面给背了出来。
也不管那些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些番役,虽然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但依旧抱着自己曾经战友的尸体,嚎啕大哭。
陆行舟站在茶楼的二层。
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
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又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随后,把茶杯茶壶都用力的砸在了地上。
碎裂。
瓷片飞溅满地。
茶水,慢慢的渗透到了地板的缝隙里,只剩下那些茶叶,泛着惨白。
“陆公公!”
“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汪亭出现在了阁楼之下。
他也是受伤不轻。
蓬头垢面的。
胸口上还有大片的血迹。
头发也散乱成了一片。
他带着十几个侍卫,跪在阁楼下面。
虽然狼狈。
但见到陆行舟依旧安然无恙,他心里的担心,顿时减弱了很多。
只要主子没事。
就是万幸!
“咱家没事。”
“通知水城司,帮忙灭火,再通知金吾卫,帮忙控制现场。”
“不要把事态弄大。”
陆行舟一把推开了窗户,面色看似淡然。
但是那声音里却是有着一丝极力压制着的愤怒。
“主子……”
汪亭听着陆行舟的话,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些惶恐,打了个哆嗦。
他不知道,陆行舟这愤怒是针对的自己,还是李因缘?
“去做事吧。”
“不要再出差错!”
陆行舟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
处理灾情才是正事,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是!”
汪亭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个头,转身又带着那些侍卫,冲进了烟尘火海之中。
不管主子的怒气针对的是不是自己。
控制失态扩大。
他总是要竭尽全力的!
事后。
主子无论是打是罚,再论吧!
……
李因缘的移形换影。
乃天下轻功翘楚。
虽然比不上陈暮的乾坤一道,但依旧快的无法想象。
再加上他给自己特意留出了逃跑的时间。
以及逃跑的安全路线。
所以,一切顺利。
他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身上甚至没有什么烟尘。
只是耳朵被震的有点儿嗡嗡的。
但这不影响他的激动。
兴奋。
此刻。
他已经逃出了那条街,站在了更远处的地方。
七八道街外。
一座数丈高的钟楼之上。
他站在那黄铜所铸的大钟之侧。
黄昏的风荡漾。
吹着他那花白的头发飞舞。
黄昏的光。
照耀在他脸上。
把那些下垂的皮肤,皱纹,都照耀的异常清晰。
尤其是他那个张狂的笑。
他仅剩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千里镜。
慢慢旋转,调整好了长度距离。
他眺望远处。
爆炸之地,火海蔓延,烟尘飞溅。
无数的人在里面挣扎。
有百姓,有东厂番役。
水城司的人来了,金吾卫的人也来了,也陆续的扑进了火海烟尘里面。
场面更加的混乱一片。
李因缘眯着一只眼睛。
轻轻的挪动着千里镜,在这混乱场景里面慢慢搜寻。
他在寻找陆行舟的影子。
此时此刻。
他就是想看看,那个人的表情。
愤怒?
懊恼?
还是疯狂?
“哈哈!”
李因缘终于找到了陆行舟的脸。
后者站在对面的茶楼上,摔碎了茶壶茶杯,然后用力的推开了窗户。
似乎在对着下方的人们训斥着什么。
李因缘虽然听不清,但也看得出来。
陆行舟很愤怒。
他只是在极力的压制着。
“陆公公!”
“这还是开始。”
李因缘透过千里镜盯着陆行舟,嘴角儿慢慢的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沙哑阴笑。
“咱家已经猜到陛下想要做什么了。”
“既然咱家做不了陛下横扫天下的刀,咱家便去做那些人的斩王侯之剑!”
“他们一定会支持咱家的!”
“你我之间!”
“未来必还有一战!”
“后会有期!”
狞笑声落下。
李因缘飞身而起,落在了钟楼下的地上。
他如同幻影。
飞快的消失在了街道深处……
第一百三十五章错
深夜了。
爆炸案的现场,依旧在传来忙碌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以及人们痛苦的哭泣声。
有的人已经从废墟之中被挖了出来,他们的亲人看着尸体,悲愤不已。
有得人还没有被挖出来,不少百姓还在远处等着。
不肯回去。
水城司的人们,已经将外围的那些房屋给陆续拆除,将熊熊燃烧的火势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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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卫的侍卫们则是取代了东厂番役。
维持现场秩序。
并继续处理废墟之中的灾情。
自始至终。
陆行舟一直都在现场看着。
看着那些混乱。
那些血腥。
听着那些不断从废墟和火光之中传出来的惨叫。
他倒不是同情。
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汪亭用错了吗?
并没有!
李因缘原本就是密谍司之主,差不多可以说,密谍司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
密谍司的做事手法,李因缘应该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根本瞒不住他。
再加上汪亭也只是初掌密谍司,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才会如此轻易的落入李因缘的陷阱。
才会有如此的爆炸案。
这不是谁的错。
这是客观因素导致的。
没办法避免。
即便是往后。
汪亭若是要以密谍司来对付李因缘,依旧会束手束脚。
被对方处处占据了先机。
李因缘。
就像是火药。
如果处理不妥的话,随时可能会再爆炸。
陆行舟在想一个可能的办法。
以便于在将来在面对李因缘的时候,能够不这么被动。
“密谍司,或许不应该再延续之前的职列了。”
“拾人牙慧,总是太过于下等。”
“应该创立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密谍司。”
陆行舟目光微微闪烁。
眼瞳里。
倒映着的是那些熊熊燃烧的火光,以及炼狱般的惨烈场景。
“但是时间上……哎!”
……
哗啦啦。
黑色的马车从茶楼处慢慢的行驶了出来。
东厂的番役们拱卫在车马左右。
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陈慷一身灰头土脸,拎着长枪跟在马车右侧,表情悲痛。
这一场爆炸。
他死了几十个兄弟。
有好几个还都是他重点培养的好手。
这心情怎么能好的起来?
马车的左侧是汪亭。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因为他的实力本来就比陈慷低一些,在那次爆炸的冲撞之中,已经是受了不轻的伤。
再加上这次事故的责任首要在他。
所以这状态很萎靡。
嘴唇发白。
连走路都像是无精打采的。
陆行舟在马车里,依旧在思考之前的问题,并没有说话。
不久后。
众人都是回到了宅子。
陈慷带着那些受伤的番役们去休息治伤了。
汪亭跟着陆行舟回了屋子。
一进屋子。
汪亭直接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主子,小的犯了大错。”
“请您责罚。”
汪亭没有任何的解释,额头贴着地板,低声说道。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一则,对不住陆行舟的信任。
密谍司这么重要的东西,完全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结果,办出来这么个丢人的案子。
二则,他知道,这次爆炸,也会给东厂,给陆行舟带来很大的麻烦。
死伤无数。
民宅被毁。
而且还是在长安城里,天子脚下。
陛下会怎么想?
东厂,密谍司,都是一群废物饭桶?!
如果因此失去了陛下的宠信,东厂可能还没有开始真正的辉煌,就会呜呼哀哉了!
就算陛下依旧宠信。
但是朝中那些人们呢。
那些原本就看不惯东厂的大臣们呢?
他们会善罢甘休?
一个个言官恨不得把口水吐沫星子喷在陆公公脸上吧?
陆公公,怎么也得被罚的。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大意。
以及,自己的狂妄。
自己必须为一切承担。
汪亭低着头。
甚至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了。
因为他知道,陆行舟的性子一向是比较狠辣的。
轻饶不了自己。
陆行舟没有说话,他走到了书桌前。
油灯里的油已经是没剩下多少了,火光也有些柔弱。
陆行舟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油壶,轻轻的灌了进去,顺势把灯芯往外拽了一些。
一缕细小的黑烟窜出来。
火光好像突然之间就变亮了。
他的影子也被拉长了一些。
投射在身后的书架上。
他坐下。
座椅发出了一声嘎吱的酸涩声响。
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小的有错。”
“请公公责罚!”
“哪怕是打杀了小的,小的都没有丝毫怨言。”
汪亭又说了一句。
然后把脑袋用力的往木质地板上磕了一下。
低沉有力。
“你呀……”
陆行舟叹了口气,端起茶壶,倒上了两杯茶水。
茶已经凉了。
但还是茶。
他自己喝了一杯,然后把另外一杯推到了书桌对面,正对着汪亭的位置,低声道,
“忙了一晚上也累坏了。”
“喝了这杯茶,下去休息吧。”
“这件事,咱家会担着。”
之所以这么做。
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收买人心。
让汪亭感激涕零之类的。
汪亭这种下三滥,他想要服从你的时候,自然会服从。
他想要背叛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会背叛。
所以这些手段根本就没有用。
他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这件事,自己没办法推脱。
那些看不惯东厂的朝臣,绝对不会去指责一个小小的汪亭。
陛下,也不会去向汪亭追责。
一切的罪,哪怕是真的和自己没关系,也必须是自己来承担。
……
就像当初在司礼监更改御马监的草料之事。
没有谁会去在意是胡庸手底下的哪个小人物做的。
人们只会把矛头对准胡庸。
上位者。
享受了别人没有享受到的荣耀和权柄。
也必须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压力和责任。
这是规矩。
相反,立了功也一样。
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功劳是汪亭立下的,还是陈慷立下的。
陛下也不会在意。
所有人都会把这个功劳,安在陆行舟的身上。
……
既然没办法把自己摘出来。
那主动承担。
还能给自己留些颜面。
至于惩罚汪亭与否,陆行舟也觉的没有必要了。
如果是汪亭疏忽,或者狂妄自大,或者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导致了这次爆炸。
那惩罚必不可少。
但这一次。
陆行舟其实明白。
汪亭他真的就不是李因缘的对手。
而且,原本汪亭掌控密谍司的时间也很短,没有得心应手。
一切原因综合起来。
就相当于,让一条没有成年的狗,去对付一只在丛林里生活了多年的狼。
怎么可能不失败?
这最根本的错误,在自己这个决策者身上。
所以,他也懒得惩罚了。
因为错终归是自己的。
……
“主子……”
汪亭抬起头,看到陆行舟推过来的那杯茶,脸色有些恍惚。
迟疑了稍许。
他再一次把头埋在了地上,用力的磕了三下,
低声道,
“小的给主子添麻烦了!”
“绝对不会有下次!”
第一百三十六章白羽丹
万和宫。
老皇帝刚刚起床。
万贵妃还在榻上躺着,睡得香甜。
若是一般的贵妃,是没有资格在皇帝醒来的时候继续睡的。
那是对君上的不敬。
但是万贵妃受宠。
她比皇后都更受宠。
所以,皇帝特许。
皇帝反而还有些兴奋。
因为昨晚上的那种感觉已经久违了。
服下第一颗回光丹以后,他的各项生理机能都是有了明显的提升。
昨晚上又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征伐榻榻。
金戈铁马。
自己最宠爱的贵妃,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给爱妃准备些补身子的,等她自然醒来,给她补补。”
老皇帝一边伸着双臂让万和宫里的下人给自己穿戴着龙袍,一边小声吩咐道。
“是。”
下人微微欠身。
老皇帝收拾妥当,离开了万和宫。
还没有到上朝的时候,他要先去御书房,事先看一下朝臣们的奏折。
“陛下,出事了。”
刚出了万和宫的门口,陈暮便是往前凑了一些,小声说道。
“昨夜,长安城东发生了爆炸案。”
“死伤无数。”
“是东厂抓捕李因缘的过程中所产生,应该是中了李因缘的陷阱。”
“现在,满朝文武,都准备上在金銮殿上,敲一把呢。”
老皇帝眉头皱了一下。
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都退下。”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把里面伺候着的太监都给赶了出去。
“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老皇帝坐在了龙椅上,把眼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推到了一旁,直接问道。
“是,陛下。”
陈暮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把一封黑色的奏折取了出来。
这是陆行舟的奏折。
昨晚上写好,并一大早就派人送进宫里来的。
里面详细的写着所有关于爆炸案的一切。
没有隐瞒。
也没有推辞。
把所有的责任都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向陛下请罪。
啪!
飞快的看完了奏折,老皇帝用力的把奏折摔在了桌子上。
或许还是气不过。
一巴掌又拍在了龙案上。
“该死!”
“陛下息怒!”
陈暮见状,连忙是跪了下来。
他也是明白的。
陆行舟,是陛下钦点的,如今却被李因缘给算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陛下心里肯定不舒服。
这相当于打了陛下脸上一个耳光!
“呼!”
“呼……”
“头疼,给朕按按。”
老皇帝深深的吐出了几口气,然后把脑袋靠在了龙椅的靠背上。
“是!”
陈暮站起来,开始小心翼翼的的为老皇帝按捏起来。
时间流逝。
过去了大概半个时辰。
皇城里的钟声从远处传了出来。
差不多要上朝了。
老皇帝睁开了眼睛。
“也不怪他。”
“是朕给他的时间不多啊。”
老皇帝叹了口气,
“手底下就那两个人,自己的武功也上不得台面,有时候,光靠脑子是不行的。”
陆行舟最近的举动。
老皇帝也是知晓一些的。
当年,老皇帝刚刚执掌江山的时候,也是有过这种无奈。
纵使你有屠龙之计,但手中无刀。
又能如何?
他能明白那种无奈的苦衷。
所以,愤怒过后,便是也没有多么怪罪了。
“陛下宽容。”
陈暮躬身,将一杯北辽参茶递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老皇帝接过了茶,放在嘴边轻轻的抿着,目光在微微闪烁。
沉吟了稍许,他问道,
“大内那边,还有没有能够快速提升武功的丹药?单凭一个幽冥逆转气,朕觉的,还是太慢了啊。朕只有三年时间,不能让他准备太久的。”
陈暮思量了稍许,道,
“道门的白羽丹。”
“可提升他五十年内力。”
“还剩两颗。”
“但是……”
陈暮迟疑了稍许,补充道,
“这丹药虽然能让人实力暴涨,却也能够让人生不如死,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承受的住,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受?”
白羽丹。
是大内用来在最关键的时候备用的。
从获取了秘方开始,就只有一个人服用过。
那就是杜先隆。
当年杜先隆为了能够辅助皇帝平定天下,也是如此强行提升自己武功的。
一日破了先天。
但是,也因此一朝老矣。
寿元剧减。
那场景。
陈暮依稀还记得。
“毕竟杜公公那样的人物,世间没有几个。”
他说道,
“而且陆行舟本身还修炼了幽冥逆转气,是个损根基的武功,和当年杜公公修炼的天地同元不一样,这陆行舟根基俱损,再加上白羽丹的消耗寿元,恐怕……”
他没有继续说完。
但意思却也已经很明显了。
恐怕陆行舟时日无多。
最多五年?
便是会寿元耗尽而亡。
哒!
老皇帝将茶杯放在了龙案上,叹了口气,道,
“给他送过去一颗。”
“告诉他。”
“这场爆炸案,朕当作没有发生过,但绝对没有下次。”
“另外,你,帮着他,把白羽丹服用了。”
陈暮目光僵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陛下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帮着他。
可以是帮忙辅助,让他不出意外。
也可以是强行让他服用。
或者是诓骗他服用。
总之。
要他服用!
“还有。”
“密谍司,太弱了,朕没有时间让他慢慢重建,把你的亢龙卫,给他,让他把亢龙卫和现有的密谍司融合,加快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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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天色将暗。
鸟雀叽叽喳喳的归巢。
远处的街道上,不断传来喧嚣热闹的声浪。
就像是潮水。
冲击着陆行舟的耳膜。
甚至发出嗡嗡的鸣叫的声音。
他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感受着木质地板上传来的一丝凉意,还有那种坚硬。
面色苍白而无奈。
一丝丝的血迹,正慢慢的从他的皮肤上渗透出来,将地板染红。
比外面的火烧云还要暗一些。
屋子里。
也是充斥着那种刺鼻的血腥味道。
和傍晚时分的燥热混合着。
让人更加的心烦意乱。
“该死的!”
陆行舟咬着牙,用仅剩的一点儿力气,拨拉倒了一旁的脸盆。
哗啦一下子。
脸盆掉了下来,水洒了满地。
有水和那些血迹混合,然后彼此融入彼此。
陆行舟也感受到了更多的凉意。
他脸上的无奈,也愈发的浓郁!
刚刚,他又是强行修炼了一遍幽冥逆转气。
这一遍之后。
他应该是能够达到气境中期了。
气外放如烟霞。
内力雄浑如浪。
但是,还远远不够啊!
一个小小的裴红衣,能逼的自己走投无路!
一个小小的玉竹山庄,能逼的自己亲身入阵犯险。
一个小小的李因缘,也能逼的自己躲在茶楼里,不敢现身!
还有密谍司。
人手就那么几个!
调查个什么案件都是磨磨蹭蹭。
束手束脚!
这种压抑。
这种被动。
让陆行舟心头像是有火在燃烧。
他要报仇。
要灭徐家。
哪能这么慢的练兵?!
他等不及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过场
唰!唰!
庭院里那道身影,双手分别握着一柄阳刀和一柄阴刀,于落叶和斑驳的光影之中闪烁。
陆行舟在修炼袖里刀的基础招式。
三十六招。
袖里刀的兵器狭窄短小,若不离手,便是近战之刃。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
想险中求胜。
这招式就必须精妙到一定地步。
袖里刀乃二品武学。
自然堪称精妙。
但是这修炼难度也是成倍的增加。
再加上它与普通的刀法截然不同,更是把修炼难度提升到了一个罕见的级别。
唰!
陆行舟身子往前一蹿,双脚踩着老槐树的树干走了上去。
就像是横着在树上走路。
当走到树冠之处时。
他的身子陡然一沉,又是头朝下旋转着落向地面。
而这个时候。
他右臂往前一探,右手飞快转动,手里的刀绕着一根斜探出来的树枝,旋转过了一周。
啪!
陆行舟落在了地上,把脚下的几片落叶踩碎。
隐约有烟尘飞溅了出去。
咔嚓!
头顶上的那截树枝,也是在这时断开,歪歪扭扭的坠落了下来。
树枝端部落在了一旁。
树枝的末端,却依旧连接在老槐树的主体上。
没有彻底断裂。
陆行舟抬头看了一眼,面上有些按耐不住的烦躁。
按照他的估计。
这一刀下去,足以将这截手臂般粗的枝干斩断的。
但结果事与愿违。
“还是修炼的时间不够啊!”
陆行舟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呢喃了一声。
然后,突然再次挥刀。
唰!唰!唰!
刀锋在内劲的加持之下,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了枝头。
下一瞬间。
这截枝干便是四分五裂。
无数落叶还有木屑,朝着四周崩裂飞溅。
咻!
陆行舟也是从这枯枝残叶中走出来,然后准备继续修炼。
“主子,陈公公来了。”
这时候,院门口传来了汪亭有些紧张的声音,
“正在前厅候着。”
咻!
陆行舟手中的两柄刀,以最快的速度入了臂鞘。
然后一边回屋,一边吩咐道,
“咱家立刻就过去。”
陆行舟昨天把关于爆炸案的奏折送上去了,今日陈公公出宫来见,必然是有陛下的旨意。
他不敢耽搁。
稍许之间。
陆行舟已经是换上了正式的官服,出现在了院门口。
汪亭依旧在那里候着。
他的脸色很紧张。
弓着腰。
不断的来回踱步。
“主子……”
见到陆行舟出现,连忙是迎接了过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他觉的,陈暮陈公公很可能是带着陛下的惩罚过来的。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引起的。
他又担心,又愧疚。
“走吧。”
陆行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前院。
事已至此。
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都得接着。
他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只要不把他这东厂督主的身份给撤了,就没关系。
按照他的估计,应该不会。
目前这内廷里还没有人能够取代自己。
汪亭跟在陆行舟身后,心砰砰直跳。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厅。
陈暮正独自一人站在那前厅的正中央。
双手负在身后。
看着前厅里的一副画出神。
那是陆行舟闲暇之时所画的。
一副青竹图。
原本陆行舟就是随便画画。
但小玉偶然间看到了,觉的很好看,就让人裱起来挂在了这前厅里。
“小的见过陈公公。”
陆行舟往前两步,迈进了前厅的门槛,跪在了地上。
汪亭则是跪在了门口。
“起来吧。”
陈暮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笑着摆了摆手,视线并没有从这庆青竹图上收回来,
“这画儿不错,风萧雨瑟,青竹破土。”
“可见傲骨。”
“可见锋锐。”
“你画的?”
陈暮扭头看着陆行舟,面露询问。
他也是对画作略懂一些。
这幅画。
他看的出来里面的意境。
竹干的骨,竹叶的锋,都不简单。
“随便练笔之作,陈公公见笑了。”
陆行舟一边瞥了一眼那幅画,一边把小玉端过来的茶接到手中,然后恭敬的送到了陈暮面前,又是亲自给倒上。
“陈公公请用茶。”
“恩。”
陈暮笑着接过,坐在了主位上。
做为皇帝身边的人。
虽然他没有任何职位,但他的地位却没有人敢说不尊崇。
坐这主位。
也是完全没有问题。
“咱家为什么而来,你应该猜到了吧?”
轻轻的抿了一口,陈暮将茶杯放在一旁,眯着眼睛看向陆行舟,问道。
大家时间都挺紧张的。
他也不想浪费口舌。
“小的犯了错,有损陛下颜面,甘愿受罚。”
陆行舟也没迟疑。
后退了两步。
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给陈暮磕了个头。
他磕的很用力。
这地板都沉沉咚了一声,微颤。
“你也知道有损陛下颜面啊?”
陈暮轻哼了一声,冷声道,
“长安城爆炸,乃大魏朝建立以来第一次,还死了那么多百姓,你知不知道,这两日,朝中那些文武大臣,吐沫星子都快喷到陛下脸上了?”
“有说陛下用人不当的。”
“有说东厂不顾民生的。”
“还有说陛下不该宠信宦官。”
“有些个老东西,甚至把先帝都给搬出来了……”
咚咚咚!
陆行舟早就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东厂是所有人的威胁。
如今犯了大错。
肯定会有无数人统一起来落井下石。
他也没有任何的解释。
直接以额头触地。
声音低沉道,
“是奴才让陛下受困扰,奴才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
陈暮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力量不弱。
把那茶杯都给震的飞了起来,直接从桌边滚在了地上。
啪!
茶杯碎了。
茶叶洒了满地。
“枉陛下如此信任你。”
“你出宫这么久,什么也没有办成,反而闹出个爆炸大案。”
“让陛下颜面尽失!”
“若是依咱家的意思,当场就杖杀了你。”
“另择贤能取代之。”
陆行舟低着头,继续磕头。
但此时。
这心情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担心的了。
综合陈暮前后的表现,再听这话里话外。
他已经明白了。
这件事影响确实很大,但陛下并不会给自己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不然的话。
陈暮陈公公不会给自己说这么多废话。
他说这些,无非就是做个样子的。
走个过场之类的。
总不能自己真的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连句训斥都没有吧?
“但是啊,陛下到底是仁慈的,也念你功劳的。”
果然,陈暮话锋一转,便是又道,
“而且,陛下也理解,你这次出来,人手也不足,底子也不够,面对的人又很难缠,出错也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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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所以,陛下就不打算追究你了。”
“咱家来之前,陛下也特意交代了,朝中的那些事情,陛下会自行解决,你无需理会,也不需要担心,继续专心办你的案子便可。”
陆行舟听到这里,连忙是露出喜色,再度磕头道,
“奴才谢陛下信任。”
“谢陛下宽厚!”
陈暮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
“另外,陛下担忧你再束手束脚,让咱家顺便又给你送了点东西过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妒英才
“最近这几番事情,陛下也是知晓一些的。”
“归根到底,不是你笨,而是你自身实力太弱,这东厂又根基太浅。”
“陛下让咱家帮你把这两个问题全都解决了。”
陈暮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形锦盒。
这锦盒并不大。
也就和鸡蛋般大小。
应该是用楠木雕刻而成的,接到手中,明显沉甸甸的。
“这是……”
陆行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锦盒上雕刻的那些纹路,迟疑了一下,将锦盒正面的锁头拨开,掀开了盖子。
锦盒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玉盒。
也是方形的。
看玉的质地应该不错。
光滑白嫩圆润通透。
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一枚泛着白色的丹药。
大概有枣子那么大小。
乍一看。
好像还有光晕在流转一般。
“此为道门至宝,白羽丹。”
陈暮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按在了锦盒的盖子上,将这丹药又盖上,然后解释道,
“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你五十年的内力,乃真正的一品神丹。”
陆行舟抓着锦盒的手紧绷了一瞬。
心里明显有兴奋浮现。
五十年内力啊。
足够让他成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接下来办事,也就顺畅多了。
但下一瞬。
陆行舟又恢复了一些理智。
增加五十年的内力。
这丹药太妖孽了。
世界上不会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得之,不费功夫。
必然,也要失之。
他轻轻的抚摸着楠木锦盒上的那些高低起伏的纹路,感受着这种清晰的触感,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代价呢?”
陈暮也没有隐瞒什么,一字一顿的道,
“千刀万剐之痛,筋骨寸断之苦,脏腑枯竭之伤。”
“寿元流逝,一夜沧海桑田。”
他不想瞒着陆行舟。
毕竟,这痛苦实在太过于剧烈,如果事先没有心里准备的话,很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他就直接明说了。
“陈公公,您给小的一句准话。”
陆行舟迟疑了稍许,再度问道,
“这丹药服下去之后,小的还剩几年?”
陈暮又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武功秘籍。
青色的书脊。
被线装订的整整齐齐。
他把武功秘籍松到了陆行舟的面前,道,
“辅以回天功心法,少则五年,多则七年。”
“足够了。”
陆行舟不再迟疑,下跪,磕头,道,
“谢陛下恩典。”
“奴才领旨。”
陆行舟看的出来,也猜的出来。
陛下命陈公公把这枚丹药送过来,就是要自己服下。
就是要损耗自己的寿元,给自己换取实力。
然后继续帮他做事。
之前,那些宽宏大量,应该就是在为现在做铺垫。
也算是一种交易的条件。
陈暮说了。
这罪,罪该万死。
但陛下宽宏大量。
不仅不怪罪,还帮你解决困难。
意思就是。
二选一。
服下白羽丹,用剩下五年到七年的寿命,继续为陛下做事。
或者,罪该万死。
陆行舟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他还要报仇。
肯定不能现在死。
就只能服用白羽丹,损耗寿元。
反正。
还能剩下五年七年的。
这是他唯一在乎的。
因为,五年到七年的时间,灭一个徐家,应该足够了。
至于什么长命百岁?
陆行舟原本也不稀罕。
报完仇。
他也了无生趣,还要什么长命百岁。
早死早轻松!
所以他直接便应下了。
“哎。”
陈暮看着陆行舟这副爽快利索的态度,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
他真的是有些同情陆行舟的。
此人才华智计无双。
若是没有入宫,在外面天地,早晚能闯出一番名堂。
若大的天下,定有他一席之地。
任他蛟行云海。
翻云覆雨!
而即便是入了宫。
若是再给他几年的时间,也能够成为这内廷里一根顶梁柱。
以他手段和本事,名垂青史也不一定。
毕竟,他比之于当年的杜先隆,似乎也不差。
而且更年轻啊!
可惜啊!
可惜啊!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只是可能而已。
与他无关。
因为他已经入了宫,是了残缺之身。
也因为陛下也没有时间。
只能强行拔苗助长。
他的未来。
注定是已经毁掉的,暗淡无光的。
陈暮觉的,心里有些痛。
痛陆行舟。
也痛陛下。
也痛当年的杜先隆。
为何,这些精才艳艳之人,总是都没有好的下场?
难道真的是遭天妒吗?
“哎。”
陈暮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
“既然你接受,那咱家就帮你。”
“你让汪亭和陈慷把这宅院给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打扰。”
“咱家先帮你把白羽丹炼化吸收了吧。”
陆行舟双手捧着锦盒。
躬身道,
“多谢陈公公。”
……
哗啦啦!
汪亭和陈慷接到了陆行舟的命令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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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带着人马回到了宅子。
汪亭负责密谍司高手。
暗中布置在远处的街道四周,以防止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陈慷则是把两千的东厂番役分成了八队。
宅院内四队。
宅院外四队。
不间断的巡逻。
将整个宅院里外都包围的密不透风。
宅院外面,其余几处民宅的制高点,也都是被控制了起来。
穿云弩被搭建了上去。
天罗网也被安排在了宅院的四周。
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这宅院,已经几乎水泄不通。
汪亭守后门。
陈慷在前门。
就算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这些人的把守之中穿过去。
天色,开始慢慢的变暗了。
黄昏降临。
天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云,浓密深沉。
空气里变的燥热,烦闷。
没有一丝风。
夕阳照耀在那些云上,也不似往日的那种鲜红,而是一种压抑的黯淡。
隐约,似乎是有雷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但又是被这长安城的喧嚣热闹,给慢慢的吞没。
宅院的深处。
陆行舟的那间屋子。
已经被彻底的清空。
家具,屏风,甚至连桌椅等等,都一个不剩。
空荡荡的。
只摆着五个宽大的浴桶,里面倒上了满满的冰块。
冰块是从长安城各大酒楼专门花高价购买过来的。
是陈暮特别安排的。
为了给陆行舟化解丹药带来的痛苦。
因为他见过杜先隆服用此药。
他深知,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他心疼陆行舟。
能为后者做点儿什么,就尽量多做一些吧。
算是做前辈的。
对后辈的一些照顾。
吱呀!
屋门被小玉从外面慢慢的关闭上。
屋子里的光线变的更加黯淡。
好像被人蒙上了一层黑纱。
盘膝坐在五个浴桶中央,调整心绪的陆行舟,慢慢睁开了眼睛。
“可以开始了。”
他说道。
“你放心。”
“咱家会竭尽全力助你。”
陈暮深吸一口气,站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内息奔涌。
一丝无形的风荡漾。
他的灰白头发,陆行舟的黑发,两人的衣衫,都是猎猎而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服药
光线越来越黯淡。
因为被封锁的缘故,街道上的那些热闹的喧嚣声,越来越远。
繁华落尽。
便是寂寥。
整个屋子都死寂了下来。
只有发丝飞舞的声音。
陆行舟也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了最佳。
或者也可以说,是彻底死心。
心无活念。
便是死。
他双手捧起了那个锦盒,打开。
取出了里面的玉盒。
轻轻的揭掉了缝隙之间的那些红色的蜡。
一丝丝浓郁的药香味道从缝隙之间扩散出来。
似乎隐约还有一点光晕。
啪嗒!
陆行舟掀开了盖子,看到了里面的丹药。
白羽丹。
大概有指甲盖儿大小。
浑圆,表面荡漾着微弱的光泽。
给人很玄妙的感觉。
陆行舟以兰花指将其捏出来,指尖能够感受到上面传来的一丝热意。
这丹药不知道封存了多少年。
但却依旧热烈。
好像是陆行舟内心深处的那些情感。
即便是被背叛的那么深刻。、
那么彻底。
依旧忘不掉。
也化解不开。
爱之深。
恨之切。
便是如此吧!
“服下之后,尽量不要胡思乱想。”
“人在剧烈痛苦的时候,也容易走火入魔。”
陈暮好心提醒道。
“多谢。”
陆行舟从霎那的失神中缓和过来,然后张嘴把丹药塞进了嘴里。
轰!
一瞬之间,丹药便是融化。
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炙热气息,如同山海奔涌一般,迅速的在陆行舟的胸腹间扩散开来。
啪!
那种突如其来的灼烧剧痛,即便是陆行舟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依旧是差点儿承受不住。
他身子猛地前倾。
双手死死的抓在了地板上。
他是修炼过五毒诀的。
这指尖被内力灌注的时候,也锋锐异常。
哗啦!
木质的地板被抓出了十个指洞,他的十根手指都插入了进去。
“真的痛啊!”
陆行舟感觉,像是在身体内点燃了一团火。
那团火烧在烧肌肉,骨骼,在烧五脏六腑,在烧自己的灵魂。
也在烧自己的理智。
那痛苦从所有的地方出现,像是潮水一般,汹涌着流淌向所有的地方。
陆行舟的皮肤,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晶莹玉润。
然后变的萎缩了起来。
就好像是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上面出现了褶皱。
这些褶皱里面,还有一丝丝的鲜血慢慢的往外渗透。
这些血是黑色的。
它们渗透出来,先是形成了一个个的黑色血滴,然后又汇聚在一起,顺着肌肤上出现的那些褶皱,慢慢向下流淌。
哒!
一滴鲜血,顺着陆行舟的脸颊,落在了地板上。
然后慢慢凝固了起来。
此刻。
陆行舟的脸,也和皮肤一样。
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气血,出现了丝丝褶皱。
好似行将就木。
“呜……”
陆行舟一动都没有动。
也没有吭声。
只有喉咙里传出来的那一阵阵的呼噜声。
像是有痰咳不出来。
其实,那是他体内也渗出了血。
喉咙里也有血。
他不敢把那些血吐出来。
因为他一旦张开嘴巴,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惨叫出来。
他只能咬着牙。
一点一点。
把那些鲜血咽下去。
他感觉肠胃里一阵干呕。
这种状态持续了稍许,药效遍及了全身,然后开始涌上脑袋。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
然后,已经干瘪的脸,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充气了一样,剧烈的膨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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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巴扭曲了。
他的脸颊也变形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人放在沸水之中,在煮。
慢慢的煮。
那些炙热,从耳朵,从嘴巴,从眼睛,从鼻孔,不断的渗透到脑子里。
任由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缓解分毫。
那些热。
还在继续深入。
深入到脑海深处。
然后,所有的热在灵魂和肉体的交汇之处,天灵之处,汇聚。
呼!
陆行舟身上似乎是刮起了无形的风。
那黑发剧烈的飘动了起来。
“啊……”
这一刻。
陆行舟终于是忍受不住了,他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狂啸。
咔嚓!咔嚓!
他抓着的木地板,寸寸崩裂,木屑纷飞。
他身上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劲气,直接朝着四面八方席卷。
哗啦!
他身上的青衫直接被震碎。
变成了无数破布条。
他四周的木质地板,也是直接崩裂,无数碎木块蔓延。
轰!
这一刻。
陈暮开始动手了。
他的身影在陆行舟的周身闪烁,形成了一道屏障。
所有的劲气波动还有那些碎裂的木块,都是被他禁锢在了一个范围里。
没有造成更多的破坏。
“药力已经开始。”
“咱家会将你放入冰桶之中,帮你减少痛楚。”
“切莫胡思乱想!”
“谨记!”
陈暮的身影最终停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面色凝重。
嘱咐了一句。
然后以内力将陆行舟托举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入了第一个冰桶。
嗤啦!嗤啦!
陆行舟和冰桶里的冰块接触的瞬间,冰桶里面就冒出了一阵雾气。
那感觉,就像是把一块烧红的木炭放入冰块里面。
冰迅速的融化。
然后蒸发。
“呼……呼……”
陆行舟身上的痛,缓解了稍许,终于有了喘息的一丝时间。
“这只是开始。”
陈暮叹了口气,心有余悸的道,
“千刀万剐。”
“筋骨寸断。”
“脏腑衰竭。”
“这三个痛,才是此丹至痛。”
“你要小心,马上开始。”
咕嘟!咕嘟!咕嘟!
陈暮的话还没有彻底的落下,陆行舟的身上,便是鼓起了一个个的水泡。
就像是被沸水烫过一样。
这些水泡密密麻麻,刚开始的时候像是米粒,然后一个挨着一个。
随后它们又互相融合,变大。
当水泡变到一般大小的时候,噗的一声,开始炸裂。
有血水飞溅出来。
这还没有停止。
水泡之下的血肉,又重新开始鼓起来,然后破裂。
每一寸肌肤。
都没有幸免。
噗!
陆行舟的耳朵里传来了一声闷响,有血水顺着耳道流淌了出来。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好像世界一下子彻底的变成了死寂。
然后。
突然,又传来一阵阵的嗡鸣。
似乎耳边开始响起炸雷。
一个接一个。
噗!
陆行舟的眼睛也肿胀了,然后破裂,有血水流淌了出来。
他眼前先是猩红一片。
然后彻底黑暗。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但很快。
他又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场景。
到处都是颜色,五颜六色的浆水开始在四面八方流淌,将他包裹起来。
他在这雷鸣之中,在这光怪陆离之内。
挣扎。
噗!噗!噗!
陆行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出现了类似的迹象。
不断起水泡,不断炸裂。
“啊……”
他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用力的埋进了冰桶里面。
他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
把耳朵掏穿。
把身体从里面撕碎。
以求减轻这种痛苦……
但,无济于事。
这一刻。
他之前遇到的所有痛苦,和这一刻相比,都黯然失色。
噗!噗!噗!
他的喉咙里也传来了炸裂的声音。
一连串的气泡从冰水里面蹿上来,然后破裂开。
像是红色的花。
而那声音,则像是他的哭泣!
第一百四十章那一道惊雷
夜渐渐的深了。
那栋被封锁起来的宅院里,还是灯火通明。
东厂番役们守护在四周。
一个个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亮光。
冷冽至极。
前门的陈慷,后门的汪亭。
也都是一脸凝重。
他们一动不动。
手心里都渗透出了一丝丝的细汗。
宅院里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凄厉异常。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清晰。
尖锐。
后来的时候,变成了沙哑。
就像是风吹过破旧的窗户纸。
天空上的乌云,比黄昏的时候更加浓郁了。
夜里的风也比之前寒了一些。
不一会儿的功夫。
浠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人们都感受到了一丝湿凉凉寒意。
雨越下越大。
由细小的雨丝变成了豆大的雨滴。
咔嚓!
一道闪电从城南的方向出现,横贯了整个夜空。
好像是一道银蛇。
扭动着撕裂苍穹。
然后是滚滚惊雷,从遥远的地方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呼啸而来。
好像连这大地都颤抖了起来。
屋檐上的雨水汇聚,顺着屋檐流淌下来。
在屋檐下面的泥土之中,砸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小洞。
小洞里面的水迅速积攒满了,然后又趟出来。
庭院里。
形成了溪流。
雨水哗啦啦的顺着庭院侧面的狗洞朝着外面流淌出去。
“来,给你们蓑衣。”
“我就知道今晚上会下雨,特意去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都快穿上。”
小玉还有二狗的娘,从夜色了冒了出来。
两个人身上都抱着一堆的蓑衣。
然后冒着雨给这些巡逻的东厂番役们发放。
在他们看来。
如此大的雨,这些人如果被淋一整夜的话,肯定都会生病的。
咻!
一道寒光闪过,陈慷手中的梨花枪挑飞了小玉刚刚递出来的一件蓑衣上。
蓑衣被劲气震荡,直接炸裂开。
无数的竹篾散落一地。
陈慷冷冷的盯着那目瞪口呆的小玉,还有吓坏的二狗的娘,冷冷说道,
“滚!”
咔嚓!
一道闪电再度纵贯了苍穹。
照亮了陈慷那张脸。
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粘在了那张棱角瘦削的脸庞上。
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好像是不亚于闪电的光。
梨花枪半指着苍穹。
银芒流转。
“军爷……”
小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那二狗的娘亲连忙拽着跑开了。
她觉的,这军爷真的会杀人的。
两人远去。
陈慷手里的梨花枪也是收了回来,然后重重的戳在了地上。
青石板上流淌着的雨水。
朝着四周飞溅出去。
他冷声哼道,
“任何人不得靠近。”
“包括这宅子里的仆人也是一样!”
“是!”
所有的东厂番役,都是同时将腰刀抽出了一半,然后又轰然入鞘。
煞气森然!
……
屋子里。
似乎很安静。
因为陈暮陈公公一动不动。
陆行舟也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
陆行舟已经来到了第五个冰桶。
前面四个冰桶,都已经被他身上的热给融化了,连水都蒸发了不少。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潮潮的水汽。
像是一层雾气。
让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陆行舟也不再是那种目眦尽裂,狰狞如鬼的样子。
他蜷缩在第四个冰桶里面。
像是一条落水狗。
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了脸上。
他的身子被冰水掩盖着,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这张脸。
鸡皮密布。
耳朵里,鼻孔里,眼睛里,嘴里,都有血迹。
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
歪着脑袋。
靠在那冰桶的边缘。
“啊……啊……”
他肯定还是非常痛苦的。
因为他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痉挛,每痉挛一下,他喉咙里就会传出一阵低微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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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临死前的挣扎。
陈暮看着这一幕,眼睛有些红。
他扭过了头。
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人生至痛。
何过于此?
一朝一夕。
五十年云烟过眼!
……
屋子里似乎又是很不安静。
因为外面的雷声,雨声,风声,正不断的汹涌过来。
窗户纸被雨水拍打,被风吹打,哗啦啦作响。
听在耳中是那么的清晰。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春风和煦。
柳叶纤尘。
红日朝霞与黄鹂书声共鸣。
白衣少女坐在树荫下,被那摇曳的柳枝遮掩。
她蓦的扭过头,眉眼里尽是风流,
“陆哥哥,你说是那大唐的杨贵妃美,还是容儿美?”
……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疾风骤寒。
冷霜遍野。
婆娑树影悉悉索索。
少女站在大雪山的凉亭下,裘皮大氅似火,拥在陆行舟的怀里。
脸颊紧紧的贴着,柔声叮咛,
“陆哥哥,此去长安,朝夕不得相见,你当时时念着容儿。”
……
“咱家心里,容儿永远都是最美的。”
“你去长安一日,咱家念你一日,时时未断。”
……
“可是为什么啊?”
……
画面骤然变幻。
……
砰!
陆行舟被人掐着脖颈按倒在了冰冷的石桌上。
石桌上。
他精心准备的那些点心,小菜,都是被无情的扫到了地上。
杯盏碎裂。
酒水洒了满地。
他打算赠给心上人的诗词,也是随着风飘散出去。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是相思半是醉。”
利刃,一点一点插入了心口。
搅动。
鲜血飞溅。
……
“啊!”
第五座冰桶里面的陆行舟,突然是睁开了眼睛。
血红色的眸子里面。
像是有火光燃烧了起来。
映衬着那张鸡皮褶皱的脸庞,看起来好像是魔鬼。
他看不到东西。
他听不到声音。
但是,他能感受到痛。
粉身碎骨之痛。
魂飞魄散之痛。
生无可恋之痛!
所有的痛。
汇聚成河。
在他的心头,凝聚成了一个念头。
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哗啦!
他艰难的从冰水里把手臂伸了出来。
用那双好像已经干瘪的双手,抓住了冰桶的边缘,然后十指紧绷。
他咳嗽着。
鲜血顺着嘴角儿流淌了出来。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弓着腰。
低着头。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咽的沙哑之声。
像是在哭。
又像是在笑。
“为什么……哈哈……咳咳……此仇不报……枉过活!”
哗啦啦!
哗啦啦!
冰桶里的水,好像是要沸腾了一般,突然开始剧烈的翻滚了起来。
里面的冰块被搅动的不断互相碰撞,然后碎裂。
就连着冰桶,也是嘎吱摇晃起来。
他身上。
开始有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气息,慢慢的从体内向外逸散。
好像控制不住一样。
噗!噗!噗!
他的毛孔里,从头到脚,都往外飙射鲜血。
他抓着冰桶的手。
越来越用力。
他的身子,也越来越佝偻。
他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剧烈,好像撕心裂肺,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
“啊……”
突然,又是一道声嘶力竭的狂啸。
他猛地直起了身子。
轰!
那些气浪终于是失去了控制,然后呈现着环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哗啦!
整间屋子的所有窗户,瞬间被炸裂。
残骸纷飞。
就连屋顶上的那些瓦片,也是哗啦啦的碎裂了不少,又顺着屋顶坠落下来。
还有那不断降落的雨水,也是被这气浪冲的倒飞回去。
这一瞬间。
宅院方圆数十丈。
竟然没了雨丝。
就连地面上的那些流淌着的雨水,也是被掀飞起来,像是浪潮一般涌向了远处。
咣当!
咣当!
屋门剧烈的开合,不断的在墙壁上撞击。
发出低沉的闷响。
陈暮。
砰的一声,被那气浪震的飞出了屋子,重重的落在了雨幕里。
他发丝凌乱。
他身上的衣衫破碎了不少。
他落地之后,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蹬蹬的倒退了十几步。
这才是勉强停了下来。
他后退的过程中,那些撞在他身上的雨水,都是被震成了雾气。
他每倒退一步。
脚下的青石砖,都是寸寸崩裂。
脚下的雨水,也是炸裂成水汽。
好像蒸发了一样。
他停下以后,这面色又是一阵变幻,哇的一声。
喷出了一口殷红鲜血。
他的衣衫,红了。
他面目凝重。
甚至是充满了忌惮。
死死的盯着那已经几乎变成了废墟的屋子。
咔嚓!
一道闪电,从苍穹里倾泻而下。
将屋子里的情形。
瞬间照亮。
第一百四十一章青丝转白发
那电闪雷鸣中。
那万千雨幕下。
那破败颓然的废墟里。
走出了一道身影。
他披上了一件简单的长袍,把那刚刚被白羽丹折磨的几乎破烂的肉身,给遮掩了起来。
他佝偻着。
像是比之前矮了半头。
他面容憔悴。
甚至可以说是干瘪。
皮肤褶皱连连。
上面还挂着一些血肉。
两个眼窝深陷了下去,眼眶周围一片乌黑。
眼睛里还有些血迹。
眼眶里面,好像还有一些粘稠的,不知名的膏状物。
此时此刻。
陆行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煮烂的人。
他慢慢的从废墟里面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了雨幕之下。
轰隆!
闪电带来的惊雷,终于是从远处滚滚滚而来了。
震的人们耳膜生疼。
雨水冲刷着陆行舟身上的斑斑血迹,还有那些碎裂的血肉。
那道身影,变的清楚起来。
因为血迹和破烂的碎肉被冲刷掉。
显露出了下面的皮肤。
那真的是。
见着动容。
闻着惊心。
全身上下的皮肤,上面变的坑坑洼洼。
因为是刚刚形成的,自然还没有愈合。
那些坑里面,能够看到血肉。
雨水落在上面,积聚起来,然后聚满了以后,又慢慢的溢了出来。
顺着陆行舟的手臂,脸颊,慢慢的流淌到地上。
青袍已经完全湿透了。
贴在陆行舟的身上。
青袍很薄。
贴的很紧。
然后,也能够看到青袍上印出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印记。
陆行舟的脸上,也是如此。
坑坑洼洼。
眼睛里也有着一些孔。
眼白和眼黑,都看起来斑驳不堪。
雨水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了些。
雨滴不断的击打着身上的那些坑坑洼洼。
一下一下的。
肯定是很痛苦的。
但是,陆行舟丝毫没有感觉。
他已经麻木了。
“呵呵……呵呵……”
“朝夕五十年!”
“一步入先天!”
“呵呵……”
陆行舟旁若无人的呢喃了稍许,然后突然握紧了拳头,仰天长啸。
“啊!”
轰!
狂暴的气浪,毫无预兆的从他的体内呼啸而出。
好像是形成了一道实质般屏障,然后重重的撞击在了这雨幕之上。
嗤啦!
瞬间的功夫。
所有的雨幕被硬生生的震成了水雾。
烟雾缭绕。
而陆行舟脚下的那些青石板,也是哗啦啦的碎裂开来,然后如同是浪潮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翻卷出去。
砰!砰!砰!
距离比较近的几名东厂番役,直接被撞在身上,闷哼一声,就飞了出去。
轰!
这浪潮最终重重的撞在了宅院的墙壁上,那残破的屋子的墙壁上,还有老槐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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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庭院里的那些花上。
咔嚓!咔嚓!
墙壁裂开了,砖瓦碎裂。
哗啦啦!
老槐树剧烈的摇晃,无数的落叶飞了下来,又慢慢的被雨水打落,浇在了地上。
流淌向远处。
有些落叶堆积在了一起,堵塞了雨水的道路。
眼看着雨水越来越高。
然后噗的一下子。
堆积的落叶被再度重开,流淌而去。
砰!砰!
花盆碎裂,娇艳的花和泥土混在一起,飞入雨中。
花瓣凋零。
黑色的泥土融入雨水中,然后随着这种冲刷逐渐变淡。
天地之间。
非常的安静。
除了那些雨声,雷声,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
此时此刻,都紧张的盯着陆行舟。
目光灼灼。
他们都已经忽略了这雨,眼中只有那道残破不堪的身影。
啪!
屋檐上的一块瓦片,最终支撑不住,被雨水冲刷了下来。
它掉在地上,碎裂成好几片。
也打破了这种死寂。
“陆行舟,你……”
陈暮的眉头皱着,低声询问。
说话的时候,他想往前一步查探情况,但抬了抬脚,又停了下来。
他不太敢。
刚刚陆行舟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超他了。
必然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入了先天了。
而且,看这情况,怕是在先天初期内,也是巅峰了。
陈暮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而更让他迟疑的是。
陆行舟刚刚那一瞬间表露出来的杀意。
磅礴浩瀚。
给人一种,他生无可恋,与天地为敌的疯狂感觉。
陈暮那一瞬间觉的。
陆行舟要捅破了这天!
毁了这地!
那种不顾一切的杀意,是陈暮从没有见过的。
他担心。
担心陆行舟已经走火入魔了。
如果真的那般,恐怕这在场的所有人……
心里这么想着。
陈暮手腕微微翻转,黑骨刀从袖口里露出了半截刀柄。
“陈公公。”
“咱家无事!”
就在这时。
陆行舟说话了。
他抬起头,略微歪着脑袋,盯着陈暮右手里的半截黑骨刀。
他咧开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配合着脸上的那些坑坑洼洼。
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轰!
一瞬间,陆行舟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轰!
下一瞬间,陆行舟的身影出现在了陈暮的对面。
他伸手。
去拿陈暮的黑骨刀。
唰!
陈暮目光凝重,身子向后退。
咻!
陆行舟的身子折转,方寸施展。
咻!
陈暮的瞳孔微缩,乾坤一道施展。
砰!砰!砰!
两个人每走出一步,这地上的青石板便是会被踩碎一片。
碎石纷飞。
砰!砰!砰!
两人周身的劲气飞舞,那些落下的雨滴,遇到这些劲气,直接就炸裂成蒸汽。
陆行舟和陈暮的身上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
这白雾越来越浓郁。
把两人的身影包裹的朦胧了起来。
原本就让人眼花缭乱。
现在更是看都看不清楚。
咔嚓!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人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再一次将这雨幕下的黑暗撕裂。
两个人的身影,也是豁然分开。
陆行舟回到了原来所立着的位置。
陈暮也是回到了起点。
咔嚓!
两个人身影停下的时候,因为要卸力,脚下的青石板,再度碎裂。
碎石纷飞。
就连那些积攒成河的雨水,也是飞溅了起来。
呈现着一种圆形浪潮迹象,朝着四周扩散出去。
哗啦!
两个人距离不过丈许。
这两圈雨水互相冲撞,在两人的中间爆炸开来,又是形成了一道一人之高的水幕。
哗啦啦!
哗啦啦!
水幕最终落下。
雨,还是雨。
浠沥沥的下。
地上的雨水,依旧成河。
哗啦啦的流。
陆行舟抬起了头,举起了右手。
他的掌心里反握着的,便是陈暮的那柄黑骨刀。
“陈公公,承让了。”
陆行舟松手。
咻!
黑骨刀带着锋锐劲气,割裂了雨幕,射向陈暮。
啪!
陈暮抬手接住。
这身子,又是被震的倒退了半步。
“你已入先天。”
“恭喜了。”
陈暮尽力将握着黑骨刀的手稳住,不让他颤抖,目光凝重的说道。
此时。
陆行舟之强!
超乎他想象!
比当年杜先隆刚服用完丹药的时候,还要强三分!
怕是这天下。
也没有几人能拦得住他了。
陈暮又是喜。
又是紧张。
甚至还有点悲。
百感交集。
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何喜?”
陆行舟笑了笑,兰花指捻过被雨水打湿成绺的黑发,自言自语,
“丢了五十年光阴呢。”
话音落下。
一丝雪白从他的发根处出现。
然后飞快扩散。
一息之间。
三千青丝转白发!
他白了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辞别
三日后。
雷雨散去,阳光普照。
一场雨过后,这长安城的燥热已经不似从前。
多了几分清凉。
也多了几分湿润。
竟然是给人些许舒适的感觉。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舒适只是暂时的。
当这一场雨带来的清凉散去。
真正的盛夏即将来临。
那才是这长安城里最难熬的时刻。
“加把劲儿。”
“这家的主子工钱给够了的,别磨磨蹭蹭。”
“嘿呦……嘿呦……”
陆宅里。
十几个光着膀子,精壮黝黑的汉子正在忙碌着。
有人把碎裂的砖瓦堆在一起,在用独轮车给推出去。
有人正在把碎裂的窗棱给砸下来。
有人则是把断掉的院墙一点一点的清理出来。
到处都是乌烟瘴气。
这些都是陆行舟突破的时候造成的破坏。
小玉第二天就请了工匠过来修缮。
她给的工钱不低。
还管饭。
工匠们做事都认真而且卖力气。
在这宅院的后面。
也就是后宅。
依旧是有着层层的东厂番役们包围守护着。
水泼不进。
那联通着前院和后宅的走廊已经被封死。
所以这些匠人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正对着走廊的那间屋子。
是陆行舟的屋子。
此刻。
陆行舟身上的那些坑坑洼洼的伤口,已经基本上不再流血了。
一块块的黑色血痂,像是爬虫一样遍布全身。
看起来就像是被堵住了孔德筛子一样。
狰狞可怖。
纵然他身体天赋异禀,恢复能力远超常人,但依旧是有限的。
如此重伤。
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
如此盛夏,天气燥热。
他不敢穿太多的衣服,身上如果出了太多的汗,伤口会更疼。
而且很容易感染腐烂。
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
根本无法避免。
所以,只能赤着大半的身子,站在这地板上。
屋子的周围,被人摆放了无数的冰块。
屋子里的温度也就相应的比较低。
水汽朦胧。
湿润加凉爽。
不会让陆行舟太过于痛苦。
他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
满头白发随意的披散着。
像是死掉了一样。
这连续的三天三夜,他都是这样的。
他不敢动。
因为所有的地方都是窟窿,他任何一个地方动弹一下,都是鲜血淋漓。
那种痛苦让他崩溃。
他只能这样站着。
索性。
他已经入了先天境界。
实力非同寻常。
别说是三天,哪怕就是站上十天,也能撑住
空气之中的水雾,能够给他补充水分。
那些按时送过来的汤药。
则是能够给他补充身体的能量。
他还死不了。
“方寸之间。”
“袖里乾坤。”
当然,陆行舟没有只站着,他的脑子还在动。
如果仅仅是这么站着,放空了自己。
疲惫感很容易侵蚀他的理智。
让他睡着。
所以,他必须要时时刻刻的思考。
思考方寸。
思考袖里刀。
他的身体不能动,但是他的脑子能动,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影子,在练武。
光影荡漾。
好像。
这屋子里也出现了一个影子。
他瘦削。
他欣长。
他如风。
他似云。
在这不大的屋子里面,翻舞飞转。
他手中各有两把刀。
分别是袖里刀的阴刀和阳刀。
他的身影越来越快。
那刀也越来越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一道身影变成了两个,然后又变成了三个,四个……
屋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影子。
都是陆行舟。
他在练习方寸。
他也在练习袖里刀。
那些招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
入了先天。
全身的奇经八脉全部打通,任督二脉也畅通无阻。
内力已经可以随心所欲。
再加上陆行舟原本的聪明,对武学的感悟至深,哪怕是靠想象,这修为造诣,也是飙升。
甚至。
当随着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些影子,竟然看起来都像是真实了一样。
那刀里多了狠辣的气势。
也多了诡异的感觉。
更多了疯狂杀意。
那步法也是在变幻万千之中,多了几分陆行舟的尖笑声。
“哈哈……”
“桀桀……”
“呵呵……”
笑声里面,还掺杂着衣袂的破风之声。
虚幻。
现实。
互相变幻。
不知真假。
……
这也是先天带来的变化。
先天之后。
人之内力将会发生一些变化。
不再是普通的内力。
而是会多一些独属于一个人的势,或者可以说是意。
……
这些虚影里蕴含着的。
便是陆行舟心里的意难平。
……
轰!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陈暮来了。
屋子里的这些光影突然之间全部停下,然后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
全部回归了陆行舟的身体。
隐约有风从陆行舟的体内荡漾而起。
白发张扬。
那朦胧的水雾,也是被风卷动,微微飘荡。
完如白驹过隙。
“陈公公。”
陆行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还带着几分垂暮的死气,道,
“小的身体抱恙,无法外出迎接,还请恕罪。”
“无妨。”
门外的陈暮轻轻叹了口气,道,
“咱家说,你听着,便可。”
他是来辞行的。
白羽丹已经服下。
陆行舟入了先天,而且比自己更高一筹。
如今这天下,没有多少人能拦得住他了。
陈暮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他该回宫向陛下复命去了。
辞行之际。
他还要给陆行舟一些东西。
“白羽丹损耗寿元,但也未尝没有补救之法。”
“咱家从大内里面找到了一步回春功,有修补肉身,孕养寿元之奇效。”
“你若好生修炼,多撑个三年五年,应该不成问题。”
天地同元功。
是一品绝学。
比回春功强了无数倍。
几乎都有可能让陆行舟补齐了寿元。
但是,陛下没有开口,陈暮不可能给陆行舟。
陛下心里还忌惮着陆行舟。
没有完全信任。
所以,应该是不可能开口了。
那么,他只能擅自做主,拿出了一部三品的回春功。
算是对陆行舟的一些补偿。
“除了回春功,还有一颗七窍丹。”
“是大内里极为珍稀的秘药,一般只有真正为皇室立了大功的人,才有资格享用。”
笔趣阁
“咱家,破例一次,给你留下一颗。”
“也能尽量添补一些你的寿元。”
说到这里。
陈暮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春功,七窍丹,虽然珍稀,虽然能延年益寿,但也不可能补回陆行舟损失的那五十年寿元。
最多也只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让陆行舟有个念想罢了。
七年。
就是陆行舟的极限了。
陈暮心知肚明。
可惜了一个精才艳艳的天才妖孽啊!
“呼!”
陈暮又是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本名册。
手指般薄厚。
他放在了这屋子的门口。
又道,
“密谍司根基太差,陛下命咱家给你亢龙一卫。”
“此乃陛下耗费了十数年时间所建立,眼线遍布天下,无论是勋贵世家,还是文武大臣,又或者是江湖势力,都有他们的渗透。”
“你可将其融入密谍司,完全为你所用。”
“你不必有芥蒂。”
“陛下说给你,就是完全给你,没有丝毫留私,他以后也再不会插手。”
“这点信誉,陛下还是有的。”
陈暮说的是真心话。
离宫之前。
他就问过老皇帝。
亢龙卫交到陆行舟手中以后,要不要留些眼线?
毕竟,这亢龙卫非同小可。
老皇帝却是摇了摇头。
三年。
他时间有限。
必须快刀斩乱麻。
所以,不能给陆行舟任何束手束脚。
既然拿出来了。
就给个痛快。
让陆行舟尽情办事,无所拘束!
至于担心。
老皇帝走之前,定会带陆行舟还有这东厂一起走的。
就算带不走,后者又能多活几日?
鉴于此。
没必要再多掣肘了。
所以,陈暮就是把亢龙卫所有的一切,都交出来了。
毫无保留。
“另外。”
“陛下有旨。”
“秋分之时,誉王谋反一案,要结。”
“陛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去做。”
“你好自为之!”
说完。
陈暮慢慢退下。
“陈公公。”
“替小的谢过陛下。”
屋子里,传来了陆行舟沙哑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曲肝肠寸断
又是三日的时间过去。
这座宅院在众多匠人们卖力的修复之下,已经逐渐的恢复了原来的形态。
虽然还不是完全恢复,但却已经看不出破败的样子。
院墙,窗户,屋顶,地上的青石砖等等。
所有的表面,都几乎修缮一新。
有人正在给新安装的木门涂漆。
有人正在给窗户糊纸。
还有人把一盆盆新买来的花按照小玉的要求,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似乎,这房子就要焕然一新了。
房子如此。
陆行舟也是如此。
这几日的时间。
他吃了太多的汤药,竭尽所能,补充身体修复所需要的能量。
身上的那些伤势,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黄昏的光线。
带着一种殷红,一种黯淡,从西边投射过来。
它们就像是一道道的利剑。
从这窗户的缝隙,门框的缝隙,刺入了屋子里。
原本的那些冰块,都已经完全融化掉了。
几个冰桶里面,只剩下了水。
平静没有波澜。
陆行舟并没有让放置新的冰块。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
这屋子里的雾气,也已经逐渐散去。
但是还多少有一些的。
光射在了上面。
然后将它们穿透。
最终都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
他依旧是赤着身子。
依旧是保持着六日前的那种姿态。
他一直都没有动过。
不过,他整个人身上的气态已经和六日前完全不同了。
他的眼睛恢复了。
漆黑的瞳孔,森白的眼仁。
里面倒映着射进来的那些黄昏的光线。
还有屋子里的一切。
清晰而敏锐。
他脸上的那些坑坑洼洼,也应该是恢复了。
因为那些黑色的血痂,已经完陆续的从皮肤里面凸了出来。
有些血痂已经开裂,挂在脸皮上。
摇摇欲坠。
他身上的皮肤也差不多。
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血痂,那些原本凹陷在皮肤里面的血痂,经过这几日的生长,慢慢的从皮肤里面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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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已经开始掉落了。
地板上,散落着七七八八。
还有他身上的那些皱纹,也已经减弱了不少。
不过。
那满头的白发,依旧是白发。
“差不多了啊。”
一片沉寂与安静里,陆行舟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脖子,肩膀,还有下巴上的那些血痂,慢慢的从皮肤上掀开。
然后坠落。
哗啦!
哗啦!
一个个指甲盖儿大小的血痂,像是豆子一样,落在了地板上。
随后,陆行舟抬起了双臂,耸动了肩膀。
哗啦啦!
哗啦啦!
血痂继续坠落。
然后,陆行舟右手握紧了拳头。
轰!
磅礴如烟海般的内劲,从体内扩散而出。
所有的血痂,都是一瞬间被从皮肤上剥离了出去。
啪啪啪!
有的血痂砸在了墙壁上,有的血痂砸在了窗户上,还有的打穿了窗户纸。
不过,大部分都是落在了他的脚下。
堆积成了一片。
有些窟窿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的手背上,胸口上,都有没完全恢复的窟窿。
随着血痂撕裂,鲜血再度流淌了出来。
他轻轻的用食指指尖抹掉,放在了嘴里。
是腥甜的。
“还有这些陈旧的东西。”
把指尖上的鲜血舔干净,陆行舟看到了指尖上残留的指甲。
新的指甲已经生出了。
因为这几日都不动弹的缘故,旧的指甲还残留着。
他笑了笑。
一个一个的拽了下来。
并没有什么疼痛感。
因为这些指甲也早已经和身体失去了联系。
彼此之间只连着一些死皮而已。
很快。
他清理干净了身上的一切。
来到了那面铜镜之前。
镜子上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那是这几日积攒上去的。
他用手轻轻的抹掉。
虽然不能够完全抹干净,但已经依稀能够看清楚里面的自己。
满头的白发,异常扎眼。
脸上,身上,那些肌肤,都是几乎这几日新生出来的。
一块一块儿。
像是鱼鳞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全身。
有些地方还往外渗透着血。
额头上,眼角间,多了一些掩饰不住的皱纹。
那一双眼睛。
虽然依旧依旧黑白分明,但似乎有些不同。
陆行舟皱了一下眉头,弯着腰,凑近了铜镜面前。
他几乎把自己的整张脸靠上去。
他呼吸出的气息,落在了铜镜上,然后又凝结成了新的雾气。
他轻轻的抹掉。
指肚和铜镜之间摩擦,发出嚓嚓的声音。
然后。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眼瞳。
眼睛里,无论是眼黑还是眼白上,都布满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针孔。
距离近了看。
让人觉的有些恶心。
像是,被冻过之后的豆腐。
又像是被无数只蛆虫从里面钻过一样。
“至少,还是个人样儿。”
陆行舟对着铜镜,轻轻的抚摸着脸颊,脸上说不清楚是笑,还是悲。
就这样端详了自己一会儿。
陆行舟直起了身子。
“呼……”
他轻轻的伸展开双臂,舒展身上僵硬了许久的肌肉,骨骼。
他仰着头。
闭着眼睛。
感受着体内那种磅礴,浩瀚的内力。
终于是笑了。
但是眼泪却是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也就咱家自己觉的咱家还是个人吧?”
是啊。
任谁见到这样的陆行舟,会觉的这是一个人?
大家都会觉的这是一个怪物吧?
或许。
比怪物还要更可怕。
“哈哈……呵呵……”
陆行舟又哭又笑。
歪着脑袋,右手捏成了兰花指,轻轻的捋过了耳鬓之间的白发。
左手也捏着兰花指。
拂过头顶那些倾洒着的黄昏光线。
一片暮色下。
他学着那凄凉悲怆的戏腔,轻声唱道,
“咱家本是那书院一书生。”
“才高八斗,世无双。”
“去年今日此时间。”
“咱家辞了那旧友,别了那师长,满心欢喜来了这长安城呀。”
“本想着金榜题名状元郎,红袖添香把酒欢……”
“却不料……”
“如今落了个人不是那人,鬼不是那鬼。”
“是人也嫌呐,鬼也厌。”
“咱家该找谁来说说这个理呀……伊呀!”
那姿态,依旧是妖娆。
那声音。
字正腔圆,好像要穿透暮色。
但那模样儿。
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是无法形容的一种诡异。
“找谁来说说这个理呀……咿呀……”
“说说这个理呀……咿呀……”
陆行舟把这最后一句,重复唱了三遍。
然后嘎然而止!
兰花指依旧悬在半空,脑袋依旧歪着。
白发从侧面垂下来。
他闭着眼睛。
但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找谁说这个理呀……”
“自然是找那千娇百媚,魂牵梦绕的容儿啊,啊啊啊啊……”
凄凉酸涩的声调,悠扬起伏。
转折如人生。
大起大落。
肝肠寸断。
……
半个时辰后。
暮色已经真正的降临了下来。
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也慢慢的消散。
黯淡逐渐吞噬了整个苍穹。
这关闭了整整六日的屋子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吱呀!
因为一直关闭着,再加上屋子里水汽颇多,这门轴有些发涩了。
酸酸的声音异常清晰。
尤其是在这刚入夜的时分。
万籁俱静的时刻。
好像虫子一样,能钻到人的耳朵里。
陆行舟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袍。
白发随意束在脑后。
走了出来。
夜色里。
他脸上的那些疤痕看的不是特别的清晰。
眼睛里的小孔。
也是完全看不到。
但他依旧是略微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
有轻微的风吹过。
银色的发丝慢慢飞舞。
挡住了一点脸颊。
“陆公公!”
“主子!”
门开的时候,已经有人飞快的向陈慷和汪亭传递消息了,两个人一直就守在前后门。
听到消息。
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卑职在!”
陆行舟扫了两人一眼,轻声道,
“备车。”
“咱家,今夜要灭长生帮。”
他需要杀人。
来发泄!
第一百四十四章多想了
今夜是长生帮每月都例行一次的。
总堂会。
整个长生帮所有的重要人物都会过来。
众人齐聚一堂。
商讨事宜。
其实主要也就是两件事。
一,是将上个月的长生帮收入进行汇总分配。
二,是对上个月所有堂口的工作进行查验,有功的赏,有错的罚。
因为这件事比较重要。
而且,整个长生帮的主力也会聚集于此。
为了防备别的帮派过来找麻烦,他们对这里的安保工作也会格外的上心。
从入暮之时。
长生帮分散在外面各处的帮众,尤其是那些有些本事的。
都陆陆续续的从外面赶回来。
然后守在了总堂的附近。
这些人。
都是见过血的。
手上少说也有一两条的人命。
凶悍之气,掩盖不住。
不然的话他们也守不住这四分之一的地下长安城。
“帮主,请。”
徐光宗刚刚从红馆那边办完事回来。
脸上神采飞扬。
两名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各自握着刀,跟在他左右。
穿过大半的街道。
众人便是来到了那长生帮的总堂堂口。
这堂口的面积并不是很大。
因为长安城地价太贵。
没有点真材实料的人根本买不起大宅子,或者是铺子。
这堂口。
大概也就是有陆行舟那栋宅子的四分之一大小而已。
门口都没有石阶。
一扇门被涂成了漆黑之色。
左右两扇门上分别写着长生二字。
两名喽啰守在门口左右。
见到徐光宗出现,也是连忙拱手抱拳,
“见过帮主。”
“四位堂主都已经到了,正在忠义堂等着您。”
一名喽啰大声说道。
“知道了。”
徐光宗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堂口里面的面积也不大。
正门就对着所谓的忠义堂。
中间大概几步路的距离。
这短短一段距离,倒是做的有模有样儿。
白色的石头铺的笔直。
两旁每隔三步,都有一名青衣帮众握刀而守。
气势汹汹。
这些都是长生帮的精锐。
负责今日众人的安全。
“帮主到了。”
“见过帮主。”
“帮主快请,茶都给你准备好了。”
四位堂主从忠义堂里面走了出来,都是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汉子。
一个个围绕在徐光宗左右,面色尊重。
这四人。
原本都是不入流的打手。
虽然有些名气,但也就是靠着刀里来剑里去,豁出性命讨生活。
直到遇上了徐光宗。
后者传授他们些许武艺,又带领着他们建立了这长生帮。
还跟朝廷搭上了关系。
他们的生活才稳定了下来。
娶了老婆,有了孩子。
虽然时常会有打打杀杀的日子,也算是刀口舔血,但比以前却是好了很多。
他们从心眼里感激徐光宗。
这尊重。
也是发自内心的。
“你们几个最近表现不错啊。”
徐光宗笑眯眯的扫了四人一眼,道,
“这个月老街坊那一片终于是没有人敢闹事了,咱们的收成也稳定下来了。”
“待会儿给你们每个人多分十两银子。”
“谢帮主。”
“还是帮主够意思,哈哈!”
四个堂主都是纷纷附和应承。
那脸上的笑容。
也都是真诚的。
十两银子。
对于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来说,确实也不少了。
即便家里花销比普通人大一些。
但十两,也够他们用上两三个月了。
而且,他们也都懂帮里的规矩。
虽然每个月长生帮收成不少。
但大部分都给了上面那些当官的。
所以,真正落到帮里的,其实不多。
帮主给他们每人十两。
其实也挺奢侈的。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帮众要养活。
“来来来,都进来。”
这个时候,徐光宗已经是走进了忠义堂。
四位堂主陆续跟了进去。
大家按照以往的规矩,早已经把各自负责的那片地盘的账目,全都统计好了。
然后交到了徐光宗的面前。
“信得过你们。”
“今儿个就免了。”
“你们待会儿直接把剩下的银子交去账目房就行了。”
徐光宗端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扫了四人一眼。
旋即又道,
“今儿个主要还有一事想和你们商量。”
“就是沈家的事,昨日他们又找过来,说他们的布庄那边有一批黑货想要运进城来,想借咱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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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的银子不少,一趟两千两。”
“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接还是不接?”
长生帮能做这么大,可不是徒有其表。
也不是光靠着几个打手,收点保护费就能养起来的。
最关键的。
也最不为人知的事情。
是他们的‘路’。
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些东西从城外运到城内,或者从城内运到城外。
无论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
又或者是朝廷严令禁止的。
什么东西都可以。
当然。
这也不是他们一帮之力能够做的。
所有的衙门口。
他们都有用银子供养着的官员,帮他们通行。
这是一条产业链。
长生帮。
其实也就是这个链条底部,最低级的那个,跑腿的。
真正的幕后,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只知道是朝廷里的某位权柄极重的大官。
好像还是皇亲国戚。
“帮主,我觉的不妥。”
徐光宗的话音刚落,其中一名脸上带着疤的男子便是站出来,道,
“最近这形势有点不太对劲儿。”
“您听说了吗?东厂已经重启了。”
“有件事没跟您提过,我爷以前就在东厂做过差,小时候听他抱怨过,东厂大部分人都取缔了,沈家却为什么越做越好。”
“好像是有什么人暗中罩着。”
“如今东厂重启,沈家的家主也换了,而且换的很玄乎。”
“不管这两者有没有联系吧,但我总觉的这里面肯定有一些猫腻。”
“最近城南那边儿又发生了爆炸,听说死了不少人,连官差都死了十几个。”
“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不如……先收敛一下。”
这汉子说完,挠了挠脸上的疤。
那道疤痕是他抢地盘的时候,被人一镰刀钩出来的。
因为以前缺银子。
没有养好。
所以说话说多了,这脸上就会痒。
他平日里也就不说话。
这次,他虽然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龌龊,但总觉得不对劲儿。
所以就一股脑儿得全提了出来。
“哈哈……我说老三,你这推理能力,不去做捕头可真是屈材料了!”
“东厂?爆炸?沈家换家主?这你都能联想到一起。”
“你也可以说书,能挣不少铜子儿。”
这人的话刚落下,其余几个堂主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
这几件事,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老三,我也觉的你想多了。”
徐光宗抿了一口茶水,也是笑着道,
“东厂,那都是抓的朝廷里的人,怎么会找到咱们头上?你说沈家和东厂有关系?那都是几辈子的事情了……”
“而且,告诉你们一件事。”
徐光宗身子往前凑了一些。
四位堂主也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他面前靠近。
洗耳恭听。
“前几日,我去赵大人那里坐了坐,听说了一些事情。”
“这东厂虽然重启了,但那位督主,还有那什么千户,都嫩的很。”
“拳脚身手,连老子都不如。”
“现在,就还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听说那爆炸案,就是宫里出来的一个太监,给搞出来的。”
“你想啊,一个太监,都能把他们东厂搞的这么狼狈,他们有功夫找咱们的麻烦吗?就算是找,说实话,凭咱们几个,也不怕啊。”
“大不了杀出去。”
“反正咱们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底儿了,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正经日子也不挺好吗?”
几位堂主闻言,纷纷点头。
就连之前那位心有担忧的三堂主,也是点了点头。
老大的消息,肯定是没有错的。
毕竟是赵大人那里给的。
也就是说。
东厂现在一定很弱,或许,正被那老太监耍的团团转呢。
应该没时间,也没有本事来找长生帮的麻烦吧?
“可能是我多想了。”
他挠了挠头,道,
“那沈家这单咱们就接……”
砰!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堂口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道披着白发的身影。
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清理
“什么人?”
白发身影,自然就是陆行舟。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总堂内所有人的惊怒。
几十个帮派打手纷纷朝着他包围了过来。
手中的刀,也从刀鞘里抽出了一半。
凶狠森然。
“怎么回事?”
“外面的那些家伙是吃屎的吗?”
“怎么还让人闯进来了?”
正在忠义堂里讨论的众人,也是纷纷的冲了出来。
徐光宗一马当先。
四位堂主分别跟在他左右。
一个个看着陆行舟,脸上也都是阴森无比。
“外面那些家伙,确实都是废物。”
陆行舟的身上有一些血迹。
虽然夜色浓郁。
但这长生帮总堂里火把缭绕,倒是也能够看清楚他的模样儿。
一脸的伤疤。
双手之中各有一柄匕首大小的刀刃。
上面依旧有血在往下滴。
他低着头,也没有看这些人,只是冷声笑道,
“咱家就用了五息的时间,竟然就都给杀了,实在无趣!”
“什么?你……”
众人听闻此言,脸色都是一变。
都杀了?
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但也都是常年刀头舔血的悍徒。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都杀了?
而且里面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那些原本包围着陆行舟,打算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帮众们,一个个眼神慌乱。
纷纷后退。
他们虽然刀光剑影见的多了。
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怕。
相反。
遇到真正高手。
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加害怕。
有的人,连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位官爷,是哪路的?”
“长生帮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您?”
“还请指条明路。”
原本凶悍爆怒的徐光宗,看了一眼陆行舟刀上的鲜血,脸色也迅速变的凝重。
他拱了拱手,
“说不定是误会。”
如果对面出现的是个普通人。
但凡稍微弱上一些,徐光宗早已经一巴掌拍过去了。
他得在自己的帮众面前有威信。
但现在。
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
此人不简单。
什么颜面威信都不重要了。
先弄清楚事情原委再说。
“你们倒是没什么得罪咱家的。”
陆行舟手中的刀,轻轻的在掌心里转过来。
原本刀锋对着小臂。
现在刀锋对着长生帮众人。
“你们得罪的,是朝廷。”
“天人观李子龙,那一批明粉,是你们帮忙给运送入城的吧?”
“咱家今日,代朝廷来清理白莲余孽。”
哗!
话音落下,陆行舟左脚轻轻往前半步。
右手抬起来,悬在了胸口。
左手的刀,则是背在身后。
一丝劲气震荡。
白发微微飞舞。
“天人观?”
徐光宗面色惊了一瞬,急忙拱手道,
“这位公公,我长生帮从来没有做过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以性命担保。
“我可以束手就擒,不做反抗,帮您查明真相。”
“但请不要伤我长生帮众。”
他自然知道天人观的事情。
当初李子龙在菜市口被分尸的时候,他心里也紧张的不行。
生怕被找上门来。
不过,他亲自去问过赵大人。
后者信誓旦旦,天人观之事已经了解,不会再影响到他。
他才是放心了。
赵大人还收了他五百两银子,答应他,如果有人查到长生帮,赵大人会给拦下来。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找上门了?
他心中不解。
但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这太监。
然后用赵大人的名头来拖延时间,再请赵大人出马化解危机。
这种事。
他以前做的多了。
说话间,他脸上带着光明磊落的决然之意,往前走了两步。
把双手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意思很明显。
不反抗。
“呵……”
陆行舟看着徐光宗的这般举动,咧开嘴笑了。
“徐帮主好像没听明白咱家的意思。”
“咱家再说一遍。”
“今日,咱家代朝廷,来清理白莲余孽。”
“是清理,不是抓捕。”
陆行舟扭头扫了一眼这总堂堂口里的所有人,补充道,
“也就是说,今日在场的所有人。”
“杀无赦!”
轰!
话音落下,陆行舟身子猛地前倾。
紧接着,周身劲气飞舞,一刀横扫向徐光宗的脖颈。
锋芒冷冽。
快如闪电。
“你……”
徐光宗面色大惊,大喝一声,双臂瞬间交叉在了胸前。
砰!
刀光落在了徐光宗的双臂上。
隐约有火星迸射。
哗啦!
徐光宗承受不住这般重击,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倒飞了出去。
他飞出去了丈许之远。
重重的砸在了忠义堂的大门上。
那木门应声而碎。
哗啦!
徐光宗并没有停止,随着那一片纷飞的木屑,又倒滑进了忠义堂里面。
一下子把那张供几位堂主议事的桌子给撞碎了。
哗啦啦!
他最终撞在了那最里面的忠义堂关公像上。
轰的一声。
关公像也裂了。
关公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断成了好几截。
“帮主!”
“老大……”
“大哥……”
这一幕出现的太过于突然。
所有的帮众都是愣了一下,然后四位堂主反应过来,一脸惊慌的冲进了屋子。
他们围绕在徐光宗左右,一个个不知所措。
此刻的徐光宗。
面色惨白。
无力的瘫倒在废墟之中。
一脸的痛苦。
而那双铁臂,也是竟然因为那一刀,而直接扭曲了。
徐光宗修炼的是铁臂功。
双臂之上常年戴着用钢铁打造的护网。
这护网异常坚韧。
配合着徐光宗的外家功夫,即便是气境高手,都很难破开。
这是徐光宗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也是他建立长生帮的根本。
没想到。
一招之下。
竟然双臂尽断。
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左臂已经扭曲,右臂更是怪异。
护网被硬生生斩裂开,皮肉翻卷,森森白骨外露。
或许,只再深入半分。
这右臂都得被从中间切断了。
“哇!”
徐光宗同样心惊胆寒,双臂上的痛苦,还有恐惧,冲击脑海。
瞬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染红了衣衫。
“大哥……”
脸上带着疤痕的三堂主最先回过神儿来,把徐光宗搀扶了起来。
其余三位堂主也是随后紧张的把徐光宗护在了中间。
这个时候。
陆行舟正慢慢的从庭院里走向忠义堂。
他的步子很慢。
但每走一步。
就像是踩在人们的心头。
越来越近。
让人们的心也越来越紧绷。
“这位公公……”
徐光宗强撑着痛苦,跪在了地上,一边咳嗽吐血,一边低声道,
“天人观一事,定有误会。”
“小的,可以请刑部左侍郎,赵丛山,给小的做担保,给您解释。”
“还请公公给个机会。”
刚刚那一刀。
已经彻底斩断了徐光宗所有的希望。
对方太强了。
他知道,哪怕是整个长生帮加起来,都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
所以他已经放弃了反抗。
他不想死。
只能当面把赵大人的名号拿出来。
虽然这犯了赵大人的忌讳。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刑部侍郎。
官居正五品。
在任何地方都能有一定的面子。
他相信,也一定能够让这个太监罢手。
至少留自己一命。
只要活着。
那就……
说话的时候,徐光宗重重的磕了个头。
“还请公公给我们条活路。”
四位堂主见状,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迟疑了稍许,纷纷跪在了徐光宗左右。
雅文吧
向陆行舟磕头。
“赵丛山。”
“刑部左侍郎。”
陆行舟来到了忠义堂的门口,他的影子,挡住了外面的些许火光。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面。
看不清表情。
但是能够听到一种有些轻蔑,有些沙哑的笑声,
“他在咱家这里,没这么大的面子。”
“别说他不在这里。”
“就算是他亲口向咱家求情,咱家也听不见的。”
陆行舟笑着,迈进了忠义堂里面。
手里的刀,飞快的在掌心里旋转着,豁的,停在掌心。
然后又重新被他握紧。
“都站起来反抗吧。”
“咱家不想杀你们杀的太轻松。”
忠义堂里的气氛。
彻底死寂。
徐光宗,四位长生帮堂主,纷纷抬起了头。
几人脸上都是绝望。
还有悲愤。
“死太监,你欺人太甚!”
“你当真觉的可以随意拿捏我们的吗?”
“跟你拼了!”
五人纷纷站了起来。
“很好。”
陆行舟咧嘴笑了。
啪!
他脚下踩着的青石板,碎裂开,然后他的身影冲了过去。
油灯里的火光微微摇曳着。
光影闪烁。
空气里传出刀锋划过血肉,切开筋骨,甚至鲜血飞溅的声音。
一瞬间后。
陆行舟停在了那破碎的关公雕像之前。
他的刀上。
有鲜血慢慢滴落,恰好是落在关公雕像的那半个脑袋上。
好像关公雕像流出了血泪。
徐光宗五人,依旧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但他们的脖颈,双肩,还有大腿根之处,则是都慢慢的出现了一条血线。
噗!噗!噗!
死寂了一瞬间。
五人顿时四分五裂!
肢体横飞!
第一百四十六章亢龙卫
吱呀!
陆行舟丛长生帮总堂里走了出来。
身后那扇半裂未裂的木门,随着他的经过而微微摇曳。
发出酸涩的声音。
在这浓重的血腥气和夜色之下,听起来像是人的哭泣。
“主子。”
汪亭凑到了陆行舟的身边,他手里托着早就准备好的一身青衣。
专门是为陆行舟准备的。
杀人嘛。
多多少少会在身上流下些鲜血的。
汪亭制造陆行舟是个爱干净的。
所以,就提前准备好的衣服。
一边躬身行礼。
一边帮他将带血的衣衫脱下来,换上了那件崭新的青袍。
他给后者系腰带的时候。
看到了陆行舟脖颈上,还有手臂上的那些疤痕留下的鱼鳞状斑点。
这手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主子受苦了。”
“都是奴才办事不利,让主子承受了这么大的折腾。”
“小的罪该万死!”
汪亭迟疑了一瞬间,噗通一下子跪在了陆行舟脚下。
然后用力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陆行舟没有理会他。
自顾自的把腰带轻轻的系上,又把两柄袖里刀在汪亭的肩膀上慢慢的擦拭干净。
然后道,
“长生帮的地盘,找人接了。”
“无关人等,插手的断手,染指的断指。”
“谁都不用给面子。”
汪亭点了点头,道,
“小的明白。”
……
清晨。
当第一缕光线从天际洒下来的时候。
这陆府,也是慢慢的从安静之中苏醒了过来。
鸟雀在老槐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老槐树在前几日的风波之中,被震断了一大半的枝桠。
现在看起来有些单薄。
但却依旧能够给这些鸟雀做遮风挡雨的家。
再加上小玉时常投食喂养。
这些小畜生都不肯走。
“玉姐姐,你看我这一招厉不厉害?”
二狗这几日迷上了武功。
每修炼一招。
就兴高采烈的来小玉面前显摆。
只见他上蹿下跳。
手脚舞动。
像是个玩杂耍的猴子。
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寻常江湖人眼里,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但小玉看来,却格外的新鲜。
而且十分有趣儿。
“这个不错啊,你教教我呗。”
小玉把洒水壶里的水一股脑儿的全倒在了花簇上,跃跃欲试。
“行。”
二狗对小玉那是言听计从。
根本什么都不管。
两人就来到了这庭院的正中。
二狗一本正经的站好。
“玉姐姐,你看好啊,这一招叫做燕子翻云。”
只见他双臂张开,身子慢慢弯曲,像是低伏在地上的燕雀,然后猛地双膝发力。
整个人窜了起来,在半空中的时候,这右臂又是猛地往前一戳。
像是燕子捉虫。
不过,他修炼的明显不到火候。
左臂再向后翻的时候。
没有保持住身体平衡。
一下子摔下来,砸了个屁股蹲儿。
嘶!
这一下摔的不轻,二狗抱着屁股一阵乱窜,脸红脖子粗。
边蹿边喊,
“玉姐姐,我还有活儿没干呢,下次再教你。”
话没说完,他已经一溜烟儿跑的没影儿了。
“滑头!”
小玉对着二狗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儿。
她本想回去继续浇水。
但四下瞥了一眼。
发现也没人。
迟疑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学着二狗的样子,立在了这庭院中间。
嘿!
只见她双臂挥舞,腰身下压,然后猛地一个窜起。
右臂向前探。
左臂又是后摆。
紧接着,一个漂亮的转身,落在了地上。
这一趟下来。
行云流水。
完美自如。
“也没那么难的嘛。”
小玉整理了一下衣摆,嘴角儿上扬。
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骄傲。
“这二狗可真够笨的。”
她切了一声。
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屋檐下,重新往洒水壶里打了水。
继续浇花。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恰好是被刚刚醒来的陆行舟,给看到了。
他轻轻的把窗户的缝隙合拢。
笑了笑。
“倒是有点儿天赋。”
陆行舟来到了铜镜前。
又是一日的时间。
他感觉身上的伤势又恢复了不少。
轻轻的用衣袖把铜镜擦拭干净,不留下一点灰尘。
他对着镜子里面的人,仔细观察。
皮肤上的那些鱼鳞状疤痕,已经很淡了。
如果不是仔细看,应该已经发觉不了。
那些因为寿元骤减而产生的皱纹,也是似乎变淡了一些。
依旧没有改变的。
还是这满头的白发。
像是透明的银丝一样慢慢的低垂下来,将这张脸映衬的更显得妖。
“无妨啊。”
“至少能出去见人了。”
陆行舟叹了口气。
虽然这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但却在昨夜,那一场肆无忌惮的屠杀之中,倾泻的所剩无几了。
不就是五十年寿元嘛?
没了就没了。
像自己这样的人,在世界上活那么长时间,有什么用呢?
一边苦笑。
陆行舟一边把袍子穿在身上。
然后靠在了书桌前的座椅上。
霞光照耀在窗户纸上,将这书桌前的一片空间也映照的格外通透。
陆行舟打开了那本陈暮陈公公留下的亢龙卫花名册。
“亢龙卫三首。”
“其一,花无容。”
“此人乃长安乃至整个大魏朝,最大的牙人行掌柜。”
“几乎天下富贾豪门官员等,所使用的丫鬟下人,大半都是从这里购买所得。”
“其二,吕书行。”
“此人乃国子监退下来的博学大儒,一生教书育人,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很多有才学之人,经过他的举荐,都前途大好。”
“有人入朝为官。”
“有人入世家为幕僚。”
“有人从商如流。”
“最不济之人,有了他的三言两语,也能在某处混个私塾先生,掌柜账房之类。”
“此二人为亢龙卫二首。”
“手下所掌控的亢龙卫,总共一百二十三人。”
“至今从未启用。”
“以秘身隐藏在大魏朝的各个角落。”
“若启用。”
“须以亢龙卫之龙符令召唤。”
看到这里,陆行舟的眉头皱了一下,心里生出了一些疑惑。
花无容贩卖天下奴仆。
吕书行桃李满天下。
为何只有一百二十三人?
密谍司仅仅乙干乙门,也都有上千人啊!
这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迟疑了稍许。
继续掀开到了这本花名册的第三页。
然后看到上面有两副图案。
第一幅图案。
是一个环绕的青龙。
张牙舞爪。
须发飞扬。
龙身的中央,有一张人脸。
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
说不清楚是笑,还是哭,也说不清楚是悲,还是喜。
此乃重启花无容的龙符令。
第二幅图案。
是一个环绕的白龙。
白龙的形态和青龙几乎一模一样儿。
只是这颜色不同。
而在它所环绕的环形中央,而是一支笔。
笔尖滴着墨汁。
摇摇欲坠。
此乃重启吕书行的龙符令。
陆行舟的视线从两幅龙符令上慢慢扫过,然后又翻到了下一页。
开始看里面的那些详细名单。
视线在那一个个的名字上扫过。
陆行舟的目光愈发凝重了起来。
这些个名字。
每一个。
都不简单。
有人是世家豪门的总管家。
有人是封疆大吏的贴身随从或者幕僚。
也有人是商贾之门里面掌管着一方的大掌柜。
有人甚至是皇宫贵族的宠妾。
还有人,甚至已经自立门户,在这大魏朝有了一席之地。
做了那人上之人。
“原来如此啊。”
陆行舟恍惚之间,想明白了。
亢龙卫。
和密谍司有着本质的不同。
密谍司,是培养探子,然后有需要的时候,比如说需要调查谁,再将这些探子派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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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主动调查。
而亢龙卫。
则是暗中渗透。
慢慢的将探子渗透到各行各业,各处各地。
当他们掌控的能量越来越大。
他们所能提供的消息,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要。
两者不能说孰强孰弱。
只能说各有伯仲。
密谍司机动灵活,且培养布置时间比较短。
但打探的消息也就有限。
而且更容易暴露。
损伤明显。
所以,需要的人手也就更多。
亢龙卫。
则是比较固定。
每一个探子培养起来以后,所监视的区域和范围,都有限。
无法轻易挪动。
而且每一个探子培养的时间需要的很长。
耗费精力也很大。
但它带来的收益也相当巨大。
当然,亢龙卫还有非常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风险远远大于收益。
一则。
那些真正培养起来的探子,享受了人上人的生活以后,很容易忘记了本心。
反过来咬亢龙卫一口。
二则,因为他们身份之重,执行一次任务之后,就极容易暴露。
多年的培养,便是毁于一旦。
鉴于这个原因。
所以,亢龙卫才有一百多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来,陛下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啊。”
陆行舟拿捏着亢龙卫的花名册,脸上露出了好奇。
陛下将亢龙卫给自己。
显然是要自己用。
而因为这些人的特殊性,他们一旦被启用,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用处。
用过之后,不敢说百分之百,大部分都得废掉。
比如,哪个世家的大掌柜。
他暗中背叛了世家。
怎么可能继续存在下去?
世家没那么蠢。
或者,哪个封疆大吏的幕僚,把重要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他们的那些个主子,不可能没有查觉的。
不可能再继续任由他们存在。
也就是说。
这些人,用一次。
基本上就会被人给清理掉。
那么。
皇帝既然依旧要用,那就是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确实有破釜沉舟的用意。
“陛下,您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陆行舟有些想不明白。
是什么,要陛下如此决绝?
第一百四十七章毒计
不管老皇帝要做什么。
陆行舟都得接着。
而且得办好。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老皇帝觉的陆行舟可堪大用。
才会继续给他信任。
继续给他权柄。
他才可以借着这些,向徐盛荣报仇。
既然总是要接着。
那就好好的接下来。
啪的一声。
陆行舟将手中的花名册合拢,然后放在了怀里。
咚咚。
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到了早餐的时间。
小玉带着二狗他娘来给陆行舟送饭菜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
把饭菜恭恭敬敬的摆放在了桌子上。
饭菜依旧是从长安城最好的酒楼里面提前预定好的。
刚熏好的嫩鸭,油光金黄。
豆腐切成丝,细的好像牛毛。
一道简单的大白菜。
也坐成了花枝招展的样子。
可谓色香味俱全。
连那汤水,都是用参煮熬的,就是为了给陆行舟补元气。
一碗汤。
值一两银子。
总共一顿早餐下来,差不多十两银子。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不敢这么奢侈的享用。
但以陆行舟如今的身份来说。
十两银子。
只是很小的普通花销罢了。
他若是愿意。
哪怕是百两银子,都可以不用在意。
“爷您慢用。”
“我们待会儿再过来收拾。”
小玉二人将饭菜摆放好,躬身打算退下。
按照以往的规矩,她们是不能打扰陆行舟用膳的。
“等等。”
陆行舟从书桌上起身,来到了二人面前,他看了一眼二狗他娘,问道,
“二狗这孩子,总不能一直在府上养着,咱家最近接了一处地盘,打算送他过去历练一下,见见世面,顺便也能跟着老师傅们学学武艺,强身健体。”
“啊,这……”
二狗他娘愣了一下,眼睛里明显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但她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答应。
而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行舟。
有紧张,也有担心。
“放心。”
陆行舟一边笑着,一边把那已经切好的熏鸭从盘子里扒拉了出来了一半,放在了另外一个空碗里,道,
“他还是个孩子,不会让他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而且以后还能让他在这府里住着。”
“不会有什么事情。”
二狗他娘依旧有点迟疑。
这几日。
她见府上出了不少的事情。
总觉得有点不安全。
但她一旁的小玉先说话了,拽了拽妇人的袖口,急着劝道,
“婶子你可别犯傻,这多好的机会,你不会想让二狗一辈子和咱们一样,做下人吧?”
“你快应了吧!”
“万一他做的好,以后就出人头地了。”
听到出人头地。
二狗他娘眼睛里的光又更盛了些。
二狗他爹临死前。
没有什么别的愿望。
就留下了一句话。
就是希望二狗能够出人头地,不要像他们一样,永远被人踩,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娘记得清清楚楚。
“中!”
二狗他娘咬了咬牙,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用力的磕了三个头,道,
“俺听您的,您让二狗去,就去。”
“好。”
陆行舟又往碗里扒拉了一些米饭,道,
“既然出去混了,也得有有个正式名字,不能再叫二狗了,他本家姓什么?你若是不嫌弃,咱家给他起一个。”
“姓宋。”
“那就叫宋高,愿他以后高人一等。”
陆行舟将盛好的米饭还有一些熏鸭肉递到了妇人面前,笑着道,
“给他送过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好东西,弱不禁风的样子,会被人瞧不上的。”
“谢谢爷!”
“谢谢爷!”
“俺替二狗他死去的爹,给爷磕头了!”
妇人抱着一碗饭和肉,那是她一辈子都吃不起的东西,她眼睛里闪着泪,再度给陆行舟磕起头来。
宋高!
他的儿子以后也有名字了。
以后是要高人一等的。
他宋家。
有希望了!
妇人磕的砰砰作响。
……
晌午的时候。
陆行舟正在卧榻上休息。
其实也不是休息。
而是闭着眼睛,在脑海里面推衍方寸的步法。
自从真正步入了先天。
陆行舟发现,这身体似乎就像是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很多功法招式,几乎就是一学就会。
就算是方寸,袖里刀等这些比较玄妙复杂的武功,也只需要在脑海里面推衍一阵子。
便能够做到挥洒自如了。
他刚开始不解。
后来便是专门让人从宫里送来了一些武学书籍。
看了一些关于先天的记载。
先天境界。
其实不只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能够在体内形成自然循环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先天的感悟。
任督二脉打通的那一刻。
人的精气神,肉身和意念,也会同时进入一种彼此契合的状态。
那种玄妙说不清楚。
但大概可以用‘武学天才’来形容。
就是说。
这个人从进入先天境界的那一刻开始,无论之前习武多么的愚钝,也会突然之间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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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武学,他将有超乎寻常人的感知。
修炼起来也会急剧加快。
基本上。
他只要意念到了,这身体就自然能够把招式施展出来。
这是一种境界的突破。
而若是一个人原本武学天赋就不错。
那破了先天以后。
这种天赋会更加的,成倍的暴涨。
就像是陆行舟现在这般。
只需要在脑海之中推衍武功招式,当真正对敌的时候,便能够出招自然。
“主子。”
门外传来了汪亭的声音。
陆行舟睁开了眼睛。
随后。
这屋门打开。
汪亭弓着身子,伴随着一片刺眼的阳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陆行舟的脚下。
恭敬跪倒。
磕了个头。
然后道,
“您让找的人找到了。”
“她就住在咱们东辑事厂府衙后面临着的那条朱雀街上。”
“您让小的带去的话,小的也带过去了。”
哗啦。
陆行舟端起茶杯,倒上了一杯凉茶,推到了汪亭的面前。
“多谢主子。”
汪亭没有起身,就那么跪着捧起来茶杯。
轻轻的抿了一口。
最近汪亭见陆行舟,一直都是跪着。
没有站起来过。
他要为李因缘那次爆炸案带来的影响赎罪。
喝了茶,他继续说道,
“花老板说,她个人不同意。”
“因为您的计划太过于阴狠,一旦执行起来,将会死伤无数,而且都是无辜的人。”
“但她还说,如果您以主子的身份命令她去做的话。”
“她会把事情办好。
“您无需担心。”
汪亭口中的花老板。
就是花无容。
陆行舟让汪亭拿着龙符令去见花无容,并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对方。
他的计划,目的很明确。
扩大密谍司的人手。
扩充眼线。
不敢说天下全在掌握之中。
目前,至少要做到整个长安城都没有遗漏。
但他一时间没办法找到那么多的人手。
只能从花无容这里下手。
花无容做牙人行的大掌柜,已经有很多年了。
她创立的容氏牙行。
遍布大魏朝各个城市,各个脚落。
而在长安城里面。
更是首屈一指。
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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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督主搜。
第一百四十八章玩阴的
吏部尚书。
名崔远。
今年刚过四十。
这个年纪,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县令,做到正四品的尚书一职。
而且还是掌管着天下官吏升迁调动的吏部尚书。
大权在握。
这在大魏朝的历史上,也是很少的。
不过,这也不都是崔远自己的本事闯出来的。
他还借了一些夫人家的势。
他的发妻,出闺之前,乃是通州常家的二小姐。
而这常家的大小姐,则是嫁给了誉王,做了侧妃。
有这层关系。
崔远在大概十几年前的时候,攀上了誉王这条船。
在誉王的暗中帮衬下。
他一路青云之上。
坐到了尚书。
当然。
虽说有誉王的帮衬,但这崔远,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吏部掌管着天下官员的考核调派升降。
如果没有点真本事,也坐不稳。
崔府。
就在城北的玄武大街。
玄武街,和青龙朱雀白虎三条街道,形成着十字交叉的形态,将整个长安城分割开来。
中间交汇之地便是皇宫。
有拱卫护守之意。
这四条街道,同样联通着东西南北四道城门。
是进城的主要通道。
也是长安城最繁华热闹的四条通道。
尤其是越靠近皇宫的地方。
越贵。
崔府坐落在玄武大街的大概中央地段儿。
而且是四进四出的大宅。
按照崔远的俸禄,一辈子挣来的钱不吃不喝,也买不上这一栋宅子。
据说,当初是常家拿了不少的银子。
誉王的关系啊。
常家的财力支持啊。
等等。
一系列的原因加起来。
也就让这位常家的主母,在崔宅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大部分的时候。
连崔远这位吏部尚书,都不敢拂其颜面。
……
“老爷,我一个黄花闺女,跟了您五年了,都没个名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吧?”
躺在崔远怀里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
也就是二十岁的年纪。
眉眼虽然不是多么的风情万种,但也娇媚动人。
她双手缠在崔远的脖子上,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委屈,幽幽的道,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再耽搁下去,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生出来了,我是个苦命的,您不疼惜我,也得疼惜您自己的孩子吧?”
“难道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说这孩子没有爹?”
这妇人,叫张小柳。
大概四五年前,崔远外出公办,路上的时候,遇到了还是少女的她。
那个时候她正打算卖身葬母。
崔远心善,就给了她银子,帮着她把母亲给葬了。
他原本没想要了这女子。
毕竟家里那位,可没那么简单应付。
但耐不住少女哀求。
他也担心,自己离开后,少女无法生计,最终也会沦落风尘。
便把张小柳带回了长安,安排了下来。
但人安排了,偶尔还得照顾吧。
两人接触就比较多。
张小柳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家里那位那么多娇惯出来的脾气。
可以说是贤惠温良。
一来二去。
崔远没把持住自己,然后把这女子给收了。
但已经四五年了。
他一直都没有胆量和家里那位公开,只能把张小柳放在这小巷子里。
算是金屋藏娇吧。
原本张小柳叶体谅崔远的不易,没有因为名分的事情抱怨过。
但三个月前。
张小柳有了身孕。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名分,但她必须得给孩子一个名分。
也便开始时常提起这件事。
“我知道。”
崔远抚摸着张小柳的发丝,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情我会尽快解决的。”
“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确实想尽快解决。
家里那位。
其实也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算是圆满的。
但那个儿子却是有残疾的。
当年刚出生的时候,一次意外,受了伤。
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娶了三房,但却自始至终都出个子嗣。
怕是没有希望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儿子是独苗,如果没办法留后,崔家这一脉就断绝了。
崔远早就考虑过这件事。
但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岁数,没什么希望了。
也就死心了。
但巧不巧的。
张小柳在这个时候就有了身孕。
他那些埋藏心底的想法,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万一,肚子里是个儿子呢?
崔家就有后了。
“但是,怎么解决呢?”
崔远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家里那位真的不好对付啊。
闹不好的话。
怕是得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话。
“老爷您可得抓紧了,我昨天去看大夫的时候,人家大夫说了,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张小柳又往崔远身上凑紧了些,柔声道,
“这再给您来个儿子,您多威风啊。”
“是啊。”
崔远点了点头,眼睛里的急切更加浓郁了些。
砰!
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的时候,这外面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门上的栓直接被踹断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闯了进来。
而在这汉子的身后,便是一位身穿锦缎华服,面容愤怒的妇人。
这妇人个头比较高。
比一般人高半头。
身子骨架也比较宽。
颇为雄壮的那种。
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她闯进来以后,也没有任何的迟疑。
一路直奔崔远和张小柳所在的正房而去。
这位妇人。
便是崔远的那位正室夫人。
崔氏。
她后面,还跟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汉子。
一个个脸上都是凶神恶煞。
这些人里面,破门的那两个,是崔氏出阁的时候,从家里带过来的。
当初也是常家那边儿害怕崔氏受委屈,特意给他带过来的。
剩下的几个。
都是崔氏这几年又养起来的。
在家里。
他们谁的话都不听,只听崔氏的。
今个儿。
是听说老爷在外面找了狐狸精,一个个跟着大夫人过来教训那狐狸精来了。
大夫人提前就交代了。
不管那狐狸精什么来头,不管老爷怎么阻拦。
今个儿。
都得把那狐狸精给打死。
出了任何事情。
大夫人都能担得起。
“怎么回事?”
“什么动静?”
外面破门的声音,自然是引起了屋子里两人的惊慌。
张小柳本能的把被子拽起来,盖在了身上。
而崔远则是仓皇的披上了一件长袍,准备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但他还没爬下床。
就听的又咣当一声。
这正屋的门也被人给撞开了。
撞门的人力气显然很大,咔嚓一声,门栓直接断裂,倒飞了出来。
砸在了崔远脸上。
而那木门也是嘎吱一声,直接歪歪扭扭的,倒下来了一扇。
“哎呀……老爷,救命!”
张小柳还从没见过这般情形,吓的打了个哆嗦,尖叫起来。
崔远则是脸色一白,然后腿一软。
直接从床上给滑了下来。
撞门的这人。
他认得。
是大夫人手下的恶奴。
很显然,那个女人来了。
“姓崔的,你可真是对得起我啊!”
崔氏一脸阴沉的出现在了屋门口,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墙,把所有的光线都给挡住了。
屋子里变的昏暗。
“夫人……”
崔远咽了口口水,扶着床站了起来,一边赔笑,一边想要解释。
啪!
崔氏不管不顾,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她没有留手。
崔远也没有防备。
整个人被扇倒在了床上,嘴角儿也泛出了血迹。
“老爷……”
张小柳是真的心疼崔远,见着样子,急忙扑了过来。
抱住了崔远。
“狐狸精!”
“惺惺作态!”
“把老爷拉走,给我打!”
“往死里打!”
崔氏见着这一幕,更是气血涌上了脑袋,一边下令,一边自己也拽过来了一根木棍,直接朝着张小柳的身上就敲了过去。
“别……”
“夫人,别……”
“她有……身……”
崔远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起来护在张小柳的面前。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
就听张小柳啊的一声,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崔氏的棍子,砸在了她的身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看到张小柳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
“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
崔氏,还有那几个恶奴脸色都是微变。
崔远像是疯了一样蹿到了张小柳的身边,他抱着这个柔弱的妇人,看着后者身子下面迅速的有鲜血流淌出来。
他眼泪瞬间流淌了下来。
“小柳……大夫!”
“快去请大夫啊!”
“快去啊!”
……
“臭婆娘,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保不住,我跟你不共戴天!”
“啊!”
……
宅院里乱成了一团。
有人行色匆匆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而在这同一时刻。
这栋宅子对面的那处宅子里,汪亭正趴在屋顶上,一边嗑着葵花子,一边透过屋脊上的缝隙,看着崔家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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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比较热。
他还给自己头上遮挡了一定草帽。
“嘿嘿,行了。”
“崔大人,你完蛋喽!”
眼看着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汪亭噗的一下子,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在了一旁,然后慢慢的爬下了屋顶。
……
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没办法啊。
崔远这是一只老狐狸。
密谍司又太嫩。
查了一阵子,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查到。
而且,因为东厂建立的缘故,他们原本科考舞弊的事情,似乎也暂停了。
什么都查不到。
而陆行舟又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
那只能玩一些阴的。
轻轻松松这么设计一下。
张小柳得死。
孩子也保不住。
崔氏将被崔远愤怒之下失手打死。
哪怕他是吏部尚书。
也难逃一劫。
毕竟,常家那边儿他也不是吃素的。
哎。
一切完美。
“给那大夫说清楚。”
“这件事胆敢泄露丝毫风声,就灭他全家。”
汪亭从屋顶上爬了下来,对着身边的一名手下,吩咐道,
“就算咱们不灭,崔大人,常家,也都饶不了他。”
“让他好自为之。”
“是。”
:()大魏督主搜。
第一百四十九章狗与狼
崔远自杀了。
这个结局谁都没有想到。
包括汪亭。
他没有打崔氏,也没有找什么人的麻烦,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自杀了。
这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他是个读书人。
对自己的颜面在意的很。
这些年本来就在崔氏的压迫之下苟且而生,同时也受尽了同僚,同窗等几乎所有人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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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张小柳的出现。
是他崔远心里的一道光。
也就是这道光,让他这些年能够坚持下来。
而如今连这道光都被崔氏给毁掉了。
如果只是有这一点。
崔远或许不会自杀。
但更击溃他所有的理智的,便是孩子。
孩子自然也随着张小柳的死而死了。
崔远四十岁了。
这个年代。
这个年纪。
能有孩子几乎就是侥幸。
这个孩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也没有了。
再加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整条巷子,大半条街的人,都看到了。
他堂堂吏部尚书,几乎是光着身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跑出来。
后面还跟着崔氏。
以及家里的一帮恶奴。
可想而知。
这一幕,这荒唐的事情,必然会成为长安城的笑柄。
他崔远,也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一切的一切。
综合到一起。
化作了一柄刀,直接戳破了崔远这么多年的坚持。
也毁了他的信念。
生无可恋。
他也想过要去找崔氏报仇。
但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就完全没有了这个念头。
本来这事已经成了笑话。
自己若是再打杀了崔氏,他们该如何面对世人?
算了吧。
唯有一死。
求个解脱。
“你说人这一辈子,在世间走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功名利禄?”
“年轻的时候,我为了功名利禄,委曲求全。”
“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强行过半生。”
“她不欢,我不喜。”
“如今功名利禄倒是有了。”
“但一点也不开心。”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能让我开心的,结果也毁了。”
“若是当初,我没有攀上常家,会不会过的好一点?”
“哪怕如今仍然是个小县令,也能够和小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吧?”
“子孙绕膝,天年之乐……”
“呵呵……”
“这世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啊!”
崔远就在这种浑浑噩噩之中,把一双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然后,自尽。
……
“死了也好。”
陆宅。
陆行舟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些资料。
都是亢龙卫那边送过来的。
关于誉王的资料。
亢龙卫里面,有其中一人,是誉王家里的仆人。
能够进内宅的那种忠仆。
他虽然没有资格知道誉王谋反的核心机密,但是却能够知道一些誉王时常交往的人。
通过这些人物。
也能够大概推断出誉王的一些关系网。
誉王要谋反。
不是直接兵戈造反,而是通过辅政一途篡位。
必须得有自己足够的关系网。
这张网络要遍布朝堂,甚至还有军伍。
只有得到足够的支持。
他才能够从辅政走上皇位。
不然的话,很难成功。
陆行舟现在就是在深挖他的关系网。
如果只除掉一个誉王,这其实很简单。
随便来个什么罪名,都能够让誉王丧失了所有的权力和地位。
但如果只做这些,未免太小儿科。
找到关系网。
找到里面重要的那一部分人。
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才是陆行舟最终的打算。
也算是给誉王谋反案一个完美的句号。
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让老皇帝真正的把自己高看一眼。
日后东厂才能更加无所不能。
这些资料不是很多。
陆行舟很快就是看了一遍。
然后他便是听汪亭把吏部尚书的事情给讲了。
对于崔远的自杀。
陆行舟起初也是有点儿意外的。
但仔细想了想。
也觉的算是情理之中吧。
他自己本身就经历过那种万念俱灰,自然也理解崔远当时的感觉。
哪怕那种感觉只是一时想不开。
但只要在脖子上系上那根绳子,就再也没有机会想开了。
“你派人去外面传播个消息。”
陆行舟把手里的那一沓资料卷成一卷,轻轻的在书桌上敲了两下,道,
“就说,吏部尚书崔远,是被人设计而死的,不是自杀。”
“整件事里面大有蹊跷。”
“再多加一些,就说他和天人观白莲一案有关系。”
“然后再大张旗鼓,派咱们的人进入崔府调查,把所有和崔远有关的人,不管有没有用,都给咱家里里外外询问个遍。”
“把这件事情闹的长安城人尽皆知。”
“再过两日,暗中派人,把崔氏给除了,弄成明显的他杀。”
汪亭听着陆行舟的这些吩咐,完全摸不着头脑。
照理说。
崔远死了。
吏部这一块儿,应该可以结案了。
陛下的意思,也是不要大开杀戒,只解决了谋反案的主要首脑就好。
接下来。
不是应该去铲除梨园春,或者针对誉王了吗?
怎么,又来这一套?
他不解。
迟疑了稍许,汪亭嘿嘿的笑了笑,抬头问道,
“主子,能不能给小的一点儿提示,小的弄明白了您的意思,做起事情来,才能更顺手。”
他是真听不明白了。
陆行舟笑了笑,把自己已经看完的那些卷宗,扔到了汪亭的脚下,道,
“先按照咱家的吩咐去做吧。”
“有时间的话,仔细看看这份资料,看的多了,你就明白了。”
陆行舟不想什么事情都给汪亭解释。
因为。
汪亭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大局观方面把控的非常不好。
这一阵子。
陆行舟已经提醒了他很多次。
而汪亭似乎也开始养成了这种习惯。
一旦看不明白,或者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来问自己。
他自己却不去思考。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长此以往。
这汪亭会变成一条只知道听主人话的狗,而失去了单独捕猎的能力。
那样的汪亭。
陆行舟不需要。
他需要真正的一条凶兽。
戴上枷锁,就是自己的狗。
但摘了枷锁,便是一头纵横山林的狼。
所以。
他要尽量减少自己对汪亭的介入,而对后者多多锻炼。
如果后者实在成长不起来。
那就只能换人了。
“小的懂了。”
汪亭把陆行舟扔在地上的卷宗捡起来,轻轻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塞到了怀里。
他再度恭敬的给陆行舟磕了个头,然后道,
“小的告退。”
陆行舟没有应声。
汪亭轻轻的退了出去,然后将这屋门关闭上。
暮色黯淡。
夜色逐渐降临。
空气里的风变的凉了一些。
长安城的喧嚣早已经不见,只有庭院里的一些虫子在叫。
汪亭站在这门口。
看着庭院里来来回回经过的那些巡逻番役,沉默了稍许,然后叹了口气。
陆行舟刚刚的那番话。
他听明白了。
“主子不满了啊。”
汪亭按了按胸口那一沓卷宗,心里发虚。
原本他以为。
自己把崔远的事情讲出来,会得到主子的夸奖。
但结果主子什么都没说。
只是给了一连串新的任务,而且把步骤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也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
只是让自己想想。
如果自己猜的没有错的话。
主子应该是看出了自己的一些缺点。
然后,想逼自己一把,让自己摆脱这些缺点。
更进一步。
这是好机会,也是好事。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
主子对自己还是很信任,有意继续栽培的。
否则,不会费这些心思帮自己提升。
但是,这同时也是非常危险的。
主子已经提醒自己了。
也有意帮自己跨过这一步,这个坎儿。
但,如果自己跨不过去的话,很可能……之前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一定行的。”
“我费了这么多的力气才有的今天,不能放弃。”
“不管主子想要做什么,我一定要看明白,不能让主子对我失望。”
“一定不能。”
汪亭站了一会儿,眼睛里突然是闪烁出了炙热的光。
他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大步流星的朝着庭院之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章誉王府
茶馆。
酒馆。
还有青楼。
向来是消息混杂,而且传播最快的地方。
汪亭就派密谍司的探子,在这些地方散播消息。
“话说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从此立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榆树茶馆是朱雀大街上最有名的茶馆了。
从这长安城建立起来的时候,好像它就存在了。
如此和这长安共盛衰。
多少年过去。
他已经成了朱雀大街上的一个标志。
这里每天晌午,都是人满为患。
有个说书的白胡子老先生。
给大家讲上一段江湖恩仇,世态炎凉。
每次都能迎来不少的掌声。
或者是赏钱。
但今日却有些例外。
老先生在台上讲的口干舌燥,但台下不仅没有叫好的声音,反而还在议论纷纷。
好像没有人在意自己一般。
老先生咳嗽了一下。
忍不住歪头朝着这些人看了过去。
也侧耳倾听。
“听说没有,吏部尚书崔远,不是自杀的。”
“好像是和天人观白莲一案有关系,被人给设计杀死的,做成了自杀的样子。”
“听说还和某位王爷有关系呢……”
“我也听说了,东厂这一阵子查的厉害,把崔家所有的人,上上下下都调查了一个遍。”
“据说也有一些发现。”
“这世道,怕是要乱了呦……白莲教出来了,吏部尚书这么大的官都死了!”
“哎……”
老先生听着台下的那些议论,眼睛里也是闪烁过了好奇之色。
大魏朝承平已久。
听到的消息。
都是天下太平。
繁华盛世。
这种劲爆的事情,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这倒是个说书的好素材。
老先生这腿脚儿一下子变的灵活了起来,从台子上翻身下来,跑到了一桌讨论的最为热闹的客人们面前,嘿嘿笑道,
“几位的茶,小老儿今天请了。”
“麻烦把这事再给小老儿好好讲上一讲……劳烦了,劳烦了!”
“你这老头,还真有意思。”
卓上的几位客人纷纷侧目,但也都是好事的人,有人给老头倒上了一杯茶。
然后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整个茶馆。
都是被他们这一桌带动起了气氛,纷纷的靠拢了过来。
时不时的,还有人插上一嘴。
……
另外一处酒馆里。
几个客人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有位五大三粗的客人似乎喝多了,脸红脖子粗的。
不知道为什么和邻桌的人吵闹了起来。
一拍桌子。
怒声吼道,
“他娘的,老子一个亲戚就在东厂当差,听他亲口说的,这事好像和誉王谋反有关!”
哗啦!
这句话一出。
整个酒馆都是瞬间死寂。
人们瞪着这个满脸酒气的客人,脸上都是浮现出了一丝惊恐。
誉王?
那可是当朝王爷。
有八贤王之称的好王爷。
怎么会谋反?
怎么会和百莲教有关系?
“我……他妈的……”
醉酒的汉子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不迭的在结清了酒钱,慌乱的跑了出去。
……
一时间。
这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人们议论纷纷。
就连文武百官都已经有所耳闻。
朝堂之间的气氛,似乎也因此变的有些诡异了起来。
毕竟誉王谋反。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誉王在陛下的心里,那是格外受到器重的啊。
不过,大家目前并不知道陛下的想法。
所以一直保持着心有灵犀的沉默。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
誉王府。
做为当今皇帝的皇弟,而且又是格外受到重用的王爷,他的府邸,在这长安城里,几乎就是规格最高的存在了。
面继横跨了足足两条街道。
几进几出,外面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说不明白了。
据说。
从正门走到后门,都得走上好久。
就连门口的那两座石雕。
也是比寻常石雕大了足足三分之一。
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道真正的凶兽,栩栩如生,张牙舞爪。
而那大门之内,更是气势恢宏,无与伦比。
无论是那大开大合的前厅。
还是那曲折通幽的花园竹林。
都给人眼花缭乱的感觉。
在这后宅里,甚至还有一座比普通人家还大的池塘。
塘上修建了一处拱桥。
拱桥侧面还有一座湖心岛,岛上花丛锦簇,掩映着一座六角凉亭。
可以供人们在闲暇的时候,游岛观鱼。
实乃叹为观止。
不过呢。
这一座奢华园林式府宅,并不是誉王建造的。
而是从前朝的时候,就存在的。
是前朝的辅政王耗费了巨资,请无数的园林大师,还有能弄巧匠,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才堪堪建造完成的。
但建立起来没有多久,前朝就烟消云散了。
后来大魏朝建立。
一直也没有人在这座府宅里面住过。
直到大概二十年前。
皇弟将其赏赐给了誉王,以犒赏其为大周朝所做之贡献。
并特地拨款,将府邸重修。
但誉王进了府邸以后,并没有大肆修缮,仅仅是尽量维持着它的原貌而已。
据说,这府邸里面的很多地方,誉王都没有去过。
他把省下的那些银两,全部捐赠了出去。
在长安城,在周围的一些城市,建造了一些私塾,还有修筑河道,改善民生等等。
这一系列的事情。
让誉王在民间更是有着贤王之称。
此刻。
湖心岛上的凉亭里。
已过中年,头发有些花白,额头上也生着皱纹的誉王,正在一名姬妾的侍奉下,小酌。
桌上的酒菜,都是府里从江南请来的大师父精心准备的。
比御膳房里的都不遑多让。
酒也是好酒。
“怕是要麻烦了啊。”
誉王往嘴里放了一颗用冰块镇过的葡萄,瘦削的脸颊微微鼓动,稍许,吐出了几枚葡萄籽,那姬妾用手接过去,放在了旁边的银盏里。
自从天人观被东厂给平了开始。
誉王这心里就一直不安。
但那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了个李因缘,说是谋反,最终落得个断臂而逃。
而接下来的时间,东厂似乎都在围绕着李因缘忙活。
他也就稍微放心了些。
但依旧为了稳妥,把吏部的事情给按了暂停键。
只有梨园春那边儿还在暗中进行。
毕竟,它们是来长安城唱戏赚钱打名气的。
如果突然走了,这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就在数日的风平浪静后。
誉王觉的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的时候,事情发展开始超出他的预料。
先是长生帮,他暗中扶植的地下帮派,一夜之间被东厂灭门。
然后又是吏部尚书崔远。
突然之间自杀。
紧接着,长安城里又传出了风波,说自己有意谋反,但因为白莲教之事暴露。
自己为了自保,派人除掉了崔远,后续可能还会有人被铲除。
一系列的事情爆出来。
尤其是刚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几乎脊背发凉。
“王爷,咱们的事情,怕是早就已经暴露了。”
“李因缘应该只是个意外,帮咱们挡了一段时间,现在李因缘被逼的没办法现身,没了威胁,东厂开始把注意力往咱们这边转移了。”
凉亭里还站着一个人。
是个刚过中年,佝偻驼背,还拄着拐杖的男子。
他的左腿已经没有了,半截裤管系在了腰上。
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头发已经白了。
脸颊颧骨的位置,还有一个青色的印记,乃是清晰的刺字,为死字。
是大魏朝死囚犯的标志。
这人是誉王的谋士。
此人名叫白君曰。
乃是白君子的同门师弟。
两人当年在西北的关陇草原上,以匈奴为棋,同门相争。
白君曰棋差一招,落了个刺字砍头的下场。
但暗中被誉王从一堆死囚犯里面给捞了出来。
便就此留在了誉王身边。
做个谋士。
这以辅政之道谋取皇位的计策,便是白君曰给提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师兄已经成为了太子的身边人。
他故意如此。
就是要再用这大魏朝皇权归属,再与自己的师兄斗一局。
他不甘心失败。
原本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
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成了现在这般局面。
“白先生觉的此时应当如何?”
誉王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的西侧面,他看着那下面逐渐聚集起来的一池鱼,面色依旧平静。
能够坐到他这个位置。
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吓倒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即便是皇帝。
他既然有谋反的心思,又何曾真的在心里怕过?
“这太监,够阴啊。”
白君曰叹了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证据,只要暗中使用一些手段,把身为吏部尚书的崔远给整死,既拔掉了咱们的党羽,又给咱们泼了一大盆脏水。”
“关键皇帝肯定也默许,毕竟这崔远真的是参与了的。”
“如今他再把您除掉崔远的假消息传播出去,咱们耗费心思建立的关系网,很容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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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有一个人信了这谣言,对咱们来讲,都是灭顶之灾。”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太监还有后招。”
“崔远之后,肯定还有别人……或者是梨园春,或者是赵丛山……这些人,或者和长生帮有关系,或者和天人观有关系……”
“应该,都已经落入了他的掌心了。”
“如此下去。”
“时间越久,谣言将越甚。”
“对咱们就越不利!”
咄!咄!咄!
精铁打造的拐杖在青石板地面上轻轻的戳响,白君曰来到了誉王的身旁,看着那正在池塘里疯狂拥挤,争抢食物的鱼。
迟疑了稍许,咬牙道,
“拖下去,必败无疑。”
“若拼一场,靠着滇南边军的支持,咱们最不济,也能占个半壁江山,划江而治。”
“请王爷定夺吧。”
誉王把手里的一把鱼食都洒到了池塘里,那些鱼争抢的更加厉害了。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
“本王还真不想和皇兄正面撕破脸皮。”
“本想给他个善终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猜测
正如白君曰所料。
陆行舟此举,就是要逼誉王动手。
因为他没有时间慢慢去调查。
距离秋分,只剩下一个多月。
以密谍司和亢龙卫现在的人手,很难把事情查个通透。
他又不想退而求其次。
只扳倒誉王这个主谋。
那样不足以彰显他的手段。
不足以让陛下彻底放权。
他要把誉王一脉所有的人连根都抽出来,献给陛下。
至于是否要全部铲除,那就是陛下的事情了。
之所以用这种冒险的计策。
是因为。
誉王如果真的要情急动手的话,必然府内动作连连。
而那名亢龙卫安插在誉王府的探子,就算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也能观察出一二。
陆行舟就打算靠着这一二。
搏一次。
“内廷,边军,朝臣,或许还有外敌番邦。”
陆行舟靠在书桌后面的座椅上,翻看着手中那份卷宗。
就是誉王府的探子送过来的那份。
汪亭拿走抄写过后。
又给他送了回来。
正午的阳光从窗户那里射进来,照耀在桌子上。
笔墨纸砚上。
给人安静祥和的感觉。
夏日的午时,没有什么声音。
只有陆行舟慢慢翻动卷宗的唰唰声。
一边翻动。
他一边推测。
从这份卷宗里面,推测已经被誉王纳入麾下的人物。
之前陆行舟就说过。
誉王要保证自己能够成为辅政王,必须要陛下在几位皇子没成长起来时归天。
那必然要有内应。
解决陛下。
陆行舟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李因缘。
那么现在那个内应,应该还存在于内廷之中,伺机而动。
如果誉王仓促动手谋反。
这个内应,很可能会有所动作的。
“这几年以来,和誉王有过交集的内廷之人,也不多。”
“难道是御马监的这位?”
陆行舟在食指轻轻的点在了卷宗的一行文字上。
御马监宋昭。
宋公公。
内廷里面能够威胁陛下的,似乎也只剩这位了。
但这位和誉王之间。
只有一次接触。
便是誉王抱恙,宋昭承陛下的命令,来过誉王府探望。
仅仅一次?
两人联手的可能性比较小。
“或许,李因缘当初也帮他在内廷里牵了线?只是没有被咱家发现?”
陆行舟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目前送来的消息着实有限。
他实在猜不出来。
不过,内廷里的那条线他猜不到,但边军这条线他却是能够猜到的。
滇南边军无疑。
因为这支边军原本就是誉王亲手打造出来的。
当年为了平定南疆之乱,誉王在贵云城坐镇了三年。
里面不少的将领,甚至连那位滇南大将军,都是誉王亲自向皇帝举荐的。
后来。
滇南形势稍微平缓。
誉王便为了避嫌,卸印回长安。
陛下原本有意拆解滇南边军,但却因为那边局势的原因,一直没有大动。
只是把它们由原来的两路分成了四路。
分而弱之。
况且。
那个时候,陛下还是很信任誉王的,并没有觉的后者会谋反。
所以也没有动真格的。
而这几年的时间,按照卷宗上的消息所说,滇南军的将领,时常和誉王府暗中保持着联系。
滇南边军,依旧能够被誉王掌控。
确定无疑。
“陛下应该也早就对滇南边军有所防备了。”
陆行舟翻过了一页卷宗,笑了笑。
这等大事,老皇帝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陛下很早就下了一道圣旨。
以东南沿海水患频发为由,命令山东驻军向东南靠拢。
同时滇南两路边军,也向东南海岸线聚集。
这是变相的在分化滇南边军。
四路去其一半。
只剩两路。
还被山东军牵制。
滇南军想要乱,也得考量考量。
“滇南边军的事情,咱家不需要插手,陛下足矣。”
“那就剩这些朝中大臣了,这些年誉王结党倒是不少,往日里看不出来,现在一看这卷宗,还真是漫天撒网啊。”
陆行舟右手食指轻轻的敲击着卷宗上的每一个名字,微微颔首。
誉王以贤王之名著称。
自然就能够吸引不少有志之士投靠。
再加上陛下前些年的信任,还真是让他建立起了一批独属于自己的党羽。
而且他真的很谨慎。
这么多年,也没有靠着这些党羽做过任何事情。
自己安安静静的躲在誉王府。
避嫌。
隐藏的极深。
陆行舟甚至不能判断谁是真的党羽。
谁是假的。
“不过,你们隐藏的再深,也没有用!”
“誉王一旦动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要咱家把网撒的足够大,就能把你们都给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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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亭那边。
陆行舟已经加紧安排了。
密谍司,亢龙卫联手,把卷宗上的所有人,几乎都给监视了起来。
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陆行舟知晓。
谁也跳不掉。
“目前,唯一麻烦的就是内廷这条线了,始终找不到线索,是个隐患啊。”
“誉王若真的狗急跳墙,真有可能给陛下来一下子。”
“到时候,什么都乱了。”
“对咱家也相当不利!”
陆行舟把手里的卷宗扔在了书桌上,身子往后靠着。
闭上了眼睛。
老皇帝目前还不能死。
他死了。
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家国大统,必然就会落入现在的太子手中。
没有任何悬念。
而陆行舟根基不稳,立刻就会被太子清理掉。
报仇,就完全没有指望了!
“但是,该怎么把这条线给揪出来呢?”
他右手搭在椅背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指甲和椅背碰撞,发出低低的声音。
“如果咱家是誉王,该怎么在内廷里插线呢?”
“更安全,更稳妥?”
“太监?御膳房?妃嫔?总不至于是皇后吧?更不可能是万贵妃……”
哗啦!
陆行舟这么在脑海里想着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皇帝宠幸万贵妃。
已经是很长时间的事情了。
众所周知。
他这十几年的时间,就完全没有去过别的妃子那里,就连皇后的未央宫,都是有限的。
大部分时间,都在万和宫就寝。
如果要稳妥的除掉皇帝。
那便是万和宫。
万贵妃,自然是不可能和誉王同谋。
但是万贵妃的那些身边人儿呢?
“对!”
“很有可能是这样!”
陆行舟想到这一点,猛地从座椅上窜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奋笔疾书。
然后将写好的信装好。
大喊道,
“来人,把这封信送去宫里,交给雨小田。”
“让他即刻办理。”
……
当天下午的时候。
雨小田就收到了陆行舟的密信。
看过了信上的内容以后,他将所有的嘱托都给记住。
然后将信烧掉。
借着送月钱的机会,来到了万和宫。
雍容华贵,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万贵妃,正靠在贵妃榻上小憩。
她双手平坦着搭在贵妃榻的两边扶手上。
任由两个宫女帮她揉捏。
袖口被拽了起来。
揉捏的同时,两个宫女还要在掌心里涂抹那种人乳和药草混合的脂粉。
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打。
另外一位脸上长着些雀斑的宫女,正站在万贵妃侧面,小心翼翼的扇着扇子。
屋子里其实并不热。
因为在大殿的四周都有设计的通风口。
且这殿内有冰块降温。
但万贵妃就喜欢被人这么伺候着。
今日她穿着的是一件普通的白色丝缎裙子。
就那么随意的搭在身上,将身段儿凸显无疑。
即便是几十岁的年纪了。
依旧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风韵犹存。
“娘娘,司礼监的雨公公来了。”
门口有人通报。
“雨小田?”
万贵妃的眉头不漏痕迹的挑了一下,似乎有些欢喜,但声音却依旧是懒洋洋的,道,
“有什么事非得在本宫休息的时候说呢?这些个太监,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那奴婢赶他回去?”
报信儿的人听出了万贵妃语气里的不耐,轻声问道。
“罢了。”
“司礼监那地方的人,咱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让他进来吧。”
万贵妃抬了抬手。
示意给自己按捏涂抹的两个宫女,可以退下了。
她毕竟是贵妃。
见下面的人的时候,得注重仪态。
“主子,您这裙袍……”
一名宫女看了一眼万贵妃身上的白色裙袍,提醒道,
“要不要换?”
这袍子,本是万贵妃私下里穿的。
而这几天烈日炎炎,为了图个凉块儿,她更是里面几乎真空。
脖颈处的肌肤。
还有身段。
都是一览无余。
很容易让人遐想联翩。
而这样的万贵妃,只有皇帝才看到过。
若是这样见雨小田,怕是有些不妥。
“一个太监,长的比女人还像女人,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穿上那一身袍服,热都热死了。”
万贵妃随意的摆了摆手。
起身。
扭动着万般风情,绕过那屏风,来到了前面的大殿。
雨小田就在那里候着。
他自从做了司礼监的掌印以后,来过这万和宫好几次。
但这般的万贵妃。
他还是第一次见。
美艳动人。
妩媚生情。
一下子,让他愣住了。
但他自知身份有别,不敢再多看一眼。
迅速的将心神收敛。
然后对着风情万种的万贵妃微微鞠躬,柔声道,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免了。”
万贵妃坐在了雨小田的对面,左腿轻轻的翘起来,搭在了右腿上。
因为裙摆微微侧滑。
一截光滑如藕的小腿儿便是露了出来。
她侧着脸颊,上下打量着雨小田。
目光闪烁。
雨小田直起身子,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安静的立在了对面。
“如果单单是送月俸的话,不至于还要单独见本宫一面。”
“说吧,什么事?”
万贵妃说这句话的时候,指了指两侧。
所有的丫鬟都已经被屏退出去了。
只有两人。
她是个聪明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万贵妃的大礼
雨小田走了。
大殿里只剩下了万贵妃一个人。
她捏着陆行舟的信。
信她已经看过了。
被她重新折在了一起,然后其中一个尖角,在掌心里慢慢的磕。
她目光变幻。
在思考信里面的内容。
也在思考自己身边的那些人。
陆行舟提醒自己,如果誉王谋反的话,或者被逼着逃离长安,为了谋反大业,他都必须要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除掉陛下。
陛下一死。
大魏朝目前的所有稳定局面,都会瞬间分崩离析。
正是誉王起兵的好时机。
而这个谋害陛下的机会很可能就在万贵妃身边。
她起初是不信的。
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儿,都是从很小就跟在身边的,入了宫以后,家里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就把这些人留在了身边。
都是知根知底儿的。
怎么会?
万贵妃迟疑的时候,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那原本妩媚风情的脸,突然一寒。
仿佛这整个大殿都因此变的阴森了起来。
“来人,把赵萍儿带过来,本宫要训话。”
“是!”
稍许的功夫,一位女子从外面走了过来。
女子大概有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的不是普通宫女的布衣,而是镶了花饰的细布衣。
头上还戴着一根发簪。
倒也精致。
这代表着她的身份。
不是普通的宫女。
而是女官。
万贵妃亲自提拔起来的,负责万和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宜。
赵宜人年纪大了。
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没办法得心应手。
她便帮衬着。
她原本是万贵妃远房的亲戚,就是万家分支。
因为家道中落,生计无着,便是被父母送到了万家做丫鬟,这人乖巧懂事,又能察言观色,在万家的时候便是被老夫人宠爱。
后来,万贵妃手下的一个丫鬟因为手脚不干净,犯了大错,被万贵妃打死了,正好缺个人手,在回家省亲的时候,又遇到了这这赵萍儿,觉的入眼。
便把她给从万家带进宫里来了。
万贵妃思量当年情形。
突然间觉的,好多事情都有巧合。
所以,她怀疑赵萍儿。
“娘娘唤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赵萍儿一如既往的乖巧,凑到万贵妃身边,先是作揖行礼,然后便跑到了万贵妃的身后,帮后者按捏起了肩膀。
她伺候了万贵妃有许多年了。
对万贵妃的爱好了如指掌。
这手法,这力道,还有按捏的位置,都是恰到好处。
“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万贵妃闭上了眼睛,一边享受着这种舒适,一边轻声道,
“就是突然听说了一件事情,觉的可笑,想和你聊聊。”
“什么事情啊?奴婢还真是好奇呢。”
赵萍儿道,
“如果真是娘娘喜欢听的,奴婢就让人去外面多打听些过来,以后给娘娘寻个乐子。”
“恩。”
万贵妃温柔的拍了拍赵萍儿的手,笑道,
“你还是那么嘴甜,本宫喜欢。”
“哎呀,说起来那件事啊,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万贵妃的身子往后靠了一些,脑袋靠在了贵妃榻的软背上,笑着道,
“有人根本宫说,誉王在本宫身边安插了人儿,监视着宫里的动静……”
唰!
万贵妃的话说到这里,赵萍儿的手突然间僵硬了一下。
很明显的那种僵硬。
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继续给万贵妃按捏了起来。
不过,这动作不再像之前那么自然,流畅了。
万贵妃的嘴唇儿挑了一下,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她躺着,恰好是能够看到赵萍儿的那张脸。
她笑着道,
“你怎么心跳这么快啊?本宫都听到了啊。”
“娘……娘娘恕罪!”
赵萍儿看到万贵妃这个眼神儿,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跟在万贵妃身边很多年,除了对后者的生活习惯了解透彻,对后者的脾气也了解的透彻。
万贵妃这么一笑。
就是要杀人了。
而且,不是单单杀她一个人,是杀她全家,一个不剩。
前些年有一个刚入宫的秀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得了陛下的宠幸,以为自己要飞黄腾达呢,在万贵妃面前骄横无礼,不讲规矩。
万贵妃就是这种笑。
没过三天。
那秀女就因为犯了错被活活打死了。
秀女的父亲本是一名县官,也因为贪污受贿的罪名,被下了大狱,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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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家里的其他人,据说流落街头。
被一帮混混给砍死了。
总之。
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赵萍儿知道万贵妃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她害怕的很。
她家里的人都还在,还有一个弟弟,刚娶上了媳妇儿,妹妹十几岁了,据说也在找婆家。
那都是她的亲人。
她亲人受连累。
而且。
她也明白,就算自己不承认,万贵妃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这个娘娘看起来温柔良善。
但这心思却阴狠异常。
哪怕只有怀疑。
没有证据。
也会让自己全家不得好死。
自己没有选择。
只能求饶,求娘娘开恩。
砰砰砰!
赵萍儿跪在地上,脑袋用力的在那木质的地板上磕头,她磕的很用力。
也就是两三下的功夫。
这整个额头已经渗出了血丝。
头脑都昏昏沉沉的。
但她不敢停。
“你这丫头,可真是……”
王贵妃依旧是躺在卧榻上,闭着眼睛。
赵萍儿继续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解释道,
“是萍儿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萍儿的错。”
“萍儿……王爷他……他说喜欢萍儿……他要带萍儿出宫,要给萍儿一个名分的……萍儿……萍儿一时糊涂……就信了王爷的话……”
“求娘娘放过萍儿!”
赵萍儿脑袋磕的更加用力了,咚咚的声音在大殿里面回荡。
不一会儿的功夫。
赵萍儿的眼角儿,还有嘴角儿,都是流淌出了鲜血。
她磕头的动作也是有些缓慢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要昏倒了。
“好了。”
万贵妃这个时候发话了,
“本宫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毕竟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了,也是个会疼人儿的。”
“帮着本宫办件事情,事成之后,本宫保了你的家人。”
赵萍儿身子僵硬了一下。
然后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
“多谢娘娘。”
……
黄昏的时候。
雨小田收到了万贵妃的消息,再一次出现在了万和宫。
夕阳的余晖带着静谧。
斜斜的照耀在这一片恢弘奢华的大殿上。
一部分光,将那墙壁雕栏浸染的好像是涂了金色,又像是笼罩着光晕。
美轮美奂。
另一部分,透过敞开着的大殿宫门,照耀进了大殿里面。
像是一片金色的毯子,从门口一路延伸到了万贵妃的脚下。
万贵妃坐在那里。
就宛如风华绝代的女王。
她换上了正式的贵妃服。
头戴仪冠。
身绣锦凤。
就那么端坐在那里,眉宇之间,有着无法形容的威严。
就那么注视着你,都能让人觉的心神发颤。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雨小田踏过那一片余晖地毯,来到了万贵妃的面前。
白日里的时候。
他看万贵妃那一眼,心神荡漾。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脑袋里总是时不时的出现万贵妃那翘起的腿,那露出了一截白藕。
还有那一双好像能把人的魂魄勾走的眼睛。
他觉的有点害怕。
那可是贵妃。
皇帝最宠幸的女人。
自己只是一个太监!
怎么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为了断绝所有杂念,这一次,他从进门开始,就低着头,一眼都没有看万贵妃。
他弯腰行礼。
他不抬头。
“怎么了雨公公,都不敢看本宫一眼,是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万贵妃看着雨小田这副样子,那威严冷冽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妩媚的笑,旋即站了起来,逼近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熟悉的香风袭来。
雨小田忍不住的咽了口吐沫,头低的更加厉害了,
“娘娘有什么吩咐?陆公公还等着您的消息呢。”
“呵。”
万贵妃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这大殿的窗户旁。
窗户开着。
侧对着西面。
正好是能够看到落日余晖,正慢慢向下沉。
万贵妃整个人沐浴在余晖之中,沉吟了稍许,道,
“听本宫讲个故事,如何?”
“?”
雨小田一时间有些发愣,恍惚间抬起头,看到了余晖浸染的那一幕。
然后连忙又低下了头。
“大概,很多年前吧。”
“有一个小女孩儿,跟母亲回贵州省亲,路上遇到了一批武功高强的劫匪,这些人把小女孩儿的家人护卫全都杀光了,唯独带走了小女孩儿。”
“他们把小女孩儿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到处都是野兽的骨头,还有很多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头,哦,还有一个人面蛇身,张牙舞爪的怪物……”
“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给小女孩喝一些乱七八糟的药。”
“还有人给她……”
万贵妃慢慢的讲着。
这些,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都是在她的梦里出现的。
自从遇到了雨小田之后,她消失了多年的梦又开始出现了,而且越来越清晰。
梦里,她经历的那一切,都好像是真的一样。
“这怎么像是我瑶族的圣祭?”
雨小田听着这个故事,听着万贵妃的那些描述,目光也是微微的闪烁了一下。
但是,这和他所了解的圣祭又不是太一样。
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能继续听下去。
直到听完。
万贵妃扭过了头,笑着道,
“好了,故事听完了,也该说正事儿了。”
“你告诉陆公公,万和宫的事情,本宫会帮他做的稳妥,无需担心。”
“另外,这个送给陆公公。”
说着话,万贵妃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还有一道刻着万字的银色令牌。
“拿着这封信,还有这令牌,去万家找家兄,万流疆,家兄会全力配合,不遗余力。”
“贵云之路,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万家一句话,都能给你封的水泄不通。”
陆行舟帮着万贵妃找到了内奸。
而且是要害陛下的内奸。
这是大恩。
这内奸被万贵妃发现,就是救了陛下,但如果被陛下或者旁人发现,那就说不清了。
很可能毁了万贵妃这么多年的经营。
所以。
礼尚往来。
她也给了陆行舟一个万家的通行证。
万家乃南面大家。
有这通行证。
东厂将如虎添翼!
“小的替陆公公谢过娘娘。”
第一百五十三章两步
东华门前。
阳光热烈如火。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
正值盛夏的时候,这天气燥热的好像要把人烤熟了一般。
但这些匠人们却都是一个个的干的热火朝天。
虽然身上被晒的通红。
有些地方甚至都爆起了皮。
汗滴流淌。
不断的落入泥土之中。
但人们脸上却都是洋溢着笑容。
他们不在乎自己给谁干活,是好人,还是坏人,是人人唾弃阉人还是德高望重宰相。
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工钱。
这次工钱就很合适。
甚至是多。
比他们平常干活多给出了两成。
而且干活的过程中,人们对他们的照顾也相当到位。
避暑的绿豆汤,敞开了喝。
每天中午管饭,饭菜里面多多少少都能够见到一些肉片。
这待遇。
他们一辈子都遇不到几次。
自然要卖力气干活。
哗啦啦。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这东华门的前面。赶
车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
则是会发现这马车比一般的车沉。
两匹马并驾齐驱。
车轮在街道上滚过的时候,不像其他的马车那样颠簸,反而是异常的稳。
这是工部的能工巧匠精心改造过的。
已经成为了陆行舟专门的座驾。
赶车的是一个中年汉子。
是陈慷给调配过来的。
是个控马的好手。
现在专门给陆行舟赶车。
“公公,到了。”
车夫吁了一声,两匹马同时停下,马车也稳稳的立在了东厂府衙的门口。
车夫利索的跳下马车,帮陆行舟把车侧面的帘子掀开了一角。
“进度倒是不慢。”
陆行舟歪过头打量了一眼,面露笑意。
东厂府衙整体的轮廓基本上都已经收拾利索了。
黑色的院墙。
红色的瓦。
还有那一扇深重威严的门,两个匠人正在一前一后给这扇大门刷漆。
透过这门,也能够看到一些里面的情形。
石阶之后便是一条笔直的通道。
白石砖慢慢铺展出来的。
然后延伸到了那处正对着大门的府衙大殿。
那是未来陆行舟这位东厂督主办事的地方。
大殿的正上方。
牌匾已经挂了上去。
但上面蒙着红绸布,看不清牌匾的模样儿。
匠人们来来回回的从视线里经过,一个个忙碌的热火朝天。
“工部那边给了确切的消息。”
“秋分之前,肯定能把所有的工作完成,到时候,公公您就可以从陆府里搬过来了。”
车夫小声说道。
他的语气里也有些期待。
虽然依旧是东厂,但在陆府里办公,始终觉的差了点什么。
等搬到这处府衙里面。
就完美了。
“秋分,呵。”
陆行舟听到这两个字,忍不住笑了笑。
秋分之时,誉王案将彻底结束。
而自己也能够搬进这真正的东厂府衙之中。
听起来。
还挺完美的。
“走吧。”
陆行舟收回了视线。
他方也不是特意过来看这府衙的建造情况的,而是来见一见那位牙人行的老板。
也就是亢龙卫,哦不,现在应该是密谍司的丙干之首。
花无容。
询问一下自己交代的那些事情,密谍司扩充的如何了。
顺便也探探对方的底子。
心意之类。
结果倒是不错。
这花无容办事很利索。
短短几日的时间过去,陆行舟特意交代的那几处,尤其是有誉王同党嫌疑的几处,都已经布置好了。
那些人身边,有他们安插的探子。
都是很多年前送进去的丫鬟下人之类。
而在外面,还有密谍司的人盯着。
就等着他们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当然。
最让陆行舟高兴的,是这花无容的心意。
他以言语诱导。
又通过窥心术略微查探了几番。
他发现,这花无容是个识时务的,和陈慷差不多。
有想法,也知形势。
至少目前。
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做事的,没有丝毫的消极怠工。
这就足够了啊。
从花无容那里出来,陆行舟这才是顺道来东厂府衙看一看修缮的情况。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啊。
哒哒!
哒哒!
黑色的马车慢慢的朝着远处走去,很快便是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不久的功夫。
他们已经回到了陆府。
陆行舟还没有下车,汪亭便是已经急匆匆的从大门后面蹿了出来。
“小的见过公公!”
“有回信了!”
汪亭干脆利索的下跪行礼磕头,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到了马车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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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雨小田派人送过来的。
“进去说。”
陆行舟笑了笑,掀开帘子走出了马车。
汪亭连忙是往前爬了两步,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了马车的侧面。
然后用力挺直了腰背。
给陆行舟做人肉踏板。
旁边那车夫见到汪亭这副狗样子,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目光里有些不屑。
但汪亭却丝毫不在意。
陪着笑道,
“公公您小心。”
“跟咱家过来。”
陆行舟踩着汪亭的背下了马车,自顾自的走进了府邸。
汪亭爬起来,利索的拍打掉了身上的灰尘,弯着腰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后宅。
陆行舟坐下,去看雨小田的信,汪亭则是给他沏好了一壶茶,放在了旁边。
并又倒上了一盏。
“万贵妃倒真是够意思啊。”
陆行舟看完信里的介绍,把那万家的令牌拿了起来,放在掌心里端详。
银色令牌。
菱形的。
边角上雕刻着的是龙凤呈祥。
而在正面是一个篆体的万字,背面则是万家的象征,七星花。
七颗星。
点缀成花。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万家,就是把这种其貌不扬的花,当作家族的传承,一直沿用到现在。
万家子孙,还有万家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有这种花的标志。
“万家乃南方大族,这些年在万贵妃的支持下,几乎垄断了南边所有运输生意,无论陆路还是水路,不经过万家,基本上就是无法通行。”
“万贵妃以万家入局,这贵云一路,就算是彻底的封死了。”
陆行舟的书桌上,恰好是放着大魏朝如今的地图。
地图上。
标记着两道红线,还有一个圈。
圈中的位置,是滇州。
也是滇南边军的总据点。
而那两条红线,便是从长安赶往滇州的两条路线。
左面一条便是贵云线。
从长安出发,一路到云州,然后走水路入贵州,最后从贵州西北入滇州。
另外一条线,是走蜀线。
入蜀中,攀过号称‘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进入汉都。
再从汉都的东南进入滇州。
这两条线。
是入滇州的唯一的线。
誉王如果要谋反的话,必须要离开长安,回到滇州。
然后必然要走这两条线。
万贵妃以万家入局,贵云线,就算是被封死了。
现在只剩下蜀线了。
“恭喜主子。”
“距离咱们计划成功更进一步。”
汪亭看着那地图上的标记,把晾好的茶捧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些日子。
他一边忙碌着密谍司的事情,一边在思考陆行舟的用意。
总算是摸出了一些头绪。
“你觉的,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陆行舟有意看一下汪亭的提升,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问道。
“两步。”
汪亭嘿嘿笑了笑,右手食指指着地图上靠近蜀地的一片区域,说道,
“其一,在这里设伏。”
“贵云一路,被万家封锁,誉王殿下只能走蜀线入滇。”
“咱们断然是不能让他入了蜀中的。”
“入了蜀中,山川水林,各族林立,就难找了。”
“所以必然要在入蜀之前,把他拿下。”
“也就是沧江口。”
“咱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其二。”
汪亭又是指了指誉王府的位置,阴声笑道,
“目前誉王府还没有任何动静,万一要是怕了,不铤而走险,咱们这些准备就都白费了,所以,小的应该再给他添把火。”
“梨园春,还有那个刑部的赵丛生,都是誉王的人。”
“咱们就再弄垮两个。”
“让誉王彻底按耐不住。”
说完。
汪亭见陆行舟盏里的水空了,连忙又是满上,
“小的乱说的,还请公公补充。”
陆行舟把茶放在了嘴边儿,轻轻的吹了两下,上面的热气飞散,那碧绿的茶芽儿也是飘到了茶盏的壁上。
陆行舟把茶盏歪了一些,用指甲把茶芽儿小心翼翼的挑了出来。
弹了出去。
然后将茶杯递到了汪亭的面前,笑着道,
“赏你的。”
汪亭的表现,很不错。
陆行舟没有失望。
后者猜到了自己的意图,也知道该做什么了。
或许还尚未成熟。
但,已经有了这种操控全局的意识。
再加上他脑子不差。
以后会是个得力的左膀右臂。
陆行舟也可以放心的把密谍司全权交给他了。
“谢主子。”
汪亭双手接过茶杯。
这次,他没有矜持,也没有客气。
一口气把所有的茶水都喝光了。
然后继续道,
“咱们东厂现在人手有限。”
“为了确保能把誉王稳妥的拦在沧江口,还得需要旁人的帮忙。”
“小的派人打探过了。”
“沧江口一带,属于玄机阁的势力范围,咱们东厂和小公子冯谦益也算是有过交集,要不要找她来帮忙?”
玄机阁在江湖上势力不小。
而且因为其性质的缘故,广交天下江湖同道,关系网无数。
他们的主阁,便是在距离沧江口不远的白亭山上。
那一带。
玄机阁肯定是掌控极深。
如果能有他们的帮忙,誉王真的就是插翅难逃了。
“玄机阁?”
“冯谦益?”
陆行舟思量了稍许,道,
“你先去给誉王上点眼药,这件事咱家要考虑考虑。”
第一百五十四章如此太子
小公子冯谦益!
陆行舟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有些无奈。
他与冯谦益见过一面。
喝过一次酒。
然后,他便是看出了冯谦益的处境。
这人在所有人眼中,在江湖人眼中,都是汇聚玄机阁万千宠爱于一身。
风光无限。
可为所欲为。
但陆行舟却能够看出她的无奈。
真正的风光无限,无所顾忌,和装出来的嚣张,还是有区别的。
那么。
他猜测,冯谦益在玄机阁之中,怕是也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找她合作,也是无用。
但是。
正如汪亭所说。
东厂人手有限。
誉王一旦谋反,必然会乱象连连。
东厂还需要控制那些帮助誉王谋反的关键人物,这需要很多人。
陈慷手底下那两千人,恐怕都会忙的焦头烂额。
密谍司,也基本上全动了。
他们要盯着那些人。
但凡有异动者,必须得及时发现并处理。
否则,也会有危险。
人手是真的严重不足啊。
还真的找人帮忙。
“万家?”
“不行啊,万家的主要力量不在蜀地,如果强行调遣人手过去,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还是得找蜀地附近之人……”
陆行舟真的有些愁。
无人可用的尴尬。
“难道只能找她?”
陆行舟迟疑。
……
汪亭下午的时候,回来了。
带来了太子府以及梨园春的最新消息。
当初。
他第一次给陆行舟提起来,梨园春已经进入了太子府,很容易对太子造成威胁,提示陆行舟,要不要先去解决梨园春。
然后再解决吏部尚书崔远。
陆行舟那个眼神儿,让他记忆犹新。
他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但也能够猜的出来。
陆行舟和太子不对付。
或许,主子是故意不去管太子,故意不去管梨园春的。
就是想让太子进入陷阱。
然后染上那花柳病?
想通了这些。
汪亭虽然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拿梨园春和刑部侍郎赵丛山开刀,但依旧没有着急。
他本想先从赵丛山开始。
等赵丛山这边结束。
再动太子府里的梨园春。
但刚刚得到了消息,太子府上出了点状况。
他急着给陆行舟送了过来。
“主子。”
“太子府的丫鬟传出来的信儿,太子昨晚上喝醉了酒,和梨园春的那位角儿,薛红怜,在一起过的夜。”
他靠在陆行舟的面前,小声说道。
同时,他低着头,没敢看陆行舟的表情。
他得懂规矩。
陆行舟万一这时候高兴呢?
他看到了。
岂不是知道了陆行舟的秘密。
他没看到。
最好。
哪怕他已经知道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比装看不到更好。
“哦?”
陆行舟的语气很平静,然后接过了汪亭捧过来的卷宗。
打开。
白纸黑字记录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辰时,一曲戏罢。
太子醉酒。
梨园春的当家花旦,薛红怜,伺候太子回寝殿休息。
彻夜未出。
当晚,伺候太子的丫鬟,还听到了声音。
“呵。”
陆行舟看着卷宗,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子,终归还是没有忍住。
入了陷阱了啊。
当初他离宫的时候,就曾问过陛下。
梨园春和吏部尚书。
都将威胁太子和三皇子。
要不要尽快解决。
但陛下回答的很肯定。
不需要。
虽然他没有明说其中原因,但陆行舟也能够猜个大概。
如果太子入了陷阱,那只能说他没用。
即便做了这君主,未来也是个昏庸之君,不如现在就显露出来,然后彻底排除在外。
而如果三皇子入了陷阱。
那就更不得允许。
科考。
乃是关系着大魏朝社稷,黎民苍生的大事。
牵扯国运。
如果三皇子胆敢舞弊。
皇帝不仅不会传他皇位,还会砍了他的脑袋。
如此不知大体之人。
即便是皇家子孙,也留之无用。
当时陆行舟对老皇帝的话有些担心,还特意使用窥心术确认了。
确认皇帝就是这么想的。
无疑!
知道了皇帝的这番心思。
所以,陆行舟才敢一直拖延,一直不对梨园春和吏部动手。
他在替陛下考验这两位皇子。
后来,也是吏部尚书暂停了科考舞弊之事,陆行舟才动手的。
至于梨园春。
他则是一直在尽量的拖延。
说是继续考验。
但其实。
他就是在故意害太子。
花柳病。
太子一旦染病,那就是回天无力了。
这个年代。
花柳病治好的几率,几乎就是零。
太子得花柳。
名誉扫地。
那做为未来太子妃的徐盛容,她最终会落个什么下场?
她敢退婚吗?
她敢嫁给太子吗?
不管怎么样。
她肯定是再没有母仪天下的机会了!
“梨园春现在还在太子府上,据说,连那赵丛山过去捧场了。”
“主子,择日不如撞日。”
“咱们过去瞧瞧?”
汪亭低着头,脸上带着有些阴险的笑容,说道。
说实话。
他也想去看看这位当朝太子的笑话。
而且反正要抓的人都在一起,就直接全都抓了,还省事儿。
“那就过去瞧瞧吧。”
陆行舟把茶杯里的水彻底喝光,站了起来。
汪亭则是一脸谄媚的,搀扶住了他的手臂,陪着他走出了屋子。
不久后。
陆行舟上了那辆黑色马车。
而汪亭则是命人将陈慷请来,又带了三百个东厂番役,浩浩荡荡的朝着太子府赶去。
太子府。
并没有位于皇宫之内。
他的府邸在靠近皇城最近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和皇宫挨着。
就在朱雀街和青龙街相互交汇的地方。
靠着皇宫的东门比较近。
所以。
一般时候,太子都是从这里入宫觐见。
今日的太子府,有些热闹。
这种热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了。
大概是从年前的那个时候开始。
太子因为祭祀大典的事情,而被皇帝禁足,这太子府的大门便是关闭了起来。
饭团探书
不见客。
也不拜客。
太子在家中读国运,手抄国运。
改过自新。
那一阵子,整个太子府就像是从这天地之间消失了一样,几乎完全没有声音。
也只有每日下人出来买菜或者米面的时候,才会有些动静。
不过这几日就不同了。
太子禁足的日子已经结束。
据说他亲自进宫了一趟,拜见了皇帝,还将自己手抄的《国运》给陛下检查过了。
他深刻的在陛下面前悔过自新。
反省自己的错误。
最终得到了陛下的原谅。
这不。
太子府便也因此再度热闹了起来。
先是那些打算和东宫攀上关系的官员们,见太子安然无恙,便陆续的开始登门拜访。
表现自己。
后来。
太子跟人透露了一下自己喜欢听梨园春的曲儿。
这不就有人立刻给安排上了。
梨园春已经进入太子府足足有五日了。
每日都是连续唱曲儿。
太子,带着一些平日里对自己溜须拍马的官员们,听的起劲儿。
“殿下,您这刚刚过了禁足期,就开始……陛下那边儿……”
东宫后宅。
太子刚刚从屋子里出来。
他昨晚上和那位梨园春的名角儿折腾到了后半夜,今早上累的不行,连午饭都是在屋子里吃的,这到了下午,白君子亲自叫了三次,他才出了屋门。
“哎呀,白先生你不用太担心。”
“我见父皇的时候,他心情好着呢,根本对我之前犯的那些错没有什么在意的。”
太子脸上有些油腻,揉了揉眼屎,一脸不耐烦的道,
“我就说嘛,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他只是把我禁足,都没有撤我的太子之位,肯定是在心里就已经要传位给我了。”
“你就不要操心了啊,下午怜儿还会上去再来一场《四郎探母》,白先生要不要过去听听?怜儿这曲调儿,还真是不一样啊……”
白子君看着太子这副潇洒恣意的样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叹了口气,对太子躬身道,
“老夫听不得曲儿,就不过去打扰太子殿下的雅兴了。”
“随你……”
太子摆了摆手,也没有什么在意的,转身朝着前院走去。
很快,那屋子的门也是再度被人推开。
一位身段儿妖娆,妩媚异常的女子,步履轻盈的走了出来。
她衣衫风流。
混身上下都流露着那种风尘艳俗之感。
一双眸子,更是如秋水。
情波荡漾着。
好像要把人的魂魄都给勾了去。
这就是昨晚伺候太子的那位梨园春的名角儿花旦。
薛红怜。
她看了站在门口的白子君一眼,微微颔首,便跟在了太子身后。
两人逐渐远去。
“哎!”
白子君叹了口气。
眼睛里仅剩的一些光彩,都消散了去,变成了一种绝望的黯淡。
甚至是悲凉。
“陛下连训斥都没有?”
“呵呵……我果然猜的没错啊。”
“这太子的名头,怕是已经成了陛下试探朝臣的一个工具了。”
“可你还觉的陛下中意于你?”
白子君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一巴掌把太子给拍死。
当初太子手抄国运的时候。
白君子就提醒过。
万万要诚心。
要亲手抄写。
但是,那国运一书数千字,三百遍,太子抄了两遍便是已经厌烦了。
他便命手下的人暗中模仿自己的字迹,抄写了三百遍。
而那些禁足的日子里。
他则是在几位侧妃的莺莺燕燕里享受欢乐时光。
白君子提醒了无数遍。
最后太子也厌烦了,就故意躲着不见他。
当时白君子就猜到了。
如果拿着那些假的手稿去见陛下,恐怕……
果然,他没有猜错。
这个废物!
十足的废物!
原本徐盛容在的那些日子,他还能够收敛一点,矜持一点。
那些个溜须拍马的家伙们顾忌徐盛容的威严,也不敢过来放肆。
太子,还能有点太子的样子。
但这徐盛容刚南下,和三皇子科考争锋。
太子府这边,就乌烟瘴气了!
当初以库房之事收拾陆行舟。
白子君就是事后才知道的。
他差点儿气死。
原本以为太子能吃一堑长一智,但没想到,太子竟然完全不知悔改!?
他就是个蠢货!
永远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如果容姑娘还在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啊。”
白子君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
转身,朝着宅子的西面走去。
那里是他的住处。
他不再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乌烟瘴气。
他要赶紧写封信给徐盛容。
如果再不回来。
太子之位,恐怕就要彻底保不住了。
到时候,就算有皇后娘娘,有徐家的力量,有容姑娘从中斡旋,恐怕也无力回天!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回去自己房间的时候。
陆行舟已经是带着那群番役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太子府的门口。
门口。
隐约听的戏曲声。
悠扬婉转。
里面还有宾客们欢笑奉承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五章百态
“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
“沙滩赴会十五年,雁果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
戏台上,曲调儿悠扬婉转。
两道身影来回转动。
台下,是太子还有几位官员,都是过来陪太子消遣的。
当然他们也不是每日都陪在太子这里。
都是每天在衙门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以后,大家再聚集到一起,过来在太子面前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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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坐在戏台下的正中。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糕点,还有零嘴儿之类。
其中一个比较明显的,是银盘。
里面装着的都是铜钱,碎银子,还有银票之类的。
这是太子专门准备好的。
铜钱是给那些小角色的打赏。
碎银子是给一般戏角儿的打赏。
这银票是一百两一张的,准备待会儿,薛红怜上场的时候,大手一挥,赏个几千两。
“嘿嘿,太子殿下,昨夜可睡的舒坦?”
戏台上的人影丛动,太子看的津津有味,脑袋随着鼓点拍子不断摇晃。
这时候,身边凑过来了一个人影。
是个瘦瘦高高的老者。
脸庞有些瘦削。
头发也有些花白了。
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乱转。
他是刑部左侍郎赵丛山。
原本,他是打算投靠在誉王身边的,借着誉王的关系,平步青云。
但长生帮出事了,后来又传出来了一些谋反啊,誉王清理手下等等的风言风语。
他这心里有点儿坐不住了。
他并不是誉王的核心党羽,所以不知道谋反的事情。
但他不傻。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以后,也猜出了一些事情。
他害怕誉王清理自己。
也害怕东厂找到自己。
为了自保,他只能另寻高主。
便找到了太子。
在赵丛山看来,太子这副样子,还真是……能够借力的好地方。
尤其是没有徐盛容在长安盯着。
太子就成了个任人摆弄的蠢货。
三言两语过去。
一番涕泪横流。
他就能把你当作忠心耿耿之臣。
也不知道他这太子之位,怎么维持了这么多年?
但太子越蠢,赵丛山越喜欢。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好好利用,保住自己的小命。
所以,这几日他频繁往太子身边凑近乎。
完全是一副狗奴的样子。
“哈哈。”
太子看了赵丛山一眼,顿时眉开眼笑,道,
“昨晚多亏了赵侍郎,若不是你最后那几番话,怜儿怕是留不下来的,嘿嘿,昨晚上,那可真是……百转千回……啧啧……”
“本太子记得赵侍郎的功,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昨晚上。
原本他醉酒以后,薛红怜并没有想要送他回后宅的。
但关键时刻。
赵丛山三寸不烂之舌,把薛红怜说动了,后者这才是陪着太子回了后宅。
有了那一些风流之事。
赵丛山以为。
这些事情是自己的功劳。
太子也这么认为。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这些都是梨园春里的计谋。
他们两个才是被耍的团团转的那个。
“给太子殿下办事,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赵丛山见太子高兴,这脸上也是露出了谄媚笑容。
虽然跟着这个蠢货实在是,有点儿对不起自己一身才华,但现在也没辙了。
誉王,可不能再碰了。
先借着太子的势,把自己的命保住了再说。
以后再寻良主。
赵丛生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太子又拍了拍身边的那个空着的座椅,道,
“来来来,大功臣,坐本太子旁边,一起听曲儿,怜儿马上就出来了……”
“诶诶。”
赵丛山弓着腰凑了过去。
他只有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子佝偻着。
他原本比太子高半头。
但这一佝偻,就看起来比太子还矮了半头。
格外的滑稽。
但是他笑的非常开心。
……
戏台后面。
人们正忙碌的换妆,补妆。
戏台上的那些风光都是后面这些人辛辛苦苦换来的。
顺着这喧闹嘈杂的逼仄空间朝着里面看去,在最深处,一间单独隔离起来的,比外面安静很多的屋子里,便是那位角儿。
薛红怜。
此刻。
她正坐在铜镜之前,右手捏着眉笔,在眉梢上慢慢的瞄着。
画眉的时候,她嘴唇儿上还抿着红纸。
她旁边是一个身材肥胖,甚至可以说是臃肿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睛也很小。
但里面闪烁着阴森的光。
他就是楚青云。
李子龙所说的那位白莲教右使。
也就是梨园春戏班的班主。
“怎么样?昨晚上顺利嘛?那个废物有没有……”
“差点儿就没成事。”
薛红怜将嘴唇上红纸去下,食指轻轻的抹了抹嘴角儿上多余的红妆,冷笑道,
“咱们的太子殿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要不是我见多识广,办法多,他昨晚上屁都做不了,真是个废物。”
“那最后到底是成还是没成啊?”
楚青云脸上的肉颤动了一下,哼道。
“成了。”
薛红怜一边往脸上扑了脂粉,一边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躲不掉,也逃不掉,以后就和咱一样,是个破烂了。”
“行啊。”
楚青云那肥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更加明显的阴森,笑道,
“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再唱两日,找个由头离开长安吧,最近这情形不太对劲儿,走的晚了,咱们可能就都走不了了。”
外面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心里担心。
“走不了就留下呗。”
薛红怜扭头瞥了一眼楚青云,那妖艳的红唇微挑,妖异笑道,
“咱这身子,走出去,留下来,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死路一条!”
“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再把别的皇子也拉下水!”
“咯咯,狗皇帝自诩英雄一世,谁也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看到自己的儿子们都染上了这生不如死的病,会是什么表情……咯咯……”
“不过有些可惜了,不能把那狗皇帝也一起拉入地狱。”
薛红怜说到这里,把手里的脂粉扑用力的扔在了桌上。
她是瑶族的一位部落首领之女。
当年瑶族被毁掉。
她也被人抓走。
大部分的姐妹都是被卖入了青楼,她因为生的一副好嗓音,被梨园春原来的戏班班主花高价钱买了下来。
然后培养成了角儿。
但她的命运并没有因为成为名角儿就变好。
被老班主染上了花柳病,从此……一言难尽。
她恨透了这个世间。
也恨透了毁掉她族人,毁掉她一切的狗皇帝。
她不惜一切代价,要报复。
楚青云接管了戏班以后,她便是全力配合。
“好了。”
“等离开了长安,你就离了戏班吧。”
楚青云看着薛红怜那死灰憎恶的眼神儿,叹了口气,道,
“这病,也不是完全没有治的。”
“我听说,水月谷那边儿正招募药人,你若是……可以过去试试,说不定能活下来呢。”
“活下来?”
薛红怜皱了一下眉头,目光恍惚。
活下来有什么用?
她还能再见到她曾经的青梅竹马,还能够回到曾经的那个时候吗?
“雨哥哥……”
薛红怜眼前出现了一道白月光。
还有一个生的比她还要美的身影。
那是她心里唯一的,对这世间一点留恋的了。
……
太子府门外。
三百东厂番役严阵以待。
陈慷和汪亭分别立于陆行舟左右。
陆行舟则是一身黑袍,面庞冷冽,站在那太子府的石阶之下。
他对面,站在石阶之上的。
是太子府的守卫。
一位从禁军退下来的中年校尉。
“太子府重地,你们带兵前来,是什么意思?”
中年校尉居高临下审视着陆行舟,脸上并没有倨傲。
他和陈慷是旧识。
之前一起喝过很多次酒。
听说过陆行舟的本事。
别人他不相信,但是对自己这位旧友,还是很信任的。
所以,也不敢怠慢了!
“咱家来抓人。”
“梨园春,乃白莲教余孽,咱家听说他们在太子府上,怕他们伤了太子殿下,特意亲自过来了,还请通报。”
陆行舟不急也不躁,笑吟吟的说道。
“白莲教余孽?”
中年校尉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道,
“陆公公可有确切证据?他们可是太子府的贵客,若是……”
中年校尉能够做到太子府的守卫,自然不傻。
白莲余孽。
这几个字分量不轻。
但他肯定也是不敢轻易放人进去的。
所以,要再三确认。
“咱家既然来了,必然是有证据的,你且去通报便可。”
陆行舟笑着道,
“只要能够让咱家见到梨园春的那谢人,咱家自然有办法让他们现出原形!”
“好!陆公公请稍后。”
中年校尉看了陈慷一眼,见对方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知道这事情必然不小。
也没有再迟疑。
他拱了拱手,便是飞快的进了太子府内。
……
“什么?”
“白莲余孽?”
“狗屁!”
“怜儿那么柔弱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白莲余孽?”
“我看他陆行舟是想立功想疯了吧?”
太子正听的入神,听到了中年将领的汇报,这气顿时不打一出来。
他本就对陆行舟恨之入骨。
但奈何对方做了东厂督主。
他想收拾,也没得办法了。
只能忍气吞声。
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自己的太子府上来闹事了?
还要抓自己请来的梨园春的人?
说他们是白莲余孽?
“是啊。”
一旁的赵丛山听到陆行舟这个名字,目光也是闪烁了一下,道,
“这太监有点儿太不识趣了,太子府上怎么可能有白莲余孽?这分明是故意给太子殿下找不自在呢啊,这要是传出去,太子府的脸面往哪搁?”
“太子的脸面往哪搁?”
他对陆行舟多少有点恐惧。
还有恨意。
如果不是陆行舟,长生帮那么大一块油水宝地,也不会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他赵丛山也不会被吓的屁滚尿流。
躲到这个废物太子身边来委曲求全。
他报复不了。
但是,他可以给后者添点儿堵。
反正这太子挺好用的。
“让他滚!”
太子听到了赵丛山的花,这脸上的不耐烦更加浓郁了,摆了摆手,吼道,
“有多远滚多远!”
第一百五十六章废物
“陆公公,抱歉了。”
中年校尉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一脸无奈。
他自然是不可能把太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陆行舟。
那样会激化太子和东厂的冲突。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下人,都不会那么做。
但他也委婉的表达了太子的意思。
就是不能进。
“太子殿下应该不是想要包庇白莲余孽。”
陆行舟笑了笑,扭头对着汪亭笑道,
“你说对吧?他可能,就是被蒙蔽了。”
汪亭也是笑了笑,弯着腰凑到了陆行舟的身边,将一块令牌递给到了陆行舟的面前,道,
“公公说的对。”
“殿下怎么可能包庇白莲余孽呢。”
“殿下也是被骗了。”
“但咱们皇命在身,白莲余孽是必须要抓的,而且,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有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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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把令牌展示了出来。
那是东厂的鹰鱼令。
凶鹰衔鱼。
皇权特许。
文武退让。
“公公……”
中年将领见到这令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鹰鱼令。
虽然命令不了太子,但却可以让他这位守门的校尉不敢阻拦。
这陆行舟是要硬闯太子府了!
“徐川校尉,咱家看你是个懂事儿的,不想让你为难。”
方才这将领回太子府报信儿的时候,陈慷已经将其情况给陆行舟介绍过了。
这老朋友叫徐川。
原本是金吾卫里的一名校尉。
和陈慷有过命的交情。
但因为得罪了上面的人,就被踢了出来。
没办法。
才委屈在太子府做一个守门人。
他和陈慷喝酒的时候,不止一次抱怨过,这太子府乌烟瘴气。
这太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慷体谅老友。
方才一番介绍,算是把他推荐给了陆行舟。
陆行舟见这人表现也不错,是个有脑子的,心里也有接受的意思。
所以,这才是多说了几句话。
“但你若是硬拦,就是抗旨了,咱家也不能容你。”
“你……”
徐川面色僵硬了一下。
又看向了陈慷。
陆行舟叫出了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
现在是他做选择的时候。
迟疑了稍许。
徐川一咬牙,侧身闪到了一旁,并对着身后几名手下吩咐道,
“开门。”
“多谢。”
陆行舟笑了笑,直接带着汪亭走了进去。
他自己闯太子府是没有关系的。
毕竟皇权特许。
但如果把这三百多名番役都带进去,就麻烦了。
太子虽然废物,毕竟还是皇家的脸面。
陆行舟现在还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的打皇家的脸面。
多少得顾忌一点。
“说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因何故终日里愁眉不展……”
戏台上,薛红怜已经扮上了铁镜公主,正对着思朗杨延辉苦诉惆怅。
那一曲调儿悠扬。
那一双眉眼好似要把人间荡漾。
太子武昭看的着迷,听的也着迷,身子忍不住往前倾着。
脑袋随着曲调儿上下摇晃。
一旁的赵丛山,也是跟着轻轻哼了起来。
没办法。
仆随主愿啊。
赵丛山对这一套还是非常的讲究的。
“东厂陆行舟,拜见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候,陆行舟二人已经是来到了这戏台之侧。
陆行舟微微拱手,一声尖喝,打断了一切。
台上正在唱曲儿的薛红怜,还有那扮演四郎杨延辉的武旦,都是一愣。
只有琴瑟快板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很快也停了下来。
“大胆!”
众官员方才都听到太子的吩咐了,分明是不让陆行舟进太子府,此刻见到陆行舟竟公然硬闯了进来,一个个都义愤填膺。
“好你个太监。”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太子府!”
“太子已经让你滚了,你怎么还敢……”
闹得最欢的就是那赵丛生,他想尽量激化太子和东厂的矛盾,以使得东厂没时间和精力关注自己。
同时,这一嗓子,也能提高自己在太子心目之中的位置。
啪!
但是,这赵丛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汪亭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甩手一个巴掌,抽在了赵丛山的脸上。
汪亭也是个练武的。
这一巴掌又没有留手。
赵丛山弱不禁风。
闷哼一声,直接就飞了出去,身后的桌椅之类的,也是被他砸了东倒西歪。
哗啦!
这一巴掌,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打傻了。
就连太子都哆嗦了一下。
愣是没说出话来。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太监敢在太子府打刑部侍郎?!
“陆公公,岂是你能辱骂的?”
汪亭站在七荤八素的赵丛生面前,冷冷的盯着他,道,
“本还想给你几日快活日子,既然你这么自寻死路,那咱家就成全你。”
唰!
汪亭说完,直接弯腰抓着赵丛山的脖领子,给拎了起来。
转身朝着太子府外走去。
“死太监,你干什么?”
“殿下救命啊!”
“杀人啦!”
赵丛山被硬生生的拖着往外走,吓的肝胆俱裂,忍不住尖叫出声。
这时候,太子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他猛地窜起来,怒吼道,
“住手!”
“这里是太子府,不是你们太监撒野的地方。”
然而。
汪亭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把赵丛山拖拉到了门口,直接扔了出去。
“陈千户。”
“长生帮的幕后侍郎,赵丛生在此。”
“接着。”
砰!
赵丛生连滚带爬的从石阶上滚了下去,摔的满脸青紫一片,鼻血都流了下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还没开口。
唰唰!
两道刀光已经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丛山脸色一白。
僵硬下来。
不敢再出声了。
“陆行舟,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在本太子面前……”
太子见这般情形,更加怒不可竭。
这可是当着好多文武官员的面儿呢。
陆行舟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这是公然打脸。
他这自尊心哪里受得了。
他眼睛发红,一把抓起了旁边的茶壶,朝着陆行舟就扔了过去。
砰!
茶壶还有那些茶水,飞出来的茶叶,即将落在陆行舟身上的时候,尽数被震飞。
陆行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拱了拱手,冷笑道,
“太子殿下,咱家是奉旨办事,捉拿白莲余孽。”
自从得知了太子已经睡了薛红怜。
陆行舟就知道了。
太子,废了。
日后绝无机会继承大统。
现在还是太子之位,只是陛下用他来试探朝臣而已。
如果不是如此。
陛下早就把他不知道贬到哪里去了。
既然是个废太子,陆行舟也就不需要太给他本人面子了。
反正,两人原本也就不对付。
“赵丛生,乃长生帮幕后之首。”
“长生帮在长安城为祸多年,甚至还公然走私货运,更与天人观的白莲教有勾结,白莲教运送入长安城的那一批明粉,就是赵丛生和长生帮一起做的。”
“太子殿下,咱家手里证据确凿。”
“您最好不要牵扯。”
太子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听到陆行舟这句话,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噎住了。
白莲教勾结?
这是皇帝的大忌!
这赵丛山如果真的是如此……自己肯定不能在牵扯了。
“多谢太子殿下体谅。”
陆行舟早就料到太子不敢说话。
这个废物。
稍微吓上一吓,就不知所措了。
他没有理会呆滞的太子,而是转身看向了戏台上的那薛红怜,又笑着道,
“梨园春,薛红怜,江南名角儿。”
“咱家也是如雷贯耳啊。”
“只是不知道,白莲教右使,楚青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太子见陆行舟又开始针对薛红怜,这时候又反应了过来。
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这份委屈。
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
拦在了陆行舟的面前,冷声道,
“陆行舟。”
“抓了一个赵丛生,还不够吗?”
“梨园春是本太子请进府里来听曲儿的,绝对不是白莲余孽。”
“你别得寸进……”
陆行舟猛地转身,吓的太子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口。
陆行舟盯着他,笑了笑,道,
“太子殿下,咱家证据确凿。”
“梨园春,乃白莲余孽。”
“他们的班主,楚青云,是当年的白莲教右使。”
“而这位,江南名角儿薛红怜,更是祸害中的祸害。”
“她身患绝症,花柳病,时常借着唱曲儿的机会,勾引朝廷官员,把这病传出去……已经害了不少朝廷文武官员了。”
“您可不要被她的美色蒙蔽了啊!”
“什么?花……柳……”
太子原本还有些气势,听到这三个字,所有气势瞬间消失。
眼睛也突然瞪大。
脸色也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花柳病?!
而太子身后的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员们,也是脸色纷纷惊恐。
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朝着两边退散。
花柳病这玩意。
可是传染的。
他们看向太子的眼神儿,一下子就变了。
没有了丝毫的谄媚。
全都是厌恶。
如果陆行舟说的没错,那太子,肯定完了!
一个的了花柳病的太子。
不可能再继承大统。
他们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可能,这不……”
太子已经彻底慌了,他有些哆嗦着扭过了头,盯着戏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薛红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咯咯……咯咯……”
薛红怜大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将头上戴着的那件公主王冠摘下来,狠狠的摔在了戏台上。
金冠碎裂。
珠玉飞溅。
然后她盯着太子,阴笑道,
“这太监说的没错,我,就是有花柳病!”
“你这个废物。”
“你完了!”
“哈哈,哈哈……”
薛红怜早就萌生了死志。
这时候。
陆行舟已经来了,当面揭穿了自己,她也就不在乎了。
她根本都没想逃。
所以,就直接也不隐瞒了,当场告诉太子。
也恰好看看这位废物太子吓坏的样子。
“不……不……啊……”
太子果然是被吓的不轻,他眼睛瞪大到了极点,僵硬了一瞬间,脸色瞬间惨白。
然后一声惨叫,直挺挺的晕倒了过去。
哗啦!
他把身后的那些桌椅都给砸翻了。
狼藉一片。
但可笑的是,那些方才围绕在他身边的官员们,竟然都迟疑着,没有一个人上去搀扶。
花柳病这玩意儿,真的会传染的。
谁也不敢碰啊。
“真是个废物。”
“狗皇帝没想到自己能生出这种货色吧?”
薛红怜看着太子这般没用的样子,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咻!
紧接着,她又是把唱戏所用的佩剑,抽了出来。
对准了陆行舟。
冷声道,
“死太监,你想抓我们?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唰唰唰!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这戏班子后面,一下子便是涌出了数十人。
每个人都是头戴白绫。
手握兵器。
煞气森然。
这些人,都是白莲教的余孽。
而为首那人,正是白莲教的右使,楚青云!
第一百五十七章可否交易
唰唰唰!
数十名白莲余孽,从戏台两侧跳跃了下来。
以最快的速度将陆行舟和汪亭二人包围在了中间。
一个个杀意凛然。
“啊……救命啊!”
“有刺客!”
“快来保护殿下啊!”
那些之前还围绕在太子身边的奉承官员们,一个个惊恐无比,尖叫起来。
他们纷纷的大喊着,朝着太子府之外跑去。
谁也没有管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太子。
一瞬间的功夫。
周围竟然人去楼空。
只剩下陆行舟和汪亭被困在中间,而太子还昏迷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公公!”
随着这些官员们逃出去,守在外面的陈慷,也是有所察觉。
立刻带着那三百多东厂番役们冲了进来。
堵住了这大门入口。
“来的人还不少。”
薛红怜扫了一眼众人,手中长剑也是微微转动,冷哼道,
“你这太监倒还是看的起我们。”
“也可能是怕死啊。”
楚青云一双厚掌上隐约有劲气蒸腾,就连那黑色袖袍也是微微舞动,他轻蔑的盯着陆行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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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李子龙差点儿杀了他,裴红衣也差点儿杀了他,从那以后,每次出门都是大张旗鼓。”
“咯咯……”
薛红怜笑的花枝乱颤,
“一个太监,你说你怎么还这么怕死?都没有那东西,人生多么无趣啊,还不如早早死了呢。”
“哈哈……”
周围那些白莲余孽也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汪亭听的这些话,眉头微皱。
想要动手。
“太子殿下不能死在咱们眼前。”
“收拾了吧。”
陆行舟对着太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太子就算是再废物。
再没用。
再给皇家丢人现眼。
陆行舟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公公您……”
汪亭有些担心。
毕竟,这些白莲余孽人数不少,而那楚青云,又是在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
他担心陆行舟应付不来。
“无妨。”
陆行舟笑着,把袍摆慢慢的提起来,掖在了腰间。
将袖口也轻轻的卷了起来。
一边做这些举动,一边道,
“区区一些白莲余孽,咱家还没放在眼里。”
“陈慷。”
陆行舟扭头看向陈慷,补充了一句,
“守好了这里。”
“任何人想要跑,杀无赦!”
哗啦!
陈慷手中梨花枪豁然杵地,拱手道,
“是!”
话音落下。
陈慷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带进来的那一众东厂番役们,也都是纷纷后退,给陆行舟腾出了动手的空间。
而他们则是将这一片区域给彻底的封锁了起来。
有人准备了天罗网。
也有人给臂弩上了弦。
严阵以待。
“死太监,你想一个人和我们这么多人动手?”
“不知死活!”
薛红怜和楚青云见这般情形,脸上的阴森之意更浓。
轰!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动手了。
薛红怜身影如风。
一瞬间。
便是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七八道剑光好像是同时出现,把陆行舟的所有退路都给封锁。
有的刺向他的眉心。
有的刺向他的心脏。
有的刺向他的肩膀。
还有的刺向他的丹田。
而且每一道剑光都是纵横飞舞,狠辣非凡。
呼!
而同时,楚青云的一双厚掌,也是从陆行舟的背后袭来。
他这一双手掌化作了无数道掌印。
好似是遮天蔽日。
又好像在挥舞的过程之中,产生了很多残影。
看起来虚无缥缈。
但又到处都是掌印。
一下子,把陆行舟身后的所有退路,也都封锁了。
这两人都是气境后期的人物。
虽然不如那裴红衣厉害。
但是,比之于李子龙却是不弱的。
两个人联手的情况下。
威力也是不同寻常。
此时的陆行舟,便是瞬间进入了一种……
退无可退。
又进无可进……
的危险境地!
剑光闪耀。
掌风凌厉。
陆行舟的那满头白发被这风震荡的微微飞舞了起来。
那张脸,看起来依旧的平静。
似乎这些剑光掌影对他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啪!
他的脚步动了。
脚掌下面的青石砖碎裂了一块。
裂纹像是蜘蛛网在蔓延。
然后,他的身影也动了。
他竟然直接迎着薛红怜的剑影就这么冲了过去。
唰!
他的影子好像在飞快的变幻一样。
一瞬间,看不清楚了。
砰!
又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他已经走过了薛红怜的那些剑光,然后来到了薛红怜的身侧。
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柄刀。
那是袖里刀的阴刀。
手腕翻。
刀光划过了一小截猩红。
薛红怜那握着长剑的右手,从手腕处被切断了。
噗!
鲜血飞溅而起。
长剑也是和那断手一起飞了出去。
咻!
不等薛红怜反应过来,甚至后者都没有惨叫的时候,陆行舟已经又是一个反手。
袖里刀的刀柄,砸在了薛红怜的小腹丹田之处。
砰!
后者直接被震的倒飞而出。
哗啦啦!
那纤细柔弱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搭建起来没多久的戏台上。
将大半个台子都给砸碎了。
她则是带着满身鲜血,被埋在了坍塌的废墟之下。
“红怜!”
楚青云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他面色大惊。
陆行舟的实力。
和传闻之中并不一样。
他不仅不弱,而且是强的难以想象。
但是。
楚青云没有退。
他目光决然,双掌上的力道再度加剧,混身的气浪将自己的衣衫都震的猎猎舞动。
然后朝着陆行舟的后背拍了过去。
呼!
这双掌,好似山岳降临。
将那沿途的空气都打出了低低的爆炸之声。
眼看着,就要落在陆行舟的身上。
楚青云眼睛里冒出了一丝光。
如果这一掌拍中。
一定能有所建树。
他这一掌,乃是刚猛霸道的外家功夫。
以他现在的造诣,足以摧山断石。
即便陆行舟实力颇为强横,硬抗得话,也是难免会受伤的。
而且现在这情形。
陆行舟刚刚伤了薛红怜,怕是没有余力,也没有时间躲闪。
“去死吧你!”
掌风雷动。
楚青云目光狰狞,杀意凛然。
轰!
他那双掌朝着陆行舟的后背落了下去,然后,并没有落在任何实物上。
从影子中间穿透了过去。
“这……”
楚青云脸色大骇!
陆行舟的速度竟然已经快到了这种地步?
连自己都看不清楚?
只留下了一道影子?
砰!
他心中恍惚的时候,双手手腕之间,也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刺痛。
他还没来得及惨叫,这双腿之上也是传来了刺痛。
砰!
紧接着,他的胸口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
如遭雷击。
他整个人都是飞了出去。
砰!
他砸在了戏台的另外一侧上,上面挂着梨园春的那些旗帜,还摆放着锣鼓筝弦之类的乐器。
随着一阵杂乱纷飞。
他直接便是砸了进去。
然后大半个身子,也是被埋在了废墟里面。
而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则是留下了一双断脚。
还有一双断手。
陆行舟斩断了他的双手双脚。
“啊……”
霎那间。
楚青云已经是反应了过来,剧痛从四肢百骸涌入脑海,他于废墟之中惨叫出声。
咻!咻!咻!
这个时候,陆行舟没有停。
他已经带着一阵劲风,冲向了其余的那些白莲教余孽。
这些人,功夫有限。
陆行舟就好像是狼入羊群。
一瞬间的功夫。
他的身影已经从第一个人的面前,窜到了最后一个人的面前。
他停了下来。
站在了自己刚刚出手之前站立的位置。
手里的刀,低垂着。
他的刀上面,有着一滴鲜血。
正慢慢的从刀柄之处,向着刀剑流淌,然后,啪的一下子落地。
哗啦啦!
哗啦啦!
这剩下的几十个白莲教余孽,纷纷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
所以。
陆行舟一刀就是解决了他们,都割断了脖子。
“口气都不小。”
“但本事都不大!”
陆行舟右手都还没有握刀,他捏着兰花指轻轻的将一缕白发捋顺,然后扭头看向了正挣扎着从废墟里面爬出来的楚青云,还有薛红怜。
两人浑身是血。
已经完全没有了再战之力。
“狗太监。”
“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跟你拼了!”
薛红怜眼睛里的凶狠,几乎是像野兽一样,她不顾自己的断手,再度朝着陆行舟冲了过来。
同时,又以断手为兵器。
不断的将那些鲜血挥洒出来。
她向以自己带着花柳病的血来毒陆行舟。
砰!
但陆行舟的实力,早已经今非昔比。
浩瀚的内力直接炸开。
砰的一下子。
将那些血滴还有薛红怜本人,都是给震飞了。
哗啦!
这一次,薛红怜砸在了侧面厢房的窗户上。
哗啦一下子。
窗户直接裂开了。
窗户纸还有灰尘一阵飞溅。
薛红连口吐鲜血,从上面滑落了下来,瘫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
她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可真是个烦人的家伙!”
陆行舟有些不耐烦了。
他手腕一翻。
刚刚收好的阴刀,便是再度出现在掌心里面。
刀锋上寒光闪烁。
他抬起了手。
要取薛红怜的性命。
“咯咯……咯咯……
薛红怜丝毫不惧,她嘴里流淌着鲜血,尖锐的笑了起来。
“杀了我吧!”
“反正我也没想活!”
“来啊!死太监!”
“阉狗!”
唰!
陆行舟手中的刀上,有劲气灌注。
但出刀之际,那楚青云突然是大声喊道,
“慢着!”
“我手里有誉王和江湖门派勾结的证据。”
“我全都给你!”
“换她一命!”
说话的时候,楚青云连滚带爬的从废墟之中挣扎了出来。
他已经没有了手脚。
只能用膝盖和手肘用力。
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挡在了薛红怜的面前。
“你做什么?”
薛红怜披头散发,眼睛里带着不解,还有愤怒,盯着他。
“我做一件我一直想做,却从来没敢做的事情。”
楚青云咳嗽一声,直接用一双断臂,把薛红怜抱在了怀里。
“我早就该做这件事的。”
“但是,我一直都害怕,害怕染病,害怕死掉。”
“方才那一刻。”
“我才知道,生死,病痛,在我心里都不如你重要。”
“水月谷里面,有一位我的老朋友。”
“叫常三相。”
“你去找他,让他帮你引荐,去谷里面做试药人,或许能够帮你治好了这病。”
“别辜负了我一番心意。”
“怜儿!”
楚青云用断臂用力的拍了拍薛红怜的后背,然后在她的脖颈上,轻轻的吻了一口。
转身,挡在了薛红怜的面前。
他盯着陆行舟,张开了断掉的双臂,鲜血流淌。
他笑道,
“陆公公,我所知道的信息,绝对有用。”
“可否交易?!”
第一百五十八章乱糟糟
“死太监不会信你的?”
“连我都不信你。”
“别白费力气了!”
薛红怜靠在墙角处,脸上鲜血淋漓,目光冷冷的说道。
突然之间,抱住自己表个深情?
然后要用誉王府和江湖勾结的这个消息,换命?
看起来有点儿逢场作戏。
薛红怜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
很了解男人。
她和楚青云也一起配和了这么久。
从来没有看出过什么。
所以,她也是不相信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在听到那些话,被抱住的那一瞬间,有了一些心动的感觉。
或者说是感动。
从她部落被灭以后,这是她第一次重新被人保护。
即便是假的。
也算是她临死之前的一点慰藉吧。
“怜儿!”
楚青云依旧张开着双臂挡在薛红怜身后,鲜血顺着断臂往外流。
他双脚都已经断了,不能站着,只能跪着。
但他把脊背挺的很直。
那一双小眼睛里都是认真。
他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想让你活下去。”
“你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苦的女子了。”
“你若能活下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薛红怜听到后面这句话。
脸突然就僵了。
眼泪似乎要往外流。
她可不就是这世间最苦的女子了?
“咱家信你!”
陆行舟打断了两人的话,袖里刀旋转,退回了手臂上的臂鞘里。
方才,楚青云说那些话的时候。
陆行舟也并不相信。
他以为对方想要耍什么花招儿。
但通过读心术,他发现这楚青云竟然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知道誉王和江湖门派勾结的事情。
甚至是细节。
而他也是真的想保住薛红怜。
他心里,是真的心疼这个女子。
“你信我?”
楚青云小眼睛缩了一下,盯着陆行舟,有些惊讶。
他也没有想到,陆行舟竟然这么爽快。
还以为会费些周折。
殊不知。
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已经被看穿了。
“交易,咱家来定。”
陆行舟笑了笑,
“咱家暗中派人送薛红怜去水月谷,找你想托付的人,你留在咱家身边。”
“帮咱家把和誉王勾结的那些江湖门派,一个一个的都给揭出来。”
“如何?”
陆行舟需要楚青云的消息。
而且是急需。
他对誉王的计划,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蜀道。
沧江口。
这条路,涉及的就是江湖势力。
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来封锁这条路,确保万无一失。
而楚青云给的消息。
便是那定海神针。
他很需要。
既然后者说的是真的,那这交易,很值得。
而且确实解决了自己目前的当务之急。
“如果。”
“你的消息起了大作用。”
“咱家甚至,可以也放你一条生路。”
陆行舟又补充了一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但就是突然觉的,这楚青云身上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所以,便说了出来。
“多谢陆公公赏脸。”
楚青云对这个交易很满意,他看出了陆行舟的诚意。
他把两条没了手掌的手臂交叉到了胸前,对着陆行舟微微鞠躬。
“陈慷。”
“给他们两人包扎伤口,送去府宅。”
“封锁消息。”
陆行舟转身,对着陈慷吩咐道。
“公公放心。”
陈慷做事比汪亭可稳重多了,陆行舟一句话,他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很快。
有人便是将薛红怜和楚青云一起带着离开了。
不过,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是被布盖住的,断臂,断腿,都留在外面。
鲜血淋漓。
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还活着。
“主子。”
陆行舟来到了那位依旧昏迷着的太子面前,汪亭也没有扶太子,只是站在一旁,任由太子躺在地上,太子的裤子湿了,有点儿骚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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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亭给陆行舟作了个揖,嫌弃的瞥着太子,道,
“这……怎么处理?”
“交给太子府的人处理吧。”
陆行舟看着这个一无是处,如今又染了花柳病的太子,心里冷笑。
“陛下那边儿……”
汪亭往陆行舟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
“会不会因为这件事……”
他有些担心。
太子毕竟是陛下的儿子。
有国之储君这个名头。
今日,陆行舟几乎是当着文武官员的面,把太子给毁了。
花柳病。
这个烙印落在太子身上,不仅仅是太子的耻辱。
也是皇家的耻辱啊。
他担心陛下会由不满。
“陛下应该早就想把咱们的太子爷给换了。”
兰花指捋过了白色鬓发,陆行舟一边太子府外面走去,一边笑道,
“如果不是有此意,江南科考,就不会有三皇子的机会。”
“而且,也不会有这次考验。”
“退一万步说,太子已经废了,陛下不会因为一个废物,来过度苛责咱们的。”
“咱们现在才是他最有用的人。”
“也是最需要的人!
陆行舟笃定。
老皇帝现在不敢找自己的麻烦。
誉王已经被自己逼到了弦上,不得不发。
谋反只是须臾之间。
而自己,是唯一掌控着全局,有能力和誉王以较高低的那个人。
老皇帝敢临阵换将?
他不敢。
就算是他敢,他能够在最短的世间内找到合适的人代替自己?
他不能!
如今东厂,在这些时日的磨砺之中,已经初见锋芒。
更主要的是,牢牢的把控在陆行舟的手中。
临阵换谁,都没这个本事握住!
如今,可是出不得半点差错。
一旦出错。
让誉王真的谋反了,逃回了滇南,那事情就超出老皇帝的控制了。
所以!谷
陆行舟很肯定,自己没事。
因为有这些自信。
他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收拾太子,羞辱太子,把太子染了花柳病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宣扬出来。
陆行舟心里其实对老皇帝也是有些怨恨的。
幽冥逆转气。
损耗根基。
五十年寿命。
一朝白发。
都是老皇帝给自己的。
他再生无可恋,这心里也不是那么平衡。
这件事情。
就当是发泄一些心头的憋屈吧。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要报复徐盛容。
徐盛容是昭告天下的未来太子妃。
想要母仪天下的。
但是如今。
太子爷因为和梨园春的角儿做了苟且之事,染上了花柳病。
她徐盛容一下子就从天底下人人羡慕,变成了人人笑话了。
她是钦定的太子妃。
她还没过门,她男人就染上了花柳病。
她这脸面就彻底的丢没了。
而且,她还无计可施。
她敢退婚吗?
这里面牵扯着太多的事情,这是皇家婚姻。
不是寻常普通人。
她若是退婚,整个徐家都会遭人指戳。
那些看不惯徐家的人,会用各种理由打压徐家,让徐家不仅颜面尽失,还会陷入各种不利境地。
所以她应该不敢退婚。
那她还敢嫁吗?
她肯定也不敢。
她就算是嫁过去了,也只能守活寡。
除非她想死。
想痛不欲生的死。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万般皆难!
她徐盛容,很快就会是天下笑柄了!
“走吧。”
陆行舟只觉的这心里异常的痛快,笑着,朝着太子府外走去。
“是。”
汪亭自然也能够看的出来陆行舟的欢喜。
他也是笑了笑。
急忙弓着腰跟了上去,双手搀住了陆行舟的手臂。
“公公慢点儿。”
他们走出去没多久。
安静的太子府里,又是爆发出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那些侧妃们。
那些下人们。
还有丫鬟们。
都混乱成了一团。
“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他……他竟然不检点至此……患上了这种病……”
“我们姐妹,岂不是以后就要守活寡了啊……”
“呜呜……”
太子已经被人们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屋子。
府上专备的太医。
已经过来,给太子诊治。
太子之前娶的几位侧妃,站在屋子外面,一个个愁眉苦脸,欲哭无泪。
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有三五个丫鬟,也是聚集在了一起,一脸的惊恐。
她们也是曾经被太子给……原本以为自己是山鸡飞上枝头要做凤凰了。
没想到……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屋子里。
太子依旧昏迷着。
太医正在给他进行诊脉。
不过,老太医也已经知道了太子身上患花柳病的事情,所以,这诊脉就隔着一层纱。
他也不敢过多的接触太子。
生怕自己也被感染。
“太子无大碍。”
“只是急血攻心,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休息会儿就会没事的。”
老太医诊脉完毕,起身,想要和这里主事的人交代一些事情。
但扭过了头。
却是发现,周围都是乱糟糟的。
那些侧妃们,一个个只顾着哭泣,只顾着咒骂,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将来。
已经没有人管太子了。
那些丫鬟们,下人们,也都是乱糟糟的。
之前。
唯一能够主持局面的,把自己请过来,交代事情的那位。
白君子白先生。
也不见了。
“哎!”
老太医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依旧人事不省的太子殿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位。
可真是,彻底完了。
……
太子府后宅的西面。
一处还算典雅的小院之内。
白君子有些失魂落魄的推开了屋门,然后走进了屋子。
这屋子,是徐盛容亲自给他选的。
紧邻着太子的正院,也是象征着一定的地位。
没有人敢怠慢。
也没有人敢忽视。
再加上徐盛容的尊重。
就连太子,在很多时候都对他礼遇有加。
所以。
白君子其实是很感激徐盛容的。
而且,他也是能够看的出来,徐盛容是个真有本事的。
心思敏锐。
聪慧绝顶。
而且手段雷霆,杀伐果断。
做事情从不被私人情绪所影响。
也从不拖泥带水。
从当初他铲除自己的心上人,便是可见一斑。
这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所以,他是真心认徐盛容这个主子的。
愿意为徐盛容鞠躬尽瘁。
原本他以为,主子有了太子妃的名头,即便太子不成器,有徐家,有皇后,有嫡子正统,还有徐盛容的运筹帷幄。
这么多的东西加在一起,怎们着也能坐上那母仪天下的位置。
没想到。
这一切还没开始,就全都结束了。
这个太子。
真的是太不成器。
太废物了。
他毁了徐盛容的一切!
白君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一刀把他砍了。
“哎!”
“事已至此!”
“这太子府老夫是绝对不会再待下去了。”
“还是赶紧去江南,把这里的事情告知容姑娘,赶紧想个办法吧。”
“总不能,真的就……全都毁了啊!”
白君子摇着头,走进了屋子里。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他取出了一个包裹,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太子府。
只剩下这里。
一片狼藉……
第一百五十九章生死相许
御书房。
几案上摆放着成堆的奏折。
都是近些日子送上来的。
因为回光丹的缘故,老皇帝最近身体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所以对朝堂上的关注也便是更多了起来。
他削了三公六部的权柄,集权于自己。
所以奏折也就变多了。
但老皇帝并没有觉的多累。
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小儿科而已。
多年处理朝堂政事的经验,让他轻松自如的应对。
之前之所以不行,完全是身体吃不消而已。
阳光顺着窗户倾洒进了书房里。
将周围照耀的有些明亮。
陈暮站在几案旁。
看着老皇帝处理奏折,奋笔疾书,颇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其实不只是他。
老皇帝也有这种感觉。
当自己心中的构想通过一笔一划落在这些奏折上,然后再通过朝堂上的诸君于整个大魏朝天下建立起来。
那种感觉。
真的是无与伦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气盖山河的畅快淋漓之感了。
回光丹,吃的不亏。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
阳光明显向西边倾斜了一些。
老皇帝面前的奏折,终于是全部从左手边挪到了右手边。
也就意味着。
他全部都处理完了。
老皇帝长出了一口气,靠在了龙椅上,他先是把刚刚晾好的参茶端起来,一口喝光。
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老奴给陛下按按。”
陈暮走到了老皇帝身后,双手的食指按在了老皇帝的眼角处。
慢慢揉动。
即便是有回光丹支撑。
老皇帝毕竟是已经年迈了。
也经不起每日这么大量的奏折耗费心神。
“陛下,太子那边儿出了点事情。”
一边按着,陈暮一边小心翼翼的的说着。
今早上的时候,他便是得到了太子府的消息。
太子染花柳。
梨园春于太子府伏诛。
老皇帝一直在忙碌政事,陈暮也没有急着说。
他明白。
老皇帝其实早就对太子死心了。
所以,也就不着急。
但是总归要说的。
“哼,朕早就猜到了。”
老皇帝停陈暮说了一半,便是有些无奈的哼了一声。
当初让太子手抄国运的时候。
他其实还对太子抱有一丝幻想的。
但当他看到那些国运的手稿,便是明白了一切。
太子难当大任。
甚至,都当不了小任。
该废掉了。
但他没有立刻废掉。
一则,确实如白君子所猜测的那般,想要借着太子这个头衔,来试试那满朝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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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哪一个是溜须拍马之辈。
二则,还有另外用意。
便是给陆行舟发泄。
他知道陆行舟和太子是有矛盾的。
从九十九连环开始。
太子三番两次想要对付陆行舟。
陆行舟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而自己,为了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又是将陆行舟强行送到了一个现在的位置。
根基损耗。
五十年寿元。
他知道,陆行舟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
这需要适当的发泄。
于是。
他便一直没有立刻废掉太子,然后一直到梨园春案爆发,让陆行舟去揭穿这一切。
陆行舟相当于是亲手毁掉了太子。
虽然是一个早就被皇帝排除的太子。
但他依旧是太子。
不是被皇帝废掉的。
而是被陆行舟给废掉的。
这样。
算是给陆行舟发泄了一番怒气吧。
让后者在以后为数不多的时间里能够帮自己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也做好!
“传旨。”
老皇帝叹了口气,思量了稍许,道,
“太子行为不检,为天下不耻。”
“撤储君之位。”
“三日内搬离东宫。”
“去通州。”
“做个远昭王吧。”
事已至此。
陆行舟的怨气也发泄了。
太子这头衔也该收回来了。
不然,皇族的面子,就真的要丢大条了啊。
“老奴这就去办。”
陈暮微微躬身,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老皇帝。
那些伺候的太监们,都是远远的在大殿外面候着。
没有他的命令。
谁也不会进来。
他就这么靠在座椅上,脑袋枕在椅子的椅背上,闭着眼睛。
光影从窗户倾洒进来。
从他的头顶射过。
隐约可以看到空气里的浮尘。
他的呼吸很均匀。
像是睡着了一般。
好像,还有轻微的鼾声。
但不然。
他在思考朝局。
太子被废掉了,那就是三皇子为长了。
但是。
三皇子就一定合适做这大魏朝的君主吗?
其实老皇帝心里也不是特别的中意。
三皇子确实比太子强一些。
但,有些时候。
也容易犯糊涂。
尤其是他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
那便是感情用事。
当年他还年幼的时候,一位高丽的王子入长安觐见。
见到了风华正茂的万贵妃。
说了两句不敬的话。
那王子刚出皇宫,九皇子就给他捅死了。
差点儿引起了高丽的叛乱!
除了这件事。
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
九皇子对于自己喜欢的,护的很,但对于自己憎恶的,也是狠辣的很。
他把是非都分的很明白。
在他的世界里。
黑白分明。
这样的人,或者做一个王爷,能是难得的天下贤王。
但若是做一个帝王。
便有可能给国家带来灭亡。
帝王之道。
从不在于是非分明,黑白清晰。
而在于权衡。
三皇子这方面,很不够火候。谷
“老九?”
老皇帝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面容上似有缅怀之色闪烁。
九皇子。
相比太子和三皇子而言,其实品性是最端正的。
也是最聪明的。
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
但是,他也永远是那么的深藏不漏。
即便是老皇帝。
有时候也猜不出九皇子心里在想什么。
他就像是一潭深水。
无论怎么样都不起波澜。
这倒是有几分帝王的料子。
但老皇帝也有两个担忧。
一,是他的身份,是最不干净的。
白莲教圣女之子。
若是让他继承大统。
白莲教很可能死灰复燃,动摇大魏朝的根基。
二,老皇帝看不出他的心思。
也就猜不透九皇子心里是正是邪。
若是猜错了。
像是那隋炀帝杨光一般,当上了皇帝,原形毕露,这大魏朝就完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都还年轻啊。”
老皇帝抬起胳膊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
“天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哎,太子被废,东宫之前负责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停下,誉王又可能随时谋反,这时候更不能乱……还是先让老九暂时理着吧……”
“来人。”
“让老九进宫来见朕。”
……
陆府。
无论是薛红怜还是楚青云,都是已经被人好好的照顾了起来。
说是照顾。
也是监禁。
两人所在的地方,四面全都是东厂的番役。
而且,还分别在四个高处布置了天罗网。
别说两人现在身负重伤,便是正常的时候,想要逃出去的话,也得大费周章。
他们算是被彻底的封锁在了陆府之内。
当然。
既然双方达成了协议,陆行舟对他们的照顾肯定也是不能少的。
他给两人请了长安城里最好的大夫。
此时此刻。
两人住在同一个屋子里面。
手脚上的伤势都是已经被包裹了起来,虽然依旧有血迹渗透出来,将那绷带浸染的一片殷红,但流的血到底是少了很多。
两人都平躺在床榻上。
薛红怜在东面。
楚青云在西面。
两张床榻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安神止痛的熏香。
还有各自使用的两个碗。
碗里的汤药已经是被两人喝掉了。
因为痛苦的缘故,两个人都没办法睡着,睁着眼睛望着屋子顶部。
那摇曳的纱帐。
还有那逐渐昏黄的灯光。
沉默不语。
“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一束光影从窗户缝隙流散出来,落在了薛红怜的脸上。
那张脸上的血污都已经被擦干净。
只剩下脸颊处,有着两处被擦伤的痕迹。
但整体看起来,那张脸依旧是妩媚动人。
不过,这种美之中,明显少了之前的那般风尘艳俗,而是多了几分温婉。
“是真的。”
楚青云扭过了头,脸色有些发白,但是那一双小眼睛里却闪烁着光。
是兴奋的光。
也是真正的有所期待的光。
很多年前。
他第一眼见到薛红怜的时候,脑子里就烙印了这个女子的身影。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当他准备表露的时候,甚至准备带着薛红怜远走高飞的时候。
却发现薛红怜已经患了不治之症。
而且是那种……
他心如死灰。
他曾经甚至想亲手将薛红怜给杀了。
让后者解脱。
但是,他始终下不去手。
他自己是个懦夫。
他不敢向薛红怜表露,他害怕自己也染病,害怕自己也最终是那种生不如死的结局。
但他又舍不得离开。
一直就这么走了下来。
昨日。
在最后的生死一刻。
楚青云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他忘掉了自己所有的担心,所有的顾忌,所有的恐惧。
他向薛红怜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这一刻。
他解脱了。
不管最终陆行舟会不会放自己离开,但总算是会保住薛红怜的命。
他觉的,自己值了。
他眼睛里的光便是来自于此。
“我这样一个人,又怎么配得上你?”
“残破之躯。”
“而且还……你沾了我,就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何必呢?”
薛红怜没有看楚青云,只是脸颊上流淌出来了两行泪。
当听到楚青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不管真的假的。
她心里都是喜的。
从瑶族被灭了以后,她遇到的所有人,无非都是对她有所图谋。
她每生活的一天,都是生不如死。
浑浑噩噩。
楚青云的那一番话,她听着,像是世间最美的音符。
最美的戏腔。
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但是,她不配啊。
如今的她,已经是病入膏肓,怕是……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不用管我了。”
“你用那些消息换一条生路,自去水月谷吧。”
“我反正……”
薛红怜的话没有说完,楚青云突然笑出了声,他把两只断手举起来,朝着薛红怜晃了晃,然后又费力的把没了脚的双腿抬起来,晃了晃。
笑着道,
“你看我这个样子,也是个残废了。”
“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薛红怜扭头看着楚青云,看着他费力抬着双脚的样子,看着他挣扎着扭动着那肥胖的身子,断脚之处浮现出了一丝丝的血迹。
他皱眉的样子。
他分明很痛,但却强颜欢笑的样子。
心里突然软了。
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更值得生死相许呢?
哪怕只有一日。
半日。
哪怕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能够和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生死相随。
也值得了。
“我就是嫌弃你。”
“以后还要用轮椅推着你。”
“我以前何曾做过这种粗活累活?”
薛红怜眼睛红着,眼泪忍不住的流淌下来,声音里的嗔怒,却听起来那么的动人。
“那我只能把这一身肥肉减减了。”
楚青云放下了双腿。
笑出了声。
他也是真的开心。
是啊。
世间,有什么事情,更值得生死相许?
第一百六十章你不配我陆行舟
世间万般。
唯独情难自已。
……
黄昏渐临。
陆行舟盘坐在床榻上。
夕阳的光线照耀在窗户上,好像在上面点燃了火光。
屋子里原本有些黯淡。
这一刻,也是像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陆行舟身上的劲气慢慢收敛。
这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劲气,让那白发都是微微摇曳。
许久。
一切气息都沉寂了下去。
陆行舟睁开了眼睛。
瞳孔里有着难以形容的笑容掠过。
“呵呵!”
“竟然还有这等作用!咱家真是……运气太好了!”
陆行舟一边笑,一边忍不住的拍起了自己的大腿。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失态。
幽冥逆转气。
前些日子,他因为服用白羽丹所造成的身体虚弱慢慢恢复,便又打算开始新的修炼。
回春功之类的东西。
他是真的没有考虑。
五年或者七年,有什么区别呢?
他本就对这花花世界没有什么留恋的。
报仇只有。
他都想一死了之。
所以对寿命就没有什么可贪恋的。
回春功,就自动放弃了。
他之所以想修炼。
只是想提升自己的实力。
先天境界。
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看起来,都很强。
但这相对于陆行舟要办的事情,却有些不够。
先不说为老皇帝做事。
就单单说,扳倒徐家这件事。
这点儿实力恐怕也不够。
徐家据说有一位老祖宗,就是先天中期的实力。
已经隐居很久了。
陆行舟想要彻底灭掉徐家这种庞然大物。
刚刚入先天的实力,肯定不够。
他需要更进一步。
甚至,更进两步,三步。
所以他寻找新的修炼方式,提升实力。
袖里刀,方寸,都是招式功法。
对内功修为无益。
他只能另寻他路。
但是一般的功法他又是看不上,新的功法就很难找。
所以就一直耽搁着。
前几日的时候。
陆行舟突然间又想到了幽冥逆转气这部武功。
之前,他初次修炼的时候。
听陈暮说,这功法最多就是能够让人修炼到后天圆满。
因为对根基损耗严重。
后天圆满以后。
无法寸进。
所以,他突破了先天以后,就没有再继续。
但这几日,总想又试试。
便稍微尝试了一下。
竟然!
让他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事情。
当突破了先天境界以后,再修炼这幽冥逆转气,这损耗的根基,那些衰竭的五脏六腑等等,竟然开始出现了复原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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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的内力。
也是磅礴而暴涨。
一日之间。
他感觉自己的内力,增长了一成之多。
别小看这一成。
他现在可是先天境界。
一成的内力,已经差不多相当十个气境高手的内力总和了。
这等增长。
是陆行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这意味着。
陆行舟发现了幽冥逆转气的真正的奥妙。
或许,这是一部真正的无敌之功法。
这也意味着。
陆行舟将能够借助这功法,将自己的实力达到更高的境界。
甚至是先天圆满?
又或者是真正的武林神话?
这还意味着。
陆行舟损耗的那五十年的寿元,或者,能够借助这部功法,慢慢的给补回来。
他还能够再多活很多年。
十年?
百年?
“老天待咱家不薄。”
“更进一步,寿元可增,咱家死不掉……”
陆行舟心里的激动掩饰不住。
他忍不住张开嘴,伸开了双臂,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
他的眼睛里,都迸射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亮光。
好像是璀璨的星辰。
然而,这等兴奋只是持续了三两个呼吸的时间。
下一瞬间!
陆行舟所有的动作都是嘎然而止!
他张开的双臂悬在了半空,他眼睛里的光重新散去,他没有笑出来。
他的声音在喉咙里就消失了。
彻底的消失了。
然后变成了一种无奈的,也无声的自嘲。
“呵。”
“咱家要这么多寿命有什么用?”
“孤家寡人!”
“人嫌鬼厌!”
“还不如早死!”
他自言自语着。
刚刚挺直的脊背又重新变的佝偻了下来。
他把脑袋埋在了双手之间。
十根手指头交叉着插在满头的白发里面。
然后低下了头。
“五年,十年,百年?”
“咱家就算活上千年万年,也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何必呢?”
屋子里传来了他深深的叹息,像是幽灵在低声呓语。
“何来之喜呢?”
“呵呵……”
陆行舟捂着白发的手,慢慢向下移动,捂住了脸颊。
……
夜,最终是降临了。
暮色的红散去。
黑色好像是一层浓浓的墨水,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
然后,逐渐的将这天地之间的所有一切都包裹了,覆盖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世间好像也没有了声音。
陆行舟双手捂着脸颊。
好像这一个时辰的功夫,从来都没有动弹过。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也像是要和这黑暗一起。
慢慢消融般。
“哎。”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行舟轻轻的叹了口气。
抬起了头。
双手从脸上拿下来。
然后,起身,就在这黑暗之中。
慢慢的挪到了书桌前。
桌子上放着汪亭派人送过来的关于太子府以及皇宫里的一些动静。
汪亭并没有在这里候着。
他去安排密谍司了。
最近事情比较多。
密谍司快要忙不过来了。
他这个首领。
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陆行舟点燃了油灯,轻轻的将灯芯往外拽了一点,原本微弱的火苗就变大了些。
火光将屋子里的黑暗驱散。
带来了一丝柔和。
陆行舟拆开了信封。
“太子被撤。”
“发配通州。”
“赐封远昭王。”
“九皇子入宫面圣,不知谈何。”
“随后九皇子出宫,接管东宫部分事务,但没有入主东宫。”
“徐家连夜派人送信去江南。”
“徐家内,乱。”
看完了上面的字迹,陆行舟面无表情。
只是歪着头。
将信捏在手里,眼睛注视着那些字迹。
一动都没有动。
太子废了。
这是他早就在预料之中的。
陆行舟更想知道的,是徐盛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活该,呵……”
陆行舟脸上的表情,似乎要笑出来。
因为他知道,徐盛容肯定特别的愤怒。
徐盛容是天之娇女。
是人人羡慕。
是踩在云巅的人物。
如今,却成为了天下所有人的笑话。
她那等高傲的心气儿,肯定是接受不了,也承受不住的。
陆行舟很了解。
但他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笑出来。
他又是叹了口气。
“你宁可选这么个废物,一无是处的东西,也不肯选我?”
“为什么?”
“难道这母仪天下,这功名利禄,这权势,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陆行舟心里又有着无法形容的愤怒,悲凉,汹涌而出。
与太子这般愚蠢龌龊相比。
当初的那个陆行舟。
哪一样不是人中之龙?
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
但是,徐盛容还是杀了那个精才艳艳的陆行舟,而选择了这个,披着一身皇袍,但骨子里却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让陆行舟,真的,无法接受。
“啊!”
陆行舟呆呆的拿着那封信坐了一会儿。
突然是觉的心里的怒气,戾气,还有各种悲凉的情绪等等。
都一下子汹涌而来出来。
它们涌上了脑海。
也充斥了四肢百骸。
陆行舟几乎是要失控了。
他猛地挥舞双臂。
然后将这些书桌上地笔墨纸砚等等,所有地东西,都给扫到了地上。
叮叮咣咣!
一阵杂乱地东西落地声音响起。
砚台上地墨水洒了满地。
然后顺着地板流淌了出去,像是夜色的延伸。
而那油灯也是落在了地上。
呼地一下子。
灯油洒了一片。
而那火光则是迅速地蔓延了出来。
一下子。
火光把所有地灯油都点燃了,然后也将周围地那些宣纸等等,点燃了。
整个屋子也都被照亮了。
呼啦啦!
呼啦啦!
火光像是狡猾地蛇,不断地四处蔓延。
然后又窜向了窗上地纱帘。
也有地窜向了书桌。
一股子炙热地浪,也是飞快地扩散了出来。
吹在了陆行舟的脸上。
白发飞舞。
陆行舟没有动,他站在那里。
看着这慢慢扩散的霍光。
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悲凉。
恍惚之间。
他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报仇?
为了徐盛容。
有什么意义呢?
见识了太子的龌龊,不堪,愚蠢,废物。
他觉的,徐盛容已经得到报应了。
不需要自己再多此一举。
死?
他又不知道为何而死。
他脑袋很乱。
那些火光,突然之间,像是变成了一道道的怪蛇,猛兽。
然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它们咬住了自己的脑袋。
心脏。
手臂。
甚至是脖颈。
那种压抑,那种空洞,那种窒息感。
瞬间,要将陆行舟给淹没。
“啊!”
陆行舟用力的把双拳砸在了脑袋上,他疯狂的砸,不断地砸,好像要把自己的脑袋给砸烂了一样,他把自己地眼睛都砸出了血丝。
鼻子里也流淌出了血丝。
耳朵里也流出了血。
他跪在了地上。
还在砸。
稍许之后。
他可能觉的这样砸不够,然后猛地用额头在地上磕了起来。
砰!砰!砰!
这地上地木板被砸地碎裂开。
木屑寸寸崩裂。
飞溅。
“为什么……”
“咱家连报仇都觉的无趣了……”
“为什么!”
陆行舟跪在了逐渐蔓延起来地火海之中。
身上地衣袍,也是慢慢地被点燃了起来。
他好像没有感觉。
一动不动。
这一刻。
他觉的,自己的整个人,整个灵魂,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种无底的深渊。
深不见底。
暗无天日。
他正在无法想象的快速坠落,然后沉沦。
他想改变这种状态。
但是,他又实在无能为力。
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连支撑他许久的,那个报仇的信念,都要崩塌了!
……
恍惚之间。
陆行舟似乎突然又想明白了。
……
“容儿啊!”
“你太让咱家失望了!”
……
他之所以报仇。
是心里记着徐盛容,念着徐盛容。
从来都放不下。
因为,那是世间唯一一个,让他觉的,配得上自己的女子。
骄傲。
清高。
聪明。
圣洁。
无与伦比!
哪怕是害的自己如此生不如死。
他依旧觉的,那个女子是厉害的,是值得自己当初那般用情至深的。
……
但是。
当陆行舟看到太子这样不堪的时候。
他突然怀疑了。
徐盛容为了权力,能选择这样的破烂共度一生。
她还是自己认为的那个,骄傲的徐盛容吗?
她还清高吗?
她还圣洁吗?
她还无与伦比吗?
……
她和那些青楼里为了银子出卖自己肉体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或许还不如那谢人。
那些人,或许是被逼无奈的。
但她徐盛容。
是心甘情愿,是自己选择的!
……
“你的眼瞳,或许依旧明媚。”
“但你的心里,却早已经装满了世俗!”
“徐盛容。”
“你不配我陆行舟!”
陆行舟从火海之中站了起来。
然后,踩着那火光,走向屋外。
“但,我却依旧要雪耻。”
第一百六十一章再上锦绣山
火灭了。
陆行舟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比以前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好似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般。
他来到了关押着薛红怜和楚青云的地方。
嘎吱一声。
他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两个人依旧是躺在床榻上,谁也没有动。
屋子里的火光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燃烧着,将屋子里的黑暗驱散。
桌子上的汤药碗已经空了。
两个人都喝过了。
或许是两人都打破了心底的那最后一层屏障,两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断手,断脚?
也没有那么疼了。
“你们倒是潇洒。”
陆行舟站在了两人的对面,他双手负在身后,扫了这两个人一眼,然后笑了笑。
旋即也没有多说。
而是倒上了两杯茶,先后给薛红怜和楚青云递了过来。
然后给他们喝下。
又道,
“人世间,能有生死知己,倒也是人生幸事。”
“楚青云,咱家今日心情好,做件好事。”
“待誉王谋反一案结束,咱家命人送你们两个去水月谷。”
楚青云和薛红怜互相对视了一眼。
脸上神色看不出多么的喜。
很平静。
陆行舟明白他们的意思。
其实,两人或许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放过他们。
“明日,咱家先派人送薛姑娘去水月谷。”
陆行舟也不多解释,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这里到福州,山高路远,需要至少半月。”
“薛姑娘又有伤在身,不方便快速赶路,估计要一月有余。”
“但是咱家等不得那么久。”
“你必须尽快给我你所知道的东西。”
“咱家可以让薛姑娘在路上,每日给你一封信,汇报她的进程,以让你相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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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云和薛红怜都是同时摇了摇头。
异口同声地道,
“我们都留下来,给你想要地东西。”
“事成之后,我们再离开。”
他们已经想开了。
本就生死难料。
不如在这最后地日子里,活地痛快一些,潇洒一些。
就在这陆府住下。
等誉王谋反案彻底结束罢了。
就算到时候陆行舟真的要反悔,杀二人,他们也不在乎了。
哪怕只有一月地相守。
也够了。
“好。”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笑了笑,道,
“咱家倒是省心了。”
“说吧。”
“这江湖,又被誉王殿下渗透了多少?”
……
“竟然是玄机阁?!”
夜色深沉。
星光将整个苍穹都给点缀地斑点万千。
陆行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被带着些许凉意地风吹过脸颊,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着实有些没有想到。
誉王竟然已经和玄机阁的卓天南达成了交易。
共谋大事。
甚至。
楚青云还提到。
誉王府里,有一批由玄机阁秘密打造的兵器,总共一百件。
五十八飞蝗刀。
五十件铁布衣。
刀与衣,配备给了誉王府的五十名死士。
这些死士,据说都是气境的高手。
以飞蝗刀和铁布衣配和,就算是来个七八个先天高手,都可以一战而不惧。
“誉王府的实力,还真是被咱家小觑了。”
“如果不是楚青云的交代,还真的可能让誉王逃回滇南啊。”
陆行舟叹了口气,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
陆行舟早早的便已经起身,在小玉的伺候下,更衣吃饭。
天刚刚亮起来。
陆行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紫衣官袍。
玉带金履。
只有丝丝白发从耳边低垂。
汪亭也准备好了马车,停在了府邸的外面。
昨晚上汪亭就得到了陆行舟的吩咐。
今日要再去一趟玉竹山庄。
所以他一大早就候着了。
“主子,您打算和小公子联手了?”
汪亭跪在地上,给陆行舟做人肉踏板。
那脸庞上满是谦卑,还有一点点的兴奋。
“恩。”
陆行舟点了点头。
他钻进了马车里,然后把帘子拉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昨晚上他没有睡觉。
而是思量了一下具体的计划。
按照现在掌握的线索,如果誉王前往滇南的话,必然是走蜀线无疑了。
毕竟还有玄机阁照应。
所以陆行舟就思考破局之法。
小公子冯谦益。
便是一个关键点。
他已经有了主意。
但是,不知道冯谦益能不能做到。
他觉的,冯谦益应该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毕竟。
事成了的话。
冯谦益得到的,绝对不少。
哒哒!
哒哒!
马车徐徐行驶,很快便是走出了街道,然后朝着长安城外的方向走去。
随着马车出了长安城,进入了长安道。
这天色也是逐渐亮了起来。
马车的影子,慢慢的拉扯在长安道上,由长变短。
“誉王府那边儿,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陆行舟靠在马车内的卧榻上,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问道。
誉王府内外。
都有密谍司的人监视着。
这件事干系重大。
陆行舟不想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暂时还没有。”
汪亭往马车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
“但誉王应该是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听说这几日的脾气不是很好,偶尔会摔东西。”
誉王的内宅管家。
就是密谍司的人。
还有一些丫鬟下人等等。
也被花无容掌控了。
如今,誉王府算是被盯的紧紧的。
任何事情都会汇报。
所以,汪亭能够推断出来一些。
“应该是梨园春和赵丛生的事情,把他刺激到了。”
“还有咱们派遣在四周的那些探子,他肯定也是能够察觉到一些的。”谷
“沉不住气也是正常。”
陆行舟笑着道,
“估计,他还在等什么人,或者等什么机会。”
“时机成熟,应该就会直接逃了。”
陆行舟估计。
誉王是在等宫里的消息。
皇帝暴毙?
哪怕只是中毒。
没有暴毙。
这皇宫也会大乱,长安城也会大乱。
到时候,他逃脱便是易如反掌。
“无论如何,越是到最后的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事如果办砸了,咱们就全完了。”
陆行舟提醒了一句。
汪亭微微躬身,认真的道,
“主子您放心吧,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一路马车行驶。
正午的时候,两人便是再次来到了这锦绣山下。
月余而已。
依旧是盛夏时分。
锦绣山上的花也还是繁茂似乎锦。
几层花海分立。
一眼看过去,雍容华贵,气派不凡。
陆行舟在汪亭的陪同下,来到了锦绣山的入口之处。
毕竟是来过一次了。
也算是熟人。
叩门,通报,等待等等。
一切都很顺利。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脸上雕刻着百花的女子,便是带领着二人朝着山上走去。
通过了第一重花海,陆行舟见到了之前的那处红青林。
还有那处凉亭。
不过,带路的百花女子并没有停。
而他们也没有看到小公子冯谦益的身影。
“你们家少主呢?”
陆行舟顿了一下,笑着问道。
“少主在山庄里,正吩咐下人们准备好酒好菜,等待着您大驾光临。”
白花女子微微欠身,又补充了一句,
“少主说,上次陆公公过来,碍于江湖规矩,多有怠慢。”
“这次陆公公过来,没了那么多牵扯,便是单纯的朋友相见。”
“既然是朋友,便是要努力尽这地主之谊。”
“让陆公公舒服了。”
陆行舟扭头看了这白花女子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看的出来。
这些话应该不是这白花女子能够说出来的。
自然是小公子冯谦益教的。
朋友之称。
再加上玉竹山庄相见。
还摆上了酒席。
比上次的待遇可是提高了无数。
这冯谦益倒是机灵。
怕是知道东厂已经今非昔比,所以要上赶着套近乎了吧?
多少有点势力啊!
不过也无所谓。
江湖之事,朝堂之事,乃至天下之事。
本就是如此。
皆为利来。
皆为利往。
陆行舟并没有在意这些,更何况,他本就是要和冯谦益互相利用的。
对方态度不错。
那也是他所希望的。
“待会儿见了小公子,倒是要道一声谢了。”
陆行舟没有继续多说,跟在了白花少女的身后。
第二重花海。
和第一重花海不同。
这枝繁叶茂之中,更加贴合自然,人工的痕迹更少。
陆行舟行走其中,感觉像是进入了一片园林。
不是第一重那种刻意堆砌的园林。
而是一种,由真正的大师耗费了无数精力来打造出来的精致园林。
高屋建瓴。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有一种精致之感。
显然。
建造第二层花海的时候,那位阵法大师,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而到了第三层花海。
这情形就更加的不一样了。
这一层花海。
几乎完全就是没有经过任何改造过的,天然的花海。
当然,它只是看起来像是天然的一样。
其实也是那位阵法大师设计的。
但它很自然。
有枯枝败叶,也有虫鸟飞舞,还能够闻到这空气里面传来的淡淡枝叶腐烂的味道。
好像,就是一片久远的山林。
山林里开满了花。
从来没有人踏足过一样。
陆行舟行走其中。
视线饶有兴致的在四周扫过,眉眼间的惊愕也是越来越浓郁。
以他的眼力,再加上对阵法的造诣。
竟然没有看出这阵法所在。
更别说阵眼了。
“这位设计锦绣山的大师,到了后期,在阵法之上的造诣,应该已经入了巅峰了啊。”
“世间能比的过他的,也不一定有几人。”
陆行舟自言自语的笑道。
“哈哈!”
“陆公公倒是好眼力。”
这时。
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笑声。
抬头看过去,三人已经是不知不觉之间走出了这第三处锦绣花丛。
在这对面,便是一道矗立在山林之间的山庄。
简单,古朴。
精致,典雅。
百墙红瓦。
中间还有一处高耸着的阁楼。
阁楼坐落在山庄的正中央,好像是迎客前厅的位置。
阁楼呈现着八角。
三层的阁楼上,每一层都挂着风铃。
山风吹过。
正传来一阵阵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让人心旷神怡。
而在这阁楼之下,便是玉竹山庄的大门。
一道石门。
上面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绘制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细竹图。
好像风一吹,这些雕刻在上面的竹子,在摇曳一般。
美轮美奂。
石门之外,青石台阶之下。
便是立着一道清秀,略矮的娇小身影。
他手里的折扇开着。
一边轻轻地摇动着,一边笑吟吟地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她来到陆行舟地面前。
然后折扇啪地一声,将折扇合拢,双手作揖,道,
“冯某见过陆公公。”
“许久不见。”
陆行舟也是微微拱了拱手,然后笑着道,
“小公子这风采,比之前倒是更加潇洒了。”
“哈哈,陆公公笑话了!”
“却是实话。”
“本公子就喜欢公公这大实话,哈哈,请!”
“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六十二章花自飘零水自流
“陆公公也太看得起冯某了。”
夕阳上竹台。
青松照斜影。
小公子和陆行舟分别坐在这凉亭石桌地对面,把酒言欢。
暮色逐渐地浓了一些。
一大片火烧云从天边升腾了起来,好像天燃烧了。
冯谦益把那雕着游龙戏凤的白玉酒杯放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公公难道看不出来,我在这玄机阁内,其实什么地位都没有的,什么人也都没有的。”
“这样,如何能帮你?”
陆行舟已经说出了自己的需要。
他需要冯谦益从玄机阁内探取到誉王的消息,然后一网打尽。
让后者入不了蜀中。
听到冯谦益的话,陆行舟并没有失望,也没有气恼。
他虽然只见过冯谦益一次。
但却也算了解。
后者虽然在玄机阁内有难处,但断然也是有些力量的。
她不暴露。
只不过是害怕失败。
而且,也想看看自己的筹码而已。
“咱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陆行舟伸出右手,将石桌中央的那壶桃花沾端起来,先是给冯谦益倒满,然后又是给自己倒满,举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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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直接说咱家的条件。”
“事成之后,咱家东厂,助你灭玄机阁从长安至蜀中所有不听命于你的力量,也就是说,除了那玄机阁主阁,剩下的玄机阁势力,咱家都帮你拿到手。”
“如何?”
冯谦益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
旋即抬起头,美眸盯着陆行舟,里面有一丝难以压抑住的兴奋,
“你有这个本事?”
陆行舟洒脱一笑,酒杯中的桃花沾已经是一饮而尽,
“谋反案平,咱家这东厂,便是刀锋初成。”
“到时候,这天下,七成的地方,咱家都能平,也都能灭。”
“只要不碰玄机阁主阁,料是没问题的。”
玄机阁主阁。
是玄机阁里面所有高手所聚集之地。
以东厂的力量,暂时还没办法拿下。
当然也不是说不可以。
调动大军,直接压过去,也很轻松。
但东厂还没那么大的权力,也不值当。
但如果灭外围的那些力量,就是比较轻松了。
陆行舟可以横扫。
他相信,小公子冯谦益定然对这个条件也相当满意。
因为。
据陆行舟所了解。
玄机阁主阁,是重中之重。
是玄机阁千百年的传承所在。
为了保证他们不被渗透,不被世俗所污染,玄机阁主阁里面的几乎所有人,完全不参与江湖之事,也完全不踏入江湖。
这也就导致,主阁之内所有的经济支援,都来自于外围那些产业。
小公子掌控了这些产业。
那么,就在玄机阁内有了一定的地位,也有了话语权。
再想做什么,就简单了。
这个交易。
陆行舟没想着让小公子吃亏。
各取所需。
大家公平。
“陆公公知我甚深啊。”
冯谦益端着白玉盏,脑袋微微侧歪着,她一会儿看向那略带粉红的桃花沾,一会儿看向陆行舟,美眸里光晕闪烁。
陆行舟这个条件。
真的,让她无法拒绝。
“好!”
稍许的迟疑之后,冯谦益一把将桃花沾仰尽,然后以空酒盏和陆行舟碰了一下,道,
“一言为定!”
“我竭尽全力助你,保证誉王过不了沧江口!”
陆行舟笑了,把玩着酒盏,问道,
“你有这个本事?”
……
“哈哈,陆公公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
“如果真的看不上你,陆某又岂会来?”
……
“嘿,陆公公竟然也是个会开玩笑的,有趣儿,有趣儿。”
……
“你……是第二个说咱家有趣儿的人!”
……
“那第一个是谁?”
……
“咱家还有要事,此地不宜多留,事成之后,再领略你这桃花沾。”
……
“若事成,便不是桃花沾了。”
“我把玄机阁那千年的,冰泉桃花酿,给你来十坛。”
……
“一言为定。”
……
千里之外。
岳麓书院,大雪山。
炎炎夏日。
整个湖广都是一片燥热潮湿。
但是这岳麓书院上,却是一片清爽。
山间的风吹拂而过,漫山遍野的林子都是微微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像是有人书生在低语。
不过,这夜已经很深了,并没有读书的声音。
不。
或许还有。
因为那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清脆,那么的清晰,就在这山巅上。
……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
顺着这声音寻过去。
在那一片雪白与空旷之中,凉亭之下,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
正是徐盛容。
朗朗书声已经散去。
她站在那里。
双手负在身后,手中还握着一卷诗词。
那是女词人李清照留下的真迹。
风吹过来。
发丝微微荡漾。
她抬起头仰望着那星辰遍布的夜空,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
当初杀了陆行舟,一切过往便已经烟消云散。
她能忘得掉。
她本以为。
当初接触陆行舟,就是逢场作戏。
就是想要探出此人身上的一些秘密。
她本以为。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一切都是虚幻一场梦。
那柄插入陆行舟心脏的刀,已经结束了一切。
她本以为。
自己一心要的,是这天下,是万人之上。
她不会在乎这区区一份,掺杂着无数虚情假意的过往。
但是。
她本以为的,都错了。
当再回这岳麓书院。
再回这大雪山。
再回这当初两人曾经共度过无数时光的地方。
她竟然,心痛了。
她忘不掉。
她醉下。
她睡下。
她用无数的事情让自己变的繁忙。
她甚至,疯狂的练功。
但都无济于事。
那些过往。
那些记忆。
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笑,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不断地从各个地方出现。
不断地侵蚀着她地一切。
她心里地痛。
无法遏制。
“呼。”
星光扑满眼眸,徐盛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滴眼泪从那眼眸里流淌下来。
哗啦!
下一瞬间。
她掌心里有着强横地劲气汹涌而起,而那一本漱玉词,也是直接炸裂,化作了无数碎纸屑,随着漫天的风飞舞而出。
呼!
风吹拂过。
漫天纸屑荡漾,好像,把过往的残影,也要卷走。
徐盛容闭上了眼睛。
自言自语,
“我徐盛容,是要这天下的。”
“我怎么可能被区区儿女私情所扰?”
“我才不会做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李清照!”
哗啦!谷
这句话落下。
她身上又是爆发出了一阵狂暴的劲气,那些围绕着她飞舞着的碎纸屑,受到了撞击。
然后轰地一下子。
都飞向了远处。
然后彻底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徐盛容豁然转身。
坐在了这凉亭之下。
举酒畅欢。
不知多久!
咻!
咻!
咻!
山下传来了一道飞快登山地脚步声,听那声音起落飘忽,却又非常地快,应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物。
至少,轻功方面造诣不错。
唰唰唰!
这原本安静的大雪山上,一瞬间,出现了十几道影子。
他们站在四面八方。
像是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一样。
然后,将徐盛容所有的方向都给保护了起来。
徐盛容也是放下了酒坛。
转身,看向了上山的方向。
咻!
稍许的功夫,一道身影从那夜色之下窜了上来。
瘦削,欣长。
须发皆白。
竟然是原本应该留在太子府的白君子。
后者应该是急匆匆赶路而来。
面色憔悴。
一身地风尘仆仆。
就连那一双原本精明澄澈地眸子里,也是有着浓浓地疲倦。
唰!
见到后者出现,徐盛容直接窜了起来,她飞快地跑到了白君子的旁边,将其搀扶住。
美眸皱着,不可思议的问道,
“白先生,可是长安城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殿下他……”
噗通!
白君子面容惭愧,后退了半步,直接跪在了徐盛容的脚下。
他先是磕了三个头,然后这才是低声道,
“容姑娘,白某愧对你。”
“太子不听白某劝告,乱行其道,先是差点儿坏了年初祭祀大典,被陛下禁足,后来,更是被梨园春的戏角儿给勾引,染上了……花柳病!”
“老夫离开长安的时候,太子已经……被赶出了东宫,送去通州,做远昭王了!”
“容姑娘,老夫对不住你!”
砰砰砰!
说完,白君子又是重重地把头磕在了那冰凉地地面上。
涕泪纵横。
徐盛容僵硬在了原地。
她的眉头皱了一下。
抓着白君子的手,也是猛地紧绷,后者肩膀上的衣衫,都是啪的一声,直接被她无意之间倾泻出来的劲气,给震碎了。
“怎么会这样?”
徐盛容脑袋里像是被一个惊雷给炸了进来。
一下子,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理智,都是在这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里。
变成了浆糊一般的存在。
她突然之间觉的。
头痛欲裂。
她心里也是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砸了一下。
像是要开一般。
她呆愣在原地。
稍许之后。
她手开始发抖,她地嘴唇儿也开始发抖……
“哇!哇!哇!”
死寂了大概一瞬间之后,徐盛容突然转身,跪在了一旁。
然后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她刚刚喝过地酒。
她刚刚吃过地东西。
甚至是吃过的晚饭,都是一股脑儿地,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她眼泪也一并流淌了下来。
不知道是心痛。
还是身痛。
她不断地干呕着,不断地咳嗽着。
她双手不断的拍打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沙哑的呜咽!
“容姑娘……”
徐盛容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
白君子有些看不下去,迟疑着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发现。
徐盛容的双手已经布满了鲜血。
掌心里,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一向爱干净的她。
身上也是沾染了无数的呕吐物。
酒臭的味道。
让人作呕。
发丝低垂着,粘连在一起。
她低着头。
一言不发。
白君子心里也是心疼万分。
徐盛容。
可是天之娇女。
心比天高。
当初她之所以选择太子,可不是单单为了母仪天下。
白君子知道。
徐盛容要的是真正的天下。
她为此付出了多少。
白君子心知肚明啊!
如今,一切的努力却都被太子那个废物给毁掉了。
她能不心痛吗?
能接受吗?
白君子这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啊。
若不是顾忌徐盛容。
他当日就能把太子给宰了。
此刻。
看着徐盛容这般,白君子的眼睛也红了。
“容姑娘,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或许……”
“老夫定竭尽全力,把太子再扶……”
白君子本已经不想再回太子府了。
但他是真的心疼徐盛容。
所以,他咬了咬牙,决定再回去,尽量帮太子再争一争。
就算……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徐盛容突然冷哼了一声,然后抓住了白君子的手臂。
“白先生,不必了。”
“再努力都是白费力气而已!”
“现在这情形,太子是绝对与皇位无缘了!”
白君子其实心里也明白。
但是,看着徐盛容这样痛苦,他又于心不忍。
他迟疑道,
“可是……”
徐盛容轻轻的笑了笑,道,
“可是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也不能白费,是不是?”
说完这句话。
她轻轻的擦掉了嘴角儿的污秽,出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她一边慢条斯理的脱掉外面那一层被弄脏的裙袍,露出里面的白衫,还有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
“确实不能白费。”
“但却不需要靠太子了。”
“而且,不需要再靠任何人!”
白君子恍惚的抬起头,看到徐盛容的眼睛里,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光。
璀璨如星。
哗啦!
徐盛容将那一身污秽的外袍,扔在了地上。
然后,仰头看向了夜空。
风吹拂。
黑发飘飞。
衣袂猎猎。
她笑着,一字一顿的道,
“这皇帝。”
“乞丐坐得,和尚坐得,瓦匠坐得,屠夫坐得。”
“为什么,我徐盛容坐不得?”
“我不信这个理!”
轰隆!
一道惊雷。
随之自夜空里炸响。
炸碎了这天地寂静。
也炸灭了漫天星光。
炸起了风。
也炸落了雨。
白君子短暂的愣了一刹。
脸上的皱纹,也是慢慢的绽开。
然后。
他面色肃然。
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染了风尘的长衫。
又是轻轻的理顺了袖口,领口。
最后将凌乱的发丝,小心翼翼的捋顺。
他挺直了腰板,后退半步,跪在了徐盛容的脚下。
他双手贴地,郑重磕头,沉声道,
“白君子,誓死追随!”
第一百六十三章有得当有失
这几日的天气,比往日更加燥热了些。
空气里异常的沉闷。
整个人就像是在蒸笼里面浸泡着一样。
混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爽的。
天空上也多了一些云。
把原本刺眼的阳光遮掩起来了大半,天空也有些朦胧。
抬起头看过去。
就像是蒙了一层纱。
空气里没有一丝风。
就连枝头的那些树叶都一动不动。
连树上的鸟雀,都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蔫蔫不振的站在树梢上。
偶尔才叽叽喳喳一下子。
应该是在咒骂着闷热烦躁的天气。
整个长安城,都好像是沉寂了下来。
和往日的热闹有些不符。
“小公子,您稍后,我立刻去通报。”
在这长安城西的一处宅院门前,小公子冯谦益在一名紫花女子的陪同下,正在等候。
这处宅子。
背临着主街道。
正门则是对着一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副街道。
原本平日里也不算热闹。
这天气烦闷的不行。
街道上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这里是玄机阁在长安城的一处产业。
府宅的门口。
挂着的,是卓家的牌子。
卓府。
这里面住着的,是卓家的二少爷。
卓天南的二公子。
卓风行。
他一直就在长安城里。
据小公子所了解的,这位二少爷,便是卓天南和誉王府勾结的联络人。
不过。
对外的放出的风,卓风行则是因为犯下了错误,被卓天南赶出了玄机阁。
只给了他几处长安城的产业。
让他做一个富家公子。
将他彻底的排除在了玄机阁的继承人之外。
冯谦益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她估计。
誉王如果要离开长安,前往沧江口,这一路上,除了誉王府的人护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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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卓风行二公子。
肯定也会联络玄机阁的人手,暗中帮忙。
那么,这就是冯谦益的机会。
“诶呀,真是三妹啊,我还以为外面的谁给我开玩笑呢,真想不到啊!!”
“快,别在这等着了,快快进来!”
很快。
这大门之后便是走出了一道人影。
他瘦削欣长。
青衫玉带。
黑发飘飘。
眉眼冷峻,面庞棱角分明。
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这人正是那位卓风行。
卓二公子。
他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这宅院里窜了出来,见到小公子冯谦益,眼睛里都闪烁出了光。
伸手就去抓冯谦益的手腕,准备拉着她进宅子。
“二哥,你还是这副老样子,吊儿郎当。”
冯谦益不落痕迹的用折扇敲了卓风行的手背一下,将后者的手给挡开了,然后对着他笑了笑,走进了宅子。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卓风行讪讪的收回了右手,搓了搓刚刚被冯谦益敲打的位置,然后脸上神色不变,笑着跟在了冯谦益的身后,道,
“更何况,二哥反正和玄机阁无关了,爹也只让我做个富家公子。”
“也就不想改了。”
“这么潇洒快活,怎么也比在阁里面和一群老古董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强。”
冯谦益扭头撇了他一眼,哼道,
“你这话若是让义父听到,说不得就把你这些产业都收回去了,让你以后吃屁!”
“嘿嘿。”
卓风行笑道,
“三妹肯定是不会把这些话告诉爹的,我信你。”
“诶,三妹,这次过来,什么事儿啊?要住多久?有什么计划?跟二哥说说,二哥给你安排。”
“别的不说,长安城里这所有的好地方,二哥都玩了一个遍了。”
“只要你说出来,二哥就陪你去。”
冯谦益没有多说。
而是径直穿过了这府宅的前厅,走廊,然后走向后宅。
刚走到那处鸳鸯拱门前的时候。
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声音。
她皱了一下眉头。
扭头看向卓风行。
“嘿……”
卓风行挠了挠头,道,
“这不……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完成一下爹交给咱的任务呗。”
“都是良家子,不给咱们卓家丢人。”
“狗屁良家子!”
冯谦益啪的一下子把折扇砸在了手心里,直接朝着鸳鸯拱门之后冲了过去。
“诶,三妹……”
卓风行脸色一变,急忙去阻拦。
但却又不敢真的拉住冯谦益。
只能一边说不要,一边跟着冯谦益走进了后宅里。
这后宅,面积相当的不小。
池塘,假山,游鱼。
还有竹林,花园等等。
看起来倒是精致。
毕竟也是卓天南曾经请阵法大师专门过来设计过的。
精致之中,还带着一种让人舒服的赏心悦目。
不过。
这些赏心悦目里面,还掺杂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七八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正在这花园里面,嬉闹雀跃。
冯谦益扭头看了一眼卓风行,后者有些慌乱的把脸上的一点胭脂擦掉。
“杀了!”
冯谦益对身边的紫花女子吩咐道。
“三妹这……”
卓风行脸色一变,想要阻拦,但却见冯谦益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到嘴边的话,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紫花女子微微欠身。
走向了那些艳俗的女子。
“啊……”
尖叫声随之传出,但很快又落下。
一切,都烟消云散。
只留下几具尸体。
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道。
“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碰别的女人,碰一个,我杀一个!”
冯谦益一步一步走到了卓风行面前。
用折扇点在了他的心脏的位置。
她轻轻的抬起头,盯着后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只能碰我。”
“啊……三妹……你……”
卓风行原本已经被冯谦益刚刚杀人的举动搞的有点懵了。
现在又听到这句话。
更是懵的一塌糊涂。
这怎么个回事儿?
“你还愣着干什么?趁我没改变注意,滚进来!”
冯谦益把折扇插在了卓风行的胸口,然后抓住了他的耳朵,直接就拽着朝着花园后的正宅走去。
“诶……你别……诶……”
卓风行歪着脑袋,因为比冯谦益还矮一些的缘故,这身子也弯着。
但是他一边惨叫,这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浓。
“我从了你就是了啊!”
“别这么暴力。”
“三妹……我……的天!”
花园里。
紫花女子正在处理尸体。
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然后叹了口气。
……
黄昏时分。
冯谦益从这宅子里面走了出来。
紫花女子陪在她的身后。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两个人的身上,将她们的身影拉的足够长。
有一半投射在了那处府宅的大门上。
冯谦益在前。
紫花女子在后。
她们走下了石阶,然后停了下来。
“拿到了?”
紫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问道。
“拿到了。”
冯谦益也叹了口气。
然后,把一块令牌亮在了掌心里。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
正面雕刻着的,是一个篆体的玄字。
而背面。
便是一个比篆体还要古老的信字。
代表着。
玄机阁重信。
这是玄机阁的玄信令。
此令牌出现,便代表着阁主亲临,可以命令玄机阁任何地方,任何人,听命号令。
如果不从。
便是背叛玄机阁。
此令,很贵重。
很珍稀。
冯谦益来卓风行这里,便是为了这块令牌。
她一直都知道。
卓风行手里有这样一块令牌。
是卓天南给他的。
在关键时刻。
能够调动玄机阁的力量,做事情,主要是为了配和誉王。
但如今,这块玄信令,被卓风行送给了冯谦益。
“值得吗?”
紫花女子看着令牌,看着冯谦益发红的眼睛,还有那将落未落的泪。
又叹了口气。
“这世间,有得当有失。”
“值不值得?”
“就看这得到的,有没有比失去的,更加让人喜欢。”
“在我看来。”
“玄信令,比这区区身子,更让我喜欢。”
“所以,值得啦。”
冯谦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在笑。
但是,这眼角的泪,却已经是完全控制不住,流淌了下来。
……
卓府。
宅门之后。
卓风行披着一件薄衫,站在了窗前。
窗户敞开着。
花园里的一切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那花,依旧是花。
那草,依旧是草。
天上的云,也依旧是云。
但却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双手负在身后。
轻轻的抿了一下嘴角儿,那里,被咬破了一道口子。
鲜血,已经被冯谦益给吮吸光了。
现在露着肉。
泛着白。
有点疼。
“三妹啊,何苦呢。”
“当年的事情,真的就放不下吗?”
“也许,真的放不下吧。”
“是我也放不下啊!”
卓风行,是唯一一个知道卓家和冯家之间的恩怨的。
那年他十二。
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冯叔叔争执,然后一剑洞穿了冯叔叔的心脏。
他知道。
他知道,冯谦益也知道。
冯谦益也知道,卓风行知道她知道。
卓风行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因为。
从很小的时候。
他就喜欢冯谦益。
他肯为了冯谦益做任何事情。
但那件事情以后。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把内心深处的所有感情埋葬起来,然后做一个所有人都认为的,浪荡公子。
但他,从来没有真的碰过那些女人。
他心里一直都是冯谦益。
今日。
他知道冯谦益所来何事。
他也知道冯谦益要玄信令是为何事。
他也知道,玄信令给了冯谦益,后果是什么。
但是他不在乎。
能有今日。
共度春宵!
哪怕是冯谦益把他给杀了,他也心甘情愿。
所以,他毫不犹豫。
将玄信令交给了冯谦益。
“三妹。”
“只希望,你能开心。”
“我卓家确实欠你的。”
“父亲还不了,大哥还不了,我来还。”
“十倍百倍,全都还你!”
卓风行又是抹了抹嘴唇儿上被冯谦益咬破的地方,想着后者说的那句话。
“从今天开始。”
“你不许碰任何女人,你碰一个,我杀一个。”
他脸上露出了笑。
那是十分心满意足,十分幸福的笑。
“你也已经是我卓风行的女人了!”
“从今天开始。”
“你冯谦益,也不许碰任何男人,你碰一个,我杀一个。”
“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喃喃自语。
……
第一百六十四章风雨欲来
天上的云在这几日,越来越浓。
也越来越低。
空气里的压抑也越来越沉。
阳光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
即便是白日,都能够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就好像是一座山要砸下来。
而这长安城的百姓们,则是正处在那座山的阴影之下。
陆府。
同样处在这种阴森的压抑之中。
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上面的叶子颜色变的深了许多。
少了鲜嫩。
多了沉重。
像是以为垂垂老矣的人。
而在这树下,也是出现了一些零星的黄色落叶。
那些放在窗户下面的花草。
虽然整日里也有小玉的照顾,但也开始落叶了。
“嘿。”
小玉一手拎着扫帚,一手拎着簸箕。
看起来纤瘦的身子在走廊之下轻盈起舞。
那扫帚就像是一道笔。
随着她的舞动。
在这落叶和花瓣之上轻轻扫过。
然后,落叶飞起。
花瓣飘荡。
就像是用笔在空气中写下了一道斑驳。
哗啦!
她又是一个漂亮的旋转。
手里的簸箕探了过去,然后将这些落叶和花瓣都是一股脑儿地给收了起来。
一个不剩。
“不知道那个笨二狗怎么样了?”
“他那个笨蛋,肯定武功现在已经不如我了。”
小玉一边将扫帚盖好,一边哼着小曲儿朝着后宅走去。
自从陆行舟发现了她在武功方面地特殊天赋。
便是暗中给了她一部武功。
三十六路拆花手。
是三品地武学。
在整个神武司地武库里面,也是级别相当高地。
一般地人没有资格修炼。
这路拆花手,对内力地要求不是很高。
主要以招式见长。
三十六路招式,每一路又掺杂了六路小招,每一路小招式又可以和其他六路地招式互相变幻,融合,真正修炼到大成以后,招式变幻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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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没有多少内力,也能发挥出极大地威力。
小玉对武功招式地理解。
相当地厉害。
或许比陆行舟都还要厉害。
所以,陆行舟便是给了她这部武功。
正适合。
至于内力。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这三十六路拆花手也有自己的心法。
修炼的不快。
但也够用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小玉的武功进境可是飞快。
按照陆行舟的估计。
怕是已经达到了力境中期左右。
配合着拆花手的精妙。
都可以在江湖上走走了。
她很开心。
陆行舟也很开心。
二狗,也就是宋高,现在已经去了长生帮的地盘。
那里。
汪亭建立了一个新的帮派。
叫做三清帮。
主要负责长生帮的地盘还有人,以及一些之前的买卖。
宋高这孩子心性不赖。
现在已经是在帮里小有名气。
据说,经过几次打打杀杀的事情以后,这武功也进步不少。
未来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如今,小玉的武功天赋也展露了出来。
虽然都还没办法上得台面。
但是。
迟早得事。
再加上如今地汪亭,雨小田,陈慷,花无容,吕书行等等。
一系列的人列出来。
陆行舟这东厂。
已经算是初具形态了。
而且,外面还有江南第一大家,万家,江湖玄机阁的小公子,做为盟友。
这东厂真的是,势力不小了。
陆行舟总算是也再没有了以前的那种。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地憋屈之感。
他可以预料。
再过一阵子。
东厂将真正地,刀锋出鞘。
“誉王啊,您就是咱家这锋刀出鞘之前,最后一道磨砺了!”
“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咱家的邀请。”
“准备好呢?”
屋子里。
陆行舟靠在摇椅上,一边轻轻的前后摇动着,一边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摇椅的把手。
咚咚!咚咚!
声音起伏,很有规律。
而那摇椅也是摇的分外和谐。
“赶紧开始吧。”
“咱家要等不及了啊。”
陆行舟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了笑。
还有期待。
……
誉王府。
接连几日。
这府内的情形都不是很好。
除了天气的原因,主要还是誉王殿下的原因。
下人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誉王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总是时不时的就暴怒。
有两个婢女已经是被打死了。
府上的所有下人们,都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自己也不小心触了誉王的霉头。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
就连府内的几位妃嫔,也是有些不敢放肆。
整个誉王府,都好像有种风雨欲来,山崩地裂的感觉。
“王爷。”
此刻。
在这誉王府的议事大殿里,白君曰还有誉王,以及两位身穿黑衣的将领,正站在一起,商量着逃出长安城的事情。
这件事。
干系重大。
几乎是关系着谋反之事的成与败。
大家都很小心。
同样的。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他们也不敢去通知别的人。
只有他们四个。
这四个最关键的人。
也是最核心的人。
来商议。
这两名黑衣的将领,是誉王从很小培养起来的,护卫死士。
他们每人统领二十五名黑衣卫。
时时刻刻保护着誉王的安全。
马上。
誉王就要准备逃离长安城了。
可以预见的。
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安稳。
所以,这黑衣卫就得完全调动起来了。
不能再有丝毫保留。
“白先生,说说你的计划吧。”
大殿里很安静。
连一丝风都没有。
昏暗的光,压抑的空气,还有那潮湿的味道。
让这大殿里的气氛也格外低沉。
誉王依旧是那副沉稳淡然的样子。
面色平静。
好像外面那些风雨欲来云满楼,根本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谷
他确实很平静。
其实。
那些暴躁,那些愤怒,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他知道。
东厂的人现在肯定在盯着自己。
他们看到自己暴躁,自己愤怒,自己失控,一定会觉的自己沉不住气了。
多少会有些大意。
到时候。
就会更有利于计划的实施。
说完,誉王接过了白君曰送过来的茶,然后轻轻的抿了起来。
“第一步。”
“制造混乱。”
“王爷在宫里面已经安排好了奸细,明天一早,在上朝之前,给陛下服用的参汤里面,会有剧毒,陛下只要喝一口,也就必死无疑。”
“皇帝驾崩。”
“以朝廷如今的形势,必然会大乱。”
“东厂的人,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宫,稳定朝局,说不定,也会参与争权。”
“当然,他们怎么乱,那是他们的事情。”
“他们越乱,王爷离开长安就越顺利。”
“第二步。”
“王爷的替身,会大张旗鼓的前往皇宫,表面上是稳定朝局,其实,是为了将朝局搅动的更加混乱。”
“同时,也吸引东厂之人的注意。”
“第三步。”
“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王爷假扮的樵夫,会从后门离开,独自出长安城。”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们这些人,要在第二天再陆续离开长安城。”
“你们分三批离开,总宫耗时三天。”
“这三天,王爷的替身,会不断在朝廷里露面,周旋,吸引别人的注意。”
“等你们全都出了长安城。”
“然后与王爷汇合,便一路护送王爷前往滇州。”
“走蜀中线。”
“玄机阁的人,会沿途给你们接应。”
“一直到过了沧江口。”
“王爷就安全了。”
“再入滇南起事,大业可成!”
说完。
白君曰将一枚令牌砸在了桌子上。
这枚令牌掌心大小。
通体红色。
呈现着八卦的形状。
在外围边缘的地方,雕刻着九条白色的蛟龙。
九条蛟龙首尾相连。
把这令牌包围。
而在这令牌的中央,便是两个字。
大内。
这枚令牌,是大内的白蛟令。
当然是假的。
是誉王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和人力,从皇宫大内取出来的模板。
然后命能工巧匠模仿而成的。
和真正的白蛟令一模一样。
白蛟令。
乃天下公认。
能够在关键时刻,调动一州之府军,听其号令。
这是誉王早就准备好的。
就为了有朝一日。
可能用到。
“这枚白蛟令,给你们二人。”
“万万护送王爷安全离开长安,回到滇南。”
白君曰深吸一口气,眼睛里闪烁着凝重,还有一丝决然,对着两名黑衣人深深拱手。
“白先生,那您呢?”
两名黑衣人皱了一下眉头,面露担忧。
“王爷的替身要露面,我也得跟着。”
“不然的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就不能跟你们去滇南了。”
白君曰笑了笑,爽朗的道,
“无妨。”
“若是老夫命大,或许也能去滇南再与你们相聚。”
两名黑衣人闻言,没有多说。
纷纷向白君曰拱手。
沉声道,
“多谢白先生,我等定在滇南恭候大驾。”
白君曰没有再多言。
而是看向了誉王。
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道,
“王爷。”
“接下来的几日,就要委屈您了。”
“本王不委屈,委屈的是白先生。”
誉王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站了起来,他把座椅往后推了一些,郑重其事对着白君曰作了个揖,然后沉声道,
“本王多谢白先生之恩。”
“若有幸能滇南再见,白先生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白君曰拄着拐杖,往后退了些。
也是对着誉王躬身,感激道,
“多谢王爷厚爱。”
“此生能侍奉王爷,是白某的荣幸。”
……
万和宫内。
灯火通明。
大殿被照耀的宛如白昼。
阴沉压抑了好几日的天气,终于是到了要爆发的节点。
整个夜色都是低沉的可怕。
那些阴云。
好像就是落在人的头顶上一样。
而空气里,也是逐渐的开始起风了。
呼啦啦!
风吹过了外面的花园,吹过了凉亭,吹过了池塘。
最终透过那窗户落入了大殿里面。
花园里的树影摇曳。
花瓣坠落。
凉亭里的风铃清脆作响。
池塘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道道德波纹。
而那万和宫的窗户前。
纱帘也是剧烈摇晃。
屋子里的火光也是晃动了起来。
吱呀!
老皇帝的双手从后面探过来,帮着万贵妃将这窗户给关闭了。
“谢陛下关怀。”
万贵妃转过了身子,对着那虽然不再魁梧,但依旧精神飞扬的老皇帝,微微欠身。
“今夜,这雨怕是就要来了。”
老皇帝走向卧榻。
万贵妃急忙是搀扶住了老皇帝的手臂。
“是啊。”
万贵妃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凝重,道,
“而且定是一场大雨。”
她口中的大雨。
不仅仅是指的这一场即将降临的夏雨。
还指的是那即将到来的朝堂之雨。
天下之雨。
“你说,老三能不能通过这次考验?”
老皇帝坐在了卧榻上,顺带着也将万贵妃拽到了一旁。
他轻轻的抚摸着万贵妃的手。
低声问道。
这次风雨,除了要除掉誉王。
也有考验三皇子的意思。
“三儿……”
万贵妃身子微微柔软,靠在了老皇帝的胸口,柔声道,
“他是个好孩子,但其实,不一定是个好君王。”
“臣妾是知道的。”
万贵妃,又怎么会不懂老皇帝的心思呢。
“但他毕竟是臣妾的孩子。”
“他就算不行,臣妾也是要帮他的。”
万贵妃在心里说道。
“他如果经受住了这次考验,那么,也就长大了。”
老皇帝似乎是明白了万贵妃的意思。
笑了笑。
将后者揽入了怀中。
轰隆!
一道闪电。
从远处的苍穹里倾泻而出。
撕裂了夜幕。
第一百六十五章雷起
轰隆!
闪电和惊雷,几乎是同一时间,从远处倾泻而下。
刺眼的雷光划破了苍穹。
然后,将那夜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雷声滚动。
好像将天地之间的雨幕都是给震得摇摇欲坠。
此时已经到了黎明之际。
积攒了数日。
压抑了数日。
这雨终于是不可遏制的倾盆而下。
雨水一瞬间覆盖了整个长安城。
地上全部被雨水覆盖。
哗啦啦的。
好像是水流一样,正飞快地朝着远处流淌。
一些低洼的地方已经是完全地被水淹没。
就连高地,也是积攒了一层水流。
即便是黎明。
有雨水,有阴云,这天空上依旧是一片昏暗。
没有一丝光。
所以。
这天地之间也是没有一道人影。
皇宫之内。
若大的万和宫。
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
屋檐下的灯笼,被寒风吹的剧烈摇晃,一些雨水打在上面,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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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
那火光依旧是没有灭掉。
这灯笼是工部的能工巧匠特别制造的。
能够简单防水。
有能够防风。
火光摇曳着。
也是勉强能够将周围的情形看个大概。
屋檐上的雨水已经是完全汇聚成了细流,正不断地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激荡出了一连串地水泡,水泡里的水往外流淌,带走了被风雨打落的花瓣和落叶。
宫殿里面。
万贵妃和老皇帝都已经醒来了。
万贵妃换上了端庄的贵妃仪容,安静的坐在卧榻之上。
那一双眸子里,充满着无尽的威严和冷冽。
她旁边的老皇帝。
虽然昨夜睡的不多,但也依旧是龙精虎猛。
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峥嵘的精光。
“誉王给了你暗示了?”
在老皇帝和万贵妃的下方,便是誉王所收买的那位宫女。
赵萍儿。
她跪在几案之后,脑袋深深的贴在了地上。
她的身上有一些水。
是连夜从居住的地方赶过来报信儿,被雨水打湿的。
发丝粘在了脸上。
衣衫在往地上慢慢的滴水。
她似乎都浑然不觉。
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王爷给奴婢的东西,就是这些,他让小的明日早上,给陛下准备参茶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给放到参茶里面。”
“这是王爷给奴婢的字条。”
“奴婢也拿过来了!”
赵萍儿把一个小纸包,还有纸条,都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皇帝和万贵妃面前的几案上。
然后这头磕的更加厉害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到连说话都有些哆嗦,结巴。
但她还是勉强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示在了老皇帝和万贵妃面前。
毒药。
以及指令。
“把东西带去给御医局检验,看看是什么毒,吃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把这东西拿过来,给朕看看。”
老皇帝面色淡然,吩咐道。
“是!”
陈暮把毒药小心翼翼的取起来,交给了外面的黑衣太监。
那是大内的人。
在这种关键时刻。
只有大内的人,才能够让老皇帝安心。
不只是这传信儿的太监,还有这整个万和宫里面,都布满了大内的高手。
就算是先天高手来了。
也进不来。
“辰时三刻,服药。”
老皇帝看着手里的字条,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这字条,是誉王写的。
他认得出来这熟悉的字迹。
“看来,他是真的完全不顾兄弟之情了啊。”
“也不顾朕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老皇帝轻轻的哼了一句。
然后将纸条扔在了地上。
万贵妃捡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陈暮。
这些都是证据。
要保留的。
“知道该怎么说吧?”
万贵妃来到了赵萍儿面前,居高临下,声音里的威仪让人心颤。
“奴婢知道。”
赵萍儿点了点头。
她早已经被教了几百遍。
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记在了灵魂里。
“去吧。”
“小心些。”
“大内的人就在你身后盯着,胆敢出什么岔子,你知道后果。”
万贵妃拍了拍赵萍儿的肩膀。
后者的身子明显在发抖。
她低声道,
“奴婢知道。”
“下去吧。”
赵萍儿得了命令,咽了口吐沫,然后仓皇起身,走出了这宫外。
很快,那道身影便是在一个黑衣太监的监视下。
布入了雨幕之中。
“陛下,御医局的判定。”
而这时候,又有人带回来了口信儿,
“此毒乃七步攻心毒。”
“服毒之后,心脏如烈火焚烧,七步之内,便是爆裂而死。”
“是无解的剧毒。”
“若是少量服毒,哪怕只是沾染一点,心脏也会剧痛如绞,眼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五观尽失。”
“五日必死。”
哗啦!
老皇帝听着这些介绍,原本平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愤怒。
他直接把刚刚端起来的白玉琉璃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茶杯碎裂。
琉璃溅射了满地。
老皇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
“他倒是够狠啊。”
“不给朕留一点机会。”
“好,很好。”
老皇帝抬起头,看着陈暮,道,
“知道怎么做了吧?”
“老奴这就去办。”
陈暮作了个揖,然后走到了这万和宫的门口。
两名黑衣太监凑了过来。
他们也不说话。
就是对着陈暮拱了拱手。
“即刻封锁万和宫。”
“再传消息出去,陛下身体突然抱恙,有驾崩之危。”
“请所有御医局所有御医,包括沈老御医,即刻以最快的速度来万和宫。”
“再传令。”
“取消今日的早朝。”
“另外,命十二卫御林军,全部取消调休,全部回岗,守卫皇宫安全。”
陈暮一条一条的吩咐。
都是早就演练好的。
这些命令,直接是将皇宫封锁,把所有的消息封锁。
而且把所有的御医都调遣到了皇宫里面。
这就是给外面一种假象。
皇帝出事了。
再加上大内传递出去的消息,誉王一定会上当。
不只誉王会上当。
整个长安城的那些官员们,都会上当。
到时候。
老皇帝就会看到所有官员的百态。
是真的忠于皇帝?
忠于权力?
还是忠于这天下,这万民,这社稷!
他不仅要借着这个机会。
扳倒誉王。
他也要给自己死去之后的大魏朝,准备一些足以可靠的,足以维持这江山稳定,足以继续让这繁华盛世延续的。
真正的治世之官。
当然。
他也要试试三皇子和九皇子。
看看这两位,是不是,也能够真正的以这江山社稷为重。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闪电划破苍穹。
雷声滚滚而来。
整个万和宫都好像是颤抖了一下。
宫殿里的那些火光,也是被这闪电,映衬的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老皇帝的脸。
万贵妃的脸。
陈暮的脸。
都在这一刻,被映衬的清晰无比。
有沉稳。
有担忧。
也有杀意峥嵘。
……
“雨还真是不小啊。”
陆府里。
同样能够看到那风,那雨,还有那惊雷闪电。
瓢泼大雨。
整个院子都是已经被雨水覆盖。
老槐树原本就有些泛黄的叶子,被这风吹雨打之下,落下的更多。
然后又是被雨水冲走。
屋檐上。
雨水也是形成了瀑布一般。
飞快地坠落。
它们形成了一道雨水形成了窗帘。
然后,将一片水蒙蒙地世界和这窗户隔绝了起来。
陆行舟站在窗户前。
双手负在身后。
看着这漫天地雨色,听着那不断传来地雨声,面上的神色异常平静。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就等誉王入瓮。
虽然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这一刻。
陆行舟觉的,自己一定能成。
这种自信。
比当初谋划李因缘的时候,更加浓郁。
也更加坚定。
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陆行舟。
东厂,也不是刚建立时候的东厂。
他的眼线,他的手,已经可以看的很远,也伸的很远。
他相信。
誉王插翅难逃。
哗啦!
无尽的雨幕,随着时辰的变幻,那黯淡逐渐的减弱了些。
天空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明亮。
就像是黄昏的时候。
也像是刚刚黎明的时候。
但其实。
现在已经是卯时了。
应该是天大亮了。
不过是这阴云和雨幕,把大部分的光都遮掩了而已。
嘎吱!
连接着后宅的那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然后,汪亭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身上披着蓑衣。
没有停顿。
穿过了那道门,走下了石阶,也穿过了雨幕,趟着没过了脚踝的雨水。
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没有进屋。
只是站在这窗前之处。
然后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眼睛里带着笑,道,
“主子,开始了。”
密谍司的人。
一直盯着长安城里的一切。
所有的动静。
刚刚,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皇宫被封锁了。
十二卫的御林军也开始动了。
一些他们早就知道的消息,也是被传递了出来。
正按照计划行事。
“很好啊。”
陆行舟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汪亭身上。
虽然有蓑衣的遮挡,但他身上依旧是沾染了不少的雨水。
他的发丝湿了。
粘在了脸上。
他的靴子也因为趟水的时候完全湿了。
裤腿也湿了。
还有雨滴,正顺着蓑衣往下落。
他站着的位置。
那青石板上,已经是出现了一小堆的水洼。
陆行舟微微颔首,道,
“辛苦了。”
汪亭心头感激,跪在地上,给陆行舟磕头,道,
“给主子办事,是奴才的荣幸。”
“去备车吧。”
陆行舟笑了笑,吩咐道,
“咱家亲自去誉王府盯着。”
誉王谋划了这么久。
一定也是有些准备的。
此事事关重大。
陆行舟不可能真的完全坐于幕后。
他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誉王。
真正的誉王。
绝对不能够逃掉。
“是!”
汪亭早就知道陆行舟会出府,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没多久的功夫。
黑色马车便是已经停在了这陆府的门口。
汪亭撑着伞,弓着腰。
将陆行舟送到了马车前。
然后,他也不顾这漫天的风雨,依旧是跪在了地上,给陆行舟做上马车的踏板。
他身上完全被雨水浸湿了。
陆行舟低头看着他。
然后踩着他的后背,稳稳地走了上去。
“去做你该做地事情。”
“不要出岔子。”
陆行舟关闭了马车车帘,临走之前,吩咐道。
汪亭,是不能留在陆行舟身边的。
他需要盯着长安城里的那些官员的一举一动。
还要配和陈慷做事。
所有人都很忙。
这次盯着誉王府。
还有后续跟踪誉王,一直到沧江口拿人。
东厂方面。
都只有陆行舟一个人,还有车夫。
“主子放心。”
“长安城里,断然无恙!”
“奴才等主子归来!”
汪亭又是跪在了雨幕之中,然后向陆行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的脸扎进了雨水中,雨水飞溅了起来。
“吾等待陆公公归来!”
守在马车四周的那些东厂番役们,也都是随着汪亭的样子。
纷纷跪在了雨水中。
喝声穿透雨幕。
峥嵘冷冽。
“走吧。”
陆行舟靠在了马车里面的软榻上,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
驾!
马车徐徐而动。
第一百六十六章王爷与樵夫
轰隆!
轰隆!
雨依旧在下。
好像是天被捅出了一个窟窿。
雨滴大的像是豆子,从天上落下来,砸在地上,劈里啪啦的。
地面上积攒了无数的水,新的雨水砸上去,溅射起水坑。
然后又飞快地被新的水坑覆盖。
屋顶上,也是不断地传来叮叮咚咚地声音。
好像是有一群人在屋顶上敲敲打打。
那都是雨。
陆行舟站在茶楼的顶层。
一边最近距离听着雨水拍打屋檐的声音,一边看着窗外的世界。
朦胧之中。
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是关闭着大门的商铺。
是那一片被围墙环绕起来的誉王府。
围墙很高。
即便是陆行舟站在了这茶楼的三层,也是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誉王府里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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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雨幕的遮挡。
其他的都看不清楚。
他就这么站着。
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捏着茶杯的盖子,轻轻的在茶杯的口上滑动着。
偶尔向茶杯里吹上一口气。
那腾腾的热气,便是飘散出去。
消失不见。
“公公。”
“王爷出来了。”
一杯茶还没有下肚,屋外传来了一个恭敬地声音。
是前来汇报地东厂探子。
如今,整个誉王府都是被探子盯着。
任何人地进出,都不能逃过他们地眼睛。
陆行舟听到了这句话,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窗棱处,然后身子微微的往外探了一些。
他也是看到。
在街道的侧对面,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的正门,然后,有几人拱卫着一位中年男子,正从王府里走出来。
距离比较远,但也大概能够看的清楚。
似乎就是誉王。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瘸腿的老者,随着誉王上车,老者也是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去试试他们。”
陆行舟吩咐道。
“是!”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番役便是退了出去。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
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那辆从王府里出来的马车,慢慢的穿过了街道,然后行至了这茶楼的下面。
希律律!
就在这时,另外一辆马车也是从街道的另外一面冲了过来。
马车的速度很快。
而且,大雨导致视线看不清楚,它直接就朝着誉王府的马车撞了过来。
希律律!
小心!
双方的车夫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都是尖叫出声,然后飞快地勒住自己地马。
冲出来的那辆马车因为惯性的缘故,再加上这地上雨水颇多,有些打滑。
虽然是减慢了速度。
但依旧是斜斜着撞在了誉王府的马车上。
砰!
誉王府地马车重重地摇晃了一下,那拉车地马受到了惊吓,也是发出希律律地叫声。
“干什么,你找死?知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没长眼睛吗?”
……
“这能怪我们吗?这么大雨!”
“你们的马车直接就从这边窜过来,这么快,谁反应的过来?”
……
大雨滂沱。
马车两边的人都是纷纷的下了马车,检查各自马车的情况。
有没有破损,还能不能继续走之类的。
同样的,车夫和下人们,也都是纷纷指责。
“好了。”
“正事要紧!”
“马车没有事情的话,赶路吧。”
誉王府的马车里,车子的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庞。
他不怒自威。
他一身锦缎。
他那一双眼睛,冷冽深邃。
让人不由得生畏。
这便是誉王。
“是。”
誉王府的下人,见自家的王爷都没有说什么,也便是不再追究。
其实,他们追究也是假追究。
他们只是害怕王爷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责罚自己而已。
所以一下车就指责对方。
估计,对方的下人也是这个想法。
“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车夫利索的爬上了马车,勒紧了缰绳。
然后用力一甩。
誉王府的马车便是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这边。
那几个汉子,也是飞快地把马车收好,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出。
“偷梁换柱啊。”
陆行舟在阁楼之上,透过窗户将这里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
他看到了誉王那张脸。
虽然不是很清楚。
但却足够辨认出来。
那就是誉王。
不过,陆行舟是不相信的。
誉王在这种时候,不可能去皇宫的,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露面。
他只会悄无声息的溜走。
而且,撞马车这种小事,原本那个谋士露面,就能解决了。
他却故意把脸露出来?
这分明就是为了给东厂的人看的。
陆行舟心知肚明。
当然,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用窥心术看了一眼。
这百分之百。
确定了。
这位是誉王的替身。
真正的誉王,应该马上就要离开誉王府了。
“还有谁离开了誉王府?”
陆行舟轻轻的关上了窗户,然后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侧面,是一个走廊。
走廊一半是露天的。
屋檐上的水正哗啦啦的往下流淌着。
走廊两侧。
是东厂的番役。
他们见到陆行舟出现,连忙是把屋门口准备着的蓑衣给送了过去。
然后又配合着给陆行舟穿上。
一边穿,一边回答道,
“刚刚有探子汇报,誉王府的西门,有一位樵夫,好像是过来收银子的,刚刚离开。”
“带咱家去看看。”
陆行舟系紧了蓑衣上的带子,走进了雨幕之中。
几名东厂的番役紧随而过。
他们走下了楼梯。
进入了雨中。
街道上的雨水已经足以没过脚踝。
它们哗啦啦啦的流淌着。
把街道上的一些脏东西,垃圾等等,都是冲的到处都是。
人走在里面。
都是觉的有些麻烦。
但陆行舟等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即便是那些东厂番役,也都是从金吾卫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
根本无惧这些雨水。
众人踏着雨水,飞快的穿过街道,奔向誉王府西门。
整个誉王府,都是被东厂的探子们盯着。
所以。
那位那位走出来的樵夫,也依旧在东厂的眼线之内。
陆行舟等人,恰好是和那人走了过正对面。
樵夫应该是有些年纪了。
身上披着破烂的蓑衣,根本挡不住那些雨水。
裤腿,甚至大半截裤子,都已经湿透了,头发也都是粘在了脸颊上。
他正趟着雨水往外走。
步履不太稳。谷
陆行舟带着几名番役向着樵夫走去,樵夫应该也是发现了陆行舟等人,低下了头。
然后自觉的躲到了街道的边缘。
“站住!”
双方交汇的时候。
陆行舟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抓住了这名樵夫的肩膀。
哗啦!
几名东厂番役也是立刻纷纷抽刀。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环绕开,将这名樵夫包围在了中间。
“这位官爷……”
樵夫吓的瑟瑟发抖,软趴趴的瘫软在了雨水里,他歪着身子,惊恐的盯着陆行舟,慌乱道,
“您……您……干什么……”
“俺……俺可……没犯法啊……”
樵夫脸色发白。
瘫在雨水里。
两条腿都好像在打颤。
陆行舟低头看着这个半百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摆了摆手。
哗啦!
那些东厂番役们,都是将刀抽了回去。
然后陆续退开。
“对不住。”
“认错人了!”
陆行舟摇了摇头,继续朝着誉王府的方向走去。
那些番役随之跟上。
瘫在地上的那名樵夫,似乎依旧没有从刚刚的惊恐之中回过神儿来。
待那些人的身影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他才是重新爬了起来。
也顾不得身上的雨水,一溜烟儿的朝着远处跑去。
“跟着他。”
陆行舟隔着雨声,听到那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吩咐出声。
“是!”
一名番役微微点头。
飞快地朝着那名樵夫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誉王殿下,倒也是能屈能伸呐。”
陆行舟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赞了一句。
刚刚。
那个人就是誉王无疑。
起初,陆行舟看他动作,神情,还有那瘫倒在雨水中的反应。
几乎以为,这真的是一位没有见过世面的樵夫呢。
太像了。
没有丝毫的破绽。
但他以窥心术查探以后,却是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就是誉王。
誉王假扮的。
他没有带任何的侍卫,也没有带任何的手下,就一个人这么冒着大雨走出了王府。
而且,演一个樵夫也演的这么像。
若不是窥心术。
陆行舟肯定会被懵过去的。
但现在。
誉王还是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
“继续派人盯着誉王府。”
“以防有其他变化。”
陆行舟又对着身后的那些人吩咐了一句,然后就独自一人朝着远处走去。
他要出城。
去见小公子了。
毕竟,誉王也离开王府了。
接下来这趟。
便是蜀线江湖路了。
“第一次正式离开长安。”
“还真是,期待呢。”
……
合王府。
九皇子,名为武合。
因为其母的缘故,他自出生开始,便似乎注定要远离大魏朝的权力中心。
从没有人在意过他。
也从没有人真的把他当作一位皇子。
哪怕是。
当初万岁山生白莲的时候。
这位九皇子,也是一副像是隐居起来的样子,没有露面。
如果不是。
最近。
太子被赶出东宫,被贬为远昭王,而九皇子又突然被陛下任命,接管太子府的一些事物。
人们几乎都已经将这位皇子给忘掉了。
但他毕竟是重新出现了。
而且。
一出现,就是出现在了大魏朝权力的中心。
所有人的视线里。
接管太子府事物。
虽然不是全部接管,但这已经表明了陛下的意思。
九皇子。
可以入局了。
他已经可以和仅剩的三皇子,争一争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了。
亭台楼阁。
假山池鱼。
花园,竹林,美貌的婢女。
还有知书达理的王妃。
等等。
这本应该是一座王府里面最基本的配备。
但是,在这座合王府里面。
却全都没有。
只有一片从王府的门口开始,一直延伸,延伸到王府深处,又遍及了整个王府四面八方的,无数的白莲。
若是有人能够从天空上往下看去。
这座王府。
已经完全被白莲覆盖。
此刻大雨倾盆。
好像是要将这大地都给冲刷个干净。
王府里的那些白莲,也都是随着骤雨,随着狂风,正在剧烈的舞动。
花瓣落在了地上。
被雨水覆盖。
然后飞快地冲到别处,然后顺着雨水,一起堆积在了王府墙角的出水口处。
白莲的叶子也剧烈地摇晃着。
哗啦啦作响。
王府里唯一的一处凉亭。
立在这无数的白莲之中。
凉亭里,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白衫玉冠的男子。
他的年纪比太子小很多。
看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但其实,已经快要三十了。
只不过这些年他几乎从不出王府,只是在这里照顾这些白莲花。
一个人照顾。
也没有几个下人,他也不让下人去碰。
也没有其他的繁琐之事。
所以,他看起来很年轻。
他的眉眼之间。
和现在的老皇帝颇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
是那一双眸子。
平静。
平静。
哪怕是看着这漫天的风雨,哪怕是刚刚从一个一名不文的王爷,突然之间接管了太子府的诸多事物,哪怕是一下子,进入了大魏朝的权力中心。
哪怕是。
可争一下那九五至尊。
他依旧是平静。
平静的。
像是这些白莲。
没有任何色彩。
“雨还真是大呀。”
“但,母亲的墓,还是要扫的。”
合王拎起了凉亭旁的一把大竹伞,然后撑起来,走进了雨中。
走向了宅院的后面。
在他看来。
什么皇宫大乱。
什么朝廷风暴。
什么九五至尊。
都没什么意思。
都不如。
给母亲扫墓更重要。
他举着伞,走进了万般风雨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深意
万和宫。
风雨依旧飘零。
不过,却似乎已经开始有转小的迹象了。
夏日的雨本来就是这样。
来的快。
也去的快。
天空上的云,经过了这一遭风雨,迅速的变淡。
天色也开始从那种昏暗,向着明亮转变。
老皇帝坐在万贵妃的贵妃榻上。
身子向后靠着。
万贵妃站在后面为他按捏着太阳穴。
这几日。
筹划诸多。
老皇帝也是有些疲惫了。
“外面情形如何?”
老皇帝用竹签在旁边的银盘里戳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轻轻的咀嚼着,稍后,将葡萄皮儿吐在了一旁,看向陈暮,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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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该现形了吧?”
“是。”
陈暮点了点头,沉声道,
“御林军有两卫的将领,故意把一些人放了进来。”
“三公六部,除了徐公,基本上都聚齐了。”
“都嚷嚷着要见陛下。”
“现在人们正堵在正阳门口呢,誉王也在其中。”
老皇帝听到这些,忍不住的冷笑,
“这些个老东西,平日里让他们办事的时候,这个身体不适,那个抱恙,现在觉的朕要完了,一个个这腿脚儿也都好了起来。”
“这么大雨都不怕?”
老皇帝又怎么会不明白。
这些人凑到正阳门,根本不是关心自己的安危。
而是关心这天下大统的继承。
关心他们自己,在下一位皇帝心中的地位。
关心他们自己的前途。
至于自己。
早就被这些人忘在脑后了。
“陛下息怒。”
万贵妃将一粒葡萄剥去了皮,剔除了籽,小心的送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不是还有徐公嘛。”
“到底是忠心于陛下的,听说,没有来正阳门,而是帮着牵制御林军,维持着长安城不乱。”
万贵妃这几日一直和老皇帝在一起。
所以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徐北鸣?”
老皇帝摇了摇头,旋即又是笑了笑,道,
“他是太聪明。”
“估计早就从朕前面一系列的举动之中,猜出了什么。”
“这时候,朕如果猜的没错,他应该和朕一样,看着这满朝文武的笑话呢。”
徐北鸣。
是徐家当代的家主。
也是大魏朝三公之一。
定国公。
更是徐盛容的亲爷爷。
他曾经和老皇帝一起读书,一起长大,师从同一位老师。
当年老皇帝平定天下,开疆扩土的时候。
除了有杜先隆陪着。
还有这位徐国公陪着。
两人也算是莫逆之交。
彼此对彼此,也算是了解至深。
这个人。
和老皇帝是同一类人。
他们着眼的不是谁坐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也不是权柄。
而是这天下。
这苍生社稷。
不然。
这些年,大魏朝怎么会如此安稳?
他这位定国公,又怎么会几乎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徐家,又怎么会如此沉寂。
说到底。
他不想争权。
他只想看这大魏朝盛世绵延罢了。
老皇帝,倒是信他。
但老皇帝信的不是他的忠心。
而是他的本事。
以及信念。
徐北鸣之所以没动,不是因为忠于皇家,而是因为,后者确定,大魏朝无恙。
若是朝纲有变。
自己又真的不在了。
他相信。
那位老友,一定会站出来的。
说不定真的会改天换地。
“老九那边儿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老皇帝又是吃了一颗万贵妃亲手剥制的葡萄,然后问道。
朝臣的反应,其实大部分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么多年。
这些个臣子,哪个是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有数的。
他也不是特别的关心。
他最在意的。
是皇子。
“合王他……”
陈暮皱了一下眉头,一五一十的道,
“满朝文武,那些进不了正阳门的,大部分都是去了合王府。”
“他们要合王进宫去看看陛下的情况。”
“还有人要合王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站出来,稳住朝廷的局面。”
“千万不要生乱。”
“但是……”
“合王府连大门都没开。”
“合王只是让管家送出来了一句话。”
“陛下旨意,应当遵从。请回。”
“然后就再没有露面。”
“据说,他躲在了合王府的后面,正在给莲妃娘娘扫墓。”
“谁也不见!”
啪!
说到这里的时候。
一旁的万贵妃手抖动了一下。
然后,手里刚剥了一半的葡萄就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慌乱的将这枚葡萄捡起来,放在了旁边,然后小心的退到了一旁。
没敢说话。
也没敢继续给老皇帝剥葡萄。
她的眼神闪烁。
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慌。
“呼!”
老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
脸上的神情,明显十分的难看。
这么死寂了一瞬。
他突然是一脚,踹在了那摆放着葡萄,瓜果,糕点等等的几案上。
哗啦一下子。
几案翻倒。
所有的东西都散落在了地上。
一粒葡萄滚到了万贵妃的脚下。
还有一块糕点落在了陈暮的脚下。
“陛下息怒!”
万贵妃合陈暮,还有远处的几位丫鬟,都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莲妃。
是老皇帝的禁忌。
这些年,谁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唯独九皇子。
整个合王府种满了白莲花。
在王府后面,给莲妃立了衣冠冢,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祭拜。
以前的时候。
也就罢了。
但如今,不管是真是假,朝纲不稳,天下将乱。
而老皇帝又刚给了九皇子接管东宫的职权。
他竟然!
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闭门不出。
还要祭奠莲妃?
“他是故意的!”
老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目光里的愤怒掩饰不住。
他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咬牙道,
“他猜出了朕的意思。”
“他故意什么都不管。”
“让这朝廷大乱!”
“他知道朕想要试他,想要试试他能否继承大统!”
“但他就是故意什么都不做。”
“他是要让朕明白。”
“这天下,这狗屁皇位,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那个死去的娘!”
“混账东西!”
老皇帝气的胸口里气血翻滚,一番咆哮之后。
突然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咳咳!
老皇帝咳的气喘吁吁,身上都冒出了汗,脸色通红。
额头上甚至还有汗珠儿。
那肩膀一颤一颤的。
看起来有些十分的悲凉。
“陛下息怒!”
“陛下保重身体要紧!”
万贵妃合陈暮同时爬到了老皇帝的身边,一个为后者按捏胸口,一个给他灌注内力,以尽快将翻腾的气血给平复下来。
“呼……呼……呼……”
过了好一会儿。
老皇帝这才是终于消停了下来。
不再咳嗽了。
但依旧是面色阴沉,气喘吁吁。
当年的事情。
又岂是他愿意的?
如果不那么做,白莲教怎么可能消灭的那么彻底,那么干净。
可是……
哎!
这九五至尊,有多少身不由己。
他人又岂能懂?
……
话说。
陆行舟独自一人离开了长安城。
来到了玉竹山庄。
一场狂风骤雨。
这锦绣山上竟然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只有少数的花瓣落了。
整座山依旧是那般的繁茂盎然。
而且,在一场雨水的冲刷之下,甚至还更多了几分清新和干净的感觉。
陆行舟已经算是玉竹山庄的熟人了。
所以。
这次只是简单的等了稍微一会儿。
便是被那名百花女子带领着,穿过了丛丛花海,来到了山巅。
雨已经小了很多。
几乎要停下来了。
空气中的潮湿依旧还在。
地上积攒的那些雨水,依旧是像溪流一样,哗啦啦的流淌着。
声音很清脆。
不过空气里的雨,却已经变成了细小的雨丝。
有些柔软。
屋檐上的水,也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
只有一滴滴的水滴慢慢落下。
在地上的坑洼里面,炸裂开。
竟然还多了些宁静的意味。
小公子坐在凉亭里。
依旧是折扇。
长衫。
男子的打扮。
但一双眼睛里,却少了之前的那般洒脱和自然。
而是多了一份凶戾。
“久等了。”
陆行舟坐在了冯谦益的对面,自顾自的端起了酒杯。
他们相约的是午时。
但雨大路难。
陆行舟晚了半刻钟。
“自罚一杯。”
陆行舟举起了酒杯,一仰而尽。
“陆公公这偷酒的借口,还真是,让人拒绝不得。”
冯谦益扭过头,用折扇把一坛酒推到了两人的中间,然后道,
“公公若是喜欢,这坛都送你。”
“喜欢是喜欢。”
陆行舟没有接,只是一边把玩着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一边问道,,
“但大事在前,还是不要喝酒误事了。”
“说正事。”
“你这边儿准备好了吗?”
冯谦益身子往后一靠。
笑道,
“冯某,既然答应了公公,就一定会做到。”
说话间。
她已经是将那枚玄信令拿了出来,在陆行舟面前晃了晃,继续道,
“这是能调动玄机阁所有人手的玄信令。”
“二哥已经答应我,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半步不出长安城。”
“这一路护送誉王回滇南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
“誉王也已经在前天晚上派人联系过我们。”
“三日后。”
“他会从长安城南,外五里地的长保镇,出发。”
“出发之前。”
“他会和我暗中见一面,以再确定一下这一路回蜀中的具体计划。”
陆行舟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清楚楚。
然后欣慰的点了点头。
有这样一个好开端,接下来真的会顺利很多。
聊完了正事。
冯谦益突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这身子往前微微倾了一些,眼睛直视着陆行舟。
她手里的折扇一边敲着石桌,一边道,
“陆公公,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既然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那就不要问了。”
陆行舟笑了笑,举起酒杯,打断了小公子接下来的话。
其实。
他能够猜出来小公子要问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了誉王的踪迹,那直接在长安城外给他抓了不就成了?
为什么非得要陪着他走这一趟。
从长安到蜀中。
一路几千里。
这不是故意浪费时间吗?
这确实浪费时间。
但,却大有深意。
老皇帝,有意借着这件事情,探探文武百官的底。
还有远在江南的三皇子的底。
还有大魏朝各大世家,各大势力的底。
所以,事情不能结束的太快。
反正是都要走这一遭的。
陆行舟也便是想着。
在这一路上,看看江湖,看看外面的人。
或许,也能找到一些新的可用之人。
毕竟。
现在的东厂,还是有些束手束脚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不敢忘,但不敢从
广元卢家。
是蜀地一代,最为赫赫有名的大家。
据说。
他们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好像和蜀地的历史一样久远。
历经了无数朝代。
也历经了无数的战火,生死。
但依旧屹立不倒。
如今。
他们的势力,已经遍布到了蜀地的各行各业。
他们的人,也已经遍布到了蜀地的各个角落。
即便是玄机阁。
他也有卢家的几代阁老。
有人说。
蜀地,其实应该姓卢。
叫卢地。
历代朝廷,无论是大魏朝,还是之前的唐周宋明,都曾经想过,将这个卢家给抹除。
但总是徒劳无功。
因为卢家实在根深蒂固。
甚至。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教育,恩惠,善举等等。
把卢家这两个字,都烙印在了那些蜀地百姓的心里。
怎么也抹不掉。
历朝明主能臣。
能够做到最大的程度。
也就是削弱它的影响力而已。
武成皇帝这一代。
曾经想过培养新的家族势力,取代卢家在蜀地的地位,就算不能取代,也至少能够与之抗衡。
但是。
结果也不尽人意。
他暗中支持的王家,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最终也只是勉强打开了一点局面而已。
蜀地千里。
现在依然大部分都被卢家掌控,而且是铁通一块。
王家几番努力,都被卢家轻描淡写的化解。
如今。
卢家依然是这蜀地的顶梁柱。
五指山。
无人能够取代,也无人能够搬开。
卢家的老宅。
和卢家的地位并不是很相衬。
以卢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其老宅至少应该是王府那样的。
奢华富贵,无比绝伦。
雕栏玉砌,鼎盛繁华。
纳蜀地烟云。
但是。
这座老宅却仅仅是一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萧索的,而且很不起眼的小型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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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之内。
只有一处前院,建着迎客厅。
一处后宅。
一间正房居中,两间厢房在左右。
一个下人。
正蹲在破旧的大门口,打着瞌睡。
他只负责守门。
什么都不做。
整个宅子里。
没有什么假山园林,也没有什么走廊池塘,连一处基本的凉亭都没有。
最明显的,怕就是后宅庭院中央,摆放的那一处水缸了。
这水缸。
据说延续了无数年,经久而不坏。
底部的苔藓一年又一年。
都把水缸染成了墨绿色。
院墙上,漆皮斑驳,有些瓦片也已经碎掉了。
就连那间正房。
也是到处都充满着古旧之相。
窗户纸上被人补上了补丁。
墙壁上,被人扎上紧箍,中间一条裂缝像是蛇一样盘旋。
厢房的屋顶甚至都漏水。
前几日正好下过大雨。
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那是残余的雨水滴落在地上的水盆中,闹出的声响。
“爷爷,该吃早饭了。”
右面的厢房里,传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随后走出来个腰间系着围裙,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
他手里端着一个食盘。
上面是两菜一汤。
菜,是简单的腌萝卜,还有刚炒的白菜。
汤是蛋花汤。
还有四个馒头。
馒头表面爆皮了,应该是昨天剩下的,今天又热来吃。
别看男子面容俊朗,眼神清明。
那脸上的皮肤却有些糙。
他走到了正房门口。
轻轻的敲响了屋门。
敲门的时候。
能够看到他的掌心,上面还有不少的老茧。
似乎是常年干农活的人。
这有些奇怪。
但在卢家,却又一点都不奇怪。
这男子是卢家当代家主的第三个儿子。
名卢德仁。
是自小选出来,放在这里,跟随着卢家上一代家主修行的子孙。
他从住进来这里开始。
便是自力更生。
自给自足。
连城外的那几亩地,都是他自己种出来的。
他还固定要去城里的酒馆,青楼,书馆,这三个地方做学徒。
每月九日。
每个地方三日。
二十年间。
从没有间断过。
做这些的同时,他还要学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以及卢家的家规等等。
可以说。
他没有任何时间是闲着的。
从睁开眼,就要按照固定好的计划表,做事。
严格的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钟表。
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错一次。
就要受到严苛的惩罚。
从无例外。
这是卢家的规矩。
从很早的时候就建立起来的规矩。
卢家家主。
当以勤俭仁德义学薄,七字,为毕生所践行的座右铭。
从被选定做家主的那一刻开始。
就要在这老宅内。
接受最艰苦,最可怕,也最严酷的修行。
而在他们修行的期间。
不允许碰触,插手,家族的任何事物。
也不允许接触家族的任何人。
除了父母。
而在卢家之内,那些与他同样的后辈,则可以随意施展。
也就是说。
卢家当代家主,会主动给他们足够的机会和机遇,去建立自己的势力。
当卢家下一代家主修行结束。
便是会被派遣到卢家的产业之中。
从中间做起。
如果十年之内,不能够众望所归,坐上家主的位置。
便视为失败。
而,能够打赢这个人的卢家子孙,则取代他。
坐家主之位。
卢家七字真言里。
薄字。
为最后,却为最重。
薄,为薄情。
父母君师妻子,均可抛。
这最后一关,以家族内斗为试炼场,烈火淬真金,也是为了炼这个薄情的薄字。
只有真正通过这所有关卡的人。
方能为卢家家主。
……
卢德仁。
已经在这处旧宅里生活了十八年。
今年正好二十五岁。
他一如既往的做好了早饭,然后恭敬地端到了这个正房面前。
里面。
是他的爷爷。
卢义学。
上一代卢家的家主。
卢义学。
卢家的传奇。
原本他这一脉,只是卢家一处分支。
他靠着自己一点一滴的积累,在四十五岁那年,将卢家嫡系的家主打败。
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当然。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卢家这几千年的历史里。
打败嫡系而翻身的。
也有好几个例子。
卢义学。
不过是最快的那个而已。
“进来。”
屋子里传来了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卢德仁小心推开屋门。
端着食盘走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
床,椅,桌。
还有书架。
仅此而已。
一身灰色长衫的老者,盘膝坐在书桌前。
正端着一卷古老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老者衣衫整齐。
面容干净。
精神也不错。
显然是醒来多时了。
他便是卢义学。
卢德仁先是给卢义学请安。
然后,恭敬地将饭菜摆放在了桌上。
他又将卢义学从座椅上抱起来,放在了这餐桌之前。
是的。
卢义学是个瘸子。
双腿尽断。谷
当年争夺家主之位地时候,异常激烈。
他差点儿便死在了对手派来的刺客手中。
侥幸活了下来。
但双腿却废了。
但没有人觉的这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毕竟。
刺杀。
也是卢家整个家族都默许的。
想要登极位。
当担极险。
“坐。”
卢义学坐好,对着卢德仁点了点头。
后者这才是坐在了对面。
一老一小。
吃饭吃地很慢,也很安静。
饭过。
卢德仁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利索,又取来抹布将这桌子仔细地擦拭干净。
这张桌子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
表面被擦了无数次。
除了旧一些。
依然很干净。
连那些拼接的缝隙里面,都没有污垢。
彻底清理之后。
卢德仁又摆上了棋盘,黑白各一方。
陪卢义学下一盘棋。
也是他每日的必修之事。
哒!
卢义学起手。
白子先落。
多年前,一直都是卢德仁先落子的,因为他一直输给卢义学。
但三年前开始。
他有输有赢。
去年。
他便是一直都赢。
然后,这规矩便改了,卢德仁先落子,占尽先机。
他,破局。
“天下将乱。”
卢义学落下第五子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
“天下大势。”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本就是规律。”
“大魏朝一百年前就已经到了巅峰。”
“烈火烹油!”
“大厦将倾!”
“只不过陛下乃不世明君,又得了徐公,杜公,倾心辅佐。”
“大魏朝才得以再延续这数十年安稳。”
“他之后。”
“无明君,无徐公,无杜公。”
“倒是有陆行舟,徐盛容,合王白莲,东南万家,等诸多变数。”
“乱,是必然的。”
卢德仁又将一字落在白子旁边,见卢义学不说话,又是继续道,
“这几日,孙儿在青楼酒肆书馆,也听得不少消息。”
“东厂重启。”
“太子罢黜。”
“九皇子登场。”
“誉王又意图谋反。”
“可谓之,天下风云变幻。”
“若孙儿所料不错,这风云,也该化雨了。”
他一边说着。
一边继续落子。
黑白两色,好像是两支军队,在这方寸棋盘上厮杀。
你进我退。
你退我进。
针锋相对。
啪!
卢义学手中白子落在了棋盘一角。
看似乱七八糟。
毫无章法。
但却恰到好处,将卢德仁刚刚摆好的局,给破了。
现在的感觉。
就像。
他站在棋局之外。
低头俯视着整盘棋的杀伐。
那一片你争我夺。
已经与他无关。
他笑了笑,问道,
“卢家,该何去何从?”
卢德仁也不慌,也不乱,右手执子,踟蹰不落。
左手食指轻轻摸索着下巴。
稍许。
黑子落于东南角的一片空白上。
同样看起来摸不着头脑。
但若仔细一看。
竟然又是巧妙地将卢义学那一枚走出去地白子,给连上了。
又将他拉回了棋局。
“乱世。”
“没有谁能置身事外。”
“倒不如主动入局。”
“卢家在这蜀地窝了几千年,早就应该去外面走上一遭。”
“英雄逐鹿,大世之争。”
“男儿当如此。”
卢德仁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下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黑子如滚滚乌云。
疯狂席卷。
稍许间。
已经将白子压地只剩一隅之地。
苟延残喘。
再破局。
已经是难如登天。
啪!
又是一黑子落下。
好似乌云之中有雷霆破裂。
轰得一声。
白子满盘皆输。
卢德仁慢条斯理的将那被包围起来一片白子从棋盘上一个一个的捡起来。
扔回到了卢义学身侧的棋罐里。
笑着道,
“承让了。”
卢义学看着那盘满是黑子的棋盘,沉默着。
许久后,叹了口气。
“若入局,便是生死。”
“一千年前的隋唐之乱,咱们的先祖争过一次,差点儿毁于一旦。”
“是靠着改姓分支,才存下来的。”
卢家。
本不姓卢。
姓窦。
隋唐乱世争雄之际。
乃当年赫赫有名的夏王,窦建德之后。
当年。
窦建德与虎牢关与李世民对垒,生死一战,功亏一篑。
从此夏王朝风雨飘零。
窦家知天下大势已去,无以为继。
便想出了一个偷天换日的法子。
以延续窦家的血脉。
窦家分为两支。
一支为刘黑闼所引,建立汉东政权,继续与李唐争锋。
另一支,改姓为卢。
意为立于尸体之上,不忘当年。
卢姓一支,携带着夏氏王朝几乎所有的珍藏,逃过了李唐的封锁,远走蜀地。
这才是逃过了一劫。
然后有了如今。
自那时候起。
卢家祖训。
第一条。
不争天下。
“你莫忘了。”
卢义学道。
“不敢忘。”
卢德仁又开始收那些黑子。
屋子里的光影,有些虚无缥缈。
稍许。
棋盘上只剩下了一颗黑子。
卢德仁食指拇指相接,将其捏了起来,然后笑道,
“但不敢从。”
咻!
卢德仁手腕猛地翻转,食指弹起。
黑子射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镶在了卢义学的眉心之处。
没有鲜血。
也没有惨叫。
卢义学依旧是那么平静。
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日。
他坐在那里。
眼神开始慢慢的涣散。
“祖训,是人定的。”
“人也能改。”
“请老祖宗恕罪。”
卢义学起身,走向屋外。
外面。
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几个人。
有他做工的那间青楼的花魁。
红衣锦缎。
眉眼生情。
有他做工的那间酒馆的老掌柜。
手握金算盘。
气度雍容。
也有他在书馆的夫子。
手中一副量天尺。
背后牵一狗链。
狗链的那一头,是一条手臂,跪在地上的李因缘。
“见过主子。”
几人躬身行礼。
卢德仁把身后的那间屋子门慢慢关闭。
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
笑道,
“安葬了老祖宗,再派人告诉父亲。”
“他可以退了!”
“我来接管卢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疯狗和诛心
卢家新宅。
为了掌控卢家越来越大的家业,越来越多的生意。
更主要的是。
为了遏制历代王朝所支持的中原势力,向蜀地内部的扩张。
卢家在汉中城,又建立了一处新宅。
以此城为界。
以此宅为岗。
观天下大势。
这座新宅,大概是象征着卢家的门面,所以,和老宅也是区别甚大。
从面积到规格,都是极尽奢华。
光是那门口的两座石狮,都是用上好的白玉理石所雕刻而成的。
而且是用的整块理石。
据说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从关陇开采之地运送过来的。
立在这里之后。
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依旧可见峥嵘。
那抬起的爪子,好像要探向中原。
而这府宅之内的情形。
更是让见过的人都叹为观止。
惊为天人。
单是宅院里的那假山,竟然已经连成了一片,起伏之间,壮观巍峨。
恰是形成了一片山脉。
假山下的池塘,也比寻常府宅里的池塘大了数倍。
据说,比御花园里的都不小。
甚至更大。
它们还延伸出了环绕蜿蜒的河道,在山脚下流淌。
而为了保证这池水的干净。
当年的设计者,更是在假山的底部打通了一道地下喷泉,然后一直通过设计的管道将喷泉引到了假山山巅上。
又从山巅上好似山泉般流淌而下。
最后,在一处人工开凿出的断崖上,化作瀑布。
倾泻着落入池塘。
这些水绕着池塘所有的河道环绕过一周后,则是进入了地下的隐蔽通道。
它们没有被浪费。
而是通过隐蔽的通道连通了几乎整个后宅的所有屋子。
因为蜀地酷热。
这些清泉于地下流淌而过,会带走热气。
使得所有的屋子都保持着清凉。
而在冬日潮冷的时候。
还可以选择关闭特定的机关,将水流引向别处。
避免过于湿冷。
另外,这些地下通道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卢家的大部分房屋里面,都有专门建造的卫屋,乃是供人方便的地方。
而这些排泄物。
则是会被泉水沿着特定的通道冲走。
据说是排到了汉中城的主城排水系统里。
除了这些。
如果是从天空之上往下俯视的话,还会发现一个奇观。
这山脉,池塘,还有那些遍布的河道分支等等。
竟然是暗合五行。
暗合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总而言之。
这一道水路系统,遍布了整个卢家。
也极尽了这个年代之巧妙。
前朝的一位皇帝。
曾经来过这里一次。
见过了之后,也是惊为天人,感慨万分。
毕竟。
皇宫里都没有这么精巧的设计。
而除了这一套水路系统,卢家这新宅里面,还有无数的玄妙。
假山上的那些花草。
后花园里的那些奇珍异宝。
都是卢家无数代的人,耗费了无数的功夫,从各地搜罗而来。
可谓包罗万象。
在老夫人居住的院子里,还有一头帝绿孔雀。
那是大魏朝皇宫里面都没有的珍稀之物。
先帝。
曾宠幸一位来自于滇南的妃子多年,而这位妃子年幼的时候,有幸见过帝绿孔雀一次,先帝为了满足爱妃的要求,曾派无数人进入滇南以及南疆的山林。
寻找帝绿孔雀。
但终究是没有结果。
由此便是可见。
卢家财势奢华可见一斑。
此时候。
卢德仁已经回到了这座新宅。
其实。
距离他真正的从老宅里修成归来,还差两年的时间。
但他还是来了。
而且,不是悄悄地回来,而是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地归来。
并且回来的第一天。
就罢黜了他的父亲,上一代家主。
也罢黜了几十个那一代的前辈。
提拔了相应的年轻一辈。
以雷霆之势。
接管了卢家的所有事物。
然后,坐上了卢家家主的位置。
……
这是卢家这么多年以来。
破天荒的第一次。
以往的那些继承人,包括他的父亲,都是经历了十年之久的努力。
才取得了整个家族的认可的。
但是他。
……
他没有要求所有人的认可。
他只是,除掉了所有不认可他的人。
……
卢德仁在老宅子里修行的这些年。
并没有按照规矩,真的完全和卢家脱离联系。
相反。
他一直都在慢慢的渗透。
当然他做的很隐蔽,并没有被人发现。
十几年的时间。
他联合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年轻一辈。
这些人。
都是智计卓越,目光高远。
他们。
不甘心,窝在蜀地。
不甘心,为了这区区一块早就啃的不能再啃的骨头而互相争夺。
不甘心,自囚于此。
他们。
都想走出这蜀地,争一争这天下。
哪怕最终失败。
害的卢家从此烟消云散,树倒根断。
他们也不在意。
大丈夫行世间。
当如是!
无苟且!
……
这些年轻一辈,帮着卢德仁,暗中摄取了卢家大部分的权力。
然后,卢德仁露面的第一天。
这些人便是迅速联合。
统一。
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整个卢家操控在了手中。
老一辈那些人。
都被安排着养老去了。
实在闹腾的。
下去陪老祖宗了。
……
卢家后宅。
那一片瑰丽奢华的假山园林中。
假山腰上,一座八角凉亭里。
卢德仁坐在石凳上。
似乎在休息。
即便是回到了这座奢华富贵,天下堪称翘楚的宅子里。
即便是坐拥无尽富贵。
他依旧保持着在老宅时候养成的习惯。
一身粗布衣。
简单布靴。
身上连个玉佩之类的装饰都没有。
只剩下一身气质。
别无他物。
他面前的桌子里,有六个酒杯,还有一些明显是被人动过的菜。
半个时辰前。
卢德仁在这里。
和五个主要帮他执掌卢家的同辈众人,共商大事。
他们定下了初步的计划。
欲图谋天下。
这天下必须要先大乱方可。
蜀中之地。
下接滇南,上接中原。
若是誉王成功起兵谋反,蜀中恰好是居于中间。
誉王为缓和中原的压力,定需要蜀地缓冲,而中原朝廷为了迅速平定滇南乱局,也需要借助蜀地的力量。
到时候。
便是卢家从中斡旋的大好机会。
它们可以两地取讨。
趁机壮大。
甚至在蜀地直接建立一个新的小朝廷,也未尝不可!
定好了计划。
这五个精才艳艳的卢家年轻人,便离开了这座宅子。
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手握着量天尺的老夫子,则是将李因缘带到了卢德仁的面前。
老夫子姓赵。
是前朝皇室遗族。
前朝灭掉以后,他的祖辈便是逃到了这蜀中。
几经辗转。
赵夫子结识了卢德仁。
或许是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
或许是志同道合。
总之。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共谋大事。
可以说。
赵夫子是卢德仁的第一位盟友。
也是后面这一切布局的执行人。
如果不是他。
卢德仁不可能瞒过老一辈的那些人,布置出这么大的力量。
朝夕之间。
就将卢家接管。
这李因缘。
也是赵夫子找到的。
确切的说,是李因缘主动来到了蜀中,原本他想要为卢家做事,想要投靠卢家的上一任家主。
也就是卢德仁刚刚废掉的父亲。
但被赵夫子发现。
然后,给抓了起来。
“你这种人,现在就是一条疯狗,用不好的话,很容易咬到自己的。”
卢德仁从盘子里抓起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一边细细的咀嚼着。
一边叹气。
他已经知道了李因缘的来历以及目的。
李因缘意图报复陆行舟。
意图毁掉东厂。
再加上他出自内廷,最了解东厂,最了解陆行舟。
那么这次。
帮着誉王谋反这件事,他似乎最合适。
但卢德仁还有一点迟疑。
李因缘执念太深。
他之前乃堂堂内廷掌印,如今为了报仇,却肯拴上狗链子为奴。
足见恨意之浓。
如此浓的恨。
很容易让他失去理智。
破坏大局。
卢德仁在思考。
也在权衡。
他手头现有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谁,能够比李因缘更适合,更能胜任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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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公子。”
李因缘自然也是懂卢德仁的考虑的。
他往前爬了两步。
铁链子哗啦啦作响。
然后,他的脑袋贴在了卢德仁的膝盖上,声音里带着卑微,还有一丝啥呀,道,
“咱家既然选择了做狗,就有做狗的觉悟。”
“咱家要报复陆行舟,报复东厂,不会急于一时的。”
“咱家小时候,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男人,喝醉了酒,玷污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并没有直接把男人杀了,或者报官,而是原谅了他。”
“并且嫁给了他,给他生了孩子。”
“然后,女人故意灌醉了男人,让男人熟睡之间,压死了自己的孩子。”
“男人痛不欲生。”
“女人再次原谅了他。”
“再后来,女人又给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然后又故意灌醉了男人,让男人失手把孩子丢在了井里淹死。”
“男人几乎崩溃。”
“紧接着。”
“女人买通了神婆,说男人的母亲是害死两个孩子的真凶,是前来讨债的。”
“男人又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又联合神婆,说男人被鬼怪上身,害死自己的孩子和母亲。”
“已经疯掉。”
“让村民们配和,把男人关在了笼子里。”
“女人依旧不离不弃。”
“照顾男人。”
“她每天给男人讲之前的那些事情,告诉男人真相。”
“男人几乎疯掉。”
“后来,女人告诉男人,说不定哪一天的饭菜里,就有毒,她就要毒死男人。”
“但是她从来不下毒。”
“她只是用这种办法折磨男人,摧毁他的所有意志。”
“男人最终。”
“变成了疯子。”
李因缘讲完这个故事,抬起头,笑着盯着卢德仁,道,
“咱家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想要报复一个人,不是要杀了他,而是折磨他。”
“给他希望,再将其破灭。”
“在这种反复之中。”
“让他疯狂。”
“最后再告知他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咱家要报复陆行舟,就是要诛他心!”
“所以,咱家不急!”
“陆公子也不用担心咱家会失去理智。”
卢德仁脑子里回味着这个故事,右手食指在盘子里轻轻的画着圈。
圈里面,是一粒花生米。
花生米随着他食指的转动而慢慢旋转。
一层红色的薄衣,慢慢裂开。
然后散落。
稍许。
卢德仁手指停下,然后将这一粒花生米捏起来,放在了嘴里。
嘎嘣!
花生米很脆,被咬破。
卢德仁对赵夫子点了点头,笑着道,
“给他一百只鹰。”
“助誉王回滇南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说完。
他又是把盘子里端起来,将里面剩下的花生米洒在了地上。
笑着对李因缘道,
“赏你的。”
汪!往往!
李因缘窜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章怎会不知?有何可怕?
岳麓书院。
数千年时光,历史的洪流在这天地之间翻滚。
岳麓书院在这做风光秀丽的山上。
屹立不倒。
岿然不动。
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影响。
这里的读书声。
依旧清朗。
这里的人依旧向往圣贤。
向往一身才学匡扶济世。
从这里出去的学子,年年代代,都有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
这是岳麓书院的骄傲。
也是它辉煌的的象征。
几十年前,有人甚至在岳麓书院建立了圣子祠。
里面是一幅一幅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
都是从岳麓书院走出去,建立不世功绩或者不世功德之人。
如今。
上面总共有一百零三副画。
他们悬在这香火缭绕里。
悬在这郎朗清风中。
随之摇曳。
在这些个画像的下方,是一位佝偻着身子,面容瘦削的老者。
他脸上的皱纹,深的像是被刀刻上。
他的眼睛也有些浑浊。
右边的一只眼睛里,甚至只有眼白,看不清楚黑色眼瞳了。
眼瞳的位置,被一层灰白色的东西给掩盖了。
这位老者正坐在书桌前画画。
因为右眼实力几乎等同于无的原因,他只能歪着脑袋。
尽量把左眼靠在画纸上。
笔墨起伏。
一副画像的雏形,已经跃然纸上。
这幅画。
是已经被杀的陆行舟。
“老师。”
徐盛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座圣子祠。
她换掉了之前常穿的那种裙。
而变成了一身黑色劲衫。
一头的乌发也是束在了脑后。
整个人焕发出了精明干练的感觉。
不再像是那个高贵威严,柔弱温婉的大家闺秀。
倒是像个,江湖女侠。
“你是来辞行的吧?”
老者叹了口气,将画了一半的画停下,颤抖着双手,要把手里的毛笔悬在砚台上。
徐盛容急忙是跑过来。
将他的笔接了过来。
接笔的瞬间。
徐盛容看到了画纸上的那副画像。
那张脸。
各种熟悉的感觉,一瞬间,把心头的所有回忆召了出来。
好像是山呼海啸。
不可阻挡。
徐盛容抓着毛笔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将其放回了原位。
“知道为师为什么要画这副画像吗?”
老者歪着脑袋,用仅剩的左眼看向徐盛容,然后将这副未完成的画像双手举了起来。
透过一些光线。
这副画像上的那些线条更加明显。
也更加的清晰。
陆行舟的那张脸,甚至还有那个眼神,都栩栩如生的在纸上活了过来。
他像是盯着徐盛容。
也像是盯着这位老者。
“容儿知道。”
徐盛容往后退了半步,跪在了老者的身子地下,额头贴在了地上。
她低声道,
“在东方老师的眼中,他是能上圣子祠的人。”
哗啦!
徐盛容的话音刚落下,老者那浑浊的眼睛里涌现出了浓浓的怒火,他也不管跪在地上的是女子,也不管她是徐家的大小姐。
他什么都不管。
直接把那副画像扔在了徐盛容的头上。
然后愤怒异常的吼道,
“你知道啊!”
“你还知道啊!”
“他之才学,可扶这大厦将倾,可绵延百年盛世,可解天下分合之局。”
“可救万民于水火!”
“你呢!”
“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把他害了!”
“你……你对得起我这二十年的教导吗?”
咳咳咳!
老者吼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腰都已弯了。
脸色涨红。
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层层的细汗。
他本就身体虚弱。
他几乎站立不稳,扶着桌子才能够站稳,踉跄了两步,最终没有支撑住。
瘫在了地上。
脸庞上老泪纵横。
陆行舟。
是他这一生里面最得意的,也是最喜欢的弟子了。
他原本以为。
陆行舟离开这岳麓书院,和徐盛容喜结连理。
加上徐家的势力。
这天下,将能够再荣华富贵百年。
安定百年。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
徐盛容竟然把陆行舟给杀了。
“东方老师。”
徐盛容依旧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她声音有些清冷。
好像并没有后悔过。
也没有任何的愧疚。
也好像很平静。
她低声道,
“他是有才。”
“但您别忘了秋明禅师的断语。”
“他执念太盛,一念可成佛,一念亦可成魔。”
“您就这么确定,能引他成佛?而不是入魔?”
“容儿没后悔过。”
“杀了,就杀了!”
“这样世间还少了一个挡着容儿道的人!”
“容儿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请老师谅解。”
徐盛容说完,又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声。
都低沉有力。
没有丝毫地虚情假意。
这木制的地板都是微微的颤抖了三次。
“你……”
老者见着徐盛容这般模样儿,脸上的皱纹更是变的僵硬,然后紧紧的挤压到了一起。
他皱眉道,
“难道要……”
“对。”
徐盛容站了起来,额头上已经是变的红肿,但那眼神儿却依旧冷冽。
她盯着老者,重复自己在大雪山上说过的那句话。
“这皇帝。”
“乞丐做得,和尚做得,瓦匠做得,屠夫做得。”
“为什么,我徐盛容做不得?”
“我不信这个理。”
呼!
这句话再度落下。
空气里了似乎是掀起了风。
圣子祠里高悬着的那些画像,都是微微的摇曳了起来。
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风吹过了窗台。
又有呜呜的声音。
好像是。
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呜咽。
老者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他几乎是瞪着眼睛,盯着徐盛容。
皱纹里,有恍惚。
也有不可置信。
还有一丝失望。
哗啦!
他突然之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然后往后退了一下,撞在了桌角上。
然后又摔倒在了地上。
他伸出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徐盛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你……”
“老师不必劝。”
“容儿心意已决。”
“天下将乱,容儿有徐家为后盾,未必不能成事。”
“哪怕就算是败了,容儿也不会后悔。”
“这苍茫大地,这滚滚历史长河,必将有容儿一席之地!”
“东方老师保重。”
徐盛容弯腰,将地上那副陆行舟的画像给捡起来,放在了老者的书桌上。
然后轻轻铺展开。
用双手抚平。
转身,走出了圣子祠。
也走向了那一片黄昏的暮光里面。
“你……”
老者看着徐盛容的背影越发远去,悬着的手指,缓缓的落了下来。
他呢喃道,
“那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断语,原本是给你的啊。”
“行舟他的断语是……”
哎!
当年。
秋明禅师以佛门高深手段,为徐盛容,陆行舟等一些书院学子测心。
下断语。
陆行舟提早一步找到了老者,并询问到了徐盛容的断语。
他害怕这一语,影响徐盛容的前途。
或者,影响徐家。
便将这一语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
玉竹山庄。
长安城的雨已经是彻底的停了下来。
天清气朗。
空气里的燥热已经是几乎全部都消散了。
多了几分凉意。
而就算是那天空,也似乎变的更加高远了些。
抬头看过去。
给人一种辽阔无际的既视感。
看的久了。
好像就连这心头也被影响的有些波澜壮阔。
陆行舟站在凉亭间。
远眺锦绣山。
小公子冯谦益,左手端着一坛酒,站在他的身旁。
右手拿着折扇,轻轻的在酒坛上敲着。
她的折扇是金属做骨。
所以,敲在这酒坛上,有种清脆的音律感觉。
叮叮咚咚。
起伏的调子很是悠扬。
风吹过山林,落在两人的身上。
白发肆意。
劲衫猎猎。
冯谦益猛地停下,扭头看着陆行舟,笑道,
“陆公公。”
“此番誉王走蜀线入滇南,你有没有想过,除了玄机阁,还会有别的势力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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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朝承平已久,估计很多人都卯着劲儿呢吧?”
陆行舟笑了笑。
似乎是忘记了这坛酒是冯谦益曾经喝过一半的。
他直接林了过来,然后仰头痛饮。
酒水入喉。
沁香满喉。
还有些许酒水顺着嘴角儿滑落衣衫,浓的湿润一片。
痛饮几口。
陆行舟将酒坛重重地放在了身前的栏杆上,笑着道,
“咱家,怎会不知?”
“蜀地卢家,盘踞已久,王氏自通州向南发展多年,始终无法过汉中半步。”
“卢家,算是名副其实的蜀地之王了。”
“这些年,不过是陛下威严隆重,才让他们能够安分守己。”
“如果咱家所料不错,这卢家年轻一辈,或许早就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来个乱世争雄了!”
“还有……李因缘!”
陆行舟说到还有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其实想说。
徐盛容。
太子被废,徐盛容颜面扫地,彻底与皇后之位无缘。
以陆行舟对徐盛容的了解。
后者不可能善罢甘休。
一念成佛。
一念成魔。
当年秋明禅师给徐盛容的断语,他记得清清楚楚。
她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势。
执念已深。
这一遭,或许便将会彻底的将她引入魔障。
那么。
她必然也会上来插一脚。
但话到了嘴边。
陆行舟又将它们给咽了回去。
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自己和徐盛容之间的纠葛。
所以,闭口不谈。
“李因缘,是个人物。”
“当年司礼监一战,他只是输给了大意,不是输给了本事。”
“此番誉王谋反,他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咱家如果猜的不错,他可能会攀附某个世家,伺机而动。”
“毕竟,放走了誉王,也便是报复了咱家。”
“他肯定期待不已!”
顿了一下。
陆行舟又是笑着道,
“还有这沿途的各方大大小小的势力,朝廷,江湖,哪怕是那些官员们,那些道边深山里的马匪们,哪个谁不是心里揣着一杆秤。”
“秤的一头,是誉王谋反,秤的另外一头,就是自己。”
“他们都在掂量,支持誉王谋反,带来的利益够不够?!”
“即便是你玄机阁。”
“不也有待价而沽的意思吗?”
这最后一句话。
说的主要就是冯谦益。
陆行舟可没有完全的相信后者。
他不认为小公子会给自己竭尽全力卖力气。
只不过。
暂时还是各取所需而已。
冯谦益扭头看着陆行舟,小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她不明白。
陆行舟既然都知道这些危险,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如果,中间某一个环节。
出了漏子。
誉王真的逃了回去,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他陆行舟能有什么好结果?
“咱家知道你想说什么。”
“世家,江湖,朝堂,无数人,都要入这一斛,难道咱家就要退让吗?”
“他们……呵!”
“有何可怕?”
陆行舟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眼睛里的光。
也好像是要将这一片天地给覆盖进去。
他将酒坛递回给冯谦益。
补充了一句,
“咱家,不觉得。”
第一百七十一章见过王爷
三日时间已过。
长保镇。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
镇上的人们大部分以种田为生。
不过在农闲时节,人们会在附近的山上折柳条,然后编织成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然后拿去长安城卖,挣些小钱。
因为那大柳山上的柳树品种特殊,柳条柔韧结识,镇上人手艺又不错。
这长保镇上的编制物,也有些小名气。
当然。
现在马上就要入秋分了。
田里的庄稼基本上都要熟的差不多,该准备秋收了。
所以,编制柳条的事情,人们已经停了下来。
就算有人想编,其实也编不了了。
现在的柳条,已经开始发干了,编出来的东西也不结实。
镇子上的百姓们来来回回。
穿梭于田间和镇子。
并没有注意到。
镇子上这几日来了一些陌生的人,分别住在了三家客栈里面。
他们有的人像是江湖客。
一身劲衫。
腰间有刀。
还戴着斗笠,似乎不想让别人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有的人像是做生意的。
车马锦缎。
随从环绕。
还有的人,像是走镖的镖师。
几个龙精虎猛地汉子,时刻保护着一些箱子,箱子很沉重,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还有几个,像是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
身边跟着小厮。
总是好打听周围的情形。
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哪里有漂亮的娘们儿之类的事情。
百姓们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出现。
但几家客栈的老掌柜却注意到了。
毕竟。
往年这个时节,镇上的客栈生意其实一直都不好,只有年关的时候,才会热闹一阵。
这一下子来几十个人,还真是有点儿不同寻常。
“你说,这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谁知道呢。”
“我有个亲戚昨天刚从长安城回来,听说城里面最近禁严了。”
“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吧?那咱们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招惹这些人。”
三个客栈的老掌柜,凑到了一起。
在小声的讨论着最近的异状。
阳光顺着客栈敞开的门射了进来,投到屋子里面,桌椅,柜台,都倒映出了长长的影子。
突然。
一位衣衫邋遢,蓬头垢面,腿好像还有点儿瘸的乞丐。
探进了脑袋。
他嘿嘿的对着三位聊天的老掌柜笑了笑,作揖道,
“哪位是掌柜的,能不能行行好,给点吃的,几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实在走不动路。”
“行行好,好人有好报。”
乞丐说着话,打算进门,给三人跪下。
“滚滚滚。”
“臭要饭的。”
结果乞丐刚一只脚迈进了屋子,年龄最大的那名掌柜,直接便是拿着扇子驱赶起来。
他啪啪的扇在了乞丐脸上,把他往外轰。
一脸嫌弃。
“掌柜的,过分了吧?谁还没个难处?给一口饭吃,怎么了?”
在大厅靠着窗户的角落处,有着一桌客人。
正是走镖的那一群人。
十来个。
凑在一起,正吃着饭。
说话的似乎是为首的那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里有牛肉,也有刚炒好的青菜。
还有一些花生米。
他把盘子递到了乞丐面前,道,
“拿去吧。不够我这里还有。”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您一定好人有好报。”
乞丐忙不迭地抓过了盘子,然后蹲在了客栈地墙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那双脏兮兮地手往嘴里扒拉了起来。
狼吞虎咽。
那样子,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嘿。”
乞丐吃地正欢实地时候,又一个汉子走到了他面前。
魁梧的身子挡住了一片阳光。
阴影投射在乞丐的身上。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粗声问道,
“想不想赚几两银子?把这东西给我们送去玉竹山庄,送到小公子的手里,他会给你三两银子做报酬。”
“三两银子?”
乞丐眼睛瞪大,用力的把塞在喉咙眼的那一大团饭菜咽了下去,然后飞快地把油腻腻地手在破布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就去抢那封信。
一边抢,一边含糊的道,
“去,我去,我这就去。”
“别急,吃饱喝足了再过去,事也不是那么紧。”
汉子把信放在了乞丐的手里,然后又把自己的水壶从腰间摘下来,递了过去。
“里面的酒水是满的,路上渴了喝。”
“哎哎,哎哎,您真是大好人,小的谢谢您嘞。”
乞丐跪下给汉子磕了个头。
然后,他接着吃。
他飞快地,囫囵的,把盘子里的饭菜全都扒拉到了嘴里,一股脑儿地咽了下去,最后,用舌头把盘子底舔了一遍,又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酒。
“嗝儿!”
乞丐痛快的打了个饱嗝儿,一脸的心满意足。
他把那封信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对着屋子里的几位镖师喊道,
“几位爷放心,信一定给您送到。”
“小的这就走嘞。”
乞丐对着屋子里鞠了一躬,然后一瘸一拐的朝着镇子外面走去。
……
长保镇距离锦绣山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如果是骑快马的话,可能只需要片刻的功夫。
但乞丐肯定是没有快马的。
再加上这乞丐的脚是瘸了的。
所以,这路上耽搁的时间就有点儿多。
当天下午的时候。
乞丐才来到了锦绣山,见到了那位守在山门的白花女子。
“小的来给小公子送一封信。”
“还请通报。”
白花女子打量了乞丐一眼,没有多说,便是上去通报。
不多时的功夫。
白花女子再次通报,将那封信拿了上去。
乞丐也不着急。
就在这锦绣山的入口候着。
他依旧佝偻着身子,一条腿耷拉着。
依旧满脸的风尘仆仆。
但是,那一双眼睛里,却少了卑微和沧桑,多出了几分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威严和气度。
他就是誉王。
逃出长安城,藏身长保镇的誉王。
为了掩人耳目。
为了能够顺利逃回滇南。
白君曰给他设计了这个逃跑的计划。
一路上。
他将先后扮演瘸腿的乞丐,化缘的和尚,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行走江湖的说书先生等。
一路借着这些身份,逃去滇南。
最后,他将是沧江口摆渡的船夫。
借着载客的机会。
入蜀中。
而那五十名黑衣卫,则是会打扮成行商,江湖人,镖师,还有游玩的富家公子,暗中跟在誉王的四周进行保护。
彼此之间。
一路上基本不会有什么接触。
就是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他们都知道。
这一路回滇南。
肯定会有无数人盯着。
也肯定会有无数人打探他们的消息。
所以,誉王和黑衣卫,不是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彼此接触。
就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股人。
但彼此都知道彼此的身份。
一旦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他们也能来得及互相通知。
相互辅助。
……
此时此刻。
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那封信里面,也向小公子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
誉王就不需要再演戏了。
这一路瘸腿走过来,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完全就是真的把这条右腿当做了废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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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拖拉过来。
虽然路程不远,但对于他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来说,还真是累。
也就是他心性坚韧,不然的话,很容易坚持不下来。
这个时候。
终于是可以放松一下了。
“有玄机阁暗中牵制江湖力量,再加上白先生设定的这计划,本王回滇南应该没有问题。”
山间一片清风暮光,誉王坐在那无尽的锦绣花丛之下,一块凸起来的石头上,一边轻轻的捶打着发酸的右腿,一边自言自语。
他的脸上,虽然有疲惫。
但眼睛里却充满了自信,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只要回到了滇南。
滇南边军,哪怕是被皇帝分成了四路,他依旧有绝对的把握将这四路边军迅速整合到一起。
尤其是。
现在老皇帝还生死未卜。
朝廷大乱的时候。
根本没有人顾忌边军的动静。
他更容易得手。
只要拿到了四路滇南边军,这以后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趁着朝廷内乱,他以最快的速度,横扫云贵二州,掌控云贵线,再拿下蜀中,南疆,稳固北面和后方,便是可形成一片能够和朝廷抗衡的地盘。
日后的事情,则更简单了。
他早已经暗中和北辽以及关陇草原上的蛮子暗中沟通过。
一旦滇南战事爆发,这两边也会立刻宣布脱离大魏朝的掌控,不再屈居人下。
并且会立刻发兵,夺回多年前他们失去的那些土地。
到时候。
大魏朝西北南三面受敌。
必然无一支撑。
坍塌便在顷刻之间。
而自己,则将趁势而起,拯救大厦将倾。
成为大魏朝历史上新的英明神武君王。
他拯救了汉室。
也拯救了中原。
他将名垂青史。
“原本是用不到这个计划的,借辅政王计划,徐徐而图之,也能让这中原大地少受几分疮痍,可惜,被那太监给毁了。”
誉王畅想未来的时候,又想到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引外敌入中原。
他也不想让中原百姓遭受兵荒马乱之灾。
他也不想把大魏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被战事毁个七七八八。
所以。
他原本想用辅政王计划登位的。
慢慢图之。
根基不毁。
天下也不乱。
但奈何,天不遂人愿。
被陆行舟横加一刀,砍断了所有的路。
自己还身陷险境。
如今被逼的当樵夫,当乞丐……甚至逃出长安城的时候,还给陆行舟那狗太监跪过!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只能,走最不合适的这一条路了。
“陆行舟。”
“本王一生都将记得你,待本王龙袍加身,手握江山时,定让你……”
誉王眼前浮现出了陆行舟的那张脸。
那一头的白发。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捶打着右腿的双手,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恨极了陆行舟。
在他看来。
即将到来的战争,天下大乱,中原疮痍,百姓流离。
都是陆行舟的错。
他如果不阻止自己,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行舟。
就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他必须要让后者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誉王自言自语的时候,前面的锦绣花丛慢慢的动了,然后在那白花女子的带领下,走出来了两道人影。
一人,手持折扇,嘴角上一颗美人痣,长发束在脑后,眉眼娇媚而生冷。
正是小公子冯谦益。
另外一人。
黑衣锦缎,面容近妖,一双眼睛好似璀璨星辰。
光芒逼人。
而更主要的是,他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下,似乎有光晕朦胧。
这人,便是陆行舟。
两人走到了誉王的面前,微微一笑,同时拱手,道,
“见过王爷。”
誉王愣在了原地。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然后彻底僵滞了下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
他又咽了口吐沫。
他想要站起来,但又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脸庞抽搐了一下。
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久,才吐出了三个字,
“陆公公。”
第一百七十二章偷天换日,不败之地
誉王殿下被客气的请上了锦绣山。
进了玉竹山庄。
他当然也没有反抗。
誉王也是有些武功的。
但是,在陆行舟和冯谦益面前,他这点儿武功,和三脚猫也没什么区别。
反抗?
还不如痛快一些。
也算是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丝颜面。
一场大雨。
把锦绣山上最后的暑气都已经冲刷的干干净净。
暮时的光,带着一丝丝的殷红,越过了那山巅,穿过了花丛,最终落在了这八角凉亭里。
三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三面。
桌子上摆放着茶,酒,糕点,还有誉王最喜欢的荷叶糕。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誉王当年还年幼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坠落入御花园的后池塘,差点儿淹死。
是当今的陛下冲进去救下了他。
后来传言。
誉王喜欢吃荷叶蒸糕,因为府内的荷叶都已经被摘完了,才去御花园里偷偷摸摸的摘。
这件事。
在民间传颂的也比较广泛。
冯谦益就特意给誉王准备了一份荷叶糕。
翠绿的荷叶。
平铺开在白瓷的长条形盘子里。
三块雪白的糯米糕。
摆放的整整齐齐。
“真没想到。”
誉王此刻已经从最初的那种恍惚和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
他毕竟是王爷。
毕竟,也是在朝堂上混迹了无数年的。
毕竟,也经历了当年,陛下,杜先隆,徐北鸣的那个时代。
他有他的骄傲。
也有他的傲骨。
被俘了。
也当有被俘的态度,和洒脱。
他伸手将一块荷叶糕捏起来,放在了嘴里,一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一边笑道,
“陆公公早已经洞察一切。”
“本王,输的不冤。”
“嗯,小公子有心了,这荷叶糕很正宗,香而不燥,润而不腻,应该是地道的南方厨子做的。”
说完,誉王又喝了一口桃花沾。
砸了咂嘴。
道,
“酒也不错。”
“好吃好喝的,本王怎么也不能辜负了你们的心意。”
誉王抬起头,看了陆行舟一眼,笑道,
“说吧,想问什么?”
“本王全都告诉你。”
陆行舟站了起来,端起了桃花沾的酒坛,又是给誉王满上了。
他笑着打量了一眼誉王,道,
“王爷倒是好气魄。”
从他见到誉王第一眼开始。
后者除了刚开始的一瞬间恍惚,之后就一直很平静。
没有歇斯底里。
也没有狂暴。
更没有怨天尤人,愤怒等等。
好像事不关己。
无所谓一样。
现在,竟然还要完全交代?
誉王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陆行舟对他施展了窥心术,已经确定,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但为什么?
陆行舟有点儿没想通其中的缘由。
誉王竟要配和自己?
“本王输了。”
誉王将陆行舟给自己倒上的那杯桃花沾再度端了起来,同样是一口饮尽。
然后笑着道,
“那这天下,就没有再乱的必要了。”
“旁人,还没资格坐我们武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不仅没资格。”
“也没那个本事。”
“本王知道皇兄的意思,要借这件事,把天下宵小,都给拔出来,在他离开之前,安排的妥妥当当,老徐公从旁辅佐,那么,这盛世可再延续多年。”
“多年后,孙子那一辈,万一再出个皇兄那样的人物呢?”
说到这里。
誉王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羡慕,还有惊艳。
皇兄。
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是他要反的人。
也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敬佩的人。
最为崇拜的人。
那是这个时代的光。
是大魏朝的光。
也是他一生的光。
笑了笑,誉王继续说道,
“既然本王已经输了,那就帮皇兄做完他想做的事。”
“毕竟,我们是同父异母,武氏一家。”
“不能便宜了外人。”
说到这里,他又是捏起来了一块荷叶糕,砸了咂嘴,道,
“嗯,很香。”
陆行舟看着誉王。
右手端着桃花沾的酒杯。
轻轻的摇晃着。
随着这种摇晃,里面的酒水荡漾出了一丝丝的波纹涟漪。
他同时。
也再一次对誉王施展了窥心术。
这一次。
誉王说的还是真的。
他没有撒谎。
“王爷好胸襟。”
陆行舟叹了口气,对着冯谦益使了个眼色。
后者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端了过来,放在了誉王的面前。
“咱家虽然派了东厂的所有人,监视着长安城,但毕竟人手有限。”
“肯定有漏网之鱼。”
“王爷身为主谋,自然是对那些人知之甚多。”
“劳烦王爷,把跟着您的那些人,都给写上吧。”
誉王完全没有犹豫。
拎起了狼毫。
在烟台的墨汁里轻轻的蘸了些,又把多余的墨汁在砚台的边缘上挤压出来,旋即,奋笔疾书。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职位。
在誉王的心里。
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然后,跃然纸上。
也就是半刻钟左右的功夫,誉王将这名单放在了陆行舟的面前,笑道,
“这些人,是真正心怀叵测而且大权在握之人。”
“除了便可。”
“剩下的那些,都是杂鱼小虾,本王成了,他们能锦上添花,本王败了,他们也不会对现有的朝局有影响,就留他们一命吧。”
“杀的太多,天下还是会乱的。”
陆行舟接过了名单。
他略微扫了一眼,脸上笑容更浓。
誉王所写的,和自己所调查的相差不多。
“王爷和陛下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陆行舟一边将名单折起来收好,一边笑着道,
“陛下当初大张旗鼓把东厂的名头打出去,也是为了让那些杂鱼小虾们退让,留他们性命。”
“本王知道。”
誉王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块荷花糕塞进了嘴里,又道,
“本王也知道你最想要什么。”
“是这一趟回蜀中,具体的计划安排吧?”
“你且听好!”
“明日一早,本王会以瘸腿乞丐的装扮,从长保镇,前往汉中……这一路走的话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本王中间会选取两个地方进行休整。”
“第一地便是固城,之所以选取这座城,是因为这座城是王家的地盘。”
“王家是皇兄多年前安插的棋子,专门针对广元卢家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固城已经成为了王家的大本营。”
“王家对皇兄,也是忠心耿耿。”
“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本王。”
“按理说,本王不应该走这里,而是绕路去通江,再折返。”
“但本王偏不。”
“王家肯定想不到,本王会走他们的灯下黑,所以,本王安然通过的几率很大。”
“第二城,是石泉。”
“这座城位于汉中和固城的中间,无论是王家还是卢家,为了避免直接的冲突,都将各自的力量停在了石泉之外。”
“这里,相当于一座孤城。”
“也相对安全。”
“然后是汉中……”
白君曰。
果然是一个得力的谋臣。
他把誉王逃往滇南的过程,设计的一丝不差,甚至连走哪条路都是反复权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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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
几乎是步步为营。
小心谨慎。
甚至进入了汉中,广元卢家的范围以后,也没有丝毫的松懈。
因为,他们不确定卢家到底是会支持,还是会反对。
又或者是利用。
所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卢家身上。
只是当作路过。
一路到沧江口。
誉王身份变幻,始终不露真容。
这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陆行舟自己都有些惊叹。
如果不是他提前和小公子达成了协议,可以在誉王出发之前将他找到,并且俘虏。
那么,这一路过去。
还真的极有可能让誉王逃回滇南。
“都讲完了!没有酒吗?”
稍许的功夫,誉王将所有的计划都讲了个通透。
一点都没有用藏私。
他举着空荡荡见底的酒杯,对着两人晃了晃。
“民女给王爷满上。”
冯谦益起身,将那溢满了酒香的桃花沾,倒进了杯子里。
誉王再次一仰而尽。
“陆行舟。”
“你是个人物。”
誉王觉的眼前有些模糊,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笑着,看着陆行舟,道,
“此事之后,皇兄定会给你天大的权力。”
“不亚于当年的杜先隆!”
“好自为之!”
“这天下,需要你这样的人,去守护。”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
誉王眼睛最终是闭上了,然后噗通一下子,脑袋就扎在了桌子上。
他昏迷了。
最后一杯桃花沾里面,有强烈的蒙汗药。
紫花女子得到了冯谦益的命令。
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搀扶起了沉重的誉王,然乎走向了玉竹山庄的深处。
在这里。
有着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地牢。
被建立在地底深处。
联通着悬崖之边。
入口处被九层铁板加固。
九道天机锁。
没有小公子冯谦益的钥匙,任何人,都打不开。
也都离不开地牢。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直到陆行舟从滇南回来,誉王殿下才会被从里面放出来。
然后带去见陛下。
交给陛下处理。
天色更加的黯淡了。
原本,那火烧云是一片辽阔的河流,现在好像是被熄灭了一样。
只剩下一抹凄凉的晚霞。
连半片锦绣山都遮挡不住。
山上也起了风。
花海荡漾。
墨绿色摇曳。
陆行舟和冯谦益并排站在凉亭的西面,迎着那风,看着最后一丝夕阳从没入地平线。
白发在飞舞。
黑发在荡漾。
“陆公公,再一次让我开了眼界啊。”
冯谦益笑了笑,眼中满是惊叹,道,
“如此一来,只要誉王逃不出这玉竹山庄,你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大乱,怎么都将是梦幻一场。”
“无论你假扮的誉王最终能不能到沧江口,你都是赢家。”
“厉害!”
“厉害!”
冯谦益手中的折扇打开,轻轻的摇动着,脸上的赞叹掩饰不住。
誉王还没有出发。
已经被俘虏了。
陆行舟接下来要假扮誉王,走一路这蜀线。
到时候,他将亲自见证诸多牛鬼蛇神。
而最后。
也将亲手结束这场闹剧。
可以说。
他这一路,要戏耍天下人。
探天下人的底。
可笑的是。
那些人还将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参与了天下风云变幻?!
可笑!
可怜!
可悲!
陆行舟这计谋不可谓不阴。
“呵。”
陆行舟笑了笑,视线慢慢的从西面收了回来。
他扭头看向冯谦益的那一瞬。
最后一丝夕阳。
也落下了山巅。
冯谦益脸颊上的那最后一丝红光,也逐渐的从鼻尖流转到额头,然后又唰的一下子,从头顶消散了出去。
陆行舟伸出食指,按住了冯谦益摇晃的折扇,笑道,
“说到底。”
“你才是这个计划的关键。”
“若誉王从你这玉竹山庄跑出去了,咱家便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冯姑娘!”
“别让咱家失望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固城
衣衫褴褛。
面容饱含风霜。
一条右腿瘸着。
走路的时候,左腿先迈出去一步,右腿再慢慢的拖拉出去。
右腿上的鞋子,都被磨出了洞。
陆行舟被人装扮成了乞丐。
而且,这张脸,也变成了誉王的样子。
易容之人。
是乙门里的高手。
当初裴红衣等人执行一些特殊任务的时候,都会易容。
陆行舟接管了乙门以后。
这易容高手,也留了下来。
如今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天清晨。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从东面的山林之间升腾而起。
像是一丝火光,把整个天地都慢慢点亮。
陆行舟和小公子分离,悄悄地离开了锦绣山。
拖拽着一条瘸腿,慢慢的走向长保镇。
他要在那里露面。
引起黑衣卫的注意,然后再前往固城。
这是计划好的。
当一个健康而且拥有先天境界实力的高手,太久了。
陆行舟初次扮演乞丐,而且是瘸腿的乞丐,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是不适应。
走路特别的慢。
他心里总是忍不住的就着急。
但当慢慢的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好,再看那一段路的时候。
陆行舟感觉自己的心境,有了莫名的提升。
他就这样慢慢的,从锦绣山行至了长保镇。
到了镇上,已经是正午时分。
整个镇子上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开火了。
袅袅炊烟,伴随着香喷喷的饭菜味道,不断地弥漫出来。
空气里都是诱人。
陆行舟一脸得意的来到了黑衣卫能够看到的一处酒馆里。
“臭乞丐,又来讨饭,赶紧滚……”
酒馆里的小伙计,最近见这个臭乞丐很多次了。
从誉王到了这里以后,他便扮演了乞丐。
每日在镇子上讨饭吃。
大家都已经熟悉。
小伙计见他又在饭点出现了,气不打一出来,拿着扫帚就朝着他身上砸了过去。
试图把他赶走。
“别,爷现在有钱!”
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在小伙计面前晃了晃。
这是冯谦益给他的。
毕竟送了一封信。
能够拿到几两碎银子。
而且,陆行舟说话的声音,也改变了。
竟然和誉王的声音很像。
几乎一模一样。
这并不是陆行舟故意装出来的,而是服用了一些毒药。
专门能够改变人声音的毒药。
毒药发作期间。
陆行舟的喉咙会出现病变,然后声音发生改变。
这种毒,是冯谦益给的。
玉竹山庄上总是也有一些能人的。
这毒是根据誉王的声音,精心调制的。
每三日服用一粒。
便能够保持声音不变。
三日后,毒药药效散去,会自然恢复原来的样子。
陆行舟准备了足够的量。
“有银子了?你从哪偷……”
小伙计手里的扫帚在半空中悬了一下,然后又放了下来,嘴里碎碎念,但看着陆行舟的眼神儿里,则是多了几分羡慕。
看那沉甸甸的。
怎么也得有个四五两银子吧?
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一年,都挣不了这个数啊。
心里难受。
“还愣着干什么,给大爷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陆行舟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酒馆。
“什么玩意?!”
小伙计白了他一眼,但也只能去准备。
一坛酒。
一份切牛肉。
再加上花生米。
还有一个炒的青菜。
陆行舟搓了搓手,把那条瘸掉的右腿抬起来,搭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然后直接伸手抓着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
一口牛肉。
一口酒。
那叫一个潇洒。
浑然不在意身上还散发着一些汗臭味儿。
“准备准备,赶紧出发了。”
“下一站咱们去固城。”
陆行舟在酒馆里大快朵颐的时候,酒馆对面的客栈里,也是传来了一个粗狂的笑声。
那是黑衣卫假扮的富家公子。
他正对着身边的小厮,大声嚷嚷着。
“好嘞,少爷。”
小厮爽快利索的,把客栈里的东西包裹之类,全都抱到了马车里。
然后结算了银子。
便是朝着长保镇外行驶而去。
随后。
镖师,江湖客等,也都是陆续离开。
他们前面开路。
最后跟着誉王的,是那位行商。
行商的货车上,拉着的是很沉重的货物。
所以。
这路上的速度不能太快。
再比誉王晚出发一些。
路上,誉王见没有人的时候,再以正常的速度赶路等等。
所有的因素综合起来。
双方恰好能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后同时到固城。
这些。
也都是白君曰设定好的。
他把一路上的速度,时间等等,都提前计算过了。
就是为了让所有的事情都看起来完美。
没有破绽。
这也正好方便了陆行舟。
不需要再费什么心思。
他吃完了青菜,把剩下的花生米以及牛肉都用纸包了起来,塞到了怀里。
然后又把酒坛里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腰间的酒壶里。
这是白天那个人给的。
准备好了吃喝。
陆行舟开始出发了。
“哎,这破镇子,待了好几天,也没什么好东西。”
“不待了。”
“爷爷去固城,听说那边儿不错。”
陆行舟骂骂咧咧的走出酒馆,拖着一条瘸腿,朝着镇子外面走去。
“什么玩意儿!”
酒馆里的伙计,掌柜,看着这个有了几两银子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的家伙,一个个都面露鄙夷。
老掌柜更是呸一声,往陆行舟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吐沫。
陆行舟当然不在意。
慢悠悠。
走出了镇子。
上了路。
不久之后,他的后面便是出现了那处行商的车队。
三五个人赶着一辆马车。
还有人在后面跟着。
有时候还推一推这辆马车。
这行进的速度,也是相当的慢。
彼此保持着距离。
逐渐没入了一片苍茫于宽阔的荒野之中。
晚霞的光。
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将他们染红。
然后也将他们的影子慢慢拉长。
好像要埋进山林里面。
又好像,要迈进一片昏暗和阴影里。
……
长保镇距离固城。
寻常车马的话,也就是四五日的时间。
但若是走路,而且还是瘸腿。
即便中间的路上,誉王正常而行。
这也需要个半月左右。
这时间,也是白君曰设计好的。
半月后的暮时。
当那一片光影从天而降。
把大地再一次染成昏暗的时候。
陆行舟出现在了固城。
这座城市。
很一般。
当然是相对于长安城来说的。
如果按照寻常的眼光来看,这座固城,在大魏朝也算是属于一流城市。
毕竟,它靠近长安。
又是连接着蜀地和长安的一处重要枢纽。
这么一处行商要道。
不可能真的那么落魄。
再加上老皇帝这么多年的政策倾向,以及对王家的培养等等。
这座城市的规模,可能因为现实的限制,没办法再继续扩大。
但城市的经济体量。
以及人口等等。
却真的不差。
“好一座固城。”
“长安的西南屏障!”
陆行舟站在那入城的要道上,看着那座巍峨高耸的城池,看着那些正在道路上来行驶而过的,川流不息的车马人群,心中忍不住赞叹。
笔趣阁
这些年。
他除了在书院读书,便是入宫为宦。
说起来。
也极少在大魏朝的疆土上走过。
很多地方都只是在书中了解,并没有实际看过。
这一遭。
也算是开了眼界。
“阿弥陀佛!”
陆行舟双手合十,来到了城门口,接受守城士兵的盘问以及审查。
在半路上的时候。
陆行舟已经换上了新的装扮。
也就是和尚。
总是一个乞丐的身份的话,也容易引起怀疑。
白君曰设计好了很多身份。
让誉王一路变幻。
掩人耳目。
“去吧去吧。”
守城的士兵并没有怎么为难陆行舟,随意的检查了一下,就让他进城了。
毕竟,和尚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入城呢。
“施主。”
“请问这固城里,何处有庙,何处有僧?”
陆行舟双手合十,对着士兵微微颔首。
“王家。”
“王老夫人吃斋念佛,在东面捐赠了一座庙,那是城里唯一的庙。”
“你去吧,有人管的。”
士兵摆了摆手。
固城王家。
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族了。
王家老夫人吃斋念佛。
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在城东建了一座慈念阁。
给露过的僧侣提供临时落脚的地方,百姓们也可以过去上香祈福。
城里的人都知道。
哪怕是来往的过客行商也都听说过。
“阿弥陀佛。”
陆行舟对着士兵谢过,然后进了城。
刚刚那一问。
也都是故意而为之。
白君曰设计走固城这条路的时候,已经完全都想好了。
誉王前往固城。
走王家的灯下黑。
而且,要把这种灯下黑发挥到极致。
誉王直接进王家所掌控的慈念阁,在哪里藏身大概三日到五日。
因为。
按照白君曰的估计。
誉王到了固城的时候,这长安那边儿,应该已经发现誉王离开长安城的事情了。
他们会立刻,派人追捕。
而那些官差,以及东厂之人,一路快马加鞭出了长安后。
再赶到固城。
需要两日。
他们还需要在固城里,和王家联手。
在城内大肆搜寻誉王的踪迹。
估计。
会耽误两三日。
两三日后。
众人没有收获,便是会赶往下一处,石泉。
白君曰的计划是,让这些官差,东厂探子等等,先走一步。
而誉王以及黑衣卫。
则是跟在这些人的后面。
慢慢走。
如此一来。
双方便是有了一个时间差,也有了一个距离差。
誉王不会直面官差和东厂的搜捕。
相对安全。
“这白君曰,还真是个能人。”
陆行舟一路进城,混在人群之中,朝着城东走去。
这心里,对这位白君曰也是有些赞叹。
能够把时间计算的如此精准,把计划也计划的如此巧妙。
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
“如果咱家回长安的时候,你还活着,倒可以试试,能不能留为东厂所用。”
陆行舟心里盘算着。
虽然此时已经近了黄昏。
天地之间一片的黯淡。
但这固城,依旧是热闹非凡。
街道上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卖力的叫嚷着。
“包子,包子嘞……”
“上好的胭脂水粉……”
“会跳的草蚂蚱,快来看看啊……”
“便宜点,我买俩……”
“这东西挺有意思,给我来三个!”
而那些百姓们,则是看到了新奇的玩意儿,一脸兴奋。
有人讨价还价。
有人爽快的付钱购买。
更远的地方。
还有一队杂耍的队伍,正在沿街表演。
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有人脸上画着奇形怪状的纹路,正表演喷火绝技。
还有人在脖子上顶着一杆梅花枪。
让围观的百姓,在枪杆上捶打。
时不时传来喧嚣起哄的叫好声。
好像丝毫没有夜幕降临的感觉。
“倒是热闹。”
“比长安都不差啊!”
陆行舟一路这么观摩过来,然后,最终来到了一处寺庙之前。
慈念阁!
第一百七十四章王氏
王家。
做为固城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族。
王家的这栋宅子,自然也是规模极大。
几乎占据了城东的三分之一。
从这一侧看过去,都看不到那一侧的尽头。
据说。
绕着王家的围墙走上一圈,都得走将近一个时辰。
其宽阔可见一斑。
此时此刻。
已经入了夜。
固城的大街小巷上依旧是不断的传来喧嚣和热闹之声。
这里和长安城不同。
没有皇宫。
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其繁华,便是用最彻底,最根本的方式体现了出来。
热闹。
几乎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会逐渐的消停下来。
相当于一座不夜之城。
当然,这种热闹带来的利益也是相当的可观。
为了维持这种利益。
王家和当地的官府,把整个固城的治安,整顿的非常好。
什么三教九流,什么帮派团伙。
在固城。
都不敢撒野。
都得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来。
可以说。
这里,晚上比白天还安全。
如果哪地方出了事情,王家和官府,能把固城挖个底儿朝天。
把不守规矩的人拿出来。
然后收拾掉。
不过。
虽然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但王家所在的这城东区域,却是很安静。
那些灯火。
好像是被隔绝在了两条街道之外。
如果从天空上俯瞰的话。
则是会发现,王家所在的这片区域,完全陷入了黯淡。
那些灯火。
就是被一条线给隔离在了数十丈之外。
不允许靠近王家。
而王家之内,也没有什么灯火。
安静而昏暗。
好像和这座固城格格不入。
这是有原因的。
王家老夫人。
也是王家的上一辈掌舵人。
吃斋念佛。
也喜欢清净。
不想被人打扰。
于是。
王家现任的家主,老夫人的儿子,便将这周围的区域给划了出来。
不想影响老夫人的休息。
这种习惯已经延续了很多年。
咚!咚!咚!咚!
王家的后宅。
深处。
同样是一片昏暗与宁静。
在这里也有一座祠堂。
除了供奉着王家的列祖列宗,也供奉着当朝皇帝。
王家原本是只是一个无名小族。
多年前。
河南道大旱。
老皇帝微服出巡,亲自探查民生,亲眼所见王家为救饥民,和贪官,和盗匪,和其他乡绅,明争暗斗。
那一次。
王家得罪了所有人,被所有人联合算计,差一点儿就是家破人亡。
幸亏老皇帝出手。
抹平了那些人。
而王家。
也真正的入了帝王法眼。
从此,王家一家独大,在这固城扎了根。
“民女愧对陛下啊。”
祠堂里一片昏暗。
只有淡淡的香火,还有两道烛光,在这无数个灵牌之前摇曳。
微弱的火光下。
是一位身材瘦削,略显佝偻的老妇人。
她跪在蒲团上。
双手合十。
手种是一串长长的佛家念珠。
她一边用拇指一粒一粒的拨动着念珠,一边在喃喃自语。
她就是王家的老夫人。
王氏。
当年与老皇帝一起,镇压固城所有乡绅豪强匪盗贪官的那位老夫人。
即便是如今。
百姓们提起当年的事情。
依旧会被这位老妇人的事迹所震骇,折服。
王氏。
乃真正的巾帼英雄!
她深得陛下之心。
也深知陛下之意。
朝廷暗中支持。
王家以固城为根基,向蜀地扩张,把卢氏经营了多年的地盘,给慢慢蚕食。
但是!
王氏没有完成陛下的任务。
王家在固城盘旋多年,尝试了无数次,始终无法进HZ一步。
老夫人,心中有愧。
“娘。”
“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祠堂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充满着恭敬地声音。
是王家的现任家主。
王秉义。
也是老夫人的亲儿子。
他执掌王家已经有近十年。
虽然坐上了王家的家主位置,但他对自己的娘亲,依旧是孝敬无比。
百依百顺。
每日这个时辰。
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来到祠堂,请老夫人回去休息。
“好。”
王氏起身,从那蒲团之上起身,走出了屋子。
王秉义连忙走上台阶,将其搀扶住。
借着祠堂里的光。
可以看清楚王秉义的脸。
方方正正。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鼻梁有点儿尖。
这一点,遗传的是他父亲的样子,不像母亲。
只有眼睛像母亲多一些。
“最近,朝中有什么事情没有?”
王氏被王秉义搀扶着,走向住处,她的住处和这祠堂距离的不远,也就是隔着大概两道门的距离,转眼间,已经见到了屋子里的光。
“朝中还算太平。”
王秉义笑着道,
“陛下虽然年迈,但这身体还是不错的,朝中事物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太子,和三皇子虽然互有争夺之心,但在陛下的威严下,还都做的不过火。”
“朝纲稳定,百姓也还都安居乐业!”
“儿子按照您的吩咐,一直都没有让王家参与。”
“不争权,不提前站队。”
“娘亲的教诲,儿子一直都记得呢!”
“您就放心吧。”
王秉义说着话,已经是把老夫人扶到了屋前。
门口有专门候着老夫人的丫鬟。
是跟了老夫人几十年的。
如今也上了些岁数。
两鬓的头发都微微泛白了。
也成了亲。谷
有了家。
有了自己的孩子。
在老夫人的帮衬下,儿子在外面有了一份不小的产业。
但她却依旧不肯跟儿子回去养老。
依旧想伺候在老夫人身边。
“回吧。”
见到了自己的身边儿人,老夫人松开了王秉义的手。
“诶。”
王秉义对着老夫人拱了拱神,道,
“那娘您好好休息,儿子明天再来看您。”
老夫人没有再理会他,在那老丫鬟的搀扶下,走进了屋子。
然后这屋门被慢慢的关闭了。
哗啦啦。
老丫鬟搀扶着老夫人坐在了桌边,然后给她去倒茶。
这是北辽的参茶。
皇宫里面的那位陛下,每年都会派人送过来一些。
给老夫人养身用。
老夫人每晚都会泡上一片。
已经养成了习惯。
参茶沁鼻。
老夫人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冷声道,
“秉义他,是不是已经和卢家串通了?”
天下太平?
太子三皇子互相争斗,但还可控?
老皇帝身体硬朗?
这些个狗屁话。
鬼才信!
天下大势,能瞒得住王氏?!
王氏一个寡妇把一个只有十几亩地的王家,打造成如今固城第一家。
岂是等闲之辈?!
她这个儿子。
太不把她当作一回事儿了。
“应该是的。”
两鬓斑白的丫鬟叹了口气,摇头道,
“大少爷前些时日见了卢家派来的一位布坊掌柜,是个年轻人。”
“叫卢长青!”
“奴婢记得,以前都是那卢长青的父亲过来,竟然突然就换了,事先也没有什么征兆。”
“奴婢心里就好奇,便派人去HZ打探了一下”
“卢家,变天了!”
说到这里。
老丫鬟见王氏茶杯里的茶已经净了,便是又不急不缓的添上,继续道,
“卢家原来的家主,突然之间退位,原本应该在老宅修行的卢德仁,直接指掌了卢家。”
笔趣阁
“快的很。”
“卢家各个产业,也一夜之间,被他换掉了掌舵人。”
“都是和他一辈的年轻俊杰。”
“这卢长青也是其中一个。”
王氏听到这里,眉头忍不住的皱了一下。
到了嘴边儿的参茶,也是迟疑下来。
然后,又慢慢的放回了桌上。
她眼睛里闪烁着光。
是年轻时候曾经出现的那种。
冷冽,果断。
“果真是变天了。”
“这卢德仁,还真是个角色。”
“历代卢家家主,都得从那老宅里修行满二十年,才能出来。”
“即便是修行功成,想要把卢家这若大的产业给掌控,也得用六七年,甚至十年都有可能!”
“他竟然……直接瞒天过海,修行时间未到,就变了卢家的天!”
“哎。”
王氏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道,
“比我儿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老丫鬟没有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王氏沉默着,把参茶慢慢的放在嘴边,一点一点的抿着。
这样安静了许久。
一盏茶终于被她完全喝光了。
王氏把茶杯放下,道,
“把人都收回来吧,准备随时动手。”
“咱们受陛下恩惠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给陛下丢脸。”
“还有他卢家,敢上固城指手画脚,真是活腻了,给我照单全收!”
“一个不剩!”
老丫鬟迟疑了一下,问道,
“那大少爷呢?”
她问的大少爷,是王秉义。
那个和卢家勾结的家主。
王氏的亲生儿子。
“他?”
王氏脸上闪烁过了一丝阴沉,道,
“这件事结束,把他送去后宅,给王家传宗接代吧。”
“以后,王家的事情,就从那几个媳妇里面选一个。”
“你看着选。”
“是!”
老丫鬟点了点头。
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
她跟着王氏很多年了。
对后者的性子,知晓的清楚。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
一主一仆谁也没有再说话。
许久。
王氏先道,
“你说,誉王会走固城还是通江?”
老丫鬟想了想,道,
“通江路远,但相对安全。”
“固城路近,却有咱们在这掣肘。”
“不好选择。”
“但是……”
她顿了一下,见王氏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自己,便继续道,
“如果是我来选的话,必然是走固城。”
“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氏点了点头。
表示赞同。
但她想了想,又是摇了摇头,
“誉王这些年表现,中规中矩,不像是铤而走险的性子,或许走通江也不一定。”
“但,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做好准备。”
“从现在开始,盯着进城的所有人。”
“但凡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是!”
老丫鬟再度点头。
然后,又是将王氏手中刚刚空了茶杯,添满了。
一缕月光照耀在了窗户上。
窗纸上似乎是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屋子里的光。
也好像更加清晰了些。
老丫鬟待王氏最后一杯茶喝完,然后搀扶着她,躺在了卧榻上。
“夫人放心。”
“外面的事情,肯定给您办好。”
王氏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补充了一句,
“我是信你的。”
“如果秉义,他做的太过了,威胁到了王家的生死,就一并除了吧。”
老丫鬟正在给王氏盖上被子。
听到这句话。
手,忍不住的僵了一下。
她想到了当年老爷临死之前的情形。
也是夫人。
亲手解决了他。
老夫人。
还是一如既往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天润客栈
第一百七十五章各方展露
清晨。
霞光万丈。
数十道轻骑从长安城疾弛而出。
乃东厂番役。
还有大理寺总捕。
有消息随之传出。
誉王毒害陛下,意图谋反。
如今已经逃出长安。
欲返滇南起事。
目前踪迹未知。
而东厂,大理寺,已经派出了最精明能干的番役和捕头,沿路追捕。
一时间。
天下惊!
……
王家。
前院的会客厅。
王秉义坐在主位,他的左侧下方,是一个年纪轻轻,但少年老成的男子。
一身青衫。
面庞冷峻沉稳。
身后还站着一名魁梧如山的汉子。
这年轻男子便是卢长青。
是卢德仁派来固城的。
不仅是固城,还有通江。
卢德仁都派了心腹。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到了目的地之后,一则寻找誉王的踪迹,二则勾结联合当地的力量,辅助誉王摆脱朝廷的追捕。
他们,不一定要亲眼见到誉王。
但是,一定要让誉王知道。
暗中帮助他逃脱的,是卢家。
卢长青来了固城。
因为他的能力,手段,各方面都比另外一人强。
所以他来固城。
固城里面,有他们的老对手,王家。
他需要和王家斡旋。
“王兄,官府的海捕文书已经下来了。”
卢长青对着王秉义拱了拱手,捋了捋下巴上并没有蓄多少的胡须,道,
“那誉王必然已经离京了。”
“按照时间来算,不是到了通江,就是入了固城了。”
“你可有什么发现?”
王秉义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我已经派王家的人四处打探了,这几日进入固城的人,也都基本上暗中观察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王爷的踪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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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藏得有点儿……”
王秉义没敢继续往下说。
怕对王爷不敬。
但这家伙。
藏得真的是太严实了。
“倒是也无妨。”
卢长青目光闪烁了一下,身子往王秉义的方向凑了些,脸上带着笑容,道,
“誉王不露面没关系,咱们只要尽到了咱们的心意,他也能看到。”
“那些东厂番役还有官差,不是已经进了固城吗?”
“咱们可以……”
卢长青的手,在脖子上轻轻划过,眼睛里也掠过阴森。
杀了这些官差番役。
就更方便誉王逃走。
也能耽搁海捕文书传递的速度。
“杀官差?这……不可,不可!”
王秉文到底不是真的傻,连连摇头。
杀了官差,这事情就彻底坐实了。
就真的是和朝廷作对了。
到时候,誉王不管能不能逃出去,他王家都得完蛋。
他可不敢。
“王兄误会了!”
卢长青见王秉义这般举动,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失望,连忙笑道,
“我不是让你杀官差,我是让你略施小计,拦他们一下。”
“驿站里,肯定有你们王家的人吧,这还不简单,在饭菜里做些手脚,他们少说得耽搁一日的行程。”
既然王秉义不杀。
那就用别的办法。
“这倒是可以……”
王秉义点了点头,
“阻拦这些官差,也是帮了王爷。”
“那个……”
王秉义想了想,又是看向卢长青,有些期待的问道,
“事情我会做稳妥,那你卢家那边儿,答应的事情,可不能食言。”
“放心。”
卢长青轻松一笑,道,
“卢家已经开始着手把通江的所有人撤走,你王家现在就可以派人过去接手了。”
这是交易的条件。
王家在固城蜗居了太久。
王氏一直主张往南,朝着蜀地发展。
但始终过不了卢家的这道坎。
王秉义已经不耐烦了。
他决定。
向西边发展。
也就是通江方向。
借着此事,和卢家达成协议。
卢家撤回通江已经占据的产业,王家接手。
打开直通西域的关陇之道。
而王家,日后也不会再觊觎蜀地。
最后。
如果誉王真的谋反成功了,卢家会在誉王面前,替王家捞一功。
王秉义觉的。
这怎么着对王家都不亏。
便是痛快的应下了。
……
卢长青和王秉义商量好计划。
便是在护卫的陪同下,离开了王家。
回到了他们暂时居住的那栋宅子。
魁梧的汉子守在了门口。
卢长青则是走进了前厅。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坐在屋子里等候着。
乞丐有些年纪了。
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额头上,皱纹满布。
脸上还有不少常年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
“见过主子。”
乞丐见卢长青出现,连忙起身,然后跪在了卢长青脚下,深深磕头。
他是固城的乞丐头子。
马峒!
整个固城里面,大大小小的乞丐团伙,暗地里都称他一声马帮主。
他也是卢家安排在固城的一根钉子。
一只眼。
盯着固城的一切。
盯着王家的一切。
本来。
卢家不想暴露马峒的存在。
但这种关键时刻,顾不及这么多。
只能。
牺牲一些。
尽快找到誉王的踪迹,然后把卢家的心意拜送上去。
“找到了吗?”
卢长青长话短说,没有任何废话。
“还没。”
马峒摇了摇头,一些头屑,还有一片斑驳的叶子从那像是鸡窝般的头发上飘了下来。
卢长青目光闪烁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好像完全不在意。
马峒继续道,
“我手下的兄弟,把整个固城都翻遍了,没找到王爷。”
卢长青面色一沉,又问道,
“那可疑的人呢?”
“这倒是有一伙儿……”
马峒抓了抓脸上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道,
“有一批镖师,他们不像是正常押镖的,对道上的一些暗号,手势,都不懂。”
“我派人试过他们,一看就是外行,假装的。”
“但那头领武功肯定比我强,我也没敢招惹。”
卢长青听到这些话,眼睛里顿时闪烁出了亮光,几乎是按耐不住的道,
“带我去!”
“快!”
他猜测。
这很有可能就是誉王的队伍。
……
那一队镖师。
当然是誉王的队伍。
他们之所以被发现,也是白君曰计划之中的事情。
白君曰知道。
这天下合之大势已久。
到了分的时候。
这一路过去,必然会有很多人,有很多心思。
他也想。
借着这五十名黑衣卫,试一试这一路上的各路人马。
试试他们的心思。
也试试他们的想法。
以方便日后起事的时候,有所联合,有所避让。
所以。
他必须把人露出来一些踪迹。
才能和这些人接头。
这一路镖师。
就是他故意让黑衣卫露出了马脚,然后等待愿者上钩的。
当然。
白君曰不会泄露誉王的真正踪迹。
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
只有誉王到了滇南。
一切才真正结束。
此刻。
这一路镖师,正住在天润客栈里。
四位镖师。
一位镖头。
都是气境的高手。
他们护送的东西,是一个大概一人长的铁箱子。
箱子表面上着锁。
不只是一道锁。
而是足足四道锁,把四个面都给封死了。
每时每刻。
这箱子的旁边,都至少有一名镖师看守。
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卢长青的人,已经来到了天润客栈之外。
“送上我的拜帖。”
“就说蜀地卢家,想送他们一程。”
卢长青打探清楚了这一队镖师的所有细节,几乎已经明白了。
誉王应该就藏在那处铁箱子里面。
镖师押送。
铁箱子掩人耳目。
誉王藏身其中。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卢长青心里暗暗点评道,
“但是这办法,还是不够天衣无缝,这些王府的侍卫,差了些,被我的人找到了。”
他虽然赞叹这个办法。
但对自己的手段和智慧,则更加得意。
因为,他识破了这个办法。
他是第一个找到誉王的。
这功劳。
也会最大。
“公子,总镖头请您上二楼。”
稍许之间。
上去送信的魁梧汉子便是回到了卢长青身边,他点了点头。
点头的意思。
是安全。
汉子借着送信的功夫,已经观察了客栈的全貌。
除了那几名镖师。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江湖人士。
而那几位镖师。
显然不会动手的。
因为他们不想暴露。
所以。
里面安全。
卢长青点了点头,跟在魁梧汉子身后,走进了客栈。
然后,一主一仆便是走向了二楼。
这伙人住的还不错。
天子一号房。
……
“在这里?!”
卢长青等人进入客栈的同时,在这客栈的外面,有一个沿街叫卖的小贩,正盯着他们。
这个小贩一身粗布衣。
肩膀上背着个货担。
见到卢长青等人进入了客栈,饱经风霜的幽黑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
几乎是掩饰不住。
他已经顾不得叫卖了,飞快地拎着扁担,朝着远处跑去。
他是王家地人。
不是王秉义的人。
而是王氏的人。
王氏这些年虽然不管理王家了,但是从来没有放手过权柄。
她一直都知道。
任何人都信不过。
她当年能杀了自己的丈夫。
她儿子,有朝一日,也有可能背叛自己。
所以。
她一直都有自己的一套人,潜伏在固城的各个地方。
盯着这固城的一举一动。
也不断的传递来自于长安城的消息。
包括陛下的消息。
有些人。
就连她身边的那位老丫鬟,也不知道。
当然。
这个货郎,老丫鬟还是知道的。
也是老丫鬟派过来盯着卢长青等人的。
就是要借着他们。
找到誉王。
果然。
不出所料。
双方见面了。
货郎飞快地消失在了街道地尽头。
……
在街道的对面。
还有一间小小的饭馆。
不是很大。
人也不多。
里面坐着一个和尚。
脸色有些蜡黄,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面庞上带着萧索,还有一些明显的皱纹。
他穿着破旧的袈裟。
正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一处桌子旁,吃着午饭。
如果乍一看的话,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和尚。
苦行憎。
但若是仔细看,则是会发现,这和尚面容轮廓之间,有几分誉王的线条。
不过非常的不明想。
但若真的能够贴近到这和尚面颊之前去看的话。
则是还能够发现,那隐藏在脖颈之处的,一丝非常不易察觉的皮屑。
那是易容产生的。
一般都看不见。
只有靠近和尚面前,仔细看,才能够发现。
午饭很简单。
有一叠花生米。
三个馒头。
还有一碗清淡的汤水。
这是和尚化缘得来的。
和尚,自然是假扮誉王的陆行舟。
他在这里。
是为了观察一下。
这里的情形。
镖师露出了马脚,会引诱出谁来呢?
王家的人?
还是这固城里的哪个势力?
刚刚上去的那位公子,又是谁?
他目前还不清楚。
因为。
按照计划,任何黑衣卫,都不能直接和他接触。
但是,稍许之后。
黑衣卫假扮成的总镖头,会送那些人出来。
然后,那人会给陆行舟,也就是这个誉王,一些暗示。
暗示出这些人的来历。
“白君曰这个老头,还真是厉害。”
“这一环又一环。”
“如果不是咱家提前有所知晓,都得被他耍的团团转!”
陆行舟抓起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一边慢慢咀嚼着。
一边念道,
“阿弥陀佛。”
第一百七十六章天润客栈2
“如果只是把驿站里的人耽搁几日,就算暴露了,也不会对王家有什么影响的。”
“还能换取通江,以及卢家的支持。”
“怎么着都不算亏。”
光顺着窗户照耀在屋子里。
王秉义坐在桌子前,一边轻轻的搓着手,一边喃喃自语。
他刚刚已经吩咐了手下。
带着几个人,还有一些银子去一趟驿站。
争取把还在休息的几个官差,东厂的番役,都给留下来。
那些药,耽搁一两日,应该不成问题。
“大少爷。”
就在王秉义心中盘算的时候,这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苍老,熟悉的低沉。
还有熟悉的让王秉义心里发紧的压抑。
那是母亲院里的老丫鬟。
王秉义也该称呼一声赵姨。
“她不伺候娘亲,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
王秉义皱了一下眉头,把一杯茶全部喝光,然后便是急忙推门走了出去。
“赵姨,我……”
哗啦!
王秉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门口的两侧突然是窜出来了两个中年汉子。
他们不由分说。
分别抓住了王秉义的左右肩膀,然后猛地用力。
噗通一下子。
就把王秉义给按在了屋门正对着的柱子上。
两个人明显都是练过武功的。
这力气不小。
王秉义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赵姨,你这是……干什么?”
王秉义脸色发青,怒声咆哮。
“老夫人说,大少爷犯了忌讳,以后就关到后宅里,负责给王家传宗接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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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出来丢人了!”
赵姨捋了一下额头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失望的说道。
她其实还是笔家照顾王秉义的。
王秉义刚下达了那些没脑子的命令。
她就立刻带人把王秉义抓了。
也把那些去驿站的人给控制住了。
并派人去驿站,给东厂番役还有大理寺总捕送去了银两以及几粒补身体的丹药。
以支持他们一路追捕誉王。
她制止了王秉义犯错。
这样。
也不至于彻底惹怒了老夫人,真的除了他。
但赵姨却真的有些失望。
王秉义,竟然就这么简单的上了卢长青的当。
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他王家阻挡了东厂番役,大理寺总捕,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陛下能放过他们?
陛下如此信任王氏,却被王氏的儿子给坏了大事。
可想而知。
这王家,最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卢长青那是故意把王家做刀使用,然后又想害了王家,接管王家的地盘呢。
王秉义竟然一点都没有防备。
实在是枉做了这些年家主。
让人失望透顶。
“你说什么?娘她怎么……”
“你这个臭婆娘!你要干什么?你敢假……”
王秉义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也一直以为。
自己的娘,也就是那位老夫人,已经不理外面的事情很久了。
他不相信这一切是娘做的。
他以为是赵姨,打着娘亲的幌子,想要霸占王家的产业。
他眼睛一蹬,眼瞳里面冒出了血丝。
就压破口大骂。
啪!
赵姨没等他开口,一个耳光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赵姨也是练过武功的。
除了是王氏的丫鬟,也是王氏的保镖。
武功也是入了气境后期。
这一巴掌。
她可没有给王秉义留面子。
一巴掌下去,后者感觉脑袋像是被铁锹给砸了一下,嗡地一声。
整个人都迷糊了。
他眼冒金星。
鼻子里,嘴角,也都是流淌出了鲜血。
“带下去!”
赵姨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着两名汉子吩咐出声。
“是!”
两个汉子没有迟疑。
押着王秉义走向了后宅。
王秉义满脑子都是晕晕沉沉地,这一路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来人。”
“去天润客栈。”
赵姨解决了王秉义,又对着院子外面吩咐道。
哗啦啦!
哗啦啦!
瞬间地功夫,院子外面出现了几十个人。
有年轻的后生,肩上挑着扁担。
有年迈的老者,手里拿着锄头。
还有双臂缠绕着铁圈的壮汉,一身肌肉峥嵘。
也有头上戴着头巾的妇人。
等等。
这些人,都是王氏这些年慢慢养起来的。
花了银子,也花了心思。
这些人。
大部分都是要活不下去的。
或者贫困致死,或者得罪了乡绅官员,要被诬陷致死,或者是被土匪抓了,或者被青楼里的老鸨给抓了等等。
总之。
都是在最危难的时候,被王氏救了下来。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知恩图报。
但大部分,都成为了王氏的死忠。
这些人。
是那大部分里面的一部分。
大概一半左右。
他们都是有武艺在身的。
这次得了王氏一句话,便都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过来豁命。
他们的命就是王氏给的。
还给王氏。
也在所不惜。
“是!”
众人纷纷拱手,护卫在了赵姨的左右,浩浩荡荡朝着王家之外奔去。
同一时刻。
在固城府衙里。
王氏见到了这固城的父母官。
一府的府尹。
罗照清。
当年,罗照清还是个书生的时候,进京赶考,遇到一场大雨。
他身体孱弱,就得了重风寒。
差点儿死在固城的驿站里。
是王氏。
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给了他上京的盘缠。
罗照清后来科考高中。
做了外地的县令。
一路靠着功绩,升迁到了府尹的位置。
然后,就留在了固城。
配和王氏。
此刻。
罗照清看着年迈的王氏,拄着拐杖,亲自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没有犹豫。
当场跪下。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王氏已经多少年没有离开过王家的府宅了。
今日。
突然出现。
必然有大事。
不管是什么事情。
罗照清都不会拒绝。
他欠王氏的。谷
另外。
他也知道。
王氏和陛下之间的关系。
他必须。
以命相侍!
“带着你衙门所有能动手的,把天润客栈给围了。”
王氏将拐杖重重地在青石板地面上戳了一下,道,
“里面,可能有誉王,还有他的同党。”
罗照清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冷冽。
“明白!”
他拱手,然后起身,飞快地就朝着衙门外跑了出去。
王氏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下台阶。
走向衙门外。
当他出现在门口地时候。
罗照清已经聚集了百十来个汉子。
都是固城府衙地人。
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
能拿得出手。
“老夫人,能拿得出手的,就这些了。”
“您一句话,我们的命,都能给您豁出去!”
罗照清再度拱手。
声音诚恳。
“出发。”
王氏声音虽然轻,但里面却又难以掩饰的威严。
哗啦!
王氏上了王家的马车,一众人马,则都是跟在了他的身后,浩浩荡荡朝着天润客栈涌去。
……
“卢家愿为誉王殿下开蜀中之路。”
天润客栈里面。
卢长青正和誉王的黑衣卫首领进行交流。
卢长青很直接。
把自己的来历,还有条件,都迅速的,简单明了的,讲给了对方。
“卢公子倒是快人快语。”
黑衣卫假扮的这位总镖头,挠了挠脸上的络腮胡子,笑着道,
“心意某先替王爷领了。”
“但具体事宜,某还得请示王爷,才能够给你回复。”
“抱歉了。”
总镖头本就不是专门和谁谈判的。
他就是要把人引出来而已。
现在目的达到了。
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王爷那边,什么时候能给卢家消息?”
卢长青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但是,他不能等太久。
王爷马上就要入汉中,要在对方进入汉中,进入卢家的地盘之前,把条件谈妥。
否则,卢家就会被动。
“今晚上。”
“某会派人去卢公子那里,把王爷的回信告知,您看如……”
总镖头拱了拱手,那黝黑的脸庞上泛着憨厚,还有低沉,正想给卢长青一个回复。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
这脸色陡然一变。
哗啦!
变色的不只是这位总镖头,还有卢长青身边的那位魁梧的汉子。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刀。
然后紧张的看向了彼此。
“怎么回事?”
两边都同时怀疑对方。
还是卢长青稳妥一些,按住了身边护卫的刀,然后又飞快地跑到了窗前。
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他看到了外面的那些情形。
然后,脸色顿时一白!
他身后的那名黑衣卫假扮的总镖头,也是看到了这一幕,然后忍不住骂了一声。
“该死!”
“暴露了!”
此时此刻。
天润客栈外面。
已经完完全全的被衙役捕快,还有王家的那些人,给包围了。
前后左右。
这客栈一共有三个出口。
全部被封死。
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而在这客栈的正门之处。
固城的府尹,王家的老夫人,正一脸森冷,站在对面。
两个人的身后,甚至有十来个弓弩手。
这是王家私自圈养的。
以前从没有暴露出来过一次。
因为弓弩乃朝廷禁忌的杀伤力极大的兵器。
寻常民间,是绝对不允许拥有的。
王家虽然后台硬。
但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个普通的家族而已。
所以,这弓弩,只能隐藏着。
但今日这种情况。
再藏着。
就没有意思了。
数十道黑色的弩箭,带着阴森和杀意,指向了客栈里面。
弩箭恶头部。
尖锐。
锋芒毕露。
咄!
王氏将拐杖在地上用力的戳了一下,发出咄咄的响声。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
站在了客栈的入口处。
冷声道,
“誉王府的人,卢家的人,我不想和你们浪费时间,也不想浪费口舌。”
“我只给你们一个选择。”
“束手就擒。”
“不然,三个数后,我带人杀进去,鸡犬不留!”
王氏说完,又是用力的戳了一下拐杖。
红楠木的拐杖。
本身重量就极沉重。
在加上王氏这么用力一砸。
直接把地上那薄薄的青石砖给砸碎了一块。
隐约还有点石屑飞了出去。
哗啦!
她的话音落下。
那些护卫们,还有那些罗照清带来的衙门里的所有的捕快。
也都是乌央乌央的冲向了客栈大门。
两名持刀的汉子。
更是用刀柄对准了屋门。
准备王氏一声令下,直接就破门而入。
“冲出去!”
客栈里面。
黑衣卫假扮的镖头,还有那卢长青,彼此对视了一眼。
眼中都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凝重。
束手就擒?
不可能的!
这事情涉及谋反。
怎么说都是死路一条!
谁也不会熟手就擒的。
只能!
杀出一条血路!
“卢家的条件,我代王爷答应了!”
“若是能入汉中,请卢家接应王爷,只要王爷回了滇南,定会助卢家一臂之力,出蜀地,入中原!”
手握飞蝗刀,那名脸上带着络腮胡子的总镖头,沉声说道。
“一言为定!”
卢长青也是大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生死有命!”
砰!
两个人几乎同时,劈开了那客栈二楼的窗户,然后掠向了街道。
紧随其后的。
便是卢家的护卫,以及那几名黑衣卫。
杀气森然。
“拦住他们!”
“一个也不能走!”
王氏,还有罗照清,也是同时大喝出声。
第一百七十七章老刀
咻!咻!咻!
卢长青等人从二楼窜出来的瞬间,王家的那些弓弩手,就已经有了反应。
数道弩箭直接朝着他们射了过去。
砰!砰!
为首的黑衣卫实力不俗,直接以飞蝗刀横扫。
将射在面前的弩箭全部都震开了。
但那卢长青却差了些火候。
噗!
一道弩箭直接射在了他的右肩,整个人哀嚎一声,从半空之中掉了下来。
哗啦的一下子,把客栈墙角的那处卖胭脂水粉的摊位给砸的粉碎。
“少爷!”
护着卢长青的那名壮汉见状,脸色顿时一沉,直接就冲了过去。
护在了卢长青身旁。
他左手把卢长青搀扶起来,右手挥舞着刀,不断把抵挡着那些冲上来的衙役,捕快,以及一些王家护卫。
同时,拉扯着卢长青朝脚落后退。
砰!砰!砰!
而同一时候,那几名假扮总镖头的黑衣卫,则是已经和王氏的高手纠缠在了一起。
飞蝗刀,外加铁布衣。
都是玄机阁耗费了无数的珍稀材料所制作而成。
前者锋锐无比。
后者刀枪不伤。
让这几名黑衣卫如虎添翼。
嗤啦!
眨眼间,一名黑衣卫以肩膀硬抗了一名货郎的扁担但,然后又是一个转身,飞蝗刀脱手而出,直接绕着这名货郎的脖颈旋转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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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黑衣卫用力一拽,飞蝗刀又借着刀柄上的机关弹簧,飞回到了手中。
然后,这名货郎的脑袋,就离开了身子。
一蓬鲜血飞溅。
“用些脏的,别浪费时间,抓誉王要紧!”
眼看着对方龙精虎猛,王氏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罗照清,吩咐道。
“好。”
罗照清也是明白王氏的意思。
飞快地对着身后一名总捕头嘀咕了两句。
那人退下。
很快,那位总捕头已经是准备妥当,然后吹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哗啦!
号角声响起的瞬间,这些正在和黑衣卫们厮杀的护卫,衙役等等,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后方暴退。
一眨眼的功夫,客栈门口,只剩下卢家几人,还有那几名黑衣卫。
他们面面相觑。
有点没反应过来。
咻!咻!咻!
这时候。
王氏等人所在的方向,突然又是射出来了一道道的弩箭。
破风声凌厉。
刺的人耳膜都微微生疼。
“就凭这?”
黑衣卫们面色不屑,纷纷挥刀。
他们可都是气境高手。
最差的也是气境中期的实力。
这些弩箭。
不是真正的军中劲弩。
威力并不是很强。
伤一些普通江湖人还可以,想要伤他们,可就差了些。
砰砰砰!
随着冷喝声落下,几名黑衣卫纷纷挥刀劈向弩箭。
那名为首的黑衣卫,甚至替受伤的卢长青,也挡了一支。
噗!噗!噗!
然而,当他们的刀劈在弩箭的时候,这弩箭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倒飞出去,而是直接炸开了。
一团团绿色的粉末,带着腥臭的味道,从里面飞了出来。
“不好,有毒……”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谁也没有想到,王氏,还有这一手。
而且,连衙门的人也配和着。
真脏啊!
“快撤……”
绿色的烟雾在原地炸开,飞快地把这些黑衣卫,还有卢家那两人包围了起来。
他们纷纷捂着鼻子,想要冲出去。
但下一瞬间。
一个个又捂着眼睛惨叫了起来。
“啊……我的眼睛!”
“啊……好疼!”
“疼死我了!”
所有人,都蹲在了地上,或者是在地上打起滚来。
连兵刃也都丢在了一旁。
这毒,根本不是伤人的。
而是伤眼睛的。
王氏特有的一种毒,见效极快。
一般人根本防不胜防。
“全都抓起来!”
眼看着所有人都被毒制住,王氏冷冷的把拐杖戳了一下地,冷声哼道。
“是!”
王家的护卫,固城府的衙役捕快等等,飞快地冲了过去。
他们提前都用药水洗过了眼睛。
根本不怕这毒。
三下五除二。
就把所有的人都给抓了,一个没逃掉。
“手筋脚筋全都给挑断了,以防万一。”
“剩下的人,去客栈里面,搜寻逆贼!”
王氏果断下令。
狠辣。
而且干脆利索。
噗!噗!噗!
赵姨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刀飞快横扫,也就是片刻的功夫,把所有的黑衣卫,还有卢长青等人,都给废掉了。
手筋脚筋挑断。
任凭他再厉害,也走不出这固城一亩三分地儿。
哗啦啦!
哗啦啦!
随后。
一众人也是将客栈里封存着的那个铁箱子,给搬运了出来。
然后放在了王氏等人面前。
“给我劈开!”
王氏目光里闪烁着冷冽寒芒,冷声吩咐道。
瞬间,几名王家的护卫冲上前去,他们取了黑衣卫的飞蝗刀,直接就朝着这些锁头上劈了过去,砰的几声,火光飞溅。
那锁头哗啦啦落地。
嘎吱!
两名护卫把沉重的铁箱盖子打开。
王氏,罗照清,还有赵姨等,一些知道原委的人,都紧张而期待的朝着箱子里面看了过去。
然后,所有人都是脸色突然苍白。
铁箱子里。
什么都没有。
只有。
一些石头。
……
驾!驾!驾!
一队人马,以最快的速度,从固城的南门呼啸而出。
他们有东厂的番役,也有大理寺的总捕。
刚刚。
天润客栈一战。
本以为会将逃出长安城的誉王给抓捕归案。
但却根本没有见到誉王的影子。
形势一下子变的更加紧张。
东厂的人,大理寺的捕快们,连夜赶往下一站。
石泉。
他们要尽快和那边的人打好招呼,将所有可用的人手组织起来。
寻找誉王的踪迹,围捕誉王。
绝对不能够让后者逃回滇南!
而此时。
王家。
气氛十分压抑。
黄昏地光,从这西面慢慢地投射过来。
天边的火烧云好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在苍穹上辉煌的燃烧着。
整个固城,包括着王家。
都被染成了红色。
后宅里。
不断地传来王秉义愤怒地咆哮声,还有摔坏东西地声音。
显然,他正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而在这前院的厅里。
王氏,还有赵姨,以及罗照清,三个人,正一脸凝重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我派人了解了,那一队镖师,是昨天才进的固城。”
“他们肯定和誉王是一伙儿的。”
“那就说明,誉王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固城。”
赵姨眯着眼睛,额头上的花白头发因为之前的交手,而变的有些凌乱。
但是她顾不得收拾。谷
只是在皱着眉头。
思考。
誉王到底能够藏在哪里呢?
出城了?
或者从没有进城?
“我已经派衙门的人四处寻找了。”
罗照清叹了口气,面上的情绪显然有些无奈,道,
“但是我几乎搜查了所有进城的人,所有显眼的那些人,都没有找到誉王的线索。”
“我怀疑他真的可能就没进固城。”
“说不定,就是这些黑衣卫进来试探的……”
那么大的一个王爷。
如果进了城。
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没那么简单。”
王氏脸上的皱纹,也是已经完全的簇在了一起。
她总觉的哪里出了问题。
或者是疏忽了什么。
但是。
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灯下黑?!”
突然,王氏那佝偻的后背,猛地挺了起来,一双被皱纹环绕的眸子,也是突然之间迸射出了亮光。
“灯下黑!”
“灯下黑!”
王氏右手食指用力的戳着桌面,一下一下的戳着。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大概十来遍以后。
她突然用力的一拍桌子,然后冷笑道,
“我知道了!”
“罗府尹你说的没错,那些镖师,肯定是诱饵。”
“让所有人都以为,誉王已经逃出了固城,或者根本没进固城。”
“人们都去外面追捕。”
“到时候,固城就是最安全的。”
“他这一手灯下黑,玩的厉害!”
……
说到这里,又是迟疑了稍许。
王氏脸上的皱纹都是慢慢的绽放开了,她冷笑着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咱们的誉王,现在,很有可能在我王家的某个地方!”
既然对方玩了这一手灯下黑。
那肯定要玩到极致。
在固城里面。
最不容易被人们怀疑的地方,是哪里?
自然是王家。
还有府衙。
府衙,目标太明显。
而且一般的人根本不容易混进去。
所以,不成立。
那就只剩下王家了。
王家。
哪里能够供一个外人藏身呢?
王家府宅之内。
王氏自认为掌控全局,应该不会让这么一个大活人进来。
那就是府宅之外。
而满足这些条件的地方。
倒是有一些。
王家捐赠的义庄。
王家建立的私塾。
王家救助乞丐穷苦的施粥棚。
还有。
王氏捐赠的那处慈念阁。
这些地方。
都是有王家标签的地方,很容易被人忽略。
而且,又是非常容易混进去的地方。
“赵烟。”
迟疑了一瞬间。
王氏猛地扭过了头,看向赵烟吩咐道,
“立刻把所有王家在外的义庄,私塾,粥棚,还有念慈阁,这几日入住的人给我调查清楚。”
“一共有多少人,还有来自于哪里等等。”
“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详细的信息!”
“是!”
赵烟飞快的离开了这处议事厅。
“老夫人,您……”
罗照清听着王氏的这些命令,恍惚了一下,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他站了起来,道,
“下官这就去调派人手,让那些家伙随时待命!”
“好!”
王氏点了点头。
罗照清也离开了。
……
一个时辰之后。
赵烟把所有的信息都拿到了王氏的面前。
以王家的力量。
还有王氏在外面安排的那些人手。
获取这些消息。
易如反掌。
更何况,也就只是这一两天的时间而已。
这些地方,进去的新人也并不是很多。
大概只有十几个。
获取他们的消息,更是简单。
王氏一页一页的扫过。
大部分人。
都被迅速的排除了出去。
因为他们的时间,地点,都是对不上。
有些,根本就是固城内的人。
绝对不可能是誉王。
很快,就只剩下了念慈阁里,那个新来的和尚。
时间对的上。
一日前。
入的固城。
然后,入的慈念阁。
他手里拿着的通关文牒,也对的上。
是来自于长安的。
而且,据报信的人所讲。
这个和尚,还曾出现在天润客栈对面的小酒馆里面。
那么!
基本上。
就是这和尚无疑了!
“通知罗府尹,把念慈阁前后的两条街,全部封锁。”
“任何人不得出入!”
“带上咱们王家所有的,练过武功的,无论是护卫还是护院,又或者是外面那些隐藏的家伙。”
“一个不剩。”
“全去慈念阁。”
王氏起身,走向庭外。
满头的白发随风舞动。
而她的身后,赵烟,则是紧跟上来,然后,将一柄月牙形的弯刀。
送到了王氏的手中。
这是王氏年轻时候用过的刀。
红月!
杀人无数。
但自从王氏嫁入王家,便基本上封刀了。
只有,后来,王氏亲手杀夫君的时候,用过一次。
这一次。
赵烟把刀重新递到了她的手中。
“吃斋念佛多年,忒的没意思。”
“还是这握刀的感觉舒服。”
“今日,老朋友,陪我,为陛下斩一斩奸佞!”
王氏抚摸着熟悉的刀鞘,右手的拇指突然一挺,弯刀从刀鞘里面掠出了半寸。
一缕红芒逸散。
此乃珍稀异常的红砂玄铁所打造。
形似月。
刀芒为红。
故称之为红月。
这柄刀。
当年也是在江湖上,闯下过赫赫威名的。
握着这柄刀。
王氏那佝偻苍老的身上,也是有着无形的气息,席卷而起。
灰袍猎猎。
白发张扬。
她的眼中,迸射出一种特殊的,掩饰不住的峥嵘。
好似一柄尘封多年的老刀。
重新出鞘。
第一百七十八章更进一步
已经入夜了。
固城进入了新的灯火通明。
白日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虽然刺激,但并不会影响这些喜欢在夜里出来晃荡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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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影响整个固城的运转。
王家的人,衙门的人,在王氏和罗照清的带领下,也是慢慢的靠近了慈念阁。
官府的人除了那位总捕头,实力都不是很强。
只能够负责外围的封锁。
王氏则带着王家护卫,还有赵烟,出现在了慈念阁的门口。
周围有些安静。
再加上被封锁的缘故,基本上没有人靠近。
只有零星的灯光。
还有这慈念阁里传来的一些诵唱经文的声音。
所有的王家护卫,都握着兵器。
严阵以待。
“你们在这里候着。”
“老身先进去会会这位王爷。”
王氏说道。
如果这次推断不错的话,那稍后所见,就是真正的誉王了。
对于这个意图翻天覆地的王爷。
王氏也是有几分好奇。
同时,她先一步进去,有探探虚实的意思。
真正的誉王身边,恐怕就不是那些黑衣卫了。
很有可能。
陪同着真正的高手。
如果是这些护卫进去,难免死伤太多。
王氏,自己也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之任脉,半步入了先天的高手。
料想能抵挡些。
“奴婢陪着您。”
赵烟往前两步,跟在了王氏身旁,手中拎着的那柄刀,也是微微出鞘。
“陪着我做什么?我若是出不来,你难道能帮上忙?”
王氏洒脱一笑。
带着刀鞘的红月刀,轻轻的在赵烟的刀柄上砸了一下。
将后者的刀又砸回了刀鞘。
“候着。”
“把要你准备的那些东西,都给准备好。”
“如果我出不来,就把整座慈念阁给端了,一个不留。”
王氏的眼神儿里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森然。
然后,大步流星朝着慈念阁的入口走去。
赵烟拱手,道,
“是!”
随后,她又是和罗照清对视一眼,然后退了下去。
她去安排手下了。
王氏刚才交代的,是一些很剧烈的毒。
这种毒比之前那种伤害眼睛的毒更剧烈,杀伤力也更加的厉害。
如果……
就把毒粉射进慈念阁。
把整个慈念阁都给毁了。
保护誉王的高手,哪怕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中了毒的情况下,再带着誉王逃掉的。
但,这是最后的办法。
王氏先行一步。
怕是,也不想毁了慈念阁,不想害死太多的无辜。
嘎吱!
王氏以刀柄推开了慈念阁的大门。
大殿里那微弱的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外面的风,也顺着门口敞开的缝隙,吹进了大殿里。
佛像下。
烛台上的火苗摇曳了起来。
燃香上的火星,也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大殿里念经的四五个和尚,都是听到了动静,纷纷诧异的回过头来。
只有一个和尚没有动。
那就是陆行舟。
做为入了先天的高手。
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也听到了那些声音。
他能够猜到。
王氏,还有衙门的人,已经追过来了。
他心里有些惊叹。
如此天衣无缝,瞒天过海的计划,竟然能有人识破?
看来。
这小小固城里面,也是藏龙卧虎啊。
“王爷,让您久等了。”
王氏看着那个不动如山的瘦削背影,笑着,拱了拱手。
“阿弥陀佛,这位……”
陆行舟没有说话,另外一位年纪大些的僧侣,站了出来,想要说些什么。
但,被王氏打断了。
“大师,还请移步。”
“凡俗之事,不该扰佛门清净。”
几个和尚哪里是什么大师。
真正的大师。
都在少室山,金刚寺等那种香火旺盛之地,开坛讲经。
或者隐居在深山老林,修苦行之道。
怎么会沦落到吃不上饭,来慈念阁讨一份斋缘。
说到底。
是无用的和尚。
他们刚见到王氏这样子,已经吓的不行,再听到这话,更是面露惊恐。
纷纷退了出去。
哗啦!
刚走处慈念阁的大门,又是被衙门的人冲上去,给按在了地上。
一个也不能放过。
王氏依旧站在原地。
风吹的她那银白的头发微微飘荡。
衣袂猎猎。
只有手中的红月刀没有动。
“阿弥陀佛。”
陆行舟没有转身,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贴金的佛陀大像,道,
“老夫人吃斋念佛多年,本该心净目清,看不到这凡俗纷扰了。”
“为何还要迈出来这一步?”
王氏轻轻的笑了笑,右手慢条斯理的在红月刀的刀鞘上抚摸而过。
感受着那些起伏的纹路。
她笑道,
“吃斋念佛,归根到底,求得是清净。”
“但这世间,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声音,扰老身清净。”
“只有先除了这些,才能得真清净。”
锵!
一声轻响,王氏手中的红月,出鞘了。
殷红如血的光芒流转。
其中一道反射的光,射在了陆行舟面前的佛台上。
好似真正的血。
“哈哈……老夫人好解释。”
陆行舟也是大笑了起来,那身上的破旧袈裟无风自动,
“但,老夫人怎么就认为本王是那该除之人?”
“而不是朝中坐着的那位?”
说话间。
陆行舟站了起来。
然后转过了身子,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璀璨如星辰的光,盯着王氏。
眼神慑人。
“王爷贤名,天下皆知。”
“但王爷却依旧不及陛下。”
王氏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陆行舟走去,靠近。
每走一步,她那佝偻的身子,就挺直了一些。
每走一步,她那一双浑浊的眸子,就更亮了一些。
待到陆行舟面前时,她铿锵有力的道,
“若是陛下在王爷的位置上,他断然不会谋反。”
“他会像徐北鸣徐公一样,窝在王府里,永不露面。”
“只有大厦将倾的时候。”
“那些人才会站出来。”
“王爷您!”
“终究还是爱权势地位,大于这天下苍生,黎民社稷。”
“老身,说的没错吧?”
最后一句话落下,王氏手中的红月,已经轻轻的抬了起来。
锋锐毕现。
无形的刀意,也是从她的眼睛里,从她的面容上,从她的身上,从她的手中,逸散而出。
一下子。
好像将陆行舟所有的气机都封锁了。
这一刀。
虽然还没有出,但这气势却已经达到了巅峰。
王氏这辈子的巅峰。
“老夫人这一刀。”谷
“意味深长啊。”
陆行舟身上依旧平静,但这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三言两语。
他已经探出了这位王家老夫人的心意。
巾帼豪杰。
宝刀未老。
不虚此行。
“老身这一刀,替天下斩,替万民斩,替陛下斩,奸佞!”
王氏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她的眼睛更加的明亮。
往日的浑浊和老态龙钟带来的那种迟暮,在以更加迅速的速度消失。
她身上的气息。
也是越来越盛。
越来越强。
好像。
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柄刀。
一柄不世的刀。
要斩断眼前一切污秽。
咔嚓!
她脚下的青石板,颤动了一下,然后裂开了。
裂纹朝着四周蔓延。
好像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噗!
距离她不远的两块蒲团,被那凌厉的刀意和劲气所震,直接出现了裂口,草絮纷飞。
蒲团也滑到了远处。
呼!
甚至,连佛台上的香火,也是一下子,被吹灭了。
大殿里。
一瞬间,陷入了莫名的死寂。
以及黑暗。
咻!
在这黑暗降临的一瞬间,王氏出刀了。
她的刀。
很简单。
也很直接。
就是这么直直的朝着陆行舟的脖颈扫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花哨。
看起来。
像是一个孩童,在玩闹般的耍刀。
就是一个不懂刀的人。
但是。
实际上。
这一刀却无与伦比。
这一刀挥出的时候,天地的死寂,光影,都是瞬间支离破碎。
陆行舟耳边传来了无数的刀风之声。
他的眼前,也看到了无数的刀芒。
刀意所在。
刀锋所在。
刀芒所在。
四面八方。
全部都是王氏的这一刀。
陆行舟躲无可躲。
“哎。”
他轻轻的叹了一声,然后,动了。
这一刀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躲无可躲。
但对于陆行舟来说。
却可以躲。
他的身子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在这方寸之间闪烁,摇摆,晃动。
一道道的刀意,刀芒,刀气。
都是不断地擦着他的身边掠过。
砰!砰!砰!
刀意落在了佛像上,佛像上贴着的金皮直接裂开。
露出了里面的灰色泥土。
刀芒落在了远处的墙壁上,墙壁上出现了裂口。
飞溅出了漆皮。
刀气落在了大殿的石柱子上,上面被斩出了裂纹。
碎裂的石头哗啦啦坠落。
蒲团裂了。
供奉着佛像的供桌裂了。
香炉裂了。
就连陆行舟的袈裟袍子,领口,袖口,还有胸口的位置,都出现了裂口。
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衣衫。
不过。
直到这一刀结束。
所有的光影都消失。
也并没有真正的伤到陆行舟。
呼!呼!呼!
王氏累了。
她握着红月,左手扶着还没有倒下的佛台,大口大口的喘气。
白发垂下来。
贴在了脸颊上。
将那些皱纹映衬得更加深刻。
她抬起头。
看着站在对面,依旧面带笑容的和尚,一时间有些恍惚。
誉王的武功,如此之高吗?
“你……不是王爷!”
“他在哪里?”
恍惚了一瞬,王氏反应了过来,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愤怒,还有悲凉。
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没有找到真正的誉王。
只找到了他的护卫。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陆行舟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笑着道,
“王爷,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呼!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陆行舟又一次动了。
他出现在了王氏的面前。
也出现在了王氏的身侧。
又出现在了王氏的身后。
他的身影好像是将王氏给包围了。
他的笑。
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
出现在了王氏的四面八方。
“你……”
王氏大惊失色,意图举刀。
但她刚抬起了右手,就觉的手腕被轻轻的划过,手里的刀,直接掉了。
她又转身,想用左手以掌还击。
但左臂的位置。
被人点了一下,一瞬间就变的酥麻,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的腿。
她的腰。
甚至还有她的丹田。
几个关键的重要穴位,也都是瞬间被人点住。
一下子。
她所有的内力,都是被封印在了一处。
她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憋屈感。
而丹田处,也是开始传来了肿胀的痛苦。
那种感觉。
就像是,她的内力,要汹涌而出。
而她的所有经脉,却都被堵住了。
无路可走。
只能越来越涨。
啪!
王氏心中恍惚的时候,陆行舟又是一掌,拍在了她的头顶。
王氏身子一颤。
就坐在了地上。
而且因为被陆行舟操控的缘故,她还是盘膝而坐。
“老夫人,这一刀,若是能再进一步。”
“才是完美!”
陆行舟最终停在了王氏的对面。
他的右手掌心,正对着王氏。
掌心里面。
是一枚令牌。
金色的鹰鱼令。
东厂督主的象征!
第一百七十九章后会有期
“金鹰鱼?”
王氏看着那枚在陆行舟掌心里握着的令牌,眼睛陡然间瞪大。
不可思议。
甚至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这样?
这位誉王殿下,竟然不是誉王殿下,而是东厂督主?
恍惚之间。
王氏心头闪过了无数的可能。
虽然,她依旧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很多事情,但她却基本上明白了大概。
誉王应该已经被抓了。
这一遭。
东厂督主假冒誉王入滇南,是为了引动这天下宵小,让他们露面。
也是为了,试探这天下人,有几分是真正的忠于陛下。
这是试探。
也是引诱。
王氏明白了。
然后她又是忍不住的笑了,脸上的皱纹,也是陆续地绽开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地笑。
想来。
陛下无恙。
想来。
这天下,不至于乱。
想来。
她王家,也能无忧。
“老夫人。”
“劳烦快些,咱家还要闯出去呢。”
一张令牌,已经让彼此之间心有灵犀。
陆行舟手腕一翻,金色鹰鱼令已经是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地。
是他手中地两柄刀。
黑白两柄。
袖里刀。
虽然王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外面地那些人,却是不清楚的。
也不能让他们清楚。
所以。
他还是要硬闯一遭。
“好。”
王氏自然明白。
闭上了眼睛。
滔滔内力好似江河奔涌,朝着她那闭塞已久的督脉汹涌而去。
这一遭,她是要破先天之境。
方才。
那一刀。
她领悟了颇多。
那一刀的刀意,那一刀的正气,那一刀的浩然。
是她生平最强一刀。
也正因为如此。
她突然之间,有了入先天的感觉。
陆行舟也看了出来。
此机会难得。
若是入了先天,王氏至少还能再多活个几十年。
这固城,也能再安稳个几十年。
所以。
陆行舟也出手相助。
他以内力将王氏周身经脉全部封死,只留督脉。
迫使王氏所有的内力,全部冲击督脉。
是成是败。
在此一刻。
……
“里面怎么突然间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
王氏突破的时候,这慈念阁外面,赵烟以及罗照清,都是一脸的紧张。
尤其是赵烟,更担心王氏的安危。
后者毕竟已经年迈。
功力虽然还在。
但已经大不如从前。
若是……
她紧张的手心里都在冒汗,跃跃欲试,想要进这慈念阁一探究竟。
“赵姨稍安勿躁。”
罗照清摇了摇头,郑重道,
“老夫人没那么容易失手,她没开口,咱们就暂且不动。”
“叫大家全神戒备便好!”
“也准备好七叶香。”
七叶香。
便是王氏叫他们准备的毒。
其中剧毒的植物叶子配置而成。
这种毒,都是靠味道渗透,比寻常的毒更容易伤人。
“我明白!”
赵烟点了点头。
她也是关心则乱,并不是真的不识大体。
随着她的手势。
那些握着弓弩的护卫们,再度朝着慈念阁逼近了过去。
手里的毒弩,已经都是上好了弦。
蓄势待发。
千钧一刻!
这时候。
轰!
慈念阁里传出了一阵剧烈的波动。
哗啦啦!
那整个阁楼都似乎是微微的摇晃了一下,窗户纸也是哗啦啦响着,陆续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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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窗户,更是连窗框都直接炸开了。
而那紧闭着的大门。
也是嘎吱一声。
从里面被一股劲气给震碎。
化作了无数木屑,翻飞而起。
呼!
那股子气浪吹在了众人的身上。
虽然已经减弱了很多,但罗照清是个没有武功的书生,根本扛不住。
顿时脸色一白。
踉跄着后退了出去。
赵烟一手将其抓住,并护在了身后,然后紧张的看向了那念慈阁里面。
淡淡的光影闪烁。
两道人影清晰可见。
王氏右手握刀。
站在那佛像之下。
红月闪烁。
一身劲气峥嵘。
不知道为什么,赵烟突然间觉的,老夫人给她的感觉,似乎不一样了。
好像,年轻了?
这么远远的看过去,明显少了很多老态。
老夫人的对面。
便是那个和尚。
他安静的站着,双手合十。
看起来慈眉善目。
但是,他的双手掌心之间,却有两柄刀。
像是匕首。
又像是飞刀。
看起来有些怪异。
两个人正互相看着彼此。
王氏的脸上,皱纹好像真的比之前消散了一些,舒缓了一些。
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笑。
方才。
她突破了。
入了先天境界。
整个人都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她是,真正的,入了武学一流的高人了。
这寿元。
再多了几十年,不成问题。
“恭喜老夫人。”
“还请老夫人保住秘密。”
“秋分之时,东辑事厂正式开衙的那一日,咱家请老夫人喝酒!”
陆行舟笑了笑。
然后,分开了双手,将两柄刀同时握在了掌心里。
“一言为定!”
王氏也是轻笑一声。
轰!
两个人同时动了。
一瞬间。
两个人似乎是化作了万千的刀光刀影,在慈念阁里面的那些昏暗的遮掩下,外面的那些人,包括赵烟,都是几乎看不清楚。
轰!
又是刹那的功夫。
这慈念阁里面再度爆发出了低沉如雷鸣的轰响。
紧接着,慈念阁的顶部,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无数的碎裂的砖瓦,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然后又顺着阁楼的顶部坠落。
掉在地上。
哗啦啦的摔成了碎片。
而陆行舟和王氏两个人,则是飞到了半空之上。
咻!咻!
红芒闪烁,不断地逼近陆行舟的面前。
叮叮当当!谷
陆行舟的刀,也是随着双掌的不断挥舞,将那红芒阻断在周身尺许之外。
两人一边在半空之中交手。
一边借着内气腾空而舞。
他们开始逐渐的飞出这些人的封锁范围。
“不好!”
“快追!”
“千万不要让那人跑掉!”
赵烟是懂一些的,她看出了一些端倪,顿时下令。
哗啦啦!
一众王家的护卫,开始朝着两人交战的地方狂奔。
那些弓弩手们,也是陆续地跟上了。
“等等!”
这时,罗照清又是拉住了赵烟,他有些凝重地道,
“赵姨,上面那个,肯定不是誉王。”
“王爷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武功。”
“他可能,还藏在这慈念阁里的某个地方!”
嘶!
赵烟听到这句话,也是猛地反应了过来。
堂堂王爷。
每日有那么多的事情。
还要策划着谋反。
怎么可能有时间修炼武功?
对。
上面那个肯定不是王爷。
是誉王的护卫。
誉王还在慈念阁里面。
“你们进去搜!”
“我带几个人去帮老夫人!”
赵烟把大部分的好手都留给了罗照清,然后自己提刀而起,朝着王氏和陆行舟打斗的方向追了出去。
……
不过。
赵烟的速度,和陆行舟以及王氏相比,差了很多。
毕竟。
后者两人都是已经入了先天境界的。
而且,王氏又是有意送陆行舟离开固城。
这速度更是极快。
两个人在屋檐上,阁楼上,街道的墙壁上,摊位上等等。
甚至踩着人们的脑袋,肩膀。
飞快地掠过。
飞檐走壁。
那些出来热闹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到两个人影在天上飞过。
一个个都是尖叫了起来。
好像是一场盛会。
“都让一让!”
“让一让!”
赵烟刚开始的时候,在地上追逐,很快就是被热闹的人群给阻挡了下来。
她无奈之下。
也是施展了轻功,上了屋檐。
但是,她的内力和王氏以及陆行舟相比,可就是差了很大的火候。
追出去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
不过百丈。
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她一个趔趄,从屋檐上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抬头看去。
王氏和陆行舟已经完全不见了影子。
“可恶!”
赵烟咬牙切齿,即便是依旧疲惫,但却不敢休息。
她强撑着提起了脚步,再度朝着那边狂奔。
她一定要找到老夫人。
……
半个时辰左右。
陆行舟和王氏来到了这固城的城墙之处。
城门自然是已经关闭了。
两个人借着轻功的厉害直接登上了城墙顶部。
夜色,好像是一口巨大的黑色锅底,盖在了头顶。
空中有些乌云。
将星光都给遮掩了下去。
月牙也是若隐若现。
寒风冷冽。
吹的王氏发丝飞舞。
陆行舟身上的破旧袈裟也是猎猎而动。
远处,守城的士兵正在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喧嚣声一片。
“老夫人,告辞!”
“督主请便!”
陆行舟和王氏彼此笑笑。
轰!
陆行舟纵身而起,整个人便是化作了飞鸟一般,朝着城墙之下跃下。
他的身体飞快坠落。
然后沿途的过程中,双手不断地握着袖里刀,在城墙之上划过。
以减慢速度。
他所坠落的方向,沿途都是闪烁着火星。
哗啦!
待稍许之后,他终于是见到了地面,然后双臂上猛地用力。
砰!
两柄袖里刀都是同时插入了城墙之内。
哗啦啦!
哗啦啦!
剧烈的下坠速度,使得袖里刀将城墙的青砖都是给划破。
划出了一道明显的口子。
无数的碎砖块飞溅。
陆行舟的速度也是迅速减慢。
到距离地面只剩下几丈的时候,陆行舟又是猛地双脚一踹城墙,整个人横着朝着远处弹射了出去。
砰!
他像是炮弹一样落在了地上。
强大的撞击力,使得地面上一下子出现了裂纹。
泥土飞溅。
几乎是形成了一圈弥漫的烟尘。
不过。
这是大晚上。
烟尘并没有被人看到。
呼!
呼!
彻底在地上站稳,陆行舟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即便是入了先天。
但从这么高的城墙上坠落下来,依旧是十分危险。
而且消耗巨大。
就刚刚为了缓冲下坠的速度,他丹田里的内力,一下子就消耗了大半。
比和王氏腾空交手还要消耗巨大。
没办法。
人力有时穷。
想要抵抗这自然的规律,只有突破那传说之中的神话境界。
不过。
索性他还是安然落地了。
出了这固城。
呼!
又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陆行舟站了起来。
他转身,看向了那乌黑一片的城墙,在城墙的顶部,那一道身影。
依稀可见。
她周围,也是陆续有着守城的士兵环绕了过来。
呜呜泱泱的。
还能听到他们愤怒的喊叫声。
“哈哈。”
“老夫人。”
“固城王家,这一份地主之谊,心领了!”
“后会有期!”
陆行舟大笑一声,又是转身,飞快的朝着夜色深处掠去。
他走了没多久。
这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哗啦啦!
一队人马,举着火把,策马而行。
朝着陆行舟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煞气升腾。
那是官府的衙役。
以及王家的一些护卫。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誉王跑了。
老夫人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去追。
追到汉中城。
如果还抓不到人,再回来!
当然,这只是王氏做的样子而已。
她站在城墙之上。
右手里的红月刀已经重新入鞘。
风吹着脸颊。
白发飞舞。
她目光里带着笑,自言自语,
“陆公公。”
“东厂开衙,老身定是要敬一杯酒的!”
“后会有期!”
第一百八十章边陲小城
固城的闹剧。
随着陆行舟的消失而收场。
罗照清带着衙门的人,开始收拾残局。
赵烟一脸狐疑,跟在王氏身后回到了宅子。
虽然是半夜了。
但王秉义好像还没有休息。
依旧在这庭院里大喊大叫,像是个疯子一样。
隐约还能够听到女子被吓的尖叫的声音。
应该是他正在对着妻妾发怒。
王氏站在庭院的拱门处,探听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让人把这后院给封锁起来。”
“你去告诉那个孽子,从此以后不得出后院半步。”
“如果他还想活着,就趁着他还能使上劲,给王家再添几个孙子。”
“如果不想,我这当娘的,不介意送他去见他爹。”
王氏真的很生气。
而且也很后怕。
誉王早已经被抓了。
这一路走过来的,是假扮誉王的东厂督主。
这说明了什么?
陛下要有大动作。
如果,王秉义所做的事情,王氏没有阻拦。
那这后果,不可想象。
此事结束,陛下清算,王家这么多年的基业,会直接毁于一旦。
不仅是基业。
还有王家那么多的分支。
恐怕一个都留不下。
可恨这王秉义,被关了起来,竟然还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错误。
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不知悔改。
王氏,实在是。
恨铁不成钢!
当然。
她给赵烟说的那句话,不介意送王秉义去见他的父亲,并不是真的想这样做。
儿子再废物。
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赵烟都能心软,帮他止错,做为亲娘,她又怎么会真的想杀了自己的儿子。
她就是吓唬一下王秉义。
对这个儿子。
王氏了解的很清楚。
这一句话传递过去,后者害怕了,以后应该就能安分了。
为了王家。
只能让他一辈子留在里面了。
王氏叹了口气。
她心里着实有些失落。
卢家。
出了个卢德仁。
千年妖孽。
不管是不是对立面,但都得承认,那个年轻人很厉害。
今日一见陆行舟。
无论手段,还是武功,也都是一等一的天才。
年轻一辈。
不是没有人啊。
但是为什么,王家就没有个能出头的?
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得和这些年轻人动刀动枪!
“哎!”
即便是突破了先天,能够再多活几十岁,但王氏这心里,还是觉的空落落的。
“希望接下来的几十年,能给王家培养出个好苗子啊!”
“不然的话,王家就算被陛下器重,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喃喃自语,走向了自己的宅院。
赵烟依旧跟在她的身后。
虽然赵烟很疑惑。
对慈念阁里的事情也很好奇。
但是她一直都没有问。
她知道王氏的脾气,如果是能够说的,一定会给自己说,如果是不能够说的,肯定就不会说。
一主一仆。
走进了屋子。
赵烟点燃了油灯。
扶着王氏回到了床榻上。
然后,帮她放好的红月刀,又伺候着她开始换掉身上的衣服。
小心翼翼。
不久后。
王氏换上了睡袍,靠在了床榻里。
“还得麻烦你一趟。”
她想了想,吩咐道,
“派咱们的人出去传个消息,今日王家原本要在念慈阁抓捕誉王,结果他身边有高手。”
“誉王依旧不知所踪。”
“其他事情,告知罗照清,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分毫。”
赵烟点了点头。
先是帮王氏把屋子里的灯灭了,然后便小心的退出了屋子。
随着屋门关闭。
屋子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大好的机会。”
“王家子孙里面,到底还有没有能培养的啊。”
“得赶紧挑挑了。”
王氏心里喃喃自语。
一阵疲倦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闭上了眼睛。
……
石泉。
是从固城前往汉中的必经之路。
说是一座城市。
其实,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城市。
它只是一个比一般的镇子繁华一些,人数也多一些,面积也大一些的大镇子而已。
而且它也没有城墙。
整个镇子的外围,都是用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堆积起来的。
这些石头,用来抵抗马匪的冲击。
也用来抵抗风沙的冲击。
按理说。
蜀地气候温暖潮湿。
应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风沙。
但这里是个例外。
石泉位于蜀地的西北边缘,很靠近那一片沙漠戈壁地带。
虽然风沙不是很多。
但偶尔沙漠里刮起了龙卷风暴的时候,这里必然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所以,这里的人们,脸上也都多少带着一些风沙红。
至于马匪。
那确实是经常出现的。
这里基本上属于三不管的地带。
不属于固城的势力范围,也不属于卢家的势力范围,而且靠近着一片戈壁沙漠。
又是行商人蜀的必经之地。
是个天然孕育马匪的好地方。
这周围。
方圆几十里地。
足足有七八股马匪。
他们缺粮少银子了,就过来劫掠一番,大都是打劫那些过路的。
也不怎么杀人。
收够了银子粮食,就再回去。
一进入荒漠戈壁,那就是大海捞针。
官府的人基本上就找不到了。
就算找到。
也得浪费无数的人力,财力,物力。
就算最后剿匪成功。
过不了多久。
又会有新的马匪出现。
恶性循环。
没办法。
这里的环境,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人文环境,都太适合培养马匪了!
于是。
经过多年的发展。
彼此之间慢慢的磨合。
官府和马匪,逐渐就形成了一种平衡。
马匪打劫,不杀人。
只要银子和粮食。
也不会一次性把人都给劫光,给大家都留一些活路。
官府就当作没看到。
不会对马匪穷追猛打,赶尽杀绝。
当然马匪也会为石泉,抵抗一下偶尔来自于戈壁沙漠上的那些狼群。
使得石泉不受野兽的侵扰。
这种平衡。
自从建立起来以后。
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延续着。
无论哪一代官员过来,都不敢轻易的打破。
即便是固城的王家,汉中的卢家。
也不理会。
而无论马匪怎么更迭,也没有人敢轻易打破。
因为一旦打破。
官府就会动真格的,不惜一切代价,抹杀了打破规矩的人。
不仅是官府。
就连别的马匪,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抢夺地盘。
也会对打破规矩的人,下死手。
所以。
多年以来。
大家都算是相安无事。
不过。
随着誉王逃出长安,近日要从石泉经过,前往蜀地,这个消息传出来。
这个沉寂了多年,平衡了多年的边塞镇子。
开始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那些许久没有涌动的暗流。
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
那各路人马。
都开始重新躁动了起来。
毕竟。
但凡是有点儿心思的人,都能够看的出来。谷
这是个机会!
……
黄沙匪。
是石泉镇附近,七股马匪之中,最大的一股。
它们大概从百十年前就存在了。
从第一任大当家开始。
到现在。
经历了大概七位大当家。
但让人惊奇的是。
无论大当家怎么变,这黄沙匪,内部始终保持着稳定。
没有生过任何的叛乱。
也没有生过任何的分裂。
始终如一。
所以。
也就造就了它这么多年当之无愧的匪首的地位。
这一代。
黄沙匪的大首领。
叫程蛮子。
说起来这程蛮子,也是个传奇般的人物。
据说,他是被老当家从狼窝里捡来的。
当时发现他的时候。
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完全就像是一条野狼。
四脚走路。
正撕扯活吃一只沙兔,满口的鲜血。
老当家看他可怜,就带回了黄沙口养着。
几年时间。
这程蛮子也逐渐失去了兽性,融入了黄沙口的马匪中。
一次偶然的机会。
老当家发现,这程蛮子对武功的领悟非常之高。
寻常武功,几乎就是看一遍就会。
就连那只有三位当家可以修炼,其余人绝对碰不得的,已经入了二品等阶的三分流沙功。
他竟然只是偶然看三位当家与敌人打斗时施展过。
就学会了一招半式。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武学坯子。
老当家起了爱才之心。
明里暗里,给这程蛮子设计了七道考验。
考验他的心性。
考验他的手段。
也考验他的底线。
最终。
这个从狼窝里出来的孩子,通过了所有的考验,得到了三位当家的一致认可。
他成为了老当家的关门弟子。
修三分流沙功。
五年后。
程蛮子出关。
当时恰逢黄沙匪和戈壁上的另外一股规模与之相差不大的匪盗,天狼匪,火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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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程蛮子以一人之力,杀入天狼匪的营寨。
在几百号匪徒的包围之下。
单杀了天狼匪里面的两位气境后期的匪首。
一战成名!
那个时候,人们才知道,这个仅仅修炼了五年的程蛮子。
竟然已经达到了气境巅峰。
只差一步。
就是先天。
所有人都被他的武学天赋所震惊。
就连黄沙匪之内。
他的威望也日益高涨。
不过两年。
老当家主动退位。
游走戈壁,浪迹沙漠。
将这黄沙匪交到了程蛮子手中。
一直到今日。
黄沙匪在程蛮子的带领下,越发强大,已经成为了这石泉方圆百里内。
当之无愧的匪首。
有人传。
就连驻扎在汉中附近的那一路关陇边军,都和这程蛮子有些交情。
只不过,没有得到过证实而已。
……
黄沙口。
是黄沙匪的老巢。
这里,两侧原本都是不高的石山,恰好是并排而立,中间交错,面朝西北。
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西北面的风沙,大部分都是被这两道屏障给阻挡了下来。
以至于。
山的后面。
竟然出现了方圆几里地左右的安全地带。
经过多少年的发展。
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天然湖。
围绕湖水,又是长出了茂密的丛林。
虽然面积不是很大。
但在这一片黄沙和碎石之中。
已经称得上天堂了。
原本。
这黄沙口是被股叫做毒蝎子的匪徒占领的,多年前,被黄沙匪给抢了过来。
黄沙匪的大部分人马。
包括他们的亲人,孩子等等。
平日里就驻扎栖息在此地。
有事情的时候。
马匪们才会出动。
平时。
其实他们和普通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依仗着水源,他们甚至还可以种植一些粮食,在树林里采集一些奇异果实,与石泉那边的商人做买卖,等等。
基本上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生活的倒是也非常惬意。
只需要防备着其余马匪的进攻,以及狼群的骚扰,就可以。
当然。
偶尔的劫掠还是要有的。
不然对不起马匪这名头。
当然。
他们一向守规矩。
只要过路费给够了,不仅不会劫掠,还会主动护送对方进入安全地带。
这也算是马匪里面的一股清流了。
此时此刻。
在这黄沙口最深处,那处湖泊的东南面。
一间随意搭建起来的草屋里。
黄沙匪的三位当家。
聚集在了一起。
因为风沙比较大的缘故,这天色有些昏暗。
虽然大部分风沙被遮挡住了。
但还是有些沙尘飞过来。
正片黄沙林绿洲,也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看起来比较恼人。
湖边,原本都是会有妇人孩子们的。
妇人们洗漱衣物。
孩子们在水边玩闹。
但今日。
却很清净。
也是因为这风沙的缘故。
原本清澈的湖水里,也是多了一些暗沉。
这种情况。
一般要半个月才会恢复。
“又起风了。”
“真他娘的烦人。”
风很大,几乎吹的这茅草屋都在摇晃,窗户忽闪忽闪的,不断地砸在窗框上,发出砰砰地碰撞声,扰得人心烦。
一名须发皆白,瘦削高长地半百老者,站在窗户前。
骂骂咧咧。
这是二当家。
赵候。
“这两年,风起得越来越多,沙也越来越重。”
“湖里的水也越来越暗了。”
桌子旁边,是一位有些发胖的汉子。
比老者年轻一些,但也过了中年。
一身的肥肉。
却不见慵懒油腻的感觉,反而是给人狂横之感。
这是三当家。
铁庞然。
“这片绿洲我也派人量过了,比前些年缩小了三百多丈,而且,光是这一年,就缩小了一百五十丈左右,按照这个速度下去,黄沙口,撑不了几年了。”
“咱们是得想想出路了。”
赵候和铁庞然兀自说着话,然后这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屋子中央的那位年轻人。
他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
一身布衣。
虽然都是粗布,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
但并没有给人邋遢破败之感。
那张脸。
干净。
方正。
带着黄沙吹磨出来的粗糙。
有些胡茬儿。
头上裹着黄沙匪特有的一条黄巾。
用来遮挡黄沙和烈日。
也用来在厮杀的时候区别敌友。
他是程蛮子。
他一双眼睛沉稳,深邃。
透过窗户盯着外面。
那些肆虐的风沙。
还有家家户户禁闭的屋门。
稍许。
他叹了口气。
抓起旁边的酒壶。
仰头,把酒水一股脑儿地都倒进了喉咙里。
第一百八十一章太监和术士
石泉城里。
一缕斜阳带着淡淡的殷红,从那一片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上投射过来。
阳光里带着些许风沙。
风沙里反射着那种殷红。
混合在一起。
就好像是……这一片天地到了灭世的时候。
让人恍惚而绝望。
呼呼的风声之中,甚至还带着远处沙漠里传来的狼嚎声。
让这种绝望又平添了几分可怕。
不过。
石泉城里的人们,却是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在意的。
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
早已经对这种风沙都习惯了。
对这些狼嚎,甚至对马匪的劫掠,都已经习惯了。
破败的街道上。
有零星的马车经过,车轮轧在黄土路面上,留下了一道简单的车痕。
这些车马,基本上都是行商。
是这石泉城最常见的过客。
除了行商。
便是本地的一些百姓。
他们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生计来源的。
便是打这些行商过客的注意。
长相稍微好些的女子,早早的抛头露面,做起了皮肉生意。
给那些过路的行商曲意逢迎。
换些银两。
大部分行商,其实都是不缺女人的。
但这风沙之地的女子不同啊。
她们带着一种质朴,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
很多人都想尝尝新鲜。
男子们。
则是做着苦力啊,搬运夫啊之类的工作。
帮着人们把东西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赚几个铜板,换上几两酒,一个菜,晚上吃饱喝足,第二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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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人。
做着别的勾当。
坑蒙拐骗偷,甚至是明抢的也有。
不过。
都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的。
如果谁敢闹出太麻烦的事情,是会被马匪以及官府双方都盯上,然后收拾的。
毕竟。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道理。
细水长流。
如果做的太过分,把石泉这条路给彻底堵死了,大家都没饭吃。
说到底。
这里的一切,依旧是在一个平衡范围之内。
这是石泉城东面的一间酒馆。
破旧的旗子,随着风沙摇曳。
不知道是被杀沙子打的,还是因为撞在了门上,不断地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上面两个‘悦来’字迹。
已经因为风吹日晒,几乎看不清楚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酒馆的生意。
这种风沙天气。
大部分人是不想出门的。
只能坐在酒馆里喝酒聊天取乐。
“客官要不要上去坐会儿?”
“上面的酒水,可比这里的酒水更有味道。”
风韵犹存的妇人,一手托着酒壶,一手搭在客人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风情动人。
这妇人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粗布衣。
若是寻常人穿上。
肯定就是邋遢破落,让人没有兴致。
但这妇人不同。
她穿的很是巧妙。
衣服把玲珑丰腴的身段映衬了出来。
把脖颈和半个肩膀露了出来。
把胸口的那一道沟壑,也是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
扭动着身子行走之间。
一双紧致而充满着弹性地大长腿,不断地在客人们眼前摇晃。
实在是。
风情万种。
我见而怦然心动。
妇人左手搭着的那个男子,是个断臂的男子。
身子看起来不算胖,也不算瘦。
就是中等。
头发有些花白。
但这一身的气势,却明显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仪态之间,自由威严。
妇人是在这石泉城混过了多年的。
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这人非富即贵。
即便断了一条手臂,但这不影响什么。
只要把他伺候的好了。
说不定大半个月都不需要出来行走了。
所以,妇人很用心。
说话的时候,这身子微微弯腰,然后把胸口压在了男子的身上。
浓郁的脂粉气袭人。
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袭人。
“滚。”
男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把妇人的手从肩膀上推开了。
男子是李因缘。
他都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太监了。
怎么可能会对女人动心思?
刚刚妇人的那一举一动,这对于他来说。
几乎就是羞辱。
若是再往日,他可能直接就动手,将这妇人给打死了。
不过。
现在形势比人强。
他只能咬咬牙,最终一句话也不敢说。
“滚就滚。”
“没有你,老娘难道还吃不上饭了?”
妇人见李因缘一脸厌恶,知道这单生意做不成了,脸色也立马变了。
狠狠的剜了李因缘一眼,扭动着身子走向了另外一桌。
同时暗暗骂道,
“死太监!”
这是她们专门骂人的话。
有的男人不行。
有的男人做不了生意。
都是这个称呼。
嘎吱!
李因缘听到这三个字,那小眼睛更是猛地缩了一下。
多年的内廷历练。
多年的沉浮。
他的心境已经很沉稳,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情。
但唯独这件事情。
是个太监,他都不可能不在乎。
李因缘用力的捏着酒杯。
几乎要将它给捏爆。
“老爷。”
李因缘对面坐着的,也是个汉子,是卢家的。
鹰。
他的打扮和李因缘差不多。
一身简单的布衣。
腰间挎着一柄刀。
一双眼睛不大,也是炯炯有神的那种。
他看出了李因缘的面色变化。
轻轻的用筷子敲了敲盘子,然后笑着提醒道,
“这菜,如果不和胃口,咱就换。”
“不必了!”
对面这只鹰,表面上是李因缘的手下。
但李因缘心里明白。
卢德仁也有让这人监视自己的意思。
他才刚入的卢家。
不可能完全得到对方的信任。
所以。
对这只鹰,他也是不敢太过于居高临下。
“爷,咱们的货,基本上都送到了,接下来,咱们还要做什么?”
中年男子夹了一片薄薄的牛肉,放在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他所说的货。
是指其他的鹰。
按照李因缘的吩咐。
有一些鹰,被安排到了从固城到石泉的那条路上。
监视着所有来石泉的人。
还有一些鹰,被安排去了各路的马匪那里。
监视着那些马匪的一举一动。
剩下的一部分。谷
则是留在了石泉城里。
着眼整个石泉城的一举一动。
包括那些帮派。
官府。
还有一些江湖人。
同时,也是在寻找东厂密谍司的踪迹。
李因缘猜测。
誉王逃出了长安,陆行舟不可能没有准备。
他必然已经派出了相当多的密谍司之人,以及东厂番役,以最快的速度沿途搜寻。
甚至。
现在密谍司有可能已经进入了汉中,广元。
这都说不定。
毕竟。
他是和陆行舟真正的交过手的。
他明白。
陆行舟的可怕。
后者不可能真的任由誉王逃回滇南的。
其实。
这一趟辅佐誉王逃走,李因缘也从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心里最大的敌人。
只有陆行舟。
甚至。
在经历了那一次的失败以后。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阴影。
现在。
陆行舟在明,他在暗。
他这心底里面,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是陆行舟的对手。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很不对的。
未战,先忌惮!
这是怯。
所以。
他急需一场胜利。
对陆行舟的胜利。
这样。
才能摆脱自己的心魔,摆脱心里的那层桎梏。
才能够真真正正的,堂堂正正的,敢和陆行舟当面一战。
他这次来石泉。
也有这个原因。
无论如何。
助誉王逃出陆行舟的掌控。
给自己一个好的开局。
这样。
以后他再和陆行舟交手,也就不会未战先怯了。
至于彻底打败陆行舟?
他根本不想。
也绝对不会这么去做。
虽然,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但即便是有。
他也不会做的那么彻底的。
陆行舟在。
东厂,就在。
东厂在。
卢德仁想要争雄天下的阻碍,就在。
他就需要自己,这个曾经的密谍司之主,曾经的司礼监掌印,来帮助他抗衡东厂。
自己就永远有用武之地。
他跟卢德仁所说的,什么诛心啊,什么给他希望,再将希望打破啊等等。
都是迷惑卢德仁的。
他真正的,就是要报仇的同时,也要借助陆行舟,借助东厂,把自己的力量重新组建起来。
他李因缘。
怎么可能!
心甘情愿,永远做一条狗的角色?
他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行。
“货先放着。”
“等买家入了城,有了消息,咱们再定。”
李因缘把酒水倒在了黑色的瓷杯里。
杯子里面有些油腻。
还破了个缺口。
但他也不在意,直接就一口仰尽。
“明白。”
男子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保持着沉默,然后慢慢地吃了起来。
酒馆里。
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有江湖人。
也有帮派的喽啰。
还有过路的客商等等。
很多人。
似乎都已经听说了誉王谋反,逃出长安城的消息。
也有人是最近从固城那边走过来的。
也带来了固城的消息。
这个时候。
正各自凑在一起议论。
“听说誉王已经过了固城,王家派出去了几乎所有的高手,都没有抓到誉王。”
“不过王家也够狠的,把誉王随行的一队黑衣卫给抓了。”
“还有呢,卢家有人去了固城,不知道要干什么,也被抓了,好像也已经杀了!”
“是卢家掌管布庄的一位大掌柜……”
议论声不断地从周围传出来。
落在了李因缘的耳中。
他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些消息。
他早就知道了。
卢长青被杀的第二天,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石泉。
如今。
这些消息已经随着那些从固城来的商旅在石泉传开了。
说明。
誉王那一行人。
应该已经到了石泉了。
他们逃亡的速度,不可能比这些过路的行商还要慢。
“至今,卢家的鹰,依旧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王爷隐藏的可是够深的啊。”
李因缘端到了嘴边儿的酒杯,停了下来。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
誉王身边那位。
白君曰。
给这趟逃亡,做了不少的功夫啊。
李因缘对那位白君曰。
也是有些了解的。
嘎吱!
李因缘心中思量的时候,这酒馆的半闭着的那扇门,被一个人从外面推开了。
哗啦啦!
一阵风沙跟着那个人的身影一起涌入了酒馆。
不少客人都是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酒杯。
还有饭菜。
待这风沙散去。
也便是看清楚了那人的轮廓。
瘦削,欣长。
有手里拿着一个算命的招牌。
招牌有些破烂。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一些个字。
上知五百年。
下知五百载。
易经八卦。
风水嫁娶。
财寿子运。
无所不能。
这人应该是走了很长的路过来的。
脚上的草鞋已经是被磨平了底儿,露着脚趾头。
脚趾上脏黑一片。
指甲缝隙里全都是黑泥。
那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因为风沙太大的缘故,显得枯黄。
像是乱糟糟的草窝。
或许是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他的嘴唇儿也异常的发干。
都开裂了。
上面泛着血丝。
一进到酒馆里面,这人就胡乱的把家伙事儿都靠在了柜台上,然后呸呸呸的往外面吐了两口沙子,紧接着对着掌柜喊道,
“快来碗水。”
“渴死我了……咳咳咳……”
这假装算命的个江湖术士。
是誉王。
也是陆行舟。
他入城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贵公子的仆人
咕咚!
咕咚!
陆行舟连着灌了三碗水。
然后,把碗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舒服了。
他是真的感觉舒服。
因为一路从固城过来,他是真的,没有喝到多少水。
尤其是进入了石泉的范围之后。
赶上了一场大风沙。
这漫天漫地,都是黄沙大风。
空气里干。
路上又缺水。
他真的快要渴死了。
也就是他有先天境界的实力。
不然的话,都有可能撑不过这场风沙。
这三碗水下肚。
感觉,整个人都被上上下下的冲洗了一遍。
简直就是痛快淋漓。
“嗯?”
喝完了水,陆行舟又点了两个小菜,一碗最便宜的粗酒。
一路走过来,他也饿坏了。
等待酒菜的时候。
陆行舟也是忍不住朝着酒馆里四周打量。
这视线。
落在李因缘身上的时候,忍不住惊了一下。
虽然后者身材变化很大。
样貌也有些遮掩。
但那条断臂,还有那眉眼轮廓,根本掩饰不住。
陆行舟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知道李因缘会出现。
后者肯定会给自己这一路找麻烦,下绊子。
但从没有想过。
两个人会以这种方式,巧合的相遇。
就在他入石泉城的第一天,在这悦来酒馆里面,喝了口水。
两个人就相遇了。
还真是。
有缘。
“客官,您的菜。”
稍许之间,陆行舟点的菜已经准备好了。
上菜的是那位美艳妖娆的妇人。
这一会儿的功夫。
她已经把上一个客人伺候完了。
收拾整齐。
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潮红,但这眉眼之间的风情却是越发的浓郁了。
她坐在了陆行舟的对面。
敲着二郎腿。
露着半截小腿儿。
美眸扫着陆行舟那一身风尘,娇笑着道,
“客官,要不要上去喝一杯?”
“上面的酒,可比下面这酒,味道好上很多呢。”
上一个客人。
不怎么滴。
妇人都还没快活,就结束了。
反正时间尚早。
不如再给自己找个乐子。
见陆行舟这人,还算年轻,虽然拖拉着破草鞋,但腿脚儿上的肌肉还不错。
妇人识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男人,肯定中用。
说话的时候,用脚尖轻轻的蹭了蹭陆行舟的腿。
“嘶!”
陆行舟打了个激灵,这右手顺势落下去,在妇人的腿上摸了一把。
然后眼睛里闪烁着亮光,嘿嘿笑道,
“怎么个喝法?”
“老板娘要陪着喝吗?”
妇人把陆行舟碟子里的花生米捏起来了一粒,放进嘴里,笑着道,
“只要客官喜欢,怎么喝都行。”
“咱这身子,经得起。”
“嘿!”
陆行舟顿时来了兴致,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道,
“老子一路从固城跑过来,还真是憋了不少的火,正好,上去喝个痛快。”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刚想转身。
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这脸色有点儿迟疑,搓了搓手,问道,
“那个,多少钱?”
妇人眼波明媚,摆出了五个手指头。
“才五个铜板?老子能喝两顿了……哈哈!”
陆行舟一脸兴奋。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色中饿鬼的样子。
但妇人的脸却变了变,少了些诱人,多了些冷淡,道,
“是五十个铜板,不是五个。”
“呃……”
陆行舟脸上的兴奋嘎然而止,去抓妇人手臂的那只右手,也尴尬的缩了回来。
他讪笑了笑,道,
“我这……算一卦五个铜板,要不,上去一边喝酒,一边给你算上几卦?”
“我给你算十一卦,多给你一卦。”
“保证你以后顺风顺……”
啪!
妇人将刚捏起来的第二粒花生米直接扔在了陆行舟的脸上。
怒骂道,
“你他么想屁吃呢!老娘不缺你的卦,就缺铜板!”
说完。
妇人便也没有再理会陆行舟的窘迫,转身,扭动着丰腴的身子,走向了后厨。
既然没客人。
那就去后厨休息休息。
“骚娘们儿!”
陆行舟挠了挠脑袋上那一片乱糟糟的头发,然后翘起了一条腿,踩在凳子上。
右手搭在膝盖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老子的卦,还不是你想要就能给的呢。”
旁边的几桌客人,见到这一幕。
都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李因缘扫了陆行舟几眼,这小眼睛里,也是浮现出了几分鄙夷。
这种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还真是。
不入流。
他也没有多少兴趣,把视线收了回来。
一边品着这完全没有什么味道,只有苦味和辣味的酒,一边再度陷入了思考。
誉王到底在哪里?
陆行舟,又在哪里?
他会怎么做?
……
翌日清晨。
刮了一夜的风沙,终于是停了下来。
不过,风沙过后。
这石泉城。
也像是变了一个样子。
从上到下,甚至从里到外,都被风沙给盖上了。
为数不多的草木,也失去了原本的翠绿,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就连从井里打出来的水。
也是掺杂着不少的黄沙。
还有一些泡沫。
必须得经过好几层过滤以后,才能够勉强喝下去。
不然,就是一嘴砂粒。
不过城里的人们早已经适应了。
也没有多少不习惯的。
小贩重新站在了街头,妇人们也不局限于酒馆,而是在街道上流连。
苦哈哈们也吆喝着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虽然要入秋了。
这石泉城里的清晨,有些寒意。
但他们依旧是赤裸着臂膀,身上流淌着汗滴。
热火朝天。
陆行舟也在悦来酒馆的对面,摆上了摊位。
一张破桌子。
是从酒馆里面借过来的。
把自己那副破破烂烂的招牌挂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
坐在了板凳上。
少了些昨日的疲惫,也少了妇人面前的那种饥渴。
而是竟然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测未来,测财运,测姻缘。”
“测天机!”
陆行舟的是声音还有些沙哑,喊出来这几句话,都是有些费劲。谷
这不是药物导致的。
是他真的有点沙哑了。
风沙吃的太多。
他以前是岳麓书院的书生。
后来入了宫,很快就坐上了司礼监掌印。
除了练功的苦,好像也没吃过多少生活的苦。
这还是第一次。
就算是先天实力,竟然也有点儿吃不消。
不过。
这倒是正好。
让他还不需要吃药来掩盖声音了。
哗啦啦!
陆行舟在这酒馆的对面,候着生意的时候。
酒馆侧面的那间客栈。
叫做东来客栈。
客栈的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的样子很不错。
两匹白马牵着。
都是十分少见的纯色马。
雄壮威武。
马车的轮轴,一看也是用金属加固过的,行走起来,沉稳,有力。
而马车上的帘子,也是用丝绸做的。
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而且。
马车的左右,还有七八个汉子。
一看这些汉子,都是精壮之人。
行走之时,脚落在地上都异常的沉稳。
应该都是练武的。
而且武功都不弱。
能出一趟门带上这么多的护卫之人,显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在这石泉城里。
也是不常见的。
所以。
这马车一出现,便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道道目光投射过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掌柜的,来三间你这里最好的房间。”
“我们家少爷要住。”
“少爷的这些个护卫,也要住。”
马车里的人并没有出来,走下来的是前面带路的一位汉子。
有点矮
说话嗓音很大。
嗡嗡的。
“好嘞,贵客您这边请。”
客栈里恰好还有几间剩下的客房,老掌柜一脸的兴奋,忙不迭地从柜台后面跑出来。
就要前面带路。
“少爷!”
汉子走回到了马车前,跪在了车门下。
车帘子被人掀开。
一个丰神如玉,衣冠楚楚地年轻男子。
手中握着折扇。
腰间佩戴着美玉。
慢条斯理地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踩着汉子地背,走下马车,走进了客栈。
“保护少爷。”
汉子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那几名护卫使了个眼色。
几名护卫没有迟疑。
纷纷冲进了客栈。
将这位男子包围在了中间。
这位少爷似乎对这种阵仗早已经习惯,也没有在意旁人的注视,走上了楼梯。
然后,进入了三间并排着的屋子,中间那一间。
有两名护卫守在了他的门口。
剩下的几名护卫,则是分别进入了两侧的房间。
显然是守护着中间的屋子。
一切安顿好。
那名汉子,则是跟着老掌柜,去了后厨。
似乎是担心这里的饭食不符合他们家少爷的胃口,要亲自进行指点。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有人在饭菜里下药什么的。
“这就是你怀疑的那些人?”
贵公子住进客栈的同时,在二楼的另外一间屋子里。
李因缘也是透过门缝,将这些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是。”
身为鹰的那名男子,微微点头,小声道,
“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入石泉城的。”
“鹰暗中观察了他们一阵,发现了问题。”
“这位贵公子,看起来一身贵气,但都是假装出来的,他的眼睛里,没有那种真正的贵人的高傲,反倒是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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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的那些护卫,有其中一人,没有武功。”
“那人的身材,和誉王很像。”
“而且,通过鹰的观察,发现那人身边,时刻都有一名固定的护卫陪同着。”
“应该就是为了保护他。”
鹰说完。
李因缘也是轻轻的把屋门关闭了。
他倒上了两杯茶。
一杯留给自己。
一杯递给了鹰。
然后笑着道,
“倒是好手段。”
“大张旗鼓,又掩人耳目。”
“所有人都觉的,誉王如果逃跑,肯定会是尽可能的隐藏行踪,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张扬,所以最容易被忽略。”
“而誉王,又隐藏在护卫之中。”
“啧啧,这位白先生,不愧是天圣棋手的师弟,有些本事。”
李因缘自认为已经猜出了白君曰的计划。
也猜到了誉王的所在。
这小眼睛里。
闪烁出了一丝丝的得意。
“誉王出现了,那东厂的人呢?有没有消息?”
李因缘把茶喝了一半,又是看向鹰,问道。
找到了誉王。
接下来,就是防备东厂。
“还没有具体消息。”
男子摇了摇头,
“咱们的人一直派到了石泉城往东北方向五十里地之外,除了那些东厂和大理寺过来报信儿的先头之人,其余的都没有发现。”
“我已经派人向公子汇报,寻求帮助。”
“公子应该最近能得到一些长安城的消息。”
卢家,能够坐镇蜀地多年而不动。
可不是完全把力量缩在蜀地就够的。
他们的眼线,远在长安。
他们也能够随时掌控长安城里的一些动向的。
男子已经传信回汉中。
寻求帮助。
“陆行舟和东厂的人,还没有来?”
李因缘听完了男子的话,这眼睛里刚刚升腾起来的得意,慢慢的消散了下去。
眼底深处。
开始有着一些凝重渗透了出来。
这件事。
让他觉的有些怪异。
难道陆行舟没把誉王当回事儿?
而是在长安城里,和那些皇子,王爷,三公六部之类的,在上演争权的把戏?
不可能啊!
陆行舟肯定不会那么蠢。
他一定明白。
誉王的关键性的。
那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在哪里?
李因缘已经在陆行舟的手下吃过一次大亏。
他深知陆行舟的狡诈。
这一次。
他异常的小心。
难道,陆行舟有所图谋?!
他图谋什么?!
李因缘一时间想不明白,忍不住的挠起了脑袋。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一不小心。
又拽下了一小绺头发。
他的拳头也紧紧握在了一起。
那种无法控制的紧张感。
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紧迫感。
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官
石泉城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
但依旧有城的建制。
尤其是官员方面。
一城之府尹。
衙役。
官差。
甚至还有守城的一些军伍。
不过因为这城很小的缘故,这些府尹,衙役等等,他们的官职,都比正常城市的同阶,低上一阶。
就以这里的府尹为例。
石泉城的府尹,叫做杜相文。
正常的府尹,官职等级是正六品,如果是长安,或者一些其他明显的大城。
府尹的等级能够达到副五品。
但石泉城里,这位杜府尹,做了多年,也只是副六品。
无法更进一步。
除非他离开这里才行。
这是石泉地域性导致的。
石泉城的府衙。
也和别的城不那么一样。
正常的府衙威严冷冽,门口悬着一道鸣冤鼓,大门口还要立着石狮子。
但是这石泉府衙却只是比普通的客栈要强一些而已。
石狮子根本从没有过。
就连门口上的那块匾额也是经年累月,破旧不堪。
整个衙门的墙,也都是用石头堆砌的。
虽然已经尽可能地规矩。
但依旧有种荒凉破落之感。
衙门的大堂上,甚至还长了几颗杂草。
在这呼啸而过的风沙之中。
杂草摇曳。
那种凄凉感更是比往常多了不少。
其实。
原本这座衙门还是不错的。
上一任府尹在任的时候,把石泉城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把这几股马匪也维持的稳稳当当。
石泉城经贸顺畅。
城里百姓都生活不错。
这府衙,也有了几分府衙的样子。
那门,大殿,都修的崭新。
牌匾也是换的实木的。
年年刷新漆。
这屋顶什么的,也是年年修葺。
虽然不敢说富丽堂皇,但在这石泉城里,那也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人们一进来。
就知道哪里是府衙,哪里是这石泉城重地。
不敢招惹。
不过。
自从换了这杜相文,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杜相文是个百姓心目中的大清官。
不收贿赂。
不奢侈。
不浪费。
就连府衙,都舍不得花银子来修葺。
自己更是每日穿着粗布的衣服,吃着粗茶淡饭,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官。
他什么都不求享受。
只是一心一意的为石泉城做事情。
百姓们都很爱戴。
此时此刻。
在这府衙后面的议事之处。
衙门里两个最重要的人,府尹和校尉正在商量事情。
身材瘦削,鼻子上挂着两别小胡子的瘦脸男人,坐在主位。
手里端着一个破了口的瓷杯。
杯子里是已经冲的完全没有了颜色的茶。
比清水还淡。
这男人就是杜相文。
石泉城府尹。
而他侧面,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
常年风吹日晒的,这汉子脸上黝黑,还带着些暗红,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军服。
一双眼睛如铜铃。
这人便是石泉校尉。
严从虎。
实力不错。
在这石泉城做了几年的校尉,带出来了一些个不弱的精兵。
那些马匪。
除了黄沙匪里的三位当家,没几个敢和他正面接手的。
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凶人。
“杜大人,您和那程蛮子商量好了?”
严从虎看了看手里那一杯完全没有味道的茶,放在嘴边儿样子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喝,然后眼睛里带着期待,看向杜相文,问道,
“他们答应了?”
“那是自然。”
杜相文抿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又把那口茶水来回捣鼓了几遍,然后这才是慢慢的咽了下去,旋即笑着道,
“这茶啊,得多泡几次,把表面的味道全都泡没了,才能尝到它最本质的味道。”
“杜大人说的是,下官粗鲁,如牛饮水,哈哈。”
严从虎笑了笑,把放下的茶水重新端起来,一股脑儿地灌了进去。
然后又道,
“大人快说说,怎么定的?”
关于黄沙口的事情。
杜相文,严从虎,甚至还有其余的几股马匪,都是有所了解的。
风沙日益严重。
黄沙口的天然屏障已经开始失去作用。
绿洲,正在慢慢的被侵蚀。
估计有个十年八年,这里就得彻底消失。
那个时候。
黄沙匪。
那几千号人,就没了依仗。
所有人都在等。
尤其是其余的几股马匪,更在等。
等那一刻。
等着黄沙匪逐渐失去了依仗,彻底变成一个戈壁上的流浪者。
然后再将他们吞噬掉。
程蛮子自然也明白。
四周都是虎视眈眈。
平衡。
正在被打破。
所以早就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戈壁上,已经几乎全部被石头和风沙给覆盖了。
茫茫数百里。
他带着两位当家,探索了个遍。
完全没有找到任何带水源,有绿地的新地盘。
所以。
他将这视线转移到了石泉的东部。
那里和蜀地交界的地带,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足足数百里地。
他曾经暗中过去探查过。
这山地虽然地势险要,蛇虫鼠蚁什么的也很多。
但却水源充足。
土壤也好。
只要花费些力气,开辟出来一块。
肯定能够让这数千号人有吃有喝的,过上好日子。
甚至。
以后他们都不需要做马匪了。
如果,能够安居乐业。
谁愿意做马匪?
谁愿意每天打打杀杀?
用自己的脑袋换银子和粮食?
但是。
黄沙匪想要进入那片山地,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通过石泉城。
从石泉城的北侧面过去,然后再进入那片山脉,往里深入。
而且。
他们想要建立起一个能够供养数千号人的寨子。
需要的时间很长。
必然也需要官府的支持。
粮食,物资,以及很多开荒等需要的东西。
也需要不断的从石泉这边运送过去。
总之。
需要石泉官府的配和才行。
如果没有这配和。
黄沙匪要绕过石泉进山林开荒,怕是荒没开出来,那几千号人,也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
就没意义了。
为了获取官府的帮助,程蛮子已经三次进石泉。
暗中拜见杜相文。
但,双方一直没有谈妥。
因为杜相文提出来的条件,让程蛮子没办法答应。
程蛮子所带领的黄沙匪,是石泉附近最大的一股,当之无愧的匪首。
所以。
很多规矩就是黄沙匪规定和维持的。谷
比如。
不杀人,不、奸、淫。
不劫书生,不劫妇孺,不劫老幼,不劫残疾等等。
就算是劫掠行商等。
也只要一成。
绝不多取。
给官府的油水,最多是这一成里面的三分之一!
也绝不多给。
毕竟官府有自己的税收,还有朝廷的俸禄。
肯定比马匪过的好。
等等。
诸多的规矩,让一切都维持在一个可控的度里面。
但杜相文觉的这些规矩太死板了。
他要打破一些。
别的他不在乎。
最主要的。
他要银子。
劫掠可取三成,石泉府衙,要拿这三成里面的一半。
程蛮子一直不肯答应。
三成。
太多了。
如果真的要拿三成,那么很多过往的行商,走这一路会利益大减。
人们必然会另寻他路。
过不了多久,石泉这条路,很快就会被放弃。
无论是这里的百姓还是马匪,都得落的无饭可吃的地步。
到时候。
全都得死。
杜相文是官府的人,他有俸禄,他可以调任。
所以他不在乎。
但这里的百姓,马匪等等,都无处可去啊。
程蛮子不能眼睁睁的把所有人都给害了。
所以。
他不同意。
杜相文也不肯松口。
双方僵持了两年。
但最近。
事情出现了转机。
誉王谋反,逃往滇南,要过石泉。
风云从动。
程蛮子便是又找到了杜相文,提出了新的条件。
“黄沙匪倾尽全力,帮朝廷,帮杜相文,寻找誉王踪迹。”
“并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拦在石泉城。”
“不让他过半步。”
“黄沙匪不求功,不求赏,只求杜相文给开一条路。”
“入山。”
这条件,相当于免费给了杜相文一个天大的功劳。
足以让杜相文一瞬间从这副六品的府尹,连续升两级以上。
至少到五品。
然后可以入城长安为官了。
而且。
从此以后,这杜相文的履历上,也会有这样一个任何人都比不过的荣誉。
官路,也可以说是一路亨通。
这是一个极好的交易。
当然。
程蛮子是这样认为的。
“还是以前那一套,没什么别的。”
“他抓誉王,我领功劳。”
“是个好事啊!”
杜相文笑了笑,将刚刚喝光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然后又是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来了一封信,扔给了严从虎,又道道,
“但是,你先看看这个。”
严从虎不知道杜相文什么意思。
迟疑着,把东西接了过来。
然后打开。
仔细地在这信上看了几眼,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苍白。
“这是我在长安城地一位旧友,上个月送过来的。”
“弹劾本官的奏折,已经有三封都送到了吏部,估计也被陛下看过了。”
“我想,陛下之所以还没动我,应该是誉王谋反之事爆发,耽搁了吧。”
杜相文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还是那种没有颜色的茶。
他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是很平静。
好像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事情,却真的发生在他身上。
其实。
他这些年在石泉城为官。
他暗中贪污了无数银子,联合一些马匪害了无数过路的客商,强抢了无数百姓等等。
他犯的罪。
可谓是罄竹难书。
早已经足以让他千刀万剐了。
但他依旧很平静。
“大人,是已经想好了对策了吧?”
严从虎把信重新放在了信封里面,然后递回到了杜相文的面前。
他的脸色则是依旧凝重。
杜相文做的那些事情,他严从虎也是基本上全都参与了的。
不然的话。
汉中城里,他能买下一栋宅子?
能娶上六房的美娇妾?
能养上七八个孩子?
当然。
杜相文也是不差的。
他在汉中的宅子,比严从虎的大一圈,那些个美娇妾,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抢来的,已经有十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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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他至今没生出个儿子。
“卑职唯大人马首是瞻。”
严从虎站了起来,凑到了杜相文的面前,然后微微拱手。
既然上了这条船。
就没有半路下去的道理。
半路下船的。
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淹死。
他不想淹死。
他想争取一条活路。
“想好了。”
杜相文摆了摆手,将严从虎召到了更近的近前,笑着道,
“朝廷那边儿,咱们肯定已经算是黑户了,只要誉王这事过去,陛下肯定会找咱们清算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想死的话,就只能站誉王这边了。”
“但是,咱们这么明摆着站,又没有什么效果,得关键时候出马,才能让誉王觉的,咱们是有本事的,也是有手段的。”
“以后,才能够得到重用。”
“所以啊,本官就答应了那程蛮子的条件。”
“他去找誉王,然后带着黄沙匪入城,拦截誉王……”
“等他把誉王逼到一个走投无路的份上的时候,本官,还有你,会带着州府的精兵出现,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后,欢欢喜喜送誉王入汉中!”
嘶!
严从虎听着杜相文的这个计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计划。
还真是阴。
借着程蛮子,让两人在誉王面前大大的露脸了一下。
以后誉王谋反成功。
这就是从龙之功啊!
简直。
绝了!
读书人的脑子,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不一样。
“不过,程蛮子那几个家伙,也不简单啊,光是咱们这点儿兵,怕是……没那么容易。”
兴奋过后,严从虎又是皱了一下眉头,小声提醒道。
程蛮子带领着黄沙匪,能够力压其余六股马匪多年。
又岂是浪得虚名。
严从虎对自己,对自己的那些兵,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万一给闹砸了。
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就麻烦了。
“本官懂。”
“所以,本官又叫上了几个原本就看程蛮子不顺眼的家伙。”
“蛟龙匪,通天匪,还有秃鹫匪。”
“他们三个匪首,也会带着手下精锐帮忙的!”
“到时候,他程蛮子,插翅难飞,必死无疑!”
“咱们的从龙之功,也是板上钉钉!”
杜相文捋了一下胡须,那带着些许皱纹的脸庞上,浮现出了阴险无比的笑容。
蛟龙匪,通天匪,秃鹫匪。
都是和黄沙匪一贯不对付的三股匪徒。
他们和杜相文一样。
对那些破规矩,早就看不惯了。
早就想打破!
“大人,您真是高啊!”
严从虎看着杜相文脸上的笑,佩服的五体投地,
“高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草莽
黄沙口。
那漫天的风沙已经散去。
但这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之上,依旧是布满了沙尘。
枝头上的绿色好像是被蹂躏了一样。
支离破碎。
斑驳黯淡。
茅草屋上,街道上,甚至连屋子里的桌椅上,床榻上,柜子里面。
等等。
你能看到的所有的地方,都是有一层沙尘。
有人把被褥从屋子里拎出来,刮在门口的树上,用力的敲打着。
沙尘再度飞舞。
把阳光都遮掩了一片。
有的孩子蹲在院子外面的墙角下,喝着粥,喝了一半,呸呸的又吐了起来。
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
把碗里盖上了一层沙尘。
“这娘嘚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有汉子一边扒拉着脖领子,从路上经过,一边骂骂咧咧。
他半个月前刚洗过澡。
现在,又弄了一身沙土。
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个被黄沙裹成的人儿。
横着立着都难受。
啾啾。
做为这戈壁上不多的绿洲之一,这里自然也是有一些鸟雀的。
往日里都是叽叽喳喳的。
那声音不敢说多么的动听,但却也十分悦耳。
但现在。
鸟雀们扎进了湖水里,然后又飞了出来。
有些沙哑的,站在树梢上,用力的甩着脑袋,用喙啄着身上毛。
它们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的黄沙。
连这叫声。
也像是在骂这贼老天。
“大当家,你真的信那杜相文?那个老王八可是一肚子的坏水儿。”
赵候把茶杯在桌子上磕了两下,又用拇指把在杯口里面抹了一圈,然后倒上了一杯水。
这样沙子能够少一些。
“是啊。”
“别到时候给咱们来个两面三刀,咱可受不了。”
铁庞然也是眉头紧皱。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混身上下都是沙子。
他抖落了一下衣服上的黄沙,又把布鞋脱下来,放在地上摔了几下。
一片灰尘带着臭脚的味道就从这屋子里弥漫了出来。
“赶紧把你鞋穿上。”
“几年不洗了?怪不得找不上娘们儿,谁能受得了你?”
赵候一脸的嫌弃,把脸歪到了一边。
同时用手捂住了茶杯。
他可不敢让铁庞然那臭鞋里的沙子飞进来。
得恶心死。
“你以为我不想洗?”
“湖里的水还剩多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人和马都不够喝的,哪儿还能洗澡?”
“要不,你撒泡尿,给老子洗洗,老子不嫌!”
铁庞然白了赵候一眼,又做样子把自己的臭鞋朝着后者甩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做样子。
他也知道自己这鞋有多脏。
不敢真的脏了兄弟的茶。
“老子的尿都他娘的比沙子都黄了。”
赵候把茶水喝光。
明显这嘴唇儿还有些干。
但也没有舍得再倒上一杯。
一场风沙过后。
大家都缺水。
能忍就忍吧。
过两日这湖里的沙沉了下去,就能好些了。
“我又如何不知。”
两位当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程蛮子一直站在这窗户前,看着外面灰沉沉的天色。
更远处的地方,又开始起风了。
听那声音。
好像是野兽在呼啸。
确实,里面也有狼群的嚎叫声。
只不过。
那声音不是捕猎的信号。
而是躲避风沙的信号。
程蛮子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
“明后天,估计还会有一场黄沙暴,大家还得再苦几日。”
听到这句话,赵候和铁庞然彼此对视了一眼。
也都是叹了口气。
谁也没有再说话。
形势比人强啊。
再耽搁下去。
估计,黄沙口这些人就要撑不住了。
按照现在这黄沙暴的频率,再加上绿洲缩减的速度,一年以内。
他们就必须得搬家。
不然,就得乱。
人们缺水会争抢。
会死人。
争抢一旦发生,内部,就肯定会乱!
到时候。
他们这黄沙匪,就会被其他的匪盗给趁火打劫。
最后。
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必须尽快把入山的事情办好。
才能够有时间让这些人,陆续搬进去,开始建新家。
才能够制止一切。
才能够维持住这些人的生活。
“要我说,咱们灭了蛟龙匪,把咱们……”
沉默了稍许,铁庞然小眼睛里闪烁过了一丝阴森,说道。
话说到一半。
程蛮子已经是摆手打断。
这个主意,根本就行不通。
其余的六处匪盗,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办法和黄沙匪抗衡。
有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们守着的水源太小。
发展不起来。
想要养活黄沙口这数千人。
就算把六股匪盗全都灭了,都不够的。
而且。
一旦互相厮杀起来,会死多少人?
不仅仅是其他匪盗的。
还有黄沙匪的。
都得死。
毕竟,这不是抢银子。
而是抢一片可生存的土地。
所有人都得不顾性命!
程蛮子不想血流成河。
而且,他也知道,这根本不是永久解决问题的办法。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只有入山。
开辟新的家园。
“二叔,三叔。”
程蛮子转过了身子,接连两日,在石泉和黄沙口奔波,他的脸上也是多了些许沧桑和疲惫。
眼窝有些凹陷。
还有些发黑。
他看着二人,道,
“我也怕这杜相文不可信,所以,咱们得提前做点儿准备。”
“你说吧。”
赵候和铁庞然异口同声地道,
“需要我们具体做什么?”
程蛮子从怀里取出了一份信笺,道,
“我派人去了汉中,找到了杜相文在那里的宅子,里面有他十几个妻妾,还有六个女儿,还有他的老父亲。”
“也找到了严从虎的宅子,妻妾,儿女,也都在宅子里。”
“三叔,你带着一些人,去汉中。”
“如果他杜相文或者严从虎敢使诈,就把他们的家人全都杀了,不管老幼,一个不留!”
铁庞然接过了程蛮子送过来的信,撕开了一看。
上面是两栋宅子在汉中的具体地址。
还有杜家以及严家的那些人,包括他们的详细信息。
显然。
程蛮子也是动了心思的。
“没问题。”
铁庞然点了点头,把右脚上的鞋子穿上,又将桌上放着的一把短柄长直的砍刀挂在了背上。
他抖了抖黄巾里的沙尘,戴在了头上。
冷笑道,
“到时候,只要这杜相文和严从虎有任何不规矩,老子立刻给他们来一个抄家灭门。”
“劳烦三叔了。”
程蛮子对着铁庞然拱了拱手。
“屁的劳烦,你们两个也得小心,尤其是你,你是大当家,很多时候,别逞个人英雄,你活着,咱们黄沙口才有希望。”
铁庞然拍了拍程蛮子的肩膀,嘱咐了一句。
然后便是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肥胖的身影,逐渐没入了漫天昏黄里面。
“这臭脚丫子的味道,总算滚蛋了。”
赵候摆手在鼻子面前忽闪了几下,然后端了一杯水,送到了程蛮子面前,然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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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想让二叔做什么?”
程蛮子把水和里面为数不多的沙一口都给喝了下去。
发干的嘴唇儿总算是湿润了些。
他后退了半步。
然后跪在了地上,给赵候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头,都磕的很用力。
没有丝毫的虚情假意。
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些红,也沾染了一些黄沙。
“大当家,你这是……”
赵候目光沉了一下,连忙弯腰去搀扶程蛮子,但后者却没动,而是反手抓住了赵候的手腕,低声道,
“师父临走前说过。”
“如果有朝一日,黄沙口有我没有信心解决的危险,让我找二叔您,要三分流沙功的最后一重心法,或许能助我度过此劫。”
“这一次。”
“我真的是没有把握,思量许久,还是请二叔把心法给我。”
程蛮子的声音很低。
而且,这声音里还有几分压抑。
他这话音落下。
这屋子里的光都好像也变的黯淡了一些。
门口的帘子,被风吹着,哗啦啦作响,有黄沙又一次被吹了进来。
赵候看着跪地的程蛮子。
脸上的皱纹,都为难的挤压在了一起。
“二叔!”
程蛮子见他犹豫,又是把身子往下压,打算磕头。
“不是我不给你。”
赵候张了张嘴,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赵候把程蛮子拉了起来,两叔侄,也是两位当家,四目相对。
程蛮子眼中是期待。
赵候眼中,是无奈。
“哎。”
赵候摇了摇头,道,
“你可知,三分流沙功,为什么第九重心法,一直被封藏,从来没有人修炼过吗?”
程蛮子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
因为师父从来没有给他说过。
师父说。
他太年轻了。
虽然各方面的天赋都不错,但心性方面,怕是还需要磨练。
不敢给他第九重心法。
所以。
便将这心法,还有涉及心法的秘密,给了二当家。
也是他的二叔。
赵候。
“为什么?”
“而且师父一直都瞒着我。”
“这里面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吗?”
程蛮子眼睛里带着疑惑,灼灼地盯着赵候,
“二叔你告诉我吧。”
“现在这种情况,咱们耽搁不起了!”
他很着急。
他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求助于,那从来没有见过,但听传言,神乎其神的,第九重,三分流沙功心法。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赵候拍了拍程蛮子的肩膀,道,
“你跟我来吧。”
程蛮子跟在了赵候身后。
两个人走出了这间屋子,然后走向了东南方向。
那是黄沙口为之前的那些大当家建立的祠堂。
祠堂并不是很壮观。
甚至有些地方,都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
不过,却很干净。
即便是这么大的风沙,祠堂的外面,依旧是没有堆积多少沙子。
有人每天早上会进行清扫。
这是黄沙口的习惯。
毕竟。
他们现在的日子,都是那些先辈们用性命,用鲜血,用刀枪,一点一点挣来的。
必须给予这些人足够的尊重。
还有缅怀。
祠堂的木门关着。
赵候从袖口里取出了钥匙,打开了祠堂的门。
嘎吱!
门许久未开了。
门轴酸涩。
里面的面积很小。
大概只有四五丈见方左右。
一张简单的桌子。
一座香炉。
香炉里面并没有香火。
黄沙口的条件,其实也挺穷困的。
香火这东西,也不能保证时刻都燃着。
而且。
条件有限。
也怕失火。
程蛮子也跟着赵候走了进去。
赵候摆了摆手,示意程蛮子把后面的门关上。
而他则是走到了香炉之前。
点燃了三根香。
放在了香炉里面。
随着屋门的关闭,屋子里的光线异常昏暗。
只有那零星的火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黄沙口列祖列宗在上。”
“赵候,携黄沙口第十六代大当家,程蛮子,前来拜祭。”
“也,前来请教。”
“三分流沙功,第九重。”
第一百八十五章三七化身
三分流沙功。
原名为三七化身。
乃白沙一族之不传之密。
所谓白沙族。
是这戈壁荒漠之中,流传了无数年的传说。
相传。
这个氏族的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血脉。
血液呈现着白色。
一旦流血以后,就没有办法止住,会活生生的血流干而死。
因为血液为白色的缘故。
他们的身体,眼睛,毛发等等。
所有的部位也都呈现着白色。
又因为他们身体的特殊性。
他们从不敢显露人前。
也从不与外人接触。
从出生开始,便藏匿在这沙漠之中。
与风沙为伍。
与风沙同眠。
最后葬于风沙。
而也因为这种血液特质。
白沙族的人,很难长寿。
整体数量就一直很少。
大概四五百年前的时候,白沙族又经历了一场戈壁风暴。
无数的碎石被龙卷风暴席卷着,横扫了白沙族的藏身之地。
碎石打破了很多人的皮肤。
血流不止。
然后,整个白沙族的人,几乎在那场灾难里死亡殆尽。
只剩下区区不过数十人。
那个时候。
种族灭绝的境况之下。
白沙族,被硬生生的逼出了一个妖孽。
他把整个白沙族所有的武学,全部融会贯通。
然后创出了一道能够改变白沙族人受伤之后血流不止的神功。
便是三七化身。
这功夫。
专门就是为白沙族的人准备的。
以他们的血液特质来修炼,进展飞速。
只需要数年时间,就能够诞生一位真正的先天高手。
而且。
一旦学会了第九重。
他们受伤以后,这血,也不会再一直流淌。
反而是能够止住了。
因为他们的体内混杂进了一种荒漠里面很少见的金细流沙。
那种流沙极细。
就像是粉末一样。
以三七化身为辅助。
将这种金细流沙融入体内,和白色的血液融为一体。
七分血液。
三分流沙。
最终,使得血液变成金黄色。
然后。
他们再受伤的时候,这种流沙和血液,配和三七化身的内力,便会在伤口结痂。
使得伤口慢慢恢复。
不会死去。
而且,这三七化身还有另外一个妖孽之处。
那便是修炼到极致时。
可再将金细流沙再融入血肉骨骼之中。
七分血肉。
三分流沙。
七分骨脏。
三分流沙。
七三之分。
修炼至真正化境圆满时。
修炼者好像变成沙人一般。
肌肤,眼瞳,甚至发丝,都有金细流沙。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沙雕一样。
在三七化身的内劲辅助下。
他们。
可刀枪不入。
也可像沙一样变幻形态。
类似于,白沙族历代崇尚的神魔。
沙暴之神。
这种神功出世,彻底改变了白沙族人的厄运。
当年。
那仅剩的数十个白沙族之人。
数年之间,皆成高手。
创出三七化身的那位妖孽更是达到了先天大圆满之境界。
只差一步,便可成江湖武林神话。
他们横扫戈壁荒漠。
又入主中原作孽。
几乎是无人能挡的存在。
那近百年。
便是中原武林的浩劫。
不过。
这三七化身虽然厉害,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便是,需要大量的金细流沙。
一旦金细流沙缺失。
他们的实力也会急速下降,并且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血液流失不止。
当年的中原武林。
为了摆脱白沙族的噩梦。
少林,武当,峨眉,三大门派。
外加玄机阁,水月谷,神剑山。
各自把自己积累了千百年的底蕴,都给使了出来。
他们先是切断了中原和产金细流沙的那片荒漠之间的联系。
然后,派出无数高手。
以自杀的方式围攻白沙族那些魔头。
月余之战。
武林精锐损耗殆尽。
终于,也将白沙族那数十名族人,彻底葬杀在了石泉。
对。
就是石泉。
这个靠近戈壁荒漠的地方。
那年的石泉,只是一个村子,还不是镇子。
只有一间客栈。
一口地底冒出来的天然泉。
客栈,叫龙门客栈。
如今早已经消亡。
泉眼,叫石泉。
是一直到今日,整个石泉城内百姓,水源的主要来源。
白沙族魔头,猜出了中原武林灭他们的意图,一路从东南拼杀逃窜至此。
想要进入荒漠求生。
毕竟。
只要他们进入了荒漠,找到金细流沙。
就是不死的存在。
但,他们低估了中原武林的决心。
三大派。
一阁,一谷,一山。
不惜一切代价。
将那位几乎突破了武林神话的白沙族魔头,硬生生耗杀于此。
他最终。
也没有迈进荒漠半步。
只留一具白骨。
葬龙门!
……
此为白沙族之传说。
也为三七化身之过往。
也是,三分流沙功的古老渊源。
……
赵候站在那昏暗的光影里。
香火已经燃烧了一半。
黯淡的火光微微摇曳着,将他脸上的皱纹映衬的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他望着那些立在祭台上的灵牌。
声音里带着久远,还有沧桑的意味,
“原本,三七化身,已经失传多年。”
“咱们黄沙口的大当家,也不是以此武功而称雄的。”
“那是大概五代以前。”
“咱们的一位大当家,在荒漠里,偶然发现了一处密藏。”
“就是白沙族的那些魔头所遗留的。”
“多少年过去,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但却还有完整的三七化身。”
“大当家研究数年,基本上摸清楚了它的修炼之理。”
“其实不止白沙族的人可以修炼,咱们普通人也可以,就是慢一些。”
“但威力依旧巨大。”
“然后就流传到了现在。”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这才是改为了三分流沙功。”
赵候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
“但,三七化身虽然强,咱们黄沙口的人,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修炼到第九重。”
“更别提圆满化境。”
“因为咱们至今找不到金细流沙。”
程蛮子听到这里。
已经基本上把三分流沙功的过往,给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也明白了这武功的厉害和限制。
但,他有一点不解。
“既然没有金细流沙,那这三分流沙功,第九重,也就没有用。”
“师父为什么还要我向您索要?”
程蛮子心里满满的疑惑。
师父不可能随便说说的。
那,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他不知道的东西。
“你倒是聪明。”
赵候听到了程蛮子的问话,苦笑了一声。
他转过了身,一双眸子里倒映着些许光亮,沉声道,
“哎!”
“虽说咱们找不到金细流沙,无法将这三分流沙功修炼到极致,但咱们的先祖,却找到了一种替代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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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普通黄沙修炼,强行突破第九重。”
“入先天,短时间内,甚至可有先天中期之实力。”
“不过!”
“普通黄沙毕竟不是金细流沙。”
“这种黄沙入体之后,只能提升实力,却不能融于肉体,它们会阻碍生机,导致人体五脏六腑溃烂,生理机能衰竭。”
“最终无力回天。”
“咱们的先祖里,有两人曾尝试过这法子。”
“一人活过了半月。”
“一人活过了两月。”
“然后皆是衰竭而死。”
赵候摇了摇头,
“老当家之所以不给你,主要不是担心你年轻气盛,是不想让你送命。”
“如果你五十岁,或者六十岁了,咱们黄沙口遇到这种麻烦,必然是可以修炼的。”
“但你只有三十岁!”
“又是武学天赋卓绝,或许,可以找到别的法子……”
简陋的祠堂里,变的安静了下来。
赵候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给了程蛮子。
接下来。
就是程蛮子自己来选择了。
其实,不管是老当家,还是赵候,都不希望程蛮子选择这第九重。
铁庞然说的对。
程蛮子,现在是黄沙口的希望。
只要他活着。
哪怕死一些人,哪怕经历一些磨难。
黄沙口总是还有希望的。
但他若是死了。
黄沙口的这些人,就彻底地没有盼头儿了。
如今地黄沙口数千口人里面。
还没有一个,能够挑起大梁的人物。
但是。
赵候也明白。
程蛮子有自己的想法,他的劝阻,都只能尽力。
最终。
还得靠程蛮子自己决定。
……
三日。
也就是三个日出,三个日落。
三个黑白交替。
如果是以往的话,对于石泉城的这些人们来说,实在是很短暂的过程。
但最近。
却不然。
这三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对李因缘来说。
是煎熬。
他已经暗中观察了那一批人很久,越观察,他越是觉的不太对劲儿。
誉王或许就在这些人里面。
但是,陆行舟,东厂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而且从长安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也更加的可疑。
东厂所有人,几乎都留在了长安,他们盯着很多朝廷重臣,也盯着很多誉王旧部。
汪亭,陈慷。
也都时常露面。
只有陆行舟。
好像是消失了。
有人传他进宫了。
因为陛下中毒很深,需要武功高强之人为其驱毒。
但李因缘是绝对不信的。
大内那么多的高手。
随随便便来一个,都不可能比陆行舟差。
这种事情需要陆行舟?
不对。
也有人传,陆行舟因为没有抓到誉王,让后者逃出了长安,受到了陛下的惩罚。
这也不可能。
李因缘也了解陛下。
陛下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换人的。
况且,陆行舟的本事,别人在这种关键时刻,也取代不了。
那么。
到底陆行舟去哪里了?
这是李因缘心头的一个结。
他想不明白这件事。
他始终不敢动。
他害怕。
害怕自己贸然动手,然后被陆行舟来一个一锅端。
到时候,自己可就彻底完蛋了。
他只能等。
安静的在客栈里等着。
越是等。
他越是焦虑。
那种压迫感,那种紧张感,让他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
这已经没剩多少的头发,又开始哗啦啦的往下掉了。
他咬手指的次数。
也是越来越多。
杜相文,严从虎,这二人也比较焦虑。
他们在担心。
担心黄沙匪程蛮子那边,会不会按照计划做事。
也担心。
程蛮子万一找不到誉王,可怎么办?
除了这些人。
还有一些江湖之人,行走的客商等等。
他们也似乎从这石泉城的氛围之中,嗅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毕竟。
固城那边,刚大乱了一场。
谋反的誉王,很有可能现在就藏在石泉。
那将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暴啊。
有些人。
开始提前离开石泉。
有些人,开始收敛自己的部下,还有下人之类的,不要让他们出去惹事。
还有人整日整日的躲在屋子里不再出来。
就连石泉的那些三教九流。
也都是感受到了压迫。
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
他们纷纷减少了行动。
有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都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石泉的环境,竟然也是因此变好了一些。
所有人都在焦虑。
都在紧张。
等待着那一场风暴的最终降临。
唯有一个人。
安静而放松。
好像这一切都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他蹲在破桌子后面。
右手撑着下巴。
左手晃着那个陈旧的铜铃铛。
等待着客人。
叮铃铃。
叮铃铃。
黄昏的光从西面,透过了那漫天的昏黄倾洒在了这座城市里。
也有其中一缕光,经过了树梢,经过了屋顶,然后落在了陆行舟的脸上。
他揉了揉眼睛。
拨拉了一下头发,把脑袋上的黄沙都给掸掉。
然后把铃铛拿在了右手里。
换左手撑着下巴。
脑袋朝向了东面。
这样。
就不会被夕阳给照在眼睛上了。
这个时候。
他听到了马蹄声,然后又看到了一些人。
那些人,那声音。
从远处城门口的方向,正呼啸而来。
远远的可以看到。
他们头戴黄巾,气势不俗。
而为首那人。
虎目精光。
更是破有几分草莽英豪的气概。
“要开始了?”
陆行舟忍不住直起了身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隔岸观火的人们
黄昏的光。
把这片破败的城市染红。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
街道上的百姓们纷纷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惊呼出声。
“是程蛮子。”
“黄沙匪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
百姓们一边尖叫着,一边纷纷后退。
黄沙匪再有原则,那也是匪类,百姓们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官的。
谁也不敢靠这匪类太近。
生怕不小心就被伤到。
希律律!
那一队人马疾弛而来,浩浩荡荡。
马蹄卷着黄沙。
汉子们身上带着凶悍煞气。
也就是稍许间的功夫,已经来到了这东来客栈之前。
为首的程蛮子用力的勒紧了战马缰绳,只见那一头棕黄的战马长啸一声,前蹄高高的抬了起来。
然后轰地一声,双蹄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黄土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坑,一阵灰尘朝着四周扩散。
程蛮子身后那些土匪,一个个也都是马术不弱。
见大当家嘎然而止,他们竟然也没有什么慌乱地,一个个迅速地勒住马缰。
希律律!
数十匹马,全部都是整齐地停在了程蛮子身后。
哒哒!哒哒!
他们停稳之后,立刻又是迅速朝着两侧分开。
基本上每匹马之间都隔着差不多相似地距离,将这一条街道的大半都给包围了起来。
还有两人对着街道两旁那些小商小贩,看热闹的百姓等等。
驱赶起来。
“都滚开。”
“刀剑无眼。”
百姓们本就对着黄沙匪有所忌惮,听到这句话,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纷纷逃窜。
那小贩,甚至连自己的摊位都不在乎了。
连滚带爬的冲向远处。
陆行舟这个江湖术士,也在被驱赶之列。
“我的摊子。”
外人看起来,他和那些仓皇逃窜的小贩没什么区别。
手忙脚乱的把摊位上的铜钱,卦盘,龟壳等等,一股脑儿地都塞进了布兜里。
然后,抱着自己地招牌旗子,混在人群中朝远处狂奔。
因为太害怕的缘故。
右脚地一只草鞋还被甩了出去。
他也没敢去拿。
一溜烟儿就跑到了街道地尽头。
躲在了那些恐慌地百姓人群里面。
“客栈里的闲杂人等,也赶紧滚蛋。”
“待会儿动起手来,爷爷们的刀可不长眼睛!”
一名马匪策马而行,在东来客栈的门口,来回走着。
手里的刀明晃晃的。
闪烁着夕阳的殷红。
让人看起来,格外的森然。
那一批杂色的战马也是希律律吐着白气。
眼中有野兽凶光。
“这……这……哎!”
东来客栈的老掌柜脸上的皱纹挤成了沟壑,眼睛里更是苦的要流出眼泪来了。
他看着客人们惊慌失措的往外跑。
大殿里的桌椅被撞的七扭八歪。
再看看外面那些凶神恶煞的黄沙匪们。
感觉心里憋屈的要命。
这客栈。
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这一帮匪头子不知道要干什么,但看这架势,肯定是好不了啦。
他也想要阻止一下。
但张了张口,就被土匪手里的刀,把后面的话又给堵回去了。
土匪到底是土匪。
惹急了真会杀人的啊。
他只能踉跄着跟在那些客人们身后,跑向了远处。
这些从客栈里面跑出来的人里面。
也有李因缘。
他和那些惊慌失措的家伙们不一样,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气度。
离开客栈的时候,还在程蛮子等人身上观察了一番。
据他所查。
这里面,也就程蛮子算是个高手。
其余的那些人,最多只有气境中期而已。
就这点儿人。
想要捉拿誉王好像不是那么太容易。
李因缘自然知道程蛮子是来做什么的。
因为。
他来之前。
已经将这里的情况,里里外外,都打探的清清楚楚了。
当然。
虽然知道程蛮子是为了誉王而来。
而且是要捉拿誉王。
但李因缘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动手。
因为他还没有找到陆行舟。
这个生平大敌。
后者隐藏在暗处。
李因缘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害怕。
再一次落入后者的陷阱里面。
他决定,先作壁上观。
看看这黄沙匪能够搅动出什么风云来。
“看来这程蛮子,也不是没有防备啊。”
街道的另外一侧。
也有一家客栈。
叫做长福。
和东来客栈也没有什么区别。
也是破招牌,外加几张修修补补了很多遍的桌椅,然后楼上有个几间客房。
后院里还有几间客房。
再加上马厩。
这间客栈里正对着东来客栈的那几间屋子,被一伙人给包下了。
也就是前两日的事情。
和那一批贵公子来的时间相差不大。
估计就是前后脚。
这一伙儿人里面,有着一个年轻俊朗的少爷。
手里总是拿着一柄折扇。
这嘴角上,鼻尖下,还有一个明显的美人痣。
眉眼轮廓都给人说不清的感觉。
这位公子还比较矮。
说话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秀气。
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女子般。
当然。
长福客栈的掌柜却是不敢胡乱猜测的。
不论男女,有这副打扮,身边还有那么多的护卫,这都不是一般人。
招惹不起。
招惹不起啊。
这位公子,自然就是小公子冯谦益。
他也算是保护誉王的一道棋。
自然也要跟在誉王左右。
当初在固城。
她也在。
亲眼见到了王家对卢长青以及那群镖师的围剿。
这里。
她也要亲眼看着了。
不过。
她是知道誉王的真正所在的。
所以,不到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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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只有他一个人过来,赵候和铁庞然都没有出现。”
“显然是防备着杜相文。”
冯谦益身边,陪着的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
他的手掌上带着铁指环。
每根手指,三截铁指环。
大拇指上有两截。
然后,这掌心里还戴着一层用铁丝编制的手套。
这铁,并不是普通的铁。
而是玄铁。
耗费了无数的精力,掺杂了无数的珍惜材料所打造。
柔软,而且坚韧。
能够让这男子空手接白刃。
这一套东西。
在玄机阁里也算得上是个宝贝了。
这男子。
则叫胡山泰。
曾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汉。
但后来因为一些江湖恩仇,亲人全部都死光了,自己也差点被仇家杀害,巧合之下被玄机阁所救,后来又借着玄机阁的力量报仇雪恨。
报仇之后。
他再无心思重入江湖,便入了玄机阁。
做了个无名之辈。
负责汉中,石泉,还有广元三地的玄机阁事物。
此次。
誉王逃回滇南,玄机阁当全力相助。
他自然要过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
他对冯谦益过来,而不是卓风行过来,有些疑惑。
甚至是怀疑。
按理说,冯谦益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当他见到了玄信令。
还有卓风行的亲笔信。
就明白了。
既然冯谦益都已经做了卓家的人,亲上加亲,那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他也心甘情愿接了玄信令。
为冯谦益做事。
最近这一段时间。
胡山泰已经将石泉附近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包括这几股马匪,以及杜相文,严从虎等人和程蛮子的交易。
虽然他没有了解到所有的细节。
但是,也能够从一些蛛丝马迹里面猜出大概。
蛟龙匪,通天匪等人,已经在昨日秘密的进入了石泉城。
就藏在府衙里面。
严从虎也已经把自己所训练的那近百个精锐士兵,全部都聚集了起来。
也留在府衙里面。
显然就是对程蛮子有所针对。
当然。
他虽然看破了一切,但并不会说出来。
程蛮子?
或许是个英雄人物。
但这天下,这江湖,英雄人物太多了。
该死的还是会死。
“看着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就继续隐藏下去。”
冯谦益心里,其实对程蛮子有些怜悯的,因为,程蛮子在某些个方面,很像他被杀的父亲。
他们有一样的坚持。
一样的执着。
但也就是因为这些东西,父亲死了。
自己家破人亡。
寄人篱下。
如今,竟然还要靠着和卓风行……才能够换取一个翻盘的机会!
何其可悲?
所以,冯谦益对这些东西,对这些坚持,又从心底里有些抵触。
她摇了摇头。
关闭了客栈的窗户。
不打算再看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
客栈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空了,只剩下了那一些护卫,还有那一位贵公子。
当然,他们也没有继续在客栈里面呆着。
而是慢慢的走了出来。
贵公子在前。
七八名护卫在后。
而那名不会武功的护卫,则是一直站在客栈的阴影里。
他身边也依旧有人陪同着。
一切。
似乎都显示了出来。
这位就是隐藏着的誉王。
“王爷!”
程蛮子也没有什么怀疑,他对着隐藏在阴影里的那位,微微的拱了拱手,声音低沉,道,
“还请劳烦,跟我们走一趟!”
“黄沙口,好酒好肉,伺候着,定不会委屈了您!”
咻!咻!咻!
回应程蛮子的,是那位贵公子抽刀的声音。
也是那些护卫们抽刀的声音。
清一色的飞蝗刀。
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殷红光芒。
这一众黑衣卫。
慢慢的向两侧散开,将刀锋,对准了一众黄沙匪。
黑衣卫的人没有说话。
那位假冒贵公子的护卫也没有说话。
只是慢慢的,把飞蝗刀刀柄上的链,打开,然后扣在了手腕上。
飞蝗刀可以脱手飞出。
也可以借助刀柄上的机关,将飞出去的刀再收回来。
是一件绝佳的杀人兵器。
但有一点缺陷。
如果飞蝗刀飞出去,被对方所控制,就没办法收回来了。
用刀者,就危险。
很容易失刀。
所以,设计飞蝗刀的人,为了防止失刀,在刀柄上又增加了一道链叩。
将铁链叩在手腕上。
即便是脱手,刀也会牢牢地被拴在手上。
除非手腕断掉。
否则,刀就在。
但这样也有一个麻烦,如果刀被控制,这人,也就永远没有逃脱地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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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卫这么做。
是宣告了一件事。
他们谁都不会逃。
也不会退缩。
这,将会是生死。
“既然如此,那程某就只能不客气了!”
程蛮子也是看出了这些人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粗狂的眉眼之中闪烁出冷冽。
然后慢慢抬手。
身后。
那数十名的黄沙匪,也都是抽出了腰间的兵器。
他们的兵器。
就不是统一的了。
有长直的砍刀,有细长尖锐的剔骨刀,还有戴着铜环的大环刀。
还有钩,还有剑。
都是一群江湖草莽,不像黑衣卫这般,是专门训练出来的。
所以,这装备就差了一些。
显得参差不齐。
但这气势。
却不弱。
都是在戈壁沙漠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风里雨里,生里死里,不知道趟过了多少次。
早就不把这条性命当回事儿了。
“除了王爷!”
“一个不留!”
程蛮子看了一眼天色,然后,下令。
第一百八十七章末路
咻!
一片飞蝗刀从侧面飞了过来,掠向的是程蛮子的面门。
这些人都是经过专门的,而且是极高的训练。
内力虽然不是慢慢蓄养出来的,是通过丹药之类的催化出来的。
但依旧很强。
而且,他们的招式,彼此之间的配和,都几乎能够达到完美的境界。
咻!
左面的飞蝗刀即将到程蛮子的面颊的时候,这右面,还有前面,也都是出现了飞蝗刀的影子。
低沉的破风之声。
好像有无数的蝗虫在耳边嗡鸣。
在苍穹上飞过。
嗡嗡作响。
这是飞蝗刀破风特有的声音。
两侧的飞蝗刀,是限制程蛮子,正前面的那处飞蝗刀,是要杀他。
因为两侧的刀都是被铁链所牵制着。
而正面前这把刀,这是被人握着,直奔向程蛮子的眉心。
“滚!”
程蛮子这方正的面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冷冽。
须发皆张的同时。
他周身也是有着一股暗黄色的劲气流转。
这是三分流沙功的劲气。
呼!
劲气流转的瞬间,这天地之间,空气之中悬浮着的那些灰尘,黄沙,还有大地之上的那些积累的沙尘好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
一瞬间。
在程蛮子的周身形成了一道环绕旋转着的风暴。
哗啦!
黄沙风暴带着强横的劲道,重重地砸在了那两柄用来牵制地飞蝗刀上。
一道闷响,两柄飞蝗刀就歪歪扭扭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倒飞了回去。
紧接着。
程蛮子双腿微微弯曲,整个身子朝着前方如虎豹般冲去。
同时,这右拳也裹着黄沙和狂暴劲气,砸向当面而来的那柄刀。
砰!
一道铁拳就这样和飞蝗刀撞击在了一起。
黄沙的砂粒配合着三分流沙功的劲气,形成了强烈的防御。
飞蝗刀属轻盈。
属锋锐。
狠辣。
但力道上却是弱了一些。
所以。
锋刃还没来得及突破黄沙的防御,便是直接被震的倒飞了出去。
哗啦!
飞蝗刀倒退的时候,程蛮子这弯曲的膝盖陡然紧绷。
整个人就跟着那道飞蝗刀窜进了这光线昏暗的客栈大堂里面。
他的速度比那个黑衣卫的速度要明显快一些。
也就是眨眼间。
他已经贴近到了对方的面前。
然后,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那名黑衣卫的右手手腕。
避免后者能够再度操控飞蝗刀。
下一瞬间。
程蛮子这右手并掌如刀,直接朝着后者的脖颈砍了过去。
啪!
黑衣卫也没那么逊色无能。
空闲的左手化作了鹰爪,用力的抓在了程蛮子的手腕上。
用以抵抗。
但他的实力多少弱一些,又是被对方占据了先机。
这一爪并不能完全阻挡程蛮子的力量。
砰!
手刀还是斜斜的擦在了黑衣卫的脖颈上。
噗!
手刀划过的瞬间,黑衣卫的脖颈处迸射出了一缕殷红,那殷红里面,还有些许黄沙,粘在了上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噗通!
这名黑衣卫摸了一下脖颈,见到掌心里面全部都是血。
他瞪大了眼睛。
然后,跪在了地上。
砰!
程蛮子没有任何的停歇,身子又是一个急转,踩着靠近屋门口的一处破旧桌子,凌空跃向了那位躲在阴影里的‘誉王’。
“小心!”
‘誉王’身边的那位护卫,一直都没有动手,这一刻,他终于是动了。
那瘦削的身子,就好像是化作了一道残影。
眨眼间。
出现在了程蛮子的下方。
他的速度快到了看不清楚的地步,快到了无想象的地步。
程蛮子这种气境圆满的高手,这一瞬间,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
待他有所查觉时。
对方的双掌已经朝着自己胸口拍了过来。
“你……”
程蛮子面色凝重,眼睛瞪大。
急忙提起周身劲气来抵抗。
但却多少晚了半步。
砰!砰!砰!
砰!砰!砰!
双掌依旧快如残影,不断地,连续地,拍打在程蛮子的胸口上。
低沉的闷响传出。
程蛮子面色微白,然后哗啦一下子,便是倒飞了出去。
哗啦啦!
他连续撞碎了好几处桌椅,最终撞在了那客栈的墙壁之上。
咔!
剧烈的撞击力,使得这墙壁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丝裂缝。
“呼!”
程蛮子落在了地上,站稳了身形。
他受的伤并不是很重。
毕竟。
三分流沙功的防御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只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气血有些浮动而已。
但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却是多了几分忌惮。
这个人的速度。
太快了。
程蛮子自认为赶不上对方。
那么,就处处受限制。
“以伤换命!”
程蛮子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的时间,他不信任杜相文,严从虎等人。
他害怕黄沙口出事。
也害怕自己出事。
所以。
速战速决!
嘎吱!
程蛮子双拳紧紧的握住,周身的劲气再度翻滚。
他的衣衫也好像是震荡了一下。
须发皆张。
然后,整间屋子里的黄沙,无论是空气里弥漫着的,还是地上积攒的,又或者是那些桌椅,缝隙里面的,所有的黄沙。
都被调动了起来。
呼!
客栈的大殿里变的有些昏暗。
黄沙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
但是。
依稀能够看到程蛮子和那个瘦削护卫的影子。
咻!
两个人几乎同时动了。
黑衣的速度极快,程蛮子好像也就是迈出去了大概两步而已,黑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然后,那双掌再度拍打在了他的胸口。
噗!
这一次。
程蛮子没有抵抗,那些掌风劲气,都是完完全全,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剧烈的冲击,使得他五脏六腑都感觉要撕裂了一样。
哇地一下子。
喷出了一口殷红鲜血。
但是。
这伤势没有挡住他的双拳。
甚至也没有溅满他动手的速度。
“啊!”
“死!”
程蛮子的双眼瞪大,里面的血丝都迸射了出来,然后,双拳带着好像黄沙劲气,好像是狂躁刚猛的野兽般,砸在了那人的左右胸口上。
毫无花哨。
完全就是硬生生的砸。
砰!
那名黑衣卫如遭雷击。
他的身子停在了原地没有动,但是这身体之内,却传来了一阵闷响。
嗤啦!
他后背上的衣衫,直接炸裂了。
然后,露出了一块巨大的凸起。
就像是两道拳影的形状。
他的眼睛瞪的比程蛮子还要大,里面的血丝,还有绝望,完全弥漫在了一起。
他有些不可思议。
恍惚了一下。
也倒在了地上。
鲜血。
不受控制的从他的嘴里,后背上,还有胸口上的碎裂伤口处,流淌了出来。
他也是没有了气息。
“王爷!”
“得罪了!”
程蛮子伸手抹掉了嘴角儿上的鲜血,又掸了一下胸口。
那些黄沙,还有被方才的黑衣卫所震碎的衣衫,都是落在了地上。
程蛮子阴沉着脸。
朝着那位站在阴影里,已经没有人保护的王爷走去。
而此时此刻。
在客栈的外面,那些黄沙匪的人们,也已经将黑衣卫给压制了下来。
虽然彼此都是损伤。
但,黄沙匪这群人,为的是族人的生存。
所以也更加的拼命。
也就占据了上风。
“王爷放心,黄沙口的人,不会亏待了你,我会派人安然送你回长安!”
“接受你该……”
程蛮子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那位王爷的对面,然后伸手朝着后者的肩膀抓了过去。
咻!咻!咻!
就在这个时候。
程蛮子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客栈的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破风声。
噗!噗!噗!
破风声响起的瞬间,有着几名猝不及防的黄沙匪徒,直接被射中了胸口,然后随着鲜血飞溅,倒在了地上。
咄!咄!咄!
其余的那些弩箭,则是纷纷的射在了客栈的窗户上,门板上,墙壁上等等。
发出低沉的闷响。
咻!
有几只弩箭,也是穿过了大门,然后射入了大堂里面。
直奔程蛮子而来。
哗啦!
程蛮子单手举起了一张椅子,将那些弩箭给震的朝着左侧飞了出去。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就听到了客栈外面传来的阴森冷笑,
“黄沙匪擅闯石泉城,坏了规矩。”
“甚至光天化日,强抢杀人!”
“实在罪无可恕!”
“请诸位随本官将其拿下!”
“事后,本官定会上报朝廷,重重有赏!”
说话的,正是早就准备好的杜相文,他一出现,连丝毫的废话都没有。
直接将这件事情给定论。
然后,对着身后的那些蜂拥而至的士兵,那些前来助阵的三股匪盗,大声下令。
“如有反抗!”
“杀无赦!”
“出了事情,自有本官担着!”
“你们可放手而为!”
哗啦!
蛟龙匪,通天匪,还有那秃鹫匪的三位匪首,立刻是脸上带着狞笑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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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
也早就已经在暗地里谈好了条件。
这个时候。
自然不会掉链子。
蛟龙匪。
匪首贺常青。
一双铁臂裸漏在外,上面缠绕着一圈圈手指般粗的精钢铁环。
每的铁环上都反射着寒光。
从手腕到肩膀,铁环将其双臂完全覆盖。
好似一双钢铁打造的手臂。
他已经将浑圆铁手修炼到了大成。
一拳可开石。
可断兵刃。
气境后期,刚猛霸道。
在这石泉一代,以喜欢将人脑袋砸碎,而有赫赫凶名。
通天匪。
匪首周云海。
身体瘦削,好似皮包骨头。
脸上皱纹密布。
眼窝深陷。
泛着浓郁的乌黑。
看起来像是严重的营养不良,或者病入膏肓。
但这却是他所修炼的武功所致。
幽鬼影。
以尸体修炼,将尸体之中蕴含着的尸毒和内功所结合。
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变成现在的这种样子。
人不人。
鬼不鬼。
同样的,也将自身的生气降低到了极限,将自己的活气降低到了极限,将自己的身体重量也降低到了极限。
其隐匿,其速度,远超常人。
几乎真的可以做到,如鬼魅随行。
秃鹫匪。
匪首黄田鹰。
身形倒是中规中矩,和普通人无异。
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众脸。
但是那一双长臂却着实让人想不到。
从肩膀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了膝盖。
但他主要不是手臂上,而是手指长,细长的那种。
因为常年修炼爪功的缘故。
这手指已经弯曲变形。
骨节凸起。
就那么一眼看过去,好像是秃鹫的爪子一般。
他这一双爪子,也却是是他的得意利刃。
经过如意大力手多年的淬炼。
这双手,已经是几乎刀枪不入。
真的可以空手入白刃。
而若是抓在木板,石头上,也可以轻松将其震碎撕裂。
若是抓在人的身上。
可以轻松将皮肉穿透。
也可以轻松将人的骨头给戳一个洞出来。
实乃狠辣。
“哈哈!”
“程蛮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鹰爷爷来送你上路!”
三名匪首得到了杜相文的命令,眼中皆是凶光暴露,直奔那客栈大堂掠去。
紧随他们其后的。
便是那随他们一起过来的,三大股土匪里面的精锐。
他们,冲向的便是那些正在厮杀的黄沙匪。
匪对匪。
生死对生死!
“呵!”
杜相文和严从虎二人看着这一幕,互相对视,脸上都是阴笑浓郁。
一切,如他们所计划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难
“杜相文!”
“你个狗娘养的!”
“王八蛋!”
当那三名匪首,贺长青,周云海,黄田鹰三人声音响起的瞬间,程蛮子就已经明白了。
杜相文到底还是两面三刀。
算计了自己。
这一瞬间。
他胸腔里像是被点燃了火,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愤怒,直接熊熊而起。
他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黄沙口的那些族人。
为了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如果这件事情做好了。
到最后,不也能够给这石泉一个好路子?
让那些戈壁沙漠上的人们,都能进山,都能有个好出路。
石泉。
就再也不是土匪聚集的地方了。
这不仅造福了黄沙口。
也造福了这石泉城方圆百里,无数人。
但是,狗日的?!
这杜相文,这本应该帮着自己做事的朝廷命官,竟然要害自己!?
要阻拦自己?!
“老子杀了你!”
程蛮子的眼睛里冒出了火,血丝一下子就从眼瞳里弥漫了出来。
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也是勃然而起。
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彻底陷入了疯狂的狮子。
轰!
一瞬间。
他身上爆发出了无法形容的狂暴气息,然后,那整个屋子的黄沙,都是不受控制的飞舞升腾了起来,霎那间,在他周身形成了环绕的三条游动的影子。
好像是龙。
它们咆哮着,分别朝着那三个冲进来的匪首掠了过去。
黄沙所凝聚的龙影,所过之处,天昏地暗。
那些桌椅。
那些门窗。
甚至连门口的那处柜台。
都是直接炸裂。
无数的木屑,也都是掺杂了进去,然后使得那黄沙龙影变的更大了一些。
气势也更加的凶猛。
“若是一人,我们都不是你对手!”
“但以一敌三,你可就没什么优势了!”
“哈哈!”
贺长青,周云海,黄田鹰三人,眼中都闪烁着峥嵘凶光。
大喝声响起的同时。
这三人不闪不避。
直接朝着三道黄沙龙影迎接了过去。
哗啦!
最先出手的是这贺长青。
一双铁臂上,随着内力奔涌,顿时膨胀了起来。
好像大了一圈般。
然后,所有的精钢铁环都是哗啦啦的,随着肌肉紧绷而互相贴紧在了一起。
只见他魁梧的身子,好像是山岳般。
轰地一下子。
就这么冲进了大堂,然后,双臂如虎。
向前猛砸。
砰!
这一双铁臂上地力量,虽然说不得是山崩地裂,但也足以摧金断石。
区区一条黄沙龙影。
根本不足为惧。
哗啦!
随着那低沉的闷响传出,这黄沙巨龙直接四分五裂,无数的黄沙朝着四面八方倾泻了出去。
然后,贺长青脚步略微一沉。
再度冲向程蛮子。
唰!
第二个冲进了大堂的,便是那不人不鬼的周云海。
整个人好似变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
分明看着那条黄沙龙影已经砸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下一瞬间。
那道影子已经是消失了。
而周云海则是已经出现在了大堂里面。
他发出尖锐的笑声,也是掠向了程蛮子。
嗤啦!
第三个进入大堂的便是黄田鹰。
他和前面两人都不同。
既不是强行将黄沙龙影震碎,也不是借着身形闪烁。
而是借着自己的双手利爪,不断的朝着这黄沙龙影上下撕扯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
一道道的爪影让人应接不暇。
黄沙巨龙在他的手中,不断地被撕扯地减弱,不过瞬间。
整个龙影终于是彻底地支撑不住。
然后,轰地一声。
也是彻底碎裂。
“程大当家!”
“来试试鹰爷爷地鬼手利刃,哈哈!”
一举破了黄沙龙影,黄田鹰也是窜入了这客栈的大堂之内,然后,双手好似带着电光,划过了那昏黄的黄沙,那暗红的光线。
直奔程蛮子而去。
这一瞬间。
贺长青。
周云海。
黄田鹰。
三人先后而至,将程蛮子破门的通道,完全都是堵死了。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程蛮子看着那三道影子正在飞快地逼近,这身形并没有丝毫地减弱。
也没有停滞。
他心里已经是被激发出了无尽地疯狂。
凶戾。
那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拥有的。
从狼群里学会的。
从狼奶里继承而来的。
属于野兽的。
凶戾。
“石泉,尽数毁于尔等之手!”
“老子让你们有来无回!”
程蛮子一双眼睛瞪的好像是铜铃,混身上下的肌肉更是在三分流沙功内力的催动下,慢慢蠕动,并且鼓胀了起来。
他身上的衣衫被慢慢的震的裂开。
然后,他脚下的那片黄沙土地砰的一声裂开了。
程蛮子的速度,陡然加快。
砰!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直接撞在了迎面而来的那贺长青身上。
他的肩膀,迎上了对方的铁拳。
砰!
那种低沉的闷响,就好像是铁锤砸在了石头上。
金铁相碰。
好似震耳欲聋。
咔嚓!
程蛮子的肩膀上的骨头,好像是碎裂了。
隐约有鲜血,从他的后背上飞溅了出来。
他的脸色也白了一下。
但是。
他的身子没有停!
吼!
凭空之中,好像有这一道惊龙凶吟之声,从程蛮子的体内传出,然后他的右手贴在了贺长青的胸口处。
吼!
龙吟越发的狂暴。
轰鸣如雷。
最后,一股子劲气直接便是从程蛮子的手臂上喷薄了出来。
那是最直接的劲气。
好似利剑。
直接刺穿了贺长青的胸口,然后涌入了他的身体之内。
“啊……”
贺长青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痛苦,那眼睛瞪得更大,那脸色也因为痛苦而扭曲。
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发现。
身体正在膨胀,皮肤表面出现了裂纹。
衣服,也是寸寸崩裂而开。
“不……”
贺长青最终坚持不住,然后轰地一声,整个身体直接炸裂开了。
无数地鲜血,残肢断骸。
无数的碎肉。
无数的油腻。
直接就是将这大半个客栈的大堂给充斥的满满的。
他彻底的被炸成了碎片。
残渣。
叮叮当当!
他双臂上的那些精钢铁环,也是飞溅着飞到了大堂里的各个角落。
然后陆续落地。
发出的声音有些低沉。
也有些凄凉。
咻!
贺长青之死,并没有阻止周云海和黄田鹰的举动。
此时此刻。
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谁死了。
剩下的人都得继续。
若是真的让程蛮子活着离开了石泉城。
他将成为所有人的噩梦!
唰!唰!唰!
第二个出手的便是周云海。
他见识了程蛮子的凶悍,也见识了对方的狠辣。
自然是不敢再和对方正面相碰。
只见他目光阴森。
身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黑色的气息。
就像是阴森鬼气一样。
唰!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化作了四五道残影,然后出现在了程蛮子的左右前后。
咻!咻!咻!
每一道残影的攻击,都似乎是真的,都带着强劲的破风声。
也都带着阴冷的杀机。
但。
每一道攻击,又好像都是假的。
因为,它们都感觉起来没有任何的生气,也没有任何的力量。
这是幽鬼影的奇特之处。
借助身体和速度的优势。
让敌人无所判断。
一般人,只有慌乱避让的份。
但程蛮子。
不是一般人。
他不惧生死。
他也不惧伤痛。
他心里藏着一头狼。
也藏着一份对族人的责任和承担。
“啊!”
喉咙里传出了惊人的怒吼,他整个人窜进了这些影子里面。谷
噗!
有一道影子的指尖,戳在了他的后背上。
噗!
有一道影子的指尖,戳在了他的腰部。
噗!
有一道影子似爪,抓在了他的大腿上。
噗!
有一道影子以拳头砸在了他的脖颈之处。
噗!
还有一道影子,以掌,拍在了他刚刚被震碎的左肩膀之处。
噗!噗!噗!
鲜血从所有被击中的地方飞溅了出来。
包括脖颈上。
他的脖颈处被撕下来了一大块的皮肉。
露出了些许殷红。
他身受重伤。
但。
周云海的真身,也是在这般攻击之后,完全的显露了出来。
他的右手,正拍在程蛮子的左肩膀上。
那里。
原本就被贺长青震碎了。
如今。
又是挨了一掌。
皮肉都被震飞了一大块,碎裂的白色骨头,也溅射了出去。
还有,鲜血,像是喷射一样飞溅了出来。
射在了周云海的脸上。
那种滚烫。
让他心里恍惚了一下。
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果然。
这种恐惧来的没错。
程蛮子抓住了他的手掌,让他无处可逃。
“去死!”
程蛮子一双眼睛泛红,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声音很平静。
但里面蕴含着的凶戾和杀意,却让周云海亡魂大冒。
砰!
不等他有所反应。
程蛮子的那原本已经断掉的左肩膀,耸动了一下,然后那个原本抬不起来的左臂,竟然是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并且,他的左掌,落在了黄云海的胸口。
吼!
又是一道好似惊龙般的怒吼,刚猛霸道的三分流沙功劲气,直接涌入了黄云还的胸腹之间。
哗啦啦!
这一瞬间。
黄云海的身体,也是不受控制的剧烈膨胀了起来。
轰隆!
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和贺长青一样,然后就这样直接爆炸了。
他的身体化作了一块块的黑色血肉,带着黑色的血迹,然后朝着四面八方飞溅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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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栈的大堂里面。
则是弥漫出了一阵浓浓的,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那是尸体的臭。
也是周云海的臭。
噗!
程蛮子将周云海给打死的时候,其实耽搁的时间比杀贺长青的时间要长一些。
所以,他也给了黄田鹰时间。
一道电光火石般的爪影闪过,然后,黄田鹰的双手,同时落在了程蛮子的左臂之上。
他见识了程蛮子的凶狠。
他没有把握将这个疯子瞬间击杀。
所以。
他只能先断后者的左臂。
这样,他有把握。
嗤啦!
他的左手抓住了程蛮子的左臂的手腕,然后右手,好像是最锋利的鹰爪,自下而上,撕扯而过。
噗!
接连承受了贺长青铁拳,周云海一掌的左肩。
其实已经摇摇欲坠。
再被黄田鹰这么一抓,便是真的,骨肉分离,彻底碎裂了。
浓烈的鲜血,飞溅了出来。
把这整个大堂里的光,都好像染的更加殷红了一些。
哗啦!
那条左臂,也是随着黄田鹰的手臂摆动,然后带着飞溅的血,飞向了远处。
砰!
左臂落在了地上。
一缕殷红顺着断口处流淌了出来。
地面上湿润了。
也鲜红了。
这一瞬间。
整个客栈的大堂好像是死寂了下来。
没有声音。
也没有呼吸。
只有鲜血喷射的声音。
只有血肉蠕动的声音。
“呵呵……”
稍许之后,程蛮子竟然咧嘴笑了。
他扭头看着黄田鹰。
眼睛里的疯狂。
像是要吃人的魔。
“你……”
黄田鹰被这种眼神儿盯着,一瞬间,感觉整个天灵盖都被人掀起来了一般。
哆嗦了一下。
想要后退。
但是。
已经来不及了。
呼!
大地上的那些黄沙,空气里弥漫着的那些黄沙,还有桌椅上,脚落里,散落的那些黄沙。
疯狂的涌了过来。
然后,化作了一道巨大的龙蛇。
将他缠绕了起来。
然后。
勒紧。
悬在了程蛮子的面前。
他动弹不得。
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掉。
他瞪大了眼睛。
脸上浮现处了浓浓的不敢置信。
因为。
他又是看到。
屋子里起了风。
狂风。
那些碎烂的桌椅,四处飞溅。
那窗户,炸裂。
那门框,碎裂。
外面的那些黄沙。
街道上的黄沙。
空气中的黄沙。
屋顶上的黄沙。
甚至人们身上的那些黄沙。
都被这风影响到了。
它们呜呜的,飞了起来,然后涌入了这间屋子。
然后。
这些黄沙,又疯狂的朝着程蛮子的手臂断口处涌去。
它们,正像是虫子一样。
钻入程蛮子的身体里面。
血管里面。
还有五脏六腑里面。
是的。
程蛮子选择了修炼第九重。
三七化身。
也是三分流沙功。
无尽的黄沙飞舞,这客栈终于是要撑不住了。
然后,哗啦一下子。
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这些纹路不断地扩大,从底部,到顶部。
最终。
轰隆!
整个客栈彻底地坍塌了下来。
诡异的是。
竟然没有尘土飞扬,也没有黄沙溅射。
因为,所有的沙和土。
都融入了程蛮子的身体里面。
他的脸,变的干燥。
像是沙雕。
他的皮肤变的干燥。
像是砂纸。
他的断臂之处,那些原本猩红的血肉,变的发白。
不再往外流淌血液。
只有一丝丝的黄沙,在慢慢流淌。
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哗啦!
程蛮子看了一眼远处那截断臂。
断臂飞了过来。
然后,自动镶在了他的肩膀处。
哗啦啦!
哗啦啦!
黄沙蠕动,流淌,他的断臂开始和肩膀融合。
大概几个呼吸的功夫。
断掉的地方。
已经完全被黄沙覆盖。
包括皮肤。
看起来就像是被黄沙打了一个补丁。
而左臂。
也是在稍微适应了稍许后。
便是能彻底的活动自如了。
程蛮子却看起来,也完全是变成了一个非人非沙雕的怪物。
须发,脸庞。
皆有砂粒感。
眼瞳里也是黄沙。
就连这嘴角儿的鲜血里,也是有黄沙。
他抹了一下嘴角儿。
并没有什么效果。
索性。
也就放弃了。
他停直了身子,然后。
看向那客栈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人们,还有那些地上散落着的,自己带来的那些黄沙匪的尸体。
充满砂粒的眼中。
流淌下来了一滴泪。
“我只想救我黄沙口的那数千族人,只想给石泉讨个将来。”
“为什么这么难?”
“杜府尹,严校尉!”
“你告诉我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可笑
天地一片死寂。
夕阳已经有一半落下了地平线。
剩下的一半,被远处的黄沙遮掩,看起来显得朦胧黯淡。
霞光,也好像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风从远处吹过来。
远处的街道上,那些黄沙被卷到了这处破碎的客栈里。
然后,也诡异的渗透到了程蛮子的身体里。
那场景。
程蛮子那恐怖的样子。
让隔岸观火的很多人,心里都生出了同情。
大家都是明白人。
都知道这里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无非。
就是这杜相文,严从虎,想利用程蛮子在誉王面前表现一下。
彰显自己的地位,手段等。
这手段,其实在陆行舟,冯谦益,李因缘等人看来。
有点儿上不得台面。
誉王那种人物。
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的小把戏?
这种把誉王放在火上烤,然后自己再及时出现,给誉王灭火的行为。
誉王会喜欢?
杜相文,严从虎,这是小瞧誉王了。
也高看自己了。
不做这种事情,誉王若谋反成功,还会给他一个机会。
做了这种事。
誉王若谋反成功,早晚找理由弄死他。
哪个为君者,会留一个拿自己生命安全戏耍自己的属下?
“可惜了。”
“这程蛮子也是个人物,就这样毁在了这两个混蛋手里。”
街道对面的客栈里。
胡山泰微微摇头,满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他出身江湖。
走过江湖。
也在江湖里经历过多年的风雨。
对程蛮子的这种无奈,和悲凉,有着切身的感受。
当年,他本也能在江湖上风生水起,做一代豪侠,名垂百年的。
最终却也是被类似杜相文,严从虎之辈,害的走投无路。
多少年后。
只能在玄机阁做个无名之辈。
当年气概。
当年英勇。
他都能够在现在的程蛮子身上,看到一些。
和那时的自己。
多么的像啊!
他心里的怜悯,惋惜,都是真诚而沉重。
“英雄多如此。”
冯谦益轻轻的摇着折扇,眼睛里也是颇有同情的光。
但她的同情就比胡山泰弱了很多。
没落的英豪,又岂是只有这程蛮子一人?
他的父亲。
陆行舟。
等等。
甚至连她冯谦益自己。
当年父母尚在,初识江湖的时候,也是一腔的豪气。
要做一个惩奸除恶的女侠。
做一个开宗立派的女宗主。
要在这江湖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最终呢?
父亲被最信任的兄弟一剑穿心。
陆行舟做了个人人唾弃,瞧不上的太监。
自己。
成了这小公子。
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如此。
大多都事与愿违。
英豪气概,每个人心中都有,只不过,绝大部分身不由己,被艰辛抹去,被江湖磨平。
变成了庸庸碌碌的凡俗。
还有一部分,不肯妥协的。
便活成了悲剧。
经历了如此多的世事。
冯谦益,这心里,早就看的通透了。
眼前这一情形。
给一声叹息足矣。
无需过多的伤春悲秋,徒增烦恼。
“可惜了。”
远处。
陆行舟躲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踮着脚尖,用一半的算卦招牌挡着身子,和那些百姓们一样,也是正好奇的看热闹。
周围是那些百姓们嗡嗡的议论声。
他们都说。
这程蛮子太坏了,竟然带着黄沙匪跑到石泉城里来杀人抢劫。
杜府尹和严大人实在是好官。
亲自来抓他。
都不怕危险呢。
底层的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只能够看到他们视线之内的东西。
然后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推测事实。
最后,就得出了一个他们认为的事实。
这是一种悲哀。
但这些人却感受不到。
陆行舟所说的可惜,也是因为如此。
程蛮子一心为了黄沙口,一心为了石泉,最终却被这些百姓认为是祸害。
而杜相文,严从虎,贪赃枉法,把石泉祸害的乌烟瘴气。
一日不如一日。
竟然却被百姓称赞为是好官。
这真是讽刺。
对程蛮子来说,也是一种可惜。
不过。
可惜就可惜吧。
陆行舟不可能站出来救他,也不可能站出来替他说明一切。
人各有命。
当初。
他陆行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不也是入了宫嘛?
这都是命。
或许是一时,或许是一世。
但总归是每个人的命。
“要不要救下他?”
在距离陆行舟大概有四五丈远的地方,便是李因缘。
鹰护在他的身旁。
看着那深陷无尽凄凉,比这落日都更加黯淡的程蛮子。
这鹰,叹了口气,小声对李因缘道,
“是个人物,或许,能对公子有用。”
鹰,终归是同情心更大了些。
他不是那些上位者。
他看的不够通透。
他是一个稍微聪明些的普通人。
他和胡山泰一样。
同情程蛮子。
想帮他。
“他已经入魔,无力回天了。”
李因缘摇了摇头。
那一双眯着的小眼睛里,其实也有同情。
还有感同身受。
他心里不也曾有一份以东厂为刀,横刀立马的梦想吗?
他不也曾权倾内廷,呼风唤雨吗?
最终,也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还曾被人在脖子上拴了狗链子,卑微如狗。
世间的人。
都得从这万般苦难之中走一遭,才行的。
谁也不能例外。
……
“你……”
杜相文看着那不人不鬼,混身上下像是镶了一层黄沙的怪物,程蛮子,脸上的张狂和得意,早已经消失,变成了恐惧。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啊。
这个程蛮子竟然如此厉害,如此凶悍,如此疯狂。
他把三匪的匪首,都给灭了。
杀两个。
抓一个。
这活着的黄田鹰,生死也只在他一念之间了。
如此手段。
让杜相文已经彻底慌了。
再看看程蛮子那个眼神儿,那眼睛里带着黄沙,但遮掩不住的杀意。
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亡魂大冒。
他双腿再打颤,想后退,却也不敢退。
想说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脸色苍白,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
“上!”
“都给我上!”
“杀了他!”
“老子重重有赏!每人赏十两银子!”
倒是那严从虎,多少有些军伍的历练,胆子比杜相文大一些。
他虽然依旧很紧张,但却还能够下达命令。
他对着那些弓弩手,那些精兵,大声喊道。
但下命令的时候。
他却是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眼角的余光四周扫过,寻找着逃跑的路线。
他看出来了。
程蛮子入魔了。
在场的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拦住他。
若再待下去。
就是死路一条!
让这些精兵,让杜大人在这里撑一下,自己多少是个气境的高手,应该能逃掉。
他咽了口吐沫,暗暗开始从丹田里提内力。
“为什么这么难啊。”
“哎!”
“为什么!”
“我们祖祖辈辈,都想走出那片戈壁,走出那片荒漠……”
“我们不想做马匪。”
“我们不想刀枪里讨生活。”
“我们也想像中原的老百姓一样,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为什么?”
“你们就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啊?”
程蛮子那双被砂粒蒙住的眼睛,一直就盯着杜相文和严从虎二人。
他呢喃。
他苦涩。
他叹息。
“所有人,都不给我们活路!”
“包括你!”
“你也是匪,你也不给自己人活路!”
程蛮子突然是抬起了头,然后一双眼睛里迸射出了无法形容的愤怒。
甚至是怨毒。
他怒吼的声音传出的瞬间。
那束缚着黄田鹰的黄沙,突然是变的狂暴了起来。
黄沙疯狂的朝着中间收紧。
就像是一条巨蟒。
已经缠绕住了自己的猎物。
然后开始将他勒紧,勒死,甚至勒断。
“不……不……”
黄田鹰感受到了程蛮子的杀意,也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抵抗的压迫,他的脸色变的彻底惨白。
他疯狂的,耗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挣扎。
一边扭动,一边大喊,
“别杀我,别……”
砰!
也就是三五个呼吸的功夫,天地之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炸响。
黄田鹰整个身子,和贺长青,周云海二人一样。
那身子直接便是炸开了。
无数的碎肉,骨头的残渣,鲜血,带着血腥的味道,还有一众让人视线殷红的光影,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哗啦!
有的血肉落在了地上。
有的血肉落在了人们的身上。
周围的那些匪徒们,那些石泉的兵们,一个个都是被吓了一跳。
纷纷慌乱后退。
“啊……”
还有一块肉落在了杜相文的脸上,嘴边儿,他哆嗦了一下,把那块肉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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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低头一看。
竟然是黄田鹰的一块嘴唇儿。
殷红地。
还带着些许的胡须。
他眼睛陡然瞪大。
忙不迭地甩手,把那块肉扔了出去。
他几乎要哭了。
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什么都不管了。
他转身,竟然朝着人群之外狂奔。
他要逃跑了。
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
“啊……啊……救命啊……”
这情形,对于他一个文官来说,实在是有些,恐怖了!
“拦住他!”
“都拦住他!”
严从虎本来还想坚持一下,让杜相文在前面顶一会儿地。
但见后者直接开溜。
他也是忍不住了。
他又是对着那些精兵们喊了一句,然后自己也是转身,朝着街道之外掠去。
他是气境高手。
会轻功地。
他飞快地掠上了屋顶,然后,就朝着和杜相文相反地方向掠去。
两个方向。
多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程蛮子看着这般情形,看着这两个可笑,滑稽的家伙。
杜相文慌不择路,跑出去了两步,撞在了一个摊位上,和一些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起,滚落在地。
然后他几乎连滚带爬的窜了起来。
继续朝着街道远处狂奔。
官帽掉了。
官鞋掉了。
他都顾不得。
滑稽。
严从虎虽然施展了轻功,但刚跳过了两个房顶,就一个失足从上面掉了下来。
劈里啪啦。
他掉在了地上,瓦片掉在了他的旁边。
摔的乱七八糟。
他顾不得头上,脸上,被砸出来的伤口,顾不得鲜血淋漓。
再度站起来,狂奔。
可笑。
程蛮子盯着这两个人,眼睛里的悲凉更加的浓郁了。
他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我程蛮子一世,竟然是毁在了两个你们这样的人手里!”
“哈哈……哈哈……”
“好笑啊!”
“好笑啊!”
“真是好笑啊!”
这充满着无尽凄凉的笑声落下的同时,程蛮子动了。
他猛地握紧了双拳。
呼!
天地之间再一次刮起了那种狂暴的风。
远处街道上,空气里,屋顶上,所有的脚落里,那些黄沙,再一次被吹动。
它们化作了刀。
化作了剑。
化作了野兽。
也化作了程蛮子的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然后,朝着杜相文,严从虎,还有那些包围府兵,那些匪徒们。
呼啸了过去。
“啊……”
“哈哈哈哈哈……”
这一片天地之间。
迅速变的昏黄,黯淡,里面的情形已经是看不清楚了。
只有程蛮子的大笑声。
还有那些人们的惨叫声。
不断传来。
第一百九十章山间
程蛮子杀了杜相文,严从虎。
这两位石泉城的文武两位首脑。
然后又血洗了府衙。
所有的官员。
一个都没有剩。
再加上三大匪首的被杀。
整个石泉包括拿西北面的一片荒漠,都是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乱。
城内人们人心惶惶。
荒漠上,那些匪徒们,各自寻找出路。
有人想要做新的大当家。
对着亲朋兄弟开刀。
有人想要投靠别的马匪,连夜带着人手离开。
还有人想要瓜分了这些年做土匪积累的银子,带着人手引爆了内部混乱。
一时间。
好像是到处都是杀人和被杀的情形。
还有一些人。
彻底的没有了束缚,丧心病狂。
连过路的那些客商旅人都是来了一遍强抢。
就连石泉城里面。
也接连遭受了两拨马匪的打秋风。
混乱,更加的严重了。
而这个时候。
程蛮子也早已经回到了黄沙口。
在他的威望之下。
黄沙口是唯一没有乱的地方。
铁庞然也在两日后,杀光了杜相文和严从虎的全家,带着人,带着一身血腥,回到了黄沙口。
三位当家,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正是暮时黄昏。
前些日子,夕阳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的。
这日又起了风沙。
别说夕阳。
就连正午的时候,阳光都比较黯淡。
这时候更是昏黄一片。
为了不让风沙吹进来,屋子的窗户,门,都得关闭着。
但即便如此。
那黄沙依旧是被风吹着,从窗户的缝隙,门的缝隙,等等,进入了屋子。
无孔不入。
不过。
这个时候,无论是赵候,还是铁庞然,都没有心思再理会这些风沙。
他们看着站在对面,身上不断往下流淌着砂粒的程蛮子。
眼睛发红。
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程蛮子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儿,只剩下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性命。
这都是为了黄沙口啊。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议事的屋子里。
第一次这么的安静。
好像只有风沙在门缝间,窗户缝隙里,穿梭,低语。
“二叔三叔不必如此。”
“我命而已。”
程蛮子的声音沙哑,像是被人用砂纸把嗓音给打磨过一样。
那是因为黄沙融入身体的原因。
“你呀……哎!”
铁庞然叹了口气,无奈的道,
“你可以跑的啊,你想走,他们拦不住你的,为什么非得……”
铁庞然的话没有往下说。
他为程蛮子不值。
杀了几个狗官。
杀了几个匪首。
却毁了自己一生,一世。
这真的不值啊。
他程蛮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这石泉,这江湖,这天下,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该如此的啊。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黄沙口这几千人怎么办?”
“只有杀光了他们,石泉彻底大乱,你们才有转移的机会。”
程蛮子转过了身子。
第一次将那张被黄沙侵蚀的脸露在了两位当家的面前。
这张脸。
以前意气风发。
气概豪迈。
如今。
只剩下了一种沧桑和悲凉。
赵候和铁庞然见到那已经被风沙侵蚀了一半,半张脸都看不出原来模样儿的程蛮子。
看着那脸上偶尔滑落的黄沙。
都如鲠在喉。
他们当然是明白的。
程蛮子是为了黄沙口的族人,才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如今石泉彻底大乱。
其余匪徒互相厮杀,争夺地盘和水源。
石泉内也是无人能管。
彻底变成了无主之地。
所有人都在保护着自己。
他们,才有机会。
“进山吧。”
程蛮子左右手分别拍了拍两位当家,道,
“趁着我还有时间,能帮你们撑一阵子,抓紧些。”
“我不在的话,又会多死很多人。”
“好。”
赵候和铁庞然异口同声,然后恭敬地,对着程蛮子拱了拱手。
两人陆续退出了屋子。
随着屋门关闭。
这整个屋子里的光线再一次黯淡。
周围再一次死寂。
程蛮子叹了口气,盘膝坐在了地上。
黄沙。
慢慢的,从他的脸颊上,脖颈上,断臂处,等等。
从他身上所有地方,往下流淌。
地面上。
很快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
哎。
他的叹息声,也是更加的明显。
……
程蛮子不知道的是。
这时候。
有两个人,正分别从两个方向行入黄沙口。
一为白桦匪二当家。
一为玄机阁暗信。
驾!
驾!
驾!
两个人,两匹马,在这黄沙漫天的大漠上飞快疾弛。
马蹄踩踏,然后抬起,一片黄沙飞舞,在马匹后面留下了一道烟尘,而马蹄留下的脚印,则是迅速的被其他的黄沙填满,
马脖子上的铃铛。
随着快速的疾弛和颠簸,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把马蹄声都给遮掩了下去。
马背上的两个人。
一个瘦长挺拔。
一个矮小佝偻。
前者是白桦匪的二当家。
白桦匪。
在这石泉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不算大。
但是也不算小。
差不多在七股匪徒里面,排行第四第五。
这位二当家。
叫做陈钟。
是白桦匪里面的当家,也是一位谋士。
据说曾经做过官。
但后来因缘巧合就落草为寇了。
他来黄沙口传消息。
后者,自然便是玄机阁的暗信了。
是胡山泰派来的。
传递一个冯谦益送过来的消息。
里面的消息具体是什么。
谁都不得知。
没多久的功夫。
这两匹马。
两个人。
分别来到了黄沙口的东面和南面。
希律律!
战马前蹄抬起,整个上半身子都好像是悬在了半空。
然后又砰的一声。谷
马蹄落地。
一片黄沙被溅射着飞了起来。
白桦匪的二当家陈钟。
连滚带爬的下马,冲向黄沙口里面,大喊道,
“我是白桦匪陈钟!”
“快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
“我们大当家有话。”
“白桦林八百匪将全体出动,助黄沙口之人,绕石泉入山,给大家共争一条活路!”
“快!”
“快去通报!”
同时。
玄机阁的暗信也停了下来,他举起了手中的玄机阁令牌,对着里面的人道。
“玄机阁之信。”
“请黄沙口大当家陈蛮子亲启!”
……
黄沙口这边的事情。
已经没有什么人关注了。
因为人们最在意的,誉王,已经在护卫的陪同之下,离开了石泉。
现在正一路赶往汉中城。
这一路上。
那些个黑衣卫,还有那位誉王,已经算是完全暴露了。
不过,他们却依旧走的很安全。
很安静。
李因缘带着鹰,从后面跟着,全程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行舟还没有出现。
他是真不敢轻举妄动。
玄机阁的人也从后面跟着,同样没有任何动静。
只要不是到了最后的关头。
冯谦益也不会露面。
陆行舟没有跟在这些人后面,他正先一步赶往了汉中。
这一次。
他换掉了江湖术士的身份,然后变成了一个行走江湖的说书先生。
说的是江湖。
也说的是朝堂。
还说一些奇闻异事等等。
而这一次。
前往汉中的路上,陆行舟已经想好了,在汉中城要说些什么。
就说这石泉城里发生的事情。
杜相文,严从虎勾结陷害黄沙口。
程蛮子一身英勇入魔,大杀四方。
肯定。
会有很多人支持自己的生意的。
听书的人越多。
对陆行舟来说,就隐藏的越好。
毕竟,越是真实的东西,越是不会被人怀疑。
行至半路。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山。
不高,不矮。
也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
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丘,恰好是将这一条通往汉中城的路给挡住了。
想要过去,就只能从这座山间通过。
索性。
这座山被无数的人走过,已经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陆行舟一路策马而来。
已经连续走了两三日。
暮时之刻。
离开了石泉那种黄沙漫天的地方,又往东南方向行走了百十里,已经算是正式进入了蜀地。
这里虽然山路崎岖众多。
但这环境却真的不错。
空气不再像石泉的时候那般干燥,也没有那么多的风沙。
黄沙都是被石泉后面那座山给遮挡住了。
这里。
即便是算不上山清水秀,但也是绿意盎然。
那怕将近秋分。
也不见多少枯黄。
哗啦!
陆行舟的马被拴在了远处的树干上。
旁边就是一条小溪。
清澈的水,从山上流淌下来,溪底的那些鹅卵石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偶尔还有几条白色的鱼从上面游动下来。
清水。
一般鱼都非常地少。
甚至没有。
这些鱼应该是从上游被冲刷下来的。
陆行舟在溪水边升起了篝火,然后将那袖里刀抽出来,随意往溪水里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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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捕上来了一条白鱼。
熟练的去鳞,去内脏,又在溪水里冲刷干净。
他便是放在了架子上。
开始烧烤。
暮色越来越浓。
山间的光开始变的黯淡。
婆娑摇曳的树影之间,有淡淡的殷红,那是夕阳的余辉。
哗啦啦。
叽叽喳喳!
远处的树林里面,则是不断地传来鸟雀归巢的声音。
陆行舟的鱼已经烤好。
他一个人坐在溪边,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左腿伸直,右腿蜷起来。
左手里拿着从石泉打的酒水。
喝了两日,只剩下了一半。
摇晃一下还叮咚作响。
右手,拿着烤鱼的叉子,手肘搭在右腿的膝盖上,然后将鱼递到了嘴边儿。
他觉的有些热。
吹了吹。
然后。
看向远处正在慢慢落下的夕阳。
那一团火红。
慢慢被遮掩,三分之一,一半,四分之三。
周围的光则是缓缓黯淡。
天边像是燃烧了一样。
很是好看。
这种宁静,像是一道洪钟大吕,突然之间,带着一种直击心灵的声音,传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也传到了他的心头。
那些曾经的画面,曾经的情形,那些许久未出现的东西。
在这一刻。
又是毫无预兆的出现了。
是有关于徐盛容的。
不过。
这一次,陆行舟的反应却是淡了许多。
自从太子事件之后。
他心里已经慢慢的将徐盛容开始放下。
“徐盛容。”
“如果咱家所料不错,你必然也来了蜀地吧?”
“若是相见。”
“少不得刀锋啊。”
陆行舟将烤的有点皮肉发焦,但里面却鲜嫩可口的白鱼,放在了嘴边,然后咬了一口。
自言自语的笑着道,
“在岳麓书院求学时,故意让你多年。”
“今时今日,咱家该都一点一点讨回来了。”
“这一次。”
“咱家定让你看看,咱家真正的手段。”
“天下,江湖,朝堂,这万千英豪。”
“包括你!”
“都将被咱家玩弄于掌心,戏耍于谈笑间。”
“也好叫你知晓,你当年,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做了多么瞎眼的选择!”
咕咚!
咕咚!
陆行舟吃了一口白鱼,然后又是灌下了一口粗劣的酒。
辛辣。
微苦。
但他却笑的骄傲,笑的坦荡。
最后一抹余晖照耀在他的那张脸庞上。
那一双眸子。
那一道身影。
那一声笑。
还有那一片山川,原野,溪流,束着的马,燃烧着的篝火。
那归巢的倦鸟。
那天边变幻的火烧云。
那正逐渐黯淡的光影。
等等。
最终,似乎是构成了一副画。
第一百九十一章光明教
汉中。
是蜀地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它前接石泉,后接广元,是联通蜀地和中原的一道关键之城。
过了汉中,再往里走三百里。
中间经过一个广元。
就是沧江口。
船渡沧江口,便是进入了蜀中。
也就是蜀地中央。
可以说。
汉中和广元二城,就是蜀中的经济命脉之城。
外面的各种货物,只有通过这里,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中原。
而中原的货物,也只有通过这里,才方便进入蜀中。
经济而便利。
至于东面的云贵之线。
首先是远。
其次,还要被云州,贵州等地的人中间扒一层皮。
这货物无论是出蜀中还是进蜀中,成本都很高。
所以,除非没有选择。
一般不会有人商人走云贵之线。
卢家坐镇蜀地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这汉中和广元二城的重要性。
所以,多年以来。
一直都是竭尽全力地维护,发展,并巩固卢家在这两地地势力。
多年的努力之下。
这里自然是一家卢姓独大。
不过。
卢姓虽然独大,虽然根深蒂固,虽然一手遮天,但却并不是没有任何反对力量的。
有些人,苦卢家久矣。
一直在寻找机会,挣脱卢家摆下的这世代牢笼。
比如。
光明教。
这光明教,原本起源于一个叫做光明私塾的地方。
这私塾里面有一位先生。
叫做沈光明。
他原本是一位秀才,当年也是破有大才,聪慧无比。
中举,入京赶考,都是不在话下。
入朝为官探囊取物。
但因为卢家的种种限制,他三番五次的府试都是被无缘无故的砍了下来。
他一直考了八年。
八年,都没办法过府试。
没办法入京。
最终,心灰意冷,在这汉中城谋了一座私塾,然后做起了教书的事情。
不过他教书,和别人教书不同。
他三教九流,什么人的孩子都收。
没钱,没关系。
乞丐,没关系。
哪怕是罪犯之后,他也收。
只要你肯读书识字,这位沈光明沈先生,便是一律收入私塾。
短短三年。
他这里出去了三批学生。
这些学生渗透到了汉中城的各个行业。
又过了三年。
这些学生开始崭露头角。
并形成了一股显著的力量。
而光明私塾。
也是随着这些学生的显露,逐渐为人们所知。
这引起了卢家的注意。
因为。
一直以来。
整个汉中,广元,甚至整个蜀地的私塾,都是卢家来掌控的。
里面的学生也是他们所控制的。
他们所教育的。
掌控了教育。
也就是掌控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掌控了一代又一代的,蜀地的精英。
这是卢家能够在蜀地根深蒂固的最根本原因。
光明私塾的出现,威胁到了卢家的根本。
而且。
还是真正颠覆的那种。
毕竟,沈光明三教九流皆收,很多人都不是富贵阶层的,天然和卢家对立。
仅仅六年时间。
已经形成了一股以光明私塾为首,对抗卢家的庞大力量。
是真正的阶级对立的那种对抗。
没有缓和机会的那种。
卢家出手了。
光明私塾被推平,沈光明因为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被杀。
私塾里面的大部分学生,也都被杀。
之前从私塾里出来的很多学生,则是被免去了功名,成为了平民。
很多人,甚至都是被卢家从一些位置给踢了出来。
当年。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
轰轰烈烈。
光明私塾的那些人,也反抗过。
但他们根基太浅。
卢家又是不惜一切代价毁他们。
所以,一切都只是枉然。
光明私塾彻底在汉中城里消失,和光明私塾有关的很多人。
甚至连当时的一位府衙主簿。
也消失了。
不过。
余烬之下,必有残火。
有些东西,尤其是光明的东西。
一旦被种在了人们的思想里,一旦在人们的眼前绚烂绽放过。
无论接下来的黑暗再多么恐怖,压制的多么厉害,都无法再将它彻底抹去。
小书亭
它都将倔强的生长。
长大。
因为那是人们所期待的。
人心的力量。
希望的力量。
足以抵抗住一切顽固。
这光明教便是如此。
光明私塾被取缔以后,那些从光明私塾里面出来的人,看到过希望,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黑暗里,没有办法再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暗中组织了起来。
形成了光明教。
他们换了一种路子。
以光明为教义。
以希望为希望。
以教书育人为手段。
慢慢的在那些劳工,苦力,在那些佃户,那些奴仆,甚至是那些青楼,里面。
教人读书识字。
传播他们的教义。
并壮大他们的力量。
用以暗中和卢家的势力进行对抗。
他们,梦想着。
为蜀地争取一个开天辟地,一个通透的未来。
……
汉中城。
是光明教最初出现的地方。
如今,却是光明教的人员最少的地方。
自从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后。
卢家对几座主要城市进行了更加严格的管控。
光明教想要在这里发展,几乎是难如登天。
被逼无奈之下。
光明教只能转向城市之外地地方,镇子,村子,甚至还有蜀中的一些偏远地带。
只有这样。
才能够躲避卢家的眼线和压制。
才能够有喘息的机会。
不过。
这一日。
光明教的几位首要人物,都来到了汉中城。
他们得到了一些消息。
然后,想要利用这些消息,对付卢家。
这些光明教的首要人物,都是卢家重点防备,或者说针对的对象。
所以,他们不是一起入城的。
也不是光明正大的入城的。
都是暗中,分了好几批入城的。
经过了长达半月多的努力,才终于把五位首脑,全部聚集在了一处草屋里。
这是城西靠近一处义庄的草屋。
义庄里,装的全部都是死人。
而且都是没有人认领的死人。
在这盛夏时节,还会传来一阵阵的臭味。
苍蝇,蚊虫。
蛇虫鼠蚁。
都是趋之若鹜。
晚上还会有些奇怪的声音,磷火之类的。
恐怖怪异至极。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是很不吉利的地方。
所以,这附近也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居住,只有少数,实在无处可去的地方,在这里搭上几间破草屋,然后勉强活着。
就在这其中一间草屋里面,如今有五个人。
正对着屋子的那个人,是一个身材瘦削,略微佝偻着的老者。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打着补丁。
须发花白。
眼窝深陷。
看起来满脸都是疲惫。
这位是光明教如今的教主,孙仁笙。
他的老师,是沈光明的弟子。
他也算是沈光明的徒孙。
原本是个童生。
因为得罪了卢家的人物,无论再怎么努力,过不了乡试,成不了秀才。
永远止步于此。
后来。
他从老师那里学习到了这光明教的教义。
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东西。
便入了光明教。
一生不娶,专心致志发展光明教。
发誓要为蜀地的百姓打破这牢笼,让他们重见天日。
如今。
已经有五十六岁。
常年在四处奔波,躲避卢家的针对,又要发展光明教。
使得这位五十多岁的老者。
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
那脸上的皱纹。
更是深的好像是被刀刻出来的。
沧桑无比。
孙仁笙的四周,那剩下的四人,便是光明教四个分支的四个首领。
有三个是孙仁笙的弟子。
两男一女。
都是负责传播光明教教义的事情。
而另外一人。
也就是坐在孙仁笙身旁的那个家伙。
同样是一位老者。
身材和孙仁笙差不多。
看起来精瘦。
但他的状态和孙仁笙相比,却是截然不同。
皮肤紧致。
面相红润。
一双眸子里反射着精光。
炯炯有神。
头发只是略微灰白。
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
不过,他的真实年纪却已经六十岁了。
他叫张亭山。
是一位武馆的馆主。
他之所以加入光明教,也是有些原因的。
他的独女。
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惹了卢家的一位少爷。
消失了三天三夜。
再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疯了。
张亭山找上卢家去讨个说法,却是被卢家的高手给打了出来。
他去了官府。
又被官府的人各种理由搪塞。
最终也没有个结果。
他的独女,在半个月之后,悬梁自尽。
他的爱妻,也紧随其后。
若大的武馆。
原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就彻底地支离破碎。
只留张亭山一个人,孤苦伶仃。
张亭山解散了武馆。
然后,寻了个机会把害自己女儿地那位卢家少爷,给抓了。
他把那人倒挂在了女儿坟前。
然后,混身上下浇上了火油,一把火给点了。
这都不解恨。
他又暗地里把和这位卢家少爷有关的卢家的那些人,无论是他的父母亲,还是他的孩子,他的妻妾等等。
都杀了个精光。
把当初参与害自己女儿的那些人,也都杀了个全家。
他因此有了个名号。
蜀地反卢王!
不过。
他也是因此成为了卢家的眼中钉,成为了官府的通缉犯。
永远再也见不得天日了。
他本想一死了之的。
但偶然之间遇到了光明教的人,看到这些人正在教那些村民,那些孩童,那些被卢家压迫的人们读书识字,正在给他们带来希望。
他觉的,自己可以做些事情。
于是。
就加入了光明教。
他暗中挑选光明教中的一些年轻人,传授他们武艺,提升实力。
毕竟,光靠嘴皮子,是不可能真正的把卢家反掉的。
这七八年的时间过去。
他给光明教培养出了不少的好手。
也算是光明教的核心人物了。
“我接到消息,誉王估计明天就能到汉中。”
屋子里只点燃着一盏油灯。
微弱的火苗摇曳着。
将几人的影子投射在屋子的墙壁上,看起来有些飘忽。
外面的风,吹的很厉害。
茅草屋的盯上,那些茅草在乱飞。
屋子的窗户纸已经破了,被吹的哗啦啦作响。
就连那破落的木门,都是嘎吱嘎吱的摇晃。
若不是几人围绕着这盏油灯。
恐怕火苗早已经被吹散了。
孙仁笙扫过了四人,把腰间的烟枪取出来,在桌子上磕哒了一下。
把里面那些残余的烟灰都给磕出来。
然后又添上了新的烟草。
他在油灯上点燃,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后又吐出了一口白雾。
继续道,
“卢家,想帮誉王入滇南,让天下大乱。”
“他们好从中牟取暴利。”
“他们却不曾想过,滇南暴乱,咱们蜀地的百姓,夹在朝廷和誉王中间,岂能好过了去?”
“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成。”
说完,孙仁笙又是吸了一口烟,或许是吸的有些急了,他又是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然后继续道,
“你们几个,都是什么看法?”
“说来听听。”
短暂的安静后。
张亭山伸手,把孙仁笙的烟袋抢了过来,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吧嗒吧嗒的吸了两口,笑着道,
“还能有什么看法?”
“直接把誉王杀了,这事就成了一半。”
“不过,光靠我这糟老头,还有手底下的那些人,肯定是不够的,他们那点儿武功,和普通的家丁护院动手还行。”
“真正想杀王爷,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得想一些别的办法。”
“把咱们那些教众,都给联合起来……豁出去!”
张亭山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凶狠。
还有一丝疯狂。
第一百九十二章狗咬狗
“利用教众百姓?”
“你疯了?”
孙仁笙听到张亭山这句话,脸色顿时一沉,明显不愿意。
他能明白张亭山的意思。
大概就是,用教众百姓做为掩护去冲誉王的座驾,那些保护在誉王身边的护卫,自然不能顾及过来,然后真正的刺客藏在百姓里面。
趁机刺杀。
这个办法确实是非常合适。
但也必然会带来极大的损伤。
誉王已经不是誉王。
而是谋反之王。
他肯定是要拼尽全力回滇南。
而遇到这些百姓冲击的时候,他还会有所顾忌吗?
肯定不会。
他的那些护卫,也会大肆屠杀。
这就相当于两军交战。
这些百姓其实就是用作了前面的挡箭牌。
消耗品而已。
孙仁笙做不出这种阴险的事情。
他们当初创立光明教,是为了把这些劳苦大众给解救出来。
如今,却要送他们去死?
这不是违背自己的教义吗?
他对不起老师。
也对不起那些信任他的教众。
“你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张亭山对孙仁笙的表现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他耸了耸肩膀,把那根烟袋又送了回去,无奈道,
“如果不用这个法子,我手底下这些人,去了就是送死。”
“算上我也一样。”
“我敢保证,连誉王的一根毛都沾不着。”
孙仁笙的眉头也是皱成了疙瘩。
吧嗒吧嗒的吸了两个口烟袋。
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
实际情况,他也是了解的。
张亭山本来也不是什么顶尖的武林高手,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功绝学。
他教出来的那些弟子,自然也都是一些普通水准。
其中一些差的,甚至还不如普通水准。
这样去刺杀誉王。
肯定是不行。
但要用教众百姓的命去填,他也做不到。
两难啊。
“我倒是有个办法。”
孙仁笙和张亭山一脸纠结的时候,孙仁笙的那三个弟子里面,那名少女突然说道。
这少女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
正是豆蔻年华。
一张脸蛋儿线条冷峻。
因为常年在外奔波传播教义的缘故,风吹日晒的,这脸上有些黑,没有常见女孩儿的那种娇嫩白皙。
少了几分柔弱。
但却多了一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凶悍。
尤其是她那一双眸子。
更是黑白分明。
闪烁着精光。
这少女叫许苍苍。
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刚生下来母亲就因为难产而死。
后来父亲娶了后母,对她百般苛待,甚至在她七岁的时候,就要把她卖去青楼。
她从后母手里逃了出来,钻进了山里。
直到三年后。
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被路过的孙仁笙所见。
然后救出来。
取了个许苍苍的名字。
留在身边。
这些年过去,她在孙仁笙的眼中,既是女儿,又是徒儿。
倒是也没有再受到过苛待。
如今是光明教里的一位女先生。
许苍苍的话音落下,孙仁笙,张亭山等人,都是瞬间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脸上也都露出期待。
这许苍苍年纪虽然小,但脑子却很聪明。
在光明教里做事情这些年。
有好几次。
都是她出谋划策,力挽狂澜。
把卢家针对光明教的一系列阴谋给破坏掉。
是光明教里实至名归的军师。
“我们可以利用卢家。”
许苍苍对着孙仁笙和张亭山二人拱了拱手,算是表示对前辈和老师的恭敬,然后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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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德仁杀了自己的祖父,又强行夺了其父亲的家主之位,不仅如此,还带着家族内一众年轻小辈,杀了很多卢家长辈。”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一刻,他虽然大权在握,但卢家内部却也是风雨飘摇。”
“毕竟,他给卢家开了这个犯上作乱的头,很多人心里的欲望都会被激发出来。”
“而那些老一辈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彻底罢手。”
“所以,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也等着机会。”
“都想给他背后捅刀。”
“然后取而代之。”
说到这里,许苍苍把从肩膀上垂下来的一片红发给往后捋了一下,又捋在了肩膀的后面。
她的头发是红色的。
那种类似于鲜血的殷红。
其实她小的时候,头发还是黑色的。
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血统。
只不过,从小在山里面独自生活,为了活下去,吃了很多不知所谓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满头的黑发就变成了红色。
她跟随着孙仁笙下山多年,让无数的大夫给看过,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她已经适应了。
捋好了头发。
许苍苍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利用卢家内部的这种不安稳,然后做事情。”
“让那些反对卢德仁的卢家人去杀誉王。”
“让他们狗咬狗!”
许苍苍说到这里,又是把左右手的食指互相碰了一下。
意味着卢家的内部的互相针锋相对。
“这倒是个好办法。”
孙仁笙听到了许苍苍的话,紧紧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一些。
这个徒儿提出的办法,一直都没有让他失望。
不过。
他也还有些别的担忧,
“不过,这卢德仁手段不俗,卢家人虽然颇有微词,但能够有胆量公然反他的,恐怕也不好找,大部分人,可能还是保持着隔岸观火的心态!”
“就算找到了,咱们又怎么能保证他们会反,而且会去刺杀誉王呢?”
许苍苍应该也是在开口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面对孙仁笙的提问,并没有什么慌乱,而是微微的笑了笑,那泛着些许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狡黠的笑,道,
“这件事情,我应该能找到解决办法。”
许苍苍这些年,常年在蜀地各处奔波,除了发展光明教教义的事情,也在暗中观察卢家的形势,打探卢家的消息。
她并不知道有朝一日誉王会谋反。
他也不知道,会有今日。
但她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不想光明教像是上次那样,再被卢家给彻底的抹除一次。
所以,她一直在做准备。
对于卢家内部的情况,她其实已经有了很多的了解。
而同时,她也借助光明教的教义,以及卢家内部的矛盾,把一些卢家的子弟,给拉拢在了身边,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而是暗地里。
她在想这个主意的时候。
已经几乎想好了人选。
来对付卢德仁。
对付卢家。
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够说出来。
有保守秘密的原因。
也有不确定的原因。
她心里,对那个人也不是特别的笃定。
或许,可以提前刺激一下那个人?!
目光微微闪烁。
许苍苍又是对着和自己同辈的两位先生拱了拱手,然后柔声道,
“两位师兄,先帮我个忙。”
“让你们的人在外面散播消息,就说卢家内部出现了咱们光明教的人。”
“嗯,这一次誉王从汉中经过,这些人,将会配和光明教,刺杀誉王!”
听到许苍苍的这句话,孙仁笙等人眼睛顿时瞪大。
一脸的疑惑。
尤其是孙仁笙,这刚吸进去一半的烟,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一边咳嗽,他还一边拍打着胸口,瞪着许苍苍道,
“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把咱们的计划都给暴露了吗?你还嫌……”
“老师您听我说完!”
许苍苍笑了笑,道,
“散播消息的时候,主要把大云镇卢家一脉给牵扯进去。”
“另外,我们再派一些光明教的人,最好是首脑之人,比如张馆主,老师,货着两位师兄等等,最好都去大云镇那边儿走一遭。”
“露个面。”
“这就足够了!”
……
卢家。
新宅。
做为这汉中城里当之无愧的第一豪宅。
这里无论在一年的任何时候,都是有着鲜花盛开,异草摇曳。
而在一天之中的任何时间。
这庭院里都是明亮的。
白天是阳光。
到了暮时,便开始有专门的人点燃了各处的灯火。
几乎整个这宅院里面,都是通明如白昼。
此时。
正式暮时。
光线已经慢慢开始变的昏暗了下来。
宅院里的四面八方,那些负责掌灯的丫鬟们,正提着灯笼,游走在宅远的四周。
慢慢的将一个个灯笼点燃。
这灯笼,也是有说道的。
要从后宅到外院,依次去点燃。
而相同地方的灯笼,则是要先点带着花纹的灯笼,因为那些事靠近宅院的主人的灯笼,然后再去点燃其他地方的灯笼。
一切都有顺序。
都有规矩。
随着这些灯笼的逐渐亮起来,卢家这栋大宅子,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显得有些美轮美奂。
哗啦啦!
而这时候,卢德仁所在的那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水流的声音。
听那声音,水像是从高处坠落,然后又冲在了什么东西上,最后咕咚咕咚的涌入了地下。
这是卢家的水冲茅房。
流水声音逐渐的消失。
卢德仁的房门被从里面慢慢打开了。
他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件朴素的衣衫,毫无花哨的靴子,头发随意的用一根丝绸束在了脑后。
整个庭院里灯笼闪耀。
火光将他给包裹。
虽然有水冲茅房,能够让屋子里不会留下粪便之类的。
但是。
每次方便之后,这里面还是会有些味道。
卢德仁是个很有洁癖德人。
所以。
需要开开门,打开窗户透透气。
他自己也走了出来。
沿着门口前面的鹅卵石石阶朝着庭院西侧面的竹林走去。
竹林里也挂着灯笼。
还有灯笼被放在了地上。
用特定形态的青砖砌成了灯龛,把灯笼装在里面。
可以固定。
防止灯笼晃动,出现火灾。
竹林里,还有一处凉亭。
卢德仁坐在了凉亭中间的石凳上。
石凳的对面。
是一个桌子,桌面上雕刻着楚河汉界。
以及几块剩下的石头雕刻而成的棋子。
这残棋。
是上古残局。
至今都没有人能够找到其中的答案。
这是卢德仁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卢家家主,将命人将残局雕刻在石桌上的。
为了能够随时看到。
父亲喜欢象棋。
破有研究。
“整日跟我说,这象棋里面,是天下。”
“是争锋之道。”
卢德仁的右手,轻轻的在那一盘残棋上面慢慢抚摸而过,指尖感受着上面所有的纹路,那种起伏,那种冰凉,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要我去学?”
“要我去修身养性。”
“要我能透过棋局看天下?”
“呵。”
卢德仁的手摸到了棋盘的边缘,然后又抬了起来,他冷冷的哼道,
“我和你不一样!”
“我若真的想看,才不会通过棋局来看,我会走出蜀地,走进天下,直接开眼去看。”
“直接参与争锋!”
卢德仁眼中的光更加的明亮。
好像,连那些摇曳的灯笼光都是被他给比了下去。
“才不会躲在后面。”
“纸上谈兵!”
卢德仁的话音落下,竹林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一位面容粗糙,黝黑,头发有些花白,走路还有些佝偻的妇人。
她端着一些小吃放在了这石凳的残棋上。
然后一边慢慢的摆好,一边声音格外沙哑的说道,
“少主,外面有消息,最近大云镇一脉,和光明教走的有点儿近!”
“连光明教的那几个首脑,都在大云镇一脉出现过。”
唰!
卢德仁毫无预兆的抬起了头,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大云镇一脉!
那是自己的二叔。
也是父亲的亲弟弟。
父亲在的这些年,二叔一直都是卢家的顶梁柱一般的存在。
卢德仁执掌卢家后,本想将二叔一起送走。
但奈何。
二叔掌控着大云镇。
而大云镇里的井盐产业,又是卢家至关重要的一环,甚至影响着蜀地的安稳。
为了不闹出大动静,他才一直和对方井水不犯河水。
他想着。
结束了誉王一事,再慢慢整顿卢家。
但。
二叔他,显然已经察觉到了,而且,似乎想要先下手为强。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和卢家的敌人,光明教有接触?
“二叔啊……”
卢德仁轻轻的笑了笑,从食盘里捏起了一块粉和白相间的糕点。
然后轻轻的掰断。
一些粉末和糖渣儿掉了下来。
又被他轻轻吹散。
卢德仁一直都知道。
二叔是和父亲一条心的。
他们都不想参与这天下之争,也不想参与誉王的事情。
他们还想和现在的朝廷,保持着现在的关系。
以稳定为主。
争天下。
太危险,也太麻烦。
他们都害怕,重蹈当年先祖窦家的覆辙。
他不用猜都知道。
二叔。
肯定是想阻止自己。
还联合了光明教。
“你真是,不让我省心,好好的养老不好吗?”
卢德仁冷笑。
第一百九十三章汇合
天上居。
是汉中城里比较有名的酒楼。
五层的楼宇。
可以说,在长安城里这样的规模都是很少见到的。
因为在现有的建筑条件和材料的限制下,三层的楼宇基本上是大部分的瓶颈。
五层,需要想象不到的材料以及设计。
一般的人根本承受不起。
但这座天上居,便是能够承受的起。
它的顶上第五层,更是尊贵的标志。
但凡进入其中,都得至少先消耗百两银子的入门费,这样才能够进去享受。
据说。
里面的美食更是天上人间少有。
当然。
天上居的热闹之处,不仅仅在于它的顶楼。
也在于它的中下层。
天上居。
完美的将顶层和中下层通过设计的手段给隔绝了开来。
在下层的客人们,看不到上层的情况,而在上层的客人们,则是可以选择看下层的客人,或者不看。
五层的客房里面,每一间屋子里面,都有一层用特殊的纱帐做成的窗户。
这些个窗户,能够让上层的客人看下层的百态。
但是,下层的人因为距离的缘故,又看不清楚上层的情况。
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这种感觉。
就像是一群上层的人,踩在下层的人的头顶。
他们可以随意指点,评价。
塔恩也可以选择不看。
只要关闭了那扇窗户就可以。
甚至,连下面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给顶层的人极大的优越感。
而下层的人,是基本上不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他们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天上居的三层以下,和外面的普通酒馆一样,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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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便宜。
当然,他们的名气还好,这饭菜酒肉也都口味更不错。
所以这下层也是人满为患。
唯独中间一层。
四层。
客人寥寥无几。
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头顶上的东西,也能够看清楚下层的不堪。
所以,才不来这里的。
此时此刻。
在这一楼大堂的中央。
有着一个八卦形状的台子,台子上摆着一张桌子。
桌子很旧了。
上面摆放着一壶茶,还有一块惊堂木。
桌子的后面则是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男子。
他正口若悬河。
“话说,这杜相文和严从虎,虽然是答应了程蛮子的计划,但却暗中做了龌龊。”
说话的是陆行舟。
如今他假扮成了说书先生,提前一步进入了汉城。
靠着自己一路上的准备,以及见闻。
顺利的成了这天上居的说书人。
他讲的正是石泉城的事情。
这是最新发生的。
也是最刺激的。
毕竟,悲情的草莽英雄,贪污阴暗的狗官,是百姓们最喜欢听的。
他们感同身受。
恨不得参与其中。
原本热闹喧嚣的酒楼,因为陆行舟的讲述,而变的鸦雀无声。
甚至是死寂。
就连那掌管着下面三层的掌柜,都是聚精会神。
店小二也好像忘记了上菜。
啪!
陆行舟手中的惊堂木猛地一拍这桌子。
把大碗里的那茶都震的洒出来了一些。
台下听的聚精会神的人们,也都是被吓得恍惚了一下。
只见陆行舟继续大声说道,
“原来,他们早已经勾结了通天匪,蛟龙匪,秃鹫匪,准备在这石泉城里给大英雄程蛮子来一场生死袭杀!”
“而这时。”
“程蛮子即将抓住叛王的时候,那蛟龙匪的匪首贺长青,通天匪的匪首周云海,还有秃鹫匪的匪首,黄田鹰,也是出现了!”
“他们各自带着寨子里面的精锐,直接奔向黄沙匪众人。”
“黄沙匪寡不敌众,步步后退!”
“程蛮子也是被这三人给包围在了东来客栈的大堂之内。”
“这一场生死之诀,马上就要开始!”
啪!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行舟又是一拍惊堂木,然后站了起来。
他对着在场的那些客人,所有目瞪口呆的客人,环绕着拱了拱手,陆续鞠躬,道,
“今日到此为止!”
“欲知后事如何,请诸位明日再来!”
哗啦!
这句话落下,从一层到三层的那些客人们,一下子都疯了似的站了起来。
有人破口大骂。
有人脸红脖子粗。
还有人直接就把铜板从二楼扔了下来,哗啦啦的砸在了陆行舟的左右。
“狗日的,说到正关键时刻不说了?”
“赏你十个铜板,继续给老子讲!”
“他娘的,今天讲不完,老子砸了你这天上居。”
一个个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就连那顶楼的五层里,也是有着几个窗户上的帘子,微微的摇晃了一下。
显然,这里的贵客也在听陆行舟的故事。
“哎吆,别呀!”
“哎吆吆……”
陆行舟装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一边抱着脑袋躲那些扔下来的铜板,一边弯着腰把地上的铜板给捡了起来,飞快地塞进了袖口里。
同时大声解释道,
“老爷们,不是我不给你们讲,我实在还没有想好。”
“今天讲地这些东西,都是我昨晚上熬到了大半夜才写好地。”
“麻烦你们给点儿时间……”
陆行舟把台上的铜板都捡了个干净,然后一溜烟儿地就跑向了台子侧面。
那里有一条通道。
连接着后台。
眨眼地功夫他就是跑出了人们地视线。
任凭大堂里地客人们再怎们喊叫,也和陆行舟没关系了。
“快给我喝口水。”
“哎呀,渴死老子了!”
陆行舟刚到了后台,这掌管着下三层地老掌柜就已经是飞快地迎接了过来。
连忙亲自给陆行舟倒上了一杯茶水,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原本,老掌柜对这个年纪轻轻地说书人没什么兴趣。
也就是碰巧没人,给他个机会而已。
这谁能想到。
这家伙一出现,连续讲了三天,场场爆满。
这三天赚地银子,足以抵得上他这下三层一个月的收成了。
老掌柜几乎把陆行舟当作了财神。
“财神爷,咱真的不能多讲点了?外面的客人很多都是骂娘了呢!”
“还有上面,您看看……”
老掌柜把一张银票递到了陆行舟的眼前。
足足有二十两。
其实上面的客人赏赐了四十两。
被老掌柜克扣了一半。
“真不能讲了,我这手里没什么东西了,我今晚上立马去写,把我在石泉见到的,好好的给写出来,明天一定给大家讲个痛快!”
陆行舟一边把茶水一股脑儿地灌进喉咙里,一边囫囵地回道。
他怎么可能一次性都讲完?
他还得在这天上居耗时间。
耗到那最后一批护卫出现在汉中。
一次性说完,接下来说什么?
“你……”
老掌柜看着陆行舟一脸认真地摆手,抓着银票地手,忍不住僵了一下。
脸色也有些难堪。
这银子,他不讲地话,自己就不能拿了。
还得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少赚了不少啊。
但是。
老掌柜还不能说什么,只能咬牙,然后陪着笑,道,
“行,行,都听您地。”
老掌柜退下了。
这后台里。
只剩下了陆行舟,他又是给自己倒上了一大碗地茶。
然后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着,润着喉咙。
一边看向外面的那群人。
他的目的自然不是观察这些无关紧要的客人,而是寻找那剩下的三拨黑衣卫人马的影子。
按照和白君曰的提前约定。
誉王来到这里以后,会假扮成说书先生,在天上居逗留。
而黑衣卫,则是会陆续住在对面的客栈里面。
然后他们住下的第二天。
就是会大张旗鼓的进入这天上居。
主要是让誉王发现他们。
双方进行碰头。
陆行舟和小公子冯谦益也是这么商议的。
昨日的时候。
他在说书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冯谦益。
后者在胡山泰的陪同下,去了天上居的五楼顶层。
后来,还给陆行舟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双方算是已经会和了。
现在只差黑衣卫。
“听说这天上居是附近最好的酒楼,今日我们还真得试试。”
“一路上相遇便是缘分,哈哈,今日我做东。”
“不行不行,我来,怎们痛饮三百杯!”
陆行舟打量这些人的时候,从天上居的门口,走进来了两伙人马。
他们其中一队,一看就是江湖人。
每个人身上的兵器都不太一样。
有刀,有剑,还有一条长鞭,而为首的那个老头,竟然还拿着一根长棍子。
这些江湖人的对面,也就是和他们一起出现的。
是一伙行商。
看那装束,应该是从北面过来的。
而且是比长安城更往北的地方,说不定是辽东之类的。
因为他们和中原人差异很大。
他们两拨人马走进来的时候,彼此之间正畅快的聊着。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
好像是,从石泉过来的路上,这一伙儿行商遇到了一些麻烦,而恰好是这一伙儿江湖人陆国,帮他给麻烦解决了。
双方后来又一路同行来到了这汉中城。
入城的第二天。
便又是相约一起来到了这天上居酒馆。
准备一醉方休。
“到齐了。”
陆行舟在后台正好是看到了这些人进来的一幕。
这脸庞上逐渐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两拨黑衣卫到了汉中。
也说明。
另外一波,也就是第三波,在石泉城暴露的那一拨黑衣卫也到了汉中。
因为当时彼此的约定便是如此。
这两拨黑衣卫跟在那一拨黑衣卫的附近左右。
以防止三波人马相差太远。
“卢家心心念念的誉王入了汉中了,卢家家主,会不会过来迎接呢?”
陆行舟念叨了一句。
然后又是把这帘子给关闭了起来。
最后,他又是端着那个茶壶,一摇一晃的走出了后台,朝着走廊尽头的一处屋子走了过去。
汉中是他入蜀之前的最后一个城市。
因为汉中之后的广元,也基本上是卢家的势力范围。
就算再那边再停留。
只要不暴露,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而且,如果从汉中去沧江口,速度也会快上一些。
所以这里就是他定的最后一站。
既然是最后一站。
所有的人物。
所有的势力。
基本上都会露面的。
到时候,会有一场更加剧烈的龙争虎斗吧?
毕竟。
不是所有人都想让誉王回滇南的。
陆行舟虽然只是一个观察者的角色,但是,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要时刻准备着。
防备着。
不被人发现。
而自己一旦暴露,他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能够一路从这蜀地,再回到长安去。
推开了屋门。
陆行舟踉跄着走了进去,然后又是将这屋门慢慢的关闭了。
屋门有些老旧。
发出嘎吱的声音。
屋子里的光线也很黯淡。
这里毕竟不是专门的客房,而是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
暂时给陆行舟落脚的。
所以,里面的各种陈设也一般。
但至少,能够挡住外面的视线,还有那些烦躁的声音。
“呼!”
陆行舟轻轻的喘了口气,随手将茶壶扔在了桌子上。
然后坐在了床榻上。
吱呀!
吱呀!
床榻微微的摇晃了一下,有些灰尘从缝隙里落了下来。
陆行舟没有在意。
闭上了眼睛。
很快。
这屋子里变的格外的死寂。
只有轻微的内力运转声音,还有淡淡的劲气,绕着陆行舟飞舞起来。
黑发也随之飘荡。
一路走来。
陆行舟一直在修炼幽冥逆转气。
这月余的时间。
他体内那些因为白羽丹所产生的衰竭,已经基本上都恢复了。
除了头发。
而他的实力,也随着身体的恢复,又出现了提升的迹象。
“这一场江湖行。”
“终于快要到尾声了啊!”
一边修炼。
陆行舟一边再心里喃喃自语。
他多少有些期待。
这一趟结束。
他陆行舟之名,也将彻底响彻大魏朝。
毕竟。
他一人戏耍了天下。
也引动了这天下的宵小,牛鬼蛇神尽出。
而东厂。
也将在这之后,真正开衙!
怎么能不期待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卢庆仁
正如陆行舟所料。
假扮誉王的那一伙黑衣卫,也是到了汉中城。
而且入城了。
不过他们没有来找陆行舟,也就是他们心中的誉王。
而是留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面。
从进入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
只有一些护卫守着。
他们已经暴露了。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吸引那些牛鬼蛇神露面。
并且尽可能地不暴露真正地“誉王”地所在。
所以,他们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接触甚至是靠近王爷所在地地方。
他们就在等着。
等大概三日时间。
这三日的时间,估计卢家人要来拜访,而玄机阁也要把沧江口的事情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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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就准备出城。
接下来就一路疾弛到沧江口。
渡江。
这是白君曰的计划。
也是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当然。
如果这汉中城里有什么人想要阻挡誉王回滇南的话,可能也会有些意外。
但应该不会太大。
毕竟。
这里是卢家的根基。
只要不是卢家想要阻拦誉王,别的人就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所以。
对于未来的麻烦,其实人们并不是很在意。
人们最担心的。
主要是卢家的拜访。
卢家的家主,肯定不简单,对方拜访的时候,会不会发现,誉王是假的?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如果发现。
他会不会翻脸?
会不会要求见真的誉王?
如果对方翻脸,王爷还能离开这汉中城吗?
此时此刻。
为了避免这些问题发生。
那位假扮誉王的侍卫,正躲在自己的住处,不断地在演练誉王地一举一动。
同时,也在记录着白君曰教给他的那些话。
如何与卢家的家主对话。
白君曰也基本上全部都设计好了。
只要这位假扮誉王的人说的不差,表现的不差,应该不会有大碍。
“本王只要能够回到滇南,一切可行。”
“本王若成,你卢家,日后可秋毫无犯,也可以进入滇南行事,本王给予足够方便!”
“如果你卢家阻拦,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本王能从长安走到这汉中,也就能从汉中走到沧江口。”
“你觉的,卢家耽误了本王行程,滇南军,会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这位侍卫一边说着每一句话。
一边做着白君曰教给他的那些动作。
一会儿把右手抬起来,轻描淡写的摸一下下巴。
一会儿,有故作紧张的,用右手摸一下左手拇指,然后目光里露出了深沉。
一会儿又是叹了口气。
一会儿这眉眼之中浮现出冷冽,目光逼人。
总之。
这一切,都是白君曰提前教给他的。
白君曰甚至将王爷和卢家谈判的细节都已经设计好了。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
一切都将按照白君曰的计划行走。
真正的誉王不必露面。
亲自涉险。
也能谈成了一笔交易。
而随后。
誉王也能安然回滇南。
……
客栈里的这名侍卫辛苦练习演戏的时候。
在汉中城西北面。
大概有十里地外的地方,有着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山林之中。
这附近。
有一个镇子。
叫做大云镇。
这个镇子临近着旁边的井盐矿。
这里的井盐矿,基本上是整个蜀地井盐的来源,几乎占据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且这里所产的井盐。
是质量最好的。
不黑。
不脏。
纯度非常的高。
其他的味道也没有。
是无论在蜀地,还是在别的城市,都是非常畅销的。
算是卢家的一处巨大的经济支柱了。
这里。
从卢德仁的父亲继位开始,便是卢德仁的二叔来掌控。
二十多年的时间了。
从来没有换过人。
也没有外人参与过。
所以,算是铁通一块。
即便卢德仁以雷霆之势掌控了卢家,也一直没有对这里动手。
他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但这一次。
不行了。
二叔竟然开始和光明教的人接触了?!
卢德仁绝对不能忍。
做为一个有见识,有手段,也有脑子的年轻家主。
卢德仁深知光明教的威胁。
它们不像土匪。
也不像强盗。
它们不会抢一些银子就离开。
光明教里的那群人,是要掘掉卢家的根。
光明教的教义,传播的那些东西,一旦真正的扩展开来,足以将卢家千百年的基业给毁掉。
而且。
那些教义,基本上又无法彻底抹除。
因为那些东西。
种在人心里。
只要稍微有合适的土壤,就又会迅速的爆发。
所以。
卢德仁只有一种办法对付。
那就是压制。
永远的分出一部分心思,还有卢家的力量,来永远的压制。
不让它们扩大。
只能如此。
原本,卢德仁也没有想过,在最近这段时间,和光明教针锋相对。
他想安然度过这一阵。
先送誉王回滇南。
但是。
他的二叔,光明教,这两个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竟然联合在了一起。
这就让他不得不应对了。
誉王就在汉中。
就在眼前。
卢德仁不想耽搁时间,不想夜长梦多。
便直接派来了自己身边的鹰。
三十只。
来血洗二叔家。
哒哒!
哒哒!
马蹄声在山林之间回荡,这一批黑衣的鹰借着夜色,朝着密林深处掠去。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大云镇的附近。
再往镇子里面走,就不能骑马了,容易引起里面的人的怀疑。
所有的鹰,都下马。
然后将马匹拴在了树上。
鹰们则是盘踞在了一起,然后各自取出了随身携带着的一些干粮,以及牛肉干。
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晚霞的光,穿透了林间,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泛着浓浓的殷红。谷
像是人的血。
随着光线越来越黯淡。
天地越来越黑。
丛林里的倦鸟开始陆续归巢。
而这些鹰们则是陆续地将身上的东西给收拾了起来,然后放在了马背上。
他们则是只剩下了刀。
冰冷的刀锋,在最后一抹余晖的映照下,闪烁着凄冷的光。
然后,他们三十人,便是浩浩荡荡的掠入了山林深处。
他们的方向。
就是大云镇的镇长家。
卢德仁的二叔家。
今夜。
要血洗那座卢宅。
一个不留!
……
“卢德仁已经丧心病狂,我们得到消息,他很快就会对大云镇卢家一脉动手!”
“你再犹豫下去,你们苍溪山一脉,怕是也得步大云镇的后尘。”
深夜已经降临。
大云镇那边的屠杀已经开始。
而在和大云镇恰好相反的方向。
距离汉中也大概有十里地的地方。
一座掩映在山间的林场里。
许苍苍找到了这座林场的主人。
这座林场。
也是卢家的。
卢家做纸,也做木材,而且还垄断了整个蜀地的车马制造,需要大量的原木。
所以,就在这里选了几处山林。
建立了林场。
每年从这里运送出去的木材,成千上万。
支撑起了卢家的原木需求。
许苍苍出现的这座林场。
也不是这苍溪山一代唯一的林场。
整个苍溪山脉。
从西向东绵延数百里。
里面里里外外遍布了大概七个林场。
不过都是一家主仁。
苍溪卢家。
他们现在的主人,叫卢庆仁。
是和卢德仁一辈的同龄。
不过双方并没有什么交集。
反而是有些过节。
卢德仁的父亲,和卢庆仁的父亲,当年是争夺卢家家主之位的两大主要人物。
彼此明争暗斗。
最终。
卢庆仁的父亲失败,被人害死在了外地。
而卢庆仁也是被贬到了这到处都荒无人烟,只有草木,还有一群汉子的林场之内。
不过。
卢庆仁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些年。
他利用自己仅有的力量,还有一些人脉的积累,正慢慢的扩张势力。
他准备在卢德仁二十年出关的时候。
再和他一教高下。
但是。
很可惜。
卢德仁早两年出关,还以最快的速度夺了卢家家主之位。
卢庆仁,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他真的要动大云镇?”
这座屋子,位于林场的正中央。
是整个林场里面唯一用墙壁围绕起来的屋子。
看起来像是一间宅院。
因为这是林场。
四面八方都是山林,都是荒郊野岭。
很容易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蛇虫鼠蚁蜘蛛等各种毒虫出现。
即便是他们已经在林场的四周喷洒了无数的防虫的药物。
比如硫磺之类的。
但是,依旧不能阻止所有的虫子。
尤其是那些飞虫。
为了尽可能地防止这些蚊虫的侵扰,这座宅院才建立了墙壁。
不是普通的砖瓦墙壁。
而是用一些特殊的草料,加上泥土等混合而成的。
这些草料都能够散发出一些味道,
能够有驱逐蛇虫的作用。
所以。
这座林场之中的宅院,是最舒适的。
也是最安全的。
而住在这里的自然便是林场的主人,卢庆仁。
宅院里没有光。
只有屋子里有火光。
因为林场里面的物资运输比较麻烦,生活用品,吃穿用度,以及灯油等等,都是能省则省。
这火光,便是只有屋子里面才有。
卢庆仁坐在桌子对面。
他和卢德仁做为卢家同样一辈的年轻少爷。
这待遇就截然不同。
他的皮肤明显黝黑一些。
脸上有些坑坑洼洼,都是从小生活在这里,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痕迹。
那正在倒茶的一双手上,也是布满了老茧。
手臂上,手腕上,都是有很多被草木划破的痕迹。
同样深刻。
他把茶水送到了许苍苍的面前。
他和许苍苍,大概是三年前认识的。
许苍苍被卢家的人追杀,躲进了山林里面,被路过的卢庆仁给救了下来。
卢庆仁知道许苍苍的身份。
所以,将她留了下来。
卢庆仁其实是有目的的,他想和卢德仁掰手腕,需要联络一切可以联络的力量。
光明教,也是其中之一。
他和许苍苍建立联系,也是为了勾结光明教。
“是真的。”
许苍苍接过了卢庆仁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目光里闪烁着凝重,沉声道,
“你救过我一命,我不可能拿这件事情骗你的。”
“你可以派人去外面探一下,估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传出来。”
“我们的人,亲眼所见的。”
卢庆仁深深的叹了口气。
然后,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这屋子的窗户处,看着外面的那一片星空。
还有那有些空旷的林场。
地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木头。
还有一些枯枝。
还有工人们伐木的桔子,推车等等。
侧面的地方,则是有大概上百根已经处理好的原木,被堆积在了一起。
并且用麻绳给捆了起来。
这平静与黑暗之中。
有种异常的宁静感觉。
风声吹来。
山林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那是树木之间的叶子正在互相摩擦。
风声里。
好像还有那些工人们打呼噜的声音。
卢庆仁的眉头紧皱。
卢德仁,如果真的对大云镇动手,那么,以后者的性子,自己这苍溪山一脉,肯定也被列上了抹除的名单里了。
“先下手为强!”
“后下手遭殃!”
卢庆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过了身子,眼睛里闪烁着光,盯着许苍苍,道,
“我们联手。”
只有联手。
才有可能将卢德仁的计划打破。
才有机会。
绝境求生!
“好!”
许苍苍也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双眸子里,冷冽非凡。
有卢庆仁这句话。
斩除誉王,应该就差不多了。
毕竟。
卢庆仁所掌控的力量,也是不差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五层楼上
两日的时间。
很快就过去了。
大云镇的卢家一脉,被人暗中灭门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不过,仅限是一些特定的人知道。
必如卢庆仁。
必如卢家一些人。
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的。
因为被卢德仁把消息封锁了起来。
这个关键时刻。
他不想闹出任何的乱子。
灭掉大云镇卢家的同时,他还着手,命令鹰四处带人攻击光明教的据点。
这些个据点,有一部分,都是卢德仁早就探知到的。
同样因为要送誉王离开的原因。
他暂时没有动。
但是现在,这些人竟然要打誉王的主意,他就不能再忍了。
接连两日的时间。
整个汉中城看起来像是风平浪静。
古井无波。
但是。
在汉中城之外的地方,那些村子,镇子里面,鹰和光明教的人们正在互相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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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数上,光明教的人其实占据优势的。
但是,在战斗力上,鹰甩开了光明教几条街。
而且鹰的攻击很精准。
他们只杀光明教的那些重要人物。
其余的百姓之类,一律不管。
这样。
他们的杀戮范围也会小很多。
省事很多。
而同时,对光明教的破坏也会非常的大。
甚至。
和许苍苍同门的一位男夫子,也是被人暗杀在了村子里。
当时那位夫子正在给一群孩子们传授光明教的教义,同时,教他们读书写字。
突然之间。
从窗户外面射出来了一道箭。
就这么直直的射在了那位夫子脖颈之上。
箭贯穿了那位夫子的脖颈。
鲜血飞溅。
他也是当场丧命。
一时间。
光明教的人都是人人自危。
“卢德仁急了。”
“那就说明咱们的计划有效果。”
“他很害怕在誉王面前丢脸!”
“他很在意这件事!”
义庄附近的那处草屋里,孙仁笙,张亭山,许苍苍三人,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那为男夫子则是没有出现。
他正在外面组织光明教的人进行反抗。
当然不是和那些鹰厮杀。
而是转而去破坏卢家的一些重要设施。
比如卢家的布庄。
卢家的染坊。
卢家的仓库等等。
这算是对卢家杀戮的还击。
如果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话,不仅会寒了光明教的一众教众的心,也会更加引起卢家的怀疑,怀疑他们的真正目的。
所以,必须要搞一些事情。
短短两日的时间。
卢家的产业,尤其是处在乡镇之间的那些,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但对于卢家的巨大产业来讲,却也都是皮毛。
“卢庆仁那边儿商量好了吗?”
张亭山手里端着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
一旁的孙仁笙看着自己的花银子买的烟丝随着火光忽闪,迅速减少,一脸肉疼。
但张亭山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盯着许苍苍问道,
“这可是关键,他掉链子的话,咱们全都得玩完。”
“没问题。”
许苍苍把额头上的红发往耳后捋了一下,笑着道,
“我把大云镇的事情给他一说,他心里就已经担心的不行了,他不知道大云镇的事情,有咱们催化,只知道,卢德仁要对他下手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人手。”
“今晚上就会入汉中,杀誉王。”
许苍苍对卢庆仁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人心高气傲。
总是觉的当年父亲输给了卢德仁的父亲,是输给了运气,他不服。
他还想一步一步把这些东西都给赢回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手段,更没有那个智慧和沉稳。
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富家少爷而已。
或许他比较聪明。
但这些年,在林场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和多少人打交道,也没有多少历练。
他并没有真正的发展起来。
他只有一些小聪明而已。
甚至,都不如许苍苍这种常年和卢家打对头历练出来的强。
所以许苍苍对利用这卢庆仁,也是有几分自信。
“既然如此,咱们的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了,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今晚上咱们尽可能的配和,一定要把誉王给杀了!”
张亭山,孙仁笙听着许苍苍的话,这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凌厉了起来。
杀了誉王。
他们光明教就是朝廷的大功臣。
而相反的。
保护誉王的卢德仁,就是朝廷的反臣。
到时候,光明教应该能够得到朝廷的一些支持,怎么都能占据一定的先机。
说不定还能够摆脱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
这是他们崛起的机会。
“我去通知手下那些弟子,今晚子时,集合。”
“子时!”
“我也会带着卢庆仁准时出现在客栈附近。”
“不见不散!”
三人分别商定好了时间,然后目光冷冽,将拳头砸在了中间的那张桌子上。
桌子颤抖了一下。
三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之中相对。
里面都是冷冽的光。
希望的光。
……
夜来的很快。
也很汹涌。
天边的夕阳还没有待上多长时间,晚霞也没有被人们欣赏够。
好像突然之间,就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天地都变的昏暗了下来。
天空上的黑色,就像是被人用墨水在涂抹一样,先是黯淡,然后浓烈,最后彻底漆黑。
那速度很快。
最后,只剩下了零星点点的星辰。
还有议论黯淡无光的月。
今夜有些阴沉。
街道上的风吹过,也带着一些寒凉的感觉。
说到底。
是已经入秋了。
距离秋分之日,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这暑气渐散。
寒霜渐来。
如今又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街道上的百姓们也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
纷纷加快了脚步,赶回家中。
也就是个把时辰的功夫。
整个汉城都是安静。
街道上不见几个人影,就连打更人敲铜锣的声音,都是显得有些萧瑟。
呼!
风吹的似乎厉害了些。谷
看来,今夜将会有一场大雨。
倾盆之后。
这秋就会更加的浓郁了。
也将逐渐进入收获的季节啊。
天上居。
陆行舟早已经将今日的书讲完。
然后在客人们的怒骂加上期待之中,回了后台的住处。
他又开始了修炼。
好像外面的事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起风,有云,可能下雨的缘故。
天上居的客人们也没有多留。
听完了陆行舟的书。
就陆续地回家了。
整个一二三层都显得空落落地。
有些冷清。
而在这众人看不到第五层之处。
则是还有着一些客人。
他们能够进入第五层,都是不差银子的,所以无论外面有雨或者没有雨,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他们可以花银子留在这里一整晚。
也可以请车夫过来,载着自己去想去的地方。
这里的热闹,依旧持续。
在靠着东北角落的位置,那间屋子里,和别的屋子不同。
没有侍女伺候。
没有乐女舞姬。
也没有多么豪奢的酒菜。
一切都很简单。
两个男人也都没有坐在桌子旁,而是站在窗户前,并排着,望着外面的夜色。
还有远处闪烁着的一些光火。
左面的男子。
是卢德仁。
右面的男子,是那位私塾的先生,赵夫子。
他的量天尺插在腰间。
右手抚着白须。
面上有着些许的期待。
卢德仁到是依旧沉稳,双手负在身后,平静的盯着远处。
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两个人在等。
等卢庆仁和光明教的人出现。
等这些人动手。
“真没想到,王爷还给咱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差不多能把光明教的根给拔了!”
赵夫子见时辰还早些,转身去把桌子上的茶端了过来,递给卢德仁。
“劳烦夫子了。”
卢德仁接过了茶,颔首致谢。
起初。
光明教出现在大云镇附近的时候,卢德仁确实以为,二叔要和光明教联手闹事。
反正迟早都要解决了二叔的。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
一不做二不休。
但当出去做事的鹰回来,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他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二叔那边,竟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
更主要的是。
二叔手底下的那些拿得出手的人,也都在外地。
并没有回汉中。
这就不对劲儿了。
二叔如果想要做事的话,那些人肯定是要回来的。
敏锐的卢德仁,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迅速的派人去调查卢家周边的几支支脉。
尤其是他控制力量较少的那几支。
然后。
就顺理成章的发现了卢庆仁在林场的异常举动。
卢德仁的鹰,只需要稍微深入打探,就基本上将事情的真相全都掌握了。
许苍苍设计除白云镇支脉。
然后借此吓唬卢庆仁。
让后者和光明教联手,刺杀誉王。
破坏卢德仁的计划。
知道了这些。
卢德仁不动声色,把七十只鹰,调遣了过来。
准备等光明教和卢庆仁的人手都到了以后。
来个一锅端!
然后,自己在这五层楼上。
看热闹。
“这许苍苍,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倒也有几分本事。”
“我卢家年轻一辈里面,比她强的不多啊。”
卢德仁抿着茶,视线又是落向了远处。
夜色虽然黯。
但誉王所在的那处客栈,灯笼都亮着。
就像是夜里的灯塔。
在这夜色里面。
看的清清楚楚。
卢德仁眼前闪过那个红头发的影子,眼中竟然有几分笑意,还有赞许,轻声道,
“若是能为我所用,将来,定能把这卢家后宅镇的踏踏实实。”
“少爷动心了?”
赵夫子扭头看了一眼卢德仁,捋了一把胡须,笑道,
“但老夫听说,那许苍苍长相倒是一般啊,而且,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像个村姑,比我都要黑上一些啊!”
“哈哈!”
卢德仁并没有因为赵夫子的笑话而恼怒,反而是笑出了声,
“长相?黑?”
“有什么关系?”
“我卢德仁想要美人儿的话,什么样的我得不到?哪怕是皇宫贵族,王妃公主,我若是费些心思,也能给她弄来,让她乖乖听话!”
“但唯独,这巾帼之辈。”
“难寻!”
“天下倒也不是没有,万家贵妃,固城王氏等等,也都是人物。”
“不过,已经与我无缘。”
“我的视野之内,只剩下这许苍苍一个啊,只能凑合!”
赵夫子听着卢德仁的这番话,也是无奈的笑了笑。
他明白。
卢德仁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在心里,也是瞧不上许苍苍这般容貌长相的。
以后者的身份和本事,找许苍苍这样的,真的亏。
或许万贵妃那种身份,地位,容貌,再年轻一些,才配得上他。
但世间,有几个万贵妃?
“真要凑合?要不,老夫下去吩咐一声,让鹰留她?”
目光闪烁了一下,赵夫子笑着问道。
“哎,罢了!”
“她能逃出来,再给她机会,否则……算了!”
卢德仁又是摇了摇头。
咔嚓!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这天上的云已经是越来越浓了。
那些为数不多的星光,那月光,也都是完全看不见了。
街道上的风。
呼呼的刮。
而在这五层楼顶上,更是能够感受到一种如刀般的寒凉。
还有凶猛。
紧接着远处的苍穹里,应该是在距离汉中城很远的地方,迸射出了一道闪电。
好像撕裂苍穹。
雷声稍后滚滚而来。
空气中。
也随之下起了雨。
哗啦啦的声音,迅速扩大,很快,这雨已经是淹没了所有的街道。
甚至整座城。
“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出师未捷身先死
哗啦啦!
雨顷刻间而下。
惊雷自城外的方向,滚滚而来。
风好似不要命般的吹。
雨水斜斜的打在了墙壁上,窗户上,劈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人点燃了鞭炮。
推开窗户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地上的水在这一瞬间的功夫,已经积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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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能够没过脚踝。
水流湍急,正飞快地朝着城外地方向流淌。
路边地一些废纸,碎木,落叶等。
在水中剧烈的翻滚着。
砰的一声。
一块碎木撞在了商铺凸出来的台阶上,受到了短暂的阻挡,然后又随着水流的冲击,歪歪扭扭的朝着远处流淌。
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大雨来的是时候啊。”
张亭山和孙仁笙站在窗户前,看着茫茫雨幕,脸上的笑意都格外浓郁。
有大雨遮掩。
他们更容易在夜间潜行。
而且各种声音也能够被下雨的声音给覆盖下去。
是杀人的好时机。
“但还是要小心。”
孙仁笙把自己的烟枪里慢慢的用烟丝填满,然后点燃,送到了张亭山的面前。
两个人合作多年。
也算是有着很深的友谊了。
这次出去刺杀誉王,实在是给危险的活计。
孙仁笙对张亭山,还有自己的那位徒弟,都有些担心。
“可惜了。”
“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能陪你们出去厮杀!”
孙仁笙叹了口气。
有些自责。
“哈哈,你个老头,不是总跟老子说,动笔比动刀强吗?现在不说啦?”
张亭山吧嗒吧嗒的吸了两口烟袋,然后一大口白烟就这么吐在了孙仁笙的脸上,那语气之中,也破有得意的感觉。
“毕竟是危险啊。”
孙仁笙没有和张亭山争执,他摆着手,把眼前的那些烟雾给忽闪散掉。
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誉王。
他身边地护卫,和普通的人可不一样。
张亭山等人这次过去,必然是一番血战。
就算有卢庆仁的手下帮忙。
也不例外。
死伤在所难免。
孙仁笙这心里总是觉的,像是吊了一块大石头,七上八下的。
浓浓的不安。
“行啦,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张亭山把烟杆递回给了孙仁笙,然后把放在一旁的刀握在了手中。
时辰差不多了。
该准备动手了。
“希望你们都能……”
孙仁笙也是晓得,他吧嗒吸了一口烟袋,正准备说些吉利话,这屋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他脸色微变,扭头看了过去。
张亭山也是猛地握紧了这手中的刀柄。
两个人同时扭头。
然后看到了一个混身是雨水,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他身材瘦削。
大概有门那么高。
站在那里。
雨水正慢慢的从他的身上流淌下来,将门口的地板打湿。
同时。
他手里还握着一柄刀。
刀尖上的流淌着的不是雨水,而是鲜红的血水。
顺着黑衣人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朝着外面看过去。
隐约的。
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鲜血,已经把整个铺子的地面都染红了,一阵风吹过,那浓郁的血腥味道,也是直接扑面而来。
“你……”
孙仁笙和张亭山见到这一幕,脸色都是瞬间变的苍白。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孙仁笙更是哆嗦了一下,踉跄后退,靠在了窗户上。
怎么会这样?
外面那些人,都是光明教的好手。
竟然,无声无息之间就被人杀了,他们二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孙仁笙,孙教主。”
“张亭山,张教主。”
黑衣人右手握着那柄弯刀,在左手的掌心里轻轻的擦了擦,那些殷红的血迹,变的黯淡了些。
然后,刀锋上反射出了这屋子里的火光。
“家主,让我给二位带句话。”
“多些二位成全。”
“能够将你们光明教精锐,一网打尽!”
轰隆!
黑衣人的话音落下的时候,远处的苍穹里又是响起了一道剧烈的惊雷声。
雷声滚滚,好像把这铺子都震的哗啦啦作响。
雨水依旧在不断地拍打着窗户。
孙仁笙和张亭山更加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这……”
他们都明白。
黑衣人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不是这次行动。
光明教不可能把所有的精锐都给带出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
他们的所有精锐,都被卢家给找到了,然后全灭了。
这是孙仁笙和张亭山十来年的心血啊。
“劳烦二位,把人头借我一用。”
“还要回去给家主交差!”
黑衣人看着孙仁笙和张亭山的这般恍惚,惊恐,悲凉,他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笑意。
那是嘲讽。
还有不屑。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走向了两人。
“老子给您拼……”
张亭山眼睛陡然瞪大,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刀,朝着黑衣人冲过去。
但他的武功和黑衣人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
咻!
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刀还停在了半空之中。
而脖颈之上则是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噗!
鲜血飞溅了出来。
他瞪大着眼睛,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噗通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鲜血瞬间把周围的地板染红。
“孙教主,走好!”
黑衣人又来到了孙仁笙面前,他抓住了孙仁笙的头发,将后者的脑袋砸在了窗棱上。
然后,将弯刀戳进了他的脖颈之上。
鲜血流淌。
孙仁笙的身子剧烈的颤抖,抽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也是绝望凄凉。
很快。
两个人都没有了气息。
黑衣人把他们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就这么直接拎着。
然后走处了铺子。
走向了雨夜的深处。
……
同一时刻。
在和处商铺隔着大概有两条街的位置。
另外一处民宅里面。
这处民宅不算大。
它的位置也很一般。
就是很普通的一处民宅,都没有后院,只有前院,外加两间住房。
还有一间客厅。
这个时候。
整个客厅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
大概有三十个人。
全部都一身黑衣,腰间佩戴着兵器。
有拿刀的。
有那剑的。
等等。
在这些黑衣人的正中,是一张桌子,桌子中央摆放着一盏烛台。
还有一份地图。
微弱的火光摇曳着,地图上的线条清晰可见。
最中间的位置,标识出了誉王所在的地方,还有房间。
“咱们分成三拨。”
“两拨人分别从前门和后门冲进去,负责吸引那些护卫的注意力。”
“第三拨人,从屋顶上潜伏过去,然后破窗而入。”
“以最快的速度杀人,然后逃离。”
卢庆仁正在安帕刺杀的计划。
许苍苍同样是一身黑衣,站在他的身旁,聚精会神的听着。
这个计划。
已经算是完美了。
没有什么缺陷。
“你们的兵器,淬好毒了吗?”
说完,卢庆仁又是看向了正对着自己的那一拨黑衣人。
这群人都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们是负责刺杀誉王的那一拨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的刀上,都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只要沾染到了誉王分毫。
就能让后者神仙难救。
“那你们下去准备。”
“子时一到,咱们立刻动手!”
卢庆仁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寒光,声音冷冽的吩咐道。
“是!”
这些个黑衣汉子们都是陆续地离开了客厅,然后分别去另外地两间屋子里,收拾准备。
他们需要戴上斗笠。
毕竟雨水太大。
而第三拨人马,则是要在最后检查一遍刀剑,确保没有问题。
还有两个人,要检查一下臂弩。
臂弩上也有剧毒。
都是为了杀誉王。
客厅里则是只剩下地卢庆仁和许苍苍二人。
火光摇曳。
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卢庆仁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甚至是骄傲,右手食指轻轻的点着地图上的那个红叉位置,道,
“有这般布置,誉王定是必死无疑。”
“多亏卢公子巧妙设计。”
许苍苍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但还是微微拱手,面露恭维。
巧妙设计?
在许苍苍看来,这些所谓的刺杀,能有什么巧妙地。
无非就是卢庆仁比自己多一些高手罢了。
如果这些高手听从自己指挥。
誉王现在就已经死了。
都入不了汉中城。
或许,也不需要杀誉王。
许苍苍可能都有机会取代卢德仁,做家主,现在和誉王合作地,就是她自己了。
这个卢庆仁,没什么本事。
还自以为自己天下第一。
心里这么想。
她却不能说出来。
也不能表现出来。
还得恭维着。
“许姑娘。”
卢庆仁突然是站了起来,一双眸子盯着许苍苍那张有些黑,但却棱角分明地脸庞,然后朝着她逼近了一些,说道,
“这件事成了之后,能不能……给卢某一个机会?”
“你……”
许苍苍迟疑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卢某所认识的人里面,许姑娘最惊为天人,无论计谋还是胆识,都绝非普通女子能比。”
卢庆仁抬起了双手,抓住了许苍苍那有些瘦弱的肩膀,目光灼灼地道,
“卢某此事之后,定能掌控卢家。”
“但卢家事业太大,卢某需要有人能够从旁协助,许姑娘是最好的人选。”
“卢某可以保证,光明教继续存在,许姑娘也是我卢庆仁永远的正室。”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卢庆仁似乎有些意动。
这身子又是微微前倾,朝着许苍苍的脸上凑了过去。
“别!”
许苍苍脸庞抽了一下,仓皇地推开了卢庆仁,然后慌里慌张地跑出了客厅。
她没有跑远。
只是站在了客厅的门口。
哗啦啦!
外面的雨声,风声,还有那时而响起的雷声。
将两个人之间的窘迫给打断。
许苍苍迟疑了一下,小声道,
“等誉王事情结束,咱们再谈。”
她当然没看上卢庆仁。
但她不能直说。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只能先委屈一下!
“好,我尊重你。”
“我给你时间!”
卢庆仁并没有察觉到许苍苍眼睛里的厌恶,还有不屑,他觉的,许苍苍这种反应,应该是害羞,紧张,心跳加快?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自己无论家世,样貌,还是才学,手段。
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想要俘获一个许苍苍的芳心,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许苍苍投怀送抱的那情形。
“今夜之后。”
“我卢庆仁就是卢家的主人,就是蜀地的王!”
“谁也别想拦我!”
他慢慢的走到了这客厅的门口,望着那无尽的雨幕,夜色。
心里默默的说道。
咻!
就在他心里的声音刚响起来,还没有彻底落下的时候,这雨幕里面,突然是传来了一道弓弩开弦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再加上这大雨滂沱的遮掩,几乎是听不到的。
自然的。
卢庆仁,许苍苍,也都没有听到。
就连那戈壁两间屋子里的黑衣人们,也都忙着整理收拾自己的兵器,等等。
也没有听到。
咻!
那一道大概小臂般长的漆黑弩箭,撕裂了雨幕,然后瞬间出现在了卢庆仁的面前。
卢庆仁发现了。
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眼瞳里面,是无尽的惊恐,还有不可置信。
噗!
他来不及躲闪。
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弩箭,直接射在了自己的眉心上。
一瞬间的剧痛。
然后,鲜血飞溅了出来。
眼前似乎是渗透进去了一些殷红。
但卢庆仁已经没有意识再去思考什么了。
他只是抽搐了一下。
就哗啦一下子。
直挺挺的向着后面瘫倒了下去。
噗通!
他摔倒在了地上,手里端着的茶,也是散落下去。
茶杯碎裂。
茶水飞溅。
他,一命呜呼。
第一百九十七章拜帖
“卢……”
弩箭出现。
卢庆仁倒地。
这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许苍苍几乎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儿的时候。
猛地抬头。
便是看到有着七八道黑色身影,穿透了雨幕,越过了院墙,然后落在了这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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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落在地上,脚下的雨水被震得飞溅起来。
然后。
他们飞快地朝着这边冲来。
那一道道刀光,那一道道杀意凛然的眼神儿,让许苍苍亡魂大冒。
“快来人!”
她顾不得隐藏,也顾不得任何,直接尖叫出声。
哗啦!
两边屋子里的那些黑衣人,刚刚收拾好,也正准备出门。
听到这一声尖叫,纷纷出门来看。
然后。
他们也看到了倒地的卢庆仁,还有那些来者不善的黑衣人。
咻!咻!咻!
卢庆仁的这些手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然后冲过去阻拦。
砰!砰!
电光火石之间。
双方已经接触到了一起。
刀光剑影闪烁。
卢庆仁的这些手下,根本就是不敌。
对方一个人,能打这边三五个,而且还是非常轻松的那种。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边已经倒下了七八个,而对面的那些黑衣人,却完好无损。
“完了!”
许苍苍看出了彼此的差距,心里顿时已经凉到了谷底。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
转身,就朝着庭院的后面跑去。
她要逃命。
“谁也别想走!”
身后传来了一声阴森的冷喝,紧接着,许苍苍感觉到有一道破风声,破雨声从身后传来。
她扭头一看。
一个黑衣人凌空而起,好像是燕子钻云一般,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咻!
黑衣人面色狰狞,目光如狼。
从天而降。
而那手中的刀,也是硬生生的,毫无花哨的,劈向自己的面门。
“啊……”
许苍苍是知道这些黑衣人厉害的,吓的魂飞魄散。
仓皇之间。
她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阻挡。
砰!
那刀劈在了剑鞘上,力量巨大的好像是被几百斤的锤子砸在了上面。
许苍苍只觉的双臂好像是要断掉了一样。
整个人也是支撑不住。
噗通!
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膝盖落地的力道太大,几乎把那木制的走廊地板都给砸碎。
她更是痛的要昏过去。
同时。
这心里也绝望了。
她肯定是逃不过这黑衣人下一刀的。
不过。
就在许苍苍恐惧无比的时候,这黑衣人也是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握着刀的手,也是在微微颤抖。
哇!
僵硬了一瞬,黑衣人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鲜血已经发黑。
落在地上的时候,那木制的地板都是被瞬间腐蚀掉了一层。
黑衣人刚刚不小心被卢庆仁的那些手下,划了一刀。
碰巧的是。
那一刀上吐沫了剧毒。
这一瞬间,毒已经发作,黑衣人即便是强行用内力压制,但也无力回天。
鲜血喷出的瞬间。
黑衣人便是跪在了许苍苍的面前。
“王八蛋!”
许苍苍面色一沉,剑光横扫。
黑衣人的脖颈上被抹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流淌的更加浓郁。
许苍苍瞥了一眼庭院中。
黑衣人又倒下了两三个。
应该都是不小心中毒导致的。
而因为这个原因,双方竟然出现了僵持的迹象。
许苍苍扫了一眼,爬起来,转身跑向客厅的后面。
她的手臂很疼。
她的膝盖也很疼。
但她不想死。
她绕到了客厅后面的院墙处,纵身而跃。
哗啦!
因为她双腿剧痛的缘故,原本可以直接跳过院墙的她,只是跳到了院墙上面。
撞掉了好几块瓦片。
眼看着又要摔回院子里的时候,她双手死死的抱住了院墙,然后顺势翻滚。
掉在了院子的另外一侧。
是一条安静的小巷子。
大雨依旧滂沱而下,雨声,像是鼓点一样。
地面上的雨水,也已经汇聚成了溪流。
哗啦啦的流淌着。
速度飞快。
许苍苍混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一阵风吹过来,冰凉刺骨。
但是,膝盖,还有双肩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她都顾不上了。
她踉跄着,踩踏着雨水,飞快地朝着远处狂奔。
一刻也不敢停歇。
那些黑衣人。
太强了。
她知道,卢庆仁的手下,根本不可能拦住他们太久。
自己得赶紧跑。
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
天上居的五层楼里。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如今已经到了子时。
这天上居里也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没有什么声音。
只有雨声,风声,雷声。
还有伙计们擦拭地板桌椅的声音。
火光还燃烧着。
光影受到雷雨的影响,有些黯淡,也有些摇晃。
将这一座酒楼映衬的恍惚。
卢德仁已经关闭了窗户。
因为风雨实在是太大了,吹进屋子里面,地板也弄湿了一片。
也因为。
卢德仁对自己派出去的鹰有自信。
区区光明教,卢庆仁。
根本不可能活过今晚。
那些人,都得死。
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差不多了。”
“收拾了光明教,也趁机除了卢家内部两个隐患,该去给王爷送拜帖了。”
卢德仁站在这书桌前。
赵夫子正在慢慢的给他研磨。
他自己则是将一份拜帖铺展开,摆放整齐。
卢德仁在老宅修行多年。
这字,自然是不错的。
如行云流水,又带着出尘之意。
稍许间。
拜帖已经写完。
“卢家家主。”
“卢德仁敬上。”
落款留名。
卢德仁将拜帖双手拿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在那些未干的字迹上吹过。
雨天潮湿。
这拜帖干的慢一些。
他也不着急。
就这么举着,慢慢的吹,慢条斯理。
“家主。”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
若是仔细听,还能够听到雨水落地,砸落地面的滴答声音。
吱呀!
赵夫子将屋门打开了。
是一名卢家的鹰。
他一身黑衣,头上带着斗笠。
身上披着蓑衣。
但却依旧挡不住这浩荡的雨。
混身上下都已经被打湿了。
他站着的地方,整个地面都已经积攒了一层小小的水洼。
“回禀家主。”
“孙仁笙,张亭山,还有其所携带二十名光明教精锐,尽数诛杀。”
“卢庆仁,还有其所带四十三名高手,也都尽数诛杀。”
“但。”
“卢庆仁那帮手下,兵器有剧毒,咱们的人中了招,死四个,一时大意,也让光明教女父子,许苍苍逃掉了!”
黑衣人跪在地上,小声的汇报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声音有些紧张。
毕竟。
放走了一个许苍苍。
是他们的失职。
“哦?”
卢德仁正在吹那副拜帖,听到黑衣人的汇报,这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歪着脑袋,检查拜帖。
墨迹已经全部都干了。
他笑了笑,将拜帖合拢,然后拿到了那名黑衣人面前,
“逃了就逃了。”
“无妨!”
“去把这拜帖送去王爷那里,你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死伤,按最高的规格,在账房领去补贴。”
黑衣人接过了拜帖,然后拱手道,
“谢家主。”
黑衣人将拜帖小心的放在了怀里。
那里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还干的地方。
揣好了拜帖,他的胸口微微佝偻了一下,尽量把拜帖保护好。
然后,走下了楼梯。
屋门再度关闭。
赵夫子扭头,看到卢德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打开了窗户,站在窗户前,迎着那些风雨,看着窗外,他脸庞上有着淡淡的笑容。
“竟然真的让她逃走了。”
“还真是,命大啊!”
卢德仁笑了笑,道,
“看来,这女人注定要做我卢家的主母啊。”
他虽然看不上许苍苍的样貌。
看不上她的出身。
也看不上她的背景。
但,他看得上许苍苍的命硬,也看得上许苍苍的手段。
这样的人,做卢家的主母,是最合适的选择。
“看来,少爷是打定主意了啊。”
赵夫子捋了一把胡须,笑着提醒道,
“不过,这许苍苍可是光明教的人,脑子里装了那些东西的人,怕是很难被驯服。”
光明教的那些东西。
赵夫子也是略有耳闻的。
确实有些门道。
这也是多年的时间,卢家没办法将光明教彻底根除的原因。
卢德仁现在想要收了光明教的女夫子。
难度肯定是不小的。
“哈哈……”
卢德仁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洒脱的,还有些自信的笑容,道,
“英雄当骑烈马!”
“越是难以降服的,降起来才越有意思啊!”
“庸脂俗粉,才是最没趣儿的。”
哗啦!
卢德仁将窗户关闭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然后走向床榻。
夜深了。
也该休息了。
他以往在老宅修行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固定时间睡觉的。
今日。
若不是要处理光明教还有卢庆仁等人,他也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坏了往日的修行。
“少爷好生休息。”
“我在外面守着!”
赵夫子微微躬身,走出了屋子。
站在了屋门口。
屋子里的卢德仁,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今夜。
他的梦里。
遇到了许苍苍。
……
“今夜的雨真是不小啊。”
陆行舟刚刚结束了修炼。
身上的内力正慢慢的收敛,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随着劲气舞动而荡漾。
也就是稍许的功夫。
一切恢复了平静。
陆行舟身上的气息也是再次消失。
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从床榻上走下来,来到了桌子前。
这屋子并不是很大。
所以家具什么的也都没有。
只有一张桌子。
外加一个脸盆。
但相对于陆行舟现在这说书人的身份来说,却是足够了。
如果不是他讲的石泉城里的那些事情,让很多客人都心驰神往,老掌柜也不可能让他住在这里,最多让他住在后面的马厩里。
睡在草垛上。
哗啦!
倒上了一杯不知道泡了多少次的茶,陆行舟抿了下去。
倒不是渴。
而是这喉咙有些不太舒服。
一路从玉竹山庄过来,每隔几日都要服用那种改变嗓音的药物。
对嗓子也是有些影响的。
他这几日就觉的喉咙总是有些发涩。
需要时常喝水来缓解。
“嗯?”
刚刚放下茶杯,陆行舟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
好像有人要做梁上君子。
他摇了摇头。
也没有在意。
就算是梁上君子,肯定也是冲着五层楼去的,不可能有人盯着自己的房间。
这是公认的。
整个天上居里面最没可能有银子的屋子了。
一个说书人,能有什么财?
哗啦!
陆行舟心里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这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混合着风雨,一大片的潮湿寒意。
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外面翻滚了进来,趴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
陆行舟皱了一下眉头,一时间有点儿懵。
不是梁上君子。
倒像是个逃命的。
“你……是谁?!”
许苍苍在地上躺了一瞬,也是发现了异常。
她瞪大着眼睛。
盯着那个蓬头垢面,一脸恍惚的中年男人。
脸上也是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间屋子。
应该是没有人的啊。
怎么会有个男人?!
许苍苍做事,一向很稳,也很小心。
出发之前。
她在这天上居里面预定了一间屋子。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果失败。
自己可以从外面,逃回屋子,暂时藏身。
为了从外面逃进来方便,她特意选择了二楼的房间,靠近最边缘的角落。
这样,她能够接触旁边的院墙,跳上来。
但是为什么。
“糟糕!走错了房间!”
许苍苍反应了过来。
雨太大。
夜太黑。
她又受了伤。
就走到了原本自己定的那间屋子的隔壁。
“这可真是……”
“又要无辜枉送一条人命了。”
许苍苍目光闪烁了一下,指尖出现了一片极小的,类似于指甲的刀锋。
她不像孙仁笙那般。
优柔寡断。
宅心仁厚。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也很果断!
这种时候。
她绝对不能手软。
不能有怜悯之心。
万一暴露。
那才可怕呢。
心中想着,她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九十八章关城
许苍苍的刀片射了出去。
她以为,这一下子,就能够取了这个中年说书男人的性命。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善后。
自己把这人身上的铜板都抢走,就造成了抢劫杀人的假象。
但是,事实很打击人。
刀片射向了这个说书的落魄男子脖颈,然后,这个男子像是轻描淡写一样,将那一枚刀片捏在了两指中间。
他笑了笑。
有着淡淡的劲气飞舞。
这刀锋,直接碎了。
“你……”
许苍苍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到了极点,她咽了口吐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仿佛连呼吸都要停滞了一样。
就这一手。
已经让她明白,这个说书的男人,不简单!
比那些杀她的黑衣人更要厉害无数倍。
这哪来的神秘高手?
许苍苍心跳加快,忍不住往后挪了半步,她想从窗户那再跳出去。
不管能不能逃。
总归是要努力一下的。
但是,陆行舟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然后慢条斯理的将窗户关上了。
许苍苍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一口气没喘明白。
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她明明看着这个说书的男人就在对面,在眼前,怎么突然之间又到了身后,还关上了窗户。
笔趣阁
她再抬起头。
陆行舟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手里还捏着那枚碎裂的刀锋,还在饶有兴致的端详。
有点诡异。
“前……前辈……”
许苍苍僵硬了稍许,然后身子彻底软了下来。
连语气里也没有了多少的力气。
逃?
根本不可能。
打?
更是死路一条。
她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也放弃了。
“你是,光明教的许苍苍,那位女夫子吧?”
陆行舟手指轻弹,碎裂的刀锋化作零星点点,射在了许苍苍的左右。
碎裂的刀锋射在床榻上,射在桌子上,射在木地板上。
然后深深的没入了进去。
只留下一点痕迹。
刀锋碎片已经完全不见。
“前辈……怎么知道?”
许苍苍再一次被这手段给震惊住了,她完全没有了丝毫的反抗心思。
而因为如此,倒是也坦然了起来。
既然反正逃不过。
不如正视。
“是就对了。”
陆行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
那些东西,他没必要和许苍苍解释,也不会解释。
“看你这副样子,应该是杀誉王失败,被卢家追杀吧?”
陆行舟坐在了许苍苍的对面。
然后倒上了一杯茶。
推到了桌子的一侧,又指了指对面空着的板凳。
示意许苍苍可以坐下,喝杯茶。
后者也不害怕了。
撑着发疼的膝盖站了起来,重重坐在了板凳上。
咕咚咕咚的,就把茶全都喝光了。
虽然在大雨里狂奔。
但她依旧很渴。
那是疯狂逃命带来的生理反应。
喝光了茶水。
她第一次正视陆行舟。
这人面容看起来有些沧桑,头发也乱糟糟的。
但是,这气态。
却显然不是常人。
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平静,那种从眼瞳里流露出来的深邃。
让许苍苍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是真的?
还是自己在做梦?
“光明教,是个好苗子,你也是个不错的人物。”
“如果信的过我,就在这里安心住下。”
“待汉中城里的事情结束,再离开。”
陆行舟没有多说,将茶壶送到了许苍苍的面前。
光明教。
许苍苍。
他自然是早就有了了解。
这是蜀地卢家,一个最根本的威胁。
日后若是想要对付卢家,平了这蜀地,还需要这里的人帮忙。
光明教和卢家天然对立。
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这许苍苍,又是个有些手段,机灵,也够果断狠辣的人物。
留着最好不过。
所以,陆行舟才有这句话。
“前辈您能保住我?”
许苍苍听到陆行舟的这句话,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前辈看起来没有恶意。
而且有保护自己的意图。
许苍苍可是看到了对方的手段的,如果对方出手,自己应该安全了。
“你想多了。”
陆行舟笑着看了许苍苍一眼,道,
“我自己都可能自身难保,怎么还能护你?”
“是生是死,天地造化!”
陆行舟说的没错。
估计卢德仁明日就会去拜访誉王。
万一到时候发现誉王有假,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搜索汉中。
寻找真正的誉王。
也就是自己。
卢德仁这人不简单。
陆行舟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瞒过后者。
若是自己也暴露了呢?
另外,李因缘,也在暗处虎视眈眈。
后者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必然也是在寻找自己的踪迹。
他看起来轻松。
但可谓是如履薄冰。
一旦出了丝毫的岔子,面临他的都将是无数人的追杀。
他戏耍了这么多人。
谁能放过他?
李因缘,更是卯足了劲儿要他的命。
或许还有未出现的徐盛容。
也等着呢。
毕竟。
自己可是把太子变成了一个患了花柳病的废物。
让她徐盛容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颜面。
所有人都不想放过自己。
不是泥菩萨过江。
是什么?
“那前辈……”
许苍苍听着陆行舟的这些话,又看他的那些表情,脸上的疑惑更加浓郁。
这人说话云山雾罩。
她一点都听不懂。
“休息吧。”
“你身上的伤势不重,但若是不好生休息的话,也会留下暗伤。”
“对日后修炼不益。”
陆行舟懒得再和许苍苍废话,起身走到了床榻前,然后就合衣趟了下去。
“……”
许苍苍依旧处在发懵的状态里。
迟疑了一会儿。
她也只能接受眼前的情形。
逃?出去就是死。
卢家的黑衣人紧盯着呢。
况且。
能出的去吗?
这个说书的前辈,手段通天。
而且,看起来还有些难言之隐,也不想暴露。
如果自己硬逃。
肯定会被杀。
前辈的那个眼神儿,一看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为了活命。
还是在这里乖乖的养伤吧。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许苍苍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休息。
然后她发现。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那个说书的前辈躺在上面,已经闭上了眼睛。
“……”
许苍苍面色僵了一下,环视四周。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两个凳子。
可怜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淋淋的,往下淌水呢。
“呼!”
许苍苍一脸无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向了远离床榻的地方。
她身上有伤。
这一身水淋淋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一晚上。
得换掉。
这种情形……她也只能躲远一点。
如果前辈真的有什么心思。
她也反抗不了啊。
“有两件衣服。”
“凑合着吧。”
许苍苍慢慢的脱掉了黑衣,只剩下了里面一件薄薄的,但依旧湿淋淋的白衣。
她迟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陆行舟的声音。
然后有两件袍子飞在了桌子上。
她扭头看了一眼。
那个说书的中年男人,转过了身子。
“谢谢前辈。”
许苍苍心里突然就一阵的感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
是她刚刚经历了太多,经历了生死的缘故。
这两件袍子,还有不杀之恩,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穿戴整齐。
许苍苍蜷缩在了屋子的脚落。
她没有立刻睡着。
而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孙仁笙,还有张亭山。
卢庆仁都被杀了。
那两位老师肯定也逃不过一劫啊。
眼泪,忍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就想让大家过上好一点儿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许苍苍的心里,闪过了这么多年的画面。
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如同潮水袭来。
她觉的好辛苦,好疲惫。
许久。
在这种悲凉之中,慢慢的睡去了。
……
清晨。
阳光驱散了一夜的昏暗和阴沉。
也驱散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
乌云散去。
明亮的光带着清爽洒满了整座城市。
不过。
一场秋雨一场寒。
虽然这场秋雨并不是很大,但依旧带来了不少的寒意。
整个汉中城从里到外,突然之间就没有了以往的那种夏日的燥热,而是变的通透凉快儿起来。
有些怕冷的老人,甚至在早上的时候,就穿上了一些厚些的衣服。
生怕惹了风寒。
“话说这程蛮子,修炼了魔功,被迫走火入魔。”
“但也并非一件坏事。”
陆行舟假扮的说书先生,正在台上洋洋洒洒,激情澎湃的讲着。
后面的故事,就都是他编造的了。
悲情英雄。
最后还要有个好的结局。
坏人受到惩罚。
这样,才是一个最完美的故事。
所以接下来的结局。
就要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程蛮子大杀四方,把石泉城里的那些龌龊官员,里里外外,全都杀了一个遍。”
“石泉城,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这混乱啊,也导致没有人去管程蛮子,没有人去找黄沙匪的麻烦!”
“所以呢!”
“黄沙匪找到了机会和时间,趁着这一段儿时间,向山内出发。”
“话说时光荏苒。”
“十年时间转瞬即逝。”
“程蛮子已经入土为安,成为了石泉城里的一个传说。”
“而这黄沙口,也是彻底的掩埋在了黄沙之下,再没有当年的痕迹。”
“只有这东南山林里面,多出了一个程家寨!”
“这寨子的两位头领,一个是当年黄沙匪的二当家,赵候,一个是三当家铁庞然。”
“两个人都已经年迈苍苍,儿孙绕膝……”
“程家寨,也是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啪!
讲到这里,陆行舟手中的惊堂木以最大的力量拍在了桌子上。
一声惊响,把台下那无数观众都是从故事之中带了回来。
短暂的安静之后。
一楼,二楼,三楼,都是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还有欢呼之声。
“好故事!”
“好结局!”
“看赏!”
有人欢呼,有人赏钱。
陆行舟陪着笑,在这台子上来回跑动,把人们扔出来的铜板一个一个的捡了起来。
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卑微。
“说书的,接下来打算讲个什么故事?”
“你这故事好听,我明天还来捧场!”
“给个准信儿啊!”
台下又有客人大声询问。
陆行舟的故事很好听,他们都希望陆行舟再讲一个。
“抱歉了诸位。”
“小老儿要去广元了。”
“明日就出发。”
哗啦!
陆行舟的这句话音落下,那台下的客人们,再次爆发出了一阵喧嚣。
有不舍。
有可惜。
还有郁闷。
总之,都不想让陆行舟离开这里的。
毕竟。
这说书的,讲出来的东西,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大家都喜欢啊!
“不行,我得再劝劝他,给他多拿点银子!”
那位老掌柜,也是自言自语。
……
同一时刻。
在这
天上居的斜对面。
那处客栈里面。
卢家家主,卢德仁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夫子跟在他的身后。
赵夫子给卢德仁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卢德仁走了上去。
这帘子刚刚放下。
卢德仁那一脸的和煦春风,就突然变成了阴沉。
甚至是愤怒。
刚刚。
他见到了誉王。
虽然对方和自己说话,气态举止,甚至言语,都很像一个王爷。
但是,他却能够看的出来,对方不是王爷。
只是很像而已。
真正的誉王,应该还没有露面。
“王爷!”
“您这是看不上我卢德仁,也看不上我卢家啊!”
卢德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意,哼道,
“既然如此,卢某就得让你见见手段了!”
他掀开了侧面的车帘。
对着赵夫子。
吩咐道,
“传令,关了汉中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卢家上下所有鹰,全部出动。”
“找真正的誉王!”
赵夫子微微颔首,道,
“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危险将至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刚亮。
远处的天际被初升的霞光映照出了一丝殷红。
叽叽喳喳的鸟雀,开始从林子里,或者是屋檐上,飞起来去觅食。
街道上也陆续传来了小贩们,或者是百姓们的声音。
热闹刚刚开始。
陆行舟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尤其是把铜板放在了口袋里。
还有几两碎银子,也藏的好好的。
准备出门。
“前辈……”
许苍苍对陆行舟的照顾之恩,相当感激,想要说些什么。
陆行舟摆了摆手,
“日后再见。”
他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整个天上居还没有客人。
只有店小二,还有那位老掌柜正在忙碌。
见到陆行舟出现,老掌柜脸上带着兴奋,还有几分得意,一溜烟儿的从一楼的柜台那里,跑上二楼来,边跑边道,
“先生等等。”
“掌柜的,有什么事情吗?”
陆行舟微微行礼。
“先生不用走了,哈哈,来来来,把东西放回去。”
老掌柜热情的拉着陆行舟的手,又朝着陆行舟之前所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怎么回事?”
陆行舟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瞒先生您说。”
老掌柜笑着道,
“前天晚上啊,城里出了刺客,据说是杀了卢家好多人,那尸体都堆成小山了。”
笔趣阁
“至少得有百十个啊。”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惊天大案。”
“卢家向官府报案,官府昨天下午,要找凶手,就把这汉中城给封了。”
“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也是昨晚上才得到消息,但太晚了,没有跟您说。”
“今早上特意在这等您呢,您现在出不去了,就安心在我们天上居这里,说书吧。”
“您放心,保证不会亏待了您,以后啊,除了客人的赏钱,我在给你单提一份银子。”
老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帮陆行舟推开了屋门。
帮他提着那些说书的家伙事儿,送他回到了屋子。
原本屋子里还有许苍苍,没来得及走。
这姑娘听到了脚步声,听到声音,立刻就躲在了床底下。
“这样啊。”
陆行舟听到封城的消息,这心里已经紧张了起来,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有些无奈的道,
“这样的话,还真没办法走了,也只能再多呆几日了。”
“叨扰老掌柜了!”
老掌柜一脸喜笑颜开,摆手道,
“不叨扰,不叨扰,哈哈,您是我们这的财神啊,这怎么能算叨扰呢。”
“您等着啊,我让人给您送饭菜过来。”
“今儿咱开两场……”
说着,老掌柜便是笑眯眯的离开了。
陆行舟关闭了屋门。
许苍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她的脸色十分的难看,还有明显的恐惧。
她觉的。
汉中封城。
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卢德仁已经几乎把光明教的首脑和精锐都铲除了,只剩下自己还在逃。
对方想抓自己。
想彻底把光明教给覆灭。
但陆行舟却知道,绝对没这么简单。
“应该是,卢德仁发现誉王为假冒的了,他想找到真正的誉王,体现自己的手段。”
“看来有必要露面了。”
“以誉王的身份。”
陆行舟没有理会面色惶恐的许苍苍,他来到了这窗户前,推开了窗户。
昨夜的雨已经停了。
整个汉中城好像是被洗刷过了一遍。
清新而明亮。
但陆行舟却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卢德仁,李因缘。
都在汉中城。
都不简单。
自己这一露面,就只能看运气了。
陆行舟虽然聪明,但和真正的誉王接触的却很少。
他并没有自信,能够真的瞒过这两人。
只要露出丁点马脚。
到时候……
嘎吱!
陆行舟的右手抓着窗棱,忍不住的用了些力量。
窗棱被硬生生的按下去了一道掌印。
碎裂成渣的木屑。
则是慢慢随着风被吹走了。
嘶!
许苍苍看到了这一幕,那眼睛都忍不住的瞪大了起来。
前辈这一手。
简直是神乎其神。
她更加断定了这为前辈绝非常人。
“若是真的瞒不住,也没什么。”
“咱家杀回长安便是了。”
“咱家既然来得,就也回得!”
陆行舟的眸子里,闪烁出了无法形容的光。
有些殷红。
也有些疯狂。
他所注视的方向,那一轮红日,冉冉而升。
……
卢家后宅。
卢德仁也已经早早的醒来。
他靠在那门口的藤椅上,迎着霞光,闭目养神。
光,从东面慢慢的越过了城墙,爬过了竹林,落在了他的身上。
空气里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在他的脸上。
发丝飞舞。
竹林里的鸟雀,叽叽喳喳。
不远的屋檐下挂着的两个鸟笼子,里面是两只从天竺带回来的红腹鹰。
蹲在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鹰巴掌大小,但格外凶狠异常。
能食人。
也能撕碎了狼。
不过。
靠的不是一只,而是十只百只千只万只。
一群红腹鹰。
卢德仁养这两只,一公一母,是在养鹰王。
养成了,再让它们孵化其他的鹰。
养成鹰群。
控制了鹰王。
也就是控制了鹰群。
呼!
卢德仁就这么躺在霞光里,慢慢的呼吸,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身上的气息,也好像和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若是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很可能就会觉的,这院子里没有人。
也没有气息。
他实际上是在练功。
朝三暮四功。
此朝三暮四,非彼朝三暮四。
朝三,乃朝阳初升时,三道朝霞。
暮四,乃夕阳落山时,四道晚霞。
朝三暮四。
皆为霞光。
以此霞光为照,孕养内力,滋养肉身,同时,还能哺育精神。
这是卢家只有家主才有资格修炼的。
神功。
一流功法。
修炼此功,内力增长迅速。
肉身百病不侵。谷
而精神,更是远超常人。
聪慧,充沛,缜密等等。
据此功所介绍,修炼到大成,必为先天大圆满。
而若机缘合适。
进了极致。
更是可轻松入武林神话。
此功法,乃是自窦建德那里流传下来的。
当年窦建德能够在隋唐乱世打出一片天,建立夏王朝,这功法有不可磨灭的功绩。
那窦建德本是个普通的农民。
老老实实。
本本分分。
时常还被村里的恶霸欺辱,而不敢反抗。
一次偶然的机会,进深山打猎时,因为迷路外加大雨,坠落了悬崖。
大难不死,从悬崖的边上的山洞里,找到了这本武功秘籍。
他修炼之后。
不仅武功厉害,就连这脑子也聪慧了无数。
这才是建立了能和李唐争锋的夏王朝。
而这些年。
卢家继承人之所以都会在老宅修行,除了修行各种本事,最主要的,也是要修行这本朝三暮四功。
提升精神,使得他们在原本就很聪慧的基础上,再更进一步。
所以。
历代卢家的家主,才会都是精才艳艳之辈。
皆因为此功法。
为保守住这个秘密。
卢家上下,只有家主继承人,还有历代家主,才知晓。
其余人等皆不知。
天下更不知。
呼!
三道霞光已过,初升的日从火红变成了明亮。
天地便是彻底的苏醒了过来。
万物峥嵘。
生机焕发。
卢德仁也是从这修炼之中退出。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冷冽,还有微弱的红芒。
不过,这些很快消失。
他又恢复了平静。
他依旧靠在这躺椅上,看着远处的天。
秋分降至。
这天似乎变的低了一些,近了一些。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触手可及。
“如果不是要利用你,制造天下大乱,我直接就把你给宰了。”
卢德仁抬起右手,对着那天空轻轻的抓了一下,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阴森。
昨日见誉王的第一眼。
他就看了出来。
那人是假的誉王。
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和对方谈条件。
那位假王爷,怎么可能是卢德仁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的条件,也就是白君曰告知他的那些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抖落了出来。
如此。
卢德仁也算是知道了誉王的想法。
有利于见到真正的誉王之后,进行真正的谈判。
“到底还是有些利用价值。”
“就再多留你些时日。”
“待大事成后,我不仅要灭你,还要吞你的滇南。”
卢德仁的右手慢慢的放了回来。
然后握成了拳头。
他说什么,都要争一争这天下,逐鹿中原!
管他什么生死?
管他什么家族存亡?
人活一世。
自当轰轰烈烈
岂能苟且?!
……
“这就是所有的消息?”
同一时刻。
在靠近卢家新宅不远的一处宅院里。
李因缘正苦思冥想。
这栋宅院,是卢德仁给他的。
李因缘的作用。
不是对付誉王,也不是保护誉王。
而是对付那个叫做陆行舟的人。
毕竟,他了解陆行舟。
也了解东厂。
但是。
李因缘从石泉跟到了汉中,几乎是把周围的所有情形都观察了一个遍,都没有找到东厂的痕迹,也没有找到陆行舟的线索。
就算是在长安城那边,陆行舟也变成了一个消失的人。
完全没有了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因缘这几日,已经被愁的心力交瘁。
那种压迫感,那种紧张感,那种无时无刻都像是被蚂蚁在心头噬咬的感觉。
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时。
在内廷里的时候。
或者是,躲避东厂追杀的时候。
他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头发,已经基本上被拽秃了。
额头上光溜溜的。
两侧,则是有着一些血痂。
那是头发被一溜一溜拽下来的时候,头皮被拽裂,然后留下的。
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成堆的资料。
都是从各个地方送过来的。
从固城,从石泉,从长安,还有这两日从卢家送过来的。
一切的一切。
他已经翻看了无数遍。
但是,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他现在还在看。
一边看,一边把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嘴边儿,轻轻的咬着。
拇指上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但他好像是没有感觉。
他眯着眼睛。
心里不断地嘀咕着,
“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难道真的不管誉王了?”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你这个混蛋,你就是一条毒蛇,你一定躲在暗处,看着我们!”
“你想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你一定躲在哪个……”
啪!
这么念叨的时候,李因缘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那眯着的小眼睛里,迸射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光。
璀璨,而且充满了兴奋。
“躲起来了……”
“躲……躲的这么严实……”
“难道你……假扮誉王?!”
李因缘用力的晃了一下脑袋,突然是把手里的这本卷宗扔了出去,然后发疯一般的在那一堆卷宗里面翻腾了起来。
很快。
他找到了那些关于固城的卷宗。
他飞快地翻看了起来。
唰唰唰!
唰唰唰!
纸页翻动的声音,在这黯淡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清晰。
不久后。
那霞光终于是照耀在了窗棱上。
透过窗户的缝隙,一缕,落在了书桌上。
李因缘双手举着那本卷宗,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
甚至还有些癫狂的笑。
“哈哈……哈哈!”
“陆行舟!”
“咱家明白了!明白了!”
“你够厉害,够聪明,够胆大啊!”
“咱家明白了!”
“哈哈……”
第二百章各人心思
糊满了蛆虫的驭鬼者,在湖面上站成了一个半弧形。
那些蛆虫吐出了一层散发着恶臭的粘液,糊在这些驭鬼者的身上。
一些怪异的肢体从他们的体内,横七竖八的伸了出来。
但是这些厉鬼的肢体,也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
就那么静悄悄的,维持着之前搏斗的姿势。
显然就是当时这些驭鬼者,被蜜雪儿操控着蛆虫给偷袭的时候。
他们催动了驾驭的厉鬼,但是却在抵抗的途中被干掉了。
这四十几个驭鬼者全军覆没。
但是他们体内的厉鬼却没有死。
只不过,此刻有点像是被树脂浇灌在琥珀里面的昆虫。
李青一挑眉,对着蜜雪儿身上不断喷涌出来的蛆虫,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这东西看起来好像还挺厉害的。
不知道这玩意儿跟萧闻孤眼泪里面的蛆虫,合二为一拼接厉鬼的拼图之后,能组合成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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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雪儿原本十分的得意,她随随便便的一出手,就干掉了四十几个驭鬼者。
果然不愧是鬼邮局的掌控者,亲自给她挑选的特殊厉鬼的衍生物。
虽然当初驾驭那个厉鬼的时候,曾经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那一切都过去了。
她现在举手投足之间,就能优雅的灭掉四十几个人驭鬼者。
这种战绩说出去,简直会把人吓尿。
“优雅……”蜜雪儿想到这个词,顿时又是恨到七窍生烟。
如果不是为了杀掉李青,她就不会遇到恐怖的牧羊女。
更加不会被牧羊女在破解她的攻击之后,又把她的皮肤都焚烧掉。
“优雅”这个词,这辈子她再也不能拥有了,一个全身都是由恶心的蛆虫构成的人,怎么能配的上“优雅”呢?
蜜雪儿的双眼中,恨不得喷出来火花。
啪啪。
她飞快的拍了拍手掌。
嘎吱。嘎吱。
被蛆虫的粘液给彻底浸透了的那四十几个驭鬼者,全都浑身僵硬的迈步而出。
原本在他们体内将出未出的厉鬼们,也都挣扎了起来。
那些厉鬼似乎要从驭鬼者的体内挣脱出来。
但是厉鬼的身上,全都被无数的蛆虫来来回回的穿梭着。
随着蛆虫的不停穿梭。
那些厉鬼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小。
而蛆虫的数量越来越多,并且吐出了大量的恶臭无比的粘液。
滴答滴答。
这些粘液顺着驭鬼者们的身体,铺撒到了湖面上面。
蜜雪儿伸手一指。
这些带着阴森和令人作呕的气味的粘液,便都在湖面上涌动着,向着鱼晚晚,吴索维,店小二,阿饼,四个人飞扑了过去。
吴索维嘶了一声,说道:
“这些蛆虫是在以那些厉鬼为养料?”
“她要培育出一个什么东西吗?”
鱼晚晚面带厌恶的瞪了蜜雪儿一眼,说道:
“鬼邮局的人真是不择手段。”
蜜雪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鱼晚晚光鲜亮丽的外表,带着狞笑说道:
“他们能够在死后,为我鬼邮局做出一点点渺小的贡献,也算是足以自傲了!”
“我看你这个贱丫头的这层人皮,倒是挺油光水滑的,长的是真不错。”
“一会儿我就大发慈悲的留你一条狗命。”
“把你带回鬼邮局里面,找人把你的这层皮给完完整整的扒下来,正好给我换上咯咯咯。”
说着话,蜜雪儿直接伸手扯下来一条由无数蛆虫组成的腿。
双手咔咔一撕扯。
把整条腿变成了一个弓箭。
蜜雪儿眯起了一只眼睛。
挽弓搭箭。
对着站在白骨马车旁边的暗红西服马甲,暴射而出。
嗖!谷
由蛆虫组成的箭矢上面,哗啦啦的涌现出了一层厚厚的蛆虫粘液。
整个箭矢在阳光下面,反射出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蜜雪儿对于这种箭矢有着极强的信心,她曾经用这种东西穿透过两个驭鬼者的鬼域。
并且成功的把其中一个人致死,另外一个人直接利用蛆虫制作成了鬼奴。
蜜雪儿一箭射出,也不再关注。
她知道必将射中暗红西服骚包男。
簌簌簌。
一阵蛆虫的涌动声音响起。
蜜雪儿的整条腿又长出来了。
她咬破舌尖上面的,一小簇乌黑色的蛆虫凝聚而成的舌头。
喷出了一口乌血,吐到了蛆虫组成的弓上面。
又伸手一抹。
变成了一把散发着腐烂尸臭的污浊宝剑。
蜜雪儿愤怒又震惊的瞪着李青。
因为她发现,李青竟然直接把一个拳头大小的,散发着五彩斑斓光芒的黑色特殊材料。
直接当做鸟粮投喂给了,蹲在他肩膀上面的那个圆咕隆咚的腥红色的破鸟!
更可气的是,李青的那些垃圾跟班竟然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在意,完全赞同的表情。
蜜雪儿被气的鼻子都歪了。
她这辈子还没得到过,如此海量的特殊材料。
李青这个混蛋,竟然就直接拿来喂鸟!
蜜雪儿被气的,拿着驱虫组成的污浊宝剑指着李青的时候,整条手臂都在疯狂的颤抖着。
被气的。
轰!
一声巨响从岸边传来。
蜜雪儿瞬间觉得动静不对,猛地回头看去。
正好看到,李青控制着暗红西服马甲,拿着飞溅出来浓稠血浆喷泉的锤子,把她射出的箭矢给砸成了无数碎末。
那些蛆虫的碎渣,紧接着又被浓稠的血浆给焚烧的一干二净。
然后又扭了扭脖子,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狠辣的笑容,说道:
“你哪儿来的自信?”
“还有,这辆白骨马车已经是我们的了。”
“不服气就再过来抢。”
说罢,李青直接用鬼域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
把仅剩下十分之一躯体的,被当做喂马饲料的那块驭鬼者的腐肉,直接一锤子报废。
随手又把白骨马车扔到了岸边的深坑里面。
虽然白骨马车,只要投喂足够的饲料就能够随意的穿梭鬼域。
如果白骨马车想走的话,这个深坑拦不住。
问题是白骨马车吃了暗红西服马甲投喂的,米粒大小的撒发着五彩斑斓光芒的黑色特殊材料。
直接就赖着不走了。
这个深坑妨的是没有鬼域的人跑过来使坏。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在那块剩余的喂马饲料被毁掉的时候。
站在湖水中的蜜雪儿,直接吐出了一大团的污浊虫卵。
这让众人都是心中浮现了一丝阴霾。
不知道她搞了什么事。
李青指了一下暗红西服马甲,对着鱼晚晚,吴索维,店小二,阿饼,说道:
“你们主要防御。”
“那些驭鬼者的尸体,被用来培育的蛆虫有些不对劲。”
“暂且不要直接接触。”
“我去把她解决掉。”
众人都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虚无状态的纸灰中雨鬼域一闪而逝,暗红西服马甲直接冲到了众人的身边。
蜜雪儿把喷洒出来的污浊的蛆虫,又给咽了回去,擦了一把嘴,对着李青戏谑道:
“你知道我们这次几个信使为什么出来吗?”
“就是为了专门弄死你啊,李青!”
第二百零一章障眼
新宅里一片阳光。
李因缘来找卢德仁汇报自己最近的探寻情况了。
卢德仁也忌惮陆行舟的存在。
所以。
他才会将李因缘给放出来,专门用来对抗陆行舟以及东厂。
其实,他也一直在好奇。
为什么陆行舟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过了汉中城,誉王马上就能过沧江口了,东厂再不露面,还在等什么?
这一点。
卢德仁真的没有想明白。
此刻。
他坐在凉亭中央的桌子旁。
依旧是那一身的简单布衣,没有任何花哨。
丝毫不像一位家主的尊贵。
但却也有掩饰不住的威严。
桌子上仅仅摆放着一壶茶,还有两个茶杯。
一杯给自己。
一杯准备给李因缘。
他捏着茶杯,微微摇晃,里面的茶水冒着丝丝热气,反射着光。
李因缘跪在地上,脑袋紧紧的贴在他的脚尖上。
然后慢慢的讲着自己最近的推测。
“奴才把固城,石泉等地的消息都仔细研究了一遍。”
“依旧没有找到东厂的消息。”
“也找不到陆行舟。”
李因缘的声音里有些紧张,还有些惭愧。
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这额头碰触卢德仁脚尖的力度,也在微微的变化。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发抖。
当然。
他这是装出来的。
他只是想让卢德仁看到自己想让他看到的。
并不想告诉他真相。
陆行舟假扮誉王。
试探天下。
这一遭其实就是他陆行舟把整个天下的人给刷了。
李因缘从固城王氏的那些举动里面,尤其是王氏在抓捕誉王失败之后的一些动向。
找到了蛛丝马迹。
再加上他对皇帝,对朝局,对陆行舟的了解。
他推断出了这些内容。
他确定。
这就是真相。
哪怕有些差错,也是八九不离十。
但是,他不想现在就告知卢德仁,一点儿都不想透露。
现在自己在卢家的地位,真的是很尴尬。
卢德仁在用,但却只是当作一条狗在用。
根本没有给自己足够的权柄和信任。
这很影响自己以后做事。
他需要权柄。
需要信任。
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就需要展示自己足够的手段。
怎么样展示?
眼看他卢德仁犯错,然后自己再扭转乾坤!
真正的证明自己。
所以。
他不肯告知卢德仁真相,甚至,会诱导卢德仁。
让后者主动犯错。
卢德仁听到李因缘的这番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晃着茶杯的手也没有停顿。
李因缘咽了口口实,继续慢慢的说道,
“但以奴才对陆行舟的了解,奴才想到了一种可能。”
“东厂初建,人手不足。”
“陆行舟应该拿不出那么多的人手,一路追捕誉王。”
“从大理寺以及东厂派出来的那几个有限的人,就可以猜出一二。”
“奴才又研究了您打探到的长安城的消息。”
“把现在长安城里的东厂番役,做了一个人数统计。”
“按照奴才对东厂的编制的了解,又经过一些计算,推断,最终确定,长安城里的东厂番役,如今有大概三千之数。”
“三千,这是目前东厂番役数量的极限。”
“所以奴才就更断定了这个猜想。”
“陆行舟人手有限,只能先以长安城的安稳为主,将东厂三千番役留在长安。”
“但他又不可能真的任由誉王回滇南。”
“那他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
李因缘故意停顿了一下。
卢德仁摇晃着茶杯的手也是忍不住的停顿了一下。
他抿了一口茶,吩咐道,
“继续说。”
“如果奴才是陆行舟,只有一条路可走。”
李因缘听到卢德仁的这句话,嘴角儿微微的挑了些许,然后继续道,
“奴才带着几名精锐,在誉王回滇南的毕竟之路上,候着!”
“能抓则抓,不能抓,则杀!”
“而纵观誉王逃回滇南的整条线,沧江口,便是最佳地点。”
“到时候,誉王无可隐匿,也无可逃避,只能和陆行舟正面相接。”
“所以。”
“奴才认为,陆行舟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应该是提前在沧江口做好了埋伏,等着誉王过江呢!”
说完这句话,李因缘便是沉默了下来。
等待着卢德仁的回应。
卢德仁也陷入了沉思。
摇晃着茶杯的手,就那么悬在面前,眉头也微微的皱着。
这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光。
李因缘说的很有道理。
这极有可能就是真相的所在。
但他又一贯谨慎。
这个时候,便又思考了一些其他的可能。
他虽然很聪明,但对那位远在长安的皇帝,对陆行舟,并没有实际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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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真正的彼此过招。
所以,他很多事情就想不到。
再加上李因缘这一番诱导,他便彻底的信了这个可能。
他觉的李因缘说的对。
“你倒真是个聪明人儿。”
卢德仁的脚尖轻轻的向上抬了一下,李因缘的额头顺势提了起来,他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一脸谄媚的对卢德仁点了点头。
像是哈巴狗在点头。
恭维道,
“再聪明也不如主子,没有主子,奴才什么都做不成。”
“哈哈……”
卢德仁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将桌子上的另外一杯茶,用食指轻轻的拨弄到了石桌的边缘。
然后,微微发力。
一缕内劲将这一杯茶从桌上击落。
茶杯受到内劲的影响,垂直落下没有歪倒。
里面的茶水也没有洒在地上。
就这么直直的,落在了李因缘的面前,微微摇晃了一下,便是已经稳了。
“赏你的。”
“这次的事情如果做的完美,以后,你脖子上的狗链,就可以摘了。”
卢德仁说道。
“多谢主子。”
李因缘小眼睛里的光更加浓郁。
这正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脸上的谦卑和谄媚更加浓郁,然后往前凑了一些,双手趴在地上,低下头,学着狗的样子,舔起了茶杯里的水。
和狗很像。
几乎一模一样儿。
一边舔,还一边发出吸溜溜的声音。
“呵。”
卢德仁摇了摇头,笑着起身,走开了。
李因缘依旧在舔着。
那眼睛里的笑,越来越浓郁。
他成功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完成最后一环,就可以了。谷
“陆行舟啊陆行舟,咱家还得多谢你啊,给了咱家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
“啧啧……啧啧……”
李因缘的手,握成了拳头。
……
沧江口。
这是一个渡口。
上承澜沧江,下接长江。
它并不算是澜沧江和长江的连接点,而是一个缓冲。
它借着环绕的群山,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河口。
澜沧江的水从上游冲刷下来,以滚滚如惊雷的姿态涌入这一片河口里面,翻腾怒吼。
好似天神下凡。
但,这些水经过群山阻碍,慢慢平缓。
最终从另外一侧倾泻出来进入长江河域,那个时候,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多少奔腾的迹象。
这处沧江口,其实面积也很大。
足足绕过了十几座不高不矮的山。
河道有大概几十公里地长。
一路顺着河道从上游到下游,便是入了蜀中,然后再往东南深入,便是滇南。
因为这蜀地地势曲折的缘故。
沧江口。
是入蜀中的唯一一条路。
任何人,只要想从汉城广元这一路入蜀中,都必须走沧江口。
因为四周都是环山。
人迹罕至。
野兽出没。
山与山之间,还时常有水域隔断。
根本不是人力能走的。
既然是唯一的通道,那这沧江口的摆渡行业,便是早早的便发展了起来。
如今。
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行业。
这里有小船十一,竹筏二十三。
还有比中型船小,比小船大一些的,专门供那些有钱的商贾贵族等乘坐的,平安船。
三艘。
除了这些船,沧江口就没有其他的船了,也没有更大的船。
因为沧江口上游区域水流十分的湍急。
如果是大船。
他们的速度被水流冲起来以后,很难靠人力来掌控。
而这河道崎岖蜿蜒,好似蛇盘行山间。
大船非常容易撞毁。
所以,最大的船便是平安船。
除了这些船,还有船夫七十三。
负责平日里对船的维护,操控,还有载客等等。
这些人,这些船。
都是被一个统一的组织给掌控着。
叫做沧江口船会。
船会,是蜀中的一伙人自行建立的。
不属于卢家,也不属于玄机阁。
是蜀中的一些中小家族,联合起来,统一建立的。
很多人都以为。
他们自行建立船会,组织这些船夫,只是为了对抗卢家的压迫。
也对抗玄机阁的威胁。
给自己多少争取一些好处。
但其实并不是。
这船会背后的那些中小家族,都有一个统一的主人。
徐家!
徐北鸣徐国公的那个徐家!
天下皆知,朝廷为制衡卢家,以王氏从固城为据点,由北向西南扩张,吞噬卢家的地盘。
但没有人知道。
王氏只是一个障眼法。
老皇帝和徐北鸣给卢家布置下来的障眼法。
就连王氏,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就是那颗棋。
但她其实,只是一颗假的棋子,吸引卢家注意力的棋子。
老皇帝真正的棋子。
是蜀中。
是徐北鸣。
徐北鸣奉命,将徐家的一部分力量,经过多年,暗中渗透到蜀中。
从卢家的后方挖抢卢家的地盘。
数十年过去。
徐北鸣做的滴水不漏,不动声色。
以至于卢家两代家主加上如今的卢德仁,都没有丝毫的查觉。
因为,徐北鸣没有动卢家的根本产业,他只是挖的那些边边角角,那些卢家根本看不上,也没有精力去看的小产业。
但是。
就是这些小产业,让徐北鸣在蜀中,建立起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卢家,就像是那平地起高楼。
煞是壮观恢弘。
而徐北鸣的这股力量,便是那蛇虫鼠蚁,正在时刻挖掘这高楼的地基。
只待有朝一日。
地基千疮百孔的时候。
高楼,一触即塌。
“小姐,外面风大,小心受寒。”
沧江渡口。
水急风大。
一些小船竹筏,在奔腾的江水之中上下翻腾摇曳。
在这些船筏的附近,则是有着不少的船夫,正在忙碌。
有人休憩竹筏,将上面的绳索捆绑的更加结实一些,有人在给竹筏涂蜡。
在江水里浸泡的时间长了,如果没有蜡的话,会腐烂的很快。
有人泡在江水里,一会儿扎进水里面,一会儿又露出脑袋,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们在检查船底的情况。
有任何的异常,立刻都要讲这艘船给从水里拖出来,进行详细的检查和修补。
沧江口这一水路。
和别的水路可不一样。
只要这船进去,就很难回头。
再加上两侧环山,中间水流湍急,水下崎岖山石居多。
中间出了任何的岔子,都危险至极。
所以。
每一条船,每一条竹筏,再出发之前,都要进行详细的检查。
每次行程结束之后。
都要好好的重新维护一遍。
以防止出错。
少出错。
就少丢一些人命。
此时此刻。
在这渡口的侧面,一座不高的山上。
那里站着一个不太起眼的人影。
因为是黑衣。
和这漫山遍野的墨绿色就融为了一体。
这黑衣人,是徐盛容。
沧江口船会,是徐家的力量。
这位徐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从岳麓书院离开以后,她就是一路来到了这里。
找到了船会的负责人。
做了一些安排。
“王爷,但愿你能到这沧江口!”
徐盛容看着渡口上,那些忙碌的情形,又看着远处,那逐渐落下的夕阳。
这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峥嵘。
她不信天。
不信地。
也不信命。
她只信她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
包括她的爷爷徐北鸣!
“愿与您,一叙!”
她笑了笑。
然后,再那名护卫的陪同下,走下山巅。
第二百零二章败
天上居。
陆行舟已经连续又讲了两日的书。
这次所讲的,不再是石泉城程蛮子大盗的故事。
而是固城王氏围杀誉王的故事。
这件事,陆行舟也是亲自参与过的,所以,讲起来更是声情并茂,高潮迭起。
这两天下来。
整个天上居的一层到四层,全都是爆满。
甚至还有人专门蹲在门口听书。
这可是把老掌柜给乐的从脚尖都能看出笑来。
整天就坐在柜台那里,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盘,那银子哗啦啦啦的像是流水一样,钻进了他的口袋,日渐饱满。
老掌柜看着陆行舟在台上口若悬河,惟妙惟肖。
甚至动了别的心思。
这要是把这个说书的该永远留在天上居,天上居的生意,能直接翻上去好几倍。
这可是个大财神啊。
老掌柜琢磨着,在自己的这些孙女儿啊,孙侄女儿啊之类的姑娘里面,挑选出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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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说书的给留下来。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早就把事情看的通透。
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门当户对。
才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才华。
一个人有才华的话,而且没有什么不良的心思,在这一方世界里面,肯定不会过的很差。
哪怕这家伙永远是个说书的,就靠他编故事这本事。
也能赚的盆钵满营。
毕竟。
这才几日,老掌柜已经给陆行舟送了三次银子了。
总共几十两啊。
这还是说书的他要的少。
如果按照正常的价钱来算,说书的这几天时间,已经挣了一百两了!
这钱,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着!
所以他是真的想把这个人留下来。
这口才,加上天上居的名气,绝对能打造出一个不亚于那些戏角儿的人物。
他开始琢磨。
开始从自己的那些小辈的适龄女子之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不管成不成的,多少得试试不是?
啪!
又是一声代表着说书落幕的惊堂木之声传来。
这天上居的一层到四层,所有的客人,都是从陆行舟所讲的那精彩场面之中回过了神儿来。
人们先是恍惚了一瞬。
然后轰然鼓掌。
“好!”
“好一个王氏!”
“就该把这狗王爷给打死在慈念阁!”
“讲得好,看赏赐……”
一二三层的人们,都是一些普通人,赏赐不多,无非就是一些铜板啊之类的。
四层的人赏赐的便是碎银子了。
一两,二两,五两,都有。
一会儿的功夫,陆行舟手里捡了一大堆的铜板。
而老掌柜那里则是替他又收了十五两的银子。
“各位,咱们明日继续!”
陆行舟拱了拱手,然后又是给众人鞠了个躬,便是微笑着退了下去。
大堂里的热闹依旧在继续。
人们被刚刚的故事点燃了热情,在纷纷讨论。
讨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行舟回到了幕后,将怀里揣着的铜板都一股脑儿地倒在了旁边的铁盆里。
自从名气上来了以后,老掌柜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伙计。
专门伺候着。
伙计连忙将盆端起来,一边点头,一边道,
“这就给您登记在掌柜的那里,一分不会少您的,以后全都换成银子。”
陆行舟摆了摆手,走向自己的住处。
他也不在乎会被伙计偷拿,也不在乎会被老掌柜克扣。
反正,他也不在乎。
推开屋门,看到了屋子里的光。
许苍苍还没有离开。
就一直躲在这里不肯出去。
这时候。
她正推开窗户,露出了一条不大的缝隙,朝着街道外面看。
看那些叫喊着的小贩。
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
还有那些来来回回的百姓。
看外面的热闹。
“前辈您回来了!”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许苍苍惊了一下,连忙将窗户关闭。
这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说实话。
她是赖在这里不走的。
她听说汉中城被关死了,而这几日,又见外面又不少的人在搜索着什么。
她心里害怕极了。
她觉的这肯定是卢家的人在搜查自己的下落。
他们想将自己杀了。
彻底覆灭光明教。
她很害怕。
她不敢出门。
她觉的,这个说书的前辈很厉害,就赖在这里不走,希望前辈能够保护自己。
许苍苍觉的自己有点儿厚脸皮。
所以每次见到陆行舟都会觉的难为情。
但也没有办法啊。
她也不想前脚出门,后脚就被人把脑袋给摘了。
只能赖着了。
“卢家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陆行舟也能猜到许苍苍的心思,不过,他对许苍苍还有所利用,所以,也没赶她走。
这几日。
陆行舟看外面的情况,感觉,卢家的人应该快到天上居了。
那他的计划,该开始了。
一边说着。
陆行舟一边倒上了两杯水。
一杯推到了桌子的对面,一杯留给了自己。
他抿了一口,看着站在那里,局促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许苍苍,笑道,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要救你。”
“坐!”
许苍苍听到这句话,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
她飞快的跑到了桌子前,眼睛里带着期待,盯着陆行舟,
“前辈,您当真要救我?”
“笔墨拿来!”
陆行舟摆了摆手。
许苍苍立刻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原本屋子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昨日。
陆行舟对老掌柜说,自己要构思故事,需要笔墨记录,老掌柜连夜就让伙计送了全套的东西过来,这时候,正好能用到。
“救!”
陆行舟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然后,将这张纸对折起来。
推到了许苍苍的面前。
“按我说的去做。”
“你可不死。”
许苍苍接过了这张纸,迟疑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现在这种时候。
她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只能听话。
她觉的这位前辈应该不会害自己。谷
毕竟,以对方的手段,如果要杀自己的话,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啊。
“恩。”
……
黄昏时分。
天有些阴沉。
天上居的客人们害怕会下大雨,所以早早的便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
再加上也没有陆行舟的说书。
人们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大堂里很快便是已经空荡荡的一片。
只有零星的几桌客人,还在吃喝着,偶尔在桌上还传来一阵毫无顾忌的大笑声。
大堂里的火光有些昏暗。
老掌柜也没有什么心气儿,但毕竟不能离开,只能右手拖着下巴,在柜台上打盹儿。
左手摸着键盘,有一没一的,胡乱拨弄两下。
看起来十分的无聊。
吱呀!
大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因为今天阴沉,外面又有些风的缘故,所以这大堂的门一直都是关闭着的。
害怕影响大堂里面的客人吃饭。
这时候,门开了。
便是有新的客人来了。
这时候还有客人?
老掌柜和店小二都是有些不耐烦,朝着那门口看过去,只见有三个穿着同样制式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看起来魁梧。
两鬓有络腮胡子。
一双眼睛瞪的宛如铜铃。
给人不怒自威的凶悍之感。
他后面那两人倒是看起来安静一些,平易近人一些。
三人身上都带着同样制式的刀。
黑色刀鞘。
红色刀柄。
老掌柜见到这刀,眼皮陡然间跳了一下。
是不受控制的那种跳。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这柜台后面跑了出来,然后迎接在了三人的面前,恭敬无比的鞠了个躬,然后问道,
“三位有什么吩咐?”
黑刀红鞘。
是卢家的人。
在这汉中城里面,没有人敢再有这种佩戴。
卢家的人上门,老掌柜肯定是要给足够的面子的。
他这间酒楼的幕后之人。
就是卢家的某一位。
说起来,他也只是卢家的下属。
“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说书的还不错?带我们过去看看!”
为首的男人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寻常。
但听在老掌柜的耳中,却是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向着二楼的方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
“这边。”
三人跟在老掌柜身后,走向楼梯。
听着身后的声音,感受着那种压迫感,老掌柜心里七上八下。
他有些担心。
担心那说书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这若是影响了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他也担心。
担心说书的被抓走了以后,这天上居的场子,该由谁来接着。
他还有一点点的庆幸。
昨晚上,他刚想好了要把谁嫁给那个说书的,但还没来得及挑明。
今天说书的就出事了。
他至少没犯大错误。
不然女方那边儿不得恨死他?
“在这里。”
很快,老掌柜带着人来到了这间专门给陆行舟所安排的屋子前。
这是很普通的屋子。
外面的屋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三个凶悍的汉子都有些紧张。
他们得到了消息,这里的有个说书的人,就是最近从固城,石泉那边过来的。
他们最近在调查所有外来人员。
寻找誉王的踪迹。
万一,这个说书的就是那所谓的誉王呢?
他们要时刻做好准备。
这是鹰所必备的素质!
“呼!”
为首那人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放在了刀柄上,然后,左右的两个同伴小心翼翼的往前靠近。
他们的右手也放在了刀柄上。
准备随时抽刀。
老掌柜见着他们这副样子,吓得脸都已经白了。
手在打哆嗦。
腿也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敲门!”
一名汉子低声说道。
“呃……好!”
老掌柜后退的身子顿时僵了下来,他不敢后退了,但开门的动作,也是一阵紧张。
就像是慢动作一样。
哒哒!
老掌柜把手抬起来,哆哆嗦嗦的敲在了门板上,然后强行控制着自己的紧张,道,
“说书的,我是掌柜的,找你说点事儿。”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很安静。
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老掌柜愣了一下,那三个卢家的鹰也是纷纷皱起了眉头。
砰!
就在这个时候。
屋子里面传来了一整闷响,好像是窗户被人踹开的声音,紧接着,这屋子对着的街道那边,也是传来了一阵尖叫之声。
“不好!”
三位卢家的鹰根本没有时间再迟疑,三人几乎是同时冲向了那屋门。
哗啦!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滞,这坚固的,里面还被门插儿给锁住的屋门,直接就炸裂了开来。
无数的碎裂木块纷飞,甚至连那门框都是直接开裂。
整间屋子都摇晃了一下。
然后,三名鹰冲进了屋子里面。
他们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那个他们要调查的说书的人,被捆着双手双脚,嘴巴里塞着布,扔在了床边,这人显然经历了巨大的恐惧,正用力的瞪着鹰。
请求帮助。
三人根本没在乎这个说书的,直接冲向了那已经破裂的窗户处。
顺着窗户朝着街道外面看过去。
一道红发的瘦削身影,正以拼了性命的速度朝着西北方向狂奔。
“不是王爷?”
“是光明教许苍苍!”
三只鹰对许苍苍也是略有耳闻,这时候,很快反应了过来。
“追!”
三人不再理会他们原本要调查的说书先生了,然后纷纷跳出了窗户,朝着许苍苍所奔的方向飞掠而去。
“哎呀,哎呀,这是怎么了啊!”
老掌柜过了很久才反应了过来,他急匆匆的冲进了屋子,一边给陆行舟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一边惊恐的问道,
“你这是惹上什么人了?”
“别说了,吓……吓死我了,光……光明教的人,差点儿就把我给杀了!”
“吓死我了!”
陆行舟装出了一副惊恐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掌柜,这地儿我不能待了……我得走啊……”
“要命啊!”
第二百零三章输赢
“还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
“你们确定把所有近些日子入城的人都检查了一个遍吗?”
卢家后宅里。
那池塘边上,站着一个面目有些阴沉的男子。
正是等待了三日的卢德仁。
他这三日,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将汉中城完全封死,任何人不得进出。
并且。
派出了卢家所有的鹰,还有其余的能够派遣的力量。
几乎是用尽了一切的能量。
寻找誉王的线索。
他以为,以卢家在汉中城的力量,哪怕是誉王藏在地底下,都能够将他翻出来。
但是。
这些人竟然告诉他,没有找到。
他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可能。
卢家几乎是掌控着汉中城的所有一切。
想找一个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怎么可能找不到?
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哗啦!
卢德仁沉稳了多日的心,终于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把手里那一把鱼食全部都扔进了池塘里,一群五颜六色的鱼蜂拥而至,哄抢了起来。
“家主。”
这名鹰的头目,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
他的面上也是挂着明显的惭愧。
迟疑了一下,有些悻悻的说道,
“虽然,没有找到誉王,但是咱们找到了光明教的许苍苍,而且还发现了一些东西,她和玄机阁的人有联系。”
“咱们的人本来应该抓到她了,结果被玄机阁的小公子给保住了。”
“玄机阁在蜀地势力也不小,咱们的人也没敢硬抢。”
“这玄机阁和光明教恐怕……”
老者把这些东西说出来,是想在卢德仁面前找回一些面子。
也弥补一下自己的错误。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卢德仁猛地转过了身子,把手里剩下的那个盛放鱼食的瓷盘就给扔了过来。
啪的一下子。
瓷盘砸在了老者的头上,殷红的鲜血一下子流淌了下来。
哗啦!
瓷盘随之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好几片。
“家主恕罪!”
老者被吓的脸色苍白,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这手都是在忍不住的哆嗦。
卢德仁这个人。
看起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但是,手段却是狠辣异常。
毕竟他连自己的祖父都能杀的那么利索。
这名老者,更是害怕,对方一个不如意,直接把自己也送下去陪老祖宗。
“你真该死。”
“养你这么多年,要派上用场了,却什么也办不成!”
“还拿光明教的消息来糊弄我?我现在就算把光明教的人都杀了,有什么用?!”
卢德仁真的很愤怒。
他已经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了。
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老者,一巴掌拍死。
但是,卢德仁也知道。
这种事情不能完全怪这些鹰。
誉王能够一路从长安城逃到这千里之外的汉中,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足以证明誉王隐藏的深。
也足以证明。
那位白君曰先生,设计的巧妙。
如果真的让自己手下的这些鹰找到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们……”
卢德仁最终是将自己的怒气给压制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准备安排下一步的动作。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这环绕着池塘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一道瘦削的身影噔噔噔的跑了过来。
这人正是赵夫子。
他脸上神色凝重,额头上还有些许的细汗。
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了。
而且非常的急。
不然,以他的武功,不会跑两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出什么事情了?”
卢德仁看着赵夫子的这个样子,就知道出事了。
不等后者开口,已经是急忙迎接了过去。
“家主。”
赵夫子来到卢德仁面前,先是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然后声音凝重的道,
“城外和城内,都出乱子了!”
“这关闭汉中城的三天,城外聚集了大概有两千多人,除了一些过往的百姓,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行商,还有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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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已经等不急了。”
“正在北城门闹事。”
“还有城内的一些人,也都去衙门里闹了。”
“而且,再关闭下去,城内的粮食,盐,都得涨价了,百姓们也会乱,现在也已经有一些动静了。”
“府尹大人快要撑不住了,他让我传信给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给他回复。”
“如果没有回复的话,他就要开城门了!”
砰!
卢德仁听到了这句话,这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顿时又是升腾了起来。
一股子火直接从胸腔就是窜到了天灵盖。
他本想给赵夫子倒上一杯茶。
但这手上的力量没有控制住,一下子将这杯茶杯和茶壶都给震碎了。
茶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茶叶沾在了他的胸口,衣领,还有袖口。
茶水,也是将他的手掌浸湿了。
顺着指尖流淌了下来。
“三天!”
“才三天,就压不住了?”
“不可能!”
卢德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汉中城里什么情况,卢家,比任何人都清楚。
以现在这种情况,他卢德仁哪怕是将汉中城给关闭十天。
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
如今只是过去了三天。
竟然就开始有人闹事了,开始给府尹施压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玄机阁!
整个蜀地,只有玄机阁有这个能量跟卢家对阵。
想到小公子冯谦益还在城内,而且一路是从长安城那边过来的。
卢德仁,基本上已经明白了。
真正的誉王在何处?
冯谦益肯定知道。
而如今这一切,应该就是誉王,借助冯谦益的力量,和自己掰手腕呢。
誉王的意思很明显。
三天。
你找不到我。
你输了。
如今该开城门了。
如果不开的话。
那卢家会很麻烦。
就算卢家能够最终摆平所有的一切,但也会有不少的损失。
卢德仁不会这么做。
这次寻找真正的誉王,他不是非得找到才行。
他只是要借这件事情证明自己。
给将来的自己,在誉王那边儿多争取一些好处。
但肯定不能拿损失卢家来换取胜利。
那样,就是不理智了。
不仅不会提升自己在誉王面前地形象,还会降低。
甚至是大打折扣。
所以,他如今,只能认输了!
只能开城门!
“呼!”
心中飞快地想通了这些事情,卢德仁这心里的暴躁情绪迅速的又减弱了下去。
输了。
就输了。
他不会让这件事情的输赢影响到全局。
反正不是生死对决。
只是一次彼此对彼此的试探性的掰手腕。
不影响太多。
哪怕是没有在誉王这里得到太高的印象,也没关系。
他卢德仁。
也不是要做誉王的狗,而是要借誉王的力量,给卢家一个机会而已。谷
输了,下一次搬回来便行了。
以后有得是机会。
而且,他也有这个自信,若是真的生死相搏,他未必会败给誉王。
因为卢家还有手段没有动用。
一口长叹。
卢德仁彻底的恢复了平静。
而且是很冷静的那种。
他笑了笑,伸手,慢条斯理的将衣服上粘着的那些碎茶叶给捏下来。
然后又慢慢的把茶壶茶杯的碎片捡起来。
全部放在了桌子上。
他笑着对赵夫子吩咐道,
“给赵府尹五万两银子过去,感谢他这三日配和封城之情。”
“告诉他,可以开城门了!”
“另外,再传消息出去,所有在这次封城门之中受到影响的那些人,无论是百姓还是商户,卢家都给补偿。”
“百姓,卢家会给城外那些受影响的人,每人十两。”
“客商,只要受到了影响,这次和卢家做生意,卢家都给他让利一成!”
赵夫子听闻此言,点了点头。
拱手,退下。
“把鹰全都撤回来吧。”
赵夫子走远,卢德仁又是看向了地上跪着的那名半百老者,冷声道,
“你们今年的供给,降三成。”
输了,他可以认。
而没有把事情做好的认,也必须受到惩罚。
“有意见吗?”
卢德仁盯着半百老者,问道。
“多谢家主仁慈。”
老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给卢德仁磕了一个头。
他听到了刚刚赵夫子说的那些话。
也听到了卢德仁给的那些补偿。
每人十两银子。
给所有的商户让利一成。
这些银子对于卢家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
随随便便半个月,就能重新赚回来。
但是,这损失的不是银子的事情。
而是卢家的脸面。
这一切的缘由,便是因为鹰没有找到真正的誉王所在。
让家主陷入了被动。
而家主只给了他这小小的惩罚,算是仁慈了。
他心知肚明。
“鹰撤回来,但你不能回来。”
卢德仁又是交代了一句,
“去找李因缘,帮他找到陆行舟,找到东厂。”
“不惜一切代价将陆行舟给杀了。”
“这就当是,咱们给誉王赔罪的礼物!”
那名老者面庞凝重了些许,然后再度磕头,道,
“是。”
老者站了起来,转身,朝着走廊之外走去。
走了没有多久,他又是听到了卢德仁的声音,里面带着阴沉,还有森冷。
“如果这件事情再没有办成,你就不用回来了!”
“会有人接替你,也会有人照顾好你的家人。”
老者走路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加快了脚步。
卢德仁的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
……
同一时刻。
在这汉中城的一处客栈里。
客栈的名字叫做同福。
在这若大的城市里面,并不算的起眼。
最多就是一个中等的客栈。
往日里最多只是来一些寻常的客商,江湖人之类的。
但最近,却来了一位大客人。
大主顾。
那是蜀地最有名的玄机阁的人。
阁主的养女。
有小公子之称的冯谦益。
冯谦益一如既往的高调,而且,出手阔绰,一到了汉中城里面,就选定了这处客栈。
她把所有的客人都给赶跑了。
然后,一个人带着玄机阁的那些手下,把这处客栈给包了。
当然银子没有少给。
此刻。
冯谦益正坐在这同福客栈的二层楼上。
她靠在椅子上,双脚翘起来搭在了书桌上,脚旁边还有一个算盘。
这间屋子。
原本是客栈的老掌柜的屋子。
早就被冯谦益给霸占了。
她的旁边,摆放着一些精美的瓷盘,瓷盘里是刚刚被冰块给镇过的葡萄。
还有一些其他的奇异果品。
都是寻常人家见不到的。
她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用食指和拇指夹起来一粒葡萄,放在了嘴里。
吃的很是从容。
她的对面。
跪着的便是这个同福客栈的老掌柜。
是一个面色有些蜡黄的老者。
老者之所以跪着。
不是因为怕。
而是因为尊重。
这位老掌柜,其实是玄机阁在这里安排的探子。
传送消息之类的。
这同福客栈,也是玄机阁在汉中城里的一个点。
老者看到了冯谦益手中的玄信令。
自然是言听计从。
“公子,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小的刚刚得到了消息,府尹已经下令开城门了。”
“咱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老掌柜正在汇报冯谦益让他做的事情。
他做的很好。
一点儿都没有出现纰漏。
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城门应该已经打开了。
一切畅通。
“很好。”
冯谦益王旁边吐了一口葡萄皮,然后把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
她走到了老掌柜的面前,用折扇轻轻的瞧了瞧老掌柜的脑袋,笑着道,
“等本公子事情办完,会给你奖励的。”
“多谢公子!”
老掌柜兴奋的不行,连连点头。
冯谦益受阁主的宠爱,那是天下皆知的啊。
她给的奖励,肯定不会少了的。
老掌柜很开心。
“滚吧。”
冯谦益懒得再和这人废话,折扇摆了摆,这老掌柜便是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冯谦益一个人。
她又是捏了一粒葡萄,塞到了嘴里。
冰凉的感觉。
让她觉的非常的舒服。
她推开了窗户,然后看到街道上的百姓,还有一些客商,正在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城门开了。
很多人都已经按耐不住了。
冯谦益看着这般人们,噗地一下子,将葡萄皮从窗户上朝着路边吐了出去。
然后迅速的关闭了窗户。
“那个王八蛋乱吐?”
“找死啊你?”
路边传来了一个汉子愤怒的咆哮。
冯谦益却丝毫不在意。
她重新靠在了椅子上,把双脚搭在了桌子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睡着。
也没有闭目养神。
而是右手食指轻轻的抚摸着嘴唇儿上的那枚美人痣,而微笑了起来。
她接到许苍苍那张纸的时候。
就大概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
然后,配和陆行舟,把这城门打开了。
“总算是能做点事情了!”
“不至于那么无聊了啊……”
“陆公公你这手段,还真是高明啊!高明啊!”
她喃喃自语。
嘴角儿上的笑意更浓。
她自然已经知道了,陆行舟是如何逃过卢家搜索的。
借许苍苍吸引注意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瞒天过海。
这一手。
真的很厉害。
“你这运气也不错啊!”
第二百零四章云起
“您真要走啊?”
天上居的老掌柜,站在门口。
屋子里的陆行舟正在慢慢的收拾东西。
他把记录所说故事的纸张,都整整齐齐的叠好,然后用牛皮筋给捆起来,放在了随身的布袋里。
又把那一块用了多年的惊堂木擦拭干净,用布包起来,放在了那些纸张的旁边。
布袋的一个侧兜里面。
还有一些店里的伙计送上来的干粮。
是给他在路上吃的。
他把干粮放在了另外一个布袋里。
不能把说书用的宝贝都给弄坏,弄脏了。
那些东西,都是他的命根子。
最后。
陆行舟又把老掌柜昨日给结的银子都装在了胸口。
当然,只有大概七八两的碎银子。
这几日他其实挣了不少。
大概一百两的样子。
不过大部分都已经换成了银票,有的银票折的整整齐齐,塞在了鞋底。
有的银票卷成了卷,放在了干粮袋子里。
还有银票被缝在了身上。
分成好几份。
这样万一被抢劫了,也能给自己留一份。
这些都是走江湖的老经验。
老掌柜在门口看着陆行舟收拾的妥妥当当,这脸上的不舍更加浓郁。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哎,你这一身本事,其实留在我们天上居挺好的。”
“银子,有我在这里,肯定不会少你的。”
“我还打算着把自己家里的孙侄女儿给你撮合撮合呢。”
“你说你这一走……”
老掌柜的话说到这里,陆行舟来到了他的面前。
对着他恭敬而真诚的鞠了一躬。
“老掌柜,您的心意我领了,这一阵子,也承蒙您照顾,让我有口饭吃。”
“但我是真的不能留了。”
“人各有志。”
“若有朝一日,咱们还能再见,我定与您一醉方休。”
说完,陆行舟把拳头抱了起来。
“好。”
老掌柜见陆行舟去意已诀,也没有再多说挽留的话,他也是学着陆行舟的样子,拱手抱拳道,
“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等你再回汉中,若是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定请你一顿大餐。”
“还有我那孙侄女儿,也给你撮合撮合。”
“促一对良缘。”
“哈哈……”
老掌柜说完,有些悲伤的笑了起来。
虽然只有几日的相处时间,但是老掌柜觉的,这说书的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百盟书
非凡俗之辈。
他之胸襟,他之气度,他之眼神。
都不像是普通之人。
或许是个落魄的贵人?
又或许是个怀才不遇的才子?
无论如何。
他已经将这说书的当作了自己忘年交。
算是有一份情谊。
“此去沧江口,路途遥远,一路保重。”
老掌柜亲自送陆行舟来到了天上居的门口,然后再度拱手抱拳。
“老掌柜。”
“保重身体。”
陆行舟也是给老掌柜作了个揖,然后把干粮往肩膀上又拽了拽,转身,离开。
“这年轻人,不错啊。”
望着陆行舟逐渐远去的背影,老掌柜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眼睛里,依旧是充满不舍。
陆行舟却没有回头。
大步流星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很快,那身影已经是没入了人群之中,看不清楚了。
从天上居走向城南门。
并不是很长的距离。
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
但因为这三日封闭城门的缘故,城内城外连续三日都没有流通,这骤然一开城门,进进出出的就显得非常的多。
也非常的热闹。
城门口处已经是排满了要进出的人。
有拉着马车的客商,货郎,走卒,也有出远门的百姓,还有一些江湖人等等。
大家都整齐的排列着队伍。
并没有什么混乱。
陆行舟背着一身的袋子,也就按部就班的混进了人群里面。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普通。
完全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就这样随着队伍,慢慢的往前行,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一个有些瘦削的矮小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
她跑到陆行舟的身边,抓了抓他的袖口,讪笑道,
“那个,前……”
这个身影,是易容过的许苍苍。
冯谦益把她救下了以后,并没有带她出城。
因为冯谦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也不能给她扔一边,为了送她安全出城,便命身边的高人帮她易容了。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小乞丐。
一身破烂。
头发乱糟糟的,不过变成了枯黄。
脸上有泥土。
指甲缝里也没有放过,被染成了黑色。
不知道怎么弄的,那手背上,还有两个似乎是被蚊虫咬出来的红色肿包。
看起来格外的脏兮兮可怜。
如果不是她开口,陆行舟恐怕都认不出来她。
但这时候,她话还没说完。
陆行舟就听出来了。
“你是谁?”
陆行舟打断了她的话,眉头皱着,有明显的避而远之的意思。
自己此去沧江口,一定要隐藏行踪。
他不想和任何一个人有牵扯。
“呃……”
许苍苍面庞僵硬了一下,旋即又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认错人啦!”
“抱歉!”
许苍苍连连鞠躬,然后悻悻的离开了陆行舟,又退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陆行舟没有理会这一个小插曲儿。
他很快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也没有多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放他离开了。
“谢谢。”
陆行舟把装着干粮的布袋往脖子的地方拽了拽,走向城外。
他不知道的是。
在这个时候。
距离城门口大概有几丈远的地方。
有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城墙的阴影里面。
马车看起来很普通。
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护卫。
只有一个老车夫手里拿着马鞭,靠在城墙根儿的地方,打着瞌睡。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般人家的马车。
但其实它又不普通。
因为拉着马车的那匹马,很不一般。
寻常的马,如果是马夫没有牵着它的缰绳,或者在旁边睡着的话,它很有可能会来回走动。
又或者四处乱瞅。
但这匹马一动不动,就像是雕塑一样。
它低着头,吐着鼻息。
而那辆马车也是相当的安稳。
好像是被人画在了那里。
没有一点声音。
马车里。
坐着一个人。
是卢家的家主,卢德仁。
鹰,找不到誉王的消息,卢家被迫开城门。
上一局。
就算是卢德仁败了。
败给了誉王。
他认输了。
但不代表着,他不会继续追查誉王的真身。
这一次。
他没有派鹰出来。
因为他对那些家伙的办事能力有些不放心。
也因为,誉王的真身,太过于老奸巨猾。
他想亲自出马。
出马之前。
卢德仁仔细询问了这三日之内,鹰们搜查时候,遇到的事情。
他仔细地思考了一夜。
没有睡觉。
然后,他觉的,许苍苍出现的那个节骨眼儿,有些可疑。
所以。
他特意盯上了那个说书地先生。
也就是陆行舟。
原本,这一路过来,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
就是一个普通的说书的家伙。
各方面都不像是王爷。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小乞丐,走过去,和他交谈了两句。
这说书的,明显惊讶了一瞬。
然后,把小乞丐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小乞丐离开的时候,这神态,这眼神儿,都不太对劲。
“去查一下那个小乞丐的底细。”
卢德仁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眼睛微微的眯着,瞧了瞧马车的车窗。
哗啦!
那个坐在城墙根打盹儿的马夫,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把食指和拇指放在了嘴唇儿下,然后用力一吹。
那静止的一匹马,猛地抬起了头。
马夫上了马车。
马鞭轻轻摇晃了一下,这黑色马车就朝着城内的方向行驶而去。
很快。
消失在了那茫茫的拥挤人群里面。
……
陆行舟离开了汉中城。
开始朝着沧江口的方向出发。
这一路去沧江口,不需要经过广元城。
只需要一直沿着北蜀道,一直往南行,大概四百里之后。
便是能够到达沧江镇。
也就是沧江口下面的一个镇子。
那里是所有想从沧江口渡河的人汇聚的地方。
誉王的随从,那些黑衣卫,昨日傍晚的时候已经出发了。
而且他们都是骑马而行。
冯谦益也将带着人,今天下午从汉中城出发,前往沧江口。
骑马而行的话。
大概需要一日的时间。
若是步行,就得需要数日了。
陆行舟不可能耽搁那么长的时间,毕竟夜长梦多。
而且,他反正到了沧江口之后,是要换一个身份的,不能再用这说书人的身份了。
所以。
出了这汉中城以后。
他便把说书人的这一套衣服全部都换掉了。
换成了一个行走江湖的刀客。
他手里是一把玄机阁冯谦益给他留下的弯刀。
这些衣服,还有刀。
都是冯谦益命人在路途之中暗中留下的。
而且还留了记号。
陆行舟能够很方便就找到。
这刀,手臂一般长。
刀柄是黑色的,上面雕刻着一些鱼鳞状的东西。
刀刃弯曲。
像是月牙一样,而且不像普通的刀那般粗狂,霸道。
他这柄刀反而是有些细长。
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刀名叫鳞月刀。
陆行舟原本修炼的也是刀法,袖里刀。
也是走的轻盈诡辣的路子。
所以,这把鳞月刀在手里也并没有多少的不适感觉。
稍微适应了一下。
已经是看起来和真正的江湖刀客没有什么区别了!
此时此刻的他。
一身青衣。
将那瘦削的身子包裹起来。
头发依旧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一般。
脸上的易容人皮叶换了一层。
现在是一个有些麻子的中年汉子。
习惯性的将鳞月刀放在咯吱窝的位置,用左臂夹着。
右手时常放在刀柄附近。
准备随时出刀。
完全适应了这个身份以后,陆行舟在路上劫持了一匹马,便是快马加鞭的赶往了沧江口。
……
同一时刻。
卢家老宅。
从城南门口回到家没有多久,卢德仁就派鹰去调查那个小乞丐的底细。
现在,他已经彻底查明。
小乞丐就是光明教的许苍苍。
他猜的没错。
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卢德仁彻底想明白了。
那个说书的,就是誉王真身。
他一直隐藏在天上居,做了一个说书的先生。
而自己的鹰去调查的时候,他又是故意将许苍苍给放出来。
然后,吸引了鹰的注意力。
他一个普通的说书人,就躲过了那些鹰的调查。
一招完美的瞒天过海。
厉害至极。
“王爷啊,您还真是聪明啊!”
卢德仁靠在椅子上,对面是一片殷红似火的火烧云,还有那逐渐落下的霞光。
他翘着二郎腿儿。
手里,翻看着的正是关于许苍苍,玄机阁等等的消息。
他已经看过了完整的一遍
自言自语的声音落下。
卢德仁猛地将这些消息的卷宗都是给合拢了起来。
然后,随手朝着远处扔了出去。
咻!咻!咻!
一道道的劲气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然后落在了那些随着风飞舞的卷宗纸页之上。
砰!
所有的纸页都是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直接炸裂成了虚无。
那些纸页化作的灰尘。
慢慢飘落。
卢德仁眯着眼睛。
眼前似乎闪烁过了那个说书人的身影。
他仔细地打量了这道存在于脑海之中的身影稍许。
然后,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信息。
他起身回到了屋子里。
取出了笔墨纸砚,迅速的写了起来。
“誉王。”
“身材瘦削,高五尺二。”
“下颚有棱角。”
“发长。”
“眼睛狭长,眼角略微上翘。”
“嘴唇儿薄……”
“右手指尖有创伤,指甲不完整,上面呈现着锯齿状。”
“手背上有因为衰老而产生的纹路……”
这些东西,都是卢德仁在说书的身上观察出来的。
而且,是他所确定的。
基本上不会因为易容而改变的。
因为他觉的,誉王走到下一站的时候,应该还会再度易容。
改变身份。
这样才安全。
所以,他才写下的所有的易容不能够改变的细节。
他还是要找到誉王的真身。
以扳回自己损失的那些颜面。
很快。
卢德仁已经将自己所能够发现的所有细节,都给记录在了纸上。
他双手将宣纸举起来,然后慢慢的吹了吹上面的字迹。
将其吹干。
又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了信封里面。
“来人。”
“把这封信送去给李因缘。”
“让他按照这封信上的描述,在沧江镇寻找王爷。”
“找到了王爷后,替我向王爷问好!”
一名黑衣的鹰从暗处走了出来,接过了卢德仁手中的信,然后飞快地退了下去。
“王爷!”
“我还不算输啊!”
眼看着鹰彻底消失在了院子里。
卢德仁这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
他这个人。
最讨厌的便是输掉比试。
他不喜欢输。
他喜欢赢!
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二百零五章一指
这个镇子在沧江口之下。
大概相距一里地左右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没有这个镇子的。
也就是大概几十年前,蜀中的生意开始好做起来。
沧江口之处的货运量,客流量明显增加。
然后自然衍生出了这个镇子。
也逐渐有了一些常驻的居民。
不过大部分都是给沧江口船会打工的船夫们,以及他们的家人。
他们在上下游走船。
家人们则是在这里开客栈啊,酒馆啊,茶馆之类的。
给路过的人们提供些吃喝,以及遮风避雨的地方。
大家都赚的营生。
路过的人们也能有个方便。
这镇子,一直都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
倒不是因为蜀中生意好到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而是因为,从西南入蜀中只有这一条路。
有种过独木桥的感觉。
总人数不多,但到了独木桥上,就显得拥挤热闹了。
“包子,卖包子。”
“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俩!”
“肉包子……”
“有客来客栈,上好的房间,上好的茶!”
“快来看一看啊,蜀中有名的笋酒……快来尝一尝哦……”
刚过午时,镇子上是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从汉中城一路这么过来,大清早出发的话,这个时候正好到沧江镇。
而一路奔波而来,路上肯定吃不好也休息不好。
到了镇子。
最需要补充一些食物酒水,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镇子上讨营生的人们,早就是摸透了这个规律,然后专门卡着这个点凑热闹。
镇子的入口,是用竹子编造的塔楼形桩的东西建立起来的。
中间有两扇同样是竹子编制的大门。
大门向两侧敞开着。
大门联通着那条道路上,已经开始陆续的出现客人的影子。
这群商贩们,为了那几个铜板,开始争先恐后的喊了起来,声声入云。
没办法。
他们一天的收成都在这个时候到傍晚那一段了。
必须得卖力气。
一下子。
整个沧江镇的气氛都是被点燃了起来。
“给我来六个肉包子!”
“先给我来壶茶!”
“给我们老爷来壶酒,就要那个什么笋酒,快一点!”
这些一路奔波入镇的人们,也都早就饥渴难耐了。
进了镇子的大门,身上那最后一股憋着的劲儿也都没有了。
纷纷感觉口干舌燥,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伸手开始买东西。
还有一些人,可能觉的入口这地方,比较贵。
所以硬撑着走进了镇子里面,开始和里面的人们讨价还价起来。
一声声的你来我往,一声声的热情,此起彼伏。
这小镇子,更加显得热闹了。
而在这一片喧哗之中,有着一些人,正潜伏在镇子的各处,盯着那些进入镇子的人们。
鹰。
是李因缘安排的那些鹰。
他很早就来到了这沧江镇,开始做准备。
他估摸着,这两日的时间,誉王也应该从汉中出来了,差不多该到沧江镇了。
所以,很早就把鹰都放了出来。
盯着入镇子的所有人。
寻找誉王的线索。
到目前为止。
他已经找到了誉王的两拨随从。
一拨贵公子。
一拨江湖客。
那一拨贵公子,是在汉中城他就已经知晓的。
所以找到他们相当容易。
而那一拨江湖客,则是通过打探判断出来的。
一般的江湖客,有三五成群的这种,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
他们所携带的兵器基本上为同一种,乃是出自一个门派,或者一个势力。
第二。
他们所携带的兵器各不相同,乃是自行联结。
这一拨江湖客。
所携带的兵器虽然特意隐藏了,但李因缘也能看的出来。
全是同样的刀。
而且,大小,长短,还有那弯曲的弧度,类似于飞蝗刀。
再加上他们的行事作风。
很小心。
也很规矩。
不像是江湖门派里面的,倒像是大家族供养出来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些江湖客与誉王府的那一拨贵公子偶然间碰面的时候,彼此之间有过一些简单的眼神交流。
通过以上种种。
李因缘将他们的身份锁定了下来。
这些人,必定是誉王府的黑衣卫所假扮的,无疑。
“找到了两拨。”
“还有别的发现吗?”
此时此刻。
李因缘正靠在一处客栈的二楼,躺椅上,闭目养神。
午时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处洒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时而还有一阵带着凉意的风从山间吹进来。
外面的树林哗啦啦作响。
颇有几分惬意。
他身边是那名中年男子,鹰。
“还没有新的发现。”
“因为汉中封城的缘故,很多人耽搁了三天才过来的,所以这两日进镇子的人比较多。”
“咱们的鹰有些顾不过来。”
“您再稍后些……”
中年男子恭敬地说道。
虽然依旧有监视李因缘的意思,但这名鹰对李因缘的态度,却已经恭敬了许多。
只因为。
这一路走过来,他见识了李因缘的手段,还有缜密的心思。
那些布置。
等等。
高明的让这名鹰叹为观止。
他知道,只要李因缘没有别的心思,那么肯定会得到卢德仁重用的。
自己这态度,自然就要好一些。
而且。
以后应该还会继续在李因缘手底下做事。
态度好一些,也能不让李因缘那么烦自己,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何乐而不为?
“恩。”
李因缘早已经察觉到了这名鹰的态度变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他点了点头,准备要再吩咐些什么。
就在这时。
李因缘和那名鹰都是猛地皱起了眉头。
而身上的气息,也是勃然而起。
无形的凌厉震荡。
两个人的发丝都是微微飞舞了起来。
“是我!”
两个人有所反应的同时,这屋子外面也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甚至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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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鹰的眼睛一惊。
身上的气息瞬间消散了出去。
李因缘并不认得这个声音,但见鹰的气息消散,想来也是自己人。
不再警惕。
吱呀。
屋门推开了,从外面走过来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穿着普通的长衫。
头发有些花白。
腰间一柄刀,被黑色的布包裹着,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子。
但从轮廓来猜测,显然,是鹰所特备的弯刀。
“鲁先生!”
李因缘还没有开口,那名中年男子先对着这人行了个礼。
鲁先生。
是他们所有鹰的其中一个首领。
也是他们最常见的首领。
主要负责侦察,刺杀等等事物。
如果鹰相当于一个门派的话,那这个鲁先生,就是出门露脸的门派掌门。
老者对鹰点了点头。
来到了李因缘的面前。
“李公公,家主所托。”
“多谢。”
李因缘给这位鲁先生递过去了自己刚刚亲手给他倒的茶。
因为只有一条右臂的缘故。
他只能等对方接了茶水才能够接信。
双方交换。
他用嘴把信封给撕扯开,打开了信。
“誉王。”
“身材瘦削,高五尺二。”
……
“右手指尖有创伤,指甲不完整,上面呈现着锯齿状。”
“手背上有因为衰老而产生的纹路……”
……
李因缘一一看过,小眼睛逐渐的眯了起来。
“家主在汉中城,找到了誉王的真身,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家主也确定了这真身的一些特征,这些都是易容的时候,不可能改变的特征。”
“家主让李公公借着这些东西,提前找到誉王,然后代家主向其问好。”
鲁先生低声说着。
“不必了!”
李因缘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信封举起来,在鲁先生面前晃了晃。
这脸上,有着一种疯狂,还有着一种阴森的杀意。
正在掩饰不住的弥漫出来。
“你什么意思?”
鲁先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家主所观察的人,不是誉王!”
李因缘冷声说道。
李因缘在长安城待了那么多年,虽然一般都是留在皇宫里,但因为有东厂密谍司的眼线在,很多东西他也是了解的。
誉王。
他也是见过不少次。
所以有着一些了解。
这身材,这高矮,或许能够和誉王的轮廓对的上,但这些细节,绝对对不上。
这不是誉王。
这是陆行舟。
事实证明。
卢德仁却是本事不错。
他找到了誉王的真身所在。
但他却不知道,他所认为的誉王真身,不是誉王,而是陆行舟!
李因缘原本不想把这些事情这么早抖落出来的。
他想展现自己的本事。
自己的手段。
但是现在。
誉王,也就是陆行舟,已经离开了汉中,应该快到沧江镇了。
卢德仁插不上手了。
他就可以说出来了。
反正。
这里由他作主。
接下来,就是他掌控局面,怎么样都能展露手段。
没人能拦着了。
不影响大局。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卢德仁送过来了这封信。
对誉王真身的描述。
如果自己看了这些描述,还不能判断那是假誉王的话,日后卢德仁仔细回想,会生疑心的。
所以,该说出真相了。
“你说什么?”
鲁先生听到李因缘的话,这眉头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顿时又以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皱了起来,像是被人吊了起来。
“不是誉王?怎么可能?”
“家主他……不可能判断错误!”
鲁先生不敢相信。
“家主,如果,没有判断错误的话……那就是出事了。”
李因缘脸上也是装出来了一种深深的凝重,还有担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
“这个人,绝对不是誉王。”
“咱家见过誉王,真正的誉王,这些细节,不是他!”
“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陆行舟!”
哗!
这三个字一出,那鲁先生的眼睛更是陡然间瞪大到了极点。
整个身子都是忍不住的往后倒退了半步。
然后,面如雕塑。
陆行舟?!
鲁先生能够做鹰的首领这么多年,他的脑子也是不差的。
一瞬间,他也似乎想明白了。
通过汉中城内的那些事情,那些判断,誉王的真身,他们不可能找错的。
那个说书的,必然就是誉王的真身。
没有其他可能!
但是,如今,这誉王的真身。
竟然不是誉王。
是陆行舟。
是东厂的那个太监!
这说明了什么?
很有可能。
从一开始。
从长安城的时候,逃出来的就不是誉王,而是东厂的大太监!
他一路从长安假扮誉王逃到了这沧江镇。
所有人都被耍了。
家主被耍了。
天下被耍了。
沿途的那些江湖门派,各路草莽官员等等。
都被耍了。
虽然鲁先生猜不透陆行舟的目的,但是,他却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得预料。
彻底大条了。
他可以想象,卢德仁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
会是什么样的愤怒。
什么样的疯狂。
他可是亲眼所见,卢德仁为了誉王,做出了多少努力啊。
后者,杀了自己的祖父,杀了卢家长辈,杀了很多人,提前出老宅,破了修行,提前准备夺天下的计划等等。
付出了这么多。
竟然,他所期待的誉王,不是誉王。
而是陆行舟。
他所期待的一切,计划的一切,竟然……
都是空欢喜。
都是梦幻。
他好像,就是个蠢货猴子,被人用一根假香蕉耍的团团转。
而且还乐在其中。
卢德仁,是多么骄傲的人。
他知道了这些真相,恐怕会疯掉!
会失去理智。
“完了!”
想明白了其中原委,鲁先生感觉身上的力气,像是突然间被抽干了。
踉跄了一下,差点儿都瘫坐下去。
除了担心卢德仁。
他心神也是被这个真相震惊的,近乎有些呆滞。
这牵动了整个天下的誉王谋反大案。
如今。
竟然是个骗局?
这陆行舟,这位东厂的督主,可真的是,够厉害啊。
他真的耍了整个天下的人啊!
“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没有必要再去等王爷出现了。”
李因缘早就知道了这些,他也是被陆行舟的手段所震惊了许久,但如今,却已经平静了。
他心里,现在积聚的,是破坏陆行舟计划的期待。
还有一种疯狂。
他被陆行舟压制了这么久。
被后者从云端打到了地狱。
他心里的恨,又岂是别人能够理解的。
他早就恨不得要报仇了!
这一次。
是他的一个机会!
绝对不能错过。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小眼睛里闪烁着狰狞,还有杀意,阴声道,
“即便是出现了,也不可能是咱们想要的了。”
“咱们得先斩除了那些黑衣卫。”
“不管陆行舟要做什么,咱们都先断了他的手脚!”
李因缘觉的。
那些黑衣卫,竟然这么长的路,从长安到沧江口,都没发现誉王有假。
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应该也被掉包了。
或者,背叛了真正的誉王,归附了陆行舟。
那么。
这些人,应该算是陆行舟的护卫了
杀了他们,就是断了陆行舟的一部分手脚!
让陆行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管他想做什么。
都没办法继续去做!
必须杀了!
然后再对付陆行舟!
“是啊!”
鲁先生也是咬了咬牙。
……
李因缘和鲁先生商量计划的时候。
这沧江口的天,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慢慢的阴沉了下来。
乌云好像是凭空而起。
随着风从远处滚滚而来。
光线被遮掩。
天色黯淡。
好像随时要大雨倾盆了一样。
……
第二百零六章来了
入夜了。
这忙碌热闹了一整天的沧江镇,慢慢的就陷入了安静。
原本,它是还能够热闹一些时间的。
往常这个时候。
基本上还有人在外面吃喝。
或者是侃大山。
一路长途奔波,接下来就是长长的水路,人们心里都会积压太多的压抑和疲惫。
总是需要一种方式来发泄,放松。
不过今日有些特殊了。
因为乌云来的很快。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天都已经完全的变成了黑色。
就好像是被一层幕布给彻底的遮掩住了一样。
再加上夜幕降临。
整个天地间的空气都好像被墨水给染了一样。
有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但其实多少还有些光的。
只不过在这种黑暗和压迫之中,已经看不清楚。
而那风也是格外的冷冽剧烈。
它们吹过山林,所有的树都是被摆弄的剧烈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还有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呼号。
那是风吹过山谷的时候,产生的。
有些细小的树枝夜都是被风吹断了,然后飞的四处都是。
山林里的半空中,隐约还有残枝断叶形成了龙卷。
就连这沧江镇上也是不断地又树枝树叶从天上落下来,砸在人们地屋顶。
砸在路边。
哗啦啦的。
那些客栈,民房,酒馆,它们的窗户,虽然已经紧紧的关闭了。
但依旧有一些是被风强行吹开。
然后撞在墙上。
门框上。
砰砰作响。
林间的鸟雀早就已经没有了声音,躲在窝里瑟瑟发抖。
就连偶尔出现的野兽,也都完全不见了。
完全感觉就像是末日要降临了一样。
这种天气。
自然不会有人继续在外面游荡。
所有人都回了自己的住处,躲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不过。
却依旧有人在这种天气里走了出来。
而且不是一个人。
是百十个人。
他们身上都穿着同样制式的黑衣。
将全身上下完全的包裹。
就连脑袋都包裹了起来,脸也没有露出来。
只有两只眼睛在外面。
这种衣服,是卢家用特殊的材料给这些鹰配制的。
除了丝锦,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坚韧而柔软的竹蚕丝。
这种竹蚕丝虽然不是什么江湖特异,千年难寻。
但也非常珍贵。
它们吐出的丝,用油水浸泡过以后,能够非常的坚韧。
普通人的力气挥刀砍的话,也是砍不断的。
做成衣服的话。
防御力更是相当不错。
这种衣服,能够给这些鹰减少很多损伤,或者死亡。
是他们杀人行刺的时候,必穿的。
称得上宝衣。
而这件宝衣的胸口,还都绣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鹰。
那是金色的。
金色这种颜色,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比较显眼的。
这样能够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分辨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如果从某个方向斜着侧看过去。
这些鹰的图案身上,还能够反射出一些光芒。
虽然非常细微。
但是却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绣鹰的这些线,是金线,金线上面还涂抹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类似于荧光粉。
能够产生这种效果。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面,这种反射的光,还能够迷惑敌人,使得敌人的眼瞳受到影响。
这些都是宝衣的特殊之处。
由此可见。
卢家对这些鹰,耗费了多少资源。
也可以猜出,这些鹰动手的话,能够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力量。
此时此刻。
这些鹰正迎着那呼号的风,还有那不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断裂的树枝,散落的树叶,甚至乱七八糟的衣服,慢慢的靠近一处客栈。
客栈叫来福。
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也是个象征着客栈掌柜希望的名字。
来福嘛。
前面两日的时候,这里确实来了福气。
是一个贵公子带路来的。
十几个护卫,奢华的马车,看那群人的装扮,就绝对不是普通人。
而这位贵公子为了安静,竟然把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
用了比别人更高的银子。
客栈的掌柜兴奋无比,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可是一大笔银子。
他在这里开上两个月的客栈,每天都爆满的情况下,才能够赚到。
这相当于一下子发了一笔大财。
掌柜非常的高兴。
每天,带着自己的老婆,还有小伙计,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忙碌着。
给这些人准备食物。
准备吃喝。
甚至连那些护卫都伺候的好好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即便是这个时候。
风大夜黑。
所有人都已经回了自己的住处,掌柜的还没有休息。
他正在检查这客栈的四周,有没有什么坏掉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漏风的地方,尤其是会不会漏雨,如果漏雨的话,肯定会影响到……
噗!
掌柜的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按那个正对着客栈大堂的窗户,他的手刚伸出去的瞬间,一切突然停止了。
他脑袋里想的那些东西,还有他伸出去的手,当然,也包括他的生命。
老掌柜感觉到,有人将自己的脖子给割开了。
滚烫的鲜血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流淌到了他的胸口里,衣襟里,有些粘粘的。
还有些湿漉漉的。
他又感觉到,有人将自己平放着倒下了。
他想要看清楚那些人。
但是,他只看到了一片黑暗,然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昏沉。
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说出身么话,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砰!砰!砰!
他弥留之际,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是他耗尽了大半生的财富,慢慢积累起来的银子,换的客栈。
他辛辛苦苦维护着,保护着的客栈。
它的门,它的窗。
甚至它的墙壁。
都是被人突然从外面给砸开了。
就连掌柜的刚刚去触摸检查的那扇窗户也不例外,它炸开了。
碎裂的木块,窗户纸,还有木屑等等,随着风飞了起来。
漫天飞舞。
有一些还落在了掌柜的身上,脸上。
他瞪大着眼睛。
里面的生机慢慢消散。
“全都杀了!”
“一个不剩!”
掌柜的彻底的死去的时候,有一个断臂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就站在了这掌柜的身边,一双小眼睛,盯着客栈里的情形,面庞冷漠而森然。
哗啦!
李因缘下令的时候,这屋子里面有一道身影窜了出来。
他是假誉王身边的那个护卫。
也是这群人里面武功最高的一个。
这些鹰出现的时候。
他已经查觉了。
然后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当李因缘出现在这个窗户的时候,这名黑衣卫直接以雷霆之势,出手。
飞蝗刀在他的手中。
变成了一道光。
金色的光。
这刀光斩开了黑暗,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杀意,以及猎猎如风的呼号声音。
瞬间来到了李因缘的面前。
刀锋带着劲气。
把李因缘那剩下了不多的发丝给斩断了两缕。
然后又将这些发丝吹了起来。
甚至,这一丝刀锋,把李因缘的肌肤都斩的生疼。
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
但李因缘没有躲。
他只是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右手并指如剑,向前点去。
落雨指!
咻!咻!咻!
他看起来像是点出了一指,但是,他的周身,四面八方,却出现了无数道指劲。
这些指劲,穿透了空气,然后点向这名黑衣卫。
叮叮叮!
铛铛铛!
黑衣卫感受到了这一指里面的杀意,也感受到了那种威胁,他的脸庞上浮现出了凝重,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惊恐。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刀,并将这刀又重新斩向了四面八方。
他想用自己的刀锋之利,将那些威胁自己的指劲,都给逼退,或者是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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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但是,黑衣人高估自己了。
或者说,也是低估了对面的李因缘。
那刀光刚斩出去一道,便是嘎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夹在了半空之中。
不过并没有东西。
没有真正的,实质的东西。
而是两道劲气。
落雨指的指劲。
它们硬生生的将这一道刀光给逼停了。
“你……先天……”
黑衣人感受到这这两道指劲上的力量,好似庞然山岳,又好似惊天震雷。
无法抗拒。
无法打破。
他的眼睛瞪大到了极点,连这脸色也是变的有些扭曲了起来。
恐惧。
慌乱。
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心底。
还有一丝懊悔。
原本。
他看到这个断臂之人的时候,觉的对方实力应该不强。
断臂。
代表着全身静脉已经受损。
不可能再破先天了。
最高也就是气境圆满。
黑衣人自己也是气境圆满的境界。
再加上飞蝗刀。
铁布衣。
他觉的自己能杀了这个领头人,然后逃掉一命。
但是没想到。
对方断臂,竟然还是先天!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砰!
一瞬间,这柄用珍稀材料所打造的飞蝗刀,直接被震断了。
断裂成了四五段。
分别朝着四面八方飞溅了出去。
而同时,那些凌空而悬的指劲,则是同一时间,分别落在了这名黑衣人的身体四面八方。
噗!噗!噗!
指劲击穿了那名黑衣卫的铁布衣,然后落在了他的身上。
击穿了他的皮肤。
又击穿了他的骨骼。
最终,击穿了他的内脏。
砰!
黑衣卫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那大堂里的柜台上。
哗啦一下子。
柜台被砸的从中间断裂开,木屑纷飞。
而后,这人又砸在了柜台后面的酒架上,哗啦一下子,整个酒架子碎裂了,那些酒坛纷纷落在了地上,然后摔碎成了无数瓣。
酒水朝着四面八方倾泻了出去。
浓浓的血腥味道。
还有刺鼻的酒水味道,慢慢的扩散了出来。
黑衣卫瘫倒在地。
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气息。
“哼!”
李因缘将抬起的那条右臂收了回来,重新低垂。
那小眼睛里。
那脸庞上。
都是浮现着淡淡的冷笑。
还有一丝不屑。
想从自己这里为突破口逃掉?
真是不自量力。
他虽然断臂了,虽然之前,也曾实力降低,跌落到了气境后期。
甚至连圆满都不到。
但他是谁?
他是李因缘!
是曾经权倾内廷的那个人。
他能一直是气境后期吗?
不可能!
相反,他从这断臂的机缘里面,领悟到了落雨指的真正奥义。
当有双臂的时候。
落雨指,有的选择。
有的退。
所以,他的落雨指一直就停留在大成境界,无法更近圆满。
如今,断了一条手臂。
他的落雨指,没有了选择。
没有了退路。
一旦出手,便是生死立判。
没有别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全力而为。
不惜一切。
只能把所有的生机和精气神全部都灌注于这一指上。
这便是落雨指的最终奥义。
退无可退。
以双指开生路!
领悟到这一层以后,李因缘的实力,又重新回到了先天。
甚至。
他现在的战斗力,比之前更加强横了。
再见陈暮的话,他相信,可以破了后者的千里归元!
甚至杀了他!
这是他武功圆满的底气!
哗啦啦!
哗啦啦!
李因缘杀死那名黑衣卫的时候,这客栈的一楼,二楼,所有的地方,也都是已经爆发出了真正的厮杀。
鹰和黑衣卫,其实在单个的战斗力上,并没有相差太多。
所以,这场厮杀,也不是完全的一面倒。
双方还是有互相僵持的。
有人从二楼掉了下来。
有人被砍掉了脑袋。
也有人被人从窗户里面踹飞出去,砸在了街上。
更有人被人围攻,混身上下被戳出了好几个窟窿。
鲜血飞溅。
不只是黑衣卫,也有鹰。
桌椅碎裂,门窗碎裂,院墙碎裂。
就连,掌柜的老婆和那客栈里的伙计,也是碎裂。
殷红越来越浓郁。
整个大殿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不过。
最终,鹰们也是将所有的黑衣卫给杀光了。
鹰们陆陆续续的退出了客栈。
然后,李因缘点燃了火把,扔进了这已经是残垣断壁,鲜血淋漓的客栈里面。
呼!
一阵风吹过,那火光迅速的蔓延了起来,从窗户这里,蔓延到了柜台,又蔓延到了门口,又顺着楼梯蔓延到了二楼。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整个客栈都是被点燃了起来。
火光冲天。
风吹的似乎是更加急迫了,也更加的猛烈了。
火苗不断的朝着四面八方剧烈的闪耀。
好像是一条狰狞的火之猛兽。
李因缘站在火光的外面。
距离这些火光大概,只有两丈左右的距离。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容照耀的有些清晰,随着火光的闪烁,他的面庞也是明暗变幻,飘忽诡异。
那种由火光带来的热意,有些滚烫,也是让他的面颊有些发红。
甚至,他剩下不多的那些头发,也是有其中几缕,被猝不及防吹过来的火苗烫的有些发卷。
但他就站在那里。
看着。
一动也没有动。
他的那双小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越来越疯狂。
“陆行舟,这只是开始,这一次,咱家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咱家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出的了这沧江镇!”
李因缘右手的食指摸了摸右手的拇指。
被他自己咬的有些破烂的那地方,那个伤口。
虽然有些痛,也有些血迹在往外渗透。
但他依旧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出宫的那一日开始。
他就在期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如今,终于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当面
汉中城。
沧江镇的云,并没有蔓延到这里。
毕竟彼此之间有着三百多里的距离。
此刻的汉中。
是一片风和日丽。
天空上仅仅有几朵白云,配合着那一片似乎近在眼前的蔚蓝,抬头看过去,让人的心都不自觉地变的纯洁了起来。
再没有那些污浊的欲望和想法。
风从城中的街道上吹拂而过,店铺的招牌旗都是微微扇动。
空气里都好像洋溢着轻松的意味。
小贩们的喊叫声,不那么热烈,但是却依旧能吸引客人。
百姓们好似闲庭信步。
偶尔,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嬉笑着从街道上跑过,和天空上飞过的鸟雀互相映衬。
就像是,鸟雀是孩童的倒影。
而那天空,便是一道巨大的蓝湖。
那种意境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到处都是舒适。
还有惬意。
这是这座城,特有的气质。
也是整个蜀地特有的气质。
但和这气质截然不同的存在,也是有的。
就是卢家的那座新宅。
此时此刻。
整座宅子好像是被人用布给蒙上了一样,里面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声音。
没有鸟雀的声音。
没有人的声音。
甚至连风的声音也没有。
那宅门,也是紧紧的关闭着。
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像是,一座山,无声无息之间压在了人的心头。
无法形容。
经过门口的百姓,都觉的心里发怵。
视线,朝着这座宅子深处探寻了过去。
只见,整个宅子里面,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下人们正在忙碌着收拾。
丫鬟们正在忙碌着擦拭。
家丁护院,正在巡逻。
还有人在厨房里做饭菜。
很平常的一幕。
但,仔细听的话,依旧是没有声音。
仔细看的话。
这些人的表情都很紧张。
扫地的小斯,握着扫把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看起来像是在扫地。
但扫把根本没有沾到地面,只是凭空这么规律性的在挥动。
擦拭的丫鬟,笔尖上满是细汗。
厨房里的妇人们,也是惊恐的不行,连杀鸡的时候,都是用手紧张的抓着鸡的嘴巴,不让它发出丝毫的声响。
就连烧火,都轻轻的。
所有人,都在避免发出声音。
因为一个人。
自然是卢家的家主,卢德仁!
今天早上。
其实一切都还正常的。
但一封信从沧江镇传递到了卢家。
然后,卢德仁像是变成了失心疯一样,大发雷霆。
他疯狂的摔打周围的东西。
甚至,杀人。
在他院子里伺候的十几个下人,都是一瞬间被硬生生的扭断了脖子。
不仅如此。
他还把院子里的池塘,炸了。
池鱼几乎全都死了。
把假山给弄的裂开了。
又毁坏了地底的一处水道,那些污秽之物,全部都从水道里飞了出来。
让大半个后宅都变的恶臭一片。
他还砍断了竹林。
甚至,差点儿把送信的那个人给打死。
总之,他像是变成了疯子。
也导致了卢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此时此刻。
在那若大的后宅。
一个别的人影都没有。
只有卢德仁。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的衣衫有些破烂,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些淤泥。
头发上还沾染着一些散发着恶臭的东西。
是从下水道里飞出来的。
衣衫上,也还有一些水渍,有的发黑,有的发黄,有的发臭。
还有一些鱼鳞。
这也是他发疯的时候弄上的。
一直都没有收拾。
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家主,一个从来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人来说。
是极大的耻辱。
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他现在却似乎并不在意了。
他赶走了所有的还没来得及杀死的那些下人,然后,一个人站在这一片温暖祥和的阳光之下。
沉默着。
一句话也不说。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只有他淡淡的呼吸之声。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充满了恍惚。
仔细看的话。
能够看到他的眼角,延伸到脸颊的位置,有些一道冲刷的痕迹。
或许,那是他之前流淌的眼泪。
除了他。
别人不得而知。
不过,他的凄凉和悲伤,却显而易见的。
都能感受的到。
数月前。
他听到了誉王谋反的消息。
他派人暗中入京打探。
然后,又数次研究,推衍,这天下大势。
他觉的。
无论是按照历史的轨迹,还是从现在的朝局,又或者是从辽东寒地,关陇草原,东海诸岛等等,从所有的情况来看。
大魏朝都应该要乱了。
誉王谋反。
应该就是这乱象的导火索。
所以。
他毅然决然的,决定站出来。
为卢家,为自己,为跟着自己的那些人,争取一个未来。
他原本还有两年才完成修行。
他断了。
他其实和老祖宗感情不错。
毕竟从小受养育之恩。
老祖宗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一切都给他最好的。
盼着他成才。
但,他还是把老祖宗给杀了。
他不想老祖宗挡路。
他回家,接管了卢家。
他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也杀了自己的叔叔,还害死了很多卢家的长辈。
他其实也有些不忍。
毕竟。
都是一血同胞。
都是曾经抱过自己的长辈。
但他依旧是这么做了。
因为他觉的。
天下争雄,比血脉亲情更重要。
誉王谋反是他的机会。
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将借着这个机会,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将带领着卢家。
开创不世的功业。
他将,比当年的先祖,窦建德,建立更加辉煌的未来。
他不后悔。
他也没有任何的手软。
哪怕是,他承受了很多人的指责,背后的谩骂,以及诅咒。
但他依旧没有后悔过。
因为他心中的信念。
大丈夫生于世间。
当轰轰烈烈。
建不世功业。
结果呢?
他做了这么多事情,牺牲了这么多人。
换来的誉王谋反,竟然只是一个笑话。
是陆行舟。
他假扮的誉王,从长安一路走到了汉中,看着天下人被戏耍。
也看着自己,看着卢家,轰轰烈烈!
就像是,他陆行舟是一个耍猴的。
他拿出来了一根假香蕉。
而他卢德仁。
就是那个蠢猴子。
他为了这根假香蕉,打死了自己身边的猴子,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
然后,当他兴致勃勃地抓到了香蕉。
然后一口咬下去的时候。
又被硌的满嘴是血。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啊!
他卢德仁,信誓旦旦,自己聪明绝顶,有争雄天下的资格。
也有这个能力。
但最终却发现。
自己一直在被别人耍的团团转。谷
可悲啊。
可怜啊!
所以。
卢德仁收到那封信的一瞬间。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梦想,所有的信念,所有的一切,直接崩塌了。
一向沉稳,一向运筹帷幄的他。
变成了疯子。
他任由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负面情绪,支配着自己的身体。
杀人。
砸坏假山。
破坏一切。
甚至是包括他自己。
他实在是崩溃了。
他再也压制不住这些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方式来解决……
然后,也就出现了现在的这些情形。
假山崩裂了一角。
地底的水道出现了碎裂。
池塘里的鱼,全都死了,有的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有的躺在凉亭里,有的躺在卢德仁的脚下,还有的,刮在了树上。
这空气里。
这些竹林,奇花异草等等。
都没有了以往的美好。
只剩下了,一片浓郁的,让人有些作呕的乌黑。
还有恶臭。
那是排泄物在下水道里积攒了多日,发酵了之后的味道。
“真是可笑啊!”
“可笑啊……”
“啊!”
卢德仁发泄之后,又站在这里已经有半日的时间。
他始终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当正午的阳光变的有些炙热的时候,他终于是有了反应。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眼瞳里迸射出了浓郁的血丝。
然后,猛地张开了双臂,狂暴的劲气,直接从他的体内席卷而出。
好像是奔腾的洪水。
又像是一道道奔腾的龙蛇。
那是朝三暮四功的内力。
朝三为红色。
暮四为黑色。
红色和黑色的匹练,就这样不断地在这后宅地庭院里,飞舞。
然后不断地朝着各种地方砸了过去。
并又发生了爆炸。
轰隆!轰隆!轰隆!
又是一次惊天动地。
“陆行舟!”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啊!”
爆炸之声下,是卢德仁近乎癫狂的咆哮。
一片烟尘飞舞之中。
隐约可以看到。
他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
额头贴在了那脏兮兮,污浊发臭的,地面上。
……
沧江镇的雨,一直都还没有来。
只有那乌云滚滚,越发的浓郁。
风也越来越急促剧烈。
好像是这天要破个窟窿一样。
因为这个原因。
原本要出发的一些船只,也是被迫暂停了下来。
这种天气,很容易出危险的。
而在这沧江口里遇到了危险,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船夫们都不敢开船。
他们不开。
那些过客们也是没办法过。
所以,沧江镇上的人,开始积攒了起来。
慢慢的越来越多。
前几日,爆发的那一场杀戮,以及整个客栈的被焚毁。
也正在这群人之中传播。
蔓延。
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是寻仇,那些店里住着的人,是强盗啊之类的。
被人寻仇的时候,顺带着连掌柜的,以及这客栈,都给一并烧毁了。
不留下证据。
也有人说和誉王有关系。
这么说的人,是从石泉那边过来的,亲眼见到了程蛮子带着人围攻这一路人马。
尤其是那个贵公子,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道听途说。
然后也就开始传扬了开来。
说誉王谋反,就在这些人里面,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还有人说。
里面的人自相残杀,不小心点燃了火,都死了。
总之。
议论纷纷。
当然,镇子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觉的紧张。
人们自然也更加的小心,生怕自己也遇到麻烦。
人们注意自己的言行。
尽量不出门。
小心翼翼。
镇子,在这种风云欲来的感觉之中,变的诡异,变的压抑。
就像是那在风雨飘摇之中的一叶扁舟。
摇摇欲坠。
所有人的心里都慌慌的。
李因缘不在乎这些。
这些人,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他在等那个关键的人物出现。
那个他梦寐以求。
他魂牵梦绕。
他期待不已的。
陆行舟。
出现。
但是。
接连过去了两日,陆行舟还没有来。
就算是连个可疑的人物,也没有出现在鹰的视线里。
这就有点十分的诡异了。
陆行舟,他去哪里了?
他就算是走,都已经从快从汉中走到沧江镇了吧?
“出什么事情了?”
“咱家哪里算错了吗?”
来福客栈对面,隔着大概有一条街的距离,是有朋客栈。
李因缘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八天。
天阴沉沉的。
风哗啦啦的。
他坐在这屋子的窗户前,看着外面云层翻滚,树林摇曳,听着那些哗啦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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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他斩除了陆行舟的手脚护卫。
他准备好了。
他几乎是万无一失。
要给陆行舟来一次围剿。
但是,陆行舟没有出现。
他心里的激动,兴奋,还有那种期待,现在已经变成了紧张。
甚至可以说是惶恐。
难道自己又失算了?
但哪里失算了呢?
他想不明白。
他已经被陆行舟搞出了心理阴影,只要涉及到陆行舟,但凡出一点意外,他都没办法心平气和,他都从心底里恐惧。
这种恐惧,就像是石头把他的心给堵住了一样。
他有点,承受不住。
“该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行舟,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李因缘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在脑袋里面碰撞,互相冲击,然后带来了一种眩晕感,还有痛苦。
“啊……”
突然之间,他有点儿失控了,然后不小心,咬着手指头的嘴用力过大。
直接撕扯下来了一块皮肉。
那块皮肉已经发白了。
显然是被咬了或者吮吸了很长时间。
但依旧有着血迹。
正流淌着。
上面还连带着半片指甲。
而李因缘的大拇指,也是彻底的秃了。
血正慢慢的往外涌出来,看起来显得格外的让人恶心。
……
希律律!
一匹枣红色的马,从沧江镇北面的那条山道上疾弛而过。
马蹄声如雷。
随着山风,朝着远处逐渐蔓延。
像是有规律的鼓点一样。
马背上。
是一个男人。
他左手的咯吱窝下面,掖着一柄弯刀。
他右手牵着缰绳。
双腿夹着马肚。
马蹄跳动之间,男人的身影上下起伏。
那发丝也是随着风飞舞。
正是陆行舟。
第二百零八章树上
哒哒!
马蹄疾弛的声音,从远处传递了过来。
鹰,正随时随地观察着沧江镇的一切动向,他们也在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这动静,自然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蹲在镇子入口处的那个人。
把手里的烟袋在旁边的柱子上磕哒了一下,把里面的烟灰都抖落出来。
然后,一边往里面添新的烟草。
一边朝着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枣红马。
江湖客。
和普通的江湖人不同,他没有把刀配在腰间,也没有放在左手里。
而是夹在了左臂的咯吱窝下。
那是一柄弯刀。
也和普通的刀不同。
想来是走诡异狠辣的路子,而不是刚猛霸道。
陆行舟的身影越来越近。
那人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大概判断陆行舟的身形,脸庞轮廓。
尤其是,朝着陆行舟牵着马缰的手看了过去。
他们都看到了卢德仁的记录。
知道如何从一些细节寻找陆行舟。
希律律。
这人观察陆行舟的时候,枣红马突然是发出了一连串的长嘶,然后猛地停在了这镇子的入口。
枣红马的前蹄悬在了半空,然后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砰的一声。
地上溅射起了一片烟尘。
这人被吓了一跳。
烟袋里的烟丝不小心都洒在了地上。
“你……”
这人瞪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迎接到了陆行舟那慑人的眼神。
咽了口吐沫,到嘴边儿的话又硬生生的被噎了回去。
“这里是不是沧江镇?镇子上哪个客栈还有空位?”
陆行舟的声音和说书的又不一样了。
多了几分沙哑。
还有阴森。
“呃……”
这个人趁着陆行舟说话的时候,又是不漏痕迹的观察了一下陆行舟的手,以及他的指甲等等,想要从上面找到一些线索。
但是。
他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太明显的东西。
陆行舟的左手隐藏在袖口里面。
而右手则是牵着缰绳,指甲也被隐藏在了拳头的中间。
至于眼角,下颚的状态等等。
只能说有几分类似。
但也不敢确定。
“是沧江镇。西边有个有朋客栈。”
这只鹰目光闪烁了一下,用烟袋指了指镇子的西面,道,
“那里面好像还有两间空房,去看看吧。”
这是李因缘提前给他们吩咐好的。
如果发现可疑的人。
尽可能将对方引到有朋客栈。
当然不是强制的。
而是尽可能。
这样方便李因缘等人行事。
对方既然这么问了,这只鹰自然会这么说。
希律律!
陆行舟也没有说一声谢谢,猛地一拽枣红马的缰绳,便是策马冲了进去。
他就去了有朋客栈。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客栈。
一栋不大的小楼。
两层。
外面有马厩,里面拴着大概六七匹马,正安静的吃着草料。
抬头看去,客栈的那招牌旗,正随着风哗啦啦摆动。
店小二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陆行舟的影子。
这时候已经出来迎接。
他把抹布搭在了肩膀上,弓着腰,一脸赔笑,
“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也要住店,也要吃饭。”
陆行舟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店小二,一边朝着客栈里面走去,一边吩咐道,
“上好的酒,来一斤,上好的牛肉,来三斤。”
“这匹马也给我好好的喂,别亏待了,我要带着过沧江口的。”
好嘞!
店小二眼睛里带着笑,对着陆行舟又是鞠了一躬,对着客栈里面喊了一句,便是牵着枣红马去马厩了。
陆行舟带着一阵急风走进了客栈。
里面有点儿昏暗。
也有点安静。
只有那一股风吹的这门板吱呀摇晃。
他四下扫了一眼。
脚落里,有两桌客人。
一桌人是四五个江湖人,兵器都放在了桌子上,正在吃喝。
时不时的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另外一桌,便是普通行商。
他们或许察觉到陆行舟在看他们,也是忍不住的扭头看了过来。
然后给陆行舟一个笑脸。
行商嘛。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对谁都得是笑脸相迎,不能摆臭脸。
陆行舟也是回以微笑。
然后坐在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客官,这外面风急,靠着窗户容易进沙尘,不如您往里挪挪?”
店小二抱着一个酒坛子走了过来,他没有立刻放下酒坛子,而是笑着提醒了一句。
陆行舟倒是不在意。
他摇了摇头,
“不必了,快快把牛肉送上来就好。”
店小二没有多说。
放下了酒坛子,又递过来了两一个海碗,就去后厨里面催促了。
不过片刻。
一大盘薄切牛肉便是被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打听个事儿。”
陆行舟一边从竹篓里抽出了筷子,一边问道,
“这沧江口的船,一般什么时候开?”
“这个啊……”
店小二思量一瞬,道,
“往日里都是每日的卯时三刻开,但这几日,您也看到了,这天气有点儿阴,风也比较大,可能是要来大暴雨,船夫们都不敢开。”
“我看啊,可能要等个三五日了。”
“要等这么久?!”
陆行舟闻言,面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
甚至是紧张。
“哎呀,没办法,这鬼天气,谁也不敢走啊。”
“万一出点什么事,一船人一个都留不下。”
“大家都很着急,但还是要安全为上。”
店小二以为这客人是着急,连忙是安慰了两句。
陆行舟没有再理会他。
夹起了一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又夹起了一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又夹起了一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然后,倒上了一碗酒。
他端着酒,面向窗户外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然后一仰而尽。
……
“是他?”
陆行舟在大堂里吃牛肉,喝酒的时候,楼上的李因缘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间客栈的屋子,是环绕的。
李因缘打开二楼的门,透过缝隙,恰好是能够看到陆行舟所在的位置。
他眯着眼睛。
正在仔细地打量。
这个人的面容改变很大,但总体的轮廓,还是能够看出的。
下颚尖。
眼角上翘。
还有身高也差不多。
手背上以及指甲等等的一些细节,却是看不太清楚。
无法进行准确的判断。
“我下去探一探。”
鲁先生说道。
如果真的是陆行舟的话,李因缘过去,肯定会暴露。
但是鲁先生的话,双方从来没有过交集。
所以,他更容易探测对方。
“不必。”
李因缘摇了摇头,一边推开屋门,一边道,
“陆行舟此人极为狡诈,鲁先生从未接触过他,怕是难以判断真假。”
“还是咱家亲自去。”
“是假的,就不理会,是真的,就直接动手吧。”
李因缘心里已经有些急迫了。
在等待陆行舟的这三日里,他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放在蒸笼里面,蒸。
那种煎熬,无法形容。
他是从心底里,希望眼前这个人就是陆行舟。
他迫不及待。
想要尽快下去探测。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陆行舟,李因缘绝对不会耽搁分毫的时间。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动手,将其制服。
他不想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他也承担不起任何的意外了!
“我去安排人手。”
鲁先生明白李因缘的担忧,他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然后随着李因缘一起走出了屋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楼梯已经年久失修。
两个成年人走在上面,总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酸涩声音。
不过店里的人们却并没有在意。
只有陆行舟。
回过了头。
他看到了李因缘,两个人的视线于半空之中互相接触。
李因缘小眼睛微微的眯着,盯着他。
陆行舟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夹起了一片牛肉,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了嘴里。
又把筷子在盘子上轻轻的砸了三下。
竹筷和盘子互相碰撞,发出一些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把筷子放下。
往海碗里倒酒。
“这位兄台,好生面熟啊。”
酒还没倒完,李因缘已经是来到了陆行舟的对面,他也没有征询陆行舟的允许,便是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只剩下的一条右臂,对着远处的店小二摆了摆手,道,
“再来一坛酒。”
“好嘞。”
店小二飞快地从柜台后面的酒架上抱下来一坛酒,然后送到了李因缘面前。
“您二位慢用。”
店小二走开了。
陆行舟也把自己的海碗给倒满了。
他端着酒,抬头看着对面的李因缘,笑道,
“面熟?难不成你这条胳膊,是我砍掉的?哈哈,一辈子用刀,砍过不少人,记不太清了。”
断臂是李因缘之痛。
他听到这句话,牙关顿时咬了一下,小眼睛也微微缩紧。
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用右手打开了酒坛,然后也给自己倒酒。
“像你们这种一只手的废物,做事情应该很不方便吧?”
陆行舟喝了一口酒,道,
“真是同情你。”
“你倒是个好心人。”
李因缘举起了酒杯,虚敬了陆行舟一下,一口将酒水灌进了嘴里。
有一些酒水顺着嘴角儿流淌了下来。
把衣领都给弄湿了。
他笑道,
“别人都是嘲讽我们,只有你,是同情。”
“你确实挺可怜的。”
陆行舟耸了耸肩膀,脸上的神色有些玩味。
甚至于。
他的眼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真正的同情。
“是啊。”
李因缘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同情,也没有在意这些玩味,他在观察陆行舟的手背。
还有手上的指甲。
他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手背上的皱纹,还有那指甲上的碎裂,像是锯齿一样的斑驳。
他的小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兴奋。
也是快感。
“咱家原本是内廷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敢说只手遮天,但权柄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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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好意培养个接班人,结果,却被接班人给绊了一跤。”
“断了一条手臂,成了丧家之犬。”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如今,又沦落到给这蜀地小小世家做狗。”
“真的是,挺可怜的。”
“你说的很对。”
李因缘摇了摇头,回想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也是不禁悲从心起。
眼睛有些发红。
然后,又狠狠的干了一碗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不仅可怜,还很倒霉,感觉你家祖坟被人挖了。”
陆行舟将自己的酒坛子举起来,然后弯腰给李因缘倒上了。
又给自己倒上了。
他举起了酒杯,对着李因缘敬酒,道,
“看在你这么悲惨的份上,我敬你一杯,希望你以后呢,能够活的开心点。”
“运气也好一点。”
“我再给你支个招儿,抽时间去看看自家的祖坟,说不定,真的被人给挖了。”
“赶尽补上,给你列祖列宗赔个不是。”
“说不定时来运转呢。”
陆行舟说完,笑着把酒给喝光了。
“咱家觉的不需要啊。”
李因缘也将自己的酒喝光了。
两个人的海碗同时放在了桌子上。
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碰击声。
“只要把那个害我的人抓住,千刀万剐,让他受尽折磨,咱家的运气,自然就能够回来了。”
李因缘又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右手大拇指,就是时常被咬的那一只。
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不受控制的那种颤抖。
他心里又开始有些紧张了。
因为陆行舟的这番表现。
后者被堵在了面前。
被自己的鹰牢牢的包围了。
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机会逃跑了。
死路一条。
但是为什么,依旧不紧张,也没有任何的害怕呢?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儿,还有他的语气神态,完全就是不在意的样子。
这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又失算了?
这陆行舟,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李因缘心里又开始慌了。
他知道,这是陆行舟给他带来的压迫,给他带来的紧张,但他克服不了。
尤其是这么当面面对陆行舟的时候。
但凡有稍微一点异状,那些情绪又是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让他无法自制。
吱呀!
这时候,屋门被人推开了。
一阵风裹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那门被吹的剧烈摇晃。
李因缘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是刚刚离开的鲁先生。
他正向着自己走来。
脸上是笑容。
那就意味着,鲁先生已经把所有的鹰都布置好了。
如今这座有朋客栈,便是陆行舟的囚牢。
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了。
李因缘心里的那些紧张,那些恐惧,那种被大石头压在心口的憋屈感觉。
终于是减弱了一些。
他扭过头,再度看向了陆行舟。
脸上笑意渐浓。
第二百零九章再相见
“李因缘已经上当了。”
有朋客栈里,李因缘和陆行舟对话的时候。
这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距离有朋客栈大概有一里地之外的距离。
一处极高的树冠之上。
陆行舟借着内劲,立在树梢的最上面。
小公子冯谦益也站在他的身旁。
两个人的头顶,就是那遮天蔽日的云,好像抬手就能够触摸到。
冷冽的风从两人身边吹过。
那树冠剧烈摇晃。
枝叶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两个人衣袂翻飞,发丝猎猎。
这里的陆行舟才是真的陆行舟。
有朋客栈里的,是玄机阁的那位易容大师,画先生,假扮的。
真正的易容大师,能够做到以假乱真。
画先生便是如此。
而再配和陆行舟的谋略,便是将这一点做到了天衣无缝。
那些手背上的纹路,他的指甲上的锯齿斑点等等,都是陆行舟故意留出来的破绽。
其实。
幽冥逆转气重修。
这一阵子,已经将他损耗的五脏六腑,乃至肌肉骨骼,完全都恢复了。
除了这满头的白发。
他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虽然寿元还差些,但也已经弥补了不少。
脸上的皱纹,手上的皱纹,指甲上的破损等等,也早就没有了。
但陆行舟特意让易容大师给自己做了出来。
一路从玉竹山庄带到了汉中城。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被人中途识别。
如今派上了用场。
画先生利用这些细节,完美的扮成了陆行舟,迷惑了李因缘。
也将那些鹰都给吸引了过去。
给陆行舟争取了时间。
“真的要去?”
冯谦益那瘦削的身子,随着摇曳的枝叶上下起伏,她扭头看着陆行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眸子里有担心。
也有凝重。
陆行舟要去沧江口渡口。
其实。
陆行舟一路从长安城走到这里,已经算是圆满了。
他把固城,石泉,汉中,这一路上的所有势力,还有世家,江湖门派等等。
都已经完全摸透了。
这个时候,趁着卢家,李因缘还没有发现他的真身,疾速返回长安城。
才是最安全的法子。
因为,他假冒誉王戏耍天下这件事,一旦暴露,等待他的,必将是这一路的生死截杀!
那些被他戏耍的人。
那些堵上了身家性命的人。
像卢德仁那样的人。
一定都会被气疯。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陆行舟回不了长安!
这是所有人的耻辱!
所以。
这个时候趁着大家没发现,快速回长安,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陆行舟却不肯。
他是探了天下的底,探了无数人的底。
但最重要的一个人他还没有探到。
那就是徐盛容。
……
从建立东厂开始。
陆行舟就一直再揣摩老皇帝的心思。
后者建立东厂,不是单纯的要震慑天下,而是有所为,有所图谋。
不然的话。
老皇帝不会给东厂这个练刀的机会。
不会真正的让东厂,借着誉王谋反的事情,来开刃。
更不会把亢龙卫也送给东厂。
老皇帝做这一切。
是真的要让东厂壮大起来。
那必然是有所用。
那他有什么用呢?
陆行舟一直再思考,再忖度,也再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
后来,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老皇帝当年刚刚把皇位稳定下来的时候,为了保证天下太平,保证朝局的平衡,为了方便他对外征战,做了一些事情。
以东厂之力,打压当时最鼎盛的几大世家,几乎将他们连根拔起。
然后,又迅速的培养了新的世家,取而代之。
原本的世家,元气大伤。
新的世家,野心勃勃。
双方一个为了保存元气,一个为了建功立业,明争暗斗。
为了取得最终的胜利。
双方都需要朝廷的支持和帮衬。
而这样一来。
两股力量就都被牵制在了皇帝的手中。
谁也脱不了他的掌心。
老皇帝就借着这个办法,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把整个大魏朝整合在一起。
铁桶一块。
然后,北上辽东,西征草原。
开创了大魏朝的繁华盛世。
陆行舟得知了这些过往的时候,又对目前的朝局形势进行了分析,他感觉,老皇帝很有可能想,再这么来一次。
如今数十年过去。
当年的均衡早已经打破。
世家之争也已经结束。
新的世家,屹立于大魏朝各地,各自又各自的地盘。
根深蒂固。
盘根错节。
他们早就不局限于眼前的情况。
他们早已经野心勃勃。
皇子争嫡这件事中就能够看出一二。
三皇子,身后有着无数只手。
推波助澜。
九皇子,刚接到老皇帝代掌东宫事宜的圣旨,便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世家,还有世家渗透的朝堂。
都已经蠢蠢欲动。
甚至不加掩饰了都。
老皇帝若不想天下大乱,若想这承平繁华继续,只有再将这世家给割一次。
让他们自顾不暇。
只能内斗。
没功夫去左右这天下的局势。
到时候,再来一位守成之新君,大魏朝亦可不乱。
至少。
承平个数十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老皇帝之心意。
莫过于此。
……
自从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
陆行舟就想着加以利用。
皇帝要对付世家。
那些勋贵,也算是世家。
徐家是勋贵,也算是世家。
如何,把徐家拉到皇帝的屠刀之下呢?
只有一个可能。
徐家有反意。
有争这天下,有搅动朝局,有破坏这盛世安稳的意图。
但徐家有吗?
陆行舟觉的,徐家的当代家主,徐北鸣,肯定是没有的。
自从天下太平以后。
那位国公爷。
从不入朝堂。
也从不牵扯政事。
彻底的隐居了。
再联想当年徐国公和老皇帝纵横四海,横刀天下的那些事迹。
不难推断。
他应该,是和老皇帝完全是志同道合的一种人。
是那种心怀天下,无私心之人。
所以他没有那些权柄私欲。
甚至。
陆行舟猜测。
徐北鸣将徐盛容许配给太子这个废物,也是有深意的。
徐北鸣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太子不堪重用。
迟早会被废掉。
他把徐盛容许配给太子,就是在给老皇帝示意。
徐家,没有争嫡的心思。
太子被废之时,徐家就随着太子的废弃,也彻底失去了争嫡的机会。
这是给皇帝的承诺。
也是一种牺牲。
如果陆行舟猜测的不错,那么,老皇帝接下来以东厂为刀横扫天下,割世家的头,必然不会动徐家,而且甚至会相当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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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家可信。
未来,天下世家都被割了以后,徐家,甚至会成为大魏朝国柱,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那这样的话。
陆行舟想要借助东厂报仇,就真的遥遥无期了。
他绝对不允许!
徐盛容。
是他之耻!
这耻,必须雪。
所以他辛辛苦苦磨练出来的东厂这把刀,必须要落在徐家头上。
不能有意外。
那么!
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办法。
让徐家表露出反意。
……
徐北鸣没有反意。
没关系。
徐盛容有,也可以。谷
这些年。
徐盛容以徐家大小姐的身份,频频露面。
已经俨然成为了徐家的代表。
她表露出反意。
表露出争夺天下的意思。
表露出破坏天下安稳的意思。
就代表着徐家有这个意思。
老皇帝得知这些后,定然会重新考虑的。
他虽然信任徐北鸣。
但徐北鸣和他一样,已经垂垂老矣。
没多少时日了。
他们死后。
徐家,定会被徐盛容掌控。
到时候,野心勃勃的徐家,还能做定海神针吗?
老皇帝肯定不敢赌。
那,就必然要在这种可能出现之前,削弱徐家的根基还有羽翼。
也就只能。
将徐家,和其他的那些即将被割的世家,归为一类!
而这样。
陆行舟雪耻就有机可乘!
……
如何让徐盛容表露出反意呢?
这次誉王回滇南,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但凡是有些心思的人,都露头了。
但是。
徐盛容却一直没有露面。
太子被废了。
还染了花柳病。
成为了天下人的笑话。
徐盛容真的无动于衷,真的要去做那个废物太子的太子妃?
以后在通州那地方浑浑噩噩终老?
陆行舟不相信。
他知道徐盛容的断语。
一念成圣。
一念成魔。
徐盛容心中的执念有多深,陆行舟在互相接触的那两年,已经心知肚明。
他肯定,徐盛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猜,徐盛容一定会参与誉王谋反这件事。
借此事,给徐家谋机会!
但是,一路从长安城到这沧江镇,几千里地。
徐盛容一直都没有露面。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徐盛容在这最后一步,也就是沧江口的渡口上,等着誉王呢。
所以,为了把徐盛容的野心彻底揭示出来。
让这天下人皆知。
让老皇帝知!
陆行舟就必须上沧江口。
必须登船。
必须,和徐盛容见面。
然后当着沧江镇这些人,当着卢家鹰,当着李因缘的面。
让徐盛容露面。
只有这样。
陆行舟这一遭计划,才算是最终完美。
所以,他必须去沧江口。
……
所以。
他设计了这一切。
让画先生吸引李因缘和鹰的注意力。
然后,他趁机上沧江口。
……
“你一旦上了渡口,便是前有猛虎,后有群狼!”
冯谦益看着陆行舟这副坚毅,冷冽的深情,感受着他身上的那股气势,这抓着折扇的手,也是忍不住紧绷了一些。
“很危险的。”
“你不怕……”
她的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完。
但是意思却很明显了。
她担心陆行舟回不来,出不了这沧江口。
而且,就算陆行舟活着出来了,他这一路回长安呢?
也将会是危险重重。
不说别人,单说卢家,这汉中城,他能过得去吗?
此中危险。
千言万语,都说不完啊。
“呵。”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虽然此时此刻,他的打扮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但那身上的峥嵘气势。
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的骄傲。
还有那眸子里的无所畏惧。
却一一显露。
风吹在他的脸上,将那束着发丝吹起。
将那一袭儒衫吹动。
将他脚下的枝叶吹的摇曳。
乌云,依旧滚滚在头顶,细细的雨丝,似乎已经开始慢慢降落了下来。
他的肩膀上。
出现了一两个被打湿的痕迹。
雨滴很小。
然后,这些痕迹在儒衫上扩散,变淡。
陆行舟扭动了一下脖子,活动了一下左右手的手腕,又慢条斯理的把左右臂的衣袖给掀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袖里刀。
破天荒的。
三柄刀都在。
他把刀往袖鞘上又插了插,确保它们的稳定。
然后将衣袖放了下来。
他笑着道,
“前怕狼后怕虎?”
“那可不是咱家的性子!”
“咱家……”
哗啦!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陆行舟脚尖轻轻的点了一下脚下的那根树枝。
他的瘦削身影腾空而起。
然后,慢慢的朝着树的下方飘掠下去。
风吹着。
他衣袂翩翩。
好似从天而降的嫡仙。
哗啦!
稍许之间,他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间,一圈劲气从他的身上扩散了出去,然后将那些积攒着的落叶,都是给震的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甚至连那些树,都是被震的朝着远离陆行舟的方向,微微歪倒了一些。
旋即。
陆行舟膝盖弯曲,然后又是挺直。
站稳了身形。
冯谦益依旧站在这树梢上,低头看着他。
“大丈夫生于世间。”
“当斩虎屠狼!”
“无所畏惧!”
……
“咱家提前谢过冯姑娘,陪咱家走这一遭生死!”
陆行舟放声大笑。
……
然后,陆行舟往前掠了出去。
……
在那不过十丈外的地方,有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马。
英俊神武。
它站在那里。
一棵树下面。
它脖子上没有绳索,但它也没有逃跑。
而是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
低着头。
吃着地上的草。
它很娇贵,也很骄傲,因为这些草到了秋日,已经有些枯黄的缘故,它只吃一点点的尖。
剩下的就都吐掉。
这匹白马,是冯谦益自己的马。
狮子骢。
是玄机阁里面的一匹宝马。
日行千里不为过。
是冯谦益死去的父亲留给冯谦益的。
从很小的时候,就给冯谦益所养着,已经养出了一些灵性。
也养出了很深的感情。
冯谦益自己都从来不舍得骑过一次。
但是。
这一回。
冯谦益为了能够让陆行舟安然回长安城,特意将这匹宝马给陆行舟牵了过来。
希律律!
陆行舟浮空掠过,坐在了这狮子骢的马背之上。
不愧是宝马。
这坐上去,顿时有一种雄壮威武,沉稳大气之感。
狮子骢或许感受到了陆行舟的心意。
猛地抬起了头。
发出了一声骄傲峥嵘的长嘶。
然后,腰间一挺,这整个上半身便是直接离而起。
前蹄几乎是抬起到了一人之高的位置。
轰!
下一瞬间。
马蹄落地,周围的那些落叶,那些泥土,都是随之被震的飞溅起来。
随后,狮子骢好像是化作了一道白光,朝着那沧江口的方向疾弛而去。
马蹄飞驰。
声音如惊雷。
好像真的是从天上的那些乌云里传递出来的。
大地上,枯黄的落叶也随之飞舞。
陆行舟随着马背起伏。
那眼睛里。
全是光。
“徐盛容,咱家来会会你!”
“这一次,咱家绝不会再承让了!”
第二百一十章交锋
狮子骢如龙。
卷着风,踏着飞舞的落叶,奔入了沧江镇。
它的速度很快。
一直从镇子的北面入口,疾弛向南面。
以致于路边的那些寥寥无几的人们,都没有看清楚那道身影的面容。
就见一道白影掠过。
跟鬼魅一样。
呼!
天地之间的风还在剧烈的吹着,好像随着这匹狮子骢的奔驰,而又变的剧烈了一些。
一些从远处的丛林里被吹出来的残枝断叶,从昏沉的天空上飘过。
然后落在了街道上。
有的砸向了陆行舟。
但是,狮子骢的速度很快,快要落在陆行舟的身上的时候,它们已经蹿了出去。
这样突兀出现的一匹骏马。
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有人推开了窗户,歪着脑袋朝着路上看去。
也有人面露羡慕。
这马是好吗。
还有女子或者妇人,看着马背上的那个书生样的人,心驰神往。
白马白衫。
迎风踏落叶。
尤其是还有这漫天的滚滚乌云为陪衬。
倒是颇有几分恣意的韵味。
人活天地间。
谁不曾想恣意潇洒写风流?
但最终,不过是苟且逢迎低头弯腰。
这个骑马纵掠地书生,给了他们曾经梦想的那种感觉。
心生羡慕。
但是,这匹马,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引起鹰的注意。
因为这些鹰都聚集在了有朋客栈的四周。
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客栈的里面。
那个坐在靠窗户位置,和李因缘面对面的陆行舟身上。
那个人。
是他们追踪了很久,耗费了无数的精力,才找到的。
他狡诈无比。
他盛名在外。
李因缘和鲁先生都对他忌惮到了心底里。
两人都曾经吩咐过,一定要把这有朋客栈给牢牢的盯住了。
任何人都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不能让陆行舟逃掉。
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死命令。
锁着,这个时候,竟然一只鹰都没有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再加上陆行舟特意避开了紧邻着有朋客栈的那条路。
所以,李因缘,鲁先生,也没有看到。
他们依旧在看着对面的那个。
慢条斯理喝酒的陆行舟。
……
“他来了!”
这一匹白马疾弛的时候,那远处的沧江口上。
渡口边缘的横着一艘木船。
一个船夫模样的男子,放下了千里镜。
然后,转身对着船里面说道。
这艘船。
已经在这里停了很久了。
大概半个多月。
这艘船和别的船不同,它比小型的那种船大一些,却比给富家客准备的中型的那种船小一些。
船的中间有一个篷子。
但不是简单的拱形棚子,而是方形的。
一看便是精心打造。
类似于马车上面的那种车厢。
两侧有窗户。
前后有门。
在顶部竟然还有一个圆形的,类似于烟囱的东西。
这不是烟囱。
这是特制的排风口。
里面还有轮子风扇,船行起来的时候,这风扇会随之转动。
将船舱里的空气抽取出来。
保证船舱的通畅。
这是一个很精妙的船。
而在这船后的脚落里,则一直都坐着一位老者。
他一身灰色的粗布衣。
盘着的膝盖上,搭着撑船的桨,基本上好像也没有动过。
这艘船是徐盛容的船。
做为徐家的大小姐,做为沧江口船会的幕后之人。
她自然有资格坐这种精心打造的船。
“来了?”
船舱里面。
虽然门窗都关闭着,但光线并不黯淡。
因为船舱的中央有小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琉璃做的灯盏。
琉璃盏里面,燃烧着火光。
是一种很亮的光。
和普通的油灯不太一样。
这也是能工巧匠所制造的,寻常人家,哪怕是皇宫里面,都没有。
只有徐家有。
从未流传到外面。
徐盛容依旧是那一身黑衣劲装。
她盘膝,端坐在桌前。
迎着光在看一本书。
那是《大魏异闻》。
里面都是一些大魏朝的陈年旧事,多是上不得台面,也没办法记录在史书里面的。
听到外面侍卫的汇报,徐盛容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把桌子上原本摆放着的,装着糕点,酒水的几个盘碟,又是轻轻的摆弄了一下。
尽量让它们看起来整齐。
然后笑着道,
“准备请王爷上船吧。”
“别耽搁了时辰。”
“是!”
外面的船夫微微躬身。
这船上坐着的那名老者,也是睁开了眼睛,他打了个哈欠。
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
然后,看起来像是有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总算要开船了。”
老船夫猫着腰走到船边,将那船桨慢慢的束在了船的边缘。
又用双手尝试了一下。
船桨能够活动自如。
松开手的话。
船桨也不会沉落水里。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窗的船舱,声音沙哑的问道,
“小姐,救命的鱼鳔衣,没问题吧?”
鱼鳔衣。
是常年走水路的这些人,发明的一种衣服。
上面有很多经过特殊炮制的鱼鳔,像是气囊一样,放在水里能够漂浮起来。
也能够让人浮在水面上。
徐盛容不会水。
为了以防万一,这东西必须要给她准备好。
“放心吧尤叔。”
“没问题。”
船舱里传来徐盛容的声音。
平静而沉稳。
“那就好。”
这位被称作尤叔老船夫咧嘴笑了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然后,用力摇动起了这船桨。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
船,开始动了。
而在这同时,靠近岸边的那些地方,已经全部都已经腾出了位置。
所有靠着岸边的船,竹筏等等,都已经被刚刚那名汉子指挥着,挪开了。
他们都是在给这艘船让路。
……
三天前。
冯谦益已经派人暗中和这边的船夫联系过了。
定好了日子。
便是今日。
要有人乘船过沧江口,入蜀中。
起初的时候,这船夫自然是不肯答应的。
但对方开出了很高的价码。
是整个沧江口船会都无法拒绝的价码。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徐盛容这里。
她当然会答应。
她知道,那肯定是誉王。
所以。
她早就在这里做好了准备,等待着誉王的出现。
……
嘎吱!
这艘船摇晃着来到了岸边,不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侧着转过来,用侧面靠在岸边。
因为他们都知道。
那个人很快就要上船。
也很快就要出发。
再侧着转身,就是浪费时间。
反正那位老船夫撑了几十年的船,即便是在江中,也能把船稳住。
不会给徐盛容带来不舒服的感觉。
他们就这么等着。
岸边的一些人,也开始陆续上船。
有人跳上了竹筏,竹筏在水里微微一沉,然后荡漾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波纹很快被风吹散。
有人三五成群,跳上了小型船。
迅速的抽出船桨,开始准备开船。
还有人,钻进了小型船的船舱里面,开始摆弄着一些东西。
有不少的弓弩。
甚至,还有两只漆黑的,闪烁着寒光的火铳。
有两个中年男人,正仔细地检查着火铳上的扳机,以及旁边的火药。
避免这东西在关键时刻失效。
这些人。
都是徐盛容的护卫。
他们上船,是要保护徐盛容的安全。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
哒哒!
哒哒!
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
这声音落在众人的耳中,就像是要催着人们开船的鼓点。
那位姓尤的老船夫,扭头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也是重新握紧了船桨。
做好了随时开船的准备。
船下的江水。
正哗啦啦的流淌着,再加上急风吹拂的缘故,它们冲击在岸边,冲击在石头上,溅射起一些泡沫,然后又迅速破灭。
有一些落叶,落在了里面,被迅速的冲向远处。
希律律!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那匹狮子骢已经是来到了这沧江口渡口之前。
原本在渡口的正前方,有着两道木栅栏。
它们是用来阻挡客人们随意闯入的,有专门的船夫会在这里收取过路的银子,并且发放一张纸质的船票。
但这个时候,木栅栏已经被人早早的打开了。
狮子骢直接穿过来。
然后停在了渡口前。
陆行舟猛地一勒这马缰,狮子骢得到了指令,迅速停了下来。
因为惯性太过于强烈的缘故。
整个狮子骢的后蹄在地面上摩擦,前蹄硬生生的抬高到了半个马身子的高度。
陆行舟勒着缰绳,身子后仰。
砰!
稍许间。
狮子骢双蹄落地。
铁蹄踏在那渡口边的石头上,竟然硬生生的将这石头给震出了一丝丝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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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骢却并没有任何异状。
它只是轻轻的刨动了一下前蹄,然后立刻沉稳了下来。
陆行舟翻身下马。
“贵客这边请。”
一名中年的船夫指了指停靠在岸边的那艘船。
“多谢。”
陆行舟点了点头,然后这视线飞快扫过了四周。
将周围的情形记在了心里。
他快步上船。
嘎吱!
陆行舟跳上了船,船身微微摇晃了一下。
船底下的江水里也是荡漾起了一丝波纹,那些因为冲刷而产生的泡沫,则是慢慢的和波纹融为一体,又互相消失。
“请。”
中年船夫跟着陆行舟上了船,微微躬身,指向了那个门窗紧闭着的船舱。
陆行舟一边走向船舱,一边低声吩咐道,
“快开船!”
“好嘞。”
姓尤的老船夫笑了一声,双手握着船桨,用力的摇动了起来。
吱呀!
吱呀!
这艘船便是慢慢的驶离了岸边,然后朝着那茫茫江水驶去。
两侧的那些竹筏,那些小型船,也都是纷纷跟上。
小型船在这艘船的两侧,挨着的不是很近。
也不是很远。
整个距离正好在弓弩的最佳射程之内。
也能够使得船上那些护卫,直接跳到这艘船上来。
并且,还不影响中间这艘船的行驶。
至于那些竹筏,则是跟在了也不太远的后方。
他们都是两个人一个竹筏。
一人控制竹筏。
一人端坐竹筏的中央。
腰间抱着刀。
竹筏轻便,灵活。
如果这艘主船出事的话,只要控制竹筏的人稍微加速,就能迅速窜到主船附近。
所以,他们离着远一些也没关系。
像是这艘主船的尾巴。
一队船慢慢的驶离渡口,行驶入那涛涛的江水之中。
它们的后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像是有人在水面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这些口子,又迅速复原。
只留下了一些波纹。
最后,这些波纹也随着风吹散到了远处。
嘎吱!
陆行舟走到了船舱前,然后推开了舱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温暖。
因为没有外面的那些风。
但是并没有任何憋闷的感觉。
因为顶上有通风口。
空间显得有些逼仄狭窄。
但是却并没有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设计的很合理。
而且,这船舱里面还有一种淡淡的,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那是陆行舟最熟悉的味道。
那也是,徐盛容最喜欢的味道。
千年龙涎。
她所在。
必有其香。
陆行舟闻到这个味道,心里已经放心了下来。
他要的人,就在这艘船上。
然后,他钻进船舱,关闭了舱门。
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徐盛容已经准备好了茶。
不冷不热。
“王爷请。”
徐盛容声音依旧和当年那般,温柔的不像样子,但里面却又有着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沉稳。
说完,她举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陆行舟没有动。
他看着这杯茶,闻着船舱里面的这种,被精心稀释过后的龙涎香的味道。
笑了笑。
这茶,这香。
原本都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但当两者混合在一起以后,就会变成一种毒物。
它能够让人头脑变的不太清醒。
但是,当事人却又不会察觉的到,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让人失去防备的东西。
这种毒。
是当年在岳麓书院的时候,陆行舟和徐盛容一并研究出来的。
当时,就是随意玩玩。
然后制作出了这种东西。
陆行舟还记得。
“王爷不喜欢喝茶?可以试试这酒。”
徐盛容见陆行舟没有动,又指了指旁边的酒,
“这是六十年的蜀地绿蚁,甘醇清脆,堪称人间极品。”
“就算是咱们大魏朝的皇宫里,也没有。”
说着。
徐盛容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给轻轻的将一杯酒水,推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然后,还报以温柔的微笑。
那一双眸子,就像是当初陆行舟初见她的时候,那般清澈,明媚。
让人升不起任何的防备。
但陆行舟依旧没有动。
这装绿蚁酒的坛子。
不是寻常所见的酒坛子。
而是一种黑色的,表面发亮的酒坛。
这东西,也是岳麓书院的产物。
但不是陆行舟研究出来的。
而是另外一位喜欢钻研陶瓷技艺的同窗研究出来的。
这种黑瓷,无害。
但装了酒以后,和酒会发生一些融合,酒水也会有毒。
无色无味,无法察觉。
但同样能够让人的心神变的放松,失去防备。
这徐盛容,布置的够周全了。
“王爷也不喜欢喝酒?”
徐盛容见陆行舟什么都没动,那脸蛋儿上露出了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道,
“是防备着容儿吧?”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的。”
“爷爷既然让我过来接您了,就断然不会再害您,否则,您也出不来长安城啊。”
徐盛容自己从酒坛里倒出了一杯酒,然后当着陆行舟的面。
一口全部仰尽。
“说的有道理。”
陆行舟看着徐盛容掌心里那空空的酒杯,伸手,把自己的酒杯拿了起来。
然后。
也是一口仰尽。
第二百一十一章一敌三
陆行舟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其一。
乱徐盛容心智。
和徐盛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陆行舟对后者的一些习惯可谓了如指掌。
她有严重的洁癖。
不只是生理上的,而且还有心理上的。
比如现在。
自己拿了她的杯子而倒上酒喝。
会很严重的刺激她的心里。
让她产生极强的不适感。
心乱。
则阵脚乱。
其二。
也是防备着徐盛容。
这酒配和黑瓷产生一种致幻的毒。
徐盛容敢当着自己的面喝下去,定然是在这杯子里做了手脚。
陆行舟早已经对徐盛容失去了信任。
所以。
他用对方的杯。
“抱歉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行舟笑了笑,把自己的茶杯递到了徐盛容的面前。
递过去的时候,他的食指特意放在了茶杯的边缘上,而因为刚刚勒着马缰的缘故,他的食指上还有些绳索勒出来的痕迹。
有些灰尘。
“如果容姑娘有诚意的话,请喝了这杯酒。”
陆行舟举着酒杯,眼睛里带着笑容。
“王爷……”
徐盛容的眉头皱了起来,明媚的眼瞳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她厌恶对方用了自己的酒杯。
也厌恶对方的手,尤其是不太干净的手,把酒杯举到了自己面前。
但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种厌恶全部给压制了下去。
她伸手接过了酒杯。
然后一仰而尽。
誉王的意思很明显。
大家如果要谈,就得开诚布公。
这杯酒,是对徐盛容的试探。
她想要继续接下来的谈话,就得喝下去。
证明她对誉王没有别的心思。
她必须喝。
陆行舟一直在盯着她,发现她喝这杯酒的时候,眼睛闭上了。
这也是徐盛容的习惯。
闭眼。
说明她在强迫自己喝这杯酒。
她有意逃避这件事。
她已经心乱了。
这并不是说明她城府太差,而是她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一般人其实也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她掩饰的也很深。
毕竟,就是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的事情。
但陆行舟对她了解至深。
所以,自然不会错过。
一杯酒下肚。
徐盛容刚刚放下酒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陆行舟已经再度举起了酒坛子。
哗啦啦。
第二杯酒给她满上了。
“开诚布公。”
“是最好的谈判方式。”
陆行舟举起了酒杯,对着徐盛容敬酒,
“先多谢徐公府出手相救。”
“王爷客气。”
徐盛容似乎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制了下去,那张让任何男人都生不出丝毫不适的脸上,带着温婉端庄的笑容,道,
“志同道合,本该携手并进。”
两个人微笑。
同时将绿蚁一饮而尽。
“王爷。”
陆行舟又在倒酒,徐盛容这次抢占了先机,身子略微往前倾了一些,率先开口,
“想怎么谈?”
“本王想先知道一件事情。”
陆行舟把两杯酒倒满上,举起自己的酒杯,微微摇晃。
里面的缕蚁酒随之震荡。
反射出了些许亮光。
“是徐国公要帮本王,还是容姑娘?”
陆行舟微笑着,盯着徐盛容那双明媚如光的眸子,问道,
“徐国公,有徐国公的谈法,容姑娘,有容姑娘的谈法。”
“有区别吗?都是我徐家。”
徐盛容的右手也落在了酒杯上。
她没有端起来,而是食指和大拇指来回的拨动着酒杯。
酒杯在桌子上来回滑动。
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当然有区别。”
“冒昧的说一句,徐盛容,和徐国公,可不能同日而语。”
陆行舟的身子往后斜了稍许。
靠在了船舱的壁上。
面容有些轻松。
“如果是徐国公作主,那本王可以直接放弃了,徐国公的能量和手段,本王自是不如的,没有必要再挣扎,再争抢,也没必要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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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容姑娘……”
陆行舟的话没有往下说。
而是等待着徐盛容的回答。
“是我。”
徐盛容接过了陆行舟的话茬儿,道,
“爷爷对此事并不知情。”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拨弄酒杯的动作,不知不觉的停顿了一下。
做为天下公认的天之娇女。
被人当面说不如自己的爷爷。
虽然她也认可。
但是这心里的骄傲还是有些受打击的。
心,或许又多乱了一丝。
“呵。”
陆行舟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再推衍自己和徐盛容的这次对话。
他把自己之前对徐盛容的所有了解,都想到了,都仔细地,重新地,思考了一遍。
然后才精心设计出了这次对话。
一切。
都在自己地掌控之中。
“本王所料,果然不错。”
陆行舟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那表情里,似乎对徐盛容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但是他隐藏的很好。
这摇头的动作只是很轻微,然后就没有了。
不容易察觉。
“徐国公定然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容姑娘是背着徐国公,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呼……”
陆行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徐盛容眼中的神色微微变的紧张了一些。
她有点儿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了。
她第一次发现。
原来这位誉王殿下,竟然如此厉害。
一举一动,滴水不漏。
还让自己陷入了这种被动。
怪不得。
他能够一路从长安城走到这沧江口,即便李因缘带着那么多人在沧江镇等候,也没有发现他的真身。
这是个心思缜密,琢磨人心到极限的妖孽。
武家。
果然没有简单的。
除了那个猪脑子的太子!
“但本王就是欣赏容姑娘的这性子。”
“巾帼不让须眉!”
陆行舟突然把酒杯举到了徐盛容的面前,脸上,眼睛里,都带着一丝欣赏,道,
“本王同意合作。”
“容姑娘,请!”
“请!”
徐盛容被陆行舟的这举动又恍了一下,但依旧是一闪而逝,她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然后和陆行舟真正的碰在了一起。
酒水摇曳。
两个人都是盯着彼此,然后一饮而尽。
“这酒杯并不能防毒啊,呵。”
陆行舟喝下这第三杯酒之后,突然之间觉的,有一丝丝的热意从胸腹之间升起,然后慢慢的涌上脑袋。
这种感觉,就像是要醉了一样。
有些东西正在不知不觉的冲击着,麻痹着意识。
一般人喝了酒之后,根本察觉不出来。
但陆行舟是知道这种酒的,提前有一些心里准备,所以,他感受到了。
他脑袋微微的歪了一点。
盯着徐盛容。
然后发现,徐盛容也是在盯着自己,然后不漏痕迹的深呼吸。
她的胸口慢慢起伏。
很有规律。
但是这节奏却比之前快了一些。谷
而且,徐盛容放下了酒杯以后,这手没有像之前那样轻松拿开。
而是食指和拇指捏着酒杯。
似乎在克制什么。
“倒是咱家失算了。”
陆行舟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徐盛容,也中毒了。
是那种致幻的毒。
徐盛容很谨慎,也很聪明。
她担心誉王会察觉到这酒或者是这茶里面的玄机。
所以,她自己,也和誉王喝一样的。
也就是说她自己也中毒。
中这种致幻的毒。
这种毒,虽然致幻,但并不是多么强烈。
也没有多少后遗症。
而且,如果精神力量足够强大的话,也能够抵抗住这种毒。
徐盛容想用自己的精神力量抵抗这种毒。
然后同时致幻誉王。
套出誉王对于这场合作的底线。
甚至,更多的东西。
“这酒,感觉很不错。”
陆行舟猜出了徐盛容的目的,赞叹了一声徐盛容聪明,然后,把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来,又是举起了酒坛。
徐盛容想探誉王的底线和秘密。
陆行舟也想探徐盛容的秘密。
那就多喝一些。
比比看,谁的精神意志更强,更能够抵抗这种毒。
“酒过三巡,才能吐真言。”
“容姑娘,请!”
“王爷请!”
“容姑娘请!”
“哈哈,好酒!”
“王爷若是喜欢,日后再给王爷送去滇……南。”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频繁举杯。
也就是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一坛酒。
已经快要见底儿了。
还剩下不多。
陆行舟感觉到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就像是一团火,正不断地朝着自己的脑海蔓延。
眼前的一些情形,似乎也正隐约变的模糊。
他紧紧咬着牙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还有自己的思绪。
他看到,徐盛容的脸也是变的凝重无比。
后者抓着酒杯的手,甚至已经开始慢慢的发抖了。
两个人似乎都到了极限的时刻。
但陆行舟觉的。
自己肯定是比徐盛容强一些的。
因为徐盛容最后那几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三次结巴的情况。
而自己。
至少还能说的清楚。
“容姑娘。”
陆行舟又一次举起了酒坛子,慢慢的递到了徐盛容面前,然后往她的酒杯里倒酒。
一边倒一边问道,
“本王想确定一件事情。”
“你固然可以代表国公府,但那也至少是几年以后的事情,这几年期间,你如何能一直瞒着徐国公?”
“如果被徐国公知道了这些事情,容姑娘恐怕……”
“王爷不必担心!”
徐盛容把刚刚端起来的酒杯又放在了桌子上。
这一次,或许是精神无法集中的缘故。
她的手上力道没有控制好。
然后,相当于把酒杯砸在了桌子上。
酒水摇晃。
洒出来了一些。
她微微喘着气,低声说道,
“爷爷他,已经病入膏肓。”
“旁人不知,但我做为徐家的大小姐,却是知……”
这话说了一半,还没有彻底说完。
徐盛容突然是反应过来了一些,剩下的那些话,嘎然而止。
她的脸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那抓着酒杯的手,也是紧绷了起来,原本光滑的手背上,青筋慢慢鼓起。
她先对方一步失控了。
竟然把这么大的秘密给讲了出来。
她感觉到了愤怒。
恍惚。
惶恐。
甚至是极为不安的羞耻。
她徐盛容自认为能够控制自己,能够以强横的精神力抵抗这种毒的。
竟然,输给了对方?
输给了誉王?
无数的情绪不断地冲击着脑海,她地眼睛里,开始有各种神色闪烁。
她的心跳开始剧烈加快。
她的额头上,她的脸颊上,还有她的鼻梁上。
都是开始慢慢的渗透出了一丝丝细汗。
她感觉,后背都被浸湿了。
甚至,她还感觉到了一丝憋闷的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发现自己快要被那致幻的毒。
给吞没理智了。
她在强行控制,强行打起精神。
“呵,原来,徐国公已经命不久矣了啊。”
“怪不得,容小姐这么大胆。”
陆行舟笑出了声。
但他也没有动。
他同样是被这毒侵蚀有些恍惚,只不过他确实比徐盛容要强一些。
毕竟,他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经历了太多东西。
光是那白羽丹,消耗五十年寿元!
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历经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折磨。
他的精神意志,比当年在岳麓书院的时候,更强无数。
所以现在。
他撑住了。
不至于脑子失控。
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应而已。
他微笑着,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发出了有规律的咄咄声。
好像要催人入眠。
“容小姐,好像不太舒服?”
陆行舟问道。
“容儿不胜酒力,有些头晕了。”
徐盛容抬起左手,放在了太阳穴上,用力的按了下去。
剧烈的痛,刺激的她精神稍微缓和了一些。
她对着陆行舟报以歉意的笑。
“无妨。”
陆行舟依旧在敲击着桌子,那声音慢慢起伏,好像要深入人心,
“容姑娘如果困倦了,可以睡上一会儿。”
“反正沧江口到蜀中,路途遥远。”
“咱们有的是时间谈。”
徐盛容原本还是能够撑住的,但被着敲击桌面的声音搞的更加心神不宁。
她摇摇晃晃的。
好像真的要倒下去。
而这眼前的一切情形,似乎也是变的彻底的模糊了起来。
“小姐,前面有激流。”
“小心船颠簸啊。”
就在这时,船舱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很轻。
但就像是晨钟暮鼓一般,一下子撞击在了徐盛容,也撞击在了陆行舟的心头。
两个人都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砸了一下脑袋。
然后,耳膜里有些发痛。
同时这绿蚁酒带来的那些恍惚,也是好像潮水一般,迅速的减弱了下去。
虽然还有些残留。
但却足以让两人控制住,恢复清醒了。
“失态了,王爷。”
徐盛容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脑袋,擦掉了脸上的那些细细的汗渍,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
刚刚老船夫的那一声,是她安排的。
如果对方察觉到自己失控,才会出声提醒,以声音刺激神经,恢复清醒。
那位老船夫,是一位精通音律的高手。
所以,才有这个本事。
“是本王的错。”
“让容姑娘喝多了。”
陆行舟笑了笑,双手交叉着,放在了这桌子上。
左手手指恰好是摸在了右臂的袖里刀刀柄上。
而右手的手指则是摸在了左臂的袖里刀刀柄上。
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微微用力。
按住了刀柄。
然后,他盯着徐盛容那张已经逐渐恢复的脸颊,一字一顿的,脸上带着笑,道,
“既然容姑娘清醒了,那咱们就谈一下正事。”
“容姑娘与国公府,涉嫌参与誉王谋反。”
“咱家,请容姑娘回宫。”
“配和调查!”
第二百一十二章登岸
既然双方已经清醒。
那就没有继续试探下去的必要了。
再继续的话。
必然会引起外面那位的怀疑。
而且,再耽搁时间的话,这船会走的离沧江口越来越远。
也会影响陆行舟的计划。
他的主要目的。
可是把徐盛容这张脸,显露在沧江口人前。
彻底将国公府参与谋逆这件事。
坐实了。
坐稳了。
这样日后才能有理由对付国公府。
所以,他必须趁着船还没有走远的时候,制服徐盛容,然后,返回沧江口。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
首先。
徐盛容的武功就很高。
按照陆行舟的猜测,即便没有真正的入了先天之境界,也差不多。
可能是半步先天。
再加上这船上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明显是精通音律的高手,一声低喝,就能把徐盛容从昏沉的边缘惊醒。
足见其不凡。
另外一人,从上了船开始就没有发出过声音。
好像是消失了一样。
陆行舟都只能感觉到他一丁点儿的气息。
这人。
应该也是必然入了先天境界了。
这样的三个人。
在这江湖上已经算是顶尖了。
想要从这样的阵容里面,制服徐盛容,再带回沧江口。
难如登天。
更何况,周围还有一系列的船跟着,有弓弩,有火铳。
只要有丝毫的失误。
陆行舟就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但是。
即便是有如此多的危险,陆行舟也不会后退。
也不会放弃。
他不在乎自己的命。
他在乎。
雪耻。
当年之耻辱。
必须雪。
轰!
这句带着冷笑的声音落下的瞬间,陆行舟已经是动手了。
没有丝毫的预兆。
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就像是一颗炸弹,原本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呆着,然后突然间就炸了。
徐盛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船舱外面的那两个人,反应了过来。
因为他们一直听着船舱里面的对话。
也感受着里面的气息。
而且,之前徐盛容恍惚的时候,两人也感受到了异常。
誉王的精神力量,竟然比徐盛容还要强?
这就不同寻常。
因为徐盛容可是修炼了徐家特有的功法的,才有如此聪慧,强大的精神意志。
但这誉王,可没有。
他如此之强的精神意志,可能有些蹊跷。
尤先生和那位船夫彼此对视之后,便是得到了对方的提示。
然后一直在警惕着陆行舟的动静。
所以。
陆行舟说话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已经有所动作。
吱呀!
吱呀!
尤先生和中年男子分别催动了内劲,两个人脚下的船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咔嚓一下子,出现了一丝裂纹。
甚至,整艘船都因为两个人的动作,而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然后前后摇晃。
紧接着,两个人的身影,便是已经如同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他们的手,就这样直接的,也不开门,朝着这船舱位置抓了过去。
他们根本来不及开门。
他们要用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直接将这船舱给撞开。
然后保护徐盛容。
嗡!
但是两人出手的时候,陆行舟也早已经出手了。
他飞快地抽出了两柄袖里刀,然后分别朝着前后扔了出去。
他的刀。
不是针对徐盛容的,而是针对这两个人的。
两柄皆为阴刀。
带着无与伦比的破风之声,瞬间来到了这船舱的壁前。
那门口之前。
上面的劲气,上面的锋锐,直接将船板震裂。
哗啦!
无数的木屑纷飞,两柄刀瞬间和那两个人,尤先生,还有中年船夫,他们的手接触在了一起。
哗啦!
哗啦!
尤先生和中年船夫,反应不同。
尤先生的实力,必然是弱一些的,身子急忙是向着侧方翻转。
然后,那柄刀擦着他的脖颈掠过,窜向了远处。
最后失去了力量。
然后哗啦一下子,坠落到了那涛涛流淌的江水里面。
而就在这柄刀落水的同时。
尤先生已经是张口。
暴喝如雷。
“住手!”
这声音带着一种气浪,朝着陆行舟所在的方向爆射了过去。
声音所过之处。
劲气翻飞。
而当这声浪接触到船舱壁板的时候,竟然卡擦一下子,将这壁板四周震荡出了裂纹。
然后,好像是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拦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是尤先生的特殊功法。
以内力配和一些音律的技巧而施展。
能够在伤人的同时,还能够震荡人的心神。
让人短暂的变的恍惚。
从而使得这一声吼的杀伤力,强大无比!
中年船夫却不同。
他身子魁梧,面庞坚毅。
好像是一座山一般。
即便是面对这一道破空而来的利刃,他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转变。
他目光如炬。
已经伸出去的拳头,不闪不避。
直接砸在了那一柄袖里刀之上。
砰!
低沉的闷响传出,那拳头和袖里刀互相碰撞的地方,甚至迸射出了一丝刺眼的火星。
然后,这刀直接被震的侧飞了出去。
噗通!
也是和第一柄刀的下场一样。
落在了湍急流淌的江水里面,震荡出了一丝丝的波纹。
然后刀锋很快没入水中不见。
砰!
下一瞬间。
这铁拳已经是穿过了船舱的壁板,带着一丝劲风,带着江水的潮湿水汽,朝着陆行舟砸了过来,那种气势,那种速度,好似奔雷轰鸣。
让整个船舱里面的气息,都是一瞬间变的压迫无比。
这两位护卫动手的时候。
其实徐盛容也没有闲着。
她怎么说也是半步先天境界的高手,虽然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但武功毕竟还在。
而且精神意志又远超常人。
所以,也是能够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做出一些反应的。
哗啦!
她见陆行舟动的同时,已经是将手里的酒杯朝着陆行舟扔了过去。
然后双脚蹬在了两人中间的那张桌子上。
借着力量后退。
当初工匠设计这张桌子的时候,为了能够保持稳定,便是选择了固定。
桌子和船体固定在了一起。
但徐盛容这一脚的力量可不小。
哗啦!
整张桌子直接从中间炸裂。
无数的木屑纷飞。
桌子上摆放着的酒杯,酒坛,茶壶茶杯还有那些盘子等等,也是飞了起来。
然后纷纷朝着陆行舟砸了过去。
虽然造不成真正的伤害。
但足以给陆行舟造成一些阻拦,减慢后者的速度。
只要争取丝毫的喘息之机。
徐盛容就可重新立于不败之地。
她有这个信心。
呼!
铁拳的刚猛劲风。
哗啦啦!
迎面而来的桌椅碎片,杯盘狼藉。
住手!
还有尤先生的一声暴喝。
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以及身后。
将他的去路和退路,都给封死了。
甚至。
尤先生的那一声暴喝,像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把陆行舟的所有的路都给封死了。
但,陆行舟并没有乱!
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还有阴森。
为了雪耻。
雪徐盛容给他带来的那些耻辱。
此行必须成!
哗啦!
陆行舟右手里握着最后一把袖里刀,也就是阳刀。
直接是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冲进了那一片飞舞起来的桌椅杯盘碎片之中。
强横的劲气将所有的碎片都给震飞。
裂开。
这些碎片朝着两边扩散,看起来像是给陆行舟在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
直连接着徐盛容的通道。
陆行舟膝盖用力绷直,脚下的船板咔嚓一声被踩的裂开。
然后,他迅速的逼近向徐盛容。
同时。
他的内力灌注在了那阳刀的刀柄之上。
“青龙归!”
随着一声暴喝,再加上内力的灌注。
那阳刀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浓烈的金光,那种金色,好像是烈日一般。
一瞬间,把这还没有完全破碎的船舱都是给照耀的通透。
宛如白昼。
陆行舟的那张脸,也是在这金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晰。
那棱角,那带着些许癫狂的眼神。
还有那随着劲气飞舞的发丝。
那猎猎衣衫。
都给人一种野兽般的既视感。
他的影子,投射在了后面的船舱顶部,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猛兽。
饭团探书
眼看着他就要落在徐盛容的身上。
这一瞬间。
徐盛容心底生出了一种真正的恐惧。
那是从心里一直蔓延到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觉的,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给自己作对而来的。
而可怕的是,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
那种压迫感,如山洪海啸,如山岳从天而降,又如一柄利刃直接戳向心头。
她不自控的呆滞了一瞬间。
咻!
徐盛容呆滞的这一刹那。
陆行舟已经有了更多的动作。
他的右手,握着那柄阳刀微微的在前方划了半圈。
然后,又是将握着刀的手向下压。
嗡!
这柄阳刀之上,爆发出了强大的吸引力。
整个船舱都似乎受到了影响。
光线好像扭曲。
但这其实只是人心里产生的一种幻觉而已。
因为这阳刀的吸引力主要作用在了那两柄已经沉入江水底部的阴刀之上。
轰隆!
湍急的江水依旧在滚滚向前,但是它们的底部,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好像有什么水底的猛兽,要突破这水面,重见天日。
哗啦!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
那船舱的前后,奔涌的江水突然是从中间炸裂开来。
好像是有炸弹在里面爆炸。
流淌的江水四散奔涌。
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大概和一个人般大小的漩涡。
漩涡飞快旋转,在漩涡之上,便是飞溅的江水,好像雨雾腾空一样。
将那周围的视线都遮掩的有些不太清楚。
咻!
然后,在这雨雾之中,有着一柄闪烁着金光的利刃,破空而出。
船舱的前面,船舱的后面。
都是这样子的情形。
那利刃上的光,同样耀眼如烈日。
将这整艘船都给照亮了起来。
也似乎驱散了这天地之间的那种昏暗和阴沉。
嗡!
两柄利刃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破空而来。
分别射向了尤先生。
还有那名中年的船夫。
两团金光霎那间逼近到两个人的背后。
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了船舱上,因为射向他们背后的缘故,将他们的脸也映衬的好像埋在了一片阴影,但那阴影里的震惊,却依旧清晰可见。
这刀法,诡异。
哗啦!
刀的速度,比人的速度快了一些。
它们从空气之中穿过的时候,甚至因为速度太快,而在刀尖的前面,形成了一团拳头大小的风阻产生的气流。
那种既视感。
就像是刀在刺破空气前行。
瞬间。
刀来到了二人的身后。
刀锋上带着的锋锐,还有那种凌厉杀意,让二人头皮发麻。
“滚!”
尤先生来不及去救徐盛容了,而且他的实力也扛不住这柄刀。
他只能躲。
一声暴喝。
同样是将内气和声音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形成了滚滚气浪。
这气浪从他的喉咙里喷薄而出,好像是一道巨大的拳头。
直接和这柄刀砸在了一起。
砰!
那拳影紧紧僵持了一瞬间,便碎了。
不过到底是将袖里刀的速度阻拦了稍许,他得了空闲,整个人向着后方侧仰。
哗啦!
他便是从床仓的侧面歪倒下去,然后落入了江水之中。
溅射起了一片水浪。
随着尤先生落水,笼罩在陆行舟周身的那些音律气劲,也是轰然而散。
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感觉周身一阵轻松,奔向徐盛容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找死!”
中年的船夫看着这一幕,眼中的那种凌厉,那种张狂和凶悍,都是变成了阴沉。
他的眼睛瞪大到了极点。
眼底深处,好像有着一丝丝血丝迸射出来。
然而,他伸出去的那道铁拳,依旧是没有改变。
依旧是直直的砸向陆行舟。
他和尤先生不一样。
他是徐盛容的贴身护卫,保护徐盛容的安全。
只有在他死了的情况下才可以退,可以躲避。
否则任何时候,他都要挡在徐盛容的面前。
这是他生下来的使命。
所以,他没有退。
也没有躲。
只是将全身的劲气都给催动了起来,在后背上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劲气屏障。
他所修炼的是外家功夫。
一身血肉铜皮铁骨。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钢铁,但也能抵抗一些的。
他确信自己不会被这一刀直接毙命。
当然,哪怕是毙命了。
也没有关系。
他的命不如徐盛容来的尊贵。
吼!
背后的劲气翻滚,然后,他也加快了动作和脚步。
咔嚓!咔嚓!
他脚下的船板寸寸崩裂而开,不断地有木屑飞了出去。
甚至连他脚上的鞋子,也是因此而出现了一丝裂纹。
还有他的腿上裤管,也是慢慢的裂开。
他的那雄壮魁梧身躯化作了从天而降的雄狮。
一拳砸向陆行舟的后背。
眼看着,那拳头就要砸在陆行舟的身上了。
近在咫尺。
那些拳劲,将周围的那些空气都给震的有些散乱,将陆行舟后背上的衣衫,都给压迫的低伏了下去,好像贴在了身上一样。
陆行舟也感受到了压迫感。
然后,他握着阳刀地手,微微左倾。
又上抬,大概半寸。
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之前射向尤先生的那柄刀,穿过了船舱,穿过了那船舱里面飞溅着的碎片,也穿过了徐盛容的视线,它原本是从船夫地侧下方掠过地。
和船夫没有丝毫地交集。
但是,它经过船夫身边地时候,竟然猛地斜向上一提,射在了这中年船夫的脖颈上。
噗!
刀锋穿透了他的皮肉,割断了他的喉骨,然后,大半个刀柄都戳了进去。
一蓬鲜血飞溅出来。
中年船夫身上的所有气机,顿时一滞。
他也觉得,原本这柄刀是伤不到他的。
所以,他没有防备着。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柄刀突然之间就改变了方向。
然后,刺穿了喉咙。
鲜血顺着脖颈流淌了下来,他拳头上的那些劲气,正在飞快地减弱……
刚猛不再!
第二百一十三章废
“呃……”
一瞬间,这名中年船夫地心里,闪过了无数画面。
还有各种的情绪。
最多的,自然是惶恐。
他惶恐的不是自己即将死亡,而是在担心徐盛容。
这个太监手段非凡。
能够在两个高手的夹击之下,逼近徐盛容。
最终。
还能够杀一名先天。
退一名音律大师。
徐盛容是必然躲不过对方的手段了。
中年船夫心里有些懊悔。
懊悔自己大意了。
失神了。
懊悔自己也太自信了。
就这样,堂堂先天高手,死在了一柄在他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小刀面前。
愧对了徐国公的恩情。
也愧对了容姑娘。
没有保护好她。
“啊!”
但是,即便是死,这名中年船夫也要发挥出自己最后的一点火光。
他发出了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然后不管脖颈上飞溅着的鲜血。
将那铁拳再度向前。
拳头上的劲气已经开始崩散,但依旧有猛虎余威。
砰!
转瞬间,他的拳头砸在了陆行舟的后背上。
轰!
强横的劲气,就这样以他的拳头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出。
嗤啦!
陆行舟后背上的衣服,直接被震碎。
无数的布条,随着那些劲气朝着四周飞散。
哗啦!
劲气扩散之处,那船舱的屋顶,那船舱的门窗,还有那些原本就破碎了一些的四壁,这个时候,再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一道闷响,整个船舱直接从中间四分五裂,爆炸开来。
船舱里面的所有东西。
除了陆行舟和徐盛容。
全部都被震的朝着四周扩散,然后呈现着一个巨大的环形,飞溅到了四面八方。
就连这船身,都是因为这个巨大的力量,而向着江水下面沉入了一些。
而随着这船身的下沉。
江水也是被压的摇晃了一下,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波纹涟漪。
这涟漪迅速扩散,朝着远处荡漾。
哗啦啦!
哗啦啦!
那些破碎的木块碎屑,那些碎成无数的杯子盘子碟子酒坛茶壶等等,飞溅速度慢慢的减缓,然后又陆续落入了江水里。
水面被激荡起了无数的水泡。
这些水泡被江上的风吹拂着逐渐爆裂开,很快又平复了下去。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些水浪,这些波纹涟漪,这些飞溅的碎片等等。
还有摇晃的船,都停止了下来。
一切又重新陷入了安静。
只有冷冽急促的江风还在这沧江口上呼啸而过。
四周的那些船。
都已经停了下来,船上的弓弩手,火铳手,纷纷的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有人蹲在船头,有人蹲在船尾。
有人靠在船舱的边缘,将火铳搭在了船舱的顶部,用于稳定。
弓弩早已经全部都上了弦。
弩箭的头部,反射着阴冷的光。
火铳那漆黑的枪口,也吞吐着狰狞。
让人不敢小觑。
无论是弓弩还是火铳,都是朝着一个方向。
是那艘突然之间支离破碎的船的方向。
是徐盛容和陆行舟所在的方向。
除了这些船。
还有那些竹筏。
竹筏上的船夫们正沉稳地趁着竹竿,慢慢的朝着这艘船靠近。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冷冽。
有些竹筏是两个人同乘的。
一人撑着竹筏。
一人便是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刀。
好像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中间的船靠近过来。
哗啦!
又是稍许的功夫。
这艘船的侧面,那流淌着的江水突然间炸裂了开来。
无数的水滴先是飞上了半空。
然后当它们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这速度迅速减弱,紧接着又是哗啦啦的坠落下来。
重新没入了江水之中。
之前因为躲闪袖里刀而落水的那位尤先生。
从江水里跳了出来。
重新落在了原来的那艘船上。
他的身上已经完全被浸湿。
头发也因为湿漉漉的缘故,打成了绺贴在脸上。
衣服上,袖口上,甚至连下巴上,还都在往下滴水。
还有那头顶上竟然还沾着一片已经有些腐烂了的水草叶子。
他落在船上的时候。
整个船身再度微微摇晃了一下。
又是有着波纹以这艘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不过。
谁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所有人都安静的,盯着那艘船的中央。
原本属于船舱的位置。
盯着那一幕。
所有人的心都紧绷了起来。
中年船夫,脖颈上插着一柄刀,那柄刀不大,也就是和巴掌那么长。
刀尖已经从中年船夫的脖颈后面透了出来。
正在流淌鲜血。
刀柄没入了中年船夫的脖颈里面。
只留了一点点在外面。
浓烈殷红的鲜血,飞快地往外冒着,像是泉眼。
中年船夫弯着腰站在那里。
保持着挥拳的姿态。
但气息,却已经没有了。
所有人。
尤其是那位尤先生。
都是被这一幕给震惊的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这位中年船夫。
乃是先天境界的外家高手。
一身铜皮铁骨。
一般情况下。
即便是有人用刀砍都砍不破他的皮肤。
而在刚刚那一霎。
竟然直接被这一柄刀给穿破了脖颈?!
这,也太让人不可置信了啊。
对方如此之强吗?
尤先生闻到了空气里被风吹过来的血腥味道。
突然间有些庆幸。
如果刚刚自己没有躲闪的话,肯定比这位中年船夫死的更惨。
应该都碰不到陆行舟。
直接就被穿透了。
短暂的死寂。
人们陆续从中年船夫的死之中反应了过来。
然后视线开始顺着中年船夫的拳头向下看去,看那个太监的身影。
他后背上的衣衫被震碎了。
露出了里面的一层金色。
那是金同甲。
当初陈暮给陆行舟的一件宝甲。
可抵抗先天高手三四成左右的力量。
另外,中年船夫出拳的最后一刻,被破了喉咙,也破了拳意。
这一拳的力量,又是损失了大概两成。
所以。
这一拳最终落在陆行舟的后背上,只剩下了不到五成。
但即便是五成不到的力量。
也是一位外家先天高手的力量。
陆行舟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被铁锤砸在后背上,然后那种力量又迅速的传递到五脏六腑,几乎要把胸腹都给穿透的一种剧烈疼痛感。
不过。
他到底是有所准备的。
他把内力分散到了全身各处,抵抗那种肆虐的,刚猛霸道的拳劲带来的杀伤力。
然后。
他虽然很痛。
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最多,就是五脏六腑里面有着一些撕裂,然后,嘴角流淌出了一丝鲜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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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战斗力。
还保持在巅峰的状态。
再看他的身子底下。
是被死死压住的徐盛容。
后者的脖颈被陆行舟用左手掐住,然后眉心之上,寸许的距离之外。
便是那柄阳刀。
金色的光,将她的心神都刺激的有些恍惚。
刚刚那一瞬间。
她已经做出了自己所有的反应。
她以为,哪怕是对方实力再高,突袭的再快,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的。
尤先生,中年船夫。
外加自己的实力。
肯定能拖延一瞬间的。
然后,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她徐盛容就可以从容而退。
将这人彻底的困死再江中。
但她失算了。
对方动手的时候,已经设计好了一切。
两刀。
再一个青龙归。
让尤先生狼狈落水,让中年船夫直接被戳破了喉咙。
这简直,天衣无缝。
徐盛容被压在船舱的底部,她能够感受到陆行舟的身上传递过来的那种热。
还有那种压迫感。
尤其是。
对方的手肘还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的位置。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厌恶之中,还有一丝慌乱的苍白。
“容姑娘。”
陆行舟把袖里刀往旁边挪动了一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盯着徐盛容那少了明媚,只剩下不甘心和厌恶的眼睛,笑着道,
“告诉那些人,退后至十丈之外!”
“所有火铳和弓弩,都扔进江水里。”
徐盛容眼睛眯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
虽然厌恶,虽然难堪。
但她依旧保持着应该有的理智。
她想分对方的心思,然后给自己争取逃出生天的机会。
“别想耍心思。”
“这柄刀上,沾的是梨园春那位角儿,薛红怜的血。”
“不会让你沾之即死,但肯定能让你染上花柳病,永远没脸再见人。”
陆行舟的话,让徐盛容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这句话。
说到了徐盛容的心坎里。
生死。
或许徐盛容并不在意。
但一向骄傲高贵的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染上那种生不如死的病的。
她真的不敢再动弹。
只是对着站在她头顶丈许外的尤先生,吩咐道,
“按陆公公说的做。”
“是!”
尤先生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飞快地从这船上跳了出去。
他落在了远处地一张竹筏上。
然后带着人们向后面撤退。
江水水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水被撕裂开的痕迹。
当这些船还有竹筏划到远处的时候,那些护卫们,又陆续江弓弩,江火铳都扔进了水里。
这种情况。
他们是都不敢大意的。
万一惹怒了陆行舟,真的给徐盛容划上一刀。
那就是毁了一切。
谁都不敢赌。
“还得委屈容姑娘一会儿。”
陆行舟稍微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在这整个过程里,陆行舟的身子一直压在徐盛容的身上。
两个人的身体,一直在船底。
外面的人看不到。
即便有人私自藏了火铳,也不敢贸然开枪。
陆行舟的视线,瞥过了四周。
没有发现有人挡路。
然后,右手上的袖里刀阳刀,再度被内劲催动。
咻!
咻!
戳在中年船夫脖颈上的那柄刀,还有后来戳在中年船夫后背上的那柄刀,受到了吸引,带着鲜血飞了过来。
咄的一声。
两柄刀戳在了戳在了陆行舟右手边的船板上。
因为急停的缘故。
上面的鲜血飞溅了出来,有两三滴,洒在了徐盛容的脸上。
那张脸,很白。
如羊脂白玉。
又似雪。
沾染着这两三滴的鲜血,看起来,有些不完美。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
发现徐盛容的眼睛正死命的往那血滴的方向看,眼黑几乎挪到了眼底,眉头也皱成了疙瘩。
显然她已经有些受不了。
这种污浊。
这种羞辱。
对她来说都是比生死还要难以忍受的。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你想抹掉的东西都能抹掉的。”
陆行舟看着这般的徐盛容,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地笑容。
他把右手上的刀反握在了掌心里。
然后,以食指轻轻的帮徐盛容把脸颊上的那些血滴给慢慢的擦拭干净。
他擦的很轻柔。
那眼睛里甚至还有一些温柔。
徐盛容看着他,感受着他的力道,还有那个眼神儿,一时间有些发愣。
“血迹,可以抹掉。”
“生命可以抹掉。”
“但有些人心里的东西……”
陆行舟把一柄阴刀从船板上抽出来,然后猛地向后一甩。
咻!
劲风呼啸,身后半跪着的那个中年船夫的身子,被震得摇晃。
然后,噗通一声。
倒了下去。
他朝着船的侧面倒下去的,歪歪扭扭的落入了江水里面。
溅射起了一片的水浪。
然后慢慢的沉入了水底。
咻!
那柄阴刀柄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朝着远处掠去。
少许后。
咄的一声。
戳在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上。
刀锋非常锐。
就这样硬生生的插入了那块儿石头里面,只留下刀柄留在外面。
刀锋周围,有着一丝丝的碎石,慢慢坠落了下去。
陆行舟握着阳刀,催动内力。
彼此之间的吸引力再度出现。
石头上的刀颤动了一下。
刀锋周围的石头,被震出了一丝丝裂纹。
但最终,那柄刀没有倒射出来。
反而是阳刀这边的船,被吸引力牵扯着,慢慢的朝着岸边靠拢。
船在江面上滑行。
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
因为没有人掌控船的缘故,船不是很稳。
左右摇晃。
陆行舟盯着徐盛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盯着对方了。
这张,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让自己不顾一切的脸。
完美的脸。
此刻,依旧有着惶恐,慌乱,紧张,还有局促等等。
各种普通人的情绪。
突然之间,陆行舟有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舒畅。
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
曾经的徐盛容,在自己心里是不可亵渎的仙。
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那份比天高,比海深的情分,让自己看不到徐盛容的所有缺点。
只看到优点。
她就是完美的。
但如今。
自己眼中的徐盛容,和普通人已经无异。
那么,也就代表着一件事。
自己心里的那份情感,已经是彻底的放下了。
她徐盛容依旧是徐盛容。
但自己陆行舟,却已经彻底不再是当年的陆行舟了。
这是一种解脱。
真正的解脱。
也是一种真正的放下。
“咱家刚刚说的话好像有点问题。”
“这世间,真的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抹除的。”
“包括人心里的东西。”
陆行舟笑了笑。
嘎吱!
这个时候,这艘船已经是慢慢的移动到了岸边。
然后轻轻的撞击在了那块插着阴刀的石头上。
船身摇晃了一下。
然后又迅速的稳定了下来。
陆行舟抬手,将石头上的那柄阴刀,拽了下来。
带出来的碎石,落入了江水里面。
哗啦啦!
它们迅速沉没不见。
就连它们砸出来的那些波纹,也迅速不见。
第二百一十四章勇气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陆公公?”
有朋客栈里。
李因缘看着眼前的那个假冒的誉王。
那个陆行舟。
他的脸庞上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得意,更是一种骄傲。
他笑的很开心。
那是最真诚,也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识破了陆行舟的计谋。
然后,将后者围堵在了这沧江镇上。
插翅难逃。
这种成就感,打破了他心里禁锢了那么久的屏障,也把陆行舟给他带来的那种压迫感,那种惶恐,那种无力感,全部都湮灭了。
李因缘觉的。
自己不比陆行舟差。
其实以前他也一直都这么觉的。
但自从上次被逼出长安,被砍断了胳膊以后,他虽然也这么觉的,但心里有些没有底气。
每次遇到陆行舟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控制在不住的紧张。
不过这一次。
他证明了自己。
他可以打败陆行舟。
他心里的那些骄傲,那些自信,那些豪气,又是重新回来了。
这些东西看不到,摸不着。
但是却能够让一个人的精气神产生无法形容的变化。
就如此刻的李因缘。
他的脸上带着的那种笑,虽然有皱纹,也有沧桑,还有一种疲惫。
似乎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儿。
但实际上。
那里面的给人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
这时候的李因缘。
似乎是又回到了当年在内廷里指掌司礼监的时候。
威风八面。
玲珑剔透。
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司礼监掌印。
鲁先生全程站在一旁看着。
他看到了李因缘的改变。
这苍老的面庞上,有一些庆幸,也有一些恍惚。
庆幸,是庆幸李因缘脱胎换骨。
摆脱了陆行舟这道心魔以后,他李因缘将真正的为家主所器重。
日后,定能够给卢家带来想象不到的好处。
恍惚是因为,心里有些担心。
李因缘此人实在妖孽,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站在自己头上了。
鲁先生甚至有些担心。
李因缘会不会把自己手头的这些鹰,全部给拿走。
到时候。
自己还真是有点儿吃亏。
但这些东西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他不会过多的深究。
这些事情即便是发生了,他也无须担心。
在卢家,本来就是能者居之。
就算没有李因缘,也早晚会有别人,张因缘,赵因缘等等。
只要他们比自己强。
就能够取代自己。
想要保住现在的地位,最好的办法,是提升自己。
鲁先生手里的弯刀已经出鞘了。
一半的刀锋露在外面。
反射着一丝寒光。
杀意凛然。
来沧江镇的时候,卢德仁吩咐过,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陆行舟。
原本只是给誉王做贺礼。
但如今,陆行舟耍了这么多人。
更是必杀他无疑了。
不只是鲁先生。
还有外面的那些鹰,在听到了李因缘的那句话以后,这脸庞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格外冷冽了起来,杀意也毫不掩饰。
那种无形的杀意,从每个人的身上流转出来。
然后,在这半空之中汇聚在了一起。
好像将天地之间的冷冽寒风,还有那翻滚的乌云,都给比了下去。
那种压迫感,让人呼吸都觉的困难。
李因缘也不例外。
他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紧紧的盯着陆行舟,将全身的气机,包括气息,都开始朝着右臂之上汇聚。
无形之中,他的周身刮起了一阵淡淡的风。
然后那头上剩了不多的头发。
开始飞舞。
那种感觉就像是,这客栈的屋子里,也起风了。
“呵呵。”
假扮陆行舟的画先生,看着李因缘这般样子,再看看鲁先生,最后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些鹰,然后笑了起来。
他一边摇头,一边笑,
“李因缘啊李因缘,你看看我到底是谁。”
一边说着话,画先生一边开始动。
他先是把左手五指伸到了右手的手臂上,然后在手肘的位置,轻轻的摸索了一下,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用力一拽。
嗤啦!
一层薄薄的人皮从他的右臂上被撕扯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的皮肤。
那是一种很白的皮肤,白的像是一张纸。
更主要的是,那肌肤十分的娇嫩,完全没有丝毫的皱纹,甚至连一点汗毛毛孔都没有。
李因缘看到这一幕,眼睛突然之间瞪大。
那身上刚刚聚集起来的精气神。
也是顿时变的摇摇欲坠。
紧接着,画先生又撕下来了左臂上的那一层薄薄的人皮伪装。
他的左臂和右臂一样。
同样是完全的白犀,娇嫩,完全没有丝毫的毛孔,或者是之前那种褶皱皱纹。
画先生又继续去撕开脸上的那些人皮伪装。
慢慢的从脖颈处解开,然后,从下巴的地方往脸颊的方向解开。
那些伪装的人皮,慢慢的撕裂开。
然后,从皮肤上被揭下来。
这层伪装之下,同样是一种白皙娇嫩的肌肤。
人皮伪装和肌肤之间贴的比较严实,所以那层人皮伪装揭下来的时候,这皮肤也是被拽起来了一丝。
微微有些泛红。
但依旧遮掩不住那种白。
这种慢动作持续了大概半刻钟的功夫。
然后,所有的人皮伪装都是揭了下来,露出了那下面的一张脸。
真正的那张脸。
这是一张好像是刚剥开的煮鸡蛋一样的脸。
白嫩到了极点。
那鼻梁,那嘴唇儿,还有那双眼睛。
也都是格外的精致。
像是一个雕刻大师精心雕琢的一般。
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李因缘,已经彻底的愣住了。
他身上的那些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紊乱。
他端着茶杯的手,正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而那鲁先生也是瞪大了眼睛。
完全不敢相信。
他咽了口口水,握着弯刀的手,也是微微发抖。
怎么可能是假的?!
为什么?
“咳咳……”
画先生早就对两人的反应有所预料,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又捏着喉咙的位置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他从嘴里咳嗽出来了一些东西。
黑褐色的,不知道是什么。
上面还带着一些口水。
然后,他又是在喉结的位置揉捏了两下,然后再度拽下来了一层东西。
他的喉结也不见了。
“呼!”
画先生,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把假的喉结,还有那一些黑褐色的东西,放在了掌心,慢慢的团成了一个球。
然后,放在了眼前的那茶杯里面。
噗通!
这个球把茶水溅出来了一些,然后,慢慢的沉入了水底。
画先生对着目瞪口呆的李因缘微微颔首,道,
“李公公,抱歉了。”
“又让您失望了!”
她的声音很清脆。
是个很好听的女子的声音。
就像是黄鹂鸟。
若是寻常的时候听到,一定会让李因缘心头一动,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此时此刻。
这个声音通过耳朵传入他的脑袋里,却像是惊雷。
像是天崩地裂。
“你……”
李因缘身上的气息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恍惚了一下,那些聚集起来的精气神,突然之间,就彻底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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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山洪倾泻。
又像是火山喷发。
哗啦!
一瞬间,李因缘的发丝飞舞了起来,衣衫鼓胀了起来,然后,一些发丝被震断,飞了出去,衣衫被震的撕裂,露出了里面的白衫。
甚至,连李因缘面前的那张桌子,他坐着的椅子,都是受到了影响。
哗啦!
桌子被震碎了,一道贯穿性的裂纹从中间透过,延伸到了画先生面前。
哗啦啦!
桌子上的杯盘壶杯也都是落在了地上,然后碎裂成了狼藉一片。
咔嚓!
李因缘坐着的椅子也碎裂了。
椅子腿飞了出去。
几块木板也飞了出去。
它们砸在了远处的桌椅上,然后将那些桌椅也真的七扭八歪。
好像是连锁反应。
哗啦!
然后,这端坐着的李因缘,也是踉跄了一下,朝着后面仰倒了下去。
他摔下去的时候。
本能的去抓桌子,但是桌子已经裂开了。
哗啦啦!
桌子被他拽倒了一半。
然后李因缘屁股落地,蹲在了一堆狼藉里面,那些桌子上残余着的酒菜,还有半个桌子,也是一股脑儿的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衣服,他的脸,他的头发,都被弄得狼狈无比。
头发被酒水打湿。
衣服上落了一对菜叶。
他蹲在地上,右手慌乱的又去抓别的东西。
他应该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很狼狈,很可怜,很丢脸。
所以,他想抓到什么东西,让自己站起来。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胡乱的在旁边的墙壁上抓了一下,然后,胸口突然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噗!
李因缘身子一僵,喉咙里喷出了浓浓的鲜血。
那血很殷红。
落在了地上。
将这一片狼藉映衬的更加杂乱。
更加凄凉。
……
“李因缘废了。”
远处。
依旧是那处树梢之上。
此时此刻,没有了陆行舟,却还有冯谦益。
天空上的云依旧翻滚着,依旧浓郁的好像是黑色的烟雾。
那林间的风,也是依旧剧烈无比。
它们穿过山林间带来的呼号声,带来的树林摇曳的声音。
依旧不间断。
冯谦益站在那里,至高之处,手里的千里镜慢慢的从右眼上拿了下来。
她一直在看着一切。
画先生。
是玄机阁的人。
也是冯谦益的闺中密友。
她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也是一个不远处抛头露面的人。
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参与任何江湖争斗。
也不想参与任何势力之间的纷争。
她只想躲在玄机阁的主阁里面,钻研自己喜欢的易容之道。
是冯谦益请她出来的。
如今。
画先生一个人面对李因缘,还有鲁先生等人。
冯谦益有些担心。
她害怕画先生出现什么意外。
但很庆幸。
画先生展露真容的时候,李因缘没有动手。
反而是直接受到了心神的反噬。
重伤吐血。
“他彻底废了。”
“被陆行舟连续重创两次,他永远都不敢再直面陆行舟了!”
“这人倒也是可怜。”
“原本也是个精才艳艳,冠压群雄的人物,却又碰到了陆行舟这么个妖孽。”
“既生瑜何生亮!”
“可悲啊!”
冯谦益的身后,是一个瘦削的,有些佝偻的老头。
不再是胡山泰了。
之前的胡山泰,已经被这个老头给打死了。
胡山泰是玄机阁的人,也是卓天南的人,反之,就不是冯谦益的人。
于是,冯谦益找了个机会。
让这位老者将胡山泰送上了西天。
然后,就让这位老者,继承了胡山泰的位置。
当然,她把一切都做的顺理成章。
没有人怀疑。
因为她有玄信令。
玄机阁外面这些人,都听,也都认。
而且,这位老者,之前也是胡山泰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
老者叫做沈天风。
很多人都以为沈天风是卓天南的心腹,是卓天南一手提拔起来的,就连之前的胡山泰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才敢任用沈天风。
但其实不然。
沈天风之所以加入玄机阁,是为了报答冯谦益父亲,冯书知的恩情。
当年沈天风被仇家所追杀,生死之际,是冯书知,违背了他一生的承诺,将沈天风仇敌的兵器缺陷所相告。
那件兵器,是的冯书知的父亲,也就是冯谦益的爷爷所制作的。
冯书知也知道其中的弱点。
但玄机阁重诺。
冯书知本不应该说的。
但他还是说了。
那是他一生之中唯一一次违背承诺。
唯一一次违背自己毕生所践行的信念。
然后帮助沈天风杀了仇人。
报了仇。
沈天风虽然报了仇,但也已经失去了所有。
他心如死灰,便加入了玄机阁。
但他加入玄机阁没多久,冯书知就死了。
沈天风知道冯书知是怎么死的,但他装作不知道,然后一直潜伏在了玄机阁里面。
等待着机会。
也等待着冯谦益来找他。
他没有失望。
冯谦益来了。
他也没有让冯谦益失望。
他杀了胡山泰,帮着冯谦益掌控了玄机阁外部这一大片产业。
虽然还没有彻底稳固。
但,只要这陆行舟回了长安,东厂刀锋真正亮出。
冯谦益有东厂的支持。
又有朝廷的支持。
那就稳了。
这是合作的条件。
交易的筹码。
“这陆行舟,还真是个人物啊。”
沈天风也是经历了大半生风雨,见过无数人物的人了。
但他在所认知里面。
还从来没有见过陆行舟这般妖孽的人物。
他在千里镜里面,看着李因缘那般狼狈,那般失魂落魄,心里不由得还有些同情。
原本这李因缘也是世间顶尖的人啊。
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人各有命。”
冯谦益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沈天风,后者那白发正随着风飞舞。
她笑着道,
“沈叔,别伤春悲秋啦。”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咱们得送陆公公回长安呢。”
哈哈!
沈天风将千里镜从眼睛上取下来,然后爽朗的笑道,
“沈某知道。”
“放心吧,沈某就算是把这条老命留在路上,也绝对不会让姑娘你失败的。”
“我说过。”
“当年令尊给我的恩情,我沈天风,将不惜一切回报。”
冯谦益眼中有些感动,微微拱手,道,
“劳烦沈叔了。”
“不劳烦,不劳烦,都是份内之事。”
沈天风豪气的摆了摆手,然后纵身跃起。
他从这枝头掠向了山林。
也掠向了沧江镇的方向。
哗啦!
稍许,他落在了地上。
脚下的大地似乎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枯黄的落叶也是随之被震荡的飞溅了出去。
沈天风没有停顿。
又是一个起落……
那一道身影逐渐远去,模糊。
“沈叔。”
“保重!”
冯谦益闭上了眼睛,握着折扇的手,微微发紧。
第二百一十五章保重
李因缘靠在墙角。
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恍惚。
他确实恍惚。
整个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彻底搅碎了一样。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整个脑子就就是浆糊一样,完全浑浑噩噩。
没有方向。
他双腿的膝盖蜷缩了在了胸口,然后仅剩的右臂搭在膝盖上。
剩下不多的头发往下垂着。
上面还滴落着被沾染上的酒水。
他的嘴角儿上还有鲜血。
他也没有擦干净。
他的再一次将右手的大拇指放在了嘴里,然后慢慢的咬着,慢慢的吮吸着。
像是一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大拇指上的婴儿。
他的眼神飘忽。
没有焦距。
他真的很受打击。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陆行舟,他以为自己抓到了陆行舟。
他以为自己赢了。
自己彻底的摆脱了曾经的心魔。
那一刻的激动,那一刻的兴奋根本就没办法形容。
但是这种兴奋没有持续多久,便是彻底的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看到画先生真容的那一刻。
李因缘有种山崩地裂,万念俱灰的感觉。
现在,他蹲在这里。
墙脚下。
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还没有入宫的时候。
他犯了错误。
然后被自己的父亲,一个烂赌鬼掉在树上用鞭子抽打。
差点儿把他打死。
他被好心的邻居救了下来,不敢回家,只能够拖着遍体鳞伤,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脚落里,然后安静的等待着天明。
也等待着伤口慢慢复原。
“杀了他!”
“只有杀了他!”
“我才能解脱!”
李因缘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那是他不知道多少次被醉酒烂赌的父亲打过了以后,一次疯狂的反抗的画面。
他趁着父亲睡着的时候,然后拿起了家里的那把砍柴的刀。
他颤抖着双手,用自己所有的力气。
用力的劈砍了在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上。
他的力气很小。
不能一下子将对方的脖子给砍断。
也不能一下子把对方的脑袋给砍下来。
所以,他只能一下又一下的不断地砍下去。
那个醉了的,满脸胡须污垢的男人,因为剧痛而醒了过来。
他发出了惨叫。
像是自己挨打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一样。
那么痛苦,那么凄凉,也那么恐惧。
李因缘没有感觉到同情,或者是不忍,他只是感觉到了一种痛快淋漓。
即便是那是自己的父亲。
但他依旧砍的更加用力了。
噗!噗!噗!
一刀一刀的砍下去,那个男人挣扎的声音越来越低,屋子里的鲜血,李因缘脚上的鲜血,李因缘脸上的鲜血,则是越来越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个男人的头被砍了下来。
那个画面,李因缘一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
他解脱了。
他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惶恐。
那之后,他才变成了李因缘。
所以。
想要摆脱恐惧,想要克服心里的忌惮,只剩下一个最后的办法了。
那就是杀了陆行舟。
彻底让这个人消失在世间。
李因缘已经不想玩什么养寇自重的把戏了。
不想借着陆行舟而提升自己的地位。
提升自己的权柄了。
他现在,只想彻彻底底的杀了对方。
然后,让自己解脱。
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办法。
陆行舟不死。
他李因缘便死。
没有其他的路!
“站住!”
李因缘心里在做这些思考的时候,画先生已经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她的身姿也很动人。
尤其是脱掉了那一身脏兮兮的,甚至是有些杂乱的外面的衣服以后。
里面是一件紧身的白衫。
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的更加清晰。
也更加的让人浮想联翩。
她站起来,还没有走出一个桌子的距离。
然后,就是被鲁先生拦在了对面。
这人如此戏耍卢家。
若是让她就这么离开了,那么,卢家的颜面何在?
鲁先生想动手。
他手中的刀,又是往外提了一些,已经有四分之三出鞘了。
他只需要一招。
应该就可以取了这人的性命。
也算是给卢家挽回了一些颜面。
“放他走。”
这个时候,李因缘站了起来,他一边轻轻的擦掉嘴角儿的鲜血,一边苦笑着道,
“玄机阁画先生,除了易容,还擅长用毒。”
“你或许可以杀得了她,但她也一定能够让这客栈里的人,包括你我,身重剧毒。”
“如果是那般,才真正的是坏了家主的事。”
“得不偿失!”
鲁先生的眉头皱了一下。
脸上的神色格外纠结。
而那画先生则是笑靥如花,白皙如玉的那张脸蛋儿扭过来,然后看着李因缘,微微笑着鞠了一躬,然后柔声道,
“多谢李公公。”
“日后若能再见,小女子也会放李公公一命。”
听到这句大言不惭的话,鲁先生的脸上顿时再度浮现出了愤怒。
但李因缘却是摆了摆手,将他制止了下来。
然后,对着画先生微微拱手,道,
“下此再见,或许,不会给画先生这个机会了。”
“保重。”
李因缘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下次再见。
定把今日之账全都算的干净。
“保重。”
画先生扭动着玲珑身姿,走出了那有朋客栈。
外面的风依旧是有些急迫。
乌云也似乎比之前更加逼近了一些。
风在街道上呼啸着。
有枝叶横飞,也有烟尘卷起,还有树枝摇晃。
空气里的凉意,也是比前两日更加浓郁了不少。
“看来,一场真正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啊。
画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到了有朋客栈的侧面,那间马厩里面。
她把枣红马的绳子解开,然后拍了拍枣红马的脸。
牵着它,朝着沧江镇之外走去。
不久后。
这镇子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是枣红马载着画先生,驶向了远方,逐渐的消失在了那密林之中。
再也看不到了。
“刚刚得到消息。”
“沧江口,出事了。”
同一时刻。
一只鹰也是走进了有朋客栈里面。
他面色凝重,对着李因缘和鲁先生都是拱了拱手,然后低声道,
“刚刚,有人闯到了沧江口,然后和沧江口那边的人动手了!”
“沧江口上有徐国公徐家的人。”
“目前,陆行舟抓了徐家的大小姐徐盛容。”
“刚刚上岸。”
唰!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李因缘和鲁先生都是同时扭过了头,然后这眸子里闪烁着无法形容的阴森,还有难以形容的杀意,同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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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所有人。”
“前往沧江渡口!”
“是!”
这名鹰面庞上也是闪烁着冷冽,悍然拱手。
……
沧江口。
乌云遮天。
寒风呼啸。
整个树林都好像在摇曳,不断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那是枝叶在碰撞。
而江水也是在剧烈的翻滚。
不断地有江水冲击在岸边,然后拍打在那岸边地石头上,然后溅射出一片片的浪花。
水在怒吼,风在怒吼,远处,也开始有雷声滚滚。
好像这天也开始怒吼了。
天地之间的光线,变的更加的黯淡。
好像夜要降临。
真正的陆行舟已经上岸了。
他把徐盛容挡在自己的身前,依旧是左手抓着后者的脖颈,然后右手用袖里刀抵着她的脖颈。
他小心翼翼打后退。
不敢有丝毫的急迫。
因为,徐盛容带过来的那谢人,也上了岸。
正在远处跟着。
他们不可能留在水里,也不可能看着陆行舟把徐盛容带走。
他们只是不靠近。
以防止陆行舟愤怒而伤害徐盛容。
陆行舟走一步。
他们也逼近一步。
“陆公公,你回不去的。”
徐盛容被陆行舟逼着后退,头发有些乱,而脖颈上也因为陆行舟太过于用力,勒出来了一条有些淤青的痕迹。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口水。
其实,她在缓解喉咙上的不适。
然后她继续说道,
“你戏耍了天下,这一路上,所有人都成了你的棋子,你的陪衬。”
“你觉的他们会心甘情愿?会放过你?”
“尤其是卢家!”
“卢德仁。”
“你应该也知道,他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如今,你让他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恐怕……”
徐盛容的话说到了这里,然后突然间说不出来了。
因为陆行舟左手五指用力,将她的脖颈掐的更加紧了。
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更别提说话了。
“别废话。”
陆行舟扭过头,嘴唇儿贴着那张吹弹可破,但如今却沾染了些泥土灰尘,被从仙巅打入云泥的那张精致的脸,笑着道,
“不要分散咱家注意力。”
“否则,这刀,可不稳。”
徐盛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难道陆行舟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为什么她还说?
当然是分散陆行舟的注意力。
然后打算伺机逃跑。
陆行舟可不会给她丝毫的机会。
“唔……”
徐盛容被掐的好像脖颈都要断掉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能闭上了嘴巴。
然后继续后退。
距离陆行舟留在此地的那狮子骢,只剩下五丈左右的距离了。
狮子骢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抬起了头。
那一双眼睛里闪烁出了峥嵘。
两只前蹄轻轻的刨动了起来。
鼻息里,也是喷吐出了一丝丝的热气。
“陆行舟,你走不掉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陆行舟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尖锐,酸涩。
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当然是李因缘。
唰唰唰!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剧烈摇晃着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那是李因缘带过来的近百只鹰。
他们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已经将陆行舟的退路全部堵死。
一条都不剩。
李因缘带着鹰,尤先生带着徐家的护卫。
将陆行舟包围在了中间。
前后左右。
没有路。
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了吧,你不可能……”
徐盛容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但话说到一半,又是被陆行舟给打住了。
陆行舟掐着她的脖颈,猛地用力。
嘎吱!
徐盛容感觉脖颈上一阵剧痛,那骨头都好像要碎裂了一般。
这一瞬间。
徐盛容完全没办法呼吸了。
她感觉脑袋里出现了极为迫切的呼吸的欲望。
她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
然后想要反抗。
但是。
陆行舟的刀落在了她的脸颊旁,提示着她。
不要动。
她不敢动。
只能任由这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浓烈。
她的脑袋都开始眩晕了。
她的眼前的那些情形也开始变的模糊。
她的脸不再白。
而是涨红。
她的嘴唇儿也变的淤青,甚至发紫。
她喉咙里发出了呃呃的声音。
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
最后一刻。
徐盛容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她的眼前开始发黑。
一种从未有过的对死亡的恐惧之感,像是不可阻挡得洪流,潮水,疯狂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然后钻入了徐盛容的脑海里。
它们化作了无数的狰狞面容。
嘶吼着。
惨叫着。
张牙舞爪着。
朝着徐盛容撕扯而来。
“不……”
徐盛容眼睛突然间瞪大,心跳也是止不住的加快,她长大了嘴巴,想要喊出求饶的话来。
但这时候。
陆行舟又把手松开了。
“呼,呼,呼……”
突然出现的空气,疯狂的涌入了徐盛容的鼻孔里,然后涌入了肺里,也迅速的扩散到了她的身体四周,包括脑袋里。
刚刚的那些黑暗,那些昏沉,还有那些情形,都是迅速的消失。
但是那种恐惧却没有消失。
她的眼瞳里,已经掩饰不住那种恐惧了。
她的目光里有怯懦。
她低垂着的手,也是在微微的颤抖。
因为刚刚那一刻。
她真的已经无限接近了死亡。
以前的时候。
她从来没有觉的死亡会如此可怕,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机会接触。
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
她也就一直以为自己不怕。
可以从容面对,
但这一次。
她接触到了。
她也体会到了死亡的真正可怕。
她,第一次。
怯懦了。
她想活。
她不想死。
她不想被陆行舟杀死在这里。
虽然她知道,陆行舟应该不会杀自己,但她还是恐惧。
“容姑娘。”
“你知道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吗?”
陆行舟察觉到了徐盛容的恐惧,也感受到了那具柔软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把嘴唇儿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道,
“是勇气。”
“敢于直面一切,包括生死,的勇气。”
“敢于挑战一切不可能的勇气。”
“容姑娘,应该没有那种勇气,因为您怕死,怕的很呐。”
刚刚。
陆行舟之所以那么对徐盛容。
一则,是后者真的很烦。
一句一句的,不停自己的话,想要扰乱自己。
该给她点教训。
二则,是想给后者留个心魔。
她怕死。
怕死的人。
是懦弱的人。
是难成大事的人。
他要慢慢的,把徐盛容给从心底,从灵魂深处,毁掉。
毁掉她的骄傲。
毁掉她的信念。
毁掉她的一切。
这是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报仇。
当然,陆行舟也知道,仅凭这一次,不足以毁掉徐盛容。
或许没过多久,徐盛容就能从这阴影里面走出来。
还是那个强大不可亵渎的徐盛容。
但,做为开头。
这次让徐盛容恐惧,在死亡面前露出怯懦,很不错了。
徐盛容可以从阴影里走出来。
陆行舟也可以继续,不断地制造阴影,一次一次的摧残她,诛心她。
就看她能越挫越勇,还是彻底沉沦?!
这样才有意思。
才没那么无趣啊。
“呵。”
陆行舟扭过了头,把嘴唇儿又往徐盛容的耳边凑近了一些,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能够感受到徐盛容的身子紧绷了一下。
陆行舟一边笑着,一边继续道,
“但咱家不怕。”
“咱家从没有把生死当做一回事儿。”
“你看,今日。”
“哪怕是刀山火海。”
“哪怕是千军万马。”
“哪怕是阎罗仙神!”
“都不妨碍,咱家,走这一遭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恩怨两清
唰!唰!唰!
林间。
再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次的声音很多,也很急促。
把林间呼啸的风声似乎都给遮掩了下去,又好像,这些人就是随着风而来的。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和沧江镇相反的反向。
也就是说。
这些人不是从镇子上来的。
而是从镇子侧面的那处野蛮山林里,窜出来的。
这些人身上都披着蓑衣。
戴着斗笠。
身上都穿着黑衣。
手上的兵器各式各样。
有短刀,有长刀,有直刀,有弯刀,还有双刀。
有剑,有钩,还有链,有鞭等等。
可谓是鱼龙混杂。
不过,有一点。
这些人身上的气息都不弱。
没有哪个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且,这些人的数量还相当不少。
超出了李因缘等人,也超出了徐公府的人。
甚至比两拨人马的总数还要多。
他们密密麻麻,带着凛然杀气从密林里呼啸而来,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这两拨人马侧面。
为首那人,便是玄机阁的沈天风。
“玄机阁的人也来了。”
李因缘扭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更加阴森的笑容,他看向陆行舟,阴沉道,
“你更逃不掉了。”
据李因缘所知,玄机阁是站在誉王一面的。
他们一路护送誉王来到这沧江镇。
如今,玄机阁肯定也发现了誉王是陆行舟假扮的,所以,过来报仇了。
玄机阁不愧是蜀地最大的江湖势力。
一出手。
便是拿出了这么多江湖高手。
“沈天风。”
“见过陆公公。”
“我等,奉小公子之命,前来护送陆公公出沧江镇。”
不过,李因缘的话音刚落下,那沈天风也是往前一步,然后对着陆行舟的方向跪倒在地。
哗!
这句话一出,李因缘脸上刚刚露出了一丝笑容,顿时僵住。
他猛地扭过了头。
看着玄机阁那帮人,有点儿不敢置信。
玄机阁的人怎么会要帮陆行舟?
不过很快,他又是反应了过来。
这沈天风说的是奉小公子之命。
小公子冯谦益,和玄机阁里的一些事情,李因缘虽然不清楚,但也略有耳闻。
毕竟他曾经手里还有密谍司的。
联想到那些事情。
他明白了。
小公子冯谦益要靠陆行舟这棵大树,准备对付玄机阁。
所以,后者这一次,应该是把她能调动的力量,全部调动了起来。
助陆行舟一臂之力。
徐盛容也被玄机阁的人这番举动震惊了一下。
不过,此刻,她依旧脑子混乱。
她刚刚,被陆行舟的那些话,给冲击了心神,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悲凉和自我否定,正迅速的在脑海里肆虐。
她恍惚。
她没有时间去考虑别的。
“多谢。”
陆行舟看了一眼那浩浩荡荡的玄机阁众人,这脸色也终于是舒缓了起来。
他在这里坚持,无非就是在等。
等冯谦益的人过来帮忙。
如今,人来了。
哗啦!
一名玄机阁的江湖高手,得到了沈天风的示意,走向了那匹被拴在树上的狮子骢。
徐国公府和李因缘的鹰,纷纷举起了兵器,将人拦在了丈许之外。
“让开。”
陆行舟把心神恍惚的徐盛容往前推了一些,看向徐国公府的那些人。
那名尤先生皱了皱眉。
摆手,让人们让路。
这种情况,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边的人让路以后,那名玄机阁高手也没有在意李因缘的鹰,顺着让开的道路,来到了狮子骢面前。
这匹马,正轻轻的刨着蹄子,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凶猛。
似乎也已经做好了飞奔的准备。
那人将绳子解开。
牵着狮子骢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拱手,把缰绳提了起来。
这时候。
玄机阁的这些人,也是已经被沈天风带领着逼近到了陆行舟的身旁。
三方人马形成了一个品字形。
将陆行舟包围在了中间。
“陆公公,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
“祝您一路顺风!”
沈天风对着陆行舟的后背拱了拱手,声音决绝的说道。
哗啦啦!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那将近两百名江湖高手,纷纷挺直了身子。
然后,把兵器举了起来。
凛然的杀意。
好像是汇聚成了一道无形的气机,随着那冷冽的风,朝着徐国公府还有李因缘等人呼啸了过去。
大地之上,枯黄的落叶飞卷。
一丝雨也是毫无预兆的,从这苍穹之上坠落了下来。
哗啦!
雨滴落在了人们的身上,迅速的浸入布衫,形成了一个小点。
然后这个点又飞快地扩大,痕迹黯淡。
轰隆!
远处地苍穹里,又是传来了一道真正的惊雷之声。
那声音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从远处滚滚而来,好像是整个山林都被压的低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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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也是迅速的变大。
从细小的雨丝变成了豆大的雨滴。
雨滴落在林间的树上,枝叶上,落在人们的头顶,落在人们的衣服上,兵器上,也落在了大地上。
那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是鼓点。
像是天地擂起了战鼓。
沈天风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他双手握着,戳在了身前,雨水落在了他的手上,然后又顺着剑柄,顺着剑锋,流淌在大地上,他的目光,看着对面。
没有表情。
没有生死。
他既然来这里,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他身后的那些江湖高手,也都是面无表情。
他们,也没想活着回去。
“咱家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身负血海深仇。”
“或者家人含恨,或者亲朋蒙尘。”
“或者挚爱烟消。”
“凭借你们的力量,大仇无法得报!”
陆行舟没有立刻离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沈天风身后的那将近两百名江湖高手,沉声说道,
“你们放心。”
“咱家答应过冯姑娘。”
“此番,若能安然回长安,那血海深仇,咱家,携东厂,为你们一一讨回!”
这些人。
都是有一部分是沈天风带来的。
还有一部分,是冯谦益召集起来的。
天下承平。
江湖安稳。
其实,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越是这种时候,势力之间的争锋,也其实越是凶猛,越是惨烈。
江湖如此。
天下如此。
这些人,便是这种交锋之中残留的那些星火。
有些人原本就是死士。
自家的主人,甚至整个家族,都死在了仇人手中。
他活了下来。
他原本可以放开一切,重新做人,彻底摆脱死士的身份。
但他没有。
有些人,是那些凋零的家族或者江湖门派的少爷,公子。
原本也都是锦衣玉食。
朝夕之间,沦落如此。
他们心里的恨,更无法抹平。
还有些人,原本就与世无争。
但天下纷争,江湖纠葛,他们也逃不掉,被迫落入了这大漩涡里面。
然后,无论是家族还是师门,都被绞的支离破碎。
他们也有恨。
这些恨,这些仇,他们是没办法报的。
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报。
天下大势已成。
他们这些残余的蝼蚁,星火,根本没办法撼动那些已然长成的参天大树。
但东厂可以。
所以,他们才肯听冯谦益的话。
来这里。
用自己的命,给陆行舟铺一条通天大道。
而陆行舟也是明白的。
冯谦益那里,有两百七十份遗言。
给他,也给他的东厂留着。
只待秋分后。
那刀锋出鞘,便将这所有人的冤屈愤恨,横扫而光!
“多谢督主。”
“我等,助督主一路顺风!”
那些已经死心的江湖高手,听到了陆行舟的话,听到了他的承诺,漠然的眼瞳里,浮现出了一丝光。
这一丝光,仿佛是汇聚在了一起。
然后。
随着他们身上的气势,勃然攀升。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
从天而降。
那刹那而过的闪电,也是好像狰狞的龙蛇一般,撕裂了苍穹,撕裂了昏暗,也撕裂了那乌云,然后,扭动着身子,砸在了远处林间。
“诸位保重!”
这一瞬间。
陆行舟猛地将左掌拍在了徐盛容的后背之上,然后,将她整个人朝着李因缘等人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旋即。
他转身,拽住了狮子骢的缰绳,然后,双腿一夹马肚,大喝出声。
驾!
希律律!
狮子骢早就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它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声暴喝传出的瞬间,它那前蹄骤然提起。
然后又轰然落地。
哗啦!
地上积攒的落叶和雨水,都是被震的朝着四周飞溅了出去。
甚至,那最下面的泥土也是被踩的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然后这狮子骢如雪白龙。
冲进了雨幕里。
……
“想走?”
“陆行舟,你给咱家留下!”
眼看着陆行舟策马而行,那白影如流星般远去,没入雨幕。
李因缘的一双小眼睛瞬间瞪大到了极点。
里面有疯狂。
也有狰狞。
他必须要杀了陆行舟。
必须要杀。
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心里的那些恐惧,那些悲惨,那些心魔,全都给抹平。
一定要杀!
否则。
自己这一辈子都毁了。
轰!
嘶吼声落下的瞬间,李因缘身上已经是爆发出了一阵无法形容的磅礴气浪。
狂暴的劲气好像是翻云覆雨般。
直接从他身上席卷而去。
哗啦!
那些落在他周身的雨幕,那些地上的积水,那些被积水浸没的落叶。
甚至落叶之下的泥土。
都是一瞬间,被这种狂暴的气息震的碎裂开。
然后朝着四面八方,呈现着环形飞溅了出去。
紧接着。
李因缘施展了移形换影。
他最引以为傲的轻功。
咻!
他如同是一道炮弹,射向了陆行舟逃窜的方向。
他的身体速度太快,以至于那些雨幕,被他震荡的,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弯曲的弧形雨幕。
那弧形雨幕上的水,不断地朝着四周飞溅。
又不断地被新的雨水汇聚。
李因缘地身影,则在这种转换之中,飞快奔驰。
“站住!”
李因缘动手的同时,沈天风也是动手了。
他未入玄机阁之前。
在这江湖上,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
一手浮光掠影剑。
横扫同级别的高手,从未有过败绩。
这些年。
入了玄机阁以后。
一心修剑。
这剑法上的功夫更是与日俱增。
哗!
随着他一声暴喝,这剑,已经从他身前抬起。
他目光凌厉,眼中好像是也有一柄剑一样,直接朝着李因缘所奔驰的方向横扫。
唰!
剑气飞舞而起。
不是一道剑气,而是数十道剑气。
它们带着锋锐,带着冷冽,带着决绝的杀意,射向李因缘。
它们穿过了雨幕。
刺破了雨滴。
它们的速度快到了一种极致。
好像是浮光。
又好像是掠影。
它们所过之处,天地之间好像都刮起了剑风。
风把树林之中的那些树干,吹动,在它们的树皮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切痕。
风把大地上的积水,落叶,甚至泥土都翻飞了起来。
形成了一道数丈长的痕迹。
而随着这剑气的疾速驰行,有新的积水,落叶,泥土被撕裂卷起。
而后面的那些积水,落叶,泥土,则是又纷纷坠落。
看起来。
就像是一条扭动着的蟒蛇,在雨幕之中穿梭。
不。
不是一条蟒蛇。
而是数十道蟒蛇。
它们从沈天风所在的位置扭动而出,掠向李因缘。
杀机狰狞。
呼!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李因缘跃起,沈天风出剑,双方几乎同时。
李因缘的轻功很快。
而沈天风的剑气,也不慢。
所以。
双方还是最终接触到了一起。
唰!
那数十道剑气,出现在了李因缘的四面八方。
每一道剑气,都直指他身上的一处要害。
心脏。
眼睛。
眉心。
丹田。
等等。
不给他丝毫可以躲避或者逃窜的机会。
也算是彻底封死了他想要追陆行舟的那条路。
“啊……滚开!”
李因缘看到了这随着雨滴而来的无数剑气,也感受到了那上面的锋锐,小眼睛里迸射出了无尽的疯狂和愤怒。
呼!
一瞬间。
他的周身好像是刮起了一阵无形的风。
然后,便是看到他的右臂举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形成了剑指。
他似乎没有动。
但又似乎一瞬间就朝着四面八方点了无数次。
砰!
真的就是恍惚的一刹那。
所有的剑气,都是嘎然而止,然后同时炸裂。
从天而降的雨滴被震的四分五裂,然后成了虚无的水汽,朝着四周扩散。
迅速又是被重新降落下来的雨滴给湮灭。
那些翻滚的如同蟒蛇的泥土,落叶,积水,也是在僵滞了一瞬间后,噗地一声,碎裂,然后没入了大地之上。
噗!
隔着李因缘不远地沈天风,受到了反噬。
一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血顺着胡须流淌到了胸口的衣服上。
将它们染红。
却又是被雨水迅速的冲刷的变成浅红。
咄。
沈天风将那柄跟随了自己数十年的剑,戳在了地上。
然后双手撑在上面。
他脸上有些苦笑,还有些缅怀,亦有些骄傲。
这一剑。
是他毕生一剑。
虽然他只是气境后期,但已经能和先天高手一战。
将后者阻拦片刻。
是他的骄傲。
他眼前闪过了一些影子,一些画面。
那是他的家人,他的女儿,他的妻子。
是他缅怀。
李因缘落地了,然后指尖在雨中微微的颤抖着,一缕鲜血流淌了出来。
显然也是受了伤。
不过,他仅仅是落地的一瞬,然后再度弹射而起。
他受了伤,却还能再追陆行舟。
这是沈天风的无奈。
但无妨了。
他已经尽一切所能。
“祝督主,一路顺风!”
他呢喃了一句。
便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身上的气息,迅速消失,只留下了一道扶着剑,站在那里的身影。
他望着的是,北方。
是长安。
也是陆行舟骑着狮子骢掠去的方向。
“杀!”
沈天风身后的那些江湖高手们,也已经勃然而起。
以命相搏!
第二百一十七章你不配
轰隆!
轰隆!
惊雷声从那浓密的乌云之中滚滚而来,好像有仙神在这苍穹之上擂鼓,为沧江口这些厮杀的江湖人助阵提威。
雨,在雷声的裹挟之下,更是如同瓢泼而下。
那豆大的雨点已经连成了线。
像是一条条的水柱,不断地从天上射下来。
射在了繁茂地枝叶上,射在了大地上,也射在了沧江口的江水里。
如今入秋,枝叶泛黄。
这一番雨落,将很多都砸了下来。
大地上被也有些地方被砸出了坑坑洼洼,泥水在里面不断地吞吐。
沧江口的江水里,不断地冒起气泡。
像是沸腾了一样。
风将山林吹的摇曳,感觉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树林里剧烈的抚摸而过。
树林枝叶横飞,甚至有些树木都被硬生生的吹断了。
那地上积攒的雨水,也是再次飞溅。
驾!
狮子骢在陆行舟的鞭策之下,正在这样的天气里狂奔。
雨幕太大。
道路已经完全被积水覆盖,前面的视线也有些看不清楚,但这并没有对这匹狮子骢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它是千里宝马。
各方面的素质都远非寻常马匹可比。
哪怕和那些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战马相比。
它也不遑多让。
所以,这雷,这雨,这风,都是它的陪衬。
只见它四蹄如飞。
雄伟挺拔身子宛如白色流行,从雨幕,林间,穿过。
它的鬃毛被雨水打湿,随着它的飞驰,雨水从鬃毛上,从尾巴上,脱离出来,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水滴还没有落地。
它已经掠出去了数丈。
哒哒!
它的蹄子践踏在泥水里,泥水和地上的落叶一起飞溅起来,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洼,像是倒扣着的海碗。
水迅速的倒流回来。
它的身影已经再度远去。
陆行舟低伏在它的背上,随着狮子骢马背的起伏而起伏,随着它的狂奔而前行。
雨水打在后背上。
像是被人用木棍一下一下的戳着。
因为飞驰太快的缘故,雨水打在脸上,像是被一个个的豆子砸到。
竟然隐约有些发疼。
风吹在身上,也是带来了一种遍体寒凉。
但陆行舟对这些不在意。
他现在。
豪情万丈。
一路从长安走到这沧江口,假扮誉王。
这计划完美结束。
他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把这一计,用到了极致。
他得到了所有他想得到的东西。
包括最重要的一点。
将徐盛容的反意暴露于天下,将徐家,徐国公府,彻底从皇帝信任的名单里剔除。
他甚至,还给那个高高在上的徐盛容,种下了心魔。
虽然他如今被追杀。
但却依旧掩盖不了他心里的骄傲。
那是属于他陆行舟的骄傲。
天下英豪。
莫如是。
他虽然做不回曾经的那个陆行舟了,但他原有的那些气概,那些骄傲,那些信念,却又重新回来了。
他,真正的重生了。
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蔓延至灵魂深处的解脱。
那是一种慷慨激昂。
也是一种张狂恣意。
“陆行舟!”
“给咱家站住!”
就在这狮子骢在雨幕之中疾弛,陆行舟享受这种恣意的时候,身后再度传来了李因缘的声音。
随着这道声音出现的。
是两道有一些刺耳的破风之声。
咻!咻!
陆行舟扭头瞥了一眼,是两柄长剑。
它们被李因缘以强大的内力抛射出来,然后刺破了无数的雨滴,甚至在剑柄的位置,形成了一道雨水形成的尾巴。
正朝着狮子骢疾速射来。
不过它们的目标不是狮子骢本身。
而是狮子骢的前方。
一前一后。
看似没有伤到狮子骢。
但以狮子骢目前的速度来计算的话,这两柄剑到面前的时候,狮子骢也恰好是窜进了它们的攻击范围。
一剑穿脖颈,一剑斩后腿。
若成。
狮子骢将彻底废掉。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陆行舟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立刻牵引住缰绳。
让狮子骢停下来。
如此能躲避前面封路的两剑。
而是以自己的手段来将这两把剑逼退,或者改变方向。
前者,将导致狮子骢速度锐减。
李因缘追上。
后者,似乎是最佳的选择。
最多会对狮子骢的速度造成一些不明显的影响。
但还能逃。
不过。
陆行舟选择了前者。
他刚刚找回了曾经的豪气,曾经的张狂,曾经的骄傲。
他不想逃的那么狼狈。
狼狈这个词。
从此以后,永远不会再是他陆行舟的形容词!
希律律!
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的同时,陆行舟猛地从马背上直起了身子。
那背挺拔如山。
同时,他右手用力的勒住了缰绳。
希律律!
希律律!
狮子骢于疯狂的疾弛中,被强行止住速度,发出了连续的嘶吼。
它的前蹄用力的抬了起来,悬到了半空,比人的头还要高。
它的身子也是这样高高的挺了起来。
哗啦啦!
两条支撑着身体的后腿,因为惯性在这雨水覆盖的大地上滑过。
足足滑出去了半丈左右的距离。
泥土被翻了起来。
雨水炸裂。
砰!
一瞬间后,这狮子骢又是前蹄重重的落地,那种剧烈的冲击感,好像把大地都给砸了个窟窿。
明显可见,狮子骢的前蹄的膝盖,都是微微的弯曲了一下。
显然狮子骢有些支撑不住。
差点儿跪倒。
但它毕竟是千里宝马,硬生生的撑住了下来。
咻!
就在狮子骢停下的瞬间,那两柄剑也到了。
它们分别射在了陆行舟前面的两棵树上,只听的砰的一声,两棵人腰般粗的大树树干直接炸裂开,然后那树冠翻滚了下去。
哗啦!
树冠倒下,溅射起了一大片的泥水。
树冠上还有一窝尚未孵化出来的不知名的鸟雀的蛋。
也同样落在了地上。
碎裂了。
黄色的蛋黄随着雨水,飞快地朝着远处流淌。
而那只孵蛋的鸟,也是被树冠砸落所伤,正落在泥水和雨水里面,挣扎着拍打着翅膀。
同时发出尖锐的惨叫。
不知道是心痛。
还是愤怒。
唰!
李因缘的残影从远处掠过,撕碎了雨幕,站在了那棵倒下的树干之上。
他左臂上的袖管空荡荡的,被雨水打湿,正慢慢的往下流淌着雨水。
偶尔一阵风吹过。
袖管微微摇晃。
他右手上,掌心里,依旧有些鲜血往外渗。
他额头上的头发已经没有多少了,往日里被他仔细的梳好,遮掩了那些秃斑。
现在,雨水把头发彻底打湿,头发粘成绺。
然后,那些秃斑就显露了出来。
有点儿可怕。
这样的李因缘,瞪着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陆行舟。
里面弥漫着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狰狞。
这个人。
毁了他的所有一切。
是他此生无法摆脱的心魔。
如若不除。
自己将永远活在噩梦里。
今日。
必见生死!
“陆行舟!”
“今日无论如何,你走不得!”
他真的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有些尖锐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意和愤怒。
“走不得,便先不走。”
陆行舟的嘴角儿微微往上抬了一些,他翻身下马,右手牵着缰绳,左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狮子骢的鼻子,然后将其拴在了一旁的一棵树上。
唰!
双手交叉,分别从左右小臂的袖鞘里摸出了袖里刀。
一柄阳刀,一柄阴刀。
刀柄落在了掌心。
一柄刀的刀锋向前,一柄刀的刀锋向后,与小臂平行。
他左腿向前,后退向后跨半步,身子微微弯曲,一边盯着李因缘,一边笑着道,
“你我,先来个恩怨两清!”
“好。”
“很好。”
“好一个恩怨两清!”
李因缘听到陆行舟的这句话,小眼睛里的杀意也是更加浓郁了一些。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废话不多说!
他右手双指并拢。
如剑。
两个人都在盯着彼此。
两个人都在提升自己的气机。
一动不动。
他们都是先天高手。
先天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必须把自己的气机提升到巅峰,再全力一搏。
轰隆!
苍穹上传来了一阵滚滚惊雷声,那风,那雨,好像是变的更大了一些。
林间传来的雨声,风声,也是更加的剧烈。
地上的积水。
哗啦啦的流淌着。
好像是已经变成了溪流一样。
卷走了落叶,也卷走了那几个鸟蛋留下的蛋黄,只剩下了蛋壳。
那只鸟,已经奄奄一息。
一丝殷红从它的身子底下流淌了出来。
但他还在挣扎着拍打着翅膀。
两个人这种彼此对视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
两个人同时动了。
咔!
李因缘脚下踩着的那颗树干,直接断裂。
木屑和雨水纷飞的同时。
他化作了九道残影,冲进雨幕之中,
移形换影。
巅峰之时,一瞬间能够制造出九道残影,短暂之间,每一道残影都拥有着不弱的威力。
能够以假乱真。
也能够真的给敌人造成伤害。
呼!
九道残影从九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冲向陆行舟。
九道残影都是用的同一个指法。
落雨指。
他们的速度很快,穿过雨幕的时候,将所有的雨水都给震散。
甚至产生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而这些水雾还有那些水滴被残影冲击,在残影的前面形成了一道弧形的幕。
这雨雾之幕被推动着,飞快朝着陆行舟逼近。
那九道剑指。
也是爆发出了剧烈刺耳的嗡鸣之声。
好像,要将这一方天地给捅个窟窿。
呼!
九道残影将陆行舟包围,陆行舟也是动了。
方寸。
唰!
他的脚下刮起了一阵剧烈的风,那些积攒的雨水,那些雨水之中夹杂着的落叶,还有那些泥土,都是突然之间溅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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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中间趟了过去。
但是,又没有看到什么。
唰!唰!唰!
眨眼之间的功夫,陆行舟也分出了九道残影。
那是将方寸施展到极致的表现。
有的陆行舟身子前倾,右手刀向前横斩。
有的陆行舟身子半蹲,双手刀交叉,向上格挡。
有的陆行舟身子侧闪,左手刀和右手刀好似剪刀,上下交叉。
总之。
九个陆行舟的残影,和九个李因缘的残影,就这样互相接触在了一起。
呼!
这种场景出现的瞬间,这一片方寸天地之间,好像是静止了一样。
风,吹到这方寸里面。
好像是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雨,落在这方寸里面。
也是砰的一下子,彻底变成了虚无。
连一点雾气都没有产生。
这方寸的范围里面。
那地上的积水水面,也是开始迅速的降低。
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露出了地面。
积攒的落叶慢慢化作灰烬。
不见。
露出了泥土。
泥土层也像是被什么人给慢慢的刮了一遍。
也逐渐降低了下去。
外面的那些雨水,那些落叶,却都没有办法灌注进来。
好像形成了一片方寸的空间。
没有声音。
也没有动静。
而那些残影们则是依旧在彼此互相僵持着。
嘀嗒!
这种几乎是静止的状态,其实也仅仅是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天地之间的声音,风,雨,开始重新出现在这方寸空间里面。
先是一滴雨。
它从天上落下来,然后穿过了这一片方寸空间,砸在了地上。
砸在了泥土上。
那些泥土是被刮了无数遍的泥土。
地底的泥土。
黑色的。
但是是干燥的。
雨水落在上面,迅速的融入了进去,这泥土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潮湿的点。
然后这个点又迅速变淡,消失。
哗啦啦!
紧接着,是周围大地上积攒的那些雨水。
它们也冲破了这方寸空间。
然后倒灌了进来。
它们带着淤泥,带着落叶,迅速的将这一片低洼给充满了。
呼!
最后是风。
它呼啸着从山林之间穿过,然后,进入了这个方寸天地里面。
它先是吹在了西面的那一对残影上。
互相交叉,保持着静止的两道残影,开始消散。
无形之中好像是也有什么东西被吹散了。
残影化作了仿佛雾气的东西,散掉。
又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是第二对残影,第三对残影……
这时候。
残影就像是,被人用灰尘绘画出来的,遇到了风,然后慢慢的烟消云散。
最终,被雨水彻底的冲走。
冲刷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了最后一对残影。
也是陆行舟和李因缘的真身。
李因缘居高临下,双指如剑,正指向陆行舟的眉心。
而陆行舟则是左腿弯曲,右腿半跪。
仰着头。
双手握着袖里刀,交叉着挡在面前。
双指与双刀。
互相碰撞。
唰!
风吹在两个人身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动了。
空气之中似乎传来了一道清脆的金铁碰撞声音。
然后。
陆行舟的身子微微倒退了半步。
脚下的雨水被踩的飞溅了起来,其中也有些淤泥。
他紧接着站了起来。
然后身子微微侧了一下。
整个人以丹田为中心向着前方斜前倾。
同时,左手的刀扔出去,射向李因缘的眉心。
右手的刀横斩向李因缘的脖颈。
咻!
李因缘也动了。
他的脑袋向着左侧歪过去,躲过了第一柄刀。
然后双指撤回来,用力向前一探。
又夹住了陆行舟扫过来的第二柄刀。
刀,被止住。
停在了他的脖颈前三寸。
李因缘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右腿抬起,以膝盖撞向陆行舟的胸腹。
不过。
李因缘的笑还没有彻底的绽放。
他的右腿,也没有完全抬起。
突然间。
一切都是又停止了下来。
他的小眼睛瞪大。
僵硬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
他的后脑勺处,戳着一柄刀,是陆行舟扔出去的那柄刀。
没有射到他的眉心上。
但是。
却又被右手里的这柄刀给吸引了回来。
戳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刀没入了进去。
刀柄也没入了一些。
鲜血慢慢的顺着刀柄流淌了出来。
顺着那些发丝,向下滴落。
李因缘夹着陆行舟那柄刀的双指,也瞬间失去了气力的支撑。
咻!
陆行舟的身子向左侧方向转了半圈,然后,擦着李因缘的肩膀交叉而过。
同时,这右手上的刀抹过了李因缘的脖颈。
一道殷红血线出现。
血滴流淌。
第一百二十八章山洞里烤鱼
哗啦啦!
雨水依旧在不断的坠落。
豆大的雨滴打在了李因缘的头上,脸上,身上。
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这风雨里。
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
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
刚刚那一指,他已经是耗费了自己毕生所有的气机。
即便最终他能够杀了陆行舟。
他也会陷入极度的衰弱。
更何况,他现在没有杀陆行舟,倒是被后者洞穿了后脑,也割破了脖颈。
他败了。
刀锋刺破脑壳,划破脖颈的那一瞬间。
李因缘所有的气力就都已经消失了。
心死。
身死。
他现在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感受着这天地之间的雨和风。
雨滴落在了头上,然后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风从林间穿过,把雨水吹的歪斜了些,然后又吹在了身上。
非常的冷。
“呵……”
李因缘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
不是很苦涩。
也不是很无奈。
反而是有一种解脱。
在离开皇宫的这段时间里。
他曾经在无数个不能安眠的夜晚,思考着自己的过往和未来。
“咱家想要什么?”
“不知道!”
当初进宫,并不是自己自愿进宫的。
是因为被人打劫,打成了重伤,成了太监。
顺道入了宫。
当初拜在杜先隆门下,也是被杜先隆看上,主动招揽的。
再后来,建立密谍司,是杜先隆给的任务。
再后来,一心想要重启东厂。
只是觉的,失去的东西想要拿回来。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重启了东厂以后要做什么。
再后来,一心找陆行舟报仇。
也只是心里不甘而已。
他也不知道报仇值不值得,应不应该。
更不知道报仇以后,自己会不会真的开心。
总之。
这么多年以来,他虽然位居高位,天下皆知。
但他从来没有过真正的享受过这种生活。
他从没有真正的喜悦过。
逃出皇宫的这些日子。
他曾想过很多。
他想放弃报仇,重新开始,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他又放不下曾经的功名利禄。
也放不下那些仇恨。
他被仇恨所驱使。
直到今日。
“咱家想要什么?”
“咱家不知道。”
……
“或许,那些年,才是咱家真正活着的日子。”
在这生死一刻。
李因缘突然想到了年幼的时候。
为了填饱肚子。
他去偷邻居家的地瓜。
为了吃上肉。
他趴在山林里一天一夜不动,等野鸡上钩。
为了逗邻居家的姐姐一笑。
他和隔壁村的孩子打的满身泥浆,鼻青脸肿。
那个时候。
很苦。
但那个时候,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快乐的。
那笑。
也是真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就再没有那些开心,那些欢喜了呢?
是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开始。
虽然村子里的人从没有说什么,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儿已经不一样了。
曾经的伙伴,喜欢的姐姐。
都对自己避而远之。
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孤苦伶仃。
直至今日。
他从没有再快活过一次!
他心里。
也从没有再放松过一次。
他活到了高位。
却活成了悲哀。
他想起了师父临走的时候,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放下一切牵绊,方能寻得自我。”
他突然间明白了。
原来这些年。
那个人。
那个被自己杀了的人,砍掉脑袋的人,那个和自己有血脉联系的人。
才是自己最终的心魔。
自从杀了他。
自己就活在了自己给自己织造的阴暗里了。
再没有走出来过。
师父试图帮自己。
但自己没有走出来。
甚至,没有理会师父的一番苦心。
最终沦落如此。
“师父,徒儿愧对你。”
李因缘心里有些愧疚,叹了口气。
他的生机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最后一口气。
也将散尽。
他又开心的笑了。
虽然如今依旧也没有解开那道心魔,但没有关系,他死了。
也就算是解脱了。
一滴眼泪出现在了他的眼角。
然后。
和雨水一起落了下来。
“陆行舟,一路顺风!”
他说道。
这句话里面,语气平静。
没有仇恨。
也没有生死。
只有嘱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一句嘱托。
他只是觉的,应该说些什么。
算是。
对这位可敬的对手的尊重。
噗通!
这句话说完,李因缘再也支撑不住了,然后身子直直的向着后方倒了下去。
哗啦!
他的身体砸在了地上的积水里面,将这些积水给震荡的飞溅了起来。
然后,积水又迅速的流淌回去。
将他的大半个身子都给淹没。
陆行舟转过了头。
看着躺在泥水之中,眼睛依旧没有闭上的李因缘,摇了摇头。
他蹲下了身子。
将后者的眼睛给合拢上,然后道,
“掌印大人,一路走好。”
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不过。
身不由己!
说完,陆行舟的右手又悬在了李因缘的头顶处。
掌心里的刀上散发出吸引力。
噗!
戳在李因缘后脑上里的那柄刀,穿透了李因缘的面门,然后从里面飞了出来。
鲜血随之飞溅。
在李因缘的眉心处,留下了一个窟窿。
不过。
随着雨水落下,这个血淋淋的窟窿,很快就变成了惨白色。
雨水在那个窟窿里面积攒。
然后,又从窟窿的背面渗透出去。
渗透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些碎掉的脑浆。
白花花的。
看起来十分的凄惨。
陆行舟将这柄刀在李因缘的衣服上擦干净,然后重新放回了袖鞘里面。
三柄袖里刀收好。
他重新站起来,然后来到了那匹狮子骢面前。
狮子骢站在那里。
低着头。
在慢慢的从雨水之中寻找草叶吃。
是不是的把鼻子伸进积水里面,然后又抬起来,打了个响鼻儿。
有些雨水被喷了出来。
见陆行舟出现。
它抬起了头。
眼睛里,逐渐的浮现出了之前的那种峥嵘。
它刨动了一下蹄子。
脚下的泥水,被震的出现了一些波纹。
不过。
陆行舟却并没有解开它的缰绳,也没有上马。
而是拍了拍狮子骢的这脖颈,然后用力的揉了两下,笑着道,
“伙计。”
“再等咱家片刻!”
陆行舟说完这句话,扭过了头,看向了之前李因缘追来的那个方向。
咻!
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急促的破风之声。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一道弩箭穿透了雨幕,出现在了陆行舟的视野里。
弩箭的速度很快。
箭尾在微微的颤抖。
好像鹰啼。
瞬间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陆行舟挥动了袖袍。
啪的一声。
这柄弩箭便是被一股强劲的内力给震断,然后四分五裂,散落四周。
箭杆落在了积水里。
溅起气泡。
箭头因为是金属的,力道比较重,借着余下的力量射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然后咄的一声。
戳了进去。
整个箭头都没入干裂的树皮里面,看不清楚。
随着这道弩箭一起而来的。
是鲁先生。
他孤身一人而来。
刚刚在沧江口的时候。
鲁先生被几名玄机阁的江湖高手拦住了去路。
所以慢了李因缘一步。
而且他的轻功和李因缘相比,其实还是差一些的。
所以,就拖到了这个时候。
但索性,刚好是赶上。
“陆行舟,你走不掉!”
一声怒喝,鲁先生穿透雨幕而来。
他混身上下已经浸湿了。
黑色的衣衫几乎完全贴在了身上,灰白的头发垂落下来,粘在了脸颊上。
雨水正不断地从他的下巴,衣袖,还有手中的那柄刀上流淌下来。
刀是弯刀。
卢家专门为鹰特制打造的。
刀鞘上有着一些奇怪的纹路,人握在手中的时候,能够增加刀鞘和手掌心之间的摩擦力。
刀不容易脱手。
刀锋大概比小臂长一些,不到一个胳膊那么长。
弯曲成弧线。
刀刃十分的锋锐,而是颜色也有些特殊。
是一种黑白相间的颜色。
这是因为刀锋上的材料,乃是掺杂了一种黑玄铁。
能够使得刀锋锋锐而坚韧。
不容易崩裂。
这种刀,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神兵利器,但是,也比普通的兵刃强不少。
甚至单在锋锐程度上。
比黑衣卫的那种飞蝗刀都更加厉害。
“真是阴魂不散。”
陆行舟双手微微抖动,一阳一阴两柄袖里刀,直接从袖鞘里面滑落出来,然后落在了他的掌心里,他也没有什么迟疑,更没有什么废话,直接走向了这位鲁先生。
这位鲁先生。
在陆行舟的眼里,和李因缘可不同。
李因缘曾经乃是东厂密谍司之主,行走江湖多年。
后来入了内廷,也是权柄高高在上。
无论心智,还是武功。
都是多年打熬历练出来的。
哪怕他入了魔。
也绝非一般的高手能比。
所以。
陆行舟当全力应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但是,这个鲁先生。
就不配了。
他只是卢家圈养的一直鹰而已。
卢家的鹰,虽然实力都不错,本事也比普通人强一些,但是,说到底,都是圈养着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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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武功,被催化出来的。
他们的办事方式,也都是有人慢慢的教导出来的。
在蜀地。
这些鹰应该都没有经过什么真正的风雨雷霆。
所以。
当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真正生死交锋的时候,这些人,比李因缘这种人,差远了。
即便同为先天高手。
陆行舟也从来没有把这个鲁先生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
杀鲁先生只不过就是走过去,捅他一刀而已。
如此简单。
“狂妄自大!”
鲁先生看着陆行舟的这副举动,也是明白了过来。
毕竟,他不如李因缘,但却也不是傻子。
他能感受到陆行舟在面对李因缘的时候,和面对自己的时候,那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也罢!”
“老夫这就送你这阉贼上路!”
鲁先生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握着刀柄的手,也是微微发紧,强横的先天劲气,开始在周身流转。
那刀,似乎在微微的颤抖。
嘀嗒。
雨水落在了刀锋之上,然后没有像是正常的雨水那样,顺着刀锋滑落。
而是砰的一声,被刀上逐渐积聚起来的刀气,给震的碎裂。
水滴倒飞了出去。
刀锋上,闪烁出了一抹寒光。
那寒光里面,还有锋锐。
以及森然杀意。
呼!
风再度吹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林间的寒风,而是鲁先生身上刮起的风。
那是刀风。
这些风从鲁先生身上呼啸而起,然后朝着四面八方吹过。
地上积攒的雨水中,被切割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纵横交错。
积水里面的落叶,断裂。
甚至连远处的一些树木树干上,都被留下了痕迹。
那是刀痕。
嘎吱!
这劲气积攒的越来越多,笼罩在鲁先生周围的刀气,也是越来越多。
而那柄弯刀上的刀意,也是越来越浓。
同样的。
陆行舟和他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他甚至看到。
自己激发出来的这些刀气,将陆行舟面前的雨水打断。
然后,又把陆行舟飞散出来的一缕白发,给震断。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冷冽。
还有骄傲。
陆行舟或许很强,但他刚刚和李因缘生死相搏,必然消耗极大。
自己此番出手。
胜券在握。
任凭对方再如何的聪明狡诈,都不会有机会……
咻!
鲁先生心中想着的时候,对面正慢慢走来的陆行舟,加快了速度。
对方的身影在雨幕之中开始变的模糊。
“哼……雕虫小技!”
鲁先生脸上并没有什么紧张。
这种制造残影的手段,但凡是先天高手学了些差不多的武功,都能够施展。
并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相反。
鲁先生看着这道残影只是有些模糊。
并没有达到让自己难以分辨真假的地步。
他已经估计到。
陆行舟实力真的是受到了影响。
不然的话。
这残影,至少能更逼真三成以上。
既然受伤了。
那更方便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鹰击长空!”
眼看着那一道虚幻的影子已经来到了面前,鲁先生动手了。
他握着弯刀的手猛地紧绷。
然后,身子向前微微倾斜,这右手便是握着刀锋,朝着那道残影的脑袋劈砍了过去。
在他看来,这道残影,就是陆行舟的真身。
只不过……
唰!
刀锋划过残影,轻而易举的将这道残影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不过。
鲁先生没有任何的兴奋,或者激动。
他只有惶恐。
还有浓浓的不可置信。
因为这一刀。
他没有感受到丝毫阻碍,就像是切在了空气之上。
而且。
刀锋过后,也没有出现任何鲜血飞溅的情形。
“这……”
鲁先生心里大惊失色。
也就是在他惊慌停顿的这一瞬间。
他的周围,突然是出现了五道残影,全部都是陆行舟,每一个陆行舟的手里,都带着一阳一阴两柄刀。
然后,他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插向鲁先生。
“啊!”
鲁先生眼睛陡然瞪大,将自己尚未释放出去的那些刀气,瞬间收拢,然后又突然间挥刀,将这些刀气朝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出。
但是。
这些刀气并没有给陆行舟造成太多的影响。
噗!
陆行舟的身子轻轻松松的向着左侧歪扭,然后左手刀戳在了鲁先生的肩膀,右手刀戳在了鲁先生的腰肋之间。
噗!
陆行舟的身子躲过了来自于侧面的刀气,然后左右手刀又分别戳在了鲁先生的大腿和后腰上。
噗!
陆行舟的身子躲过了来自于头顶的刀气,然后左右手刀又分别戳在了鲁先生的右眼和耳朵上。
噗!
噗!
噗!
陆行舟的身子就像是一个闲庭信步的老人,然后,躲过了鲁先生所有的刀气。
同时。
陆行舟的两柄刀,在鲁先生的身上留下了前前后后足够有十几个伤口。
殷红的鲜血,正顺着袖里刀留下的窟窿往外流淌。
鲁先生站在雨幕之中。
脸色僵硬。
他握着的那柄黑白刃的弯刀,在鲁先生的手里颤抖了两下,然后哗啦一下子。
掉在了地上的雨水里。
鲁先生,也是彻底的不动弹了。
陆行舟停在了鲁先生的对面,他手中的刀,上面沾染了鲜血。
正慢慢往下流淌。
“你也配,拦咱家?”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这位目瞪口呆的鲁先生,不屑的嘲讽出声。
然后,他把袖里刀分别插入了袖鞘里。
大步流星朝着远处走去。
噗通!
鲁先生,再也支撑不住,在惶恐和绝望之中,倒地不起。
希律律!
希律律!
不远处,狮子骢仰天长啸。
如白色的流星掠过雨幕丛林……
第二百一十九章父与子
哗啦啦!
雨还在下。
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沧江口里的江水已经比之前暴涨了一寸。
江水不断地翻滚着。
拍打在岸边。
激荡起一片片的浪花。
狂风卷着雨水倾泻入江,更是在这江面上砸出了一个个的坑和气泡。
配合着那轰鸣声。
就像是江水在剧烈的沸腾。
江边的那些竹筏,船只,都是仓促之间靠过来的。
因为那个时候要围剿陆行舟。
所以,并没有拴好。
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排列好位置。
现在,被雨和风拍打吹拂,被江水卷动,它们已经飘散到了四面八方。
有些竹筏因为连续的碰撞,中间绳子断裂。
散乱的竹竿随着江水穿梭流淌。
有两艘船也碰撞在了一起。
船体上出现了一个窟窿。
江水正疯狂的往船里倒灌,船在下沉。
沉入水底只是须臾之间。
岸边。
厮杀已经是到了尽头。
山林也变成了一片狼藉和破败。
树木从中间折断,倒塌。
散落一片。
四周,便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有鹰的。
有徐国公府的。
但是更多的还是那一群江湖人的。
有的人被砍掉了脑袋。
有的人被洞穿了心脏。
也有的人被割开了喉咙。
基本上。
都是一伤致命。
因为所有人都是在拼命而为。
地上的积水,都是被这些人流淌出来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红色又顺着地势朝着沧江口的方向流淌。
远远的看过去。
像是一片殷红在蠕动。
大雨滂沱。
雷声滚滚。
徐盛容站在一棵树下。
两名护卫守在她的身后。
一人握着刀。
另外一人帮她撑着油纸伞。
不过因为风雨实在是太大的缘故,她的下身基本上全部都已经湿透了。
头发也被打湿。
粘在脸颊上。
一向爱干净的她,此时此刻,竟然好像没有感觉。
她盯着那一片猩红,还有那些个倒地的尸体,目光有些飘忽。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若是仔细看的话。
能够看到她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陆行舟。”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徐盛容那一张有些发白的精致脸蛋儿,微微抽出了一下。
在心里自言自语的道,
“莫不是你阴魂不散,来找我报仇了!”
被陆行舟抓住的那一刻。
从船边走到岸边。
她始终被陆行舟的话所影响,心神不稳。
甚至出现了贪生怕死的那种窘迫的模样儿。
那个时候,她没有注意陆行舟。
但她毕竟是徐盛容。
她不会被那种失败感,挫败感,羞辱感,永远的掌控。
她很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抛掷脑后。
然后,重新思考之前的情形。
陆行舟抓着她的脖颈。
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那种语气。
那种动作。
都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当年,在大雪山上,两人缠绵之时,陆行舟也是在耳边说过很多话。
那种感觉。
虽然说的话不同,话里面带着的情感也不同。
但那种感觉却异常熟悉。
很像陆行舟。
有了这种感觉。
徐盛容又思考了很多事情。
陆行舟原本假扮誉王戏耍天下,过了固城,就算是圆满的。
没有必要再走一遭沧江口。
毕竟,李因缘已经发现了他。
再来这里,便是生死难料。
他本可以该路,暗中回长安的。
但他还是冒险来了这沧江口。
为什么?
很有可能,他陆行舟是想把隐藏在这里的自己,给钓出来。
自己露面,徐国公府,便彻底的从陛下信任的名单里被剔除了。
而接下来陛下以东厂为刀,重走当年之路。
也必然会砍了徐国公府的手脚。
还有太子染花柳病被废。
还有太子被禁足。
还有九十九连环事件。
所有的一切。
徐盛容将这些事情从头到尾的串联起来。
尤其是九十九连环事件。
那连环结。
是自己和陆行舟耗费了无数的心思,苦思冥想设计出来的。
怎么就会被区区一个乞丐混混给破解掉?
世间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你真的是陆行舟!”
“你没死!”
徐盛容回想着这所有的一切,眼睛忍不住的瞪大了起来。
纵使她再心智坚定。
想到这种可能。
她也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那个时候。
她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匕首戳进了陆行舟的心脏,护卫扭断了陆行舟的喉咙。
死的不能再死。
陆行舟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轰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沧江口上空,突然是响起了一道惊雷。
刺眼的雷霆也是好似撕裂黑暗的腾蛇,扭转着身躯,从天而降,然后砰的一下子,砸在了这翻滚着的沧江水里。
哗啦啦!
哗啦啦!
雷霆炸裂,江面上被震荡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然后无数的江水飞溅到了半空。
江水里还残留着那些闪电雷霆。
电弧嗤啦啦的闪烁着。
好像是一片炸裂的荧光。
哗啦啦!
裹着闪电的雨水,升腾到了半空,然后又陆续地开始往下坠落。
不断地落入水中。
残留的闪电,依旧在肆虐,在互相碰撞。
好像在这沧江口的水面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电网。
徐盛容恍惚了一下。
突然想到了什么。
然后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她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然后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那个秘密?!”
“死而复生?!”
当年。
徐盛容最初接近陆行舟的时候,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事情。
极少有人知道的绝密。
在陆行舟身上。
也和当年的杜先隆有关。
她想去探查。
所以入了岳麓书院,也跟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但她一直都没有找到。
然后经过无数次的试探以后,她发现,陆行舟自己似乎也不知道。
所以她放弃了。
但这一刻。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以后,她似乎又明白了。
“陆行舟!”
“是真是假,我早晚会弄明白。”
“你千万别死在路上。”
她重新直起了身子。
那一双漆黑分明的眼瞳里,又重新亮起了光。
那是炙热。
也是疯狂。
更是一种执拗。
如果,自己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或许……
她绝对不会错过。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绝对不会!
“小姐,所有人都杀光了。”
“咱们还剩下十三人。”
这时候。
一名徐国公府的护卫来到了徐盛容的面前。
他身上还带着血迹。
虽然被雨水冲刷了许久,但是并没有冲刷干净。
只不过是比之前淡了一些而已。
他把刀放在了腰间。
低声说道,
“虽然只有十三人,但却都是咱们的精锐,杀那太监不成问题。”
顿了一下,这护卫又是补充了一句,
“只要能追上他!”
“罢了!”
徐盛容摇了摇头,低声吩咐道,
“回长安。”
“小姐……”
那名护卫眉头顿时皱了一下,有些凝重,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提醒道,
“咱们暴露了,如果不杀了这太监,让他回了长安,国公府定然会有不少麻烦!”
“难道……”
他有些话没有说。
那是大逆不道。
他是下人,不能诋毁国公府。
但是,这里面的意思却是大家都明白的。
“我明白。”
徐盛容叹了口气,旋即又是苦笑道,
“但你觉的,陆行舟他既然敢公然露面,那他没有提前做好了准备,为回长安城铺路吗?”
“他能一路从长安假扮誉王走到沧江口,也一定能从沧江口,安然走回去的。”
“咱们出手与不出手,已经意义不大。”
既然是那个陆行舟。
那后者的手段和本事,徐盛容是亲身领教过的。
当年在岳麓书院。
两人曾经互相比拼过多次。
徐盛容有胜有败。
但她其实都知道,她强过陆行舟的那些事情,都是陆行舟故意谦让的。
她看破没说破而已。
那样的陆行舟。
精才艳艳。
天赋绝伦。
怎么可能来的了沧江口,却回不去长安城?
他一定能回得去的。
徐盛容不想浪费那个时间,也不想浪费那个精力。
还不如早些回长安。
做一些准备。
让徐国公府在将来和东厂对上的时候,能多一些手段。
当然。
更重要的事情是。
徐盛容想和爷爷,那位名震天下的徐国公,徐北鸣,说一下陆行舟的事情。
死而复生的这件事!
当年。
就是徐北鸣让她去的岳麓书院,探的陆行舟的虚实。
她想。
爷爷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小的明白了。”
那名护卫仔细思考了一下徐盛容的话,也是明白了过来。
以陆行舟展现出来的手段,他还真是不可能无准备而来的。
确实。
他来得沧江口,也应该回得长安。
“小的这就去安排。”
“即刻回长安。”
护卫微微拱手,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徐盛容的视线在这漫天的大雨中,在那飘摇的丛林中,还有那无数的尸体和鲜血中,慢慢扫过。
风雨,雷霆,天地,阴云。
哪怕是那已经滚滚而来,眼看着要吞噬一切的夜。
都遮掩不住她眼中逐渐升腾起来的炙热,还有那种期待。
“希望我所猜测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低声呢喃。
然后抬手,亲自接过了油纸伞,朝着远处走去。
脚下的泥水,血水,将她的靴子弄湿。
也弄脏。
将她的黑衣裙摆上也染上了一个个的泥点,污渍。
甚至,她走的比较快。
有雨水被风吹着,从油纸伞的侧面钻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脸上。
打湿了发丝。
也浸湿了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肌肤。
但爱干净的她。
都仿佛不在意了。
因为,她要迫不及待要回长安。
她要想办法搞清楚事实的真相!
那才是她最想要的。
……
即将入夜。
虽然一整日都没有见到阳光,太阳都是被乌云和雨幕遮掩了下来,但白天和黑夜,还是有区别的。
当夜色来临,这原本就昏沉的天,更是变的漆黑一片。
好像整个天地都是被一口铁锅给扣住了。
然后,不见一丝光亮。
雨依旧在下。
风依旧在吹。
山洞外面,简直就是山呼海啸。
哪怕是在这洞口,都是不时的有雨水被吹进来。
索性洞口高,外面低。
雨水吹了进来也最终是顺着洞口向着外面流淌了。
不会进入山洞里面。
山洞的中央。
生着一团篝火。
熊熊燃烧着的火光,散发着炙热。
时不时有着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吹进来,这火光剧烈摇曳,然后,将投射在石壁上的三道影子,也是映衬的飞快摇晃。
第一道影子。
是狮子骢。
它是陆行舟下一步回长安城的主要依仗
绝对不能够让它出什么问题。
所以。
陆行舟给它照顾的很好。
将它放在了山洞的最里面,然后靠近篝火的位置。
狮子骢身上的雨水都已经干掉。
那鬃毛重新变的规整。
它正安静的站在篝火后面,休息。
同时,吃着陆行舟给它准备好的上好的草料。
这些草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连篝火,干柴,甚至里面的干粮,还有衣服等等。
都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徐盛容说的对。
陆行舟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准备。
这一路从沧江口回长安,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危险总是会有的。
但,应该也能安然走回去的。
第二道影子。
是小公子冯谦益。
她同样蹲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上插着一条鱼。
鱼刚刚烤好。
这大雨滂沱的天气,鱼香的味道也不会传播出去。
倒是也不怕被别人发现。
所以她吃的很放心。
也吃的津津有味。
这些东西,就是她按照陆行舟的要求,一路准备的。
说实话。
一路这么过来,她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尤其是。
沧江口一战,她死了沈天风,死了一百多个心腹。
那些都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根基和底蕴。
现在。
一夕之间,全都没有了。
她大口从烤鱼上面撕下来了一块带着鱼皮的肉,上面隐约还能够看到一些细小的刺。
但是她好像没有看到。
直接吞进了嘴里,然后胡乱的嚼了几下,便是吞了下去。
火光,映衬着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冯姑娘。”
陆行舟,也就是这第三道影子,他将水囊递了过去。
水囊的塞子已经拔了下来。
但陆行舟没有喝过。
他先给冯谦益。
“咱家知道你损失很大。”
“放心,咱家定能回长安城的。”
“然后你损失掉的这些,咱家全都帮你再补回来,而且是十倍百倍的补。”
冯谦益接过水囊,往喉咙里剧烈的灌进去了几口。
然后扭头盯着陆行舟,声音里带着一些愤怒,道,
“陆公公能补充的了人手,我是信的。”
“但是,你补不回来那些人对我冯家,对我冯谦益的情谊。”
“他们……”
说到这里,冯谦益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用左手的手背抹了抹鼻子,然后又继续埋头吃了起来,吃的很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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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吃着。
似乎是突然之间被烤鱼的刺给卡住了喉咙。
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悲伤,她的眼泪都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
“呼!”
陆行舟是懂这种感觉的。
他不也是如此吗?
仇可以报。
耻可以雪。
即便,他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了和徐盛容之间的那份过往。
但他却再也回不去当初的陆行舟了。
世事如此。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便是,谁也再做不得任何改变。
“但总归,咱家是能帮他们把心底的愿望给实现的。”
陆行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也是把篝火上烤着的另外一条鱼,给拿到了面前。
因为翻转的不及时。
鱼皮有一次烤焦了些。
鱼肚皮敞开着。
鱼腹的位置还往外冒着油脂。
鱼的嘴巴,张的很大,似乎在诅咒吃掉它的人。
陆行舟把插着鱼的那根树枝转动了一下,将鱼腹部对着自己,然后用力的咬了上去。
油脂和爽滑的鱼肉入嘴。
有些烫。
他吸溜了一下,开始咀嚼。
篝火依旧在闪耀。
山洞外依旧是电闪雷鸣,风雨呼啸。
这山洞里。
却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两人吃鱼的咀嚼声音。
噗!
陆行舟吐出了一根刺。
噗!
冯谦益也吐出了一根刺。
两根刺几乎始同时落在了篝火里。
迅速的被烧成了灰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
过往,皆为过往。
未来,才是未来。
……
“明天,要过汉中了啊。”
“打起精神,人生难得走这一遭。”
“哈哈……冯某从未怕过。”
“咱家倒是有些怕呀。”
“哦?”
“咱家怕他卢家手段太差劲,让咱家的诸多准备,也派不上用场啊!”
“哈哈……”
“哈哈……”
第二百二十章蟒行骑
汉中城。
沧江口的雨并没有下到这里。
这里依旧是晴空万里。
不过因为临近秋日的缘故,天气却是不冷不热。
偶尔还有风吹过。
十分的凉爽。
或许是到了秋日,该是收获的季节了,所以这城内的百姓,大多是脸上洋溢着欢喜。
就连一些平日里闭塞的小巷子里,偶尔都能传来人们爽朗的笑声。
但卢家却不一样。
秋收或者春耕,对这栋宅子里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反正也不需要参与这些农事活动。
最近这一段时间。
卢家新宅里面的气愤,一直都有些压抑。
从来没有缓和过一点。
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卢家新宅,来见家主。
有过争吵,也有过商讨。
但总的来说,家主卢德仁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而这汉中城里,甚至整个蜀地里面,也是开始逐渐有着关于卢德仁心思狠毒,杀了卢家老祖宗,不孝,忤逆等等各种传言。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空穴来风,未必不实。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动,这消息渐渐的成为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话题。
卢德仁的名声,算是污了。
新宅的后面。
假山已经坏掉了,池塘也被卢德仁给弄漏了,还有那些地下用来流淌垃圾以及屎尿的通道,也是坏掉了一些。
虽然已经是被人清理过很多次了,但空气里还是弥漫着臭味。
毕竟,当初卢德仁发怒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地底下炸出来,飞溅的到处都是。
不可能全部都清理干净。
这种味道。
也还得持续一阵子。
假山上,有人在搬运那些碎裂的石头。
即便是秋日,天气凉爽,依旧是赤着膀子,汗流浃背。
在池塘的边缘,那处凉亭上,还有横跨池塘的那座桥上,有着几个衣衫整齐的男子,在一边测量,一边计算着什么。
他们是卢家新请过来的,帮忙修复假山,池塘,以及下水通道的。
卢家当年的设计,是这些人的师父负责的。
现在他们的师父已经不在了。
每年的修复,维护等等,就由这些弟子来负责。
这些人,不是卢德仁请来的。
而是卢德仁的父亲。
卢信义。
而此刻。
在这后宅的深处。
那一处勉强还算完整的花园里面。
这一父一子。
正面谈。
花园不是很大,和假山池塘比起来,也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花园里的氛围很不错。
即便是秋日,也是繁花盛开。
还有一些忙碌着的蜂蝶在里面起舞。
花园的中间是一处没有遮掩的石桌,石桌上没有酒菜,只有一副地图。
卢德仁,不再是那种风度翩翩的白衫。
而是换成了黑色劲装。
头发精干利落的束在了脑后。
一双眸子盯着那地图,瞳孔里面闪烁着阴森,还有杀意。
卢信义。
已经是个半百的老者了。
头发有些花白。
脸上的皱纹也有着不少。
这眉宇之间,和卢德仁颇为的相似。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
他也是在看着这副摆在桌子上的地图。
时不时抬起右手,在自己的下巴上那些同样有些花白的胡须上慢慢摩梭过。
两父子就这样看着这副地图。
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
两个人似乎是异口同声地,都叹了口气。
“陆行舟和誉王不同。”
出声的是卢信义,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凝重,
“他若是从沧江口过汉中,至少有一条大路,七条小路可以走。”
“咱们根本没办法从中间拦截。”
誉王是王爷。
本身的武功也不是多么高明。
而且,这一路上又需要不少人的保护。
所以从汉中去沧江口的时候,只能走主路,只有主路上人比较多,才能够将他遮掩。
如果走小路,那种几乎没有人出现的小路,顿时就会暴露。
但是陆行舟,就孤身一人。
他武功卓绝。
不需要人保护。
在山野之间也能够行动自如。
所以,他可以选择走那七条小路之中的任何一条。
卢家若想要在这路上拦截他,几乎就是不可能。
七条小路,一条大路。
总共就是八条路。
每条路都千百里,八条路,将近万里。
而且还是分别处在不同的地方。
卢家势力再大,他也拦不过来啊。
“那就只能在汉中等他了。”
卢德仁抬起右手,食指点在了汉中城南面的一处山坳处,沉声道,
“这里是沧江口入汉中的毕竟之地,也是过汉中城的必经之地,咱们的人守在那里,把所有经过的人都仔细检查一遍。”
“一定可以找到他。”
卢信义也是点了点头。
这处山坳,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从陆行舟这一路的表现来看,后者也有易容之法。
而且,极为善于掩盖自己的行踪。
那断然是不能让后者进入汉中城的。
城内百姓众多。
他只要进来,就是大海捞针,无处可寻了。
之前他假扮誉王的时候,卢家都找了足足三日,没有找到。
这次他孤身一人。
无牵无挂。
如果让他进了城,恐怕更是难寻。
所以,只能在这处山坳了。
“卢家的鹰,只能给你三百只。”
两父子确定了最终的计划,卢信义叹了口气,直视着卢德仁,说道,
“再多的话,就会影响到卢家的安稳了。”
卢家内部,其实一直都不是铁桶一块的。
越是大的家族,越是内部派系复杂,纷争无数。
之前。
卢德仁迅速将一些老前辈包括自己的父亲扳倒,也并不是说他所掌控的力量有多大。
而是他摸透了很多人的心思。
借乱世,为卢家谋更大的基业。
其实卢家之内很多人都是有这个想法的。
卢德仁的出现。
代表了他们。
所以他们支持卢德仁。
所以,卢德仁就成功夺位了。
但如今卢德仁明显失败了。
他被那个陆行舟假扮誉王,戏耍的像是个傻猴子一样。
甚至,把卢家也带向了一个,光明正大与朝廷作对,与东厂作对的可怕境地。
这时候。
那些原本支持卢德仁的人,就要重新选择支持的人了。
选择一个能够保住卢家的家主。
那些在蜀地,还有在汉中城,甚至卢家内部散播的传言,便是说明了一切。
有人已经策划着反他!
所以。
卢信义又重新出现了。
他不想让卢家的这些权利,落在别人的手中。
他毕竟是前任家主,威望犹在。
而且,是被卢德仁给反下去的,他如今再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他还能打着处理逆子的名头。
名正言顺。
但是。
最终卢家内部,还是有人会不满的。
毕竟,这次卢信义卢德仁父子的举动,看起来像是演双簧。
卢德仁提前出老宅,接管卢家,搅动蜀中风云,可能是和卢信义商量好的。
卢德仁出,卢信义隐。
卢德仁这次一旦成功了,卢家的权柄和势力会更上一层楼。
而且这些权柄势力,依旧掌握在他们这一脉手中。
他们没有影响。
若是卢德仁败,卢信义便再以处理逆子的名头重新露面。
把卢德仁舍弃。
就像是现在这样。
这样,卢家的权柄和势力,依旧掌握在他们这一脉里面。
这很可能就是个双簧。
很多人都这么猜测。
而他们,自然就会不满了。
凭什么你们这一脉可以这样折腾?
家主之位,只有你们一脉可以来回倒腾吗?
大家均可沾之。
而且。
家主之位动荡,很多人都眼红啊。
这可是争取权柄的好机会!
谁能安静的了?
这一阵子。
卢信义在逐渐接管家族权力的过程中,就已经开始遇到了麻烦。
卢家,出现了分权分势的迹象。
这是家族的大忌。
一旦彻底分裂。
卢家将再也无法掌控蜀地。
如果朝廷,东厂再加把火,卢家这千百年的根基,就彻底完了。
所以。
卢信义必须首先要保证卢家的团结和安稳。
需要尽快平复一切!
他要依仗那些鹰。
帮他压制处理卢家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鉴于此,他最多。
就只能分给卢德仁三百只鹰。
去除掉陆行舟。
“我明白。”
卢德仁对卢家现在的形势也是了解的,他叹了口气,然后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卢信义的侧面,然后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我让您失望了。”
外界的人其实猜的不对。
这一次。
其实,卢信义和卢德仁父子,并不是在演双簧。
卢德仁的想法,卢信义一直就是不同意的。
卢信义觉的时机未到!
但卢德仁年轻气盛,一直不肯善罢甘休。
再加上他手段确实厉害。
卢信义一时大意。
被夺了权。
这才有了后来这一切。
但如今,骄傲的卢德仁,他失败了。
还要父亲出来帮自己收拾残局。
整顿卢家。
对抗朝廷的责难。
卢德仁心中有愧。
所以。
有此一跪。
“时也,命也。”
卢信义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卢德仁的头,叹息道,
“非你智计不足,乃天下大势未到。”
“不必介怀。”
“只要我卢家的根基还在,日后,迟早还有机会的。”
“只不过吾儿……”
卢信义说到这里,放在卢德仁头上的那只手,也是微微的变的僵硬了下来。
他有些话想要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明白。”
卢德仁笑了笑,道,
“从老宅里出来的那一日,我就想过这一日。”
“儿,能接受。”
“只是不能再给父亲尽孝,请父亲保重!”
卢德仁又是用力的磕头。
他知道卢信义没说出来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
卢家搅动风云,败了。
就是无论如何都要给朝廷,给东厂一个交代的。
服软,是必须的。
哪怕朝廷依旧会对卢家开刀,但有这个服软的态度,卢家总能保住根基。
而这个软,只能是卢德仁。
这个罪魁祸首。
所以这一趟。
卢德仁无论能不能除掉陆行舟,他都得死。
卢信义已经安排好了。
待截杀陆行舟之事了却。
无论成败。
都将有人送卢德仁进长安,替卢家恕罪。
“生为卢家子,自是卢家命。”
卢信义听到卢德仁的这番话,这眼睛也是忍不住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无奈。
哪怕他再冷血,再无情。
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是个精才艳艳的儿子,要赴死。
他心里也很难受。
“再让为父好好看一眼。”
卢信义把卢德仁的头抬了起来,有些粗糙的手掌抚摸过后者那年轻的脸颊,那冷峻,棱角分明的脸颊,深沉的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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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抚摸的很慢。
一点一滴,也看得很细致。
好像要将这张脸,永远的记在心里。
“你是为父的骄傲。”
“也是卢家的骄傲。”
“放心。”
“那六名女子均已经有了身孕,为父会挑选其中聪慧之人,重点培养。”
“不会辱没了你的。”
“咱们父子做不成的事情,你的儿子,或者你的孙子,迟早能够做成。”
“在天之灵,保佑他们。”
卢德仁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道,
“儿告退。”
他挣脱了卢信义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他的脊背挺的很直。
转身。
大步流星的朝着花园之外走去。
很快卢德仁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这花园里只剩下了卢信义。
他坐在石凳上。
右手撑住了额头,沉默。
一只彩色的蝴蝶从旁边飞过,绕着他飞舞了两圈,似乎是感觉到了那种悲伤,有些不适,然后又舞动着翅膀远去。
“啊……”
卢信义突然是抬起了头,然后一巴掌将桌子上的地图扫下了石桌。
他眼睛发红。
老泪纵横。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
就要这么舍弃。
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心里的痛,又岂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
哪怕他的儿子曾经反过自己。
依旧是自己的儿子啊!
“老天。”
“为什么就不给我卢家一个机会啊!”
他抬起头,看着那碧蓝无尽的苍穹,咬牙切齿的问道。
“多少代了。”
“我们……难道真的要永远憋在蜀地吗?”
“为什么啊!”
……
半个时辰后。
卢德仁带着三百只鹰,出现在了这汉中城的城北门。
三百只鹰。
皆是黑衣,腰间有刀。
他们整齐的排列在卢德仁的身后,形成方阵。
每个人跨下都是一匹上好的战马。
他们视线冷冽。
面容决然。
“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一趟是要去做什么了。”
卢德仁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右手勒着跨下战马的缰绳,控制着战马在这群人面前来回踱步。
他的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
声音也充满了低沉。
“是我卢德仁对不住你们。”
“鹰为卢家鹰,命为卢家命。”
三百只鹰纷纷拱手,齐声道,
“生死无悔!”
这声音里带着一种慷慨激昂,也带着一种热烈,带着决然。
随着风浩浩荡荡。
涌上了云霄。
卢德仁看着这群人,微微的笑了笑,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豪气。
他大笑道,
“多谢诸位。”
“请诸位放心。”
“父亲定会安排好你们身后的一切,让你们三代在蜀地无忧。”
“请诸位。”
“再陪我卢德仁放肆一场!”
“不管他谁来谁往,我们,都誓杀他陆行舟!”
希律律!
这句话落下,卢德仁猛地一拽战马缰绳,那黑色战马前蹄陡然抬起,然后又轰然落地。
一声长嘶,黑色战马载着一身黑衣的卢德仁。
宛如黑色流星。
射向远处。
“誓杀陆行舟!”
三百只鹰,也是齐声暴喝。
汹涌而行。
那马蹄声,它滚滚浩荡如惊雷……
第二百二十一章冲阵
仙人坳。
便是卢德仁选择的截杀陆行舟的那处山坳。
之所以称之为仙人坳,是有些典故的。
相传在千百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山,挡住了从汉中入蜀地的路。
百姓想要从这里入蜀地,需要绕过整座山。
行走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而且,这山里面还是猛兽横行,蛇虫鼠蚁肆虐。
一不小心就会死在山里面。
有仙人看不下去。
从天而降。
一剑将这座山从中间劈开成了两半。
从此,形成了这一条山坳。
能够从汉中直接进入蜀地。
这条山坳,也就有了仙人坳的名字。
当然。
这只是传说罢了。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仙人的。
这山坳具体是如何出现的自然也不得而知。
但它确实,是联通着汉中和蜀地的一条必经之路。
当初。
卢德仁也曾想过,在这里拦截誉王来着。
但害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所以才没有在这里设防。
但这一次。
不一样。
无论是多大的动静,多少人注意,他都必须做这件事。
杀陆行舟。
因为是陆行舟害的他成为了天下的笑柄,也是陆行舟毁了他的一切。
他必须报仇。
而另外一层更深的原因是,陆行舟一死,东厂顿时就会陷入散乱。
朝廷想要对卢家动手,也会有些束手束脚。
至少不会做的太过分。
那么卢家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也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无论从自己,还是从卢家的角度来讲,陆行舟都必须死。
今日,卢德仁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陆行舟有什么手段,他和这三百只鹰,都将血战到底。
不惜一切代价。
将陆行舟截杀!
阳光明媚。
天空碧蓝的像是洗过了一样。
几朵白云飘荡在苍穹之上,偶尔有鸟从云下飞掠而过。
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悦耳。
山间的风很凉爽。
所以,即便是被阳光直接照耀着,也不会觉的燥热。
反而是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三百只鹰。
就那么并排的站在山坳中间。
其中一部分人站在山坳两边的峭壁上,手中有着弓弩,弩箭已经上弦。
阳光照耀之下,箭尖上面闪烁着一些阴森的幽绿光芒。
显然都是已经淬了毒的。
弓弩。
是军中之物。
按照大魏朝律法,任何人不得私自藏有。
如若发现。
等同谋反之罪。
但现在这种时候,卢德仁还在乎什么呢?
暴露就暴露了。
只要能杀了陆行舟,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做完了这件事。
他将会去长安城,把这所有的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
为卢家续命。
在山坳那条道路两侧,靠近石壁的地方,则是被卢德仁安排人摆放了一些石头。
这些石头有一部分是用来阻挡去路的。
让道路变窄。
人们通行困难。
还有一部分,是用来滚动的。
这些滚石被摆放在了很高的位置,只需要松开绳子就会滚落下来。
瞬间能把这道路给封死。
卢德仁觉的可能会用的到。
反正。
他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截杀陆行舟。
无论怎么做。
都不过。
“少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
卢德仁正站在这山坳入口的那处石碑上。
石碑大概有两人之高。
是卢家人耗费了金银请匠人就地取材雕刻的。
在这里风吹日晒了数十年。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仙人坳。
像是用刀劈剑砍出来的一样。
这三个字迹上面,原本涂抹着红色的漆,但是风吹日晒许久,如今已经是斑驳了。
能给人一些饱经风霜之感。
风吹在卢德仁的身上,黑衫猎猎。
发丝飞舞。
他身旁便是一只鹰。
正向他汇报这一上午的时间所做的准备。
“恩。”
“让大家打起精神,估计,时间差不多了。”
卢德仁手中有着一张很小很薄的信笺。
那是今早上从沧江口飞鸽传书过来的。
上面写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陆行舟杀了李因缘,杀了鲁先生,然后逃往汉中。
仅剩的六只鹰,正沿途搜索。
他们今日凌晨的时候,搜索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里有篝火,吃喝等等。
而且篝火还是热着的。
显然是昨晚上有人用过的。
从山洞里的情况,以及那地上掉落的一些狮子骢的毛发可以判断,昨夜在里面过夜的便是陆行舟。
他离开山洞不久。
按照时间和路程推断,今日差不多辰时,能够到汉中。
此刻。
也就是辰时。
所以卢德仁说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他把信笺放在掌心里,轻轻的用食指和拇指互相摩挲了一下,信笺化作了灰烬。
随着风飘散了出去。
他则是扭头看向了东南的方向。
陆行舟,你到哪里了?
……
陆行舟已经到了仙人坳的附近。
但是他没有立刻出现。
玄机阁的探子很早就在这里守着了。
他们发现了卢家的人,也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了陆行舟。
此刻。
陆行舟,小公子,正在这仙人坳的入口之处。
阳光倾洒下来。
两个人盘坐在入口的那处凸起的石头上。
他们的中间。
摆放着两坛子酒。
是玉竹山庄最精致的桃花沾。
还有一些精致的小菜。
都是从汉中城里面最有名的天上居酒楼订制的。
玄机阁的人费了一些功夫。
才送到了这里。
给陆行舟和冯谦益准备着。
“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冯谦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举着碗和陆行舟碰了一下,笑着问道。
冯谦益所能够调动的,可信任的人,在沧江口一战,已经基本上损失殆尽了。
所以。
接下来的这条路。
冯谦益是基本上不会动手了。
只能做一个探子,以及安排陆行舟这一路上的起居饮食。
那么这次闯仙人坳,就得用陆行舟自己的人。
她不知道陆行舟是什么准备。
她也没有见过陆行舟准备过什么。
有些好奇。
“吃饱喝足,他们应该就来了。”
陆行舟把海碗里的酒水一股脑儿的全都灌进了喉咙里,一丝酒水顺着嘴唇儿洒在了衣服上,他随意的擦了擦嘴角儿,笑道,
“不用担心。”
山风吹过。
两个人的发丝随之飞舞。
陆行舟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容貌,所以,这满头白发也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透明的光泽。
配合着他的姿态。
有种风流潇洒的恣意之感。
他斜靠在石壁上,左腿伸直,右腿蜷在胸口。
左手端着的是倒满了桃花沾的海碗。
右手抓着一条烤鸭的腿,手肘搭在右腿的膝盖上。
撕咬一口鸭肉。
喝一口桃花沾。
视线里是蓝天白云,苍茫林海。
惬意非常。
叽叽喳喳!
有几只鸟雀从远处飞掠了过来,落在了陆行舟和冯谦益的对面。
它们的眼睛乌黑。
闪烁着期待,谨慎的朝着这一堆食物靠近。
有鸟靠近了地上的一粒残渣。
跑过去啄了一口。
然后又迅速后退到了它自认为安全的区域。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其余的鸟雀纷纷的朝着这只鸟雀包围了过来,去争抢它嘴上的食物。
“你说,这群家伙是不是很蠢?”
陆行舟一边咀嚼着鸭腿肉,一边看向冯谦益,笑着道,
“明明外面还有很多食物残渣,却不知道出去抢,反而是抢自己伙伴的?”
冯谦益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
“鸟兽而已,靠着本能!”
“外面的食物多有危险,只有同类嘴里的,才是安全的。”
话说到这里,她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又看向了陆行舟。
她觉的陆行舟这问话里面,有别的意思。
“你是在说这蜀地,这卢家,还有这誉王?”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
陆行舟手里的那条鸭腿儿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还剩下一些不多的肉丝,他也不在意。
直接朝着那群争抢的鸟雀扔了过去。
扑棱!
鸟雀们被吓了一跳,纷纷扑棱着翅膀朝着远处飞走。
那只鸭腿儿则是滚下了石头。
然后落在了泥土里。
陆行舟从袖口里取出了一方锦帕,慢条斯理的把手上的油脂擦干净。
然后站了起来。
他看向那远方的茫茫荒野,沉吟了稍许,道,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轰轰烈烈。”
“但却不是只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瞎折腾。”
“天下之大,四海之阔。”
“我等当以刀开之,剑平之,一身浩然,满腔热血,填之。”
“开疆扩土,横扫八荒。”
“这才是真正的轰轰烈烈。”
“恣意之人生。”
阳光照耀在那挺拔瘦削的身形上。
白发被风吹着飞舞荡漾。
冯谦益抬起头,看着他双手负在身后,眼中有光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荡漾。
第一次她见陆行舟的时候。
是在红青林里。
这个人,以惊才艳艳的方式,破了阵法。
然后,又以过目不忘的本事,把那本数万字的密谍司花名册一口气看到完,一字不落的记住。
那个时候。
陆行舟身上是闪着光的。
冯谦益记忆犹新。
她痴迷了。
刚刚这一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陆行舟身上闪着光,眼睛里闪着光,那光芒耀眼,让她再一次心乱神迷。
“开疆扩土,横扫八荒。”
“这才是真正的轰轰烈烈。”
“恣意之人生。”
原来。
在这个太监的心里,装的是如此雄伟的野望。
确实啊。
在这般气魄,这般豪情,这般壮志面前。
卢家,卢德仁,誉王,他们那些野心,那些梦想,那些所谓的轰轰烈烈,那些所谓的恣意张狂……
都只是小儿科。
都逊色。
都差了啊。
“敬陆公公。”
冯谦益恍惚了一下,将海碗举了起来,对着陆行舟虚敬了一下。
然后,一仰而尽。
突然之间。
她有些淡淡的悲伤。
或者可以说是一丝懊悔。
悲伤的是,陆行舟他已经是残缺之身,宏愿再大,却也难现。
悔的是,她用一些东西换了玄信令。
她觉的陆行舟这种人。
才是一生良配。
“呵……”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在心头略微闪烁而过,便是又彻底消失,冯谦益苦笑了一声,将碗底最后一丝桃花沾也是尽数喝了下去。
她想起了陆行舟那句话。
……
过往,皆是过往。
未来,才是未来。
……
酒喝光。
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轰鸣之声。
好像是惊雷滚滚。
就连这大地,还有那一块巨石都是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石头上摆放着的一些食物残渣,被震动的滚出去,从巨石的边缘滚落。
落在了地上。
不过,这周围盘旋着的那些鸟雀,早已经受到了惊吓,纷纷飞向了远处。
不敢再过来吃喝。
“来了?”
冯谦益也站了起来,并排立在了陆行舟的身旁。
两个人朝着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辽阔的一条大道上,飞卷着一道冲天的烟尘。
黄色的灰尘翻卷如龙。
而那灰尘之下,便是一道同样如龙的黑色铁骑洪流。
轰隆隆!
轰隆隆!
黑色铁骑翻滚着,带着滚滚马蹄声汹涌而至。
也就是几个喘息的功夫。
一队铁骑已经是来到了这仙人坳的入口之处。
最前面那人。
应该是这一队铁骑的将领,只见他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陆行舟和冯谦益二人,然后已经开始减速,到了这巨石之前丈许的时候,又猛地一勒战马缰绳。
希律律。
枣红色战马猛地抬起了前蹄,然后半个身子悬在了半空中,紧接着,砰的一声,轰然落地。
哗啦啦!
这人停下的瞬间,他身后那名令旗手,也是飞快的挥舞起了那黑色的令旗。
两人高的旗帜在头顶摇晃。
山间的风将其吹的猎猎作响。
希律律!
后面的那一队骑兵,已经是看到了这令旗所代表的命令,纷纷也是勒紧了缰绳,然后随着战马长嘶的声音,这一队洪流般的铁骑,也是迅速的停止了下来。
这支铁骑。
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铁骑。
他们行之如风,停之入钟。
在这般高速的狂奔疾弛之下,竟然能够做到如此迅速的停止,而且还能够以如此快的速度,重新将队形排号。
丝毫看不出来有狂奔过后的散乱痕迹。
冯谦益心里暗暗吃惊。
忍不住的看向了那名为首的将领,以及他身后高高立着的那道黑色令旗。
旗帜通体乌黑。
中间绣着金黄色蟒蛇。
六爪狰狞。
而旗帜边缘的地方,则是用红色的线绣成了一条条的穗。
而那名为首的将领,身上的甲胄也是有些不一般。
甲胄本体是漆黑之色。
深邃阴冷。
但这甲胄的表面,却雕刻了一条金黄色的巨蟒。
巨蟒自下而上绕着甲胄环绕。
好像身披巨蟒。
上面的鳞片都是依稀可见。
巨蟒扭动着身子向上慢慢延伸。
那蟒蛇的头,最终是恰好落在这甲胄的头盔之处。
那头盔露出面容的位置。
则是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
头盔的护面之处。
还有上下四颗伸出来的锋锐獠牙。
尖锐。
峥嵘。
那将领,双目如炬,冷面寒霜。
身上,也是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凶悍气息。
好像一条真正的巨蟒。
要捕猎而食。
“关陇军!”
“蟒行骑!”
冯谦益呆愣一瞬间后,忍不住尖叫出声。
……
三十年前。
大魏朝,在强大的经济物质国力,先进的金属冶炼锻造技术,充沛的粮草储备,外加天才的军事将领,以及气吞如虎的君王,等。
所有因素的联合之下。
创造了一支威震八荒,横扫天下的无敌重甲骑兵。
他们。
于呼伦山一战。
以五千黑骑,横扫草原骑兵三万七。
杀的对方片甲不留。
后。
又西进两千五百里。
血洗草原所有部落,所有骑兵,大杀四方。
一路无败绩。
三月时间。
直取王庭金帐。
使得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闻风丧胆。
谓之天神。
那便是关陇军的蟒行骑!
天下第一重骑!
大名鼎鼎!
当之无愧!
……
“你竟然请来了他们?!”
冯谦益看着这般浩浩荡荡,煞气如龙的蟒行骑,眼中的惊愕已经掩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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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重骑之威
“你怎么调动的这蟒行骑?”
“而且还这么多?”
冯谦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黑色骑兵,脸上的震惊再也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骑兵的数量,差不多得有一千。
一千重甲骑兵。
又是大魏朝精锐之中的精锐。
几乎是可以横扫上万正规步兵的强横存在。
陆行舟,哪来的这么大权力?
冯谦益有些不敢相信。
“咱家,有大内白蛟令!”
陆行舟笑了笑。
这枚白蛟令,可不是白君曰给誉王打造的那枚假的白蛟令。
而是货真价实的白蛟令。
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秘密见过皇帝。
他请了这枚白蛟令。
以护自己从沧江口返回长安的安全。
从汉中前往沧江镇的路上,他耽搁了两日的时间。
其实,就是命人将这枚白蛟令送去了最近的关陇驻军之地。
也就是第六路关陇边军那里。
请蟒行骑一千。
护他陆行舟安然出汉中!
之所以不是回长安,是因为,蟒行骑乃是真正的人间杀器。
他们凶悍无比。
一旦有人有不轨之心,还掌控了蟒行骑,很容易给大魏朝带来巨大的灾难。
为了制约这一股骑兵。
大魏朝也有律例。
蟒行骑,配甲者,不得出驻地巡视之范围。
否则,视为谋反。
沿途皆可诛之。
汉中城。
就是这第六路蟒行骑巡视的边界了。
他们只能到汉中城。
而且,无法入城。
否则就是谋反。
除了皇命可以让他们破坏这个规矩。
其余的都不行。
所以。
他们最多送陆行舟过汉中。
但这也足够了。
……
“蟒行骑,第六前锋。”
“校尉董长兴。”
“见过陆公公。”
稍许间。
黑色如洪流般的铁骑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那名骑在战马上的将领,也是微微拱手。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
就像是一座山在开口说话。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跪。
一名前锋将领,官职最多也就是五品。
面对陆行舟这种正二品。
应当是跪的。
但那些规矩只是针对朝廷里的普通人的。
大魏朝律例。
蟒行骑,是大魏朝之骄傲。
所有入品阶的将领。
除见帝王。
皆可不跪。
所以,今日别说站在这里的是陆行舟,就算是当朝三公六部,都可以不跪。
他们只需要跪皇帝。
“董长兴。”
陆行舟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微微颔首,对着这名将领拱了拱手,沉声道,
“多谢董校尉千里相助。”
这一队蟒行骑所驻扎的营地,距离汉中有七百里。
而且,入了蜀中以后,基本上是一路翻山越岭而来。
很少有大路。
这种崎岖难行的山路,对于骑兵来说,尤其是这些重甲骑兵,是一种很大的消耗。
甚至于。
这一趟走完了以后,这些战马就得被迫从蟒行骑里面给剔除出去。
这是一种很大的牺牲。
所以。
陆行舟对这些人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
“陆公公客气了。”
“有白蛟令,我等自奉皇命行事。”
“请,尽可差遣!”
董长兴看着陆行舟,声音依旧沉稳。
里面还有一些沙哑,应该是常年在靠近隔壁和草原的边缘地带驻守,被风沙吹出来的沙哑。
声音里有着几分粗劣的感觉。
“皇命归皇命。”
“恩情归恩情。”
“咱家会记得。”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从这巨石上落了下来。
他来到了董长兴的对面,然后指了指仙女坳的深处,道,
“仙女坳的尽头,便是卢家人,大概三百,都是江湖高手。”
“另外,他们还将这仙女坳的出口,用一些石头给堵住了,路途上也被他们扔了有些石子,怕是对骑兵的行动有所影响。”
“董校尉准备何解?”
玄机阁的探子已经暗中把仙女坳对岸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三百只鹰。
而且都是江湖高手。
陆行舟觉的,哪怕是这一千蟒行骑,处理起来也会有些麻烦。
更何况。
对方还硬生生的把这仙女坳的出口给堵住了。
并且在沿途都扔了石头,还在石壁的两侧布置了滚石。
这对骑兵来说本就是不容易通过的山坳。
再加上这些布置。
就更加不利。
蟒行骑毕竟是大魏朝的国之重器。
也都是军中之龙凤。
陆行舟也不太想让他们遭受太多的损失。
所以想先询问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从没有接触过骑兵,也没有接触过骑兵战斗,所以对这方面是真的不了解。
便不敢多说自己的想法。
只是询问。
“陆公公过滤了。”
没想到,这董长兴听到前面的那些布置之后,却并没有丝毫的在意,他的表情依旧漠然,但那眼瞳里面,却是有着一些掩饰不住的骄傲,道,
“区区阻挡,不足为虑。”
“我等,可直冲而过。”
“公公只需要跟在我等后方便可。”
“请!”
董长兴没有下马,只是身子微微的向旁边侧了一些,然后对着陆行舟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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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谢董校尉。”
陆行舟看的出对方眼中的骄傲,迟疑了一瞬,便是也没有多说。
这时候,冯谦益也是已经从那块巨石上跳了下来。
她牵着那头狮子骢,还有另外一匹白马,来到了陆行舟身旁。
希律律!
狮子骢乃是千里宝马,面对这蟒行骑的战马,感受着对方身上的那种杀气,虽然也是有些紧张,但最终还是能够坚持的。
不过。
冯谦益的那匹马,普通了些,根本承受不住蟒行骑的这番压迫。
它紧张的不断口吐鼻息,任凭冯谦益如何向前拖拽,都是不肯再往前一步,只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四蹄不断地紧张刨地。
“这倒是一匹好马!”
这一幕发生地时候,董长兴地视线正是被那匹狮子骢所吸引。
他上下打量一眼,面露赞叹之色。
蟒行骑这些战马,那可都是从战阵里面厮杀出来的。
就是一般地人,被这些战马逼近,眼睛一瞪,都得被吓的屁滚尿流。
冯谦益那匹马不肯靠前,这都是寻常反应。
但这匹狮子骢,竟然只是稍微紧张些。
还能靠近过来。
显然,不是普通的马。
尤其是这份马性,当真是上上之佳。
若是做为战马好生驯养,将来在战场上定能成为龙虎般的存在。
他是骑兵将领。
自然喜欢,也便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多谢董校尉赏眼。”
陆行舟笑着抚摸了一下狮子骢的鼻梁,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道,
“若这匹马是咱家的,说不得能赠给董校尉,但咱家也是受了别人的恩惠,只能等它有了后,再给董校尉留一匹了!”
“陆公公客气了。”
董长兴听到这句话,那一直冷冰冰,甚至倨傲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笑意,道,
“此等宝马,董某可配不上,就算是赠,也是赠予我蟒行骑的主将。”
“若有机会,咱家便多寻几匹。”
陆行舟对着董长兴拱了拱手,笑道,
“你第六边军里面,所有的将领,咱家都赠一匹。”
“这样,董校尉也能笑纳了!”
“哈哈……”
董长兴大笑出声,旋即摇了摇头,
“如此宝马,千载难逢,可遇不可求,陆公公心意,董某谢了,但不必费心。”
“请!”
董长兴同样是双手抱拳。
这一次,他不是敷衍,而是拳掌重重相触。
低沉而有力。
“请!”
陆行舟也是回应以真诚,然后勒着狮子骢的缰绳,来到了冯谦益的面前。
后者正有些窘迫的拖拽自己那匹战马。
不过,这匹白马依旧是不肯动弹。
甚至还依旧不断的后退。
蟒行骑带来的压迫,根本不是它能够承受的。
“跟我一起。”
陆行舟伸出了右手,对着冯谦益说道。
这接下来一路,还需要冯谦益联络那些分布在各处的探子,不能缺了她。
而且。
还有一点。
冯谦益这一路所作的事情,在沧江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暴露。
玄机阁主阁的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肯定会开始找她,并准备针对她。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也必须将后者留在身边。
所以。
两个人得一起走。
这匹马显然是不行了。
那就两人同骑。
“这……”
冯谦益见着陆行舟伸过来的手,目光有些迟疑。
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是有点心跳加快。
有点恍惚。
他陆行舟只是个太监啊。
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地呢?
但,冯谦益见过陆行舟闪光的时候,那些场景,随着陆行舟对自己伸出手,忍不住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那种感觉,她有点儿控制在不住。
“好。”
但这种迟疑只是一瞬间。
时间紧迫。
别无他法。
她只能做这个选择。
她把左手放在了陆行舟的掌心里,感受到了一些温热。
陆行舟轻轻一拽。
她提气而起。
便是坐在了陆行舟的前面。
马背上的空间本来就有限,如今又是两个人同乘,更显得拥挤。
两个人前胸后背几乎贴在了一起。
倒是这狮子骢并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两个人的重量,对它来说也是很轻松而已。
“这狮子骢本就是你的,想来你对它更熟悉些,你来控制缰绳。”
陆行舟把缰绳递给到了冯谦益的手中。
然后笑了笑,
“冯姑娘,冒犯了。”
他又伸出双手,环绕在了冯谦益的腰上。
狮子骢狂奔起来的速度,他是领教过的,如果不能抓着什么东西,肯定坐不稳。
到时候,也没办法硬对两侧射过来的弓箭,以及那些滚石。
所以,只能如此。
“无妨。”
“江湖儿女,没那么多顾忌。”
冯谦益低头看了一眼搂住自己的那双手,喉咙滚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心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然后,用力的勒紧了缰绳。
希律律!
狮子骢脖子微微向上一抬,发出长嘶之声。
跟在了那一队蟒行骑的队伍最后面。
哗啦啦!
一队蟒行骑,如黑色的巨龙一般,缓缓的进入了这仙女坳之内。
仙女坳的宽度自然是不如平坦的大路。
它大概只有三四架马车的宽度。
所以,董长兴将阵列安排成了六人平行。
这样不会因为两边的地形影响,而导致局促,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冲锋,哪怕在山坳里速度会受到影响,但依旧不影响太大。
众人就这般慢慢的行驶。
很快,穿过了大半的仙女坳,然后也远远的看到了那处出口。
此刻。
阳光已经升腾到了半空。
恰好是在仙女坳的出口方向。
顺着那有些刺眼的光线看过去,对面,有着密密麻麻的一些黑衣人。
他们有的站在两边的悬崖峭壁上,有的站在地上。
他们的影子被光线拉长。
投射了下来。
有的倒映在地上,有的倒映在石壁上。
他们的刀,都已经出鞘。
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见到这汹涌而来的蟒行骑。
这些人,也没有丝毫的忌惮或者后退的迹象。
也没有动。
而站在出口处的石碑上的,自然是卢德仁。
他之前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也知道了蟒行骑的到来。
但他,还有这些鹰,依旧没有退。
无论如何。
今日都是要拼杀一场的。
不然,他心意难平。
哪怕知道是死路一条也无所谓。
更何况。
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寻常庸庸碌碌之辈。
也不一定就是死路一条。
或许,真能杀了陆行舟也说不定。
反正。
无论结局如何。
都要拔刀,拔剑,都要生死一场的!
这是他的选择。
阳光从身后照耀下来,因为穿着黑衣的缘故,卢德仁感觉背上有些热意。
风从远处吹过。
然后进入这仙女坳里面。
在入口处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吹响了号角。
卢德仁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
这柄剑原本类似于腰带一样,缠绕在他的腰间。
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显露过。
它通体猩红。
剑刃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被阳光照耀一下,隐约可以看清楚那些纹路。
那是一条蛇,盘旋在红色剑身上。
然后,蛇头的位置,在剑尖。
一双蛇眸。
阴冷森然。
这剑,是卢德仁偶然得到的,乃一柄名剑。
血凉。
相传这柄剑铸造的时候,采用了一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的来的红色玄铁,当这种玄铁被融化了以后,就像是鲜血一样。
但是,无论怎样将其冷却,都没办法铸造出一柄合格的剑。
当时的铸剑大师,几乎为此疯魔。
一个偶然的机会。
他把一滴血滴落在了这融化的玄铁之上。
然后,看到这玄铁上冒出了一股黑烟,闪烁出了一些奇异的光晕。
他心有所感。
便尝试着用大量的人血来冷却玄铁。
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
反复铸造。
大概是消耗了千百个人性命,千百个人的鲜血,最终才将这柄剑铸成。
剑成之日,剑身上自成蛇纹。
剑身柔软而锋锐。
乃是当世软剑之中的翘楚。
它排软剑第一。
无人能掠其锋芒。
因为是用鲜血冷却铸造,所以,取名为血凉。
这柄剑。
已经近乎百年没有出过江湖。
如今。
却是要重建血光!
卢德仁的右手向下低垂,血凉剑微微颤抖了一下。
似乎传出了一道细微的颤鸣。
然后,他看向了那一片黑色蟒行骑。
希律律!
卢德仁的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这董长兴也是慢慢的勒紧了战马的缰绳。
他抬起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他主要是在观察这石壁上的滚石,然后又看了一眼前面道路上摆放着的那些石块阻碍,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那是骄傲的冷笑。
也是不屑的冷笑。
在战场上,他们遇到的阻碍,遇到的滚石,比这些可大多了,也危险多了。
他们都不能怕过。
这些,自然也不足为惧!
“区区如此。”
“也配挡我蟒行骑?”
“不自量力!”
希律律!
他猛地一勒战马缰绳,这跨下的黑色战马双目陡然瞪大,然后前蹄用力的抬起。
轰!
下一瞬间,马蹄落地。
大地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
他身后那巨大的黑色蟒行旗,也是被令旗兵剧烈的舞动了起来。
“听我号令!”
“冲阵!”
董长兴没有说任何的废话,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那柄长刀,然后对着前方挥舞。
“杀!”
“杀!”
“杀!”
第二百二十三章英雄惜英雄
轰隆!
虽然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山路又有些崎岖。
对于普通骑兵来说,这种有限的条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冲阵的。
但是,这不是普通骑兵。
这是身经百战,从上到下,都是大魏朝精锐的蟒行骑。
他们的战马。
也是一等一的战马。
轰隆!
马蹄声如雷,带着一种惊天动地的震撼,从大地上席卷而起,然后滚滚而来。
大地都好像颤抖了。
路边的那些花草,被震的微微摇晃。
石壁上也是被震的不断地落下了一些碎石。
这轰鸣之声更是顺着山坳两侧的石壁不断地翻滚,冲向云霄,把山顶部地那些鸟雀都是惊到,一个个被惊慌失措地飞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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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钢铁洪流。
好像是铺天盖地。
好像是碾压一切。
那气势,根本不是这些鹰能够所比的。
也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即便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这些人,此刻,心里也都是升起了一丝惶恐。
升起了一丝忌惮。
如此洪流,他们若是踏足其中,怕是都得被踏成肉泥。
不过。
怕归怕。
惶恐归惶恐。
所有的人都没有打算后退,也没有打算逃跑。
总是要拼杀一场的。
“滚石!”
卢德仁目光峥嵘,眼看着那些开路的骑兵进入了自己所布置的滚石区域,然后大声吼道。
哗啦啦!
哗啦啦!
鹰们迅速的有所反应,他们迅速的斩断了拴着滚石的那些绳子,然后又把滚石朝着下方推了出去,有些人,甚至用上了自己的内力。
一块块大概有三分之一个人那么大的石头,就从上面滚落了下来。
然后,迅速的滚到了这些冲阵的骑兵面前。
砰!
一块石头砸在了一匹战马的头上。
不过,并没有将这匹战马直接砸倒下,或者砸死,这匹被黑色铠甲所包裹着的战马,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身子用力往前一挺。
砰的一下子。
那块石头被震的朝两侧滚了出去。
战马继续驮着那名骑兵朝着前方狂奔。
战马当然是受到了影响。
它的眼睛,被砸破了。
甚至半边脸的骨头都已经碎了。
但是,它们是受到严苛训练的战马,这点儿伤势,不会让它们害怕,也不会让它们倒下。
反而是会激发出它们体内的疯狂。
然后,继续冲阵。
砰!
有石头落在了战马的侧背上。
低沉的响声,迅速被马蹄声淹没,然后这战马的背上飞溅出了鲜血。
是那名骑兵的鲜血。
他的腿被石头直接砸断了。
马肚虽然有铠甲保护着,但也受到了影响,里面的肋骨肯定是断裂了。
但,同样的。
马没有停,依旧是嘶吼着,好像是龙虎猛兽一样,疯狂前冲。
而那骑兵也没有从战马上摔下来。
他一手拽着缰绳。
眼睛瞪大。
借助着吼叫声发泄自己的痛苦,同时,右手抱着那柄长枪,对准了前方。
继续冲阵。
“杀!”
“杀!”
“杀!”
那如山呼海啸的咆哮声,不断响起。
然后,这一队骑兵全部都冲到了鹰们所布置的阻挡面前。
这些石头,比石壁上滚落下来的那些石头更大,也更加的沉重。
毕竟是在地面上。
所以,鹰们搬运的时候,也更加的方便些。
这些石头每个都几乎有一个人甚至比人还高,就那么矗立在地上。
好像是战将一样。
封死了这条山坳。
而那些鹰们,则是躲在石头之后,用力的用肩膀,或者双手,将这些石头给撑住。
砰!
眨眼之间,第一队骑兵彻底冲了过来。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们没有用枪戳,也没有用别的办法,而是直接让战马还有人,一起就这么撞击了上去。
砰!
一匹战马带着骑兵,还有那一身的铠甲,足足有数百斤,就这样不计生死,不计后果的,撞击在了其中一块巨石上。
轰隆!
这巨石根本就撑不住。
直接被这战马和骑兵的血肉之躯给撞开,朝着两边滚动。
就连巨石后面的几只鹰,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给震的倒飞了出去。
重重地落在了丈许之外。
口吐鲜血。
当然,用血肉之躯撞击巨石的战马,骑兵,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战马的脑袋直接就碎裂了。
整个脖颈也从中间折断。
而那骑兵,大半个身子砸在了巨石上,也是当场血肉模糊,毙命。
然而。
这种惨烈的牺牲,并没有影响后面那些骑兵,也没有影响那些战马。
他们依旧在冲阵。
砰!砰!砰!
接连几道撞击,损失了大概七八匹战马,七八个骑兵之后。
这原本封着道路的那些巨石,就全部都被撞开了。
地上。
只留下了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希律律!
撞开了巨石的封锁,后面冲阵的骑兵就来到了这些鹰的面前。
鹰,本身的武功都很高。
飞檐走壁。
甚至掌碎大石。
都不成问题。
但是,当他们面对这种不计生死的骑兵们的时候,就完全失去了优势。
咻!
有人挥舞着刀,凌空而起,劈砍在了一名骑兵的肩膀上。
但蟒行骑的骑兵,全身上下都是被铠甲所包围着,这铠甲坚韧无比,一刀下去,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而已。
只是迸射出了一丝火星而已。
那名骑兵,也只是被这力量压迫的微微弯曲了身子。
并没有手上。
噗!
这名骑兵抬起了右手,将那长枪直接戳在了这名鹰的胸口,然后凌空挑起来,又用力的挥手,将其摔在了地上。
咄咄咄!
战马的铁蹄飞驰而过,直接将这名鹰踩踏成了肉泥。
鲜血飞溅,血肉炸裂。
都没有留下一个完整的尸体。
砰!
解决掉这名鹰的时候,战马的头颅,在盔甲的保护之下,也是撞击在了另外一名冲过来的鹰的身上,似乎有骨骼炸裂的声音响起。
噗!
那名鹰连刀都没来得及挥舞下来,直接被撞的胸口塌陷,然后倒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落在了丈许之外,整个人砸在了石壁上。
又无力的顺着石壁瘫软地滑了下来。
希律律!
又战马从他的身边经过,将他踩踏的面目全非。
“弓弩!”
骑兵冲阵带来的血腥,彻底刺激了卢德仁的心弦,他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丝的血红,狰狞的喊叫出声。
咻!咻!咻!
那些手握弓弩的鹰们,纷纷对准了下面的这些骑兵,然后拉动了弓弦。
叮叮叮!
带着剧毒的弩箭,射在了这些骑兵的身上。
但大部分都是被铠甲给遮挡了下来。
噗!
有少数的骑兵被弩箭射在了脸上,但是,他们好像完全没有被射中一样,依旧是大吼着,策马而行。
砰!砰!砰!
他们用自己最后的那点儿性命,热血,躯体,又撞飞了,或者是挑飞了两只鹰。
然后这才是毒发,从战马上掉了下去。
即便是如此。
那些战马依旧没有停,它们依旧在不顾一切的狂奔,然后冲撞。
这仙女坳之内,几乎是变成了杀戮的地狱。
尸体已经遍布了满地。
有骑兵的尸体,有战马的尸体,当然,大部分是那些鹰的尸体。
大部分的尸体都还是四分五裂的。
或者被踩踏成了肉泥。
血肉模糊的。
没有完整的尸体。
鲜血,流淌出来,已经将这一片厮杀之地变成了殷红,甚至连那些两边的石壁上,都被飞溅出来的鲜血和血肉给染红了。
触目惊心。
空气里的血腥味道,几乎让人作呕。
“臂弩!”
短暂的冲阵后,这道路上的鹰,已经没剩下几个。
剩下的,也都是已经没有多少威胁的。
有威胁的,就是石壁上还站着的那些。
董长兴冷眼扫过,大喝出声。
哗啦啦!
那些冲阵的士兵们,迅速的开始集结,然后又重新恢复成了一队,他们就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长枪,举起了双臂。
他们的双臂上,都挂着臂弩。
这是大魏朝的兵部和工部联合,耗费了数年的时间,打造出来的一种强劲臂弩。
数量有限。
只在蟒行骑上有所装备。
这臂弩,轻便短小。
但是弹射力量却极大。
几乎能够将一柄特制的弩箭弹射出去三十丈远。
比鹰们所使用的那种弓弩,强了无数倍。
咻!咻!咻!
骑兵们以臂弩对准了这些鹰,然后纷纷扣动了扳机。
一道道德黑色弩箭,直接带着锋锐的破风之声,呼啸而过。
这些骑兵的弩箭,相当的精准。
毕竟。
他们都是整日的在训练场上训练的。
根本不是这些鹰能比的。
噗!噗!噗!
一轮弩箭之后,这石壁上的几十只鹰,几乎全部中箭,然后陆续地掉了下来。
轰隆隆!
轰隆隆!
这些骑兵再度开始冲阵。
倒在地上地鹰,几乎都没有什么反抗的机会,要么被马撞飞,直接骨骼内脏碎裂而亡,要么都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马蹄踏裂。
血肉模糊。
……
轰隆隆!
这一队骑兵来回穿梭,仅仅走了两遍。
然后,这剩下的鹰,就全部都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仙女坳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些骑兵们冲阵结束,然后开始往回撤退。
董长兴带来了一千骑兵,但这次冲阵,只用了一百。
回来的,有大概八十。
死了二十个左右。
回来的这些骑兵,虽然也有一些受了伤。
但是,看那样子,根本不影响什么。
还可以再战。
这战绩。
让陆行舟震撼了。
一百重甲骑兵,强行冲阵,甚至还要硬开石路。
结果。
就用了两成的损失,然后,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把三百只武功高强的鹰,全部给剿灭了。
一个不留。
这完全出乎了陆行舟的预料。
这就是蟒行骑的战斗力?
这就是重甲骑兵的战斗力?
这简直,不可思议。
阳光依旧刺眼。
悬在那仙女坳的当空之上。
光线洒在这仙女坳里面,将那些残破的尸体,模糊的血肉,还有那正在流淌着的鲜血,以及殷红的石壁,都照耀的更加清晰。
风吹进来的声音,依旧是呜呜的,但不再像是号角。
而像是悲鸣。
是给这些死伤者所吟唱的奠歌。
哗啦啦!
很快。
剩下的骑兵已经完全回到了董长兴面前,他们没有出声,按照早就习惯的方式,陆续回归队列,整个骑兵的队伍,也没有出现丝毫的混乱。
瞬间。
完好如初。
只是少了二十个人影而已。
“吾之袍泽。”
董长兴勒着那匹战马缰绳,往前走了一步,将右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他大声说道,
“吾之性命。”
“黄泉之路。”
“吾将追随。”
“走好!”
哗啦啦!
哗啦啦!
那重新规整成列的骑兵们,也是纷纷将右手握成了拳头,同样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不约而同。
他们注视着那满地的疮痍,满地的血肉模糊,还有那满地的鲜血。
同样是,大声喊道,
“吾之袍泽。”
“吾之性命。”
“黄泉之路。”
“吾将追随。”
“走好!”
这是蟒行骑的规矩。
袍泽命,为我命。
袍泽生,我则生。
袍泽死,我则死。
生死相通。
所以,死者不悲,生者不喜。
这些人喊出这些话的时候。
天地之间。
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氛。
悲凉?
不。
慷慨激昂?
也不。
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什么。
但就是让陆行舟,让冯谦益,甚至让对面的卢德仁,都是有些恍惚。
蟒行骑。
果真,不同。
哗啦啦!
稍许后,简单的祭奠结束。
所有蟒行骑都将右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握紧了原来的刀柄。
董长兴抬起头,看向了那依旧站在巨石碑上的卢德仁,他笑了笑。
然后,将右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挺直了身板,低声道,
“要么滚开。”
“要么,死!”
他说这句话说的并不是多么的大声,甚至有些低。
那气势,也不是多么的惊天动地。
但是。
就是这一句简单的声音。
像是寻常聊天一样的声调儿。
慢慢的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又顺着风刮过了这片仙女坳,然后落在了卢德仁的耳中。
就好像是惊雷炸响。
天崩地裂。
他这句话,有这个分量。
一百蟒行骑,横扫三百鹰,损失仅有两成。
中间,还有一部分骑兵,是因为被滚石砸中,要撞开挡路的巨石而损失的。
这等战绩。
足以说明一切了。
山间的风慢慢的吹拂而过。
卢德仁肩上的黑发,微微飞舞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苍穹。
眼瞳里。
也倒映出了一些蔚蓝,还有一抹炙热的光。
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纵身从这巨石碑上跃了下来。
他落在了地上。
一丝劲气以他的脚掌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
那一身黑衣的下摆。
也是因为落地,而像是花瓣绽开一样,朝着四周荡漾了些许。
“呵……”
“蟒行骑。”
“名不虚传!”
卢德仁右手握着剑,开始慢慢的朝着董长兴的方向走来。
他踩在了鲜血上。
那漆黑的靴子,因此而变的湿润,甚至还因为沾染了一些沙尘,而显得有些泥泞。
他踩在了鹰或者是骑兵的血肉上。
靴子表面沾上了肉皮,或者碎肉。
他踩在了掉在地上的铠甲碎片上。
碎片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他踩在了一柄刀的刀柄上。
那柄刀的刀尖敲了起来,然后上面的血也弹起来了一些。
紧接着,血滴又落在了地上。
随着卢德仁抬脚。
那刀尖也重新落下去。
铛的一声轻响。
卢德仁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着,目光直视着董长兴,还有那些蟒行骑。
他没有因为脚下踩到什么而停下。
或者减慢脚步。
他的速度一直很平稳。
一边走,他一边笑着说道,
“但卢某,还想领教!”
他身上开始有劲气。
他周围开始有风。
第二百二十四章英豪
卢德仁不可能走。
他走了。
首先就对不起这些为了杀陆行舟而殒命的鹰。
这些鹰原本不需要死的。
他们为了卢家。
为了卢德仁。
而过来。
主动去送命。
最终血肉模糊,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而做为这最终的罪魁祸首,他卢德仁,却要逃?
这是一件很卑劣的事情。
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他卢德仁做不出这种事。
他有自己的骄傲。
也有自己的底线。
其次。
卢德仁哪怕是不死在这仙女坳,也得被卢家送去长安城。
给朝廷一个交代。
同样是死。
那样的死法,屈辱而无奈。
不是他卢德仁想要的。
反而是在这里。
一人一剑。
杀他个畅快淋漓。
杀他个惊天动地。
也算是,配得上卢德仁这三个字,配得上他所求的轰轰烈烈。
所以,他不可能走的。
他拎着血凉。
踏着鲜血和那些残肢断骸,走向蟒行骑。
赴死。
他身上的劲气在慢慢升腾,在周围形成了风。
风中带着一些颜色。
那是红色和黑色。
是朝三暮四功的两种阴阳内力。
随着内力的吞吐,他的黑发翻飞的更加厉害。
他的黑衣也猎猎作响。
他脚下的那些鲜血,被吹的朝四面八方荡漾,出现了一丝丝的细微波纹。
血红色的波纹。
和他的血凉剑配合着。
交相辉映。
剑身似乎也感受到了卢德仁的死志,在微微的颤抖。
发出悲鸣。
随着卢德仁走的越来越近。
那劲气也越来越狂暴。
越来越剧烈。
卢德仁的周身似乎是形成了简单的风暴。
隐约已经有鲜血被风暴卷了起来。
随着风暴转动。
给这风暴里添加了一丝淡淡的殷红。
“勇气可嘉。”
董长兴看着这般的卢德仁,眼瞳里也是浮现出了一丝赞许。
明知前路必死,却不肯后退一步。
这等人,倒也算是英豪。
但蟒行骑所杀的英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虽然赞许。
但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哗啦!
他抬起了右手,盔甲摩擦,也是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他身后的令旗兵,也是慢慢的将黑色蟒行旗举起来到了高处,然后准备挥舞。
再后面的那些骑兵们,也是身子微微前倾。
握着马缰的手紧绷。
做好了冲阵的准备。
只待他一声令下。
这些骑兵将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一般,冲向卢德仁。
“董校尉。”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陆行舟的声音从队伍后方响了起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淡淡的马蹄声。
陆行舟和冯谦益骑着同一匹马,慢慢的从这一队长长的蟒行骑队伍旁边穿过,然后来到了众人之前。
他对着董长兴拱了拱手,然后道,
“此人已入先天。”
“而且是孤身一人。”
“以骑兵冲阵的方式,固然能杀了他,但损失却也肯定不小。”
“你们,真正的作用是战场杀敌,不应该陨落于此。”
“既然只剩一人。”
“那便由咱家来吧。”
说完。
陆行舟也没有理会董长兴同意或者不同意,直接翻身而起,从马背上掠了下来。
他拍了拍狮子骢的鼻梁,然后示意冯谦益后退。
“小心。”
冯谦益勒紧了狮子骢的缰绳,退到了董长兴身旁。
“陆公公好胆魄。”
董长兴看着陆行舟的背影,目光闪烁了一下,也是将举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其实,也不想让自己的袍泽死在这里的。
战阵杀敌。
他们即便是全军覆没,也毫无怨言。
但身为横扫疆场的重甲骑兵。
他们却要参与这些纷争。
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但之前,皇命难违,他也只能如此。
如今。
陆行舟主动站了出来。
他自然乐的让开。
同时,他这心里,对陆行舟这太监也是真的多了几分倾佩。
后者明明可以躲在蟒行骑身后。
等卢德仁死了。
再露面。
但后者却没有。
他宁可自己冒险,也不让蟒行骑再有损失。
这是对蟒行骑的尊重。
对蟒行骑给以尊重的人,无论他是谁,是太监,是妓女,甚至是下九流的乞丐,都将得到蟒行骑的尊重。
董长兴拱了拱手,然后,也将自己的战马缰绳勒紧,往后退了半步。
算是表明了态度。
也给陆行舟腾出了场地。
他身后那些蟒行骑骑兵们,也是纷纷后退。
呼!
陆行舟也走向了卢德仁。
他走的不快。
走的过程中,双手互相交叉,然后慢条斯理的将左右臂上的袖里刀给抽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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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握在了掌心里面。
按照以往的习惯。
左手的刀,刀尖向前。
右手的刀,刀尖向后,和小臂平行。
同时,他的身上也是有着劲气开始激荡。
这些劲气环绕。
将那满头的银发吹起,将他的衣摆也吹动的猎猎作响。
很快。
他来到了卢德仁的对面。
两个人彼此面对面站着,相距大概有三丈左右。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
是一个很长的距离。
但是对于两个先天高手来说,这个距离很短。
只需要一个起落。
他们的刀或者剑,就能够落在对方的身上。
所以,不长。
两个人谁也没有率先动手,而是在继续积蓄力量,同时,也观察对方。
寻找对方的破绽。
“陆公公,倒是个人物。”
卢德仁先说话了,他手中的血凉剑轻轻抖动了一下,剑尖好像是蛇尾一样,轻微甩动。
隐约有细微的啸声传出来。
陆行舟一路从长安到沧江口。
假扮誉王。
洗刷天下各路英雄。
一直到沧江口,都没有被发现。
这手段。
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哪怕是卢德仁心性骄傲,看不上这天下人,此刻,也是佩服的心服口服。
毕竟,他也是被戏耍的那一个。
而且是被戏耍的最惨的那个。
而还有一点是。
陆行舟本该躲在蟒行骑的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蟒行骑碾死。
但后者却没有。
他站了出来,要和自己单打独斗。
生死见生死。
这是对蟒行骑的尊重。
又何尝,不是对他卢德仁的尊重呢?
这这一点上。
陆行舟和卢德仁,应该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性子。
他们有同样的骄傲,也有同样的坚持。
“卢公子,也是个人物。”
陆行舟盯着卢德仁,脸上也是浮现出了赞许。
真诚的赞许。
这一路从长安到沧江口。
只有两个人让陆行舟暴露了身份。
一个就是固城王氏。
另外一个就是这卢德仁。
在固城的时候。
陆行舟并没有太过于谨慎,因为固城王氏,不会对他有威胁。
所以,王氏发现他,应该是轻松很多的。
但从石泉到沧江口这一段。
陆行舟几乎是竭尽全力。
却依旧被卢德仁发现。
这足以证明,这个卢家大少爷的厉害之处。
而且。
刚刚那种情况。
三百只鹰尽数陨落,如果卢德仁想要跑的话,应该是能跑得掉的。
重骑兵冲阵厉害。
但真的追他一个先天高手,还真是麻烦。
但他却没有逃。
一人一剑。
直面这一道钢铁洪流。
这种豪气。
也非常人能有的。
陆行舟看着他,心里有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
应该就是英雄惜英雄吧。
……
“生死相见。”
“谢陆公公成全。”
……
“你应得的。”
……
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此刻,一句话不说,也足以明白对方的心意。
两个人最后对视一眼。
然后,准备动了。
陆行舟的左腿往后退了半步,右腿往前走了半步,然后略微弯曲。
身子前倾。
左手的刀横亘在了胸前。
右手的刀,则是随着右手背在了身后。
一双眸子里,闪过峥嵘。
瞳孔的倒影里。
似乎天地都已经消失。
只剩下了卢德仁一个人。
只剩下了那道影子。
也只剩下了那道杀意。
卢德仁周身的劲气也是越发狂暴。
他左腿往后退出去了一大步,身子向下压,右腿成了弓步。
然后,身子侧对着陆行舟。
右手举着剑,平行指向前方。
他瞳孔里。
是那一道被从中间劈开的山坳。
山坳中间的光明里,是陆行舟,还有正飞快席卷的杀意。
“请!”
“请!”
一声轻笑,两个人同时动手了。
咻!咻!咻!
卢德仁身上迸射出了七道光。
三道是红色的。
四道是黑色的。
那是朝三暮四功德内力。
然后这些内力化作了七道影子,每一道影子里面都握着一柄血凉剑。
这七道影子。
分别从四面八方掠向陆行舟。
有一道红色的影子,飘掠如鸿毛,点在了躺在地上的那具盔甲碎片上,然后又腾空而起,他踩在了石壁上,沿着石壁飞掠。
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飞快地在大地上疾弛而过,他踩过血水,踩过泥水,不断地在里面激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涟漪。
还有血水,泥水飞溅而起。
隐约还能够听到脚踏碎水面传出地声音。
还有一道黑色地影子,直接朝着苍穹上跃起,足足有丈许之高,然后又好像天上地仙人,从天而降,头朝下,剑朝下,直奔陆行舟而来。
那红色光芒,似流星划过。
等等。
七道影子,呈现着各自不同的颜色,还有姿态。
射向陆行舟。
而做为这道影子的真身,卢德仁,则是还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好像这七道影子,不是他。
只是幻觉。
瞬间。
七道影子分别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七道剑光。
不分先后。
但却有着同样的强大和锋锐。
每一剑,都好像要刺破这天地,然后斩杀陆行舟风中。
“方寸。”
这一刻陆行舟也已经有了动作。
他施展了最引以为傲的方寸轻功。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这部轻功已经让他修炼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所以,他反应也很快。
也很得心应手。
唰!
他的身子向侧后方斜着侧倒,并没有完全倒下,只是倒了四十五度左右。
然后左手撑着地面,右手的刀向着斜上方横挑。
同时,地面上的左腿猛地用力。
将自己的下半身给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砰!
右手的刀和从上面刺下来的那道血红色剑光互相碰撞,发出了低沉的闷响。
剑被挡住了。
但是。
剑是软剑。
陆行舟的刀挡在了剑身的七寸之处,剑身剩下的三寸,又借着之前的力量向下甩动,然后剑风唰的一下子,甩在了陆行舟的肩膀上。
剑尖,将陆行舟的衣服挑破。
露出了里面的金同甲。
隐约还有一丝火光。
咻!
陆行舟的身子被这一下所伤,身子不由自主地下沉了一些。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
支撑着地面地左臂猛地一弯,又一直。
这身子顺势而起。
而起身的时候,他的右臂又是向后微微摆动。
整个身子都借着这点惯性向后移动了一些。
他算是躲过了这一剑。
然后,身子继续向后转动。
同时右手向后仰,左臂则拿到了前面。
这个动作结束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平躺着,但是悬空着。
而双脚则点在地上。
膝盖弯曲。
好像是随时要摔倒在地。
然后,这个时候,他视线的前方,第二道剑光,向下压来。
砰!
他左手的刀和第二道剑光互相碰撞。
这一次他横扫在了这剑光的剑尖位置。
铛!
一声轻响。
血凉剑再度被止住了一些。
但是,这是软剑。
剑尖受到了阻挡,剑身顿时弯曲了下去。
这一弯曲,剑的直线长度就减少了一些,然后,这剑尖擦着陆行舟的刀滑落。
继续下行。
竖着斩向陆行舟的面门。
唰!
陆行舟点在地上的双脚同时发劲道,整个下半身顿时向上翻飞。
同时,他将身体的中心落在了丹田处。
下半身向上翻飞。
他的上半身就会绕着轴心旋转,然后向着后下方翻转。
唰!
虽然他极力借着身法躲闪,但这一道剑光,依旧是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细小的伤口。
好像是一条被风吹过来的红线,落在了脸颊上。
丝丝的鲜血慢慢渗透了出来。
陆行舟还没来得及喘息,这第三道剑光已经到了近前。
剑光自上而下。
是直接刺向陆行舟的心脏的。
陆行舟这个时候是倒立的状态,而且双手都悬空,没有支撑。
砰!
只见他双手交叉。
双刀也在面前交叉。
然后挡住了这柄剑的剑尖。
咻!
血凉剑变软,正常情况下,剑身柔软以后,会绕过陆行舟的这两柄刀交叉之地,再刺向陆行舟的脖颈。
但这次例外了。
陆行舟的身体初于腾空的状态,没有支撑。
这剑变软了以后,没有绕过陆行舟的袖里刀,继续前近。
而是把陆行舟往后面弹出去了。
毕竟,他在半空之中,无处受力支撑。
咻!
飞出去半丈许左右。
陆行舟这才是停了下来。
而这一剑。
也没有碰到陆行舟。
噗!
陆行舟倒悬着落在了地上,右手猛地撑地,将地上的一些灰尘震荡的飞溅出去。
形成一圈烟尘。
然后,他掌心又是劲气吞吐,身子又立刻翻转了一周,然后悬了起来。
短暂的直立在半空。
这时候,第四道剑光从下方向上,点向了他的眉心。
依旧是凌厉迅速至极。
叮!
陆行舟仅以左手的刀光横扫阻挡。
刀剑相碰。
原本这一剑。
陆行舟将剑光挡住,这剑,同样是可以因为柔软而转变方向,又横扫向陆行舟的面门的。
但陆行舟悬浮半空,又故意短暂的卸掉了支撑。
砰!
他再一次被震的向左侧退出。
而软剑后续因为旋转而产生的诡异狠辣招式,也是完全没有发挥出来的机会。
唰!
这一剑被破解的同时,陆行舟的身子往后倒退的霎那,他的右手也动了。
右臂向前方伸出,又向上斜着一挑。
噗!
在那卢德仁那握着血凉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鲜血飞溅!
……
叮!
叮!
叮!
……
噗!
噗!
噗!
……
第二百二十五章大师
唰!
高手过招,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陆行舟和卢德仁也是如此。
七道光影互相纠缠交错。
其实也就是眨眼之间的功夫。
而且。
两人甚至都没有多少比拼内力,主要是在剑招之上。
这两人交手的时候,周围也没有激荡起多少气浪,也没有引动风暴。
哪怕是两人脚下的那些血水。
也好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样,依旧平稳的僵在那里。
只有陆行舟抬脚落地的地方,才出现了细小的波纹涟漪。
但因为陆行舟落地的速度太快了。
这波纹又瞬间消失。
好像蜻蜓点水。
唰!
人们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
甚至没有看清楚两人如何交手的。
这第七招,已经结束。
陆行舟依旧是保持着那个双手握刀的姿势,左臂向前,刀尖直指,右臂向后,刀尖后摆,和小臂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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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盯着卢德仁所在的方向。
他的脸颊上,那一丝血迹更加明显了些。
鲜血慢慢的流淌下来。
他的后背肩膀的地方,衣衫碎裂,露出了金同甲,而金同甲上面,也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坑。
凹坑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丝渗透出来的鲜血。
他左右手所握着的刀上。
同样有鲜血。
血不是很浓,但却能够看得到。
一滴鲜血正慢慢的从左手的那柄刀的刀尖上会聚起来,然后朝着下方滴落。
嘀嗒。
鲜血坠落,落在了脚下的血水里面。
砸起了一小片的波纹涟漪。
发出了细微的叮咚之声。
陆行舟的对面。
卢德仁也依旧保持着侧身弓步的姿势。
他手中的血凉剑。
也是依旧对着陆行舟所在的方向。
剑尖上有血。
自然是陆行舟的。
不过很少。
连血滴都没办法凝聚起来。
只是沾染在剑尖的纹路上面,映照着阳光才能看清楚一些。
但他身上的血,很多。
右手手腕处。
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流到了掌心里,流到了五指之间,然后又一些鲜血向下滴落,有一些鲜血顺着之间流淌到了剑柄上,又顺着剑穗滴落。
他的脸颊上,也有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很深,皮肉翻卷着,触目惊心。
鲜血遍布了整张脸。
像是小瀑布一样,正顺着下巴往下滴落。
他的大腿上,也有一道伤口。
因为被衣摆遮住了一些,看不清楚伤口的大小。
但那血迹已经把大半个衣摆给浸染成了红色。
最严重的。
是他心脏处的伤口。
最后一招。
陆行舟的左手刀飞了出来,然后戳在了他的胸口上。
力道极大。
而且卢德仁竟然没有丝毫防御。
所以这柄刀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从后背刺穿了出去。
鲜血正从前胸和后背,飞快地奔涌出来。
像是小喷泉。
卢德仁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嘴里也是喷出了殷红。
“我输了。”
三个字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膝盖落处,那些血水被震荡的飞溅起来。
但他似乎还要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他没有平躺下,或者趴下。
而是将血凉撑在双手掌心里,然后双手又垫在了下巴上。
将自己的身体撑住。
他慢慢低下头。
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衡。
“咱家运气好而已。”
陆行舟缓缓的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
前三招。
陆行舟其实处于下风。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使用软剑的人交手。
完全没有经验。
所以身上出现了一些伤势。
但被金同甲给抵挡了一些。
第四招。
陆行舟腾空无处借力时,碰巧就破了这卢德仁的软剑。
接下来的三招。
陆行舟用同样的方式,占据了上风。
反伤了卢德仁。
可以说这是运气。
如果没有第四招的巧合,陆行舟哪怕是会赢,也绝对不可能赢的这么轻松。
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因为他能够感觉的到。
卢德仁的强。
自从进入先天以来,陆行舟和很多人真正的交过手。
卢德仁是他目前所见,最强一人。
……
“运气,也是实力。”
卢德仁用最后的力气苦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气息,正在飞快的流逝。
生机将散。
“陆公公。”
“卢某之前得罪了。”
“卢某此命,向您赔罪。”
“另外,卢某已经与父亲决定,从此,开汉中大门,允许朝廷,王家,以及天下各路商贩,势力,任何人,随意进入蜀地。”
“卢家所开办所有私塾,九成献给朝廷,只留私用。”
“卢家人只经商,不入官,不为师,不出蜀。”
“蜀地不姓卢。”
“卢家,愿为东厂犬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请……陆公公给个机会!”
卢德仁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弱的几乎听不清楚了,但他依旧是勉强将自己的眼皮抬了起来,看向了陆行舟。
眼神里是祈求,以及诚恳。
这是卢家的条件。
经此一事。
卢家已经基本猜到了皇帝,以及东厂未来将要做的事情。
无非是削强扶弱,保证平衡。
于是。
卢家自削羽翼。
并心甘情愿为朝廷以及东厂做事。
还把教育,地盘,都让了出来,并自己将自己禁锢在蜀地。
相当于自己砍了自己手脚。
几十年,甚至百年。
都没有机会再重新折腾了。
这就是朝廷最终想要的结果。
卢家主动做了。
诚意十足。
朝廷,应该会满意的。
而卢家的想法,也很明显。
自己动手,削的都是四肢,而朝廷动手,削的就是人头和命根子。
两者取其轻。
保留住卢家最根本的香火和精粹。
未来。
或许还有机会。
陆行舟自然能够明白卢德仁的意思。
其实。
这个结果对于陆行舟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本来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跟什么卢家,或者张家,赵家之类的动手。
他只想把所有的力量攥成一个拳头。
砸死徐家。
卢家这般。
如果他能够作主的话,肯定是会接受的。
但他做不了主。
现在,这天下还是听老皇帝的。
“咱家会把你的话上奏给陛下。”
陆行舟将两柄刀在袖口上擦拭干净,不沾染丝毫的鲜血,然后,慢慢的放回了袖鞘里面,他最后看了一眼卢德仁,又补充了一句,
“你的条件,咱家是觉的很好的。”
他没有说,自己会尽量说服陛下。
因为在场的还有蟒行骑。
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是对陛下的不敬。
他只是说,卢家的条件,自己觉的很好,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卢德仁能够听明白。
“多谢。”
“血凉剑,赠公公。”
卢德仁果然听明白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撑着下巴的双手掌心,用力的向前挪了一下,然后整个上半身失去了支撑。
噗通!
他摔倒在了那一片血水泥污里面。
血水朝着四周溅射了出去。
而那一柄血凉剑,则是戳在了原地,微微的摇晃着。
卢德仁的气息。
彻底消亡。
“冯姑娘,劳烦,命人将尸体送回卢家。”
“此等人物,落在这荒郊野外,喂了飞禽走兽,实乃辱没。”
陆行舟走到了卢德仁的尸体面前,他弯腰,将那柄血凉剑捡起来,左手指尖轻轻的在那剑身上弹了一下。
清脆,峥嵘。
上面残留着的那些鲜血,也是被震的飞溅了出去。
他低头看向卢德仁的尸体。
后者就那么安静的趴在血水里面。
而他的左手边,则是抓着一个东西,那是血凉剑的剑鞘。
显然。
他在最后一口气断气之前,将血凉剑的剑鞘从腰间抽了出来。
剑鞘搭在血水里面。
已经被浸染了些。
啪!
陆行舟脚尖轻轻的点在剑鞘上面,然后略微用力,剑鞘被从血水之中挑了出来。
剑鞘不是布的。
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材料,柔软如锦缎,但却异常坚韧。
不然的话,也不能成为剑鞘。
陆行舟同样用指尖轻轻的在上面弹了一下。
剑鞘轻微颤抖。
上面沾染的血迹都是飞溅了出去。
剑鞘的真容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玉色的剑鞘。
内侧面光滑如镜。
外侧面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
将所有的纹路纵览,发现是一条简单线条构成的蛇。
从剑鞘的头部一直延伸到尾部。
剑鞘的开口之处,便是蛇头。
长着嘴巴。
好像要吃掉什么一样。
咻!
陆行舟双手翻转,血凉剑入鞘。
……
卢家。
汉中城新宅。
卢信义请来的这些工匠,办事效率很不错。
也就是两三日的时间,竟然已经将整个后宅被破坏的地方都检查了出来,然后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修复过程。
卢德仁造成的破坏不是很大。
再加上这些个设计,当年建造的时候,就十分的坚固耐用,所以修复起来也还方便。
短短的三五日时间。
那些碎裂的地方,那些漏水的地方,还有那些散发着腐烂的臭味的地方。
都已经完全被修复一新了。
随着最后一块砖瓦的覆盖,空气里的那种味道也是逐渐的变淡。
最后。
这些匠人们又是利用地底的水,将整个后宅的假山,地面,花园等等,全部冲洗了一遍。
这样一来。
整个后宅就是焕然一新。
那些味道算是完全消失了。
那些被破坏的奇花异草,也是已经耗费了重金,请人重新填补过了。
在阳光下,花瓣上还沾染着些许的雨露。
看起来亮晶晶的。
好似珍珠。
给人一种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感觉。
除了后宅。
前院也是顺势被修缮了一遍。
那些斑驳的漆,老旧的砖瓦,甚至一些厢房,柴房等等,也都是请工匠们从里到外,全部都收拾了一遍。
还有这栋大宅子的院墙,那些年久失修的砖瓦,墙壁上的斑驳,以及常年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也都是被清理了一遍。
远远的看过去。
好像整个卢家的大宅都重新建造了一样。
到处都是崭新的。
只有那些无法抹掉,或者换掉的,比如,门口石阶上被人踩踏磨平的纹路,还有池塘里因为水流流淌而冲刷出来的沟壑,桥上喂鱼的地方,被人们抚摸出来的光滑等等。
只有这些东西,还能够证明这座宅子还有着历史。
“小心一些!”
“这都是上好的楠木,可千万别碰坏了!”
“小心,小心!”
在这前院和后宅互相联通的地方,有着一队下人正在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抬着一些家具,不是往外面抬,而是往里面抬。
这几日。
后宅里面的那些老旧家具,都已经被搬空了。
按照卢信义的要求,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
而且。
这新的家具规格也比之前的家具更加奢华。
更加的价值连城。
整个宅远的家具换下来,据说耗费了十几万两银子。
再加上整个宅子的翻修,翻新等等。
这短短不过半月的时间。
银子如流水。
花出去了二十多万两。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老爷,搬完了这一批家具,再请人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就都彻底收拾利索了。”
在这前院的一棵生长了多年的梧桐树下,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便是卢信义。
他身后,一只鹰是护卫,还有一个这宅子的老管家。
最近这些事情,都是老管家安排的。
他正在向卢信义汇报进度。
“你做的不错。”
卢信义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那棵繁茂参天的梧桐树。
因为是秋日降临的缘故。
这梧桐树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枯黄。
一阵风吹过。
落叶便是随风而下。
地面上无论怎么清扫,都是会留下一些枯黄的痕迹。
他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的伸出了右手,抚摸在了这梧桐树的树干上。
粗糙,干裂的树皮。
带来一种历经沧桑,风吹雨打的感觉。
卢信义的手,在上面慢慢的抚摸着,眼前闪过了无数这些年的画面。
卢德仁在这里诞生。
慢慢的长大。
然后又被送去了光元城老宅。
还有自己在这宅子里面,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多年。
还有。
自己的父亲。
自己的爷爷。
甚至历代的卢家的家主,都是在这座宅子里面,经营卢家的一切。
这棵梧桐树,见证了卢家搬到汉中城以后,所有的一切。
卢信义一直认为。
这棵梧桐树也会见证自己的衰老,自己的死亡。
以及卢德仁的进场。
甚至卢德仁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孙子的进场。
但并没有。
如今自己就要离开这做宅子了。
不只是自己。
整个卢家的人,所有以前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人,都得搬走。
这座宅子,以后就要改名了。
改姓陆。
这是卢信义给陆行舟的礼物。
也是在用尽全力给卢家争取机会。
“以后,就不能再回来了啊。”
“至少,我有生之年,不能再站在这棵梧桐树之下了。”
卢信义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大概巴掌大小。
是用金黄色的丝绸包裹着的。
这里面,是卢德仁的骨灰。
卢德仁的尸体被送回来了以后,因为诸多原因,无法进入卢家祠堂。
所以,尸体进行了火化,然后包裹了起来。
“你为卢家献出了你的一切。”
“你就留在这里吧!”
“与梧桐长在。”
卢信义用双手在泥土之中跑出了一个很深的坑,然后将这个金黄色的包裹扔了进去。
他又是将所有的泥土一点一点的填满。
并用掌心压实。
“老爷!”
老管家报过来了一块石碑。
石碑是新刻的。
上面是关于这棵梧桐树的介绍,包括年纪,品种,来历,渊源等等。
老贯家将石碑放在了埋葬卢德仁骨灰的地方。
然后,小心翼翼地安放好。
并拿出了石钉,开始固定石碑。
“儿啊。”
“走好。”
卢信义对着石碑,微微躬身。
老贯家,还有那名鹰,也是微微躬身。
有风从这天地之间吹拂而过。
这棵古老的梧桐树微微微微摇晃,树冠上发出了枝叶之间摩擦的那种细细簌簌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泣。
然后,有几片枯黄的落叶,从上面慢慢飘落了下来。
有的落在了石碑上。
有的落在了地上。
像是这棵梧桐树的眼泪。
“男儿立于天地间,当轰轰烈烈,建不世功名。”
“迟早有一日,儿当领卢家,打破这蜀地牢笼,走出去一看。”
“不成功,便成仁。”
“儿无法在父亲面前尽孝了……”
那些声音,好像又在卢信义的耳畔响起。
“吾儿!”
卢信义听着梧桐树的婆娑声,看着那无数坠落的叶子,沉吟许久,满怀深情的,抚摸了一下那块石碑,笑道,
“乃真英豪!”
第二百二十六章朝霞
驾!
林间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声声如雷鸣。
偶尔有战马长嘶传来,随着风俩荡漾向远处。
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两道身影。
正是陆行舟和冯谦益。
两人在仙女坳解决了卢德仁的事情,告别了蟒行骑以及董长兴。
便一路向北。
直奔石泉。
此时秋日渐浓。
两侧的山林已经逐渐露出了枯黄,不再是那种一望无际的漫山遍野的绿。
风吹过林间的时候,那种哗啦啦的枝叶摩擦之声,也是减弱了许多。
偶尔,还能够见到有落叶飞舞。
将这天地之间的气氛,映衬的更加悲怆。
秋。
是收获之季。
也是生命陨落之季节。
也是生死循环的开始。
驾!
两匹白马与这山间道上狂奔,狮子骢故意放慢了一些速度,尽量和另外一匹白马齐平,以保证不会丢下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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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随着战马的狂奔,而上下起伏。
发丝飞舞。
两个人一路没有说话。
大概行驶了一个多时辰。
狮子骢的速度还能够保证,并没有多少疲惫之态,但冯谦益的那匹马却是已经有些不行了。
气喘吁吁,身上冒出了汗。
这速度也是开始明显下降了。
两人对视之后。
便逐渐将马速降低下来,然后寻找休息的地方。
林间有水源。
两个人尽量往水源的上游靠近了些,将两匹马拴好。
这个时候。
就能够看出好马和普通马之间的区别了。
狮子骢完全没有疲惫的意思。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气息也十分的平稳,像是闲庭信步一般,绕着拴着它的树干,挑挑拣拣地上的草吃。
而另外一匹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连动都不怎么动弹。
“耽误陆公公了。”
两个人坐在了溪水边的石头上。
冯谦益双手捧起水,洗了一把脸,这一路走过来,脸上,身上也是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她一边将手上的水珠甩掉,一边对陆行舟说道。
言语间有些歉意。
“狮子骢本来就是你的,何来耽误咱家之说?”
陆行舟笑了笑,把随身携带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一些干粮。
他抓出来了一个油纸包,然后用力的撕开。
里面是一只油光金黄的烤鸡。
这是汉中城最好的那处酒楼,天上居所烤出来的。
百香鸡。
据说这种鸡从刚孵化出来开始,就是用各种珍惜名贵的香料喂养的。
并且时常有人驱赶着,让它们保持着活动的状态。
以促进香料的吸收。
它们的鸡肉里面,都是有着天然的这种香氛味道。
而当母鸡长大的时候,还没有下蛋之前。
就将母鸡宰杀。
这个时候的鸡肉最嫩,也是最香。
再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够精心烤制而成。
乃是天上居的一道成名菜。
整个蜀地都是大名鼎鼎。
当然也很贵。
一只这样的烤鸡,要二百两银子。
就算是一些富贵之家,也不是能够轻易吃的起的。
不过,对于陆行舟来说。
哪怕是逃命。
也能够吃的上。
他和冯谦益二人从仙女坳出来的时候,有人已经帮他们准备好了。
不是卢家,而是冯谦益手底下剩下的那些玄机阁的人。
这些人都是做生意,做产业的。
不能江湖打斗。
但却能够做探子,也能够照顾两人生活起居饮食。
“过了石泉,就安全了。”
“这是最后一道坎儿。”
陆行舟撕扯下来了一条肥美的鸡腿儿,扔给了冯谦益,然后也给自己撕了一条,将油纸包放在了旁边,道,
“你说,玄机阁的人会来吗?”
现在。
卢家已经算是没有威胁了。
那么石泉城那边,如果再有危险的话,就只能是玄机阁了。
冯谦益现在也已经暴露了。
她帮着陆行舟,做了这么大的案子。
只要玄机阁主阁那边儿不是傻子,都已经猜出了她的目的。
尤其是卓天南。
陆行舟虽然不知道冯谦益和卓天南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但冯谦益既然能费如此大的周章,要夺玄机阁外围的权利和势力。
那么,卓天南,肯定也不会让后者轻易成事。
两者必有冲突。
而这冲突最有可能发生的地方,便是石泉。
卓天南,应该会派人来杀冯谦益。
如今陆行舟和冯谦益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陆行舟不可能不管冯谦益。
如果真的在这里抛下了。
那天下皆知。
他背信弃义。
日后,不会有人再和陆行舟合作,也不会再有人信任他。
就算是合作,也会处处防备着他。
所以,他必须得帮冯谦益走过这石泉,而且是安然走过。
他倒不是怕。
毕竟也已经有了一些安排。
他只是好奇。
卓天南还有玄机阁主阁的那些家伙们,应该也已经知道,冯谦益和东厂的关系。
那么,这些江湖之人,还敢对自己二人下手吗?
江湖势力。
再厉害,也有局限性。
他们除了有一些武功高强之辈,对朝廷真正的威胁,连卢家都不如。
若是真的惹怒了朝廷。
灭他们。
就是轻而易举。
他们真的敢吗?
陆行舟不太确定,反正也没话找话,就问问冯谦益。
后者应该对玄机阁的那些人,了解比较深。
“我也不确定。”
冯谦益把鸡腿放在嘴边儿,用力的撕咬下来了一块肉,然后一边咀嚼,一边接过了陆行舟递过来的酒囊,往嘴里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
“但我能够确定的是,如果那些家伙动手的话,肯定就是不遗余力了。”
“怕是,连阁里的阵法大师,都会请过来。”
说完,冯谦益扭过了头,盯着陆行舟,笑着问道,
“陆公公,莫不是怕了?”
“哈哈。”
陆行舟举起自己的酒囊,往喉咙里灌了些酒水,笑道,
“李因缘是不遗余力!徐盛容也是不遗余力!卢德仁也是不遗余力!”
“但又有谁真的把咱家给留下了?”
“管他什么阵法宗师,江湖高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咱家还从没怕过!”
冯谦益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将那被风吹着低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捋到了耳朵后面,然后拱了拱手,半开玩笑地道,
“陆公公所言极是。”
“小女子这条性命,就交给陆公公了。”
陆行舟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笑。
没有继续说话。
他吃光了手中地鸡腿儿,然后又是将鸡胸脯撕下来了一块。
一半给冯谦益。
一半留给自己。
两个人,伴着酒,在这夕阳之下,吃喝尽情。
殷红的晚霞照亮了苍穹。
逐渐的。
把这山林也染成了红色。
风于林间吹拂而过。
山林摇曳。
好像是红色的海洋在飘动。
两个人坐在溪边。
偶尔传出笑声。
两匹马站在远处。
狮子骢在吃着草,另外一匹马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开始寻找新鲜的草叶吃。
这情景。
多少有几分潇洒恣意。
……
石泉。
经历了半月多前的那场厮杀,石泉城最近进入了一种比较怪异的稳定之中。
三教九流,都很默契的保持了安定。
谁也没有因为突然间这里没有了官府的人,而放肆行动。
甚至。
没有了杜相文和严从虎这两个黑官,他们不需要上交更多的油水,这行动也逐渐变少了。
毕竟大家都只是想混口饭吃。
只要饭够吃了。
谁愿意总是过那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呢?
更何况。
还有黄沙匪以及白桦匪等,他们人在盯着。
这些往日里被人们视作洪水猛兽的人,联手将石泉的秩序给维持了起来。
就算是秃鹫匪等,那些杀人如麻的家伙们,在这种时候,也不敢随意乱动。
而在这种情况下。
石泉城的那些人们,竟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宁。
是那种真正的安宁。
不用在整日提心吊胆的那种安宁。
百姓们都是处在最底层的。
他们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大部分都在议论。
原因是。
黄沙匪这股匪徒的头子,程蛮子,要死了。
黄沙匪忙着往深山里的逃窜,没有时间来石泉城里抢劫了。
其余的那些匪徒。
则是正在给黄沙匪送行。
所以,石泉才安稳了。
在他们最朴素的是非观里面,官就是好的,匪就是坏的。
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安稳,是因为匪没有时间来害自己。
并不是因为,匪在维护这里。
匪在给石泉争取未来。
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吗?
那群人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啊。
只有官才是好的。
就算是这些官贪污了,受贿了,有时候做了一些坏事,但他们总体上还是好的。
他们很少有人想过。
那些官,坏起来的时候,比这些匪,更加的可怕。
“要说,这程蛮子早就该死了。”
“他早死一天,咱们这石泉就能够早安宁一天。”
“就是啊。”
“可惜了杜府尹那样的官,被程蛮子这样的大盗给活活害死了。”
一处破落的酒馆。
门口的那面酒馆的招牌旗子正在随着风摇曳,偶尔拍打在酒馆的大门门框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还能有一些黄沙顺着门被吹进了大堂。
光线昏暗的大堂里面。
那些闲来无事的客人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他们聚集在一起。
随意的喝着酒。
一边喝着,一边讨论着最近石泉发生的事情。
这程蛮子在他们的口中,就成了真正的大盗,成了杀人不眨眼,毁了石泉未来的人物。
尤其是那家伙混身上下都是流淌着黄沙。
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你看,这些愚蠢的家伙。”
在酒馆的角落里。
最靠着西北角的地方,有着一桌客人。
三个人。
正中间的是一位老者。
他很瘦,但是这个头却明显很高,比一般人能够高出来两头。
他若是直立着站起来,几乎能够顶到普通房子的屋顶。
因为个子特别高,而身子又比较瘦的缘故。
他就有些驼背。
如今坐在这桌子前,驼背也异常明显。
佝偻着。
他的脸色很红润,眼睛里也是闪烁着矍铄的光。
不像是那种垂垂老矣的人。
他身边放着一个布袋。
左手一直放在布袋上面,而右手则是端着茶杯,轻轻的抿着茶水。
他叫陈布袋。
是玄机阁主阁里面的一位长老。
他刚刚听到了这里面的人们的谈话。
尤其是关于程蛮子的评价。
其实。
不只是在这酒馆里面。
自从进入了这石泉城以后,他到处都能够听到关于程蛮子的评价。
而且都是这般类似的。
他心中感慨。
忍不住骂了一句。
“瞎了狗眼!”
即便是常年处在玄机阁的主阁里面,研究自己的布袋阵法,很少出现在江湖上。
他依旧是对这里的情况有所了解。
程蛮子哪里是毁了石泉的人啊。
他是一心一意在为石泉谋取未来,为那些匪徒谋取未来。
但是这群真正的受益者。
却是……
陈布袋心里为程蛮子不值。
“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嘛,何必这般计较?”
陈布袋身边的是另外一个老者。
他没有陈布袋那么高,也不像他那么瘦。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
头发花白。
脸上有一些皱纹。
眼神也不是那么矍铄慑人。
如果把这个人放在人群里面,你一眼都看不到的那种。
唯一出彩的一点。
可能就是他身上的衣服很旧,但是却洗的很干净。
胡须,头发,也都是整理的很干净。
连牙齿,都比一般人的白一些。
他叫祝青山。
也是玄机阁主阁里面多少年不肯露面,不肯出江湖的人物。
他最擅长的是幻阵。
以某些奇异的布置,借助阵法,术法,还有一些光影,以及特殊的药物熏染等等。
最终布置出能够让人进入幻境的强大阵法。
在玄机阁里面。
是一位真正的泰斗级人物。
毕竟。
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又或者是迷惑视线等等。
这些阵法都是有迹可循的。
唯有幻术。
是真正的作用在人心上的东西。
不可查询。
也毫无踪迹。
是阵法之中最为玄妙,也最为神秘的存在。
祝青山能够入幻阵这条路。
已经是超越了很多阵法大师。
更何况。
他在幻阵领域之内,造诣还非常的高。
当世。
堪称数一数二的存在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肯定是分不清楚啦!”
“唯有借酒消愁。”
“哈哈!”
祝青山说完,用力把一碗烈酒灌进了嘴里。
这石泉的酒,肯定是没有玄机阁的桃花沾更美味的。
但是。
在这位老者喝起来,却是一样的享受。
一样的痛快。
他喝完,甚至还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
“大师不愧是大师。”
坐在这两人对面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妪。
她的头发都已经白了。
脸上的皱纹也把这张脸原来的面容给遮掩了。
像是鸡皮一样。
她有些矮,还有些胖。
还有些发黑。
虽然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样子,但从这体态肤色看起来,也绝非美人儿。
更何况。
她那一双眼睛也不像是美人儿的眼睛。
冷冽,阴森,逼仄。
和那五官格外的不对称。
看起来就让人觉的浑身难受,敬而远之的那种。
她叫白苏。
是玄机阁里面赫赫有名的杀手。
她身边没有剑。
也没有刀。
也没有寻常可见的兵器。
因为,她都不用这些的,她用的,是针。
是玄机阁内流传了几百年的一种暗器。
叫做花寒针。
这针的载体是多花。
具体这种花长什么样子,从来没有人见过。
江湖上的人,也从来没有人知道。
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死在了花寒针之下。
而花寒针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人见过。
那些死在花寒针之下的人,他们的体内,找不到丝毫花寒针的迹象。
好像,针消失了一样。
这三人。
都是玄机阁里面的高手。
而且是顶尖的高手。
他们这次来石泉,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除掉冯谦益!
保证玄机阁内部的安稳。
尤其是,让外部的那些势力,不被分裂出去。
“说的话都是玄机,云山雾里的。”
“连影响人喝酒这件事,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都这么别出心裁!”
“哼!”
白苏那一双阴森的小眼睛扫了两位老者一眼,然后冷哼一声,皱纹间的神色,突然变的尖酸无比,然后阴声道,,
“你看不惯,直接把人杀了,不就得了?念念叨叨有个屁用?”
“还有你,什么真真假假,世间本是如此,要看开一些,就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
“你们说得都好听,其实就是两个老乌龟!”
“和我这个老乌龟一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苏说完,把酒水端起来,用力饮尽。
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陈布袋和祝青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摇了摇头。
然后讪讪地笑了笑。
没有说话。
第二百二十七章告辞
想要从石泉经过,前往固城。
只有一条路。
那便是从石泉城的中央穿过。
其实也有别的路。
西北面地那片戈壁荒漠,有人曾经横穿过去。
东南面的那片荒山,也曾经有人横穿过去。
但是。
走那两条路的人,大部分都是没有走出来,而是死在了里面的。
所以一般人基本上不会走那两条路。
正常来讲。
陆行舟和冯谦益也是几乎不会走那两条路的。
因为走石泉,最多就是厮杀一场。
但如果走戈壁荒漠,或者荒山野岭,一旦迷失在其中,那就是彻底没有了希望。
所以。
陈布袋,祝青山,白苍。
这三位老人于凌晨时分,出现在了这石泉城入口处的那条路上。
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幕布给笼罩了下来。
看不到多少光亮。
只有零星的几颗星辰,在这夜色之中闪耀着。
当然也不是那么的明显。
风于荒野之间吹过。
带来的是剧烈的黄沙,还有一种粗劣沙哑的呼号之声。
三人仅仅是刚露面没多久。
就已经是混身上下都被染上了一层黄沙。
陈布袋和白苍还好些。
但是祝青山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干净整洁的习惯。
自己的住处,还有自己的衣物等等。
永远都是一尘不染。
整齐有致。
但是,自从来到这石泉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睡觉的地方,甚至连喝水的杯子,茶壶,都是有着永远擦不干净的黄沙。
甚至连他吃的饭里面,也是有黄沙。
他的头发,脸,无论怎么洗,洗的多么干净。
只要一出门。
立刻就是被黄沙覆盖。
简直要折磨的他疯掉了。
今日凌晨也是如此。
凌晨的风本来就比平日里大一些。
而且,整个城内的人几乎都在睡觉,也就没有多少人去阻挡这些黄沙。
黄沙漫天飞卷。
又是从街道上呼啸而过。
就像是一条条的黄沙风暴巨龙。
最终,所有的黄沙几乎都落在了三个人身上。
三个人的头发毛毛躁躁的。
脖领子里也都是黄沙。
甚至,只要抖一抖衣服,就能抖落出一蓬沙土来。
当然,三人都是活了这把年纪的人了,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就算是最爱干净的祝青山,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黄沙漫天的日子了,但依旧没有离开。
依旧是在凌晨的时候。
一起来到了这里。
准备布置他们的拿手阵法。
“你的布袋阵法在外,将整个石泉城的入口封死,让他无路可走,只要想要过石泉城,就必然要进入阵法之中。”
祝青山站在石泉城的入口之处,风卷着黄沙将他的灰白头发吹的猎猎而动。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中似乎出现了一副巨大的阵法图案,然后他在慢慢的将这副阵法图案和石泉城的入口地势重合,一边重合,他一边低声吩咐道,
“阵法的方向,最佳为坐南朝北。”
“如此,能够恰到好处的将生门封死在那处土墙之上,就算万一被他发现,想要传过去,也得打碎了土墙,难如登天。”
“再将西门墙上开一道裂缝,引西北风沙进入阵法,我要在裂缝之上留下致幻的药物,药物与风沙混合,才能够不易被察觉。”
“我的无相阵,便布置在你的布袋阵之中,借助布袋阵掌控的风,恰好能将无相阵的气连贯起来,将气与势融合到极致。”
“哈哈……”
祝青山在那里一边审视,一边慢慢的给陈布袋交代,陈布袋听着,也是暗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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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者的眼睛里,都是充满了光亮,还有炙热。
两个人在玄机阁的主阁之内,研究这阵法之术,已经有多年。
基本上都达到了各自阵法领域的巅峰。
这几年。
两个人又在开始研究阵法和融之术。
也就是将两种不同的阵法融合在一起,彼此相辅相成,让各自的威力更上一层楼。
不过。
因为是最新研究的,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试过。
这一次,能够小试牛刀。
两个人也是颇为的期待。
两人来的时候,也是曾经听说过的,那个陆行舟,似乎在玄学术法之上,有些门道儿,轻易解开了九十九连环,后来也破了红青林的阵法。
他们对陆行舟也是颇为的期待。
这样的人,来帮他们试这样的阵法。
当真是非常的合适。
一群庸碌之辈,连其中一个阵法都破不掉,试阵也试不出什么。
只有陆行舟这种人,才能帮他们真正的把阵法完美。
两个人一边探讨着一边满怀期待。
时不时的传来大笑声。
远处。
白苍看着他们这两个老头。
一会儿对着石泉城的石头墙上下比划,一会又来到了城门口的一块土墙处,歪着脑袋左右打量,一会儿又似乎有什么争执,面红耳赤。
两个老头讨论的热火朝天。
什么乾坤兑离坎,什么生死,什么风势地势。
反正这些话,每个字白苍都能听的清楚,但这些字串联在一起以后,她就完全听不明白了。
她反正也不是负责布置阵法的。
摇了摇头。
靠在了城门外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她摊开了掌心。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一阵风吹过,掌心里多了几分风沙,很少,但依旧能够看的清楚一层。
她五指陆续合拢,优美而缓慢,最终轻轻的把五根手指全部合拢在了掌心里。
也将这些风沙握紧。
然后。
她把掌心凑到了嘴唇边,然后轻轻的朝着里面吹了一口气。
呼!
五指慢慢的打开,掌心里面竟然是出现了一朵六瓣的花朵。
这是劲气之花。
以内力凝聚而成的。
花朵呈现着淡淡的透明之色,隐约可见里面沾染着一些黄沙。
黄沙所聚集的地方,主要是花蕊的部位。
仔细看过去。
这几根花蕊,其实都是针形。
这便是花寒针。
以内力凝聚寒花,花蕊便是花寒针。
攻敌之时。
寒花吞吐,将花蕊,也就是花寒针射出,入人体之后,花寒针的内力将发挥出一种十分诡异的作用。
它接触到敌人的内力的时候,将会把对方的内力吸收,然后变得越来越大。
直到吸收了敌人所有得内力。
引爆。
敌人必死无疑。
一般来说。
内力越强的人,受到花寒针的攻击之后,死的越快。
而若是普通人受到花寒针的攻击。
则是只会感觉有点儿刺痛而已。
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这是花寒针的诡异之处。
当然。
这花寒针凝聚,也并非那么的容易。
它和这几个花瓣不同。
六瓣花般,只是吞吐花针之用,轻松可以凝聚。
但花寒针则是需要以诡异无上心法所凝聚。
看似和普通的劲气凝形无异。
但实则难上千百倍。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修行花寒诀数十年,已经入了先天境界。
但白苍依旧没办法做到炉火纯青。
她依旧需要一些引子。
比如这黄沙。
黄沙为引,借内劲凝针。
真正的大成,圆满,是不需要外物为引的。
直接是最纯净,完全以内劲凝聚,也是威力最大的花寒针。
对普通人都有效的花寒针。
除了内力。
它还能吸收气血,引爆肉身。
甚至还能够由施针者掌控花寒针引爆的时间。
玄妙非凡。
可惜。
白苍她到现在都没有学会。
“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到这石泉城呢。”
“老身这花寒针,也有些时间没有见过人血了。”
白苍看着掌心里那一道寒花,微微笑了笑,然后又是看向了东南方向。
那一条苍茫古道。
正联通着汉中和石泉。
那个方向,一丝丝的鱼肚白正在慢慢从苍穹上出现。
同样的,鱼肚白之下。
也开始有光。
天将要亮了啊。
……
天确实要快亮了。
距离石泉还有几十里路的东南方向,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丘上,已经是开始见到了一丝火红的朝霞,正在慢慢的从东面的苍穹里,蔓延出来。
朝霞刚开始的时候。
是从山林和苍穹交界的地方,慢慢渗透出来的。
撕裂了黑暗。
也撕裂了这一片安宁。
朝霞越来越多,又仿佛是有人在遥远的天边点燃了一团火,开始将黑暗大片大片的驱逐,给这一片苍茫的山林,还有这世间,带来光明。
哗啦啦!
一群群的鸟雀随着朝霞的出现,开始从鸟巢里飞出来,它们扑棱着翅膀,远远的朝着四方飞去,开始一天的捕猎生活。
林海也随之摇曳,迎着阳光和朝霞起舞。
随着朝霞越升越高。
天地逐渐大亮。
那一片始为先锋的朝霞,那最初撕裂黑暗,带来光明的朝霞。
开始黯淡了。
它黯淡的速度很快。
几乎眨眼间,就已经看不到了。
就像是没入了这一片光明之中,也像是随着山间的风烟消云散。
“这朝霞,如程蛮子。”
山丘的顶部,有着一块天然的石台,石台凸出来了一些,上面光秃秃的,也没有树,只有零星的几根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草,正随着风摇曳。
陆行舟和冯谦益站在石台上。
并列看着那初生的朝阳。
风于山林之间吹过。
白发黑发,皆是在这天地之间飞舞。
衣衫也随之猎猎。
陆行舟叹了口气,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
冯谦益扭头看了一眼陆行舟,朝阳的光照耀在那张脸上,有种莫名的伤感正在弥漫出来。
她也是叹了口气,道,
“他为了黄沙匪,甚至可以说为了石泉,入林开山。”
“可不就是最早的一片朝霞。”
“朝霞撕裂黑暗,带来光明。”
“他撕裂黄沙,给黄沙匪,给石泉,带来新的希望。”
“然后……”
冯谦益说到了这里,沉默了下来。
但她话里的意思。
很明显不过。
最终。
程蛮子也将要像是这朝霞一样,随风消散。
只留下满天地的光。
“陆公公,可有法子救他?”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冯谦益突然问道。
陆行舟来自于内廷,肯定是能够接触到皇宫大内的。
大内。
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
也是一个很强大的地方。
几乎,可以和整个天下江湖相提并论。
而据说里面关于武学的藏书,更是浩瀚如烟海。
哪怕是少林藏经阁,也比之不如。
或许那里面能有什么法子,解决了程蛮子的问题呢。
“咱家,还入不得大内。”
陆行舟知道冯谦益的意思,直接是摇了摇头。
但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道,
“但咱家回了长安,定是要将这里的事情禀报陛下的,也会试着给程蛮子争取一下的。”
“此等人物,若是真的埋葬于黄沙之中,实乃遗憾。”
程蛮子和卢德仁不一样。
卢德仁虽然也是英雄人物,但他必须死。
因为他做了谋逆之事。
但程蛮子不一样。
他虽然杀了官,但杀的都是贪官,都是狗官。
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石泉,为了给这些即将葬于黄沙的人们,争取一个希望。
这种人不该死。
反而是应该大力的宣扬,封赏。
只有如此,才能够在大魏朝的江山之内,催发出更多的这样的人。
陆行舟相信。
只要告知陛下,陛下一定会想办法的。
但最终能不能找到办法,他却是页不清楚的。
大内。
并不是万能的。
哗啦啦!
哗啦啦!
两个人站在石台上交流的时候,这天地之间的风,突然之间变的猛烈了一些。
两人背后的那一片山林,也是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枝叶互相摩擦。
有些枯黄的叶子甚至飞了起来。
冲上了天。
陆行舟和冯谦益同时扭过了头,然后便是看到有着一股黄沙从山下的丛林里,正飞快的朝着这里蜂拥而来。
远远的看过去。
这一片飞舞的黄沙,好像是一个人的脸。
他悲悯。
他绝望。
但是,他又带着一种笑容。
哗啦啦!
大概两三个呼吸的功夫,这张脸来到了山丘的顶部。
然后它慢慢的消散了下去。
有些黄沙散落在了地上,有些黄沙散落在了那些枝叶里,有些黄沙随着风落在了山丘的石壁上,然后朝着石壁的下方慢慢流淌。
像是流水。
但没有任何黄沙吹向陆行舟和冯谦益的方向。
树林里。
随之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浑身上下都是被粗麻布包裹着,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脑袋已经看不清楚人的模样儿了。
头发全部都掉光了。
甚至连头皮也是一块一块的出现了斑驳。
有些头皮已经彻底不见,有些头皮已经干裂,从头上剥离出来了一半,挂在头上。
风一吹。
这半块干裂的头皮还在微微摇晃。
而没有头皮的地方,便全部都是黄沙。
还有黄沙正在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那张脸。
也已经完全被黄沙所覆盖。
只有鼻梁的位置,还能够看到一些皮肤,但这些皮肤明显已经坏死了。
完全变成了黑色。
似乎,只要稍微一碰触。
这鼻梁就得整个从那张黄沙脸庞上掉下来。
那两只眼睛。
依旧乌黑。
但里面的沙砾感也是异常的明显。
怕是,也撑不住多久,就得被这黄沙彻底侵蚀了。
这人正是程蛮子。
因三七化身而入魔的程蛮子。
他之所以用粗麻布把自己整个身子都给裹上,是因为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黄沙侵蚀,几乎要支撑不住了。
他如果不用粗麻布裹着,身上会一直流淌黄沙。
他也需要一直补充黄沙。
那样会死的更快。
所以,他用布把自己裹上。
流淌的黄沙少一些,他补充的也慢一些,死的就慢一些。
其实。
也就是个自欺欺人的法子而已。
但能多活一刻。
对于他来说也是值得的。
他要尽自己所能。
在这山林里,开辟出一条能给族人们活命的新天地!
在程蛮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身躯壮硕庞大,一个瘦削。
分别时黄沙匪的两位当家。
铁庞然和赵候。
三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然后先后来到了陆行舟和冯谦益所站着的石台面前。
三人同时跪倒在地。
异口同声道,
“黄沙匪程蛮子,铁庞然,赵候。”
“特来护陆公公过石泉!”
第二百二十八章都是身不由己
“陆公公请。”
程蛮子,铁庞然,赵候三人,并没有带着陆行舟直奔石泉。
而是从山丘上走下来之后,走进了那一片茫茫的山林。
周围的树木一棵接一棵。
茂盛的像是女子的长发。
天上的阳光照耀在这林海之内,几乎大半都是被遮挡了下来,只有零星点点的光顺着树叶之间的缝隙降落下来。
像是斑点一样落在脚下。
这条路应该是数十年都没有人走过,地面上的落叶长年累月,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有时候连脚踝都会被深陷下去。
狮子骢和那匹白马似乎对这里的环境都很满意,两匹马打着响鼻儿,时不时的去啃一下路边的草,或者是树皮。
林间时常也会有风吹拂而过,地上的枯黄落叶被卷起来,哗啦啦的朝着远处飘掠。
就像是林中的这些树们在互相窃窃私语。
铁庞然和赵候在前面带路。
程蛮子跟在陆行舟身旁。
“陆公公放心,自从那日接了您的帖,草民就一直在想一个安全的法子,送您过石泉。”
程蛮子的声音里带着粗劣的沙哑,还有一种低沉的压抑,
“原本,草民是想带着黄沙匪里面的高手,在石泉城光明正大的迎接公公。”
“以我们黄沙匪的本事,哼……不过分的说,不管是谁来了,都能撑上一时三刻的。”
“总能够给公公争取足够的时间过去。”
“但后来想想,便又改变了主意。”
“草民不是怕死,黄沙匪也没有怕死的孬种,但,如果这些能够拿得出手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想要开山,就基本不可能了。”
“他们甚至连活下去都难。”
“所以我们便想了这个法子。”
程蛮子伸手将挡在众人面前的一根树枝拨拉开,然后继续说道,
“这山林,和西北面的戈壁一样,将石泉拱卫了起来,想要过石泉,也可以走这山林,就是绕路,而且耽搁的时间长一些而已。”
“但只要我们提前把路探好了,就很轻松。”
“不管是谁,想从这茫茫林海里面找到咱们,都是不可能的!”
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溪流。
溪流并不是很大。
溪水流淌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但是那溪水格外的清澈。
溪水里面反射着零零星星地阳光,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宝石在发光。
溪水里面是没有鱼的。
因为溪水很浅。
最多就是到人的小腿的位置。
小溪的岸边生着一些野花,大部分都是紫色的,虽然很普通,但所有的话连成一片,也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一只野鹿在溪水的下游在喝水,它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然后,扭头跑掉了。
“喝口水歇歇。”
铁庞然和赵候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了。
铁庞然趟着溪水过去,然后继续朝着山林里面深入,应该是在寻找之前留下的印迹。
而赵候则是用水囊给打了一些溪水,送到了陆行舟三人面前。
然后。
赵候纵身跃上了一棵笔直挺拔的高树,从上面摘下来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面都是一些干粮。
“不是什么好东西,请陆公公别介意。”
赵候将包裹解开,恭敬的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里面有一些果子,还有一些石泉城里特有的馕饼。
这种馕饼是用红薯粉制作而成的,中间夹着一些碎牛肉做的馅儿,能够在干燥的环境下存放很久而不会坏掉。
赵候准备了大概十几张。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吃。”
“程大当家虽是草莽,但一身英豪气概,咱家以水代酒,敬你!”
陆行舟并没有丝毫的做作,他很随意的接过了一张馕饼,咬了一口,又是将水囊打开,举到了程蛮子的面前。
“谢公公赏识!”
程蛮子也是举起了水囊,和陆行舟互相碰撞了一下,一口仰入。
清水入喉。
程蛮子的声音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正常。
他坐在陆行舟对面,没有像往常那样,坐的随意而洒脱,而是非常的拘谨,双膝着地,看起来像是跪着一样。
因为他黄沙匪的未来,都寄托在陆行舟身上。
他哪怕再骄傲,哪怕是陆行舟此刻有求于他。
这个时候,他还是得低头。
他一边慢慢的吃着馕饼,一边指着看向东北方向,低声道,
“说起来,能探出来这条路,也是天意。”
“草民三七化身入魔以后,对这天地之间的气息感应,更加敏锐了,尤其是对这泥土和大地的感应,甚至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一些脉络。”
“草民借着这份感知,用了大概半月的时间,确定了这条路。”
“一路地势平坦,而且沿途还有两处溪流。”
说到这里。
程蛮子的目光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陆行舟。
他的语气也变的低沉了些,道,
“如果我黄沙匪最终能够从这山林里面立足,三五年之内,就能把这条路替公公开辟出来,中间再新建他两三个村子,或者镇子。”
“就像是石泉那样的。”
“做为中转之用。”
“这绝对是一条比石泉更好的去汉中的商路。”
这个时候,赵候也是凑到了三人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程蛮子的坐姿,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程蛮子。
那是黄沙匪的骄傲啊。
这个时候,竟然如此这般卑微的坐在陆行舟面前。
他心里有些心疼。
迟疑了一瞬。
也是和程蛮子一样,以跪姿坐在了陆行舟的对面。
他接着程蛮子的话茬儿,继续说道,
“其实,石泉那地方,到处都是黄沙,左右都没个着落,吃,吃不到,喝,喝不到,每天就是黄沙风吹,加上这几年的风沙的日益侵蚀,早就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我们做匪的,是感受最深的,这两三年,客商的流通数量其实已经比之前锐减了,至少减少了三成。”
“据我所知,大部分都去走云贵的水路了。”
“如果再不治理的话,我保证,几年之后,这石泉就得废掉,彻底变成片荒地,到时候,西北入蜀的路就彻底封死了。”
“朝廷想要进入蜀地,就更是难上加难。”
“说不好听的,如果蜀地有什么事情发生,朝廷的兵马从云贵的水路赶过去,怎么也得三五个月以后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还有。”
“石泉这边没有了人,这北面和南面的驻军,就少了一条粮草支援线……对于关陇军的战斗力,以及防御能力来讲,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陆公公。”
赵候说完,将水囊双手举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他谦卑的低着头,眼睛里浮动着真诚,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恳求意味,道,
“我们把这些话挑明了,不是威胁朝廷,也不是威胁公公您。”
“我们就是想,求公公一点支持。”
“这条路,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要开的,这山,我黄沙匪也是无论如何要入的。”
“这里虽然黄沙漫天,虽然戈壁丛生,但是我们的家。”
“我们不可能放眼看着它荒废!”
“那对不起列祖列宗!”
“只要公公多一点支持,哪怕就是一句话,我黄沙匪也能少死不少人。”
“求陆公公了!”
赵候说到这里,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
他低下了头。
尽量不让陆行舟看到他那即将控制在不住的眼泪。
做为一个刀尖舔血,在黄沙口横行了数十年的草莽马匪,他哪怕再讲原则,这手底下也是有着百十条人命的。
数十年没哭过。
眼睛没红过。
但这一次,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些日子,他看着黄沙匪的那些族人,在这一片蛮荒山林之间,开垦田地,建造房屋,一点一滴重新开始。
那种艰难,那种困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他不知道。
这些人还能够坚持多久。
可能。
他们还没有完成,就都得死光了。
他不想放弃啊。
“求陆公公成全。”
程蛮子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头低下来,贴在了这无尽的落叶之上。
方才这些话。
是他教给赵候说的。
有些话,他做为黄沙匪的头领,是不能说的。
他说出来,就是威胁朝廷,威胁陆公公了。
但赵候这个二当家说出来,不管朝廷,不管陆行舟什么意思,他都还有转还的余地。
所以,他刚刚故意给赵候机会开口。
但,这确实也是他的心里话啊。
如果没有朝廷支持。
他黄沙匪那些族人,最终都得死在这里,埋尸荒野。
石泉。
也迟早毁掉。
他是真的想争取一下。
冯谦益已经被程蛮子和赵候的话,还有这般举动,给感动了。
她的眼睛也是有轻微的发红。
她也不由得看向了陆行舟。
后者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馕饼,而视线并没有看着程蛮子和赵候,而是看向了那东北的方向。
那是密林的深处。
也是固城的方向。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慢条斯理的吃馕饼。
他撕扯下来一条,然后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最后将水囊里的水倒进嘴里。
慢慢的咽下去。
“卢家已经答应咱家,放弃对蜀地的把控。”
短暂的沉默以后。
陆行舟将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块馕饼塞在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
“天下人,皆可入蜀地。”
“按照咱家来估计,百年之内,卢家三代人之人,蜀地可控。”
说完。
陆行舟笑着看向了程蛮子。
后者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拖着水囊的手,也是忍不住的抖动了一下。
而那赵候更是猛地抬起了头。
他瞪大着眼睛,盯着陆行舟,迟疑了一瞬,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然后身子也有些瘫软了下来。
他拿着水囊的手,也是无力的垂落,水囊落在了地上,微微歪倒,一丝溪水流淌了出来。
他浑然未觉。
蜀地放开。
而且是百年之内安稳。
就意味着,石泉的作用,一下子聊胜于无。
关陇军的粮草支撑,可以直接从蜀地外送,比从长安以及通州,走固城石泉这条线快上了一倍,而关陇军,甚至滇南边军,也都能入蜀。
两者之间支援更加方便。
至于说商路。
这一条商路,本来就没有给大魏朝带什么太多的利益。
它之所以还存在,主要就是因为蜀地未放开,朝廷需要石泉这条路,支援关陇军而已。
如今,蜀地放开。
而且是彻底的放开。
那么,石泉的这个作用,就可有可无了。
场面很死寂。
程蛮子和赵候,自然是听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公公,蜀地不可能永远掌控的。”
“你也不可能永远把希望寄托在蜀地卢家之上。”
这个时候,冯谦益突然开口。
她明白陆行舟的意思,但是,她也有她的理由。
数十年后。
当朝廷重新失去对蜀地的控制的时候呢?
到时候,没有石泉。
蜀地就重新成为了一个封闭的天地。
像是现在的南疆十万大山一样。
朝廷入不得,也控不得。
只能任由其散乱混乱,永远是大魏朝的毒瘤。
蜀地,难道也要变成那样吗?
“你说的,咱家何尝不懂?”
陆行舟笑着看了一眼冯谦益,摇了摇头,道,
“朝廷诸公,又有谁不懂?”
“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咱家,朝堂上的那些家伙们,有几个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甚至,那个时候,大魏朝是不是改朝换代了,也说不定啊?”
“现在开山开路,岂不是前人栽树,让后人乘凉?”
“谁愿意费力不讨好??”
“有这个闲暇时间,咱家为什么不去做一些赚取利益更快的东西?比如一些两三年就能完成的,立竿见影的,能让大家捞取功劳,更进一步的?”
陆行舟说完,后背往后仰了一些。
靠在了身后的那棵古树的树干上。
粗糙的树皮,给他的后背带来了一些摩擦和生硬的感觉。
他却并没有在意。
而是歪着头,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冯谦益,目光淡漠。
“你……”
冯谦益的眉头皱了一下,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被咽了回去。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行舟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有些不可思议,是那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里面。
陆行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啊。
这个人虽然是个太监。
但他一身英雄气概。
是这大魏朝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比拟的。
冯谦益觉的,陆行舟选择的话,一定会选择后者。
选择给未来铺路。
但为什么,他竟然会是这般?
冯谦益看着陆行舟的那张脸,突然间觉的心里浮现出了浓浓的失望。
甚至是悲凉。
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出来的,就是感觉,无法接受的样子。
她不想。
也不愿意看到。
陆行舟成为陆行舟所说的那种人。
她迟疑了一瞬,眼睛里的光落了下去,手里的水囊,也无力的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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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公说的有道理。”
这个时候。
程蛮子也是说话了。
他的语气依旧沙哑,依旧沉重,而且,似乎也多了一些无奈。
他苦笑道,
“但这个道理程蛮子不认同。”
“黄沙匪的几千口人,无论是黄毛小儿,还是白发老人,都不认同!”
“如果每个人都只顾着眼前……”
“那人和饿则捕猎,渴才饮水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这世道,还算什么世道。”
“我们虽然是草莽,但也知道为万世开太平的道理!”
“所以。”
“叨扰陆公公了。”
程蛮子又是给陆行舟微微的磕了个头,然后声音里带着决然,而且是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然,沉声道,
“赵候会护送陆公公出这片丛林。”
“一路直奔固城。”
“也算是我黄沙匪不食言!”
“草民,还得回山寨,用这不剩几日的残命,帮寨子里的人做些什么。”
“告辞!”
说完。
程蛮子悍然起身,转身离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清晨
程蛮子离开了。
他的背影极度的萧索。
他经过的地方,有着黄沙和风飞舞而起,不断地有落叶从树梢上降落了下来。
它们随着风沙一起震荡。
将程蛮子的身影给遮挡了一些。
不过,最终这些落叶都是落在了地上,将那原本就很厚的一层,就平添了一些。
哗啦!
程蛮子似乎走的有些踉跄。
不知道是油尽灯枯库的缘故,还是听到了自己接受不了的回答而导致的。
走着走着。
他一个不小心,这身子往前摔倒下去。
幸亏是及时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棵老树,这才是勉强将身形撑住。
没有摔倒。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
刚刚踉跄地位置,地面上已经积攒了一些黄沙。
黄沙和那些枯黄地落叶混合在一起。
有些看不清楚。
它们甚至还慢慢地流淌着,顺着枝叶之间地缝隙,朝着大地渗透。
那是它们最终地归宿。
程蛮子虽然踉跄了。
但是这整体地速度还很快。
也就是几个呼吸地时间,已经走出去了十几丈远。
无数的光影穿透了枝叶之间的缝隙,从天空上投射下来。
在这茂盛的树林之间形成了一道道的光柱。
光柱落在地上,是一片片的光斑。
程蛮子的身影在这些光柱之间前行,越来越模糊。
也看起来越来越小。
逐渐的要没入这丛林深处了。
“大当家……”
赵候看着程蛮子逐渐远去的影子,喉咙滚动了一下,然后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一次。
好像真的是被抽取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脊背再也挺不直了。
“哎。”
陆行舟一直靠在树干上,他没有看程蛮子远去的背影,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只是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理解成满足。
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他也很想为这石泉的人们,做一些事情。
开山开路。
确实是造福千秋万代的。
如果是之前的那个陆行舟,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甚至会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能力,都用来帮助程蛮子,帮助这群黄沙匪。
但是。
现在不行啊。
他不是以前那个陆行舟了。
他早就过了那个,靠着一腔热血,靠着满身义气而活的时候。
也过了那个,靠着满心热情,率性而活的时候。
现在。
做任何事情,他都要先计量一番。
此时此刻。
他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强大东厂。
铲除徐国公府。
这一件事,需要他耗费所有的精力,所有的能量,还有所有的手段。
更何况。
在这期间,他还要替陛下做一些事情。
平衡世家。
做不好后者,他就没有机会做前者。
所有又要两者兼成。
这两件事。
无论哪件事都是万中无一,都是如履薄冰。
由不得陆行舟有丝毫的分心。
而石泉,黄沙匪。
这些人,这座城市,他们的未来,和自己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并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去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
陆行舟拒绝了。
其实。
如果是一个只需要三天五天,甚至十天半月,就能够完成的事情。
陆行舟也可能就直接答应了。
反正费不了多少时间。
还能够得到黄沙匪的忠诚。
何乐而不为。
但开山开路这件事,不可能三两个月的。
想要真正的形成规模,至少得三年五年,甚至更久。
真的没有必要。
退一万步讲。
蜀地还能够安稳几十年,至少能撑住两代卢家家主换代。
从这方面来看。
石泉这件事,还真可以再拖个十年八年,哪怕二十年,也可以。
其实。
真正急的只有黄沙匪而已。
只有他们等不了而已。
大家都能等。
鉴于以上诸多考虑。
陆行舟在最终权衡之后。
做出了决定。
他放弃了这里。
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想来。
就算是这些东西落在了老皇帝的眼中,也是必然会被放弃了。
简单的来说。
这件事情,就是十分的不合时宜。
谁都腾不出时间来沾染。
不过。
陆行舟还是有良心的,眼看着程蛮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收回了视线,然后看向了对面一脸落魄的赵候,然后道,
“咱家虽然不能帮你们,但却也不会袖手旁观。”
“更不会落井下石。”
顿了一下,陆行舟从怀里逃出了一道令牌。
那是他东厂的手令。
通体黑色。
上面绣着凶鹰衔鱼的图案。
在东厂里面,只有真正的千户大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枚令牌。
像程蛮子这种。
不是东厂千户,虽然没有办法调动东厂的人,也没有办法拥有那么大的权利,但是,至少可以让石泉的人,以及后面来石泉做官的人,不敢给他们捣乱。
更不敢为难他们!
这算是陆行舟仁至义尽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做出其他的允诺了。
他也是身不由己。
“多谢陆公公。”
赵候接过了陆行舟递过来的令牌,令牌有些温热,上面的纹路,高低起伏,他放在掌心里,能够感受的很清楚。
他握着令牌迟疑了稍许,郑重的跪在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真诚的磕了一个头。
能有这枚令牌。
已经能够给黄沙匪解决不少麻烦。
足够了。
其实。
他们之前商量着给陆行舟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对这个结果有过心里预估了。
程蛮子是那种英雄气概,豪气干云的人。
他觉的。
陆行舟假扮誉王,戏耍天下。
一路冒着生命危险,把所有的图谋不轨的人都钓了出来。
乃是为天下太平而行。
这样的人,定然也是个一心系着苍生,为万世开太平的人物。
定然也和他一样。
肯为了石泉的未来,大刀阔斧,奋力而行。
但赵候和铁庞然,却并不那么认为。
如果陆行舟真的是程蛮子所认为的那种人,不可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就以当初为例。
程蛮子等人被杜相文等人埋伏的时候,陆行舟如果是那种人。
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但实际上。
程蛮子直到入魔,讨回了黄沙口。
陆行舟也没有露面。
只是派玄机阁的人过来留下了一封信。
由此可以判断。
陆行舟知大体,审局势。
他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所以。
铁庞然和赵候,料定陆行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会把心思浪费在石泉。
刚刚的尝试。
只是程蛮子他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最终做的一次努力而已。
结果。
程蛮子还是输了。
世界上的人,不是都像他那样,为了梦想,为了大义,而肯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
人们都会做出权衡。
“陆公公。”
将那枚东厂手令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怀里,赵候或许是觉的还不够小心,又仔细的将衣襟往里掖了掖,然后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道,
“也请别怪罪大当家的。”
“他愤然离开,主要也不是针对陆公公您。”
“他愤的是这天时。”
“天不善我黄沙口,不善我石泉啊。”
“哪怕这黄沙口再能够撑住三五年,或者是大当家他再能够撑住三五年,大家也不至于如此,大当家他这心里……哎!”
赵候没有说完,说到最后的时候,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一口叹息之中,有着无法形容的悲凉。
也有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天意如此。
任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程蛮子。
愤怒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咱家明白的。”
“这世间,又有谁能够真正的率性而活呢?”
“不都是身不由己?”
陆行舟举起了水囊,朝着嘴里灌水。
咕咚咕咚。
他将这水当成了酒,水洒了出来一些,洒在了身上,衣襟浸湿了。
将喝光的水囊随手扔在了地上。
然后,闭上了眼睛。
“身不由己?”
冯谦益方才也在听陆行舟和赵候的对话,但是她并没有听出什么来。
只是听到了赵候的叹息。
也听到了陆行舟的叹息。
这两声叹息,好像,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她不自觉地,也叹了口气。
这四个字。
她也是深有同感啊。
……
同一时刻。
在这数里地之外石泉城。
天色已经逐渐的大亮,并且从清晨到了正午,又从正午到了黄昏。
夕阳已经远远的刮在了西面的戈壁之上。
远远的可以看出一些恍惚的石头和荒漠的影子,在这天地之间闪耀着。
乃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东西。
因为石泉西北的那些戈壁荒漠上温度变换早晚太大的缘故。
这种小型的海市蜃楼经常出现。
整个石泉的人。
都已经见怪不怪。
天边的火烧云慢慢的蔓延着,不过,却不是殷红的颜色。
因为那些漫天黄沙的遮掩,它们似乎也多了几分枯黄,甚至有些暗沉。
风从遥远的戈壁上吹过来。
带着翻滚的黄沙。
路上的行人们,吃了满口的杀子,不断地呸呸呸地往外吐着。
也有人用力的抖落着身上的沙尘。
或者头发上的沙尘。
一边抖落沙尘,一边加快了速度朝着石泉城内跑去。
入口处。
陈布袋,祝青山,还有白苍,三个老人,分别靠在这一片土墙的脚下,正好奇的打量着那些路过的人们。
“不是!”
这又是一批人从眼前经过,三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无奈。
他们三人已经在这里足足守候了一整日。
但凡是从汉中那边过来,进入石泉城的人,他们都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但是。
并没有找到陆行舟还有冯谦益的踪迹。
甚至连可疑的人都没有遇到。
他们自认为是不可能看错的。
陈布袋和祝青山研习阵法多年,这眼力绝非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冯谦益不管是装扮成什么样子,只要在这里经过,一定会被发现端倪的。
而白苍。
也做了杀手多年。
她一眼就能够看出一个人是否拥有内力。
绝对不会走眼。
除非是内力高出她很多层次的人。
当初玄机阁选他们三人过来联手,也是因为他们三人的眼力有保证。
不会轻易让陆行舟和冯谦益走脱。
但没想到。
三人还是没有找到。
“他们应该没有走这条路啊。”
天色逐渐的黑了。
那道夕阳也是已经有大半都落入了地平线之下,天边的火烧云已经逐渐的消散了。
加上黄沙漫天。
整个天色已经迅速的变黯淡了下来。
抬起头。
看向远处的苍穹。
好像有着一道乌云正滚滚而来,然后将这一片天地给笼罩了起来。
天色骤暗。
天上随之有着一些东西正慢慢的坠落下来。
掉下来的那些东西,落在地上,落在土墙上,落在石墙上,落在身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那些东西不是雨。
而都是黄沙。
是一些比较大粒的黄沙。
从戈壁那边,被一阵飓风吹过来的。
被这种沙粒砸在脸上,甚至能够感受到一些针刺般的疼痛感。
呼!
天地间的风,也明显更加急促了。
因为随着大粒的黄沙一起而来的,便是戈壁上的那一阵飓风。
它们带着呼号的声音。
像是腾云驾雾的妖魔,铺天盖地而来,迅速的出现在了这石泉城的上空。
好像要将这座城市给吞没一般。
而随着这般情形的出现。
石泉城的里面,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声音。
那些还在街道上的人们,开始疯狂的朝着自己的家中跑去。
客栈,酒馆,甚至还有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也都是迅速的将门窗等等关闭。
这还是不够。
关闭了门窗以后,人们还要在里面用木棍或者是桌椅,将这门窗给顶住。
以防止门窗被风和风沙撞开。
人们很慌乱。
因为,只要在这里住过了很长时间的人都知道。
但凡是这种大沙粒和飓风一起出现。
往往。
对于石泉这座城市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经常会死人的。
死不少人。
“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应该是没来了。”
飓风和大沙粒已经来到了石泉城的入口处,那靠在土墙墙角下面的陈布袋,先是站了起来。
他抖了抖背上的布袋。
上面的灰尘顿时飞溅了出去。
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呼啸着而来的飓风。
“反正这阵法已经布置下来的,总不能浪费了啊!”
“就让这黄沙飓风来替咱们试试。”
“到底是天地之威强,还是咱们的阵法强!”
一边大笑着,陈布袋一边走进了那早就布置好的阵法之内。
他双手抓着布袋的口子,然后猛地一抖。
将布袋从肩膀上拽了下来。
紧接着。
他解开了布袋上面系着的绳子。
然后哗啦一下子,这布袋就迎风而开。
呼!呼!呼!
天地之间传来了更加剧烈的呼号之声,但是,不是那些黄沙的,也不是那飓风的。
而是陈布袋周遭的那一片天地的。
大地微微颤抖。
空气之中有无形的波动翻滚。
然后,在这石泉城的入口之处,出现了一道以奇异光影形成的巨大布袋。
布袋的口子,朝着飓风。
布袋的屁股方向朝着石泉城的方向。
陈布袋扎了个马步,站在了这天地中央。
然后,一手拖着布袋的口子,一手拖着布袋的屁股,轻轻的向上举起。
哗啦啦!
那天地之间的布袋,也是随之而动。
它的口子顿时阔大,然后向是被人托起来了一样,向上扬起。
布袋里面。
发出了一种震天撼地的呼号之声。
似乎要将这一道飓风给彻底的收拢进入布袋里面。
“来不了,其实也不错啊。”
“原本老夫也不想和冯先生的后人动手的。”
“更何况还是杀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
“狗娘养的誓言。”
祝青山看着那铺天盖地的情形,用力的朝着旁边吐了一口吐沫。
吐沫里面是黄沙,也有口水。
还有他对自己此行的愤慨以及不甘。
他们发过誓。
阁主之言必须遵守。
但他们,其实也不想对冯书知的后人动手。
都是有过恩情的。
冯先生,曾经,那才是玄机阁真正的精神支柱啊!
他们多少都受过冯书知的教导。
怎么可能对冯谦益下得去手?
他骂了一句。
然后也走向了这布袋阵法。
布袋阵法里面,还有他的无相阵,虽然主要是使人产生幻觉的,但多少也能够阻挡一些风沙。
闲着也是闲着。
和这飓风黄沙斗一斗!
“两个老乌龟。”
“找不到正主儿,竟然和风沙打了起来?”
“真他娘的……”
白苍是最后站起来的,她皱着眉头,朝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又看向了那已经死寂一片的石泉城。
还有那些紧闭的门窗。
还有那些,无家可归,只能躲在屋子后面,墙壁后面,甚至是钻到摊位底下的人们。
那些人都在瑟瑟发抖。
她摇了摇头。
然后,也走向了这无尽的风沙。
她的掌心里。
左右,各是有着一道白色的寒花慢慢的凝聚了传来,但是上面没有花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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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六瓣花瓣却异常的大。
每一瓣花瓣都超出了她的掌心,六瓣花瓣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尺许大小的寒花。
显得格外奇异。
很少有人知道。
花寒诀在不杀人的时候,也可以做防御之用。
这花瓣,便是防御。
“老娘也是够没出息的。”
“为了一群没出息的家伙……”
第二百三十章国储定
三天后。
陆行舟从这片丛林里面走了出来。
阳光明媚。
天气清朗。
几朵白云像是棉花糖一样悬浮在半空之中。
有鸟雀从头顶飞掠而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让人觉的一切都很舒适。
而在前面不远处,便是固城。
甚至远远的能够看到那处城墙,还有那些正于城门口往来的人们。
“这条路当真不错。”
此时此刻。
陆行舟,冯谦益,还有赵候,三人所站立的位置,是一座山丘。
按照程蛮子的探查。
这座山丘也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土丘而已。
并没有多少石头。
只需要人力轻轻松松的就能够破开。
从中间破开,一路联通到固城,然后穿过这山林,直奔汉中。
陆行舟从头到尾走了这条路。
他亲友体会。
这条路平坦,安静,路上没有什么起伏崎岖,只要把那些树木给砍断,开拓出足够宽的距离,绝对能够让马车一路疾弛而过。
路上的那两处水源,则是可以做为依托,然后在这附近建立起村镇。
如此便是能够在这条路上建立两条中转之地。
真的是很不错的安排。
未来。
绝对能够成为入蜀的一处绝佳之路。
可惜,现在还不行。
陆行舟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精力,开山开路。
更没有精力去建造中转的村镇。
他只能把这些东西留在心里。
“回去转告程蛮子。”
“好生坚持,咱家回了长安,会去大内询问化解三七化身之法。”
陆行舟转身,对着赵候拱了拱手,说道。
程蛮子。
的确是个英雄人物。
陆行舟于公于私,都不想让这样的人过早的死去。
“草民替大当家谢过陆公公。”
赵候听到陆行舟的这句话,眼中浮现了更加浓浓的感激,他往后退了半步,然后跪下来。
又是给陆行舟磕了一个头。
不管能不能成功。
陆行舟有这个意思,已经很感激了。
“告辞。”
“如果日后遇到什么麻烦,还可以派人来长安,找咱家。”
“咱家会尽量帮忙。”
陆行舟将赵候搀扶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示意别过。
两个人彼此拱手。
随后,陆行舟便是带着冯谦益,牵着狮子骢还有另外一匹白马,朝着山丘之下行去。
赵候一直站在这山丘之上注视着两人。
直到那两个背影消失。
他这才是收回了目光。
叹了口气。
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也要回寨子了。
……
驾!
驾!
驾!
陆行舟和冯谦益一路从山丘上下来,然后策马疾弛,直奔固城。
他们从山林里走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黄昏了,而这般疾弛之下,还未彻底入夜,便是来到了这固城的城门口。
固城,是王氏的势力范围。
陆行舟离开的时候,已经和王氏互相见过面,后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相信。
这一阵子,沧江口,汉中,石泉等地的事情,也肯定传到了这固城。
所以,王氏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陆行舟也没有丝毫的遮掩。
直接将那东厂的鹰鱼令给取了出来,亮在了这守城士兵的眼前。
“咱家东厂督主,陆行舟!”
“速速禀报城内府尹,罗照清,王家家主王氏,前来觐见!”
哗啦!
正如陆行舟所料,这些守城的士兵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们见到这东厂鹰鱼令的瞬间,没有丝毫的迟疑,便是纷纷的跪在了陆行舟和冯谦益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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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之人连磕三个响头,道,
“请陆公公入城。”
“罗府尹,王夫人,早已经备好了酒席,等陆公公大驾光临。”
“卑职带路!”
这人是王氏的族人。
因为修炼了一些武艺,做事也不错,就被安排在了这南城门。
这些日子,一直是他负责守着城门。
等待陆行舟的到来。
他早就从王氏那里得到了消息,早就做好了准备。
此刻。
见到鹰鱼令,不慌不乱。
“陆公公请!”
这名男子校尉起身,站在了狮子骢的前面,伸手去牵狮子骢的缰绳。
而他身边的一名副官,则是去牵冯谦益的那匹马的缰绳。
“有劳。”
陆行舟没有拒绝。
进了这固城。
应该就是彻底安全了。
这一行,也算是到了尾声。
他该休息了。
也该放松了。
一名校尉,一名副官,分别牵着狮子骢和白马,带着两人朝着城内走去。
入夜。
也算是进入了固城最为热闹的时候。
夕阳开始逐渐的落下,天地之间的光线,也慢慢变的黯淡了下来。
虽然还没有彻底的进入黑夜,但是,这道路两旁的灯火,已经是开始陆续地被点燃了起来。
风在城中荡漾。
那火光也是随之摇曳。
大街小巷上,也是开始出现了出来游玩的人们,以及各种贩卖小吃的商贩,货郎,以及杂耍卖艺的人们。
整个街道开始变的热闹无比。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滚滚的潮水,浩浩荡荡的在天地之间回荡。
陆行舟在山林之间行走了大概四五日。
除了山风,就是野兽。
或者是虫鸣。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世俗的热闹了。
突然间身处其中,也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切之感。
人呐。
还是要生活在人群之中,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长时间孤独的话。
恐怕就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老身见过陆公公。”
“罗照清见过陆公公!”
而就在两人穿过这街道,逐渐感受着热闹的时候,不远处的人群之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是白发苍苍的王家老夫人,王氏,一个便是固城府尹罗照清。
两个人应该是得到了消息。
赶着过来迎接。
突破了先天境界的王氏,此刻已经和往日截然不同。
一双眸子精光矍铄。
脸上的那种气势和生机,也是一片盎然。
罗照清也是满脸的欣慰,激动。
显然也是对陆行舟能够安然来到固城,感到十分的兴奋。
哗啦!
眨眼间,王氏和罗照清已经是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不由分说,直接是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然后磕头行礼。
无论是罗照清的府尹,还是王氏的平民。
在陆行舟面前都是应该跪的。
“两位免礼。”
陆行舟对这二人的礼节还真是不怎么在乎。
他也没有端着什么架子。
翻身下马,先后将王氏和罗照清二人搀扶了起来。
彼此对视。
各自的眼中都是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陆行舟假扮誉王,走石泉,汉中,沧江口,后来身份暴露,又是一路厮杀回来。
这其中的惊险。
王氏和罗照清也是听说了一二。
其实,哪怕是没有听说,他们也是能够猜到的。
如今后者能够安然出现在眼前。
绝对是,可喜可贺。
而陆行舟自己,也是终于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
紧绷了数十日的那根心弦,也是最终松了开来,那种感觉,像是劫后余生。
“陆公公。”
“请。”
“今日,咱家要好酒好肉,畅快淋漓一场!”
“冯姑娘,不要客气,请!”
“哈哈……”
四人笑声朗朗。
朝着城内的驿站方向走去。
王氏,早已经命人在驿站里面安排好了酒菜,并也准备好了高手防御。
只待陆行舟过去休息。
……
一夜。
便是这般安静的过去了。
陆行舟和冯谦益在驿站里吃过了王氏精心准备的晚饭,然后又被人带去了早就收拾干净整齐的屋舍里休息。
整个晚上。
无论是固城上下,还是这驿站里面,都是有着高手守护着。
尤其是这个驿站的里里外外还有四周。
外面,罗照清早就和城外的守军打好了招呼,调遣进来了两千驻军,还有弓弩手,将这驿站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别说是刺客。
就算是苍蝇老鼠,都进不去。
而在驿站地里面,便是王家派出来的高手。
都是王家这些年圈养地江湖之人。
平日里帮着王家做事,这时候,都是被调遣了回来,专门为陆行舟看家护院。
所有人都知道。
陆行舟一路从沧江口返回来,中间经历了多少磨难和生死。
这时候,应该让他好生休息。
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他。
而同时。
王氏在接到陆行舟的第一时间,也已经暗中派人前往了长安城。
去向东厂之人通报陆行舟的消息。
清晨。
阳光从天际倾洒了下来。
热闹了几乎一整夜的固城,也是重新陷入了安静。
这是一天之中,整个固城最为安静的时刻。
昨夜的喧嚣刚刚消散没有多久。
白日的热闹,还没有开始。
天空像是被清水洗过,又被人涂抹上了蓝色,那么的清澈湛蓝。
阳光则是温暖而明亮。
一只灰色的麻雀站在驿站门口的那棵老树上,正叽叽喳喳的叫着。
老树下面,已经落了不少的枯叶。
应该是有人会定期清理。
这些枯叶并不是很散乱,而是堆积在了老树的下面,形成了一个锥形的小堆。
噗!
灰色的麻雀叫喳了一会儿,屁股动了动,一滩灰白色的东西就落了下来。
落在了叶子堆里面。
麻雀则是像一阵烟一样飞走了。
吱呀。
陆行舟推开了窗户。
昨夜沐浴就寝。
这一夜,是真真正正的安眠。
甚至连梦都没有一个。
他的精神状态,此时此刻也是好了很多。
白发披散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光。
一张脸颊虽然依旧有风霜带来的疲惫。
但却恢复了不少。
棱角依旧挺立。
双目里闪烁着熠熠的光。
他左手手肘杵在窗台上,撑着身子。
上半身斜靠在窗户的框上。
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右手里有一杯茶,是早上的时候有人送过来的。
是皇宫里的参茶。
自然是王氏派人送过来的。
这种参茶,普天之下,除了皇宫之内,就只有她王氏有资格这么光明正大的喝。
茶水滚烫。
参在里面翻滚。
淡淡的雾气于这茶杯之上翻滚。
陆行舟轻轻的吹了一口,一层白色的雾气被吹散,然后,他轻轻的抿了一口。
清淡,甘甜。
沁人心脾。
陆行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尽慵懒的笑容。
这一路。
生死而行。
他一直是紧绷着所有精神,从不敢有一刻的放松。
这一刻。
入了固城,他才是真正的从容了。
吱呀!
隔壁的厢房,那扇窗户也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冯谦益。
或许是刚刚起床的缘故,又或许是昨夜沐浴之后,没有休整的缘故。
她今日露面不是男装。
而是女装。
乌黑的秀发像是瀑布一样,披散了下来。
垂在了那白肩之上。
一张脸。
也显然是没有了这一路以来的冷冽和杀意。
而是有一种淡然和温婉。
那一双眼睛里,也是浮动着柔和。
她站在窗户前,起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陆行舟,然后便是张开了双臂,用力的深呼吸这放松和新鲜的空气。
应该是刚刚起床的缘故。
她的衣服还没有穿戴整齐,腰间的系带也没有系紧。
衣襟随之敞开。
露出了一些里面的光景。
阳光倾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
白皙肌肤如玉。
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儿凸显的弧线优美而柔和。
配合着那娇小的身子。
竟还有几分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诱人。
“冯姑娘,早。”
陆行舟轻轻的敲了敲窗户,咄咄的声音让后者猛地惊醒。
一下子扭过了头来。
恰好是看到了陆行舟微笑着投射过来的眼神儿。
“陆公公……啊!”
冯谦益刚想打个招呼,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眼睛陡然瞪大。
砰!
她慌乱的将这窗户给关闭上了。
隔着窗户。
隔着两间屋子,陆行舟都似乎能够听到她紧张的心跳声。
“呵。”
陆行舟依旧是端着参茶,靠在窗框上。
眼睛也依旧落在冯谦益刚刚关闭的那处窗户上。
刚刚的那种情形。
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咱家,只是个太监啊,哈哈。”
陆行舟突然是笑了笑,然后一口把那依旧滚烫的参茶,全部都灌进了嘴里。
虽然烫,但他却好像并没有在意。
全部都吞咽了下去。
砰!
稍许之后,他也是将那窗户给关闭上。
……
同一时刻。
在这通往固城的那条康庄大路之上。
阳光倾洒照耀之下。
有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如惊雷般滚滚而来。
马蹄践踏之地,泥土纷飞,灰尘飞溅。
马蹄飞驰。
这灰尘逐渐的积累,然后是在这一队人马后方,形成了一道翻滚飞舞的灰尘痕迹。
好像是一道烟尘而凝聚的巨龙。
巨龙在飞舞。
这一队人马也是飞驰而过。
很快,他们便是到了这固城的城门口之处。
这个时候。
守城的士兵们,也是看清楚了这一队人马的清晰模样儿。
所有的人。
都是身穿漆黑的皂服。
腰间配备着一柄弯曲的刀,刀身大概有半条手臂那么长。
最明显的是。
所有人的胸口都绣着一个血红色的鹰鱼图案。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鹰鱼图案闪烁着赫赫凶光,那种凶戾的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鹰鱼。
这是东厂番役的标志。
在这群人的最前方,是两道人影。
一人身躯魁梧,大红的皂衣,随风猎猎,如血张扬。
手中还拎着一柄精光闪耀的梨花枪。
另外一人,瘦削,矮小,脸上有些麻子,但也是大红皂衣,随风飞舞。
一双小眼睛里,更是闪烁着阴郁无双。
这两人。
正是当今东厂两大指挥使千户。
汪亭!
陈慷!
在两人的身后,则是一辆黑色的马车。
马车看起来很普通。
只有两匹白马牵引。
但即便马车上没有人,它行驶之间,依旧是沉稳无比。
显然,它不普通。
马车之上。
悬着一柄黑色的旗帜。
也是正随风猎猎。
旗是,鹰鱼旗!
大魏朝东辑事厂的标志!
“千户汪亭!”
“千户陈慷!”
“携东厂两千番役!”
“特来固城,接督主回长安!”
到了这城门口之前,两人气贯云霄。
暴喝如雷。
第二百三十一章国公
长安城。
这座城市依旧保持着它原本的雄伟,以及热闹。
万物行业,都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街边的商铺一如既往的开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客人们流连忘返。
酒馆里的人们也依旧是叫叫嚷嚷,侃天侃地。
茶馆里,说书的先生,倒是比往日精神了一些。
因为他有了新的素材。
这长安城风云涌动,老皇帝隐藏神宫,都是好素材。
经过简单的设计,就成为了一个动人心魄,扣人心环的好故事。
这讲起来,让在座的茶客们兴奋不已。
他也多赚了好几两的银子。
要说。
这些事情涉及到皇族,也涉及到大魏朝的政治。
难道没有人去抓了这个说书先生。
告他妖言惑众吗?
自然是没有的。
如果是别的地方,一些小城市,或者民智未开化的偏远之地。
出现这种类似的事情,肯定是会被当地的官员收拾的。
但这长安城,却完全不会。
天子脚下。
虽然说这官与官之间,也是有些龌龊。
但上面有那位真正的雄伟君王在,这龌龊也是被降低到了最轻。
基本上吏治精明。
百姓们心里没有什么怨气,也没有什么仇恨。
全都是安居乐业。
衣食无忧。
所以,这些故事,他们也权当是听个故事,不会真的因为一个故事,而动什么心思。
既然不会引起什么事情。
那么这些事情,也就会被官员们忽视了。
没有人会费心思去找这些人的麻烦。
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想借着这种事情拍谁的马匹,无事生非,还有可能被整个长安的这些官员们,都给集体鄙视。
还会被贴上不成器的标签。
总之。
长安城的氛围,还是相当的宽松的。
也是相当的融洽的。
民可议官。
官竭力为民。
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风气。
“话说这王爷谋反,老皇帝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他却故意不说破,而是假装中了王爷的奸计,昏迷不醒,你们猜怎么着?”
这是一间热闹非凡的茶馆。
在长安城里,也有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了。
这里的说书先生。
也是整个长安城里面最为厉害的,说的精彩,而且那口技也格外的厉害,惟妙惟肖。
所以每次这里开堂,都是人满为患。
“自然是引蛇出洞,再刀斩蛇七寸!”
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在万众瞩目之下,手里的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了这几案上,台下的那些茶客们听的聚精会神,忍不住被这一声惊堂木所惊。
一个个心情更加紧绷了起来。
有的人端着茶,放在了嘴边儿,却忘记了喝。
生怕错过什么东西。
“话说这老皇帝当真是英明神武,他先是和自己最宠爱的贵妃,联手演了一出好戏,要说是什么好戏,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老先生讲到这里,似乎有些口干舌燥,伸手端起了旁边的茶碗,作势要喝。
然后却发现碗里的水已经干了。
他摇了摇头,把碗底儿对着台下的观众们晃了晃,道,
“没茶了,容老夫先去……”
“赏个茶钱!”
“老先生讲的好,我也赏一个。”
劈里啪啦。
一个个铜板直接就是从台下飞了起来,然后像是雨点般落在了这几案四周。
人们都都常来这里听书的。
也知道这里的规矩。
老先生的茶没了,就是需要赏钱了。
长安城里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底气的,哪怕是最底层的百姓,也能随便扔出来几文钱,不心疼,这听到最精彩的时候,自然不能亏待了老先生。
瞬间,台上铺满了一片。
“多谢了。”
老先生笑了笑,然后有人又给他送过来一碗新茶,他右手一拍惊堂木,再度吐气吞声。
下书吧
“老皇帝和贵妃,到底演的什么戏呢,那可当真是……”
老先生口若悬河。
台下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听的入神。
在这茶馆的二楼,正对着说书人的一个座位上,有着一位老人。
他衣衫锦缎,面容矍铄。
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都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靠在椅子上,右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也听这位说书人在讲故事。
听到老皇帝和贵妃娘娘联手演戏之处,他捏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在脸上露出了笑容。
“说的倒是蛮好听的。”
老者身旁,坐着一位妇人。
也是精美华服。
一张脸妩媚动人,眉眼玲珑。
不过,这妇人身上的气势也不差,一看,便不是那种花瓶之类的角色,也是身居高位,冷冽非凡的那种人物。
只不过是在这位老者面前,才有这般小女人姿态。
“尤其是夸奖贵妃仪态这一段儿,我喜欢。”
“老陈,替我赏他十两银子。”
妇人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是,夫人。”
老者和妇人身后,弓着身子的那人,也就是这位老陈,微微的躬身,又去给后面的下人交代去了。
这位老者,是老皇帝。
妇人,是万贵妃。
老陈,则是陈暮。
如今距离誉王离开长安城,已经有大概一月的时间。
长安城内的诸多情况,早已经被老皇帝给稳定了下来,那些有牵连的官员,也是已经一一被查清楚,全都记录在案。
但陆行舟还没有回来,老皇帝也不能露面。
一直在这万和宫憋着他也觉的无聊。
这就微服出巡,出来逛逛。
这不。
逛到了这老茶馆里面,找了个好位置,听起了书。
一听便是两日。
老皇帝听的津津有味,万贵妃也听的入神。
虽然台下这位说书的老先生,偶尔也会说一些不敬的话,但两人完全不在乎。
听故事嘛。
本来就图个精彩,乐呵。
哗啦!
两人正听的开心,这后面的那处用来隔绝视线的帘子,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了一位一身青衣的下人。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
但却是*******。
他将一封信交到了陈暮的手中,然后陈暮打开,上下扫过。
“老爷,接到了。”
陈暮走到了老皇帝身边,弯腰,凑近后者的耳边,小声说道,
“正从固城往回赶,明日一早,就回来了。”
陈暮说的是陆行舟。
他接到的信,便是东厂飞鸽传书回来的。
“哦?”
老皇帝刚端起来了一杯茶,还没来得及喝,笑着摇了摇头,道,
“既然回来了,就得做事了。”
“这茶,可惜喽。”
老皇帝将茶杯放下,站了起来。
一旁的万贵妃也是连忙起身,搀扶住了老皇帝的胳膊。
陈暮则是转身,要对那些大内高手吩咐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又被老皇帝大断了。
“别惊动了百姓。”
“走回去。”
“正好也仔细看看这长安城的热闹。”
“享受一下这人间烟火气。”
“下次再出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啊……”
陈暮微微欠身,道,
“是。”
潜伏在四周的大内高手,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茶馆。
老皇帝在万贵妃的搀扶下,走下楼。
到楼梯口的时候。
那位说书的老先生看到了这几人,连忙将惊堂木放下,拱手对老皇帝和万贵妃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地道,
“贵客慢走。”
这一对老夫少妻,刚刚赏赐了十两银子。
说书先生是知道的。
他也是见惯了各种人物的。
自然看的出来,这两个人气度不凡,所以,这感谢,也是诚惶诚恐。
老皇帝看了一眼说书先生,笑了笑。
没有说话。
三人便是这般走出了茶馆。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万里无云。
偶尔有秋风吹过,这空气里也是弥漫着清爽的凉意。
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还有笑声,此起彼伏。
好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涌入耳中。
三人慢慢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拨浪鼓嘞。”
叮咚叮咚。
有卖拨浪鼓的货郎用力的摇动着拨浪鼓,周围聚集了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
但这东西并不便宜。
很多孩子都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眼睛里充满期待。
并没有买。
“每人给买一个。”
老皇帝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些还子,微微的叹了口气,对陈暮吩咐道。
“是。”
陈暮点头,然后去付钱。
货郎一下子卖出去了几十个拨浪鼓,相当于半个月的生意,喜笑颜开。
一个劲儿的对陈暮说谢谢。
那些孩子们,也都是拿到了自己心仪的拨浪鼓,一个个更是把嘴都咧的贼大,开心的不行。
“谢谢爷爷。”
有一个小女孩儿走到了老皇帝和万贵妃的面前,眨着乌黑的大眼睛,俏生生的说道。
她刚刚看到陈暮是从这边走过来的。
猜到这位老爷应该是正主儿。
特意过来感谢。
“不谢。”
老皇帝揉了揉小女孩儿的脑袋,笑道,
“去玩吧。”
“恩。”
小女孩儿一蹦一跳,欢快的摇着拨浪鼓跑开了。
脑袋上的两只马尾上上下下摆动。
老皇帝看着,脸上的那些皱纹也是慢慢绽开了。
“如果这大魏朝,能再有这般时光百年。”
“朕,才算不枉此生啊。”
他低声说道。
“陛下雄才伟略,大魏朝定可国祚绵延,盛世永昌。”
万贵妃把脸颊靠在了老皇帝的肩膀上,轻轻的说道。
老皇帝虽然老。
但却是真正的明君,雄伟君王。
万贵妃在心里,对这个男人,对这个君王,也是从心里骄傲的。
“老三,这次做的不错。”
老皇帝搂着万贵妃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说道。
万贵妃眼眸微亮。
喉咙忍不住轻微滚动了一下。
……
月余之前。
老皇帝昏迷的消息从长安城传递到了江南。
传递到了那位正在江南准备科考的三皇子耳中。
当时。
几乎江南全部有能量,有地位的官员,以及世家的人,都陆续拜访了三皇子。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全力助三皇子回长安城。
争取皇位。
甚至,连进入江南边境的那位山东军的将领,据说也是暗中给三皇子写信了。
肯定是表示支持。
因为山东军进入江南境内以后,万家一直给与了大力的支持。
双方的交情,早已匪浅。
然而。
受到了如此多的人瞩目,也受到了如此多的支持的三皇子,却无动于衷。
他甚至连府邸的大门都没有出来。
他一直躲在府邸之内。
没有见任何人。
也没有接那位将领的信。
他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只见了一个人。
那就是岳麓书院的一位老夫子。
两个人商讨的事情,是关于江南这次秋考的事情,包括题目,考试的方式等等。
完全没有关于朝局有半个字的议论。
后来。
有一句话从三皇子所居住的府邸里面,传了出来。
应该是借那位夫子的口。
传出来的。
“皇位,吾不争。”
“朝纲便不乱。”
“朝纲不乱,百姓便可安。”
“百姓安,乃父皇之愿。”
“亦天下之愿。”
“故,吾不争!”
这句话传遍了江南道。
让那些原本打算支持三皇子,并借着三皇子的势头,给自己的家族,或者是给自己,争取一份从龙之功的人们,彻底垂头丧气。
三皇子不只这么说。
他也这么做。
江南的一场大风波,就这样,还没掀起来,便是平息了。
这些话,还有这些事情。
自然也都传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当时看到这封从江南传递过来的信的时候,痛快淋漓,大笑三声。
……
“洵儿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了。”
万贵妃又是把脸颊往老皇帝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很享受这种温存,她低声道,
“陛下放心。”
“万家,半年之内,枝叶皆剪,洵儿有生之年,万家自闭南疆,不出。”
老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九皇子与皇帝生气。
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没有站出来,没有稳定长安城的朝局。
反而是去祭奠那个白莲教的生母。
这样的九皇子。
无论是不是故意与皇帝作对,故意气皇帝。
都不可能做这大魏朝的君主了。
因为。
他依旧是义气用事。
他没有大局之观。
他心里,也没有天下。
他身上,更没有那种为了天下而舍弃自己的信念和胸怀。
他配不上这大魏朝君主之位。
老皇帝说老三做的不错。
意思就是。
这国储之位,真正的大魏朝继承人,定了下来。
他之所以提前给万贵妃说。
也是有深意的。
云贵万家。
在江南,在云贵,乃是极大的名门望族。
其根须,其枝叶,几乎已经是无处不在,遮掩了江南大片光景。
三皇子未来登位。
万家必定极尽尊贵。
这般身份,加上这般底蕴,万家很有可能成为大魏朝的一块毒瘤。
老皇帝在给万贵妃提醒。
万贵妃当然听明白了。
所以。
她给了老皇帝回答。
“万家自剪羽翼,退入南疆十万大山。”
“三皇子有生之年,万家不出南疆。”
南疆,是大魏朝的毒瘤。
一直没有彻底安定。
地势偏远。
环境恶劣。
民风彪悍。
几乎就是禁忌之地。
多少年来,多少家族,多少势力,想要插手其中,都是铩羽而归。
有些势力更是因此亏得底儿掉。
一蹶不振。
那里几乎就是泥沼,轻轻碰触,就容易深陷其中。
万劫不复。
此刻,万家竟然要全部踏入进去?
这有九成的可能,相当于是自取灭亡!
这就是最好得态度。
要知道。
万家进入其中,哪怕不是灭亡,能够重新起来,也绝非易事。
光是要适应那里的环境,就得需要很长时间。
中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适应之后,还得立足,还得重新开始。
慢慢做大。
几十年。
就这么过去了。
但万贵妃舍得。
只有舍了万家,她儿子,亲生的那个儿子,最宝贝的那个儿子,才能够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别说是万家。
就是她自己的这条命,她都舍得。
“很好。”
老皇帝听着万贵妃的回答,微微的笑了笑,道,
“回宫之后,朕将拟旨。”
“老伙计,好久不见啦。”
老皇帝的话音落下。
又有一个带着些许沙哑的笑声,从对面传了过来。
抬头看去。
也是一位老者。
头发都要掉光了,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瘦的皮包骨头。
好像一阵风,就要吹倒。
身上的那件锦缎衣服,也显得有些宽大。
他没有被人搀扶着,而是一根人拄着一根拐杖。
站在人群里。
看着老皇帝。
当世第一国公。
异姓王。
徐国公。
徐北鸣。
第二百三十二章一念成魔
这是长安城的街道。
人来人往。
但是所有人都在避让着这位老人。
并不是因为这位老人有多么的厉害,老人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衣衫。
身边站着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并看不出来什么身份地位。
人们之所以避着这位老人,是因为人们不想伤到老人。
老人风烛残年。
人们有自然的敬畏和爱戴之心。
叮咚叮咚!
拨浪鼓发出清脆欢快的声响,一群孩子欢快的从货郎那里跑出来,跑到老皇帝身边的时候,每个孩子都是笑嘻嘻的说了一声,
“谢谢爷爷。”
老皇帝把视线从徐北鸣身上收回来。
然后笑着和那些孩子们点头。
“跑慢点。”
孩子们摇着拨浪鼓离开了,经过徐北鸣身边的时候,每个孩子都是主动的降低了速度,然后绕过了徐北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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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想伤到这个垂垂老矣的老先生。
“是不是很好听?”
“那个爷爷送我们的呢。”
“老爷爷,您小心。”
之前给老皇帝第一个说谢谢的女孩儿,来到了徐北鸣的面前,她似乎能够看出徐北鸣和老皇帝之间认识,笑着摇了摇拨浪鼓。
然后把拨浪鼓插在了腰间,伸手去搀扶徐北鸣。
“很好听。”
“谢谢。”
徐北鸣被小女孩儿搀扶着,向老皇帝走去。
他已经很老了。
而且是病入膏肓了。
油尽灯枯。
估计三两个月之内,就得撒手人寰。
他没有拐杖的情况下,根本就站不稳。
但他这个时候,却依旧是站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力量压在小女孩儿的身上。
他颤颤巍巍的来到了老皇帝面前。
他的额头上有一些汗滴。
“谢谢你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徐北鸣没有先给老皇帝说话,而是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问道。
“我叫赵扶摇。”
“算命的先生说,我将来要扶摇直上青天九万里,嘻嘻。”
小女孩儿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应该是刚换了两颗牙。
中间的牙齿还没有长好。
露着半截在外面。
“好名字,好名字。”
“扶摇直上青天九万里。”
“很好。”
“爷爷送你的,好好留着,以后有什么事情,能保你周全。”
徐北鸣用那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其实并不大。
只有拇指般大小。
整体是标准的长方体的形状。
正面,被精心雕琢。
是一副凤舞九天的图案。
背面。
雕刻着四个字。
大魏忠良。
玉佩通体晶莹,虽然在徐北鸣的怀中放了许久,但依旧轻凉。
小女孩儿拿在了手里。
明显能够感觉到这玉佩的份量。
一时间有些局促。
“不……我……”
“拿着。”
徐北鸣把玉佩塞到了小女孩儿的手中,道,
“爷爷给你的,就拿着,乖。”
徐北鸣又是揉了揉小女孩儿的头,然后道,
“别弄丢了,去吧,去玩吧。”
“谢谢爷爷。”
小女孩儿迟疑了一下,将那玉佩好生的收在了怀里,然后对着徐北鸣跪下。
磕了三个响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磕头。
就是觉的。
这爷爷好像对自己很好。
这玉佩很贵重。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
她起身,走向了远处,走着走着,就又开心了起来。
开心的摇着拨浪鼓。
大喊道,
“诶,你们等等我呀。”
“别跑。”
……
老皇帝回宫的计划,就这样被徐北鸣给中断了。
两个老人来到了一间普通的酒楼。
酒楼叫做平安。
一张有些破旧的招牌旗子在风中舞动。
酒楼的大厅里面,有着不少的客人。
喝着酒。
聊着这大魏朝的天南海北。
老皇帝和徐北鸣坐在了二楼的一处雅座。
居高临下。
俯视着大堂里的人们。
万贵妃,陈暮,都没有资格和这两个老人坐在一起。
他们二人守在了门口。
陈暮双手低垂。
万贵妃也是低着头。
酒楼的其他各处,便是那无数的大内高手。
虎视眈眈。
任何风吹草动,都被确保不会影响到上面的两个人。
“好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喝酒了。”
老皇帝瞧了瞧旁边摆着的那个酒坛。
上面的红绸封还在。
他笑了笑,将绸布撕扯了下来。
一股劣质酒水的味道,就毫无预兆的扑面而来。
其实这酒水并不劣质。
在整个大魏朝,也能够算的上中等的。
毕竟这里是长安。
哪怕是最差的酒馆,酒水也能拿得出手的。
说它劣质。
只是和徐北鸣老皇帝之前喝过的酒相比较而言的。
“确实啊。”
徐北鸣把面前的碗往前推了推。
示意老皇帝给倒酒。
这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个大不敬的举动。
当世皇帝。
九五至尊。
竟然被人指挥着倒酒?
但老皇帝却完全没有丝毫的怒意,而是一脸笑意,举起了酒坛子,慢慢的给徐北鸣满上。
然后他才给自己满上。
“容儿的事情……我都知道啦。”
徐北鸣看着那碗里的酒在微微摇晃,荡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伸手握住了碗的边缘,慢慢的送到嘴边儿,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
“那孩子心高气傲……哎,应了秋明先生那句话,入了魔障了。”
老皇帝看了徐北鸣一眼。
没有说话。
只是自己也端起了碗,然后喝了一大口。
徐北鸣扭头,看向了酒馆的大堂里面。
走卒,贩夫。
农民,还有表演杂耍的戏子等等。
都是三教九流里面的下等人。
他们或者豪气干云,或者谈天说地,或者豪饮淋漓。
就连那伺候着人们的店小二。
都是眉开眼笑。
虽然疲惫。
但却一脸的欢快。
“这光景,是咱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也是咱们辛辛苦苦守住的。”
“孩子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不懂事儿啊。”
徐北鸣摇了摇头,将剩下的半碗酒全都是灌进了喉咙里,眼中尽是失落。
正如陆行舟所料。
徐北鸣早就知道老皇帝的计划。
所以,他故意将徐盛容许配给废物太子。
看起来像是徐家要支持夺嫡。
其实,是在向老皇帝表明心意,徐家,彻底从夺嫡之中退出。
两个人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
但徐盛容不懂。
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竟然真的要参与夺嫡?
而太子被贬成昭王以后,她竟然还要试图搅动天下风云,坐观天下大乱?
徐北鸣,真的很失望。
“但你徐家应该留个血脉。”
老皇帝也是叹了口气,然后把碗里的酒喝光。
他没有给徐北鸣再倒酒。
因为后者身体不行了。
他也没有给自己倒酒。
没有徐北鸣陪着一起喝。
这酒,也没有味道。
“当年,徐兄牺牲了那么多,我欠你的。”
“现在还你。”
老皇帝身子往前倾了一些,拍了拍徐北鸣那苍老而且干瘪的手背。
数十年前。
大魏朝初步安稳。
杜先隆自废武功,毁东厂刀锋。
徐北鸣,自斩三子,只留一孙女。
国公府血脉断绝!
无论如何辉煌鼎盛,只能一代!
如此。
天下才真正的安宁。
老皇帝记得徐北鸣的那些牺牲,永远记得。
他也记得。
徐北鸣砍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后,两个人站在这长安城最高的钟楼之上,醉饮。
“呵。”
徐北鸣笑了笑,并没有接老皇帝的话茬儿。
他只是盯着下面那些人,目光闪烁。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吟了许久。
他道,
“徐家有后。”
老皇帝的眉头突然凝了一下。
徐北鸣看了老皇帝一眼,笑道,
“徐家之后,是赵扶摇。”
“是千千万万个赵扶摇。”
“我会命人废了容儿的武功,送她去通州昭王府,逼她和昭王完婚。”
“国公府,所有势力。”
“皆赠予洵王。”
“愿新帝,让这天下,再承平百年。”
徐北鸣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说出来的。
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徐兄……”
老皇帝面露不忍。
昭王,便是之前的太子。
他已经被染上了花柳病。
老皇帝派去通州的太医,全部都铩羽而归。
根本找不到治愈的办法。
现在的武昭,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别说徐盛容这等天才妖孽,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哪怕是青楼妓院里的人,都不想嫁给武昭。
徐北鸣这样做,是要彻底毁了徐盛容啊。
让后者,永远无颜面于天下。
哪怕活着。
也是生不如死。
徐国公府。
也真的就再没有了希望。
只剩下一块招牌而已。
“愿这天下,如我所愿。”
“告辞了。”
徐北鸣没有多说,他站了起来,对着老皇帝微微颔首。
然后捡起了拐杖,然后双手撑着,走向了门口。
老皇帝迟疑了一下,急忙是站起身来。
帮徐北鸣开了门。
……
国公府。
做为当世一等一的异姓王。
也做为这大魏朝有目共睹的功臣。
这府邸,气派奢华。
威严鼎盛。
冠绝无双。
整个大魏朝天下,除了那让所有人都心生忌惮,不敢亵渎的皇宫,便是这座国公府了。
不过,今日的国公府,有些萧条。
就好像是这秋日一般。
有种凋零破败的感觉。
那大门紧闭着。
原本立在大门口的两座石狮雕像,也已经被人拆除了。
只剩下了地面上两个发白的斑点。
那是石狮子原来矗立的地方。
视线越过了这处关闭着的大门,进入了徐国公府的里面。
原本热闹的前厅,也是死寂一片。
没有下人。
也没有丫鬟。
甚至连个看门护院的都没有。
只剩下了一些枯黄的落叶,那应该是刚刚从树上,或者是从盆里的花枝上掉下来的。
一阵风吹过。
落叶翻滚。
让这庭院里的萧条和凄凉更加多了几分。
视线再往后宅里看去。
终于见到了一些影子。
那是一些黑衣人。
数量并不多。
大概只有四五十个。
但他们身上的气息都很强。
至少有十名左右,是先天高手。
剩下的,也都是气境巅峰之流。
这等实力。
足以横扫江湖上的一些门派了。
“国公有令。”
“所有府卫,今日起,前往洵王府待命。”
“与国公府,再无纠葛。”
这些黑衣人面前。
站着一个老者。
这位老者,是在国公府做事做了几十年的。
他和徐北鸣一起长大,是徐北鸣的伴读书童,徐北鸣做家主之前,他一直留在徐北鸣身边。
后来便是做了国公府的大管家。
几十年。
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他都能说了算。
“赵先生,您……”
数十名黑衣人,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敢相信。
这是要做什么?
“听我说完。”
赵管家并没有解释,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全部不要说话。
然后从身后的下人手中,取出了一本账本。
“你们为国公府效命多年。”
“国公府不会亏待了你们。”
“也不会强迫你们!”
“如果你们不想去洵王府,可以就此领取一笔遣散费,从此天下江湖,你们皆是自由人。”
“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开宗立派。”
“国公府不再过问。”
“这是你们的命契,和命契放在一起的,便是二十万两白银。”
“你们自便。”
说完。
赵管家便是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那些下人们,将一个箱子抬了过来,
箱子里是一堆纸。
都是这些人当初的命契,而每一张命契的下面,都摆放着厚厚的一沓银票。
风吹过。
发黄的纸微微摇曳翻滚。
气氛有些悲伤。
“赵管家,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
有一名黑衣人站了出来,眼睛发红。
国公府一向待这些人不薄。
他们不想离开。
“没有为什么。”
“是国公爷的意思。”
赵管家苦笑一声,道,
“顺便提醒你们一句,如果不出意外,三五日之内,便将有圣旨昭告天下,洵王,将正式成为储君,入主东宫,你们可以仔细考量。”
说完。
赵管家转身,走上了台阶。
顺着台阶走向了后宅的方向。
只留下这些黑衣人,一个个不知所措。
赵管家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后宅的最深处。
这若大的后宅。
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下人了。
徐北鸣已经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走了。
只留下了基本的维护宅子干净的人。
还有几个伺候家里人吃喝的人。
不多。
十几个人而已。
而按照徐北鸣的意思,这之后,徐国公的大门将彻底关闭。
永远不再对外打开。
这里面的人,也是将永远囚禁于此,直至死去。
他不想再起任何风波。
后宅深处。
一片竹林之中。
徐北鸣坐在藤椅上。
阳光透过竹林落在了徐北鸣的身上,有些暖洋洋的。
风吹过竹林,枝叶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有些落叶飘荡,落在了徐北鸣的身上。
也有的,落在了他的脚下。
他都无动于衷。
他微微的往前倾着身子,盯着前面。
他的对面,跪着徐盛容。
刚刚从沧江口赶回来。
向徐北鸣请罪的徐盛容。
后者一身黑衣,身上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显然是飞快赶回来,而且刚入府,就来见徐北鸣,没有任何的停歇。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
那吹弹可破,从未有过任何褶皱的脸蛋儿上,隐约有着一些细纹。
这都是一路风吹日晒导致的。
她急于将自己发现的关于陆行舟的消息,告知自己的爷爷。
爷爷。
徐北鸣。
是她心目之中最尊敬的人。
也是她永远的精神支柱。
她不想爷爷死去。
她想给爷爷争取一个机会。
她来询问爷爷的意思。
“爷爷,容儿……”
她张口,想要说话。
但被徐北鸣的一声叹息,打断了。
“不必说了。”
“我都知道。”
徐北鸣叹了口气,看着徐盛容的视线有些心疼,但却依旧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自废武功,或者我帮你。”
“明日,会有人送你去通州昭王府,与昭王完婚。”
徐盛容猛地抬头。
目眦尽裂。
“爷爷……”
第二百三十三章刺客
“您要毁了孙女?”
天地间一片死寂。
只剩下了风吹过竹林,枝叶互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像是某人在低低的哭泣。
徐盛容眼眶发红,里面含着泪,死死的盯着那位坐在竹椅上老者。
那个自己最尊敬,视之为精神支柱的人。
她眼瞳里满是不可置信。
当然,更多的还是悲凉,绝望。
是那种无法形容的死灰。
她徐盛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她天之娇女。
她容貌无双。
她武功绝伦。
她,无论哪一方面,在这大魏朝之中,也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但这是为什么?
非得要毁掉自己呢?
哪怕是天妒英才,天灾人祸,甚至别人毁了自己。
徐盛容都没有这么的悲伤。
这么的绝望。
但毁她的,是自己的亲爷爷啊。
是养自己长大,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尊敬的亲爷爷啊。
为什么?
“爷爷,您能告诉容儿原因吗?”
一滴眼泪从徐盛容的眼眶里流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然后滴落在地上。
噗!
眼泪滑过了那一束阳光,反射出了一丝光线。
亮晶晶的。
最终,眼泪落在了尘土之中,尘土被砸的朝四周飞溅出去。
形成了一道低低的烟尘。
徐盛容抿住了红唇。
倔强的把眼眶里剩下的那些眼泪,用右手抹了下去。
然后瞪着徐北鸣。
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天下太平。”
“百姓安居乐业。”
徐北鸣感受着徐盛容的视线,这心里也是一阵的疼,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别处,他略微抬着头,看着苍穹。
他不敢直视这孙女。
徐盛容。
这三个字,也曾经是他的骄傲。
不。
不只是曾经。
哪怕是现在,此时此刻,徐盛容依旧是徐北鸣的骄傲。
她之聪慧,之容貌,之天赋。
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
不愧为徐家子孙。
但是。
就是因为她徐盛容太聪明了。
徐北鸣必须在自己临走之前,把她彻底给压住。
因为。
徐北鸣死后。
这若大的徐国公府里面,再没有人能够压得住徐盛容。
她心已经入魔障。
未来,将会是这大魏朝的一道惊雷。
将搅动个天翻地覆。
所以。
必须。
如此。
“天下太平?”
“百姓安居乐业?”
徐盛容的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怒。
那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她那精致白皙的面庞轻轻抽动了一下,几乎是咬着牙,强迫自己把喉咙里的那种歇斯底里压制住,她带着哭腔儿,问道,
“外面的天下,那些百姓,有谁管你叫爷爷?”
“有谁是你亲手养大的?”
“有谁侍奉在你床前?”
“有谁,真的把你放在这里!”
徐盛容说完,伸手指在了自己的心脏之处,那眼睛里的愤怒,那种猩红,那种凄厉,更是几乎掩饰不住。
眼泪。
任凭她再倔强,再骄傲。
也止不住了。
然后豆大豆大的流淌了下来。
她僵硬了一下。
突然失控,然后踉跄着爬到了徐北鸣的面前,她抓住了徐北鸣那干瘪,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手掌,她把额头贴在了徐北鸣的膝盖上,大声的哭道,
“爷爷,我求求您!”
“求求您啊。”
“不要把我送去昭王府。”
“那个武昭,根本就是给废人,是个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
“容儿不想嫁给他,不想啊……”
“他还染了花柳病。”
“您让容儿过去,就是让容儿万劫不复啊……爷爷啊……”
“容儿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不要啊……”
“呜呜……”
这是徐盛容第一次。
人生的第一次。
如此哭泣。
如此哀求一个人。
她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尊严。
她只想求这个老人。
改变心意。
她是真的,从心底,到灵魂,都厌恶那个废物,那个武昭!
她每次见到后者,都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
如今,后者染了花柳病。
她如何,能够强迫自己和后者同房?
那就是一坨狗屎啊!
她哭泣着,她抽搐着,她喃喃自语着,哀求着。
她的眼泪,打湿了徐北鸣的衣服。
也打湿了后者的手背。
“容儿啊……”
徐北鸣的心,此刻也是痛的在抽搐,那浑浊的眼睛里,也是有着几乎压制不住的泪,要想往外涌。
天知道。
当徐盛容质问自己,外面那些人,管你叫爷爷吗?
外面那些人,是你养大的吗?
当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
他心里是多么的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刀子把心脏挖了出来,然后放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那些血淋淋的情形。
他的心,在哭泣。
但是他还是强行止住了。
天下大义。
为万世开太平。
是他一生的执着。
也是他的梦想。
他为了这个梦想,亲手砍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亲手葬送了徐家的香火。
他已经牺牲了那么多。
不能在这最后一个节骨眼儿上,坏在徐盛容的手中。
他咬了咬牙。
拍了拍徐盛容的肩膀,声音沙哑的道,
“有些事情,比个人的生死荣耀,都更重要。”
“所以……”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
徐北鸣感觉徐盛容抓着自己手臂的十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似乎僵硬了。
那哭泣之声,那哀求之声,还有那种悲凉,也都是突然间停了下来。
好像天地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
“所以,就要牺牲我吗?”
“凭什么?”
“凭什么让我,为了那些庸碌凡俗下贱卑微之人,承受这样的屈辱?”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徐盛容刚开始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但到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
她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猛地抬起了头,然后声嘶力竭,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咆哮出声。
“凭什么?”
“你说,到底是凭什么?”
哗啦!
这最后一句话落下,徐盛容眼睛里的猩红似乎一下子充斥了整个眼瞳,然后噌的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
她伸出了右手,毫无预兆的掐住了徐北鸣的脖子。
她手背上青筋暴露。
她歪着脑袋。
有点歇斯底里。
有点疯狂。
狂暴的劲气从她的身上逸散出来,然后疯狂翻卷着,将束着她黑发的那一道头簪直接震碎。
满头的黑发直接飞舞了起来。
那一张面庞。
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是狰狞的魔鬼。
“凭什么?”
“爷爷,您告诉容儿,到底凭什么?”
徐盛容的声音有些沙哑,然后最后一滴眼泪,从左眼的眼角流淌了下来。
嘎吱!
她手上的力道勃然而起,硬生生的将徐北鸣的脖颈,给掐断了。
“容儿……”
徐北鸣本就油尽灯枯,这一下,更是回天乏力。
他的气息,在迅速的减弱。
流逝。
但是他心里并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只有心疼。
对徐盛容的心疼。
他艰难的伸出了手,想要替自己的孙女,将这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给擦掉。
手抬了起来。
但只是抬到了一半,就僵硬了下来,然后轰然落下。
他没了气息。
“狗屁的天下太平,狗屁的百姓安居乐业!”
“容儿,非得让这世间如炼狱幽冥。”
“让那些卑微庸俗之辈,活如猪狗!”
“方可!”
徐盛容松开了十指,轻轻的将徐北鸣的脑袋摆正,她阴森的盯着后者的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一边用右手轻轻的将后者的眼皮合拢,一边尖声笑道,
“爷爷!”
“您在天有灵!”
“给我好好的看着!”
……
徐北鸣被杀,国公府上的人们并没有发现。
因为徐北鸣来见徐盛容的时候,周围也没有带护卫,也没有带下人。
或许。
所有人都想不到,徐北鸣会死在徐盛容的手中。
后者,一向是极为尊重徐北鸣,将其做为一生的榜样的。
怎么会杀人?
而且,徐北鸣还是她的亲爷爷呢。
但事实便是。
徐盛容动手杀了。
她掌心间有内力翻滚,拖着徐北鸣的尸体,还有那个竹椅,走出了竹林,然后来到了徐北鸣的养身之处。
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竹屋。
就在竹林的后面。
因为徐北鸣身体虚弱的缘故,这竹屋的前面,没有台阶,用光滑的鹅卵石铺垫成了凹凸不平的形状,这样能够防止滑倒。
这还是徐盛容亲自命人铺垫的。
现在看来。
那些灰色白色的石子,一个个都像是在冲着自己狞笑。
在嘲讽自己。
徐盛容目光阴森,一脚跺在了这一条徐北鸣走过了无数遍的鹅卵石路面上,强横的内劲吞吐而出,直接将这路边给震得四分五裂。
那裂纹从她得脚下延伸出去,延伸到了竹林的方向。
也延伸到了竹屋的门口。
咔嚓!
竹屋的门框,也受到了影响,然后直接从下面向上裂开。
紧闭的屋门歪歪扭扭,从侧面倾了出来。
砰!
徐盛容空着的左手凌空拍向屋门,又是一道强横劲气吞吐,这竹屋之门应声碎裂,无数的竹枝木屑飞溅了出去,上面积攒了多年的烟尘,也飞溅而起。
将这周围的光线都变的扭曲。
徐盛容迎着这些扭曲的光影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昏暗。
还有些寡淡。
若是往常的时候,徐盛容一定会帮徐北鸣将窗户打开,再点燃一根熏香。
但现在。
徐盛容只是将徐北鸣的尸体放在了屋子里。
没有做这些繁琐的事情。
“爷爷,走好。”
徐盛容往后退了半步,然后跪在了地上,把脸颊放在了徐北鸣的膝盖上,轻轻的躺着。
这是她最后一次,做徐北鸣的孙女。
也是最后一次。
允许自己有这些温情。
她感受着徐北鸣的尸体逐渐冰凉。
逐渐僵硬。
甚至有一种阴森的寒气从后者的身上散发出来,慢慢的朝着徐盛容的身体上渗透。
她并没有躲闪,也没有哭泣。
而是在愣了稍许后,笑道,
“多谢爷爷馈赠。”
她闭上了眼睛。
呼!呼!呼!
这些寒气继续扩散,好像在这竹屋里刮起了淡淡的风。
一层白色的风。
而在竹椅的四周,也是逐渐出现了一层冰霜,这些冰霜上的纹路,以竹椅为中心慢慢的朝着四周扩散,很快,便是蔓延了整个竹屋。
到了竹屋的脚落边缘,它们又继续朝着竹屋的墙壁上蔓延。
不过片刻的功夫。
整个竹屋的里面,从地面到屋顶,都是被这种寒气给覆盖了起来。
竹屋里面,所有的东西上面,都凝聚了一层冰霜。
唯有徐北鸣和徐盛容还是完好的。
而这个时候,仔细看去,则是会发现,那些凝聚冰霜的寒气,竟然真的在朝着徐盛容的身体内渗透。
它们似乎是化作了一道道的气流,带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呼啸声。
贴上徐盛容的掌心,还有她的鼻息,耳朵,脸颊等等。
砰!砰!砰!
随着这些寒气的灌注,徐盛容的身上,开始传出了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心跳声。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擂鼓。
又像是体内响起了惊雷。
随着这心跳声起伏,有着轻微的波动从徐盛容的身上传出来。
她满头披散着的黑发也是随之舞动。
那场景,格外的诡异。
……
不过。
这对于徐盛容来说。
并不诡异。
这是徐家祖传的功法,造化薪火功。
第一个修炼这个功法的人,内力提升的很一般,也并不多。
这个人死后。
却可以将自己一生的内力,传递给自己的后人。
前提是,后人也修炼了造化薪火功。
后辈可以将自己的功力和接受的功力完美的融合。
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
也能够用的得心应手。
然后继续修炼。
第二代死后,还可以传给第三代。
虽然每次传功都会有多多少少的一些损失。
但却并不影响。
几代之后。
徐家就能够堆砌出一个真正的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
徐北鸣,就是那一个。
他承接了四代徐家先辈的内功。
二十几岁那年,便已经是江湖上绝顶的先天后期高手。
原本以他的功力。
以及天赋。
只要好生修行,此生定能够进入先天圆满之境。
甚至,还有可能窥探武林神话的奥秘。
但他偏偏没有。
几十年前。
他为了什么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这些虚无缥缈的理由,和那个杜先隆一起,非得要横扫江湖,征战八方!
最终落得一身是伤。
一身修为根基也是俱毁。
这些年,都是靠着各种药物苟延残喘的。
但徐盛容没有想到的是。
他已经油尽灯枯到了这个地步,体内竟然还有造化薪火功的真元。
“我明白了!”
“你这个蠢货!”
一边吸收着这些真元,徐盛容突然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咬牙,骂出了声。
徐北鸣体内有造化薪火功的真元。
那么,就代表着他可以重修造化薪火功,而有这一丝真元的存在,他修炼速度定然是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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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伤,算什么?
他十年之内,定可所有伤势痊愈。
并重回先天境界。
活个百十年,都不成问题。
甚至,以后者的天赋,想要再冲击先天大圆满,也未尝没有可能。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让那些病痛折磨了自己如此多年。
应该!
也是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吧?
他在用这个方式,弱化国公府。
断国公府的未来。
他。
真的很蠢!
蠢到了极点!
“爷爷你是蠢货,但容儿不是。”
“这世间的那些凡俗,卑微的蝼蚁,庸庸碌碌的浮游!”
“都不配我们享受这些牺牲!”
“这些年,它们承了我国公府,我徐家太多的恩惠。”
“是时候,容儿将这一切都收回来了!”
“容儿倒要看看……”
“他们还能不能这般快活,这般欢乐!”
“这建立在我们徐家苦痛之上的盛世!”
“会崩塌到何种地步!”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
嘴唇上的那些殷红,慢慢的变成了黑色。
那一双眸子里面的灵动,清澈,明媚,也已经尽数消失。
里面只剩下了疯狂。
歇斯底里。
还有无法形容的毁灭的意味。
她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立于云巅,那个干净清澈,宛如仙女般的徐盛容。
她是从幽冥地狱走出来的魔鬼。
试图要将整个世界,整个人间都颠覆的。
魔鬼!
……
一念成圣。
一念成魔。
……
徐盛容彻底的应了当年的那句断语。
……
“哈哈,哈哈,哈哈……”
不久后。
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覆盖了整个徐国公府。
第二百三十四章喜欢吗
国公府大火。
将整个国公府上下,烧的一干二净。
国公府里的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一个不剩。
这件事。
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
天。
是阴沉的。
日头像是被一层黑色的纱给从外面笼罩住。
整个长安城都因为这种笼罩,而显得有些黯淡。
这气氛,自然也是压抑的。
街道上没有了那些欢笑,也没有了那种热闹。
即便是最为繁华的那四条大街,也是变的有些压抑。
商铺的门口,都挂着白纱。
以告慰徐国公在天之灵。
客人们比往日少了很多,只有零星的人在街道上出现。
但他们也很少有买东西的。
都只是匆匆而过。
商贩货郎等等,都是守在自己的摊位前,神色萧索。
没有人出声招揽客人。
好像都得到了某种命令,沉默不言。
这种沉默,从长安城的门口,延伸到了长安城的深处。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淅淅沥沥的降落了下来。
雨下的很小。
但却同样带着秋日的冰冷。
好像是这天,都在哭泣一般。
国公府所在的那条街。
已经完全的拥堵了。
从里到外,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有长安城的百姓,还有朝廷的官员,甚至还有一些江湖人,青楼妓院的女子,乞丐等等。
什么人都有。
他们自发的进入了这条街道。
注视着国公府。
并有秩序的上前祭拜。
丝毫不混乱。
有的人,还在国公府的门口前,放上了一朵百花。
有的花是真的。
有的花是用白纸折出来的。
浠沥沥的雨水像是丝线一样,慢慢的落在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色之上。
将这种悲哀和心痛,扩散出去。
这场火烧的很大。
而且很剧烈。
又是在夜间出现的。
水城司的人根本没来得及灭火。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国公府已经是满目疮痍。
残垣断壁。
原本的辉煌和庄严,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片焦黑。
那座大门。
已经是裂开了。
整个左面的一扇完全被烧成了灰烬,右面的一扇,坍塌在地上,有一半烧毁了。
门板的轮廓边缘,全都是烧黑的痕迹。
剩下的一半门板上,那些漆皮也因为被烧过,而显得斑驳一片。
视线朝着里面看去。
也都是焦黑。
还有凄凉。
“国公爷,是个好人。”
“咱们能有今日,这座国公府功不可没。”
“愿国公爷一路走好。”
有人在心里默念。
雨似乎是有变大的迹象。
雨滴开始从细线变成了米粒般大小。
雨滴落在屋檐上,落在地上,落在脸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人们的头发,衣服,都是陆续的被打湿了。
但是这人群依旧这样有条不紊的移动着。
没有人慌乱。
也没有人推挤。
更没有人打伞。
人们就这样站在冰冷的雨和风之中。
继续拜祭。
“一会儿,要给国公爷磕三个头。”
人群里有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孩子。
女孩儿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头上扎着两个马尾。
男孩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还穿着开裆裤。
女孩儿是昨天得到拨浪鼓,又得到了玉佩的赵扶摇。
男孩儿,是女孩儿的弟弟。
这妇人自然就是他们姐弟的母亲。
昨天晚上。
这妇人看到了女孩儿手中的玉佩,大惊失色。
她原本是一位大家闺秀。
后来嫁到了这长安,丈夫从军而去,便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
她是有些文化的。
所以,认得这块玉佩上的字迹。
大魏忠良。
这四个字,还有这玉佩的样式。
让她明白了这玉佩的来历。
玉佩,乃当朝皇帝御赐给国公府的东西。
忠良佩。
相当于丹书铁券。
免死金牌。
哪怕是犯了谋反之罪,也能够免去诛九族之罪,只需要罪魁祸首伏法便可。
妇人仔细询问了赵扶摇得到这块玉佩的经过。
她觉的可能是误会。
原本想着,第二日的时候,就来这国公府,将这枚玉佩还回去。
但她随后不久。
便听到了国公府失火的事情。
她这时候,是带着一双儿女前来祭拜。
“磕头。”
很快,轮到了这一位妇人,还有这一对儿女。
她带着赵扶摇,来到了国公府的门前。
然后送上了三朵百花。
他的丈夫在辽东军。
战功不少。
如今已经做到了校尉的职务。
所以,俸禄也是不低的。
她的花便是花了银子买来了,新鲜的白菊花。
母女子三人,分别将百花放在了这一片花海里面,然后,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跪了下去。
地上的雨水已经积攒了一些。
里面流淌着从国公府里面冲刷出来的灰烬。
有些乌黑。
三人都好像没有查觉。
她们恭敬的磕头。
一个。
两个。
三个。
额头上沾了一些泥水,妇人和赵扶摇都没有在意,倒是那个四五岁的男孩儿还不太懂什么,伸手去擦。
啪!
妇人挥手把男孩儿抬起来的手打掉,然后狠狠的瞪了男孩儿一眼。
男孩儿连忙把手放了回去。
“国公爷走好。”
“民女定会将扶摇养育成人。”
妇人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然后这才是带着儿女起身,低着头,走向人群之外。
三人在雨幕之中越走越远。
赵扶摇时不时扭头,看一眼那一片白色的花海。
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她依旧觉的悲伤。
“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这一片雨幕铺天盖地的时候,在正对着国公府的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顶楼。
老皇帝,陈暮。
两个人站在窗口。
正看着那一片花海和无数自发哀悼的百姓。
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尤其是老皇帝。
雨幕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
老皇帝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的问道。
昨天还好好的。
突然之间,国公府一场大火,一切都眼下云散。
徐北鸣死了。
国公府上下,除了那些被遣散的人,剩下的所有人都死了。
若说这是意外。
老皇帝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老奴无能。”
陈暮摇了摇头,道,
“刑部的人将国公府上下,检查了一个遍。”
“又把所有的尸身检查了一个遍。”
“都是一掌碎心毙命。”
“但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只是,徐盛容不见了。”
老皇帝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眼瞳里的目光突然间凝固了一下。
有些不敢置信。
他扭过头来盯着陈暮,迟疑了稍许,又吩咐道,
“让刑部的人把所有的尸身都再重新检查一遍,朕要最准确的消息。”
“尤其是,检查一下这些人的心脏之处,是否有寒气侵袭的迹象。”
徐盛容没有死。
老皇帝隐约之间猜到了一些事情。
但是,他不敢相信。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她能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疯子般的事情吗?
老皇帝不敢相信。
但他,又觉的,很有可能是这样。
所以让刑部再仔细探查。
“陛下。”
陈暮听着老皇帝的语气,也是猜测到了什么,他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迟疑的提醒道,
“如果真的是……容姑娘……那要不要派人去通州,提醒一下昭王?”
如果是徐盛容做的这些事情。
那,徐盛容应该也就成了疯子了。
致使徐盛容疯癫的。
除了徐北鸣,定然还有昭王。
徐盛容很有可能去昭王府,做出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来。
“不必!”
老皇帝听到昭王这两个字,眉宇间闪过了浓浓的鄙夷还有厌恶。
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这窗棱上。
声音里带着阴沉,还有愤怒,骂道,
“他早就该死!”
徐国公府能有今日,徐盛容能够有今日。
武昭,脱不了干系。
哪怕他稍微有点儿自知之明,哪怕他有点洁身自好。
没有染上这人人唾弃的花柳病。
国公府也不会如此。
说不定。
徐盛容就能安心嫁去通州呢。
都是这个废物给害的。
“老奴,这就去查。”
陈暮听出了老皇帝的愤怒,叹了口气,没有再多劝。
他心里,其实对原本的太子,现在的昭王。
也是鄙夷至极的。
那真的是大魏朝,也是皇家的,耻辱。
“陛下。”
陈暮转身,刚走出去了两步,突然是又想起了什么。
提醒道,
“陆行舟要进长安了。”
“朕知道了。”
“朕这就回宫。”
……
长安城外。
那条从远处的辽阔天地上蔓延而来,直通着长安城南门的那条大道上。
正行驶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马车沉稳。
行驶的速度不急不缓。
因为有阴雨的缘故,那道代表着东厂权威的鹰鱼旗,被打湿了。
它裹在了旗杆上,并没有猎猎张扬。
不过。
那两千东厂番役,如黑色的龙一般跟在这座马车的后面。
依旧是能够给这辆马车带来无尽的峥嵘。
汪亭和陈慷,这两位指挥使千户。
分别骑马立在黑色马车的左右。
雨水将两人的衣衫打湿。
发丝打湿。
两人都好像没有感觉。
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紧紧的盯着这四周,防备着任何可能出现的事情。
只要陆行舟还没有入这长安城。
他们就不会放松。
而那些东厂番役们,也是一个个都目光冷冽。
手握在刀柄上。
不肯有丝毫的放松。
马车里。
陆行舟和冯谦益对面而坐。
这车厢虽然不是特别的宽敞,但是坐两个人,再往中间摆上一张桌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桌子上,有着一壶清酒。
两碟糕点。
都是给两人准备的。
“放心,卓天南如今给你的耻辱,来日,咱家定能帮你讨回来。”
冯谦益的面色有些悲伤。
她盘膝坐着。
折扇放在了桌子上。
右手端着茶杯,但是却并没有喝。
随着马车的摇晃,这茶杯里的水,正微微荡漾。
她看着荡漾的水在发呆。
今日一早。
玄机阁那边儿有消息传到了冯谦益的耳中。
卓天南以违背玄机阁祖训为由,宣布将冯谦益逐出玄机阁,并将其父亲的灵位,也请出了玄机阁主阁。
卓天南将冯书知的灵位,放在了主阁的门口。
光天化日。
风吹日晒。
并江湖传信冯谦益,如果还有丝毫孝心的话,就立刻将冯书知的灵位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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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免冯书知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这是要逼冯谦益回去。
至于冯谦益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
或许,卓天南会真的放冯谦益离开。
又或许,会让冯谦益葬身于其父亲的灵位之前。
而冯谦益如果不回去。
那就是不孝。
这法子有些阴损。
冯谦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愤怒不已。
但她是肯定不会回去的。
卓天南摆下这一道,就是在逼她。
陆行舟回长安,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必然是不能陪她一起再回蜀地的。
只有她自己能回去。
而她身边的那些武林高手,也已经损失殆尽。
她回去。
就是任人宰割。
她辛苦争取来的这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所以她不会回去。
哪怕是背着不孝的罪名。
也不会。
但是她心里还是非常的痛苦的。
父亲被奸人所害。
如今灵位还要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承受这风吹雨打。
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于心难安。
“半月。”
陆行舟见冯谦益没有说话,又补充了一句,道,
“最多半月。”
“咱家便能够将这长安城里的事情彻底处理干净。”
“到时候,咱家总是要再去一趟蜀中的,将固城,石泉,汉中,还有沧江口这一条路线彻底打通,自然,咱家也会去一趟玄机阁。”
“帮你主持公道!”
“多谢陆公公了。”
冯谦益有些提不起精神,但还是苦笑着敬了一杯茶。
不过她的茶杯刚刚举起来的时候,这眉头突然一皱。
对面的陆行舟,也是猛地扭过了头,看向了这马车的前方。
希律律!
希律律!
牵扯着马车的那两匹白马,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停下了脚步。
它们停的有些急促。
前蹄甚至抬起来了一些。
导致这马车也是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冯谦益端着的茶水洒了一片,那茶壶,桌子上的糕点,也是稀里哗啦的散落在地。
陆行舟没有理会这些。
他面色阴沉。
豁然挥动了袖袍。
砰!
一股子狂暴劲气直接从那掌心之间吞吐而出,然后震碎了这车门上摇晃的门帘,冲了出去。
砰!
紧接着,这车前方,便是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炸裂之声。
气浪翻滚震荡。
这车厢里也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那散落的糕点,那碎裂的门帘,也是被再度震的飞溅了起来。
“保护督主!”
“何方宵小,敢行刺督主?!”
这同一时刻,车外也是传来了汪亭和陈慷的冷冽暴喝之声。
狂暴气息随之而起。
两人分别策马前行,挡在了这黑色马车之前。
哗啦啦!
哗啦啦!
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一众东厂番役。
这些人原本就是金吾卫的精锐,反应速度惊人。
一霎那的功夫。
已经是前三后四,将这马车给牢牢的拱卫在了中间。
密不透风。
有人持刀而向前。
有人蹲在了马车四周,手中的臂弩已经对准了刺客所在的方向。
还有人,抽出了火铳。
因为有风雨的缘故。
他们将火铳用牛皮纸包了起来。
并一只手撑开了伞。
将风雨挡在了外面。
保证火铳不会受到影响。
虽然不多,仅有十把。
但是那漆黑的枪口,在这风雨之中,依旧威慑力十足。
所有人都盯着对面。
那个站在雨幕之中,身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
“是谁?如此大胆?”
陆行舟从车厢里面走了出来。
冯谦益跟在了他的身侧。
风雨很大。
而车厢里只有一把油纸伞,所以陆行舟给了冯谦益。
冯谦益便是举着伞,撑在了二人的头顶。
两个人因此靠的很近。
这一幕有些熟悉。
“陆行舟,你就是个去了势的太监而已。”
“竟然还要美人儿相伴?”
“你配吗?”
这瘦削的身影,抬起头,透过雨幕,盯着站在马车上的两道身影,声音异常阴森。
那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掩饰不住的愤怒。
第二百三十五章我很喜欢
刺客。
是徐盛容。
她屠杀了国公府所有人,并没有直接离开长安城。
而是在等一个人来。
就是陆行舟。
她不是为了杀陆行舟。
而是为了宣战。
她原本以为,自己屠了国公府所有的人以后,已经心如死灰。
已经不可能再为外物所扰。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入了无情之境。
但见到冯谦益给陆行舟撑伞,见到两个人靠在一起的这情形。
她这心里,依旧有着一股子的怒火升腾而起。
她几乎已经能够断定。
这个陆行舟就是自己所杀的那个陆行舟。
就是曾经将自己视为至贵珍宝,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那个陆行舟。
如今。
自己家破人亡。
甚至自己手刃了自己最亲的人。
背负了如此多的耻辱和痛苦。
而这个人。
竟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靠的那么亲近。
哪怕是她知道陆行舟是个太监。
不可能做什么。
但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凭什么?
她要杀陆行舟,陆行舟就不死。
还成了这东厂督主?
走一遭蜀线。
天下闻名!
凭什么?
她徐盛容天之娇女,就要落的个如此凄凉的下场?
一无所有?
凭什么?
她心里的不平,再一次汹涌而起。
那种从心底里逸散而出的杀意,也是不可遏制。
她周身有着淡淡的劲气飞舞。
那些落下来的雨滴,不断地被震荡地朝着四周飞溅。
地上积攒成一片的雨水,也是被震出了一道道的涟漪,时而炸裂,雨滴飞溅。
徐盛容的拳头微微握紧了起来。
往前走了一步。
呼!
天地之间突然之间刮起了狂风。
那风格外的寒。
落在地上的雨水,开始有凝结的迹象。
哗啦!
陈慷,汪亭,策马准备向前。
他们不可能任由这个女刺客来接近陆行舟。
“你们不是她对手。”
陆行舟笑了笑,将这两位千户止住,然后接过了冯谦益手中的伞。
然后陆行舟将油纸伞往冯谦益的方向遮掩了些。
把所有的风雨都替她遮挡住。
但却把自己的大半个后背露在了风雨之中。
那黑衫迅速被打湿。
他弯腰,将左手手背垫在了车门顶部的框上,以避免冯谦益进入车厢的时候,碰到头。
然后他笑着对冯谦益道,
“她似乎对你有敌意。”
“进去躲着。”
“不要让这疯婆子伤到你。”
冯谦益看着陆行舟,看着他脸上的那种温情,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莫非也是?
当然不是。
陆行舟从未对冯谦益动情。
以前不会。
现在不会。
未来也不会。
自从心脏被徐盛容所派来的刺客一刀捅了个通透以后。
他就是真的死心了。
这一路。
之所以照顾冯谦益,只不过,是有所利用而已。
他,心里。
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光风霁月,胸怀坦荡的陆行舟。
他看得出冯谦益的心思。
他甚至有时候……
故意而为之。
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便是要将这个人更牢牢地,死死地,把控在手里。
动情?
他陆行舟,此生都不会再碰触情一字。
而至于现在。
此时此刻。
他之所以做这些举动。
只是为了报复对面地徐盛容。
他虽然没看到徐盛容地真容,但却听出了后者的声音。
这声音,曾经让他魂牵梦绕。
让他百转千回。
他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舍得下那份情,却忘不掉这声音的主人,给自己带来的耻辱。
所以。
他记忆犹新。
同样的,他从这个声音里,听出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是愤怒。
那是嫉妒。
又或者是,不肯接受现实?
一瞬间。
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和徐盛容,彼此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近。
彼此对彼此几乎是了如指掌。
那么。
在沧江口的时候,彼此那一次接触。
真正的接触。
应该暴露了啊。
徐盛容知道,现在的陆行舟,就是当初没死的那个陆行舟。
陆行舟也知道,徐盛容知道。
然后,徐盛容现在看到,陆行舟和冯谦益在一起。
她不痛快。
很明显的不痛快!
是啊。
毕竟当初的陆行舟,是把她徐盛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头上的。
如今,却和另外一个女子同乘?
她心里那么骄傲。
怎么可能痛快?
那就让这种不痛快来的更浓烈一些。
所以。
陆行舟故意,对冯谦益如此。
以温柔。
刺激徐盛容。
“你说我是疯婆子?”
徐盛容听到了鲈形后走的话,这脸上原本就有的怒气,更加的浓郁。
她的声音,也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这个成了太监的男人。
竟然对自己如此出言不逊?!
他怎么敢?
“你不是疯婆子,又是什么?”
陆行舟笑了笑,脚尖轻轻的点在了马车的扶手上,一丝气浪震颤,他的身子跃入雨中。
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徐盛容的对面。
他落在了地上。
脚尖落地之处,地上的雨水被踩裂。
向两边飞溅。
然后,雨水又迅速的倒灌回来。
风雨有些大。
油纸伞根本挡不住所有的风雨。
他那随风飘荡的衣摆,迅速被雨水打湿。
他根本不在意。
而是一脸笑意盈盈,盯着徐盛容。
他还不知道国公府的事情。
也不知道徐盛容为什么而来。
但后者既然来了。
自己就应该尽地主之谊。
至于暴露。
或者徐盛容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他也不担心。
徐盛容既然之前没有说,那现在也不会说。
他推断。
后者对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上,应该还想有所图谋。
她断然不会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再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那么。
他陆行舟,在面对徐盛容的时候,已经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还有何可怕?
“死太监。”
“连根都没有,还要祸害良家女子?我杀了你!”
徐盛容听着陆行舟的那些话,心头的怒气已经是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她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影响了。
缺少了原本的判断。
也忘记了自己之前来的目的。
是宣战。
而不是交手。
她都忘了。
她现在就想杀了陆行舟,杀了这个喊自己疯婆子的人。
她能杀他一次。
也就能杀第二次!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徐盛容已经是动手了。
狂暴的气息从她的掌心之间逸散而出,一瞬间,在掌心周围形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
那是温度骤降而产生水汽。
唰!唰!唰!
那些从天空之上坠落下来的雨滴,落在了这一片白色的雾气里面,迅速的被冷冻,凝固。
然后,当它们从白色雾气里面重新坠落出来的时候。
已经变成了一个个闪烁着细微光晕的。
冰剑。
每一柄冰剑都不大。
只有小拇指般大小。
但上面流转着的那种锋锐气息却是不弱。
这些冰剑慢慢坠落,并没有落地。
而是悬浮在了徐盛容的掌心之下,三尺范围之内。
唰!唰!唰!
很快,这些冰剑凝聚完成,然后所有的冰剑汇聚成了一道三尺青锋。
小冰剑,汇聚成大冰剑。
雨水落在上面。
叮当而响。
又顺着剑锋滑落。
这剑,似乎和真正的剑并没有什么区别。
啪!
徐盛容脚尖点地,脚下的那些雨水顿时炸裂,甚至,连雨水之下的那些泥土,也是翻飞而起,那一个短暂形成的水坑底部,更是露出了干燥的泥土。
咻!
同时。
徐盛容的身影化成了一道残影,掠向陆行舟。
她穿透了雨幕。
就好像是眨眼之间,从数十丈外,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那一柄以雨水凝聚的冰剑。
则是刺向陆行舟的心脏。
叮!
陆行舟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依旧是左手撑着伞,但右手却已经将袖里刀从袖鞘里面抽了出来,挡在了面前。
袖里刀与冰剑相碰。
有着炸裂之声传出。
同样,有着狂暴的劲气朝着四周逸散。
哗啦啦!
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水,直接被震的四分五裂,飞溅到四周。
咔嚓!
陆行舟手里的油纸伞,也是没有抵抗住这一阵劲气,直接炸裂。
碎裂的纸屑,还有那伞骨,都是朝着四周飞溅了出去。
然后飞出去很远,纷纷落在雨水之中。
溅射起了涟漪。
唰!
一剑僵持,徐盛容没有停,只见她手腕一翻,这由冰剑瞬间便是散乱开,无数的小冰剑,分散到四面八方,然后又射向了陆行舟的周身要害。
冰剑距离陆行舟很近。
所以。
这些小冰剑带来的威胁也很大。
按照徐盛容的判断,即便是杀不了陆行舟,也是能够给后者带来一些伤势的。
毕竟。
她也没有留手。
但她想错了。
她低估了陆行舟,也高估了她自己。
咻!咻!咻!
当那数十柄手指般长的冰剑分别从四面八方射向陆行舟的时候,陆行舟的身影,开始动了。
他一瞬间,好像是变的模糊了起来。
一道道残影。
在这方寸天地之间闪烁。
他或者侧身。
任由两柄冰剑擦着他的胸膛掠过,没有划破他的衣服,只是将两滴雨水穿透。
他或者向后弯腰。
任由三柄冰剑分别从他的小腹之处,还有他的两腿之间穿过。
也没有伤到他分毫。
只是将衣摆刺破了一些。
他或者倒立腾空。
任由几柄冰剑擦着他的脖颈,腰间,甚至还有面门掠过。
同样没有伤到他分毫。
最多。
是斩断了一缕白发。
咻咻咻!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
那数十柄细小的冰剑,全部被他躲了过去。
噗!噗!噗!
冰剑射向了远处,纷纷落在了泥土之中。
雨水溅射而起。
泥土也纷纷炸裂。
冰剑迅速的被雨水包裹,覆盖,然后融化。
消失不见。
同样的。
那无数道陆行舟的残影,开始朝着中间汇聚。
化成那个真正的陆行舟。
一缕白发,从他的鬓角出落下,散落在了雨水里。
咻!
白发落水的同时,陆行舟反击了。
不知道何时。
他左右手已经同时握住了袖里刀。
左手一柄阴刀,右手一柄阳刀。
然后。
他右腿后撤了一大步,整个身子微微弯曲,前倾,面向了徐盛容。
咻!
下一瞬间。
陆行舟的这具本体之上,迸射出了七道残影。
每一道残影的动作,方向,招式,都是截然不同。
有的,带着两柄刀,震碎了雨幕,冲向了徐盛容的左侧。
有的,两柄刀上下咬合,好像是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正面咬向徐盛容。
有的,则是身影斜斜的侧着,双臂向上直探,插向徐盛容。
七道残影。
一瞬间,出现在了徐盛容的四面八方。
身前身后。
甚至还有头顶。
它们把徐盛容包围了起来,不给她丝毫逃跑或者躲避的机会。
同时。
这所有的刀锋,都是带着无与伦比的锋芒,刺向了徐盛容。
它们所刺的,是同一个地方。
都是徐盛容的面门。
徐盛容一生之傲。
国公府。
才华。
容貌。
陆行舟要将这些统统毁掉!
此刀。
便是毁她容颜。
“死太监!”
徐盛容感受着那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锋锐,这眼瞳里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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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峥狰狞。
她自然是看出了陆行舟的目的。
对方要毁了自己的脸。
他,竟然如此对待自己?
他,竟然这般恶毒的对待自己?
“啊!”
徐盛容这心里的怒气就像是洪水突然冲破了牢笼,无法遏制的翻滚了出来。
她咆哮一声,双掌猛地紧握成拳。
浓郁的寒气。
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从她的周身席卷而出。
哗啦啦!
寒气逼人,那些从天空上降落下来的雨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下,然后,凝聚成冰晶,每一粒冰晶,都是反射出了一抹寒光。
轰!
随着徐盛容一声怒喝,这所有的冰晶,都朝着四面八方呼啸。
那种感觉。
好像是无数的箭,将周身所有的空间都包围笼罩。
不给陆行舟任何的机会。
砰!砰!砰!
陆行舟的影子和这些雨滴冰晶碰撞在了一起,然后强行硬碰,不断地有叮叮当当地声音从两个人中间传递出来。
像是有珍珠落在了磁盘子里面。
然后。
肉眼可见的。
陆行舟的那些残影,开始慢慢的消散。
是被这些冰晶形成了风暴给吹散的。
第一道影子。
第二道影子。
第三道影子。
……
第四。
第五!
……
噗!
两人的交手也就是在眨眼之间,七道残影都是从天地之间消失了。
那些冰晶形成的幕,也是彻底碎裂。
然后,化作了一阵白色的气浪,朝着四周扩散了出去。
啪啪啪!
气浪冲击在了那些依旧在降落的雨滴上,雨滴同样被吞没,然后也形成了白色的雾气。
这种雾气,飞快的朝着四周扩散。
好像是烟尘翻滚。
直至扩散出去了七八丈左右。
雾气才逐渐的减弱了下来。
“啊!”
而与此同时,在这雾气之中,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轰!
尖叫声落下的瞬间。
又是一股气浪翻飞而起。
那些缭绕在雨水之中的白色雾气,全部都是被吹散了。
然后,迅速的被雨滴砸落,淹没。
那两人之间的情形。
也是彻底的显露了出来。
两个人依旧都是站在雨幕之中。
陆行舟半蹲着身子,左腿成弓步,右腿伸直在身后。
左手刀向前,右手刀在后。
雪白的发丝被雨水打湿。
贴在了脸颊上。
雨水慢慢流淌。
徐盛容在他对面一丈之外,身子也是微微前倾。
双臂交叉挡在面前。
但是。
有一缕猩红正从她交叉的双臂之后,慢慢的流淌出来。
嘀嗒!
嘀嗒!
这些猩红落在了地上,落在了积攒的雨水之中。
那一滴殷红,迅速变淡,然后消失。
哗啦!
突然,徐盛容身子踉跄了一下,然后后退半步,半跪在了地上。
她双手撑在了雨水里面。
低着头。
肩膀在剧烈的抽搐,颤抖。
而她的右边脸颊上,则是有着一条手指般长的刀痕。
触目惊心。
最后一刀。
也是第八刀。
陆行舟用了飞刀之术,借着方寸之精妙,在徐盛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刀。
血流如注。
容颜俱毁!
“容儿,你应得的。”
陆行舟身子没有动,他眯着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法形容的笑。
他以内力传音。
声音尖锐,
“喜欢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回宫
血,顺着脸颊滴落。
漫天的雨水倾泻而下,落在脸上,然后落在伤口上。
加速了鲜血的流淌速度。
剧烈的疼痛。
从脸颊上传递了出来。
徐盛容半跪在雨水之中,身子颤抖。
她没有理会陆行舟。
而是慢慢的将左手抬了起来,去触摸自己的脸颊,那处伤口。
轻轻触碰。
她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痛苦说明了一件事情。
伤口很深。
必然是会留下疤痕的。
“容儿,你应得的。”
“喜欢吗?”
那尖锐还带着一丝沙哑声音顺着雨声最终进入了耳朵里,徐盛容唰的一下子,抬起了头。
她盯着陆行舟。
对方的那张脸,此时此刻,充满了得意的笑。
报复的笑。
还有狰狞的笑。
那一切。
那一幕。
在这漫天的雨幕之中,看起来像是梦幻。
但是又那么的真实。
……
“陆哥哥,如果有朝一日容儿做错了事情,你会打我骂我吗?”
那一袭白衣。
在阳光下傲然如仙。
“你若错了,我替你担着。”
“天惩不得你,地罚不得你。”
同样是一袭白衣,他手里握着书卷,抬起头,看着少女。
他声音坚定。
他目光清澈,
“我,更是断然舍不得打你骂你的。”
……
“我,更是断然舍不得打你骂你的。”
……
“我,更是断然舍不得打你骂你的。”
……
“我,更是断然舍不得打你骂你的。”
……
多年前。
大雪山上的情形,毫无预兆的就出现在了脑海里面。
它们像是长了无数的触手。
深深的抓住了自己的灵魂,然后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那最后一句话。
陆行舟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那一句话。
一遍又一遍的从耳边响起。
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遮挡了那些雨声,那些风声。
也遮挡了徐盛容的所有一切。
“噗!”
这种情形持续了大概几个呼吸的时间,徐盛容只觉的心头苦涩悲痛绝望一瞬间如山洪海啸。
然后,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曾经。
你舍不得打我,骂我,愿意为我承担一切。
如今。
却害得我家破人亡。
毁了我容颜。
那种痛彻心扉地感觉,一瞬间,让徐盛容彻底崩溃。
“啊!”
她突然是仰起了头,迎着那无数从天而降的雨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悲凉呼喊。
呼!
狂暴的寒气,直接从她身体之内呼啸了出来。
她方圆数丈范围之内。
都是一瞬间被这种寒气所包裹。
那些雨滴,甚至连大地之上积攒的雨水,都是瞬间凝聚成了冰霜。
一切似乎静止了瞬间。
轰隆隆!
然后,这所有的冰霜同一时间炸裂。
狂暴的气浪,直接朝着四面八方倾泻出去,几乎将这周遭天地尽数给覆盖。
那些大地上积攒的雨水,在这种爆炸之中,瞬间被清空了。
就算是地面上,也是被横扫一层。
露出了干燥的黑土。
而那从天上坠落下来的雨滴,也是被这种爆炸给瞬间蒸干。
消失。
天地之间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挡。
哗啦啦!
爆炸产生的气浪逐渐散去。
雨水继续下落。
没有人能够抵抗住这天地之威。
雨水落在了徐盛容的身上,顺着她的发丝,脸颊,和血水融合在了一起。
最终落在了地上。
然后血水和雨水荡漾开。
像是在地上绽放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花。
徐盛容的头发。
开始从发根之处,慢慢的变淡。
变白。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满头黑发,尽数变成了近乎透明的颜色。
“呵呵……呵呵……”
她不知道有没有查觉这种变化,她有些疯癫了笑了起来。
然后一边笑,一边站了起来。
她平伸开了双掌,任由雨水将掌心和手指间的泥土冲刷干净。
然后,捏着兰花指,轻轻的捋了一下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她的手指突然僵硬了一下。
因为。
她看到了那一抹白。
“呵呵……”
但是很快,徐盛容便是释然了。
她的手顺着发丝滑落,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疯狂。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对!”
“我应得的!”
“哈哈哈哈哈……”
陆行舟站在对面,看着这般的徐盛容,脸上的笑容,也是很浓郁。
这个场景多么的熟悉啊。
曾几何时。
在那长安西德乱葬岗里,自己醒来的时候。
也曾经是这样的。
歇斯底里。
无助。
疯狂。
“你给我的,我正在慢慢的还给你。”
他心里喃喃自语。
“当然,这还不够!”
“咱家要毁了所有你所珍视的东西。”
“这才能够让咱家心安。”
陆行舟也是捋了一下耳边的苍白发丝,然后,收到入鞘。
咻!
瘦削的身影于雨幕之中飞掠而过。
陆行舟回到了那马车之上。
冯谦益紧张的从车厢里走出来,她从里面拽出来了一件毯子,给陆行舟遮挡在了头顶。
挡着那不断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雨水。
哒哒!
陈慷和汪亭皆是来到了马车左右。
“督主,怎么处置?”
两人对视了一眼,陈慷率先开口问道。
陈慷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一队东厂的番役从队伍里面剥离出来,然后迅速的朝着徐盛容身边靠拢过去。
试图将后者给包围起来。
唰!唰!唰!
徐盛容没有动,似乎依旧沉浸在陆行舟给自己带来的毁容打击之中,无动于衷。
但是,却有别的人动了。
十个头戴斗笠。
面带黑巾。
气息强大的黑衣人,毫无预兆的从天地之间出现,然后,围绕在了徐盛容的身边。
为首的那人。
手中一柄重剑。
这重剑比普通的剑要宽一倍,厚两三倍。
他将重剑重重地插在了地上。
剑身激荡出来地气浪,将那些雨水震的四散飞舞。
这些人。
是国公府的那些不肯离开的死士。
已经跟在徐盛容身边多年。
受徐盛容恩惠。
在他们眼中,徐盛容就是一切。
徐家,国公府,徐北鸣。
也都不如徐盛容。
可以说。
他们将一切都献给了徐盛容。
徐北鸣将国公府打碎的时候,这些人没有离开,而是在等徐盛容。
如今,徐盛容露面了。
他们也露面了。
“容姑娘。”
“你先走!”
握着重剑的黑衣人,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里我来。”
“呵呵……”
徐盛容依旧在笑,但是这声音已经很小了。
这种状态,又似乎是保持了一会儿。
轰隆!
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带着宛如狰狞巨蛇般的闪电,从这九天苍穹之上倾泻而下。
这惊雷震撼了天地。
这闪电撕裂了所有的昏暗。
也将徐盛容的那张血淋淋的脸,给照耀的清晰异常。
她突然间不笑了。
然后,微微抬起了头,斜向右上看向了那惊雷和闪电传来的方向。
似乎在思考什么。
雨依旧在下。
白发黏在脸颊上,黏在肩膀上。
左脸上的那一条伤口,已经是不怎么流血了。
皮肉翻卷着。
露出了有些发红的肉。
有些触目惊心。
她抬起了左手,以食指指尖轻轻的在那伤口上抚摸而过。
依旧是很痛。
痛的她脸颊都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
“陆行舟,你说的对。”
“这确实是我应得的。”
“我很喜欢。”
她转过了身子,远远的看着那个,站在马车上。
有冯谦益为他遮挡雨水的。
陆行舟。
沉默了片刻。
她伸手抹掉了脸上的那些雨水,然后一字一顿的道,
“多谢馈赠。”
“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希律律!
徐盛容说完,远处的雨幕之中,跑过来了一匹白马。
那是这些黑衣人给徐盛容准备好的。
可以让她从容离开。
徐盛容繁盛上马。
“恭送容姑娘。”
一众黑衣人纷纷跪在了雨幕之中,他们的膝盖重重落地,将地上重新积攒起来的雨水,都是给践踏出去。
“你们不会白死。”
“今日这些人……”
徐盛容扭头看向了那些严阵以待,正慢慢朝着这十名黑衣人靠近的东厂番役,以及陈慷,汪亭二人。
然后,翘起了那有些发白的嘴唇,笑道,
“一个不差,我都会让他们来陪葬。”
希律律!
话音落下,徐盛容用力的一拽战马缰绳,战马顿时长嘶。
那粗壮的前蹄猛地抬了起来,然后又轰然落地。
马如白龙。
直接冲破了雨幕,踏碎了那些雨水,朝着前方呼啸而去。
“杀!”
“杀!”
“杀!”
徐盛容远去的时候,这些黑衣人,也是纷纷的举起了自己的刀剑。
然后朝着那些东厂番役们厮杀而去。
刀剑相互碰撞的瞬间。
杀意勃然而起。
……
国公府的黑衣人。
真的很强。
这是陆行舟如今遇到的最强的死士。
十个黑衣死士。
竟然硬生生的把东厂两千番役的脚步给拖累住。
然后,让徐盛容逃走了。
而且。
东厂还死了两百多人。
这还是在火铳的辅助之下。
如果没有火铳辅助,东厂死伤的人数,还得在这两倍以上。
“卑职无能。”
“请督主责罚。”
这时候,众人已经是回到了陆行舟在长安城里的那栋宅子。
陆府。
数日不见,这座府邸依旧是和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干净整洁。
小玉在武功稍微有所成后,便是被陆行舟派去了江南。
宋高则是留在帮派里面。
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
只有宋高的娘亲。
一个人在打理府里的一切。
能把这么大的宅子保持的如此干净,显然她也没有偷懒。
此刻。
陆行舟坐在那已经很久没有坐过的藤椅上,正听着汪亭和陈慷对长安城内这些日子的情况汇报。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
长安城里面也是风起云涌。
很多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争取一份前途。
很多人站队。
但是。
在东厂的监视以及及时清理之下,这些人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甚至在老皇帝暗中的调动以及布置之下。
这些人在被迅速的清理掉了以后。
整个长安城的治理都依旧是平稳而有序的进行着。
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除了这些事情。
最终要的便是另外两件事。
其一。
国储定。
老皇帝已经拟定了圣旨,并派人前往江南,将三皇子从江南请回来。
准备昭告天下。
并让三皇子入主东宫。
真正的做这太子的位置。
另外。
关于这件事,汪亭也汇报了一些万家的动向。
好像万贵妃和老皇帝达成了某些协议。
万家最近有些动作。
但汪亭并不清除。
第二件事。
便是国公府之变。
国公府上下,包括那位名震天下,受万民景仰的国公,徐北鸣。
一夜之间都是被杀光了。
一个不剩。
国公府的力量。
其中一部分在明面儿上的,都被赠送给了洵王。
也就是现在的三皇子。
未来的太子。
而剩下的一大部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则是全部都消失了。
从今日城门口的情况所猜测。
国公府的那些力量。
应该是和徐盛容一起,隐藏了起来。
那么。
这就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卑职无能,不能够将徐盛容拿下,请督主责罚。”
汪亭汇报完了那些情况,然后和一旁的陈慷并排跪下,向陆行舟磕头。
那十名黑衣死士。
真的是太熊悍。
东厂损失惨重。
却依旧让徐盛容从容不迫的逃走了。
这尤其对于陈慷来说,是一种耻辱。
“这不怪你们。”
陆行舟摆了摆手,然后伸出右手,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茶水在茶杯里翻滚着。
冒着热气。
他微微的抿了一口,然后继续道,
“但这件事情,暴露了你们的一个短板。”
“那就是高手缺乏。”
“这些东厂番役,固然战斗力不错,但应对真正的江湖高手,还是会束手束脚。”
“想办法,招揽一批江湖人进来吧。”
“你们也需要人辅助。”
这是陆行舟一路从沧江口赶回长安城的时候,心里的想法。
无论是卢家,还是玄机阁,又或者是国公府。
还有王氏。
他们都有自己的顶尖力量。
都是武林高手。
卢家,更是连续出动了好几位先天高手。
但是相比较之下。
东厂,在顶尖高手方面,就差了一些意思。
自己是被白羽丹强行堆积出来的。
汪亭,不入流。
陈慷虽然原来就不错,但也是局限于战阵之中。
和真正的江湖高手单打独斗,也差了不少。
武功这东西。
除了一些天赋异禀,或者像自己这样,走邪异路子的,其余的都不会提升太快。
所以短时间内。
陈慷和汪亭,都不会成长为真正的高手的。
他们的手段总是受限。
陆行舟自是不可能慢慢培养死士了。
他没有时间。
他只能采用招揽的办法。
借助东厂的声威,将那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纳入麾下,为东厂效力。
如此能添东厂之威。
“卑职明白。”
陈慷和汪亭闻言,眼中都是闪过了一丝兴奋。
其实。
他们也早就想如此了。
但,奈何东厂的人手配置数量,基本上已经满了。
他们也不敢擅自招人。
如今有陆行舟这句话,那应该是没问题了。
人手数量的上限。
陆行舟肯定能够解决的。
“好了。”
“事情你们去办。”
短暂的了解了长安城的情况,又给汪亭和陈慷留下了新的命令,陆行舟这口茶也喝的够了。
饭团探书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笑着道,
“咱家入了长安,该去给陛下请安了。”
“相信陛下也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呢……”
“恭送督主。”
陈慷和汪亭都是纷纷磕头,目送着陆行舟的身影,朝着这议事厅之外走去。
外面。
雨已经是停了。
乌云散去。
只剩下了明媚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凉投射而来。
院子里的积水也已经快要流淌干净。
有些地方的砖,都干燥了。
“也快秋分了啊。”
陆行舟一边走下那青石台阶,一边自言自语。
秋分。
当是东厂真正开衙的时候了。
他真的是有些期待了。
天下。
江湖。
这把刀,距离出鞘不久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奇妙一剑
御书房。
秋高气爽。
整个长安城里都弥漫着明媚以及那种让人心情舒畅的凉爽。
御书房里也是一样。
武成皇帝靠在龙椅上,窗外的阳光正投射到屋子里面。
恰好是有一半落在了武成皇帝的身上。
那种感觉。
好像是这老皇帝一半在光明,一半的昏暗。
光明里,已经蒙尘。
那些灰尘正在随着风慢慢飘荡。
老皇帝手中端着一杯茶,时不时的放在嘴边儿抿上一口。
这已经不是辽东送过来的那种延年益寿的参茶。
而是武成皇帝最喜欢的蜜茶。
反正寿命只剩不到三年。
再养生也是每什么用处,他在这方面已经是不怎么在意了。
老皇帝喝茶的时候,下面跪着的陆行舟,则是在讲述这一路的经历。
包括玄机阁冯谦益的竭尽全力。
包括王氏的忠心。
石泉黄沙匪。
汉中卢家。
以及沧江口的徐盛容等等。
一路上的经过,其实武成皇帝已经从一些探子口中听到大概。
但从陆行舟口中再讲一遍。
却又是一种不同的意味。
毕竟。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不同。
所说出来的话,即便是同样一句话,感觉也不同。
“一路辛苦了。”
陆行舟一直从大概正午的时候,讲到了将近黄昏。
当照耀在武成皇帝身上的那一抹阳光从炙热变成了殷红,空气里也多了一丝凉意的时候。
他终于是讲完了。
武成皇帝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居高临下看着陆行舟,道,
“若非你这一计,朕不可能把长安城收拾的这么服服帖帖。”
“为陛下做事,是奴才的福分。”
陆行舟深深磕头,感激的说道,
“天佑大魏,天佑陛下!”
“大魏朝将长盛不衰,盛世绵延。”
哈哈!
武成皇帝听着这句话,忍不住开怀大笑。
陆行舟从外面走了一遭回来,感觉整个人散发出来的这种气势,也有些不同了。
以前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现在,多了些平和。
也多了些柔软。
那眼神儿和举止之中,也更多了几分胸有成竹。
进步显然不少。
“蜀线,你算是从头到尾走过了,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吧。”
武成皇帝往后靠了靠。
向着后面摆了摆手,然后陈暮会意,走到了老皇帝的身后,双手开始慢慢的给老皇帝按捏起了肩膀。
思路客
如今。
老皇帝寿元已定,他也不需要再用自己的内力给老皇帝孕养了。
他的实力也开始恢复着。
一边按捏。
陈暮一边看向了陆行舟。
他知道,老皇帝的这个问题,抛给陆行舟,是一种试探。
也是一种考验。
因为。
这一路陆行舟表现惊人。
老皇帝非常满意。
接下来就是要彻底放权,彻底让东厂为所欲为了。
那么。
他需要知道陆行舟心里的底线。
或者说是,准则。
“蜀线一路。”
“奴才认为该当如此。”
陆行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问题,他略微沉吟了稍许,将原本已经组织好的语言,又是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说道,
“固城王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当以扶持为主。”
“且可放心扶持。”
“王氏年岁已高,虽入先天,却不过五六十年而已。”
“王家无可用之人。”
“所以,王氏乃无根浮萍,无论多么权势浩荡,王氏一死,王家都将土崩瓦解。”
“陛下只需要在王氏崩盘之前,找到新的人维持固城局面。”
“便可。”
“此不难。”
“其二,石泉。”
“当务之急,应即刻选有能之官员上任,清理杜相文,严从虎之流留下的烂摊子。”
“至于黄沙匪开山劈林之举……”
“此举虽然功在千秋万代,但却不可操之过急。”
“且朝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奴才之见,顺其自然。”
“其三汉中卢家。”
“卢家自断手脚,撤出汉中,退入广元,又允许天下人进入蜀中,此乃大好开局。”
“此情况,持续个三五十年,相安无事,怕是没有问题的。”
“奴才觉的,和卢家达成协议,不错。”
“其四,玄机阁。”
“玄机阁那卓天南,勾结誉王谋反,证据确凿,若非其养女冯谦益暗中帮忙,最终又是在沧江口,将自己所有的江湖高手调遣出来,帮助奴才逃脱,奴才可能……”
“呼!”
叹了口气,陆行舟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杀意,道,
“卢家虽反,但却依旧可用。”
“所以可不除。”
“但玄机阁却是对朝廷民生都丝毫无用,奴才之见,趁机铲除。”
“毁其根基。”
“哪怕是再交给冯谦益,这玄机阁也只剩下个空壳子了,不足为惧。”
“以上,乃奴才拙见。”
说完,陆行舟再度磕头,等待着武成皇帝的回答。
“恩。”
老皇帝看着陆行舟的视线里,那种赞许的光彩越来越浓郁。
陆行舟所分析,所计划,所安排。
和老皇帝心里的想法,基本上是一致的。
尤其是,对玄机阁的处理方式。
江湖,以武乱纪。
对朝廷当真是毫无益处。
当年杜先隆横扫江湖,可惜便没有彻底将他们的根给除了。
如今几十年过去。
又是一片高手如云。
他早就心生不爽。
玄机阁如今竟然还要帮助誉王谋反?
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有一事,朕觉的,该支持。”
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道,
“黄沙匪开山劈路,对蜀地影响颇深,朝廷虽然有难处,但也应该予以表示,不能让那些匪做在咱们前面去。”
“调往石泉的新府尹,朕会选个合适的人,尽量帮他们。”
陆行舟闻言,再度磕头,道,
“是奴才短见,陛下目光高远。”
“奴才替黄沙口的那些百姓匪徒,谢过陛下恩典。”
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陆行舟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笑了笑,从这龙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下石阶,走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蜀线这边,各方安排,就这么定了。”
“少不得要你再走一遭。”
安排好了,也得有人去盯着实施。
让陆行舟再走一遭,不是让他光把皇帝的命令传达下去,而是把人也安排好。
沿线,心腹等等。
都得布置好。
以保证蜀线时刻在朝廷的监视之下。
而且,还得去收拾玄机阁。
总的来说。
又会有不少的麻烦。
“奴才还是那句话,为陛下做事,是奴才的福分。”
陆行舟磕头。
“有你,才是朕的福分啊。”
老皇帝站在了陆行舟的面前,他低着头,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背影,迟疑了稍许,然后蹲下了身子,搀扶住了陆行舟的双臂。
将他搀扶了起来。
“陛下……”
陆行舟有些诧异。
他想过老皇帝会有一些收买人心的举动。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隆重。
亲自下来搀扶自己起身?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行舟,听宣。”
武成皇帝笑了笑,盯着陆行舟的眼睛,道。
陆行舟刚要再度跪下,感受到了老皇帝双手上的力量,立刻又抬起了头。
“这次,你可不跪。”
“即日起日起。”
“东厂番役上限,提升一倍,总共为六千人。”
“所有袍服,兵器,弓弩,护具等,皆有工部划给,三日之内配备齐全,不得有误。”
“即日起,东辑事厂督主陆行舟,享七爪紫金蟒袍。”
“官升正一品。”
“地位与三公相同。”
“文官见之下轿,武官见之下马。”
“即日起,长安城东华门,守城校尉撤离,东华门所属职权尽数交给东辑事厂。”
“即日起,东辑事厂千户,可享所有二品以下大内武功秘籍以及丹药辅助,由东厂督主全权负责,大内白蛟令可不收回,可出入大内,可取丹药密集。”
“即日起赏东厂黄金……”
武成皇帝就这么用力的抓着陆行舟的手臂,一连串的说了十几个即日起。
都是他给东厂的特权。
也是给陆行舟的特权。
基本上,将东厂的权利,彻底的推到了巅峰。
哪怕是和当年杜先隆的时代相比,也没有差多少了。
相比较之下,老皇帝后来给的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的,已经是上不得台面了。
都不足以让陆行舟心动了。
“奴才谢主隆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行舟听完了老皇帝的这些赏赐,最终是挣脱开了老皇帝的双手,然后往后退了几步,他再度跪倒,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斩钉截铁的道,
“陛下放心。”
“东辑事厂,绝对不负陛下所望,定让着天下盛世绵延万载。”
“朕相信你。”
老皇帝点了点头,一边转身朝着龙椅的方向走回去,一边笑着说道,
“去吧。”
“秋分将至。”
“朕,昭告天下,为你东辑事厂正式开衙!”
陆行舟再度叩首,
“谢陛下。”
……
离开了御书房。
陆行舟前往了司礼监。
此次离开长安,足足有数月之久。
当初离开的时候因为事情紧急,也没有来得及和雨小田交代。
这次回来,他急着想要看看后者的情况。
还有这司礼监的情况。
雨小田。
是陆行舟当初给自己安排下的第一颗棋子。
也是第一个真正的,可以放心使用的人。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贸然离开这么久,而出现什么意外。
而且。
雨小田如今是司礼监的秉笔。
自己不在的时候,这整个司礼监就在他的掌控之下。
其手中的能量还是相当不小的。
万一这里出什么意外。
那就十分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
他急着想要看看这里的情况。
司礼监。
做为内廷的第一监司,依旧是像以往那般威严深重。
厚重的院墙,神色的大门。
甚至是连站在门口的那两个小太监,都是和别的地方的太监不同。
给人一种趾高气昂的倨傲之感。
陆行舟踩着那熟悉的石阶,来到了这久违的大门之前。
“这位是……”
其中一名小太监应该是新来的,没有见过陆行舟,根本不知道这位掌印大人的存在,刚想问两句,直接被旁边的那个年长些的太监给拽住,跪在了地上。
“见过掌印大人!”
嘶!
陆行舟听见那个小太监倒吸了一口冷气。
司礼监掌印。
陆行舟的这第二个身份。
在这些人的眼中,那也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掌印大人,小的这就去通报。”
跪拜之后,那名年长些的太监爬了起来,准备朝司礼监内报信儿。
“不必。”
陆行舟笑了笑。
抬脚上了台阶。
那个刚爬起来的太监也不敢再往里走,又乖乖的跪在了地上。
陆行舟径直绕过了这前面的司衙。
然后走向司礼监的后面宅院。
那里,有自己的住处,也有雨小田的住处。
两个人的住处一直都是紧邻着的。
方便陆行舟吩咐,也方便雨小田伺候。
这个时辰。
雨小田应该不在司衙办事,而是在宅院那边休息。
陆行舟穿过了那长长的通道,然后来到了司衙和宅院相连接的那道拱门之前。
他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剑风舞动的声音。
如今陆行舟的五感已经是敏锐至极。
他只是轻微一听。
便是能够听出练剑之人的深浅。
剑法轻灵。
但内力却有些不足。
最多也就是力境巅峰的地步。
“实力进步倒是不多。”
陆行舟笑了笑,走进了拱门之内。
然后看到了那道练剑的身影。
这人没有穿着司礼监秉笔的青紫袍服。
而是穿着一身白衫。
淡淡的夕阳照耀下,那一道身影瘦削苗条,柔软之中又多了几分灵动。
他握着剑,上下起伏。
黑发飘飘如瀑。
那一张脸,也是一如既往的清秀妩媚。
比陆行舟见过的大部分的女人都要让人更觉的心驰神往。
这人自然是雨小田。
不过。
陆行舟故意隐藏了气息,雨小田又沉迷于剑法,并没有发现后者的出现。
陆行舟也不想打扰后者练剑,便没有出声。
就这么继续安静的看着。
“恩?”
略微看了稍许,陆行舟的眼瞳里突然是浮现出了一丝好奇。
甚至是觉的怪异。
雨小田的内力,肯定是很弱的。
后天力境巅峰。
在陆行舟面前,和蝼蚁差不多的级别。
但是,此时此刻,雨小田使用出这剑法来,却是给陆行舟一种异常危险的锋锐之感。
并不是说陆行舟真的打不过雨小田。
真的怕这剑法。
而是有种,被剑法之中的那种意境,而震慑的感觉,
“难道……”
陆行舟的瞳孔突然又是缩了一下,里面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弥漫了出来。
当年给雨小田这部剑法的时候。
他就听说过。
这清风细雨剑,是来自于大魏朝绝世第一剑法,春风化雨剑。
难道,雨小田从里面领悟出来了什么?
毕竟雨小田也是瑶族的啊。
“咱家来试试这剑法的威力?!”
几乎是一瞬间。
陆行舟打定了主意。
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面露微笑,一脚踏出。
呼!
他并没有用尽全力,但是,这一脚依旧是在地面上溅射起了一片灰尘。
而下一瞬。
他的身影已经是从这拱门之处掠过,出现在了庭院中央。
那处有些狭窄的校武场上。
他特意出现在了雨小田的身后,然后伸出右手如爪,探向雨小田的后背。
速度快,而且狠辣。
施展的乃是当年五毒诀的招式。
“什么人?!”
而这一出手,自然也是引起了雨小田的注意。
只见后者阴柔冷喝一声。
豁然转身。
同时,便是一道剑光向着后方横扫过来。
这剑,并不快。
也不锋锐。
上面蕴含着的剑气也是非常的微弱。
按照常理来说。
根本不会对陆行舟造成什么威胁。
但是这一瞬间。
它好像又是引动了什么。
空气之中刮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风。
而同时,有种无法形容的危机感,出现在了陆行舟的心头。
他脸上的凝重更浓郁了些。
瞬间。
将更多的内力灌注于双手间。
然后迎接这一剑。
第二百三十八章开衙大礼
咻!
眨眼间,这一道剑光已经是横扫而至。
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剑的速度依旧是很慢。
但那种威胁也是越来越强。
陆行舟瞳孔紧缩。
盯着这一剑。
他没有急着抵挡,或者制止。
他在感受这剑光之上的那种危险,到底是来自何方。
到底是何意?
“天地之威?!”
突然,陆行舟好像从这一道剑光上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
无形。
也无迹可寻。
而且似乎还没有彻底成熟。
但却又真实存在。
那东西,好像是天地之威。
陆行舟突破先天的时候,强行打破任督二脉的时候。
曾经感受到过这种威力。
他以丹药破先天。
属于逆天而行。
所以这天地之威出现的时候就很明显。
所以他才有所感觉。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体内的什么东西抽走了。
又好像,那股力量在强行束缚着他的任督二脉。
那个时候。
他几乎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之感。
而这一次。
这一道剑光给他带来的感觉,虽然轻微了很多,但本质上,却如出一辙。
咻!
眨眼之间,剑光已经真正的到了眼前。
陆行舟目光凝重,双手化作了爪形,上面的劲气也是浓郁无比,同样化作了一道利爪的虚影,然后他伸手去抓这道剑光。
砰!
两者碰触的瞬间。
有着一道低沉的闷响传出来。
刚开始的这一瞬间,陆行舟感觉到,自己就是抓住了一个很普通的剑。
但下一瞬。
那种不可撼动的威力,又是勃然而起。
噗!
他掌心之间凝聚的那些劲气,直接被震裂,然后剑光划着掌心掠过。
噗!
一阵刺痛。
然后又是有着一道殷红从掌心里飞溅了出来。
“陆公公……”
这鲜血飞溅的同时,雨小田也是看清楚了陆行舟的样貌。
他眼睛陡然瞪大,然后惊慌的尖叫出声。
他手腕一抖。
长剑已经是脱手而出,射向了远处。
而他则是冲向陆行舟的身旁。
“陆公公,小的……小的……”
雨小田看到了陆行舟掌心之上的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鲜血流淌。
他紧张的不行,慌乱的站在陆行舟身边,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害怕陆行舟误会。
也害怕……
总之他是真的不想伤害陆行舟的。
这是世间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无妨。”
陆行舟在雨小田惊慌失措的那一刻,已经施展了窥心术。
他看到了雨小田所有的想法。
对自己的担心。
自责。
还有害怕。
种种情绪里面,全都是对自己的忠心。
唯独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人在仓促之间暴露出来的想法,是最真实的想法。
陆行舟可以断定。
现在的雨小田和曾经的雨小田还一样。
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一剑的伤势。
而心里其实还有些庆幸。
这枚棋子。
可是比汪亭,陈慷都要更加重要的棋子。
绝对不能出事。
出事的话,自己就彻底地成了无根浮萍了。
索性。
自己没有看错人。
“小伤而已。”
陆行舟握紧了掌心,一丝鲜血顺着掌心之间的纹路流淌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鲜血迅速的渗透进去,然后消失不见。
随后。
雨小田已经是从屋子里取出来了一条干净的布。
然后抓过了陆行舟的手,慢条斯理的,又十分仔细的,将他的伤口慢慢包扎好。
处理好一切。
陆行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里面很干净。
一尘不染的样子。
也很整齐。
“小的一直在给陆公公收拾着,一日都不曾怠慢。”
“就盼着陆公公回来。”
雨小田跟在陆行舟身后,柔声解释。
他对陆行舟的恭敬和忠心,这么长时间里,没有丝毫的改变。
也没有减弱。
“有心了。”
陆行舟用左手拍了拍雨小田的肩膀,然后坐在了以往那熟悉的书桌前。
他推开了窗户。
雨小田则是给他递上来了一杯茶水。
窗外的树,砖瓦,那一小片的竹林,还有刚刚因为雨小田练武而有些杂乱的练武场。
都十分的熟悉。
有种亲切的感觉。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了雨小田,问道,
“能跟咱家说说你的剑法吗?”
“怎么回事?”
“请陆公公责罚。”
雨小田脸色一慌,直接跪在了地上,道,
“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一天修炼剑法的时候,突然间有种奇怪的感觉,然后恰好有一只鸟在天上飞过,小的顺着那种感觉尝试了一下!”
“几丈远之外,直接把那只鸟给切断了。”
“小的就觉的这剑法挺厉害,后面的修炼,就一直在寻找那种感觉,也加深那种感觉。”
“刚刚和陆公公您动手的时候,小的以为是敌人,所以……”
“请陆公公责罚。”
雨小田把额头低了下去,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他是真的懊悔。
伤到了陆行舟,对他来说,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有什么可责罚的,又不是砍了咱家的脑袋。”
陆行舟摆了摆手,示意雨小田起身。
又一挥手。
将不远处的那椅子给以内力牵引了过来,放在了雨小田的面前。
他道,
“将你的那种感觉,和咱家说清楚。”
那种感觉。
应该便是和天地之威产生共鸣的感觉。
在共鸣的状态下,自身的招式里面,也会拥有天地之威。
或许那便是春风化雨剑的真谛。
但不管怎么说。
陆行舟。
突然之间就有了兴趣。
他想要试试,自己的幽冥逆转气,或者是方寸,袖里刀,会不会也能融入这种威力。
“这个……”
雨小田坐在了陆行舟的对面,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的道,
“小的能够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阵风从身边吹过,然后我的剑恰好是和风一个方向,不能急,也不能慢,就得保持一个固定的速度。”
“这个速度一旦破坏掉,一切都坏掉了。”
“我尝试过很多次,才发现了这个规律……”
雨小田刚开始讲的时候,还有些生涩。
有些不太确定。
但是很快,他就讲的滔滔不绝。
他把自己最初发现这种感觉的经过,还有修炼的过程,包括每一个细节,都详细的给陆行舟讲了一遍。
不知不觉之间。
这外面的夕阳已经是慢慢落山。
然后屋子里的那一抹霞光也是逐渐消散了出去。
只剩下了一片昏黄黯淡。
陆行舟听着雨小田的那些话,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时而又不解。
雨小田毕竟才是后天力境的境界。
对武功的理解,对很多事情的理解,都停留在很低级的程度。
所以很多事情都讲的不是很明白。
陆行舟理解起来也挺麻烦。
但索性。
雨小田没有藏着掖着,说的很详细。
这也就是给了陆行舟很多可以自己思考的机会。
“时间不早了。”
又是过了一些时间,雨小田终于是将自己所能够想起来的东西,全部都讲完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讶然出声,
“该吃晚饭了!”
“陆公公您稍候,小的这就让人将饭菜送过来。”
说着话,雨小田就准备起身。
以前陆行舟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是雨小田做这些事情。
现在,他习惯性的就要去做。
“不必啦!”
陆行舟笑着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道,
“咱家就是过来看看你,然后碰巧发现你武功有些特意,好奇多待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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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还有很多事情。”
“陛下已经昭告天下,东辑事厂将于秋分之时正式开衙。”
“咱家还得过去。”
“今夜就得回去。”
雨小田听到这句话,那狭长的眼眸忍不住的黯淡了下来。
他眉头皱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道,
“小的明白。”
“小的送陆公公。”
……
秋分。
只剩下三两日。
东厂正式开衙的消息,随着一纸昭告天下,以无法想象的速度,传遍了大魏朝。
陆行舟假扮誉王。
孤身一人走蜀线,在这一路上,把蜀线里的牛鬼蛇神全是都给叼了出来。
而后来。
更是在卢家,玄机阁,以及诸多江湖高手的围追堵截之下。
又安然回到了长安城。
这一遭。
可谓是天下惊动。
陆行舟之名,也是以如雷贯耳的方式,彻底响彻了整个大魏朝。
尤其是在蜀线之地。
陆行舟这个名字,几乎已经是成为了人尽皆知。
更能够做到小儿止哭。
简直是让所有人都如雷贯耳。
而如今。
随着这秋分之日的即将彻底到来,东厂府衙正式开衙的事情,也是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眼看着已经便是到了临近。
这安静了许多时日的陆府之上。
开始陆续有一些身影出现。
都是朝中排得上号的人物。
二品大员。
哪怕是三品,如今都已经没有资格登陆行舟的门了。
这些人,都是看出了陆行舟未来的权势,这时候是趁机会过来打好关系的。
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陆行舟的眼中钉。
不过。
任凭这些人如何出现,拜访,陆府的大门从来没有打开过。
陆行舟躲在宅子里面从来不肯露面。
他从东厂刚开始建立的时候,就已经深知一个道理。
东厂的权利越大,就越是要和那些家伙们离的远一些。
绝对不可结党。
所以,他跟所有人都保持了距离。
而这些日子。
便是也乐的清闲,便是躲在了这宅院里面,继续修炼武功。
有了这一路的交手的经历。
再加上时常不辍的修炼。
陆行舟在武功方面的造诣,更是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首先是之前服用白羽丹造成的那些根基损耗,已经基本上暗中都补充回来了。
基本上痊愈。
寿元,也算是已经回来了。
只不过这皮肤上的皱纹,白发等等,还是差一些。
其次,就是他的境界。
先天境界,已经算是彻底的稳定住了。
不仅是内力,就连方寸的步法,袖里刀的招式,也都已经全部修炼了一遍。
大部分都能够做到随心所欲。
除了一些真正精妙的招式。
总之。
陆行舟的实力飙升。
而这个时候,他好不容易清闲下来,除了继续稳固实力之外,便是尝试雨小田给自己讲的那种感觉。
不过。
他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尝试了无数次之后,他完全感受不到。
没有那种御风而行的感觉,也没有那种仿佛自己置身于天地之间的境界。
但他自然是没有放弃。
雨小田以后天力境巅峰的境界,就能够破了自己先天劲气。
虽然自己也留手了。
但这也足以说明这种威力的厉害。
自己如果能够修炼成功,来日对敌,也将会有极大的出其不意。
他也知道。
此事不能急迫。
只能慢慢来。
水到渠成。
所以,他也不是整日都在沉迷于寻找那种感觉伤,而也在修炼幽冥逆转气。
毕竟,这部武功对自己的提升,那可真的是功不可没。
尤其是现阶段。
他隐约觉的。
自己可能得到了一本常人永远都无法知道的真正的神功。
呼!
淡淡的光影缭绕。
那是黄昏的霞光,它们照耀在窗户上,然后将那种朦胧的光晕投射到了屋子里。
而在这朦胧光晕之下,便是陆行舟的身影。
他盘膝闭目而坐。
身上有着一丝丝的劲气正缭绕而出。
这些劲气浓郁的宛如烟霞。
随着周身荡漾的时候,好像是将这一片空间都变的扭曲了起来。
给人一种十分恍惚的奇异感觉。
哒哒!
门外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正在修炼之中的陆行舟睁开了眼睛,然后目光闪烁了一下,将身上的那些光影烟霞,都是给迅速的散掉了。
屋子里的气息,恢复了平静。
还有些安宁。
“陆公公,玉竹山庄送过来的桃花沾,要不要尝尝?”
门外站着的是冯谦益。
这两日。
陆行舟又是回宫面圣,又是修炼武功的,忙的很。
而冯谦益也没有闲着。
她回了一趟玉竹山庄,配和东厂的人将被关押在里面的誉王给带了出来,送回了长安城,如今已经交给了刑部来处理。
同时。
她也是将自己在玉竹山庄珍藏了许久的桃花沾给取出来了两坛。
这都是最好的桃花沾。
不是以桃花瓣酿造的,而是以桃花蕊酿造的。
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功夫。
她取了酒之后,没有去找卓风行,而是回到了这陆府。
要和陆行舟一起喝。
或许。
她也想探听一下,关于朝廷对玄机阁的处置,还有陆行舟想如何帮她。
“是冯姑娘。”
“请进。”
陆行舟笑了笑,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他来到了这书桌之前,将那紧闭着的窗户推开,最后一缕霞光,也是从这窗户里面倒映了进来,而冯谦益也带着桃花沾走了进来。
她转身,关闭了屋门。
今日的冯谦益。
罕见的穿着的是女装。
白色的襦裙,将那玲珑的身段儿映衬的有些有致。
一张脸蛋儿上还极为难得的涂抹了一些胭脂。
颇有几分娇小可人的意味。
嘴角的那颗痔。
也是更让这女子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见过陆公公。”
她对着陆行舟笑了笑,将手里拎着的两瓶桃花沾放在了桌子上。
“光有酒没有菜怎么行?”
陆行舟看了一眼桌子,开玩笑一般道,
“咱家这府上,还不至于这么穷酸吧?”
“我已经吩咐了。”
冯谦益坐在了桌旁,也是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座位,然后道,
“你府上的人,半刻钟左右,就会把菜都送过来。”
“请。”
陆行舟见着冯谦益的这般眼神儿,笑了笑,不客气的坐在了对面。
看着冯谦益给自己倒酒,他直截了当的道,
“咱家知道你来做什么。”
“陛下已经答应了,咱家再走蜀线时,帮你执掌玄机阁!”
哗啦!
冯谦益倒酒的手,微微一抖。
酒水从酒杯里逸散出来了一些。
她的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兴奋流露出来。
她终于可以回去了。
“酒还是要喝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秋分
通州昭王府。
这座王府其实并不是王府。
在前太子来这里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宅而已。
太子被废,贬到这里。
当地的府尹暂时也没有找到好的地方,就临时找了这样一个多少年没有人居住的老宅,迅速的修缮了一番。
然后改成了昭王府。
武昭来了通州以后,就一直住在了这里。
太子之位被废了,武昭自己又是感染了花柳病,他已经彻底的自暴自弃了。
自从住在这里之后,便是整日花天酒地。
因为原本他的几位侧妃,都因为他有花柳病的缘故,因为各种原因不肯让他接触。
他便是命人去外面找姑娘。
都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儿。
为了换几两银子。
家里人根本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就扔到了这昭王府。
而武昭便是祸害这些姑娘。
他彻底放纵自己之后,这心里也是有了一些问题,开始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变着法子折磨人。
整个昭王府。
现在几乎都成了通州城人人唾弃,人人忌惮的地方。
而他那几个奴才,现在也是真正的成为了恶奴。
毕竟。
有这样一个主子,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夜。
依旧如此。
昭王从通州城十几里地外的地方,买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准备好好享用。
“王爷,这是您要的东西。”
一名下人将一个小纸包送到了武昭的手中。
因为的病的缘故,再加上武昭这些日子酒色过度,已经将这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给掏空了。
所以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来辅助。
府上的下人,就经常去给他准备。
“这次的份量,是以往的两倍,今晚上肯定能够让王爷您痛快淋漓。”
下人是个中年汉子,脸上闪烁着一些谄媚的笑,低声说道。
“好,本王舒服了,也不会亏待你的。”
“明儿去账房领赏,赏你五两银子!”
武昭接过了纸包,脸上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笑容,嘿嘿说道。
虽然从太子被贬成了昭王。
身份落差极大。
虽然他是皇室的耻辱。
但是,这该有的待遇还是有的。
每年的银子根本不会少。
所以,他也倒是不担心吃喝用度。
他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的日子了,所以,也便是无所畏惧了。
怎么痛快,怎么潇洒,怎么放纵怎么来。
什么都不管了。
“去吧。”
武昭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那下人摆了摆手,自己便是拿着纸包朝着不远处的一间厢房走去,那间屋子里面,关着他刚刚买回来的那个姑娘。
“早死早超生。”
“趁着我还能动,多享受几日。”
“嘿!”
武昭来到了门口,然后将纸包打开,把所有的药粉都是一股脑儿的吞进了喉咙里。
他没有立刻进屋子。
而是站在这门口,等待着。
时不时的拎一下自己的衣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反应。
大概过了半刻钟,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准备推门而入。
咻!
一道寒光穿过了这夜色,出现在了武昭的身后,然后,这寒光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直接射进了昭王的后脑上。
噗!
一道淡淡的血光从他的脑袋里溅射了出来,武昭这身子僵硬在了原地。
他哆嗦着右手,去摸后脑勺。
但是,这手还没有提到后脑勺上的时候,眼睛里的那些神色,已经是慢慢的消散了。
噗通!
这具其实已经被掏空了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便是摔倒了下去。
他是朝着前面摔倒下去的。
直接将这紧闭的屋门给撞开了。
整个人像是一头猪一样,就滚进了屋子里面。
“啊……”
屋子里火光摇曳,那个刚刚被买回来的小姑娘,正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床上,一脸的惊慌。
一脸的恐惧。
“割了他的脑袋。”
屋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非常的好听。
小姑娘惊恐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一个黑衣白发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个女子很好看。
哪怕是白发,哪怕是黑衣,哪怕是脸上有着一道疤痕。
在这个小姑娘看起来,依旧非常的好看。
让这个小姑娘都觉的自愧不如。
噗!
或许是这个女子的随从吧,从外面走了过来,直接挥刀把那个该死的王爷脑袋给砍了下来。
然后用一个箱子给装了起来。
“谢谢您!”
“谢谢大恩人!”
小姑娘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跑了下来,跪在了那割黑衣白发的女子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感谢。
所有人都知道。
这位王爷有病,而且喜欢折磨人。
嫁给他就是生不如死。
她原本也是不想过来的,但是父亲欠了很多赌债,只能把自己卖掉。
她觉的。
这个姐姐应该是来救自己的。
救自己脱离苦海的。
所以,一个劲儿的感谢着。
“可怜的人。”
女子是徐盛容。
她蹲下了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那张脸还很稚嫩,也很白皙。
她注视着。
然后手指慢慢的向下移动,落在了小姑娘的脖颈之间。
嘎吱!
突然,徐盛容手指猛地用力,一瞬间,将小姑娘的脖颈扭断了。
“姐姐……”
小姑娘瞪大着眼睛,看着这般的徐盛容,脸上弥漫出了无法形容的恐惧。
还有不解。
“你若活着出去,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能比这里还更生不如死!”
“不如重新来过!”
“下辈子,投个好胎!”
徐盛容轻轻的抚摸着小姑娘的眼睛,将她的眼皮给合拢了。
然后,她站了起来。
身后那黑衣人,已经将太子的脑袋给装好了。
“把这昭王府给我毁了。”
“一点不留!”
“那些个家伙,也全都杀了。”
徐盛容走出了屋子。
那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浓郁的森然杀意。
她如今的一切。
皆是从曾经的太子,如今的昭王,毁灭的。
那么,就从这个人开始。
复仇!
“是!”
黑衣人微微低头,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这原本就不大的昭王府里,到处都是燃烧起了火光。
……
固城。
依旧是夜。
每当这个时候,固城都会热闹无比。
今日的街道上依旧如此,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整个城市都是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无数的百姓在街道之上流连忘返。
这热闹的叫喊声音,比白日里都更加鼎沸。
不过。
还是老规矩。
王家所在的那片区域,却是一安宁。
天黑了,就是黑了。
没有什么灯火通明。
整个宅子都陷入了沉寂,就连周围的几栋宅子,都是不敢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造造安睡的习惯。
今日似乎又有些不同。
在王家祖宅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她满头白发。
眉眼精致。
好似天仙一般的容貌,却在脸颊上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突然间让这女子多了些阴森。
她眼睛里,也闪烁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狰狞。
她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这安静无声的街道上。
似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她微微歪着头,盯着这紧闭的王家大门。
稍许。
殷红的像是发黑的嘴唇上露出了笑容。
王家祖宅内。
王氏还没有休息。
她坐在宅院深处的那处佛堂里面,跪在那青灯古佛之下,手中的念珠正慢慢的从拇指和食指之间游动。
佛堂里只有一盏油灯。
灯光不是很强烈,微微的摇曳着,将王氏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吱呀!
不多时,佛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随着一阵风进来的,是赵烟。
也是王氏最信任的人。
“老夫人,都准备好了。”
赵烟去准备的东西,是给陆行舟东厂开衙的贺礼。
还有一份去长安城拜访陛下的贺礼。
两份贺礼。
无论是老皇帝还是陆行舟,都是王氏需要特殊对待的人物。
也关系着王氏的未来。
所以,这两份礼物需要特别费心思。
差不多从陆行舟第一次离开固城开始,王氏就已经准备这两份礼物了。
如今,才算是筹备齐全。
“辛苦你了。”
王氏拨弄佛珠的动作停下,脸色有些忧愁,微微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的心总是不得安宁,你说,会不会这次进长安城,有事情发生?”
“老夫人言重了。”
赵烟笑了笑,安慰道,
“老夫人怕是有些紧张吧,毕竟您要见的是陛下,还有东厂督主。”
“心里不平静也是正常的。”
“现在这形势,王家大好的日子在前面等着咱们,哪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王氏听着赵烟的话,觉的也是这个道理。
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
“可能真的是我有点儿紧张了,几十年了,都没有见过陛下了。”
“又赶上东厂开衙,这次进长安城,事情还真是不……”
哗啦!
这句话没有说完,王氏那眉宇陡然挑起,噌的站了起来。
一旁的赵烟也是眉头紧皱,扭头朝着佛堂之外看去。
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有着一道身影飞舞而来。
她两个起落,便是站在了这佛堂对面的院墙上。
清冷的月光下。
那人的满头白发显得格外妖异。
那张天仙般的脸,配合着那道依旧结着血痂的刀疤,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王老夫人,徐盛容前来拜会。”
那身影落在了墙壁上,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也是在这夜空里响起。
来人,是徐盛容。
“徐盛容?”
王氏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儿,心头觉的不妙,她对赵烟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了佛堂。
手里的佛珠轻轻的被拨动了两下。
她皱眉问道,
“国公府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
徐盛容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了这偌大的王家府宅,然后柔声道,
“容儿只是想在您这里取一件东西,东厂开衙的时候,给陆行舟送过去。”
“容姑娘需要什么东西?还要在我王家取?”
王氏眉头又是皱了一下,心里的那种不祥预感更加浓郁。
索性。
赵烟将她的那柄红月刀,从佛堂后面的屋子里,取了出来。
重新站在了她的身边。
红月刀在。
王氏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又是看向了徐盛容,沉声道,
“国公府想要的东西,天下都可得,容姑娘怕是舍近求远了吧?”
“不远不远,咯咯。”
徐盛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虽然那张脸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森,但这声音依旧好听,
“王家三百六十七颗人头,不来您这里取,去哪里呀?”
唰!
唰!
唰!
徐盛容的这笑声落下,王氏大宅的四面八方,也是有着一道道的黑衣人影呼啸而起。
一瞬间的功夫。
这些人将整个王家祖宅给包围了起来。
王家的宅院里面,传出了两声犬吠,紧接着开始有灯火点亮了起来。
“什么人?”
“敢擅闯我王家?活得不耐烦了吗?”
“把这些人都给抓起……啊!”
随着灯火传出来的,是一阵阵愤怒的呵斥,但这呵斥,很快便是又变成了惨叫。
“你……”
王氏听到那些声音,这脸上神色豁然阴沉。
唰!
红月刀出鞘。
“听说老夫人近日刚入的先天,容儿也是刚入没多久,来,容儿陪老夫人过两招!”
“讨教讨教!”
轰!
徐盛容也是懒的再废话,脚下轻轻踩踏,那砖瓦砰然碎裂。
她的身影直奔向王氏。
以及那柄红月刀。
“敢打我王家的主意,我倒要看看,你这位国公府的天之娇女,有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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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也丝毫没有示弱,她阴沉着脸,飞掠而起。
咻!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是接触到了一起。
红月刀如电光火石。
带着殷红光芒,上下扫向徐盛容。
而徐盛容的那道黑色身影,则是从容闪烁,应对轻松。
她所修炼的无尽薪火功,乃是真正的一品。
天下绝伦。
王氏的红月,明显差了很多。
同是先天,这本事,自然也高低立判!
也就是几招之间的功夫,徐盛容一掌抓在了王氏的面门上,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抓住了王氏的红月刀。
砰!
她硬生生的按着王氏的身子后退,重重地砸在了那处佛堂的墙壁之上。
轰隆!
墙壁坍塌。
王氏被徐盛容按着,按进了这一片废墟里面。
王氏倒在废墟里。
徐盛容一手抓着她的刀,一手按着她的额头,将她按在地上。
“老夫人,劳烦了。”
徐盛容也没有说什么废话,手腕猛地一转。
咻!
红月刀横扫而过,王氏的人头,落地。
一片殷红从这废墟之中流淌而出。
“老夫人……我给您拼……”
赵烟看到老夫人人头落地,眼睛顿时猩红,她尖叫一声,疯了一样冲向了徐盛容。
噗!
徐盛容手中的红月刀,倒飞了出来。
然后,戳在了赵烟的头顶。
后者的身子,就这么僵硬在了佛堂门口,然后,噗通,倒在地上。
“礼物,总算是备齐了。”
“咯咯……”
徐盛容拎着王氏的脑袋,从佛堂里走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
王氏这祖宅的四面八方,则都是燃烧起了火光。
熊熊烈焰。
将她那张脸,映衬的宛如魔鬼。
轰!
徐盛容慢慢的走下佛堂的台阶,身后,那被王氏祭拜了几十年的佛像,轰然落地,摔成了无数碎片。
一颗佛头,顺着台阶滚落了下来。
落在了徐盛容的脚下。
她,笑着踩碎。
走向远处。
“陆行舟,你们想让蜀线安稳?我偏不让你如意!”
第二百四十章礼尚往来
“天地之威?”
庭院里。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安然而立。
对面的老槐树好像是他的同伴一样,也是站在对面。
一阵风吹过。
这老槐树慢慢的摇晃,那些枯黄的叶子一片片飘落下来。
有的落在了陆行舟的肩膀,然后又滑落。
有得落在了陆行舟得头顶,然后又滑落。
有得在他眼前飘落。
陆行舟没有动。
他想感受到一些什么。
他感受着风从脸颊上吹过,将白发吹起。
感受着落叶在沉寂于脚下,慢慢堆积。
感受着老槐树的摇曳。
寻找着雨小田所说的那种感觉。
但他找不到。
“呼!”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陆行舟依旧是毫无所获。
他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老槐树一些,然后伸出手掌在那老树皮上慢慢抚摸而过,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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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怕是可遇而不可求。”
“不可操之过急。”
稍许。
收回了手掌。
陆行舟走向庭院之外。
走过了门口的石阶,上了那辆等候在门口的黑色马车。
明日便是秋分。
东厂将正式开衙。
今日,按照原本的计划,陆行舟将要去提前看一看东辑事厂府衙的情况。
汪亭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陆公公请上马车。”
今日给陆行舟踩着上马车的,不是汪亭。
因为后者这两日要盯着长安城的一举一动,绝对不能够在东厂开衙的时候出事。
所以,忙得不可开交。
便派过来了自己的心腹,替陆行舟牵马搭凳。
这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
面皮白净。
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应该是刚入宫没多久。
但看这谦卑的跪在马车之下,将脊背挺直的样子,和汪亭倒是如出一辙。
哒!
陆行舟踩在了这小太监的后背上,他能明显感受到小太监脊背上的肌肉微微用力,显然后者在尽量保持平稳。
他轻轻一踩,便是上了马车。
小太监一溜烟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了一下手臂和膝盖上的灰尘。
然后一脸恭敬地跟在了马车侧前方。
哒哒!
哒哒!
马车徐徐前行,走向东华门方向。
而在这辆黑色马车之后,则是有着将近百名东厂番役,整齐跟随。
宛若一条出海地黑色蛟龙!
煞气森然。
陆府距离这东华门也就打没多久的路程。
很快,马车停下。
小太监又是跪在了马车之下,让陆行舟踩着他下了马车。
然后带着陆行舟走向东厂府衙。
那些东厂番役们,则是留在了马车附近。
“陆公公您小心脚下。”
整个东厂府衙已经完全修缮完毕,焕然一新。
因为明天就要开衙的缘故,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些工部的匠人,只有东厂的番役们守着。
以防万一之用。
在门口的位置。
有着两阶的石阶。
小太监弓着腰,伸手搀着陆行舟的手臂,送他上去。
“见过公公。”
两名守门的东厂番役轰然拱手,单膝跪地。
“免了。”
陆行舟摆摆手。
他站在这门口,然后抬起头,看向那一块被红绸布所覆盖着的匾额。
左右上下皆是黑色门楣。
深重威严。
红色的绸布好像是鲜血,在府衙匾额之上低垂。
风吹过。
绸布左右摇曳。
它所包裹的匾额若隐若现。
烫金的大字。
微微闪烁光芒。
“这匾额是汪千户亲自选的,是……”
小太监见陆行舟看着匾额发呆,小声的解释道。
他是汪亭的人,自然要在各种时候为汪亭抢功劳说话,他想着,把汪亭弄这块匾额的过程说的麻烦一些,说的认真一些,这样能让陆公公有好感。
但是他刚一开口,就见陆行舟扭过了头来。
陆行舟看着他。
那个眼神儿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小太监脸色一僵。
剩下的话没敢继续往下说。
“你留在这里。”
“咱家自己进去看看。”
陆行舟轻声道了一句,走向府衙大门。
吱呀!
两名东厂番役已经迅速的将那黑色门楣推开。
因为是新修葺的缘故,里面还有着一股子的新涂抹的油漆的味道。
陆行舟迎着这种味道走进了这东厂府衙里面。
……
黑色。
是这东厂府衙的主色。
砖瓦,墙壁,甚至连那屋檐,还有所有正对着前门的那处府衙大殿,它的墙壁,窗户,它门口的栏杆,大门等等。
一眼看过去,给人无法形容的森然冷冽之感。
陆行舟慢慢走到了这大殿之前。
空气里依旧是有那种新木的味道,并不是很刺鼻,反而有些好闻。
大殿里面。
光线有些昏暗。
但陈设不觉却是很熟悉。
是按照司礼监的制式来布置的。
公案。
正对着大殿的门。
一张崭新的楠木金丝椅,安静的放在公案之后。
公案之下,是几张整齐排列的椅凳。
那是给面见之人准备的。
在这大殿的后面,是一道巨大的图案。
图案高丈许。
应该是一块巨大的石板,黑色的石板上,被人雕刻出了一副鹰衔鱼的图案。
凶鹰为黑。
鱼为红。
鹰张牙舞爪,一双眸子凶残冷冽。
鱼被从水中抓起,正扭动着尾巴,眼中充满惊恐。
陆行舟走过去,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这图案,感受着上面的冰凉,还有那种高低起伏的触感,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这昏暗的光影之中。
沉默着。
稍许。
他捏起了兰花指,闭上了眼睛,轻轻哼唱起来。
“咱家本是那书院一书生。”
“才高八斗,世无双。”
“去年今日此时间。”
“咱家辞了那旧友,别了那师长,满心欢喜来了这长安城呀。”
“本想着金榜题名状元郎,红袖添香把酒欢……”
“却不料……”
“如今落了个人不是那人,鬼不是那鬼。”
“是人也嫌呐,鬼也厌。”
“咱家该找谁来说说这个理呀……伊呀!”
那姿态,满是柔软妖娆。
那声音。
字正腔圆,好像要穿透暮色。
那模样儿。
此时此刻看起来,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歇斯底里,反而是有些平静。
“找谁来说说这个理呀……咿呀……”
“说说这个理呀……咿呀……”
陆行舟把这最后一句,重复唱了三遍。
然后停下!
兰花指依旧悬在半空,脑袋依旧歪着。
白发从侧面垂下来。
他闭着眼睛。
这一次没有留下眼泪。
而是红唇翘起,露出了一个异常得意的笑容。
“找谁说这个理呀……”
“自然是找那千娇百媚,魂牵梦绕的容儿啊,啊啊啊啊……”
一曲罢。
陆行舟依旧有些意犹未尽,那最后一个阴柔的声调儿,连续转折起伏,在这大殿里回荡。
他的脸上,笑意也越来越浓。
明日秋分。
午时三刻。
圣旨昭告天下。
他陆行舟,将真正的入主这东厂府衙。
天下瞩目。
荣光,权威,滔天!
反观当年杀他的那个女人。
徐盛容。
却已经是家破人亡,声名与容颜俱毁。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行舟脸上的笑异常浓郁,他走到了那个给自己准备的楠木金丝椅子上。
然后坐下。
靠在厚实的椅背上,右手食指轻轻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咄咄咄的声音。
还有他轻声的吟唱声音。
混合着。
在这充满着油漆和新木味道的大殿里,慢慢回荡。
他的身影就那么隐没在这昏暗之中。
似乎在逐渐模糊。
……
翌日。
午时三刻。
秋分。
天空碧蓝高远。
偶有几朵白云于苍穹上悬挂。
好像是被最高明的画师画上去的一般。
精致而飘渺。
鸟雀飞掠而过。
宛如一条线。
这东华门之前,东厂府衙之前。
三千东厂番役浩浩荡荡,整整齐齐,排列。
所有人都身姿挺拔。
头戴皂帽,身披皂服,一身冷黑。
胸口绣着鹰衔鱼的图案。
腰间配制弯刀。
他们右手握着刀柄,左手低垂。
阳光明媚。
但他们所在之地,却皆是阴影。
好像他们自己,也融入了那种黑色的阴影里面。
只有刀柄上的那一圈金属光泽。
反射着光。
但也是拥有着无尽杀气的光。
鹰鱼旗。
在这队伍的四周摇曳,风吹的并不是很剧烈,但黑色的旗帜依旧发出猎猎之声。
嘎吱!
嘎吱!
嘎吱!
黑色马车慢慢从街道的深处行驶而来,这些东厂番役们,更是把脊背挺的笔直。
希律律!
马车最终停在了东华门之前,停在了府衙大门之前。
“吾等恭迎督主。”
三千番役,齐齐单膝跪地,暴喝出声。
那声浪好像是雷鸣翻滚。
汪亭,一溜烟儿的跑到了马车前,先是给陆行舟掀开了车帘。
然后又跪在了地上。
陆行舟踩着他的后背走下马车。
今日的他。
紫金蟒袍,六爪金纹。
白发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张脸,也是好似刀削而出,冷峻异常。
他抬手。
哗啦!
三千番役得令,齐齐起身。
“谢督主!”
他笑了笑,走到了那昨日已经来过一次的府衙大门前。
“督主,请!”
汪亭一直跟在他身后,从旁边拎过来了一根绳子,放在了陆行舟的手中。
绳子的另外一端。
连着门楣之上的那块红绸布。
“今日起。”
“东辑事厂,正式开衙!”
“吾等监管天下,刀斩不平!”
万众瞩目之下,陆行舟以内力催动,浩荡之声如惊雷滚滚,直接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炸裂而开。
哗啦!
他也是随之用力拽开了那根绳子。
红绸布随风而起。
露出了下面的那块匾额。
通体漆黑。
好似墨水。
整块匾额之上,雕刻着鹰衔鱼图案的纹路。
同时还写着四个烫金大字。
东辑事厂。
“吾等见过督主。”
“督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千番役,再看着那块匾额,这杀气又是如龙虎般呼啸而出。
天地似乎都变的有些黯淡。
天空上的云,都似乎在退让。
那呼喝之声冲破云霄。
稍许之后。
开始有人陆续送来贺礼。
“大内陈暮陈公公。”
“前来道贺。”
“司礼监秉笔,雨小田雨公公。”
“前来道贺。”
“赵国公长子,赵如亭。”
“前来道贺。”
“刑部尚书,王文章,前来道贺。”
“吏部尚书……”
“工部尚书……”
随着一个个名字报出。
这满朝文武,三公六部,基本上全都露面了。
没有露面的那些,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
已经没有行动能力的人。
而他们也是派来了自己的代言人。
比如赵国公,派来了自己的儿子。
这些人自然都不是空手而来,都准备了一份厚礼。
所有人都清楚。
东厂正式开衙,也就代表着,陛下要对天下用刀了。
这份厚礼,这份诚意,虽然不能避免东厂砍自己,但至少,能够让东厂的刀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能够轻一些。
不是抄家灭族。
而是留一线生机。
“关陇蟒行骑,董长兴。”
“为督主贺。”
一道低沉雄浑的声音而起,惊动了已经出现在现场的那些所有人。
蟒行骑。
这是大魏朝的国之重器。
竟然也为东辑事厂送来了贺礼?
“广元卢家,为督主贺。”
随后,又是一个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便是一队格外豪华的依仗。
这依仗里面带着的不是人,全部都是贺礼。
前后队伍共有七八丈。
每一顶轿子都是沉甸甸的。
虽然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看这架势,再联想卢家的豪奢。
猜测定绝对不简单。
“石泉七匪,为督主贺。”
随后,又是来自于石泉的人。
这次不是黄沙匪,而是七匪,因为朝廷的公文已经送到了石泉,支持开山劈路的告示也已经贴了出去。
所有石泉的匪盗,除了一些真正的大恶,其余的都因为这公文告示,从黄沙之地转移到了山里。
七匪,合并为了一处。
他们合力来给东辑事厂道贺。
“为督主贺!”
“为督主贺!”
“为督主贺!”
随后,又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势力,或者是江湖之人。
他们也都是给东辑事厂送来了贺礼。
陆行舟就站在这东辑事厂府衙的大门之前,那块鹰鱼匾额之下。
静静的听着这些名字。
看着那些在街道上浩浩荡荡,汇聚的越来越多的身影。
他脸上似乎有笑容。
但却又不是笑容。
如今,自然是威名震天下。
权柄滔天。
人人敬畏。
但,他心里却恍惚之间,突然之间,有了一些茫然。
他没有了昨日来东辑事厂府衙的那种兴奋。
那种得意。
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
当初要做这东厂督主。
是为了屠灭徐家。
徐国公府。
如今,国公府已经灭了。
烟消云散。
徐盛容也成了丧家之犬。
后续的雪耻,折磨,哪怕是杀徐盛容,也应该不费多少力气了。
那么。
再要这东辑事厂,做这东厂督主,还干什么用?
难道,真的要替老皇帝平衡天下?
真的要,为国计生死?
陆行舟感觉有些疲惫。
从内心深处到肉体的那种疲惫。
他双手负在身后。
白发随风而动。
看着远处的苍穹,还有那些白云,有些恍惚。
这时。
远处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故友,徐盛容,为督主贺。”
呼!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那远处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左右两列,各自有二十几个。
他们四个人一组,抬着一口棺材,正飞快地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那情形格外诡异。
哗啦啦!
这场景出现地时候,那些满朝文武,江湖世家之人,都是纷纷面露惊恐,然后四处退让。
毕竟,这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大部分人虽然来送贺礼。
但只是出于忌惮。
绝对不会真的为东厂挺身而出的。
哗啦!
很快,中间空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五口漆黑的棺材,被抬到了这东厂府衙门前。
阳光猎猎。
腥臭的味道隐约散发了出来。
那名看似为首的黑衣人,往前两步,对着台阶上的陆行舟,拱手道,
“见过督主。”
“某奉容姑娘之命,给督主送这开衙的贺礼。”
“哦?”
看着黑衣人,看着五口棺木,闻着那空气之中隐约弥漫着的腥臭味道,陆行舟脸上的恍惚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笑容。
他微微颔首,道,
“有劳。”
“开棺。”
第二百四十一章又失落
当那些棺木出现的时候。
当徐盛容那三个字从远处喊出来的时候。
陆行舟心里的恍惚,失落,还有茫然,就全部都消失了。
他这个时候。
似乎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荣华富贵。
权倾天下。
万人敬畏。
这些固然是天下人都想要的。
但却不是他陆行舟想要的。
他想要的应该是是能够继续复仇。
能够继续将徐盛容真正的打入十八重地狱。
让她永不得超生。
仅仅是国公府毁了,算什么?
他还不满足。
如果徐盛容今日不来,这棺木今日不来,没有宣战。
陆行舟才是失望的。
因为,不来,就代表着徐盛容怕了。
软弱了。
那么,接下来再无论如何报复,都和打一个落水狗每什么区别了。
那也没什么意思啊。
只有打一个真正棋逢对手的徐盛容,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碾压,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才是真正的雪耻。
陆行舟觉的,自己恍惚茫然的根源,便是此。
索性。
徐盛容派人来了。
这些棺木,应该就代表着她的意思。
她来光明正大的宣战了。
这才是陆行舟想要蹂躏碾压的徐盛容。
他笑着,走下了台阶。
来到了那名黑衣人面前,然后,伸出了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劳烦。”
黑衣人原本以为陆行舟会愤怒,会狰狞。
因为今日是东厂开衙的日子。
是陆行舟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
却被自己破坏了。
后者肯定会生气的。
但他没有想到,陆行舟竟然丝毫都没有反应。
那种平静,让黑衣人觉的,自己才像是个跳梁小丑。
眉头皱了一下。
黑衣人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吱呀!
几个棺木的盖子,都是被人抬了起来,扔在了一旁的街道上。
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浓烈腥臭味道,直接从这些棺木里面席卷而出。
隐约还有一些飞舞着的苍蝇。
嗡嗡嗡的叫着。
而棺木里的那些情形,更是周围的那些人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纷纷惊慌后退。
有些人甚至没有抵抗住,直接跪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棺木里,是人头。
固城王家上下。
总共三百多颗人头,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剩,全都放在了这里。
把棺木填的满满的。
因为一路运送过来的缘故,天气虽然入秋寒凉,但人头被放在棺材里这么封闭着,依旧是生了蛆虫。
白花花的蠕动着。
那些眼睛,那些脸庞,那些嘴巴,还有那些发黑的鲜血。
飞舞的苍蝇。
几乎是把所有人的神经都给触动了。
就连一些东厂番役,也是眉头紧皱。
“固城王家。”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陆行舟,说道,
“一个不剩。”
“这是容姑娘给督主你的贺礼。”
唰!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这名黑衣人也动了。
他手腕一翻,右手已经是化作了爪子朝着陆行舟的面门抓了过去。
利爪破风而行。
锋锐无比。
黑衣人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有来无回。
他们光明正大的屠戮了固城王家来宣战,而且是选的东厂这开衙的大日子。
陆行舟不可能让他们安然离开的。
所以。
既然走不掉,那便先下手为强。
如果能伤得陆行舟。
也算是对得起容姑娘。
给容姑娘长了脸面。
咻!
心中是这般想法,黑衣人的右手已经是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食指和中指,戳向了陆行舟的双眼。
凶残无比。
啪!
陆行舟自然是没有坐以待毙,他看起来像是对着那些尸体发呆,但实际上,并没有被影响,黑衣人动手的瞬间,他已经有所反应。
他伸出了右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的爪子就这样被迫停了下来。
距离陆行舟的眼睛,只剩下两三寸的距离,却无法再进一步。
“贺礼,咱家收了。”
陆行舟淡淡的看着黑衣人,脸上露出了更加阴森的笑容,
“但,咱家得礼尚往来啊。”
咔嚓!
这句话音落下,陆行舟目光陡然凶残,然后手上猛地发力。
一声闷响。
那黑衣人的手腕竟然硬生生的被陆行舟给掰断了。
整个右手手掌都是扭曲着。
爪子变了形状。
手背部位的皮肤甚至都直接被撕裂了。
鲜血流淌了出来。
“啊……”
黑衣人倒也是个有骨气的,他痛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脸庞扭曲,但却强撑着一声不吭。
咻!
他目光依旧阴沉,左手再度刺向了陆行舟的面门。
同样是戳眼睛。
“不自量力!”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他松开了黑衣人的手。
然后施展了方寸。
咻咻咻!
他的身影幻化的极快,几乎就是看不清楚,只能够看到他在围绕着黑衣人飞舞。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场的这些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呢。
陆行舟的身影又重新显露了出来。
他还是站在黑衣人的对面。
一动不动。
黑衣人也停了下来。
他伸出去的左手,悬在半空之中,右手依旧是耷拉着。
脸色僵硬。
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惨白,正慢慢蔓延。
哗啦!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瞬间。
黑衣人的手,脚,还有脑袋,突然之间就从这身上掉了下去。
然后,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
这地面上,瞬间血腥一片。
黑衣人。
被陆行舟大卸八块了。
“嘶……”
周围的那些人们,看着这一幕,一个个已经是吓得要尿裤子了。
尤其是那些前来恭贺的朝廷文官们。
一个个两腿发抖,惊恐后退。
有些人根本就走不动路了,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何曾见过这种血腥的情形?
即便是那些江湖势力,此刻也都是有些紧张。
如此狠辣之手段。
江湖也少见。
这位督主是个凶残的人物。
“杀!”
当然,那些官员们惊恐,但国公府的黑衣人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他们也曾是经历过真正的厮杀的。
王氏的那满门,就是这些人负责杀的。
鲜血,不能带来恐惧。
反而能给他们带来刺杀的动力。
一声暴喝。
这剩下的二十多名黑衣人,已经是不分先后,冲向了陆行舟。
刀剑飞舞,化作了无数道光晕。
几乎瞬间便是将陆行舟的周身给笼罩了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请诸位也收下咱家的大礼!”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杀意,陆行舟依旧是那副淡然,冷漠的表情。
他笑了笑。
左右手互相交叉,手掌心里各自出现了袖里刀的阴刀和阳刀。
咻!
他的身影再次动了。
方寸。
配和袖里刀。
咻!
他的身影好像是一下子出现在了这一片天地的四面八方。
足足有十几道残影。
他出现在了正对着自己掠来的两个黑衣人中间。
左右手的刀,分别戳进了他们的心脏正中。
噗!
鲜血飞溅。
两名黑衣人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侧面的那三名黑衣人的中间。
三名黑衣人的刀剑,不分先后朝着他砍了过来。
他左右手上的袖里刀横扫。
噗!噗!噗!
三名黑衣人的脖颈被划开了巨大的口子。
鲜血流淌。
他的身影又是出现在了另外一处。
陆行舟的速度很快。
因为他从沧江口一路赶回长安城,交手颇多。
也有不少生死。
他这一路上,感悟颇多。
而这几日。
在长安城里颇为的安稳,便是将这些感悟,全部都整理归纳了起来。
并借此将自己的武功更提升了一个台阶。
虽然还是先天初期。
但他已经是初期的顶峰。
到了那个瓶颈。
只差一个机缘,便是能够进入先天中期,胎息境界。
所以。
此时此刻的陆行舟,实力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能够想象的。
黑衣人虽然强横。
但最多,也不过是气境巅峰而已。
对他完全没有威胁。
噗!噗!噗!
短暂的交手,电光火石。
陆行舟的身影又是从四面八方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原点。
他手中两柄袖里刀,都是低垂着。
鲜血正慢慢的从上面往下流淌。
血滴落在地面上。
缓缓扩散开。
噗通!噗通!噗通!
那些个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黑衣人,则是纷纷落地。
有得人直接跪下,有得人在半空之中失去了力量,坠落下来,还有的人冲到了陆行舟的面前,却已经没有力气更进一步,瞪大着眼睛,倒在陆行舟脚下。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鲜血。
但并没有多少痛苦。
因为。
他们都是一刀致命。
场面有些死寂。
文武百官变的格外震骇,他们没有想到,陆行舟这么厉害。
那些江湖势力,也是心生恐惧。
如此陆行舟。
不仅手段残忍,更是武功卓绝。
招惹不得。
招惹不得啊。
“来人。”
杀光了所有陆行舟派来的黑衣人,陆行舟从袖口里逃出了一张白色的手帕,将刀锋上的鲜血慢慢的擦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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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看向了对面的陈慷。
“卑职在!”
陈慷轰然拱手,单膝跪地,
“请督主吩咐。”
陆行舟将两柄袖里刀插入了袖鞘之中,然后冷笑着吩咐道,
“去把徐盛荣父母的坟,给咱家刨了。”
“尸体悬挂于咱们东华门口,暴尸三日。”
他本想连整个国公府的坟都刨了。
但,徐北鸣和老皇帝的关系毕竟不一般,他不能做的太过火。
而且徐北鸣乃真正的大魏朝功勋之人。
大不敬的话。
会引起天下反感。
他虽然不能结党。
但也不能真的把东厂置身于完全孤立之处。
所以,只能刨徐盛容父母的坟。
但这也足够了。
“陆行舟,你太过分了。”
“国公府乃世代忠良,哪怕是出了徐盛容这样一个逆子,你也不能牵连死者,刨国公府后人的坟吧?!”
“死者为大,你这行径太过下作!”
然而,陆行舟话音落下,这人群里立刻传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
他没有穿官服。
不是官员。
从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来看,应该是位书生。
他说话的时候,与他同行的两位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子,纷纷脸色大变。
其中一人立刻后退了两步,和这人分开了距离。
而另外一人,则是连忙伸手去拽这名书生。
他们是国子监的人。
今日过来。
倒不是来给陆行舟恭贺,也不是来拍马屁的。
只是原本去讲学,要走这条路。
因为这里拥挤,便是被迫给堵在了这里。
他们看到了那些黑衣人。
也看到了陆行舟杀那些黑衣人的过程。
原本。
他们对陆行舟大庭广众之下,私自杀人而有些不满的。
但鉴于那些黑衣人也做得很过分。
杀了固城王氏全家。
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他们这才是没有说话。
不过,当他们听到了陆行舟要刨徐盛容父母的坟墓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
尤其是这说话之人。
他叫苏安邦。
是国子监里有名的才子。
也是国子监大儒,沈秋鸿,最中意的关门弟子。
未来定然是要成为大魏朝文坛的顶梁柱。
也是领军之人物的。
他一向受老师教诲,知礼仪廉耻,也知义。
他觉的。
这陆行舟杀了黑衣人已经很过分了,再刨徐盛容父母之坟,就是天地不容。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了。
况且。
国公府又是大魏朝之功勋。
徐盛容有错,但徐盛容的父母没有错。
他们甚至为了大魏朝的安稳,做出了无数的功绩。
陆行舟不该如此。
所以。
一时情急之下,苏安邦便是站了出来,然后对着陆行舟喊出了那些话。
哗啦!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天地之间再度陷入了死寂。
那些东厂番役,一个个的扭过了头,眼睛里带着阴森和杀意,看向了这位叫做苏定邦的书生。
陆行舟也停下了脚步。
他也转过了身子。
看向了这个敢在这种时候张口的书生。
抓着苏定邦的手的那名书生,被陆行舟的眼神吓了一条,然后瑟瑟发抖,松开了手,退到了人群里面。
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同窗。
但也没胆量为了苏定邦在东厂面前仗义执言。
他只能退。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敢对督主指手画脚?”
陆行舟没有说话,汪亭先说话了。
他小眼睛微微的眯着,来到了苏定邦面前,对方比他高出一头,他只能仰视着对方的下巴,然后阴声哼道,
“活腻了不成?”
“死者为大,督主不该毁其坟茔,惊扰其在天之灵。”
苏定邦显然也是被这情形吓得有些紧张,但他依旧是挺立着脊背,对着陆行舟喊道,
“况且,他们还是功臣之后,对我大魏朝社稷,百姓,也都功德无数。”
“督主不该……”
咻!
他的话音没有说完,陆行舟手腕突然一甩。
一柄内气凝聚成的剑直接脱手而出。
气剑穿过了空气。
刺在了着苏定邦的脖颈之上。
噗!
一缕鲜血飞溅而出,苏定邦的喉咙便是被洞穿了。
他瞪大着眼睛。
瞳孔里弥漫出了恐惧,恍惚,还有浓浓的不敢置信。
陆行舟,怎么敢杀自己?
而且杀的这么突然?
自己可是国子监的人,自己可是沈秋鸿的学生啊。
他怎么就敢……他不怕得罪天下文士?
“咱家最听不得别人聒噪。”
陆行舟看着苏定邦的尸体慢慢倒下,然后又收回了掌心。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也不在乎。
谁挡他报仇雪耻。
谁就得死。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此人袒护罪徒,其心可诛。”
汪亭见状,小眼睛里闪过了阴森,对着身后挥手,
“把他的尸体和这些黑衣人的尸体一起带走,统一处理!”
“是!”
几名东厂番役汹涌而至,像是拖着死狗一样,拖拉着苏定邦的尸体离开。
而这个时候。
陈慷也是站了起来,手中的梨花枪微微摇晃,闪烁寒光。
他对着身后一些东厂番役大声喝道,
“随我来。”
“刨了徐盛容父母的坟!”
“是!”
一众东厂番役,纷纷跟上。
陆行舟笑了笑,对街道上那些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人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诸位原道而来为咱家恭贺。”
“咱家当尽地主之谊。”
“请!”
天地间更加的死寂。
这些人们一个个面露惶恐,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这个东厂的疯子。
但害怕归害怕,没人敢在这时候走。
纷纷硬着头皮,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百四十二章恩师和挚友
东厂府衙前,血腥气依旧在弥漫。
街道上的拥堵已经逐渐散去。
一部分人进入了东辑事厂府衙,继续为东厂开衙道贺。
另外一部分人陆续离开。
在这街道的远处。
有着一辆马车,也是正随着人群慢慢远去。
马车的车厢看起来很普通。
甚至表面有些老旧。
但它行驶起来,却异常的沉稳,路上行人不少,马车走走停停,也没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就连那拉着马车的两匹马,也安静的可怕。
显然。
这辆马车不是普通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也不是普通人。
“爷爷,今日这陆行舟,给人的感觉,除了狠辣,不像传闻中那般沉稳,那般心思浩瀚啊?”
马车上的人,确实不是普通人。
他们来自于大魏朝三公之一。
褚国公府。
视线朝着车厢里面看去。
有着一老一小。
老人身子有些肥胖,甚至可以说是油腻。
即便是秋意寒凉的天气,这额头上,依旧有着细汗不断渗出来。
那脖颈的褶皱上,更是生着一些细细密密的红点。
像是疹子。
他面前摆放着一壶茶。
但不是什么补身的茶,而是凉茶,是特浓的凉茶,用于祛除体内热火之用。
这位便是褚国公。
和徐北鸣徐国公是一个等级存在的人物。
不过,他不如徐北鸣有名而已。
因为这位国公爷,他没有徐北鸣那么正直清高,也没有那么多的家国情怀大义。
他有很多毛病。
好色。
是尤其严重的一个。
当年初封国公,便是出现过一次强抢民女,霸占为妾的事情。
再后来。
这褚国公府上,更是被他里里外外,从天下各处搜罗了几百个各式各样的美女,做为自己的妻妾。
据外面传眼,这褚国公每天的事情,便是陪这些妻妾莺莺燕燕。
完全没有一位国公的样子。
而至于朝政。
他更是不怎么理会了。
不过这位褚国公如此不堪,但老天爷对他还真不错。
褚国公府,上下子嗣无数。
男丁二十七个。
女子四十二个。
绝对是开枝散叶的好手。
相比较于徐北鸣徐国公府的人丁衰落,这简直让天下人都觉的不满。
老天爷总是对好人不好。
对祸害太好。
褚国公对面的少年,其实也不小了。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没有继承褚国公的那种肥头大耳小眼睛。
倒是眉清目秀。
面容清朗。
手中一柄折扇,摇啊摇的。
给人一种书生儒雅之感。
这位,是褚国公最喜欢的小孙子。
褚雨前。
据说是一场大雨之前诞生的。
褚国公没什么文化,就给取了这个他自认为很文雅的名字。
刚刚的那番话。
就是褚雨前说的。
他今日陪着爷爷过来看东厂开衙。
也有一观陆行舟风采的意思。
但眼见不如闻名。
天下传言。
陆行舟假扮誉王,从长安到沧江口,智斗勇斗天下英雄。
将无数人都戏耍于掌心之内。
最后,又安然回归。
这位督主,是个聪明绝顶,心思无双的人物。
但今日一见。
他杀性浓郁,嚣张狂妄,不管不顾。
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杀国子监之人,又要犯天下之大不韪,刨徐盛容父母的坟茔。
这一连串的举动,都让人觉的……
他陆行舟就是个得了权势而乱咬人的狗而已。
根本没有那种运筹帷幄,掌天下为棋的既视感。
这让褚雨前有些失望。
“哈哈……”
肥胖的褚国公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的凉茶,一边吧唧吧唧嘴,一边笑着道,
“事情呢,要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你想想,陛下,想要什么样的东厂?”
“恩?”
褚雨前听到爷爷的这句话,摇着折扇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皱着眉头,思量了稍许,道,
“东厂自建立之初,便都是被皇家当作刀来用的,有事挥刀,无事入鞘。”
“说的很对,但还不够透彻。”
褚国公把茶杯推到了褚雨前的面前,后者连忙又倒上了一杯凉茶,褚国公喝了一口,继续道,
“这把刀,和满朝文武不同。”
“它做的,都是满朝文武不能做的事情。”
“而满朝文武不能做的事情,都是什么事?不合规矩,不合礼法,不合天下人心的事。”
“这些事,满朝文武做了,这朝纲就乱了,天下也就乱了。”
“但某些时候,这些事,又恰恰是皇帝必须要做的事情,怎么办?”
“所以只能东厂,顶着阉人走狗的身份,来做。”
“既然它们做的事情归根到底,就是不合规矩,不合礼法,不合天下人心的事情,那它们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的。”
“最终只要做成了便可。”
“这也是皇帝给东厂诸多权利的主要原因。”
“但皇帝给它们这么多权利,前提,还得保证,东厂这把刀,不会伤到皇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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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需要一个信得过,而且知进退的督主,来维系。”
褚国公说到这里。
把刚刚喝光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伸着那有些肥胖的大拇指,指了指东厂府衙的方向,小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赞叹,道,
“他陆行舟,当真是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怪不得,陛下能如此放心而重用。”
嘶!
褚雨前听着爷爷的话,脑子里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之间,似乎是想明白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声道,
“爷爷是说,他之前假扮誉王走蜀线,是为了向陛下展示他的能力和手段,以得到陛下认可,而真正拿到东厂以后,他又变的这般凶残,不顾一切,好像疯狗一样,也是故意的。”
“是为了让陛下放心。”
“以求更大的权柄!”
褚国公微微颔首,或许是坐的时间有些长了,他靠在了车厢的角落的靠枕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那这陆行舟,还真是……厉害!”
褚雨前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真正的赞叹,甚至是惊艳。
能想到这些的人,就很少。
而能做到的。
更是少之又少。
“他是厉害啊,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太监,做到这东厂督主的位置。”
褚国公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思量了稍许,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做督主而做掌东厂。”
“他是为了对付徐国公府,更准确的说,是为了对付徐盛容。”
“东厂,只是他的手段而已。”
“今日他掀开那东厂府衙牌匾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听到徐盛容这个名字,他眼睛里又重新燃烧起了光……或许,是什么深仇大恨吧!”
嘶!
这么说着,褚国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直起了身子。
小眼睛,也瞪大到了极点。
“陆行舟……陆行舟……难道……”
他想到了什么。
“爷爷想到了什么?”
褚雨前还很少见到褚国公这般样子,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好奇。
“和你没关系。”
“一些胡思乱想而已。”
褚国公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心里则是自言自语的道,
“管他是不是死而复生,我这把年纪,不操心了。”
“赶尽回去把家业分了。”
“这国公之位,还能再延续两代……不然就要完喽。”
……
东厂府衙。
道贺的宾客全部都已经散去。
刚刚还热闹一片的府衙,一瞬间便是变的冷清无比。
甚至还有几分死寂的感觉。
和刚刚那种人满为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个番役正在收拾地上的狼藉。
还有大堂里乱七八糟的残留。
还有一些番役在搬运那些宾客们送过来的礼物,以及有人整理礼单。
虽然陆行舟应该也不会还礼的。
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这些忙碌的番役们,并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
相反,还都十分的兴奋。
今日陆行舟表现霸道。
当面斩杀黑衣人,又把多嘴的国子监书生给杀了。
这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目中无人。
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这些东厂番役们肯定会骂两句,而发生在他们的上司身上,他们就十分的兴奋了。
这证明了一件事情。
陆行舟蒙受恩宠滔天。
东厂权柄滔天。
他什么都不怕。
上司什么都不怕,都敢大庭广众杀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人。
那他们这些下面的,办事也就方便许多。
痛快许多。
尤其是,好处也会有许多。
谁会去想更深层次的事情?即便能够猜到一些,也懒得想。
他们这些人,没有必要想那么多。
咄!咄!咄!
这府衙的深处,是一处后宅。
专门给陆行舟准备的。
后宅面继不小。
和陆行舟之前买下的那栋宅子差不多大小。
汪亭已经给这里配备了信得过的下人。
两个下手。
两个丫鬟。
而宋高的娘亲,则是依旧被留在原来的陆府里面照应。
总不能都带过来。
庭院里有一处小竹林。
陆行舟靠在竹林下面的凉亭里,闭着眼睛,脚尖一点一点的点着地面,摇椅轻轻的摇动。
他右手则是慢慢的敲击着摇椅的扶手。
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哎。”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陆行舟突然是毫无预兆的叹了口气。
那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抹纠结。
正如褚国公所猜测的。
今日东厂府衙门前那一番表现,是陆行舟故意而为之。
一则给天下人看。
他这位东厂督主不讲道理,不讲规矩,立个威。
二则也给陛下看。
自己这个东厂督主,知道进退,知道东厂是做什么的,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会做陛下的刀,而不会伤到陛下。
让陛下放心。
以求更大的权柄。
三便是真的要报复徐盛容。
王氏被毁了。
固城空虚。
混乱将会持续一段儿时间。
自己想要将固城重新安稳下来,需要耗费不少的精力。
这一切都是拜徐盛容所赐。
必须要给与颜色。
刨他父母之坟,他都觉的轻了。
不过,这一切虽然都完成了。
做的也很完美。
陆行舟原本觉的,自己应该也会十分痛快的。
但这心里却依旧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尤其是。
当他杀死了那位书生的时候。
他的心里忍不住的咯噔了一下,苏定邦的那个眼神儿,在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曾几何时。
自己也是这样的书生。
仗义执言,不畏生死,敢为天下先。
如今。
好像是已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复仇,雪耻……难道,如今已经不是咱家想要的了?”
陆行舟安静的躺了很久。
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己对自己说道。
国公府灭了。
徐盛容毁了。
再加上他已经放下了那份对徐盛容的感情。
其实,那些仇恨也已经淡了许多了。
这些日子。
他时而有那种恍惚,茫然无措的感觉。
他之所以还在纠结于报仇,雪耻,或许,只是因为……他除了这个目标,并没有其他的目标。
一旦真的将仇恨放下。
他将彻底无事可做。
无路可去。
无所愿望。
他很害怕那种感觉。
如果那样的话,他可能只剩下死去了。
他又似乎没那么想死。
所以他一直在纠结。
为了让自己不彷徨,不迷茫,他一直在主动的,激发内心的仇恨,雪耻的欲望。
让这些东西支撑自己。
继续走下去。
但是,当真正往下走的时候,尤其是今日做了那些事情的时候。
他却又是发现……
当心里的仇恨真的变淡以后。
仇恨就不足以成为动力了。
甚至。
今日他杀黑衣人,刨徐盛容父母之坟,也都是以理智控制着自己,刻意而为之。
那种感觉就像是,为了报仇而报仇。
并不是真的报仇。
所以,他做了这些事情以后,也没有以前的那种痛快淋漓感觉。
反而是觉的不伦不类。
他再度陷入了茫然。
“放弃报仇?”
“但是,不报仇,咱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陆行舟敲击着藤椅的食指,停了下来。
他的呼吸也平静了下来。
但是,他的心里,却依旧是思绪万千,翻江倒海。
他第一次。
有了一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失落。
……
东华门前。
黄昏降临了下来。
天地一片肃穆。
夕阳逐渐的往地平线之下落去。
天边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殷红,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风在空旷的原野之上吹过,发出了呼呼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哀嚎一样。
叮咚。
叮咚。
城门上传来了一阵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互相碰撞,又像是古怪的风铃。
顺着那声音看过去。
上面高高悬挂着两具尸骨。
分别是徐盛容之父,徐盛容之母。
两个人的尸骨挂在城门之上,被风吹着,真的就像是风铃。
在慢慢摇曳。
哒哒!
哒哒!
远处的那条大路之上,出现了一匹马。
黑色的马。
黑色的人影。
疾弛而来。
马蹄声如雷,好像要将这天地都给踏破。
转瞬之间,那道人影已经是出现在了这城门之下。
白发飞舞。
她停了下来,然后看着上面摇曳着的两具尸骨,面色惨白。
这人自然是徐盛容。
她听说了自己父母坟墓被挖的消息,立刻赶过来。
然后,还是来晚了。
看到了这一幕。
“陆行舟!”
“陆行舟!”
“陆行舟!”
徐盛容拽着马缰,在这两具尸骨之下站着,咬牙切齿,喉咙里吞吐出陆行舟的名字。
她虽然杀了徐北鸣,杀了自己的爷爷。
但她其实依旧执着的把自己当作国公府的人。
她把自己当作后者的孙女。
当作父母的女儿。
如今。
父母尸骨竟然被暴于此。
她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徐盛容抓着马缰的手,用力握紧。
眼睛里,猩红一片。
但是突然之间,她这脸上的愤怒又尽数消失,变成了一种笑。
她咧开嘴,红唇妖艳。
“咯咯……咯咯……”
“陆行舟,你最终也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那么,我的复仇,也就算是开始了。”
“我们一起疯吧。”
“让这大魏朝伴随着我们的疯狂毁灭……”
第二百四十三章胎息
岳麓书院。
秋日天寒。
那座圣子祠之中。
瘦削的老者坐在门口,让通透的阳光都晒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闭着眼睛。
感受着这种风的寒,以及阳光的暖。
他手里。
拿着的是一份信笺。
那是书院的夫子从外面得到的,然后命人给他送了过来。
关于陆行舟,也关于徐盛容的。
徐国公府尽数被屠杀。
杀人者。
或许徐盛容。
陆行舟假扮誉王走蜀线,戏耍天下英雄。
归长安后。
秋分之日,东辑事厂开衙。
东方夫子看完了这份信笺,便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年陆行舟被送到这岳麓书院的时候,他便是知道一些最深的隐秘。
别人都不得而知的。
如今,当把这些隐秘和现在的事实联系起来,他就想通了。
“你没死啊,没死啊……”
东方夫子拿着手里的信笺,颤颤巍巍的举到了眼前,他的手发抖着,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光,那是兴奋的光,也是激动的光。
“太好了。”
“那这将倾大厦,便有人可搀扶一把了啊。”
自言自语的声音落下,东方夫子将那封信笺放在了自己的眼前,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这封信,对于他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消息。
“阉割之身,入宫为宦。”
“你怕是也被当年的那些事情,给伤的遍体鳞伤了吧。”
“不然,以你的骄傲,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东方夫子继续自言自语。
然后,拿着信笺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自己脸上的那些皱纹。
同时在思考。
“国公府毁了,徐盛容也毁了。”
“你的仇也该报的差不多了。”
“该做回那个本来的陆行舟了啊!”
“如果连你也毁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造化弄人啊……”
“老夫,要搏一搏这造化。”
自言自语的声音逐渐减弱,东方夫子的将信笺放在了掌心里,右手撑着太阳穴。
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
东方夫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起身,朝着圣子祠外走去。
他的眼睛因为病变的缘故,看不清楚。
所以刚走了两步路,就差点儿从这台阶上摔倒了下去。
幸好是抓住了旁边的竹子栏杆,这才是勉强稳住了身子。
手腕上,却也因此擦破了一丝皮肉。
但他没有停下。
而是继续,摸着竹子栏杆,顺着石阶朝着山下走去。
他要去长安城。
把那个他最器重的弟子,从入魔的边缘,拉回来。
哪怕是因此把这条命丢下。
也在所不惜。
他真的是不想让陆行舟彻底沦落。
不久之后。
一辆简朴的马车从岳麓书院离开,悄无声息的前往了长安城。
……
一连几日。
陆行舟没有练功的欲望。
也没有做事情的欲望。
他就这样安静的呆在这东辑事厂的后宅里面。
靠在藤椅上。
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发呆。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的这位督主,突然之间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雷厉风行。
如今,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
汪亭和陈慷前往见过他两次。
他们都有这种感觉。
好像,陆行舟身上的生机都在慢慢的消散。
那白发更加的苍白。
那已经恢复了的脸颊上,又似乎是出现了新的皱纹。
就连那眼神,那语气,都给人生无可恋的感觉。
汪亭和陈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担心的不行。
但两人也不敢当面问陆行舟。
只能自己暗地里瞎着急。
他们不知道的是,陆行舟自己在进行天人挣扎。
他心里的仇恨,来自于对徐盛容的感情。
当感情彻底放下的那一刻。
他的仇恨已经去了大半。
如今,又毁了国公府,毁了徐盛容,哪怕徐盛容还活着,也活成了天下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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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仇恨其实基本上烟消云散了。
他尝试过。
哪怕是再做报仇的举动,这心里也其实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
反而是觉的无聊。
他知道。
报仇这件事,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放下了。
结束了。
但他又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该去做什么。
当年,借尸还魂的时候。
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便是,报仇之后,生无可恋,自然而去。
但如今,他又有些不想死。
但不死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之。
他处在一种十分困惑以及矛盾之下。
他恍恍惚惚。
这气息,便也开始了凋零。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觉的。
无所适从。
……
“男儿生于世间,当轰轰烈烈。”
“开疆扩土,横扫八荒?”
“咱家一届阉身,创立不是功业,还有什么意义?”
……
“家国社稷,黎民百姓。”
“咱家做这些能换来什么?”
……
“咱家残缺之身……早已经是无路可走了啊!”
……
一阵轻微的风吹过。
陆行舟的眼角流淌出了一丝泪。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落在了地上,然后,顺着落叶滚落进入了泥土里。
消失不见。
突然之间。
陆行舟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懊悔。
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偏执,不是那么疯狂,不是那么不顾一切。
就不会入宫为宦啊。
那报仇之后。
自己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那时候自己为情所困,为仇恨所扰,失去了理智。
坐下了这等,无可挽回的事情。
“啊!”
陆行舟突然握紧了拳头,用力的砸在了两腿之间。
没有痛苦。
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他脸庞扭曲了一下。
身上那种悲凉,那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更加的浓郁。
他叹息一声。
再度陷入了沉默。
暮色逐渐浓郁,夕阳的霞光出现在了天边。
然后,天像是被染红了一样。
“陆公公。”
这后宅的门口,也就是和东厂的府衙相隔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雨小田。
他没有穿着官服,而是穿着一身便服。
是普通的长衫。
站在那里,就像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他身为司礼监的秉笔,其实是不能出宫的。
除非有皇帝的手谕。
但是,他听说了宫外的事情。
尤其是听说,陆行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言不发,生机消散。
他担心的不得了。
便是暗中换了装束,从皇宫里面出来,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想知道陆行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来了?”
陆行舟都没有睁开眼睛,听声音都能够判断出是雨小田出现了。
他意兴阑珊的道,
“司礼监秉卷司私自出宫,是违背内廷律例的,被发现,严重的话,可是要摘了脑袋的。”
“小的这脑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雨小田笑了笑,穿过那道门走进了庭院,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他开始给后者按捏平伸出去的两条腿。
力道柔和。
恰到好处的起伏。
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陆行舟没有说话,依旧是闭着眼睛。
但心里却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感觉。
雨小田。
是自己刚入宫的时候,最歇斯底里的时候,最疯狂的时候,遇到的人。
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很多。
或许,自己在心里一直给自己说,其实将后者当做了一个棋子。
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是将后者当作朋友的。
真正的朋友。
因为那是他人生至暗时刻,唯一有的一点光。
雨小田的出现。
让他那生无可恋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但陆行舟没有说话。
“小的听汪公公说,陆公公近日有些不太寻常,特意过来看一看。”
雨小田抬头看了陆行舟一眼,笑了笑,道,
“这一看,就突然想到了当年。”
“那个时候咱们还是司礼监里最底层的小太监,到处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小的还得去此候那个赵宜人,呵……”
“但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咱们都没有想过死。”
“还活了下来。”
“如今呐,陆公公您做了这东辑事厂的督主,小的承蒙您的照顾,也做了司礼监的秉笔。”
“也算是权威滔天了。”
“怎么就,不开心了呢?”
雨小田说到了这里,手停顿了下来。
抬起头,盯着陆行舟。
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咱家当年心里有个念想。”
“如今,这念想突然之间断了。”
陆行舟沉默了稍许,低声说道,
“人没有了念想,就像是这树没了根,怎么还能枝繁叶茂呢?”
“念想没有了,就再找一个嘛。”
雨小田轻声说道。
“我们这种残缺之身,能做什么?”
陆行舟扭过了头,看着跪在身旁的雨小田,叹了口气,
“财富,权力,皆非咱家所愿。”
“而其余之愿,又是这残缺之身无法做到的。”
“或许,只有重新来过。”
雨小田听到这句话,那有些狭长的眼眸微微的眯了起来,然后皱这眉头,看了陆行舟一会儿,有些不太敢相信的说道,
“原来,在陆公公的心里,也是看不起咱们这阉割之身的吗?”
雨小田说到这里。
眼睛突然间有些红了。
他心目之中的陆行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不应该像是世俗的那些人一样。
以肉身残缺判断一个人的高低。
以身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不应该这样的啊。
“你……”
陆行舟听着雨小田的这句话,看着后者那发红,失落的眼神,心里又是突然之间咯噔了一下。
他想到了岳麓书院里的一句话。
那是他们入书院的时候,所有人都应该谨记的一句人生格言。
“人之高低,在于品性,德行,不在于财富,权势,强弱。”
“陆公公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雨小田揉了揉眼睛,然后叹了口气,
“陆公公原本,是小的心里的光,是小的活下去,走下去,的勇气。”
“现在这束光难道是要灭了吗?”
……
雨小田离开了。
他没有从陆行舟这里得到回答。
但是。
他的话却是给陆行舟带来了一些思考。
新的思考。
“咱家自己也瞧不起这阉割之身吗?”
“咱家也变成了这般世俗吗?”
“咱家最终是变成了咱家最讨厌的那种人啊。”
陆行舟靠在躺椅上,看着那漫天的星辰。
喃喃自语。
有些失落。
也有些悲凉。
曾经的他,将自己比肩为那夜空里的星辰,足以照亮世间的存在。
如今,却被仇恨所染,成为了这淤泥里的灰尘。
“督主,门外有一个自称东方夫子的老先生,求见。”
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东厂番役的声音。
而陆行舟听到东方夫子这个名号,眼睛猛地瞪大,直接从这藤椅上站了起来。
东方夫子。
他自然是记得的。
那个将他从小抚养长大,教他读书识字,待他如亲生父母的先生。
他怎么会来这里?
恍惚了一瞬。
陆行舟就是明白了。
徐盛容能够猜到自己死而复生,那么,如此了解自己的东方夫子,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他千里迢迢从岳麓书院赶来,是来见自己?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的。
陆行舟心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恍惚了一瞬间,急忙朝着屋外跑去。
那辆马车安静的站在这东厂府衙的门口。
马车上的车夫。
是岳麓书院的学子。
应该是风尘仆仆,一路疾弛而来。
这位年轻的学子混身上下都是杂乱,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鸟窝一样。
身上的衣服也是蒙了尘。
就连那一双眼睛,也是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清澈。
不过,到底是岳麓书院出来的学生。
气度还是在的。
见到陆行舟没有惊恐,也没有不安,只是正常行礼。
“东方夫子,在里面。”
那名学子低声说道。
然后,他往后退了半步,将道路让给了陆行舟。
“东方夫子?”
“学生陆行舟求见。”
陆行舟凑到了马车之前,低声说道。
但是,马车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气息的回馈。
陆行舟眉头顿时皱了一下,猛地冲上前,然后掀开了那马车的帘子。
车厢里面的光线异常的昏暗。
但是,却也能够看清楚那个老人的面庞。
他闭着眼睛。
安详的靠在这车厢的脚落里。
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他的前面,是一张固定的桌子,卓上放着一封信。
信的封口封了一半。
陆行舟僵硬了一下,单手撑着那马车的帘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东方夫子说,陆公公乃大魏朝栋梁。”
“一路从长安到沧江口,把这蜀线上的宵小都给勾引了出来,尽数拿下。”
“破了卢家的汉中。”
“也给了石泉未来。”
“是真正的英雄人物。”
“他本来是要在秋分之前,来到这长安城,在东厂开衙的时候,给陆公公一份贺礼的,但年事已高,路上染了风寒,耽搁了几日,便没有赶上秋分。”
“后来,又急着赶路,风寒没有痊愈,结果在昨日,入长安城之前,就没有撑住。”
“东方夫子,让学生将这封信交给陆公公。”
“愿陆公公安好。”
那名学子显然早就知道了东方夫子的死,他站在陆行舟身后,慢慢的说着。
他说的话,都是东方夫子转述的。
因为东方夫子出现的太过于突兀,难免会引起别人怀疑。
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借口。
秋分开衙。
天下送贺礼。
岳麓书院,也不例外。
他牺牲了他一生的荣耀,牺牲了岳麓书院的荣耀。
为陆行舟保守秘密。
然后,用自己的命,把想说的话,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陆行舟都明白。
“学生,谢过夫子。”
他是督主,不能跪。
只能对着那车厢里躺着的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然后,他取下了那封信。
“信已经送到。”
“夫子遗愿已经完成。”
“学生也该回去了。”
“学生还要将夫子的尸身送回岳麓书院,入圣子祠。”
那学生微微鞠躬。
再一次上了马车。
陆行舟转身,对着身后的番役吩咐道,
“通知陈慷,亲自送东方夫子回岳麓书院。”
“是!”
那番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陆行舟的命令却不敢违抗。
他连忙退下,去喊人了。
“夫子他,走的安详。”
“他说,陆公公一定能看懂他的贺礼。”
那名学子看了一眼陆行舟,低声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杜先隆
天下苍生。
东方夫子的信里面,没有别的内容。
只有这四个字。
陆行舟重新回到了竹椅上。
重新轻轻的摇曳着。
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微声音。
那封信放在了陆行舟的胸口,竹林里的风吹过来,信纸哗啦啦的飘动。
陆行舟叹了口气。
他明白东方夫子的意思。
但是,他目前并没有那种心气儿。
漫天的星光在一片黑暗之中闪烁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好似银盘。
陆行舟望着那一片璀璨,安静着沉默。
恍惚之间。
他觉的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
这个漩涡旋转的很快,自己掉进去以后,很快就天旋地转,头昏眼花。
失去了方向。
而随着坠落的越来越深,也是逐渐的看不到光。
他心里,对自己说,要走出这个漩涡。
但是,他的身体却不肯动弹。
他进入了一种十分矛盾的境地。
“咱家到底想要什么呢?”
这种状态持续了许久,时间已经是到了深夜。
陆行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迷茫。
恍惚。
无奈。
各种情绪在他地眼瞳之类闪烁而过,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天下苍生?
东方夫子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在向自己灌输天下苍生的信念。
但实际上,自己只是知道了这些道理。
在灵魂深处,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些道理当作自己要去执行的目标。
没有感同身受。
说说,是可以的。
但真正的要去做的话,他好像又做不到。
而因为东方夫子的骤然出现,他这心里的矛盾又更加剧烈了一些。
他不按照东方夫子的信去做的话,就是辜负。
辜负了他牺牲岳麓书院的名誉,牺牲自己的名誉,给自己送这份贺礼。
但按照后者的信去做,那便是强迫自己。
强迫自己做的话,他会做的很痛苦。
“何去何从啊……”
“何去何从?”
陆行舟越是思考这些问题,脑袋越是乱。
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脑袋里塞进了无数的东西,然后用力的搅动,想要自己接受。
但这些东西却始终无法融入自己的意识里。
灵魂里。
“出去走走吧”
陆行舟起身,朝着东厂府衙之外走去。
他原本靠着的那个藤椅,慢慢的摇晃着,速度逐渐减慢,直至静止。
那声音也消失。
他的影子则是已经离开了东厂府衙,出现在了这长安城的街道上。
已经是凌晨深夜了。
到处都是死寂一片,没有人的影子。
甚至连乞丐都没有。
这里是长安城。
是大魏朝最繁华富庶的城市。
乞丐,是很少出现的。
唯一出现的,便是巡夜的禁军,还有负责打更的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一声铜锣从远处的街道上敲响,那声音带着低沉,还有一种沙砾般的粗劣,沿着街道扩散开来,远远的看过去,打更人拎着灯火,正慢慢前行。
他前面是黑暗。
他后面也是黑暗。
他走过之处,便是微弱的光。
陆行舟站在虚无缥缈里面,看着那一道光前行,心中突然有所感触。
哗啦啦!
哗啦啦!
陆行舟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整齐而有序的脚步声。
扭头看过去,那是一队呼啸而来的金吾卫禁军。
他们负责巡夜。
负责维持这长安城的安宁。
他们经过陆行舟的身旁,然后气势峥嵘,如龙虎般经过。
陆行舟隐藏在暗处。
收敛了身上的气息。
并没有被发现。
他看着这一队金吾卫慢慢的远去。
“金吾卫大哥好啊。”
“老刘头小心些。”
金吾卫和打更人互相看到了彼此,互相打了个招呼。
那一束光,似乎是将他们都给笼罩在了里面。
陆行舟看了一会儿。
继续前行。
他就在这黑暗死寂的街道上行走。
漫无目的。
感受着天地之间的风,天地之间的寒意,还有天地之间的死寂。
不知不觉的。
他来到了皇宫脚下。
那扇大门紧闭着,几名侍卫守护在那里。
火把的光缭绕着,将他们的影子映衬的左右闪烁。
在城门的左侧,有着一张桌子。
桌子有些破旧了。
但让陆行舟回想起了自己的开始。
他衣衫褴褛,他满脸狰狞。
他心里装满着滔天的怒火和仇恨。
踏着血色的脚印,来到了这张桌子前,然后,说,
“我要卖身入宫。”
这是他借尸还魂后的开始。
“见过陆公公。”
“开城门!”
陆行舟突然之间有种心血来潮地感觉,想要冲走一遍这条路。
他将自己的令牌亮给了守城的士兵。
士兵不敢耽搁。
将城门打开。
陆行舟走了进去。
皇城里面,同样是死寂的。
风吹过那些林立的宫殿,吹过那些层层叠起的宫墙,发出呼呼的声音。
就像是有谁在这深夜里哭泣。
或许是前朝孤魂?
又或者是那些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野鬼。
陆行舟沿着这条路,来到了自己当初刚净身而修养的地方。
依旧是那么的破败,尿骚臭的味道,随着风肆虐。
他皱了皱鼻子。
停在了门口。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小的想跟公公打探点事情?”
他眼前出现了当年,花了二两银子跟里面的一个送饭太监打探消息的场景。
他已经忘了那个太监的名字。
也忘了那个太监的模样。
但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卑微,下贱。
他看着那些情形,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走出去。
来到了司礼监。
司礼监的人自然是认得这位陆公公的。
值夜的人吓得面色发白,一个劲儿的磕头,陆行舟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了司礼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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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库。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进入的就是卷库。
和那个叫做李寻的老太监,一起,整理这里的资料。
有时候还会下棋。
“你回来啦。”
陆行舟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熟悉的声音。
李寻的声音。
他眉头皱了一下,有些好奇。
对方还没睡?
能听出自己是谁?
“李公公,好久不见。”
陆行舟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卷库里还是当年的模样儿,书架林立,宛如浩瀚烟海。
没有什么改变。
那张李寻曾经最喜欢的摇椅,也是依旧摆放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他坐在上面,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已经有好几年了。
却还一直都活着。
“好久不见。”
李寻扭过头,看着陆行舟,那一贯平静不起波澜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诧异的光。
还有惊愕。
旋即,他伸手将桌子上的火折子取开,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火苗摇曳而出。
这一片狭窄的空间,便是微微透亮。
“夜不能寐,来曾经待过的地方看看。”
“打扰李公公休息了。”
陆行舟微微欠身。
对于这位李公公,陆行舟心里其实一直有些看不透的。
后者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同。
似人非人的那种。
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然后以窥心术而探。
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但那种感觉总是没有消散过。
迟疑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的,又施展了窥心术。
砰!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反而是好像被人在脑袋上重重地砸了一拳。
脑海里传来了剧烈地疼痛和眩晕感。
他眼睛陡然瞪大。
踉跄着后退了出去。
而同时,周身有着丝丝劲气翻滚,衣衫猎猎。
白发飞扬。
“你到底是谁?”
陆行舟眯着眼睛,警惕的问道。
“咱家是谁,有关系吗?”
李寻依旧是趟在那摇椅之上,他笑眯眯的,看着陆行舟,右手食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摇椅的扶手,发出咄咄的轻响,然后笑着道,
“重要的是,你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
“如果破不了这一关,怕是将永远停留在这里,再无寸进了。”
“这一关?”
陆行舟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稍微迟疑了一瞬,他将身上的那些气息尽数散去。
又恢复了平静。
他走到了李寻的面前,就好像是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般。
拱手,声音恭敬地道,
“请前辈赐教。”
对方既然能够看出来自己的情况,也能够破了自己的窥心术。
那肯定就绝非常人。
不如,听听对方到底是怎么说的。
“先天之境,破任督二脉,为起始。”
“灵肉分离,为胎息。”
“你现在,是正在胎息境界的门槛上,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李寻低声道,
“此关,若破,天地间便又出了一位胎息之境。”
“此关,若不破,你此生再无机会入胎息。”
“胎息?!”
陆行舟听闻此言,眼瞳里陡然间闪过了恍然大悟。
怪不得。
他这些时日,总觉的心神不稳。
做事情的时候,没有方向感。
就好像整个人都是灵魂出窍的感觉一样。
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
原来,是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了胎息的关卡。
“劳烦前辈!”
“愿听其详!”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盘上带着凝重,以及真诚,再度向李寻拱手。
既然对方能够说出自己出现这种迹象的根本原因。
那应该,就是能够帮自己解决的。
“天地同元。”
李寻看着陆行舟,眼睛里似乎是闪烁过了一丝格外柔和的光。
那种感觉,就像是慈父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的话音里面,也是有着一丝关怀。
陆行舟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觉的眼前的情形突然间一阵恍惚。
他愣在了原地。
不过,他愣住的只是他的身子,而他的意识,则好像是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没有任何影像,也没有任何声音。
就像是一个被白色雾气封闭起来的山洞。
陆行舟正迟疑的时候,这些雾气开始有所反应了。
呼啦啦!
好像无形之中有风吹过。
雾气变换成了一些形态。
首先是一座雄城。
那是长安城的样子,雄伟辉煌,高耸入云。
而在这做城市的城墙上,正有着无数的士兵,他们奋力地厮杀着。
长安城下面,外面,四面八方,也都是密密麻麻地军队。
他们在不要命地攻打。
“杀!”
“杀!”
这声音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好像要将这天地给撑破。
陆行舟恍惚了一下,好像是置身于了那一片战场之中。
呼!
短短地时间,他将这战争看了一遍,然后,这情形再度发生了变化。
这又是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女子声嘶力竭地叫着,产婆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孩子取出来。
放在了女子地身边。
“哈哈我有孩子啦!”
屋外的男人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
“我恨你!”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孩子遇到了自己相恋的人,然后彼此之间争吵,分立。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孩子找到了自己的最终心上人,一起拜天地。
……
“哇哇……哇哇……”
又是一个新的生命呱呱坠地。
男人和女人都非常地开心。
他们怀抱着自己的孩子,享受着这种天伦。
……
“不要走。”
转瞬之间,几十年的时间过去。
女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然后,这男人跪在女人的窗前,抓着女人的手,慢慢的哀求着。
那声音里充满了悲凉,也充满了不舍。
男女的孩子,也是跪在床前。
低声哭泣。
……
噗!
一棵种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土里,然后慢慢的生根发芽。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紧接着,秋天来了,繁茂的大树枯黄,无数的叶子尽数洒落。
然后,它又是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不过。
冬去春来。
当天地之间的积雪融化,百花盛开的时候,这棵老树又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
一滴水,在湖泊之中飘荡。
蒸发成了水汽。
水汽扶摇直上,冲入了苍穹里面。
入眼辽阔,一望无垠。
很快,水汽遇到了云,然后和云融合成了一体。
轰隆!
轰隆!
天地之间响起了滚滚惊雷,这云剧烈的翻滚着,然后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哗啦啦!
哗啦啦!
闪电惊雷肆虐之下,这一滴水,落在了大地上。
它流淌着,经过了街道,经过了泥土,经过了山石,经过了丛林,最终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那处湖泊。
叮咚。
水和湖泊,重新融为一体。
……
春夏秋冬。
四季变化。
生老病死。
生命绵延。
天地轮回。
造化玄妙。
……
陆行舟站在这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间,感受着这种变化。
他一时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万物轮回。
各自高贵。
一切,不过是一场轮回,一场生长而已。
……
他又看到了自己。
那个书生。
在书院里长大,求学,在长安城西被杀,借尸还魂入了宫,一步步走来。
走到了如今。
虽然惊心动魄,生死无数。
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场轮回,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生长而已。
一切。
都是天地的规律。
造化的规律。
……
呼!呼!呼!
陆行舟感觉自己心头的情绪,正在慢慢的安定下来。
那种恍惚无所求,不知所措的茫然,也是慢慢的正在消散。
他的眼睛重新变的明亮。
同时。
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变的虚无缥缈。
好像有。
又好像没有。
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人。
又不像是个普通人。
白发荡漾。
衣衫猎猎。
却没有气息波动。
只有一丝风,在屋子里吹过。
柔和。
安静。
“不负所望啊。”
李寻看着这般的陆行舟,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露出了浓浓的笑容。
笑容里面,还有骄傲。
“入胎息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新生
呼!
卷库里的风依旧在慢慢的刮着,轻微的刮着。
油灯里的火光微微摇曳着。
将他的瘦削身影投射在那一排排的书架之上,然后慢慢摇晃。
有些虚无缥缈。
白发微微震荡。
衣衫依旧在猎猎舞动。
他平静的站在那里。
感受着这卷库的一切,这里的风,这里的安静,这里的光,还有那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淡淡的朽木的味道,书卷的味道,以及尘封的墨水的味道。
李寻靠在摇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眼睛里的赞许越发的浓郁。
先天胎息。
是真正的高境界。
非极高的天赋,极高的悟性,极高的机缘,不可入。
天下修武者,能入先天高手者,不足万之一二。
而这万之一二的先天高手里面,大部分都是将会停留在先天初期,永远无法跨入胎息。
真正入胎息的,能有百分之一,已经都是高估了。
而像陆行舟这般。
在这个年纪,便是入了胎息的。
整个大魏朝更是绝无仅有。
不只是整个大魏朝,哪怕是整个江湖千百年的历史里面,也是没有的。
当然。
陆行舟入胎息,也是因为受到了李寻的指点。
但,却依旧证明他之天赋妖孽。
前途无量。
“入胎息,灵肉分离,天地合意,辟谷三年而不死。”
“以后,这天底下,除了那些真正隐居于世的高手,老妖怪,怕是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了。”
眼看着陆行舟的意识从那种白茫茫的空间里面退了出来,睁开了眼睛,李寻笑着说道。
“天下一流高手,又增加一个。”
“可喜可贺。”
“多谢前辈。”
陆行舟将周身的气息平复,眼睛里也已经是一片清明澄澈,他拱手弯腰,道,
“若非前辈指点,晚辈不知道还要在这个阶段停留多久,怕是入魔都有可能。”
陆行舟说的是真心话。
确实如此。
若非李寻指点,他真的可能会这么沉沦下去,然后失去目标。
入魔。
他也有可能继续把报仇雪耻当最目标,然后一路执着,直到死去。
但无论哪一种结果。
都肯定是可怕的。
他必然也是不想做那种浑浑噩噩的魔头。
他要做一个真正的人。
“恭喜啊。”
“能入先天胎息。”
就在陆行舟和李寻交谈的时候,这卷库的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寻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挥手,这卷库的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
是陈暮陈公公。
皇宫大内,有人突破胎息境界,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真正的波动,是那种天地波动。
不可能瞒过这些人的。
大内已经知晓。
陈暮也已经知晓。
“陈公公……”
陆行舟看着陈暮,眉头皱了一下,瞳孔里有几分警惕。
老皇帝之所以用自己,是因为自己寿元将近。
和老皇帝先后归天。
那么,不会给后面继任的新君造成影响。
但如今自己入胎息境界暴露。
“哈哈……”
心中的想法恍惚闪过,陆行舟突然是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他。
怎么还会在意这些?
入了胎息。
念头通达。
他怎么还会在意这区区的东厂?
在意这东厂督主的位置?
天下之大,他何处去不得?
如果还想报仇的话,他只需要一人之力,便杀的徐盛容。
也毁的徐盛容。
更灭的整个国公府的力量。
一丝不留。
还需要在意皇帝的看法吗?
还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吗?
不需要了。
他脸上的警惕消散,变成了一种安稳和淡然。
是那种真正看透了一切的淡然。
也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淡然。
“杜公公。”
陈暮将陆行舟眼中的变化看在了眼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扭头看向了躺在摇椅上的李寻,然后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
“晚辈一直觉的您还没死,没想到一直留在这里。”
“这些年,委屈您了。”
杜先隆。
这位李寻,是当年的东厂督主,真正的大魏朝光辉无限的第一大太监。
杜先隆。
当年他坐化之时。
陈暮就感觉到有一些奇怪,但他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
这些年,也曾尝试着寻找过蛛丝马迹。
但最终却没有找到。
现在,陈暮知道了。
杜先隆是没有死。
但是他的肉身死了。
他的灵魂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转移到了这个卷库的老太监身上。
所以,也可以说。
杜先隆还活着。
“杜先隆?!”
陆行舟听到这三个字,也是诧异的扭过了头,看着李寻。
他虽然一直也觉的李寻不同寻常。
但从没想过。
这个人便是当年威震大魏朝的杜先隆。
杜公公。
“原本咱家也是死了的。”
杜先隆被李寻认出,倒是也并没有在意,他只是轻描淡写,笑道,
“但也不知道为何,再次醒来,便落在了这个叫李寻的老太监身上。”
“后来,便在这里享了这些年的轻闲。”
李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李寻。
身子依旧是有些佝偻,皱纹依旧明显。
看起来和往日那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太监,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却不一般了。
傲然于此。
天地唯一。
他当世无双。
“杜公公……”
见对方承认了身份,陈暮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激动,他想要说话。
他想说,陛下思念这位义兄的很。
他想说,天下将乱,大厦显倾倒之危。
他想说,东厂,或许需要杜先隆重新指掌。
他张开了口,但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便是被李寻打断了。
“咱家有咱家的事情要做。”
“留不得这里啦。”
说话间,李寻手掌轻轻一挥,就有一股淡淡的劲气,将跪在地上的陈暮给搀扶了起来。
窗前的油灯,微微闪烁着。
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这墙壁上,左右晃动。
“大魏朝气运已破。”
“最大的缺口,便在关陇。”
“咱家要过去一趟,将这缺口暂且堵住,以保证大魏朝还能够再撑个两三年。”
李寻看着西北方向。
那里的夜空里,有着一道流星正从天际滑落。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
“天下大乱自将关陇而起,生灵涂炭,遍地疮痍。”
“你好自为之。”
李寻走过了陆行舟的身边,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走过陈暮的身边,也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当年你欠咱家一个人情,今日便还了。”
“替这陆行舟保守秘密,让陛下再信任他两年。”
说完,他也不管陆行舟说什么,也不管陈暮是否同意,便洒脱的走出了这卷库。
咻!
一阵无形的风好像从这天地之间刮过,那道身影就化作了一道光影,朝着这夜空苍穹之上飞掠而去,眨眼间的功夫,好似流星般,消失在了这一片天地里面。
而在这屋子里。
卷库里。
靠在那油灯之下,藤椅之上的李寻,还在。
只不过变成了一具完全没有了气息的尸体。
逐渐冰凉。
“先天大圆满。”
“神魂如形。”
“杜公公竟然已经入了先天大圆满。”
陈暮扭头看着那一道光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躺在藤椅里死去的李寻,面露震惊。
胎息之后,为圆满。
圆满之后,为大圆满。
杜先隆的境界,已经达到了这先天的巅峰了。
或许,以杜先隆的天赋,再修炼些年,便能真正入武林神话吧?
不过是不可能了。
他方才之言,便是遗言。
此去西北关陇,怕是要魂断草原。
“陆行舟。”
“此事,咱家会依杜公公所言,替你保密,你依旧是寿元将近的东厂督主。”
“陛下依旧会信你。”
陈暮看向了陆行舟,微微拱手。
如今的陆行舟,入了胎息境界,已经站在陈暮的头顶了。
他该拱手行晚辈之礼。
“但是。”
“何去何从,还当你自己选择。”
陈暮抬起头,又是深沉的看了陆行舟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卷库。
“李寻李公公病故。”
“派人安葬了。”
“再找个人,接替李寻李公公的职位,管理这卷库。”
陆行舟听到陈暮在外面吩咐。
他看着李寻的尸体,迟疑了稍许,然后也走了出去。
……
西北关陇。
天地一片黑暗。
因为入秋的缘故,这原本是一片辽阔无际的茫茫绿色草原,现在变成了枯黄。
风沙比以往更加的急促。
那风暴在天地之间呼啸而过,发出了呼呼的号叫声,好像是大地之间有野兽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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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上繁星不多。
因为这里是阴云天气。
只有零星的星光在这天上闪烁着,也是暗淡无光。
一轮银月,同样被乌云遮掩了一大半。
整个草原也因此变的黯淡无光。
咩咩咩!
咩咩咩!
在这一片荒芜之中,隐约有着羊群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有着一座孤零零的帐篷。
帐篷非常的巨大。
方圆十丈左右。
就那么孤零零的屹立在这天地之间。
周围也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干枯的草原。
帐篷的顶部,高也有四五丈,上面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旗帜。
旗子的大面积都是黑色的,但是中间则是用金色的线绣着一头苍鹰。
苍鹰凶悍。
随着旗子的猎猎舞动,这苍鹰也好像在苍穹翱翔。
这是草原上的长生天。
也是草原上的图腾。
而这座帐篷,如此巨大的帐篷,便是草原上最神圣的存在。
是比王庭金帐还要更尊贵的存在。
长生帐。
这里面住着的,都是草原上的祭祀。
他们总共有十人。
多少年过去,从来没有改变过。
少一人,则补一人。
数量始终保持在十的数目之上。
其中一人为大祭祀。
九人为小祭祀。
大祭祀主持一切,小祭祀则负责保护大祭祀的安全。
他们只要进入这长生帐以后,就再也不会离开半步,一生光阴都将奉献给这长生天。
而同样的。
他们也会得到长生天所赠予的力量。
一种玄妙的的力量。
正是这种力量。
帮助草原上的人们躲过了好几次灭亡的危机,也帮着草原上的部落不断壮大。
更维持了王庭金帐数百年的尊贵地位。
呼!
幽暗漆黑的天地之间,刮起了一阵狂风。
风吹过之处,大地之上的那些枯草剧烈的摇晃,有些草叶被吹断,飞上了半空。
有些地方的黄土被吹起来。
飞上了半空。
天地之间更加的阴沉黯淡了一些。
随着这些黯淡出现的。
是一道流星般的光。
那道光从大魏朝的方向爆射而来,从长安的方向爆射而来。
眨眼之间。
便是已经来到了这座长生帐的当空之上。
他是一道虚影。
白发,黑衫。
九爪紫金蟒龙袍。
迎风飞舞。
正是那大魏朝的上一任督主。
杜先隆。
他千里而来,拜访草原长生帐。
“尊驾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长生帐里的那些人,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位的出现。
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古老,沧桑,甚至一些凶戾的意味。
从这大帐里滚滚涌动而出。
随后,大帐的门徐徐打开。
九道穿着灰色兽皮衣服的身影,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均是双手五指交叉,合于胸前。
头发花白。
面容上皱纹密布。
虽然苍老,但眸子里却也都是精光四溢。
宛若撕裂夜空的星辰。
“为家乡而来。”
“杜某不愿故土蒙尘,繁华凋零。”
“不愿家人洒血,后辈无依。”
“故,来领教。”
“长生天。”
呼!
杜先隆的话音落下,这一道原本黯淡的虚影之上,开始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光。
这些光像是一道道的丝线。
慢慢的从杜先隆的身体之内凝聚而出,然后逸散出来。
随着它们的逸散。
杜先隆的那道虚影慢慢变的虚幻。
甚至逐渐的透明。
噗!
稍许间,这道虚影已经是彻底的消散。
只留下了那一道道,或许可以说是千万道的丝线,它们带着光明,带着炙热,带着摧残,然后随着风,朝着那遮天蔽日的大帐呼啸而去。
“恭请长生天!”
大帐之内,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
充满了凝重。
也充满了低沉。
还有一丝愤怒。
轰!
大帐周围刮起了风暴。
那九位小祭祀分别是盘膝坐下,然后将交叉着的双手举起来,放在了头顶。
哗啦啦!
哗啦啦!
无形的力量汇聚,大帐上方的那道旗帜,剧烈的舞动了起来。
唳!
突然一声尖啸。
旗帜上金色的那些线条闪烁起了光,然后,一道凶鹰的巨大虚影,也是从这旗帜之上呼啸而出,这鹰有十丈宽大。
双翼遮天蔽日。
那一双眸子血红。
里面甚至有着一种人性化的凶残。
它盯着那无数道丝线,然后,尖啸一声,呼啸而去。
唳!
眨眼间。
凶鹰和这无数的透明丝线碰撞在了一起,丝线飞舞着,尽数的朝着凶鹰的身体之上缠绕而去,而凶鹰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它尖叫着,挥舞着翅膀,扭动着利爪,将这些丝线粉碎。
唳!
唳!
唳!
这种交手,也只是短暂的功夫而已。
砰的一声炸响。
那无数的丝线被汹涌身上的金光给彻底震散了。
然后化作了零星点点的光点。
这些光点从天上坠落下来,慢慢的变的黯淡。
最终尽数消失。
噗!噗!噗!
那些盘膝坐在大帐四周的祭祀们,则是一个个面色发白,口吐鲜血。
唳!
凶鹰惨叫着,倒飞回了大帐的旗帜之上。
嗤啦!
那黑色旗帜也是微微一颤,上面出现了一道手指般长的裂口。
裂口的位置,正是凶鹰之翼的位置。
“啊……杜先隆……你可恶啊……”
“你大魏朝万民是万民。”
“我草原子民就不是子民吗?!”
“你耽误我三年!”
“我子民死伤万千!”
“我发誓!”
“待鹰翼重开,定让你中原十倍百倍的偿还!”
“啊……噗!”
……
长生帐里。
有人口吐殷红。
……
长安城里。
有帝王于卧榻上惊醒,瞳中浮泪。
“义兄啊,义兄啊,为何,又梦到了你……”
第二百四十六章药丸
长生帐染血。
大魏朝先任督主杜先隆魂断草原。
关陇起风雪。
寒流落地。
王庭伤元气。
东进之事拖延。
此。
都为后事。
……
陆行舟离开了卷库,站在了皇城的城墙上。
天地依旧是黑暗一片。
像是巨大的锅底扣在了人们的头顶。
城墙上的风,也比城内的风更加剧烈,吹在脸上,有些刀割般的生冷,刺痛。
白发飘飘。
衣衫猎猎。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这座沉寂于黑暗之中的长安城。
突破了胎息后。
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什么。
是这座城市的呼吸,心跳,又或者是这座城市的生命力。
总之。
那些东西,即便是在黑夜里,也是依旧存在的。
他们像是潮水,又像是海啸,在这长安城的上空荡漾,翻滚。
哗啦啦!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低沉而有力。
那是巡城士兵出现了。
咻!
陆行舟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他跳下了城墙,然后顺着墙壁正在向下疾坠。
以他如今胎息境界的实力,再下城墙,已经是轻而易举。
身体轻盈如鸿毛。
宛如闲庭信步。
他自始至终都将双手负在身后,面不改色。
因为极速下坠产生的风,吹的白发猎猎。
他恍然未觉。
轰!
眨眼间,陆行舟落在了皇城外的大地上,地面是用厚实的青石砖铺就的,但依旧被踩出了一丝丝的裂纹。
他没有在意。
膝盖直起,将地上的一丝灰尘震荡散开。
然后又朝着远处掠去。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地方。
国子监。
这里也非常的安静。
不过门口悬挂着的缟素,宣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陆行舟于恍惚之中,杀了国子监的学子。
苏定邦。
如今,苏定邦的尸体被人收了回来,正放在这国子监的前院里。
有同窗自发的在这里为其搭建了灵堂。
供人们来祭拜。
夜深人静。
灵堂里非常的冷清,没有声音。
只有惨白的烛光在随着风摇晃,好像火苗随时就要熄灭了一样。
陆行舟站在这灵堂门口。
看到这那些挽联,也看到了那些花圈,还有燃烧着的火盆。
里面是纸钱。
告慰苏定邦的在天之灵。
“你是谁?是你……你来做什么?”
陆行舟安静的站着,然后有人从灵堂里走了出来。
是一个有些佝偻的,瘦削的,老者。
老人头发都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白色苍苍。
拄着拐杖走路,也都觉的踉跄,好像随时来一阵风,就能够将其吹倒。
他便是苏定邦的老师。
国子监的大儒。
沈秋鸿。
心爱的弟子遭遇横祸,沈秋鸿悲痛无比,不顾自己孱弱老迈之躯,为弟子守灵。
他不是要让别人知道他多么心疼。
多么为苏定邦惋惜。
他只是想要死在这里。
借着自己的死,借着自己的名声,给东厂以压迫。
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
或者尽量少发生。
沈秋鸿明白天下大势。
他知道,目前这种情况,无论自己做什么,如何呼唤,都是不可能因为一个苏定邦的死而对东厂,对陆行舟造成什么影响的。
所以,他只能如此。
让陆行舟,让东厂,多一些顾忌。
未来,刀锋上少沾染一些他们这些书生,文人的血。
所以他一夜都没有走。
守在这里。
等死。
他原本想要起夜方便,然后便是看到了陆行舟。
他眼睛瞪着,看着陆行舟。
怒气汹涌。
“苏定邦,走好。”
陆行舟的视线穿透了灵堂的大门,落在了里面躺着的棺材上,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是看着沈秋鸿,也补充了一句,
“先生,走好。”
沈秋鸿的意图,陆行舟也能大概猜的出来。
一句走好。
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东厂,不会真的丧心病狂,不会失控。
咻!
陆行舟转过了身子,然后身影再度朝着远处掠去。
他消失在了这沈秋鸿的视线之中。
沈秋鸿一直继续站在这灵堂之前,看着那道身影远去的方向,发呆。
沉默。
……
陆行舟回到了东厂府衙。
然后顺着一些腐烂腥臭的味道,来到了那几具刚刚处理好的棺材面前。
这些棺材里面,便是固城王家的人头。
王氏的那颗脑袋,被徐盛容用生石灰处理过了。
到现在还没有腐烂。
就那么安静的立在棺材上面。
天空依旧是那么的黑暗,那种黑暗好像还从天上往下降落,试图压在人的头顶。
府衙里的风吹过。
石首上的头发随着风飘荡。
因为死去多时的缘故,一些头发被风吹着就落了下来。
落在了地上。
又随着风飘荡向远处。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这一具人头,看着那棺木里躺着的无数人头。
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拱手,然后深深鞠躬。
王氏的死。
王家的灭门。
固城的混乱。
都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
当时。
自己觉的自己的人生目标依旧是报仇,是慢慢的折磨徐盛容。
所以,故意没有杀了徐盛容。
然后才有了王家的灭门。
错是自己的。
“王老夫人,咱家之过,咱家来纠正。”
“固城不会乱。”
“蜀线也不会乱。”
陆行舟自言自语,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徐盛容,你我之间,该有一个了断了。”
过往的情分。
他早已经放下。
过往的仇恨。
也随着国公府的毁灭,而淡漠凋零。
但却还没有完全结束。
如今入了胎息。
彻底度过了那一阵徘徊纠结的日子。
陆行舟念头通达。
决定。
了结一切。
抹除过往。
重新开始。
铛!
远处,长安城的深处,那皇宫的方向,传来了一个悠扬而低沉的钟声。
是长安钟的声音。
每日清晨,天亮之前,就会被敲响。
而随着这道钟声的传出。
那长安城的东面,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一缕霞光破晓。
那红色,像是火光,又像是希望。
撕裂了这笼罩了长安城许久的夜色,然后燎原了天际。
“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
“起床啦,要去私塾啦,快一点儿,别磨磨蹭蹭的。”
“给我装两个馍,中午就不回来了,今天把地里那点儿粮食都收完。”
“娘子,我不想起床,再让我抱一会儿……”
长安城的四面八方。
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
死寂也被驱逐。
这座城市重新焕发了生机。
也恢复了热闹。
当然。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也有着一缕光,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
白发,依旧白。
蟒袍,依旧黑紫。
巨蟒峥嵘。
凶神恶煞。
但陆行舟的那双眼睛,却平静,淡无波澜。
这一夜。
他已然新生。
“督主。”
有人打算来处理这些在东厂府衙里待了好几日的尸体,见到了站在这里的陆行舟,然后诚惶诚恐的跪下。
东厂府衙里的人们都知道。
最近陆行舟情绪有些不太稳定。
为了防止自己受到无妄之灾,他们见到陆行舟,都是小心翼翼的。
连大气都不敢出。
“传令,汪亭,来见。”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番役,低声吩咐道。
“是!”
番役躬身。
再抬头的时候,陆行舟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
只有那些尸首依旧在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番役揉了揉鼻子,飞快的起身。
退了下去。
……
后宅。
陆行舟回到了自己躺了数日的那摇椅上。
他重新坐了下去。
闭上了眼睛。
阳光和秋风再一次落在了身上,落在了脸上。
竹林摇晃着,枝叶之间互相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偶尔有落叶沉寂。
陆行舟心神安宁。
“督主,召唤小的有何吩咐?”
汪亭出现在了门口,把身子躬的极低,像是爬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跪在了地上。
“密谍司放下手头一切事宜。”
“查徐盛容之踪迹。”
“三日之内。”
“咱家要一个结果。”
陆行舟伸手,拍了拍汪亭的肩膀,顿了一下,又是补充了一句,
“若是找不到,你这密谍司之主,就给咱家换人。”
陆行舟的话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落在汪亭的耳中。
却和之前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那是真正的冷冽。
果断。
杀伐。
那种感觉就像是,以前,陆行舟虽然狠辣,凶残,但多少还有所顾忌。
或许可以说,他还对汪亭,有所需要。
对东厂也有所依仗。
所以他做事没有那么的决绝。
但如今。
好像他真的无所畏惧了一样。
那简简单单的换人两个字,落在了汪亭的心里,就像是晨钟暮鼓。
轰地一声。
让汪亭这心神,乃至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他重重地磕头道,
“小的必定完成督主吩咐。”
“去吧。”
陆行舟懒得再废话。
摆了摆手。
汪亭一溜烟儿地退出了这后宅竹林。
天地又是安静了下来。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
计量未来。
天下苍生。
这四个字,不断地在眼前闪烁,浮动。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慢慢地念叨着,念叨着,像是儿时的那些教导。
杜先隆的最后一句话。
也像是警钟。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
“天下大乱自将关陇而起,生灵涂炭,遍地疮痍。”
“你们好自为之。”
陆行舟脑海里回想着这些话。
右手食指轻轻的摩梭着藤椅的扶手,慢慢摩擦。
……
“过往,皆为过往。”
“未来,才是未来。”
……
“咱家虽阉割了身子,但从未阉割精神。”
……
“待过往因果皆断。”
……
“此生不负苍生。”
“报恩师。”
……
固城。
王家被人一夜之间灭门,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以及固城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在这之前。
王家做为固城的定海神针,和官府一起,将所有的各方势力,都压的服服帖帖。
没有人敢破坏规矩做事。
也没有人敢破坏这里的安定。
但王家一夜之间消失,压在所有人的那顶大山,也就消失了。
刚开始的时候。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没过多少时间,有些人的野心就已经开始暴露了。
所有人都想做王家的位置。
重新为固城制定规则。
做那个龙头老大。
虽然人们都知道,王家之所以能够做那个位置,是因为和皇帝的关系。
但人们也明白另外一个道理。
当有人能够有足够的实力镇压固城一切的时候,定然也就有了机会,让朝廷重新正视,并慢慢建立起彼此之间的关系。
实力,是最根本的一切。
当陆续有人想要展示实力,壮大野心的时候。
固城的乱,就开始按压不住了。
至于官府,还有罗照清。
对于这种情形,是完全束手无策的。
因为。
当年王氏在的时候,因为和皇帝的关系,王家的实力等原因,使得罗照清代表的官府,完全属于从属地位。
这些年。
他见王氏完全没有作乱之心,也便是乐于坐享其成,不动心思。
完全没有将官府的权威,以及势力组建起来。
如今。
面对这种情况,也就是完全没有威慑力。
那些人,根本都不给他面子。
“这地方是我丐帮先看上的,你算那根儿葱?”
“一群臭要饭的,也敢和我们青龙帮的人叫板?活腻了吧你们?”
“给我上!”
“打死这群臭要饭的!”
某一处街道里,一帮丐帮的叫花子,还有一些全部穿着青衣的帮派之人,因为争夺地盘的事情,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棍棒相接。
甚至还有刀剑相向。
有人倒在了地上,也有人身上挂了彩。
地上飞溅出了血迹。
原本在这里做小生意,摆着摊位的那些商贩,一见到这个架势,连忙推着自己的独轮车,或者是挑着扁担,急急忙忙朝着街道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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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的慢了,都得遭殃。
最近,固城到处都有这种情形上演。
“乱吧,越乱越好。”
街道下面,一群人正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在这街道对面的某处宅子里。
徐盛容正坐在凉亭之内。
和白君子下棋。
这凉亭掩映在一片竹林之下,随着竹林的摇曳,阳光投射在棋盘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斑驳影子,慢慢摇动。
“固城乱了,蜀线的开端就乱了,就算卢家将汉中给开放了,朝廷也没那个精力越过固城进入汉中,陆行舟这一行,还有他后续的所有计划,就都白费。”
徐盛容满头的白发披散着,有一缕头发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伸手捋起来,放在了耳后。
然后将一枚黑棋放在了棋盘上。
“老夫输了。”
白君子看着这盘棋,皱着眉头迟疑了稍许,将刚刚拿起来的那枚白棋,又放回了棋篓里面,他叹了口气,慢慢的将棋盘上的这些棋子捡起来。
白棋放进白篓。
黑棋放进黑篓。
一边捡,他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徐盛容,低声道,
“容姑娘,有句话,老夫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白先生在容儿面前,亦师亦父。”
“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有话尽管说。”
徐盛容把距离白君子比较远的黑篓端起来,放在了白君子的对面。
确实如她所说。
白君子,对她来说,就是如师如父。
感情不一般的深。
她知道白君子一向替自己着想,不会害自己。
白君子听到徐盛容的这句话,尤其是亦师亦父这几个字,捡棋子的动作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感动。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道,
“容姑娘的志向,原本应该是这天下的。”
“哪怕是现在……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也不该如此自暴自弃啊。”
这些时日。
白君子看着徐盛容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几乎是失去了理智。
变成了一个疯子一般。
起初的时候。
白君子觉的,徐盛容需要发泄,发泄被徐北鸣背叛,被陆行舟毁容等等,一系列的愤怒。
所以他没有理会。
任由徐盛容恣意妄为。
但很快,白君子发现,徐盛容没有丝毫回转的迹象。
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甚至,如今,一个多月过去,还窝在这小小的固城里面。
搬弄固城的是非。
完全没有争夺天下的意思了!
这不是徐盛容原本的路。
也不是白君子原本想要的结果。
所以。
白君子决定要劝劝徐盛容。
在固城里,无论怎么搅动风雨,那都是徒劳,都是泄愤。
外面还有真正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有些事情,该放下的时候。
就得放下。
“关陇蜀线,当统一连贯。”
“否则难拒草原。”
“陛下做这件事,陆行舟做这件事,咱们其实也可以做这件事。”
“毕竟,草原若东进,谁能掌控着蜀线,谁就能在大魏朝拥有主动权。”
“我们现在,虽然势单力薄,但却可以趁着陆行舟安稳蜀线的时候,把咱们隐藏着的那些力量也掺杂进去,给日后做铺垫。”
“老夫预料,三两年内,关陇必乱。”
“到时候,咱们再一举而起,将整个蜀线牢牢地掌控,然后借此分割天下!”
“哎。”
“虽然这些话说的远一些,但咱们只要去做,总是还有一线希望的。”
说到这里,白君子又是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外面,道,
“但若继续留在固城,搬弄这小小是非,为了和陆行舟作对而作对,就是绝对没有希望了。”
“甚至,会有危险……容姑娘三思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万世术
“白先生说的都对。”
徐盛容将棋盘上的最后一粒黑子,捏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然后轻轻的放在了黑篓里。
“但,争天下?”
徐盛容左手抬起来,手肘搭在棋盘上,手掌拖着左脸脸颊,左手的食指,还有意无意的抚摸着那一条已经结疤的伤痕,挑着嘴角笑道,
“有什么意思啊?”
“争得了天下,还要像现在的皇帝,我的爷爷,他们那些人一样,辛苦守这天下。”
“一辈子为了那些庸庸碌碌的凡俗,那些蝼蚁蜉蝣,辛劳。”
“甚至牺牲了家人。”
“您觉的,这有意思吗?”
徐盛容的脸颊微微歪向了白君子,那眼瞳里浮现出来的,是一种阴冷。
是那种从心底里,甚至从灵魂深处都愤恨地阴冷。
她爷爷徐北鸣,是天下敬仰的大人物。
是大魏朝立国功勋。
但是,他却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儿媳。
还要把自己的孙女送去给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废物成亲同房。
这就是争天下的结果吗?
徐盛容恨透了这种结果。
所以。
她杀徐北鸣的那一刻。
那颗,包容着荣耀和信念的惊世之心,已经是死了。
现在的徐盛容。
只想。
纵情嚣张。
让这天下为自己活一回。
而不是像祖辈父辈的那些人一样,为天下活。
哪怕万世唾骂。
人间皆敌。
她也不在乎。
不过,面对白君子的时候,这种阴冷只是一闪即逝。
只剩悲凉。
“白先生,容儿已经给你准备了车马,也准备了银两。”
“吃过了今日的晚饭,便想去哪里去哪里吧。”
徐盛容伸过了右手,放在了白君子的手背上,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道,
“容儿不争天下,已经不配白先生辅佐。”
“洵王那边儿,既然得了国公府的力量,应该是就再也容不下白先生了。”
“天下之大,或许,只剩下东厂,对您来说,还是个好去处。”
白君子眉头微皱,想要说些什么,
“容姑娘……”
“白先生不要紧张。”
徐盛容拍了拍白君子那有些干瘪的手背,继续道,
“容儿当你为师为父,自是了解你的,容儿不想白先生一生之梦想,才华,浪费在容儿身上,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至于东厂能不能容您,容儿料想,也差不多的。”
“东厂无能人,全靠他陆行舟一人而系,只要白先生能拿出合适的投名状,他定不会委屈了您,那个人,容儿还是了解的,有容人之心胸。”
呼!
说完,徐盛容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白发披散,于夕阳余晖下闪烁出淡淡光芒。
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对着坐在对面的白君子,深深鞠躬。
“容儿愧对白先生教诲。”
“请先生原谅。”
“容儿自私,懦弱,放弃了原本的梦想。”
白君子看着这般的徐盛容,手抬了一下,张了张嘴,但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了解徐盛容的脾气。
既然后者这么说了,那就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无从更改。
他突然之间有些心痛。
如刀绞的那种痛。
徐盛容也是天之娇女。
但这命,却真的是太可悲啊。
从一开始,她就承受着徐北鸣给她的那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
她杀自己的心上人,嫁给猪狗不如的太子。
都是因为那种责任。
她哪怕是不愿意,却也从来没有反抗过。
因为她尊重徐北鸣。
她觉的,后者不会真的对她不管不顾。
但是。
徐北鸣还是将她彻底的抛弃了。
为了所谓的天下。
为了所谓的苍生。
徐北鸣要将徐盛容最后一点尊严给抹除。
将她践踏的一无是处。
徐盛容,那个时候,该是多么的伤心?
而她怒发冲冠,杀徐北鸣之后,又是多么的绝望?
多么的死心啊!
但是。
谁又能理解?
“老夫不会去东厂,也不会去辅助陆行舟。”
“老夫生是容姑娘的人,死是容姑娘的鬼。”
“此生,不会再择他主。”
白君子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
“但老夫也是绝对不会跟着容姑娘,做那等祸乱天下,让苍生蒙尘,繁华凋零的事情的。”
“老夫断然不会背弃师门祖训。”
“所以……”
白君子也是起身,并后退了半步,然后对着徐盛容躬身行礼,道,
“老夫告辞。”
“从此隐居无相谷,不问世事,不入人间。”
“容姑娘若有朝一日想通,可来无相谷,老夫定尽地主之谊。”
徐盛容没有起身。
依旧是弓着腰,白发低垂了下来,将那张脸颊给遮掩住。
没有人能够看到。
有一丝诡异的笑,从她的嘴角儿,眼角,流淌。
她轻声道,
“先生保重。”
……
长安城。
东华门前。
阳光异常明媚。
蓝天白云之间,有着一种通透。
陆行舟站在那高耸的城墙上,面向着城外的方向。
风吹拂而过。
白发飘荡。
而在他的脚下,则是有着一些东厂番役,正在忙碌着,将城门上悬挂着的那两具尸骨,给小心翼翼的放下来。
在城门四周,是围观的百姓,还有一些国子监的学生。
人们望着城墙上的那道身影,眼睛里都是一种掩饰不住的骄傲。
他们胜利了。
苏定邦死了。
苏定邦的恩师,沈秋鸿也在守灵三日之后,死了。
在国子监的带领之下,这长安城的民间,乃至于周围的那些城市里,都刮起了一股风暴。
反对东厂倒行逆施的风暴。
甚至接连数日。
有人自发的组织在这东华门前,向这两具尸身祭拜。
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也指责陆行舟的不顾法纪,不顾伦理纲常。
骂他是阉贼。
阉狗。
骂他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
在这般的压力之下。
陆行舟似乎是妥协了。
至少外人看来如此。
因为,他命人将这国公府的两具尸身,给拆下来,然后重新安葬。
这就是妥协的迹象。
“阉狗这是扛不住咱们天下人的群情汹汹了!”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光是安葬国公府两位还是不够的,咱们还要继续造势,定让咱们的声音达了天听,将这阉狗法办砍头。”
“什么狗屁东厂,也该取缔,大魏朝朗朗乾坤,还不需要这些阉人来指手画脚!”
“我们足矣……”
人群之中,不断地传来一些国子监学子义愤填膺地声音。
那气势似乎是更加的浩荡了。
陆行舟虽然站在城墙上,但是却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笑了。
妥协?
根本就不是。
只不过他入了胎息境界,念头通达。
他不在乎这些旁门左道了而已。
还有一点。
是因为他真正的看到了杜先隆,东方夫子,还有徐北鸣等人,他们那一辈人的情怀。
他也因此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这挂在城墙上的两位。
应该,也是为了天下太平,主动赴死的。
这样的人。
不应该有这种下场。
陆行舟觉的,应当给与尊重。
所以,才命人拆下。
至于下面那些人叫叫嚷嚷的,说什么要将自己法办,砍头,取缔东厂,就都是笑话了。
如今这天下。
有谁,还能取缔东厂?
哪怕是当朝陛下,他也不敢啊!
有谁,还能法办陆行舟?
砍他脑袋?
或许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老妖怪了吧。
反正,肯定不是下面这些沸沸扬扬的人们了。
“督主,找到了。”
就在陆行舟平静的看着下面那些人像是笑话一样议论纷纷的时候,汪亭从城墙下走了过来。
他一身风尘仆仆。
面容疲惫。
嘴唇都有些发白。
眼睛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睡觉了。
他确实没有休息。
得了陆行舟的命令以后,他接连三日,没有睡过分毫。
连合眼都没有。
他几乎是日夜不停的,寻找徐盛容的踪迹。
然后,终于在今日一早的时候,找到了。
并且也确定了。
他急忙来找陆行舟复命。
“在哪里?”
“固城。”
“动身。”
“是!”
陆行舟走下了城墙。
汪亭跟在了他的身后。
东华门下的那些学子们,那些百姓们,见到陆行舟离开了,一个个更是叫嚷的厉害了。
“一定要让这阉狗付出代价!”
“铲除阉狗,还我大魏朝朝纲清明!”
“我来执笔,我们上书陛下……”
在这一片气势汹汹之外,大概隔着十来丈的地方。
听着褚国公府的那辆马车。
褚国公,以及褚雨前,都坐在马车里。
正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爷爷,您说,这陆行舟真的被这群家伙给弄的屈服了吗?”
褚雨前摇着折扇,面露好奇。
在他看来。
一个能够戏耍天下,能够知进退,有如此城府的东厂督主。
应该不会如此屈服的。
但是。
后者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这和他前两日的那些表现,有些截然相反啊。
“他怎么可能屈服于此?”
“这般喧闹,都只是一时而已,只要陛下不怒,就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褚国公揉了揉那有些肥腻的太阳穴,又是喝了一大口的凉茶,然后咳嗽了两声,脸上带着些许的赞许,甚至是钦佩,道,
“他之所以这么做,怕是想明白了。”
陆行舟夜行皇宫。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的。
但在皇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褚国公做为三公之一,能够知道比别人更多的消息。
他知道。
东方夫子以命送信,为陆行舟恭贺。
他知道。
草原长生帐,于陆行舟入宫之夜,被袭击。
他也知道。
同一夜,宫里死了个老太监。
他更知道。
陆行舟去了国子监,见了沈秋鸿。
还知道。
那一夜后,陆行舟一改往日之姿态。
宛若新生。
这其中的过程,甚至细节,褚国公不敢细探。
他怕惹怒了陆行舟。
或者说,惹怒了宫里的人。
但他却可以大概推断。
或许。
这太监,有了一些和他们这些人一样的理想吧?
如果从那个方面来推测。
陆行舟今日的举动,便是合情合理了。
“这太监,不是个一般人啊。”
褚国公一边拿着手帕擦额头,脸上,还有脖颈之间的汗,一边看着兀自在思考的褚雨前,小眼睛皱了皱,突然说道,
“想不想去东厂?”
“恩?爷爷,我……我……不至于吧?”
褚雨前吓的打了个哆嗦,手里的折扇都扇不动了。
明显手在发抖。
褚国公没好气的将手帕扔在了桌子上,白了这个孙子一眼,道,
“瞎想什么呢?”
“不是要你去做太监。”
“做个番役也好。”
“主要想让你跟着那个太监学些东西。”
“不至于像外面那些人一样,空有一腔热血豪情,却不知如何为国效力!”
呼!
褚雨前听到后面这些话,长出了一口气。
但依旧心有余悸。
没办法。
徐北鸣那家伙,做的事情,让褚雨前一直觉的,有把刀悬在脑袋上。
他生怕,自己这老爷子,也为了什么大义,把自己给折腾个七荤八素的。
他可不想变成徐盛容那样。
疯疯癫癫啊!
“去,去,爷爷说去咱就去。”
“明天咱就去报名。”
“从番役坐起。”
褚雨前讪笑着说道。
“报什么名?我找人给陈慷说一声,你就去他手底下,做一个百户吧。”
“真从番役做起,我不丢人吗?”
褚国公摇了摇头。
褚雨前不敢多说,只是附和着点头。
“爷爷说的对。”
“说的都对。”
吱呀!吱呀!
马车缓缓地朝着长安城深处行驶而去。
离这些气势汹汹地人们。
越来越远。
……
“走了?”
“已经走了。”
固城府宅。
徐盛容坐在厅堂里。
黄昏的光,将厅堂的前面一半照亮,而这后面一半,就更加显得昏暗。
徐盛容全身笼罩在昏暗的阴影里。
配合着那一身黑衣。
脸上的疤痕。
让徐盛容看起来颇有几分阴森。
而她的目光,也确实阴森。
甚至还带着一抹血红。
她之前和白君子那般说话,都是故意的。
那般情感。
也都是假装的。
她并没有死心。
还一直很想争天下的。
但目的却变了。
不是为了让天下太平。
而是为了让天下分裂,大乱,战火绵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只有这样。
她才能满足。
才能泄恨。
但这些目的不能告知白君子。
那样的话,白君子定然不会同意,也会愤而离去。
她原本想让白君子去陆行舟那里。
然后,自己再……
但白君子没有去,竟然要去无相谷养老?
“也好,等我把陆行舟解决了,再来个三顾茅庐,把你从无相谷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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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容舔了舔嘴角儿,那阴森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种更加疯癫的笑。
笑过之后。
徐盛容向着旁边站着的,刚刚向她汇报消息的那名黑衣人,伸出了右手。
掌心向上。
“是,容姑娘!”
黑衣人应该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瓶。
从瓷瓶里倒出来了一颗药丸。
药丸是白色的。
散发着一种让人恶心的腥臭味道。
徐盛容把药丸接过来,然后直接塞进了嘴里。
“啊!”
几乎是瞬间,药效发作。
徐盛容这一张原本清秀精致的脸庞,突然变的扭曲起来,额头上,脸颊上,青筋暴露,好像是蚯蚓在皮肤下爬行一般。
她的眼睛也瞪的巨大。
眼白几乎是凸了出来,里面的血丝肉眼可见。
她应该还十分的痛苦。
她紧紧的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呼噜噜的声音,还有强行压抑着的呻吟。
她双手抓住了几案。
然后用力的紧绷着身子。
砰!砰!砰!
僵持了许久,她应该是有些撑不住了,然后用力的把脑袋在着几案上砸了起来。
砰!
几下之后,这几案直接炸裂。
木屑纷飞而起。
而她徐盛容也是身子一摊,倒在了地上。
但痛苦还没有散去。
她蜷缩成了一团,在地上瑟瑟发抖。
“容姑娘挺住!”
那名黑衣人跪在一旁,低着头,面露凝重。
“我能挺住!”
徐盛容的牙齿在摩擦,发出了酸涩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魔鬼在轻语。
第二百四十八章计与破计
这药丸,是徐盛容用国公府的祖传功法,无尽薪火功,从水月谷换来的。
足足换取了十颗。
这药丸名为古灵丹。
是水月谷里面的一种密药。
能够短时间内将一个人的精神意志,也就是凡俗之间所说的魂魄,给提取出来,汇聚到一起。
这种状态下。
一个人的精神意志,或者说是智慧,心思等等。
都会提升到极致。
几乎是冠绝天下。
不过,药效过去之后,会给人体带来极大的影响。
极度虚弱。
也算是有利有弊。
这种药,能够做很多事情。
为了不引起天下大乱,给水月谷带来灾难。
所以水月谷一直进行着严密的封锁。
天下人,知晓这种药丸存在的,估计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徐盛容之所以知晓。
是因为国公府的一份隐秘。
她杀了徐北鸣之后,从后者的珍藏里面找到的。
为万世术。
神魂永驻,夺舍轮回,薪火相传。
为万世。
大概从很多年以前,千百年以前,差不多是徐家的祖先,刚刚得到无尽薪火功的时候。
徐家,就已经开始研究这万世术了。
如今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
在徐家许多代人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
也算是有了一些成就。
据万世术所言。
自一千三百年前开始,徐家开始创立万世术的那一日计算。
到如今。
中原历史上,徐家已知的,已发现的。
共有七人。
这七人死后灵魂意识没有消散。
而是因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尸体,刚刚死去的尸体。
然后借着这个尸体重生而醒。
这七人的灵魂于这具尸体融合完全没有问题。
就像是本来的肉身和灵魂一样。
并且给这具尸体带来了新的生机。
又活过了匆匆岁月。
最终寿终正寝。
万世术的万世之道,便是据此而来。
徐家的历代,都在研究,这七人身上的规律,并想要将其掌控。
如果能成功。
徐家人将真正的活个万世不灭。
逆天而存在。
徐家的功法,叫做无尽薪火功。
能够将上一代的功力传给下一代,代代相传,永无止境。
如果灵魂再能够不灭,代代转生。
那岂不就是万世不灭?
徐家的历代先祖,都在不遗余力的研究这件事。
徐盛容当初被徐北鸣派去陆行舟的身边,也是要探查这件事。
按照徐北鸣的猜测。
以及对很多事情的估计,观察。
当年杜先隆死的时候,就有可能是灵魂转生。
没有消散。
而陆行舟是杜先隆的私生子。
很有可能。
也有这个奇异的能力。
所以,徐北鸣让徐盛容观察陆行舟,探测后者。
不过当时没有发现端倪而已。
毕竟,陆行舟她自己,对自己的身世,对这些灵魂转生之类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哪怕是杜先隆。
也是死后才知晓的。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
徐盛容原本杀了徐北鸣之后,已经是彻底死心。
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
因为她已经毁掉了。
国公府毁了。
声誉毁了。
一切都毁了。
她那宏图大业的梦想,女帝君临天下的奢望,都注定无法完成了。
没有谁,会让一个弑亲的女人做皇帝。
更没有谁会支持她。
她原本想要死。
但发现了这本万世术。
这个秘密。
给她重新带来了希望。
若能灵魂转生,夺舍他人肉身,重新来过。
岂不就是完美了?
和这徐家的一切过往,都彻底割断。
做新的自己。
于是她开始暗中研究。
万世术经过千百年的研究,已经基本上成形。
需要三个条件。
其一。
强大的灵魂,也可以说是精神意志。
这样保证死后不会立刻消散。
古灵丹,是万世术中记载的,可以达到这个条件的东西。
徐盛容不惜一切代价。
找来了。
其二,可容纳新魂之肉身。
并不是所有尸体,都能够让别的灵魂重新进驻的。
只有极少的肉身尸体满足这个条件。
找到可容纳新魂的肉身。
这就成了关键。
而徐盛容眼前正好有一具。
那便是陆行舟的这具肉身。
陆行舟能借他重生,自己也能够强行夺舍而入。
第二个条件也满足了。
其三。
两具肉身要几乎同时身死。
如此。
才能夺舍而成。
徐盛容便计划着,两人来一次同归于尽!
……
当然。
满足了这三个条件,并不代表着说,徐盛容就一定能够夺舍成功。
因为还有很多因素。
是万世术没有研究到的。
只能说。
满足了这三个条件,成功的几率就大一些。
或许是三成?
或许是四成?
总之,是有了一些机会。
徐盛容已经生无可恋,彻底没有了未来。
所以,她不在乎了。
成功了,她重新来过。
定要搅动的这天下大乱,尸山血海。
失败了。
她也正好,彻底解脱。
于是。
她铁定了主意,要尝试一次。
如今就是正在准备。
……
“啊……”
古灵丹的药效,极为的剧烈。
它将徐盛容的精神意志强行往大脑处汇聚。
人的头脑,本来是注定的。
容量也是固定的。
当一下子将所有的遍布全身的精神意志,都汇聚到头脑里面的时候。
就会带来极为强力的不适感。
比如。
头痛欲裂。
此时此刻,徐盛容的整个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膨胀的厉害。
她耳边不断地传来嗡嗡地声音。
眼睛也是被那种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膨胀力,用力的给挤压。
剧痛。
然后眼球往外凸,真的是要崩出来一般。
那血丝,几乎是遍布了整个眼瞳。
鼻孔,已经是承受不住。
开始流血。
她双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我能撑住!”
“一定能撑住!”
“我还要让这天下彻底崩毁!”
徐盛容用力的咬着牙关,在喉咙里发誓。
噗!
她咬碎了一颗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眼睛瞪得更大。
声嘶力竭的咆哮出声。
“啊……”
那声音已经变了形态,不似人声,像是一群鬼魅在这里哀嚎呼啸。
听在耳朵里,也是震的耳膜生疼。
黑衣人站在旁边。
默默的守护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药效终于是退了下去。
徐盛容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她依旧蜷缩成一团。
就那么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的脑袋,有些不一样了。
脸庞失去了原本的精致,美艳,出现了一些凸起。
像是枣一样大小。
眼睛也是一个大一个小,变了形状。
还有脸上的那道伤疤。
因为异常膨胀的缘故,重新撕裂开,鲜血正慢慢的流淌下来。
还有那嘴唇儿,也是变成了紫色。
而且,比之前粗肿了一倍。
她恍惚着,轻轻的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这张脸,这张变形的脸,似乎也是能够觉察到如今的恐怖,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呵呵呵……咯咯咯……”
“能成大事者。”
“必能承他人难承之难。”
“这点儿,又算什么……”
徐盛容颤抖着,在喉咙里挤出来了这几个字。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因为眼睛里面的血丝爆裂的缘故。
这眼泪里面,也带着血。
带着猩红。
“容姑娘。”
黑衣人弯腰,去搀扶徐盛容的手臂。
“我自己来!”
徐盛容皱了一下眉头,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
噗通!
她感觉自己好像和这双手双脚失去了联系,无法进行精准的控制了。
刚动了两下,便是直接又摔倒在了地上。
原本分布全身的精神意志。
如今已经被强行集中在了脑海里面。
她,已经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手脚了。
“嘿嘿……成了……呵呵……”
徐盛容脸上扭曲的笑,变的浓郁了很多,她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对着黑衣人吩咐道,
百盟书
“抱我回去。”
“是,容姑娘。”
黑衣人面色平静,尊重,虔诚。
跪在了地上,将徐盛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然后走向了屋子。
……
秋风渐寒。
阴云滚滚而来。
从昨日起,这固城的天就开始变的阴沉了。
起初的时候,只有一两片黑云在城外飘荡,风也没有那么急。
但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
这黑云就积攒了一大片,将整个固城方圆几十里都给覆盖了起来。
黑云滚滚。
好像是有妖魔要降世一般。
而这空气之中的风,也是逐渐变的剧烈了起来。
冷风呼啸。
穿过山林,穿过街道。
那树上残存着的不多的枝叶,都是被彻底的吹落了,随风飘荡。
街道上的人们,也都是觉的遍体生寒。
纷纷掖着脖领子,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整个固城,都好像是一瞬间就变的萧条了起来。
给人一种百废待兴的感觉。
就连人们心里的情绪,都似乎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低沉,打不起精神。
货郎背着扁担,无精打采。
小贩站在自己的摊位前,打着哈欠,也懒得叫嚷揽客。
就连那些往日里最热闹的青楼里。
也是一片安静。
姑娘们懒洋洋的趴在窗户上,栏杆上,眼神里都是疲惫。
似乎,整个固城都陷入了这种压抑和疲倦之中。
这种氛围,也影响到了那些府衙的官差们。
此时此刻。
这些人正站在固城的北门,准备迎接从长安而来的东厂。
包括那位声名赫赫的督主。
但人们就是觉的混身上下都没有力气,打不起精神。
有些人止不住的打哈欠。
还有人眼睛上有明显的黑眼圈儿。
“都打起精神来。”
“一个个有官差的样子吗?”
罗照清站在人群之前,他看着这些无精打采的官差们,脸上顿时升腾起了浓浓的怒气。
忍不住对着这些人破口大骂起来。
“力气都使在狗身上啦?”
“一个个没用的东西!”
他骂的很难听。
这些官差们听着,一个个脸色都是十分的难看。
终于有人顶不住,说话了。
“大人,我们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休息了,兄弟们都忙着处理城里的这些个混乱,谁闲着了啊?”
“是个人,他都撑不住啊。”
“就是,您自己试试,就这三天,固城大街小巷,兄弟们都跑了不下十遍了!”
“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累死。”
呼!
罗照清听着这些人的抱怨,心口里又是猛地窜起来了一股子怒火。
但是,刚想要发作,就有理智的停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
这时候发火肯定是没有任何用处。
火上浇油而已。
但,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他实在是,有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哎。”
罗照清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道,
“是我说话重了。”
“你们地辛苦我是知晓地,但咱们是一方父母官,关键时刻就得站出来。”
“没办法!”
“好在,东厂就要过来收拾残局了。”
“等这件事情过去,我私自给你们拨些银子,算是辛苦费。”
听着罗照清地这句话,那些官差们脸上的愤怒才是慢慢减弱了下去。
也不再发牢骚了。
有些人更是挺直了腰板,强行打起了精神。
其实,彼此都是互相理解的。
罗照清这官不错。
平日里没有苛责过这些官差。
而官差们也都是尽心尽力办事,没有谁故意拖沓。
只不过是事情来的太突然。
大家都措手不及而已。
“大人,来了。”
远处,那一条康庄大道之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队伍。
远远的看过去。
黑色蜿蜒,好像是巨龙一样扭动着身子,正慢慢的朝着这边行来。
那为首的一辆黑色马车上。
漆黑烫金的鹰鱼旗。
也是随着风,在那阴云之下,猎猎而动。
正是从长安赶来的东辑事厂。
“下官恭迎督主。”
罗照清眼睛发亮,带着这些官差们,急急忙忙的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东厂来了。
督主来了。
那么,固城现在的乱象,应该就有救了啊。
这是他的救星。
哗啦!
众人冲到了那辆黑色马车之前,然后纷纷跪倒。
磕头恭迎。
“罗府尹,带路。”
“咱家入城!”
黑色马车的车帘并没有掀开,但里面却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清冷,沉稳。
好像是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让罗照清,还有这一众番役们,心里的紧张,惶恐,还有那些连续几日积攒的压抑,都慢慢的消散了。
罗照清站了起来,躬身而请,大声道,
“请督主入城。”
哗啦啦!
哗啦啦!
浩浩荡荡的东厂队伍,足足有两千多人,便是这样,呼啸而过。
进入了这座被黑云笼罩着的,固城。
正对着这北城门的一处茶楼里。
徐盛容正坐在那茶楼的二楼,一间规格最高的雅居里面。
因为容貌已经彻底变形的缘故,她头上戴着黑纱斗笠。
将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彻底遮挡了起来。
她坐在窗户前。
窗户露出了一条缝隙,她恰好是能够看到东厂的队伍进入了这固城里面。
她靠在座椅上,右手端起了茶杯。
轻轻的抿了一口。
笑出了声来。
“你来了。”
“欢迎。”
笑过之后,她转过了脸,对着身后的那名黑衣人,低声吩咐道,
“把该做的准备,全都准备好。”
“咱们来迎接这位东厂督主。”
黑衣人点头。
退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前夜
“别毛毛躁躁的。”
“手脚轻点,千万别出事。”
“这东西都是剧毒之物,稍微泄露一点,咱们都得玩完。”
“小心……”
这是一片有些黯淡的地下通道。
通道并不是很高,大概到普通人肩膀的位置,所以,一般人在里面行走,都得弯着腰,低着头,不然的话就会不断的碰头。
通道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插着一个火把。
火苗熊熊燃烧着。
将这细长的通道照耀的非常清晰。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有不少土皮斑驳的痕迹,有些地方随着人经过,就会落下土块儿。
而那些支撑着通道的木桩,也都大部分年久而腐朽了。
有些已经坍塌。
断裂的木桩散落在地上,狼藉一片。
黑衣人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则是会更加小心翼翼。
避免碰到那些碎裂的木桩,也避免引起太大的动静,也避免将这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通道给弄塌。
人们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没有多少声音。
所有的黑衣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匣子。
是看起来很普通,但明显不普通的黑色木匣子。
匣子的八个角上都用铁皮包裹。
有加固的作用。
也为了防止磕碰而导致木匣子碎裂。
在木匣子的顶部,则是都雕刻着一个恐怖的骷髅图案。
那骷髅一双眼睛里是红色的火焰符号。
看起来,就给人一种恐怖狰狞的感觉。
这黑匣子里面装着的。
是失魂散。
剧毒之物。
也是徐盛容耗费了极大的代价,从水月谷换取而来的。
都是为了今日。
这最关键的一日。
此毒为气体,随风扩散容易。
当被人吸入之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麻痹人的心脏,使得心脏不再跳动。
而当心脏停止以后,人体就会进入缺血的状态。
几个呼吸之间。
就会因为没有血液供给而死亡。
但是,这种死亡,又不会损害身体的器官。
而当徐盛容夺取了新的肉身之后,以旧魂唤醒了尸身的生机,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是徐盛容给自己特意准备的,夺舍最好的毒药。
当然。
这些东西不是给陆行舟准备的。
而是给这大半个固城的百姓们。
只要是居住在府衙附近,方圆三百丈之内的那些人。
无论男女老幼。
无不例外。
给这些人,准备的。
徐盛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杀陆行舟。
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占据陆行舟的这具身体。
所以。
除了陆行舟。
她又给自己准备了第二重方案。
如果不能顺利占据陆行舟的身体,她将把这些失魂散的毒气,全部撒到空气里面。
然后,将这方圆三百丈之内。
大概几千口人。
全部毒死。
到时候,这些人里面,应该,或许,会有一个合适的身子。
让她活下来。
如果依旧不成功。
那她也没有办法,便真的就是认命了。
就魂飞魄散。
“这些地道,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年久失修,很容易出现坍塌。”
“你们一定要小心。”
“如果不小心弄塌了,谁也救不了咱们。”
黑衣人的队伍继续前行,而最前面的那名带路之人,一边看着手中的地图,一边给这些同伴讲述。
这地下通道,是国公府的人,大概一百多年前挖掘的。
当年徐家人镇守关陇,抵御草原侵袭。
恰逢草原势大。
将关陇的边界线一直压到了固城附近。
徐家那时的先祖,为了保护住中原,便想了一个绝户的计策。
他在固城地下挖掘出了这些通道。
然后在通道里面填满了一种叫做掏心虫的毒草。
这种毒草,燃烧的时候,会散发出毒烟。
烟雾被人吸入以后,会让人感觉混身上下发痒,难以忍受。
最终挠的皮肤溃烂。
但这种毒又不会让人死去。
所以,是一种折磨人的毒。
当时徐家先祖故意兵败,撤出固城。
草原蛮人闯入城内。
大肆庆祝。
而就在他们庆祝的时候,毒烟爆发,将整个固城都变成了烟雾缭绕的世界。
那一次。
草原精锐损失殆尽。
徐家一举将这大魏朝的边界线,又是往西北挪了百里。
不过,在徐家的记载之中。
当年的固城。
也是几乎死了七八成的百姓。
可谓是尸横遍野。
这些都是历史。
而这些地下的通道,便是当年那些历史的见证。
如此多年过去了,这些通道大部分都已经毁掉,坍塌了,但是还有一部分残留着。
那便是府衙附近这一片。
再加上,徐盛容暗中让黑衣人打通了一些。
又修补了一些。
就将这府衙附近三四百丈的距离,都给覆盖了。
她所布置的失魂散。
也恰好能够将这一整片区域给覆盖起来。
哗啦!
哗啦!
随着一队一队的黑衣人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们陆续停了下来。
黑匣子被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个个的黑色瓷瓶。
每一个都大概有拳头那么大小。
用木塞子塞住。
而这些木塞子的顶部,还涂抹了一层油蜡。
这样能够保证毒气不会从瓶子里面泄露出来。
“按照提前教你们的,把毒气分布在炸药的四周,一定要摆放稳一些,别出现磕碰,或者别的事情,我不想你们死在这里。”
为首的黑衣人带头,将黑色瓷瓶一个个的取出来,然后小心的放在了地上。
然后又是用一些灰尘将这个瓶子四周给堆起来。
以防止它倒下。
其余的那些黑衣人,则是学着这人的举动,布置那些毒气瓶子。
视线朝着深处望去。
这几乎遍布了整个地下的通道里,有数百个黑衣人,正紧锣密鼓的布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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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黑色的瓷瓶,被放置在了地上。
而在这些黑色瓷瓶的附近,则是有着一个个的火药包。
这些都是黑火药。
是徐盛容通过以前的关系,趁着固城混乱的时候,悄悄带入固城的。
以国公府之前的那些力量,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多么难。
没有人发现。
一根根引线,从这些黑火药包上被抽出来,然后连接到一起。
最后,被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铺在了地上。
拽出去。
而这地下通道的一处出口,则是藏在了一处民宅的后面。
很普通的民宅。
里面的百姓已经被黑衣人给清理掉了。
现在,成为了他们最后的据点。
……
固城府衙。
因为天气阴沉,黑云满布的缘故。
这整个大殿都是显得昏暗无光,外面的风呼啦啦地吹着,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陆行舟对这些似乎并无在意。
他靠在几案后,翻看着手中的卷宗。
这些卷宗,是密谍司今日对固城的调查。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全部都查探了一遍。
如今的密谍司,已经不再是之前。
在融入了亢龙卫,还有牙行的那些丫鬟,下人,假定,以及各处的那些掌柜,夫子,幕僚等等,所有的人以后。
已经几乎形成了一个遍布四处的巨大关系网。
他们真正的主力,或许并不是很多。
但他们的触手却非常的多。
三教九流。
名门贵族。
都有分布。
再加上陆行舟下的是死命令,要密谍司全力以赴。
汪亭也是没有丝毫的留手。
几乎把固城内外所有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哪怕是暴露了,牺牲了,也无所谓。
就是为了将这里面的所有一切动静,都尽数抓捕。
然后,都放在陆行舟的眼前。
“她到底要做什么?”
陆行舟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头紧皱。
密谍司力量虽然巨大,但也并不是真的能够调查出所有事情的。
再加上徐盛容警惕的很,这些黑衣人又绝对忠心。
所以,他们只探测到了一些外围的事情。
比如。
黑火药入城。
黑匣子入城。
黑衣人的大概数量七百。
等等。
但黑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黑火药用来做什么,却无从得知。
密谍司也曾耗费了极大的代价,抓捕了两名黑衣人。
但,根本没审讯出来丝毫东西。
对方直接自杀。
所以说,如今,陆行舟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
“她要杀咱家,这是肯定的。”
“她怕杀不掉咱家,然后要借着黑火药,把这里全都毁掉?”
陆行舟仔细计量了一下黑火药的量,又是摇了摇头。
黑火药的量并不是很大。
以陆行舟的计算,这些量的黑火药除非聚集在一个点,然后自己又恰好在这个点上,否则,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多伤害。
最多是造成一些冲击而已。
“这里面,定然还有猫腻。”
“黑匣子里,很可能就是真相。”
“难道……难道……她要用那些绝户手段?”
陆行舟将卷宗翻到了最后一页,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可能,心里突然一惊。
面色也变的焦急起来。
其实,他对密谍司的手段是有把握的。
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肯定能够把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
但是。
时间却并没有多少了。
从密谍司调查的这些迹象来看,徐盛容以及那些黑衣人,这两日动静已经逐渐减少。
开始朝着中间汇聚。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徐盛容的布置,已经基本上要结束了。
很有可能,她这两日,就会动手。
所以,陆行舟肯定是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落了下风,更被动。
目前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
铤而走险。
直接实施抓捕。
不管徐盛容到底想要做什么,都用东厂的这些人,这些番役,用他们的性命,直接趟过去。
死伤不计。
陆行舟对自己的实力是有信心的。
他自己肯定不会出事。
但可惜的就是这两千番役。
陆行舟对徐盛容还是比较了解的。
发了疯的她,做事肯定是不顾一切,不管不顾。
如果真的平趟过去。
损失必定巨大。
这些人,不知能剩下多少。
“不到万不得已,此计不可行。”
陆行舟叹了口气。
他不是优柔寡断,也不是不肯牺牲。
只是觉得不值。
毕竟还可以有别的解决办法。
如果,能够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终的胜利,为什么还要用最蠢的办法?
“那便用第二计,窥心术。”
陆行舟面露凝重,站了起来。
这算是他的一个底牌。
每当无计可施,或者是遇到一些不可抗力的麻烦的时候。
便可以用这窥心术来破解。
倒是也屡试不爽。
只不过,这次要麻烦一些而已。
“陆公公,那个……”
他刚站起来,这一直坐在对面的罗照清也是忙着站了起来。
自从把陆行舟迎接到了这府衙里面。
罗照清就一直守在这里。
他曾经三番两次想要开口,想要把固城的情况给陆行舟讲清楚。
但是,连续几次,都看到陆行舟看那本卷宗看的很认真。
时不时的还要自言自语的念叨一些东西。
所以,就没敢打断。
这个时候,见陆行舟终于是起身了,应该是看完了卷宗,他也准备说自己的事情了。
“固城现在的情况啊,下官还是比较了解的。”
“如果陆公公……”
陆行舟绕过几案,走到了罗照清的面前,顿了一下,笑着道,
“固城的情况,咱家比你了解的清楚。”
“那些闹事的三教九流,帮派商贾,根本不足为惧。”
“真正的,是徐盛容,还有国公府残留的力量。”
“你,不要参与。”
嘶!
罗照清听到陆行舟最后那两句话,原本张开的嘴巴,直接僵硬住,然后到嘴边儿的话都又重新咽了回去,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国公府残余的力量?
徐盛容那个疯女人?
确实。
这不是罗照清能够插手的。
毕竟,他连固城里的那些帮派,商贾,那些三教九流,都解决不了。
“但你也不是无事可做。”
陆行舟拍了拍罗照清的肩膀,然后凑到了罗照清的耳边,小声吩咐道,
“你带人去找固城的驻军,让他们调遣四门红衣火炮过来,并要这样……”
陆行舟详细的吩咐了一些细节。
包括如何处理这些火炮,如何处理那些炮弹,还有做如何准备之类的。
罗照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
听的眉头紧皱,一脸的茫然。
甚至是有些发懵。
“陆公公,下官这……”
他想说,自己实在是搞不懂,想要问明白一些。
毕竟,问明白了事情,也就好做事。
不容易出岔子。
但陆行舟却没有多少时间给他详细解释,只是道,
“按咱家说的去布置,便可了。”
“咱家还有要事,你布置好了以后,速速来告知咱家。”
罗照清微微躬身,说了一声,
“下官领命。”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陆行舟的身影已经是消失在了这大殿之内。
甚至,连府衙外面都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罗照清摇了摇头。
也是步履匆匆的跑出了府衙。
听陆行舟的语气,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也是不敢耽搁的。
……
再说,陆行舟。
他穿过了有些冷清的街道,孤身一人来到了徐盛容所在的那处宅子附近。
他知道徐盛容一直就在那栋宅子里面。
而东厂的人,也一直在附近盯着。
徐盛容应该也知道。
东厂的人已经发现了她。
但他们彼此还保持着一种默契的安静。
因为大家都还在准备。
谁也没有先动手。
如今,就看谁先做好准备。
“徐盛容,你永远都胜不了咱家。”
“这次也不例外!”
陆行舟站在了那一片昏暗之下,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朝着街道深处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恍惚。
眨眼间。
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百五十章了结
宅院里。
带着寒意的秋风呼啸。
那一棵已经光秃秃的老树,正在摇晃着干瘪的枝头。
看起来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张牙舞爪。
有些狰狞。
地上偶尔有落叶飞起来,然后飘落在了那轮椅之下。
徐盛容将剩下的古灵丹又服用了。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手脚不能动弹,甚至连知觉都没有了。
这脑袋,也是变的格外的扭曲,变了形状。
头上四处都是鼓起来的包。
有些地方的肌肤都因为膨胀过度厉害,而裂开了。
鲜血慢慢的渗透着。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都掉光了,脑袋也光秃秃的。
耳朵似乎也枯萎了。
往下面耷拉着。
感觉像是要掉下来一般。
她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
她靠在轮椅上,脑袋后面是黑衣人给她特殊设计的靠枕。
可以将脑袋支撑住。
而不至于从轮椅上掉落下去。
“容姑娘,刚刚又死了两个属下。”
为首的黑衣人双手扶着轮椅,推着徐盛容在这庭前,小声说道,
“某估计,应该是东厂的人想要刺探消息,但又打探不到,所以铤而走险,抓咱们的人回去审讯。”
“呵呵……”
徐盛容冷笑出声,那声音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清脆,灵动,完全变成了一种沙哑,甚至还像在舌头打了结一样,有些囫囵不清。
“让他抓。”
“除非他能看透一个人的心,否则,咱们的布置,他怎么也审讯不出来。”
对于这些黑衣人。
徐盛容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些人都是从刚出生开始,就被送到了国公府来培养。
他们的信念里面,都是根深蒂固的,忠于国公府的。
而且,这种培养里面,还被加之了一些丹药。
都是一些腐蚀精神的丹药。
让人几乎成为傀儡的那种。
这么多年。
从徐家建立开始,到如今。
这些黑衣人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背叛的事情。
这也是徐盛容的底气所在。
否则。
她怎么敢把涉及到自己生死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些黑衣人去做。
而且还完全托付?
毕竟。
她现在可是动弹不得。
随便来一个孩童,都能一刀捅死她的。
“咱们的布置,还差多少?也不能再耽搁了。”
“再耽搁下去,这雨若是下起来,就麻烦了,失魂散的扩散,还有黑火药,都会受到影响。”
“这可恶的天气……”
徐盛容阴森的骂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她原本布这些的时候。
是看过天象的。
这些日子,虽然阴云密布,但却不会有雨,只是一场虚惊。
但是风却很急。
所以,当失魂散扩散出去的时候,瞬间就会被风吹散,飘荡蔓延。
但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云又是比以往浓郁了一些,眼看着,就是有可能要下雨的迹象。
徐盛容也不敢多耽搁了。
万一下雨。
她的布置,将会大打折扣。
“今晚就能布置好。”
黑衣人把徐盛容的轮椅朝着前面推了一些,然后弯下腰,从徐盛容的角度朝着前面,左侧,右侧,这么四处大量。
一边打量,一边说道,
“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动手。这风,明天早上会达到最大,最方便。”
“而且,明天早上是固城一贯以来的集市交易。”
“到时候,这整个府衙附近,容姑娘所圈定的范围之内,全部都是人,三五千之数都不止。”
“能够更加增加容姑娘此事的成功几率。”
“至于这雨,明天,应该下不起来的。”
呵呵。
徐盛容喉咙里又是传出了那种比男人的声音还要粗,比野兽的声音还要凶残的笑声,顿了稍许,她又是问道,
“杀陆行舟,有把握吗?”
从心底里来说。
徐盛容最喜欢的还是陆行舟的那具身体。
一则,因为武学天赋极强。
二则,还是因为陆行舟如今所掌控的东厂。
这两个,都是徐盛容喜欢的。
如果能够直接继承了,那就能够给他省去很多事情。
到时候。
可以直接胶东风云。
大杀四方。
“有八成把握。”
黑衣人又是把徐盛容的轮椅朝着前面推了一些,放在了走廊的侧面,然后继续说道,
“所有黑士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刺杀。”
“出去布置黑火药以及失魂散的那些人,总共有六百。”
“这六百人,已经将群魔乱舞阵,熟练于心。”
“东厂应当是破不了这阵法的。”
“陆行舟,被困于阵法之中,孤立无援,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就……”
黑衣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盛容叹了口气。
她声音里带着嫉妒,还有愤怒,说道,
“不出意外?”
“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
“第一次我要杀陆行舟,他借尸还魂,如今第二次要杀他,布置了这么多,也仅仅有八成把握,还要祈祷不出意外……凭什么他运气这么好?”
黑衣人听到徐盛容的声音,面色僵了一下,然后跪倒在了徐盛容的脚下,磕了三个头,道,
“容姑娘放心。”
“不会有意外。”
……
“都快点。”
“这可是陆公公严令要求的,必须在明早之前布置好。”
夜降临了。
因为那苍穹上阴云密布的缘故,整个天地都是好像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空气之中还有寒风呼啸,吹在脸上,有种被沙粒打的感觉。
那些火把虽然汹汹燃烧着,但是能够带来的光亮却是有限,因为所有的光,都好像被风吹散了,又好像是被黑夜给吞噬了。
在这一片恍惚的光影里。
有着一群人正在拖拉着什么东西。
视线仔细看去。
则是能够勉强看清楚轮廓。
这是几辆马车。
前面那辆马车上装着的是一些箱子,都是用红绸布盖了起来,而后面的那三辆马车上,便是三个巨大的,黝黑的火炮膛管。
这三辆马车上,是被拆解开的红衣火炮。
按照陆行舟的吩咐,明早之前要送到指定的地点。
必须送到。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完成。
原本也没有这么急的。
但陆行舟抓了一个黑衣人,使用了窥心术之后,就变的这么急迫了。
黑衣人虽然不知道徐盛容夺舍的计划。
但却知道,黑匣子里面是毒气。
也知道,毒气将随着黑火药的爆炸,直接从地下通道里面扩散出来,随着风一起,弥漫了着府衙附近方圆数百丈的距离。
造成大面积的伤亡。
陆行舟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伤亡发生的。
所以,他要布置手段。
而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知道,徐盛容已经基本上布置完了。
后者应该在等第二天。
集市开。
百姓聚集。
而且,风大且急。
天时地利人和。
这三个条件全部聚集的时候,徐盛容定然会动手。
陆行舟必须在明天清晨之前,将一切都布置好。
不然,就彻底被动了。
所以,他连夜派人来催促。
天亮之前,必须完成。
而东厂的一些番役,甚至,也是过来帮忙了。
“你说,督主这是什么意思?”
“让咱们管炮弹里面掺沙子?这炮弹的威力岂不是就大打折扣了?”
“我怎么知道?”
“废什么话呢?赶紧做事,耽搁了时辰,咱家要了你们的脑袋。”
在另外一处,便是忙碌着的那些东厂番役们。
他们原本是金吾卫的人。
也是接触过火炮,以及炮弹的。
所以,对这些有些了解,然后就被拉过来做一些临时改变弹药的活。
大概就是,把炮弹里面的火药抽取出来一部分,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细沙子添进去。
抽取出来的火药,填进去的沙子,都是经过陆行舟小心计算的。
不会影响炮弹的爆炸。
但是。
为了以防万一。
陆行舟还是让这些人连夜多做出一些。
以免第二天出意外。
汪亭,则是负责来监工。
他跟在陆行舟身边已经很长时间了,对陆行舟的性子还是了解的。
后者如今这般急着安排。
定然是预料到要有大事发生。
所以,他也不敢怠慢。
几乎是不休息,亲自连夜盯着这些人干活。
眼看着一颗颗经过处理的炮弹被重新摆放好,他才是稍微放心下来。
同一时刻。
在这固城里面。
府衙大殿里。
陆行舟,罗照清,陈慷,三人正坐在那摇曳着的火光里面,一个个面色凝重。
三人面前,是一张固城的地图。
是罗照清费了好长时间,详细的绘制出来的。
说起来。
也算是运气好。
王氏还在的时候,罗照清这官府里面,需要做的事情就不多,大部分帮派,势力之间的纠纷,都是王氏处理了。
罗照清乐得清闲。
但是,他也没有真的就闲下来。
他仔细地研究过固城地里里外外,然后准备对固城地一些老旧之处,不合理之处,进行修葺,或者是重建,按照他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十年之内,固城能够变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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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繁华程度,也能够更上一层楼。
而为了做这些改建,罗照清便拨出了人手,也分配了资金,先是将整个固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通透。
然后画出了这副最详细的地图。
这地图分为三份。
一份上地上图,包括固城所有的布置,房屋,府衙,宅院,店铺等等,甚至连那些摊位等等的位置,也是标记了出来。
第二份是地下图,罗照清发现了地下的那些通道,然后几乎全部进行了探索,也详细的记录了来。
他原本想要将这些地下通道一部分做成流通水道,和他曾经听说的卢家的那个样子的水道一样,用来保证固城的整洁干净。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做成地下的车马行道。
以缓解固城如今拥挤的情况。
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第三份,便是人口图,罗照清把整个固城的人口分布,也都做了详细记录,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如今,那些设想,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但这三份图,却已经派上了用场。
“行动过早,容易打草惊蛇,容易让那疯女人提前动手。”
火光摇曳,陆行舟的视线落在地图上,上面一个个的线条清晰,他眼中神色也是赞叹无比。
罗照清的这三张图,真的是帮了大忙。
而听了这三张图的来历,他对罗照清也是真正的刮目相看。
此人,倒是个真正的能臣治吏。
来日定要好好使用。
说不定,能将关陇这条线,给彻底的打造成水火不侵。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的手指点在了那张人口图上,然后目光凝重的看向了罗照清,吩咐道,
“咱们就定寅时。”
“时辰一到,你让官差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这一片区域里面的百姓,从人口密集区域开始,然后再向其他区域扩散。”
陆行舟的手指在府衙周围画了一个圈,道,
“尽快让这些人撤离。”
“并通知城内的所有人,集市取消。”
“万万不能出现人口聚集。”
罗照清已经听陆行舟大概说过了徐盛容的计划,所以,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
不敢有任何放松。
他拱手,瘦削的脸庞上闪烁着凝重,道,
“督主放心,下官定完成任务。”
说完,也没等陆行舟再有什么虚礼,他已经是起身,然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这府衙大殿。
不过瞬息的功夫,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那是他带着一众官差,开始忙活了起来。
而大殿里。
只剩下了陆行舟,还有陈慷。
“群魔乱舞阵,咱家以前从未接触过,所以,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布置,如何破解。”
陆行舟看向了陈慷,面庞上带着凝重,还有一丝冷冽,道,
“只有咱家真正步入阵法之中,才能窥得生门。”
“所以,明日咱家先行入阵。”
陆行舟的手指,又是在这地图上点了一下。
那里便是这府衙大殿的位置。
他盯着陈慷,吩咐道,
“你把所有的东厂番役,都集中在这里,等咱家的信号。”
“若咱家找到了生门,定会以烟花相通知。”
“看到烟花之后,你便带着所有番役,不惜一切代价,冲破生门,破群魔乱舞阵。”
“万万不能提前或者冲错了地方。”
陆行舟声音凝重。
面色,也是有些低沉。
以他对陆行舟的了解,这群魔乱舞阵,断然不俗。
若是冲破了位置,怕是这些东厂番役,也会遭受到极大的损失。
他必须要好生提醒一番。
“督主放心。”
陈慷用力的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沉声道,
“卑职定全力以赴。”
顿了一下,陈慷又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但督主您亲自入阵,会不会有些危险?”
那阵法里面,可是有六七百的黑衣人,都是高手。
陆行舟哪怕先天,怕是也一虎难敌群狼啊!
他很担心。
所以,想要再派遣一些东厂番役进去。
“人多碍事。”
陆行舟摇了摇头,洒脱笑道,
“咱家已经请了帮手,明日一早便是会过来,到时候,我们联手,寻找阵法生门。”
“你就安心准备冲阵便可以了。”
陈慷见陆行舟这般模样儿,也是没有再多问。
他顿了一下。
然后起身,后退两步。
郑重地,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然后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督主大义。”
“卑职铭记在心!”
陈慷自然是懂陆行舟地安排的。
后者,只身冒险,应该是不想让这两千东厂番役,白白浪费了性命。
否则,陆行舟可以让这些人进去豁命。
而他在阵法外面,观看阵法地玄妙,再伺机破阵。
但陆行舟没有这么做。
或许,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或许,他真的可青松坡镇。
但总之。
他是将危险放在了自己地身上,而没有让这些番役们出去送命。
这是大义。
是恩义。
他陈慷心知肚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跪下,但这时候,他觉的,自己应该跪下。
而且,这一跪,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
而是他身后的所有番役。
这一刻。
他也真真正正地,将陆行舟当作了主子。
真心服从认可的主子。
从前,他入东厂,是迫于无奈,也是为了给陈家换个未来。
从心底里,他没有将自己当作东厂之人。
也没有认可过东厂。
毕竟东厂声名狼藉。
做的都是一些人们所唾骂,或者不耻的肮脏事情。
大部分时候。
他只是抱着一些目的而做事。
但今日。
他真正的看到了陆行舟不一样的一面。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陆行舟。
真正的督主。
他觉的,如此的话,入这东厂,也值得。
哪怕天下谩骂。
他也值得。
值得,为这样的陆行舟,舍命,舍弃一切。
“督主放心,卑职不惜一切代价。”
“助您破阵!”
陈慷重重的磕头,那声音,也是带着一种龙虎般的峥嵘。
陆行舟转过了头,看着突然如此郑重的陈慷,愣了一下,然后这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心满意足的笑。
这一刻,他也是感受到了陈慷的心悦诚服。
感受到了陈慷的忠诚。
真正的忠诚。
不是为了什么目的,也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
只是,忠诚。
“好。”
陆行舟微笑,摆手。
哗啦!
陈慷起身,那身子挺的笔直,转身,走向了府衙大殿之外。
他背影里是从没有过的慷慨激昂。
以及,一种搏命的气势。
“呵!”
陆行舟笑了笑,又是看向了桌子上的地图。
第二百五十一章群魔乱舞
陆行舟看着这副地图。
陷入了沉思。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郁。
风也越来越急促。
大殿的门都是被吹的微微摇晃,吱呀作响。
大殿里面的烛火也是微微的摇动着,将这里面的影子都震荡的同样飘渺。
陆行舟眼前的情形,开始出现变化。
好像是。
他站在了这座城市的上空,正在俯瞰这座城市。
一座座楼宇,商铺,拔地而起。
一片片青砖飞舞,在这商铺楼宇之间,铺就成了真正的石板路。
一棵棵的古树,从这街道上,庭院里,生长而出,茂盛参天。
这些商铺,楼宇,青石砖,古树等等。
它们的背景,逐渐的又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八卦盘虚影。
这虚影上的乾坤兑离等方位。
还有那无数错综复杂的刻度,纹路,都是在飞快地旋转着。
时不时有光从这巨大地图案之中闪烁而出。
然后沿着街道,房屋等等的纹路,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出去。
啪!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半刻钟左右,陆行舟眉头猛地一凝,然后这所有的光影都是直接崩散,化作了无数的光点,彻底消失。
周围重新恢复了那般安宁。
那般昏暗。
陆行舟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副固城的详细地图,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自信。
也是无所畏惧。
“固城地利不过如此,你这群魔乱舞阵,也脱不出这种天地至理的规律。”
“明日,咱家稍微试探,便可见分晓。”
陆行舟自言自语,轻轻的以食指,将耳鬓的一丝白发,捋顺。
他站起来,走到了大殿的门口。
他站在那一块庄严肃穆的府衙大殿的匾额之下。
抬头看向无尽夜空。
那里,阴云翻滚。
隐约有雷鸣涌动。
“徐盛容,该结束了。”
“咱家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度过了太多没有意义的人生。”
“咱家要了结这一切。”
……
时间。
缓缓的流逝。
很快便是到了寅时。
虽然很快就是要到天亮了,但这天色却是最黑暗的时候。
因为有阴云的遮掩,这原本的一丝鱼肚白都没有出现,微弱的月光也彻底消失,好像完全陷入了混沌的状态。
街道上,开始陆续出现了一些府衙官差的影子。
这些人没有点灯,而是凭借着自己对这些街道,还有这家家户户的了解,摸着黑前行。
一般在这个时候,大部分的百姓都刚刚醒来。
还没有正式起床。
即便是有起床的,也只是给一家人准备早饭的妇人,或者是下人。
这些衙役官差们小心的敲响了百姓的院门。
“谁呀,这大清早的,不让人消停?”
“是我,衙门里的,赵青山。”
吱呀。
这院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隙,顺着缝隙,勉强可以看清楚外面那人的脸,正是平日里人们熟悉的衙门捕快。
里面的妇人打开了院门,紧张的问道,
“赵捕快,咱可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家,没犯什么法啊,您这是……”
“别多问。”
赵青山对着妇人摇了摇头,低声道,
“府尹大人有令,寅时三刻一到,这整条街上的人,铜锣敲响,整条街上的人都要立刻逃走,跑向城北。”
“不得提前,不得延后。”
“否则会有危险。”
“速速准备。”
“这……”
妇人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刚想问些什么,但却见那捕快已经将屋门关闭,然后匆匆忙忙的跑向下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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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归功于平日里这些官差和街道上的这些百姓们和气地关系。
这些官差们突然云山雾罩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些百姓们,虽然出现了惊慌,但是却并没有混乱。
也没有说不相信之类的。
大部分人都是紧张的回了屋子,然后迅速的把家里的人叫了起来。
开始匆匆忙忙的准备。
除了这些。
还有在这方圆数百丈之外的那些街道的入口之处。
也是有着一些官差正在秘密的进行封锁。
一般这个时候。
正是那些小商贩,货郎,甚至还有在店铺里工作的伙计之类,正准备去开工。
今日五日一次的集市。
每逢集市,人们都能够比平日里多赚不少铜板。
所以人们这一日都来的很早。
也很积极。
但却都是被官差们给阻拦在了这街道之外。
“怎么回事?”
“为什么集市突然不开了?”
“说不开就不开,你倒是给个理由啊?”
人们聚集在街道的入口之处,都是有些不满。
不过,平日里,官府做事还是相当本分的。
对百姓们,对这些商贩等等。
都是相当的不错。
所以,这个时候,人们虽然不满,虽然在抱怨,但并没有谁真的闹事。
总体还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时间。
继续在流逝。
距离寅时三刻,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
固城府衙里。
两千东厂番役,尽数聚集在了府衙的大门之前。
寒风冷冷。
漆黑的皂袍随着风猎猎而动。
一众东厂番役皆是握着刀,目光里充满峥嵘浩瀚,盯着前方那府衙大门。
气势凶悍。
陆行舟就站在这大门之处。
一身紫金蟒龙袍。
正在这瑟瑟秋风之中舞动。
那六条金爪,在这黯淡之中,也依旧闪烁着光。
让人不敢小觑。
白发苍苍。
目光如炬。
一身气势丝毫不弱于这两千番役。
“督主,小心!”
陈慷站在陆行舟的对面,府衙大门的台阶之下。
时辰已到。
他跪在了地上,对着陆行舟磕了个头,然后,砰的一声,将那一柄梨花枪枪柄重重地戳在了一旁地青石板地面上。
石板碎裂。
梨花枪立在了泥土之中。
陈慷声音低沉,好像是在胸腔里面填上了无数的豪气,说道,
“卑职与东厂,在此等候督主号令!”
“很好。”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看向了身边的那个沙漏。
沙漏里面的沙已经是流淌了不少。
没剩下多少了。
“呼!”
他淡淡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纵身而起,跃向了那依旧有些黯淡的街道深处。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陆行舟直奔徐盛容所在的那处宅院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是一道幻影一般,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出现在了这座宅院的大门口,黯淡的光照耀之下,这大门敞开着。
就像是要把人吞噬进去一般。
在大门的两侧。
自然也是出现了不少的黑衣人。
他们整齐而有序的走了出来,陆续分裂在大门的两侧。
杀气森然的盯着陆行舟。
每个黑衣人手中都握着刀。
是同样制式地刀。
大概有小臂般长短,刀锋细长而尖锐,上面还闪烁着一种淡淡地银色光芒。
显然,这刀不是普通地刀。
而是掺杂了一些特殊材料所制造而成的。
哒哒!哒哒!
就在这些黑衣人出现的时候,街道的另外一个方向,也是有着马蹄声传来。
一阵马蹄声疾弛,一匹白色狮子骢从远处掠来。
然后带着一道一身白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陆公公,冯某没有来迟吧?”
狮子骢希律律的长嘶一声,随着冯谦益用力一勒紧战马缰绳,停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冯谦益翻身下马,拍了拍狮子骢的脑袋。
后者又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她则是来到了陆行舟的身侧。
手中的折扇,铺展开。
扭头看了一眼陆行舟,笑着道,
“看样子,没有来迟。”
冯谦益原本一直在陆行舟身边的。
但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卓风行受到卓天南的命令,要准备撤出长安,回玄机阁主阁复命了。
说是复命。
其实就是接受惩罚。
冯谦益之所以能够一路走到了沧江口,帮着陆行舟假扮誉王戏耍天下,主要根源在于卓风行。
在于那玄信令。
卓天南自然不会轻易饶过这个儿子的。
哪怕是亲儿子。
卓风行也是知晓的。
不过,即便知晓,他也不能违抗父命。
同时,他也想着,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化解父亲和冯谦益之间的恩怨。
所以他决定回一趟玄机阁。
但离开之前。
他约冯谦益见面。
他将自己在长安城这些年积攒的力量,宅子,还有一位留在身边多年的阵法大师。
几乎是他所有的底。
都交给了冯谦益。
以后。
这些人就和卓风行脱离了关系。
彻底成为了冯谦益的人。
冯谦益接手了这些人以后,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
并且,她有了这些人,也就不需要时刻被东厂保护了。
她已经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
所以。
后来便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也没有留在陆行舟身边。
而陆行舟得知了群魔乱舞阵之后。
想到了冯谦益。
连夜派人一封加急信报,向冯谦益求助。
他或许能破群魔乱舞阵。
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有冯谦益,有冯谦益身边的那位阵法大师,一切都能省力气很多。
冯谦益没有让陆行舟失望。
在约定的时刻。
到了。
“许大师我安排人送去了对面的三层楼。”
冯谦益摇着折扇,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有着一座楼宇。
是这方圆数百丈之内,最高的一处建筑。
在那里,恰好是能够看到周围的全貌。
“你给的千里镜,也给了许大师。”
“他能看到我们入阵之后的一举一动,帮咱们寻找阵法的破绽。”
冯谦益小声说道。
“有劳了。”
陆行舟拱了拱手。
当初他有意控制冯谦益,故意做了一些事情。
但如今,他已经彻底念头通透,便不想再做那种不入流的龌龊之事了。
所以。
他的态度有些平常。
就像是朋友对朋友的那种感谢。
“客气。”
冯谦益似乎并没有觉的有什么,她笑了笑,轻轻摇着折扇,看向了那些对面的黑衣人,还有那宅院的大门,道,
“容姑娘呢,怎么还不肯露面?”
“等你们很久了。”
宅院里传来了一个沙哑,阴沉,而且不似人声的声音。
紧接着,是轮椅转动的声音。
那名为首的黑衣人,推着轮椅,载着徐盛容,从宅院里走了出来。
出现在了宅院的大门之前。
徐盛容依旧戴着斗笠,瘫坐在轮椅之上。
外面披着一层宽大的毯子,将整个身子都给覆盖了起来。
人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毕竟。
她曾经最在意自己的容颜。
哪怕是毁了。
也还是在意的。
而且,她也不想在临死之前,把自己最可怕的一面,留在这世间。
她把自己遮掩的很好。
但,从那个声音里,人们依旧能够感受到浓浓的诡异。
甚至听着那声音,都觉的有些脊背发麻。
“徐盛容,好久不见。”
轮椅听在了宅院大门的台阶边缘处。
黑衣人将其扎稳。
一缕风吹过,将那黑色的斗笠吹起来了一些。
光线虽然昏暗。
但陆行舟看到了那下面,扭曲的脸。
他眉头皱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皱一下。
是他觉的恶心。
在他心里,早已经将徐盛容彻底放下,无论如今后者变成什么样子,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恶心之后。
他立刻平静。
“陆行舟,好久不见。”
徐盛容如今虽然肉身不能动弹,但这感觉却敏锐的远超常人。
这是古灵丹的作用。
她听出了陆行舟语气之中的厌恶,还有随之而来的漠然。
她眼皮微微的跳动了一下,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控制不住的阴森,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身边,依旧美人儿相伴啊。”
“我倒是好奇,如今的你,还能做些什么呢?”
陆行舟听着对方的这种挑衅,言语之中对自己的羞辱,面色依旧平静。
胎息之后。
他已经念头通达,不在乎这些。
笑了笑,他答道,
“人间情谊,呵。”
“你一个弑爱,弑亲,弑夫之人,又怎么会懂?”
嘎吱!
听到这句话,徐盛容勃然爆怒,纵然是她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这一刻,依旧是猛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这下面的轮椅,也是因此摇晃了一下。
发出了酸涩的声音。
幸亏黑衣人及时将轮椅撑住,才没有让徐盛容和轮椅一起从台阶上掉下去。
“弑爱,弑亲,弑夫!”
“这是我愿意的吗?”
“都是你们逼的!”
徐盛容咬牙切齿,那狰狞沙哑的声音,更是刺耳。
“自始至终,我有选择地余地吗?”
“凭什么,你们个个都一帆风顺,而我,就要一步一坎,最终落得这个下场!”
“你说?”
“凭什么?”
“我徐盛容比你陆行舟,差了什么?”
徐盛容说到这里,眼睛死死地瞪大,竟然,慢慢将脑袋从那轮椅的靠背之上,抬了起来。
她显然费了不少的力气。
她气喘吁吁。
她咬牙切齿,她喉咙里发出了类似野兽呼噜的声音。
“你说呀?凭什么?”
“我为什么处处不如你,为什么要这么惨……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
“我到底差了什么?”
吼!
徐盛容这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喉咙里甚至传出来了一阵野兽嘶吼般咆哮。
那遮掩着她面容的斗笠黑纱,也是剧烈摇曳。
将那张已经扭曲的面庞,更是显露出来了一些。
甚至。
她的那瞪出眼眶,露着血丝的眼球,也是显露了出来。
在这半暗半黑的光线之下。
那情形,格外的诡异。
就像是厉鬼一样。
恐怖无比。
“你差了一颗人心。”
陆行舟叹了口气,摇着头苦笑。
旋即。
他抬头看了一眼东方,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亮了,一丝被乌云遮掩着的殷红,正慢慢的从那黑暗的天际之上,升腾而起。
寅时三刻。
也是正式到了。
“时辰到了。”
“徐盛容,你与咱家之间,当有一个了结。”
陆行舟手腕一翻。
两柄袖里刀从袖管之中滑落出来,然后,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咻!
这冯谦益,也是面露危险。
折扇前摇。
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了结?”
“呵呵,呵呵……咯咯……咯咯……桀桀……桀桀……”
徐盛容大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
那声音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甚至带起了一阵诡异的风。
地面上灰尘飞舞。
落叶翻滚。
她声音狰狞,
“好啊。”
“了结!”
第二百五十二章破阵
哗啦啦!
徐盛容那阴森狰狞的笑声落下的同时,这整个宅院方圆数十丈的范围之内。
四面八方,不知道有多少怪异,酸涩的声音传递了出来。
顺着这些声音所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些宅院,墙壁,或者是屋顶,甚至老树之间。
冒出了一些奇怪的石桩。
这些石桩大概有一人之高。
是用一颗整体的青石所雕刻而成的,下面是直立的柱子,埋在了泥土之中,或者是墙壁之中,又或者是房屋之上,而顶部,则是一张人脸雕像。
这些雕像的模样儿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在笑。
有的人在哭。
也有的人冷漠。
还有的人诡异。
一眼眼的看过去,这些青石柱上的脸,都是望向了陆行舟所在的方向,那些眼神儿,那些笑容,给人无法形容的阴森之感。
呼!
随着这些石柱的出现,这一片区域之内,刮起了一阵无形的风。
这种风和之前的那种天地之间的秋风寒风不同。
它带着一种彻骨的冰凉。
吹过街道,让那些隐约还留在街道上的虫子,鸟雀之类的,都是感觉到了危险。
蚂蚁飞快的朝着蚁穴的方向爬去。
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然后掠向了城外的方向。
那声音里,充满着惊恐,就像是被猎人盯上了一样。
呼!
这些寒风吹过了大地,吹过了这方圆数十丈的大街小巷,然后地面之下渗透出来了一缕缕的黑色烟雾,这些烟雾很淡,在这种环境之下,几乎都看不清楚。
但是,他们却是真实存在的。
很快这些黑色的烟雾便是将大部分的街道给笼罩了起来。
然后这些烟雾越来越多,也是越来越浓。
不过片刻的功夫。
便是在这一片天地之间,形成了一条黑色的圆形屏障。
将陆行舟所在的区域,将徐盛容所在的那处宅子,给完全封锁了起来。
呼!呼!呼!
那些守在四面八方的黑衣人们,这个时候,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都开始发红,喉咙滚动着,发出一些歇斯底里的,好像是野兽的凶残声音。
而同时,他们身上的气息,则是迅速的开始飙升。
群魔乱舞,说的是这些黑衣人。
阵法黑雾只是将阵法区域覆盖起来,不允许外面的人打扰。
而这些黑衣人。
才是关键。
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全部服下了徐盛容给他们准备的毒药。
催发生命潜力,实力暴涨。
凶残无比。
失去人性。
同时能够受到阵法的影响,不惜一切代价攻击闯阵之人。
而在攻击的时候。
他们又能够像是木偶一样,被操控阵法的人控制。
随时变换阵型。
将闯阵之人彻底封死,困死。
他们,是徐盛容给陆行舟准备的真正的群魔。
咻!咻!咻!
一道道刀锋出鞘的声音响起,那些黑衣人抽出了弯刀,然后脸上露出了狰狞,诡异的笑。
徐盛容笑了笑,对着陆行舟道,
“希望你能走到我的面前。”
“亲手杀我。”
吱呀!
吱呀!
吱呀!
为首的黑衣人将徐盛容的轮椅往后拽,然后慢慢的又朝着这宅院的屋子里面走去。
呼!
又是一阵阴森的风吹过,徐盛容和陆行舟之间,也是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黑雾。
那栋宅子,也是被黑雾给慢慢的覆盖了起来。
徐盛容被保护在了宅子里面。
“咱家杀人。”
“你探阵法。”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冯谦益,低声说道。
他叫冯谦益过来帮忙,也不是真的要和这些黑衣人动手的。
而是配和破阵。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阵法里面,又要分心对付黑衣人,又要寻找阵法破绽,实在困难。
所以,陆行舟找冯谦益帮忙。
他自己对付黑衣人。
冯谦益专心寻找阵法破绽,和外面那位许大师一起,共同破阵。
当然,这个过程中,陆行舟也会辅助破阵的。
只要他有足够的精力。
“好!”
冯谦益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折扇,然后眯起了眼睛。
咻!
两个人话音落下的瞬间,这些个已经周身都被黑色雾气所笼罩的黑衣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一道黑色雾气汹涌。
里面迸射出了一道寒光,还有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他双手握刀,直奔陆行舟的面门而来。
这黑衣人的速度极快。
几乎已经达到了先天境界。
而且,那刀锋之上,也是有着一种寻常人无法抵抗的阴森。
甚至这黑衣人的双眼,也是已经变的漆黑一片。
唰!
眨眼之间,刀光已经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自上而下,竖着劈向陆行舟的面门。
锋锐之意凌厉非凡。
叮!
陆行舟没有退,也没有躲闪,他直接以袖里刀迎接,两柄刀在半空中互相碰撞的时候,迸射出了刺眼的金色火星。
然后,陆行舟身子猛地向前,另外一柄袖里刀,横扫。
带着雷霆之势,扫向黑衣人的脖颈。
呼啦!
黑衣人的动作依旧迅速,飞快的后撤。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又重新消失在了那一片黑色浓雾里面。
彻底消失不见。
咻!咻!
又是一阵黑色雾气变换,阴风涌动。
这一次,雾气里面飞出来了两个黑衣人,他们分别冲向了陆行舟的前后。
一刀斩向他的脖颈。
另外一刀刺向他的后背心脏。
两柄刀,都是冷冽非凡,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陆行舟的身子前。
距离他的肌肤只剩下半寸。
陆行舟甚至感受到了那种刀锋之上泄露着的锋锐刀气。
哗啦!
他施展了方寸。
瘦削的身影好似幻影,在原地留下了两道残影。
然后,他左臂摆手。
咻!
袖里刀飞了出去,然后扫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脖颈之上。
噗!
鲜血飞溅,黑衣人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咻!
而随着陆行舟以内力灌注另外一柄袖里刀,这被扔出去的那柄阴刀,受到了吸引,瞬间折返,第二名黑衣人转身欲退,被陆行舟一脚踢在了肩膀上。
砰!
第二名黑衣人身子摇晃了一下,身形暂时被止住。
不等他来得及回身,那折返回来的袖里刀,已经是戳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噗!
鲜血飞溅,黑衣人的身子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淡淡的血腥味道,朝着四周弥漫。
哗啦!
哗啦!
周围传出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好像是有着无数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那声音细细簌簌的,又像是落叶在不断落下,有些恐怖。
紧接着。
陆行舟又发现,地上倒着的那两具尸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鲜血,流淌的速度开始加快。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一样。
当这些鲜血流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渗入到地下,而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给吸引,然后慢慢的悬浮了起来。
呼!
突然,黑色雾气里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吐气。
然后这些鲜血直接被尽数吸进了那黑色雾气里面。
唰!唰!唰!唰!
鲜血消失的一瞬间,又是有着黑衣人从里面迸射了出来,这一次,是四个黑衣人。
他们出现在陆行舟的四面八方。
然后,使用不同的招式。
分别攻击陆行舟的周身要害。
或者是脖颈,或者是眉心,又或者是心脏,或者是丹田。
都是杀意十足。
没有丝毫的留手。
而诡异的是,陆行舟发现这四名黑衣人,和之前的那三名黑衣人不同了。
他们的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些猩红。
和刚刚消失的那些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儿。
好像是那些鲜血覆盖在了他们的身上。
砰!砰!砰!砰!
瞬间,四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刀锋落下,陆行舟自然也是不敢大意,施展方寸,以袖里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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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相接,再度迸射出了刺眼的火星。
但更让陆行舟心里震惊的,是这些黑衣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
明显,比之前被他杀死的那两名黑衣人更强。
而且更霸道。
嗤啦!
陆行舟以袖里刀格挡的时候,甚至身子都是被逼退了寸许。
不过,他毕竟是先天胎息境界。
对方虽然强,却也还没有达到他这样的境界。
他身子后退的瞬间,已经施展方寸进行了旋转,他的脑袋,脖颈,还有心脏,都躲过了三名黑衣人的攻击。
然后,手腕翻转,袖里刀射出。
噗!
又一名黑衣人被洞穿了眉心。
鲜血飞溅的同时,陆行舟又向后仰倒,同样的,手里握着阳刀朝着前方横扫。
噗!噗!
刀锋划在了两名黑衣人的脖颈上,不等这两名黑衣人倒地,射出去的那枚阴刀,也是被吸引着折返了回来。
然后,刺在了第四名黑衣人的脖颈之上。
噗!
鲜血飞溅。
三名黑衣人同时倒地。
陆行舟左手一翻,袖里刀回到了掌心里,他的身子往后退了一些,再度看向了这四具尸体。
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这些尸体上的鲜血和之前情况一样,再度流淌出来,悬浮在半空之上。
然后,噗的一声。
被那些黑色雾气给吸收了进去。
里面,又传出来了那些细细簌簌的声音,这个时候,听起来又像是有人咀嚼什么东西,或者是喝下什么东西。
吼!
黑色雾气再度涌动,这一次,飞掠出来了是八个人。
八道黑衣人。
同样和之前的情况类似,八道黑衣人的实力比之前四道黑衣人的实力再度提升了一些,他们依旧是不计生死,从四面八方围攻陆行舟。
刀光如电闪雷鸣。
瞬间,将陆行舟周身都给笼罩了下来。
这次已经不光是攻击他的要害了,而是将他全身上下几乎所有的关键部位,都给做为了攻击的范围。
那些刀风劲气,让陆行舟的皮肤都是感受到了一丝刺痛的感觉。
“这阵法倒是诡异。”
这一次,陆行舟没有直接将八道黑衣人斩杀,而是借着方寸的步法之优势,迅速的躲闪了起来,他的身影好似变的虚幻,道光贴着他周身划过。
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一边闪转腾挪,一边对着冯谦益说道,
“有没有什么发现。”
方才陆行舟与黑衣人缠斗的时候,冯谦益已经开始寻找这阵法的规律。
她手中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铜质卦盘。
卦盘上有着无数的刻度,还有着好几根指针。
表面的凹处,有些锈迹,还有一些地方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十分老旧古朴。
但边缘位置,还有那些凸起却是光滑明亮。
显然也是经常被人使用的。
这铜卦盘,是阵法所用之物。
但凡阵法布置,都需要借助天时地利,而布置成功之后,则是会对这天地之间的气息,产生一些影响。
所以,阵法大师,一般可以借助卦盘,布置阵法,或者探查阵法区域的气息变化。
群魔乱舞阵不同寻常。
若是单靠眼睛来看,来辨别,太浪费时间。
所以,要用卦盘。
哗啦啦!
哗啦啦!
指针在卦盘之上迅速的摇摆,不止一根指针摇摆,三根指针同时摇摆,要想是被人拨动一般,冯谦益仔细的盯着指针的方向,心里在迅速的计算。
稍许之间。
她抬起头,看向了刚刚徐盛容刚刚消失的那处宅院,目光里闪烁着凝重,道,
“咱们在阵法核心之外,想要判定生门,必须入阵法核心。”
“但是……”
两人处在阵法之外,已经被这些黑衣人缠住。
杀不得,也走不得。
若是进了阵法核心之处,黑衣人受到阵法影响越发浓郁,怕是威胁更大。
不知道陆行舟能不能挺住。
“那就走一遭!”
但陆行舟却没有含糊,他手中的袖里刀以刀柄向外,猛地向前一震,将冲过来的四名黑衣人直接以强横内力震飞。
然后,一把揽住了冯谦益的腰身,纵身跃起。
轰!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
两人从那些黑衣人的空隙之间钻了出去,然后冲进了那黑色雾气里面。
周围的光线顿时变的黯淡。
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冯谦益心里觉的不由自主地紧张,左臂抱住了陆行舟地腰身,身子紧紧地靠了上去。
右手则是拖着铜卦盘,仔细观察指针的变化。
轰!
索性,这黑色雾气所蔓延的范围还并不是很大。
它目前只是将这宅院的大门附近给覆盖了。
把一些屋子给覆盖了。
庭院里的雾气还很少,但也是在慢慢的增长。
唰!
陆行舟带着冯谦益停在了院落中央,后者落地的瞬间,急忙以双手托住了卦盘,保持卦盘的稳定,然后迅速的朝着左右摆动。
寻找阵法规律。
吼!吼!吼!
而这时,新的黑衣人已经是从雾气里冲了出来。
他们和外面的那些黑衣人不同。
他们虽然身上都带着刀,但是却并没有用刀,而是直接以双手为爪,带着阴森劲风,抓向陆行舟。
咻!咻!
他们明显是不擅长用爪的,因为这招式之上有明显的缺陷,甚至还有些生涩。
但却依旧如此。
因为,外面那些黑衣人,其实并不是主要针对陆行舟的。
是为了保护阵法不受到别人的影响。
所以用刀。
里面这些黑衣人,才是真正针对陆行舟的。
将其完好无损的杀死。
以供徐盛容夺舍。
所以他们不用刀,而是用自己不擅长的爪功。
他们一个两个,或者是十个八个,是抓不到陆行舟的,但借助阵法的诡异,后面的黑衣人,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可捉摸。
而且也越来越多。
唰!
很快,一名黑衣人被杀,两名黑衣人被杀,四名黑衣人被杀。
这周围又是变成了八名黑衣人。
他们将陆行舟包围在了中间。
“该死!”
陆行舟轻轻的喘了两口气,面色阴郁。
连番交手,虽然没有给自身造成什么威胁,但他也是有些烦躁了。
按照这阵法里六七百黑衣人的数量来计算,一直这么打下去,自己可撑不住。
“看来,要用些别的手段。”
陆行舟眼瞳里闪烁过了一丝凶残,然后,袖里刀重新落入了掌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败
吼!
一名黑衣人冲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他的一双眸子猩红,双手都是握成鹰爪形状,抓向的是陆行舟的肩膀。
虽然他爪功一般,但这爪风却异常凌厉。
因为他们本身武功都不弱。
而且,又被阵法所增幅,一个个至少都有后天圆满的实力。
咻!
陆行舟身子往前半步,然后身子再向着侧面微微倾斜,躲过了这一双爪子,然后,他的右手袖里刀,斩在了这名黑衣人的肩膀之处。
噗!
他所斩的位置,十分的精准,恰是肩膀和手臂所连接的筋腱位置。
也是发力的关键连接之点。
右手刀斩出的时候,陆行舟的左手刀也是扔了出去,斩在了黑衣人另外一处肩膀的筋腱之处。
鲜血飞溅。
黑衣人直挺挺的两条手臂,僵硬了一下,然后直接耷拉了下去。
筋腱被挑断,他们的双臂暂时就是废掉了。
吼!
不过,黑衣人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失去进攻能力。
他依旧是咆哮着用脑袋朝着陆行舟撞了过来。
“看来得全部废掉!”
陆行舟目光闪烁,身影如风而动。
唰!唰!
霎那之间,这名黑衣人的双腿筋腱也是被挑断了,黑衣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这身子痛苦的扭动着,却无法再对陆行舟造成威胁。
不过。
陆行舟显然是低估了这群魔乱舞阵法的残忍。
黑衣人在地上挣扎了不过片刻,突然有着一股子黑色雾气就从地面上升腾了起来,然后好像是锁链一样,将黑衣人给包裹。
嗤啦!
黑衣人那些伤口处,鲜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抽取了出来。
呼!
瞬间,黑衣人失去了气息,鲜血悬浮在了半空之中,然后和之前的情形一模一样儿,直接被吞进了黑色雾气里面。
吼!
黑色雾气里面传来了凶残的咆哮声,然后,有两个黑衣人从里面窜了出来。
如今,这周围黑衣人的数量,便是变成九个。
每次损失掉一名黑衣人。
就会有两名黑衣人补充出来。
而他们的实力也会更强。
唰!唰!
黑衣人的爪风不断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陆行舟借着方寸的步法左躲右闪,不敢再轻易将其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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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凝重的看向冯谦益,问道,
“找没找到?”
“大概的规律已经找到,但还要等许大师确定最终的位置。”
冯谦益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那被黑色雾气所遮掩的西北方向。
这铜卦盘是阴阳一对的。
她在这里使用的是阴卦,而另外一副阳卦就在许大师的手中。
阴卦里所反应的一切,都会以同样的迹象出现在阳卦里面。
许大师就能够看出这阵法之中的一些东西。
同时,许大师还在用千里镜从高处看着这阵法的变化,包括地形的布置,以及那些黑色雾气的流淌轨迹等等。
借此来推断阵法的生门所在。
吼!吼!吼!
陆行舟原本不想杀这些黑衣人,想拖延时间。
但是,他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即便他不杀,当过去一段时间以后,也会有新的黑衣人从这雾气里面冲出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
他周围已经是包围了十七八个黑衣人。
他再使用方寸步法来躲闪,就显得有些麻烦了。
毕竟,当人数堆积成一定数量的时候,他连挪动的空间都显得少了很多。
而且这些黑衣人的实力也都不弱。
“既然总是要来,那便先让咱家杀个痛快!”
陆行舟被这些源源不断地黑衣人惹怒,唰地一下子,手中两柄袖里刀以刀锋对外。
咻!咻!咻!
他的速度陡然攀升,一下子,在这一片面继不大的方寸天地之间,幻化出了足足有十来道虚幻的影子,然后各自挥刀。
噗!噗!噗!
只见刀光闪烁,或者袖里刀在空气之中飞舞,无论是刀光,还是袖里刀所过之处,都是鲜血飞溅,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衣人,都是纷纷被割开了脖颈。
全部都是一刀毙命。
哗啦啦!
一个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鲜血以最快的速度流淌出来,地面上迅速变成了殷红之色,然后,便是可以看到,这些殷红又是悬浮了起来。
吼!吼!
这次的血腥味道格外的浓郁,黑色雾气里面,那些黑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些血腥,一个个都发出了期待的咆哮之声。
“想要?”
“咱家给你们!”
陆行舟狞笑一声,轰地一下子,以狂暴劲气将这无数地鲜血都给震地飞了出去。
哗啦!
所有地鲜血,迅速地没入了这黑色雾气之中。
然后,里面再度传出了咆哮,又是有新地黑衣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这一次数量更多,已经有三四十个了。
他们一个个眼睛完全变成了猩红之色,盯着陆行舟这边,就像是野兽盯着食物一般。
而更可怕地势。
他们不再局限于陆行舟一人了。
他们其中的一部分,开始盯着冯谦益了。
咕噜!
冯谦益感受到那些黑衣人的血腥目光,只觉得一片脊背发凉,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
“站在咱家身后!”
“好好破阵!”
陆行舟纵身而过,拦在了冯谦益的身前。
咻!
第三柄袖里刀,也是出现在了掌心里。
右手一柄阳刀,左手两柄阴刀。
锋芒毕露。
“咱家入胎息之后,还从没有将这所有的实力都爆发出来,今日,就让你们这些所谓的乱舞群魔,来替咱家喂招!”
目前看来,那位许大师势不可能迅速破阵了。
早晚都得和这些黑衣人杀上一场。
陆行舟决定不再拖延时间。
拖延下去,他的消耗会越来越大,到真正面对大量黑衣人的时候,反而会落入下风。
不如快刀斩乱麻!
还能尽可能地保持自己地体力和内力。
轰!
话音落下地瞬间,陆行舟周身劲气疯狂暴涨,先天胎息的实力,毫无报留的展露了出来,顿时,他周身狂风席卷,劲气如鸣。
就连那些黑色雾气,都是被他的劲气吹的翻滚了起来。
吼!吼!吼!
几十个黑衣人,不计生死,疯狂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然后,隐约之间,似乎有一道惊雷从陆行舟的体内传出,他的身影,直接分散开,化作了数十道残影。
这每一道残影,都是伴随着刀光,或者是飞舞的袖里刀环绕。
砰!
刹那之后,好像有一道闷响声传出,又好像是有几十道闷响,同时传出,汇聚成了一道,然后,便是可以看到,那些个狰狞的黑衣人,都是停在了原地。
噗!
鲜血从他们的脖颈之上喷薄出来,所有人陆续倒地。
哗啦啦!哗啦啦!
这些人倒地之后,没过多久,再度有着一群黑衣人从这黑色雾气里面冲了出来,这一次数量更多,足足有近百个。
他们几乎将周围所有的空间都给笼罩了。
冯谦益心里莫名的恐惧。
微微后退。
“呵。”
陆行舟却依旧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紧张。
白发飘荡着,他眯着眼睛,扫过了这一片黑衣人,握着袖里刀的双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徐盛容,你今日必死!”
陆行舟心中念了一句,再度动手。
咔嚓!
他脚下踩着的那块青石板,突然碎裂,然后,整个人再度化作了无数道残影,朝着那些蜂拥而至的黑衣人们掠去。
无数道残影,这些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陆续有人倒下。
“找到了?”
而就在陆行舟和这些黑衣人厮杀的时候,冯谦益手中的卦盘上,一根从来没有动过的黑色指针,突然颤抖了起来。
紧接着,它指在了坤位和乾位的中间位置。
“在这里!”
“找到了!”
冯谦益眼睛发亮,对着陆行舟喊道。
但是,她的声音刚刚落下,却见这黑色指针又突然转向了兑位。
然后又是旋转。
不断地在八个方位之间转动。
而且转动地速度又十分地迅速,根本来不及反应。
哗啦!
陆行舟将那些黑衣人尽数斩杀,然后带着一身地血腥味道,回到了冯谦益地身旁。
他也看到了卦盘上的情形。
“这……”
冯谦益面色难看,不知所措。
按照卦盘显示,这阵法地生门竟然是不断变幻。
这可怎么办?
呼!
陆行舟连续击杀近百名黑衣人,这消耗也是巨大,此时此刻,疲惫之态显露了出来,他轻轻地喘着气,一双眸子紧紧眯着。
他没有慌,而是正在盯着这卦盘,仔细观察指针摆动的规律。
心里也是在迅速的计算。
吼!吼!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再度冲了过来。
这一次,足足有两三百个。
他们将周围的所有空隙都是给覆盖了。
陆行舟没有了躲避的空间。
咻咻咻!
一道道爪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几乎是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阴影,要将陆行舟和冯谦益给彻底的吞没。
砰砰砰!
陆行舟的身影在冯谦益的四周闪烁,不断地抵挡着这些黑衣人地攻击。
劲气不断地在周围炸响。
形成了一道道剧烈地气浪,吹地冯谦益发丝飞舞。
她看向那些个将她环绕地陆行舟地影子,还有那些被阻挡在外面地黑衣人,眼中有紧张。
也有明显地担心。
而这个时候,陆行舟则是在分心计算。
“陈慷带着东厂番役冲至乾位,需要六吸时间,六吸时间之前,这卦盘地指针,便是在兑位,再计算上烟花信号弹发射,到陈慷看到地时间……”
“指针于坎位,向乾位发射信号弹!”
轰!
一阵劲气翻滚,陆行舟将逼近两人地那些黑衣人尽数给震地倒飞了出去。
那些残影朝着中间汇聚地时候,地面上还飞溅起了一片剧烈地烟尘,就连那些远处地黑色雾气,都是被这剧烈地劲气给震荡地朝着四面八方翻滚扩散。
好像,连中间这一片空白区域,都变的空旷了一些。
“好!”
冯谦益听到了陆行舟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的打开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号弹,然后,对准了乾位,同时,眼睛仔细地盯着铜卦盘。
砰!
一道刺眼的白色烟花,闪烁着光亮,射向了苍穹。
正是乾位的方向。
而这时候,四面八方又是有着一片黑衣人席卷而来。
……
“他们发现生门呢?”
此时此刻。
在这庭院的最深处。
一间安静的屋子里,徐盛容听到了这声信号弹的爆炸声响。
她恍惚的摇动了一下那个已经变形的脑袋,声音沙哑的问道。
“不可能的!”
黑衣人推着徐盛容的轮椅,来到了窗户前。
整个阵法之中,都是已经几乎被黑色的雾气所包裹,但是这间屋子却是无事。
到处都和往常一模一样儿。
而这外面的那间小院子,也是安静而通透。
只有秋风呼啸,将庭院里的那棵古树吹的哗啦啦摇晃。
一阵风吹在了徐盛容的身上。
将她的那斗笠黑纱都吹的飞了起来,隐约露出了下面的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庞。
黑衣人继续道,
“这群魔乱舞的阵法,生门是不断变幻的,每时每刻都不一样。”
“他现在找到的生门是乾位,下一刻,就会变成坤位置,或者是兑位,或者是坎位。”
“等外面那些人冲到这阵法面前的时候,生门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最终也是入了阵法,而被淹没的祭品而已。”
黑衣人说完,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他能够感受到,阵法里面的血腥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郁了。
那些黑衣人的实力也是在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暴涨着。
或许,过不了多久。
就能够将那陆行舟给制服了。
“他竟然突破了先天胎息,这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不过,即便是胎息,也不可能把这几百个人都杀光的。”
“群魔乱舞阵法,可不是浪得虚名!”
黑衣人又是笑了笑。
然后,轻轻的将徐盛容那被风吹起来的斗笠黑纱给往下拽了一下,柔声安慰道,
“容姑娘,很快了。”
“您就可以占据陆行舟的身子,带领着我们,给这个世界带来疯狂的毁灭。”
“大魏朝对不住您。”
“这天下苍生对不住徐家。”
“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黑衣人将徐盛容的身子,也是小心翼翼地摆正了一些。
“呵呵。”
徐盛容听到了黑衣人的这些话,也是发出了一声有些阴森的,恐怖的笑容。
然后,她沙哑的,有些阴森的道,
“待我们大事成,先让这固城给我这具残躯陪葬!”
“是。”
黑衣人微微颔首,这脸庞上也是露出了一道无法形容的狰狞意味。
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
也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全部都是傀儡,被药物控制了的傀儡。
所以。
此时此刻。
徐盛容的疯狂,就是他们的疯狂。
徐盛容的狰狞凶残,就是他们的狰狞凶残。
他也已经迫不及待。
砰!
而就在这两个人畅想着毁灭的未来的时候,这天地之间突然传来了一道猝不及防的闷响。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重重的撞在了这一片天地之上。
然后,虽然实际上没有地动山摇,但黑衣人,还有徐盛容,却感觉到了一种地动山摇的晃动感,两个人的面色都是顿时一变。
“怎么可能?”
“他们……冲阵了?”
……
黑衣人和徐盛容震骇的时候。
在这一片黑色雾气所缭绕的区域,在这东南部,乾位之处。
陈慷手握一柄梨花枪,枪身上,绽放着无法形容的冷冽光芒,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而他身后,还有浩浩荡荡的两千东厂番役。
也是一个个目光峥嵘。
刀锋锃亮。
他们气势如龙,猛烈无双。
“杀!”
“杀!”
“杀!”
在这疯狂的暴喝之声中,陈慷带着那一道宛如黑龙的队伍,直接是冲进了这一片黑色雾气里面,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更没有恐惧。
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横扫一切的霸气!
嗤啦!
他们冲进这黑色雾气的瞬间,天地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撕裂开来,然后,天地之间,狂风席卷,惊雷阵阵。
那些矗立在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的青色石桩,都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然后砰的一生,连续炸裂。
青色的碎石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呼!
而同时,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这浓郁的让人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黑色雾气,失去了它们原本的牵引,直接是被这瑟瑟秋风吹散了开来。
然后,那间宅院。
也是显露在了东厂众人的面前。
透过大门。
陈慷看到,陆行舟正一人抵挡数百黑衣人。
“杀!”
“一个不留!”
陈慷目光峥嵘,梨花枪如电,人枪合一,射入那宅院之内。
“杀!”
东厂番役,也是如龙虎。
第二百五十四章再无过往
砰!
群魔乱舞阵法被东厂番役冲破的瞬间,陆行舟也是感受到了那天地之间的变化。
他目光如龙。
散落在四面八方的无数身影,直接汇聚在一起。
然后,他狞笑着。
躬下身子,一掌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轰隆!
这一掌,他将先天胎息的气势,境界,内力,全部都是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出来。
狂暴无比的劲气,直接是席卷而出。
这劲气不单单是劲气,在扩散的同时,还引动了周遭天地的空气,然后一同化作了狂风朝着四面八方倾泻。
哗啦!
陆行舟掌心所落的地方,那些青石板尽数碎裂。
然后,这种碎裂以不可遏制的速度朝着四周扩散,蔓延,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些裂纹已经是蔓延到了数丈之外。
这些裂纹,将黑衣人所在的区域都给包裹了。
轰!
又是一瞬间,所有裂纹所覆盖的那些青石板,都是从地上被震了起来,然后随着那翻滚的气浪,化作山洪海啸,朝着这些黑衣人呼啸覆盖而去。
砰!砰!砰!
失去了阵法支持的黑衣人,本身的实力受到了影响,再加上陆行舟这一掌,直接便是纷纷吐血,然后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朝着四面八方倾泻出去。
砰!砰!砰!
有人撞碎了门板,有人撞裂了墙壁,还有人撞断了院子里的树,更有人直接砸断了前厅的栏杆,以及走廊下的花盆。
一片狼藉。
“你走。”
“咱家去杀徐盛容!”
陆行舟一掌震退了这些黑衣人,轻轻扫了冯谦益一眼,然后再度朝着庭院深处掠去。
他能够感受到徐盛容的气息。
这一次。
一定要了结了一切。
彻底了结。
轰!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陆行舟已经掠起了丈许之高,然后如同凌空而行一般,直接窜入了后宅的方向。
哗啦啦!
哗啦啦!
同一时刻,那些东厂番役们,也是再陈慷的带领下,冲进了这府宅之内。
噗!
梨花枪如电闪雷鸣,一个横扫,直接把刚刚站起来的一名黑衣人脖颈挑断,鲜血飞溅之时,陈慷也是再度冲向另外的黑衣人。
“杀!”
东厂番役蜂拥而上。
好似洪流。
也冲向后宅的方向。
……
“他竟然破了这群魔乱舞阵?”
“怎么可能?”
宅院深处,黑衣人看着庭院中央的那一缕黑色气息,迅速的消散,脸上神色恍惚。
有些不敢相信。
那一缕气息时群魔乱舞阵的阵眼。
气息散尽,就代表着群魔乱舞阵被冲破了。
阵法一破,这些气息就会迅速消散。
但是。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陆行舟如何能破的这阵法?
“你不是说没有意外吗?”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被他把阵法给破了?”
“怎么回事?”
徐盛容自然也知道阵法被破了的事情,她的声音里也是充满了愤怒,还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惊慌失措。
她从面对陆行舟开始,就从来没有胜过。
一直是处于下风的。
所以,一旦她所设计的事情出现了任何的意外,都会给她带来极大的恐慌。
就像是当初的李因缘一样。
现在的她,也是心里几乎生出了魔障。
一旦计划失控,她心里也开始失控。
她几乎是挣扎着扭动着脑袋,想要看清楚远处的情形。
“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的。”
“咱们还有别的计划。”
“一定没事的。”
黑衣人迅速的平静了下来,他拍了拍徐盛容的肩膀,然后又是将遮挡着徐盛容的那个斗笠,往正扶了扶,尽量遮挡住徐盛容的脸。
“没事的。”
“是啊,我们还有别的准备。”
“没事的……”
徐盛容想到了外面的那些火药,还有那些失魂散,这声音里的紧张也是又放松了些。
她嘿嘿的笑着道,
“既然不能正面杀了陆行舟,那日后等我夺舍成功,再杀他也一样。”
“咯咯……”
徐盛容的笑声,就像是有人在摩擦牙齿,听在耳中有些酸涩的感觉。
轰!
她的话音落下不久,这处小院前面的那道院门便是被人重重地撞开了,无数地碎木屑飞溅而起,又是被秋风吹落。
一道身影,从这一片炸裂之中,爆射而过。
站在了徐盛容和黑衣人的面前。
正是陆行舟。
满头银发。
随风摇荡。
紫金蟒龙袍,被劲气吹的舞动。
陆行舟身子立定。
抬眼。
脸上带着笑容,看向对面的徐盛容。
“你拦不住咱家的。”
陆行舟左手食指轻轻的将那一缕耳鬓发丝捋过,笑着说道。
“拦不住你又如何?”
黑衣人往前半步,挡在了徐盛容的面前,冷冷的盯着陆行舟,哼道,
“容姑娘还有别的布置,今日,大事必成。”
“哦?”
陆行舟笑了笑,一边慢条斯理的掏出一张锦帕,把袖里刀上的鲜血擦干净,一边眯着眼睛,重重的看了一眼黑衣人。
他施展了读心术。
他一直觉的,徐盛容在外面的那些火药,毒药等等,有些不同寻常。
不像是专门为了杀自己而准备的。
听黑衣人所言,果然还有事情。
他听到大事的瞬间,就立刻施展了读心术。
“夺舍?!”
他看到了黑衣人心里一瞬间闪过的想法。
目光忍不住的惊了下。
他曾经在卷库里读过很多书,也在岳麓书院读过很多书,更接触过玄学术法。
所以对夺舍这个词,也是比较了解的。
几乎是瞬间。
他把徐盛容所作的一系列的事情,都给联系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立刻全部想明白。
但是,却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凝重,还有后怕。
幸亏。
他施展读心术,看了这黑衣人的心思。
否则,万一被徐盛容成功。
那今日这一切,可就白做了。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咱家都不会让你如意的。”
陆行舟又是笑了笑。
然后将两柄袖里刀慢慢的放在了袖管的刀鞘里面。
他抖动了一下袖袍,抬头看向了西北的方向,那里,又更大的一片乌云正铺天盖地而来。
滚滚乌黑,将天地之间的光线遮掩的更加黯淡。
这天色,也是越发的昏沉了。
“黑火药,失魂散,地下通道。”
“咱家,已经知道了。”
陆行舟声音缓慢的说道,
“而且,咱家破阵之时,罗照清也已经带着官差们将集市附近的百姓,都给赶走了,今日的集市也已经封闭。”
笔趣阁
“你的那些计划,不会有什么效果!”
哗啦!
陆行舟这句话落下,原本信心满满的黑衣人,脸色顿时一白。
忍不住的往后踉跄了一下。
差点儿没有站稳。
“你……你……”
他盯着陆行舟,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像是做梦。
怎么可能?
他连这些都已经知道了?
难道是哪个黑衣人做了叛徒?
不可能!
黑衣人绝对不会背叛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惊雷给劈了一下,一阵混沌,恍惚。
“你发现了那些失魂散……”
“呼呼……呼呼……”
黑衣人一脸的惊恐,徐盛容也是心头大惊。
她剧烈的喘息着,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强行扭动了一下脖颈,死死的盯着陆行舟,视线几乎要透过那斗笠的黑纱给射出来。
阴声道,
“不可能的!谁都不会背叛的,你不可能发现……”
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喉咙里的那种呼噜声,也是越来越明显。
显然,她的情绪也是因为陆行舟的这些话而变的剧烈波动起来。
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更加浓郁。
“没什么不可能!”
一阵风吹过,将徐盛容头上的斗笠再一次吹了起来。
陆行舟看到了徐盛容那扭曲到变形的脸庞。
微微的叹了口气。
“咱家说你胜不过咱家,就是胜不过咱家。”
当年的徐盛容。
一袭白衣。
天之娇女。
无论容颜还是那心思,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风华绝代。
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陆行舟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世事不可捉摸。
变幻莫测。
索性,他今日就将把一切都了结掉了。
世间再无徐盛容。
他再无过往。
说话间,陆行舟的身上,已经是再度有着淡淡的劲气萦绕而起。
这劲气里面,有杀气。
也有一种解脱。
紫金蟒龙袍猎猎作响,白发也飞扬的越发剧烈。
徐盛容和黑衣人感受到了陆行舟的杀意,也感受到了那劲气之中的一丝压迫之感,这脸色都是更加的难堪。
短暂的沉默后,徐盛容几乎是狰狞的咆哮了起来。
“就算你把人都赶走了,也不可能彻底破坏我的计划。”
“这秋风,是我的天时。”
“你破坏了地利,人,但你改不了天时。”
“马上将有疾风而起,那些失魂散还是会扩散出去,把大半个固城给笼罩,你没有时间把所有人都弄出城外的。”
“你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机会!”
“还是会死人,死很多人,你还是输了!”
这声音里的凄厉,疯狂,癫狂,无法掩饰。
这是她徐盛容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挣扎。
她不信,陆行舟能够真的改变一切。
她不信,也不想信!
话音落下,她对着黑衣人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引爆炸药!快!快啊!我要让固城尸横遍野!啊啊……”
徐盛容的声音,几乎是真的变成了疯子一般。
咻!
黑衣人也不敢耽搁,猛地甩出了一根袖箭,然后,射向了苍穹。
砰!
那袖箭到了苍穹之上的瞬间,便是彻底的炸裂了开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在这有些昏暗的天地之间,显得格外的明亮。
也格外的清晰。
轰隆!
轰隆!
轰隆!
这袖箭炸裂片刻,几乎也就是一两声呼吸的空隙,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火药爆炸的声音,这些爆炸并不是多么的剧烈,光是听那些声音,就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
这是黑火药的量不大的缘故导致的。
但是,听到这些爆炸声以后,徐盛容依旧是发出了呼噜噜的笑声。
而那名黑衣人也是脸上露出了阴森。
他们都认为。
疾风骤起,这扩散出来的失魂散,还是会让固城受到毒害的。
还是会死很多人。
徐盛容还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夺舍。
“你看,风起来了!”
“天还是助我的,咯咯,咯咯!”
果不其然,爆炸之后,这天上的阴云翻滚的更加剧烈了,而同时,这空气之中弥漫着的风,也是明显变的急促了一些。
而且,这风的方向便好像是配和着徐盛容一样,没有固定的方向。
而是四面八方狂卷。
好像真的就是要将这些失魂散吹遍全城。
如果这个时候,从上空俯瞰固城的话,则是能够发现。
在爆炸出现的地方,一道道的血红色烟雾,正慢慢的从爆炸产生的地方飞出来。
然后,狂风呼啸。
这些红色的烟雾,好像是一个个狰狞的恶鬼,正开始迅速扩散。
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
也就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够扩散至大半个固城。
那些外面的百姓们还得遭殃。
“天时而已。”
然而,陆行舟看着这般的徐盛容,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没有担心,也没有在意。
因为,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咱家改了它便是!”
话音落下,陆行舟笑了,然后抬起手,指向了远处,似乎是城外的方向,然后道,
“不信,你听!”
砰!砰!砰!砰!
陆行舟的手抬起的瞬间,这城外的方向,陆续传来了一阵阵的火炮轰鸣之声。
轰隆!轰隆!
而随着这些声音的传出,肉眼可见,几道带着火光的巨大球体,直接窜上了这阴云密布的苍穹,然后炸裂开来。
轰隆!轰隆!
随着这些炮弹的炸裂,有着无数的细沙,也是朝着四面八方倾泻了出去。
它们和那些炮弹的碎片一起,窜进了乌云里面。
轰隆!
轰隆!
又是一连串的轰鸣声从这苍穹上响起了,但是,这一次,不是炮弹了,而是一种从云层深处翻滚而出来的雷鸣。
真正的雷鸣。
“你……改天时?怎么可能?!”
徐盛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她艰难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这苍穹之上。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解,疑惑。
甚至还有恍惚。
虽然她嘴里说的是不可能,但是这心里,眼睛里,却全部都是惊恐。
无法掩饰的惊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的,陆行舟或许真的能够做到?
黑衣人看着那雷声翻滚的乌云,这脸色也是有些慌乱。
轰隆隆!
在彼此的安静和死寂之中,时间过去了大概几个呼吸,雷声越来越大了,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就是有一头猛兽,在这乌云深处,正在咆哮。
正在翻滚。
它想要冲出来。
咔嚓!
短暂的安静下,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而降,撕裂了这一片黑暗。
哗啦啦!
哗啦啦!
带着一些细沙的雨,从那苍穹上慢慢的坠落了下来。
起初,这雨很小。
好像是牛毛。
但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大雨倾盆。
瓢泼而下。
哗啦啦!
哗啦啦!
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落在了那些升腾着的红色烟雾上。
烟雾升腾的迹象,瞬间被打断了。
然后,它们陆续地被这密密麻麻地雨滴又是给砸了下来。
红色的烟雾迅速变的黯淡。
尽数融入了雨水之中,又落入了这大地之上。
然后,一道道有些殷红的痕迹,则是随着那些地上的积水,朝着远处流淌而去。
空气里,很快便是没有了毒气。
只有倾盆的雨幕。
“这……怎么……你……”
大雨落在了屋檐上,顺着屋檐流淌了下来,然后滴落在了徐盛容的斗笠上。
她的身子在颤抖,她的声音沙哑,甚至是恍惚。
她感受着那雨水的冰凉。
几乎就要崩溃。
下雨了。
陆行舟他真的改了天时。
让这一场本不该降落下来的雨,提前降落了。
把她所有的布置,都彻底的毁了。
也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啊……啊……啊……”
“啊……啊啊……”
徐盛容僵硬了一下,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那声音好像是连她的喉咙都已经撕裂了一般。
里面的凄凉,痛苦,悲凉,更是浓郁的无法形容。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啊。
也被陆行舟给毁掉了。
她彻底完了。
“啊……为什么啊……”
“啊……”
徐盛容尖叫着,咆哮着,身子从那轮椅上翻滚了下来。
她落在了雨水里。
身子被泥水沾染,浸湿,覆盖。
她的斗笠落了下来。
露出了那张已经彻底毁掉的脸庞,那张已经彻底毁掉的容颜。
她瘫在泥水里,瞪大着眼睛,尖叫。
不停的尖叫。
“我杀了你!”
黑衣人看着徐盛容这般模样儿,眼睛里闪过了阴森,愤怒,他踏着雨水,冲向陆行舟。
砰!
陆行舟连正眼都没有看黑衣人一眼,只是抬起了手,一道劲气闪过。
直接把黑衣人的心脏给击穿了。
噗通!
黑衣人口吐鲜血,跪在了地上。
然后,瘫软在了这一片泥水里面,彻底没有了气息。
“啊……呜呜……啊……”
“呜……”
徐盛容依旧是躺在泥水里面,她那张丑陋至极的脸,被雨水拍打着,那些裂痕上再度逸散出了鲜血,顺着雨水流淌。
她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在哀嚎。
看起来十分的可悲。
陆行舟踏着雨水和血水,来到了徐盛容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个已经彻底毁掉的女人,然后,摇了摇头。
一掌落下。
第二百五十五章恶人
砰!
陆行舟一掌拍在了徐盛容的下颚处。
劲气不是很强,但却足以让后者的下颚断裂,然后彻底的失去发声的能力。
“呜……呃……”
徐盛容瞪大着眼睛,看着陆行舟,恍惚之间,那满是血丝的眼球里,似乎生出了一丝希望。
陆行舟没有杀自己?
没有立刻杀自己?
他心里,其实还喜欢着自己的。
一定是这样。
他不舍得杀自己。
他下不去手。
徐盛容的嘴角儿微微的抽动了一下,那张被泥水染的脏兮兮的,又丑陋而扭曲的脸庞上,竟然又生出了几分希望。
她呆呆地看着陆行舟,期盼着着后者接下来的举动。
“你想夺舍?”
陆行舟蹲下了身子,近距离看着这个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的女子,轻声问道。
“呜……”
徐盛容听到这句话,眼睛陡然一僵,这瞳孔里面更是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还有不敢置信。
这件事。
只有她自己和黑衣人首知道。
怎么陆行舟也知道了?
恍惚之间。
徐盛容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可能,这所有的可能,都给她带来了深深的恐惧。
“咱家不会给你机会的。”
“咱家之所以不当场杀你,是因为,咱家虽然破了天时,但失魂散还是会难免造成一些人死亡的,万一,你运气太好,就在这些死人身上重生呢?”
陆行舟捋了一下耳鬓的银发,笑着说道。
他自己当年就是这般,因为运气而借尸还魂的。
他看到了徐盛容的布置,也从黑衣人首的心里听出了一些事情,也就大概明白了。
所以,他不会给徐盛容任何机会。
“咱家会送你去荒无人烟之地,然后杀你。”
“让你断无夺舍重生的机会!”
“除非,你夺畜生的舍,做野兽猪狗。”
陆行舟将混身泥水,无法说话的徐盛容,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这轮椅之上。
饭团看书
“呜……啊……桀……”
徐盛容听着陆行舟的话,这心里的恐惧,彻底发酵到了极点。
她声嘶力竭的张大着嘴巴,想要发出声音。
或者是咒骂。
又或者是哀求。
又或者是疯癫。
但无论是什么,人们都听不到了。
陆行舟其实可以用读心术从后者的心里听出一些事情的。
但是,他不想。
他懒的听。
既然是要斩断过往,便是不需要有丝毫的留恋。
破了胎息之境后,他算是彻底的念头通达了。
哗啦啦!
天地之间的雨,还是在疯狂的下着。
豆大的雨滴落在了屋檐上,像是豆子落在上面一样,然后又顺着屋檐的沟槽倾泻了下来。
屋檐下面已经被冲刷出了一道道的沟壑。
沟壑里面,雨水积攒流淌。
庭院里的那棵树,已经彻底的干枯了,没有一片叶子。
在这风雨之中摇曳着。
有几分悲凉。
走廊下的那些花,也已经枯萎了不少。
虽然有走廊遮挡着,但雨水依旧是被狂风吹着,打了进来,打在了这些枯花的身上。
萎蔫的花瓣坠落,花枝折断。
有些花叶落在了地上,然后被雨水冲着流淌向远处。
触目之处。
或许凋零,或许干枯,或许凄凉。
但陆行舟的眼睛里却带着笑容。
四季变幻。
乃天地至理。
此时的凋零,干枯,是为了明年春日的生机勃发。
生命轮回。
又或许像是自己的人生。
凋零,干枯,凄凉。
前面那几年。
不过如此。
而未来,便是新的开端。
“走吧,容儿。”
“咱家送你上路。”
陆行舟推着轮椅,走进了大雨之中。
哗啦啦!
哗啦啦!
雨水落在了身上,落在了那紫金蟒龙袍上,落在了那满头的银发之上。
却又尽数被他的气息震荡,然后飞溅出去。
他的袍服没有湿。
他的满头银发也没有乱。
他踩在了泥水里面,劲气慢慢荡漾,将周围的泥水震荡开来。
他的鞋子也没有湿。
那种感觉。
就好像是他在天地之间行走,风雨退避三舍。
而轮椅里的徐盛容。
已经是彻底的被雨水淋透了。
她现在被巨大的恐惧,无助,悲凉,还有愤怒包裹着。
她瞪大着眼睛。
喉咙里依旧在发出沙哑而狰狞的嘶吼。
但下巴被打断了。
她的声音很低。
完全被雨水给遮掩掉了。
没有人能够听到。
砰!砰!砰!
庭院之外,东厂的人们,依旧在和剩下的那些黑衣人厮杀。
黑衣人的数量不少,而且都是高手。
纵然东厂人数占据优势,又有各种臂弩火铳等辅助,但依旧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将这些黑衣人杀光,所以,这种厮杀还在持续。
“容姑娘。”
有的黑衣人见到了被陆行舟推着的徐盛容,眼睛里顿时迸射出了一丝疯狂,然后朝着陆行舟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他们想救徐盛容。
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念头,也可以说是一生的使命。
砰!
陆行舟只是手腕翻转了一下,一柄袖里刀已经是穿过了雨幕,然后刺在了那名黑衣人的脖颈之上,一片鲜血飞溅。
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又是有着三五名黑衣人朝着陆行舟的这边冲了过来,那柄袖里刀围绕着陆行舟飞舞,然后,将这些黑衣人尽数击杀。
随后。
陆行舟也来到了这府宅的大门之前。
罗照清,冯谦益。
都在外面候着。
“罗府尹,这附近最近的荒山在哪里?”
陆行舟站在了那宅院的门口,脸色淡然,问道。
“是西面的蛇鼠山。”
罗照清并不知道陆行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详细的说道,
“距离固城大概有十里地左右,那座山上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总是有臭味传出来,所有没有人过去,但是里面却有不少老鼠和蛇。”
“所以叫做蛇鼠山。”
“好。”
陆行舟听完了罗照清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了一些,他点了点头,道,
“咱家去一趟蛇鼠山。”
“这里交给你处理。”
说完,他也没有再多解释,推着这轮椅便是走下了台阶,然后就这么迎着雨幕,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呜呜……”
徐盛容自然是听到了那所谓的蛇鼠山,这脸上的恐惧凄凉,更加的浓郁。
她几乎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
然后在喉咙里发出声音。
她想要求饶。
她不想死。
她想要活着。
她更不想变成一只老鼠,或者是一条蛇。
虽然那种可能性很小。
但她也不想。
骄傲如她,是绝对不想落得这种下场的。
她甚至想要自杀。
但是,她动弹不得,下巴也被摘脱臼了,没办法有任何动作。
她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本来,你可以风风光光的死去。”
“咱家不会如此折辱于你。”
“毕竟是国公府的后人,又是天之娇女的存在。”
“你应当风光而葬。”
陆行舟推着徐盛容走出了城门,走向了远处,西面,那一片荒芜之中。
“但你丧心病狂。”
“想要重生。”
“咱家不得容你。”
“你已经疯了,若真的让你借尸还魂,这天下,必大乱。”
“生灵涂炭,支离破碎。”
“陛下,徐北鸣,杜先隆那些先辈,他们用一生的信念所守护的这个大魏。”
“不应该有那样的下场。”
陆行舟一边给徐盛容解释着,一边走向远处。
走向蛇鼠山。
“呜……啊……”
徐盛容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陆行舟所说的话。
她依旧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沙哑,不似人声的声音。
狰狞而恐怖。
同时也无比凄凉。
但陆行舟的面色从未有丝毫的改变。
脚步,也没停。
“容儿。”
“今日后。”
“咱家,再无与你相关的过往。”
……
翌日。
清晨。
因为是强行降雨的缘故,天上的云并没有积攒到极致,所以,这场雨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是一晚上的功夫。
便是已经雨过天晴。
天上虽然还剩下些许的云,但却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阴沉的迹象。
而残留的云,也正随着风朝着远处飘荡。
明媚的阳光从那天际之上倾洒了下来,将这昏暗了数日的固城都照耀的明亮而通透。
屋檐上,街道旁,枯树上。
都残留着一些雨滴。
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这雨,已经将笼罩在它们身上数日的那些阴霾,也都冲刷了个干净。
街道上。
也是如此。
经过东厂番役们,还有固城府衙官差们,昨夜不眠不休的忙碌。
那些爆炸所产生的破坏已经被尽数清除,而且那些毒气也是经过了测试,完全没有了威胁,至于那些地下的通道,里面也是被进行了清理。
将一些鸡鸭之类的家禽赶紧去,然后将那些毒气吸收清理干净。
最终,里面的毒气残留,已经几乎没有了。
彻底安全了。
所以,这街道也是又重新开放了。
昨天没有开的集市,选择了在今日开启。
那些小贩了,货郎们,等等都是蜂拥而至。
再加上那些百姓们,他们这些日子因为这阴雨天气,以及王氏的事情,也都是憋得烦躁。
所以,这一下子,有种雨过天晴的感觉,都是冲了出来。
整个集市的街道,都被流连的人们拥挤的水泄不通。
“这个怎么卖?”
“三文钱一个,你喜欢的五文钱给你俩。”
“油条,刚出锅的油条,还热乎呢,香脆酥软啊!”
“快来看啊,表演喷火的又来啦……”
一个个热闹的声音,带着欢快,带着放松,在这街道上传递出来,然后似乎是汇聚成了一道巨浪,然后翻滚着,浩浩荡荡的涌入了苍穹里。
这固城,好像就是又活过来了一般。
此时此刻。
在这西北面的一处钟楼上。
阳光从东面倾泻过来,将这钟楼彻底的笼罩其中。
那口钟,是王氏带着整个固城的商户,捐钱铸造出来的。
洪钟大吕
声音悠扬。
一声钟鸣,能够让整个固城的人都知道时辰。
多年过去。
这口钟已经不像当年那么崭新,上面出现了一些铜锈,有些地方泛着绿色,有些地方泛着黑色,看起来有些风霜雨雪的痕迹。
只有那常年被撞击的地方,依旧是明亮如新。
阳光照耀在上面,甚至,反射出了一些光。
陆行舟,罗照清,一并站在这钟楼顶上。
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将那紫金蟒龙袍,照耀的熠熠生辉。
六爪的蟒龙,也是好似活了一般。
灵动峥嵘。
白发飞扬,闪烁着光泽。
给人无法形容的轻快出尘之感。
罗照清的官袍,也是随风猎猎,他看着那下方,街道上的热闹,还有无数的繁华,这脸上也是有着一种轻松。
甚至是享受的感觉。
做为一方父母官,治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自从王家被灭门了以后。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喧嚣过了。
“如果王老夫人还在,应该也会喜欢这般情形的。”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罗照清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王家被灭门。
真的是罗照清没有想到的。
也是最为心痛的。
王家这些年,在王氏的带领之下,给整个固城带来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他们却离开了。
罗照清在心里缅怀,悲痛。
“你说错了。”
陆行舟扭过了头,看着面色悲戚的罗照清,目光闪烁了一下,道,
“王老夫人,不一定喜欢这些。”
“督主您……”
罗照清被陆行舟这句话惊了一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家的存在,起初,并不是为了治理固城,而是进蜀。”
“治理固城的事情,应该是朝廷,是官府,是你,还有那些衙门的官差,他们来做的。”
“只不过你们做的不好,所以,王老夫人又暂时入不了蜀地,这才插手的。”
陆行舟慢慢的给罗照清解释,
“王家插手,固然是给固城带来了繁华,但却也是祸根。”
“导致你这府衙,毫无威信。”
“王家一旦凋零,便会出现各种混乱,你之前,应该有所经历吧?”
罗照清听着这句话,似乎有所感,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沉声道,
“愿听督主教诲。”
陆行舟没有转身,只是看着那茫茫楼宇,熙熙攘攘的万民,低声道,
“你记住咱家说得话。”
“家国长盛不衰,靠的不是明君,也不是雄主。”
“固城繁华,靠的也不是王氏。”
“应当都是靠的规则。”
“规则不乱,下至万民,上至天听,皆守规则,天下便不乱。”
“天下不乱,繁华自生。”
“这是天地至理。”
“我等要做的事情,便是将这规则建立起来。”
“并将其种在万民之心中。”
“规则行其道,万民认其理,这天下,才是真正的盛世。”
“而且是永不凋零的盛世。”
罗照清听着陆行舟的这番话,迟疑了稍许,然后突然之间,好像有洪钟大吕在心头敲响。
那些声音,滚滚如雷。
将他心头的那最后一层尘,彻底拂去。
他其实也时常思考这些问题。
也想为这大魏朝的盛世绵延,做一些事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是他一直想不到路子。
找不到办法。
所以。
他一直徘徊,迷茫,纠结。
而陆行舟的这句话,却突然之间点醒了他。
如雷贯耳。
“下官明白了。”
罗照清深深叩首。
日头升的更高了一些,阳光也更加明亮了一些。
陆行舟低头,视线落向了拥挤的人群,然后看到了一些人。
有帮派的,也有乞丐,还有走卒,总之便都是三教九流的人。
陆行舟笑了笑,低声道,
“咱家先帮你把这固城的规矩建立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折梁换柱,新规矩
当天下午。
罗照清按照陆行舟的吩咐,向固城的大小帮派,团伙,势力,家族,乡绅等等。
但凡是能够报上名号的人物,都发了诏令。
命所有人来固城府衙。
时间定为酉时三刻。
时间到时。
如有不来者,后果自负。
……
黄昏逐渐降临。
这热闹繁华了一整日的固城,并没有陷入安静,反而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
这一次,是那些喜欢在夜间出来的人们。
而同样的。
那些帮派啊,团伙,势力之类的人们,也是开始陆续地露头。
毕竟,很多事情在白日里去做,就是光明正大的不给官府面子了。
他们虽然不把现在的府衙放在眼里。
但碍于整个朝廷的面子。
还是不敢那么过分的。
至于罗照清所下发的诏令,并没有引起人们太明显的重视。
“我跟你说,今天晚上,说什么都得把那帮叫花子给我赶出去,如果他们还不知道死活,咱们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让他见点血。”
说话的,是青龙帮的帮主。
赵雷霆。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两臂上都纹着青龙纹身的中年汉子。
汉子的脸颊上有着一些胡子茬儿。
在着冷冷秋日,依旧是只穿着一身短打。
粗壮的手臂,还有那坚实的肌肉裸漏在外面,给人一种无形的凶悍之感。
他也确实凶悍。
一身外家功夫,虽然在江湖上没办法登堂入室,但在这固城,却是人尽皆知。
如今已经入了后天气境。
王家被灭门以后,固城高手顿时烟消云散,如今,也是没有几个人能真的打的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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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有这份底气。
“帮主,时间差不多了,罗大人那边怎么办?”
赵雷霆正带着人们朝着西街那边儿行去,一名喽啰模样儿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天色,小心的提醒了一下他。
“不用担心。”
赵雷霆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
“我已经派老刘过去了,罗大人有什么吩咐的话,让老刘带回来就是了。”
“难道还真让老子自己过去听他啰嗦?”
“这不是耽误老子的事儿吗?”
赵雷霆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帮主啊,但那诏令上说,是要您过去的,您如果不过去,这不是不给罗大人面子吗?以后咱们青龙帮……”
那喽啰显然有些胆子小,还在絮絮叨叨,话没有说完,被赵雷霆一巴掌扇在了后脑勺上,后者瞪着眼睛,骂道,
“你这个不长脑子的,看不清形势吗?没了王家,罗照清算个什么?他能拿咱们怎么样?”
“别他吗的废话了,有这力气,一会儿多砍两个叫花子!”
喽啰被扇的有些脑袋发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连连点头。
……
固城商会。
王氏在的时候,固城的经济被发展到了一种相当繁华的地步。
在这周围的几个城市之中,都是算的上翘楚。
商业发展的过程中,为了保证公平正常的竞争,同时也为了保护自身,不受到外来的势力的入侵影响等等,自然免不了抱团。
固城的大小商家,便是在王氏的带领之下,组成了商会。
王氏原本是这商会的会长。
负责维持着各方的平衡。
而这商会也是在王氏的影响之下,一直维持着稳定和尽量的公平。
但是。
王氏不在了。
首先一个问题暴露出来的,便是这商会的继承人。
大家都需要一个有能力而且能够服众的人,能够继续做这商会的会长。
其次,就是规矩。
每个人立下的规矩,都不可能让所有人信服。
王氏的规矩,也不例外。
以前王氏在的时候,王家的势力足以让所有人臣服,所以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但王氏不在了。
就有人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
各方抱团的迹象,开始迅速的显露了出来。
如今的商会。
已经是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安静。
好像是变成了一个互相内斗争吵不断的戏台。
整日整日的都是一片混乱。
商会的总部。
在固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心。
念慈街。
也是念慈阁所在的那条街道。
念慈阁在街道的最深处,和街道的繁华远远相离,而这商会的总部,便是在这街道的最中心地带,他的两侧都是固城里有名的商铺等。
商会的总部,是一个三层的楼宇。
楼宇的第一层是大厅,二层一般是商会的人们聚集的地方,而三层,便是商会的会长处理一些事情的私人之地。
如今这商会的会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他身子有些瘦削。
头发花白。
头发也是花白了。
一身古朴的青衫,看起来有些肥大的样子。
他脸上带着疲倦,眼睛里带着无奈,正站在这靠着窗户的位置,看着外面那些繁华热闹发呆。
他叫王庆和。
是王家的一个分支,其实已经很远的血缘关系了。
但当初王氏在的时候,看中了他的一些手段,还有对商会的一些规划想法,所以力排众议将其送到了这商会之中。
负责牵制各方,平衡商会。
压制一些大的势力,并给一些小的势力机会。
这些年他做的也多不错。
但王家突然被灭门。
王庆和一下子就没有了支撑,然后成了孤家寡人。
除了他当初支持帮助过的一些小商户,或者是小的势力,基本上没有人听他说话。
而他之所以还最终能够站在这里。
做这个代理会长。
主要是因为,各大商家以及势力,互相争夺,还没有分出个胜负。
于是,便将这个对谁都没有威胁的王庆和。
暂时放在了这个位置上。
当个摆设用。
王庆和的心里很憋屈,也很无奈。
“王老夫人,您的那些安排,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站在窗户前,看着那依旧繁华,但却注定无以为继的街道,王庆和微微的摇了摇头。
王氏在大概三年之前。
就已经在做一件事情了。
他暗中命王庆和收集整个固城所有大小商户的资料,包括明的,暗的,等等。
所有详细的资料。
然后再根据这些商业活动的资料,制定一个新的商业规则。
基本上包含税法,防欺诈,营业规则,还有雇工的工薪,权益的维护等等。
当初王氏要做这些东西的时候。
王庆和觉的就是天方夜谭。
这是和整个商贾阶层,所有的商家作对。
但王氏让他去做了,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而随着他逐渐的研究,逐渐按照王氏的想法,去设定一些规则的时候,他发现,这些规则表面上是对商家的各种限制。
但实际上,却又能够最大程度的维护整个商业活动的秩序。
然后,又以最有利的方式来反哺商业。
如果按照他们所设想的方式,把所有的规则都制定起来,并开始实施。
那么,固城的繁华,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王庆和知道。
王氏原本做这些事情的初衷,是为了另辟蹊径,然后打破卢家的封锁,进入蜀地。
但他也明白。
这些东西,如果能够真正推广,打开的可不是一个蜀地。
甚至是整个中原,江南。
整个大魏朝。
当真正的成了气候以后,还能够扩散到四海八荒。
这简直就是个绝妙的法子。
所以,后来,王庆和几乎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来制定,来研究这些规则。
以至于他才区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如今已经看起来半百之年。
苍苍老迈。
原本,这些东西已经将要初步成形了。
王庆和也是看到了希望。
或许能够给固城带来一个新的天地了。
而他也要有真正的大展拳脚的机会。
但是。
天不随人愿。
王家被灭人,王氏死了。
这一切没有了支撑,就彻底地变成了空想,无稽之谈。
他心里的那种苦涩。
无法形容。
但是,今日,当王庆和看到那些诏令的时候。
他本已经绝望的心,有开始躁动了起来。
又有了希望。
他不像是那些帮派的,或者下九流的家伙们,他有脑子。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这些诏令,不是罗照清发的。
而是罗照清后面坐着的那位,东厂督主,陆行舟发的。
陆行舟来了这里。
是要收拾固城这个烂摊子,把固城重新稳定起来。
既然后者有这个想法。
那自己就应当把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献上去。
陆行舟戏耍天下,破卢家,开石泉等等。
一系列的事情,足以证明他胸怀大志,目光高远。
不是一般的人物。
即便他是东厂督主,他是阉割残缺之身,他名声上不如很多人。
甚至被很多人,尤其是文人,所唾弃。
尤其是陆行舟杀了国子监的学子,又逼死了国子监的大儒沈秋鸿以后。
他的声名更是在文人口中笔下,坏到了极点。
几乎是人人喊杀的存在。
但王庆和没有那种顾忌。
他看事情,看的通透,也看的彻底。
他觉的陆行舟当成事。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能够成事的。
能够,将他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将王氏倾注了毕生的这些东西,真正的发扬光大。
名垂千古。
“王老夫人,你一生之心血,必将不负。”
“我王庆和对天发誓。”
“未来的固城,未来的大魏朝,甚至未来的四海八荒,都将有我们的理念,我们的影子。”
“商贾过处,我等皆为明灯。”
王庆和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的将这窗户给关闭上,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不管别人去不去府衙。
听不听这诏令。
他王庆和,必须要去。
……
时间,迅速的流逝。
很快已经便是到了这酉时。
距离诏令上所说的最后的时间,也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此时此刻的府衙之处。
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些人,基本上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一些小商贩,商户,或者是小的帮派,小家族的家主等等。
这些人,很多都是受过罗照清的恩惠的。
他们来这里。
倒不是多么害怕罗照清的威严,主要是感激罗照清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给罗照清这个面子。
还有一部分,便是类似于青龙帮那之类的大的帮派,势力,豪绅家族等等。
并不是他们真正的主事人过来。
而是他们派来的代表。
大概就是一些负责传话的人物。
夕阳即将西下。
一众人站在这府衙的大门之前。
晚霞热烈。
像是燃烧着的火焰般,在这天地之间缭绕着。
将这些人的身上也都增添了几分殷红。
而在府衙的深处。
罗照清站在这府衙大殿之处,望着外面的情形。
陆行舟站在他的身后。
罗照清在固城待了很多年了,对很多人,很多事,都是非常的了解的。
所以,他也是能够看出来这些人的成分。
“果然不出所料啊。”
罗照清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些许低沉,道,
“来的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那些如今没什么威望,也上不得台面的人。”
“真正的人物,都没有出现。”
“没把我罗照清放在眼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愤怒,也没有什么无奈,反而是在笑。
“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陆行舟捋了一下那耳鬓的发丝,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这霞光之下。
晚霞将他的满头银发上,点缀了一片片的殷红。
“劳烦督主了。”
“为下官做这个恶人。”
罗照清叹了口气,然后往侧面退了两步,对着陆行舟深深的鞠了一躬。
后面还有很多事情。
罗照清要出面去做。
所以,他不能做的太过绝情,不能彻底的和这些人撕破了脸皮。
只能陆行舟来做。
只能东厂来做。
但罗照清是理解的,也明白的。
这是陆行舟帮他挡了泥水,污渍,然后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是大恩。
也是真正的大义。
他是从心底里感激,感动。
“咱家杀的国子监生,也逼得死沈秋鸿,又如何杀不得这固城的帮派,商会,家族?”
陆行舟脸上的笑容依旧浓郁。
声音里也尽数是轻松。
先天胎息。
念头通达。
他虽然依旧身体残缺,但这心,已经是当年的陆行舟了。
或许,经历了杜先隆,徐北鸣,东方夫子的事情以后。
他比当年的那个陆行舟。
更加的陆行舟。
他更深刻的懂了很多事情。
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千古骂名?
无所谓的。
只要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
他便可此生无悔。
不愧恩师。
不愧先辈。
笑着,陆行舟走到了这府衙大门的台阶之处,然后迎着那一片猩红的霞光,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一阵风吹过。
满头的银发猎猎而动。
他的视线,好似深沉的湖泊,幽深无波。
“来人。”
“将府衙方圆二十丈之内范围,全部封锁。”
“任何人不得再进入。”
陆行舟看了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然后转身,对着身边的陈慷吩咐道。
“是!”
陈慷躬身行礼,手腕一翻,那梨花枪已经落在了背上。
然后,带着几名东厂百户,朝着远处行去。
“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这里封锁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
“这……罗大人呢?”
有些距离府衙大门比较近的人,听到了陆行舟方才的话,一个个的脸庞上,都是露出了紧张,还有一丝惊恐。
罗照清他们是不怕的,但这个陆行舟……人们都有点儿发怵。
这家伙,前几日刚刚大开杀戒。
据说拉出来的黑衣人死尸,都有几百个。
这家伙,杀人不眨眼啊。
“哼!”
陆行舟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也没有在意他们的质疑,而是笑了笑。
然后坐在了手下给搬过来的木椅上。
他靠着椅背。
然后,面对着那一片殷红如血的残阳,笑着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
“依次登记。”
“写好你们的名字,代表的家族,或者是势力,或者是帮派,或者是商户。”
“任何人不得弄虚作假。”
“开始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心意
“陈家,派了个管家过来。”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所有的人员都已经登记完成。
陆行舟靠在椅子上,一面迎着那淡淡的殷红晚霞,一面一条一条的审视着名单上的人。
他念到谁,谁就得从人群里面站出来。
“陈家有固城最大的布庄,基本上所有上等布料的制造,染色,销售,都由他们一手掌控。”
“在咱们固城里面,算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
“王家家主陈东南,一直就有些嚣张,也只有王老夫人才能够压得住他。”
罗照清弓着身子,凑在陆行舟身边,小声的介绍着这陈家的大概情况。
陆行舟一边听着一边看向了人群里走出来的那名须发花白的半百老者,然后伸手,从旁边的一名登记人员手中,取过了毛笔。
“你叫陈福是吧?”
陆行舟沾了沾笔墨,笑着问道。
“小的陈福,是陈家的大管家,见过督主公公。”
那人跪在了台阶之下,一边紧张的磕头,一边道,
“督主公公恕罪,我家老爷真的不是不给面子,而是身体抱恙,实在走不过来,这才派小人过来,还请督主公公不要责怪。”
“小的回去以后,一定会给老爷提醒,老爷定会备一份厚礼感谢督主公公。”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说话滴水不漏。
面子给了,后面的礼也到了。
陆行舟听着似乎很满意,他点了点头,笑着道,
“厚礼,咱家收了。”
“不得少于一千两银子。”
“明日午时三刻之前,命人送去驿站,东厂的人会负责签收。”
“诶诶……”
陈福见陆行舟竟然公然报价了,这脸上的紧张顿时减弱了不少,甚至变的庆幸了起来。
这位公公虽然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但看起来,也就是唬人的。
说到底就是为了银子啊。
一千两银子。
陈家还能拿的出来。
他拱手道,
“请督主公公放心,陈家定不会让您失望。”
……
“这是要讹咱们银子?”
“狗日的太监,仗着皇帝的宠幸,现在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嘛?”
“小声点儿,弄银子也行了,至少不给咱们找事。”
“给点银子打发了,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人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虽然那些人声音都非常的低,但以陆行舟目前的耳力,却是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他根本不在乎。
……
“但是呢,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
陆行舟把沾好了墨汁的毛笔,轻轻的在那份名单上划了一下。
陈家的名字上,被划上了一道横线。
陆行舟的声音也是慢悠悠的传递了出来,
“陈家不听咱家诏令,对咱家不敬。”
“三十年之内,不得入固城做生意。”
“限你们三天之内,把所有产业撤离!”
啊?
这句话一出,那原本有些洋洋得意的陈福,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几乎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是什么道理?
嘶!
那些之前议论纷纷的人们,这一刻,也都是全被震惊的呆愣住。
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督主公公,您这……”
恍惚稍许,陈福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走上来了两名东厂番役。
直接把他拖拉着拽走,然后扔出了封锁区。
“赶紧去通知你家老爷。”
“三天之内,搬不走的,东厂会尽数充公。”
“你你……你们……”
陈福等着那些东厂番役,哆嗦了两下,一句话也没敢多说,连滚带爬的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而陆行舟这边。
把名单卷宗在掌心里瞧了瞧,又看向了那群人。
这群人被分成了两个区域。
左面的区域,都是那些不给官府面子的。
而右面的区域,则是给官府面子的,家主啊,张柜啊,东家之类的,亲自到场的。
他扫了一眼,看向了右面的区域,笑着问道,
“陈家的布庄生意,你们谁能够接手?”
“咱家没别的要求,保证咱们固城不乱,就可以。”
“想清楚了,站出来。”
哗啦啦!
听到这句话,那些人们一下子都有点儿慌,这晴天惊雷,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
但很快,人们就兴奋地不得了。
陈家的布庄生意。
那可是大头啊。
很多人想要涉足却一直没有机会,被陈家咬的死死的。
如今,机会来了。
“我赵家想要!”
很快,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他冲出了那些东厂番役的封锁,然后连滚带爬的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大声道,
哔嘀阁
“求督主公公给个机会!”
“赵家有能力接手,也有能力让固城不受到任何影响。”
陆行舟没有说话。
他扭头看了一眼罗照清,询问后者的意思。
毕竟,他对这固城里的形势不太明白。
罗照清点了点头。
“好。”
陆行舟笑道,
“就由你赵家来接手。”
“三日之内,帮着王家把这交接的事情办妥,如果遇到任何麻烦,来驿站,东厂的人会帮你解决。”
那中年男子闻言,脸上的感激和兴奋几乎掩饰不住。
立刻磕头致谢。
陆行舟摆了摆手,让人将这汉子给拽了下去。
然后,又再度看向了那些左侧区域的人们。
此时此刻。
人们再被他这眼神儿一扫,一个个亡魂大冒,瑟瑟发抖。
有些人连呼吸都是变的不连贯了。
“青龙帮,派了个喽啰过来。”
陆行舟终于出声了。
他身子往前倾了些,眯着眼睛看着人群,一个瘦瘦高高的汉子,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他什么都不敢说,直接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一边磕头,一边道,
“督主公公饶命!”
“我……我回去就跟帮主说……青龙帮走……不留在固城……”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又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
“咱家总是要杀鸡儆猴的。”
“就拿你们青龙帮来吧。”
哗!
青龙帮的这名喽啰,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那裤裆里也是瞬间屎尿齐流。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但已经晚了。
噗!
一名东厂番役走过来,直接抹开了他的脖子。
鲜血飞溅。
这喽啰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种绝望,那种恐惧,让整个府衙门前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呆滞了。
人们这下子,连议论都不敢再议论了。
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陈慷,派一位百户过去,把这青龙帮给平了。”
陆行舟面无表情,看向了旁边怀抱梨花枪的陈慷。
“是!”
陈慷悍然拱手。
很快,有一队约莫十数人的东厂番役,汹涌而去。
那一片峥嵘的煞气,让在场的众人,都是彻底崩溃了。
这太监。
不只要银子,还杀人呢!
“青龙帮的地盘,也不能没人管啊。”
“三教九流,江湖力量,总得有人盯着,罗大人,你说是不是?”
地上的尸体正在被人清理。
那一滩鲜红的血迹,还没有彻底干涸。
陆行舟笑着看向了罗照清。
“是。”
罗照清点了点头,看向了右面区域那些人,思考了稍许,道,
“白云帮和青龙帮挨着,做事也不错,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不如,就让他们代为管理。”
“罗大人说他们不错,就是不错。”
陆行舟点了点头,道,
“以后青龙帮的地盘,就给白云帮了。”
“多谢督主公公,多谢罗大人!”
一个魁梧的,看起来有些木讷的汉子站了出来。
他就是白云帮的帮主。
他这一阵子,正担心青龙帮把自己吞并了呢,没想到,就突然翻身做了主人。
喜色掩饰不住。
跪下来砰砰砰的直磕头。
“有件事你得帮忙啊。”
陆行舟右手食指轻轻的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笑着道,
“咱家东厂杀人可以,但处理尸体不太在行,青龙帮的尸体,你得帮着处理了。”
“没问题!”
这汉子一脸兴奋,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处理尸体算什么?
给了这么一大块地盘,这比什么都值得啊。
“青龙帮也没啦。”
陆行舟再一次将名单卷宗拿了起来,视线在上面扫过,而同时,也是将青龙帮的名字划上了一道横线,他笑眯眯的,盯着那左侧区域的人们,目光温柔。
而那些人们,则是感觉一阵阵脊背发凉。
完了!
……
接下来的处理,和陈家,青龙帮的处理基本上也差不多。
陆行舟的手段便是折梁换柱。
把原本那些不好控制的,不把官府看在眼里的,一次性全都给抹除了。
反正固城这么大。
还有很多人听话。
让这些听话的人站出来,取代原本的那些家伙,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就算是有乱子,只是一个固城而已。
陆行舟以目前东厂的能力,也能够轻易调配周遭的城市,来协助解决。
没人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所以。
固城的乱,持续不了多久。
驿站。
后宅。
衙门里的事情已经基本上处理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收尾的工作。
有汪亭带着人去办,陆行舟一百个放心。
这家伙。
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已经变成了一条能吃肉,能吃屎的狼狗。
做事情,漂亮的很。
“罗府尹,这头,咱家给你开好了。”
陆行舟坐在庭院的凉亭里,罗照清正在给他倒茶,
“你能不能给固城定好了规则,就看你的本事了,别让咱家失望啊。”
罗照清将倒好的茶水双手捧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然后,后退了两步。
躬身跪倒。
“请督主放心,下官一定把这固城的规矩给建立起来。”
“你也不要心急,咱家要的不是一时的规矩,而是一世的规矩,能传承万载千秋的规矩。”
“固城如今的形势,正适合重新开始,一定要做好,做稳。”
陆行舟单手将罗照清搀扶起来,盯着他的眼瞳,郑重道,
“咱家知道,这些东西急不得,甚至,五年八年之内,才有可能出结果。”
“咱家不会逼你,你也不要急着表现功劳,急功近利。”
“有咱家在一日,这固城,就没人敢插手,也没人敢指手画脚。”
“你放手去做。”
罗照清眼睛里闪过感激,重重地点了点头。
做官最忌讳什么?
最忌讳地就是走马观花,频繁换地儿。
那样,他的政策,都不可能真正地实施,他地理念,也只是浮光掠影。
只有真正地扎根于一处。
才能创出真正地、的功绩。
陆行舟,给了他底气,也给了他承诺。
“督主恩情,罗照清一生难报。”
他拱手,行谢师之礼。
“咱家还得谢你啊,固城稳了,草原对长安的威胁,便降低了不少。”
陆行舟笑了笑,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
草原威胁,近在咫尺。
他给罗照清倒上了一杯茶,笑着道,
“喝茶。”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商讨接下来固城的走向。
因为两人事先也没有太多的准备,又是新规则的制定。
两人都不敢怠慢。
不敢疏忽。
所以,进展的并不是很快。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有东厂番役进门来禀报,
“督主,罗大人,固城商会会长王庆如,前来拜访。”
“哦?”
陆行舟倒是记得这个名字。
处理那些帮派家族的事情的时候,他也见到了这位王庆如王会长。
后者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他以为,这王庆如只是个被放在那个位置上的傀儡。
也就没有太在意。
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这王庆如,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罗照清见陆行舟神色犹豫,小声提醒道,
“王老夫人格外器重,这些年,也给咱们固城做了不少好事,出了不少好主意。”
陆行舟笑道,
“那就请他进来。”
东厂番役退下。
不过片刻的功夫,将这王庆如带领了进来。
夜色昏沉。
依稀可见这人步履匆匆,面带急迫。
他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直接跪倒在地,磕头道,
“草民王庆如,见过督主。”
“见过罗大人。”
陆行舟抿了一口茶水,轻轻的将贴在嘴唇儿上的一枚碎茶叶吐在了一旁,然后笑着道,
“王会长,有什么事?”
王庆如开门见山。
眼睛里带着一丝期待,甚至是兴奋,一边将自己准备好的那些关于新税法,新发票以及防伪监官等等政策拿出来,一边道,
“固城的时机千载难逢。”
“草民,愿为固城改革献计献策。”
“督主请看!”
……
夜色彻底深沉。
这驿站已经基本上陷入了安静。
甚至可以说事死寂。
就连秋风,都似乎变的微弱了不少,轻拂而过,没有任何的声音。
只有偶尔传来的蛐蛐儿的叫声。
后宅里。
有一片闪烁着的火光。
那是昏黄的灯光,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在这夜色下的明灯。
给人一抹希望的感觉。
灯火之下。
是三道人影。
陆行舟为首,罗照清和王庆如为侧。
三人正在看着的,便是王庆如按照王老夫人的指示,制定的那些政策。
新税法。
新发票制度。
新监官。
以及扶持私塾,普及教育的一些初步念头。
这些东西当然还不成熟。
但是,陆行舟却是能够从里面,看出希望,看出未来的影子。
这正是他想要的规矩。
虽然只是一部分。
但却完全符合他的意思。
当这些东西彻底根深蒂固,植入人们的心中,形成人们习以为常的规则的时候。
固城,将真正的翻天覆地。
繁华不衰。
这简直就是打瞌睡送枕头了。
“老夫人,为这固城,殚精竭虑。”
“实为咱家楷模。”
许久,陆行舟将这些卷宗放下,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过这种伤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脸上又是露出了一丝期待,他将这卷宗推到了罗照清和王庆如二人的面前,然后郑重地道,
“即日起,王庆如为朝廷钦定的固城商会会长,与罗照清一起,推广新政。”
“咱家,就将这固城交给二位了。”
“愿固城更上一层楼。”
罗照清和王庆如认真的接过了这些卷宗,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起身。
两人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异口同声地道,
“愿为督主开路。”
“愿为固城谋未来。”
“至死不悔。”
第二百五十八章再入汉中
秋寒渐浓。
但阳光依旧明媚。
照耀在身上,将那些寒意也给驱散了不少。
暖洋洋的。
因为昨日的厮杀,处置等等。
今日的固城有些安静。
确切的说是压抑。
那些被处理的家族,势力,帮派等等,并没有什么反抗,而是开始迅速的处理自己的财产,准备撤离固城。
东厂声威,确实不凡。
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东厂的霉头。
先活下来再说。
“死太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来这么一招,狗娘养的阉狗。”
破口大骂的这位,是陈家的家主,陈敬山。
他陈家在固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也已经差不多了。
尤其是王家被灭门了以后。
陈家更是迎来了自己的春天,马上就要飞黄腾达,翻身做主人了。
结果因为来了个东厂。
一下子所有一切都付诸东流。
不仅不能更进一步。
连原本的东西都不能守住了。
他心里的这份憋屈,可想而知。
他知道东厂势大。
但看着这些忙里忙外搬运东西的下人,想着被自己减价处理的产业,尤其是想到接管布庄生意的赵家人,那些嘴脸。
他依旧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破口大骂。
除了陈敬山的骂声。
这整个固城里,到处都有骂声。
有一些人是帮派的家人。
一些帮派,突然之间就是被抹平了。
这些人丧失了亲人。
也丧失了经济来源。
尤其是。
混帮派的家人,事后时常会受到过往仇人的报复。
他们的生活苦难可想而知。
他们对东厂也是心生怨恨不已。
还有一些是商贩,货郎,走卒贩夫之类。
总之就是三教九流。
他们原本在之前的情况之下,尤其是王家被灭门的这一段时间里,过的都很滋润。
但陆行舟这么一折腾,却是明显的要重新立规矩。
让这些人都很不满。
就连一些百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死了那么多的人,也是跟随着,一起在暗中辱骂东厂,指责这些个滥杀无辜的刽子手。
这些声音。
不知道能不能传到陆行舟的耳朵里。
但即便是能够传过来,陆行舟也是不在乎的。
动手之前。
他就已经心知肚明。
东厂做的是恶人。
受到这些辱骂和诋毁,甚至是诅咒,都是预料之中的。
但,只要有朝一日。
自己所期待的东西能够真正的扎根于这片土地,扎根于人心。
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此刻。
陆行舟正在驿站里,写着奏折。
实施新政,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够说了算的。
即便他是东厂督主。
他知道,老皇帝是要为了重新清洗天下,维持稳定,给后面的三皇子铺路。
应该会允许他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但,这些过分的事情里面,不包括实施新政。
东厂没这个资格。
也绝对不能有这个苗头。
东厂是刀。
只能砍杀。
绝对不能怀柔,也不能有任何善名。
否则,将是更大的祸根。
所以,固城之举,他也只是做的恶人那一面。
他杀人,他排除异己。
他收受银两。
而那些真正的利于民的事情,则是交给了罗照清和王庆和。
他需要将这里的事情,经过,和老皇帝说清楚。
他不想引起误会。
因为。
东厂虽然势力不小了,但却依旧系于一人之手。
必须要将老皇帝这边维持好。
“奴才。”
“陆行舟敬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行舟写好了奏折,然后轻轻的放在嘴边吹干,又小心翼翼地折好。
放在了一旁的信封里面。
他将信封用火漆封好,并交到了等候着的东厂番役手中。
“加急,送往长安。”
“是!”
那番役躬身退出了这屋子。
周围重新变的安静了下来。
陆行舟推开了窗户。
一缕秋风伴随着阳光从庭院里吹进来,满头的白发飞扬,陆行舟抬起头看向了那有些蔚蓝的苍穹,深深的叹了口气。
“陛下应该能够理解固城的难处,也能看出固城的机遇。”
“不会对这些新政有所限制。”
“但是,估计也仅限于固城了。”
陆行舟摇了摇头。
固城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主要是因为原本这里的定海神针,王家,消失了。
一城之繁华,眼看着就要陷入混乱。
必须有强力的政策以及魄力。
来一场风暴。
趁着繁华未散尽的时候,借着这些混乱,推陈出新。
如此,承上启下。
安稳度过。
最为合适。
所以,陆行舟无奈之下,先斩后奏,让罗照清与王庆和推动了这些新政。
但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
大魏朝整体。
根本没有到实施新政的阶段。
繁华依旧在。
鼎盛如春雷。
虽然内部矛盾有,外部威胁也日益严重,但却还没有到固城的这种时机。
只有……
真正清洗了天下,摆脱了关陇辽东的危机。
新君鼎立时。
才是最好的新政之机。
现在,主要的任务还是清洗内部,为将来的威胁做应对准备。
而固城。
只能算是一个先例。
一个意外。
“就让固城就做这大魏朝的第一个试验之城。”
“待它有所成效的时候,也得是五年八年以后,届时,大魏朝,应该也彻底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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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眯着眼睛,笑了笑,
“也就到了真正重新开始的时候。”
“咱家不可操之过急,还是先做眼前该做的事情。”
他微微偏过了头,看向了那东南方向。
汉中的方向。
他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汉中。
原本,按照计划,卢家退出了汉中,放开了对蜀地的控制,应该是王家率先进入,渗透,并将其掌控,以保证蜀地的安稳,以及对关陇一带的防御优势。
但王家被灭门了。
而,固城又被迫进入了改革实验新政的阶段。
无暇顾忌汉中。
所有的计划就得重新开始。
但是目前。
陆行舟也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只有一头乱绪。
但他却也不能再拖延了。
再晚一些,汉中,怕是就有可能出现混乱了。
……
长安城。
陆行舟的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皇宫。
送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长安的秋日。
和这固城的秋日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同样的是天高云白。
只不过这城市里面比固城多了几分深沉,也多了几分威严和大气。
这毕竟是皇城。
是大魏朝的一国之都。
应当有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派头。
后花园里。
秋风徐徐,落叶满地。
老皇帝坐在凉亭里,身后站着陈暮,旁边的座椅上,坐着的便是万贵妃。
自从武昭被废掉了以后,皇后的存在感,在这后宫里已经将近于无。
而后来,皇帝又是颁发了圣旨。
昭告天下。
三皇子武洵。
待完成了江南科考之事,便回长安入主东宫。
这基本上就是确定了国之储君的位置。
万贵妃母凭子贵。
这地位更是如日中天。
即便,她还是一位贵妃,但已经已然有了一国之主母的架势。
大事小情。
基本上都跟在老皇帝身边,参与。
有时候甚至能够在老皇帝准许的情况下,议论朝政。
这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
即便是当年的皇后,也没有这个资格。
今日。
两人倒是并没有商谈国家大事,而是在休息。
自誉王谋反案以来,老皇帝就一直处在一个比较紧绷的状态下。
直到陆行舟安然回了长安。
他才得以喘息。
但是这种休息没持续多久,又是闹出了国公府的乱子。
他当真是心烦意乱。
索性。
如今一切都已经平复了。
国公府乱子也彻底了结,从东厂送来的消息来看,徐盛容,还有国公府的那些可怕的黑衣人,也都是被陆行舟给解决掉了。
老皇帝。
可以真正的放松一下了。
“这参茶倒是不错,臣妾饮用了方才几日,便是感觉皮肤光嫩了不少。”
“这气色也好像是红润了呢。”
万贵妃轻轻的用茶杯盖抹着茶盏,眉眼之间是一种淡然的雍容华贵。
她的儿子已经是储君。
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也是真的放心了。
即便没有这陛下御赐的参茶,她的气色也会好很多。
“爱妃如果喜欢,朕便再让人给爱妃送一些。”
“这东西,还不少。”
老皇帝拍了拍万贵妃肩膀,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阳光落在这位已经年过三十的妇人身上。
竟然依旧有种让老皇帝心动的娇媚。
除了武洵的缘故。
这一份动人心魄的美,也是老皇帝宠爱万贵妃多年的原因之一。
多年过去。
万贵妃的那份美,不仅没有被岁月抹的淡了,反而是更加浓郁。
更加让老皇帝着迷了。
“陛下,东厂加急。”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惬意。
“东厂加急?”
“出什么事情了?”
老皇帝原本含情脉脉盯着万贵妃的眸子,一瞬间变的冷冽。
然后扭头看向了凉亭之外,沉声道,
“速速呈上来。”
陈暮急匆匆的走了下去,接过了那封信件。
然后检查过火漆无恙,交到了老皇帝的手中。
“不是前几日刚把固城的危机给解除了,怎么又来了加急?”
“固城那里,还能有什么事情?”
万贵妃也是皱起了眉头。
对于这份打破了惬意和舒适的加急,她也是有些紧张。
老皇帝已经撕开了信封。
陆行舟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最近的新政。
老皇帝皱了一下眉头,举起了右手,示意万贵妃不要说话,他要仔细看。
万贵妃立刻闭上了嘴巴。
识相的给老皇帝已经喝光的茶杯倒上了新茶。
然后安静站在一旁。
不再出声。
她之所以能够被老皇帝宠幸多年,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识相。
识大体。
不该出声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出声。
“新税法,新发票制,商业监管……”
老皇帝已经沉浸在了陆行舟所写的那些内容里面。
他脸上的表情,一阵变幻。
时而惊讶。
时而狂喜。
时而又皱眉。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
老皇帝终于将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一封信用这么长的时间,这次用了这么久,说明他看的很认真。
“呼!”
随手端起来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他将这封信放在了石桌上。
然后陷入了沉思。
万贵妃见状,依旧保持着沉默。
陈暮也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固城的形势。
老皇帝是知晓的。
王家一灭,固城必然会陷入混乱。
而陆行舟所用的法子,折梁换柱,老皇帝也是有所预料的。
但是他唯独没想到的是,那些新政。
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
对这些政策,有着天然的敏感性。
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些政策的意义深远,对固城的影响,甚至对这大魏朝天下的影响。
甚至,隐约之间。
他也觉的,这些政策就是他孜孜不断所追求的东西。
虽然还未成熟。
但却已经展露锋芒。
“王氏,这些年,是真的在为固城做事,为朕做事啊。”
沉吟了许久,老皇帝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陆行舟信上所言,这些政策,是王氏这些年收集了整个固城的信息,暗中命人所整理研究出来的,一切的功劳,应当归属于王氏。
老皇帝所以才有此感慨。
王氏,当真为忠。
可惜啊!
王氏没有来得及看到这些东西真正的展露于天下,就……
“陈暮。”
顿了一下,老皇帝扭过头,对身后的陈暮吩咐道,
“拟旨,固城为王氏立像,立祠,享万载千秋香火祭奠。”
王氏所作所为。
配得上这些。
武成皇帝一直想要为王氏做些什么,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便突然有了这些主意。
“是!”
陈暮躬身,将这命令记在了心里。
但是并没有立刻退下。
以他对老皇帝的了解,后者应该还有什么话要传给陆行舟。
“哎……”
武成皇帝又是看向了手中的这封信,他在掌心里掂量了两下,面庞上有些纠结。
那种感觉,好像是这封信有千钧之重。
在他心里,这封信确实很重。
这些新政策相当不错。
单单在固城一地施行,其实还是差了一些。
应该再多选择两个城市,比如汉中,或者江南之地的苏杭,这些都是商业发达的区域,实验效果肯定比固城这地方强很多。
也能够更快的出结果。
老皇帝很想尝试一下。
但是。
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没有这个时间。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将这天下清理了,把那些可能潜在的动乱都给抹平,给三皇子一个真正的平稳大魏。
然后,这大魏朝的盛世才能够不出现混乱的绵延下去。
武成皇帝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他没有功夫去推新政了。
也没有这个精力。
这对于一个雄才伟略的君主来说,是相当惋惜的事情。
“再告诉陆行舟。”
“新政之事,仅固城一地而已。”
“不得再扩张。”
老皇帝迟疑了许久,叹了口气,然后又是将这封信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陈暮,补充了一句,
“将这封信派人送去老三那里。”
“让他看看。”
“他应该能够明白朕的用意。”
老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他是没有机会做这些新政了。
但是,老三还有机会。
老皇帝会把前面这些路,全部都给三皇子给铺平,当三皇子登基以后,就可以放手去做。
让大魏朝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是!”
陈暮接过了信,躬身退下。
这花园里只剩下了武成皇帝和万贵妃,武成皇帝似乎有些疲倦,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
万贵妃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他的身后。
纤纤玉手,轻柔的为后者按捏起了额头。
力道适中。
老皇帝显然很享受。
但他享受了没多一会儿,便是突然抬起了头,拍了拍万贵妃的手背,语重心长的道,
“万家的事情,也该要开始准备了。”
“朕的时间毕竟不多了。”
万贵妃的脸凝了一下,然后柔声道,
“陛下放心。”
“下月便是万家祭祖,臣妾亲自回云州一趟,定然将这件事情办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愿为公公鞍马
陆行舟启程离开固城。
前往汉中。
暖洋洋的光线从天上投射下来,给这片天地带来的光明,也带来了安宁。
就连这风也变的徐徐缓和。
东厂的队伍,整齐而有致的从北城门走过。
陆行舟的那辆黑色马车,自然是在最前面,好似这一条黑龙的头一样。
缓缓前行。
他没有让罗照清等人送出城。
只是在城内送过便是点到为止了。
城内送行。
是给城内的那些人们看的,让他们依旧忌惮东厂的凶威。
而不送出城,也是给那些人看的。
让那些人们觉的罗照清等人还是有几分骨气的,没有完全被东厂的凶威所吓住,没有完全变成狗腿子。
这样对罗照清的名声还好一些。
方便他推行新政。
“这狗太监终于走了。”
“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真希望来个大侠,把这祸国殃民的太监给宰了。”
“阉狗,不得好死。”
东厂的车队慢慢远去,城内已经没有了那些让人压抑,窒息的影子。
很多人再一次破口大骂,甚至出声诅咒。
尤其是一些被赶出固城的家族,商贾等等,他们遗留下来的分支。
这些商贾急着离开,自然只能照顾主要的嫡系,没工夫理会这些分支,导致他们一下子没有了靠山,也没有了经济来源。
一个个都是窘迫无比。
这些人对东厂,对陆行舟,更是从心底里就怨恨。
那种难听的话,说了无数。
“以恶名行正事。”
固城的城墙上,罗照清和王庆如二人并排而立,风吹着两人发丝飞舞。
两个人看着那逐渐远去的队伍,面色倾佩。
罗照清说道,
“咱们这位督主,是个真正的人物啊。”
“若不是这阉割之身,必定也是出将入相,三公六部般的人,乃大魏朝的治世之翘楚。”
王庆如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但他扭头看了一眼那熙熙攘攘的固城,隐约还能够听到那些辱骂之声顺着风吹来,他又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可惜这些百姓不懂。”
陆行舟所作,所推广,乃是给他们创造未来。
而他们却将陆行舟做为洪水猛兽。
做为侩子手。
极尽辱骂,鄙夷,诅咒。
陆行舟肯定是能够听到这些声音的。
这对他来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凉。
“他们早晚会懂的。”
罗照清拍了拍王庆如的肩膀,然后两个人同时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这做城池的深处。
他郑重地道,
“你的新政里面,不就有一条,便是教化人心嘛。”
“咱们就从这固城开始,试一试。”
“能不能让万民都开智。”
王庆如听着罗照清的话,这有些悲凉的面庞上,也是逐渐的浮现出了一丝期待。
万民开智。
那是书中所描绘的传说之中的世界。
他们从没有见过。
若是真的能够在这固城之地完成,哪怕是有个雏形,也足以让二人死而瞑目,名垂千古了。
“试试便试试。”
“若能真的把这污浊之气横扫耳光,老夫这一生没白活。”
王庆如目光坚定,声音如晨钟暮鼓。
掷地有声。
“哈哈……”
罗照清和王庆如又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畅快淋漓的大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痛快。
也是一种希望。
他们两人联手,这固城的未来,断然不会差。
哗啦啦。
哗啦啦。
黑色的马车慢慢朝着前方移动,车轮碾压过这地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音。
纵然这马车是能工巧匠所制作,但经历了这么多的路程。
也是有些地方出现了松垮。
现在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已经会出现一些颠簸,或者酸涩的声响了。
但陆行舟倒是不怎么在意的。
他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手里端着酒杯。
酒是玉竹山庄的珍藏。
桃花沾。
对面坐着的是冯谦益。
玄机阁的人,可能随时躲在暗处,想要置冯谦益于死地,为了方便保护,陆行舟就将其随时带在了身边,直到帮后者掌控了玄机阁的一部分力量。
“陆公公,这桃花沾,我本来也没有珍藏多少,快被你喝的差不多了。”
“能不能省省?”
冯谦益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笑着说道。
她的桃花沾确实已经不多了。
“咱家背了这么多骂名,难道不能喝醉了让自己逃避一下?”
陆行舟举着酒杯微微摇晃着,然后一饮而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似乎有着一闪而逝的无奈,或者是悲凉。
但很快那种情绪就彻底消失了。
冯谦益只是捕捉到了一点痕迹,却并没有真正的看明白那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是淡了些。
她往前凑了凑,靠近了陆行舟一些,有些好奇的问道,
“既然知道自己背的是骂名,为什么还要去做?”
“你完全可以放任不管,或者真的做个凶残狠辣,生杀予夺,为祸一方的大太监。”
“那样,也对得起你的骂名啊。”
她确实有些看不明白陆行舟。
从大概什么时候呢?
陆行舟经过了一阵子的迷茫之后,突然之间,就好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时候开始。
她就觉的这个陆行舟,和之前的陆行舟不一样了。
他没有了那种歇斯底里。
也没有了那种疯狂。
倒像是变成了一个心怀天下的人物。
陆行舟看着冯谦益,将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送了过去,冯谦益会意,提着酒坛帮他倒满,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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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前,咱家受人仇怨,自然是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疯狂一些也是正常。”
“后来,咱家又受人恩惠。”
说到恩惠这两个字,陆行舟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始终都一副懒洋洋样子的老太监,千里迢迢从岳麓书院赶来,却因此送命的东方夫子。
他笑了笑,
“受人恩惠,自当涌泉相报。”
冯谦益没有听明白,面露诧异,
“什么样的恩惠,能让陆公公如此?”
陆行舟没有继续说。
但是他心里却是明白的。
那些东西,说是恩惠,其实是教导。
那些人。
都是恩师。
都是明灯。
“但是,你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几个人真正的理解,反而整个固城的人都在骂你,都在诅咒你,你不觉得……”
冯谦益迟疑了一下,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是她自己。
做了这些事情反而是被天下人所误解,辱骂。
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功名利禄,咱家本就不在乎。”
“骂便骂了。”
陆行舟洒脱一笑,
“咱家只要能够做咱家想做的事情,管他什么千古骂名?”
又是一杯桃花沾入喉。
陆行舟掀开了这马车的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笑着指向了远处。
那里隐约可见一座恢弘浩瀚的城池。
正是汉中城。
“汉中到了,又得有更多的人骂咱家了。”
“你看着瞧吧。”
陆行舟笑着说道。
那脸上的是一种无所在意,一种无所畏惧。
那眼睛里,是峥嵘。
冯谦益看着陆行舟的这眼神儿,这表情,心里突然间有所感触。
这些年。
她虽然一心一意想着要报复卓家,报复卓天南。
担其实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也曾经有过担心。
自己报复了。
痛快了。
但世人又会接受那个不择手段的自己吗?
玄机阁会接受那个杀死义父的自己吗?
还有黄泉之下的父亲。
他们又会认可自己为了报仇而做出的那些牺牲吗?
总之。
她也有很多纠结。
很多迷茫。
但这一刻,她突然之间就想通了。
什么纠结,什么迷茫,别人的看法,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生在世。
就得恣意一场。
该杀的杀,该喜欢的喜欢。
管他别人愿意不愿意呢?
想通了这些,冯谦益这眼睛里突然是闪过了一丝亮光,异常明亮。
她盯着陆行舟,迟疑了少许,举起酒杯,道,
“陆公公,敬你。”
……
汉中城。
自从卢信义带着整个卢家嫡系都从这里搬走以后,这里和固城一样,就开始逐渐的显露出了混乱。
这里和固城的情形,其实很一样。
固城是王家为主,官府为辅。
而这里,是卢家为一,官府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王家被灭门。
固城很多人开始暴露野心,气势汹汹。
而汉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固城还要更加严重一些。
因为汉中城大。
其中所蕴含着的势力,也是更多。
那种纷争也是更加的复杂。
同时,官府的威慑力,则是更小。
在两种原因的综合之下,这汉中的混乱,就是一种几乎无法遏制的混乱。
但是毕竟卢家离开的时间尚短。
这种混乱还只是处于一种暗流涌动的阶段。
并没有真正的爆发出来。
不过也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似乎在等一个机会。
长兴街。
一栋有些古旧的宅院,在这里已经屹立的不知道多少年。
但依旧是青砖红瓦。
气派不落。
都是这家宅院的主人费心费银子好生打理的缘故。
这些日子,整个汉中城都是风云涌动。
但这处宅子却依旧很安静。
甚至,除了基本的购买生活物资之外,很少有人从那大门里面出来。
不知道的。
还以为这栋宅子里面是没有人居住的。
但里面确实是有人的。
里面是卢家的分支。
是一个很小的分支,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几乎和卢家没有什么联系了。
他们只是守着自己的几间小店铺,过活。
视线朝着宅子深处望去。
宅子并不小。
三进三出。
占据了整条长兴街的四分之一范围。
在这些周围的宅院里面,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不过,宅院外面虽然是青砖红瓦,看起来气派,但里面却不尽然。
有着一大片的区域,都是杂草丛生。
砖瓦破烂。
因为是秋日的缘故,那些杂草,都是已经干枯了。
又经过了之前的几场雨,便是瘫软在地上,甚至埋在了泥土里面。
一眼看过去。
给人一种破败凋零的既视感。
之所以如此。
是因为。
这家宅院的主人,是个在乎颜面的。
他把宅院的墙壁,外人能够看到的砖瓦,屋顶等等,都是清理的干干净净,刷漆耍的明亮如新,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家的窘迫。
但里面这些,他是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了。
只能荒废了。
荒废的时间长了以后。
就变成了一片狼藉。
他更没有心思,也没有那些个闲钱去收拾了。
“老爷,天有些凉了,您进屋歇息着?”
宅院的深处,有着一处凉亭。
说是凉亭,但这亭子顶上的瓦片已经破败了不少。
而在这亭子的四周,则是也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有几棵凋零了的枯树。
亭子里坐着一个衣衫古朴的老者。
其实也不是太老。
头发都没有全白。
有些灰白。
这位老先生便是这栋宅子的主人。
卢家的分支。
他叫卢秉臣。
这个名字是父亲给他起的,用了很多年,一直到现在。
但他从没有真正的认可过这个名字。
因为。
他这一脉,当年也是做过卢家的家主的。
他的爷爷之前,几乎有七八代,都是卢家的掌舵人。
到了他爷爷的时候,被现在的这一脉。
用了一些阴损的办法。
夺了家主之位。
后来,为了防备他们这一脉东山再起,便一直持续打压,如今他们就成了卢家最偏远的一支。
也是最落魄的一支。
以致于。
卢信义带着卢家的仁搬离汉中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带上他们。
更没有通知他们。
将他们彻底的遗弃在了这里。
卢秉臣,一直期待着,想要把自己这一脉曾经的东西,全部都夺回来。
也一直在努力。
在等待机会。
他甚至已经给自己起好真正的名字。
叫做卢信德。
那也是曾经他爷爷的名字。
这个名字意味着,他爷爷失去的,要从他这里夺回来。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卢秉臣没有任何的进展。
甚至,仅有的这点儿家业,也是又被卢家嫡系给侵蚀了不少。
快要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了。
他苦恼。
他忧愁。
他勉力支撑,维持着这座宅院最后的尊严。
他很辛苦。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希望。
卢家嫡系那一脉,想要搞事情。
想要谋反。
被东厂给收拾了。
卢家嫡系为了保存卢家的香火和势力,只能撤出汉中城,然后退居广元。
彻底断绝了和汉中城的往来。
这在卢秉臣的眼中,就是自己的机会。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卢家嫡系衰弱,旁支就是要崛起的迹象。
他一直深信这个道理。
这些日子。
他一直在想办法,该如何迅速的崛起,将自己的这一脉的威望重新打出来。
他想了很多办法,但最快的。
无疑,便是靠上东厂这棵大树。
卢家现在的嫡系,是被东厂给赶到广元城的。
他却能够靠上东厂。
这也是给卢信义狠狠的一个耳光。
告诉所有人,卢信义是个没眼光的家主。
他卢秉臣才有真正的眼光。
才能够看清楚这天下大势。
但是。
靠上东厂,这又是一个有些麻烦的事情。
东厂权势滔天。
但声鸣却凶恶。
卢秉臣是个极为爱惜自己颜面的人,他又是害怕,不想损伤自己的颜面。
这几日。
他一直在纠结。
在犹豫。
东厂马上就要到汉中了。
他这心里的紧张,焦躁,也是越来越控制在不住。
他非常想去投靠。
又不想被人辱骂成阉贼的走狗,鹰犬。
“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卢秉臣叹了口气,但是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那个老管家看着老爷这副样子,迟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面子,面子,狗屁的面子!”
“要面子有什么用?”
“我要了这么多年的面子,最终落得这个下场,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现在还要面子?”
“我真是愚蠢!”
老管家还没有走到拱门得地方,卢秉臣突然是想通了,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得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通红的印子。
然后,又是猛地转过了头,看着老管家,吩咐道,
“去,把熏儿给我叫过来。”
“我有事吩咐!”
熏儿,是他这一脉最漂亮,最出息的孙女。
年方二八。
才貌双绝。
即便是在整个卢家之内,或者说整个汉中城,整个蜀地里面,那也都是能排得上名的。
前两年的时候。
卢信义甚至偷偷的找过卢秉臣。
想要化干戈为玉帛。
请他将熏儿许配给卢德仁,做卢德仁的正妻。
帮助卢德仁掌管卢家后宅安稳。
但被他拒绝了。
现在,他要……让这个孙女儿发挥更大的作用。
“什么脸面,老夫不要了!”
“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卢秉臣咬牙切齿,目光猩红而急迫。
第二百五十九章伺候
傍晚时分。
霞光万丈如焰。
整个汉中城都是被浸染在了一片殷红之中。
而因为这些日子城内形势不明朗的缘故,一些商贩啊,货郎啊,三教九流啊等等,也不敢像以前那般热闹。
所以,这街道上便显得冷清了不少。
只有寥寥不多的人走过。
而且,也都是步履匆匆。
秋风萧瑟。
残阳晚照。
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些许的悲壮色彩。
哗啦啦!
陆行舟的黑色马车,从正门进入了这汉中城。
汉中的胖府尹,孙功盛,自然是要出去迎接的,带着几乎所有的文武官员。
在城门口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迎接。
他是真的开心。
以前卢家在的时候,他这个府尹,就是个摆设。
如今卢家不在,所有的事情都一下子堆积在了他的脑袋上,一下子他就抓瞎了。
基本的事情都处理不来。
因为整个衙门基本上就是已经荒废掉了。
这些年。
有卢家在汉中城坐镇,汉中城也没有多少大事发生,这位府尹大人就动了一些歪心思。
把府衙里大部分人都给暗中辞退了。
然后又是把自己的亲戚都安排了进来。
就这样,吃着一部分空饷,占着一部分的名额。
反正衙门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有卢家帮衬。
汉中城也不会出事。
他也乐得清闲。
哪怕,在朝廷那边儿,基本上已经是失去了晋升的资格,他也不在意。
人生不就是求个衣食无忧嘛。
他现在,在这里,做这个摆设就是衣食无忧。
还把亲戚都给安排好了。
这就是人生巅峰。
这种日子一直都很舒适。
直到卢家搬离。
这位府尹大人一下子就懵了。
他手下的那些人,连基本的事情都做不明白,更何况是处理汉中城里各个势力,帮派之间的纠纷,原本就混乱的汉中城,让他们更添了不少麻烦。
这位府尹大人快要头疼死了。
就希望救兵过来呢。
等啊等,终于把陆行舟等来了。
东厂这名声是不怎么好。
但,他至少能够办事。
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人都给压下来啊。
而且,哪怕是出了错,这位府尹大人也能够把罪名和污水都泼在这位东厂督主身上。
反正这位督主已经是声名狼藉。
不差这一点。
“督主,前面便是下官给您安排的住处。”
车马行进不久。
停在了一处恢弘的酒楼之前。
不是别处,正是陆行舟曾经在此地说了数日书的地方。
天上居。
那个熟悉的老掌柜,曾经照顾了自己许久的老掌柜,此时此刻,正一脸难堪的跪在地上。
偶尔还唉声叹气。
他的后面,便是那些天上居的伙计等等。
“天上居的掌柜,听闻督主前来汉中,为表示对督主的尊敬,特意将这天上居给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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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日开始,整个天上居只为督主您一人服务。”
“任何人都不会打扰您的清净。”
孙功盛弯着那肥肥胖胖的身子,站在老掌柜的身旁,对陆行舟陪着笑脸道,
“而且督主您放心,天上居这一切都是自愿的,连银子都不会收。”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孙功盛碰了碰老掌柜的肩膀。
老掌柜面庞上的苦涩之意更加的浓郁,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叹了口气,对着陆行舟磕了个头,道,
“督主驾临,是天上居的荣幸。”
“不敢收银。”
他是真的不敢啊。
陆行舟凶威浩荡,旁边又有个孙功盛旁敲侧击。
他哪敢收银子?
“好。”
陆行舟透过车帘看着这些人,微微一笑,道,
“既然掌柜如此盛情,那咱家也不能却了好意,这接下来的日子,咱家便住这里了。”
“汪亭。”
“去收拾一下。”
让汪亭去收拾,主要不是收拾东西,而是熟悉这天上居的结构。
安排东厂的番役们布置,把守。
“督主请。”
肥胖的孙功盛凑到了马车之前,弓着身子,一脸谄媚。
那一双小眼睛里,充满了热情。
陆行舟从车厢里伸出了右腿,然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马车下面。
以往的时候。
都是汪亭跪在这里,给他当垫脚的。
现在这里空荡荡的。
他笑着看向了一旁躬身而立的孙功盛。
用意非常的明显。
嘶!
孙功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
他可是堂堂的一城府尹。
难道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为这太监当马镫?
那就真的丢人丢到极限了。
以后,连街上的乞丐都能笑话自己两句了。
他有些犹豫。
“草民请督主下车。”
孙功盛犹豫的时候,在这外面的人群之处,走出来了一名老者。
老者身子有些瘦削,身上的衣服整洁而华丽。
须发都梳的非常整齐。
一看,便是个出身不俗的人。
他正是卢秉臣。
因为这天上居周围,都已经是被东厂的番役给包围守护了起来,所以,卢秉臣是不敢硬闯的。
但他却是有着自己的办法。
他跪在了地上。
直接双手着地,像是狗一样朝着这边爬了过来。
这样子。
让那两名番役都有点儿懵。
但他们很快便是又反应了过来,两柄弯刀已经是拦在了卢秉臣的面前。
“草民愿为督主马镫。”
“唯督主调遣。”
卢秉臣已经跪下了,就再没有转还的余地,而且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今日,无论如何要入了这东厂督主的眼。
他大声疾呼。
根本不在意那无数的百姓,众人诧异的眼神儿。
“让他过来。”
陆行舟笑了笑。
两名番役收起了刀,让开了路。
卢秉臣没有站起来,而是依旧手脚同时着地,像是狗一样,爬到了陆行舟的马车之下。
“草民卢秉臣。”
“卢家分支。”
“久仰督主大名,愿为督主鞍马。”
卢秉臣迅速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号,然后跪在了那马车之下,并十分贴心的,将自己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迎上了陆行舟的脚底。
嘶!
这一幕,让孙功盛有点儿懵逼了。
他倒是认得这卢秉臣的。
在他的认知里面,这卢秉臣是个爱惜颜面,骄傲的家伙。
怎么突然之间就能做出这种事?
不只是他。
周围那些百姓们,也都是议论纷纷。
一个几十岁的老人,不要脸一样的,像狗一样爬到陆行舟的脚下,给后者当马镫。
这可真是汉中城几百年都不出一次的大新闻啊。
关键是。
陆行舟也没逼你。
而是他卢秉臣完全自愿的。
这狗的。
无法形容了。
吱呀。
陆行舟踩着卢秉臣的背,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身子不轻,卢秉臣又年岁大了一些,所以,身子有些摇晃,但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毕露,硬挺着保持着稳定。
直到陆行舟双脚落地。
他转过了身子,对着陆行舟磕了个头,道,
“多谢公公恩赐。”
“是个识相的,比某些人强多了啊。”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这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孙功盛。
后者被这眼神儿一盯,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
腿差点儿都软了。
一下子。
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闪烁而过。
后悔,惊恐,恍惚。
不可言喻。
“咱家长途跋涉,要休息了。”
“孙大人,可以带着你那些人回去了。”
陆行舟抬脚走向这天上居的大门,同时说道。
“这……督主……”
孙功盛听到这句话,原本心里就惊慌,这下子更是恍惚了。
他膝盖一软,噗通一下子,也跪在了地上。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刚抬头,就见一柄梨花枪枪柄立在了面前。
是陈慷。
他看出了陆行舟的不耐烦,挡在了孙功盛的面前。
“下……下官告退。”
孙功盛明白这意思,真不敢再废话了。
对着陆行舟的背影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陆行舟走到了天上居的门口,又是停下了脚步,然后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卢秉臣,笑了笑,道,
“你倒是个有趣儿的人,咱家就喜欢有趣儿的人,陪咱家过来坐坐。”
“多谢公公恩典!”
卢秉臣听到这句话,那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到了极点。
让孙功盛走。
让自己陪着。
这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自己入了这位陆公公的眼。
大功告成。
他大呼一声,没有起身,而是当着这大庭广众的面,一路爬到了天上居的门口。
跟在陆行舟身后,爬进了天上居。
“这老王八蛋!”
孙功盛看着卢秉臣的背影,咬了咬牙,心里骂了无数遍。
他为陆行舟准备的接风宴。
成全了这卢秉臣啊。
可是,让他像是卢秉臣那样,他又做不到。
这心里一阵难受,憋屈。
……
“话说这程蛮子一声怒吼,天上狂沙四卷……”
天上居里全部都是东厂的人。
番役们上上下下将五层楼都给包围笼罩了起来。
陆行舟坐在二楼的雅座。
面前摆放着天上居所有的,最精美的菜肴,酒水。
而在对面不远处的地方。
便是那说书的台子。
一名身材瘦高,有些驼背的老者,正在上面费力的讲着。
他讲的那些东西,正是陆行舟在这里假扮誉王的时候,所撰写的关于石泉程蛮子的事情。
虽然说的也是有声有色。
但是,在陆行舟这位原创者耳中,听起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但他并没有立刻发作。
而是在品尝这些菜肴,还有美酒。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只能说书,什么都没有尝过。
这时候尝尝。
算是弥补那时候的损失了。
“公公慢些。”
冯谦益一直就跟在陆行舟的身旁,她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如今又受陆行舟的保护,便自然的担任起了陆行舟的丫鬟。
小心的为后者倒酒,捡菜等等。
旁边。
卢秉臣看着这般举动的冯谦益,目光闪烁。
他能够看出来,冯谦益是个女子,但是却是女扮男装,再看她伺候陆行舟的这些举动。
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对着身后的那名负责上菜的小伙计,使了个颜色。
又给了几两碎银子,然后吩咐了几句。
几两银子。
足够小伙计做一年工了。
他连连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拾人牙慧,没什么趣味儿。”
陆行舟将酒杯放在了一旁,然后又是嗑了两粒瓜子,有些不耐烦的把瓜子皮扔在了地上。
旋即,他起身,准备离开。
吃饱喝足了。
他确实想回去休息。
“公公,不妨稍后片刻,小人给公公准备了好看的东西。”
卢秉臣往前了两步,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脸上带着些许期待,说道。
“哦?”
陆行舟扫了卢秉臣一眼,一边摇头,一边笑出了声,
“咱家来看看,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他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只是想探探这卢秉臣的底。
这次来汉中。
陆行舟是要解决这里的混乱,并将固城,汉中,广元这三座城市彻底的连起来,形成一条线,未来抵抗草原的侵袭。
固城已经解决了。
这次就是要解决汉中。
但是他还没有头绪,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恰好是遇到了这个毛遂自荐的卢秉臣,他也有意要看看后者的深浅。
“多谢督主赏脸。”
卢秉臣得到陆行舟的准许,这脸庞上更是露出了一丝期待,还有兴奋。
他磕了个头,然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开了这二楼。
他迅速的来到了天上居的后门。
这里。
早早的已经停上了一辆轿子。
抬着轿子的,是卢家的下人,而轿子上坐着的,便是卢秉臣的孙女。
最受到他所钟爱的那个孙女儿。
卢沐熏。
“熏儿,你准备好了吗?”
卢秉臣来到了轿子前,站在轿子的外面,搓了搓手,但是却不敢掀开那轿子的帘子。
刚刚。
他给那天上居的伙计银子,就是让伙计来送信儿来了。
让人给卢沐熏准备一身男子的衣服。
让后者尽快换上。
然后入天上居,给陆行舟表演早就准备好的歌曲舞艺。
“爷爷……”
卢秉臣等待了稍许,这轿子里传来了一个轻柔的,但是却充满了无尽悲凉的声音。
那声音凄婉,让人听起来都觉的有些心疼。
“您真的要让熏儿做这种事情吗?”
里面的人儿问道。
“熏儿,爷爷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是为了咱们这一脉,为了爷爷,为了你的父母,也为了你的兄长。”
“你牺牲一个人,能够给咱们这一脉带来无尽的荣华富贵,能够让咱们这一脉,有可能再回当年的荣光。”
“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想想,爷爷,你的父兄,这些年对你不薄吧?给了你多少?”
“你也是该报答的时候了!”
卢秉臣急得只跺脚,不断得朝着轿子地帘子看去,并催促道,
“你快一切,可别让陆公公等急了。”
“爷爷说的是。”
里面的人儿沉默了稍许,然后似乎是带着些许的哭腔儿,说道,
“熏儿是该报答爷爷,报答父兄的养育之恩。”
“熏儿……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这声音落下。
轿子吱呀了一声。
然后,这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了。
走出来了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
她的身高比普通人略微矮一些,大概和冯谦益是一个高矮。
那一张脸蛋儿,稚嫩,青涩。
但是眉眼之间,却是有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一种妩媚风情。
那是眼眉,那是轮廓,那是鼻梁,那是红唇等等。
这些五官精致的凑起来。
天然诞生出来的。
哪怕她现在站着,脸上尽数都是悲伤,那种妩媚依旧是动人心魄。
她的身材也相当不错。
即便是仓促之间换上了这一身男子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但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呼之欲出的丰满。
不全都是丰满。
而是该丰腴的地方丰腴有致,该细致的地方细致无双。
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当然。
这还不是主要的。
如果单单是这份妩媚,娇艳,她还不可能让卢信义看中,也没资格给卢德仁做正室。
在她这份让人心动的容貌之下,还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自幼聪慧无双。
过目不忘。
针织女红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精通。
才学,在整个卢家也是算的上翘楚顶尖的。
曾经。
她女扮男装参与了汉中城的考试,以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做了这汉中城的第一童声。
才学,才华。
都是这蜀地女子之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当初卢信义才看重了她。
想要让后者做卢德仁的正室。
不过。
被卢秉臣给拒绝了。
此刻。
她一身男装,眉眼凄凉,站在了卢秉臣的面前。
晚霞照耀在她的身上。
让这种凄凉,更加的浓郁了一些。
“快,快,别让公公等急了。”
卢秉臣拽着卢沐熏的手腕,急匆匆的朝着天上居里面走去。
第二百六十章英雄所见略同
咻!
原本属于说书人的舞台上,站上了卢沐熏。
她一身宽大的男子袍服,将那身子映衬的更加娇小。
手中一柄三尺青锋。
上下翻飞。
剑闪寒光,眸若秋鸿。
说实话。
她舞的这剑在陆行舟眼中看来,真的是没有丝毫的美感。
处处是破绽。
完全就是烂。
但若是从舞艺的角度来看,妩媚动人,却能够让人有看下去的兴趣。
当然,这仅仅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
对于陆行舟来说。
依旧是没有兴趣。
他心若冰封,身体残缺。
对女人,对妩媚,早已经有了天然的抵抗力。
现在之所以还能够表现出津津有味的样子,还能够不离开,完全就是为了让卢秉臣放心。
卢秉臣表现的这般积极热情。
很显然。
是想要靠东厂的大腿。
想要一步登天。
而陆行舟恰好也需要有人帮自己解决了汉中城的矛盾和混乱。
并且,待自己离开之后,还能够帮自己将这种稳定继续维持下去。
至少维持三五年。
能够对抗草原的入侵。
所以,他不能伤了卢秉臣的心啊。
“公公,这姑娘是小人的孙女儿,名卢沐熏,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年华,之前卢信义曾想让熏儿做卢德仁的正室,小人看不上那卢德仁,就给拒绝了!”
卢秉臣一直在偷偷观察陆行舟的表情,他见陆行舟饶有兴致,便又是往前凑了两步,小声说道,
“今日如果公公喜欢,小人便将熏儿留在公公身边,伺候公公起居。”
卢秉臣见陆行舟还没有反应,又是补充道,
“熏儿自小喜欢女扮男装,喜欢江湖侠义,对公公假扮誉王走蜀线,也早就有所耳闻,倾慕不已,这也是熏儿的意思。”
呸!
卢秉臣的话音刚落下,一旁正在嗑瓜子的冯谦益满脸不屑的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在了桌子上,脸上的冷笑就差当面给卢秉臣看了。
自愿的?
冯谦益隔着这么老远的距离,都能够看得出那姑娘脸上的悲伤。
这也能是自愿的。
卢秉臣这个老东西,还真是,把脸皮修练到火候了。
冯谦益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把一个豆蔻年华的孙女儿送给太监,这老东西是怎么想的?
冯谦益皱着眉头,看向了陆行舟。
“咱家倒是觉的不错。”
陆行舟捋了一下耳鬓的银发,然后身子往那卢沐熏所在的方向前倾了一些,仔细打量了稍许,笑着道,
“咱家身边倒是还真缺个伺候的,不如就让你这孙女儿留下来。”
“多谢……”
卢秉臣闻言,这脸上的激动更是无法掩饰,躬身便是要再跪。
陆行舟伸手搀扶住了卢秉臣的手腕,又是笑着道,
“但咱家这身份,多少对熏儿姑娘名声不好啊,怕是……”
“陆公公多虑了。”
卢秉臣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卢家没有那种迂腐之人,熏儿能够留在公公身边,那是熏儿的福分。”
“您放心,不会有人乱嚼舌根子的。”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那咱家就笑纳了。”
“多谢公公赏脸,小人替熏儿谢过公公赏识。”
卢秉臣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陆行舟接受了卢沐熏。
这就代表着,他也接受了自己。
卢秉臣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
“把那姑娘带去咱家房间里。”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冯谦益,笑着说道。
“你……”
冯谦益听到陆行舟接受熏儿的时候,这脸色已经有些难堪,这时候,再听到陆行舟的命令,更是眉宇之间浮现出了怒意。
此刻的陆行舟,让她觉的有些无法接受。
“还不快去?”
陆行舟的眉头皱了一下,目光里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哗啦!
冯谦益站了起来,然后便是气冲冲的走下了这楼梯,不一会儿,她出现在了对面台子上,然后拉扯着卢沐熏离开了。
后者离开的时候。
依旧是满脸委屈的望着卢秉臣,但卢秉臣却根本没有看自己的孙女儿一眼。
只是满脸陪着笑,凑在陆行舟的身边。
“说吧,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想要什么?”
陆行舟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卢秉臣。
既然接受了人家的孙女。
自己也该有所表示了。
“小人只想拿回属于我们这一脉的一切。”
卢秉臣目光里闪烁着急切,甚至语气也还是有些急促,说道,
“小人需要督主给小的做后盾。”
“小人要把卢信义那一脉,彻底的铲除。”
“报仇雪恨。”
卢秉臣也没有藏着掖着,恭敬的道,
“做为交易条件,小人以后愿为督主马首是瞻,督主您让小的往西,小的绝不敢往动,您让小的往东,小的绝对不敢往西。”
“求督主给小的个机会!”
说完。
卢秉臣再次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然后,将额头贴在了陆行舟的靴子上。
陆行舟看着这般的卢秉臣,笑了笑,道,
“好。”
“明日起,你便是这汉中城的商会会长。”
“汉中城还真是够乱的,咱家待不了几日,你抓紧时间把这些混乱都给平复了吧。”
陆行舟说完,也没有说让卢秉臣起身,而是自己转身,朝着住的方向走去。
卢秉臣则是朝着陆行舟远去的背影不断地磕头。
磕着磕着。
卢秉臣又是听到陆行舟补充了一句,
“你这商会会长,可不是光管那些商户的。”
“咱家要汉中城的三教九流。”
“都得听话。”
卢秉臣磕头的动作僵了一下,再度抬起头,便是已经看不见陆行舟的身影了。
“三教九流?”
“我一个商会会长,要管这么多人做什么?”
“嘶……”
卢秉臣突然之间有种感觉,自己耗费心机争取来的机会,好像,有点儿超出自己的承受了。
陆行舟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五层楼上。
坐北朝南。
最为奢华,最为安静,也是能够几乎纵览大半个汉中城风景的房间。
里面的各种布置,各种家具等等,也都是上好的。
往常的时候。
住上一晚上,需要几百两影子。
非达官贵人,或者是真正的富商才能够在这里住上几日。
但今日就只能给陆行舟一个人了。
“姐姐莫要怪罪,熏儿不会和姐姐争抢的,熏儿定会听姐姐的话。”
陆行舟站在了屋门口,正准备推门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是那个卢沐熏的。
“以后姐姐是大,熏儿是小。”
“熏儿永远都不会抢姐姐风头的,只希望姐姐不要为难熏儿。”
屋子里。
卢沐熏面露局促,双手交叉在小腹之处,靠在墙角。
正低三下四的给冯谦益请安。
刚刚被送到天上居二楼的路上,卢秉臣已经给她交代过了。
这里还有一个。
按规矩,按辈分,应该是卢沐熏的长。
千万不要惹怒对方。
受些委屈也没关系。
最重要的是,伺候好了那个太监,让卢家这一脉,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
一进入了房间,卢沐熏便是怯怯的给冯谦益行礼,表明态度。
低三下四。
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呢?”
冯谦益眉头紧皱,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道,
“什么大什么小,他……哎!”
冯谦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时候。
陆行舟推开了屋门,走了进来。
卢沐熏像是见到了洪水猛兽,打了个哆嗦,一个劲儿的后退,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
那脸蛋儿也是有些发白。
甚至,冯谦益能够看到,她交叉在小腹之处的两只手,也是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在卢沐熏的认知里。
陆行舟一个太监,还要把自己留下。
一定是心里有问题。
一定是,想要对自己做一些很恐怖,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紧张害怕的要死。
“陆行舟,你……”
冯谦益本能的挡在了卢沐熏的面前。
虽然陆行舟在外面很多人眼中,是一个冷酷凶残,无法靠近的人物。
但是冯谦益与他接触许久。
知道后者没那么可怕。
所以,她才敢站在陆行舟的对面,挡住他。
她不确定陆行舟是不是真的对卢沐熏这个还是个孩子的姑娘,有什么想法。
“冯姑娘。”
陆行舟看着这般警惕的冯谦益,皱了一下眉头,旋即苦笑道,
“咱家与你共处这么长时间,可对你有过任何非分之举?”
冯谦益愣了一下。
并没有。
而也正是因为陆行舟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也才使得,她今日敢直面陆行舟。
敢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她恍惚了一下。
“咱家只是过来给她讲讲道理。”
“咱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也希望,她不要坏咱家的事情。”
“既然留了下来,就好好的扮演自己的角色。”
“日后有机会,咱家会还她自由的。”
陆行舟看着冯谦益,又看着紧张的不知所措的卢沐熏,冷声道,
“咱家,没那么不堪。”
说完。
他猛地转身,走出了屋子。
冯谦益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视野里只剩下了一抹白发。
而那一抹白发也是瞬间消失不见。
她有些恍惚。
突然之间,心里又是有些心疼。
陆行舟的心里,应该是骄傲的。
但刚刚。
自己用实际行动,羞辱了他心里的骄傲。
用实际行动。
也显示出了自己对他残缺之身的鄙视。
“姐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冯谦益恍惚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卢沐熏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不会欺负我?会给我自由?”
“应该是。”
冯谦益索然无味的答了一句,沉吟了一下,关上了屋门,道,
“休息吧。”
……
陆行舟住在了距离这间屋子很远的,恰好是对面的那间坐南朝北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家具,陈设,自然是不如方才那间。
但在这汉中城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雕栏屏风。
秋风叩窗。
他关闭了屋门,来到了这窗户前。
因为是五层楼的缘故,外面的风很大,吹的窗户纸哗啦啦作响。
他推开窗户。
一股子寒意从外面呼啸而来,吹在了脸上。
银发飘荡。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纵然咱家一心为天下,一心为家国,又如何?”
“天下的人都瞧不上咱家。”
“即便是身边的人,也觉的,咱家这阉割的身子……呵!”
陆行舟无奈的哼了一声,右手慢慢的搭在了窗户棱上。
哗啦啦!
哗啦啦!
一缕缕的木屑从这窗户棱上飞了出来,然后随着风飘荡向了远处。
窗户棱上面则是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即便是念头通达。
无所畏惧。
无所在意。
但陆行舟心里,还是不能绕开这残缺之身的心魔。
他无法做到真正的放下。
“夺舍,咱家,或许可以再进行一次,脱胎换骨。”
“而且成功的机会应该很大。”
沉吟了许久。
陆行舟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亮光。
但这一丝亮光又是很快便黯淡,然后消散了下去。
“当务之急,可不是脱胎换骨,而是这西北关陇的稳定啊。”
陆行舟喃喃自语,
“待平定了汉中城,还要去玄机阁。”
“江湖之战……必定不远。”
……
翌日清晨。
第一抹朝霞将这汉中城给照耀的明媚动人。
陆行舟也从修炼之中醒来。
屋子是做南朝北的缘故。
并没有阳光。
但是,却恰好是能够看到汉中城最热闹的那条街道。
可以看尽这人间烟火。
有人早起,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将迎着秋日的寒风,在这条街道上摆弄摊位。
早上的时候,客人很多。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有人打着哈欠,随便的买了点东西,就成群结队的赶往城外。
秋收还未结束,这些日子又时常有雨。
为了不让庄稼坏在地里头。
人们都是早出晚归。
不肯休息。
有人辛劳,自然也有人轻松享受。
那些富家子弟,三五成群,有的遛鸟,有的私塾,天大亮了以后,才开始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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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现,又是欢声笑语。
人与人之间。
便是这般。
不同。
“陆公公,早膳准备好了。”
陆行舟洗漱完毕,门外传来了冯谦益的声音。
他推开门。
看到冯谦益和卢沐熏站在门口。
冯谦益换上了女装。
卢沐熏也恢复了女装。
冯谦益手中端着脸盆,里面有清水,脸盆的旁边还搭着一条洁白的毛巾。
卢沐熏的个头比冯谦益还要矮一些。
她像是个孩子。
手里端着的是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
食盒没有打开,都能够闻到里面传来的阵阵香味儿。
都是她们二人让天上居准备的饭菜。
专门给陆行舟准备的。
昨夜。
两人促膝而谈。
彼此了结颇深。
同时,也谈过了陆行舟的一些过往。
冯谦益讲了很多。
这卢沐熏原本只是个未出阁,未入世的小丫头。
从未听说过这般精彩。
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又像是英雄传奇故事一样。
没想到都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她把对陆行舟的害怕全然都变成了好奇。
还有一丝没有察觉到的崇拜。
然后。
两人商量着,既然总是要留在陆行舟身边,便真的做好这伺候的工作。
做好丫鬟的本分。
所以。
一大早便是准备好了一切,来到了陆行舟的房间门口,等候着。
“陆公公,我伺候您洗漱。”
“我伺候您用膳。”
冯谦益和卢沐熏对视了一眼,都是温柔而真诚的对着陆行舟说道。
声音柔和。
两个美人儿在前。
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
陆行舟愣了一下。
砰!
将那屋门给重重地关闭了。
屋门关闭地太过于突然,把冯谦益和卢沐熏都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卢沐熏,身子一惊,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差点儿把食盒都打翻在地。
倒是冯谦益,还站在原地,只不过脸色也有些难堪。
“咱家不需要人伺候。”
稍许的死寂之后,屋子里传来了陆行舟有些低沉地声音,
“滚!”
啪!
这声音落下的时候,陆行舟也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屋门上。
强大的力量。
让那屋门门框上都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第二百六十一章谢督主
“诸位,听我一句劝。”
“是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时候的事儿。”
“咱们啊,得识时务,对不对?”
汉中城商会里。
卢秉臣翘着二郎腿儿,坐在那属于会长的位置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一脸的倨傲。
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这些年,他深居简出。
其实主要是躲了起来。
因为,很多人都制动他和卢家嫡系的关系,所以,对他都十分的不待见。
冷嘲热讽,当面挤兑。
他如此好面子的人,实在承受不住,这才是躲了起来的。
但现在。
不一样了。
他就站在这汉中商会的大堂里,看着这些曾经看不上自己的商户,豪门,甚至是那些以往的卢家嫡系的走狗。
所有人都是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感觉,让卢秉臣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很兴奋。
所以,他今天就想多说一些。
以表现这种兴奋。
“你们也看到了,东厂势大,原本的卢家,卢信义,卢德仁,怎么样?比你们都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最后呢?”
“卢德仁死了,卢信义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把老宅也扔下了,灰溜溜的逃去了广元。”
“从此以后,这汉中城就没有他们那一支了。”
“你们,不想也落得这个下场吧?”
“卢信义可以逃去广元,你们就算逃,能逃去哪里?”
“所以说啊,别不自量力。”
卢秉臣说完这句话,右手往前探出去,食指在几案上敲了敲。
发出了咄咄的低沉声音。
那些与会的人们听到这个声音,那眉头都是皱的更厉害了。
但谁也没有吭声。
“今天呢,我就代表咱们督主,给大家立个规矩。”
卢秉臣很喜欢这种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的感觉。
他又是敲了敲几案,继续道,
“从今天开始,我不管你们是谁,都不能再闹事。”
“保证汉中的安稳。”
“如果我再知道有谁不听话,别怪我不客气。”
“都能听明白吗?”
卢秉臣的话音落下,这大堂里更加的安静。
这种安静持续了一会儿的功夫,一位身材有些臃肿的年轻汉子站了起来,他对着卢秉臣拱了拱手,道,
“卢会长,我们可以不闹事,但有些事情,咱们得说清楚吧?”
“李家那边儿,赊了我们粮庄两千两银子的粮食,这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到现在都不肯结,我们粮庄都快撑不住了。”
“这怎么办?卢会长您是不是得出面作主?帮我们把这银子给要回来?”
卢秉臣听完这句话,眉头皱了一下,看向了距离自己不远的李家家主,问道,
“确有此事?”
“我李家困难啊,这不前些日子石泉那边出了事情,很多货都被那些土匪给劫了,我们实在是拿不出这些银子……”
有个瘦瘦的老者一脸无奈,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狗屁!”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那胖胖的中年汉子已经是破口大骂,
“你分明是拿着我们粮庄的银子去西面买了两块地,你拿我们的银子去买地,然后让我们在这喝西北风?你要不要脸?”
“诶,我说你这年轻人,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瘦瘦的老者一脸赖皮的样子,他面上陪着笑容,对卢秉臣谄媚道,
“卢会长,李家现在真的是有些麻烦,您看,您在中间做个调停的人,这些银子,再耽搁几个月,我一定给连本带息的给补上。”
“你也看到了,李老头不是不还钱,这不是没有钱嘛,你就再通融几个月。”
卢秉臣对瘦瘦老者的态度很满意,然后看向了胖胖的中年汉子,他的话还没彻底说完,那汉子已经是炸了,他噌的一下子窜了起来,沉着脸吼道,
“几个月?开什么玩笑?我们粮庄可耗不起这几个月。你今天必须把银子给我们结清了,不然的话,我掀了你李家祖坟。”
啪!
卢秉臣脸色顿时阴沉,一巴掌拍在了几案上,冷冷的看着这名胖胖的汉子,阴声道,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老夫刚说了大家要一派和气,你就来这一套,你是故意跟老夫不对付吗?怎么,是老夫压不住你,还是东厂不够大?”
“你……”
姓赵的汉子面色顿时一白,他咬了咬牙,道,
“卢会长,你也别拿东厂压我,你暗地里收了李家的好处,帮着他们说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到哪都说不出理去。”
“好啊。”
卢秉臣脸上冷笑连连,
“那,你跟我去督主面前说说这道理,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哗啦!
卢秉臣便是站了起来,然后就准备离开这大堂,就去东厂说理。
姓赵的汉子脸色一僵,身子没有动。
卢秉臣把自己如花似玉,年方二八的孙女献给太监了。
现在,肯定是太监面前的红人。
他话虽然说的硬气,但还真不敢当面对峙。
太监,肯定是向着卢秉臣的。
“怎么不敢了?”
“心虚了?”
卢秉臣走了两步,见姓赵的汉子没有跟上来,脸上的冷笑更浓,他转了个弯来到了汉子身旁,右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按着坐了下去。
然后哼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谁,也不能,再起乱子。”
嘎吱!
姓赵的汉子拳头用力的握紧,骨节之间发出低沉声响。
对面的瘦瘦老者,却是一脸的笑容。
卢秉臣的表现,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人。
就是只能听好话,听不得挤兑的,心胸狭窄。
顺着他说两句,再给他点好处,这笔帐,就能无限拖延下去了。
在场的其余的那些人。
也都能够看得出来一些,一个个面色难看。
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卢秉臣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有太监撑腰。
他舍得下血本啊。
“别人家,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的啊?”
在众人忌惮的目光之中,卢秉臣回到了座位,脸上带着笑容,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些威胁的意味,看向了在座的这些人。
没有人敢说话。
姓赵的汉子拳头握的再紧,也不敢再出声。
“那就好。”
卢秉臣举起了手,对着众人微微拱手,笑着道,
“希望诸位以后能够按照卢某的话去做,不要惹是生非。”
“毕竟出了事情,谁都不好做。”
“请回吧。”
哗啦啦!
卢秉臣话音落下,那姓赵的汉子一脚把椅子踹开,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们,也是陆续走出了汉中商会的大堂。
出了门口。
便是有着一阵阵的唉声叹气传出。
遇上着卢秉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只有几个和卢秉臣关系还不错的,也是那种递好话,递好处的人,留在了商会里。
跟卢秉臣套起了近乎。
他们也有事情请这位公平的卢会长解决呢啊。
……
天上居。
接连几日,陆行舟都住在天上居里面。
没有出门,也没有露面。
外面的事情都交给卢秉臣去处理。
所有人都以为,卢秉臣真的是成为了陆行舟的代理人。
对后者更加的忌惮。
更加的不敢忤逆。
就连官府里的那位,也是装瞎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每日给陆行舟过来请安,便再不做什么正事儿。
算是暗中配和卢秉臣了。
当然。
外面的那些事情,卢秉臣的一些举动,陆行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的。
此时此刻。
他正坐在窗户前,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边听着汪亭在汇报卢秉臣的举动。
“这个卢秉臣,真是给卢家丢人啊。”
汪亭一边讲完了卢秉臣的那些搅屎棍行为,一边冷笑着嘲讽道,
“他不出面还好,出面了以后,把这些矛盾更加激化了。”
“小的估计,若是按照这形势下去,只要咱们离开汉中城,那些人就得彻底大乱。”
“说不定都能把卢秉臣给掐死。”
实在是。
卢秉臣的昏招儿太多了。
他那点儿肚量,那点儿本事,和卢德仁比起来,就是猛虎和猴子。
一个是山中之王。
一个是耍杂耍的。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哼。”
陆行舟也是摇了摇头,面露失望。
当初卢秉臣露面做马镫,后来又献孙女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新的汪亭。
稍微培养培养,真能独当一面。
没想到。
只有谄媚,没有脑子。
那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陆行舟现在不需要谄媚的人,他也不缺。
缺的是能人。
“找到光明教的人了吗?”
陆行舟把坐着的椅子向后面转动一些,让自己的后背晒着太阳。
那披散开的银发,在阳光下闪烁出了淡淡的光泽。
“找到了。”
汪亭低声说道,
“不过,当初他们被卢德仁摆了一道,损失惨重,现在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寥寥数人,根本做不成什么事情。”
“他们做不成,咱们可以帮他们呐。”
陆行舟右手食指捋了一下耳边发丝,脸上露出了笑容,吩咐道,
“抽调密谍司的几个高手,混入光明教,然后,让他们把卢秉臣给杀了。”
顿了一下,陆行舟又是不屑的哼道,
“看着碍眼。”
“是。”
汪亭在心里大概思考了一下陆行舟的命令,隐约有些明白了后者的意思,但并没有多说,躬身,然后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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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只剩下了陆行舟一人。
他背对着窗户。
背对着阳光。
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了这屋子里面。
随着日头的逐渐西斜。
他的影子也慢慢的被拉长。
他闭上了眼睛。
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心里自言自语,
“卢秉臣的位置,还得有人来坐啊。”
“必须得有人能拿得出魄力,还得能镇压的住这汉中城里的人们。”
“光明教,肯定是不够的。”
“但从哪找这样的人呢?”
陆行舟敲打着椅子的手指,突然间停了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汉中城这边。
被卢家掌控的太深了。
根深蒂固。
很多人都被打压的没了野心。
卢家的影子,也还相当的明显。
之所以尝试取用卢秉臣,也有一部分原因,他是卢家的人。
卢这个姓氏,就能起不少作用。
但如今。
卢秉臣太差了。
“难道还要选择卢家人?”
“卢秉臣和卢家嫡系势不两立,咱家可以放心选用,他最终断然不会和广元卢家联手。”
“但别人,咱家不能乱用啊。”
“万一培植起来,最终和广元卢家来一个认祖归宗,咱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行舟揉了揉太阳穴。
隐约头疼。
“卢沐熏?”
突然之间。
陆行舟眼前出现了那个时刻都是怯怯懦懦的姑娘。
这人的身份,倒是可以。
她也是卢秉臣一脉的,彼此仇恨多年。
断然不会和卢信义再联手。
也有卢家的影子。
可以用。
就是不知道这姑娘能不能有这个本事。
“人不可貌相。”
陆行舟思量了一会儿,自言自语,
“看似外表懦弱柔软,但也有可能其心刚猛,未必不可尝试。”
陆行舟也是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多少人可以用。
就连他这东厂,目前也是人手有限呢。
而他所需要处理的地方,又是实在太多了。
“不过,这欸大魏朝,真的到了该清理的时候了啊。”
陆行舟回想自固城一路走来,所见所感,心里又是生出了一些担忧。
如今的大魏朝,看似繁华鼎盛。
但实际上,却已经进入了衰落的倒计时。
固城。
王家一灭,罗照清竟然无力支撑,混乱一片。
若非自己斩梁换柱。
如今,那里也不可能安稳下来。
现在到了汉中。
官府里的人,也是常年习惯了无所作为,不堪大用。
而这若大的城市里,竟然也无人可用。
这都说明了一件事情。
大魏朝的这支架已经松散,甚至是摇摇欲坠。
一旦出现什么外部的刺激。
便是崩盘之时。
“必须在这外部的刺激来临之前,将这些散乱的支架,都给重新整顿一遍。”
“最少,也要把关陇这条线,打压稳实。”
陆行舟捏了两下眉心,然后看向了屋门之处,低声吩咐道,
“让卢沐熏过来见咱家。”
时间有限。
他需要先试探一下卢沐熏的底。
如果这姑娘真的可用的话,那便要抓紧时间来培养了。
可耽搁不起。
“是!”
短暂的功夫。
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听那步调儿,正是卢沐熏无疑,她来到了门口,轻轻的叩响了屋门。
“陆公公,民女求见。”
“进来。”
陆行舟没有动弹,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卢沐熏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屋门,然后走进了屋子,她有些紧张,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陆行舟坐在椅子上。
一时间,心里又有些害怕。
吱呀!
外面的东厂番役,将屋门关闭了起来。
卢沐熏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屋门口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该说些什么。
“咱家没别的意思。”
陆行舟指了指对面地椅子,示意卢沐熏坐下,然后问道,
“咱家来汉中城不久,不清出汉中如今的情况,汉中混乱,咱家想问问你的看法。”
“如何能解决目前的混乱?”
“啊?”
卢沐熏长大了嘴巴,一时间有些呆滞。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陆行舟把自己叫过来,是要讨论这些事情。
家国大事?
在她以前的认知里面,从来不会有人和自己讨论的。
“我……民女……”
卢沐熏满脸的慌张。
但面对陆行舟的提问,又不敢敷衍。
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迟疑了稍许,她突然想到了之前一件事情。
她来天上居之前。
听到大哥地伴读书童,曾经和另外一人讨论过这些事情。
她当时不感兴趣,只是随意听了几嘴,但至今还记得。
或许可以回答这位公公的问题。
她想了想,小声道,
“民女其实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但民女听家里的人讲过,说是,汉中之乱,只有两条路可解,一是拆梁换柱,二是猛虎压蛇。”
“这拆梁换柱的法子,主要是讲的……”
“而猛虎压蛇呢……呃……这个……民女当时没有听完,所以,不……不太清楚。”
啪!
卢沐熏的话说完,有些局促的看着陆行舟。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能不能让这位督主满意。
她抬起了头。
眨着眼睛望着陆行舟,然后便是看到,后者脸上露出了笑容,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说的很好。”
“告诉咱家,那个书童的名字。”
“咱家要请他过来。”
卢沐熏所说的拆梁换柱。
和自己在固城使用的办法,如出一辙。
几乎完全相同。
按照卢沐熏的描述。
这位书童说这些话的时候,固城那边的消息,断然还没有传过来。
那么。
便是书童自己想出来的。
便是和陆行舟英雄所见略同了。
至于猛虎压蛇。
虽然卢沐熏没有说的清楚,但陆行舟也是明白的其中的具体意思的。
而且,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的想法。
几乎就是不谋而合。
既然能够想到这两个法子,那么,这位书童,肯定是不简单了。
陆行舟想见见对方。
如果真的可用,那便大用!
“他……他叫赵青云……”
第二百六十二章白蛇门
卢沐熏有点儿恍惚的回了住处。
她还没有从刚刚和陆行舟的对话之中反应过来。
好像。
受到了一些打击,又好像有些恍惚。
她隐约记得。
很多年前。
她似乎曾经也想和父兄一起讨论天下大事来的。
但是被父兄狠狠奚落,赶走了。
然后被逼着去学做女红。
再后来虽然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甚至还做过一次童生。
但也只是父兄,甚至爷爷,在强逼着自己学这些。
他们想让自己变成大家闺秀。
变成那种,能够让很多大户人家看上的女子。
最后做某个人家的正室。
甚至主母。
她的作用,好像自生下来开始,就已经注定。
是要用来联合某个势力,给他们这一脉铺路的。
就像是现在。
爷爷把她送给了一个太监。
她原本经过无数次被爷爷,被父兄的教诲,已经是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这几日和冯谦益接触,了解了一些事情。
然后,又突兀的被陆行舟询问家国之事。
虽然这些都是小事。
但很多小事凑到一起。
她心里的那些期待,那些从很小的时候的幻想,又突然之间蠢蠢欲动了。
她心乱如麻。
脑子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有些东西。
一旦从脑子里生出来,就再也不可能消失了。
……
陆行舟并没有在意卢沐熏的变化。
他得知了赵青云的名字之后,便立刻派人去将这人带过来。
不过,不是请过来。
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
……
卢家。
卢秉臣做了汉中城的商会会长,又有东厂在背后撑腰。
这权柄立刻便是大了很多。
最近有不少像是李家那样的人,正在陆陆续续的给自己送银子。
有明的,也有暗的。
总之不少。
比他外面的那几间商铺赚的都多。
卢秉臣有些飘飘欲仙了。
他都没有怎么顾忌,直接便是请来了很多工匠,开始收拾这院落的里面。
毕竟很多年没有收拾了。
他看着那些狼藉,也是憋屈。
早早清理干净,焕然一新,也能够真正的对的上自己现在的身份。
“快点,都快点!”
“把这些破烂给我搬走。”
“看着就碍眼。”
今天一大早,卢秉臣忙完了商会的事情,便是急着跑回了家里。
他让人把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搬空了,扔掉了,然后准备换上全新的家具。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闻过楠木的香味儿了。
真是怀念的不行啊。
所以,他买了不少楠木的家具。
当然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又是借着自己商会会长的名头,压了不少价钱。
这让他更觉的威风。
“你们可小心些,这可是花了好多银子买回来的,别磕着碰着。”
“弄坏一点,我饶不了你们!”
不一会儿,已经有人开始搬新的家具进门了。
卢秉臣丝毫没有一家之主的样子,前前后后的跟着,一脸的紧张。
时不时的对那些搬运工们吼两句。
他是真的喜欢这种味道。
在他眼中,这些都是尊贵的象征。
“老爷,东厂的人来了。”
就在卢秉臣忙活着给自己的新家具寻找合适的摆放位置的时候,老管家来到了他的身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东厂?快,快请他们进来,去前厅,好茶伺候着。”
“我这就过去。”
卢秉臣一听东厂两个字,眼睛顿时一亮,这些日子,他是真正的享受到东厂福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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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心里已经把东厂当作了祖宗一样供着。
一听到东厂来人了,哪怕就是个番役,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是。”
老管家看了一眼卢秉臣,脸上闪过了一丝极力掩饰着的鄙夷,然后退了下去。
最近卢秉臣的表现,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老管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他也不能改变什么。
“虽然是番役,但也得给些见面礼。”
“不能亏待了。”
“话说小鬼难缠啊……”
卢秉臣整理了一下衣服,先去了一趟账房,然后这才是去了前厅。
他到了的时候,两个东厂番役正在老管家的陪同下,慢慢的喝茶,脸上神色肃穆。
“两位大人。”
卢秉臣凑了过去,不等这两个番役有所动作,他先是鞠了一躬,然后把两包碎银子给递了过去,每个人大概七八两的样子。
“辛苦了。”
“来我府上,有何公干啊?是督主大人要请草民过去吗?”
卢秉臣异常客气,脸上带着笑容,问道。
“卢会长客气。”
东厂的番役都是从金吾卫里面过来的,见过世面,也知道规矩。
银子可以收,但绝对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两个人站起来,对着卢秉臣拱了拱手,道,
“我们得到线报,您这里有一个叫做赵青云的书童,和叛贼有些关系,特来带他回去审讯。”
“还请卢会长把人交出来。”
卢秉臣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僵了一下,然后浮现出了一丝惊恐。
“赵青云?他和叛贼有关系?”
“这个混蛋,老夫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整天念道一些有的没的,现在竟然还和叛贼有关系了?”
“管家,快,派人把他给我抓回来。”
“别让他跑了!”
卢秉臣对着老管家大声说道。
“是!老爷!”
老管家也被吓了一跳,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卢秉臣脸色紧张,一个劲儿的对着两个番役赔笑,
“两位大人,草民是真的不知道这家里人竟然和叛党有关系,实在对不住。”
“要不要我亲自去一趟天上居,和督主大人解释一下?”
卢秉臣很惶恐。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东厂督主的青睐,得到了现在的权力地位。
怎么突然之间来了个叛党?
这可真是倒血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该如何给陆行舟解释。
甚至开始思考,自己这些孙女儿里面,还有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
“你们干什么?谁是叛党?你们说清楚。”
“血口喷人,空口无凭,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
卢秉臣惶惶不安的时候,老管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赵青云抓了过来。
这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甚至可以说还是个少年。
他身上穿着粗布长衫,一张脸已经褪去了稚气,生的冷峻分明。
此刻,正是被两个魁梧汉子拖拽着,走来。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恼怒不已。
“你这个小王八蛋,敢勾结叛贼!”
“我打死你!”
卢秉臣见到了正主儿,心里的惶恐顿时化作了无数的怒气,又或者有在两名东厂番役面前表现的想法,他随手抓起了茶壶,朝着赵青云的头上就砸了过去。
啪!
一下子,茶壶碎裂,赵青云脸上也是鲜血四溅。
“我打死你。”
“勾结叛贼,害我卢家……”
“我……”
卢秉臣一边骂着,一边又要朝着赵青云脸上再砸过去。
却是被一名番役给拦住了,
“打死了,我们没办法交差。”
卢秉臣停下了动作,立刻换成了陪笑的样子,点头哈腰的道,
“对不住,对不住,老夫就是……气昏了头,他竟然和叛贼勾结,实在该死!”
“您该怎么审讯怎么审讯,不要在意老夫。”
“老夫会给督主解释的。”
说话间。
卢秉臣又是从怀里逃出了两张银票,都是五十两额度的,然后分别塞到了两个番役手中。
又补充了一句,
“好好审,把他的同党都给我审出来,我替你们抓。”
“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青云听着卢秉臣的这些话。
面色难看无比。
映衬着脸上的那些血迹,更是有些凶狠可怕。
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
很快。
赵青云便是被带到了天上居。
送到了五层楼。
陆行舟的住处。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
将屋子里照耀的温暖而透亮。
陆行舟满头银发,似乎有光晕,他坐在这桌前,目光平和。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天上居最好的菜肴。
还有酒。
这屋子里的气氛也十分的让人觉的舒服。
并没有那种阴森。
也没有那种压抑。
好像不是审讯。
而倒是朋友之间的相聚。
赵青云站在门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拆梁换柱,猛虎压蛇。”
陆行舟抬眼看了这个脸上带着血污的少年一眼,然后给对面的那个空着的酒杯倒满酒,道,
“是你说的?”
赵青云那一双漆黑分明的眸子,忽闪了一下。
然后又迟疑了几个呼吸。
似乎明白了。
他走进了屋子,然后关闭了屋门,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道,
“草民赵青云见过陆公公。”
“那八个字,确实是草民说的。”
“起来吧。”
陆行舟笑了笑,指向对面的位置,示意赵青云可以坐下。
“草民不敢。”
赵青云虽然起身了,但却不敢坐。
他没资格和一个身穿六爪蟒龙袍的东厂督主平起平坐。
哪怕对方示意了。
他也不敢。
“跟咱家说说,这猛虎压蛇,是怎么个压法?”
陆行舟也没有强迫他,自顾自的抿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又夹了一块鸡皮,放在了嘴里。
一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一边说道。
“利爪撕蛇头。”
“虎威镇蛇尾。”
赵青云应该是对这些早有思考,信口便来,
“杀几个不服气的,剩下的,就都能乖乖听话了。”
“本来这些人,就都是卢家养起来的一群狗,没几个有狼性的,压他们,轻松的很。”
这句话里面。
尽是少年人的张狂。
还有一丝不属于少年人的杀伐果断。
陆行舟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浓郁了。
这个猛虎压蛇的法子。
也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想不想试试?”
陆行舟晃了晃手指,那摆在赵青云面前的酒杯,往前挪动了一些。
是被劲气催动着,挪动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不需要拐弯抹角。
陆行舟已经看出来。
这少年是个聪明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废话了。
“草民先谢督主。”
赵青云跪下,给陆行舟磕了个头。
一,谢陆行舟给他这个机会。
陆行舟这句话,就是给他平步青云。
二,谢陆行舟给他铺路。
陆行舟没有派人将赵青云给请过来,而是以叛贼的身份抓过来。
让卢秉臣狠狠的教训了赵青云一顿。
甚至,还给银子给番役。
意思要尽快把赵青云给审讯死。
不要牵连他们。
这是铺路。
有这件事,赵青云无论日后坐到什么位置,卢秉臣这个将他养大的主家,都不可能,也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一手。
也就是说。
赵青云想对卢家好,那是赵青云的宽宏大量。
赵青云若想不理会卢家。
卢秉臣也说不出什么。
从此。
一切主动权就落在了赵青云手中。
这是陆行舟给他铺的好路。
毕竟,赵青云被卢家养大,哪怕是书童的身份,也是有养育之恩的。
有些时候,这种养育之恩,会坏事。
尤其是这样的卢秉臣,这样不成器的卢家。
更是累赘。
陆行舟,给他把这份累赘剔了。
赵青云心知肚明。
所以,出声感谢。
“草民愿以一身本事,为督主鞍前马后。”
赵青云又是磕了第二个头,然后继续道,
“但草民有个请求。”
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
陆行舟却已经猜出来了,他笑了笑,道,
“卢沐熏,倒是个不错的姑娘。”
“也够聪明。”
“若非卢家家风束缚,说不定也能成个巾帼英雄般的人物。”
“少年郎爱红妆。”
“咱家理解。”
“但是……她毕竟被卢秉臣送到了咱家身边,这声名,怕是……”
赵青云没等陆行舟说完,已经是凛然道,
“声名为外物,草民从不在意。”
“哈哈……”
陆行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少年郎,倒是很合他的脾气。
性情中人。
又有一身本事。
不错。
“成交。”
“多谢督主。”
赵青云起身,将那杯放在面前的酒水双手端起来,然后一饮而尽。
“三日内,卢秉臣必死。”
“你寻个由头,做这汉中城商会的新会长。”
“咱家,给你东厂密谍司高手两人,期待你的表现。”
……
汉中城西侧。
一间有些破旧的民房里面。
风吹过。
民房的窗户纸哗啦啦作响。
隐约可以看到这民房里面,有着两道身影,坐在桌前,正在商量着什么。
凑近了一看。
便是满头红发的许苍苍。
自从光明教被卢德仁给摆下了那一道以后,几乎就是精锐丧失殆尽。
元气大伤。
很长一段世间里,许苍苍只能带着一些残余,在边远之地隐匿。
不敢露面。
不过,他们也倒是幸运。
最近偶然的机会,接受了一个中年汉子。
这人看起来普普通通,竟然是个实打实的武林高手。
后天气境巅峰。
这对于光明教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谁都没有想到的。
而有了这位高手坐镇,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了。
许苍苍继续按照之前师父的路子,挑选年轻的教众,开始传授武功,以及心法。
让这些人的实力提升起来。
然后,开始重新打光明教的名气。
在这名中年汉子的建议之下,光明教选中了最近声名狼藉,给东厂做走狗的卢秉臣。
“陈叔,你打算怎么动手?”
“是在商会里,还是在卢家?”
红发的许苍苍给中年汉子倒上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一个卢秉臣,还不至于让我束手束脚,无论是在商会里,还是在卢家,都是没有问题的。”
中年汉子目光闪烁,一边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一边粗狂的笑道,
“但是,在商会里,效果肯定是会好一些的。”
“对扩大咱们光明教的名声有利。”
中年汉子说到这里,拍了拍手中的那柄刀,冷笑道,
“我就在汉中城商会的二楼,把他宰了。”
“然后把他的脑袋,和咱们光明教的旗子,一起挂在商会的牌匾上。”
“给大家个惊喜。”
第二百六十三章渊源
汉中城商会。
卢秉臣把卢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装修了一遍。
也没有放过这商会。
商会的楼宇已经也是有着一些年头没有动过了。
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缮。
还有里面的一些家具等等。
也都是需要换新的。
卢秉臣这几日就是在忙着做这件事情。
至于陆行舟交代的那些事情,他根本没心思去管。
起初前两日的时候,他还担心,陆行舟会来找自己询问,甚至会因为自己办事不利而找麻烦。
他还费尽心思来找借口。
但是,很快,卢秉臣就放心了。
陆行舟交代了事情以后,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天上居。
根本不闻不问。
卢秉臣觉的这是对自己的完全放心。
也就不在意了。
他后来想了想,应该是自己的孙女儿让这太监很受用,所以,太监才对自己这么放心吧。
既然如此。
他有些事情就做的更加光明正大,无所顾忌了。
这不。
借着商会楼宇的修缮,他从那些商户手中又狠狠的捞了一笔。
公报私囊的,差不多得有几千两。
这让他每天都欢喜的睡不着觉。
晚上做梦都会乐醒。
就他那两处商铺,几年都挣不了这些银子。
傍上了东厂,不到一个月,就赚了。
这个孙女儿献的值啊。
“这里,这里,把那茶几放在这里。”
“这样方便我在会客的时候,一起喝茶,典雅有致。”
卢秉臣指挥着两名搬茶几的力工,将一件厚重实木打造的茶几放在了屋子里。
然后又是左瞧右看。
越看越觉的喜欢。
“老爷,您看,那工钱……”
一名身材魁梧,面庞上带着憨厚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卢秉臣的身旁,憨憨的笑着,同时,一只手放在了胸口,似乎在挠痒痒。
“工钱晚点儿再说。”
“我堂堂汉中城商会会长,还会欠你们那几个铜板的工钱不成?”
卢秉臣正在欣赏自己的茶几,还有这些新家具,根本没有功夫理会这个力工。
他随便的摆了摆手,示意这人赶紧滚。
但他的手还没落下来,就突然杯那个汉子给抓住了。
噗!
卢秉臣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就看到一柄杀猪刀,从这汉子的胸口处被抽出来,然后戳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你……哇……哇……”
卢秉臣张了张嘴,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吐。
他眼中充满了惊恐,也充满了绝望。
“光明教,借卢会长项上人头一用!”
魁梧的汉子冷冷的盯着卢秉臣,面色阴沉。
而他的另外一名伙伴,则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关闭了。
外面的人都没有查觉这里的动静。
然后。
这汉子将气绝身亡的卢秉臣扔在地上,割下了他的脑袋,然后用一根绳子穿了起来。
另外一名汉子,则是将光明教的旗帜从怀里掏了出来。
挂在了一根竹竿上。
旗帜是纯红色的。
中间绣着黑色的一本书籍。
书籍是敞开的样子,两面上各写着一个字。
分别是光和明。
凑在一起。
便是光明。
意思是,在书中有光明。
这是光明教的教义。
哗啦!
两个汉子配合着,一人将光明教的旗帜刮在了窗户上,秋风呼啸,那鲜红的旗帜,随风猎猎。
而另外一人,则是将卢秉臣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卦在了旗帜下面。
“啊……”
“杀人啦……”
“杀人啦……光明教杀人啦……”
紧接着,楼宇之下,那些经过的百姓们,还有那些正在搬运别的家具的力工们,都是尖叫了起来,那惊恐和慌乱迅速扩散。
“光明教杀人啦!”
“救命啊!”
……
天上居。
这几日的天色不错。
但陆行舟依旧是没有出屋。
他躲在这个无人能进的天上居里面,除了吃喝,便是练功。
幽冥逆转气。
还有天地同元功。
当初杜先隆走了以后,陈暮便暗中将这部武功交给了陆行舟。
陆行舟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肯定是不会拒绝。
这可是真正的神功。
天下至高。
不过。
虽然幽冥逆转气只是二品的武功,不如天地同元功这一品。
但陆行舟也没有放弃。
他在兼修。
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事情。
幽冥逆转气,修炼的主要侧重点,是他的肉身。
之前的那些伤势,在以不可能的方式愈合了以后,他的肉身,正在以一种他也无法解释的方式,发生着改变。
或者可以说是蜕变。
五脏六腑,肌肉骨骼等等。
都是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除了满头白发。
他似乎回复到了最年轻的时候。
生机鼎盛的时刻。
而天地同元功,他最近修炼的些许之后,则是发现,这部武功,主要侧重的是精神和天地的沟通互融。
他当初在雨小田修炼剑法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力量。
很强的力量。
后来一直寻找那种力量,却始终不可得。
但,最近修炼了天地同元功以后,他已经隐约有了一些感觉。
那种力量就在身边。
就在天地之间。
似乎,还能够在一些有意无意的时刻,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这是修炼天地同元功以后,出现的感觉。
同样的。
修炼之后,他觉的自己的精神,也有了不同。
更加的集中,也更加的强大。
他暂时已经没办法确定,这两部功法到底是谁强谁弱了。
反正时间也充足。
便全部都在修炼,哪一个都没有丢下。
而在这彼此相辅相成的修炼之下,他更是发现,两部功法间隔修炼的话,带来的那种变化,更是日新月异。
他的实力进境,也是以更加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
“或许,肉身精神,同步修炼,方才是真正踏入先天圆满的最佳之道。”
陆行舟想到了那个关于武林神话的传说。
面庞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期待。
若成武林神话。
或许,不需要夺舍,也能够把自己这一生的遗憾给破解。
“督主。”
门外传来了一个恭敬的声音。
陆行舟不急不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从这修炼之中退了出来。
他身上弥漫着的那些劲气,周遭天地之间隐约有些扭曲的光影,都是慢慢消散。
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平静。
陆行舟淡淡的道,
“进来。”
外面的人是汪亭。
他帮陆行舟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这次过来,应该就是来汇报的。
吱呀。
汪亭小心翼翼的将屋门给推开了,然后走进来,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卢秉臣死了。”
“是咱们安排在光明教里的人所杀的。”
“在汉中城影响比较大,掀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还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不过,都在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不敢贸然招惹麻烦。”
陆行舟笑了笑,问道,
“赵青云呢?他在做什么?”
汪亭的头抬了起来,那带着麻子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道,
“今天早上,卢秉臣被杀的消息传出去了以后,他带着两个人,去了白蛇门。”
顿了一下,汪亭继续解释道,
“白蛇门,是汉中城里两大帮派之一。”
“以前卢家嫡系在得时候,白蛇门是卢家人支持的,帮着卢家做很多见不得人,或者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和白蛇门并列的,是义帮。”
“义帮主要是一些走卒贩夫,是下九流,主要的高手没有几个,但胜在人数众多,也是能够和白蛇门相提并论。”
“但总体上来说,是落入下风一些。”
“卢信义离开了汉中城以后,白蛇门和义帮中间发生过两次冲突。”
“但都不大,没有彻底爆发。”
“小的猜测,赵青云可能是要和白蛇门联手。”
汪亭觉的。
这个时候,和白蛇门联手,是最不错的选择。
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汉中城内的混乱都给镇压下来。
没有人敢公然和白蛇门做对的。
其实。
当初刚到汉中城的时候,汪亭也曾想从白蛇门,或者是义帮来开始的。
只不过陆行舟并没有这么做。
他觉的。
赵青云应该也是要这么做。
“呵。”
陆行舟抬头看了一眼汪亭,笑着道,
“未必。”
“白蛇门,或许是个捷径,但却也有危险,很容易让赵青云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反而是让卢信义再把力量安插过来。”
“咱家猜测,赵青云可能是要灭了白蛇门。”
“取而代之!”
当初赵青云便说过,要利爪撕蛇头。
陆行舟看来,这白蛇门,正好便是最合适的蛇头。
卢家所遗留。
而且,势力庞大。
一般人难以招惹。
没有了卢家以后,白蛇门依旧在这汉中城里数一数二。
灭了它。
立威。
正合适。
汪亭却是面色一凝,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灭了白蛇门?光是咱们密谍司给的那两名高手,可不够吧?”
白蛇门的人,汪亭也是暗中派人了解过的。
两位门主,都是江湖高手。
后天气境。
虽然还没有进入圆满境界,但是也已经差不多。
这两位门主的实力,和他派给赵青云的那两个密谍司高手相差无几。
若是生死相敌,胜负也就在五五之分而已。
但是。
白蛇门还有几百门众,这些门众里面,也有一些高手。
赵青云若是想单纯借助那两名密谍司的高手来灭了整个白蛇门,还真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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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不可能的。
“咱家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做。”
“不如,拭目以待。”
说完,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扔到了汪亭的面前,然后笑着道,
“说说你的事情。”
“武功进展不错,但修炼的武功级别不高,多少是落了下乘。”
“东厂所做的事情日益关键,所遇到的高手,也是越来越多,你们的实力,也是要提升的。”
“将这封信送去长安,请陈暮陈公公从大内给你取一部合适的武功出来。”
“你喜欢暗器,咱家便让他取修炼暗器的武功。”
“如果没有合适的兵器,咱家取了玄机阁以后,会让冯谦益安排人帮你打造。”
“陈暮陈公公那边,料是很快就能有回信儿,您关注着些。”
“这些都要提前做些准备。”
陆行舟说完,那封信也是在半空之中飘荡而过,落在了汪亭的面前。
汪亭捡起了地上的信件,脸庞上露出了浓浓的感激。
然后郑重地对陆行舟磕了个头,道,
“多谢主子。”
他的武功确实有些差。
前些日子在长安城的时候,硬对誉王谋反案的那段时间里。
他带领着密谍司和白君曰所带领的誉王府的黑衣卫交手,就曾经几次陷入险境。
还有很多次,让他感受到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很早就想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功了。
但奈何所修炼的武功级别有限,提升的也就不高。
他也费过一些功夫。
想要寻找新的武功,但也收获不大。
他一直没有给陆行舟说,是不想让陆行舟为难。
陆行舟给他的,已经是司礼监最好的,大内里面的那些武功,陆行舟恐怕也拿不出来。
但今日。
陆行舟竟然说要向陈暮要更高级别的武功?
汪亭恍惚了一瞬。
便是知道,陆行舟的地位,或许更是今非昔比了。
他心中期待,惊喜。
然后致谢。
“去吧,多盯着些赵青云。”
“别让他死了。”
“现在找个能用的人不容易。”
陆行舟又是嘱咐了一句。
“是!”
汪亭应了一声,便是躬身退下。
……
白蛇门。
就在这汉中城的西南。
在白日街的街尾。
白蛇门在整个汉中城也是已经存在了十来年了,这些年,汉中城里的帮派纷争其实也不少,消失的帮派,新起来的帮派,都是屡次变幻。
但唯一没有变过的,就是这白蛇门。
因为他们背后有卢家的支持,然后,他们的两位门主,也是实力不弱的武林高手。
整体实力也不弱。
没人敢轻易打他们的主意。
打主意的那些人,则是都被灭掉了。
今日。
白蛇门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为首的那人,是个少年,年纪轻轻,面容英俊。
脸上还有着几分稚嫩。
但那一双眸子却有着少年人没有的冷冽,与沉稳。
这人正是赵青云。
少年人的身后,便是两名高手。
都是和白蛇门的两位门主都差不多的高手。
两位高手,显然是少年的护卫。
毕恭毕敬的站在少年的两侧,冷眼瞧着周围的这些白蛇门门众。
“快去请两位门主过来。”
负责接待赵青云三人的,是这总堂的一位堂主。
实力大概在气境初期。
他是没有资格和眼前的这三个人动手的,也没有资格和他们坐下来谈谈。
所以,便立刻去派人请门主过来。
两位门主。
其中大门主,叫做白敬如。
是这白蛇门的第一人。
还有另外一位帮主,叫做白敬堂,是白敬如的弟弟。
亲弟弟。
小三岁。
一直跟在白敬如的身边,对后者言听计从,毕恭毕敬。
没有白敬如的时候,便是白敬堂在这白蛇门里做主。
这两位门主,一般都会在一起。
因为白蛇门树敌不少,如今没有了卢家帮衬,肯定有不少人想要针对。
为了让白蛇门的实力始终聚集在一处。
不被分散。
他们两人几乎从来不分开。
见任何人都是如此。
“让你们的两位门主快一些。”
“少爷我可等不了多久。”
赵青云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严阵以待的门众,面上神色依旧轻松,淡然,他笑了笑,径直走进了这总堂堂口之内。
堂口里面光线有些昏暗。
加上那几十个白蛇门门众,显得有些拥挤。
也有些压抑。
堂口的正中央,对着大门口的位置。
有着一条大腿般粗,两人般长的白色巨蛇雕像,立在正中。
巨蛇獠牙利齿。
一双眼睛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那种逼人的凶残,让人不敢小觑。
赵青云打量了一眼这白蛇雕像,然后笑了笑,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直接坐在了帮主之位的下面,那两名高手护卫,则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气定神闲。
“没有茶吗?”
“你们白蛇门这待客之道,可不怎么样啊。”
赵青云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空荡荡的,连个敬茶的人都没有,忍不住的白了那个所谓的堂主一眼,嗤之以鼻。
“正在沏。”
那位堂主眉头微皱,对着身后的门众使了个眼色。
一名年轻门众缓缓地退了下去。
应该是去泡茶了。
赵青云也没有多说,安静的坐着。
或许是觉的无聊,将左手大拇指上的一个黑色扳指,取了下来。
放在嘴边儿吹了吹,然后用衣服慢条斯理的擦了起来。
那样子。
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不一会儿。
白蛇门两位门主出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开脉
白敬如,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
脸庞上有一条刀疤。
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和别的帮派争夺地盘的时候,被人砍的。
这条刀疤是他人生里的第一条刀疤。
也是最后一条。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再也没有被人伤到过。
他带着他的弟弟,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在这汉中城里,杀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杀过人的人,尤其是杀过很多人的人。
身上的那种气息,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此时此刻的白敬如,完美的诠释了这种不同。
他就那么慢条斯理的从这门外走了进来。
好像整个大堂的气氛都变的阴冷。
连光线也变的压抑。
他看了赵青云一眼,然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也就是那个堂主之位。
白敬堂,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轮廓和白敬如有几分相似,气势也足够阴森。
不过确实少了一种那种让人忌惮的威慑力。
“这位兄台,如此气势汹汹的入我白蛇门,所为何事?”
“我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吗?”
白敬如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不知道凉了多久的凉茶。
一边饮着,一边扫了一眼赵青云。
笑着问道。
他虽然在笑,但是这眼神儿里,却充满了冷漠,以及不屑。
如今的汉中城。
好像还没有谁能够威胁到他。
“没什么过节。”
赵青云年纪轻轻,面对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竟然没有丝毫的忌惮。
依旧是那种淡然。
他慢慢的擦着手中的那枚黑色扳指,笑着道,
“就是想要跟白门主要一件东西。”
“你想要什么?”
白敬如看不惯赵青云的这副模样儿,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身后的白敬堂,感受到了兄长的愤怒。
也是慢慢的将腰间的那柄刀,从刀鞘里面抽出来了一些。
整个白蛇门的总堂里。
气氛也是异常的压抑,甚至是死寂。
好像一切都紧绷到了极点。
让人连喘息都觉的困难。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
赵青云依旧没有什么所在意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然后走向白敬如。
哗啦!
两名门众挡在了赵青云的面前。
杀意森然。
但白敬如摆了摆手。
他看的出来,这赵青云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没有什么武功。
连自己门内的那些喽啰都不如。
所以,让后者靠近过来,也无妨。
他根本就不怕。
赵青云来到了白敬如的对面,然后双手撑在了白敬如面前的几案上。
这个时候。
他手里的黑色扳指,恰好是对准了白敬如。
他脸上带着笑容,道,
“我想要白门主的这条命!”
砰!
赵青云话音落下的瞬间,手里的黑色扳指突然裂开。
一道极为细小的光芒闪烁而过。
然后,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落在了白敬如的身上。
砰!
这一针落下的瞬间,赵青云又是将黑色的扳指往上挪动了一些,对准了白敬堂的方向,然后再度有寒芒射出。
砰!
白敬堂有一点的反应,但这寒光太快,赵青云的动作也太快。
他最终是没有来得及躲避。
直接,被寒光射在了胸口上。
“你……”
白敬如和白敬堂根本都没有过多的时间反应,他们连低头看一眼胸口的伤口这种小事情都做不出来了,僵硬了一下,直接倒地。
气绝身亡。
噗通!
两个人也没有一声惨叫,一个人从座椅上滑落了下去,瘫倒在了地上,而另外一个人则是直挺挺的向后仰倒。
“门主……”
“门主?!”
白敬如和白敬堂都是将近气境巅峰的高手,周围的那些喽啰,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有朝一日,这么突然的被人给杀了。
一个个都是脸色惶恐。
呆愣在了原地。
而还有一些人则是阴森的看向了赵青云。
手里的刀,也慢慢抽出来。
“别害怕。”
“也别犹豫。”
“反正,你们都得死!”
“赶紧出刀,不然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青云完全没有被眼前的这些危险所吓到,他轻描淡写的转过了身子,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这些白蛇门的门众。
今日来的时候。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要将这白蛇门总堂,血洗。
以立威。
砰!砰!
赵青云的话音落下,那两名跟着他进入白蛇门的高手,已经是勃然而起。
其中一人手中刀光闪烁,如虎狼,冲向了那些白蛇门门众。
大杀四方。
而另外一人,则是冲到了赵青云的身旁。
阻挡那些来杀赵青云的门众。
噗!
剑光闪过,将一名门众的脖颈刺穿,鲜血飞溅出来,落在了赵青云的脸上。
他用右手的食指把那一滴鲜血抹掉,然后放在嘴边尝了一下。
“呸!一点儿都不好吃。”
赵青云吐了两口吐沫,一脸嫌弃,然后他也没有躲开。
把白敬如的尸体从这座椅上给踹下去。
自己坐在了白蛇门门主的位置上。
他靠在椅子背上。
翘着二郎腿儿。
冷眼看着这些人厮杀。
鲜血。
皮开肉绽。
残肢断骸。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没有展示出他们应有的恐怖。
反而是,让这个年轻人觉的,有些饶有兴致。
“这才是我该有的生活啊。”
赵青云把那枚黑色的玉扳指,又重新戴在了左手的大拇指上。
这玉扳指。
是他祖传下来的。
叫做刹那芳华。
里面有七根剧毒银针。
能够在一丈之内杀人,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这毒,也是剧烈无比。
只要被击中。
几乎连吃解药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
这毒药,也根本就没有解药。
名字也叫做刹那芳华。
毒针绽放刹那。
夺命之芳华。
当年。
仇家来袭,父亲自知难以抵抗,将这刹那芳华交到了七岁的赵青云手中。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赵青云。
叫赵平。
那年,仇家将赵家杀了个满门。
只有赵青云因为早早的离开,而留下了性命。
这些年。
他忍辱偷生,隐藏身份,隐藏一切。
不想被仇人发现。
尤其是这刹那芳华,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但这一次。
他不需要在隐藏了。
他深知。
帮着东厂把这汉中城的事情给平了,他赵青云,就算是真正的入了陆行舟的眼。
也算是傍上了东厂。
以后,他不仅能够真的光明正大的立于人前。
还能够找到当年的那些仇家。
将他们一一清理干净。
所以。
他将藏了十来年的刹那芳华取了出来。
并不惜用掉了最后三根毒针之中的两根。
以给自己博取一个前途。
索性。
事情完成的很顺利。
白蛇门的两位门主,不费吹灰之力被他给杀了。
然后。
赵青云扫了一眼周围,在两名密谍司高手的配和之下,整个白蛇门总堂里面的门众,也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全部杀光。
只是一是片刻的功夫而已。
“全杀光了。”
“然后通知整个西南这一片的人,包括白蛇门身下的那些门众。”
赵青云看着那名密谍司的高手,正在追杀剩下的人,然后转头看向了负责保护自己的那名中年汉子,笑着道,
“白蛇门从此除名。”
“我现在要成立青云帮,总堂,便是设立在这白蛇门的总堂。”
“有谁愿意加入的,酉时之前,来着总堂报名。”
“不愿意加入的,或者宣布从此退出汉中帮派,或者,等着我亲自上门去清理。”
那名中年汉子微微点头。
然后踩着总堂里的那些鲜血,慢慢的走出了总堂。
地上的尸体很多。
包括白敬如的,白敬堂的,还有很多白蛇门帮众的。
所有的尸体都横七竖八的散落着。
地上的鲜血,逐渐汇聚成了一片,然后成了溪流,朝着门口流淌了出去。
赵青云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道。
感受着那逐渐变的有些黯淡的阳光,稚嫩的脸庞上,笑意更浓。
他转着拇指上的黑色扳指。
自言自语的说道,
“老头子,我出息啦。”
“没给你丢人。”
“在下面好好等着,那些仇家,一个也不会好过,我早晚上门,杀他们个鸡犬不留!”
……
白蛇门发生的事情。
太过于震惊。
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汉中城。
然后,也传到了陆行舟的耳中。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残阳如血。
汪亭将白蛇门总堂发生的那些事情,汇报给了陆行舟。
“小人失职。”
汪亭有些无奈,甚至是有些意外,叹了口气,道,
“没有把这赵青云调查清楚。”
“他竟然有暗器,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暗器,直接杀了两名气境高手。”
“这可真是意外。”
“哦?”
陆行舟对赵青云灭了白蛇门没有意外,但是对这暗器也有些意外,他眉头抬了一下,问道,
“现在查清楚了吗?是什么暗器?有什么渊源?”
虽然陆行舟缺人可用。
但他却也不想给自己招进来一个定时炸弹。
尤其是赵青云这种,手段和脑子明显都不错的人。
一旦不可控,很容易出事的。
他需要的是知根知底。
“打探清楚了。”
汪亭拱了拱手,继续道,
“十年前。”
“蜀地有一个浮云剑庄,庄主赵星云,一手浮云剑法,打出了赫赫威名。”
“在这蜀地创下了不少的基业。”
“但是却一夜之间,遭遇仇人灭门,全庄上下七百口,一个不留。”
“传眼,浮云剑庄里有两件宝物。”
“其一是刹那芳华,也就是赵青云手中的那个,他用来杀白敬如和白敬堂的暗器。”
“其二是浮云剑罡。”
“当年赵家被灭门,浮云剑罡和刹那芳华都消失了。”
“如今刹那芳华在赵青云的手中出现,他应该就是那浮云剑庄的后人了。”
陆行舟听完,略微沉吟了稍许,将手里的卷宗资料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捋了一下耳鬓垂下来的白色发丝,问道,
“当年灭浮云剑庄的,是什么人?知道吗?”
汪亭摇了摇头,
“当年那件事做的十分隐秘,只知道是一群黑衣人做的,并不知道这群黑衣人来自于哪里。”
“估计,只有赵家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但据传,可能和草原有关系。”
“因为当年有人看过赵家惨案的现场,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以刀所伤,而且是极为锋锐,轻巧的细长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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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武林里的这种弯刀很少,但在草原上,这种刀却非常常见。”
“但当时也只是一种推测而已。”
“也没有人能够证明。”
“或许,我可以把赵青云找来问问。”
陆行舟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前。
夕阳越发的西斜了。
只剩下半个残阳还挂在地平线上,那殷红的霞光,将整个汉中城都染成了红色。
陆行舟沉吟了稍许,道,
“等他把白蛇门的事情处理完吧。”
这个时候。
应该是赵青云最忙的时候。
忙着立威。
忙着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力量。
将白蛇门的地盘给迅速站稳。
所以。
即便陆行舟很想知道后者的来历,渊源,也是不想打扰。
毕竟。
相对于后者的过往,后者目前做的事情,对陆行舟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是!”
汪亭没有对陆行舟的决定有任何质疑。
他拱了拱手,一边退下,一边说道,
“小的再尽量去查一下当年的事情。”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陆行舟扭头,提醒了一句,
“让再派两个密谍司的人过去,把这赵青云保护起来,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通知咱家。”
当年的仇家。
很有可能再出现。
再没有弄清楚事实的原委之前,陆行舟还不想错过赵青云这么一个好手。
毕竟,从他灭白蛇门的手段来看,这是个狠辣果断的。
陆行舟很喜欢。
“是!”
汪亭应了一声,便是退了下去。
时间流逝。
陆行舟在屋子里,迎着夕阳的光,还有那些晚霞,看着今日东厂密谍司送过来的卷宗。
有关于长安城里的。
也有关于广元城的。
还有一些十分机密的,用黑色的漆封给封住的。
那是从草原上传递过来的。
自从知晓了草原可能会起战事的事情以后,陆行舟不仅是在稳固关陇蜀线,也暗中调派了一些密谍司精锐,开始往草原的方向渗透。
他要及时掌控草原的动向。
以防止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他也要了解一些草原上的情况,以方便日后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能够知己知彼!
百战百胜。
他看这些卷宗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几十封卷宗,足足看了得有两个时辰,才终于是全部都看完了。
窗外的夜色已经十分浓郁。
将整个汉中城都已经是包裹了起来。
街道上的人也不见了很多。
只有打更的人,还有巡夜的人以及那花天酒地的地方,还有着人影闪烁。
天地之间的那些喧闹,也都基本上不见了。
连那穿过城区而过的风声。
都听的清清楚楚。
风声里面,还有犬吠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远方而传来的。
陆行舟推开了窗户。
任由风吹在了脸上,白发慢慢的飞扬。
然后,他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陆公公,赵青云求见。”
“进来。”
陆行舟料到后者会来见自己,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依旧站在窗户前。
被风吹着。
赵青云则是推开了屋门,走了进来。
一日的厮杀过后,赵青云脸上的稚气更显得淡薄,倒是有几分凶狠戾气,开始散发了出来。
那一双眼睛里,也是有着之前没有的冷冽。
有些东西。
只有杀过人之后,才能够真正的彰显出来。
“草民赵青云,浮云剑庄余子,赵平。”
“见过陆公公。”
赵青云关上了屋门,然后郑重其事地跪在了陆行舟地脚下。
“咱家眼里揉不得沙子。”
“说说吧。”
“有什么过往。”
陆行舟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赵青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给陆行舟交代一切,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语言,略微沉吟了一瞬,便是慢慢的道,
“这事,还得从五十年前说起。”
“家父赵万山,乃是东厂密谍司,驻草原一支,亥门之首。”
“亥门之职责,乃打探草原异动,紧盯王庭金帐,为大魏朝提供线报。”
“当年,家父偶然得到草原王庭金帐的不传之剑,耗费了极大的代价,逃回关陇,本想上报东厂密谍司,以求功劳。”
“但却恰逢东厂被取缔,所有密谍司,东厂之人,尽数成了无根浮萍。”
“家父无奈之下,只能隐姓埋名,利用之前的密谍司势力,在这蜀地讨个生活,以等待有朝一日,东厂重新再起。。”
“可惜,后来没有等到东厂,却等到了草原上的杀手。”
“王庭金帐的小祭祀……”
第二百六十五章义帮
“不知督主会不会相信。”
“无论信与不信,反正我是实话实说,没有欺骗他的意思。”
“我如今既然有机会再入东厂,定然要寻机会上草原,给赵家死去的那几百口人报仇的。”
赵青云一边给陆行舟讲起自己的过往,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
他讲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之前被陆行舟叫过来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直接讲,是不想让后者觉的,自己是想靠着父亲的关系,在东厂谋生。
只有自己展示出真正的实力以后。
再来讲。
才比较合适。
但他不知道陆行舟会不会相信。
毕竟,这里面有些事情,尤其是关于浮云剑罡的事情,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是中原武林江湖都很难理解的东西。
它和中原武林的修炼方式,几乎完全不同。
所以,陆行舟可能会不信。
但赵青云不知道的是。
陆行舟已经对他施展了窥心术,将他心里的那些想法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陆行舟信了。
他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安静倾听的样子。
手里的茶杯微微摇晃着,里面的茶水震荡出一道道涟漪。
“浮云剑罡的修炼,需要先天高手为修炼者强行开任督二脉,二脉开时,修炼者方可借着这一瞬间的机会,以自身气血凝天罡。”
“草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督主给个机会。”
“草民定将以此身报督主,报东厂。”
赵青云说完,再度给陆行舟磕头,额头紧紧的贴在那冰凉的地面上。
等待着陆行舟的回答。
他很惶恐。
也很紧张。
但其实,这心里的期待却并没有太多的。
他觉的陆行舟应该不会相信。
但自己之所以急着提这个条件,也是有原因的。
汉中城之稳定,不是单单靠一个白蛇门就能够维持的,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如果一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会处处束手束脚。
必须有武功。
但修炼普通武功,是不可能的。
只有这他修炼了近十年的浮云剑罡。
这武功怪就怪在这里。
十年修炼,只增气血,不生内力。
只有先天高手辅助,气血于气海之中凝聚剑罡之后,方可有功。
他需要陆行舟的帮忙。
他身边真的没有别的先天高手了。
他也基本上遇不到。
所以,他急着提了出来。
想要碰碰运气。
至少也让陆行舟知道自己的想法。
“你准备一下,调整身体,情绪,明日此时,咱家为你开脉。”
陆行舟将手中的茶慢慢的饮尽了,然后低声说道。
既然后者说的是真的。
而且,又是个可用之人。
陆行舟就不会吝啬。
而且,他现在也很需要高手。
所以他直接应下了。
“督主……”
赵青云听到陆行舟这句话,脸色却是突然一僵,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陆行舟竟然信了?
而且,明日就要替自己开脉?
这有点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怎么回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陆行舟笑着道,
“咱家既然要用你,自然就会全力信你,助你。”
“希望你也不要让咱家失望。”
“另外,既然是密谍司之后,那也该回密谍司,你去汪亭那里登记造册,以后,便继续做这密谍司亥门之首吧。”
“如果你能找到一些当年的密谍司亥门残留,也可将他们招揽回来。”
“东厂,不会亏待任何人。”
陆行舟这些时日,本来也正在让汪亭安排人手,进入草原,打探消息。
如今赵青云似乎正适合做这件事。
如果再能够将当年密谍司在这里的那些残留收拢回来。
那亥门,基本上就成形了。
比汪亭重新打造要快的多的多。
这是个不错的开端。
“小的多谢督主信任!”
“感激不尽!”
赵青云是真的没有想到,陆行舟能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给自己如此大的信任。
他心里的感动,根本是无法言语。
这是一种归属感。
他爷爷是密谍司之人,他父亲也是,如今,他找到了东厂。
东厂的督主,给予最大的信任。
给与重建亥门的机会。
这种感觉,就像是流落在外的人终于找到了家。
那种归属的感觉。
让他感动的无法形容。
“赵青云定不负督主所望。”
他重重地磕头。
“希望如此。”
陆行舟点了点头。
赵青云离开了天上居。
应该可以说,他心满意足,满怀希望的离开了天上居。
陆行舟将为自己开脉。
他修炼了十余年的浮云剑罡,也将有所成。
而同时,自己还即将成为亥门之首,重入东厂,为密谍司效力。
报仇,也便是有望了。
父亲泉下有知,应当会开怀大笑的。
“哈哈!”
赵青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日。
是他这十数年来,过的最开心的一日了。
稍许。
赵青云回到了白蛇门。
经过这两日的忙碌,镇压,白蛇门原本的那些门众,该杀的杀,该降伏的降伏。
暂时算是稳定了下来。
没有人敢闹事了。
此时此刻。
这些人正在把白蛇门的那些象征,慢慢的拆解掉,然后准备换成青云帮。
原本矗立在总堂正中央的那个巨蛇雕像。
正在被拆解。
因为雕像太过于巨大的缘故,这些人很不容易抬动。
有两个人就拿着铁棒用力的敲敲打打,三两下,那蛇头轰然落地。
掉在地上,又摔成了两半。
残破石块。
已经再不见白蛇的狰狞。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白蛇雕像彻底被砸烂了,几个喽啰开始把这些碎石头,还有那些地上散落的灰尘,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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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门口的位置,则是有人已经准备好了匾额。
并暴力拆除白蛇门那块匾。
两斧头下去,那块匾额直接便是从中间裂开,然后哗啦一下子,掉了下来。
两个喽啰踩着梯子,一人去拆除残留着钉子。
另外一人准备为新的匾额做固定。
赵青云站在这总堂的门口。
看着这些人忙碌。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只要再凝聚了浮云剑罡,一切就都步入正轨了。”
他双手负在身后,自言自语。
他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
一日的时间。
也就是转瞬之间。
这一整日。
赵青云什么都没有做。
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让那两名密谍司的高手,在门口守护着自己。
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则是盘膝闭目而坐,开始稳定情绪。
同时,也稳定体内的气血。
浮云剑罡,是一种和普通修炼不同的武功。
不需要修炼内力,只需要修炼一些招式,修炼招式的同时,能够借着这些招式打熬自己的肉身,气血,当气血肉身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凝聚剑罡。
赵青云从很小就开始修炼,已经暗中修炼了十余年。
这气血早已经达到了凝聚剑罡的地步。
之所以一直没成。
就是缺少先天的高手为自己开脉。
如今迎来了机会,他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打坐的同时。
赵青云的脑海里,也是在回荡着那些关于浮云剑罡功法的奥妙。
“丹田之背,为气海。”
“气血行之源……”
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之中闪烁而过,赵青云身上的那种沉稳气息,越来越浓。
那种属于年轻人的稚气,则是好像彻底的消失了。
时间流逝。
一日时间已经过去。
黄昏时分。
一缕淡淡的红色阳光从西面倾泻了过来,然后落在了这屋子的窗户上。
整个屋子好像也被浸染成了红色。
赵青云睁开了眼睛。
眸子里尽数是平静,安稳。
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从床榻上起身,来到了这床榻后方的一处书柜处。
轻轻的推开上面的一扇门。
露出了书柜里面。
那里摆放着一个灵位。
是父母的灵位。
灵位下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炉。
这灵位,赵青云已经在这里藏了多年,不敢光明正大的祭拜,生怕被被人发现,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父亲,母亲。”
“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孩儿能凝聚剑罡成功。”
“剑罡若成。”
“我赵家,便能再现当年辉煌。”
“父亲,我还会将你心心念念的亥门,重新再组织起来。”
“王庭金帐的那些家伙,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要用他们的剑罡,毁了他们的长生帐,杀他们鸡犬不留!”
赵青云点燃了几根香火,然后恭敬地插在了香炉之上。
深沉鞠躬。
然后他走出了屋门。
这一次出门的时候,他没有关闭书柜的门。
就让父母的灵位露在外面。
香火慢慢的燃烧着。
今日之后。
他再不需要将这灵位遮遮掩掩了。
他就是光明正大的赵青云,浮云剑庄之后,赵青云。
走过街道。
穿过那些熙熙攘攘。
赵青云再一次来到了天上居,然后走了上去。
慢条斯理的走上五层楼。
他跪在了陆行舟所在的那间屋子的门口,然后双手伏地,磕头,道,
“卑职赵青云,前来求督主开脉。”
汪亭已经帮他把入密谍司的手续办好了,现在,他就是密谍司亥门之首。
所以,也算是东厂的人了。
在陆行舟面前。
不需要再以草民相称,而是卑职。
“进来。”
屋子里面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紧接着,那屋门便是无风自动,慢慢的敞开了。
赵青云起身,走了进去。
然后将屋门关闭上。
哗啦啦!
哗啦啦!
门外随后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
那是东厂番役们迅速的赶过来,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保护这里不受到任何打扰。
赵青云上楼的时候,还看到陈慷,那位东厂千户,亲自出现在了天上居的门口。
很显然。
陆行舟对这次开脉很重视。
而赵青云心里则是非常的感动。
屋子里的那些家具之类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清理掉了,只剩下了两道蒲团。
并排摆放在屋子中央。
陆行舟盘膝坐在左侧,右侧则是给赵青云留出来的。
今日的陆行舟。
没有穿那件六爪的紫金蟒龙袍。
只是简单的白色长衫。
白发披散。
赵青云进屋,他也没有看一眼,依旧是闭着眼睛。
好像已经和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淡淡的夕阳余晖照耀在窗户上,像是闪烁着殷红的光晕,更是给人一种玄妙之感。
赵青云走上前,坐在了陆行舟对面的蒲团之上。
“多谢督主。”
赵青云沉声道。
“不要让咱家失望便是。”
陆行舟睁开眼睛,笑着对着赵青云点了点头。
“此生报东厂。”
“此命许督主。”
“不敢有违背。”
赵青云对着陆行舟深深磕头。
陆行舟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待赵青云重新起身的时候,他的眼瞳微微眯了起来。
然后,一股子无形的劲气,带着威压,从他的身上慢慢汹涌而出。
呼!
空气之中似乎是传来了一阵风,这些风呼啸着,围绕着陆行舟和赵青云翻滚。
床榻上的纱在轻松摇曳。
陆行舟的白发飞舞了起来。
赵青云的黑发,也是逸散而起。
“咱家为你开脉。”
陆行舟轻轻的提醒了一句,然后,抬起了右手,并食指中指如剑,点在了赵青云的小腹之处。
轰!
也就是一瞬间之后,陆行舟目光陡然凌厉。
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浑厚内力,直接从他的丹田之中呼啸而出,然后,灌注于手臂,又顺着他的双指,朝着赵青云的体内奔涌而去。
啪!
内力翻滚如潮,赵青云小腹之处的衣衫,直接被震的出现了一丝裂缝,碎裂开来。
这一瞬间。
陆行舟的双指之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而那光点,则是正慢慢的没入赵青云的身体之内。
陆行舟很照顾赵青云。
他这边内力奔涌如潮,但进入赵青云体内的时候,却又温柔如海。
这样不会给赵青云带来过多的不适感。
也不会让后者痛苦。
呼!
淡淡的风席卷,那些内力在稍许之后,全部进入了赵青云的体内后,又开始在陆行舟的操控之下,沿着经脉流淌。
目的地便是赵青云的任督二脉。
虽然赵青云从未修炼过内力,但浮云剑罡修炼气血,也会经过经脉,并对静脉有所锤炼。
所以,赵青云的经脉并不是普通人的那种脆弱,或者拥堵,狭窄。
它们宽阔,平坦。
好似江河之道。
哗啦啦!
陆行舟的滚滚内力汹涌而过,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
而赵青云也没有觉的任何不适,或者痛苦。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
那便可以加快速度。
轰!
原本平静的内劲,慢慢加速,由原本的涓涓细流,变成了奔腾江河。
江河所过之处,隐约还有哗啦啦的声响。
赵青云眉头微微的凝了一下。
但脸色却依旧如常。
鉴于这十余年时间的修炼,他撑住是完全没问题的。
哗啦啦!
哗啦啦!
内力奔涌,也就是转瞬之间,已经来到了这任督二脉之处。
此时此刻的任督二脉。
就像是两道门。
镇守着河道,不允许任何东西穿过。
轰隆!
陆行舟的滚滚内力带着一种汹涌浩荡的气势,来到了这两道门的面前,然后,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在了上面。
噗!噗!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这两道门,瞬间被冲破。
陆行舟已经入了胎息之境。
如今又不是完全将任督二脉打开,只是暂时将其打通而已。
所以,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多谢督主!”
任督二脉被打开的瞬间,赵青云也是有了感觉。
他面色凝重。
然后双手结印。
呼!
这身上,也是开始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波动荡漾而起。
因为陆行舟需要保持任督二脉打开。
所以,他的内力,他的注意力。
依旧都停留在赵青云的身上。
他发现了那些异常。
赵青云全身上下的气血,竟然以一种很怪异的方式流淌了起来。
里面,也逐渐的出现了一种他从没有见过的气息。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
这气息还非常的强,非常的锋锐。
让他都有几分忌惮之感。
“这似乎……”
陆行舟略微感受了一下,猛地想了起来。
这剑罡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当日在雨小田身上见到的那种感觉。
锋锐。
霸道。
但这两种东西又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是气血之中诞生。
一个是从天地之间牵引而出的。
“这到底是什么?”
陆行舟心中恍惚,闪过了这个念头。
但他很快将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他全神贯注,帮助赵青云维持任督二脉的打开状态。
然后,看着那一缕缕从气血之中流淌出来的气息,慢慢的穿过任督二脉,朝着一个幽深之地涌去。
随之。
那幽深之地里面,传出了低沉而冷冽的剑鸣之声。
第二百六十六章小祭祀
光线逐渐黯淡。
因为夕阳西下,已经大半都没入了地平线之下。
只剩下了一点点边缘留在天空上。
那大半个苍穹也已经都变成了昏沉。
只有西面一点区域,还残留着最后的余晖。
天上居的五层楼里面。
陆行舟盘膝闭目而坐。
他的手指已经从赵青云的身上收了回来,平静的搭在腿上,面色平静。
但是他的喘息却是有些不均匀。
也不平静。
刚刚帮助赵青云强行开任督二脉,虽然时间很短,但对内力的消耗也是不少。
而且都是短世间内,大量的消耗。
即便是先天胎息境界。
陆行舟也觉的有些疲惫。
当然,他并不担心的,以幽冥逆转气的功法运转,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如初。
这个时候,他正观察赵青云的变化。
浮云剑罡,肯定是已经凝聚成功了。
陆行舟能够感觉的到,后者体内突然出现的那一种凌厉。
好像要随时喷薄而出。
现在,赵青云应该是在适应体内的剑罡。
因为这剑罡刚刚凝聚成形,定然是霸道锋利,如果没有完全适应的话,很容易伤人之前先伤己,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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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也没有着急。
便是坐在这对面,等候着他。
一夜的时间。
就是这么平稳的过去。
当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一缕新鲜的阳光撕破了这夜色,然后投射在了整个汉中城里面的时候,赵青云身上,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波动。
咔嚓!
赵青云坐着的那块崭新的蒲团,直接从中间碎裂开。
它的裂口很直,很光滑。
像是被一把锋锐的剑从中间划开。
不仅是这蒲团被划开了,就连蒲团下面的那些木制地板,也是裂开了。
同样是纵横交错着的剑痕。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让人心悸的锋锐。
“成了?”
陆行舟看着身上气息慢慢平复的赵青云,面露期待。
“呼!”
赵青云恢复如常,看起来还像是那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身上没有什么气息。
他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瞳孔里。
稚气彻底消散。
只剩下了沉稳还有冷静。
以及一种成年人才有的深邃。
“多谢督主。”
赵青云看到了对面的陆行舟,然后伏地而拜。
剑罡已成。
他现在的实力,相当于后天气境巅峰。
只差一步,便可以真正的大成,破先天之境界。
这十余年的苦修。
也是已经真正的有了一个结果。
这些,都是陆行舟给他的。
他自然感激不尽。
“咱家已经给卢沐熏命令,辅助你稳定汉中,你随时可带她离开。”
陆行舟笑着看着赵青云,道,
“咱家给了所有你想要的,希望你不要让咱家失望。”
权力。
实力。
美人儿。
还有信任。
陆行舟没有任何的吝啬,全部都毫不犹豫的给了赵青云。
他就是希望,赵青云能够把汉中,彻底稳定。
然后,把亥门再给打造出来。
他希望,赵青云成为这蜀线上的一只猛虎,可抵御草原群狼。
“卑职定不负督主所望。”
赵青云再度叩首,
“督主待我以恩义,我还督主以此生。”
“赵青云起誓,我在一日,汉中不乱,亥门不弱。”
声音似乎很弱。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也没有什么声嘶力竭。
只有平淡。
但是,陆行舟却是能够听出来,这些平淡之中的沉重。
那是东厂先辈的血,流淌在后代体内,然后再回响的感觉。
他能够看出赵青云的真诚。
甚至。
都不需要用窥心术。
“去吧。”
“做你该做的事情。”
“咱家在固城再停留半月,半月之内,你要让咱家看到一个结果。”
陆行舟笑着说道。
赵青云起身,再躬身,退出了屋子。
他出门以后,正好是看到了对面的那间屋子,站着一道人影。
纤瘦,娇小。
不过,有些地方的丰腴却是让人惊叹。
正是卢沐熏。
她得到了陆行舟的命令,有些期待。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只不过这些年被卢秉臣,还有父兄给压制了那种聪慧。
如今。
陆行舟点醒了她,也给了她机会。
她虽然依旧有些紧张,惶恐,但是,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维稳汉中。
未来,还能直面草原蛮夷。
这原本只是男人们才会去做的事情,现在,她可以参与。
她兴奋不已。
她也想,不负自己一生才学。
“卢姑娘。”
赵青云来到了卢沐熏之前,微微拱手。
很多年前。
赵青云第一次见还是个小丫头的卢沐熏的时候,就曾幻想着今日。
他能够平起平坐,站在这个少女面前。
介绍自己。
“青云帮帮主,密谍司亥门之首,赵青云。”
“卢沐熏。”
卢沐熏能够感受到赵青云眼中的炙热,还有情愫,她心里有些慌乱,脸蛋儿微微泛红,然后点了点头,道,
“以后多关照。”
……
义帮。
是汉中陈里除去白蛇门之外的,另外一个势力。
其中的帮众,大都是一些走卒贩夫,劳苦壮力之类的。
这些苦哈哈们联合起来。
可以给自己挣取一些必要的好处。
而不是随便被那些雇工们给欺辱,被那些大户人家拿捏。
这些年,在帮主陈义和的带领之下,也是逐渐在汉中城站稳了脚跟。
不过。
卢家在的时候,对这帮泥腿子非常的不友好。
他们一直都被卢家支持着的白蛇门给打压,步履维艰。
而如今。
卢家嫡系搬走了,他们本来以为可以翻身了。
可以和白蛇门较量较量了。
但又听到了让所有人都忌惮的消息。
白蛇门。
被一个叫赵青云的少年,一夜之间倾覆。
那人血洗白蛇门总堂,杀了两位气境的白蛇门门主,然后,建立青云帮。
这个消息,让义帮的那些人们,都是惶恐不已。
白蛇门的实力,其实在义帮之上的。
义帮之所以能够和对方掰手腕,主要靠的是人数。
但这赵青云瞬间灭了白蛇门,显然实力更高,根本和白蛇门不再一个层次上。
那么。
义帮的这些人数,也肯定占不到什么好处。
这些日子。
义帮里的人开始担忧了。
担忧青云帮将义帮吞并。
而果不其然。
就在他们还在思考对策的时候,义帮收到了青云帮送来的红帖。
“辰时三刻。”
“青云帮前来拜访。”
这红帖一出,整个义帮的人们,更是惶恐不安。
而此时此刻。
义帮的帮主陈义和,则是正在和帮里的几位主事之人,商量对策。
“这青云帮来势汹汹,而且我听说他们的帮主赵青云,还频繁拜访东厂太监,应该是已经和东厂沆瀣一气了。”
“咱们定然不是东厂的对手的。”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脸色红润的半百老者。
他就是这义帮的帮主。
陈义和。
这些年,义帮的声威有一大部分都是他慢慢打出来的。
在义帮里也是声望深重。
基本上他说的话,是没有人敢反对的。
“我的意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就低了这个头,从此屈居于青云帮之下,这样既能够保住咱们义帮,也能够变相的靠上东厂。”
陈义和的视线扫过众人,凝声道,
“虽然说名声上不怎么好,但总好过让咱们下面的兄弟衣食无忧。”
“你们什么意思?”
陈义和的话音落下,这在座的几位堂主,都是面色凝重。
屈居于青云帮之下,他们倒是可以接受。
但是,成为东厂的走狗。
他们这些人的心里,都是有些反感的。
在他们这些人最朴素的是非观里面,成为东厂这种阉贼的走狗,是一件很没卵子的事情。
丢人现眼。
“我觉得,陈帮主所言极是。”
众人沉默之中,有着一个年轻堂主站了出来,说道。
他一身粗布短衫。
脸庞宽阔。
鼻梁位置还有一个手指般长的刀疤。
给人狰狞凶残之感。
这人叫陈荡西。
是这两年才加入义帮的。
因为凶悍能打,短世间内就从一个普通的帮众被提升为了六大堂主之一。
他对着陈义和拱了拱手,然后道,
“咱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和青云帮硬抗,也就是和东厂硬抗。”
“这样做,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知道,就是死路一条。”
“咱们灭了,以后手底下那帮兄弟,就是水深火热。”
“你们不想吧?”
“第二条,就是臣服,名声好不好的,这不是咱们能选择的。”
“咱们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资格。”
说完,陈荡西耸了耸肩膀,靠在了椅子上。
他这番话,就是把目前众人的情况挑明了,也摆明了他的态度。
就是臣服。
“荡西兄弟说的是啊,名声什么的,咱们这种下九流,有什么资格在意的。”
“能活着,能让下面那些兄弟们活的更好一些,让他们的妻儿子女不至于流落街头,孤苦无依,这就够了。”
“我也同意帮主的意思,咱们就低头了。”
“哎……”
陈荡西的话音落下后不久,就是有着两名帮中的堂主,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现在这种时候。
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你们真的要去给东厂当狗?”
“给那个没卵子的家伙低三下四?”
“还要不要脸了?”
当然,也依旧有人不同意。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抓了抓满脸的络腮胡子,翁声道,
“老子肯定不行。”
“以后这事说出去,老子给太监当狗,他妈的没脸出去见人。”
“你们要臣服你们臣服,老子要带着手底下的兄弟……”
噗!
这魁梧汉子的话音还没有说完,突然猝不及防的,一道寒光闪烁而过。
寒光来自于陈义和的掌心。
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划过了魁梧汉子的脖颈,然后,一缕殷红的鲜血飞溅了出来,倾洒在了这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魁梧汉子,还有在场的所有堂主,哪怕是陈荡西等人,也没有想到,陈义和会突然动手。
一个个都是呆愣了下来。
“帮……帮主……你……”
魁梧汉子自然也是没有想到的,一向待众人宽厚,仁义的陈义和,竟然会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杀手。
他瞪大着眼睛,双手捂着脖子,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嘴巴里只是喷出来一股子的鲜血。
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老刘,我不能让你害了兄弟们。”
“人得看清楚事实。”
“东厂太监虽然是个阉贼,没卵子的,但说句实话,是个人物。”
“如果不是他,卢家不会离开汉中,誉王也不会谋反失败,如果不是他,咱们整个蜀地,现在已经是水深火热了。”
“咱们做人,得知是非黑白。”
“不能因为他没了下面,就处处都瞧不上他。”
“给服还得服!”
陈义和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魁梧汉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噗通!
魁梧汉子最终没有说出来什么反驳的话,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汉子的脖颈流淌出来。
流淌到了地上。
整个地面都是变的殷红一片。
屋子里,也是弥漫出了浓浓的血腥味道。
陈义和又是看向了剩下的几位没有表态的堂主,他双手撑在了桌子上,身体往前倾,盯着这些人,然后低沉的问道,
“你们,什么意思?”
“行。”
“都听帮主的。”
“该服气的时候就得服气。”
“没意见。”
剩下的几位堂主,完全都没有别的意见了。
“那就好。”
陈义和笑了笑,身上的那种阴森气势也是慢慢消散,然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扭头,看向了陈荡西,吩咐道,
“去给青云帮传信。”
“老夫在清风楼,摆下宴席,恭候大驾。”
“老夫一人而去,不带义帮任何人。”
这是陈义和的态度。
陈荡郑重的西点了点头。
清风楼。
是汉中城里一座很一般的酒楼。
和天上居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哪怕不是和天上居相比,在这汉中陈里面,比清风楼还要更繁华的,也是有十家八家的。
但义帮的条件,不允许陈义和去那些更高档的地方消费。
他这个帮主,手里也没有多少银子。
大部分,都被用来接济下面那些兄弟了。
所以。
只能选择清风楼。
还算可以。
翌日清晨。
陈义和来到了清风楼。
因为是大早上的缘故,整个清风楼里的人都不多,从外面看过去,大概也就有三五个人,还不是在吃饭,而是过来预定的。
剩下的,便是正在忙碌的店里的伙计。
陈义和一个人,走了进去。
向老掌柜交代了两句。
便是上了二楼。
在二楼的最东面,有着一间屋子,算是清风楼里最好的屋子了。
陈义和走上去没有多久。
老掌柜又是给店里的伙计们吩咐,开始准备后者所要的饭菜。
一切都好像是往常一样。
没有什么区别。
又是没过了多久,赵青云带着卢沐熏,从外面走了进来。
跟在两人身边的,是密谍司的高手。
不过,如今只剩下了一人。
不是负责保护赵青云。
而是负责保护卢沐熏。
另外一名高手,在处理帮中的食物,并整顿那些白蛇门的门众。
虽然暂时平复了,但还需要一系列的整顿。
才能够将这些人彻底的变成青云帮的人。
“您楼上请。”
老掌柜对赵青云拱了拱手,指向了二楼的那间屋子,
“天字房。”
“多谢。”
赵青云笑了笑,带着卢沐熏走了上去。
密谍司的那名高手没有跟进屋子,安静的站在了门口,警惕的盯着周围的一切。
以目前赵青云的实力,他也不需要随时随地跟在身边的。
吱呀!
屋门被打开。
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陈义和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这屋子的窗户之前,正敞开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街道。
繁华热闹,熙熙攘攘。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非常精致。
满满当当。
“你来啦。”
陈义和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笑了笑,转过了身来,指着桌子,道,
“别客气,坐。”
“叫二叔。”
赵青云对着卢沐熏笑了笑,解释道,
“我父亲当年的下属,这些年一直暗中照顾我。”
“二叔。”
卢沐熏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然后连忙躬身行礼,柔声道,
“义帮的事情,要劳烦二叔多出力了。”
“哈哈……”
陈义和打量了卢沐熏一眼,满脸的赞许,然后对着赵青云调侃道,
“这么快就开始替你说话了?你这方面,倒是完全继承了你爹的本事。”
“什么时候让老头子抱上侄孙子?”
“哈哈……”
赵青云哈哈大笑,一旁的卢沐熏脸蛋儿通红,低下了头。
第二百六十七章计中连环
天上居。
光线黯淡。
陆行舟盘膝坐在一片昏暗之中。
面色安静而淡然。
他的对面,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汪亭。
正在汇报关于赵青云,陈义和等人的事情。
“这赵青云,原来和陈义和早就有联系,什么都没做,直接把义帮也给收了。”
汪亭说到这里,目光不由自主地凝重了些,小声问道,
“督主,您就不担心,这赵青云狼子野心?”
毕竟。
赵青云最近表现出来地手段,确实有些厉害。
而更让汪亭忌惮的一点。
是赵青云的隐忍。
他分明和义帮的帮主有联系,但却一直隐姓埋名,藏在卢家做书童。
寄人篱下。
低三下四。
这份耐性,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有的。
甚至,汪亭觉的,卢沐熏也是赵青云的一步棋子。
因为他觉的卢沐熏和赵青云在一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但他没有证据。
只是推测。
“狼子野心又如何?”
陆行舟听着汪亭的话,微微的笑了笑,道,
“谁又没有野心呢?你有没有?肯定是有的。咱家也有的。”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
“这赵青云,就很有自知之明。”
“可用。”
陆行舟最后两个字,算是给这件事情下了最后的定论。
汪亭明白了后者的意思,深深点头,
“小的明白。”
“但他毕竟是你密谍司的人,也是你的手下,该怎么调理,你也得有自己的想法。”
陆行舟提醒了一句,
“不能因为是咱家提拔的人,就给予优待,那样你这密谍司之主,就也不好做了。”
陆行舟深知,自己在汪亭心目之中的地位。
赵青云与自己有这层接触。
他担心,汪亭对后者有所顾忌,或者说,是顾忌自己的想法。
所以提醒一句。
“谢督主。”
汪亭自然是明白陆行舟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心中感激。
“玄机阁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行舟又是问道。
汉中城的事情,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是要结束了。
赵青云手段,心思皆不弱。
如今又有了青云帮,义帮这两大帮派。
基本上,日后的汉中城不会有什么大乱子了。
所以陆行舟已经准备着离开了。
下一站。
原本他定的是广元城。
广元,汉中,固城。
这三座城市是关陇蜀线上的关键。
想要将关陇蜀线打造成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缺一不可。
但陆行舟还没动身。
便是收到了广元城传来的消息。
卢家家主卢信义的亲笔信。
卢家进入了广元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这里原本的那些大大小小力量,都给梳理了一遍。
然后,按照之前和陆行舟的约定,开始重新广元。
修广元的城墙。
并且捐赠一些银两,给广元城的守军,帮助他们提升。
卢信义甚至利用自己的威望和力量,建立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队伍,在草原里刺探草原里的军情,并随时向驻扎在广元不远的关陇军其中一支边军提供消息。
在卢信义的这般举动之下。
广元附近,一下子就变的安稳了下来。
即便是秋收的时候。
草原上的人也没有人敢过来打秋风。
得到了这些消息。
陆行舟就放心了,取消了前往广元城的计划。
因为。
广元有一个卢家,足矣。
卢信义不管之前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肯定是想保住卢家最后的薪火,所以不敢在这些问题上有丝毫的疏忽和偷懒。
既然足矣。
他就也没有必要再过去瞎指挥了。
还有可能耽搁卢信义的事情。
所以。
陆行舟打算直接前往玄机阁主阁。
将这最后一块壁垒给打下来。
玄机阁。
位于沧江口之北。
一个不起眼的山上。
陆行舟想要把这块壁垒打下来,不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而是因为它的作用。
按照以往的经验。
草原上的人每次大举进攻关陇的时候,都会派一些长生帐的祭祀过来。
这些祭祀带着的,便是草原上的武林高手。
这些人,一部分会暗中刺探消息,另外一部分,则是会伺机刺杀关陇的一些重要将领,或者官员。
一旦让这些人成功,关陇这边就会陷入被动。
等朝廷真正的派人过来,然后将这些摊子再重新接手,并且适应。
一般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那么。
这一段时间,就会成为草原蛮夷肆虐的时间。
威胁极大。
之前的几次草原和关陇之战,类似的事情常有发生。
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因为玄机阁当时候的阁主,都是忠君报国之辈,也都恪守玄机阁的信念。
家国大义为先。
身先士卒,不惜生死。
狙击那些来自于草原上的江湖高手。
所以,才没有被草原人得逞。
但如今的玄机阁。
却已经变了味道。
别的补说,玄机阁的阁主卓天南,想要和誉王联手谋反,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玄机阁已经不再是以天下苍生为重。
而是落了争名夺利的世俗。
另外,陆行舟又是从冯谦益那里得知,现在的卓天南,还将玄机阁里面的很多秘密,向外贩卖,用以赚取大量的银子。
这些秘密,大部分都是玄机阁打造出来的兵器,阵法,或者护甲等等的秘密。
这些秘密泄露出去,那些拿着兵器的人,依仗阵法的江湖力量,或者靠着护甲护身的江湖之人,都是会受到威胁。
但卓天南不在乎。
卓天南当初杀了冯谦益的父亲,冯书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冯书知拒绝违背玄机阁的祖训。
将很多东西保管的很严格。
但卓天南却想要。
两人冲突,冯书知才是被杀。
冯谦益这些年为了报仇,也一直暗中窥探着卓天南,她还发现了一些事情。
卓天南买卖秘密赚取的那些银子,都不知所踪。
她怀疑,卓天南另有野心。
而冯谦益提供的这些东西,其实汪亭也是略有所得的。
所以,可以证明冯谦益说的不假。
鉴于以上种种原因。
再加上陆行舟还答应了冯谦益,为其报仇。
所以,陆行舟是绝对不会让现在的玄机阁继续下去的。
他要将玄机阁里,尤其是现在,属于卓天南的那一部分力量,全部给清理干净。
然后,交到冯谦益的手里。
让后者镇守这里。
待将来草原上的江湖高手入侵,玄机阁,便可在冯谦益的带领之下。
倾尽全力阻击。
江湖对江湖。
兵对兵。
这样,也算是给关陇的安稳再多添一份筹码。
为了解决玄机阁。
解决卓天南。
陆行舟也是命令汪云去派人打探消息。
尤其是一些玄机阁附近的形势。
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回禀督主。”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问话,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低声道,
“玄机阁应该已经知道咱们所为,最近动作频繁。”
“很多原本位于玄机阁之外的行走高手,都是开始被陆续召唤回玄机阁,而同时,卓天南早在三个月前,便广发英雄帖,定在近日,要在玄机阁内举办一场鉴宝大会。”
“据说,是玄机阁又是打造出了一些宝贝,想要让天下江湖人来观赏。”
“有缘之人,甚至还有可能免费得到玄机阁的赠予。”
“现在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到了玄机山。”
“而在路上的,也有不少。”
“颇有江湖盛会的意思。”
陆行舟轻轻的哼了一声,这脸庞上浮现出了冷笑,
“这卓天南倒是还真有手段。”
如果单单是一个玄机阁的话,东厂就算是借助自身的力量,再加上能够调动的边军,哪怕是将其铲平,都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加上无数的江湖人聚集,东厂就得投鼠忌器了。
如果真的不顾一切横扫过去。
那便是整个大魏朝江湖的凋零。
而且,也会让东厂真正的激起天下人的反对。
到时候。
东厂事情还没有做完,先引起了真正的众怒。
就步履维艰了。
而且,就算东厂真的有本事将这些人全部杀掉,也是一个很麻烦,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难事。
卓天南这一手。
是直接把整个江湖的人都当作了自己的挡箭牌。
让东厂无处下嘴。
“但他想让咱家就这么罢手,是不可能的。”
陆行舟眼睛微微的眯着,里面闪烁着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森。
他绝对不会任由玄机阁这样一个不定数的棋子。
存在于蜀线之内。
他一定要将其掌控。
如果无法掌控,那便是彻底的荡平。
“冯谦益提供的那些消息,打探出结果了吗?”
陆行舟将低垂下来的银发捋到了耳后,又是问道。
如果能够把卓天南的真面目给揭穿出来。
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正在查。”
汪亭叹了口气,摇头道,
“而且也找到了一些线索,那些银子流通向了草原,但是目前咱们的人,还没有在草原上铺展开,没办法深入调查。”
“而有两拨进入草原的人,则是被一些神秘人给除掉了。”
“对方的实力,也很强。”
“小的怀疑是长生帐里派出来的人,因为他们的手段,很像草原祭祀。”
陆行舟听完这些,没有立刻说话。
他起身来到了窗户前。
推开了窗户。
看着外面的那些街道,那些正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听着那些熙熙攘攘的叫喊声。
感受着那些热闹。
沉吟了稍许,他道,
“对方的实力很强,那就说明这件事情比较重要,如果能够探听清楚,或许能够是扳倒卓天南的关键。”
“小的会继续命人深入谈查,不惜一切代价。”
汪亭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用力的点了点头,他的话刚说完,陆行舟却是摇了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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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让无辜的人去送死了。”
“如果真的是长生帐里的祭祀,那么,除了你我,陈慷过去,剩下的那些人过去的话,都不是对手,白白送死而已。”
草原上的情况比较特殊。
因为游牧的天性,部落需要跟随着牧草而行走,春秋移动。
所以,是没有办法像中原一样,通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孕育出一个类似于少林,峨眉等这样的有着无数底蕴的武林门派的。
但他们也得有自己的传承。
这个传承的来源。
便是长生帐。
这个长生帐的作用,有一部分类似于大魏朝的大内。
他们负责保护王庭金帐的安全。
还有一部分作用,就类似于大魏朝的少林,峨眉,玄机阁,水月谷等这样的江湖势力。
负责武功的传承。
也负责草原的江湖传承。
所以。
长生帐的恐怖,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如果真的和这些人有联系,那么,这件事再派一些普通的探子过去,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有真正的高手过去。
才有可能打探到里面最真实的情况。
“那……”
汪亭似乎猜出了陆行舟的意思,目光闪烁了一下,露出试探的意思。
“你继续盯着,下一次找到线索,通知咱家。”
“咱家亲自走一趟。”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冷笑,还有一种格外的凌厉之色,他哼道,
“咱家倒要看看,他长生帐上的祭祀,有什么手段。”
“小的明白。”
汪亭目光也是微微冷冽,然后用力点头。
说实话。
连续死了两拨人手,汪亭这心里也是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不是汉中城这边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他可能早就亲自过去了。
如今。
既然陆行舟也决定亲自出手,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之前损失的那些人。
也可以给他们报仇雪恨了!
“小的去安排。”
汪亭退了出去。
陆行舟没有回头。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视线再次看向了那远处的一片苍穹。
一片殷红之中,隐约开始有着黑暗降临。
“长生帐。”
“杜前辈便是死在你们那里。”
“这是仇。”
“咱家目前还不能灭了你们,但咱家不介意,先杀你们一些所谓的祭祀,见见血。”
他喃喃自语。
……
汉中城的北城门。
夕阳逐渐西下。
一片光影逐渐黯淡。
守城的士兵正认真检查着周围进入城中的人们。
前面过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看起来很古旧,摇摇晃晃的过来,发出吱呀的声音。
感觉像是随时要散架了一般。
马车停在了一名士兵的面前,然后,车上的马夫,笑眯眯的走了下来。
“兵爷,马车上是我家的老爷,长途跋涉染了风寒,不想给您添麻烦。”
说着话,这马夫便是从怀里不漏痕迹的掏出了一些碎银子,然后朝着士兵的手里塞了过去。
“哦。”
士兵很是熟练的将这些碎银子给拿过来,塞到了怀里,然后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马夫,尤其是在马夫的脸上多看了几眼,笑着问道,
“草原上过来的?”
之所以这么说。
是因为他看到了汉子脸上的粗糙,还有那种草原上特有的腮红。
那是常年被风沙吹出来的。
中原很少见。
“诶,是。”
马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满脸的憨厚。
但他的憨厚并没有让这名士兵放松警惕,后者像是没有收过银子一样,一把将这个马夫推到了一旁,然后来到了马车之前,道,
“上头有令,草原上来的,无论是什么人,都得好好检查。”
哗啦啦!
士兵的话音落下,顿时有着七八名士兵从左右冲了过来,将这马车给包围在了中间。
“兵爷你……”
马夫一脸的难堪,他可是刚刚给了这人十两碎银子啊。
“识相的,就别多话。”
士兵狠狠的瞪了这名马夫一眼,然后抽出了腰刀,挑了挑那马车的黑色帘子,哼道,
“里面的人,别让老子动手。”
“自己滚出来。”
马夫被一个士兵用刀挡住,站在远处。
听到这个滚出来三个字。
脸上的神色顿时变的阴沉无比。
他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恨不得想把对方打死。
但他最终没有动手。
身上的气息又无奈的弱了下去。
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了,里面的情形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瘦削的老者,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须发花白。
面容瘦削,甚至是干瘪。
两只眼睛都已经凹陷了下去。
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他咳嗽了两声,挣扎着起身,对着那名士兵拱手,道,
“兵爷,实在抱歉了,老夫这身体,不敢受寒,也不想传染给兵爷,给兵爷添麻烦。”
“还请兵爷通融。”
老人的声音很虚弱,这一句话,说了两遍,中间喘了好几口气。
听起来像是要死掉了一样。
“好了好了。”
“进去吧。”
这士兵倒也不是真的不近人情,见老头这么虚弱,也没有多为难。
摆了摆手,便是放他们进了汉中城。
第二百六十八章齐聚
“真的是当年赵家的余孽?”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客栈。
灯火昏黄。
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正微微摇动。
门窗都紧闭着,大堂里的那些喧嚣,街道上的风声,都传不到这个屋子里。
便也显得安静了下来。
年迈的老者盘膝坐在床榻上,一张脸在烛光的映衬下,好像老树皮。
给人干瘪的感觉。
他身边扔在一个厚厚的羊毛毯子。
这位老者正是刚入城的那位老者,羊毛毯子只是做样子给外面的人看的。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
他是长生帐排名的第十祭祀。
草原的长生帐内,只容纳九位祭祀,但并不代表着外面就没有祭祀了。
否则。
帐内祭祀出现意外,或者寿元枯竭而死。
就没有人补充。
帐外,还排着十八位祭祀。
这十八位祭祀负责行走草原,听从长生帐的命令做一些事情。
或者辅助王庭金帐做事。
而当长生帐内的小祭祀位置出现空缺的时候,这些人又可以随时补上。
这位第十祭祀。
就是常年负责行走关陇,打探消息,或者接触关陇势力的作用。
这次。
他原本是和第九祭祀要前往玄机阁准备的鉴宝大会的。
鉴宝为其一。
商谈合作为其二。
但他们途径汉中附近的时候,听说了一个消息。
有浮云剑庄的后人出现。
听到这个消息,两位祭祀都是十分的震惊,并且凝重。
浮云剑庄,当年误打误撞得到了长生帐流失在外的顶尖武学秘籍,长生剑罡,改名浮云剑罡,行走江湖。
后来,长生帐派了六位祭祀,外加近百祭使,灭了浮云剑庄。
但他们却没有找到所谓的浮云剑罡秘籍。
也就是长生剑罡秘籍。
也没有找到赵家最后一位后人。
这件事,一直是长生帐的痛。
因为,那剑罡,是长生帐内顶尖的武学至宝。
虽然不能算得真正的一品。
但也和一品相差不大。
最主要的是,长生帐的长生法,需要抽取自身气血而修炼,以得大成。
为保证有充足气血,这些祭祀必须以剑罡辅助。
强大肉身气血。
方能长生法大成圆满。
只修长生法,不修剑罡,肉身会极度虚弱。
就好像是现在这般。
苍老极快。
现在长生帐里,只有残缺的剑罡,不过六成。
所有人都很想重新找到剑罡之法。
补全剩下的四成。
但几乎整整十年过去了,他们派出了无数的人,来来回回在蜀地打探消息。
终究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这时。
他们突然听到浮云剑庄的后人,出现了。
自然是不肯错过的。
所以。
第十祭祀和第九祭祀商议之后,便是分头行动。
第九祭祀前往鉴宝大会。
而第十祭祀,则是来汉中城打探消息,如果有可能的话,将那位浮云剑庄的后人,抓住,并暗中送回长生帐,以审讯剑罡的下落。
“祭祀大人。”
“确实如此。”
马夫模样儿的中年男人微微躬身。
他只是假扮马夫,并不是真正的马夫。
他是第十祭祀的弟子,也是一名祭使,以后是会成为祭祀的人。
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沉声说道,
“小人安排在这里的探子得知了这个线索之后,就一直在暗中打探,有人发现了赵青云在暗中祭奠浮云剑庄的老庄主夫妇。”
“还有人得知,当日赵青云杀白蛇门两位门主,所使用的暗器,就是赵家祖传的刹那芳华。”
“最近,赵青云又是和义帮帮主,陈义和联手了。”
“那陈义和当年就是密谍司之人,和浮云剑庄关系匪浅。”
“这么多证据,足以证明。”
“赵青云的身份,确定无疑!”
第十祭祀听闻此言,那眯着的小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光,声音里带着急迫,阴声道,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找到了啊。”
“长生剑罡,是我们长生帐的至宝,被这汉狗藏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找到了。”
“你即刻安排,不惜一切代价,将汉狗赵青云抓捕。”
“带回长生帐审讯。”
马夫模样儿的汉子面色有些为难,小声道,
“祭祀大人,我们目前的能力,可能抓他有困难。”
“赵青云之所以敢露面,是因为傍上了东厂,他虽然没有武功,但身边却有东厂密谍司的高手保护,都是气境巅峰。”
“还有白蛇门,义帮,人多势众。”
“他这人又格外的小心,基本上不外露面。”
“想抓他,怕是……”
男子求助的看向第十祭祀,沉默了稍许,道,
“至少得两位祭祀联手才行。”
“而这样,也或许不是百分之百会成功,因为这城内,目前还有东厂的人在。”
“如果要是想做的迅速,在不被东厂发现之前,就抓捕赵青云,并带出汉中城,可能还得再加一位祭祀。”
“但是咱们现在……”
第十祭祀听闻这些话,面庞上浮现出了凝重。
再调遣两位祭祀过来?
倒是并不难。
毕竟,这长生剑罡对长生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他此时考虑的,是不想被更多的人分享这份功劳。
如果他一个人把长生剑罡拿回去。
他或许可以,直接从第十祭祀的位置,升到前三。
但如果是三个祭祀的话。
就算他是主要功劳之人,也最多升到十以内了。
不过。
思量稍许,第十祭祀还是暂时放下了自己的权欲之心。
先把长生剑罡拿到手,才是正事。
功劳少一些,就少一些。
他看向那名马夫,低声道,
“在汉中城,还有一位咱们一直潜伏着的祭祀,在固城,也有一位咱们潜伏着的祭祀。”
“此次长生剑罡干系重大。”
“可将这二人请来。”
“你负责派人传信,两人明日子时,来这里与我会面。”
说完。
第十祭祀挥手,从隔着床榻不远的书桌上,取下来了一张纸,然后写上了两个名字。
扔给了马夫。
“是!”
马夫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纸页揣到了胸口。
转身退了出去。
“长生剑罡啊,十多年了,终于可以回长生帐了。”
第十祭祀眼睛里浮动着期待,喃喃自语。
那剑罡。
可是长生帐至宝啊。
……
“成了?”
青云帮总堂。
也就是原本的那处白蛇门总堂。
此刻,所有有关白蛇门的痕迹,都是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那白蛇雕像的位置。
也是被放上了新的雕像。
义薄云天关云长。
赵青云靠在雕像下方的座椅上,对面是陈义和。
灯火摇晃,两个人的脸色都是有些兴奋。
是那种跃跃欲试。
掩饰不住的兴奋。
而兴奋之余,便是冷冽的杀意。
他们现在所商量的,便是杀长生帐祭祀之事。
赵青云之所以大张旗鼓,将自己浮云剑庄后人的名头泄露出去,全都是有意为之。
义帮的人,早就打探到。
将有祭祀入蜀地。
他放出风声,定能将那些祭祀引诱到汉中城来。
汉中城里。
赵青云已经借助义帮,青云帮,还有暗中借密谍司之人连和的光明教,以及商会等等,这些力量,布置的密不透风。
几乎可以说,风吹草动,皆在其眼下。
第十祭祀进了汉中城。
赵青云早已经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立刻动手,是有另外的原因。
第十祭祀身边的那名马夫,也是当年东厂密谍司的人。
这些年。
陈义和,一直和这些人暗中有联系,暗中支持。
维持着关系。
如今派上了用场。
赵青云让陈义和告知对方,一个祭祀不够杀,要至少再来一个,甚至两个。
所以,才有了今日马夫对第十祭祀的那一番对话。
赵青云要等。
等第十祭祀把另外两位高手请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杀他长生帐三位祭祀,也算是对得起我这一番布置了。”
赵青云面容虽然年轻,但这眸子里,却是闪烁着一种极致的阴森,他紧握着拳头,阴声道,
“爹娘的在天之灵,你们看着,儿子,开始给你们报仇了!”
“青云啊。”
陈义和看着赵青云这副样子,眉头皱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担忧的道,
“三位祭祀的话,咱们现在的力量,怕是有些危险。”
“不如去请那位帮忙?”
陈义和所指的那位。
是陆行舟。
长生帐祭祀的本事,陈义和是领教过的。
如果是两个祭祀过来,他们这点力量,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如果是三个祭祀同时出手。
陈义和觉的有危险。
毕竟,他们真正能打的力量,也是刚刚才建立起来没多久。
还没有形成真正的体系。
不稳。
“二叔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自大的。”
赵青云点了点头,道,
“原本,对方如果只来两位祭祀的话,我就不打算通知督主了,既然来了三位祭祀,那自然是要请他帮忙。”
“稍后我就会过去拜访一趟。”
“好。”
陈义和听到赵青云这番话,脸上的担心也便是减弱了很多。
还有些欣慰逸散。
赵青云如此这般,他心里便是很放心了。
有勇有谋,却也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会铤而走险。
将来,应该能够把这东厂亥门,真正的壮大起来。
重现当年荣光。
两个人又是对这件事情的详细计划,商议了许久。
到了戌时的时候,才终于将一些具体的事情敲定,然后这陈义和便是起身离开了。
赵青云也没有去休息。
送走了陈义和,便让人准备了车马,飞快的前往了天上居。
……
天上居。
灯火摇曳。
陆行舟自然也是没有睡觉。
他正在和冯谦益下棋。
窗户是开着的,但今日并没有多少风,所以屋子里也还算安静。
时而有一阵轻风进来,也不会给这里造成多少影响。
两个人面前的棋盘上已经是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白子。
“冯姑娘这棋艺,倒是真不错。”
陆行舟捏着一枚白子,目光在棋盘上慢慢的扫过,面露惊叹。
他从来没有想过,冯谦益在棋艺一道,竟然会有如此高的造诣。
在岳麓书院的时候。
陆行舟时常与别人下棋。
而且也非常喜欢与别人切磋棋艺。
但是,他太聪明了。
没过多久,整个岳麓书院,就没有谁能够继续和他过招了。
只有东方夫子。
但东方夫子的眼睛有些不好用,身子又弱,陆行舟也不好打扰。
久而久之,就已经很久没和别人下棋了。
再后来。
卷库里面的时候,和李寻,也就是杜先隆下过棋。
对方虽然不错。
但并不是陆行舟的对手。
直到今天。
他突然间发现,冯谦益在此道之上,竟然如此厉害。
让他都不敢大意应对。
“陆公公可知道家母是谁?”
冯谦益面楼笑容,将一枚黑子放在了陆行舟刚落下的那枚白子的侧面,然后抬头,笑着望着陆行舟,不等对方说话,继续又说道,
小书亭
“王音素。”
“王亭山,是我外公。”
嘶!
陆行舟自然是不知道王音素的,但是却知道王亭山这个名字。
百年棋圣。
这可是陆行舟当年初入棋道德时候,最为着迷的一个人。
他真的没想到。
冯谦益,竟然是王亭山的外孙女。
顿了一瞬。
陆行舟又是有些皱眉。
棋圣还在,王亭山还活着,王家,如今也是山东的名门望族。
冯谦益如果和王亭山有这层关系。
为何还会如此?
“这件事。”
“旁人不得而知。”
“我也基本上不会给别人讲。”
冯谦益耸了耸肩膀,道,
“当年家母跟家父,是私定终身,外公看不上父的旁门左道,始终没有同意,后来,更是将家母从族谱之中除名,彻底断绝了往来。”
“哪怕是父亲被杀,母亲含恨而终,外公,甚至整个王家,也没有派人过来问过。”
“我也早已经不把王家当作亲人了。”
啪!
说完,冯谦益又是落了一字。
然后彻底的封死了陆行舟的退路。
“咱家败了。”
陆行舟看着这一盘棋,又看了一眼冯谦益,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他很快这脸上又是露出了笑容。
那是棋逢对手的笑容。
“冯姑娘,日后,少不得向你讨教了。”
他爱棋。
也喜欢下棋。
难得遇到对手,而且就在身边,当真是欢欣雀跃。
冯谦益看着陆行舟眼睛里闪烁出的光,愣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陆行舟的眼睛里,会是这样的光。
会是这种欢快。
她也是随即笑着道,
“恭敬不如从命。”
“督主,赵青云求见。”
原本,陆行舟还打算和冯谦益再下几局。
但外面突然传来了属下的汇报。
冯谦益知道分寸,起身告辞。
陆行舟也只得作罢,让人把赵青云给带了进来。
“什么事?”
棋盘还没有收拾利索,陆行舟坐在棋盘对面,一颗一颗的将黑子和白子分别放在黑色和白色的棋篓里,有些轻描淡写的问道。
“回禀督主。”
赵青云脸上带着一些兴奋,将自己的安排,还有围杀三位长生帐祭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然后道,
“卑职没把握杀三位祭祀,恳请督主出手。”
啪!
陆行舟刚刚捡起来的满掌心的黑色棋子,尽数被放在了棋篓里,他扭过了头,看着同样是满脸期待的赵青云,笑着道,
“三位长生帐祭祀。”
“你倒是够手段。”
“咱家应了。”
“但,咱家不想杀他们,要抓活的。”
陆行舟原本也想找长生帐的祭祀动手的。
一则,为杜先隆报仇。
二则,也是要调查一些关于玄机阁和草原上的隐秘。
最近这一阵子,汪亭就是正派人四处调查这些事情,挖掘线索。
没想到。
这赵青云,已经设计将三个长生帐的祭祀,给引诱过来了。
这让陆行舟心情大好。
“一切听督主安排。”
赵青云得到了陆行舟的确切回答,这脸庞上也是露出了浓浓的冷冽。
有陆行舟在。
那三位长生帐的祭祀,只要入了这汉中城,就插翅难逃了!
“不过……”
就在赵青云心思欢快的时候,陆行舟从那桌前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陆行舟轻轻的拍了拍赵青云的肩膀,然后笑着道,
“下次这种事情,不要直接来找咱家了。”
“你应该向汪亭汇报。”
“毕竟,你这亥门之主,是要听从密谍司之主调遣的。”
赵青云听到这句话。
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如此聪明,自然是听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
自从赵青云成为亥门之主以后。
有些事情。
就得按照规矩来了。
哪怕他赵青云很有本事,有些东西,也是不能改变的。
规矩就是规矩。
如果赵青云继续像现在这般,越过汪亭,会影响汪亭在密谍司里面的声威。
也会导致,密谍司整体的嫌隙。
这是大忌讳。
赵青云心里明白。
在整个密谍司的稳定,还有自己之间,做选择的。
任何人都会选择密谍司的稳定。
陆行舟这是在警告他。
赵青云往后退了两步,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诚恳道,
“卑职明白。”
“多谢督主提点。”
陆行舟又是笑了笑,赞许的道,
“但你这次做的,是真的很不错,咱家喜欢。”
“下不为例就可以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街巷之战
仁善堂。
是汉中城里的一个有名的药房。
货真价实,妙手回春。
而且对待很多没有银子的穷苦之人,也时常乐善好施。
在这城南一带,那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受到过他们的恩惠。
所以。
仁善堂声名不小。
仁善堂的张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汉中城内颇有名望。
人脉结交广泛。
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达官贵族,都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今日的仁善堂,生意并不是很多。
老掌柜杜仁心见没有多少客人问诊,便将药房里的事情交给了徒弟,自己先行回家休息。
杜仁心在这汉中城里生活了几十年,又有药房的进项。
所以,这家业还是不小的。
这栋宅子,在城南区域,规模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轿子停在了宅子门口。
杜仁心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正准备进门,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门口左侧的那个石狮子上。
有着一个亮晶晶的倒影。
这是有人用铜镜将夕阳的光反射在了石狮子上。
几乎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多想。
但杜仁心的眉头却是不漏痕迹的皱了一下。
他没有表露什么,抬脚上了石阶,然后回了宅子。
家离的夫人,妾室,还有两个孩子,见到老爷子回来,都是过来打招呼。
杜仁心却没有理会。
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早早的去了书房,并且特意吩咐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他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夕阳逐渐西下。
淡淡的火烧云在天边萦绕而起,将这偌大的宅院给染成了红色。
杜仁心站在窗户前,等待着。
他就是隐藏在汉中城里的那位祭祀。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被培养,学汉人的语言,汉人的医术,在汉人的地方生活。
几十年过去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烙印着汉人的影子。
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了。
但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忘记。
他是草原上的雄鹰。
他是长生帐里的祭祀。
他排名十三。
他潜伏在汉中城里的任务,是要助草原完成入侵中原的大业。
这些年的时间里。
杜仁心借着自己仁善堂掌柜的身份,为草原上提供了不少的消息。
也提供了不少的药草。
草原上的资源,和中原相比,实在是匮乏的很。
一些基本的医药都是少的可怜。
杜仁心送过去的药草,能够拯救很多人的性命。
而至于那些消息。
则是汉中城里的一些变化。
包括以前的卢家,所作的一些事情。
每次这里有变化的时候,草原那边都会趁机安插新的眼线进来。
而杜仁心则是会负责帮忙牵线铺路。
这些年,也做了不少。
今日。
他又得到了长生帐的提示,有新的任务。
所以开始等待着。
咻!
待夜幕即将彻底降临的时候,终于有动静了。
墙壁外面传来了一些咕咕的叫声,那是负责传信的人,在寻求信号,以判断杜仁心的位置。
咕咕!
杜仁心将双手放在了嘴边,也是轻轻的吹响。
彼此互相确认后。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外面飞了进来,恰好是落向杜仁心的身边。
啪!
杜仁心伸手接住。
这是一个小纸团,纸团里面塞着一块不大的石头,能够让抛掷者方便发力。
杜仁心又是发出了一阵咕咕的声音,表示自己已经接收到了这个纸团,待外面的人离开,杜仁心将纸团打开了。
“剑罡有消息了?”
杜仁心看过了纸团上的那些消息,眼睛陡然发亮,有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兴奋,不可遏制的逸散了出来。
长生剑罡,是长生帐的至宝。
也是草原上的至宝。
自从十年前意外丢失了以后,长生帐的实力就一年不如一年。
毕竟。
没有完整的长生剑罡,长生帐的祭祀们,没办法将长生法修炼到极致。
也轻易不敢动用气血。
因为一旦动用,损耗的便是他们的生命。
他们为了寻找长生剑罡,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多少时间,多少人。
如今,终于是有消息了。
杜仁心脸庞上的兴奋,期待,根本掩饰不住。
“无论如何,都是要将这长生剑罡抢回来的。”
“哪怕是暴露了身份!”
杜仁心没有迟疑,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关闭了这书房的窗户。
他绕过了将书房厅和室隔开的那个屏风,走到了书房的深处。
然后,旋转了书架上的一个铜碗。
铜碗后面,是一个暗室。
并不是很大。
只有一张桌子那么大,而且也不深,大概尺许之深。
里面安安静静的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杜仁心打开了盒子。
取出了里面的那柄弯刀。
黑色弯刀。
刀穗有些发黑,那是浸染了鲜血以后,然后变黑的。
这是杜仁心的佩刀。
草原上的人,无论是骑兵还是长生帐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用刀。
细长的弯刀。
哪怕是这些人修炼的是长生剑罡,在体内形成的是剑罡,他们依旧是用刀。
只不过是将刀特意打造成两面的锋锐。
轻便如剑。
他们也没有真正的用剑。
这是他们的一种习惯。
他们用不惯剑。
这柄刀已经杀了汉中城的很多人。
今日,又要杀新的人了。
杜仁心将刀从刀鞘里面抽出来,然后手指轻轻的抹过了刀锋。
冰凉而锋锐的感觉,让他有种踏实,有种舒服的感觉。
“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杜仁心在心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绝对不能让长生帐上的剑罡,再流落在外了。
……
翌日。
清晨的阳光从天际倾洒下来。
汉中城再次从这种死寂和黑暗之中苏醒,喧嚣热闹,繁华无比。
杜仁心接了一个新的急诊。
匆匆的离开了仁善堂,然后赶往了城西的一处客栈。
因为比较远的缘故。
他都没有用轿子,而是派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将所有的随身用具都带好,然后匆匆的离开了。
没有人怀疑杜仁心的离开别有用意。
他是大夫。
又是仁善堂的首席坐堂大夫。
他出去问诊,根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去哪里都不为过。
就算是家里的妻妾还有两个孩子,也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杜仁心前往客栈的同时。
也是有着一辆从固城过来的马车,出现在了汉中城的门口。
马车上是一位很普通的商人。
他是做丝绸生意的。
将汉中的丝绸运到固城,或者将固城的一些桑蚕丝运送到汉中城。
也是常年往来。
如果有仁善堂的人在这里,会有些印象。
这个坐在马车上的老者。
有些驼背,有些瘦,待人和气,温文尔雅。
是仁善堂的常客。
这位老商人每次来到汉中城的时候,都会来仁善堂请杜仁心来帮忙调理身体。
仁善堂里的伙计们,基本上都认得这位老先生。
他,也是连夜赶来了汉中城。
他自然也是长生帐埋在固城的祭祀。
也是一根钉子。
他同样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送去了固城。
起初的时候,他是在固城一家布庄里面做匠人的,负责把给锦缎染色。
在长生帐的配和之下。
他救下了这间布庄的唯一的大小姐。
然后两人暗生情愫。
最终结为连理。
又是后来,这人将布庄完全接管,并发展壮大,成为了固城有名的丝绸商人。
也是极少的能够和汉中这边建立深度合作联系的丝绸商人。
他叫杨三立。
在长生帐的祭祀里面,排名第十六。
杨三立同样是受到了第十祭祀的消息,然后这才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
长生剑罡。
对于长生帐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宝贝。
这个时候,谁也不可能怠慢的。
哗啦啦!
哗啦啦!
马车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通过了这城门之后,然后轻车熟路的赶往城西的那处客栈,和第十祭祀汇合。
第十三祭祀和第十六祭祀的速度,都很快。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便是来到了客栈。
杜仁心以看病的由头,轻松的来到了第十祭祀的屋子,而杨三立也是在不久后,住在了这间客栈里面,并且,借着人们的掩护,进入了隔壁的房间。
第十祭祀。
第十三祭祀。
第十六祭祀。
终于是汇聚在了一起。
“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定那人是赵家之后?身上有长生剑罡?”
第十三祭祀,也就是杜仁心,面庞上带着凝重,对着坐在床榻上第十祭祀问道。
说话的时候,他将右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了胸口。
这是他们草原上的仪式。
杜仁心最近一阵子,也是听说了赵青云的事情。
所以,也有些好奇,正在派人暗中打探,但是他并没有打探出什么太有用的消息。
所以,对第十祭祀提供的消息,有些疑虑。
“我可以保证,完全没有问题。”
第十祭祀笑着,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接触的人,大部分都是汉中城的名流,达官贵族,他们对这些事情不会太在意,所以,你打探不出来也是正常。”
“但我的弟子,不一样,他的人分布在汉中城的各处,甚至在白蛇门之中也是有奸细,他已经将赵青云的事情调查了个通透。”
笔趣阁
“完全可以确定,后者就是赵平,是当年浮云剑庄赵家之后。”
“而且,近日还有人见过他练习剑法。”
“按照对剑招的描述,和咱们的长生剑罡如出一辙。”
“我更加能够判断,他手中有完整的剑罡。”
第十祭祀语气笃定。
因为他的弟子,提供的那些消息,当真是证明了一切。
尤其是对于剑招的描述。
更让他确认无疑。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跃跃欲试,期待无比。
“照这么说,长生剑罡定是在他手中无疑了,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第十六祭祀,也就是杨三立,那一双小眼睛里闪过了阴森。
还有掩饰不住的期待。
长生剑罡,是他们所有祭祀的期待之物。
“我自然是不想浪费时间。”
第十祭祀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但那赵青云实在是狡猾谨慎,这几日,我派人时刻盯着他,寻找他出门的机会,但他除了以最快的速度拜访了一次东厂太监,就再没有离开过青云帮总堂。”
“总堂里面,有几百号人,还有两位气境巅峰的高手保护。”
“时不时的还有陈义和出现。”
“咱们若是硬闯的话,怕是有些麻烦,如果惊动了东厂的太监,怕是就算咱们有三个人,也难以走出这汉中城。”
“所以,我还在等机会。”
听闻此言,第十三祭祀杜仁心,第十六祭祀杨三立,这眉头都是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还要等机会?
这两个人不可能时常出现在这里的。
要等太久的话,就有些麻烦。
尤其是杨三立。
他是借着一些突然的由头来汉中城的,但是这些由头是假的。
按照他的计划,来到这里,办完了事情。
然后,他就得即刻赶回固城。
待的时间太长,假的由头很容易被发现。
有时候。
他们这种身份,稍微暴露一点,就容易完全露馅儿。
他不敢冒险。
等太久的话,他是真的为难。
而就在三人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屋门从外面被敲响了。
“老爷,我回来了。”
听声音,是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位马夫。
也是第十祭祀的那位弟子。
第十祭祀摆了摆手,示意杜仁心和杨三立不用担心,然后对外面道,
“进来。”
魁梧的中年马夫,有些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一些庆幸。
“老师。”
“机会来了!”
中年弟子早就知道第十三祭祀和第十六祭祀的身份,所以也没有避讳两人,他右手在胸口重重地捶打了一下,目光里带着兴奋,说道,
“我打探到消息,今日入夜子时,赵青云要悄悄去给卢家的卢秉臣上香。”
“也就是书,他会离开青云帮总堂,身边带着的人也不多。”
“而且,距离天上居也不近。”
“正适合咱们动手。”
“真的?”
三位祭祀闻言,脸上都是立刻露出了激动之色。
“千真万确。”
中年弟子用力的点了点头,那粗狂的脸庞上也是闪烁着期待,道,
“我们在青云帮的坛子打探到的。”
“那个探子恰好在赵青云携带的护卫之中,所以知道具体的路线,还有时辰。”
“就在这里。”
中年弟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有些褶皱的信笺。
他铺展开,放在了三人的面前。
信笺上是一条简单的线路,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起点是青云帮的总堂。
而终点,正是卢家。
“他们走的不是正常走的那条路,而是绕了一圈。”
中年弟子指着信笺上的那些线条,说道,
“这应该是为了谨慎。”
“没有问题。”
三位祭祀陆续接过了这张纸条,然后仔细的看了一遍路线,尤其是杜仁心。
他在汉中城里生活的时间最久。
知晓的事情也是最多。
对汉中城里的一切,都几乎是了如指掌。
他仔细看过了路线图之后,也是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带着期待,道,
“确实没问题。”
“这条路线,完美的避开了城西和城北交接之处的两个死角,应该就是赵青云特意安排的,防止被人袭击。”
如今,又得到了杜仁心的确认。
路线图应该是确保无误了。
众人的目光都是变的真正的炙热了起来。
这屋子里的气氛,也是有些无形之间的紧绷。
既然一切就绪。
那就只剩下动手了。
“今夜子时。”
“我们三人动手,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赵青云。”
第十祭祀扫过杜仁心和杨三立,脸上神色冷冽,然后他又是看向了自己的弟子,语气低沉的吩咐道,
“你负责安排去路。”
“抓捕了赵青云之后,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汉中城。”
他们是不敢耽搁的。
汉中城里有东厂。
有陆行舟。
而且,就算赵青云被抓了,青云帮,义帮,也都还在。
人多势众。
想要找到他们,也是片刻的事情。
所以,他们不可能继续留在汉中城,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带着赵青云赶回草原。
这样才是最稳妥的。
“老师放心。”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中年弟子微微拱手,脸上的神色也是肃穆而冷冽。
彻底商量好了一切。
中年弟子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三名祭祀,他们三人互相对视,目光里都是凝重,还有紧张。
当然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劳烦两位了。”
“愿我们出师凯捷。”
第十祭祀深吸一口气,目光深沉的说道。
“出师凯捷!”
杜仁心和杨三立,也是用力的点头。
他们的眼睛里。
是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坚持,以及热血。
第二百七十章抓和审
夜深沉的像是潭水。
安静无比。
偶尔有风从街道上吹过,吹起了淡淡的波澜。
似乎是惊动了谁家的狗,传出了一阵阵不耐烦的犬吠。
已经到了子时。
街道上早就没了人影。
就连打更人也是匆匆完成了任务之后,远去。
而在青云帮的总堂口之处,却是有着淡淡的灯火闪烁。
赵青云,卢沐熏,还有两名从密谍司的高手陪同,小心翼翼的从总堂里走了出来。
他们要前往卢家。
“帮主请。”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一名帮众将这车帘掀开,赵青云先是搀扶着卢沐熏上了马车,然后又是自己窜了上去。
他们的马车就是比较普通的马车了。
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这马车微微摇晃了一下,发出嘎吱声音。
倒是没有人在意。
两名密谍司的高手,分别骑马,跟在了马车的左右。
一名帮众窜上了马车,当作马夫。
一声清脆的鞭响。
马车慢慢的朝着卢家的方向行驶而去。
马车里。
油灯的光微微闪烁。
赵青云闭着眼睛,靠在后面的垫子上,右手则是放在一柄剑上。
剑是黑色的。
很宽,很厚,同样也很沉。
不是普通的那种轻盈。
这是赵青云特意命人为自己打造的。
浮云剑罡。
锤炼的是肉身气血,所以这肉体的力量就足以和内力相提并论。
他用剑的时候,依仗的也是力量。
借其霸道和刚猛发挥威力。
用轻盈的剑,实在是不合适。
用这种坚硬的重剑,才是能够最容易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卢沐熏坐在对面。
油灯的昏黄光线照耀在她的脸颊上,闪烁。
她已经成了赵青云的人。
其实。
在卢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赵青云有所接触,也对赵青云这个人,略微有些好感。
毕竟,后者聪明,果断,各方面都不错。
只不过当时,卢家对自己束缚的比较严重,她只能将这份好感埋藏在心里。
甚至。
她都不敢让这份好感自由发展。
但当卢秉臣将其赠送给陆行舟的那一刻,她对卢家彻底死心。
而后,又被陆行舟点播。
这心里逐渐的从那种束缚之中走了出来。
她找到了原本的自己。
然后和赵青云走到了一起。
哪怕是现在还没有名分,也没有她原本期待的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她依旧是很欢喜。
而现在。
她之所以紧张,倒不是害怕,只是有些兴奋的紧张。
自己的男人,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抓草原祭祀。
这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
而这也足以证明。
自己的男人是个真正的男人,自己没有选错人。
“待会儿,你就留在这里。”
赵青云拍了拍卢沐熏的柔软手背,沉声道,
“赵叔会保护你的安全,剩下的就交给我。”
“督主也在。”
“不会有危险,不用担心。”
原本赵青云是不想带着卢沐熏的。
这种生死厮杀的场合,带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是不方便。
但他这一趟是要去卢家祭奠。
如果不带上卢沐熏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只能带着后者冒险。
但他特意将一名密谍司高手留在了卢沐熏身边。
以保证后者的安全。
卢沐熏没有说话,只是含情脉脉的盯着赵青云,认真的点了点头。
哗啦啦。
马车慢慢行驶过了街道,按照既定的路线,朝着卢家的方向走去。
希律律!
突然,原本走的好好的马匹,停了下来,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嘶吼。
而紧接着,两股气息,也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这街道的对面。
赵青云感受到了这两股气息。
那眼睛里的杀意陡然大盛。
这两股气息,和当年杀自己赵家满门的气息,一模一样儿。
是那些仇人。
是草原上的祭祀。
但是赵青云没有动,他只是睁开了眼睛,然后握紧了剑柄。
盯着车帘。
他的视线似乎能够透过车帘,看到外面的情形。
第十三和第十六祭祀。
也就是杜仁心和杨三立,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袍,站在了街道对面。
挡住了这辆马车的去路。
“什么人?”
一名密谍司的高手,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凝重,问道。
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是握在了刀柄上。
内息奔涌。
“故人。”
“请浮云剑庄遗子,赵青云,跟我们走一趟。”
杜仁心和杨三立声音低沉,还带着一种兴奋的感觉,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赵青云走来。
杜仁心的手中,握着自己的那柄弯刀。
杨三立则是空手。
随着他们靠近,两人身上都是升腾起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隐约之间,像是有鹰啼。
咔!
鹰啼传出的瞬间,杜仁心和杨三立都是同时出手。
两个人脚下的青石板,被踩碎。
出现了一道裂纹。
然后,他们的身影则是飞掠而起,直奔马车而来。
“找死!”
密谍司的那名高手,也是目光凶悍,手中的刀勃然而起。
刀光如电闪雷鸣,带着凶狠霸道的劲气,劈向杨三立。
砰!砰!砰!
刀光闪烁,杨三立的身影受到了阻碍,只得减慢。
阵阵掌风从袖袍之中挥舞而出,和那刀光纠缠在了一起。
不断传来低沉的闷响之声。
杜仁心的身影没有受到影响,他已经一瞬间来到了这马车之前。
右脚的脚尖,蹬在了马背之上。
左手如鹰爪,右手的弯刀也已经出鞘。
咻!
先是刀锋开路,劈砍向了那一面低垂着的帘子。
啪的一声。
这帘子直接是被一道刀风震裂,无数的碎布片四分五裂的同时,杜仁心伸出左手,抓向里面的赵青云。
他有防备。
不过防备的是赵青云的刹那芳华。
但他没有防备赵青云的剑。
因为,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赵青云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普通的书童。
而刹那芳华,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根毒针。
他的刀风将车帘震碎的瞬间,他已经看了一眼赵青云的手。
上面没有扳指。
也就是说,没有刹那芳华。
杜仁心脸上露出了冷笑,抓向赵青云的左爪,更加迅速了。
噗!
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落在赵青云肩膀上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剑光勃然而起。
剑光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而且速度快的无法形容。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
直接削在了杜仁心的手臂上。
一阵刺痛,伴随着鲜血飞溅传来。
砰!
杜仁心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黑色重剑又是将这整个马车的四壁和顶部震碎。
无数的木屑纷飞之间,那条断臂,也飞了出去。
啪!
断臂落在了远处的街道上,鲜血流淌。
赵青云却是没有给杜仁心惊恐的时间,重剑一扫,又直奔后者的胸口而去。
叮!
杜仁心心中恐惧的同时,以弯刀抵挡。
刀剑相碰的瞬间,一股子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量,好似排山倒海而来。
杜仁心脸色更是大变。
砰!
这弯刀直接被那股力量压迫的倒退而回,重重地砸在了杜仁心的胸口上,然后那股凶悍的力量又是透过刀背,汹涌而来,涌入了他的体内。
噗!
杜仁心面色惨白,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砰!
杜仁心摔落出去了丈许之远,重重地砸在了远处地一处空荡荡地摊位上。
只听得哗啦一声,摊位上的桌椅尽数碎裂。
而他也是翻滚了出去。
“赵叔保护好熏儿。”
一声暴喝,赵青云再度呼啸而起,从马车上飞出去,直奔狼狈不堪的杜仁心而上。
“十祭祀!”
“快出手!”
杜仁心看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赵青云,这脸色已经彻底的变成了惊恐。
他完全没有想到。
这赵青云竟然已经将剑罡修炼到了这种地步。
刚刚那一刻。
赵青云出手的时候,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缕剑罡附着在了那柄黑色的重剑上。
然后,那柄剑以割豆腐般的速度,直接将自己的护体真气给穿透。
也砍掉了自己的手臂。
他完全不敢相信。
而再一次看到赵青云朝着自己杀来,杜仁心惊恐无比,大喊出声。
他知道。
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不是赵青云的对手了。
必须得让十祭祀来出手才行。
轰!
杜仁心话音落下的同时,自己也没有闲着,他右手的刀瞬间转移到了眼前,然后,汇聚了自己所有的真气,朝着前方劈砍而去。
砰!
刀剑互相碰撞。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重剑上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再配合着重剑本身的重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碑一样,重重地砸在了这柄细长地弯刀上。
然后,弯刀没有支撑住。
砰!
重剑再一次将弯刀砸下来,然后和弯刀一起,一并砸在了杜仁心的肩膀上。
咔!
似乎是传来了骨骼碎裂的声音,杜仁心面色越发惨白,一口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整个人再次是倒飞了出去。
砰!
他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这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墙壁给震的出现了一丝裂纹。
有砖瓦从上面坠落了下来。
砸在了杜仁心的身上。
而杜仁心手里的那柄弯刀,也是落在了地上,竟然已经被硬生生的砸断成了两截。
哇!
他这一次,连话都来不及说出口,直接是口吐鲜血。
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彻底萎靡了下去。
他根本不是赵青云的对手。
对方不仅修炼了剑罡,而且,应该是已经在气海里凝聚了剑罡。
杜仁心,还差得远。
“当年杀我赵家满门!”
“我先断你手脚!”
赵青云又是一个急窜,来到了杜仁心的面前,他面色阴森,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剑朝着杜仁心的肩膀上砍了过去。
虽然陆行舟有过交代,先不杀这些人,还要审讯。
但他血海深仇。
岂能轻饶这些人?
他要断对方手脚,先解心头之恨。
“啊……救命……不……”
杜仁心感受到了赵青云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意,这脸色顿时更加惨白,心头绝望,他仓皇之间,将右臂举了起来,然后挡在了面前。
噗!
剑光闪过,直接削掉了他的半截右臂。
而就在这重剑再一次朝着下方降落,意图斩断他的后半截手臂的时候,这夜色上空,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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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祭祀的声音。
轰!
一道黑色的影子,好像是苍鹰翱翔于苍穹般,直接朝着赵青云的头顶冲了过来。
同时,那道影子的面前,也是有着一抹凌厉刀光。
第十祭祀。
同样在气海之中凝聚了剑罡。
虽然他修炼的是不完整的剑罡,但念在修炼时间长,已经堪比先天。
比赵青云强上不少。
这刀光,也带着斩天裂地的威胁。
咻!
赵青云不敢小觑,但却是没有后退,他双腿扎成马步,双手握着剑柄,以重剑向上横扫而迎接,厚重的剑锋扫过空气,爆发出了一阵嗡鸣。
砰!
剑和刀在半空之中碰撞。
低沉的闷响随之传递了出来,然后便是有着一股子的劲气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那处在下方的杜仁心,被这劲气吹的面色越发苍白。
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嗤啦!
赵青云到底是比这位第十祭祀弱了一些,手中的重剑瞬间失去了优势,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的倒退而去。
哗啦啦!
哗啦啦!
他蹬蹬的后退,脚下的青石板被陆续踩碎,出现了无数的裂纹,而那靴子也是因为巨大的力量而震的碎裂。
露出了脚掌。
甚至,他的双手之处,袖口也是被震裂了。
噗!
一直倒退出去了足足有三五丈,赵青云这才是停下了身子,他以重剑撑着地面,面色发白,然后胸口一阵气血起伏,喷出了鲜血。
他虽然修炼出了剑罡,但时间尚短,所以,还是不如第十祭祀的。
再加上。
第十祭祀根本没有留手。
对方想着速战速决。
以最快的速度伤了赵青云,让后者没有反抗能力,然后带他离开。
咻!
第十祭祀没有停手,也没有任何的停顿,他目光阴森,甚至没有理会断臂流血的第十三祭祀杜仁心,直接脚尖点地,整个人像是翱翔的苍鹰一般,再度掠向了赵青云。
砰!
赵青云面色难堪,艰难的将重剑举了起来。
这个时候。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退让。
说话,是请隐藏在暗处的陆行舟帮忙,而退让,身后便是卢沐熏。
他都不能。
他不知道陆行舟为什么没有露面,但他一旦开口的话,就肯定会暴露了陆行舟。
所以他不能开口。
但是若退的话,身后是卢沐熏,是他的女人。
做为一个男人,他不允许自己做这种软弱的事情。
所以。
他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剑,继续迎接这位强大的第十祭祀。
“不自量力!”
“今日,老夫必带你回草原!”
第十祭祀看着目光冷冽的赵青云,脸上闪过了不屑,然后这速度再度加快。
咻!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出现在了赵青云的面前,然后,手中的刀再度朝着后者的重剑砍了过去,他要先震落了后者的剑,再抓人。
砰!
刀剑再次相碰,那种无法撼动的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直接将这重剑给震的发出了颤抖的嗡鸣,然后,赵青云只觉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呼啸而来,终于是握不住了。
咻!
重剑飞了出去。
砰!
重剑飞出去了大概有几丈远,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剑锋插入了青石板之上,将青石板插碎,有碎裂的碎石飞溅。
蹬蹬!
紧接着,赵青云的身子也是倒退了出去。
同时,那双臂也是因为受到了剧烈的震荡,而出现了颤抖,面色也是更加的苍白。
他甚至都没有力气或者是能力,来再次抵抗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手朝着自己的肩膀抓了过来。
“夫君!”
这一刻,身后马车上的卢沐熏,惊恐而担忧的叫出了声。
而那名护着卢沐熏的密谍司高手,也是抽出了剑,准备去帮赵青云。
咻!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天地之间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
然后有着一道残影从远处掠来。
这残影如电。
快到了一种人们无法看清楚的速度。
一瞬间,就出现在了赵青云的身前,然后,就见他轻描淡写的抬起了手。
拍在了第十祭祀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轻柔,没有什么力量,甚至连劲风都没有掀起。
但是所带来的杀伤力,却无法形容。
噗!
第十祭祀在原地愣了一下。
然后下一瞬间。
他的胸口衣衫,直接炸裂。
甚至,连后背处的衣衫,也是崩裂而开。
碎裂的布屑飞溅。
他的面容也是瞬间惨白。
他长大了嘴巴,却是没有发出惨叫,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来。
哗啦!
他倒着滑了出去,他脚划过了地面,地上的那些青石板,都是纷纷碎裂。
留下了一道数丈长的碎裂痕迹。
触目惊心。
第二百七十一章秘辛
哗啦!
第十祭祀滑出去了足足有十来丈之远,然后才是停了下来。
他身子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然后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也迅速的萎靡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道炙热的烛火,突然间遭受到了狂风暴雨,迅速熄灭。
“先天胎息!”
“可恶!”
“你怎么会……”
第十祭祀面色难堪到了极点,这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有恐惧,也有不可置信。
他自然认得来人。
白发。
紫金蟒龙袍。
不是那东厂督主陆行舟,还能是谁?
他不敢相信,对方的实力,竟然已经达到了先天胎息境界。
完全碾压于他。
怎么会这样?
对方的年纪根本不大啊,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他更不可思议的是,陆行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的这么及时?
这看起来,像是一直在这里埋伏着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计划难道暴露了?但是,又怎么暴露的?
一时间。
第十祭祀的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长生帐祭祀,咱家久仰了。”
第十祭祀惊慌失措的时候,陆行舟笑着开口了,
“既然来了这汉中城,那便先不要急着回去,坐下来,聊聊吧。”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陆行舟的这句话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队队的黑色长龙从四面的街道呼啸而来。
煞气峥嵘。
正是东厂的队伍,义帮的人,青云帮的人。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些人已经将这条街道包围的水泄不通。
陈义和从远处飞奔而来,搀扶住了受伤的赵青云,脸上担忧之色明显。
他原本是想来给赵青云帮忙的。
但,赵青云让后者去负责调遣义帮和青云帮的人马。
所以他才来晚了。
这时候看着赵青云面色惨白,口吐鲜血,心里担心的不行。
但是,他又是知道。
此刻陆行舟还没有抓住三位祭祀。
正事要紧。
他也没有多说,将赵青云交给了那名密谍司高手,还有卢沐熏,便是又飞快地回到了自己原来地位置。
“义帮,青云帮,东厂……”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第十祭祀看到周围地这般情形,也是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原本,自己的弟子,应该是隐藏在暗处,负责接引自己离开的。
但是这时候,他却站在了汪亭的身旁。
脸色恭敬。
“叛徒!”
“草原的叛徒!”
“长生天的叛徒!”
第十祭祀死死的盯着这名弟子,脸庞上的神色森然无比。
那种杀意,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这名弟子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一直带在身边培养,他几乎将后者当作了自己的继承人。
不遗余力。
同样的,也是给予了自己最大限度的信任。
更是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这个弟子。
他几乎是将自己的一起都给了这名弟子。
但是没有想到。
对方竟然背叛了自己,成为了东厂的走狗。
他几乎不能接受。
噗!
骂完了之后,这第十祭祀面色更加的惨白,又是一口殷红鲜血喷了出来。
整个人身上的气息更是萎靡了不少。
任谁看到自己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弟子成为了叛徒,也会无法接受。
“您误会了。”
那名弟子看着这个教养了自己多年,而且对自己也是十分信任,并将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的老师,面色也是有些悲伤。
他其实,也于心不忍。
毕竟对方对自己,是真正的倾注了心血。
是一个真正的好老师。
也是一个真正的好岳父。
更是一个真正的领路人。
但是。
他们立场毕竟不同。
“我不是草原上的人,我一直都是汉人。”
“六十年前,我刚刚出生,便是和父母一起,被东厂送入了草原,然后暗中培养,就是为了让我能够进入长生帐,渗透到你们这些祭祀里面。”
“东厂虽然后来没有了,但我们的信念却从来没有断过。”
“如今,东厂回来了。”
“我们也应该回来了!”
“老师,我感激您的教诲,也感激您的培养,更感激您的两个女儿。”
“但我不可能背叛我的家国。”
这名中年弟子将右手放在了胸口,然后重重地砸了一下。
再度躬身。
这是对第十祭祀地歉意,以及忏悔。
“我杀了你!”
第十祭祀听着这名弟子的陈述,虽然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歉意,但是,却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一声咆哮,他直接朝着这名弟子冲了过去。
他和陆行舟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陆行舟的对手。
恐怕也是离不开这里了。
所以。
这个时候,他根本就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他就是要杀了这个叛徒。
因为第十祭祀知道,如果自己不杀了这个人的话,后者定然会再度回到草原上,并且很有可能继承了自己的位置。
成为了新得祭祀。
到时候,会有更多的草原上的消息,长生帐里的秘密,被这个人送到大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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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东厂。
那是对长生帐的威胁。
轰!
话音落下的同时,第十祭祀已经是暴掠而过,然后出现在了这名男子的面前。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朝着这名男子的面门拍了过来。
啪!
但是,陆行舟自然是不会给他机会的。
残影闪烁而过,陆行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用右手抓住了这第十祭祀的手腕,将后者硬生生的给打断了。
“咱家只是想和你聊聊,并不想看你杀人!”
“你还真是不给咱家面子啊!”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左掌又是落在了第十祭祀的胸口之上。
砰!
这一次。
陆行舟同样没有留手,一股子强大无比的力量,直接砸在了后者的胸口之上,这一次,他的胸口几乎塌陷了下去。
然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再度倒飞而出。
咻!咻!咻!
陆行舟的身影,随着第十祭祀的一起飞跃了出去。
十几道残影,就这样围绕着这位第十祭祀闪烁,第十祭祀的身体上,也是随之传来了一阵阵的低沉闷响。
只听得噼啪一阵声音之后,陆行舟的所有残影重新汇聚到了一处。
而这名第十祭祀,也是踉跄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哇!
他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身上的所有气息,都是彻底的消散了。
是完全溃散的那种消散。
他似乎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个垂垂老矣的普通人。
他确实是变成了普通人,因为陆行舟刚刚废掉了他所有的经脉。
他已经甚至已经无法动弹。
“带下去,严加看管!”
陆行舟摆了摆手,已经有东厂番役冲过来,将这名第十祭祀给捆绑了起来。
东厂番役用的不是普通的绳索。
而是天罗网。
将第十祭祀彻底的包裹了起来。
任由他有通天之能,也是插翅难逃。
抓捕第十祭祀的同时,这些东厂番役们也是顺道将第十三祭祀,杜仁心给抓了起来。
后者虽然没有被废掉,但是断了两条手臂。
也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了。
他也不敢反抗。
生怕被这位东厂督主直接送上路。
“还有你。”
陆行舟又是看向了最后那名祭祀,第十六祭祀。
杨三立。
此时此刻,杨三立已经彻底懵了,整个人就那么僵硬的呆滞着,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实力,是三个祭祀里面最弱的。
连第十祭祀那么强的先天高手都是被陆行舟给轻松废掉了。
他还有什么机会?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
陆行舟看着后者这般举动,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第十祭祀和第十三祭祀虽然同样不中用,但是却最终还能够战一场,而这位祭祀,或许是养尊处优的时间太长了,连战都不敢了。
咻!
当然,陆行舟肯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瘦削的身子如同残影掠过,然后,掌印则是落在了第十六祭祀杨三立的胸口之上,噗地一声,鲜血飞溅,这名祭祀也是倒飞了出去。
他飞出去了几丈远,砸在了东厂地人群之中,然后迅速被人用天罗网给包裹了起来。
同样是插翅难逃。
“都带回去。”
“咱家要好好审讯。”
陆行舟摆了摆手,又是看向了那名第十祭祀地弟子,笑着道,
“今夜,你陪同汪亭,将这汉中城之内,你所知道的所有长生帐的探子,草原的探子,都给咱家挖出来,一个不留。”
“咱家要见血。”
“越多越好!”
这声音虽然听起来很平淡,似乎陆行舟还带着一些笑容,但是落在众人的耳中,里面的阴森和狰狞,却是能够感受得清清楚楚。
“卑职领命!”
这名弟子和汪亭几乎是同时跪在了地上,躬身行礼。
“陈慷,你带着这三个祭祀,直接去天上居。”
“准备审讯。”
“赵青云,此事你办的相当不错,速速回去养伤,伤势养好之后,来天上居见咱家。”
陆行舟连续下达命令。
一众人都是纷纷拱手。
随着陆行舟的命令逐渐的下达,这些东厂番役们开始陆续离开。
而陈义和也是带着义帮,青云帮的人们,开始退出。
同时,还有人开始负责清理这里的街道。
……
陆行舟回到了天上居。
而这个时候,陈慷也已经是带着三位祭祀回来了,并且全部安放在了前厅里。
周围都是东厂的人看守着。
密不透风。
至于天上居的那些伺候的人们,包括老掌柜,也都是被赶了出去。
这场审讯,不可能让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看着。
三位祭祀被东厂的番役按着,跪在了地上。
第十祭祀和第十三祭祀都已经废掉了,又经过了被东厂番役的拖拽,已经又去掉了半条命,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连跪着都有些摇晃了。
而第十六祭祀虽然受的伤不重,但却被吓的不轻,也是紧张的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陆行舟在陈慷的陪同之下,出现在了三名祭祀的面前。
坐在了三人对面的座椅上。
前厅里的火光微微摇曳着,隐约可以听到街道上呼啸着的风声。
“咱家是个利索人,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
陆行舟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把你们所知道的都讲出来,对谁都好。”
“如果你们想要有所隐瞒,不要怪咱家不客气。”
“阉狗,你别痴心妄想了!”
第十祭祀虽然废掉了,但是这骨气还在,他挣扎着抬起头,死死的瞪着陆行舟,咬牙切齿的道,
“我是绝对不会透露任何事情,你也别想知道草原上的秘密!”
“我们就算是死……”
嘎吱!
这第十祭祀的话还没有说完,陆行舟的突然是伸出去,然后抓住了这祭祀的脖颈,他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后者,脸上笑容阴森。
“你想死,咱家可以成全你。”
“但你想清楚,不是痛痛快快的死,而是慢慢折磨致死。”
“咱家说话算话,从不会食言。”
说完,陆行舟手腕猛地一翻,直接将这名祭祀给扔了出去,后者蹭着地板滑动出去了十来丈远,将前厅里的那些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桌椅,都是给砸碎了不少。
陆行舟扭头。
对着陈慷吩咐道,
“成全他。”
“把他吊起来,请汉中城里的凌迟侩子手过来,当着十三祭祀和十六祭祀的面,送他上路。”
“从今晚到明日天明,一刀都不能少。”
陈慷重重的拱手,然后立刻对两名手下吩咐了一声。
然后,那两名番役飞快的跑出了天上居,去请侩子手了。
这边则是有番役将这名祭祀进行处置。
有人扒掉了他的衣服,有人将天罗网笼罩在了他的身上,然后用力的系紧,天罗网的缝隙之间,这名祭祀的那些皮肉,都是被慢慢的凸挤了出来。
祭祀虽然老迈。
但气血充盈。
倒是也容易。
然后,便是被刮在了这第十三祭祀和第十六祭祀的面前。
“阉狗,我是草原上的雄鹰,我觉的不会向你屈服。”
“我不会受你的侮辱!”
第十祭祀面色狰狞,死死的瞪大着眼睛,咆哮出声,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挣扎,但是每挣扎一次,这身上就是被天罗网勒的更紧。
那些皮肉也是更加的凸显了出来。
他感觉到了恐慌,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决然。
他突然长大了嘴巴,应该是想要咬舌自尽。
咬舌虽然痛苦。
但是,比他受尽了这千刀万剐的凌迟,却要好很多。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住。
也怕自己撑不住,妥协。
只能求死。
啪!
他刚张开了嘴巴,有一名番役发现了他的异常,然后直接用刀鞘砸在了这名祭祀的下巴上,只听得啪一声闷响,这祭祀的下巴就被砸歪了。
他张开的嘴巴一直张着,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但是却没办法再闭合了。
他的下颚已经直接被砸碎了。
根本不可能再咬舌了。
“你们两个。”
“有什么要说的?”
第十祭祀被吊在了两人的面前,等待着凌迟侩子手的到来,陆行舟则是笑眯眯的看向了剩下的两位祭祀。
那眼睛里闪烁出来的阴森,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我……”
第十三祭祀杜仁心,咽了口吐沫,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坚持,还是妥协。
倒是那十六祭祀杨三立,恍惚了一下,直接干脆地选择了妥协。
他往前爬了两步,然后重重地给陆行舟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地哀求道,
“督主,陆公公,小人不想受罪。”
“小人说,小人都说,小人所有知道地事情,都交代。”
“小人是隐藏在固城地祭祀,小人知道固城里地所有线索,所有长生帐地探子,还有草原地探子,小人愿意协助东厂将这些人挖出来。”
“一扫而光。”
“只求督主给小人一个机会……”
杨三立说完,再度砰砰的磕起头来。
陆行舟的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这个老者,目光微微闪烁。
他施展了读心术。
然后,他便是看到了这杨三立心里的想法。
后者确实怕死。
确实已经妥协了。
后者现在,只想用这些探子的命,用这些他所知道的秘密,来换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很不错。”
“识时务者为俊杰。”
“咱家给你这个机会!”
陆行舟向着后面摆了摆手,有人将桌椅,还有笔墨纸砚都拿到了杨三立的面前。
“是,是,多谢督主!”
杨三立在两名东厂番役的陪同下,下去写供词了。
“啊啊……啊……呜……”
被挂在半空之中的第十祭祀,见到这一幕,发出愤怒的咆哮。
但他的咆哮声没有持续多久,那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第十三祭祀,杜仁心,也是抬起了头。
他犹豫了一下,同样是学着杨三立的动作,爬到了陆行舟的脚下。
然后磕头,沉声道,
“小人也知道不少东西,求督主给小人个机会。”
“啊啊……呜呜……”
第十祭祀听到这些话,脸上的神色更加绝望,悲凉。
他用力的挣扎着,使得那天罗网都是摇晃了起来。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第二百七十二章安排
“呵。”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天罗网里剧烈挣扎的第十祭祀,然后又是轻轻的抬起了脚尖,踩在了杜仁心的手背上,他扭头对第十祭祀笑道,
“别这么激动。”
“这位第十三祭祀,好像并没有想要说实话。”
“想诓骗咱家呢!”
啪!
陆行舟一脚踩了下去。
他没有留手,也没有留情,这一脚上的力量如铁锤。
嘎吱!噗!
杜仁心的那手掌,直接被踩碎,连骨头都碎了,一股子鲜血飙射了出来。
“啊……”
杜仁心痛的脸一下子都抽搐了,他紧紧闭着眼睛,眼泪都流淌了出来,他左手抱着被踩在陆行舟脚下的右手手腕,颤抖着,发出了惨叫。
他想要把右手从里面抽出来,但却依旧被陆行舟给踩着,只能痛,不能动弹。
也不能躲避。
而同时,杜仁心的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刚,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告诉陆行舟实情,告诉他一些假的东西,耽搁东厂的时间,浪费东厂的精力。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瞬间就被陆行舟给看穿了。
这个人,难道是能够看穿人心吗?
陆行舟当然能够看穿人心。
而且刚刚杜仁心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施展了读心术,将后者心里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
“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行舟的脚依旧踩在杜仁心的手上,甚至慢慢的碾了一下,疼的杜仁心混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
“配和还是不配和?”
陆行舟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两命东厂番役走了过来,他们手里都拎着天罗网,显然是准备给杜仁心也来一套第十祭祀的待遇。
“我……”
杜仁心碎裂的手掌上不断传来剧痛,他低着头,陷入了迟疑。
配和?
那就是出卖草原,出卖自己这么多年的信仰。
他是真的不想。
但不配和的话,又是凌迟之痛。
他恐怕也承受不住啊。
“三!”
陆行舟捋了一下耳鬓间的发丝,声音清冷。
杜仁心又是哆嗦了一下。
“二!”
“一!”
“我配和!”
一字落下的瞬间,杜仁心心里的僵持彻底崩溃,他满脸泪痕,然后身子也瘫软了下去。
他真的挺不住凌迟之痛的。
最终。
他选择了做叛徒。
“啊……呜……呜呜……”
第十祭祀见杜仁心也已经妥协了,这脸上的苦涩和悲凉,也是更加浓郁了。
他这一次倒是没有挣扎。
因为所有的天罗网的丝线还有那些刀片,已经慢慢的渗透到了他的肌肤里面。
他张大着嘴巴,发出呜咽声音。
眼睛里都是悲怆。
第十三祭祀和第十六祭祀,都是长生帐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慢慢培养起来的。
这期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草原上的人命。
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资源。
最终这两个人成功的成为了草原的探子。
这些年,他们也是知道了很多草原和关陇这边的秘密联络,因为他们二人就是这联络的主要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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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掌握了很多至关重要的信息。
如今这两人要将这些东西给陆行舟,给东厂。
可想而知。
接下来,东厂会对草原潜伏在关陇里的那些探子,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那必然会是一场血洗啊。
这将毁掉草原对关陇渗透的无数努力啊。
第十祭祀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眸里面,流淌出来了一丝丝的眼泪。
他心里的悲痛无法形容。
他想死去。
但是他又已经被废掉了武功,也打碎了下巴,他没办法死去。
只能够承受着这些痛苦。
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
而很快,在这第十祭祀绝望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五大三粗,身上裹着红绸布的人。
他们光着膀子,混身上下凶煞之气逼人。
而那背上,还都背着一个盒子。
这便是汉中城的刽子手。
第十祭祀眼中的无奈更加明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最恐怖的刑罚。
“啊……”
恍惚了一下,他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同样的,他又是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天罗网被震荡的哗啦啦摇晃。
鲜血也是不断地从他的身体四周渗透飞溅出来。
还有碎肉开始坠落。
那情形有些恐怖异常。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陆行舟没有理会惨叫的第十祭祀,而是扭头看向了旁边站着的汪亭。
杜仁心和杨三立所交代的事情,都应该是密谍司管辖范围内的,自然要让汪亭去处理,至于能够处理到什么地步,就看汪亭的本事了。
“督主放心。”
汪亭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脸庞上带着浓浓的冷冽,低声道,
“小的保证,这汉中,固城两地,不会再有草原的探子。”
“希望如此。”
陆行舟拍了拍汪亭的肩膀,然后便是站了起来,朝着天上居的五层楼上走去。
他要去见那位留在第十祭祀身边的探子了。
探子据说知道一些,玄机阁和草原上的事情。
陆行舟走到五层楼的时候,见冯谦益正在一旁等候着自己。
她特意没有去看楼底下的情形。
因为,楼底下正在对那位第十祭祀进行凌迟,血腥味道,凄惨的情形,还有那一声接连着一声的惨叫,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虽然不敢看,但冯谦益却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这些祭祀,代表着草原。
他们和汉人,彼此之间已经有着千百年的仇恨了。
那是世世代代积累的仇恨。
根本不可能化解的仇恨。
他们不知道杀了多少关陇的汉人,而汉人也不知道杀了他们多少族人同胞。
彼此已经是不可调和。
那么,针锋相对的过程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必要的。
冯谦益不会阻拦陆行舟。
但也不会看。
她欣赏不来这种情形。
“里面的那个人,还有下面那个第十祭祀,我都认得。”
见陆行舟走上了楼,冯谦益迎接了过去,小声道,
“我见过他好几次,都是曾经去过玄机阁的,当时我听说是和卓天南谈什么生意,我可以跟你过去,探探他的虚实。”
涉及到玄机阁的事情,冯谦益想要过来帮忙。
也想要参与。
她不想真的做一个摆设。
到时候陆行舟将玄机阁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让她去指掌,到时候,她就是一个傀儡了。
她并不想做傀儡。
她要参与其中,知晓事情的经过和原委。
“你跟着吧。”
陆行舟也是大概能够菜刀冯谦益的想法的,他其实也不想让冯谦益做一个傀儡。
因为一个傀儡是不可能将玄机阁真正的掌控的。
到时候。
草原入侵,玄机阁也根本发挥不出他应该有的作用。
所以,在解决玄机阁的过程之中,适当的帮冯谦益立威,也方便后者真正地将其掌控。
陆行舟并不会将冯谦益拒之门外。
“多谢督主。”
冯谦益心中感激,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
两人穿过了走廊,然后来到了陆行舟所住的房间。
上来的时候。
陆行舟已经从汪亭那里知道了这名探子的一些消息。
他真名叫杜大川。
在草原上已经待了很多年,也建立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次第十祭祀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东厂还需要将其释放回去,并且暗中辅助他坐上祭祀的位置,按照他的资历本事以及手段,应该能够排到十六七位。
虽然距离第一第二祭祀还有很大的距离。
但却也是一个不错的位置了。
将来一定能够给东厂带来不少的有用消息。
吱呀!
冯谦益为陆行舟推开了屋门,屋子里烛光摇曳,将杜大川的影子映衬在墙壁上,微微摇晃。
后者见到陆行舟出现,急忙转身,然后跪在了地上。
“卑职见过督主。”
“起来吧。”
陆行舟从杜大川身边经过,然后坐在了对面的书桌前。
冯谦益就站在了他的身后,上下打量着这个杜大川。
“见过冯姑娘。”
杜大川显然也是认得冯谦益的,起身之后,对着后者拱了拱手,然后面庞上带着些许的钦佩,说道,
“杜某曾经和冯姑娘的父亲,冯书知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冯先生乃真正的侠骨仁心,是关陇江湖的典范,甚至,是大魏朝江湖的典范。”
“杜某真心钦佩,可惜杜先生遭奸人所害,实为可惜。”
“杜某当年身处草原,位于第十祭祀手下,也是和此事有所牵连,多少有些因果。”
“杜某在这里向冯姑娘赔罪。”
说完,杜大川对着冯谦益深深的鞠躬。
当年冯书知被杀的事情,第十祭祀确实有所参与,主要是为了帮助卓天南更好的掌控玄机阁。
然后,这样彼此之间的合作就会更加的通畅了。
当时杜大川也是知晓了这件事情的。
但是,他虽然对冯书知有钦佩,却是不可能阻止这件事情的。
那样的话他就会彻底的暴露。
这些年的努力也白费了。
如今,真正见到了冯书知,他认真的,也是真正心怀歉意的,给后者道歉。
虽然不能够换回冯书知的命,但却算是他的一份心意。
“第十祭祀也有参与吗?”
冯谦益见到杜大川的这副表情,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明白这里面的因果。
所以,她不会真的怪这个叫做杜大川的人,但是,她却不想放过别人。
那些真正的凶手。
“第十祭祀,卓天南,两个人是主谋。”
“卓天南以假消息让冯先生离开玄机阁主阁,前往草原探查。”
“第十祭祀带着人在草原埋伏,本意是将冯先生杀死。”
“但冯先生阵法之道着实厉害,硬生生杀了三位祭祀,然后逃掉了。”
“不过他也受了重伤。”
“后来我听说,回到了玄机阁之后,便是不治身亡。”
杜大川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父亲不是不治身亡,而是被卓天南给亲手杀了!”
冯谦益想到了当年的那些过往,用力的咬了咬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说话的时候。
冯谦益转过了身子,将陆行舟书架上摆放着的那柄软剑,拿在了手中。
这柄软剑,是卢家卢德仁的佩剑。
卢德仁死了以后,就一直留在陆行舟的身边。
“借督主剑一用。”
冯谦益将软剑握在了手中,目光里闪烁出了一丝猩红。
还有掩饰不住的杀意。
杀父仇人其中之一就在眼前,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心里的那些愤怒,那些积攒了十几年的怒火,那些怨恨,在这一刻,几乎是不可遏制的爆发了出来。
她要立刻杀了第十祭祀。
“咱家会让他最后一刻,死在你的手里。”
陆行舟却并没有答应。
他抓住了冯谦益的手臂,然后拉着后者来到了窗户前,推开了窗户。
两名刽子手正在慢慢的割第十祭祀身上的皮肉。
加上天罗网的切割撕扯。
第十祭祀整个身子都已经是遍体鳞伤。
鲜血慢慢的流淌着。
整个天上居里面都是一片浓浓的血腥味道。
地上。
散落了不少的小块碎肉。
第十祭祀依旧在凄厉的叫着,但是那些声音里面,却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
显然已经是被折磨的不行了。
“凌迟之苦以后。”
“再一剑穿心,不是更好?”
陆行舟低声道,
“为什么要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冯谦益抓着剑柄的手,微微紧绷,迟疑了稍许,将软剑扔在了一旁的书桌上,道,
“不需要我一剑穿心了,让他慢慢被凌迟至死吧。”
确实。
凌迟至死,比一剑穿心更加的让人解气。
也更加的能够给这位第十祭祀带来痛苦。
砰!
陆行舟关闭了窗户。
再次看向了杜大川。
“玄机阁到底和长生帐有什么交易?给咱家讲清楚。”
陆行舟想要扳倒卓天南,但又不想毁掉玄机阁,只能够从一些隐秘入手。
而这件事。
很可能成为他的着手发力之点。
所以,他很想知道。
之前让汪亭派人去调查,但是调查了很多次,都没有什么结果。
而眼看着玄机阁的鉴宝大会即将开始。
江湖武林同道齐聚。
机会难得。
说实话,陆行舟也有些着急了。
他必须尽快知晓。
然后从中布置。
“玄机阁和长生帐之间的交易,是关于骑兵装备的。”
杜大川脸庞上闪烁着凝重,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愤怒,沉声说道,
“大魏朝的蟒行骑,乃天下至强。”
“也是草原的噩梦。”
“草原上的骑兵,在面对蟒行骑的时候,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每次都是被打的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长生帐为了破蟒行骑,耗费了无数的精力,终于找到了办法。”
“那便是玄机阁。”
“当年蟒行骑的披甲,战马的护甲,以及护腿,还有马蹄铁等等,所有的装备,都是由工部,兵部,外加玄机阁的几位大师所研制出来的。”
“虽然这些秘密最终被朝廷封锁,但玄机阁里面,其实也是还存在着一些的。”
“长生帐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将探子送进了玄机阁。”
“并培养成了玄机阁的阁主。”
“也就是卓天南。”
“卓天南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那些装备的图纸,以及制作工艺,已经被他找到了一些,主要是战马的护甲,以及马蹄铁,护腿。”
“这些年,卓天南就暗中利用玄机阁的力量,正在为草原打造这些东西。”
“他们要建立一支和大魏朝蟒行骑一样的骑兵力量。”
“哪怕是弱一些,但以草原上骑兵的数量来算,也足以和真正的蟒行骑抗衡。”
“这将会是他们未来入侵关陇的一大杀器。”
啪!
杜大川的这句话落下,陆行舟的眼睛里顿时迸射出了掩饰不住的阴森。
他一巴掌拍在了那面前的木桌上。
然后。
强大的劲气扩散开来,直接将这整张桌子都是给砸的粉碎。
木屑纷飞,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等等,也是散落了满地。
狼藉一片之中。
可以看到一些黑色的墨汁,慢慢的沿着地面扩散,然后朝着远处渗透。
陆行舟眯着眼睛,声音里杀意凶残,
“想要复制蟒行骑,长生帐的这一招,还真是够狠呐!”
“咱们大魏朝里面!”
“怕是除了玄机阁,还有不少人在暗中配合吧!”
蟒行骑的装备。
设计的图,制造工艺等等,玄机阁或许能够借助当年的一些秘辛,寻找到一些。
但那些材料,却不是玄机阁能够找到的,也不是他们能够获取的。
这件事,陆行舟是有一些了解的。
当年在卷库的时候,他就看过关于蟒行骑的一些资料。
为了保证这支骑兵的无敌。
大魏朝做了很多工作。
材料的采集,分解等等,都是兵部工器司负责的。
有专门的人去开采,并且分解,冶炼等等。
旁人绝无可能知晓。
那么。
玄机阁能够把这些东西复制出来,就说明,兵部,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人。
是很多个人。
毕竟。
这些东西都是大魏朝至关重要的秘密。
如果只有一个人参与,不可能送到玄机阁,又送到草原!
又甚至。
关陇边关里面,也有一些人参与了!
“看来……”
陆行舟眼中闪烁着无法形容的杀意,冷笑出声,
“咱家,要大开杀戒了啊!”
国之重器。
绝不可成为他人利器!
第二百七十三章天煞血蟒,玉无极
天色逐渐明亮。
一缕带着温暖的阳光从天际倾洒下来。
将这整个汉中城的黑暗和死寂都给驱散了。
天上居五层楼里。
也是被这一抹光线给映照的有些明亮。
杜大川将几乎所有他所知道的,关于玄机阁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陆行舟要送他离开。
“这次再回草原,有多少把握?”
陆行舟送他走出了屋子,声音里带着些许担忧。
杜大川沉吟了一下,扭头看向了天上居的一层,那里,第十祭祀已经彻底的被切成了一片碎肉,凌迟的几千刀,一刀都没少。
他也已经彻底的没有了气息。
杜大川拱手,道,
“六成把握。”
想要接受第十祭祀在草原上的力量,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即便杜大川现在有第十祭祀的两个女儿做老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
杜大川和第十祭祀一起出来,第十祭祀死在了东厂的手里,杜大川却是回到了草原。
肯定也会有人起怀疑。
这些怀疑,还有那些想要和自己争夺祭祀位置的人,都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的坐上祭祀的位置,这期间肯定有很多波折。
但杜大川并不怕。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
只有闯过了那些惊涛骇浪,才能够看到最美丽的风景。
这是杜大川当年第一次接受父母遗留下来的使命的时候,母亲给自己说的。
他现在所作的事情,就是那些惊涛骇浪。
当一切平息。
杜大川将会看到真正自己喜欢的风景。
他坚信这一刻会出现。
“但只要有把握,卑职就会去做。”
“哪怕最终粉身碎骨,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杜大川抬起头来,坦荡的盯着陆行舟,笑道,
“如果人人都退,那如何有大魏朝的这繁华盛世,这安居乐业?”
“督主放心吧。”
“杜大川定当竭尽全力。”
说完,他又是深深的给陆行舟鞠了一躬。
这就是一种感谢了。
感谢对方对自己的认可。
当年,自己的父母从关陇去草原,足足耗费了一代人的青春,也没有见到过那时候的督主。
而自己却不仅见到了督主,还得到了后者的认可。
这是他的荣耀。
“好。”
陆行舟看着后者这般模样儿,目光微微的沉重了一些,但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
或许,这个杜大川去了草原以后,根本就回不来。
又或许。
将来真正的关陇和草原之战开启,对方也会死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后者能够活下来的机会。
很少。
这一次,可能就是永别。
说什么都没有用。
杜大川笑了笑,走下了楼梯,然后慢慢远去。
冯谦益站在陆行舟的身边,看着杜大川消失的影子,迟疑了稍许,低声道,
“大魏忠良。”
大魏忠良。
这四个字,曾经只留给了三年的三公。
也就是大魏朝的三位国公。
这三位国公,都是为了大魏朝奉献了无数的人物。
尤其是徐北鸣徐国公。
更是为了大魏朝,殚精竭虑,身先士卒,兢兢业业。
所有人都觉的。
他配得上大魏忠良这四个字。
但这一刻。
冯谦益却是觉的,大魏忠良这四个字,配的上所有人。
所有这些为了大魏朝的繁华盛世,而前仆后继赴死的这些人们。
所有人。
都是忠良。
都值得铭记。
“确为忠良。”
陆行舟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将右手放在了楼梯的栏杆之上,他轻轻的用力,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数寸的掌印。
而接下来的声音,也是异常的阴森,冰冷,
“但有些人,就不是了。”
“这一次,咱家要让所有敢把蟒行骑装备卖给草原的那些人,尸骨无存。”
“一个也不留。”
“哪怕是陛下也不能阻止!”
陆行舟的声音慢慢传递,他抓着栏杆的手,也是越发用力。
他心里的愤怒,无法遏制。
那些装备。
是大魏朝的国之重器。
运送一件给草原,便将创造一个堪比蟒行骑的草原骑兵。
就会在战场上,让大魏朝的骑兵,或者战士,多死好几个。
这是血海深仇。
陆行舟绝对不允许那些人继续活下去。
“该当从玄机阁开始。”
“卓天南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冯谦益提醒道。
如今知道了父亲的死亡真相,也知道了卓天南的真正身份,真正面目。
冯谦益眼中的杀意更浓。
心里的仇恨也更浓。
家仇国恨融为一起,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卓天南挫骨扬灰!
……
晌午的时候。
陆行舟将汪亭,陈慷,一并调遣到了面前。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的有些明亮。
甚至刺眼。
这屋子里也多了几分温暖。
陆行舟敞开着窗户,任由那猎猎的秋风吹进来。
白发随着风飞扬。
汪亭和陈慷跪在面前。
“第十三祭祀和第十六祭祀,都已经交代清楚。”
说话的是汪亭,
“这两人一个是仁善堂的老掌柜,一个是固城贤和布庄的老掌柜,他们本身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很关键,但是,所掌握的力量却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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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杨三立,竟然在固城的官府之中也有他们的人。”
“还有……”
陆行舟突然抬起了手,打断了汪亭的话,他直接问道,
“如果按照眼前的线索,让你对固城和汉中城进行两个大清洗,你需要多少时间?”
这些个探子,肯定是要清理干净的。
而且是要越快越好。
拖延的时间如果太长的话,这些人肯定会探听到一些风吹草动,很容易提前撤离。
所以,必须要尽快动手。
争取让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需要大概半月的时间。”
汪亭能够听明白陆行舟的话,他目光闪烁了稍许,低声道,
“最多二十天。”
陆行舟走了两遍蜀线,早已经将这里趟开了。
这一阵子,陆行舟又是开始重新在蜀线布局,而在布局的过程种,汪亭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密谍司的人手大规模的布置开来。
现在,固城和汉中城,已经算是人手充足。
再加上官府之中的力量。
想要将这些人全部清理干净,不是很麻烦。
“好。”
陆行舟直接道,
“咱家就给你二十天时间,二十天之内,你要将固城,汉中城,所有的草原探子,全给咱家清理干净。”
“咱家只有一个要求。”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这些草原的探子,未来到了战场之上,都是会给大魏朝的将士带来极大损失的人。
他们一个人,有可能害的千军万马的性命不保。
这种事情。
陆行舟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的。
必须,清理干净。
“卑职领命!”
汪亭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陆行舟地意思。
“还有,告知赵青云,亥门地力量,尽快整合,继续向王庭金帐渗透,不只是王庭金帐,还要在周围地几个大部落里面渗透。”
“早晚有用到地一天。”
“未雨绸缪。”
陆行舟又吩咐了一句。
这些话,他原本想要直接给赵青云说地。
但是,他后来又想了想,便决定借汪亭的口告知赵青云。
如此能够让两人更方便的建立上下级的关系。
方便汪亭掌控整个密谍司。
给汪亭吩咐完,陆行舟又是看向了陈慷。
“督主有什么吩咐?”
陈慷躬身,问道。
“东厂的力量,实在是应该扩张了。”
陆行舟目光冷冽,声音低沉,甚至里面还带着一丝丝的怒气,
“咱家很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吸纳江湖高手进来,也不见什么进展啊。”
噗通!
陈慷听到这句带着质问的话,脸色顿时一变,他没有任何的解释,直接跪在了地上。
“请督主恕罪。”
其实。
陈慷也是在做这一方面的工作。
但是,他从来没有进入过江湖,只在金吾卫做过事情。
应该是说,从成年开始,就在军武之中。
他对江湖上的一些事情,实在是不太了解。
如果是让他去军伍之中招揽人手的话,还比较方便,但去江湖上招揽,就有些棘手了。
很多规矩他都不是很懂。
“咱家知道你的难处。”
陆行舟自然是了解这些的,也没有过于苛责陈慷。
他摆了摆手,示意后者起身,然后冷声道,
“既然你入不得江湖,咱家也不为难你,从今以后,你就只负责军武番役招募。”
“你在金吾卫待的时间够长,应该认得不少袍泽旧友,也有不少关系。”
“咱同样给你二十天时间。”
“再帮咱家组建一支千户队伍。”
当初东厂开衙的时候。
老皇帝就已经给了东厂名额上限。
从三千人,提升到了五千人。
当初陆行舟有些异想天开,想要将这些名额尽量换成高手。
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发现十分困难。
真正的高手。
不想入东厂,那些下九流之辈,陆行舟又不想要。
所以,这件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陆行舟改变了思路。
东厂的基础,还应该是那些隶属于军武的番役。
这些人虽然单体战斗力不是很高,但是连和作战的话,就算是平定一个江湖门派,也不在话下,所以,这些人还是要扩张的。
从此以后,就做为东厂的中流砥柱。
至于所缺少的那些顶尖高手。
陆行舟决定亲自去招揽。
根据他目前得到的这些消息,玄机阁的鉴宝大会,会有很多江湖人来参与。
他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
孤身入江湖。
上鉴宝大会。
拆穿卓天南真面目的同时,也要将一些江湖力量纳入囊中。
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会是如何。
但肯定。
他不会空手而回。
“队伍组建成功之后,你陈慷,为东厂总千户。”
“旗下分别设立左右千户各一名,统领这两支千户队伍,两只队伍的配置,皆按照之前的配置而来,百户,十户,同等。”
“你在这方面比较适合,定能得心应手。”
陆行舟继续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砰!砰!砰!
陈慷这一次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是重重地磕头。
那额头砸地这地面都是有些低沉作响。
陆行舟交给他地这个任务。
才是他喜欢的。
也是他真正擅长的。
“督主放心,卑职一定完成。”
……
夜深人静。
整个汉中城都是已经重新进入了安静。
黑暗的苍穹笼罩着大地,但那一片黑暗之中,却是有着无数的星辰。
它们照耀万处。
它们每一颗星的光都很黯淡,但是所有的星辰都汇聚在一起以后,却将这整个苍穹都给点亮了,将那些黯淡也是给驱散了无数。
陆行舟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长衫。
换掉了那一身紫金蟒龙袍。
有人正在帮他处理脸上的皮肤。
他的银发,实在是太显眼的,为了隐藏身份,便是将这脸上的皮肤进行处理。
装扮成年迈苍苍的人物。
还有那种特殊的药,能够让他的声音也变的沙哑,像是真正年迈苍苍的老者。
这样。
他就能够以一个神秘老者的身份。
参加这场江湖鉴宝大会。
然后暗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冯谦益坐在陆行舟的身旁,她也在易容。
她自然也是不能够以自己的身份出现的,冯谦益这三个字,这个名头,目前是卓天南的大忌。
一旦暴露,也自然会让陆行舟的身份暴露出来。
冯谦益并没有男扮女装。
而是恢复了女儿之身,只不过,扮成了一个年迈苍苍的老太太。
身份上。
她是陆行舟的夫人。
两个人是从东海鱼龙岛而来的,本来是想游历这大魏朝中原江湖,偶然之间听到了这玄机阁的鉴宝大会,所以特意前来观瞻。
东海鱼龙岛。
其实并不存在,只是陆行舟随意编造出来的。
在中原的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样,更方便两人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公公。”
后面的易容大师,正在为两人改变容貌。
陆行舟安静的一动不动。
冯谦益看着那漫天的繁星,感受着那种靠着自身的微弱,点亮夜空的感觉,脸上有着一种淡淡的,还有些感动的表情。
她方才在想杜大川,还有那些和杜大川一样的,很多东厂密谍司的人。
这些人隐藏在暗处。
不为人知。
却做着惊天动地的事情。
“如果我掌控了玄机阁,我会带着整个玄机阁的所有人,镇守玄机山。”
“若来日,草原和关陇开战,玄机阁定不惜生死。”
“阻挡长生帐。”
“不让他们入关陇一步。”
冯谦益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她已经吞下了那种改变声音的丹药,这声音也没有了以往的清脆和温柔,反而是变的有些沙哑,苍老。
但是那声音里的坚决,却是掩饰不住。
“多谢。”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冯谦益,笑着说道。
因为他突然转头,这位帮他改变妆容的易容大师,出了一点点的小错误。
导致陆行舟的脸上出现了一条疤。
这是假的疤痕。
整体看起来有些怪异。
“督主恕罪。”
“小的立刻给您处理。”
那名易容之人面色紧张,跪在了地上,同时,手忙脚乱的去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工具箱子里面,抽取自己的工具。
“好像,不必。”
陆行舟的身子往前凑了一些,凑到了铜镜面前,他左手食指轻轻的在那道疤痕之上抚摸而过,感受着那种起伏的触感,笑着道,
“留着吧。”
有这道疤虽然看着怪异,但却让他的妆容多了几分真实。
他觉的也不错。
“是!”
易容之人听到陆行舟的话,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对着陆行舟磕了个头表示感谢,然后又重新开始处理了起来。
夜色逐渐的深了。
无数的繁星,依旧在苍穹上闪烁着。
好像在看护着这个被黯淡和死寂所笼罩着的世间。
也看护着那些正在着世间沉睡着的人们。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好像,这天地之间萦绕出了一丝光,那是像鱼肚白一样的颜色,就在苍穹上慢慢的流转着。
那一丝光所出现的方向。
逐渐明亮。
一对老夫妇,出现在了这汉中城的城门口。
还有一辆马车。
“走。”
“去看看这鉴宝大会!”
第二百七十四章联手
长丰镇。
是进入玄机阁的必经之镇。
玄机阁位于玄机山上,整个玄机山都是被各种奇异的阵法所笼罩。
这些阵法,都是千百年以来,玄机阁的历代阵法大师耗尽了无数心血和精力所制作。
相辅相成,构成奇妙天地。
任何人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都是无法上山。
而即便是经过了允许,想要上山的话,也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长丰镇对着的那条万道阶。
一条石阶慢慢的向上延伸,宛若青龙直通云霄。
相传这条石阶有数万道,每一道石阶都是玄机阁的先辈,最初创立玄机阁的时候,亲手开凿出来的。
而经过这千百年的风雨,石阶已经被打磨的光滑,上面的那些纹路,也已经看不清楚。
但石阶上的沧桑却依旧还在。
这石阶。
并不是普通的石阶。
有一些是普通的,有一些是暗含着机关的。
暗含机关的石阶如果被人误踩,会引动石阶两侧的机关,有毒气,有剑阵,有流沙,还有迷幻阵法等等,各种杀机。
所以。
这上山的路,平日里也并没有多少人守着。
因为,没有人敢擅自闯山。
长丰镇原本也不大。
只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据说最初的时候只有几口人而已,都是战乱流落于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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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时候,因为玄机阁的建立,便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
长此以往,依仗着玄机阁,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镇子上的百姓,基本上以客栈,酒家等维生。
还有一些人专门卖一些金疮药之类的。
因为这里过往的江湖客人很多。
都是来拜访玄机阁的。
临时暂住。
而且,江湖人好酒肉,好打斗。
所以,这些行业在这长丰镇上都十分的热闹。
算是支撑起了整个镇子的繁华。
长丰客栈。
是长丰镇里最早建立起来的一间客栈了。
相传从长丰镇开始存在的时候,这间客栈就已经存在了。
或许有千百年的历史了。
存在多年。
它自然也是发展壮大,远非那些普通的客栈所比的。
它占据了长丰镇最繁华的中央地带。
方圆数十丈。
总共四栋楼宇,环绕成了一个四方的形状。
中间是一处开阔的露天大厅。
住在这里的客人们。
可以随时,无论白天黑夜,都来这里吃肉喝酒。
甚至还会有不少美艳的女子在这里流连,做那等给江湖人排解烦闷的事情。
长丰客栈虽然规模大,但是价钱却不是很贵。
这四层楼宇的下面两层,都是和普通的客栈没有什么区别,只有上面的两层,价格才会极贵。
所以,这里无论是普通的江湖人,还是那些名门正派,颇有名气的江湖人。
都是不缺的。
它也就一直都非常地热闹。
这一刻也是如此。
虽然是正午时分,但秋意浓郁,又是在这山林之间,所以并没有丝毫的燥热。
只有一种通透的凉爽。
无论是早起的,还是晚起的,都已经下了楼。
来这长丰客栈中间的露天大厅来吃饭。
一眼看过去,这方圆近十丈的范围之内,零零散散排列着的那几十张桌子,都是满满当当的,没有空位。
所有的桌子上,都是江湖人。
吃饭喝酒,气氛热闹的不行。
……
“老子这九头蛟的名号,虽然不是天下皆知,但在山东一带,也是不差的,竟然有人打劫打到了老子的头上,这老子肯定是不能忍的。”
“老子一个蛟龙出海,就把那一帮家伙打的屁滚尿流……哈哈……”
……
“你们看到了吗?昨晚上的时候,有一批穿着金色衣服的人出现了,胸口都绣着水月花纹,是水月谷的人。”
“水月谷的人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也要参加鉴宝大会?他们一群研究丹药的,要兵器做什么?”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啊,玄机阁这次鉴宝大会里的宝物,有一件,就是水月谷最喜欢的,叫做子母青龙鼎。”
“据说炼制丹药效果极好……”
……
“何止是水月谷啊,神剑山庄的人也来了。”
“神剑山庄?!”
“是啊,今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我起来撒尿,看到有十几个人都拿着神剑山庄标志的麒麟血剑,绝对是他们无疑。”
“都拿的麒麟血剑?都是精锐弟子啊,看来神剑山庄也有一些想要的宝贝啊。”
……
鉴宝大会还没有开始。
却早已经在这群江湖人口中传的沸沸扬扬。
无论是志在必得的,还是过来看热闹的,都是期待无比,跃跃欲试。
毕竟。
玄机阁开口了。
有一些宝贝,是可以给江湖上的有缘人的。
可以比武所得。
武功高者免费得。
这就让很多人期待不已了。
谁都觉的自己有可能拿到宝贝。
“如今江湖,莫非全都是这帮庸碌凡俗,无脑之辈?”
“没见几个入眼的人物。”
而在这一群江湖人议论纷纷,熙熙攘攘的时候,在这露天大厅的西面,一处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对老夫妇,正暗中审视着这些人们。
这一对老夫妇自然就是易容而来的陆行舟和冯谦益。
两个人于三日前到了这长丰镇。
和很多客人一样,住在了最热闹的长丰客栈。
他们的住处,在四层楼上。
虽然价钱很贵,但陆行舟却从不缺银子。
所以根本不在乎。
平日的时候,他和冯谦益就在这脚落里,叫两个小菜,要一壶酒,看着这些江湖人在这里高谈阔论,口若悬河。
三天的时间过去。
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陆行舟想要寻找一些江湖高手,看看能否将其纳入东厂,也是没有找到。
在这里喝酒聊天的,都是一些普通江湖人。
入东厂,也和没入没什么两样。
不会给东厂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陆行舟特意观察了一些独来独往的人,也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大部分,都是武功不高。
刚入气境,或者连气境都没入。
根本没资格称之为高手。
陆行舟想要的,至少得是气境巅峰的人物。
他,宁缺勿滥。
“掌柜的,给我来一间普通客房。”
就在陆行舟有些失望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眉头皱了一下,猛地转过了头。
然后便是看到有一瘦削的男子,走到了距离他不远的柜台之处。
男子很高。
比一般人都高出一头。
脸庞瘦削,但却不是那种营养不良的干瘦。
是天生的那种瘦。
棱角分明。
看起来也是有些冷峻。
尤其是,男子的右面耳朵处,有一枚指甲盖儿大小的红色胎记。
男子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而长剑用布完全包裹了起来。
他似乎是长途跋涉而来。
头发有些干燥,凌乱。
面上也难掩风尘仆仆之色。
“抱歉客官,普通的客房都已经被占满了,只剩下四层楼上还有两间上好的客房。”
老掌柜对着男子拱了拱手,笑着道,
“一晚上二十两银子。”
男子听到这个天价,脸色顿时尴尬,他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
说着,男子便转身离开。
二十两银子。
可以够一个普通的百姓人家生活差不多一年多了。
就算是给男子自己,也能够用个半年多。
他才舍不得住这么好的房间。
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二十两银子。
“这位小友,留步。”
就在男子转身没走出几步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但这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完全找不到来源方向。
而且,这声音似乎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
别人都听不到。
内力传音?
男子面色微变,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能够内力传音之人,绝非普通之辈。
“小友不必紧张。”
陆行舟盯着这名男子,继续以内力传音,道,
“老朽只不过看到你耳边的胎记,有些好奇而已,似乎是血痣割除所留,而这血痣,又是老夫在乃神剑山庄当年的一位故友,玉三娘所有,你莫非是玉三娘的后人?”
男子听到这句话,眼睛陡然瞪大,脸上更是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胎记。
确实原本是一颗血痣的。
这是玉家血脉独有的。
玉家人的血液里面有一种极热的毒,乃是大概几百年前,和一位进入中原作乱的西域魔剑交手所中。
这种毒很诡异,据说还带着诅咒。
从此便种在了玉家人的血脉之中。
每次发作的时候,便是热毒缠身,痛苦无比。
而后来。
玉家人在水月谷的帮助之下,找到了一种药草,配和内息运转之法,能够将这热毒转移到耳边,并形成血痣。
血痣会随着热毒的增长而增长,直到成年的时候,便有拇指般大小。
再将其割除。
留下血色胎记样的疤痕。
这样,热毒大减,玉家人日后就不会太痛苦了。
而这件事。
是玉家最大的隐秘。
之所以血痣成为隐秘,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因为,这热毒除了能够给身体带来痛苦之外,还能够给玉家人的心里带来一些魔性。
就一如当年的那位魔剑之人。
有热毒浸体。
玉家人修炼剑法时,犹如天助,进展神速。
但实力越强。
这原本因为割除血痣而减弱的热毒,又会重新随着实力而增长。
直到热毒攻心。
彻底沦为魔剑那样的人。
为了避免引起江湖恐慌,也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玉家一直将这件事情,当最最深的隐秘。
甚至连神剑山庄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而也正因为这件事情。
玉家也逐渐的从神剑山庄隐没。
多少年都没有重出江湖。
当年金玉无双的神剑山庄,也只剩下了金家一枝独秀。
多少人都认为,玉家是因为没有了天赋惊人的后辈,已经彻底的沦为了普通人。
但没有人知道。
他们其实,是隐藏了起来而已。
当年。
陆行舟在岳麓书院求学期间,曾经有一次游览山河,遇到了在外的玉家后人。
也就是眼前这位。
玉无极。
两个人萍水相逢,却引为知己。
彼此畅谈。
而陆行舟也是知晓了后者的这些秘密,血痣,还有玉家血脉里的热毒等等。
原本。
陆行舟以为,玉无极已经死了。
因为,按照玉无极曾经的说法,当玉家的人修炼剑法达到一定地步之后,就会再次引起热毒爆发,或者导致身体承受不住,或者导致魔性大发。
总之,前者,玉无极会被热毒折磨致死,而后者,玉无极则是会自杀。
他不想变成魔剑那样的人。
残害江湖。
而这些年,江湖上也从未有过玉无极的任何传言。
陆行舟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没想到。
又在这里相见。
既然相见,而陆行舟又有招揽江湖高手之意,自然不会错过这位曾经的旧友。
因为他知道,玉无极和自己,是一种人。
但是。
初次相见,他又不能把自己的身份之级暴露出来,所以,只能借着目前的身份,编造了和玉三娘有旧识的事情,既能够留下玉无极,也能够避免身份暴露。
“如果老夫所言无错,你背上的剑,应该是玉三娘祖上传下来的,天煞血蟒吧?”
陆行舟将手中的茶递到了嘴边儿,轻轻的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天煞血蟒。
是这柄剑的名字。
原本这柄剑叫做血蟒剑,但当年玉家的先辈杀了那位魔剑之后,得到了魔剑的天煞。
玉家人发现,天煞的材料和血蟒的材料恰好是极阴极阳。
两种材料融合到一起以后。
能够给这柄剑更上一层楼。
于是,耗费了无数的精力,无数的资源,将这两柄剑合并成了一柄剑。
便是如今的天煞血蟒。
不过,血蟒剑里多了天煞,便也是有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血腥煞气,一般的情况下,玉家人是绝对不会让这柄剑显露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天煞血蟒一直被用布包裹着。
就是怕里面的煞气伤人。
这种伤人,可不是普通的伤人,而是会伤人神魂,让人精神恍惚。
如果是一些心智不坚定的人,更是容易失心疯。
“你是谁?”
“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玉家的秘密?”
玉无极此时此刻,已经是彻底的呆滞住了,他愣在原地,四处打量,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来源。
眼睛里全部都是恍惚。
还有掩饰不住的疑惑。
到底是谁?
“如果老夫说的没错,便是故人了。”
“请上四层楼,天字乾号房,一叙。”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便是将手中刚刚喝干净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你要做什么?”
冯谦益早就察觉到了陆行舟的变化,但方才陆行舟明显还有事情在做,所以,冯谦益也没有打扰,现在见他准备起身离开,忍不住问道,
“需不需要帮忙?”
冯谦益所说的帮忙,不是说冯谦益自己帮忙。
而是说冯谦益暗中联络东厂密谍司的人,帮陆行舟做一些安排。
他们虽然是两个人过来。
但不可能真的只有两个人的。
密谍司的人,也在暗中在这个镇子渗透,在这些江湖人之中渗透。
只不过不那么明显而已。
“不必。”
陆行舟拍了拍冯谦益的手背,笑着道,
“老头子去见个故人,你在这里盯着便可。”
说完。
陆行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上楼楼梯走去。
他走向楼梯的时候,经过了呆愣在原地的赵无极身旁,然后对着后者笑了笑。
“是……你?”
玉无极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了诧异。
对方的笑容,还有那眼神里面的东西,让他心领神会。
他迟疑了稍许,便也是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对方既然能够说出玉家这么多的隐秘,必然和玉家的关系不浅。
或许,真的是母亲的哪位故友。
而对方还能够内力传音,显然实力也是相当不弱的。
或许,那件事情,还能够寻求这位前辈的帮忙。
玉无极跟在了陆行舟身后。
然后,一前一后的登上了楼梯,走向四楼。
他们上楼的时候。
四层楼的一扇窗户悄悄地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视线落在了玉无极的身上。
那人皱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的道,
“这个家伙,阴魂不散啊。”
“不能让他坏了事情!”
第二百七十五章金无鞘
屋子里的光线很明亮。
因为这是四层楼上。
而且,这层楼是四栋楼里面位置最好的一栋,坐北朝南。
阳光完全是毫无遮掩的进入了这间屋子里面。
两侧的窗户都敞开着。
风从屋子里穿过,却并没有显得急促,也没有让这屋子里出现混乱。
外面的风并不急促。
陆行舟走进了屋子,然后倒上了一杯茶水,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对着玉无极做了个请的姿态。
“多谢前辈。”
玉无极从心里就将这个人当做了自己的前辈,拱了拱手。
端起茶杯的同时,他也是习惯性的扫了一下这个屋子。
不愧是二十两一日的地方。
里面的家具,布置,虽然不敢说是奢华富贵,但舒适性却远非普通客栈可比的。
而且屋子里的家具应该是用的松木之类的材质。
有种淡淡的松木香味道。
让人心旷神怡。
“请问前辈何人?如何知道家母,还有玉家的这些隐秘的?”
抿了一口茶水,玉无极面庞上带着些许的好奇,问道。
这些东西。
都是玉家最隐秘的事情。
即便是神剑山庄里面,也不一定有人清楚。
而玉家人,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把这种事情外传的。
所以。
对方肯定和母亲是很好的旧识。
玉无极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老夫来自东海鱼龙岛。”
陆行舟笑了笑,声音里带着沙哑,说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老夫带着妻子第一次游历中原的时候,见到了还是年轻时候的玉三娘,与之交手,有过一些接触。”
“后来也得知了你们玉家的一些秘辛。”
“多年不见,玉三娘,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关于玉无极的娘亲,玉三娘的事情,陆行舟也从玉无极的口中听过一些。
他知道,玉三娘因为热毒之事,已经死了多年。
所以才这般开口。
“是。”
玉无极想到亡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道,
“亡母已经过世多年,若她泉下有知,知道世间还有前辈挂念着,定会欣慰的。”
“哎。”
陆行舟微微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牵扯。
他的主要目的,是要招揽玉无极。
“逝者已去,生者节哀。”
陆行舟打量了一眼玉无极,又是问道,
“你这番前来玄机山,莫非也是为了那玄机阁的鉴宝大会?”
“你玉家,虽然这些年在江湖上不显山露水,但应该不至于没落如此,光是这柄天煞血蟒,就已经在天下都是顶尖的存在了。”
“何必多在意其他的宝贝?”
陆行舟在套玉无极的话。
果不其然,玉无极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道,
“前辈误会了。”
“晚辈对所谓的鉴宝大会,根本不感兴趣,晚辈之所以过来,是……”
顿了一下,他似乎又陷入了纠结。
不知道该不该说。
毕竟两个人只是第一次见面。
就算对方说出了玉家的秘密,那也只能够证明对方和母亲是旧识。
而不能证明对方现在还是值得信任的可靠之人。
“呵。”
陆行舟在这个时候,也对玉无极施展了读心术。
然后看到了后者心里的想法。
“我不知道这位前辈是否可信,麒麟沙又涉及蟒行骑,也涉及神剑山庄的声誉。”
“不敢乱说。”
“得找个借口蒙骗过去。”
然而,不等玉无极找到诓骗陆行舟的借口,陆行舟先是笑眯眯的说道,
“莫不是为了麒麟沙之事而来?”
嘶!
玉无极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突然一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前辈,连麒麟沙的事情都知道?
陆行舟原本是不知道的。
但施展了窥心术以后,就知道了。
综合他所了解的一些事情,便也能够猜出玉无极的缘由。
麒麟沙。
是神剑山庄的一种特殊矿物。
这种沙的特性很玄妙,加入兵器以后,能够增加兵器的坚韧度,只需要很少量,就能够让一件细长的兵器异常坚韧。
麒麟血剑,就是掺杂了这种材料制作而成的。
都轻盈坚韧。
比普通长剑厉害很多。
蟒行骑里的一些装备,也加入了这种麒麟沙。
尤其是骑兵和战马的铠甲上,都掺杂了这种东西。
这样,能够让蟒行骑的铠甲变的坚韧,不容易被弓箭或者弓弩刺穿,但是却也不至于让铠甲的重量提升太多。
既轻盈,又坚韧。
对蟒行骑的装备制作来说,至关重要。
如今,玉无极心里说到麒麟沙,陆行舟又将其和自己最近掌握的消息联系到一起,便明白了大概。
神剑山庄内部应该也出了问题。
麒麟沙,世间只有神剑山庄产出。
玄机阁想要仿制蟒行骑的装备,便必须要通过神剑山庄,取得麒麟沙。
这些年,玄机阁已经仿制了不少的装备。
很明显已经打开了神剑山庄的缺口。
建立了一个完整的通道。
从神剑山庄谋取麒麟沙。
而玉无极来到这里,又和今日清晨所来的那些神剑山庄弟子分开,显然,应该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陆行舟眼睛里有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自己是为了调查玄机阁和长生帐勾结的事情,而玉无极也是为了调查麒麟沙的事情。
说到底。
是一件事情。
世间的事情便是如此奇妙,他原本以为这位老友已经死去,但没想到,又在多年之后的某个时刻,因为同一个目的,而相遇。
两人可以正式联手。
“前辈是如何得知的?”
玉无极却还在陆行舟给他带来的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儿来,他有些恍惚的问道。
麒麟沙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更是秘密之中的秘密。
整个神剑山庄里面。
也只有他,还有神剑山庄的庄主,金连城。
这两个人知道。
这位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老夫来此,也是为了一件事情。”
陆行舟知晓玉无极的为人,如今又是为了取得后者的信任,便沉声道,
“或许我们是同一个目的。”
玉无极面色凝重,目光好奇。
陆行舟低声说道,
“老夫这次游历中原,发现了玄机阁的一个秘密,他们似乎在和草原上的人进行一些交易,而这些交易,又涉及到大魏朝蟒行骑的装备。”
“老夫游历中原多次,对中原之地,颇为的喜欢。”
“对那草原蛮夷,却是讨厌的很。”
“老夫知道蟒行骑对于中原的重要性,对于关陇的重要性,所以,不想让这蟒行骑的宝贝,落入草原之手,也不想关陇生灵涂炭。”
“便想调查个清楚。”
玉无极听到了陆行舟的这番话,脸庞上的神色顿时变的有些阴沉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杀意森然的道,
“果然如此!”
“玄机阁这群吃里扒外的混蛋!”
老庄主暗中找到玉无极,让他调查麒麟沙失窃事件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这些猜测。
麒麟沙,乃是至宝。
除了制作麒麟血剑,剩下的所有,神剑山庄都献给了朝廷,用来制作蟒行骑的装备,或者修复蟒行骑因为战争所受损的装备。
老庄主发现麒麟沙失窃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和蟒行骑有关。
他担心,这东西,被有心人利用,给大魏朝带来危险。
所以立刻就让玉无极前去调查。
玉无极一路调查,发现了一些线索,消失的那些麒麟沙,来到了玄机阁。
原本,他还是有些庆幸的。
如果是玄机阁,这些麒麟沙最多是被制作成一些江湖兵器,不会影响到家国之争,这后果就没有那么严重了。
但是,没想到。
玄机阁竟然已经和草原长生帐勾结在一起了。
老庄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还真是让老夫猜对了。”
陆行舟看着玉无极这般义愤填膺的样子,更是确定了内心的猜测,他笑了笑,打量了后者一眼,道,
“既是故人之后,又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你我倒还真是有缘。”
“或许,我们可以联手,对付玄机阁。”
“是可以联手。”
玉无极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玄机阁这群王八蛋,如果是偷了我们的麒麟沙,只是做一些江湖宝贝之类的,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如今,他们竟然给草原蛮夷提供蟒行骑的装备!”
“涉及家国生死,这件事绝对不能容忍。”
“前辈,晚辈愿意和您联手!”
玉无极拱手。
那目光里闪烁着灼灼之光。
这色彩,这愤怒,这精气神,和陆行舟当年第一次见玉无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年还是少年的玉无极,也是这般的满心家国。
满眼苍生。
“既然是联手,那就要彼此拿出彼此的诚意。”
陆行舟笑了笑,转身,走到了书桌之前,然后翻腾了一下,将一本卷宗取了出来。
这是东厂密谍司打探到的,还有从祭祀口中审讯出来的,关于玄机阁最近动向,以及卓天南和长生帐的另外一批队伍,进行交易的事情。
陆行舟并没有隐藏。
拿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东西。
他很了解自己的这位老友,对方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也不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更何况。
他刚刚也在后者身上施展了读心术。
确定了后者的可靠。
既然可靠,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彼此的合作才能够顺利。
“这是老夫这些时日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你先看看。”
陆行舟将卷宗交到了玉无极的手中。
“多谢前辈信任!”
玉无极拿着陆行舟给的卷宗,慢慢的打量了起来。
只是看了第一页,他的眼睛就忍不住的瞪大了起来,甚至这脸色都是有些震骇。
对方竟然已经了解到了如此之多的线索。
卓天南根本不是汉人。
是草原蛮夷。
他是长生帐安排在这玄机阁的一个暗桩。
这次鉴宝大会,卓天南将整个江湖的力量都集合起来,是要对付东厂。
因为玄机阁参与了誉王谋反。
而东厂正在清理蜀线,最终的目的地,最终是会要到达玄机山的。
两者之间必有一战。
卓天南借着鉴宝大会,将江湖力量聚集。
想激发东厂和江湖的冲突。
达到自保的目的。
也分别削弱东厂和江湖的力量。
还有,这一次鉴宝大会,草原上的祭祀也来了。
汉中城,前些日子,出现了三位祭祀,因为一些事情,和东厂爆发了冲突。
已经被杀了。
这玄机山内,还有一位祭祀,据说是第三祭祀。
实力已经堪比先天。
这次来玄机阁,除了帮卓天南搅动鉴宝大会以外,也是要进行新的交易。
关于一批蟒行骑装备的交易。
据说,玄机阁已经又替长生帐制作出来了最后一批蟒行骑装备。
好像是战马的披甲。
大概有两千套。
有了这两千套战马披甲,草原就能够真正的制作出两千个蟒行骑骑兵。
两千人虽然不是很多。
但却已经是一个开端,而且,能够给大魏朝的蟒行骑,造成很大的伤亡。
毕竟,同等骑兵互相冲阵,伤亡巨大。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玄机阁显然已经摸清楚了蟒行骑的所有装备制作工艺。
如果再不解决的话,玄机阁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再复制出数千,甚至上万套那样的装备。
草原上的骑兵力量将会直接实力飙升。
这对大魏朝来说。
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
这一次交易,无论是对于玄机阁,还是对于长生帐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双方都十分的在意。
所以,长生帐派来了先天祭祀。
而卓天南为了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也是举办了鉴宝大会,并准备引起江湖和东厂的冲突,借此让人们不会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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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更方便将那两千套披甲运送出关陇。
运送至草原。
这计谋,不可谓不阴险狡诈。
“前辈知道了这么多线索,为何还要再等?您可以直接抓了卓天南,然后将其绳之以法了?”
玉无极几乎是惊心动魄的看完了陆行舟的卷宗,脸上带着凝重,问道。
他有些不解。
“非也!”
陆行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玄机阁在江湖上屹立了千百年,其信义已经是根深蒂固的立在了江湖人的心中,老夫口说无凭,没有人会相信的。”
“反而会打草惊蛇,让卓天南和第三祭祀的交易更加隐秘。”
“得不偿失。”
“所以,老夫什么都没说,只待关键时刻,找到足够的证据,将这一切大白于天下!”
“如此才能够真正的彻底让卓天南身败名裂。”
“老夫原本想的是,想办法找到第三祭祀,然后,在他们交易的时候,将其抓获。”
“再送到鉴宝大会上,当众拆穿卓天南的真面目。”
“同时,为了以防卓天南狡辩,还要找到他玄机阁秘密制作蟒行骑装备的冶炼之地。”
“人证物证俱在!”
“才能够彻底将这些通敌叛国之辈,铲除!”
“老夫已经找到了一些第三祭祀的线索,现在正在为寻找玄机阁的冶炼之地而发愁。”
“倒是也巧了。”
“你出现了,而且应该也能够提供一些麒麟沙的消息吧?”
麒麟沙,就是冶炼蟒行骑装备的必须之物。
玉无极追踪麒麟沙,肯定也有一些线索,从他的线索,或许就能够一直跟踪到冶炼之地。
陆行舟眼睛里有一些期待。
“前辈说的没错。”
玉无极已经看过了陆行舟的几乎所有线索,自然也不会再藏私。
他拱了拱手,道,
“晚辈确实找到了麒麟沙的踪迹。”
“丢失的麒麟沙,在这次代表神剑山庄来参加鉴宝大会的三师兄金无鞘身上。”
“我之所以一路跟着他们过来,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是和玄机阁的什么人进行交易。”
“如今看来,不需要再看了。”
“他必然是和卓天南进行交易了。”
“而我们,则是可以在他们交易之后,顺着线索找到卓天南的秘密冶炼之地。”
玉无极说完,眼中已经是闪烁出了炙热。
还有一丝冷冽无比的杀意。
“不不不……”
陆行舟笑了笑,摇头道,
“那样太麻烦了!”
“咱们有更简单的法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真实身份
“愿闻其详!”
玉无极听到陆行舟的话,顿时面露好奇。
“老夫之妻,结识了易容之道高手,可将你容貌变成任何人。”
“那金无鞘进入长丰客栈的时候,老夫已经暗中观察过,有些印象,和你似乎差不了多少,或许可以将其抓来,让你易容为金无鞘,然后……”
旁边的水在两人交谈的时间里,已经煮沸了,陆行舟端起来,倒在了刚刚换好了新茶的茶壶里,沸水慢慢的渗透进来,清茶起伏。
“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瞒天过海。”
陆行舟将茶壶的盖子盖上,看向玉无极。
玉无极这人,坦荡诚恳,很难做那种欺骗他人的事情。
所以陆行舟在这方面有些担心。
“这……”
玉无极显然也有些迟疑。
他真的没有做过这种假扮他人的事情,但这个办法又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
能够更深入的接触卓天南。
或许还能够更方便的找到那冶炼之地。
“我可以。”
迟疑了稍许,玉无极眼睛里的光坚定了起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果是跟踪打探的话,确实很麻烦。
金无鞘的实力不比自己低,而卓天南的实力,更是比自己高很多。
玄机山上又是机关重重。
很容易暴露。
假扮的话,就会容易许多了。
“不过,还得请前辈帮忙,将金无鞘抓住。”
玉无极拱手恳求。
他想要抓金无鞘,好像不太可能。
因为这次神剑山庄派出来的队伍里面,还有一位先天的师叔。
负责保护金无鞘。
他连跟踪的时候,都是束手束脚。
要想抓人,更是几乎不可能!
“这自是没有问题。”
陆行舟端起茶杯,给两人各自倒上了一杯刚沏好的茶,一杯递到了玉无极面前,一杯端到了自己的面前,说道,
“只要你能够引诱他出来。”
“要他死活,你说了算。”
陆行舟早就将神剑山庄的那些人看了个通透。
不在话下。
“多谢前辈,晚辈立刻准备安排。”
玉无极喝光了有些发烫的茶水,面色凝重的说道。
“好。”
事情紧急,陆行舟也不想耽搁时间,笑了笑,示意玉无极可以离开了。
但后者刚转身,他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有件事,老夫还有些好奇。”
“按理说,你身上的热毒现在已经爆发了,你应该也……为何却能逃过一劫?难道是你们体内的热毒已经解决了吗?”
玉家人血脉之中的热毒,一般到二十几岁的时候,会发展到极致。
然后爆发。
最多不会活过二十五岁。
但如今,玉无极应该已经是二十七岁左右的。
还没有死去。
陆行舟有些好奇。
纯粹就是有些好奇。
如果玉无极能够找到办法将热毒解决,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并没有。”
玉无极苦笑了一声,摇头道,
“原本,晚辈也早已经被这热毒这么致死了,只不过,前几年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伤了一条经脉,导致根基受损。”
“从此气血不畅,开始慢慢衰竭,而巧的是,这热毒也竟然因为这气血衰竭,也开始不再攀升了,所以,晚辈才能够活到现在。”
陆行舟眉头皱了一下,面露凝重,道,
“气血衰竭?那你岂不是……”
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气血衰竭。
也就意味着,玉无极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气血是人体内的根本,衰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也就油尽灯枯了。
“三五年,总还是有的。”
玉无极面色有些无奈,但却并没有多少悲伤,笑着道,
“总能给这江湖做些事情,不至于丢了玉家人的脸面。”
玉家虽然声名不显。
但,却依旧在履行着自己的信念。
陆行舟面色凝重,
“老夫,也认得一些人,或许,能够帮你找到办法,不要放弃。”
“多谢前辈。”
玉无极感激的躬身,却见陆行舟又是走了过来,然后将一沓银票放在了他的手里,
“方才见你住店有些局促,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方便做事。”
一沓银票,有足足五千两。
玉无极恍惚了一下,接在了手里。
他确实,囊中羞涩了。
玉家其实并不缺少银子,只不过,玉家人慷慨大方,他也不例外。
这一路上跟踪金无鞘等人,遇上了不少需要救济的,这兜里的银子就越来越少。
“待晚辈回了神剑山庄,再还给前辈。”
玉无极致谢。
“哈哈,区区几千两银子,老夫还不放在眼里,做好了你的事情便可。”
陆行舟全然不在意。
……
“他和那老头难道认识?”
玉无极离开屋子的时候,四层楼的对面,神剑山庄等人所在得那间屋子里,也有人正暗中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们看到玉无极跟着老者进入了屋子,然后又走了出来。
出来以后,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
直接跑到了掌柜那里,甩上了一张银票。
五百两的银票。
然后就有抱着一坛酒回到了四楼,住在了正对着神剑山庄这间屋子的位置。
那个位置,一晚上要二十两银子,比神剑山庄众人住的,还要好。
暗中观察玉无极的,是一个和玉无极一样,瘦瘦高高的男人。
他就是金无鞘。
此刻,他眉头紧皱,面露好奇。
这一路走过来,他其实知道玉无极在跟踪自己,也暗中派人盯着玉无极。
他知道,后者这一路救济了不少人,身上已经没什么银子了。
难道这些银子,是那个老头给他的?
一系列的疑问。
让这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师兄,三长老请您过去一趟。”
就在金无鞘满头雾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师弟的声音,他赶忙将窗户关闭,转身出门。
三长老,是这次神剑山庄里派出来,保护自己的。
神剑山庄里,有一些长老。
这些人专心钻研剑法,从不过问世事。
他们是神剑山庄的擎天柱。
也是神剑山庄的底蕴。
金无鞘虽然负责外面的事物,也是名义上这次队伍的带头人,但实际上,如果这位长老提出了什么不同的意见,他金无鞘也没有反驳的机会。
只能无条件执行。
所以听到三长老唤自己,一刻也不敢耽搁。
他必须得把这位三长老给伺候好了,万一后者一个不开心,要让自己带着队伍回神剑山庄,那这次的秘密任务,就完蛋了。
毕竟。
三长老,并不知道麒麟沙的事情。
三长老和金无鞘的屋子,彼此相邻。
三长老独自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住在内屋,外屋有一个弟子负责随时听候差遣。
金无鞘和几个弟子挤在旁边的屋子。
彼此挨着的非常近。
他出了门,然后转身,就进入了另外一间屋子的门。
“三长老。”
金无鞘对着坐在对面的一位老者,殷切鞠躬,问道,
“您叫我过来有什么吩咐?”
老者一身古朴剑袍。
面容瘦削。
脸上皱纹密布。
给人一种年迈苍苍的感觉。
但那一双眸子,却是冷冽异常。
好似有剑锋藏于其中。
“这个拿去。”
三长老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也没有废话,也没有多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盒子,然后,扔向了金无鞘,
“长丰客栈里,高人不少,若是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麻烦,这剑盒,可帮你解一时之危险。”
“这是剑盒?”
金无鞘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看起来很普通,摸在手里,带着一些温热的黑色盒子,面露惊讶。
剑盒。
是神剑山庄的宝贝。
这是一种用奇怪的材质做成的。
表面看起来是木头的,但里面却是一种掺杂了麒麟沙的特殊玄铁。
这种玄铁被打造成了小剑的形桩。
而这柄小剑里面,则是贮存了内力。
在关键时刻,将剑盒打开,里面的内力回催动小剑射出。
拥有极强的杀伤力。
这东西,一般只有神剑山庄的长老级别人物,才有资格领取。
而如今三长老给自己一枚剑盒。
那这剑盒,应该就是堪比先天高手的攻击了。
足以让自己应对很多突如其来的麻烦。
“多谢三长老。”
金无鞘脸庞上闪过了浓浓的笑容。
这些个常年躲在古殿剑潭里修炼的长老们,还真是不错。
时时刻刻为自己这位后辈着想。
“虽然有剑盒,但你也不得狂妄自大,这江湖上,多的是咱们神剑山庄惹不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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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小心,谦和礼让。”
“不要丢了咱们神剑山庄的脸面。”
三长老嘱咐了一句,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金无鞘可以离开了。
他叫后者过来。
单纯就是为了剑盒一事。
这一日,他暗中感受到,这间长丰客栈里面,至少有四位先天境界的高手。
而且都和他相差无几。
他心中担心后辈。
这才是将自己的剑盒拿出来,给金无鞘。
他也没有多想。
完全就是前辈对后辈的关怀。
“谨遵三长老教诲!”
金无鞘再度躬身,致谢,然后这才是恭敬地退出了屋子。
关门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三长老已经回了内屋。
应该是又开始修炼了。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
“只知道修炼,不问世事,最终都得成了别人的棋子!”
“蠢货!”
他心里喃喃自语。
……
傍晚时分。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大半。
加上今天有些云,阳光被遮掩的有些厉害。
天边昏沉沉的。
没有霞光,也没有那种场间的火红。
只有冷冽的风在镇子的街道上穿梭而过,隐约还到来了一些丛林里的腐烂味道。
可能是要下雨了。
镇子上的人们,都早早的收摊回去休息。
就连客栈里也没那么热闹了。
毕竟,如果下雨的话,这露天的大厅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肯定会被雨水浇个透心凉。
就不像昨日那般,熙熙攘攘,但也有着一些客人,在这里继续喝酒吃饭。
反正雨下起来的时候,还可以再躲开。
而这个时候。
玉无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长丰客栈。
离开客栈以后,他又是离开了长丰镇,然后走向了西北面的密林。
很快,他来到了一处还算开阔的平地之上。
周围都是丛林。
冷冽的风呼啸而过。
四周的那些树木也都是剧烈的摇晃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像是在和玉无极打招呼。
空气之中,也是有着一种湿冷的森寒,让人有些无法适应。
玉无极将天煞血蟒戳在了一旁的地上。
自己则是坐在了这宝剑一旁。
开始等待。
他在等金无鞘的到来。
离开长丰客栈之前,玉无极已经暗中让人给金无鞘送去了一封信。
是邀请信。
邀请金无鞘来到这里,有秘密的事情商谈。
是关于麒麟沙的事情。
他料定金无鞘一定会过来的。
因为这件事,对金无鞘来说,非常的重要。
后者肯定不想暴露。
肯定想,将自己斩草除根。
而玉无极就是在这里等着他,来斩草除根。
哗啦啦!
哗啦啦!
天地之间的风,更加的剧烈了,那翻滚的云,也似乎是比之前浓郁了许多。
空气之中的潮湿和冰冷,也是似乎更加的浓郁了一些。
隐约,开始有细细的雨丝从天空上降落了下来。
雨丝很小。
被这些风吹乱,又经过这些树枝的抽打,落在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了。
但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湿润的凉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
玉无极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逐渐黯淡的苍穹,估摸着,这冬日也将不远了。
“或许,辽东等地,都已经开始降雪了。”
他心里喃喃自语。
而这声音刚落下没多久,他便是眼瞳陡然紧缩,然后,握着天煞血蟒的右手,也是突然紧绷起来,他抬起头,看向了对面。
有着四道身影从远处的丛林之中走来。
为首的那人。
正是和自己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的金无鞘。
而他的身边,则是跟着三个神剑山庄的弟子,三个人手中都是麒麟血剑,代表着他们的身份,都是精锐弟子,实力也不俗。
“玉师弟,你这邀请我们过来,所为何事啊?”
金无鞘带着三名心腹弟子来到了玉无极的面前,然后冷冷的盯着玉无极,问道。
“金师兄,何必装傻充愣?”
玉无极笑了笑,但却并没有起身,依旧是盘膝而坐,冷冷的道,
“你将麒麟沙偷出神剑山庄,并专卖给玄机阁,这件事,我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
“再狡辩,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想奉劝你一句,悬崖勒马,立刻回神剑山庄,主动承认罪行。”
“或许,你还能有一条活路。”
哈哈!
金无鞘听到玉无极的这番话,立刻是大笑了起来。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辩解,更没有否认。
只是冷冷的看着玉无极,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一样,鄙夷的摇头,道,
“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阻止这一切?”
“痴心妄想!”
“就算我罢手,神剑山庄里面的那些能,能让我罢手?能让你我活着回去?”
“洗心革面?不过是你这种蠢货自欺欺人之词罢了。”
“废话少说,今日既然已经挑明了,那便没有别的路可走。”
哗啦!
金无鞘话音至此,手中的长剑顿时出鞘。
血色寒光闪耀。
好像是将这天地都给平添了几分阴森冷冽之气。
咻!
咻!
咻!
而他身后的那三名弟子,也都是纷纷麒麟血剑出鞘。
长剑剑身上,有着一道道纹路。
正是麒麟纹。
整个长剑都呈现着一种血红色,即便现在天色暗淡无光,它们依旧似乎闪烁着红芒。
给人一种杀意凛然之感。
四人陆续分开,然后分别朝着玉无极包围过去。
收到玉无极的信的时候。
金无鞘就已经想好了。
悬崖勒马?
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不肯。
那些银子,他舍不得。
而就算是他肯,上面的那些人,肯定也不肯。
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么,就只能将这个发现一切的,多事的家伙,给先解决掉了。
“玉师弟,你受热毒折磨多年。”
“估计也已经受够了。”
“就让师兄帮你解脱吧!”
金无鞘手中长剑微微颤抖,有着一道淡淡的嗡鸣传递了出来。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咆哮。
而同时,另外三名弟子,也都是长剑顿时而起。
天地间的寒风,都似乎被这剑意所引导。
呼啸的更加冷冽。
“呵……”
面对四人的围攻,玉无极却根本没有丝毫的紧张。
也没有在意。
他甚至都没有解开天煞血蟒上的那些布条。
只是依旧坐着,冷漠的看着金无鞘等人,有些怜悯的摇了摇头。
“可怜之辈!”
第二百七十七章上山
“不知死活。”
金无鞘看着这般不动声色的玉无极,以为后者还在装模作样,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更加浓郁。
而这手中的剑意,也是越发的凌厉。
玉无极确实是神剑山庄的天才。
武功卓绝。
这么多年,金无鞘虽然身为师兄,但从来没有真正的打赢过玉无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金无鞘手中有三长老给的剑盒。
再向杀玉无极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更何况,他还带着三名师弟帮忙。
四个人联手的话,可能都不需要剑盒,就能够将玉无极斩杀于剑下了。
“孽障!”
然而,就在金无鞘的剑即将到了玉无极面前的时候,这丛林里突然是传来了一道低沉无比的咆哮之声。
那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愤怒,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咻!
这句咆哮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凌厉无比的银色剑光,直接从远处暴掠而来,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剑光已经穿透了丛林,出现在了金无鞘的面前。
嗡!
剑光带着无法形容的杀意,直奔金无鞘的面门。
那种杀意,让整个天地都是变的格外的压抑,甚至,给人一种呼吸都觉的不通畅的感觉。
“三长老……”
金无鞘看到这剑光,脸色顿时大变。
甚至有着一种恐惧的绝望弥漫而出。
这银色剑光。
他自然是熟悉的。
其实,不只是他,就算是整个神剑山庄的人们,也都是熟悉的。
这是三长老的银月剑。
这银光,是银月剑特有的光泽,内力催动的越浓郁,银色的光芒越慑人。
如此刺眼的银光。
这是灌注了极大的内力,杀意明显啊。
当然。
金无鞘最震惊的事情,并不是认出了三长老,而是三长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最信任自己的吗?
他不是不问世事?
他不是一直都躲在屋子里修炼的吗?
咻!
剑光已经是到了面前,金无鞘没有时间理会心里突然生出了那些想法,他飞快的将刺向玉无极的那道剑给转变的方向。
然后和三长老的银月剑在半空之中相碰。
砰!
低沉的闷响声从这天地之间响起,好像是惊雷一般,然后,便是有着一股子气浪朝着四周扩散而起。
哗啦啦!
玉无极面前的那些落叶,都是被这气浪吹的飞散了出去,露出了下面的黑色泥土,而泥土也是直接被剑气所切割,留下了一道道的剑痕。
纵横交错。
砰!
金无鞘自然不是三长老的对手,他仅仅是僵持了一瞬间,然后,他的那柄麒麟血剑,直接是脱手而出,向着后方倒飞了出去。
长剑飞出去了十丈之远,落在了远处的一棵古树上,然后戳了进去。
剑尾留在了古树之外。
然后,慢慢的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金无鞘也是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直接也被强大的劲气震的倒飞了出去。
砰!砰!砰!
他接连撞断了两棵不算粗大的树干,然后这才是落在了地上。
他身子下面一阵落叶泥土飞溅。
整个人也是脸色惨白。
一口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地面被染红了,落叶被染红了,金无鞘的衣衫也是被染红了。
“三长老?”
“这……”
金无鞘被一剑震飞的同时,剩下的三名弟子,也是惊恐无比。
他们当然也认的这柄银月剑。
一个个面色惊恐,呆滞在了原地,手中的剑也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三长老虽然平日里不问世事。
但却是整个神剑山庄里面,最为嫉恶如仇的人!
他一出手,都是杀招啊。
基本上是不管不顾,也不会有任何的手下留情的。
轰!
众人死寂的时候,三长老的身影已经是从远处掠来。
他踩踏着那些枯萎的枝头,在半空之中飞掠而过,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砰的一声,就落在了玉无极的侧面。
咻!
他只是手腕一翻,银月剑已经是落在了他的掌心里面。
他死死的盯着对面口吐鲜血的金无鞘,眼睛里的杀意几乎是掩饰不住。
“金无鞘!”
“枉费神剑山庄如此培养你,你竟然做这等伤天害理,毁家灭国的事情?”
三长老气的胸口起伏,握着剑的手都是在微微颤抖。
他实在是太愤怒了。
神剑山庄。
一直是江湖的典范。
是大魏朝的国之剑宗。
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神剑山庄侠义为先,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如今,神剑山庄的内部,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叛国通敌的罪人!
这让刚正不阿,正直了一辈子的三长老。
如何能够接受。
“老夫杀了你!”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三长老只觉得心头的怒气已经是要出现控制不住的迹象。
他一咬牙,脚尖点地,再度握着银月剑朝着金无鞘掠去。
杀机毕现!
“三长老饶命!”
金无鞘感受到那种锋锐逼人的杀意,脸上的神色顿时变的惊恐无比。
他连身上的剑盒都忘记了。
只接磕头求饶。
“三叔!”
同一时刻。
玉无极也是张口阻拦,
“要留活口。”
金无鞘肯定还知道很多关于这次麒麟沙交易的事情。
玉无极还需要这些消息来帮自己假扮,并打探出卓天南的冶炼之地。
不能杀。
嗤啦!
三长老虽然爆怒,但也是心里知道分寸的。
他自然是不会真的将金无鞘所杀死。
但他的剑一旦出现,也绝对不会空手而回。
一瞬间。
他来到了金无鞘的面前,然后剑光横扫,噗地一声,鲜血喷薄而出。
金无鞘地两只手臂便是直接从肩膀处断裂。
手臂飞了出去。
金无鞘也是脸色顿时惨白,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啊……啊……”
“聒噪!”
三长老冷冷的扫了金无鞘一眼,又是接着一剑,拍在了金无鞘的下巴上,剑背上力量迸发,直接将后者的下巴打脱臼。
他只能呜呜的,却发不出多少声音来了。
砰!
三长老又是一脚,踹在了金无鞘的胸口。
后者擦着地面飞了出去。
“不能杀他。”
“但是能杀你们!”
三长老心里的怒气还有着很多,他转过身,看向了那三个正在瑟瑟发抖的神剑山庄弟子。
这三个人,也是背叛了神剑山庄,背叛了大魏朝的叛国通敌之贼。
而且,没有什么重要作用!
该杀!
“三长老饶命!”
“饶命……”
三名弟子感受到了三长老的这番杀意,一个个脸色顿时惨白,三人几乎始不约而同地后退,目光里地恐惧无法形容。
咻!
但为时已晚。
这银月剑已经是脱手而出,然后带着一种嗡嗡的鸣叫之声,出现在了三人的面漆那。
噗!噗!噗!
银月剑闪烁如龙,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直接将这三人的脖颈给割开了。
浓烈的殷红向外喷溅。
“啊……”
“呜呜……”
三名弟子瞪大着眼睛,捂着自己的脖颈,绝望的跪在了地上。
也就支撑了没有多久,身子摇晃了一下,陆续倒在了地上。
已经是气绝身亡。
砰!
银月剑从半空之中飞过,最后又落在了三长老的掌心里。
三长老依旧愤怒,重重地将银月剑戳在了地上。
上面的鲜血被震的飞溅了出去。
他目光阴森。
愤怒无法掩饰。
“神剑山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陆行舟也是从这密林之中走了出来。
他看着义愤填膺的三长老,面庞上带着些许的笑容,微微拱手。
三长老就是他请来的。
原本。
陆行舟是不想惊动这位长老的。
但是,这位三长老察觉到了陆行舟和玉无极之间的对话,虽然后者没有听清楚陆行舟说什么,但却知道了陆行舟的存在。
他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
就屡次试探。
陆行舟也察觉到三长老在盯着自己。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误会,便直接以内力传音,和这位三长老进行了一番交谈。
顺便,把自己的一部分计划也告知了三长老。
方才玉无极是故意在套金无鞘的话。
就是为了给这位三长老听。
让他知道金无鞘的真面目。
原本,玉无极以为自己还要费不少的功夫,但是没想到,这金无鞘直接就承认了,然后下杀手,他没有费什么口舌,就达到了目的。
怒不可竭的三长老。
直接就发飙了。
“惭愧。”
三长老听着陆行舟的话,脸色有些难堪,他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道,
“神剑山庄百年忠义,竟然出了这么个通敌叛国的家伙!”
“实在是,让老夫没脸见人!”
他是真的感觉到惭愧。
神剑山庄。
一直享受着朝廷的俸禄,朝廷的供养,还有朝廷的认可。
乃是江湖的典范。
那份贯穿了神剑山庄上下所有弟子心中的忠义。
也是神剑山庄的骄傲。
是神剑山庄的荣耀。
但是今日,这份骄傲,这份荣耀,却是被这个金无鞘给彻底的毁掉了!
三长老心中的愤怒和惭愧,可想而知。
“此事还没有那么严重,尚有转还之机。”
陆行舟对着三长老拱了拱手,道,
“三长老不必过于自责。”
“当务之急,是借着这金无鞘,找到卓天南的冶炼之地,当着整个江湖的面,将他的真面目给揭发出来,及时止损!”
三长老点了点头,道,
“确实如此。”
随后,三长老,陆行舟,还有玉无极,来到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金无鞘面前。
“你老实交代。”
“否则,老夫让你生不如死!”
三长老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狰狞的光,阴森着脸,说道。
“我说,我说……我都说!”
“别杀我……”
金无鞘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也不是硬汉,他被砍掉双臂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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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老刚刚说了一句威胁的话,他就是彻底的崩溃了。
他不敢坚持。
只想尽快的交代了,然后求一条生路。
……
夜色降临。
金无鞘的事情已经解决掉了。
在确定金无鞘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之后,三长老直接将后者给杀了。
他是个暴脾气。
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物。
他不想让金无鞘着众人多活一刻钟。
杀了金无鞘以后,三人便是重新回到了长丰客栈。
已经是夜色降临。
天色黯淡。
天空上因为有乌云的缘故,星光也都被遮掩了。
只有一轮皎洁的圆月,还能够显露出来。
不过,却也不是很明显。
只有简单的轮廓。
陆行舟,三长老,还有玉无极,在同一间屋子里。
气氛有些低沉。
“陆岛主的计划确实不错,有老夫的暗中协助,无极想要假扮金无鞘,完全没有问题。”
三长老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虽然杀掉了金无鞘这个叛徒,但他心中的怒气还是无法遏制。
因为他从金无鞘的交代之中,找到了那些被盗窃出来,准备送去玄机阁的麒麟沙。
足足有十公斤重。
十公斤麒麟沙。
这可是已经相当不少的。
甚至可以说是巨量。
神剑山庄,一整年产出的麒麟沙,也不过只有四五十来斤而已,其中有五斤,要留在神剑山庄的剑阁,给神剑山庄的弟子铸造兵器之用。
或者是修复那些因为打斗而产生损伤的兵器。
剩下的四十来斤,则是要送去兵部。
帮助冶炼或者修复蟒行骑的装备。
如今,这金无鞘,竟然直接就盗取了足足有十斤。
这是四分之一的量啊。
可想而知,这十斤的麒麟沙如果全部都落到了草原蛮夷的手里,会给大魏朝带来多么严重的打击,会给蟒行骑带来多少损失。
金无鞘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所有涉及麒麟沙盗窃,所有通敌卖国的那些人。
都给杀了。
但是,实际情况却不允许。
他还要借着这些东西,找到玄机阁的冶炼之地,然后将卓天南的真正面目彻底揭示出来。
彻底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那就好。”
陆行舟笑了笑,面露感激之色,
“如此,就有劳三长老了。”
“你们负责潜入玄机阁,假意和卓天南进行交易,而老夫,则是负责后半段,将卓天南和草原上来的那位第三祭祀,给捉拿!”
“到时候,人赃并获,人证物证俱在!”
“顶让这卓天南,插翅难逃!”
三人皆是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面庞上闪烁着低沉,重重点头。
三人彻底商议好了计划。
那名负责易容的高手,则是被冯谦益所请了过来。
然后开始按照金无鞘的容貌,给玉无极易容。
陆行舟和那位三长老,一并回到了陆行舟所在的屋子。
夜色深沉。
天空上没有多少光。
只有无尽的乌云遮挡着,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之感。
两个人并排站在窗前。
看着外面的那些黯淡,那些试图撕破云层的光。
感受着这天地之间的狂风。
沉默着。
“陆岛主,你到底是谁?”
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三长老突然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陆行舟。
他眼睛里闪烁着凝重,还有几分深沉,问道。
别人看不出来。
但三长老乃是真正的先天高手。
自然是能够看出来一些的。
这位东海鱼龙岛的岛主。
根本不像他展示出来的那么苍老。
他身上的气机,年轻而旺盛。
生机勃勃。
和三长老这种,气机年迈,气血衰老的先天高手。
截然不同。
而且,东海鱼龙岛?
三长老也曾看过神剑山庄里关于江湖门派的一些记载。
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门派。
隐秘所在。
但却并没有这个叫做鱼龙岛的地方。
所以,三长老从一开始,就有所怀疑。
只不过。
对方帮忙找到了神剑山庄里面的叛徒,而且,也是有意要解决那帮通体叛国之贼,大家志同道合,三长老才一直没有当着玉无极的面拆穿。
此刻。
就只有两人了。
三长老忍不住好奇,有所一问。
“三长老,非得要知道老夫的身份吗?”
陆行舟叹了口气,也是扭过了头,看向了三长老。
面色有些纠结。
“既然要合作,自然是要心如明镜。”
“如果有所顾虑,这合作怕是……”
三长老的话说到了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意思却已经是很明显了。
这场合作。
干系重大。
他可以不当着玉无极的面拆穿陆行舟。
但必须要知道陆行舟的真正身份。
这是合作的基础。
三长老虽然不入江湖许久,但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三长老所言极是。”
陆行舟也是明白三长老的顾虑,他迟疑了稍许,然后笑着道,
“希望三长老不要后悔。”
说完,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那枚令牌。
凶鹰衔鱼。
血色流光。
“咱家,东厂督主,陆行舟!”
第二百七十八章周无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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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恩怨情仇
“大魏东厂。”
三长老看着陆行舟手中的鹰鱼令,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他自然是知晓的。
这两年的时间,东厂做了不少的事情。
但除了化解誉王谋反这件事。
其余的,无一不是被人唾弃指责。
算是声名狼藉。
三长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此刻,和自己合作,解决玄机阁这颗毒瘤的。
也会是东厂。
而且,还是东厂的这位督主,亲自出马。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三长老如果不想与咱家合作,可以就此离开,回你的神剑山庄。”
陆行舟右手食指在鹰鱼令上轻轻的敲打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响声,道,
“如果可以合作,咱们就继续。”
“但唯独不可坏咱家的事情。”
“咱家的东厂,不是吃素的,若是有人敢坏事,定血光不少!”
陆行舟能够看出三长老的纠结。
他担心后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特意提醒一下。
“督主言重了。”
三长老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
“无论你我身份如何,但在玄机阁这件事上,却是目的一样。”
“该有的合作还是可以有的。”
“我神剑山庄,断然不会拿大魏朝的安危开玩笑。”
顿了一下,他也是轻轻的将银月剑微微抬起,剑鞘上隐约有银光流转,
“也希望督主,不会拿大魏朝的安危开玩笑。”
“否则,我神剑山庄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三长老并不了解陆行舟。
他现在,不觉得陆行舟处理玄机阁是为了保家卫国,可能是为了一些别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所以他也要提醒一下陆行舟。
神剑山庄,不会坐视陆行舟太过分。
“三长老还是当面威胁咱家,第一人。”
陆行舟笑了笑,将这鹰鱼令重新收好,放在了胸口,然后转身离开了。
三长老看着陆行舟消失的背影,脸上神色闪烁。
他真的是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
接下来的三天,陆行舟和神剑山庄的人再没有接触过。
以避免不必要的暴露。
三长老和假扮金无鞘的玉无极,也没有露面。
两个人应该是在商量着具体的计划。
如何能够从卓天南那里,套取出冶炼之地的位置。
而陆行舟,则是继续在客栈里游荡。
观察这些江湖人。
寻找自己可能可用的人。
而在这两日的观察之下,他又发现了两个老熟人。
很久很久之前的熟人了。
是来自于水月谷的,两个坐着轮椅的人。
一男一女。
是为夫妇。
便是当年陆行舟放过的梨园春的那位角儿,薛红怜,还有白莲教的右使,楚青云。
当年陆行舟断了两人的手脚。
但没有杀死两人。
双方达成了交易,陆行舟最终遵守诺言,派人秘密送两人去了水月谷。
陆行舟做的很到位。
不仅送了过去,还给了水月谷一大笔的银子。
不求能够让薛红怜身上的病治好。
只求能够让这两人安稳余生。
因为。
那个时候,陆行舟看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情感,那种真挚和热烈,是他曾经也有过的。
所以他想成全两人。
如今许久过去。
这两人重新出现在陆行舟的面前,倒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时候的陆行舟,歇斯底里。
如今的陆行舟,已经看开了一切,解脱了。
“这两人的实力倒是不弱。”
陆行舟看着那楚青云和薛红怜,被水月谷的弟子从四层楼上抬下来,目光微微闪烁,
“怕是在水月谷有了不同寻常的造化。”
冯谦益给陆行舟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笑着说道,
“我派人打探过了。”
“这两人进入了水月谷以后,为了治疗薛红怜身上的病,进了水月谷的千年药潭。”
“那里面都是水月谷这千百年来,炼药所残留的药渣。”
“各种药混杂。”
“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凶险之地,动辄生死。”
“楚青云陪着薛红怜进去了,两人在里面硬生生的挺过了六个月的时间,最终活着出来了。”
“薛红怜的毒不仅解了,两人还因此得了药潭的造化。”
“一阴一阳,两人都拥有了几十年的内力。”
“如今,别看他们坐着轮椅,可都是高手。”
“楚青云原本就有一些内力,直接破了先天之境,而这薛红怜,则是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登堂入室,一步气境巅峰。”
“据说,除了这一身内力,两人也因此百毒不侵,无所避讳。”
“如今已经是水月谷里面首屈一指的试药师。”
“这次来玄机阁,两人是领队。”
“足见他们在水月谷的地位。”
陆行舟听着冯谦益的这些话,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倒还都是好运气,不仅没死,还活出了样子。”
说话的时候,他目光微微闪烁。
似乎也有了招揽的意思。
但是,他心里却不是很确定。
当年毕竟彼此生死。
他们的手脚,也都是自己砍断的。
不知道还能不能为己用。
而且,两人现在在水月谷里面,地位似乎也都不错。
“我知道你想招揽江湖高手,这两日也特意留意了。”
陆行舟沉吟的时候,冯谦益又是朝着他靠近了一些,小声说道,
“还有一人,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他没有出现在长丰客栈,但却来了长丰镇,一个人住在长丰镇的外面。”
“之所以不来这里,应该是不想和少林寺的那帮和尚碰面。”
陆行舟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冯谦益,好奇的问道,
“说来听听。”
“血手佛释迦。”
冯谦益抿了一口酒,小声道,
“三十年前,也是名震江湖的人物。”
“他本是少林寺武僧,主持十八铜人阵,一身外家功夫出神入化,刀枪不入。”
“哪怕是先天高手,都破不了他的金刚铜人身。”
“但那年,他家中出事。”
“父母兄弟姐妹等,十几口人,皆因一桩冤案横死。”
“这和尚得知消息,愤而下山,以一人之力屠戮了当时办案的府衙,同样是几十口人,一个不剩,他成了官府的头号通缉犯。”
“也因此犯了少林寺的忌讳,被逐出少林,而同样,也在江湖上落了个血手佛的名号。”
“这些年,血手佛也是时常大开杀戒。”
“都是一些恶贯满盈之辈,或者是贪官污吏,死有余辜,不过这血手佛也是有些魔怔,每次杀人都不只杀正主儿,而是全家上下鸡犬不留。”
“说起来,也是个让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的人物,说不得正,也说不得邪。”
“就是行事狠辣非常。”
陆行舟点了点头,又问道,
“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也为了玄机阁的宝贝?”
“这倒不是。”
冯谦益摇摇头,
“血手佛修炼的是外家功夫,对兵器肯定不在意,他最厉害的,便是他的那双金刚手了。”
“他来这里,应该是……”
冯谦益指了指陆行舟,面上的笑容有些挪揄。
血手佛来这长丰镇的目的,好像就是冲着陆行舟而来的。
陆行舟这位东厂督主,在江湖上的名号,也不怎么样,差不多和恶贯满盈类似。
光是在长安城里。
陆行舟就曾经当街杀人,杀国子监的弟子,还逼死了国子监大儒。
后来,国公府的覆灭,也被传的和陆行舟有关系。
他已经是让江湖上很多人都深恶痛绝了。
这血手佛得知这些。
便来铲除陆行舟这位恶贯满盈的东厂督主了。
“呵……”
陆行舟也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他饮了一口酒,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血手佛虽然手段狠辣凶残,但却着实是个人物,如果了解了你所做的事情,或许,也能够被纳入东厂之下的。”
冯谦益看出了陆行舟眼睛里的失落,用酒杯和后者轻轻的碰了一下,继续道,
“你可以试试。”
“这世间少一个误会你的人,总比多一个要杀你的人,更好些。”
陆行舟点了点头,道,
“说的对。”
两个人并没有在这里交谈太久。
因为,他们交谈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人从四层楼上下来了。
水月谷的人是第一拨,随后便是神剑山庄的人,还有少林寺的和尚。
又是紧随其后的一些有名的门派。
这些人之所以一股脑儿的都从客栈离开,是因为,玄机阁鉴宝大会即将要开始了。
今日,玄机阁提前请各大江湖门派先行进入玄机山。
并在玄机阁为其准备的客房中休息。
明日一早。
玄机阁会在彻底开放玄机山的登山石阶,请所有来到长丰镇的江湖人入场。
开始鉴宝大会。
现在,各大门派便是已经陆续前往玄机山。
陆行舟和冯谦益也在这第一批进入玄机山的名单里面。
因为,东海鱼龙岛虽然在中原其实没有什么名声,但陆行舟,给的银子够。
他提前,通过冯谦益的关系,暗中派人给了那位负责邀请各大门派的管事,两千两银子。
所以。
这东海鱼龙岛岛主,便也能够和江湖各大门派平起平坐了。
“走吧,上玄机山看看。”
“顺便找找那位第三祭祀。”
陆行舟将最后一杯酒喝光,笑着站了起来。
冯谦益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也是在客栈里剩下的那些江湖人的羡慕之中,走向了玄机山的方向。
长丰镇距离玄机山真的很近。
也就是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
今日的玄机山,已经是和往日有明显的不同。
在山门的位置,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有着数十人,都是玄机阁的弟子。
这些人一身白衣素面,面容上带着热情。
正在陆续迎接登山门的这些江湖人。
但凡是可以上山的江湖人,都已经提前得到了玄机阁的烫金帖。
所以,只要出示了手中的帖子,便是会有专门的人带着,进入玄机山的登山石阶上。
然后,只要按照这些人的提示,慢慢登山,就不会有问题。
也不会触发陷阱。
当然,这种走法也只是仅仅局限于今天。
玄机阁的登山石阶,里面的机关,是可以随时变幻的。
只要稍微更改了石阶上的一些设置,今日的登山方式,就不再有效。
到时候,再按照这种方式登山,可能会被机关彻底困死。
所以。
即便是将这些登山的方式告知了这些江湖人。
而也被有心人记住了。
也不会对玄机阁的安全带来任何的影响。
“二位请。”
陆行舟和冯谦益拿出了自己的烫金帖,给看守山门的人看过了,确认真伪之后,便是被一名弟子带领着,登上了这玄机山的石阶。
“两位,一定要小心,按照我的提醒去踩踏石阶,我不让你们踩踏的一定不要碰触,不然引起机关打开,咱们都会有麻烦。”
年轻的弟子一脸恭敬地对着陆行舟二人说道。
能够在今日提前上玄机山的。
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
虽然,这名弟子不知道这两个老夫妇到底是哪里来的,但是,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多谢。”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搀扶住了冯谦益的手,带着她上山。
两个人现在假扮的是夫妇。
上山的时候,陆行舟搀扶着后者的手臂,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这样做。
也是不为了引起别人的怀疑。
冯谦益感受着陆行舟手上传来的沉稳,目光却是微微的闪烁了一下,她扭头看着陆行舟,柔声道了句,
“谢谢。”
这些时日,跟在陆行舟身边,她时时刻刻感受着后者的照顾。
从很早之前埋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又开始在慢慢的滋生,而且这一次的滋生,是无法控制的,肆意而生长着。
最早之前,她还是有些犹豫的。
因为,卓风行的关系。
她当初为了得到玄信令,毕竟和卓风行发生了那些事情。
而她也以为,自己可能心里也是有卓风行的。
所以对于陆行舟给自己带来的这种感觉,在心底深处有抗拒。
但是。
自从知道卓家是草原血脉以后,她心里的那些顾虑,抗拒,突然间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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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把卓风行放在过心里。
之前有那些想法。
只是因为,两个人发生了那些事情,她心里的一种本能的自我安慰而已。
我喜欢他,所以,我做了那些事,得到了玄信令。
所以我其实并没有多少损失。
她这么安慰自己,让自己的悲伤更少一些。
但当一切都想明白以后。
她便真正看清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陆行舟的影子,已经在心头,烙印的抹除不掉。
这些日子,两个人几乎又是朝夕相处。
冯谦益已经在心里失控。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把一切藏在了心里。
她觉的自己配不上陆行舟。
哪怕陆行舟只是个太监,她也觉的自己不配。
她只能藏着。
不表露出来。
但很多时候,这种感觉是藏不住的。
就比如现在。
当陆行舟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她心里像是一团柔软的云,被风轻轻吹动。
那种美妙的感觉,让她爱不释手。
“这玄机山,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陆行舟此时并没有在意冯谦益,他在观察这玄机山四周的情况。
放眼望去。
周围丛林树立。
虽然是秋日,也有不少干枯,落叶,但还有很多地方,种着一些不落叶的针草类植物。
所以,此时此刻,登上山以后,依旧能够看到不少的绿意。
而这些绿色汇聚在一起。
好像形成了一副有些让人赏心悦目的图案。
像是,在山上绘制出的图案。
陆行舟能够看的出来,这些,都是玄机山的阵法。
外面看起来美。
进入其中,便是杀机重重。
所以,他有所感叹。
“是啊。”
冯谦益也是笑了笑,然后看向陆行舟,然后,他听到了陆行舟的内力传音。
“有没有把握?”
陆行舟所问的,是说,冯谦益有没有把握,将东厂的人都带上玄机山。
毕竟。
待拆穿了卓天南以后,必然会有一场大战的。
东厂之人,必须来。
“很不错。”
冯谦益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轻微点头。
她有把握。
冯书知在玄机阁做副阁主的时候,留下的人脉,留下的关系,都是还在的。
而且都是玄机阁里面的重要人物。
只要冯谦益找到那些人,说清楚事情的原委,那些人,定会帮忙。
再加上,卓天南现在,本来对玄机阁的掌控,也已经开始失控了。
因为,卓天南参与誉王谋反,已经是触怒了一些前辈了。
两相综合。
到时候,放东厂进山,并不难。
第二百八十章人各有志
玄机阁。
大魏朝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
与少林寺,峨眉山,水月谷,神剑山庄,并列。
算得上是江湖武林的五大圣地。
千百年的传承。
绝非一些普通门派可比。
这玄机阁内,不说那些机关重重,光是这亭台楼宇,各种布置,都是极尽人间之盛。
甚至可以说,比那大内皇宫都不差。
毕竟。
这里可是天下术法玄学大师汇聚之地。
也是各种设计建筑的巅峰之处。
皇宫里的很多东西,也都是有这里的影子,而这里,则是更完美。
只不过是缩小了一些而已。
“桌先生,江湖人已经陆续入山了,我们的交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此时此刻。
在这玄机阁深处,一座不起眼的楼宇之上。
两道人影并排而立。
左侧的人,一身白衫,瘦削的身材如剑,长须冉冉,正用右手慢慢的捋着。
他便是玄机阁的现任阁主。
卓天南。
即便年迈苍老,但依稀能够从这眉眼之间,看出几分年轻时候的风流倜傥。
也正是因为这份风流倜傥。
他才能够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江湖人,入了玄机阁上一任阁主千金的眼。
然后一跃龙门。
完成了长生帐的布置。
卓天南的身侧,是一位有些矮的老者。
矮而且胖。
看起来就像是个圆形的南瓜。
在卓天南这等人面前,就显得格外的低人一等。
但他的身份却尊贵。
长生帐外,第三祭祀。
距离长生帐内帐,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现在的身份,是玄机阁这次鉴宝大会的布置商人。
玄机阁虽然弟子众多,但说到底,都是一些研究术法玄学的弟子,在世俗的事物上,并没有多少经验。
所以,在布置安排着玄机阁鉴宝大会的时候,做的肯定也是纰漏横出。
后来卓天南便找来了这位商人。
帮自己全权负责玄机阁鉴宝大会的各个流程,以及会场等的布置。
当然。
也是为了借机让这位第三祭祀,能够光明正大的进入玄机阁。
“三祭祀,交易我不会耽误的。”
卓天南低头看了一眼这个矮胖的老者,眉头微皱,说道,
“但现在还不行。”
“至少得等鉴宝大会开始,所有江湖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这里,你才能带着东西下山。”
第三祭祀面色有些不耐烦,哼道,
“用得着这么麻烦?你能带老夫上的了玄机阁,不能送老夫下去?”
卓天南被如此当面斥责,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烦,但第三祭祀的身份比他高,他也只能忍着,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了。”
“自从玄机阁参与誉王谋反一事暴露,这玄机阁内,不少老东西,都对我有意见了。”
“有些人,更是开始暗中调查,并盯着我。”
“这时候送你下山,很容易招惹是非。”
“等鉴宝大会开始,东厂的人应该也会到了,到时候,鉴宝大会的热闹,还有东厂的威胁,会将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
“再送你下山不迟!”
第三祭祀叹了口气,没有多说。
他即便心里再急躁,也是没有办法的。
总不能强行下山。
只能听从卓天南的安排。
否则,坏了事情,更是麻烦。
“你也要小心些。”
第三祭祀叹了口气,看着那无尽的夜色,道,
“汉中城那边出了点事情,原本的第十祭祀,被东厂给杀了,还连着杀了第十三,第十六祭祀,把咱们在汉中,在固城的势力,几乎一股脑儿的拔掉了!”
“东厂这太监,不简单啊!”
“一出手,就毁了咱们几十年的安排!”
说完,第三祭祀这心里或许是觉的愤怒,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楼宇的栏杆上。
上面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手印。
“死了三位祭祀?那咱们这里的事情……会不会暴露?”
卓天南闻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有些紧张。
“应该没有。”
第三祭祀摇了摇头,道,
“我听说,第十祭祀被凌迟了,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至于第十三和第十六祭祀,他们并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就算是背叛了,也不会影响到咱们。”
“放心吧。”
卓天南叹了口气,道,
“我也想放心,但是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冯谦益如今也和东厂的人在一起,她也知道不少事情,一直都是个麻烦。”
第三祭祀哼了一声,道,
“当初,你就该把她一并给杀了!”
卓天南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蔑,但强忍着怒气,解释道,
“杀了她?你以为那么容易?冯书知在这玄机阁里的地位,如果连一个冯谦益都保不住,我们当初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力气除掉他?”
“而且,留着她,我待她如亲生,才能够让冯书知的那些关系,真正的为我所用。”
“至少不会当面反对我。”
“若是杀了她,很多人都会深究到底的。”
第三祭祀似乎有些不耐烦,不再这方面继续和卓天南交流了。
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实在是麻烦。
草原上比起来,就比这个简单多了。
强者居之。
能者上之。
永远都是这一个道理。
“麒麟沙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第三祭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麒麟沙,关系着下一批装备的打造和冶炼。
也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神剑山庄的人已经到了,明晚,我会亲自过去和金无鞘见面,商谈麒麟沙的事情。”
卓天南低声道,
“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缕风吹在了他的面颊上,那有些灰白的头发,慢慢的飘荡了起来。
“这次麒麟沙的数量比较大。”
“而且,这一批麒麟沙到手了以后,差不多已经可以复制出大概三千套蟒行骑披甲了。”
“加上之前零零散散制作的两千套,总共就是五千套。”
第三祭祀慢慢的盘算着,那圆圆的脸庞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丝期待,
“五千套披甲,就能够培养出五千个蟒行骑,已经是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了!”
“按照现在的进度持续下去,再坚持两年,咱们的蟒行骑,也能达到数万。”
“破关陇屏障,指日可待!”
第三祭祀眼中的光,更加的炙热了。
他连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盯着卓天南,说道,
“我们再坚持些时日,两年后,待我草原铁骑横扫关陇,入主中原,我等便都是天大的功臣。”
“长生帐里,必然有我们的位置。”
“而你,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
他们筹划了很多年。
埋伏了很多年。
准备了很多年。
如今,终于是快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第三祭祀心里的激动,几乎是无法想象。
“我只希望,我的部落,能够不再死人。”
卓天南听到了第三祭祀的这些兴高采烈的话,目光微微的黯淡了一下,低声说道。
他来自于草原上一个并不起眼的小部落。
整个部落实力很一般。
并没有多少勇士。
也就没有办法获取更多的牧草,牛羊等等。
最终只能沦落为被其他部落欺辱的对象。
他在部落里的那些年,眼睁睁的看着,一到冬日的时候,很多老人便是因为没有粮食而死去。
很多孩子也是夭折。
整个部落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还要在春天来的时候,被别的部落打劫。
生活的生不如死。
那么多年过去,部落里的人口,一直就是没有增长。
他的父母,是被活活的饿死了。
他的姐姐还有两个妹妹,都是被别的部落的勇士抢走了,后来在生孩子的,据说是难产死掉了,而他的弟弟,后来做了部落的首领。
因为没有准时将该给别的部落的牛羊提供出去,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后来。
他坐到了玄机阁阁主的位置,才给他们的部落挣取了一些权力。
才能够不受到别的部落的欺凌。
才能够在冬天的时候,接受长生帐的恩赐,不会饿死很多人。
这些经历。
深深的刻在卓天南的心里,灵魂里。
他现在做这些,最初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部落里的人,能够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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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只要打开了关陇。
打破了中原的屏障。
草原的骑兵一路东上,将这万里河山霸占,他们的族人,就能够有更好的日子了。
所以,他一直在坚持。
不择手段的坚持。
“放心吧。”
“打下了中原,我们草原上的族人,世世代代都能够享受这里肥沃的土壤,美丽的女人,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再不会有饿死的人了!”
第三祭祀也是小眼睛里闪烁着无法形容的炙热,喃喃自语。
……
“你确定,这人还能够为你所用?”
卓天南和第三祭祀在玄机阁深处讨论这次计划的时候,陆行舟和冯谦益,也是在玄机阁给自己安排的住处,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
按照杜大川的消息。
他们已经确定了第十祭祀的身份,就是这次鉴宝大会的布置商人。
而陆行舟和冯谦益的目的,就是将这个商人人赃并获。
但是,杜大川只知道商人的身份,却不知道他们拿到了那些披甲以后,该如何下山。
毕竟是两千套披甲。
数量巨大。
想要偷偷摸摸下山,必须得有一个可靠的路径。
而想要人赃并获,也必须得在他们下山之前,将他们抓住才行。
陆行舟和冯谦益,如今进入玄机山,就是要寻找并且确定对方下山的路径。
冯谦益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出马的。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
但是她却可以找冯书知以前的那些关系。
陆行舟之所以有所一问,是不太信任当年的那些关系。
他害怕。
打草惊蛇。
“陆公公放心。”
屋子里的烛火微微闪烁着,将冯谦益的身影投射在屋子的墙壁上,微微摇晃,她面色凝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笃定,道,
“这个人,一定会帮忙的。”
“她和父亲的关系,不一般。”
冯谦益所找的人,是一个女人。
叫做周无灵。
是负责玄机阁内阁几乎所有事物的人。
相当于皇宫里的司礼监掌印。
或者,陈暮的那个身份。
所以只要周无灵能够帮忙,就一定很容易找到那些商人的下山之路。
因为这些事情,肯定躲不过周无灵。
肯定需要她安排。
而冯谦益之所以对周无灵有如此的信任,是因为她很小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
是父亲隐藏至深的东西。
有一件玉簪。
还有一幅画。
那幅画上,便是周无灵年轻时候的样子。
冯谦益知道周无灵和父亲当年的一些纠葛。
她和父亲原本是相爱的恋人。
但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两人突然之间便是分道扬镳。
几乎是成为了彼此的仇人。
差点儿生死相见的那种。
后来,父亲更是娶了周无灵的宿敌,并生下了自己。
冯谦益听说,当年父亲大婚的时候,周无灵曾提剑而来,差点儿就要大闹婚礼,把父亲还有自己的娘亲给杀了。
最终被当时的玄机阁阁主给阻拦了下来。
后来,周无灵便离开了玄机阁。
外出游历。
直到自己的父亲被杀,母亲也死掉,卓天南才将她给请了回来。
卓天南之所以请她回来,是因为,知道她和父亲的渊源,也知道她恨极了父亲。
绝对不会是父亲的人。
所以,才与她联手,掌控玄机阁。
但有件事。
周无灵不知道,卓天南也不知道。
只有冯谦益知道。
冯书知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只有周无灵的。
当年的那些事情,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父亲是迫不得已,才做出了那些决定。
只要有些误会化解开。
就彻底恩怨全消了。
冯谦益对周无灵这位周姨,还是有信心的。
“东海玉龙岛岛主,陆天行。”
“老身周无灵前来拜访。”
陆行舟和冯谦益等待了稍许,这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有些温柔的声音。
从这个声音里,听不出来是一个年迈的老妪。
倒像是个温婉绰约的妇人。
那声音里,有着一种让人心神微颤的妩媚,以及轻柔。
“请!”
陆行舟看了一眼冯谦益,两个人彼此点头,然后陆行舟走上前,亲自将那屋门给打开了。
他看到了外面站着的那个妇人。
面色红润。
头发虽然有些灰白,但这一张脸庞上的皮肤,却依旧是紧致,白皙。
几乎看不到多少皱纹。
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是六十岁的老人。
和那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
“周管事,闻名不如见面!”
“老夫的夫人,已经等候多时,请进屋一叙!”
陆行舟将屋门彻底的敞开,然后身子向着旁边一侧,让出了到炉。
同时,也让周无灵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没有任何的埋伏。
只要一个差不多同样年级的老夫人,坐在桌子对面,等候着她。
“你们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打扰。”
周无灵看了一眼桌子对面坐着的冯谦益,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屋子。
陆行舟关闭了屋门。
跟在周无灵身边的那几个随从,也没有离开。
而是安静的站在了左右。
不让外人打扰这里。
“你从哪得来的这枚玉簪?”
屋门关闭,周无灵也是来到了冯谦益的面前,她眯着眼睛,那一身的白色长裙,在这昏黄的烛光之下,似乎弥漫着光晕。
那一双眸子里,也是闪烁着凝重,还有紧张。
冯谦益让人给她的玉簪,是她和冯书知当年的定情之物。
她看到玉簪的瞬间。
那冰冷了多年的心,突然之间就颤动了。
很显然。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年的那些事情。
她想要问个究竟。
“周姨。”
“您看看我是谁!”
冯谦益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她当着周无灵的面,将脸上蒙着的那层人皮面具,慢慢的撕扯了下来,然后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是你?!”
周无灵眼睛都然瞪大,眼中闪过了无数的情绪,她伸了一下手,想去摸冯谦益的脸,但迟疑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她的语气变的有些冷,哼道,
“你还敢回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鉴宝大会
周无灵说这句话的时候。
那身上已经是有着淡淡的劲气萦绕,灰白的发丝也是微微震荡。
她眼睛里,有一抹凶光。
周无灵。
本身实力乃后天气境巅峰。
再加上这么多年,掌管着玄机阁内阁的诸多事物。
身上的这般威势,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她这一声质问。
让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好像瞬间冰冷了下来。
“周姨。”
冯谦益没有被周无灵的气势给吓住,反而是眼睛微微泛红,然后直接跪在了周无灵的面前,她深深的磕头,道,
“多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
“谦益感激在心。”
周无灵确实和冯书知,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有纠葛。
当年父亲和母亲大婚的时候,她也真的是提剑上了玄机山,差点儿要杀了父亲和母亲。
但后来。
父亲和母亲都死了以后,有一个人一直暗中保护着冯谦益。
那就是周无灵。
所有人都以为,周无灵选择那个时机上玄机阁,是为了报复冯书知。
但只有冯谦益知道。
如果不是周无灵。
自己可能,已经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这些年,周无灵几乎是把冯书知的那些力量,钦佩冯书知的那些人,都给暗中联络了起来。
这样,才能够保住冯谦益没有危险。
冯谦益起初不知道。
但在沧江口的时候,那些人为冯谦益而死的时候,都告诉她了。
这一切的幕后。
除了因为冯书知当年为人坦荡,侠义无双。
也因为,周无灵的暗中组织。
否则,以她冯谦益一个没什么江湖经验,也没什么手段的小姑娘,如何能够斗的过卓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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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谦益知道了以后。
就明白了一切。
这一跪。
是给周无灵感谢,也是给赔礼道歉。
当年周无灵刚回玄机山的时候,冯谦益还主动找过她的麻烦,气她,恼她。
而冯谦益长大了以后,更是给周无灵找过好几次麻烦。
但周无灵从来没有真的对她如何。
依旧是暗中保护。
冯谦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心中愧疚不已。
“说什么废话!”
周无灵见着冯谦益的这般动作,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似乎不为所动。
但脸上的那些神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之前的那般凶狠了。
她阴声道,
“我会照顾你?你爹那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让我周无灵在天下江湖人面前,颜面尽失。”
“我恨不得杀了你!”
冯谦益听着周无灵依旧否认,这心里更是一阵痛苦。
也心疼周无灵。
周无灵之所以否认,是不想让自己承她的情。
也是真的,当年被父亲的那些举动,伤害的太深了。
她虽然照顾冯谦益,但不想暴露。
是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丝尊严。
“周姨,爹爹他……他其实心里一直都念着你的。”
冯谦益不想再隐瞒。
他跪着走到了周无灵的面前,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副画像拿了出来,递给到了周无灵的面前,眼睛发红,啜泣着说道,
“当年他娶我娘,是有苦衷的。”
“当年,你们周家,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兄长,他们背叛了玄机阁,把玄机阁里的一些机密往外卖,害死了不少江湖同道。”
“爹爹查出这件事情以后,将他们贩卖玄机阁机密的线路,全都给捣毁了。”
“爹爹原本应该按照门规处置你的父亲还有兄长,但他念及和你之间的感情,手下留情,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让他们离开了!”
“可是,你可知道,他们却因此记恨爹爹,故意害的爹爹和娘亲……娘亲还因此有了身孕!”
“爹爹为了不让你为难,才将这一切都隐瞒了下来。”
“你还是周无灵,还是周家的大小姐。”
“爹爹承担了一切啊!”
冯谦益一口气,将当年的那些秘辛,全部都讲了出来。
这些事情。
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
只有冯谦益知道。
如果再不讲给周无灵,恐怕周无灵致死都会埋怨爹爹。
她很早之前就想讲给对方。
但,一直被耽搁了。
一边讲着这些秘辛的时候,冯谦益一边帮着周无灵,将那幅画打开了。
哗啦!
画像彻底的展露在了周无灵的面前。
“桃花满园。”
“春日暖。”
“一抹红妆胜晴天。”
“冯书知。”
“赠此生挚爱,周无灵。”
画像是,是一个红妆少女。
她站在那漫天的桃花林之下,衣袂翩翩,黑发飞扬。
眉眼之中,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魅惑。
以及温柔。
她所看着的方向,正是冯书知给她画画的方向。
眼睛里。
是此生都忘不掉的情。
周无灵的手,忍不住的抖动了起来,她的脸颊紧绷了起来。
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冯谦益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其实。
周无灵后来也猜到了一些。
周家发生了那些变故,还有父亲和兄长的态度,当年都让她有些怀疑。
但那个时候,他被冯书知的态度,还有那些所作所为,都气的已经失去了理智。
根本没有仔细去想。
而后来。
时过境迁。
当年的那些爱恨情仇都已经放下了之后,她也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调查了。
因为父亲,兄长,还有那个男人,甚至那个男人的妻子。
都已经死去了。
再去调查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也就没有再调查过。
如今冯谦益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些事情都给讲了出来。
她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
“桃花满园。”
“春日暖。”
“一抹红妆胜晴天。”
周无灵抱着那副画像,迟疑了稍许,然后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她抱住了冯谦益,用力将冯谦益抱在了怀里。
然后,低声啜泣了起来。
她的肩膀微微抖动。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当年之后。
她此生再未着红妆。
因为,冯书知。
红妆是她心里的痛。
而如今当这一切释怀,她心里,依旧是痛。
她后悔。
当年为什么没有给冯书知说清楚的机会,为什么,就认定了她背叛了自己。
为什么不给两个人机会?
是自己错了。
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错了。
却让他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自己应该相信他的。
相信他的为人。
也相信他的品性!
可惜,过往,皆成过往。
“周姨,爹爹这些年,心里从未忘记过你。”
“从没有过。”
冯谦益抱着抽搐着甚至发抖着周无灵,低声说道,
“他一直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
“他心里,也很苦的。”
说完,冯谦益的眼泪也是忍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冯书知,这些年的苦。
承受的那一切。
也是无法形容的啊。
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一直到自己死的时候,都只能够将所有的秘密埋葬在心里。
还有自己的娘亲。
她一生都爱着父亲。
但最终,嫁给了父亲以后,却一生都没有得到他的心。
最后,她依旧宁可跟随着父亲而去。
上一辈的三个人。
都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事情。
周无灵和冯谦益互相抱着,互相安慰着,哭泣了很久。
当一切最终平复了下来。
冯谦益红着眼睛,盯着周无灵,低声道,
“周姨,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呼!”
周无灵轻微的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冯谦益给自己的那副画像卷了起来,并放在了怀里,她轻轻的抚摸了两下,柔声道,
“说吧。”
“周姨知道,你一直想给你父亲报仇,有什么需要周姨帮忙的,尽管开口吧。”
周无灵原本也想给冯书知报仇的。
如今,当年的恩怨全部解开。
她自然会毫无保留的帮助冯谦益。
哪怕,后者是冯书知和自己的宿敌的孩子。
也并不影响什么。
“我不只要给父亲报仇,我还要给咱们大魏朝,铲除个通敌叛国的奸贼!”
冯书知眼睛里闪烁着恨意,还有一丝阴森,低声道,
“周姨,你可知道这卓天南的真面目?!”
……
半个时辰之后。
冯谦益向周无灵将自己所知道的几乎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包括,卓天南是草原长生帐的间隙。
卓天南暗中帮助草原,仿制蟒行骑的装备。
还有,这次想要挑起江湖和东厂的纷争,使得中原江湖大乱。
等等。
周无灵得知这些事情,自然是愤怒无比。
她当即表示。
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冯谦益,找到那位第三祭祀的下山之路。
夜色逐渐的深了。
天空上因为有乌云密布的缘故,依旧是看不到多少光。
黯淡的月,悬挂着。
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风在玄机山上吹过,那漫山遍野的草木都在摇曳。
玄机阁里的灯火,也是在闪烁。
陆行舟,冯谦益,周无灵三人面对面而坐。
“这件事,你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
周无灵的视线在冯谦益的身上慢慢扫过,然后又是落在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地陆行舟身上,她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低声问道,
“这位,怕不是哪位戏耍了整个天下,横扫蜀线的,东厂督主,陆行舟,陆公公吧?”
从刚开始进来的时候。
周无灵就发现了这位鱼龙岛岛主的不同。
后者气息飘渺,
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虚无之感。
她看不透,也看不清楚。
甚至有时候能够感觉的到,有时候又感觉不到。
就像是,阁里的一切老前辈,给她的感觉。
她猜测此人不凡。
想到冯谦益身边的那些人,应该没有如此高手。
所以,料定是陆行舟无疑。
“周管事,好眼力!”
陆行舟倒是也没有隐藏身份,对着周无灵拱了拱手。
刚刚冯谦益给周无灵倾诉那些过往的时候。
陆行舟也是给周无灵施展了窥心术。
他看到了后者心中所想。
也已经确定了。
此人是没有问题的。
完全可以,给冯谦益,给东厂,一臂之力。
所以,敞开了身份,倒是也没有什么。
反而再遮掩就有些小气了。
“陆公公,久仰。”
周无灵也是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然后沉声道,
“请陆公公放心,玄机阁定然全力配和,将卓天南,讲第三祭祀,讲所有的参与蟒行骑装备仿制的人,全部绳之以法。”
“定给东厂,给朝廷一个交代!”
陆行舟听着周无灵的话,微微的笑了笑,然后指着冯谦益,说道,
“交代不必了。”
“这件事只要能够处理妥当,朝廷那边儿,咱家不打算通过刑部和吏部汇报了,只是会给陛下通报一声,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
“所以,玄机阁依旧是玄机阁,朝廷不会再深入追究的。”
周无灵刚刚说的那些话。
陆行舟其实听明白了。
后者就是在询问陆行舟的意思。
毕竟,玄机阁先是参与了誉王谋反,又是暗中仿制蟒行骑装备。
这两件事情,都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大逆不道。
如果朝廷真的追究下来,恐怕整个玄机阁都得遭殃。
她方才那么说,就是想要问陆行舟的态度。
如果后者态度很坚决的话。
这件事,恐怕玄机阁,或者周无灵,就得用江湖办法解决了。
但陆行舟不想让对方绕过朝廷。
绕过东厂。
因为,长生帐的力量,在江湖,在中原,渗透了如此之多。
区区江湖力量,区区玄机阁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无法彻底根除的。
而且,卓天南等人,肯定也还和朝廷兵部,工器司等等,很多部门的人有牵连。
这些朝廷之中的人。
玄机阁,江湖,也都没办法解决的。
东厂,必须要参与其中。
所以陆行舟是绝对不会绕开的,也不可能放手的。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陆行舟也并不想真正追究玄机阁的责任,将其如何。
两三年之内,关陇兵火必将燃烧。
陆行舟还需要玄机阁帮忙,对抗长生帐的江湖力量。
所以,玄机阁就需要留下来,并且保存实力。
他要完整的将玄机阁交给到冯谦益的手中。
这样才好。
综上,所有的原因综合,陆行舟便做了决定。
也给了周无灵这些回答。
“多谢陆公公。”
周无灵听着陆行舟的这些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惊喜。
恍惚了稍许,她直接起身,然后对着陆行舟深深鞠躬。
陆行舟能够给出这个承诺。
就是对玄机阁最好的结果了。
也是对玄机阁的一种恩赐,对那些在玄机阁生活了许多年,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玄机阁的那些人们,对他们的一种恩赐。
她真的很感激。
感激陆行舟的仁慈。
“请陆公公放心,老身会竭尽一切所能,帮助陆公公,将卓天南等人一网打尽。”
“而且,从今往后,玄机阁,将会和督主是朋友。”
“玄机阁绝对不会与督主为难。”
“而督主在任何时候,有需要玄机阁的地方,只要不违背玄机阁的祖训,玄机阁,都会倾力相助,生死,都绝无怨言!”
周无灵感激无比,对着陆行舟认真的说道。
虽然她不是玄机阁的阁主,但是她是玄机阁里面,掌握着内阁几乎所有事物的大管事。
而且,她还将冯书知当年的那些力量,都给暗中串联了起来。
可以说。
只要卓天南一死,她其实也是有资格做这个玄机阁的阁主的。
那么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就是可以算数的。
“多谢。”
陆行舟对周无灵的回答,也很满意,他笑着道,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周管事了!”
说话间。
陆行舟将自己怀里的鹰鱼令取了出来,然后递给到了周无灵的面前。
他道,
“这是东厂的鹰鱼令,你只要带着这枚令牌,找到东厂的人,就能够取得他们的信任。”
“他们也会听你的吩咐上玄机山。”
“捉拿第三祭祀!”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第三祭祀的下山之路。”
周无灵将鹰鱼令接在了手中,略微掂量了稍许,感受着上面的沉重,还有一丝陆行舟残留着的温热,她沉声道,
“两日。”
“两日之内,老身就能将这整个玄机山都摸个遍,定能找到那帮人的下山之路。”
“请陆公公放心。”
第二百八十二章请指教
周无灵离开了。
冯谦益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年迈苍苍。
东海鱼龙岛岛主的妻子。
两个人像是普通的江湖人士一样,也是在这玄机阁内四处观赏了起来。
其实,是冯谦益帮陆行舟了解周围的环境。
尤其是一些关键的阵法,以及布局。
这都是为了在鉴宝大会召开的时候,能够更方便对付卓天南。
不至于被对方借着阵法逃走。
毕竟。
卓天南的实力可不低。
无论是周无灵,还是冯谦益,都不可能将其抓住。
神剑山庄的三长老倒是也入了先天。
但还得寻找冶炼之地。
所以,能够针对卓天南的,只能是陆行舟。
他必须得提前熟悉周围的环境。
“这处凉亭,后面的竹林,形成了半月形状的铺展。”
冯谦益指着一处凉亭,还有它后面的那些已经干枯的竹林,小声说道,
“这不是单纯的为了好看装饰,这处凉亭是阵眼,而那处竹林则是迷幻阵法,进入其中,能够瞬间被竹林扰乱失去方向。”
“一定要小心。”
陆行舟跟在冯谦益左后,听着她小心介绍着周围的一切。
这玄机阁,还真是不简单。
不仅仅是它的外面那座玄机山不简单,就连这玄机阁内部,也是相当的不简单。
到处都是阵法。
到处都是机关。
如果不是早些时候,周无灵已经先行让人将这里的机关都给关闭了,现在这些江湖人士,估计都已经被困住不少了。
死人都有可能。
不过,为了保证玄机阁的安全,这些江湖人也是只能够在规定的范围内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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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地方,那些重重机关,依旧是开着。
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其中的凶险,无法形容。
“还有这处水塘。”
冯谦益又是带着陆行舟来到了一处桥边,两个人站在桥上,看似在观赏水塘下面的光影,以及那些游动着的池鱼,实际上,冯谦益在讲解水塘之下的机关,
“如果不小心打开机关的话,会有几百道水箭从这池塘的底部飞溅出来。”
“几乎一瞬间的功夫,就能够将这整个水塘所在的面积给覆盖。”
“杀伤力极强。”
“更主要的是,这些水箭里面,都有着剧毒,人被沾染了以后,如果不能够及时服下解药,也是无力回天。”
“还有那边……”
冯谦益带着陆行舟又朝着桥的对面走去。
而这个时候。
两个人的对面,则是出现了两个坐着轮椅的人。
两个轮椅并排着。
慢慢的朝着这边行驶而来。
这轮椅设计的倒是巧妙,只需要用手拨动一个挡杆,便是能够让轮椅向前移动。
这对于没有了手脚的两个人来说,非常方便。
轮椅上。
自然是陆行舟的老熟人。
如今水月谷里的试药师,薛红怜和楚青云。
薛红怜虽然没有了手脚,但却依旧是那副楚楚动人,眉眼妩媚的样子。
在这桥边一出现。
虽然是在轮椅上,但却依旧能够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给人一种怜惜之感。
楚青云倒是没有了以往的那种肥胖,瘦削了不少。
脸上有着一些胡须。
看起来比之前也少了一些戾气。
多了一些平淡。
“两位感情不错,羡煞旁人。”
陆行舟看了楚青云和薛红怜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走上前去,然后帮着两人推了一下轮椅。
吱呀一声。
轮椅越过了那处斜坡,然后来到了这座桥的中央。
冯谦益猜测陆行舟有话要说。
便是没有继续往前走。
站在了薛红怜的身侧。
有几名水月谷的弟子见到了这里的情况,眉头都是微微一皱,准备靠近过来。
楚青云对着那边儿摆了摆手,笑着道,
“无妨,老朋友了!”
其实。
楚青云并没有认出陆行舟。
但这里是玄机阁。
他如今又是代表着水月谷。
他料定,对方无论是谁,都不敢在这种场合,对自己如何的。
所以他很放心。
没有担心。
更何况,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却有着堪比先天的实力。
对方如果真的想要做什么。
他也能够应对一二。
所以。
不需要别人来帮忙。
“听说,病治好了?”
陆行舟也没有表露出自己的身份,而是双手搭在楚青云的轮椅上,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薛红怜,笑着道,
“受了不少罪吧?”
“阁下到底是谁?”
桥边已经没有了别人,楚青云笑了笑,看着陆行舟的侧脸。
目光闪烁。
他在思考对方的身份。
“老朋友而已。”
陆行舟目前还不了解薛红怜以及楚青云心里的真正想法,也不敢暴露,只是笑了笑,然后看着二人,试探的问道,
“如今天下将乱,江湖不稳,两位有没有想过,离开水月谷,以一身的本事,为这天下做些事情?以两位如今的本事,若是肯的话,倒是能做不少事。”
一位先天高手。
一位气境巅峰高手。
再加上两人完全百毒不侵,无所避讳。
若是能够到了东厂,肯定能够给东厂顶尖战力带来极大的提升。
陆行舟有此一问。
也是有明显的招揽的意思。
“呵。”
楚青云看了一眼薛红怜,摇了摇头,
“我二人都是这副模样儿了,不想再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只要不是东面的蛮子打过来,我们估计是要死在水月谷里面了。”
“阁下费心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又是在药潭里经历过了一番真正的生死。
楚青云和薛红怜已经彻底看透。
除了他们心里仅剩下的那最后一点儿信念,他们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能够彼此相伴,活过这最后的时光便可以了。
“蛮子?”
陆行舟笑了笑,
“倒是一两年之内,不可能打到大魏朝的,两位还可以过一阵子安稳的生活。”
“那就多谢了。”
楚青云对着陆行舟微微颔首,心满意足的道,
“就请容我夫妻二人,再多享受享受,待蛮子打过来的时候,我们会出山的。”
“保重!”
“保重!”
陆行舟和楚青云分别对着彼此拱了拱手。
楚青云又是带着薛红怜的轮椅,慢慢的朝着桥的另一边移动而去。
“你认得这人?”
“是以前的同僚吗?”
薛红怜似乎对陆行舟的身份有些好奇,笑着问道。
“算是吧。”
楚青云看了一眼两个手腕,笑了笑。
他并么有确定对方的身份。
但是,却从一个小动作里,看到了一些端倪。
他隐约有些猜测。
再联想到对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能够估计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他心已死。
不会再带着薛红怜出去冒险了。
只能拒绝。
“那边的风景不错,我们去看看。”
楚青云拨动了一下轮椅上的挡杆,然后轮椅转过了弯,朝着远处移动。
陆行舟看着两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也没有多活。
“人各有志。”
“强求不得。”
冯谦益站在陆行舟的身边,看着楚青云和薛红怜两人并驾齐驱的身影,似乎有些羡慕,
“或许,现在的日子,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我知道。”
陆行舟叹了口气,
“只是,少了两个高手,心里有些不舍。”
“待我掌控一切,会派人帮你。”
冯谦益说道,
“不遗余力。”
“先谢过了。”
陆行舟拍了拍冯谦益的肩膀。
两人便是走下了桥,走向了桥的另外一个方向。
和薛红怜以及楚青云所走的方向,彻底相反的方向。
灯火缭绕下。
两个人的影子,也是越来越模糊。
……
同一时刻。
在玄机阁的另外一处。
玉无极还有三长老,已经是和卓天南在暗中碰面了。
夜色深沉。
玉无极和三长老在一名年轻貌美的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卓天南所安排的见面之地。
这是一处亭子。
同样是掩映在一片树林和花丛之中。
因为秋日的缘故。
这树林已经是凋零了不少,不过,树林的中间,都是一些针叶类松柏。
所以,依旧给人郁郁葱葱的感觉。
那些花,有一些是假花。
用彩色的纸,还有一些丝锦编制出来的。
编制的工艺非常的不错。
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以假乱真。
让这里丝毫没有秋日的色彩,反而是有一些春意盎然的感觉。
当然,这都是假的。
这些东西,主要是用来迷惑人用的,因为,这里也是一处阵法。
“这是……”
卓天南就在这亭子里面候着。
见到金无鞘竟然还带着一位长老出现了,卓天南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按照原本的计划,是应该只有金无鞘一个人来的。
如今出现了两个人,卓天南有些警惕。
“卓阁主不必担心。”
不等假扮金无鞘的玉无极说话,三长老先是拱手,道,
“麒麟沙乃我神剑山庄至宝,你一次索要十斤,相当于我们神剑山庄一年产量的五分之一,实在是太多了!”
“为防止有诈,老夫必须亲自出马。”
“今日,金无鞘做不得主,一切,都得跟老夫来谈。”
“你也别说我们不讲信用。”
“这里是你的玄机阁,我们如果真的只让金无鞘一个人过来,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风险,我们可担不起!”
说着话,三长老便是一脸自以为是的坐在了卓天南的对面。
“抱歉!卓阁主!”
玉无极所假扮的金无鞘脸色尴尬,讪笑了两声,然后便是站在了一旁。
三长老之所以如此。
其实是和玉无极商量好的。
玉无极虽然知道了金无鞘和卓天南交易的所有东西,包括暗号等等。
但是,毕竟不是真正的金无鞘。
如果稍微露出了一些马脚,很容易被卓天南给发现。
而三长老出现的话。
他假扮的金无鞘,就只需要站在一旁就可以了。
不会露出马脚。
卓天南又是和三长老第一次见面,也不会发现异常。
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老夫是神剑山庄的三长老。”
“这件事,老夫一直暗中参与,虽然算不得主要说话算话的那个,但是,在这里,也能够做的了主。”
三长老先是向卓天南自报了家门,然后又是有些咄咄逼人的道,
“卓阁主,是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吧?”
“呼!”
卓天南看了三长老一会儿,面色变幻。
他有些担心。
但是,有仔细想了想,觉的三长老说的也有道理。
十斤的麒麟沙,确实不是小数目。
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不可能只派一个金无鞘过来交易的。
那可是数十万两的银子。
一旦出了岔子。
谁都担待不起。
而且,这些东西又都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交易。
就算被自己真的给黑吃黑了,神剑山庄也不敢张扬。
他们小心,也是情理之中的。
如果是自己或许会比现在更小心的。
他释然了。
反正,金无鞘来了。
两个人的暗号等等,都已经对上了。
那这次交易就肯定没有问题。
“卓某,见过三长老。”
卓天南笑着给三长老拱了拱手,然后和气地道,
“神剑山庄有所小心,也是情理之中,卓某理解。”
“毕竟,十斤的麒麟沙可不是小数目。”
说话的时候,他也是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原本守在亭子附近的两名玄机阁的弟子,得到了示意,也是向着卓天南拱了拱手,然后陆续地向远处退去。
他们足足地退出了有十来丈远。
几乎看不清身影了,这才是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
就算是卓天南想要对三长老和金无鞘做什么,这两个弟子也来不及支援。
也就是说。
卓天南,现在倒是落了下风。
“货呢?”
卓天南诚意满满,看着三长老,问道。
“先给你五斤。”
三长老也是没有什么迟疑,直接对着身后假扮金无鞘地玉无极,摆了摆手。
玉无极走上前,然后将背上地一个包袱摘了下来。
放在了两人中间地桌子上。
他当着卓天南的面。
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四处的边缘,木头之间衔接的缝隙,都是用蜡给封死了。
这样麒麟沙不会从里面泄露出来。
然后,他又是给了卓天南一把很小的钥匙。
大概有小拇指般大小。
“这是上等的麒麟沙,但只有五斤。”
三长老将黑子推到了卓天南的面前,然后盯着后者的眼睛,说道,
“给你剩下的五斤麒麟沙之前,我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卓天南一边将黑盒子拿到了面前,轻轻的用钥匙打开,一边问道。
咔!
盒子上的锁打开了。
卓天南掀开了这盒子的盖子,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血红色的沙。
还闪烁着一种淡淡的光晕。
给人说不清楚的感觉。
风吹过凉亭。
有落叶在亭子的外面被吹起来,翻舞着进入了亭子。
卓天南急忙将盒子给重新盖上。
并且锁了起来。
这麒麟沙十分的轻。
风能够吹动。
这东西可是极为的昂贵的。
吹散了一点点,都可能是几百两,甚至几千两银子。
不得不小心。
“神剑山庄在麒麟沙矿里面,发现了一块麒麟玄铁。”
“神剑山庄目前拥有的冶炼池,无法融化这座玄铁,但我们又无法向朝廷求助。”
“你明白的,这宝贝一旦入了朝廷,就不可能再属于神剑山庄了。”
三长老叹了口气,然后道,
“所以,我们想借你的冶炼之地一用。”
“将这麒麟玄铁融化,然后,铸造一柄真正的绝世好剑。”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会再多给你半斤麒麟沙,做为借用你冶炼之地的报酬。”
“但前提是,你要先让我们看看你的冶炼之地,是否有这个能力。”
“麒麟玄铁,不可能随随便便离开神剑山庄。”
“我必须确保你这里可以之后,才能命人将麒麟玄铁送过来!”
三长老用右手的食指瞧了瞧凉亭的石桌,然后身子往前凑了一些,盯着卓天南,道,
“你同意的话,抽时间带我们去看看!”
“看过之后,麒麟沙随后就会给你。”
“你不同意的话,咱们的交易,就此结束。”
嘶!
卓天南听到了三长老的这最后一句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三长老,您这……不合适吧?咱们之前的交易已经谈好了,您这是威胁……”
那冶炼之地。
对卓天南来说,极为的重要。
他轻易不敢给任何人看。
万一暴露了。
对他的影响可是致命的。
“威胁也就威胁了!”
三长老却根本不管卓天南的为难,他哼道,
“老夫太需要这冶炼之地了,天下,如今又只有你玄机阁有,我也没有办法!”
“抱歉了!”
“你好好考虑!”
三长老说完,起身。
朝着凉亭外走去。
卓天南脸色稍微变的难堪了一下,急忙起身,然后道,
“三长老先别走!”
“我,我答应,我答应!”
他急需这剩下的五斤麒麟沙,来完成那剩下的数千套披甲。
如果这交易直接结束了。
他以后从哪去弄麒麟沙?
那这数十年的安排,人力物力,所有的计划,不都白忙活了吗?
所以。
他只能妥协。
反正,只是给他看一看,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也不是别有用心的。
看就看吧。
“有劳了!”
三长老面露微笑。
第二百八十三章后山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从天地之间倾泻下来,照耀在这玄机山上的时候。
这安静了一整夜的玄机山,迅速变的热闹了起来。
山上。
那些原本提前就来到的这些江湖门派,开始陆续地走出屋子,然后跟着那些玄机阁的接引弟子们,前往早就布置好的鉴宝大会会场之处。
这会场就在桥的对面。
人们昨日的时候,也是已经看过,但今日过去,这心情却依旧的是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已经听说,玄机阁这次拿出来的宝贝,都是真正的宝贝。
有很多新的东西,江湖上的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还有很多已经成名许久,但却在江湖上失传的。
人们期待不已。
这边的人们开始陆续进入会场的同时,那一条直通玄机阁的登山石阶,也是彻底的打开了。
玄机阁暂时关闭了所有的机关。
于是,这些等候在长丰镇上的普通江湖人,也是可以一路直入。
那成百上千的江湖人,浩浩荡荡,奔涌上山。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期待着能够看到自己心仪的东西,或者,祈祷苍天有眼,宝贝能够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熙熙攘攘的热闹,更是比山上还要更加明显一些。
“快开始了啊。”
此时此刻。
陆行舟和冯谦益,已经是坐在了给自己安排好的座位上,正盯着中间的会场。
这会场布置的还算不错。
中间是一处用来展示宝贝的台子。
台子上,分别有卓天南,还有四位玄机阁长老的位置。
而这些提前一天进入玄机阁的江湖人,则是分别环绕在台子的四周,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专门位置。
他们可以近距离观看这些宝贝。
在台子的南面,便是一个空缺,这里是给今天进来的那些江湖人准备的。
他们都站在这里,靠前一些的,也可以差不多看清楚那些宝贝的情况,不过,却不能坐着,只能站着。
这安排,无形之中就把江湖分成了三六九等。
随着山下的那些江湖人士,也已经陆续进场,卓天南等人也是开始陆续露面。
他们并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开始先和到场的江湖人打招呼。
场上的气氛更加热闹了不少。
冯谦益和陆行舟一边应付着,一边开始观察卓天南周围的那四位长老,并给陆行舟解释,
“那几位长老,在玄机阁里的地位都不低。”
“不过,左面的两位,是擅长宝物打造的,并没有什么威胁,他们出现,应该是为了向这些江湖人介绍宝贝的作用。”
“你真正需要警惕的,是右面那两位。”
陆行舟顺着冯谦益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两位长老,坐在卓天南的右侧。
身上都是穿着白色衣衫。
脸色漠然。
就那么安静而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色。
两个人的身材都有些瘦削。
身上没有兵器。
但他们的那两双露在外面的手,却是有些诡异。
看起来都像是干枯的老树皮一样。
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他们两人,是三十年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阴阳杀手。”
“左面那人叫王天阴,右面那人叫王天阳。”
“两个人生下来就畸形,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套更加畸形的武功,将两只原本废掉的双手,都修炼成了堪比神兵利器的武器。”
冯谦益继续在陆行舟耳边说道,
“两人的手,已经和刀枪无异,这些年,卓天南又暗中借助玄机阁的力量,将他们的手臂进行了一些改变,如今,怕是更上一层楼。”
“三年前,我还在玄机阁的时候,他们已经气境巅峰。”
“现在,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先天。”
听到这里的时候,陆行舟的目光微微凝重了一些。
卓天南是先天高手,这阴阳杀手又是先天高手。
三个先天。
如果自己出手的话,也是有些麻烦啊。
他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以一人之力,轻松战胜三位先天。
“但是这两个人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冯谦益看出了陆行舟的凝重,往他耳边凑了一些,小声道,
“他们的手臂因为修炼邪功的缘故,已经萎缩,所以,在肩膀的链接之处,是最脆弱的,那里的肌肉只要被切断,这两条手臂就失去了作用。”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个致命的弱点,便让卓天南在肩膀之处,打造了护肩,刀枪不入的那种,而这护肩,当初为了方便两人手臂活动,又留下了空隙。”
“就在腋下。”
“他们抬起手的时候,腋下会出现大概一寸左右的缝隙,这是他们的死穴。”
陆行舟听到这里,脸上的凝重微微的减弱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消息就不错。
只要知道了对方的死穴,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微笑的同时。
陆行舟又是扭头看了一眼冯谦益,眸子里有些许异色闪烁。
“这就是我玄机阁的真正底蕴。”
冯谦益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得意的笑容,
“天下武林,九成排得上名号的神兵利器,几乎都是出自玄机阁之手,它们有什么缺点,有什么厉害之处,我玄机阁全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若真想为祸武林,轻而易举。”
“所以,玄机阁才必须要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来执掌那些秘密,才能够不引起大乱。”
冯谦益说到这里,眼睛里闪过了骄傲。
那是对冯书知的骄傲。
如今,父亲虽然已经被卓天南给杀了,但是,那些秘密的绝大部分,也是被隐藏起来的。
卓天南并没有得到。
谁都不知道。
只有冯谦益自己知道。
这也是卓天南没有彻底将玄机阁掌控的一个原因。
“令尊好风骨。”
陆行舟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冯书知,也是在心里有了几分倾佩。
微微拱手。
确实啊,知道了江湖上这么多人,这么多门派的秘密,却仅仅要保守这些秘密,不能够用这些秘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是一个很难的事情。
毕竟,那些秘密,是真正关系着很多人生死存亡的秘密。
能够守口如瓶。
这是需要,真正的毅力以及坚定的信念的。
冯书知能够做到,足以证明他的人品。
“鉴宝大会,现在开始。”
陆行舟和冯谦益在讨论这阴阳杀手的时候,卓天南和诸位江湖同道的招呼,也已经打完。
ranwen.la
他也没有再继续浪费口舌。
直接便是开始。
“这第一件要给诸位江湖同道所展示的,是一件我们玄机阁的大师,耗费了十年的功夫,才炼制出来的一件兵器。”
“叫飞羽刀。”
随着卓天南报出名字,有专门负责看管兵器的人,从这台子的后面走了出来。
他手里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类似于剑匣。
他当着众位江湖人的面,在那无数焦灼的目光之中,打开了匣子。
露出了里面的刀。
这是一柄黑白相间的刀。
黑色的图案,是一种类似于月牙型状的图案。
但和月牙又不太相同。
比月牙稍微肥胖一些,而且只有一头是尖锐的,另外一头是扁平的。
这样能够形成刀的两个弧线。
白色的图案,恰好和黑色相反。
这样黑白镶嵌,组成了这柄刀。
刀身和普通的刀身没有什么区别,长度,宽度,也都类似。
如果不是这些黑白相间的图案。
这刀,就是一柄普通的刀。
“卓阁主,这飞羽刀,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台下的一名江湖人大声问道。
顺着声音看去,这是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汉子,他怀中抱着一把刀。
显然也是用刀的高手。
自然对这飞羽刀有着极高的兴趣。
“自然是有的。”
卓天南微微一笑,然后将飞羽刀从匣子里面取了出来。
和这柄飞羽刀一同取出来的,还有一块石头。
“这是花岗岩。”
“一般的兵器砍在上面,直接就会蹦出个口子。”
“你们先看看这飞羽刀。”
卓天南面色冷冽,猛地将飞羽刀砍在了那块拳头大小的花岗岩之上。
没有任何响动。
也没有炸裂的声音。
刀锋竟然像是切豆腐一样,直接从这花岗岩中间切了下去。
哗啦!
一块花岗岩被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然后,碎裂开来。
嘶!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倒吸冷气。
尤其是那些用刀之人,一个个的眼睛都已经直了。
能把石头当作豆腐一样来切。
就算这飞羽刀没有别的作用,已经是刀中至宝了。
这锋锐程度,在和别人对敌的时候,几乎能够轻易将对方的兵器斩断啊。
这是宝贝。
“这还只是其一。”
卓天南笑着扫了下面的那些目光炙热的人们一眼,继续道,
“其二,便是里面的机关。”
啪!
卓天南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扣动了刀柄上的一件机关。
然后,这柄飞羽刀竟然直接炸裂了开来。
化作了十几个黑白不一的月牙刀锋。
咻!
随着卓天南手腕挥舞,所有的刀锋分散在四面八方,朝着前方射了出去。
咄!咄!咄!
刀锋并没有射出去很远,射在了这座台子的边缘地带。
然后尽数的没入了木板之中。
“回!”
还没等台下的江湖人开始叫好,卓天南已经是再度扣动了另外一处机关。
只见这飞羽刀的刀柄上,发出了一些吱吱的声音。
然后,那些射入木板之中的黑白月牙刀锋,好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开始嗡嗡的颤抖,然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从这木板之中倒退了出来。
咻!
所有的月牙刀锋,陆续地落在了飞羽刀地刀柄上。
重新组成了之前地那种黑白相间地模样儿。
玄妙至极。
这个时候,整个会场上的人们,都是已经惊呆了。
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人们瞪大着眼睛,看着这般宝刀,有种不敢相信地感觉。
这样的刀,锋锐无双,还能收合自如。
简直是鬼斧神工啊。
“好!好刀!”
会场死寂了大概几个呼吸的时间,有人在台下爆发出了一阵剧烈无比的呼喝叫好之声。
这等宝刀,不愧为神兵利器之称呼。
而这会场上的气氛,也是更加变的热烈起来。
第一柄刀。
刚拿出来,便是这样的玄妙。
后面的那些宝贝,又会是如何的厉害?
如何的精妙?
这次鉴宝大会,真的是来对了地方。
所有的江湖人,即便是那些名门正派,哪怕是少林寺的那些和尚们,也都是越发的期待了起来,一个个眼睛炙热的,无法形容。
“卓阁主,这刀,是好刀,但我们如何才能够得到啊?”
热闹的同时,也有人已经开始表露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们想要得到这柄刀。
毕竟,能够得到这样一柄宝刀,对自己的实力绝对是如虎添翼啊。
人们都是眼睛发热。
“至于如何得到这柄刀,咱们稍后再说。”
“既然是鉴宝大会,自然是要以鉴宝为主!”
卓天南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他一边将这飞羽刀重新放回了匣子里面,一边对着众多的江湖人拱了拱手,然后道,
“待把所有的宝贝鉴赏完毕,卓某会给诸位夺宝的机会!”
啪!
说完,卓天南右手猛地一挥,那匣子便是直接关闭了。
那名弟子,则是慢慢的对着在场的众人躬身,然后带着匣子退了下去。
卓天南看着人们那炙热的眼神,还有那种期待,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拱了拱手,然后继续对着人们说道,
“接下来,就请诸位再看看我们第二件宝贝吧!”
哗啦!
这句话一出,那气氛更是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样,再度爆发了起来。
所有的江湖人,都是更加的目光炙热。
欢呼声也一浪高过了一浪啊。
……
同一时刻。
在这玄机阁的北面,有着一些人影秘密的出现了。
这些人都是穿着玄机阁中的弟子的白衫。
从远处看起来的话,基本上都是和玄机阁的那些弟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仔细看的话,却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的。
这些人脸上有着一些常年被风沙吹出来的那种红色,眼睛里则是带着一种凶狠。
玄机阁的那些弟子,都不是这样的。
这些人大概有百十来人。
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些很重的东西,正慢慢从那处被笼罩在阴影的阁楼里面走出来,然后又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而在这些人的最前面,则是那第三祭祀。
他今日穿着的也是玄机阁弟子的服饰,正指挥着这百十来人,搬运着那些东西。
这些人,都是第三祭祀的手下。
第三祭祀借着布置会场的名头,将这些人带入了玄机阁,然后由卓天南暗中安排,来到了这后山的阁楼。
昨晚上的时候,卓天南已经秘密派人送过来了大概有几百套的披甲,放在了这里。
只待今日。
鉴宝大会在正面召开,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是被鉴宝大会吸引的时候。
第三祭祀带着众人,将这些披甲背下山。
他们一共有百十来人。
要将两千套披甲全部都背下山的话,总共需要二十来趟。
这个速度很慢。
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因为玄机阁所在的位置十分的险峻,而这后山又是格外的陡峭,机关重重,有些地方更是仅仅能够供一个人通过。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让马车进山。
只能够用人力将这些披甲给背下去。
而他们也不能够带太多的人上来,那样的话,又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便是只能如此。
索性。
鉴宝大会,会连许召开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这百十来人,也足够将所有的披甲都背下山了。
此时此刻。
在那山底下,则是正有第三祭祀安排的人马,准备将这些披甲给运走。
那些马车,足足有十几辆。
都有着最好的战马,也有着最精锐的草原骑兵。
他们将会按照原定的路线,一路将这些披甲,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草原,送回长生帐。
帮助草原建立起他们的蟒行骑。
“都快些!”
第三祭祀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充满期待。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山下,那些他安排的骑兵,已经是被东厂的人给包围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废
玄机山下。
北面。
这里是一处山林。
山林里都是一些常年不枯的针叶类松柏。
这些松柏不是天然生长在这里的。
而是玄机山的前辈们,耗费了无数年华,慢慢的在这里种植起来的,形成了现在的光景。
当初种这些松柏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布置玄机山的护山阵法。
让这山和普通的山不一样。
也确实。
这山林里面有着阵法。
这阵法和所有的松柏都已经融合为了一体。
这些松柏,有些是真正的松柏,有些是人造的松柏,人造的松柏里面,那些针叶,都是淬了毒的暗器。
一旦有人踏入这阵法之中,不小心触动了机关,首先便是会被这些松柏形成的迷宫阵法所困,然后,就是会随时随地被人造的那些松柏暗器所伤。
几乎就是求生无门。
不过,这个时候,松柏林子里,却是有着不少的人。
足足有十几辆马车。
整齐的排列成了好几队,就这么安静的停在林子里面。
每一辆马车都是经过了特殊加固的。
以保证车厢里能够承受足够的重量,而不会在长途奔波之中散架或者短轴。
而这些战马也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的。
它们的蹄子上都是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棉布,嘴上也都带上了马嚼。
这样它们奔跑起来不会有太多的声音,也不会发出嘶吼。
而在这些战马的背上,便是几乎整齐划一的,灰色衣衫,雄伟魁梧的汉子,每个人面色阴沉,冷冽,目露凶光。
而腰间也都是挎着兵器。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这些人。
便是接应第三祭祀的那些草原骑兵。
他们假扮行商,费了好大的力气,秘密的来到了这关陇。
已经在玄机山下潜伏了足足有半月的时间。
就是在等。
等待着鉴宝大会的开始,然后趁着这些事情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之后,他们再偷偷将这些披甲运走,而按照计划,他们将披甲运送到关陇边境的时候,东厂就会和这里的江湖人产生冲突,到时候,关陇会更加混乱。
那些边境上的人们,也会都被这里的事情吸引,不会到他们。
再加上边军里的一些奸细。
他们便可以从容的将这些披甲运走。
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风吹过山林。
松柏们剧烈的摇曳着,发出哗啦啦啦的声音。
空气之中的寒意,有些明显。
天空上的乌云,也似乎是在慢慢的聚集。
它们聚集的方向,恰好就是这一片山林,光线逐渐的黯淡下来,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都小心些。”
“这一阵子外面不是很太平,小心为上。”
“东厂那些家伙,一直在找咱们的麻烦,出去以后,也要低调,千万别出事。”
这十几辆马车的最前面,是两匹白马。
白马上分别坐着一名将领。
这两名将领都是身材魁梧,面相凶狠,而那一双眸子里则是闪烁着阴森和凶残。
他们是负责这次运送的骑兵将领。
他们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
但是,在草原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军功之将。
左侧这人,叫做呼伦图,右侧这人叫做呼伦虎。
两个人都是千骑长。
也就是能够率领一千个骑兵进行作战的勇士。
别小看这个千骑长,能够带领千骑兵作战的人,无论是指挥调度能力,还是自身的实力,都是不可小觑的。
而且,他们在这几年和关陇边军的冲突之中,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人物。
基本上两次从蟒行骑的手中,使得手下的精锐没有全军覆没。
这已经是奇迹了。
而这次,第三祭祀之所以能够带着两名千骑长过来,也是因为对这两千套披甲极为的重视。
如果只是派一名千骑长过来,第三祭祀心里没有把握。
所以,直接从王庭金帐调遣了两名千骑长过来。
就是为了确保这次运送万无一失。
“呼伦图,不用太紧张。”
刚刚给那些骑兵们训话的,是呼伦图,而现在说话的便是呼伦虎,他脸上带着一种骄纵,以及冷冽,拍了拍胸口,沉声道,
“东厂的人虽然厉害,但咱们的布置也不差。”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的人都没有发现咱们,就说明他们发现不了咱们了!”
“咱们只要按计划行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呼伦图听到呼伦虎这有些放松和狂妄的话,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然后低声提醒道,
“呼伦虎,你不要大意,你别忘了,在固城和汉中城,咱们的第十,第十三,第十六祭祀,刚刚被东厂的人杀死!”
“咱们在固城和汉中城的那些袍泽,也是都死在了东厂的刀锋之下!”
“他们还是很有威胁的。”
“我们万万不能大意。”
“这次运送的披甲一旦出了问题,被东厂抓到蛛丝马迹,咱们这十几年的安排,都得付诸东流,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
在职位上,在能力上,甚至在年纪上,呼伦图都是比呼伦虎要更大一些。
这么多年,在战场之上,呼伦图和呼伦虎做为两个并肩作战的将领,呼伦图也是曾经多次帮助呼伦虎,甚至救过他的性命。
所以,呼伦图如此这般认真的说话的时候,呼伦虎虽然心里依旧有些觉的小题大做,但是表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挠了挠头,道,
“知道啦,呼伦图,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但是,我的心里,还是隐约觉的有些不安。”
呼伦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这乌云密布的苍穹。
他眉头微微的皱着,迟疑了稍许。
然后双手交叉在了胸口,对着西北方向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且带着一些虔诚,说道,
“祈祷长生天保佑。”
“我们能够成功的将这些披甲运送到草原里。”
“我们也能够建立起一支真正的和蟒行骑正面冲突的重甲骑兵!”
说完,呼伦图又是深深的朝着西北面鞠了一躬。
哗啦!
哗啦!
哗啦!
不过,就在呼伦图这祈祷的声音刚落下没多久,丛林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有些异常的哗啦啦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剧烈的风从远处吹了过来。
呼伦图和呼伦虎都是究竟战场的人。
他们的脸色顿时都是一变。
空气里的风,他们能够感受出强弱,这种程度的风,根本不可能产生那么明显的声音。
而之所以出现这种声音,是很多人正在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踩踏落叶的声音。
“警戒!”
呼伦图和呼伦虎脸上的神色变的格外凝重,顿时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而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也是纷纷的,迅速的解开了战马上的缰绳,让战马彻底的和马车分离开,以方便冲击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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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骑兵的关键。
哗啦啦!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骑兵们便是已经迅速的汇聚在了一起。
足足有七八十人。
全部都紧握着弯刀,形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型骑兵冲阵。
“呼伦图,呼伦虎,王庭金帐千骑长!”
“哈哈!”
“东厂千户陈慷!”
“前来拜访!”
这骑兵冲阵形成的时候,丛林里传来的那些哗啦啦的声音,也是已经近在眼前。
这丛林的四面八方,出现的都是东厂的人。
他们穿着黑色皂服。
手中握着特质的东厂弯刀。
一个个眼睛里都是闪烁着凶残的光。
面庞上,也是杀意狰狞。
而那冷笑之声传来的方向,便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他一身红黑掺杂的皂服,背上一柄梨花枪。
正策马而来。
白马梨花。
人如龙虎!
希律律!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陈慷已经是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用力的一勒战马的缰绳,然后这战马前蹄用力的抬了起来。
然后,重重地落地。
尘土落叶飞扬。
紧接着。
梨花枪如闪电,从陈慷的后背上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直接指向了前方。
枪尖上,闪烁着阴森的寒芒。
他冷笑道,
“阁下来我大魏疆土,怎么不打声招呼?”
“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啊!”
天地之间的气氛格外的压抑。
甚至是有些死寂。
好像是有着一座山,正透过那滚滚的乌云,从这苍穹之上慢慢的压迫了下来。
呼伦图和呼伦虎目光紧紧的皱着。
脸上的神色,变的格外的凝重,而甚至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绝望。
东厂的人来了。
他们最讨厌的东厂的人,来了。
而且还是来了这么多的人?
但是为什么?
看这情形,东厂的人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不然,对方不可能来的这么及时。
也这么精准。
所有一切,都恰好是开始运行的时候。
东厂带着人来到了这里。
这是不仅要灭了他们,还要人赃并获啊。
甚至,对方刚出现。
就已经准确的叫出了他们两个千骑长的姓名!?
这怎么可能?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些计划?
而且还知道的如此详细?
第十祭祀,已经是死了啊。
别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的计划的?!
呼伦图和呼伦虎,彼此对视了一眼,面庞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有些格外的难看。
还有一种彼此都能够感受到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们可以想象的到。
东厂,既然能够得到这些消息,那么,他们这次计划,肯定是彻底的结束了。
彻底的将会被东厂给瓦解。
他们几十年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而更主要的是,东厂,肯定有奸细,已经渗透到了长生帐的内部。
否则,东厂不可能知道这些消息!
这两件事。
无论是哪一件,对长生帐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沉重打击。
他们看到彼此眼中的悲凉。
“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慷手中的梨花枪微微震荡,寒光闪耀,他脸上带着笑容,盯着呼伦图和呼伦虎这两位千骑长,声音里充满了阴森,还有嘲讽。
他进入金吾卫之前,也曾经是在关陇的战场上待过的。
虽然没有真正的和草原人进行过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却有过小范围的厮杀。
他对草原蛮夷,也是有着从骨子里就与生俱来的仇恨。
所以。
此时此刻。
看着对方这般的惶恐,这般的悲凉,心头的畅快淋漓,也是掩饰不住!
哗啦啦!
哗啦啦!
陈慷说话的时候,那些分布在四面八方的东厂番役们,也都是正慢慢的朝着这些草原骑兵继续迅速逼近过来!
最前方的这些番役,在逼近的时候,抽出的是弯刀,而在他们后方的一些番役,则是抽出了臂弩,更后方的一个小队伍,便是正在迅速的调整火铳。
自从在汉中城的时候,陆行舟将这一队伍的调整整顿之权,都交给了陈慷。
陈慷就开始了筹备。
这半个月的时间。
他将这些个东厂番役,已经是彻底的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调整了起来。
弯刀,臂弩,还有火铳。
都被他掺杂了进来。
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只有弯刀和臂弩。
这种冷兵器能够带来的杀伤力毕竟有限,加入了火铳以后,这些人的杀伤力以及威慑力,更是无法形容,陈慷估计,基本上能够提升一倍以上。
当然前提是彼此能够配和好。
弯刀以及臂弩,能够将火铳手保护好。
哗啦啦!
东厂番役的慢慢逼近。
呼伦图和呼伦虎的脸庞上,那种悲凉,也是正慢慢的变成一种死志。
既然已经是落得这个下场了。
那就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最后一刻。
用他们手中的刀锋,来诠释一切!
“草原王庭,从无懦夫!”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呼伦图和呼伦虎没有回答陈慷的话,而是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用草原上的话,喊了出来。
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也都是慢慢的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
然后对准了苍穹。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他们齐声呐喊。
那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也是带着一种疯狂,以及决然。
是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这些草原骑兵,也都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人物。
他们虽然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敢置信。
但却并不会怕死。
也不会退缩。
更不会慌乱。
他们的使命就是冲阵,然后死去。
虽然不能够真正的死在战场上,有些遗憾,但是,能够死在这里,能够和东厂的人一并厮杀,能够在临死之前,带走一些东厂的人做垫背的。
也是值得的。
也是对得起他们的使命。
希律律!
嘶吼声过后,这骑兵们慢慢的勒紧了缰绳。
然后,那跨下的战马,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以及那种悲凉,纷纷的地下了脑袋,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的嘶吼。
剑拔弩张。
“呵。”
陈慷看着这般毅然决然,冷冽凶悍的数十名骑兵,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浓郁。
更多的,其实还是几分兴奋。
这些人表现的越是沉着,冷静,越是凶狠,越是疯狂。
这就说明。
这些骑兵,还有这两名千骑长将领,在草原王庭金帐里面的地位越高。
越是久经沙场的真正悍将,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
才会越沉稳。
越不慌乱。
那么,这呼伦图和呼伦虎,还有这数十名骑兵,应该算是王庭金帐里面精锐之中的精锐了。
虽然数量不多。
但是,杀之,也是一种十分痛快淋漓的事情。
“那就,请指教!”
陈慷也不想再多说废话,他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儿咧开。
露出了一口有些阴森的白牙。
然后,跨下那匹战马直接窜了出去。
梨花如闪电。
白马如龙。
人似虎!
他一马当先,冲向了那呼伦图和呼伦虎。
他要以一敌二。
杀这两名千骑长!
“冲阵!”
“冲阵!”
“冲阵!”
眼看着陈慷呼啸而来,呼伦图和呼伦虎这脸盘上也是迸射出了疯狂和峥嵘,他们大喝一声,用力的一拽战马缰绳,一踹马肚子。
也是策马而来。
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也是目光如炬。
纷纷勒紧了缰绳。
战马长嘶。
呼啸而动。
“火铳手!”
“弓箭手!”
“起!”
双方都开始冲锋的时候,那些东厂的番役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一名中年将领,左右手分别举起了令旗。
然后用力的挥舞而下。
砰!砰!砰!
一道道早已经准备好的火铳,爆发出炸响。
刺眼的火光带着杀意,迸射而出。
掠向那些骑兵。
咻!咻!咻!
一道道漆黑的弩箭,也是划破了空气,带着无法形容的嗡鸣之声,朝着那些骑兵射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当众揭穿
砰!
火铳弹打在了草原骑兵的身上。
噗!
弓弩也是射在了草原骑兵的身上。
此时此刻的这群草原骑兵,根本没有穿着护甲,面对着火铳和弓弩的攻击,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他们的胸口上,肩膀上,小腹,甚至脑袋上,都是直接鲜血飞溅。
有的人当场毙命,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有的人受了伤,但还是能够战斗,强撑着冲到了那些东厂番役们的面前。
咻!
刀光,闪烁。
这些人依旧是难逃死去的命运,东厂的番役也都是曾经在金吾卫待过的,知道如何对付这些冲阵的骑兵,他们弯腰,躲过了骑兵的刀,同时,斩断了马腿。
希律律!
战马痛苦的长嘶,然后倒在了地上,骑兵也是随之翻滚了下来,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环绕过来的刀光,给直接横扫,然后血肉模糊。
呼伦图和呼伦虎两位猛将,倒是比较幸运。
他们没有被弓弩和火铳击中。
其实也不是幸运。
是东厂的那些火铳手和弓弩手,都特意避开了这两个人的方向。
因为他们和陈慷接触的比较近。
现在的火铳威力虽然大,但准头还不太够。
为了避免误伤,人们都是特意会拉开一些距离。
这就导致两人没有受伤。
他们目光里带着猩红,冲到了陈慷的面前。
“死!”
呼伦虎在前,当他的战马和陈慷的战马互相靠近的瞬间,他手中的弯刀似乎是带着千钧之力,直接砍向陈慷的面门。
“滚!”
陈慷面对对方的弯刀,这脸庞上并没有丝毫的在意,只见他手腕一抖。
梨花枪如闪电,竟然极为精准的挑在了呼伦虎的右手手腕之处。
啪!
鲜血飞溅,呼伦虎的右手直接被从手腕之处给刺穿,然后又是被陈慷猛地一用力,这整个右手就和弯刀一起,飞了出去。
砰!
呼伦虎痛苦的大叫声刚传出来,陈慷又是梨花枪横扫,拍在了呼伦虎的肩膀上。
这一拍,是有内劲灌注其中的。
力量好似山岳。
一下子,将呼伦虎的肩胛骨都给拍的碎裂,然后,后者也是直接从马背上侧飞了出去。
哗啦!
他重重的砸在了数丈之外,混身上下已经是鲜血淋漓。
紧接着,又是被蜂拥而至的东厂番役,给直接包围了起来,用刀架在了脖颈之上。
希律律!
轻松解决掉呼伦虎,陈慷又是猛地一拽缰绳。
胯下战马身子侧转,那柄梨花枪也是直接和当空而下的,呼伦图的那柄弯刀,凌空碰撞。
叮!
金属相击的声音响起,爆发出了刺眼的火光。
陈慷面色如常。
而那呼伦图却是脸色顿时苍白,握着刀的手,也是微微颤抖。
眼中,更是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惊恐。
他在草原上也是号称千人敌的勇士。
但在这陈慷面前,竟然没有任何的优势,而对方的力量,更是完全碾压自己。
其实。
这是一种以强凌弱的碾压。
呼伦图并非不强,他的强,在于指挥骑兵冲阵,带着骑兵厮杀。
在战场上,他的强,才能够彻底的爆发出来。
但是,单体的战斗能力。
他确实不如陈慷。
而陈慷,如果是在战场上,最多只是能够指挥一个百十来人的小队而已。
当初在金吾卫的时候,他就如此。
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
但单体战斗的时候,陈慷武功高强,就能碾压呼伦图了。
咻!
梨花枪与刀碰撞,也就是僵持了一瞬,陈慷已经有新的动作。
只见他握着梨花枪柄的双手,猛地交错,这梨花枪枪尖回撤,而那枪尾则是以横扫的棍势朝着呼伦图肩膀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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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呼伦图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急忙以弯刀抵挡。
砰!
他的力量不足以抵抗陈慷此时的力量,而且,在战马马背之上,一寸长,一寸优,陈慷的力量和梨花枪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
只听一声闷响,呼伦图手中的那柄弯刀,被硬生生的砸下去,然后反撞在了呼伦图的胸口。
噗!
呼伦图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去,他勉强稳住了身形,却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面色惨白。
而第三次陈慷出招,呼伦图明显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只见梨花枪已经到了面门之前,他那被震的发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
“废物!”
陈慷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
他手腕下压,梨花枪没有刺在呼伦图的面门上,而是刺在了他的右肩。
噗!
鲜血飞溅,呼伦图直接被梨花枪给挑了起来,然后从这马背上横扫了出去。
哗啦!
他飞出去了四五丈,然后便是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在一阵愤怒痛苦的惨叫声中,被东厂番役给抓了起来。
“快些把他们处理好。”
“在前面下山路口,和玄机阁的人汇合,抓第三祭祀这条大鱼!”
陈慷将梨花枪上的鲜血在一名草原骑兵尸体上蹭了蹭,然后冷声吩咐道。
“是!”
随着他话音落下,这些番役们迅速行动了起来。
有人直接用刀背砍在了呼伦图和呼伦虎的后脑勺上,下手凶狠。
这两位千骑长,根本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直接眼睛一瞪,然后昏迷了过去。
然后他们又是被人五花大绑,直接挂在了旁边的树上。
都没有留下人看管。
陈慷根本不担心这两人能逃掉。
这里,已经是玄机阁的阵法范围之内。
周无灵已经将外围的阵法重新开启,不会有人能闯的进来。
而捆绑呼伦图和呼伦虎的那些绳索,更是东厂特制的,和天罗网所用的材料一样。
就算是气境高手,想要挣脱,也不可能。
越是挣扎,这绳索就会越渗透到皮肤血肉里面,痛苦无比。
他们肯定逃不掉。
所以。
这剩下的所有番役,就可以一起,去抓捕那条大鱼。
第三祭祀。
实力不俗。
身边还有一百来个草原士兵。
根据杜大川提供的消息。
那些士兵,不是这种普通的骑兵,而是第三祭祀身边的亲卫,相当于死士。
那些人的实力相当的强。
因为第三祭祀,已经是快要成为长生帐里面的小祭祀的人物。
而且,他几乎掌控着整个关陇地区的那些草原探子的消息,是至关重要的联络人。
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长生帐才会给他派遣亲卫死士。
当时杜大川特意嘱咐了。
一定不要小瞧这些人。
他们是长生帐培养出来的真正的高手。
要小心应付。
所以,陈慷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他要带着手底下所有的番役,全部过去。
配和周无灵,将第三祭祀等人,一个不剩的全都抓住。
希律律!
一阵战马长嘶,陈慷已经是一马当先而去。
剩下的那些番役们,也是呼啸而过。
只留下了地面上的那些草原骑兵的尸体,还有被死死捆绑住的呼伦图和呼伦虎两人,他们还依旧在昏迷之中。
一阵风吹过,血腥味道弥漫。
……
玄机阁后山北面。
这里的阳光依旧明媚,山下的那一片乌云,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风也没有那么急促,吹过山林之间,轻柔而缓慢。
就像是有人在这山间轻轻的抚摸而过。
即便是一些飞鸟,也是格外的叫声清脆。
“快!”
“这趟下山之后,还得再走四趟。”
“不然这些披甲可都拿不完。”
第三祭祀站在这一队人的前面,目光审视着四周,脸上是一种兴奋。
他真的很激动。
这是蟒行骑装备的最后一件。
造出了这件披甲,就说明,玄机阁已经能够完全复制蟒行骑的装备了。
他们如今又拿到了不少的麒麟沙。
接下来。
就是大批量复制蟒行骑的装备的时刻。
两三年的时间,成千上万套蟒行骑装备被复制出来,到时候,他们也会拥有成千上万的蟒行骑,然后,再和大魏朝的蟒行骑面对面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那么无奈了。
他们将给蟒行骑以重创。
撕开大魏朝的关陇门户。
这是第三祭祀有生之年,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已经期盼很久了。
而这一切,最主要的功劳,都是在自己的身上。
他将在草原长生帐的记载里面。
永垂不朽。
“快点儿!”
“加把劲儿,这件事情结束,你们在草原上的家人,都会得到最尊贵的赏赐。”
第三祭祀又是给这些人们鼓劲儿。
这些人确实不俗。
身上背着几十斤的披甲,又是在下山。
也没有气喘吁吁,也没有汗流浃背。
完全就是如履平地。
他们像是山间的野兔一样,飞快地朝着山下掠去。
哗啦啦!
呼啦啦!
然而,就在他们跑进了一处枯木林地时候,周围,突然发生了变化。
呼!
一阵剧烈地风毫无预兆地从空气之中刮了起来,那不是从林子外面吹来地风,而是从林子里面吹起来地风。
落叶飞舞。
枯枝摇曳。
那些枯枝地影子投射在大地上,好像是张牙舞爪地怪人。
那发出地哗啦啦的声音。
则像是有人在发出狰狞的嘶吼。
所有人都是一愣。
第三祭祀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昨天晚上,第三祭祀带着人熟悉这条路线的时候,也曾经走过这个枯木林。
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就和普通的林子一模一样儿,除了惊飞了几只鸟雀,没有任何异状。
怎么今天就凭空起冷风了呢?
而且,这风分明不是普通的风,里面有着一种逼人的森寒。
咻!
就在这些人迟疑着继续慢慢前行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碰在了一棵不起眼的枯草上,只见这枯草上的叶子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直接直立了起来。
然后,这枯草上的十几根草叶,都是一瞬间从枯草上飞射了出来。
噗!
距离那棵枯草最近的两名汉子,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接被这草叶戳在了身上,一人被戳在了胸口,一人被戳在了脖颈上。
那草叶迅速的变黑。
而两人也是脸色一僵,捂着脖颈倒在了地上。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的声音。
“大家小心!”
“这草叶有毒!”
走在最前面的第三祭祀,看到这一幕,脸色也是顿时一变,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大声喊道。
后面的那些背着披甲的人们,也是一个个的都停下了脚步。
“三祭祀,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这里的机关阵法都已经关闭了吗?”
“怎么还有开着的?”
众人短暂的安静了一下,有人低声问道。
说话的时候,人们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盯着四周,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玄机阁的阵法天下闻名。
哪怕他们没有见过刚刚两人瞬间被击杀的情形,也是不敢随意闯的。
更何况。
还有两名同伴,突然之间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们更是一个个面色惶恐,不敢再继续往前了。
这些人虽然是死士。
不怕死。
但是,却也不想这么平白无故的死去。
“没事。”
“可能是阵法出了故障。”
第三祭祀这个时候,并没有觉的是出事了,毕竟卓天南已经安排的很好了。
他只是觉的,可能恰好是这里的阵法,出现了什么问题。
毕竟。
昨晚上他们刚走过一次的。
而且,如果卓天南真的要耍他们,也不可能就打开这一处阵法。
前面的那些路,都畅通无阻啊。
“别担心。”
第三祭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卓天南给了我这一路下山要道的所有入阵出阵路径。”
“就是为了防止阵法出错。”
“以防万一的。”
“你们都跟在我的身后,跟着我走出这枯木林。”
说话的时候,第三祭祀已经是从怀里将那一份有些发旧的书籍给取了出来。
他迅速的翻动起来。
在大魏朝做了很久的探子,他几乎已经和汉人没有什么两样儿。
能够轻松看懂汉字。
翻过了大概七八页以后,便是找到了这出枯木林的阵法出入之道。
“走!”
第三祭祀对着身后的人们摆了摆手,道,
“一定要跟在我身后,小心不要碰触任何东西。”
“是!”
众多的人们便是跟在了第三祭祀的身后,然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朝着山下走去。
果然。
这再走下去,就没有碰到过其他的阵法。
也没有什么危险了。
虽然走的慢一些。
但是还算顺畅。
很快,他们已经是要离开这处枯木林了。
“该死的卓天南,竟然把阁中如此重要的机密,都交给了这些人!”
不远处的地方。
周无灵,正带着几位长老,躲在暗处,他们手中都带着千里镜。
正盯着第三祭祀等人。
枯木林阵法被暗中打开。
是这些人安排的。
枯木林是这次下山的路上,杀伤力最为强大的一个阵法。
几乎就是见血封喉。
所以,周无灵想要在这枯木林里,先对第三祭祀等人进行一番消耗。
让对方的那些死士留下一些。
至少也是重伤一部分。
然后再动手将他们捉拿。
如此一来,东厂,还有她所带过来的这些人手,也是会减少一些损失。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
卓天南,竟然已经将玄机阁后山的秘密,交给了这个第三祭祀。
这就让周无灵的消耗计划失效了。
“卓天南这是要毁了咱们玄机阁啊!”
周无灵身旁的一位长老,也是端着千里镜,他看到了第三祭祀手中的书籍,脸上更是阴沉一片,这本书他认得。
因为,这本书就是他编写出来的。
将整个后山的那些阵法,全部都统计了一遍。
然后将所有破阵的办法,安然通过阵法的办法,详细的记录在了里面。
这本是玄机阁的至宝。
关系着玄机阁生死存亡的东西。
是被秘密保护起来的。
如今,竟然落在了一个草原蛮夷的祭祀手中。
这位长老心中的愤恨,难以形容。
“既然他们拿了路书,那咱们想用阵法来消耗他们,几乎就是不可能了。”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的愤怒已经几乎达到了巅峰,周无灵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道,
“那就不要消耗了!”
“直接动手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出手定乾坤
“这第七件宝贝。”
“是子母药王鼎。”
玄机山上,鉴宝大会依旧在继续进行着。
没有人注意到山下的情况。
毕竟,这里太热闹了。
就算东厂的人在山下开了火铳,声音传到这里,也基本上相当于没有。
更不会被人注意到。
卓天南想让这些江湖人吸引东厂注意力,却也在无形之中,为东厂做了掩护。
此刻。
卓天南还不知道后山那边儿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向人们介绍这子母药王鼎的一些厉害之处。
说话的时候,他着重看向了水月谷的方向,因为这个药王鼎,主要就是为了炼药而制作出来的,只对水月谷有着用处。
对别的人,其实就是一个鸡肋而已。
“这东西倒是不错。”
“待鉴宝大会结束,咱们便是想办法和卓阁主沟通一下,拿东西把这子母药王鼎给换过来。”
“谷里的那些师父们有了这药王鼎,肯定炼药更加方便。”
楚青云和薛红怜自然是一脸认真的听着药王鼎的作用。
同时,也是时不时的窃窃私语一句。
他们倒是没有那些江湖人的那般急迫,反而是有些淡然。
一则,是因为这两人的经历。
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早已经看淡了一切。
二则,就是因为这子母药王鼎,基本上就是给水月谷的,别的人,也不会争夺。
他们也就放心。
不急于一时。
时间慢慢的在流逝。
日头已经是从早上延伸至了正午。
虽然日头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给人一种燥热的感觉,但是,有山风吹拂,再加上这不断有宝贝的展示,人们并没有觉的有任何不耐烦。
那脸上的期待,根本就没有丝毫减弱。
反而在不断攀升。
鉴宝大会的气氛,也是在热烈的进行。
“接下来,我们要给大家展示的,是第八件宝贝。”
卓天南介绍完了子母药王鼎,然后便是有人走上台,将子母药王鼎给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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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准备带新的宝贝上台。
场上的气氛,似乎又是热烈了不少。
不过。
就在这时候,周无灵带着两位长老,出现在了这台子的对面。
卓天南能够看到她,冯谦益和陆行舟也能够看到她。
她对着台子这边点了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来做什么?”
卓天南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看着周无灵的这个笑容,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安。
这个笑容,分明不是给自己的。
而是给在场的其他人的。
到底是谁?
卓天南疑惑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
然后看见一个年迈苍苍的老妇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正是冯谦益。
她一边走向台子中央,一边笑着道,
“卓阁主,抱歉,可能要打断你一下。”
“这是做什么?”
“怎么回事?”
“这人是谁?不会是卓天南的老相好吧?”
冯谦益的突然出现,让这场上的人们都是呆愣了一下,众多江湖人,都是纷纷的议论出声。
而卓天南的眉头,也是皱的更加厉害。
来者不善。
这是他心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他现在,不可能当着所有江湖人的面表露出来。
只能陪着笑,拱了拱手,道,
“这位老夫人,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现在是鉴宝大会,在座的诸位,都在等着看后面的宝物,不如咱们鉴宝大会结束之后再说?”
“卓某定亲自登门,洗耳恭听。”
卓天南的话很客气,目光也很真诚。
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但冯谦益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她一边冷笑,一边开始撕扯脸上的人皮面具。
“什么老夫人!义父可是老眼昏花了,连您的义女,都认不出来了?”
冯谦益将人皮面具彻底的揭下来,然后在手中把玩了两下,随手扔在了地上。
扭头看向卓天南,眼睛里满是挑衅。
“是你?!”
卓天南见到冯谦益这张脸,心里的不安顿时更加浓郁。
他派人找冯谦益,想要斩草除根,已经很久了。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
这心里本来就不安。
今日,后者更是当着天下江湖的面,在鉴宝大会上露面。
必然是有什么阴狠的计划。
绝对不能让后者坏了自己的事情。
“你这个玄机阁的叛徒,勾结东厂,勾引东厂的太监,实乃我玄机阁的奇耻大辱!”
卓天南面色一闪,立刻义愤填膺的吼道,
“我早已经不是你的义父,你也不是我的义女!”
“哼,我原本还派人找你,想要阁中的规矩处置,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找上了门儿来,正好,老夫就清理门户!”
哗啦!
话音落下,卓天南直接对着身后摆手。
那两名负责保护卓天南的长老,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站了起来。
走向冯谦益。
这两个长老,已经是卓天南的死忠。
他们也知道卓天南所做的那些事情,但他们也已经被金钱和享受给腐蚀掉了。
他们不在意。
现在,他们只听从卓天南的号令。
这人目光阴森,快步走向冯谦益,去抓她的面门。
这是毫不留情的杀招。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始看不清楚,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冯谦益的面前。
“清理门户?你也配?!”
不过,这名长老的手还没有接触到冯谦益,就又是有着一个冷笑之声从台子下方传来。
轰!
有着一道瘦削的身影,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冯谦益的身侧。
然后,直接伸手,和那名长老落下的爪子,碰在了一起。
砰!
低沉的闷响随之传出。
一阵劲气翻滚。
两个人都是微微摇晃,然后后退了半步。
冯谦益则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哗啦!
哗啦!
这两名长老级别的人物接触的同时,周无灵也已是带着剩下的人,走上了这台子。
他当着卓天南的面,站在了冯谦益的身侧,然后袖袍挥舞,身后的几名长老,也是纷纷的挺直了腰板。
“周大管事?”
“嘶,有事情发生啊!”
“有意思有意思!”
江湖人们上山的时候,都是通过了周无灵的手的,而且这些年,周无灵也是指掌了玄机阁几乎所有的世俗之物,和各大门派都有联系。
人们自然认得她。
此时此刻。
见周无灵竟然站在了冯谦益的身后,傻子都能够看出来。
有事要发生了。
人们顿时对那第八件宝贝没有了兴趣,而是都目不转睛看着冯谦益,还有卓天南。
“周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卓天南看着周无灵走上台,而且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冯谦益的身后,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格外的震惊。
甚至是不敢置信。
周无灵,应该是世界上,最恨冯谦益的人啊。
怎么会这样?
“什么意思?哼!”
周无灵冷冷的扫了卓天南一眼,哼道,
“装傻充愣!你这个玄机阁的叛徒,中原武林的败类,通敌叛国的走狗!”
“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卓天南听闻此言,脸上的神色更加一僵,甚至这身子都是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半步。
但是,他毕竟是久经江湖的玄机阁阁主。
无论各方面,他都不差。
愣了一瞬间之后,他便是迅速将面色平静了下来,然后冷冷的盯着冯谦益,阴声道,
“你什么意思?自己勾引了东厂太监不算,现在还要想把玄机阁也拉下水吗?”
“你痴心妄想!玄机阁乃江湖中流砥柱,是绝对不会……”
哗啦!
冯谦益根本不想和卓天南废话,也不想看他这虚伪的假面。
不等对方话说完,她直接跟身后的周无灵使了眼色。
然后。
有着十几名弟子,从台子外面走了过来。
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件披甲。
是蟒行骑的披甲。
众人将这些披甲重重地扔在了台子上,也扔在了卓天南的面前。
虽然只带了十几件披甲。
但是,卓天南的脸色,却是豁然一变,甚至有些难以掩饰的苍白。
他当然认得这些披甲!
不过,下面的那些江湖人,却并不认得,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卓天南,要不要给在座的诸位,介绍一下,这些东西,是什么?”
冯谦益笑了笑,将折扇从胸口掏了出来,轻轻摇动。
脸上,笑意森然。
“谁知道这是什么?你拿一些破铜烂铁上来,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卓天南面色阴沉,往后退了两步,冷声说道。
“哦,是吗?”
冯谦益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子,敲打在了掌心里,然后顺势合拢,她笑着道,
“如果真的是破铜烂铁,你紧张什么?”
“诸位!”
冯谦益没有给卓天南继续说话辩解的机会,她转过了身子,看向了在场的众多江湖人,然后,将其中一件披甲举了起来,大声道,
“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安静无比。
场面死寂。
冯谦益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大声咆哮,
“告诉你们,这是天下第一重甲骑兵,我大魏朝关陇守护神,蟒行骑的披甲!”
哗!
这句话一出,所有江湖人的脸色都是变了。
就连那坐在台上的少林,峨眉,水月谷等门派的众人,也都是纷纷皱眉。
蟒行骑。
那是大魏朝的荣耀。
他们的披甲,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玄机阁?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齐刷刷的落在了卓天南的身上。
有疑惑。
也有质疑。
“卓天南,这披甲,为什么会出现在玄机阁,是你来解释,还是要我来解释?”
冯谦益又是冷笑着看向了卓天南。
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
甚至,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阴沉,弥漫出来。
那种杀意也是弥漫非凡。
但是他最终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来说。”
冯谦益又是对着台子下面摆了摆手。
有几名玄机阁弟子,将已经被废掉,浑身是血的第三祭祀,拖拽到了台子上。
卓天南看到这般模样儿的第三祭祀,脸色更是惊恐无比。
本来看到这些披甲的时候,他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思。
希望第三祭祀没事。
但没有想到。
第三祭祀也被抓了,而且,还废掉了。
“因为。”
冯谦益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江湖人,然后带着一种浓浓的鄙夷,说道,
“他卓天南,和草原长生帐勾结,正在暗中仿制蟒行骑装备,帮草原建立和蟒行骑不相上下的骑兵队伍!”
“他们,要毁我关陇,毁和河山!”
啪!
冯谦益这句话落下,手中的折扇再一次砸在了掌心里。
而这掷地有声的声音,也是瞬间,传遍了这一片天地。
所有人,眼睛里都浮现出了怒火。
以及无法形容的阴沉。
他们纷纷盯着卓天南,咬牙切齿,还有人用力的握紧了兵器,甚至尝试着要将兵器给抽出来。
杀意明显。
“阿弥陀佛。”
沉默稍许,少林寺的老和尚开口了,他对着卓天南拱了拱手,然后沉声道,
“卓阁主,此话当真?”
少林寺做为江湖上德高望重的门派,这时候开口,份量很重。
场上的那些江湖人,便是没有混乱。
而是都等待着卓天南的回答。
“我卓天南是什么人?诸位难道不清楚?我会做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情?分明是她冯谦益勾结东厂,想要毁我声鸣,毁我玄机阁!”
卓天南目光闪烁了一下,冷声道,
“这什么第三祭祀,什么披甲,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看,是他们勾结周无灵,暗地里偷偷运送到这山上来的,计划好了要对付卓某!”
“我……”
卓天南狡辩的声音还没有彻底落下。
神剑山庄那边,传来了一道畅快淋漓的大笑之声。
“哈哈……卓阁主,别狡辩了!”
假扮金无鞘的玉无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笑着来到了台子中央,先是对着少林和尚拱了拱手,然后又是对着众多江湖人微微颔首,道,
“这披甲来自于那里,我知道。”
“就在玄机阁后山,一处秘密的山洞里面,那里,是卓天南暗中建造的,蟒行骑装备仿制冶炼之地。”
“卓阁主,我说的没错吧?”
“你……”
卓天南听着这番话,眼睛瞪大到了极点,一时间完全不敢置信。
他不知道,金无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卖自己。
出卖了自己,他不也是自寻死路?
“你为什么?”
卓天南嘴唇儿微微发抖,结结巴巴的问道。
“哼。”
玉无极笑了笑,也拽住了脸上的那一张人皮面具,然后用力的撕扯了下来,他将人皮面具扔在了地上,冷声道,
“卓阁主,你的同伙,金无鞘,已经被我神剑山庄给拿下了!”
“你的秘密,我们也探查的一清二楚!”
“还有狡辩的必要吗?”
嘶!
看到玉无极的这张脸,卓天南的脸色彻底呆滞了下来。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那台子最后面的竹墙上,脸色,也是已经彻底惨白。
冶炼之地暴露了。
第三祭祀被抓了。
披甲也被全部收缴了。
这就是完完全全的人赃并获。
他无论如何,也辩解不掉了。
一切,都完了。
只是他依旧没有想明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切原本都计划的好好的,却突然之间,成了这副样子?
“卓阁主,神剑山庄说的是真的吗?”
天地之间越发的安静。
人们看着卓天南这副样子,也已经基本上猜出了大概。
一个个看着卓天南的眼神都是变的阴森了起来。
蟒行骑。
是大魏朝的骄傲。
也是大魏朝的国之重器。
更是关陇安危的利剑。
如今,这卓天南竟然要把蟒行骑的装备仿制出来,然后卖给大魏朝的敌人,草原蛮夷。
这等通敌叛国之事。
当真是人神共愤。
不可饶恕。
少林寺的老和尚,死死的盯着卓天南,那一双眼睛里,也是有着罕见的愤怒。
甚至也有杀意。
卓天南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太让人不齿了。
“呵……”
万众瞩目,无数道目光带来的杀意,像是一柄柄的刀,落在了卓天南的身上。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
眼底深处。
也是弥漫出了一丝疯狂。
“我杀了你!”
一瞬间,他眼睛陡然猩红,然后,直接朝着冯谦益的方向暴掠而去。
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毁掉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也是完全的被废了。
那种心里的无奈,愤怒,还有不甘心,一瞬间,化作了无数的情绪。
将卓天南的心给充满了。
他怒吼一声,一掌朝着冯谦益的脑袋拍了过去。
他似乎已经不管自己能不能逃掉了。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就想先杀掉这个毁了自己一切的臭丫头!
“啊!”
卓天南声音沙哑疯狂,杀意峥嵘。
第二百八十七章清理门户
咻!
卓天南几乎是目光猩红,带着一种疯狂的狰狞,冲向冯谦益。
他的一切都被毁掉了。
长生帐几十年的计划,还有这么多的准备。
都被毁掉了。
他这一刻,不想着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只想着将这个罪魁祸首给杀死。
当初冯书知,把自己贩卖玄机阁消息的那条线,全部拆除,让自己的计划差点儿夭折,后来又弥补了数年,才能够恢复。
如今,又是冯书知的女儿,冯谦益,把自己多少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心里的愤怒无法形容。
对冯家的愤怒无法形容。
“啊!我杀了你!”
他咆哮着,一掌拍想冯谦益的面门。
就是完全的杀招。
没有丝毫的留手。
他甚至都已经不顾自己的生死了。
而卓天南动手的这一刻,周围则是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
少林寺的老和尚,峨嵋派的尼姑,还有其余的一些江湖门派之人,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完全没有动弹。
一个个都是瞪大着眼睛。
只有周无灵身后的两名长老反应了过来,出手拦截。
轰!轰!
也就是眨眼之间,那两位长老出现在了卓天南的面前,然后,和卓天南的掌风互相碰撞,只听得一声炸响,低沉的气浪翻卷。
这整个用木材搭建的台子,都是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
哗啦!
而这两位长老,竟然也是被一股子强大无比的劲气,直接给震的倒退了出去。
“先天胎息?!”
“小心,他已经入了胎息境界!”
两位长老倒退出去了数丈之远,脸色都是有些苍白,然后看着卓天南,惊愕的叫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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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可都是先天境界的高手。
当时联手对付第三祭祀的时候,那就是轻而易举。
而如今,面对卓天南,竟然是直接被震退。
那种强大的力量。
如同翻山蹈海一般。
两人根本无力阻挡!
这一定是先天胎息。
两个人都是震骇无比,甚至不敢相信。
从来没有人知道,卓天南竟然已经步入了先天胎息境界。
这个人隐藏的很深啊!
“还愣着干什么?”
“杀了他们!”
卓天南被这两名长老阻挡了一下,也是暂时给了冯谦益喘息的机会。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身后,那原本负责保护自己的两名先天高手,冷声吩咐道,
“尤其是冯谦益!”
轰!
这两名原本属于玄机阁的长老,此刻得到了卓天南的命令,也是站了起来。
嗤啦!
两个人面色阴沉,周身劲气翻滚。
然后,那周身的衣服都是被直接震的碎裂开来。
无数的布条飞溅。
这两个人也是显露出了赤裸着的上半身。
肌肉峥嵘。
而那两个人的胸口之处,则都是纹着一个黑色的狼头。
凶残狰狞。
栩栩如生。
而两个人双拳紧握,紧接着,便是肌肉逐渐的膨胀,迅速的,身体扩大了一圈。
同时,两个人的眼睛也是变的有些猩红。
眼眶周围出现了一圈黑眼圈。
看起来有些恐怖。
“是长生帐的不死士!”
“大家小心!”
这情形出现的时候,台子上的那些江湖人,一个个都是脸色大惊。
长生帐的不死士。
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存在。
他们靠着药物,将自身的实力提升到极限,然后一生只能够使用一次自身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爆发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力量也会飙升到极致。
甚至,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
几乎是杀戮的疯子。
直到他们彻底的死去为止。
而同时,还有一个比较恐怖的地方,就是这些不死士的血夜,因为服用了那种恐怖的药,而都拥着剧毒。
一旦被沾染了,都将痛不欲生而死。
而且没有任何的解药。
这是中原江湖特别忌惮的一种存在。
索性,这种药的炼制极为困难,所以,长生帐的不死士,也并不多。
一般只有内帐的大祭祀和小祭祀,才有资格拥有。
谁也没有想到。
这卓天南竟然也拥有两名不死士。
可见他在长生帐之中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
“拦住他们!”
“保护小姐!”
周无灵也是看出了这两名不死士的厉害,眼睛里闪过了浓浓的凝重。
她大喝一声,吩咐身后的弟子,还有那两名先天长老,都是出手,而自己也是冲向冯谦益,帮她抵挡卓天南的攻击。
“滚开!”
双方几乎就是瞬间,已经厮杀到了一起。
卓天南脸色阴森,一掌朝着冯谦益的胸口砸去,恰好是周无灵持剑而来。
他一声怒吼。
掌风微变,便是又砸向了周无灵的胸口。
这老女人也是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能够轻饶。
砰!
掌风落下,周无灵只觉的如山岳般的力量呼啸而来,手中的剑,都似乎要被绷断,而这面色,也是瞬间的苍白。
她和卓天南之间的实力,可是差的远了。
咻!
不过,就在周无灵要重伤的时刻,身边传来了一道细微的破风之声。
是陆行舟出手了。
方才。
陆行舟特意迟钝了片刻,没有立刻出手。
他在观察这周围一些江湖人士的反应。
少林,峨眉,两大门派的代表,见卓天南发疯,是第一个往后退的。
倒是水月谷的楚青云和薛红怜,并没有退。
而是先护着水月谷的弟子,退出了台子,然后两个人和玄机阁的弟子一起,朝着那两个不死士攻击了过去。
神剑山庄的三长老还有玉无极,则是同时出手刺向了卓天南的后背。
也给冯谦益以帮忙。
但却是因为卓天南的实力太强,而导致两人直接被震退。
他心中对这些江湖人大概有了了解。
这才是出手了。
啪!
陆行舟出现在了周无灵和卓天南的中间,然后一手拍向卓天南的肩膀,另外一手,则是抓住了周无灵的手臂。
呼!
劲风翻滚,卓天南感受到了那一掌之内的威慑力,脸色顿时一变。
他立刻后退。
咻!
陆行舟借机抓着周无灵,在原地旋转了半周,将卓天南加之在她身上的那股劲气给散掉,然后又是手腕一抖,将周无灵扔向了冯谦益的方向。
“卓阁主!”
“老夫来陪你过过招!”
陆行舟大笑一声,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残影,掠向刚刚站稳的卓天南。
咻!咻!咻!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陆行舟已经是出现在了卓天南的对面,然后,施展了方寸九步。
一眨眼的功夫。
卓天南的周围,出现了十几道陆行舟的影子。
自从突破了先天胎息境界以后。
陆行舟对方寸的施展,更是得心应手,而这速度也是更快。
所以,从最多九道残影,直接翻倍。
能有十八道残影。
有的残影,伸手抓向卓天南的胸口。
有的残影,并指如剑,点向卓天南的面门,或者眉心。
有的残影,手中已经出现了袖里刀,正刺向卓天南的丹田,或者是斩向卓天南的脖颈。
有的残影,更是双手握刀,分别上下横扫向卓天南的眼睛以及下盘。
总之。
十八道残影,无论是手,爪,剑指,又或者是袖里刀,都是攻击着卓天南的要害。
这一瞬间,好像是有十八个陆行舟。
全部在进攻卓天南。
“啊!”
卓天南也是真正的感受到了陆行舟的可怕,但是他没有躲闪。
因为,他其实也躲不掉。
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了他都有些措手不及的地步。
这种情况,他只能硬抗。
只有如此才能够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轰!
大喝之声响起的瞬间,卓天南周身的劲气也是如狂风巨浪一般席卷而出。
然后,他双手握成掌,直接朝着四面八方拍去。
呼!
这一瞬间,好像有着一道狂风从卓天南的身上席卷出来,然后,这些狂风,也是化作了十几道的掌影,每一道掌影里,都有着浓烈杀机。
这是草原上的功夫。
名为龟息掌法。
这掌法在寻常阶段,根本就是一种非常鸡肋的武功。
因为,如果修炼这个掌法的人,没有达到先天胎息境界,是根本不可能将这掌法的威力发挥出来的。
只有真正步入了胎息境界,才能够将这武功的奥妙彻底发挥出来。
就比如现在。
卓天南一掌拍出,数十道掌影好像凭空出现,分别带着厚重如山岳的力量,迎上了陆行舟的所有攻击。
砰!砰!砰!砰!
数十道掌影,和陆行舟的十八道残影,不断地碰撞,不断地传来低沉地闷响之声。
人们根本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响。
甚至,人们也无法分辨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砰!
这种闪电般的交手,持续了一瞬间,也就是一个呼吸左右的功夫,所有的残影突然炸裂,然后,那些掌影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两个人终于是分开了。
卓天南依旧是站在原地。
而陆行舟,则是出现在了卓天南的身后,大概丈许之外的地方。
他双手握着刀。
身子微微弯曲,右手向前,刀柄向下,左手在后,刀锋向上。
两个人分开的这一瞬间。
天地之间好像也安静了下来。
那正在和众人厮杀的不死士,也是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暂时停下了进攻。
周无灵等人,玄机阁的众多长老,也是不由自主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其实人们也都知道。
他们的交手,都是不那么重要的。
最重要的,就是卓天南和陆行舟这里。
今日如果不能够将这先天胎息境界的卓天南给拿下,无论如何也无法完美的。
而如果陆行舟无法将其拿下,那整个玄机阁,也就没有人能够将其拿下了。
玄机阁,虽然也是大魏朝武林圣地。
但和少林寺,峨眉山不同。
玄机阁的底蕴主要是术法,阵法,玄学,在武功一脉,是没什么底蕴的。
像是卓天南这样的先天胎息高手,已经算是顶尖了。
而玄机阁所依仗的那些阵法,做为曾经的玄机阁阁主,卓天南也是了解颇深。
对他无用。
所以,若是没有人能够拦住他,他可轻松离开。
所有的希望都在陆行舟的身上。
人们自然是紧张。
嘀嗒!
嘀嗒!
天地有些安静,人们似乎听到了一丝鲜血滴落的声音,人们的视线都是凝重了一些,然后纷纷寻找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声音,来自于卓天南的身上。
他的肩膀处,他的手腕处,还有他的小腿处,丹田处,胸口处,都是出现了一片殷红。
殷红扩散的地方,衣衫破裂。
应该是被袖里刀缩伤。
殷红迅速浸润了衣衫,然后又是阔大。
最后,顺着卓天南的衣襟,慢慢的滴落下来。
落在了地上。
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小滴,后来,便是逐渐的汇聚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滩殷红的血迹。
“你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卓天南脸色苍白,看着身子底下出现的那些鲜血,目光有些恍惚。
还有些不敢置信。
刚刚,他明明打出了鬼息掌法的最强招式,一瞬间,把自己的实力发挥到了极致。
原本以为能够打破对方的攻击。
但没想到。
根本,无济于事。
还是被对方硬生生的在身上划了六刀。
这六刀,可不是简单的皮肉伤口。
而是带着陆行舟的霸道内力的。
这些内力顺着伤口进入体内,正在和卓天南的内力互相冲撞,而卓天南的经脉,也是瞬间受伤无数。
也就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他有些不敢相信。
本以为,自己胎息境界的实力,配和鬼息掌法,就算是不能在这里无敌。
也是可以轻松离开的。
但没想到。
仅仅是一瞬间,便是被人,重伤了。
“卓阁主,不过如此啊!”
卓天南身受重伤,陆行舟却一如既往的轻松。
他没有受伤。
只是,消耗的内力比往日多了一些而已。
而这些消耗的内力,只需要稍微调理,便是能够彻底的恢复。
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然后,转身,看向了依旧僵硬在原地的卓天南。
“你到底是谁?”
卓天南死死的盯着陆行舟,眼睛里有疑惑,也有不解。
甚至还有一种可悲。
到现在为止,他恍惚发现,似乎还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
“老夫,东海鱼龙岛,岛主!”
陆行舟笑了笑。
他并不想在这时候表明自己的身份。
在场的这些江湖人,有很多,都对自己有着不好的看法,没有必要为这已经很混乱的情形,再多添加些混乱。
砰!
陆行舟话音落下的瞬间,这脚下再度有着狂风飞舞。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是离开了原地,然后出现在了那两名不死士的面前。
他甚至都没有用刀。
直接是用自己的双手,分别抓向了对方的脖颈。
不死士的实力虽然也是先天境界。
但是,却是用药物堆积起来的。
方才那些人之所以没有办法将这两名不死士给制服,主要是心有顾虑。
顾虑对方的血夜有毒。
下手束手束脚。
其实,这两个不死士根本没有多大的实力的。
所以陆行舟一出手。
轻轻松松的将这两人的脖颈给砸断了。
但这样,两名不死士还没有死去,他们既然是不死士,就不会因为脖颈断掉而立刻死去,反而是还能够有一阵子的行动能力。
“吼……”
两个不死士咆哮着,像是狰狞的恶鬼一样,冲向陆行舟。
“哼!”
陆行舟目光阴森,再度化作了残影,绕着这两名不死士飞舞。
他飞舞的过程中,人们听到了一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噗通!
也就是大概几个呼吸的时间,陆行舟重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而那两名不死士,则是已经手脚尽数断掉,然后,瘫软在了地上。
陆行舟下手非常的巧妙。
两名不死士,只是骨头断裂了,但是,却并没破了皮肤。
所以,没有任何的鲜血飞溅出来。
他们瘫软在地上,身子剧烈的抽搐着,却已经失去了威胁。
“你……你是……”
卓天南一直将陆行舟的举动看在了眼里,他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间瞪大。
啪!
陆行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身形闪烁,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然后,这右手抓住了他的脖颈。
将他最后的说话机会,给打断了!
“废了你,才能让人放心啊!”
陆行舟眼睛里闪烁着阴森,然后,左手迅速的在卓天南的身上点去。
噗!噗!噗!
一道道的血光,从卓天南的身上迸射了出来。
随着这些血光一起迸射出来的,是一股子极为强横的劲气,它们像是开闸泄洪,轰地一下子,扩散出来,震的整个台子都是剧烈摇晃。
连四周的那些木墙壁,都是碎裂了。
而卓天南附近,那台子上的木板,更是寸寸崩裂,不断地有木屑纷飞!
甚至,卓天南的身子地下,都是瞬间被这剧烈的气浪给冲击出来了一个窟窿。
下面黑乎乎一片。
也就是陆行舟抓着卓天南的脖颈,才让他没有掉下去。
哗啦!
陆行舟冷笑,然后将卓天南扔向了远处。
噗通!
后者落在了十来丈之外,重重落地,然后又滑出去丈许之远。
重重的撞在了一处栏杆上,将栏杆也是撞碎了。
紧接着,又是一口殷红鲜血喷薄而出。
而他身上的气息,更是迅速萎靡衰落!
“不……”
卓天南双手抱住了已经头发凌乱的脑袋,发出凄厉惨叫。
第二百八十八章血手佛
“把这里给我包围起来。”
“任何人不得出入,敢反抗的人,直接杀了!”
解决完了卓天南,冯谦益立刻暂停了鉴宝大会。
所有的江湖人都是被安排在了一处。
而玄机阁内部,则是开始了清理门户的过程。
当初杜大川离开的时候,把玄机阁里面,他知道的一些事情,都尽可能地讲给了冯谦益。
所以,这个时候。
她也是知道,大概什么人是奸细,什么人不是的。
清理的目标很是明确。
而且,因为有周无灵的帮助,清理的过程,也很顺利。
不过半日的时间,所有确定是奸细的人,都已经被抓了起来。
而那些可疑的人也没有被放过。
全部被关在了玄机阁的水牢里面。
冯谦益派了专门的人看守着,禁止任何人出入。
然后,和周无灵一起,来到了卓天南原本的单独住处。
这里还有卓天南的家人没有清理。
之所以没有动手,是为了等冯谦益和周无灵过来。
卓天南即便是倒了,这里的卓夫人,依旧是上一任阁主的女儿。
玄机阁的人们,感念上一任阁主的威严和恩情,也不敢擅自作主张,将其怎么样。
所以要等有足够威严的人,过来下命令。
天色已经近黄昏。
夕阳慢慢的垂下,将整个山间都映照得一片殷红。
冷风吹过山林,那些树木摇晃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给人一种异常压抑的感觉。
这栋宅院,并不是很大。
如今,四周都是已经被玄机阁的弟子包围了起来。
那宅院的大门,敞开着。
门口坐着一个人。
一身白衫。
身子有些瘦弱。
面容温婉苍白。
虽然已经是年迈苍苍,但却也是能够从那眉眼之中,看出来她当年的风情。
这位,便是卓天南的夫人。
也是玄机阁上一任阁主的女儿。
陆凤之。
她身后的宅子里面,有卓天南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都被包围了起来。
陆凤之挡在门口,护着他们,也在等冯谦益和周无灵过来。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的脸上。
将那些皱纹,雕刻的更加清晰。
将那眉眼之间的悲凉,也是映衬的更加明显。
“婶婶。”
冯谦益在周无灵的陪同之下,走到了陆凤之的面前。
面对这位,冯谦益面色有些同情。
这位自是没有和卓天南同流合污的,但是,她的不作为,却也给卓天南提供了便利。
她是上一任阁主的女人。
她如果要阻拦卓天南,后者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做那些事情。
甚至,当年自己的父亲也不会死。
但她什么都没做。
导致了这一切。
冯谦益自然知道陆凤之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太爱卓天南了,所以,将自己当做了一只鸵鸟,把脑袋埋在这宅院里,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自欺欺人。
甚至,当年的婚姻,她也知道卓天南在利用她。
她也没有反抗。
而是欣然接受了,并帮着卓天南完成了他做阁主的事情。
如今,一切梦幻泡影,全都破裂了。
她真的很可悲。
“你来了。”
陆凤之抬起头,看着冯谦益,上下打量。
此时此刻的冯谦益,已经换上了原本的衣服,一身白裙,折扇手中摇。
但眉眼间没有多少风情,只有冷冽如刀。
陆凤之已经知道。
冯谦益和卓风行之间的事情。
她其实也很喜欢冯谦益的,或许,因为卓风行的关系,冯谦益可以放过宅子里的人。
陆凤之心里想着。
毕竟,冯谦益刚刚还在喊自己婶婶。
她站了起来,脸上尽量带着一丝优雅的笑容,想要开口,求情。
她觉的以自己的身份,应该……能够让冯谦益罢手。
但她还没有张口。
冯谦益先行张口了,她手中的折扇轻轻的落在了掌心里,然后合拢。
她拱手道,
“婶婶,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是来送你们上路的。”
“你……”
陆凤之脸色顿时僵硬,然后苍白。
有着一抹无法形容的震骇,以及绝望,从脸庞上弥漫了出来。
“谦益你……”
她不敢置信。
她感觉自己像是听错了。
“卓天南做的事情,无法挽回,也无法原谅。”
“我若放过你们,对不起死去的那些人,也无法给天下人交代!”
冯谦益盯着陆凤之,声音里是决绝,还有冷冽,
“所以,别怪我!”
“为什么?”
陆凤之看到有玄机阁的弟子已经抽出了兵器,她眼睛里闪过了慌乱,面色也是越发的苍白,她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扶着门框,大声道,
“为什么?坏事都是卓天南做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不肯给我们孤儿寡母一条活路?你不能看着我爹爹的份上……而且你还和风行……”
“够了!”
冯谦益摇了摇头,眼睛里的冷冽越发明显,声音也变的清冷了起来,
“陆凤之,别说和你没关系。”
“卓天南做的那些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如果你但凡阻止他一次,事情也不会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你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凶。”
“玄机阁,容不得你!”
“江湖也容不得你!”
说完,冯谦益用力的朝着这栋宅院摆了摆手。
哗啦啦!
那些包围着宅院的弟子们,纷纷全部都是抽出了兵器,然后飞快的朝着宅院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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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森然。
“不……不……”
“和我没关系,我没错……为什么……”
“他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怪我……为什么要怪我的孩子……”
陆凤之眼看着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脸上浮现出了愤怒,还有几分歇斯底里,愤怒的咆哮了起来,她瞪大着眼睛,盯着冯谦益,怒骂道,
“你这个贱女人,你不也是……”
噗!
周无灵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一道剑光闪过,戳在了陆凤之的胸口之上。
砰!
陆凤之倒退着,被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鲜血,不断地从胸口,还有嘴巴里流淌出来,她的脸色也是越发的绝望。
目光也是越发的悲凉。
她呢喃道,
“不怪我……不怪我……”
“都杀了!”
冯谦益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宅院的深处,然后淡淡的说道。
说完,她转过了身子,不再看里面。
刚刚那一刻。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卓风行。
后者也同样站在宅院的深处,正看着这里。
看着冯谦益。
冯谦益不想面对,也不想再提那些过往。
她要斩断一切。
哗啦啦!
哗啦啦!
一众的玄机阁弟子们,纷纷的朝着宅院深处冲了进去。
喊杀声,陆续地传递了出来。
还有一些血腥味道,顺着风刮到了冯谦益的身边。
她闭上了眼睛。
一动不动。
“这应该是我的归宿。”
“对不起。”
同一时刻。
在这宅院的深处,卓风行被两名玄机阁的弟子,分别用刀剑刺穿了胸口。
他浑身是血的,跪在了一片尸体之中。
他脸上没有悲凉,也没有恐惧,只是有着一丝丝的歉意。
他的视线,像是穿过了这道宅院。
像是看到了最初和冯谦益相遇的时候。
那个女孩儿笑靥如花。
那颗痣。
那个眼神儿。
那一声风行哥哥。
可惜,过往,皆成过往。
父亲毁了一切。
而他也没有能力阻止,更没有能力补偿。
甚至,当初冯谦益要玄信令的时候,他竟然,也……真的就做了那些事情。
他本就是自私的。
他不配冯谦益。
“保重!”
卓风行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
而是,看着那一片幽深高远,被殷红覆盖的苍穹。
他的气息逐渐消失。
“杀!”
有人踩着他的尸体,冲进了后院。
“从今以后。”
“那些过往,彻底抛却。”
当那些弟子们带着鲜血,陆续从宅院里退出来的时候,冯谦益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对身旁的周无灵说道,
“周姨,葬了吧。”
“好。”
周无灵点了点头。
……
杀了陆凤之等人,玄机阁的其他事情,冯谦益就交给了周无灵去处理。
而她自己,则是和陆行舟一起,来到了水牢。
来见被关在这里的卓天南。
水牢里黯淡无光。
逼仄潮湿。
到处都是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让人作呕。
卓天南被铁链拴着,吊在水牢里,半截身子被放在了那水中。
这水,是玄机山地底的寒潭之水。
温度极低。
冰冷刺骨。
里面的寒气进入身体,能够让人痛不欲生。
这是冯谦益特意给卓天南安排的。
她可以让陆凤之等人死个痛快,但却不能轻饶了卓天南。
自己的父母,都是死于他手。
若不能让后者痛苦,那些仇恨,无法化解。
卓天南被吊在那里,没有惨叫,一边在抽搐,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呼噜噜的声音。
他已经没有办法惨叫了。
寒气在他的身体之内扩散,已经将他的经脉,气血,基本上都给凝固了起来。
他现在只感觉到寒冷。
遍体生寒。
无法控制。
“把他给我拽出来。”
冯谦益摆了摆手,负责看管水牢的两名弟子,慢慢的拽动了绳索。
将卓天南从寒潭里面拽出来,然后又拉到了冯谦益的面前。
“陆公公,想知道什么可以随便问。”
“我帮你做行刑官。”
冯谦益给陆行舟搬了一把椅子,然后放在了对面。
转身,又是从旁边取了一柄长长的鞭子。
鞭子是铁的。
上面还带着一些锈迹斑斑的倒钩。
这钩子,抽打在人的身上,能够钩下来一小片肉。
很痛苦,但是又不会致命。
玄机阁的大师,设计出来的。
比刑部的那些抽打犯人的鞭子,更好用。
啪!
不等陆行舟说话,冯谦益直接转身,一鞭子就抽在了卓天南的身上。
嗤啦!
鞭子落在卓天南身上的瞬间,她又是用力一拽。
直接有着一片片的血肉,被钩了下来。
“啊……”
已经将近昏迷的卓天南,感受到了这种撕扯的痛,猛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而那身子,也是更加用力的抽搐了起来。
他想蜷缩在一起。
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啪!啪!啪!
冯谦益看着这般的卓天南,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又是连续的抽打了几鞭子。
卓天南身上,顿时伤口密布。
所有的伤口都是已经有寸许之深,指甲盖儿大小。
皮肉被钩下来。
形成了一个细小的坑洞。
鲜血慢慢的往外冒。
卓天南瑟瑟发抖的更加厉害。
“臭娘们儿,当初我就该杀了你!”
死到临头,卓天南虽然恐惧,但却爆发出了几分血性。
他死死的盯着冯谦益,眼睛里闪烁着狰狞的光,阴森道,
“让你和冯书知那废物团聚!”
“我爹的名字,也是你能说的?”
冯谦益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的愤怒越来越盛,她扔掉了手里的鞭子,然后扭头朝着那一些奇奇怪怪的刑具看了一眼,从里面取出来了一个黑色盒子。
她打开盒子。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排细小的黑色细针。
只有指甲盖儿大小,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排列着。
闪烁着寒光。
“你好好享受!”
冯谦益来到了卓天南的面前,脸上闪烁着狰狞,直接从盒子里面抽出来了大概七八根针,然后慢慢刺入了卓天南的血管里。
起初,卓天南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稍许之后。
冯谦益拿着黑色的盒子,在卓天南的脑袋附近,轻轻一摇晃。
“啊……”
卓天南眼睛顿时瞪的老大,眼球都几乎要鼓出眼眶。
血丝也是弥漫而起。
他咬着牙,身子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整张脸,都好像是变的扭曲了。
“啊……”
僵持了一瞬间,他便是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无法形容的痛苦惨叫。
这针,是回魂针。
也是玄机阁的人特殊制造的。
它们进入人体之后,能够迅速的沿着血液流淌,然后迅速的汇聚在脑袋附近。
这些针,都是有强烈的磁性的。
而这个盒子,也是有着强烈的磁性的。
彼此能够互相吸引。
也就能够控制这个盒子,操控这些针。
冯谦益刚刚,就是操控着这些针,在卓天南的脑子里,乱动。
那种痛苦,无法形容。
而卓天南的手脚,身子,也是因为大脑受到了严重的刺激,而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哗啦!
僵持了一瞬间后,他哆嗦了一下,又是屎尿齐流。
水牢里。
弥漫出了一阵阵的骚臭味道。
冯谦益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满脸厌恶的朝着后方退了几步。
“哈哈……”
她上下打量着卓天南这副生不如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突然间是大笑了起来。
多少年了!
她等待着的就是现在。
能够将卓天南,挂在自己的眼前,随便的折磨。
让后者失去所有的尊严,也失去所有的脸面,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现在终于实现了。
“呼……呼……呼……”
冯谦益大笑的时候,暂时停下了抖动盒子。
卓天南也是得以喘息。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里开始出现了一丝恐惧。
但是,他依旧咬着牙挺着。
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就算是你把我折磨死,冯书知也活不了,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输了……你们,也别想赢的那么轻松!”
他说完,也是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哗啦!
冯谦益再度摇动了盒子。
“啊……”
卓天南的身子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便是再一次,剧烈的扭动了起来。
这次扭动的更加厉害。
就像是,一个木偶,被人牵着线,正在半空之中跳舞。
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但是,也格外的痛苦。
卓天南惨叫了几声,这喉咙突然间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了。
然后,哇哇的喷出了两口鲜血。
而身上的气息,也是越发萎靡。
“先休息一会儿,让咱家问些东西。”
陆行舟感觉,卓天南似乎要不行了,起身,拍了拍冯谦益的肩膀,
“等咱家得到了咱家想要的。”
“你再继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黎明
“呵呵,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卓天南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听到了陆行舟的话,却依旧是冷笑出声。
他抬起头,冷冷的盯着陆行舟,阴森道,
“我虽然被你们抓了,但有些人还在,迟早,我们还是会卷土重来。”
“这中原之地,你们不可能永远像现在一样守的这么安稳。”
“到时候,我今日承受之痛苦,你们汉人百姓,就得十倍百倍的偿还。”
卓天南的话阴森无比。
甚至带着怨毒。
他确实非常的恨。
恨苍天,恨不公,恨一切。
他的部落,艰难求活,每每到了寒冬之日,便是饿死牛羊人无数。
为什么中原的这些汉人,却可以坐拥广袤土地。
衣食无忧?
他觉的非常的不公平。
他就是要把这些东西抢过来。
不管死多少人。
“咱家能不能守住,不是你说了算的。”
“草原能不能打过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陆行舟听着卓天南这般诅咒一样的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又是凑近了一些,然后道,
“就连,你心里的那些秘密,要不要说出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兵部工器司,你们的人已经,落网了,而且交代了很多东西。”
“你……”
卓天南听到这句话,眼瞳忍不住的瞪大了起来。
有不可置信。
也有绝望。
甚至他身子抽搐了一下,拽的这铁链子都是哗啦啦作响。
他心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不可能。”
“陈河不可能背叛草原。”
“绝对不可能!”
“这太监在骗我。”
心中闪过了这些念头,他又是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卓天南一边笑,一边狠狠的吐了口口水,道,
“激将法?你觉的我会信?你根本不可能查到是谁……”
陈河隐藏的很深。
非常的深。
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卓天南觉的,陆行舟一定是在诓骗自己。
他觉的自己看清楚了陆行舟的小聪明,脸上的嘲讽,不屑,显而易见。
但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陆行舟摇了摇头,道,
“陈河。”
刚刚,他确实在欺骗卓天南。
就是为了引诱出后者心里的想法。
然后,以窥心术探知。
卓天南非常的配和。
说出了这个名字。
“……”
卓天南脸上的狞笑,突然间停了下来,眼睛瞪得更大。
他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陈河,真的已经暴露了?而且叛变了?
他呆滞着,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关陇边军。”
陆行舟笑眯眯的盯着卓天南,又是说道,
“那个帮你们过边境的奸细,咱家也已经找到了。”
“方成也被发现了?!”
卓天南的身子又是抖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几乎要崩溃。
“方成。”
陆行舟笑眯眯的拍了拍卓天南的肩膀。
这人,还真是配和。
又帮自己报出了第二个名字。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你东厂刚刚才成立多久,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
卓天南真的是崩溃了。
无论是陈河还是方成,都是长生帐在大魏朝安排了无数年的棋子。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动用过。
只有这一次动用了。
而且动用的也非常的隐秘。
几乎是看不出任何痕迹的。
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东厂的密谍司,现在已经,势力扩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卓天南感觉脑袋都有些发晕。
就像是陷入了深渊一样,不断地下坠,不断地下坠,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种绝望,那种被恐惧笼罩地绝望。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行舟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他笑了笑,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卓天南,
“如果没有的话,咱家要将你交给冯姑娘了。”
“不……不……”
卓天南的心理防线,已经是彻底的被陆行舟给摧毁了。
他的坚持,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同伴。
但如今,坚持已经没有了意义。
那些痛苦,那些折磨,也就给他带来了真正的恐惧。
他瞪大着眼睛,身子剧烈的挣扎着。
大声喊道,
“别杀我,别……”
陆行舟没有理会他,而是重新后退,退到了原本自己坐着的椅子上。
他坐了下来,然后写下了方成,陈河,这两个名字。
并交给了身后的一名东厂番役,示意后者交给汪亭,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查。
他则是笑眯眯的看起了乐子。
哗啦啦!
哗啦啦!
冯谦益摇晃起了手中的盒子。
“啊……啊……”
卓天南整个人像是疯掉了一样,疯狂的开始抽搐,剧烈的摇晃铁链。
他长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啊啊的声音。
眼球,都慢慢的凸出了眼眶。
整个人,像是扭曲了一样。
冯谦益继续摇动着那个回魂针的黑盒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她大笑道,
“卓天南,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
笑着笑着,她哭了。
……
卓天南最终还是死了。
被冯谦益亲手扭断了脖颈。
她离开水牢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沉。
天空上的那一些不多的阴云,已经是尽数散去,只剩下了这苍茫的夜幕。
无尽的黑色之中,闪烁着不多的星辰。
还有议论月牙形状的月亮。
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摇摇欲坠。
冯谦益站在水牢的出口之处,停了下来,她感受着山间吹来的风,抬头看着那一片星月。
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
“以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啊。”
陆行舟站在冯谦益的身旁,轻轻的笑道,
“玄机阁百废待兴。”
“而且,两年后,关陇必有战事,玄机阁,还要坐镇蜀线江湖。”
“你可别在这时候,跟咱家说心灰意冷了。”
冯谦益沉吟了稍许,扭过头来,盯着陆行舟。
她的眼睛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闪烁着说不清的色彩。
“你觉得,我会吗?”
她柔声问道。
陆行舟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会?”
冯谦益又问道。
“不会。”
陆行舟补充了一句。
“你猜对了。”
冯谦益笑了,虽然星月的光芒比较黯淡,但这一刻,却有种风华绝代的感觉。
“父亲临死前的愿望,便是玄机阁一片清明。”
“便是关陇安稳。”
“如今,我将接管玄机阁,自然是要将父亲的遗愿完成。”
她已经报仇了。
也已经杀了卓风行。
过往的一切,所有的疙瘩,都已经解开了。
现在,就只剩下完成父亲的遗愿了。
“多谢。”
陆行舟拱了拱手,面色诚恳。
冯谦益既然说了要这么做,就应该会做到的。
这是给陆行舟帮了大忙。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冯谦益依旧是在盯着陆行舟,眼睛的光,似乎更加明显了些。
“有人来了。”
陆行舟感受到了冯谦益眼睛里的光,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转过了身子。
他大概能够察觉到什么。
但是,这一刻,他只想躲开。
恰好是有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借故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哒哒哒!
那个声音,是木制的拖鞋,走在地上,发出的碰撞声。
对方一步一步的,从黑暗之中走过来。
那个哒哒的声音非常有规律。
不急不缓。
也不紧不慢。
陆行舟原本有些躲闪的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将冯谦益挡在了身后。
“陆公公。”
“久仰。”
那个声音最终是停了下来,一个异常魁梧的和尚,站在了对面。
这个和尚比陆行舟高。
比一般人都高。
而且他的身体格外的宽阔,粗壮。
山上的风很凉。
有些人已经穿上了一些简单的棉衣。
但是,这个和尚却依旧是赤裸着上半身。
他的肌肤在星月的光芒下,呈现着一种古铜色。
是真的古铜色。
就像是有人给他涂抹上了一层铜粉。
闪烁着幽光。
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丈许之外,就像是一座铁塔。
他双手合十,对着陆行舟微微躬身。
“贫僧血手。”
“冒昧来拜访,还请见谅。”
呼!
他这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之间,空气之中,似乎是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有着一些落叶从地上飞卷了起来。
然后,吹响陆行舟。
哗啦啦!
落叶并没有吹到陆行舟的面前,而是在距离陆行舟尺许的时候,慢慢的停了下来,最终落在了地上。
好像有两股风互相吹动,这些落叶在慢慢的翻卷。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对面的和尚。
对面的和尚双手合十,看着这里的陆行舟。
两个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都是在无形之中比试。
这落叶,慢慢的翻滚。
没有向前,也没有向后。
翻滚了稍许,然后又是在原地打起转儿来。
哗啦啦!
随着它们的打转儿,这落叶逐渐的开始粉碎,是那种彻底的粉碎,不是简单的裂开。
粉碎之后,碎屑化作了灰尘,随着风被吹散。
不过片刻的功夫。
这地上已经没有了落叶,所有的叶子都全部是消失了。
但依旧有着两股风,在这一小片天地之间,旋转,互相碰撞。
地面上被吹起了一些灰尘。
然后露出了灰尘下面的石头地面。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两股风的继续翻卷,这石头地面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然后,又是有着一些石头碎屑化作了灰尘,飞溅了出去。
噗!
这种状态又是持续了稍许。
两股风都是微微的散开,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哗啦啦!
玄机阁的一些弟子,已经纷纷抽出了刀,然后把这个和尚包围了起来,冯谦益那握着折扇的手,也是微微紧绷。
她已经看出了这个和尚的身份。
血手佛。
闻名天下的和尚。
杀人不眨眼的和尚。
冯谦益不知道这个和尚什么时候上的山,但是,却知道,这个和尚,肯定是冲着陆行舟来的。
想要对陆行舟下杀手。
她有些紧张。
“散开吧。”
“大师没有杀意,只是切磋竞技,无妨。”
陆行舟却是笑着对着那大和尚微微的颔首,面露笑容。
刚刚那一刻。
他和血手佛比拼内力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切磋而已。
并没有真的生死相搏。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感受不到杀意,那么,对方就应该不是为了杀自己而来。
“可是……”
冯谦益依旧有些担心,她想要说什么,却看到了陆行舟带着轻松的眼神。
她最终不再迟疑,让那些弟子都退了下去。
“陆公公,好胆魄。”
血手佛看着那些退走的弟子,这像是被雕刻出来的古铜色脸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再度躬身,然后道,
“方才,贫僧只想试试陆公公的手段,若有冒犯,得罪了!”
“不得罪。”
陆行舟也是笑着道,
“从未遇到过大师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倒是生平之幸事。”
“有何得罪之说?”
他说的是真心话。
刚刚和这和尚比拼内力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
和尚是先天胎息境界。
和自己不相上下。
至少,内力是不相上下的。
自从突破了胎息境界以后,他遇到的几乎所有的对手,都不如自己,哪怕是卓天南,也只是刚刚踏入胎息境界,还不稳定。
根本没有谁,能够让他真正的动手。
这血手佛。
是第一个人能够让他郑重应付的。
这种感觉倒是也不错。
“陆公公抬爱。”
血手佛听着陆行舟的话,脸上也是似乎有些笑容,他注视着陆行舟,又问道,
“陆公公可知,贫僧是为何而来?”
“不是为了杀咱家,为民除害吗?”
陆行舟爽朗的笑道。
“哈哈……陆公公好胸襟。”
血手佛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道,
“本来,贫僧是来杀陆公公的。”
“国子监大儒,乃,贫僧之友,却是死在陆公公的手中。”
“贫僧自然要来为挚友讨个公道。”
陆行舟面上露出了些许的好奇,笑着问道,
“那大师为何又没了杀意?莫不是觉的,嫌咱家这血脏,怕脏了大师的手?”
“非也。”
血手佛面色变的郑重了一些,他叹了口气,然后撇了一眼山下的方向,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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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一路所来,追踪陆公公。”
“所见所闻,让贫僧改变了看法。”
“固城新政,汉中除奸。”
“如今,这玄机山上,陆公公又是彻底的捣毁了长生帐上的奸细,使得蟒行骑装备这般国之重器,没有落入敌人之手。”
“贫僧,觉的,或许,是看错公公了。”
“所以贫僧没了杀意。”
“只有敬意。”
血手佛说完,再度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给陆行舟深深鞠躬。
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
然后,也想明白了很多。
国子监大儒,沈秋鸿之死,和陆行舟,应该没有多少关系。
是时势而已。
沈秋鸿之死,只是为了天下文人挣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是自愿的。
陆行舟,其实没有做什么。
这和陆行舟无关。
相反,陆行舟如今所做的事情,才是对于大魏朝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稳定关陇。
对抗草原。
这是保家卫国的忠义之举。
他血手佛,不当杀此陆行舟,反而,是应该出手相助。
“大师谬赞了。”
陆行舟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拱手致谢。
天下骂名,他确实是不在乎。
但,有人能够理解自己,还是血手佛这样的,声名威震天下之人。
对陆行舟来说,也是一种欣慰。
“陆公公。”
“贫僧还有一事相求。”
鞠躬之后,血手佛直起了身子,然后认真的,盯着陆行舟,沉声道,
“贫僧已经被逐出少林,流浪江湖多年,造了无数的杀孽,也得罪了不少的仇家。”
“如今独木难支,越发觉的江湖行走艰难。”
“想求个庇护。”
“不知,东厂,能否给贫僧这个机会。”
说完,血手佛往后退半步。
然后跪在了地上。
第二百九十章卢福
血手佛入东厂。
这对陆行舟来说,绝对是一个真正的大好消息。
东厂本就缺少顶尖战力。
血手佛,是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先天胎息高手。
这般入了东厂,可算是解了东厂燃眉之急。
而这意义还不止于此。
血手佛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如雷贯耳。
他能入东厂。
便是给天下江湖一个信号。
也给他们一个开端。
很多有想法的人们也是会陆续前来的。
这意义非凡。
“此酒当敬佛陀。”
陆行舟和冯谦益送走了血手佛,并安排好了住处,然后回到了主阁殿。
玄机阁的事物,交给了周无灵去处理。
一切正陆续地安稳下来。
两人心中皆是畅快,忍不住开了一坛玄机阁上珍藏了多年地落英酒。
也没有吃饭菜。
就这么一并站在主阁殿的楼顶。
享受着空气之中吹来的冷冽山风,对酒庆贺。
天还未亮。
但却已经要将亮。
天空上的黑暗正在做最后的挣扎,星辰月光逐渐归于隐寂。
只有那一丝鱼肚白,慢慢的撕开黑色。
“此酒当敬陆公公。”
冯谦益举着酒坛,看着陆行舟,眼睛里依旧是有光。
比天上那些将要消失的星辰还要璀璨。
“多谢陆公公,帮我报了父母之仇,也夺回了玄机阁。”
冯谦益今日是真的开心。
她夺回了玄机阁。
当着天下江湖人的面,揭穿了卓天南的真面目。
然后,又将其折磨,手刃。
父母的在天之灵。
可安息。
而她也是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归功于陆行舟。
如果不是东厂,她不可能靠着一己之力,将卓天南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庞大势力,给毁掉。
说不定。
她也会迟早死在卓天南的算计之中。
是陆行舟给了她这一切。
对酒畅饮。
转眼间半坛酒下去。
冯谦益脸上多出了几分淡淡的醉意。
脸颊发红。
这落英酒,是选的秋日百花凋谢时,从枝头上落下的花瓣所酿造。
花瓣刚落,尚未落地,被专人采集。
然后以精致古法酿造为酒。
再封酵三十年。
可成。
落英酒醇厚香氛,但却极烈。
初入喉可口,酒劲儿将如排山倒海而后至。
一般人不可抵抗。
陆行舟内力身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但冯谦益却开始要醉了。
恍惚之间。
往昔情形。
她和陆行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这酒劲儿爆发的一刻,好似皮影戏一般,飞快地在眼前闪烁而过。
她眼睛里的光越发的浓郁。
好像要溢出来一般。
“陆行舟。”
风吹着她发丝飞舞,她突然抽了一鼻子,说道,
“我派人查过你和徐盛容的过往,也派人去了岳麓书院。”
“你是不是那个陆行舟?”
陆行舟端着酒坛的手,突然一僵,但很快又是反应过来。
他笑着道,
“开玩笑。”
“我觉的没有开玩笑。”
冯谦益目光灼灼的盯着陆行舟,声音里有一些急促,还有一些紧张,
“我看过你看徐盛容的眼神儿,不一样。”
陆行舟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水,然后站了起来。
冯谦益已经醉了。
这个时候说的话已经超出了理智。
陆行舟不想再纠葛。
他转身,道,
“喝醉了就回去休息,想那些……”
“陆行舟!”
冯谦益突然窜了起来,眼神迷离,从后面将陆行舟给抱住了。
那酒坛子因为她的仓促动作,而倒下。
酒水顺着屋檐向下流淌。
她把脸颊用力的贴在陆行舟的后背上,低声道,
“我很多时候都在想。”
“如果,我能够早一些遇到你,在岳麓书院之前就遇到你,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你不会入宫,我也不会……”
“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宁可不报仇,宁可不要现在的一切,宁可……”
冯谦益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这些话。
她已经憋在了心里多时。
她知道。
玄机阁事情已经解决。
陆行舟很快就要离开了,两人再见,或许只能是两年后,关陇草原开战之时。
她想找机会把心里的话讲出来。
让自己不会后悔。
“冯姑娘,过往,已定。”
陆行舟没有给冯谦益把话说完的机会,他轻轻的掰开了冯谦益的手,纵身而起,
“咱家余生,只念家国。”
那淡淡的声音,随着风吹过,落在了冯谦益的耳中。
而陆行舟的影子,却已经消失不见。
冯谦益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觉的混身上下都有些寒,头也是剧痛,像是要裂开一样。
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
她胸腹之间一阵难受,她跪在了屋顶上,然后哇哇的呕吐了起来。
她呕吐的撕心裂肺。
她抓着屋顶上的瓦片,低低的啜泣出声。
她或许是醉了。
但她却没有说假话。
可是,陆行舟竟然都没有给把话说完的机会。
就离开了。
“陆行舟。”
“你这个王八蛋!”
冯谦益突然抓住了旁边倒着的酒坛子,举了起来,把里面剩下的落英酒疯狂的往脸上洒。
疯狂的往喉咙里灌。
待酒水洒尽。
她猛地将酒坛朝着陆行舟消失的方向扔了出去。
砰!
酒坛落在了地上,然后炸裂开来。
……
陆行舟回到了住处。
开门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被门框绊倒了脚,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他关闭了屋门。
没有点燃灯火,而是沉浸在这种黑暗之中,走向了窗前。
坐在了书桌旁。
黎明前的光线是最黯淡的。
但依稀能够看到书架上的笔墨纸砚。
但陆行舟对这些没有兴趣,他脑子有些乱。
冯谦益的意思。
陆行舟早就已经明白了。
但他心已死。
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之所以踉跄而退,是另有原因。
最早的时候,他察觉到冯谦益有一点点那些心思萌芽的时候,他其实,也推波助澜了。
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报仇。
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找徐盛容报仇,他想要尽可能地掌控力量。
也包括冯谦益以及玄机阁。
所以,他推波助澜。
对冯谦益有过很多细心的举动。
也是间接的将冯谦益心里的那些情愫,给催化了出来。
然后才有了今日。
陆行舟心已死去,再加上,这具身子也已残缺。
他根本没有男欢女爱的想法。
但冯谦益却又被他带上了这条路。
他心里很愧疚。
“当初,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蒙蔽了心思啊。”
陆行舟在这黎明前的夜色之中,安静的沉默了许久,喃喃的叹了口气。
他真的。
后悔了。
而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他突然之间觉的,自己和当年的徐盛容很像。
做了一样让自己觉的不齿的事情。
砰!
他用力的握紧着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白发披散开来。
低垂下来。
他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了两个掌心里。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
翌日清晨。
陆行舟找到了正在忙碌着的周无灵。
“陆公公,就这么离开了?不和小姐说一声?”
陆行舟是来告辞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冯谦益,尤其是两个人昨晚上又发生了那些事情。
如果是以前。
陆行舟或许会继续推波助澜,死死的将这个女人掌控在手里。
但是现在。
他做不出那种事情了。
而他又不敢对冯谦益说出事情的真相。
他曾经经历过那种背叛,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心知肚明的。
冯谦益还关系着玄机阁,关系着关陇蜀地江湖的安稳。
万一冯谦益知道了真相。
然后,也像自己当初那般疯狂。
岂不是这么久的筹划都将会被毁掉,白费了?
所以,他是绝对不能说出真相的。
他只能躲开。
让自己心里稍微安心一些。
他匆匆前来告别。
“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陆行舟拱了拱手,道,
“边军里的奸细,兵部的奸细,都还没有处理掉,咱家要尽快去处理,如果去的迟了,他们得到了消息,提前跑掉,那就麻烦了!”
其实这就是借口而已。
以如今东厂的势力,汪亭就可以处理了区区一个边军里的奸细。
因为对方的官阶,实力,都不是很强。
只是占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位置而已。
只要拿出了确实的证据。
除掉对方轻而易举。
而至于兵部工器司,也只需要汪亭出手就可以了。
就算是兵部,也不敢和东厂正面相抗。
何况是区区兵器司。
别说是有证据,就算是东厂没证据,想杀一个人,也很简单。
陆行舟这么说都是借口。
“冯姑娘昨夜宿醉,应该还没有醒来,就不要打扰她了。”
陆行舟笑着说道。
“应该是,还没有醒吧。”
周无灵做了这么多年的玄机阁大管事,心思也是相当的敏锐的。
她能够看的出来,陆行舟和冯谦益之间有一些事情。
但她不会说。
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冯谦益的住处方向,然后叹了口气,又道,
“神剑山庄那边儿,陆公公还是要去告别一下的。”
“昨夜事情结束的时候,三长老过来,似乎要找陆公公商量什么事情。”
“陆公公和小姐喝酒,他们就没有打扰。”
陆行舟眉头挑了一下,拱手,
“多谢提醒。”
陆行舟又是给周无灵拱了拱手,然后便是退下了。
“呼!”
周无灵看着陆行舟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的叹了口气。
然后,转身,走向了冯谦益的住处。
陆行舟不想给冯谦益道别,但不代表着冯谦益不想道别。
她得提醒一下后者。
让后者自己做这个决定。
陆行舟来到了神剑山庄的住处。
在鉴宝大会上的时候,神剑山庄不顾危险出手,帮助玄机阁对付卓天南,还有卓天南的那两个草原不死士。
这件事情,自然是被周无灵看在了眼里。
她也是自然有所表示。
神剑山庄等人,被从原来的住处挪出来,安排在了玄机阁内阁里面。
各方面的规格都比原来的住处,强上了很多。
“陆公公。”
陆行舟出现的时候,恰好三长老和玉无极也刚要出门。
“真是巧,我正要带着无极过去拜访。”
“结果你就来了。”
“三长老。”
陆行舟客气的拱了拱手,道,
“刚刚听到周大管事说,二位昨夜去找过咱家,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咱家便过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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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请请!”
三长老侧开身子,恭请陆行舟进了屋子。
玉无极亲自去给两人倒茶。
三长老则是和陆行舟分别坐在了主客位置上。
“陆公公,老夫昨日,是想和陆公公求个人情。”
三长老将玉无极沏好的茶端到了陆行舟的对面,然后又让玉无极将屋门关闭,他站了起来,对着陆行舟深深鞠躬,道,
“此次蟒行骑披甲被仿制的事件,神剑山庄脱不了干系。”
“老夫心知肚明。”
“但请陆公公看在神剑山庄多年为朝廷兢兢业业,这次又主动协助诛杀叛贼的面子上,给神剑山庄一条活路。”
麒麟沙被盗。
蟒行骑的装备被仿制。
这件事,着实不小。
朝廷,很多年都对神剑山庄这个江湖门派有所提防,一直都想着,要将麒麟沙的矿山,给收归到朝廷所有。
毕竟,这等关系重大的宝贝,一直被一个江湖门派所掌控,对朝廷来说,实在是一种威胁。
但神剑山庄一直没有给朝廷机会。
神剑山庄做的很好。
极力满足朝廷的要求,并保持着忠心耿耿。
这些年,也就相安无事。
但这次麒麟沙被盗,让神剑山庄一下子就被动了。
朝廷可以有充足的理由惩罚神剑山庄。
甚至,都可以用通敌叛国的罪名,将这神剑山庄给覆灭掉。
三长老不想出现那些局面。
所以,才来找陆行舟商量。
当然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筹码。
“如果陆公公肯帮忙,神剑山庄日后便是督主的朋友,神剑山庄将派遣一名先天境界的长老,外加玉无极,并再携三百弟子,为东厂效力。”
“请陆公公考虑。”
三长老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筹码。
面对陆行舟这种人,他不想表现得斤斤计较,耍小聪明,那样会让后者心中厌烦。
适得其反。
所以,他开门见山,并将自己所有的东西,一次性的,全都展露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这样做,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也给足了陆行舟面子。
“三长老,这条件,还真是……让咱家无法拒绝。”
陆行舟端着茶杯,右手握着茶杯的盖子,慢慢的在茶杯口上滑动。
茶杯里面的茶叶随着沸水的冲泡,上下摇晃。
他沉吟了稍许,道,
“咱家可以保证,神剑山庄无事。”
“但,你们还要做一些让步。”
三长老眉头皱了一下,抬起了头,面露询问。
陆行舟的视线越过茶杯,看了一眼三长老,低声道,
“麒麟沙,乃大魏朝至宝。”
“一直掌控在神剑山庄的手中,确实不像样子。”
没等陆行舟说完。
三长老眼睛顿时一凝,急忙道,
“陆公公,这麒麟沙矿可是我神剑山庄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您……”
一旁的玉无极,也是面露凝重。
陆行舟则是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有些烫的茶水,道,
“你听咱家说完。”
“咱家的意思是,总要给朝廷一些颜面。”
“你神剑山庄,可以继续掌管麒麟沙的挖掘产出等等,但,却要在你麒麟沙矿的名头上,再加上一个朝廷的名头。”
“明白了吗?”
“这……”
三长老和玉无极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是有些纠结。
加上了朝廷的名头,这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或许,神剑山庄依旧有掌控权。
但真正意义上来说,这麒麟沙矿,就已经属于朝廷了。
朝廷随时有可能收回。
陆行舟,这是要借着这一手,将整个神剑山庄,都划入朝廷的名下。
因为,如此一来。
只要神剑山庄但凡有不忠心的举动,朝廷,便可取消了它这采矿挖掘之权力。
从今往后,这东西,就不再完全由神剑山庄说了算了。
“三长老。”
“咱家可以再给你争取一个,护国神剑的名头。”
“世袭罔替。”
“替大魏朝守护麒麟沙矿。”
“而且,朝廷,工部,永远不得擅自取开采麒麟沙矿之技。”
“这是咱家最后能做的了。”
陆行舟见三长老有些迟疑,轻轻的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
世袭罔替。
也算是给了神剑山庄一些底气。
有这四个字,彼此都能够牵制彼此,谁也不敢随便乱来的。
只要大家都保持着正常,就不会出事。
而且,陆行舟也给了允诺。
朝廷永远不拿开采麒麟沙矿的技术。
这就是,让神剑山庄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一种平衡。
彼此的平衡。
三长老迟疑了稍许,心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思量了许久,他最终是叹了口气,然后道,
“好。”
“神剑山庄愿意听陆公公的安排。”
陆行舟已经给了很大的诚意。
三长老心知肚明。
目前,局面就掌控在对方的手里,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底气和对方较劲。
能够争取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他只能接受。
“那就好。”
陆行舟笑了笑,将三长老搀扶起来,道,
“入东厂的人,就请三长老安排,咱家其实希望,那位先天高手,是三长老这样的人物。”
第二百九十一章疯
“他走了?”
天已经彻底的大亮了。
冯谦益衣衫凌乱,头发略微披散着站在梳妆台前。
看着铜镜里面,那个眼圈发黑,面容憔悴的影子,她的眼瞳里满是失落。
“走了。”
周无灵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东厂鹰鱼令,放在了冯谦益的面前,低声道,
“临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声,然后把这鹰鱼令留下了。”
“陆公公说,他日后应该很少会来这里了,因为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
“这里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负责。”
“他信得过你。”
“有任何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借东厂的名义来做。”
冯谦益没有看那枚令牌,只是身子微微前倾了些,靠近了铜镜。
似乎想要将里面那个人看清楚一些。
沉默了稍许。
她低声问道,
“周姨,为什么,命运对我们,这么不公?”
这句话很轻,有些虚无缥缈。
但落在周无灵的耳中,却是像晨钟暮鼓。
掷地有声。
她脸色僵硬了一下,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落寞。
当年,她和冯书知,也是如此啊。
造化弄人。
错过了就永远的错过了。
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过。
虽然,她后来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但又有什么用?
死去的人无法回来。
活着的人也依旧孤单。
“小姐。”
周无灵沉默了稍许,走到了冯谦益的身后,然后轻轻的帮她把那有些杂乱的头发给捋顺了一些,她端详着铜镜里那张妩媚动人的脸颊,道,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在还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拼了命的去争取。”
“别到头来,像是你周姨这样,落的个孓然一身的凄凉下场。”
冯谦益抬起眼睛,透过铜镜,看了一眼周无灵。
她能够感受到后者眼睛里的无奈。
还有那种落寞。
顿了稍许,她叹了口气,道,
“周姨,我明白。”
“但我现在不能离开玄机阁。”
“他还有事情要我去做。”
“待真正的天下太平,我便去找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留在他身边。”
冯谦益将那枚东厂的鹰鱼令,抓了起来。
放在了掌心里。
然后用力握紧。
……
阳光明媚。
东厂的车架在这一片山林之中慢慢的前行。
黑色的马车,沉稳安静。
也没有悬挂鹰鱼旗。
而周围,也没有多少东厂的番役保护。
大概只有七八个人。
陆行舟就在马车里,靠在卧榻之上,闭目养神。
陈慷还有大部分的东厂番役,都是被派遣着,去处理后续了。
主要是边军的方成。
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这些人都是在审讯呼伦图,呼伦虎等人的过程之中,撬出来的消息。
当晚上陈慷就已经连夜离开了。
生怕耽搁的时间长了,让这些奸细逃掉。
至于呼伦图呼伦虎等人,则是在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直接被砍掉了脑袋。
暴尸荒野。
一了百了。
还有一个人没有处理掉。
便是第三祭祀。
他知道的消息,必然比第十三,十六祭祀更多。
如果能够撬开他的嘴巴,那对陆行舟来说,更是一个极好的结果。
不过,但凡是排号进入了前十的祭祀,基本上信念都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不怕生死,不怕折磨的那种,从第十祭祀就能够看出来。
那个时候,凌迟了三千多刀,后者都没有交代任何事情。
这第三祭祀,也基本上不可能靠大刑审讯翘出什么来。
而结果也不出陆行舟所料。
在玄机阁的水牢里,用了几十种刑具,快要将第三祭祀的身体折磨的散架了。
后者也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交代。
后来陆行舟也放弃了。
便将后者带在了身边。
想办法,用窥心术套后者的消息。
反正这一路从玄机阁回长安城,还有不少的时日,闲着也是闲着。
哒哒!
哒哒!
车马在道路上慢慢的行驶,车轮碾压在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马车里的陆行舟倒是安稳舒适。
但被拴在马车之旁,跟着马车慢慢走着的第三祭祀,已经是要散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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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从玄机阁走过来。
他脚底下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每走一步路,都是双腿疼的发抖。
再加上他身上的那些伤势。
更是不断地冲击着他。
让他有种崩溃的感觉。
但是,他依旧是一声不吭,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是坚持着,默默的跟在了马车后面。
他当然想死。
但是,陆行舟却不会给他机会。
他也知道陆行舟的目的,就是折磨自己,让自己松口。
但他不会的。
死都不会。
无非就是折磨而已。
做为长生帐里的第三祭祀,他不怕折磨。
他能坚持住。
希律律!
拉着马车的那几匹马,似乎是被人勒住了缰绳,慢慢的停了下来。
第三祭祀也终于是能够稍微缓和一些。
他微微的喘了口气,然后朝着前面看了过去。
然后看到两道人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待两人渐渐走近的时候。
第三祭祀眼睛突然瞪大了些许,心里暗暗惊讶道,
“他怎么会来这里?”
来的两个人,是两位老者。
前面那人衣衫锦缎,瘦削欣长,眉宇之间有几分威严气度。
是卢家现在的家主,卢信义。
后面那人,穿着就比较普通了,面色恭顺。
他是卢信义身边的人。
算是管家。
但不是掌管卢家家里的事情的,而是替卢信义掌管卢家的很多外面事物的。
是真正的心腹。
叫卢福。
从很小就跟在了卢信义的身边,知根知底儿,深得信任。
第三祭祀看了两人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他可不敢盯得时间太长。
陆行舟心思格外缜密,万一这时候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足以带来麻烦了。
“卢信义,见过督主。”
第三祭祀低头的时候,卢信义已经是来到了车马之前,然后跪在了地上。
卢福自然也是不能够站着的,跪下,磕头。
他磕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第三祭祀所在的方向。
心里顿时一惊,目光也僵硬了一下。
然后也是匆匆低头。
“卢家主,所来何事啊?”
有一名番役替陆行舟掀着马车的帘子,陆行舟依旧是靠在那柔软的靠枕上,低声说道。
面对卢信义,他得有居高临下的样子。
毕竟,这卢信义,就是靠东厂的威压震慑着呢。
稍微对他好一点,说不定尾巴就翘起来了。
而说话的时候。
他的视线并没有盯着卢信义。
是看着卢信义身后的卢福。
刚刚。
这卢福的脸色变化,他看的一清二楚。
同时他施展了读心术。
“第三祭祀竟然也被抓了?看来玄机阁上的事情,彻底暴露了!”
“以后我更要小心行事了,万万不能露馅。”
卢福低着头,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草民听闻督主路过,特意过来拜访督主,顺便向督主汇报广元城的一些情况。”
同时,卢信义也是低声说道。
他其实不需要过来的。
毕竟陆行舟也没去广元城。
但他还是过来了,主要是为了向陆行舟展现姿态,也把广元城的事情说一说。
能够减少一些陆行舟的警惕。
让卢家也好过一些。
“说说吧。”
陆行舟笑了笑。
他对广元城的一切动向,都了如指掌。
他也能够看出,卢信义此时的目的。
但并不拆穿。
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卢信义面露些许庆幸,也没有起身,依旧是跪着,躬身,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陆行舟,便是沉声说道,
“草民听闻督主一路从固城,汉中走过来,所作所为,猜测应该是要维持蜀线的稳定,将它们和广元,外加玄机山,形成一条线,防御草原。”
“所以草民便学着督主的思路,开始整顿广元城……”
卢信义慢慢的说着。
都是一些陆行舟早就从密谍司听过的消息。
所以,陆行舟也没有在意。
他像是不经意之间,掀开了车窗的帘子,然后看向了一旁的第三祭祀。
“卢信义能够带着卢福过来,说明卢福还没有被发现。”
“他还深得信任。”
“虽然汉中,固城,我们的心血都毁了,但只要广元城的卢福还在,日后……”
第三祭祀心中思量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有种后背发麻的感觉。
他惊了一瞬,猛地抬头,看到了陆行舟的视线。
他眼神惊慌,连忙又低下了头。
“不会被他发现什么吧?”
“不可能!”
“卢福隐藏的这么久,几乎从来没有动用过,除了运过一次麒麟沙。”
“不可能被发现的。”
“不可能。”
第三祭祀心里喃喃自语,有些紧张。
“卢信义,过来。”
陆行舟听到了第三祭祀心里的那些事情,这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从靠枕上起身,然后走出了车厢,站在了车马的边缘,道,
“咱家有事情要问你。”
“督主请问,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卢信义爬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仰视着陆行舟,异常恭敬。
丝毫没有他一家之主的威风。
“卢福,是长生帐的奸细,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行舟笑着说道。
“啊?”
卢信义从没想过陆行舟会说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公公冤枉!”
“小的从小就在卢家长大,被卢家养大,从来没有和草原上的人又任何联系。”
“陆公公,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旁的卢福也是面色顿时慌乱,急忙着磕头解释。
第三祭祀咽了口吐沫。
心里生出了浓浓的不祥预感。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庆幸,这陆行舟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在激将。
或者,有别的目的?
“督主,卢福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他这些年在卢家,都是兢兢业业的,您是不是……”
卢信义回过神儿来,也是有些疑惑的,替卢福来说情。
毕竟,这卢福是他的左膀右臂。
若是因为陆行舟一句话便要处理了,实在说不过去。
“呵呵。”
陆行舟早就料到如此,并没有意外,他笑了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站在了卢福的面前。
他弯下腰,盯着卢福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庞,眼睛里像是有看透人心的东西。
“你说你不是?那,你帮第三祭祀运送的麒麟沙,是怎么回事?”
“第三祭祀,已经原原本本的给咱家说过了。”
“要不要和第三祭祀对峙?!”
哗啦!
卢福听到这句话,身子猛地一僵,死死的看向了第三祭祀。
“你……你……你竟然出卖我……”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第三祭祀出卖了自己。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但这件事,真的只有第三祭祀才知道。
所以,他又本能的相信了陆行舟的话,看着第三祭祀,咬牙切齿,恨意浓郁。
“不……不是我……我……”
第三祭祀也没有想到陆行舟会来这么一句,被卢福一问,瞬间就慌了神儿。
张了张嘴,说了两句,但下一刻,所有的辩解又是嘎然而止。
他踉跄了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是不是自己,不重要了。
卢福那一句话已经完全暴露了。
“卢福你……你真的……”
卢信义自然也是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他转过了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卢福,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自己最信任的人,身边的人。
几十年的交情。
甚至,自己都不把后者当作下人,已经当作了平起平坐的朋友。
这人竟然是草原上派来的奸细。
“啊!”
卢福见自己彻底暴露了,却已经不想再多说,他眼睛里闪过了凶光。
突然暴起。
掌心里涌动着强横劲气,直接当面拍向了陆行舟的胸膛。
卢福也是高手。
甚至,修炼过一些卢家的朝三暮四功,已经入了先天了。
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卢信义的身边护卫。
所以,这一掌,也是杀意凛然。
但是他的实力在陆行舟面前,却不足为惧。
啪!
陆行舟的右手伸了出来,然后,轻描淡写的抓住了卢福的这手腕,紧接着又是用力向下一掰。
咔嚓!
一声低沉的闷响,卢福的小臂,直接被掰断。
砰!
不等后者惨叫出声,陆行舟又是将他跪着的身子往后一拽,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上。
低沉的闷响传出。
还有骨骼,内脏碎裂的声音响起。
哇地一下子,卢福便是口吐鲜血,然后擦着地面滑了出去。
希律律!
卢福的身子撞在了后面的马匹上,直接将一匹马给撞倒,然后又滑出去丈许,撞在了道路旁的山石上,这才是停了下来。
哇!
他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衣衫被染红了。
胸口也几乎塌陷下去了大半。
整个人的气息,更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
陆行舟那一脚。
直接踹碎了他的丹田,毁了他的毕生修为。
“卢信义。”
陆行舟没有理会被废掉的卢福,因为会有东厂的番役去处理的。
他转身看向了地上跪着,脸色惊慌而愤怒的卢信义。
“督主恕罪!”
“草民……实在不知啊!”
卢信义被陆行舟的眼神儿吓了一跳,脸色顿时惨白,怦怦的磕起头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但这件事,又是真的很麻烦。
勾结草原。
这比当初卢德仁谋取叛乱还要更让人深恶痛绝。
他不知道陆行舟会如何处置自己。
他的心脏跳的像是擂鼓,而后背上也已经被冷汗浸湿。
“咱家是信你的。”
陆行舟走到了卢信义的面前。
密谍司也曾对卢家进行了一些刺探,调查。
却是,卢家虽然做了不少事情,但从没有和草原勾结过。
所以,他并没有想真的对卢信义如何。
但小惩大戒,必须还是要有的。
毕竟这事可不小。
“但,你却让咱家失望了啊。”
“长生帐的奸细,潜伏在你卢家数十年,竟然毫无察觉,你卢家又镇守广元城。”
“你说,如果草原真的打过来,广元城,会不会就成为了他们的突破口?”
“咱家这些布置,会不会,一触即散?”
陆行舟站在了卢信义的面前,脚掌,踩在了他的右手上。
“草民知错,求督主恕罪。”
“草民保证,这次回去一定严查广元城上下,掘地三尺,也要把草原的奸细们都给挖出来。”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一定还广元城清明。”
卢信义的右手似乎被踩断了两根手指,痛的他混身发抖,冷汗直流。
但是,他不敢躲,甚至不敢吭声。
他只是咬着牙,恳求陆行舟的原谅。
“督主,卢家说到做到。”
“另外,卢家还会再给东厂捐赠三十万两白银,算是弥补这次过错……”
“求督主恕罪!!”
第二百九十二章心大了
“银子,就不必了。”
陆行舟摆了摆手。
银子这东西,他并不需要。
东厂的密谍司,却是需要银子来供养,但汪亭也不是没有手段。
后者在筹建密谍司的同时,也借着密谍司的力量,掌控了很多钱庄,以及大宗商品的生意线路,毕竟,谁会和东厂的人把关系搞僵呢?
所以银子这东西,陆行舟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三十万两白银。
说起来其实不少,但在陆行舟的眼中,还真不算什么。
但他却不会真的将银子拒之于门外。
毕竟是白给的。
不要白不要。
他只是,要将银子换成别的东西。
“你把这三十万两白银,给咱家换成军粮,送去关陇边军那里。”
“不需要一次性就送完,一年半载,分批次慢慢送就可以,但第一批,一定要尽快。”
“交到陈慷手里。”
陆行舟一边说着,一边将脚掌从卢信义的手上拿了下来。
地上残留着些许的殷红。
肉眼可见的,卢信义的食指和中指,已经扭曲了。
必然是断掉了。
但卢信义是不敢有丝毫的怨言的,他用力的磕头,道,
“谢督主恩典。”
“草民回去立刻准备,三日之内,先将一万石粮食运往边军大营。”
“绝对不会耽误督主的事情。”
陆行舟之所以要第一批军粮快些运送过去,是有原因的。
他当初派陈慷过去,处理边军里的奸细方成,也是有原因的。
都是为了结交关陇边军将领。
首先,陈慷曾经在关陇边军待过,然后又是金吾卫出身。
有这份渊源,他再过去帮忙处理了奸细。
很容易赢得边军将领的好感。
但光有好感还不足够。
还有有手段。
这样才能够让那些边军的将领真正的当你是朋友。
给军粮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是要慢慢给。
分个一年左右的时间,每次给一些。
第一批,更是要让陈慷亲自交到对方的手中。
这样更能够增加陈慷在他们心中的好感。
虽然不可能真的借助这一次事情,就将关陇边军给彻底拉拢。
但却是一个好的开端。
日后,陆行舟还会让陈慷陆续在关陇活动,尽量将这关系,逐渐加深,加固。
这样对日后关陇战事,会有极大的帮助。
“去吧。”
“顺便把这卢福带走,好好挖一下他后面的那些人。”
陆行舟没有再继续和卢信义浪费时间,起身上了马车。
“是,督主!”
卢信义弓着腰退到了道路旁,让开了道路。
哒哒。
马车慢慢的开始行驶,卢信义就那么站在原地,不敢提前起身。
一直到马车远去,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卢信义才是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哗啦啦!
这四周,也是有着不少卢家的鹰,露面了。
“把这个混蛋给我带回去!”
“往死里审!”
卢信义左手抱着右手的手腕,眼睛里闪烁着阴森,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他真的是恨极了卢福。
恨他的背叛。
也恨他给自己带来的损失。
断了两根手指,还损失了三十万两白银。
他恨不得立刻就把这卢福给宰了。
但是他不能。
他还得把卢福身后的那些人,全部都给挖出来。
不然,卢家一直就是被人吊在火上烧,随时可能覆灭。
“王八蛋!”
“回了广元城,先把他全家都抓了,一个不能跑!”
卢信义一边上马,一边怒声下令。
“是!”
为首的鹰面色阴森,用力的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卢福给拽到了马背上。
一众人呼啸着远去。
……
哒哒!
哒哒!
马车在山林之间行驶。
陆行舟靠在靠枕上,手里端着茶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踉跄着行走的第三祭祀。
车帘被挂了起来。
所以第三祭祀也是能够看到陆行舟的模样儿。
他脸色苍白,目光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现在,真的是有些害怕了。
东厂竟然连卢福都已经发现了,而且还查出了卢福曾经协助自己运送麒麟沙的事情?
这简直不可思议。
东厂的密谍司,到底扩张到了什么地步?
他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
“三祭祀,咱家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人隐藏在大魏朝。”
“知道咱家为什么留着你吗?”
“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取消息,而是为了让你看着。”
“咱家是如何,一点一点,将你们长生帐埋在大魏朝的钉子,给拔掉的。”
“接下来,你还会看到的。”
陆行舟笑眯眯的抿了一口茶水,云淡风轻的说道。
他这么说。
当然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而是为了引诱第三祭祀,在心里嘀咕。
只要后者紧张,就会很容易暴露一些东西。
“他还知道谁?”
第三祭祀听着陆行舟的话,这心里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他目光恍惚,看了一眼这马车行驶的方向。
已经走过了汉中,似乎是要去固城。
他眼皮忍不住的跳了一下。
固城潜伏着的那位祭祀,已经是被东厂给解决掉了。
“难道他连我们安排在固城的参录司也知道了?!”
陆行舟看着一脸惶恐的第三祭祀。
脸上露出了笑容。
固城参录司。
关陇边军的粮草,是由固城来负责筹措,并且分配,调运的。
这是很多年前就定下的规矩。
因为当年属地还被卢家掌控,只有固城是最方便的,也是最可靠的地方。
为了安稳,朝廷定在了固城。
而这参录司,便是固城专门掌管粮草,筹措,分配,调运的长官。
总共有三位。
一人为主,两人为辅。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奸细到底是哪位参录司,但,范围已经被无限缩小了。
缩小到了三个人。
只有三个人的话,密谍司的人只需要稍微费些力气,便能够将他们查个底儿朝天。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逃过的。
“三祭祀,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陆行舟笑了笑,将车帘关闭。
然后迅速的提笔,写下了参录司三个字,并卷成了细小的信笺,交给了车窗另外一侧的人。
这人是密谍司的人,见到信笺,就已经明白了陆行舟的用意。
将信笺收好。
然后用力的一勒战马缰绳,马蹄疾弛而去。
他要给汪亭把这东西尽快送过去。
“有点累了啊。”
陆行舟揉了揉眉头。
连续施展了几次读心术,他这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
反正,第三祭祀暂时也死不了。
他明天再继续。
陆行舟嘴角儿挑了挑,然后,闭上了眼睛。
开始休息了。
车厢之外。
第三祭祀一边跟着马车踉跄行走,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
“一定不可能的!”
“我们安排了这么多年,东厂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
“这太监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他心中想着,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身子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膝盖上原本就是有伤口,这么一撞,伤口再度裂开。
鲜血流淌了出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第三祭祀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依旧在喃喃自语。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也不想相信。
如果参录司的人也是被发现了,那他这数十年的安排,就全部都毁掉了。
完全没有暗棋了。
那种恍惚,无助的感觉,无法形容。
“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
车马并没有进固城。
因为陆行舟不想在固城浪费时间。
他急于回到长安城,处理兵部工器司的事情。
那里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固城。
有密谍司,有罗照清等人,根本就无需担心。
车马在经过固城的时候,陆行舟明显感觉到,第三祭祀的脸色都紧绷了起来。
甚至这心跳都是在剧烈的跳动。
眼睛也有些发直。
他显然是在害怕,在恐惧。
但马车最终绕过了固城,朝着长安城走去。
“呼!”
第三祭祀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进固城。”
“是我的担心多余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参录司的事情。”
第三祭祀心里一阵庆幸。
那位参录司,是真的从安排下去以后,就再没有动用过。
一直就让后者隐藏着。
然后,准备再将来,草原对关陇开战的时候,关键时刻,借助这位参录司,给关陇军致命一击的,那可是真正的关键棋子。
所以,长生帐对其保护的相当完美。
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除了必要的一些沟通,了解对方的状况等等。
别的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要东厂没有发现这位参录司,那就没事。
“虚惊一场啊!”
“这是要回长安城了!”
“若是说长安城里的奸细,也只有工器司的那位了,既然玄机阁都已经暴露了,工器司那位,肯定也逃不掉的。”
第三祭祀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深情。
现在,他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固城参录司的身上了,而对方没有被发现,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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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带着草原的勇士,将这关陇踏破。”
“将中原踏破!”
第三祭祀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阴森的光。
而这阴森里面,还带着些许的希望。
那些未来,他虽然看不到了,但是,却能够想象的到。
而那些情形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也将留在草原部落的记忆之中。
哒哒!
哒哒!
就在第三祭祀心中如此宽慰自己的时候,这远处传来了一阵有些急促的马蹄之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是来到了这一队车马的面前。
一名东厂番役,拎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来到了马车之前,然后躬身道,
“督主,固城送来的消息。”
“拿上来。”
陆行舟笑了笑,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那人将黑盒子,还有一封信,送到了陆行舟的手中。
“督主亲启。”
“卑职收到消息以后,以最快的速度调查了固城三位参录司,找到了其中一位副参录司和草原之人有联络的线索,并将其抓捕。”
“经过审讯,此人便是长生帐之奸细,甚至找到了他和第三祭祀之间联络的一封信。”
“此人已经伏诛,人头给督主奉上。”
陆行舟看过了信,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右手轻轻的拍了拍那个黑色的盒子,然后转身,对着马车之旁的第三祭祀,笑着道,
“三祭祀,有件礼物,给你看看。”
“装神弄鬼,尽管拿来给老夫看。”
第三祭祀这个时候,脸色有些倨傲,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那种不屈之色。
对陆行舟说话的语气里,都是多了几分冷冽。
甚至,连那血迹斑斑的脊背,都是重新挺直了起来。
只要自己最后的秘密没有暴露。
他就死而无憾。
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请!”
陆行舟对第三祭祀的心理,倒是也能够猜到一些,但是他没有点破,只是对着身边的那名番役摆了摆手,
“希望第三祭祀不要被吓倒。”
“老夫从不会被什么事情吓倒!哪怕是生死!”
第三祭祀冷冷的哼了一声。
然后,接住了东厂番役送过来的黑色盒子。
盒子虽然密封的还算不错,但是却依旧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从里面弥漫了出来。
甚至,在盒子的底部,还有一些殷红渗透了出来。
但第三祭祀并没有多想。
他冷笑着哼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忌讳,直接将这盒子给打开了。
里面是一颗人头。
平躺着。
那张脸正对着第三祭祀。
正好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面容。
而那张脸,正是第三祭祀的最后一颗棋子,是固城的那位参录司。
哗啦!
第三祭祀看着这张脸,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这手里的盒子直接没有拿住,然后坠落在了地上,他的脸色也是瞬间变成了惨白。
是那种绝望的惨白。
“你……这……你……这……这……”
他呆呆地看着盒子里的那位参录司的脸,嘴唇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
这最后一位参录司,自己心血的希望,也是被东厂给发现了?
给杀了?
他心里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这个人一死,他几乎是几十年的心血,都白白浪费了。
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啊!
噗!
僵硬了稍许,第三祭祀眼睛陡然间瞪大,然后,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种灰色,紧接着,眼瞳里有着无数的血丝迸射出来。
他直接喷出了一口浓烈殷红。
然后,整个人都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
“不可能的……”
“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怎么可能……”
第三祭祀就这么倒在地上,平躺着,眼睛直直的盯着苍穹。
嘴里不断的呢喃着。
嘴角儿的鲜血,还在不断的往外奔涌。
那情形有些格外的凄凉。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不可能……”
陆行舟也是在这时候,对第三祭祀施展了读心术。
他看到的东西,只有不可能三个字。
没有别的了。
他知道,第三祭祀,已经被这最后的惊喜,刺激的失去了理智。
彻底疯掉了。
那么,也就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杀了吧!”
陆行舟对着身边的番役摆了摆手,吩咐出声。
既然没有利用价值,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是!”
那名番役微微拱手,走到了第三祭祀的面前,然后,一把按住了第三祭祀的脑袋,另外一只手抽出了腰刀,砍在了后者的脖颈上。
噗!
又是有着鲜血飞溅,第三祭祀的身子,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然后就是彻底的失去了气息。
“回去告诉罗照清,还有密谍司的人。”
“这参录司后面可能还有一些人没有挖掘干净,尽量再深挖一些,一个都不要放过。”
陆行舟对着那名番役吩咐道。
“是!”
番役将弯刀上的鲜血擦干净,郑重的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
然后策马离开。
“启程。”
陆行舟一身轻松,靠在了马车的靠枕上。
微笑道。
“回长安。”
第二百九十三章刺客
长安城。
秋日渐渐逝去,冬日将来。
这天地之间的冷寂,比往常又多了不少。
而且,今年的冬天因该是比去年的冬天更要冷一些。
还未入冬,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种寒意。
一些年纪大些的人们,已经开始提前穿上了棉衣。
就连皇宫里,也提前升起了炭火。
今日的阳光还算可以。
照耀在窗户上,然后有着淡淡的光晕萦绕到御书房中。
老皇帝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
陈暮正在身后为其按捏着太阳穴,同时汇报着陆行舟在蜀线的所作所为。
“固城,汉中,广元,再加上玄机阁。”
“如今又派人去给关陇边军送军粮,哼!”
老皇帝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声音里也多出了几分低沉,
“他的心,也太大了。”
当初,老皇帝的意思,是要借着东厂的力量,将天下盘踞的世家,势力,给清理一遍。
然后再交给继任新君重新建立,并借此为新君立下威望。
也能给大魏朝带来一次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
但陆行舟做的过火了。
固城新政。
先斩后奏。
老皇帝可以理解为权益所需。
但紧接着,汉中,又被陆行舟做成了密谍司的据点。
一面辐射草原,一面辐射整个蜀线。
广元卢家,也似乎更对东厂忌惮,而不屑于朝廷。
甚至,最后,陆行舟把手还伸到了关陇边军里。
首先铲除复制蟒行骑装备的草原奸细,就已经赢得了关陇边军的极大好感。
然后,又铲除了关陇军里面,被草原探子渗透的那些人。
更是将彼此的关系拉近无数。
最后。
还送军粮啊。
这已经是明摆着,招揽人心了。
老皇帝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虽然陆行舟做了很多事情,彻底铲除了蜀线上的那些长生帐奸细,但这却也更加增加了皇弟心里的不舒服。
这些事情,足以证明陆行舟手段高明。
而在某些时候。
越是高明的人,表露出超出上位者预期的野心的时候,上位者便越是担心。
老皇帝原本的意思。
是三年。
陆行舟把天下世家砍的七七八八的时候。
自己也寿元将近。
到时候将陆行舟一起带走,将东厂再度覆灭。
但若是按照现在的趋势继续走下去的话,恐怕……东厂将成尾大不掉之势。
到时候。
老皇帝想砍,都砍不了啊。
除非陆行舟他有杜先隆那样的情怀和胸襟,肯自断东厂。
还天下安稳。
但,陆行舟他能做到吗?
老皇帝肯定是不信的,他更不敢赌。
所以,他要未雨绸缪。
绝对不能让陆行舟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从他的奏折里来看,这次回来,还要处理兵部工器司的事情。”
老皇帝依旧在闭着眼睛,在思考,沉吟了许久,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道,
“陈暮啊,通知兵部尚书,把工器司整顿一下吧。”
“该处理的,让他自己处理了。”
“不要让陆行舟再插手了。”
陈暮听闻此言,目光不露痕迹的闪烁了一下,然后道,
“是。”
他没有多说。
但是,他已经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后者不想让陆行舟继续插手工器司的事情,很显然,是不想让陆行舟再染指兵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行舟借着处理工器司的事情,再和兵部打好关系。
这就更麻烦了。
老皇帝开始断陆行舟的前路了。
“还有。”
“让国子监的夫子,御史台的大夫,都过来一趟。”
老皇帝直起了身子,又是补充了一句。
陈暮的神色更是凝重了些。
但依旧没有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给老皇帝泡上了一杯茶,一边道,
“老奴这就去办。”
“去吧。”
老皇帝摆了摆手。
陈暮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看着后者逐渐远去的背影,老皇帝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刚刚。
他说到兵部工器司的事情的时候,陈暮给自己按捏太阳穴的力道,还有速度,突然间出现了停顿,而自己又说请国子监夫子,御史大夫的时候,陈暮的脸色,变了一些。
虽然后者极力掩饰了。
但老皇帝还是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
“都是太监!”
“这些个狗东西,稍微一不留神,就烫手。”
他目光里闪烁过了一丝阴森。
突然,重重的将茶杯放在了几案上。
力道非常的不小。
茶水都飞溅了出来。
……
老皇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自己的眼睛里,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是愤怒。
又或者是一种浓浓的阴暗。
……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国子监夫子,御史台大夫,来到了御书房。
上一任国子监夫子大儒沈秋鸿死后,他的同门师弟,高肃卿,便担任国子监的夫子。
他坐上这国子监夫子之后,很安分。
只是专心钻研学问。
目前正在负责编纂一部将整个大魏朝的历史都给汇聚到一起的历史书籍。
《大魏全书》
里面有大魏朝的功臣武将,历代皇帝,也有许多民间江湖人物,还有诸多事件。
据说最近整理的热火朝天。
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们,也都被调动了起来,参与了进去。
似乎将沈秋鸿和苏定邦的死,都已经忘记了。
而御史台大夫,则叫陈光禄。
他是武成皇帝亲自提拔起来的。
当年武成皇帝刚刚即位的时候,外有东厂,内便有这陈光禄。
后者当初给老皇帝肃清朝堂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来大魏朝逐渐安稳。
陈光禄没有了事情可以做,便窝在了御史台里,不怎么露面了。
但老皇帝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一直,让后者安安静静的,在御史台里养老。
直到现在。
几十年过去了,这御史台的年轻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这位,陈光禄陈御史,却是从来没有换过。
稳如泰山。
而这御书房,按照他的计算,也大概有几年的时间没有来过了。
“高夫子,你说,陛下要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两道身影从远处走来。
前面那人,脊背挺拔,面容沉稳,方正的脸庞上有种慷慨凛然的气势。
一双眸子也是黑白分明。
后面那人有些瘦削,矮小,尖嘴猴腮的。
一双小眼睛里充满着的都是精明。
前面这人是高肃卿。
后面这人便是陈光禄。
两个人进宫的时候相遇了,便是一起走向这御书房。
“无论何事,只要不违背天下大义,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是要竭尽全力去做的。”
高肃卿看都没有看陈光禄一样,脚步也没有减慢,声音有些倨傲的说道。
“哼。”
陈光禄看着高肃卿这副冷脸,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
“说了等于没说。”
“我不信你不清楚。”
陈光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是带着几分冷嘲热讽的意思,道,
“又或者是说,沈秋鸿沈夫子的死,本来就是你所期望的?这样,你这么多年的苦熬,才有了结果,坐上了这个位置?你感激那太监还来不及呢,舍不得……”
“你狗屁!”
高肃卿听到这些话,才是真正的愤怒了,他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愤怒的盯着陈光禄,阴声道,
“你再敢乱说,我把你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儿全都写在大魏全书里面,让你名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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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顺便把你偷看的事情……”
陈光禄张嘴说到一半,见高肃卿的脸色真的变的阴沉了下来,这才是连忙闭上了嘴巴,摆了摆手,哼道,
“做了不敢承认,没种!”
他和高肃卿,是同村之人。
小时候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朋友。
后来,高肃卿学业有成,进入了国子监,成为了大儒的弟子。
他则是因缘际会,入了皇弟的法眼,做了这御史台的大夫。
虽然是走的不同的路,但这些年,彼此之间的情谊却是没有变过。
别看他们现在一个看不上一个。
当年高肃卿因为一篇文章被人盯着,差点儿咬死的时候,可是陈光禄以一己之力,将高肃卿从那件事情里面给摘了出来。
虽然用的手段有些阴险,但却实打实的,是高肃卿的救命恩人。
而高肃卿,对陈光禄也是不错。
最早的时候,高肃卿做了国子监的学生,而陈光禄则是无业,吃喝都没有着落,大概有七八年的时间,都是高肃卿把自己的住的,吃的,喝的,都分给他。
这才让陈光禄在长安城留了下来。
也让陈光禄有了今日。
两人。
虽然偶尔还有不对付,但任何人出事,另外一人,都是会舍命相帮的那种。
“东厂在蜀线做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转眼间,两人已经看到了御书房的影子。
陈光禄叹了口气,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知道了。”
高肃卿沉声道,
“是个有本事的,就算是你我,也做不到那个地步。”
“但是,陛下的话还是要听的。”
陈光禄斜着眼睛看了高肃卿一眼,点了点头,道,
“诶,你这次倒是开窍了啊。”
“若是早这样,你也不至于混到现在,才坐上这国子监大夫的位置。”
高肃卿没有理会他。
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走向御书房的台阶。
陈光禄也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
丛林间。
道路茫茫。
漫山遍野的枯枝随着风摇晃。
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行舟站在山岗之上,看着那无尽的枯黄,面色有些沉寂。
他的身边,是汪亭。
这里已经到了通州附近,距离长安城只剩下两日的路程了。
密谍司得到了长安城的消息,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汪亭手中,汪亭知晓其中的重要性,则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固城策马而来。
然后告知了陆行舟。
“主子。”
汪亭跪在陆行舟脚下,声音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阴森,还有愤怒,道,
“陛下,这是对咱们有意见了。”
汪亭能够走到现在,从来不是因为对老皇帝对么忠心,而是因为对陆行舟忠心。
汪亭见过皇帝几次。
他能够感觉的到,老皇帝对自己这种人的厌恶。
所以,他虽然忌惮老皇帝,但却从来没有将老皇帝当作自己的主人。
他只是将陆行舟当做自己的主人。
如今,主人上面的人,似乎对主人不满了,汪亭虽然忌惮那个人,但依旧表露出了自己的愤怒,还有不满。
“主子辛辛苦苦,刀山火海里趟过来,做了这么多事情。”
“整个蜀线都安稳了下来。”
“咱们还没回长安城,陛下竟然就已经准备……主子,小的这心里……不值!”
汪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最终将这两个字讲了出来。
这两个字是对陛下的不敬。
但他是真的心里觉的憋屈啊。
东厂兢兢业业。
为了大魏朝的稳定,把蜀线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中间,死了多少人?
主子冒了多大的危险?
当初对付卢家,对付李因缘,对付国公府,又是多少次在生死之间?
再后来,对付长生帐的人们。
东厂又是经历了多少麻烦?
那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消息,然后才端掉了这些人。
怎么到了现在,蜀线一切尘埃大定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庆功,就要开始清理了?
陆行舟自然是懂汪亭心里的憋屈的。
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是十分的憋屈的。
他做这些,哪里有什么私心,有什么权欲,只不过是想天下安稳,是想让恩师,那些开导自己的先辈们,走的安心。
泉下有知,能够瞑目。
但老皇帝他,不信任自己啊。
或许,老皇帝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他之所以重用自己,只是因为,他觉的,三两年的时间内,自己没办法对他造成威胁。
所以,才放手任自己去做。
如今自己或许已经对他造成威胁了,出乎他的预料了。
于是就开始防备着自己了。
甚至,开始打压自己了。
为君之道。
不过如此。
“呵……”
陆行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平静,而且漠然的笑容。
好像,这些事情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山下的诸多枯黄,以及苍茫,低声道,
“汪亭。”
“你看这山,这树,这草。”
“它们虽然会枯萎,但却从未真正的死去,挨过冬雪,待得春日,依旧会生机勃勃。”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汪亭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他倒是能够听出陆行舟话里的意思,但他却还有些不赞同。
“主子,没有了陛下的信任,咱们东厂……”
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往外说。
但其实两个人都明白。
东厂之强。
便是在君王之信任。
君王之信任,就是这枯树的根,枯草的种子,这山的基石。
没了这份信任,也就是枯树没有了根。
枯草没有了种子。
山没有了基石。
如何能重新焕发生机?
或许,就只剩下了烟消云散了啊!
“是,你说的没错。”
陆行舟依旧是面不改色,脸上的平静,让人觉的他好像没有听懂这里面的意思。
但他肯定是听懂了。
汪亭看着他这副表情,又是迟疑了稍许,眼睛里逐渐的亮起了一些希望。
陆行舟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
任何事情,在后者的眼里,都不是无解的。
都能够找到解决办法。
难道,主子已经找到了解决目前困难的办法?
“无根浮萍,确实无法长久。”
“但东厂,未必无根啊。”
陆行舟说道。
从很久之前,陆行舟其实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宋高。
小玉。
这两个人,一个被他放去了帮派,一个被他偷偷送去了江南。
做帮派的宋高,是为了在东厂之外,重新建立一套类似于密谍司的体系,将长安城给盯起来。
而同时,还要将长安城的一些官员,借助帮派的力量,彻底笼络到一起。
在很多时候。
这种力量并不能够真正的改变什么。
但,另外的很多时候,这种力量,也能够改变很多事情。
重点在于。
怎么去用这种力量。
而去江南的小玉,则是已经成为了三皇子身边的人。
陆行舟当然不是让小玉去作三皇子的枕边人,那样容易适得其反。
还有可能刺激到宋高。
她让小玉做的是三皇子身边的密探。
也就是,小玉借助江南那边的两支密谍司残余,足见了一支叫做天机的探子人马。
纳入了三皇子手中。
没有人知道小玉是陆行舟的人。
人们只知道,小玉以前是李因缘的人,潜伏在陆行舟身边,刺探消息。
后来李因缘败给了陆行舟。
小玉害怕自己有危险,便偷偷的离开了陆行舟,在江南,把李因缘残余的力量,给重新组建了起来。
并,投靠了三皇子,而且,明面上对付陆行舟。
与陆行舟为敌。
其实……
“汪亭,你要相信咱家。”
“咱家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拦的住。”
“就算是陛下!”
“也不例外!”
第二百九十四章面圣
东厂还未进长安。
还在路上。
长安城里已经开始酝酿针对东厂的风暴了。
或许,针对的不是东厂。
而是单纯的针对陆行舟。
民间开始有人再一次讨论起了当初苏定邦和沈秋鸿之死。
人们义愤填膺的说,都是陆行舟逼死的。
而朝堂之上,随着御史台陈光禄的带头,也是开始有诸多的人上奏弹劾陆行舟。
有人说,他乱用职权,逼死大儒。
有人说,他野心昭昭,在固城施展什么新政,大不敬。
也有人说,他插手边军。
更有人说,他和草原人勾结。
等等。
无论真的假的,无数的奏折像是雪片一样飞到了老皇帝的桌子上。
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义愤填膺。
长安城里的人们,也是议论纷纷。
突然之间。
陆行舟就好像是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就连那往日里威严深重,不敢有人轻易靠近的这东厂府衙,也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竟然有人暗中在府衙门口扔了臭鸡蛋。
而这种气氛酝酿了大概两日后。
陆行舟终于是回长安了。
东厂的车驾,从东华门进入了东厂府衙。
东华门,如今还是东厂的特许。
只有东厂的人能够从这道门前经过,而这座门,也是基本上掌控在东厂的人手中。
“参见督主。”
如今陈慷还在外面,在关陇边军那里,协助铲除草原上的内奸。
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而汪亭为了躲开这次针对东厂的风波,也是没有立刻回长安。
他们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继续在外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酝酿的气氛,倒是对得起咱家。”
陆行舟这时候已经是回到了东厂府衙。
正在两名手下的伺候下,更换身上的衣服。
刚刚回长安,他需要是去见皇帝的。
但又不能带着这一身的风尘仆仆过去,所以,要换上崭新的蟒龙袍。
如今能够留在陆行舟身边伺候的,也算的上是心腹。
但当着这两人的面。
陆行舟也没有太多说什么。
他只是在心里冷笑。
刚刚从东华门进入长安城,然后一路走到这东厂府衙的路上,陆行舟就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白纸。
白纸上,墨迹斑斑。
写的都是指责自己的话。
想来,是有人特意放在这条路上,特意放在这里,就等着自己回来的时候,给自己看的。
如果是以往。
定然没有人敢这般公然挑衅自己的权威。
但今日,却不一样了。
看来,这朝廷里的气氛,也已经被陛下酝酿的差不多了。
“督主,换好了。”
陆行舟心中思量的时候,两名番役小声说道。
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两个番役面对陆行舟的时候,气氛也是有些怪异。
有紧张。
也有些担心。
但同时,还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陆行舟能够明白。
这两个人的紧张和担心,也就是念在自己曾经对他们不错的份上而来的。
敬而远之,则是害怕自己出事会影响到他们。
“那就进宫吧。”
陆行舟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是。”
两名番役下去开始准备。
很快,陆行舟的车马便是重新安排好,又慢慢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路上,陆行舟又是看到了一些影响心情的东西。
街道上的百姓们。
看到了这辆来自于东厂的车驾,虽然依旧是心中有忌惮。
但脸上却都是带着一些鄙夷。
还有怨恨的神色。
“这就是东厂那个太监。”
“残害忠良,大儒沈先生就是被他活活的逼死的。”
“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看着吧,早晚不得好死。”
有人远远的看着这辆车驾行驶出自己的视线,小声的和身边的人说道。
虽然这声音已经极力的掩饰了。
但是,却根本瞒不过陆行舟的耳朵。
他毕竟已经是先天胎息境界的高手。
车厢里。
陆行舟靠在靠枕上,瘦削的身子随着车辆的前行而轻微摇晃。
那些声音,像是苍蝇一样,嗡嗡的在耳边萦绕。
他平静的心终于是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可以不在乎老皇帝的看法。
也可以不在乎满朝文武的看法。
但,如果连他要守护的这些百姓,都认为他陆行舟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是该死之人。
他心里不免会有些失望。
失落。
甚至是觉的有些悲凉。
“世间之事,难得两全啊。”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又是有着一缕白发从耳边滑落。
垂了下去。
嘎吱!
他突然是握紧了拳头,这面庞也是微微的抽动了一下,然后阴声的自言自语,
“陛下,你做的真的过分了!”
“但咱家不是杜先隆,也不是徐北鸣!”
“更不是你可以随意拿捏的。”
“你有你的路,咱家也有咱家的路,就看谁能走的更长久了!”
他的拳头骨节之间互相摩擦。
然后,有着一道低沉的闷响声传出来。
这句话落下。
陆行舟心头的那些怒气,又是慢慢的被压制了下去,然后,那张脸上也是重新恢复了平静。
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了。
不过。
他想平静下来,但有人却不想让他平静。
当这辆马车行驶到距离皇宫有着大概一条街的距离的时候,两旁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炸裂声音。
轰!轰!轰!
这声音恰好是在陆行舟那辆马车的左右响起,然后有着猛烈的气浪带着炙热,呼啸而过,重重的撞击在了这座车架之上。
哗啦!哗啦!
车架的车厢是有铁板加固过的,除了外面的木板,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损伤。
只是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就连车轮都没有碎掉。
因为也有铁骨支撑。
但是,战马却是没有承受住。
它们被这气浪冲击,直接撞在了一起,然后一声惨叫,就从胸口处炸裂了开来。
无数的鲜血飞溅。
内脏,血肉等等,也是飞到了四面八方。
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咣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而那几名跟随着马车的番役,也是根本连刀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直接被气浪冲击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那街道两侧的墙壁上。
当场毙命。
“杀人啦!”
“爆炸啦……”
“快逃命啊!”
随着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起,街道上顿时混乱一片。
百姓们尖叫着,朝着四面八方溃逃。
还有一些人因为受到了气浪的波及而受伤,头破血流,也是顾不得伤痛,挣扎着朝着远处爬行,而他们的脸上,则都是惊恐。
哗啦啦!
哗啦啦!
这些百姓们逃窜的时候,在街道两侧的那些房屋里,商铺的二楼,以及一些客栈的二楼等等,都是有着一道道的黑衣人窜了出来。
他们打破了窗户,或者撞碎了屋门,迅速的朝着这辆马车冲来。
黑衣人,足足有十四五个。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一样的兵器。
刀枪剑戟。
还有鞭子,铁钩之类。
显然不是统一的,而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江湖人。
而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和,也并不是很默契,虽然冲了过来,将歪斜着的马车包围在了中间,但却漏洞百出。
饭团探书
不过。
他们的气势倒是不弱的。
“阉贼,你残害忠良,为祸一方!”
“今日我等替天行道,取你狗命!”
唰!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暴喝,直接拎着手中长枪刺了过来。
枪尖如龙虎,好像带着电闪雷鸣之声,瞬间,来到了那马车车厢的门前。
然后,刺了进去。
叮!
枪身似乎是落在了什么东西上,然后嘎然而止。
这名握着长枪的大汉,眼睛里陡然浮现出了惊恐。
这一枪上的力量,已经是他毕生之力。
没想到。
好像戳在了金刚之上。
无法寸进半步。
也无法后退分毫。
甚至,连抖动都没有了。
就好像这把枪一瞬之间失去了和他所有的联系。
“不自量力!”
就在这汉子惊恐的时候,马车里也传来了陆行舟的冷笑。
砰!
一道无法形容的狂暴力量,毫无预兆的作用在了这长枪之上,然后,长枪直接从车厢里倒飞了出去,带着排山倒海的汹涌,重重的撞在了这大汉的胸口。
噗!
枪尾砸碎了他的衣衫,也砸碎了他的肋骨,然后,又洞穿了他的五脏六腑,从后背处洞穿了出来。
咄!
一声低沉闷响,这黑衣人,直接被钉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动弹不得。
当场毙命!
嘶!
这一幕的出现,让那些原本杀意凛然的黑衣人们,一下子都呆愣住了。
陆行舟的实力竟然这么强?
北神枪,赵忠明。
那也是后天气境的高手了。
怎么一招之内,连对方脸都没有看到,就被洞穿了胸口。
还是被枪尾洞穿了胸口。
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撤!”
一众江湖人被这场景吓的心惊胆颤,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杀气。
连动手都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已经纷纷撤退。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江湖侠士。
真正的高手。
有头有脸的人物。
都被请去参加玄机阁的鉴宝大会了。
现在应该还在玄机山上没有下来。
这些人,就是一些江湖下九流。
起了个听起来厉害的名号,就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了。
最近,又听说阉贼不被陛下宠信了,这便是有了如今这场刺杀。
他们都想着。
借着这场刺杀来扬名立万。
以后,在江湖上,也都是有些拿得出手的功绩了。
这稍微一提起来,刺杀过当朝东厂督主。
多有面子。
但他们看到陆行舟的手段,就暴露了本性。
贪生怕死。
根本连动手都没有,直接就跑。
“咱家,现在,是连你们这群杂鱼臭虾,都能踩一脚的吗?”
陆行舟掀开了车帘,面色阴沉的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原本。
被老皇帝使了这一下卸磨杀驴,他已经是心中愤怒不已。
好不容易将怒气压下去。
又被这些,不入流的江湖败类挑衅。
他是真的很不爽。
“真是让人烦躁啊。”
陆行舟眯着眼睛,看向了那些四散奔逃的黑衣人,眼睛里的杀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
咻!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
他袖袍里的三柄袖里刀,直接是电闪雷鸣般的速度爆射了出去。
袖里刀于半空之中闪烁。
刀光所过之处。
鲜血飞溅。
也就是三两个呼吸的时间。
咻!
三柄袖里刀,分别落回到了陆行舟的臂鞘里面。
而那些逃窜的江湖刺客,则都是一个个的呆愣在了原地。
鲜血,从他们的脖颈之处流淌了出来。
他们眼睛带着惊恐。
慌乱。
一个个的陆续倒在了地上。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啊!”
陆行舟杀了这些人,心头的怒气依旧是狂暴呼啸,好似排山倒海。
下一瞬间,他猛地弯腰,一掌拍在了这大地之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起,狂暴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呼啸了出去。
那马车,碎裂。
那些尸体,被震荡的飞溅而起。
地面上的青石板,也是逐渐碎裂。
还有一些商铺的门窗,摊位等等,也都是被震荡的陆续炸裂了开来。
大半的街道,都是一片狼藉。
“呼!”
白发低垂,将那张脸遮掩了起来。
陆行舟低着头。
谁也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希律律!
这种死寂持续了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有着一阵马蹄声从街道的两侧传来。
是一队穿着黑色甲胄的禁军队伍。
乃负责长安城治安的,金吾卫。
嘶!
金吾卫的将领扫了一眼周围的狼藉,尤其是那些黑衣人的尸体,面庞上露出了一丝震惊。
从他得到消息,到赶过来。
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十几名刺客,都已经被杀了。
连喘气儿的都没有了。
他也是被这情形给惊住了。
这太监的实力,还真是强啊。
“卑职来迟了,让公公受惊了。”
“请公公恕罪。”
恍惚了一瞬间,这名金吾卫将领翻身下马,拱手请罪。
“不必了。”
“借你战马一用,咱家入宫。”
陆行舟站了起来。
瘦削的身影似乎化作了残影,一瞬间,便是出现在了这名金吾卫将领的身旁。
那将领还没有反应过来。
手中的战马缰绳,便是已经被陆行舟给抢了过去。
然后,一声战马长嘶。
陆行舟的影子已经远去。
……
陆行舟一路穿过长安城的闹市。
来到了这皇宫的门口。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亮出了自己的令牌,便是进了宫门。
已经许久没有回宫。
再度入这宫墙之内,陆行舟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深宫高墙,那肃穆庄严。
都是给他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呼!”
“呼!”
深呼吸两口气,陆行舟朝着皇宫深处走去。
从这东门到御书房。
也就只需要一刻钟左右的功夫。
陆行舟很快便是看到了站在这御书房门口的陈暮。
阳光有些明媚。
照耀在人的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但陈暮站在这里的身影,却是瘦削,单调,显得有些凄凉。
甚至是给人一种垂垂老矣,了无生气的感觉。
“陈公公。”
陆行舟面色略微有些诧异。
陈暮是老皇帝身边的红人,真正信任的心腹。
除了老皇帝宠幸那位妃子的时候,否则,陈暮都是会留在老皇帝身边的。
百无禁忌。
但这一次,陈暮竟然被放在了外面。
而这屋门则是紧闭着。
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您这是……”
陆行舟上下打量着陈暮,眉宇间有些担忧。
当初杜先隆离开的时候,曾命陈暮为自己隐藏生机恢复的秘密。
后者答应了。
这份情,陆行舟一直记在心里。
此刻见到陈暮如此落魄,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问。
“你来了。”
陈暮看到了陆行舟,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失落,还有隐约的担忧,他看了一眼御书房那紧闭的大门,然后小声说道,
“候着吧。”
“陛下在召见宋昭。”
“一时半会儿,没有时间见你的。”
陆行舟微微拱手。
面上不动声色。
但却以内力传音,小心的问道,
“陈公公,您出什么事了?”
“陛下,变了。”
陈暮眉头闪烁了一下,回应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两难全
老皇帝确实变了。
变的性情阴暗。
起初的时候,陈暮以为,老皇帝只是心情不好,会做一些反常的事情。
比如打死小太监。
或者打死犯了错了宫女。
毕竟,老皇帝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所承受的压力无法想象的,有时候也需要发泄。
陈暮并没有在意。
但是。
当万贵妃离开皇宫之后,老皇帝的这些暴躁的举动,越来越多。
而且越来越离谱。
他有一次,仅仅是因为有人打碎了一件不起眼的茶壶,就将这人给活生生的打死了。
而更怪异的是,那天他原本的心情很好的。
再后来。
当陆行舟在蜀线做的那些事情传回来的时候,老皇帝的举动,再一次让陈暮有了一些陌生的感觉。
陆行舟将整个蜀线串联起来,在草原面前,形成了一条真正的铜墙铁壁。
而且,将整个蜀线上,几乎所有的草原的奸细都给除掉了。
还蜀线清朗。
这是多么大的功绩。
虽然陆行舟在其中有一些杀戮过重,但那也是权宜之计。
毕竟时间有限。
陆行舟不可能慢慢的去做的。
只能以雷霆手段而行之。
但是,老皇帝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竟然表现出了怀疑。
而且是很明显的怀疑。
怀疑陆行舟有别的想法。
更是,在陆行舟回长安城的路上,就开始布局,准备将陆行舟给替换掉。
这让陈暮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昨晚上。
陈暮向老皇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今的大魏朝形势,还离不开陆行舟,东厂也不能突然换人。
否则。
会让以前所做的事情全部都功亏一篑。
尤其是蜀线。
真的会有麻烦的。
但往日,会认真思考这些事情的老皇帝,却直接勃然大怒。
他声嘶力竭的把陈暮训斥了一顿。
并赶出了御书房。
惩罚后者在这御书房外面守了一晚上。
这个时候,宋昭去见老皇帝,陈暮也是被命令等候在外面,不得入内。
这让陈暮不敢相信。
以老皇帝对他的信任程度,以往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陛下他,不是以前的陛下了。”
陈暮盯着陆行舟,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稍候进去的时候,你好自为之。”
“多谢陈公公提醒。”
陆行舟听着陈暮的这些话,目光闪烁了一下,并没有多问。
他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眯着眼睛看向了陈暮。
然后施展了读心术。
“陛下,难道是受了那回光丹的影响……毕竟是带着血腥的丹药啊……”
“如果真的是……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陆行舟听到了陈暮陈公公的心声。
这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没有做声。
而是依旧弓着身子,在这里等候着。
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老皇帝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很有可能正是如陈暮心里所想,受到了那所谓的回光丹的影响。
如果是这样。
那现在老皇帝所作的一切,就变的合理了起来。
一个被丹药影响,失去了原本的判断力的老皇帝,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情理之中。
“总是能解决的。”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儿微微挑了起来。
而心里之前积攒着的那些愤怒,那些不甘心,也都是在这时候,慢慢的减弱了。
如果是原本的那个老皇帝,想要架空自己,想要限制自己。
陆行舟还真的会有些麻烦。
毕竟,那个老皇帝,是真的手段超凡。
和他斗,陆行舟真得费无数的心思,甚至还得付出不少的代价。
才有可能成功。
但如果是一个受到丹药影响,已经没剩下多少理智的昏庸老头,那就没什么威胁了。
陆行舟自信,能够化解一切。
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吱呀。
陆行舟心中冷笑的时候,这御书房的大门慢慢的被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了刚刚见过老皇帝的宋昭。
御马监的掌印。
大概有很长时间没有和宋昭见过面了。
这个太监,依旧和当年一样,面容稚嫩,白皙,身子还是和孩童一样。
给人一种精致玲珑的感觉。
他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红润,头发有一些凌乱。
走出御书房大门的时候,姿态还有些扭捏。
陈暮看着这一幕,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厌恶闪烁而过。
他自然是知道宋昭在御书房里做了什么。
“陆公公回来了啊。”
宋昭看到了陆行舟,这目光也是闪烁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
他笑眯眯的走下来,站在了陆行舟的对面,
“听陛下方才说,陆公公在蜀线,做的有些过火了啊,您可要当心啊,陛下心情不是很好。”
“多谢宋公公提醒。”
陆行舟看都没有看宋昭,然后身子侧过。
尽量让自己的衣服和宋昭完全没有接触,然后朝着御书房里走去。
他也是真的厌恶这宋昭。
毕竟,做那种事情,真的是有些恶心。
“哼。”
宋昭看着陆行舟的背影,稚嫩的脸庞上,闪过了几分掩饰不住的阴森,冷笑道,
“装模作样。”
“东厂很快就没落了,咱家的西厂,才是这大魏朝真正的刀!”
方才。
在这御书房里面,他一边和老皇帝做着那些苟且的事情,一边商定了一件事情。
东辑事厂,做事太过于越界。
老皇帝已经看不惯了。
于是,便找到了更信任的宋昭,然后准备重新组建西厂。
取代东厂原本的职责。
至于东厂,则是开始陆续的要被边缘化,然后再度慢慢取消了。
之所以是慢慢的取消。
是因为。
东厂在蜀线做的事情,还没有稳定下来。
如果立刻取消的话,容易引起一系列的麻烦,还得让东厂继续在维持一段时间。
但别的地方,就彻底不需要东厂来插手了。
尤其是。
老皇帝打算清洗天下世家的事情。
将由西厂来做。
“哎。”
陈暮自然是也听到了宋昭的那些自言自语的话,他的眉头也是皱了一下。
然后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这御书房里面。
里面有些昏暗。
还有一些潮湿的,甚至是带着些奇怪味道的气息。
那是老皇帝和宋昭留下的。
视线最深处,陈暮能够看到陆行舟跪在了老黄都的脚下。
而老皇帝则是正靠在临时休息的卧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正慢慢的品着。
他的脸上有些舒适。
还有几分不耐烦。
“长安城里的动静,你都看到了吧?”
茶杯里的水,慢慢的喝光了。
老皇帝将空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淡淡的笑了笑,居高临下俯视着陆行舟,冷声问道,
“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吧?”
“奴才知道。”
陆行舟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沉声道,
“奴才知罪。”
“奴才没有任何解释,是奴才办事不利,给陛下添麻烦了。”
“奴才这次回来,就是请陛下责罚的。”
“陛下要杀要剐,奴才都没有任何怨言!”
陆行舟说完,双手交叉在了额头之前,贴在了这地面之上。
虔诚又谦卑。
刚刚。
第一眼见到宋昭的时候,他对后者施展了读心术。
后来又听到了宋昭的那些话。
而进了御书房以后。
他又对老皇帝施展了读心术。
也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大概已经判断出来了老皇帝的意图。
建立西厂。
打压东厂。
但临时,还需要东厂维持蜀线的稳定,大概半年左右。
半年后再彻底取缔东厂。
一切以西厂为主。
以陆行舟现在的力量,还没有办法和老皇帝正面抗衡。
反正还能够有半年的时间。
陆行舟自信可以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安排好一切。
所以,为了,现在让自己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少受一些罪,也为了让东厂的那些番役们,少受一些麻烦,他决定服软。
用最虔诚,最谦卑的态度,打消老皇帝的疑虑。
让后者认为自己彻底没有威胁。
以放松后者的警惕。
也少一些对自己的惩罚。
“你倒是爽快。”
老皇帝听着陆行舟的这番话,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他突然间觉的有些憋屈。
原本,他还以为陆行舟会辩解一下,至少说些什么,然后,自己可以顺势惩罚他。
至少能打个几十杖。
给后者长长教训。
但这家伙,竟然直接就认错了,完全任打任罚的样子。
这倒是让老皇帝有点儿怒气发泄不出来的感觉。
他顿了一下,怒声哼道,
“你以为,你嘴上认个错,就能弥补这一切吗?”
“现在整个天下的人,都在指责朕,都在骂朕,说朕是个昏君,非得让东厂做什么事情,搅的天下大乱。”
“你光是磕个头,就能解决了?”
“奴才无能!”
陆行舟依旧是不动声色,但语气里却带着些许的假装出来的无奈和惶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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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让陛下声誉受损,奴才……愿意接受陛下的任何惩罚!”
“只求陛下给奴才个机会!”
“让奴才最后帮陛下,把蜀线的烂摊子彻底收拾好!”
“求陛下给奴才机会!”
“让奴才在临死前,帮陛下完成这些事情,奴才也死而无憾了!”
陆行舟说的有些涕泪横流。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用内力给逼出来的。
给老皇帝演戏看的。
“哎!”
老皇帝听着陆行舟的这番话,再看看陆行舟的这满头白发,也是想到了之前白羽丹的事情。
陆行舟只剩下几年的寿命而已。
当年也是为了给自己办事,才会变的如此啊。
虽然犯了错。
但,也是情有可原。
这世界上,又有谁不会犯错误呢?
老皇帝心里有些软了。
皱着眉头迟疑了稍许,然后又是摇了摇头,道,
“行了,你到底是给蜀线做了些事情,朕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的。”
“这些日子,就先呆在你的府邸里面,不要出门了!”
“蜀线的事情,让手底下的人去做吧。”
“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老皇帝虽然没有发泄,没有杖责惩罚陆行舟,但却也将其禁足了。
这一句话。
陆行舟就再也不能离开那府宅半步。
否则,就是抗旨。
老皇帝虽然现在脑子有些不太正常,和之前相差甚远,但却依旧有些脑子的。
他还是在防备着陆行舟。
设法压制他。
尽量减弱他和东厂之间的联系。
同时,也是将这个信号释放出去,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东厂已经失势了。
这是对东厂最大的打击。
失势的东厂。
便对任何人都没有了威胁。
也自然,不会再有人支持,或者和东厂搞好关系了。
哪怕老皇帝不亲自灭了东厂,东厂也步履维艰了。
他打的好算盘。
“多谢陛下宽慰。”
“多谢陛下隆恩!”
“奴才感激涕零!”
陆行舟听到这些话,心里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自己示弱的计策还是管用的。
老皇帝,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竟然真的被自己示弱给打动了。
这哪是当年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老皇帝啊。
当年。
老皇帝如果想要处理自己,无论是磕头求饶,还是涕泪横流,都没有效果的。
而如今……呵!
这老皇帝分明就已经就是个被心里的情绪所掌控的普通人了。
而甚至,他连普通人都不如。
因为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并且,十分轻易的就被外物给影响了!
陆行舟一边磕头致谢,一边在心里冷笑。
看到老皇帝这般样子,他解决这件事情的把握,便是更大了。
对付一个失去了自控能力的老头子。
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奴才告退。”
陆行舟站了起来,再度对着老皇帝鞠了一躬,然后低声道,
“奴才从此在府邸里闭门思过,绝不出屋门半步。”
“蜀线事宜,也定会尽快给陛下办妥。”
“去吧。”
老皇帝摆了摆手。
陆行舟这才是慢慢的,恭敬的倒退出了御书房。
走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有些黯淡了。
夕阳挂在苍穹上,淡淡的殷红从远处弥漫过来,好像是要将这整个皇城都给涂上了一层红色。
那种深沉,那种威严,更是显得浓郁了不少。
“陈公公。”
“保重。”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面色苍老,眉宇间带着失落和凄凉的陈暮,低声嘱咐了一句。
陆行舟心里的想法,不敢和陈暮说。
虽然,陈暮知道老皇帝变了,也知道老皇帝现在的做法,很荒唐。
但陈暮对老皇帝实在是太忠心了。
所以,如果后者知道陆行舟心里已经对老皇帝有了不敬的想法。
必然是会阻止的。
陆行舟不想给自己平白无故的增加敌人。
所以,只能说一句保重。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陈暮陈公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老皇帝恢复正常的。
但估计,结局肯定会不太好。
陈公公可能还会被老皇帝更加的厌恶,直到赶出御书房。
在某个地方,孤苦伶仃的养老。
甚至,还会比这更惨。
陆行舟不敢多想。
“陆公公也保重。”
陈暮看着陆行舟走夏台阶的背影,也是以内力传音,嘱咐了一句,
“筹建西厂的命令,昨日已经发出去了,西厂以后就会如日中天,宋昭那人心胸狭隘,手段凶残,陆公公要当心啊。”
陈暮,在心里,是对陆行舟有好感的。
有一部分是出于当初给陆行舟服用白羽丹的愧疚。
还有一部分,出于杜先隆的恩情。
最后,便是因为,他看的出来,陆行舟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为家国着想。
他看重陆行舟。
所以,他嘱托。
但是他却不能做什么的。
他需要留在老皇帝的身边,帮老皇帝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多谢提醒。”
陆行舟点了点头,然后走下了台阶,迎着夕阳,朝着皇宫外面慢慢的走去。
陆行舟离开了没有多久。
这御书房里,传来了老皇帝有些愤怒的咆哮声。
还有一连串的拍打桌子的声音。
“混帐东西。”
“就知道给朕添麻烦。”
“这么大的兵部,还有金吾卫帮忙,却连区区一个工器司的奸细都抓不住!”
“该死的!”
“朕真应该都砍了他们的脑袋!”
“王八蛋!”
陈暮迟疑了一下,连忙是一路小跑的进入了御书房。
他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老皇帝的面前,弯着腰凑近过去,准备去给老皇帝按捏一下,平复情绪。
以往的时候。
老皇帝情绪不太对劲的时候,他都是这样。
然后老皇帝一般都能够平复下来。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陈暮还没有凑到老皇帝的面前。
啪!
老皇帝手中的茶杯毫无预兆的砸在了陈暮的额头上,顿时,一股子鲜血从他额头上流淌了下来,顺着干瘪的,布满皱纹的脸颊,大滴大滴的滴落在了这几案上。
“没用的东西。”
“朕让你进来了吗?”
“滚出去!”
老皇帝愤怒的不行,又是把几分奏折用力的砸在了陈暮的身上。
方才他本想收拾陆行舟。
但是被陆行舟一番表演,心里的怒气没发泄出来。
如今又受到了兵部奏折的刺激,据说工器司的奸细,逃掉了。
所有的怒气一下子都窜上来。
他只能对着陈暮发泄了……
“老奴知罪!”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身体要紧啊。”
陈暮没有离开,也没有在意自己头上的伤口,他跪在了地上,一边小心的帮老皇帝将那些奏折给收起来,一边擦拭上面的鲜血,
“是老奴的错!”
“老奴一定想到办法,让陛下恢复正常……是老奴的错……”
陈暮跪着,一边擦着,一边承受着老皇帝的脚踹和辱骂,这眼睛微微的泛红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线
陆行舟从皇宫离开了以后,就回到了那栋陆府。
因为小玉已经去了江南很久,这里只剩下了宋高的母亲来大理。
这妇人倒是没有偷懒。
这么长时间陆行舟没有回来,这府上依旧是干净整洁。
而且,这妇人也很勤恳节俭。
冬日来临。
陆行舟却还没有回来的时候。
妇人都不舍得烧炭火。
陆行舟进门的那一日,妇人才是将炭火点燃了起来,给陆行舟取暖。
晚上,更是给陆行舟准备了不少热腾腾的饭菜。
这让陆行舟倒是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漂泊在外许久。
这种感觉好像从没有过。
反正接下来是要在这栋宅子里待些许时间的。
他便也是安心享受这种安静和温馨。
“回光丹。”
此刻,陆行舟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在屋子里休息,同时寻找关于回光丹的资料。
他想要知道老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回光丹这东西,是皇族的秘辛,外面几乎没有人知道其中的配方,但是,对于其药效,或者一些诡秘,却总是会有流传的。
陆行舟这栋宅子里,收藏了无数的书,耗费了一些时间,也是找到了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啊。”
昏黄的烛火慢慢摇曳,炭火盆里轻微的冒出火星,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陆行舟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似乎静止了。
他一手扶着太阳穴,一手慢慢的用食指敲打着桌面,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
原本。
陆行舟做蜀线的事情的时候,就也感觉到了一丝被人掣肘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于老皇帝。
比如固城新政,陆行舟推行了以后,还得想办法和老皇帝汇报。
制作成形势所迫的局面。
这样才能够不让老皇帝怀疑。
而即便陆行舟处处小心,但当给关陇边军送去了军粮以后,依旧会被老皇帝怀疑。
怀疑自己有狼子野心。
然后自己还没有回长安的时候,就开始被针对。
这些,让陆行舟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掣肘的感觉。
他想做事。
想放手去做,鹰击长空,蛟龙翻海。
但如果是之前的老皇帝,那个英明神武,手段狠辣的老皇帝,陆行舟还真不想这么快就和对方撕破脸皮,针锋相对。
不过,上天还真是照顾自己。
老皇帝因为服用回光丹,导致性情大变了。
今日之接触,陆行舟明显感觉到,后者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这样的老皇帝。
就没有忌惮的必要了。
就可以,将他……
“主子。”
陆行舟心里思量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是宋高来了。
宋高自从开始暗中建立自己的力量以后,就早不住在这陆府了。
为了掩人耳目,避人眼线。
今日听说督主回来了,这才是悄无声息的过来拜访。
“进来。”
陆行舟听着脚步声,之声宋高一人,倒是也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道。
屋门被推开,宋高借着夜色,带着些许寒风,走进了屋子。
“小人见过督主。”
宋高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一年多的时间。
这个曾经半大点的孩子,已经是长成了大小伙子。
因为练武的缘故,身子也是比以往强健了许多,肌肉棱角分明,脸上也是脱去了稚气,颇为英武。
那种之前病蔫蔫的样子,更是早就看不出分毫了。
更还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度威严。
说起来。
他现在已经是长安城里最大的一股地下势力了。
三清帮。
一帮占据了城西,城北,城南三块地盘。
只剩城东的那一块地盘没有三请帮的影子,因为,城东有东华门,是东厂的地盘,所有的帮派都避让,不敢踏足。
也就是说。
长安城地下势力,基本上都在三请帮的掌控之下。
这宋高,也有了一帮之主的气派。
陆行舟还听说,三请帮还在向其他的城市扩张,并插手漕运。
只不过,大魏朝的漕运,都是朝廷掌控,漕帮来做,所以有些事情就做的比较慢。
但毕竟也算是有想法。
陆行舟对后者也是十分的赏识。
“起来吧。”
陆行舟摆了摆手,倒上了两杯茶,右手用食指轻轻一弹,其中一杯茶擦着桌面滑动,来到了宋高的面前,
“有什么事情?”
“谢主子的茶。”
宋高站起来,双手捧着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沉声道,
“有三件事。”
“第一,向主子汇报三请帮的具体情况,如今帮派的地盘,人手,还有和官府里的一些勾当,都在这里了。”
“所有的事情,小人都按照主子您的吩咐,记录的清清楚楚,一点儿都没有遗漏。”
“尤其是那些贿赂,还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一笔一笔,全都记着。”
“主子什么时候想用,什么时候就可以用。”
说着,宋高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目,然后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是很早之前,陆行舟就交代他去做的。
结识长安城的官员。
然后,慢慢的将这些官员,笼络在三请帮的左右。
无论是对方做事或者不做事,都没有关系。
每月的油水孝敬啊,银子啊,甚至女人啊,该给的,一份都不少。
尽可能的多撒网。
多捕鱼。
无论是什么鱼,无论大小,都给捕捉进来。
然后,将这些东西都记下来。
这就是日后,陆行舟掌控长安城官员的一份强有力的线!
如今宋高做的很不错。
“小的可以不脸红的说一句,这长安城里,一半以上的官,都收过咱们三请帮的银子,有些人,甚至身边睡着的,都是咱们三请帮送过去的。”
“都留了证据。”
“只要主子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得忌惮三分。”
陆行舟掂量着手里的账目,厚厚的足足有几百页,他笑了笑,道,
“做的不错。”
长安城的官员,是架空皇帝的基础。
也是架空朝堂上,那些三公六部的主事人的基础。
虽然暂时
陆行舟现在还没开始动作,但也距离真正出手,不远了。
宋高送来的这份账目,没让他失望。
“继续做。”
“继续钓大鱼。”
“争取,六部里面的主要人物,也给咱家慢慢的吊上。”
陆行舟随意的翻了翻这账目,然后说道。
因为他发现。
这些账目里面,根本没有四品以上的官员。
更没有那些重量级的侍郎,尚书之类的。
这算是个缺陷。
“小的知道。”
宋高拱了拱手,解释道,
“小的也尝试过,但小的毕竟是地下帮派,见不得光,所以,很多再往上的官员,都对小的避而远之,小的目前也没有多少好办法。”
“求主子指点。”
宋高说的是实话。
他也曾经尝试过接触一些更高层次的官员。
但是对方真的不给他这个机会。
帮派。
根本入不了那些人的眼。
人家就瞧不上。
“你说的不无道理。”
陆行舟目光略微的沉了一下,身子向后仰了些,靠在椅子背上,右手食指轻轻的敲打着账目的封面,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笑道,
“今天有人刺杀咱家了,知道吗?”
“金吾卫虽然来的时间快,但也有一刻钟左右,如果咱家不会武功,等金吾卫来的时候,咱家应该已经被砍了脑袋了。”
陆行舟说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又是补充了一句,
“官做的越大的人,得罪的人肯定越多,仇家也就越多,说不定那个仇家一时脑热,就过来找他报仇了呢。”
宋高听到这句话,眼睛陡然一亮。
他连忙拱手,
“主子这办法不错,到时候,我三请帮的人恰好在附近,然后就可以来个拔刀相助!”
“这办法,是人想的。”
陆行舟指了指脑袋,笑道,
“再多动动脑筋,不要着急,慢慢的,和这些大人物打好关系。”
“这些人,要的已经不是利益了,看看他们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家人?亲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找到他们的软肋,就一定能把咱们的刀插进去!”
“慢慢来,切忌不可急躁。”
“这些人一个个精明的很,若是被查觉了,说不定会招致灭顶之灾。”
最后一句话。
陆行舟说的很重。
但却并不是危言耸听。
那些个大人物,如果察觉到什么,很可能直接撕毁一切。
“小的明白。”
宋高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呢?”
陆行舟知道宋高很聪明,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口舌,直接问第二件。
“第二件就是您刚刚提到的那些刺客!”
宋高道,
“小的得知主子您被刺杀,立刻派人去调查了!”
“这些人的情况,也都查的清清楚楚,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原本小的并没有太在意,但后来,小的将这些人的信息又仔细深入调查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这些人,竟然都属于一个江湖组织。”
“哦?”
陆行舟目光微微一凝。
一个江湖组织?
如果只是一些杂鱼臭虾的话,他还真的不会深究。
但如果是一个江湖组织的话,陆行舟就得探探对方的底细了。
他得知道,那些人的真正目的。
会不会一直对自己有威胁。
“这个组织是这两年才新出现的,叫清风楼。”
宋高说道,
“是几个被人吹捧的所谓的江湖大侠,自发建立起来的,专门收拢这些没什么本事,但却满脑子想着扬名立万的下九流江湖人。”
“除了清风楼里面的几位楼主,剩下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因为人数众多,倒是也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些名头。”
“小的想说的是,清风楼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多少还有些力量,如果再想对督主不利,也是件烦人的事情,要不要……”
宋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庞上闪过了一丝冷笑,
“咱们三请帮,若是想要灭了他们,也是可以的。”
三清帮越做越大。
手底下也是有一些高手的。
虽然不是血手佛那种顶尖的,但灭一个下九流的清风楼,也并不是难事。
所以,宋高有此一问。
“灭了他们?”
陆行舟眉头微微的挑了一下。
并没有立刻做声。
“似乎,倒是不必。”
沉吟了稍许,陆行舟似乎想到了什么,那脸上逐渐的露出了笑容,然后身子往前倾了一些,笑着道,
“想办法给他们牵个线,他们不是想要扬名立万吗?让他们和西厂的人联系上,一起,帮陛下做事情,他们人数众多,遍布广泛,西厂应该需要这些人,做眼线,做走狗的。”
“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陆行舟说完,抿了一口茶。
“这……”
宋高却是愣住了。
西厂,这是陛下建立起来,要钳制东厂,并逐渐取代东厂的机构啊。
督主这是为什么,要给西厂和清风楼连线?
但恍惚了一瞬,他顿时又反应了过来。
“小的明白了!”
“主子放心,小的一定给他们牵线搭桥,小的要不也去投靠一下这位西厂厂公?”
陆行舟抬眼看了一眼宋高,然后笑了,摆手道,
“你若是喜欢,可以过去坐坐。”
宋高得到了陆行舟的准许,脸上的笑容更浓,再度鞠躬。
然后便是第三件事情了。
宋高这个时候,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没了之前的那种爽快,果断,倒是有几分难为情。
他张了张口,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讪笑。
“小玉,在江南。”
陆行舟似乎是看出了宋高的心思,拉开了书桌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封信,扔在了宋高的面前,道,
“咱家安排她做一些别的事情,目前很好。”
“你大可放心。”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年关,应该就回来了。”
此时,江南科考已经结束。
只待开春之时,公布榜单了。
三皇子继续留在江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而另外,今年的祭祀大典,三皇子是必须要参加的。
因为他现在是昭告天下的储君。
不可能缺席。
以小玉现在的地位,如果三皇子回来,定然也会带着她回来,带着她身后的那些力量回来。
所以,两个人见面不远了。
“多谢主子。”
宋高捧着手里的信,对着陆行舟重重拱手。
虽然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但宋高心里,一直都还有小玉的影子,从来没有淡忘过。
他坐上了这三请帮的帮主,如今在这长安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是说女子。
他想要的,必然是能够得到的。
而且,还有很多主动投怀送抱的。
但他从来没有碰过。
他心里,一直等着小玉。
“好了,该说的事情说完了,该去看看宋婶了,估计你们也许久没见了。”
“她也想念你许多,今天还跟咱家念叨来着。”
陆行舟笑着摆了摆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小的告退!”
宋高感激的对着陆行舟鞠了一躬,便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屋子。
然后又从外面帮他把屋门给关闭了起来。
周围又重新变的安静。
陆行舟把手里的账目扔在了桌子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叹了口气。
刚刚。
提到小玉的时候,拿出那封信的时候。
宋高的那个眼神儿。
让陆行舟心里突然间有些,感触。
以现在的形势,宋高和小玉,大概率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而且,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未来将会是更多的艰难险阻,危险重重。
两个人的身份,又是这般的敏感,甚至都有可能殒命。
“世事两难全。”
“两难全啊!”
陆行舟心里有些无可奈何,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是突然想起了那个,远在玄机山上的,冯谦益。
……
玄机山上。
夜色深沉,隐约有灯火于山间缭绕。
抬起头,是漫天的星辰。
风带着冬日的寒意从远处呼啸而来,吹过了山林,越上了枝头,也落在了冯谦益的脸上。
下书吧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
换了女儿装。
站在这主阁的窗前,望着一片漆黑,发呆。
“阁主,夜深了,该休息了。”
“明日还要去见阁里的几位长老。”
周无灵出现在了冯谦益的身后,拽过来了一件毯子,盖在了冯谦益的身上。
“谢谢周姨。”
冯谦益转过了身子,笑着对周无灵道,
“我不冷。”
“阁主,你可想好了?”
周无灵看着冯谦益那有些疲倦的脸蛋儿,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低声道,
“玄机阁的生死门,上百年都没有打开过了,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若是进去,很有可能……”
冯谦益拽了拽毯子,然后笑着道,
“我想好了!”
“无非便是生死罢了。”
“死,便算是解脱了。”
“而生,便可真正的执掌玄机阁,帮他做完他要做的事情。”
顿了一下,冯谦益又是有些苦笑着道,
“反正,现在的我,想要执掌玄机阁,也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没有人真正的服气。”
“想要做事情,也是束手束脚。”
“不如就让我赌一把。”
“只要能够从生死门里面走出来,那些个长老们,就都没有话说了,就算有话说,怕是也不敢说了!”
生死门。
玄机阁之生死重地。
真火炼金之地。
冯谦益决定舍命闯一次。
为了陆行舟!
为了陆行舟的家国天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西厂蠢货
刑部尚书,李昌隆。
如今已经快要五十了。
但因为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基层做过提刑官,为了抓捕犯人,也练过一些简单的武功,所以这身体一直都很硬朗。
面色红润,头发依旧是全黑的。
看起来和三十来岁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而前年的时候。
更是,让年方二八的美娇娘,又给李家添了个新丁。
这让李昌隆简直乐开乐花。
那时候,这小儿子办满月酒的时候,几乎大半个长安城的官员都过来庆贺了。
李府的热闹,无法形容。
后来,李昌隆对这小儿子自然也是宠爱有加。
请了两个奶妈,轮番照顾着。
简直就是当作了天上的星星,宠爱到了极点。
“胥儿,喜不喜欢那个小木马?”
今日,李昌隆没有在刑部当值,便难得抽出了时间,带着这个两岁的小儿子,出来闲逛。
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走着。
他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子侧面的帘子,指着一个正被货郎挂在绳子上的木马,笑着问道。
“马……马……”
两岁的孩童还不会说太多的话,学着李昌隆的样子,举着小手,对着那匹小小的木马发笑。
口水都流淌了出来。
“喜欢就买。”
“哈哈,老刘,去把那匹木马买下来。”
李昌隆对着跟随轿子的一名中年汉子吩咐道。
这汉子,是李昌隆的贴身护卫。
是李昌隆做提刑官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一直带在身边。
武艺也不错。
是气境高手。
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保护在李昌隆身边,没出过什么岔子。
“是!”
汉子点了点头,走向了那个卖木马的货郎。
汉子正在和货郎说话的时候。
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有着三五道身影,正飞快地朝着李昌隆的轿子靠近。
而这些人的手,则都是统一的放在了衣摆之下。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
这几道人影已经逼近到了轿子四周。
“老刘!”
李昌隆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对面。
恰好是看到了一个汉子,正加快脚步朝着自己逼近过来,再看后者手藏在衣摆下面的动作,他猛地一惊,大喊出声,
“快回来!”
咻!
李昌隆的话音刚落,那名最前面的汉子,已经是直接从衣摆下面将藏着的刀抽了出来,然后目光凶狠,朝着李昌隆当面劈了过来。
噗!
两个抬轿子的轿夫,也是李昌隆府里养着的护卫,有些本事的,急忙上去阻拦。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直接被那人一刀就砍断了脖颈。
鲜血飞溅。
两个人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砰!
而这个时候,李昌隆也是已经反映了过来,他将已经吓的哇哇大哭的小儿子抱在怀里,然后,飞一般地钻出了轿子,一脚朝着那名汉子胸口踹了过去。
砰!
他倒是踹在了汉子的胸口,但是,汉子的身子却岿然不动。
他的脚则是感受到了一股子巨大的反震之力,然后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回去。
哗啦!
李昌隆砸在了轿子上,然后直接将那轿子砸的碎裂开。
小儿子虽然在他的怀里,没有受伤,但却受到了严重的惊吓,那哭声更是惨烈。
“大人!”
而这时候,之前买木马的那个汉子,还有另外两个轿夫,也是已经冲到了李昌隆的身旁。
那汉子目光阴森,将一柄长剑从轿子侧面抽了出来。
长安城。
是不允许任何人携带兵器的。
所以,这汉子的剑一直是藏了起来。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亮出兵器了,否则,危险。
“李昌隆!”
“十三年前,你抓了我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我定要将你手刃!”
为首的刺客也不废话。
冷笑一声,再度朝着李昌隆冲来。
而同样的,在轿子的两侧面,另外的刺客也是冲了过来。
刀剑闪烁寒芒。
杀意狰狞。
“大人快走!”
老刘大喝一声,带着另外两名轿夫迎接了上去。
他已经看了出来,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自己三人不可能真的将对方阻拦的。
只能拖延片刻。
所以让李昌隆先走。
“想走,没门!”
李昌隆转身的瞬间,身后已经又是传来了一声暴喝。
砰!
便见两名刺客刀剑相加,直接把老刘给拦截了下来。
而同时,为首的那名刺客,直接是纵身一跃,又朝着李昌隆的方向追了过来。
噗!噗!
两名轿夫根本是没有什么抵抗之力,便是被抹了脖子。
而眼看着,刺客也来到了李昌隆的身后。
举剑便刺。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声怒吼,旁边一个小贩的摊位,直接被人抓起来,然后朝着这名刺客砸了下来。
小书亭
哗啦!
长剑刺在了摊位上,那摊位被剑气震荡,直接炸裂开来。
刺客的身影也是被阻拦一瞬。
李昌隆抱着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儿子,又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扭头一看。
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一个魁梧的大汉。
一身肌肉峥嵘,好像是铁塔一般。
眼中则是闪烁着凶光。
挡在了李昌隆面前。
“奶奶个熊的,当街就敢杀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道这里是长安城吗?”
魁梧的汉子怒骂着,直接从碎裂摊位上面,捡起来了一根木棒子。
就这么拦在了李昌隆的面前。
“你这老头,还愣着干什么?我可不一定打得过他,你赶紧带着娃跑啊!”
汉子一边盯着刺客,一边对着李昌隆骂咧咧的喊道。
“多谢壮士!”
李昌隆也知道眼前的情况,目光闪烁一下,爬起来,飞快撤退。
“找死!”
这时候,刺客也是和突然出现的汉子打斗在了一起。
汉子虽然力气大,但这身子却不是那么的灵敏。
三两招之后。
一剑被刺客在肩膀上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他也没闲着。
手腕一翻。
砰!
木棍硬生生的砸在了那刺客的大腿上,木棍直接碎裂开,木屑纷飞。
汉子则是和刺客分别踉跄着,朝着后面退了出去。
“大胆狂徒!”
“胆敢在长安城闹事!”
“给我拿下!”
就在刺客准备和汉子继续再动手的时候,街道远处传来了一阵愤怒无比的咆哮之声。
远远的看去,已经是有着一队黑衣黑甲的金吾卫,策马而来。
“可恶!”
这刺客脸色苍白,不敢再耽搁,转身便逃。
壮汉看了看肩膀上的伤口,没敢继续追。
他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嘶!”
金吾卫的侍卫们,一部分呼啸而去,一部分将这条街道封锁了起来。
壮汉扔掉了手里的半截木棍,蹲在了地上。
呲牙咧嘴。
肩膀上的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淌血。
“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名金吾卫将领,脸色阴沉,来到了壮汉面前。
先是陆行舟当街被行刺。
如今又出现类似的情况。
这里可是长安城啊。
这名金吾卫的将领,心里实在是有些憋屈。
以至于看着这个汉子,也像是坏人,恨不得立刻就抓起来。
“别误会!”
“别误会!”
这时候,刚刚跑掉的李昌隆又跑了回来。
他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然后一边哄后者不哭,一边对这位金吾卫的将领道,
“他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不是刺客!”
“你是?”
这名金吾卫的将领,并不认得李昌隆,面露疑惑。
“老夫李昌隆,刑部尚书。”
“原来是李尚书……”
金吾卫将领脸色微变,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李昌隆脚下。
彼此之间,品阶差距太大了。
他可不敢怠慢啊。
“快来人,保护李尚书,送他回尚书府。”
“把这位义士,送去医馆,包扎伤口。”
“是!”
有一队的金吾卫呼啸而过,将李昌隆和汉子都给拱卫在了中间。
“我跟这位义士一并去医馆!”
“我这孩子似乎也受到了惊吓,需要看看大夫。”
李昌隆对这金吾卫将领点了点头,然后和汉子一起,在一众人的陪同之下,远去。
……
“这应该就成了。”
街道上的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有两个人,正站在一间茶馆里面,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这里的一切。
男子,便是宋高。
一身青色长衫,身子瘦削,面有笑容。
他身边是一个老者,须发灰白,面容上还有一些皱纹。
这老者是宋高的先生。
孙万钧。
教宋高读书识字。
原本也是教汪亭的那位。
后来,教着教着,就被宋高被忽悠着做了三请帮的军师。
这孙万钧还不错。
几次帮里的大事,都是他想办法解决的。
这一次,安排一场刺杀,也是孙万钧安排的。
而且安排的非常巧妙。
那壮汉,叫任大山,是三请帮里的一个堂主。
这任大山别的本事不多,就是天生神力,然后,人耿直坦荡,没有任何的坏心思。
为人义薄云天。
硬生生靠着自己一身力气,还有一腔的肝胆,降伏了帮里不少兄弟。
坐了三请帮里最稳的一位堂主。
当然,却是地盘最小的一位堂主。
玄武堂堂主。
今日,这刺杀是孙万钧暗中策划的。
刺杀李昌隆的人,也是孙万钧暗中篡夺的。
这些人,都是曾经被李昌隆收拾过的,有偷鸡摸狗,有作奸犯科,还有采花贼。
为首的那位,和李昌隆十三年前办的一件大案有关。
当年李昌隆还没做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只是一个侍郎。
负责山东的一件贪腐大案。
他以一己之力,将大半个山东府的官员都给下了大狱,后来,更是将一位皇亲国戚给硬生生的扒成了平民。
功成名就。
也就因为那件案子,李昌隆彻底成为了刑部的当之无愧第一人。
而为首那人,便是当年那位皇亲国戚的儿子。
那件案子以后,那位皇亲国戚被贬为平民,往日得罪的很多人,都来找麻烦,最终将这人或活生生的给气死了。
他的妻子儿女也是受尽了委屈,几乎难以过活。
唯一的女儿,后来被逼卖入青楼。
最终受不了折磨,自缢身亡。
他母亲,也是在一个冬天给冻死了!
这其中的仇恨,无法化解。
孙万钧偶然的机会遇到了这个人,然后用了一些激将之法,不露声色的,让这人带着一帮子人,来刺杀李昌隆了。
同时,他又安排了任大山在附近做事。
任大山本就是个热心肠,见到这种刺杀之事,自然会出手。
这样。
在彼此都不知道实际情况的情形之下。
一场完美的计划就完成了。
任大山将成为李昌隆的恩人,而三清帮也将是会和李昌隆这条线联系上。
李昌隆或许会怀疑。
但,他无论怎么调查,任大山这里没有破绽,那些刺客身上也没有破绽。
完全就是巧合。
李昌隆怀疑不到三清帮,也怀疑不到宋高和孙万钧。
“孙先生真是高明。”
“这一手,就解决了三清帮的一件大事。”
“学生佩服!”
宋高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对着孙万钧恭敬地拱手致谢。
他是真的感谢。
“有什么可佩服的。”
孙万钧倒是没有什么太过于骄傲的,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
“说到底,还是你身后的那位,更聪明。”
“如果不是他点醒了我们,我们这里……”
孙万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
“还被囚禁在以往的固有思路里面呢。”
“也完成不了这么大的局。”
他心里是明白的。
这一切,之所以能够开始和结束,主要还是因为陆行舟的点拨。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
“这计划还有最后一环没有完成,你还得把这戏演彻底才行。”
孙万钧拍了拍宋高的肩膀,说道。
“先生放心。”
宋高脸上笑容浓郁,信心满满的道,
“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会让李昌隆李大人,觉的,咱们是真的不知道内情,真的是意外。”
“还会让他觉的,欠了咱们的人情,而咱们,还不主动利用这份人情,让他一直欠着……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他早已经计划好了。
“先生,我去收尾了。”
宋高端起茶壶,给孙万钧的茶杯满上,然后笑着退了下去。
他离开了茶馆,然后派人去打探李昌隆和任大山所在的医馆。
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
所以,片刻的功夫,这消息便是打探了出来。
宋高带着几个帮里的兄弟,一路疾弛冲向医馆,去探望任大山。
医馆里现在很热闹。
李昌隆的小儿子,正目光呆滞的坐在椅子上。
任由老医师怎么照应,都是没有反应。
不笑也不哭。
就那么恍惚的看着远处,好像变成了傻子。
而李昌隆则是在旁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来回踱步。
这可是他最心疼的儿子。
也是他老来得子。
他这心完全放不下来啊!
甚至都忘了去关心一下救命恩人的伤势情况。
另外一面。
任大山被两个大夫包围着。
一人帮他清理伤口,另外一人帮他按住手臂,并不断洒药止血。
屋子里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大山,大山,你怎么样了?”
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这医馆的门外,又是传来了一阵紧张的喊叫声。
紧接着,宋高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帮中兄弟,面色凶悍的闯了进来。
他们每个人的手都放在了衣摆之处。
显然,里面藏着兵器。
“怎么回事?谁伤的你?老子找他算账!”
“是黑风堂会的吗?”
宋高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任大山面前,紧张而愤怒的问道。
其余的几名帮众,则是将任大山包围在了中间。
保护了起来。
那情形,让两个给任大山止血缝制伤口的大夫,都有些吓住了。
“帮主没事。”
“不是针对俺的,是针对那个老头的,俺就是路过,然后顺手就帮了一把。”
任大山嘿嘿的笑着说道。
“谁这么大的面子啊,值得你把自己都伤成这样?”
宋高满脸的不满,扭头看向了身后。
然后,和李昌隆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是愣住了。
他们彼此是认识的。
很早之前,宋高曾经想要攀上李昌隆这条线,但李昌隆没给面子。
后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谁也不搭理谁。
甚至,李昌隆还曾让人压过宋高,让后者不要太嚣张。
也算是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纠葛。
“你娘的……原来是李尚书!”
宋高盯着李昌隆,刚想破口大骂,然后面色变换,到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他转过了身子,一巴掌扇在了任大山的后脑勺上,有些愤愤不平的吼道,
“乱他么的救。”
“光给咱们三清帮添麻烦。”
“你知道他谁呀?”
“费这劲,捞不着半点好处……”
一旁的李昌隆闻言,面色闪烁了一下,也是变的有些尴尬了起来。
他也没有想到。
救自己的,是自己最看不上的那些人……
这事情有点儿不好说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御马监
冬日降临。
这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也稍许即至。
整个长安城都是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枝头也是被这场雪压的弯了腰。
天地之间的温度,也是好似一夜之间,便直接骤降。
街道上出现的百姓们,都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衣,看起来有些臃肿。
即便是那些爱美的女子,也是不敢穿单薄的衣服。
因为几年的冬天。
比往年更加寒了不少。
陆行舟已经在陆府里待了有大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些日子,他真的是一步门都没有出。
除了吃喝拉撒,便是在后院子里练武,看起来像是在修身养性。
但实际上。
他从来没有停下自己的布置。
他已经有了扳倒或者架空老皇帝,不再让东厂受制于人的想法,就绝对不会停下来。
他在暗中布置,暗中观察着一切。
蜀线的事情,没有中断。
因为老皇帝即便心性大变,也是能够知晓那边的重要性的,没有派人添麻烦。
陈慷依旧留在边关,和边军的人在建立关系。
从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来看。
虽然东厂声威严重受损,但陈慷和那些边军将领之间建立的感情,却更加容易。
因为那些人们看到了陈慷的努力。
也真正看到了东厂的努力。
东厂眼看着已经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了。
但陆行舟还是没有将陈慷调动回去,而是继续让后者留在这里,为关陇边军筹措军粮。
并帮助他们清楚长生帐的那些奸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东厂是真的在为关陇做事。
这些边军的将领们,性子都是很直的,他们不喜欢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们只会对真正对自己好的人,给予回报。
甚至,有边军的将领,已经暗中给陈慷通过信儿。
如果东厂真的不行了。
关陇边军这边,有陈慷还有这些兄弟们的一席之地。
这一切。
都说明情况进展的不错。
或许,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如果不是老皇帝突然起意要压东厂,陈慷这边,也不会进展如此明显。
至于汪亭。
陆行舟也没有让后者回长安城。
后者也是依旧留在固城。
一方面帮助罗照清等人推进新政,并继续稳定汉中,广元等地。
加深彼此之间的联系。
另一方面,则是亲自主持扩张密谍司的力量,以及将新进收拢进来的那些江湖人,进行整编。
东厂被打压的消息,自然也是传到了江湖。
原本一些有想法投靠东厂的人,开始摇摆了。
但这并不影响血手佛,也不影响神剑山庄的人。
因为血手佛他们加入东厂,不是为了靠东厂的权力。
而是为了做事情。
神剑山庄,则是为了报恩。
他们陆续的来到了固城。
组成了一支独立于东厂番役之外的队伍。
有人跟在汪亭身边,有人被派遣去了陈慷身边。
相当于密谍司和千户队伍里面,都有了顶尖高手坐镇。
东厂的力量,比之前壮大了。
而在长安城这边。
三清帮也正在逐渐推进陆行舟的布置。
宋高经过那次刺杀事件,终于是和李昌隆建立了联系。
虽然,后者没有承诺帮助三清帮,但至少不会为敌了。
后面只要宋高再慢慢的运作。
彼此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而另外一方面,老皇帝下了圣旨,西厂已经开始筹建了。
宋昭亲自出宫,招揽西厂之人。
并准备足见西厂的探子机构,和密谍司类似,但名字改了。
叫机密司。
老皇帝原本想让宋昭把密谍司的一些人直接收归,但宋昭拒绝了。
后者担心陆行舟渗透,日后给自己使绊子。
所以一个都不要。
他要自己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他正在大张旗鼓的搜罗人马。
“这厮,倒是够快啊。”
屋子里。
门窗都紧紧的关闭着。
外面的冷风吹在窗户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屋子里的烛火微微的摇曳着,将两道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有些欣长。
陆行舟坐在茶几后面的椅子上,双手烤着炭火盆。
宋高站在对面。
正在讲宋昭最近的行动。
宋昭频繁接触禁军里面的将领,就像陆行舟当初拉拢陈慷一样。
他也在拉拢属于自己的亲信。
“清风楼的事情,搭上线了吗?”
陆行舟搓了搓手,抬起头问道。
“咱们的人,已经进入了清风楼,虽然地位一般,但也能说上话。”
“这些日子正在促成这件事。”
“清风楼里五位楼主之内的三位,已经动心了。”
“宋昭那边,也有咱们的人,跟他提醒了关于清风楼的事情,他也有招揽之意。”
“现在就差个机会,让双方见面。”
宋高小声说道。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实际上,他为了促成这些,所作的努力,也是无法想象的。
光是在宋昭身边安排人手,就费了极大的心思。
宋昭这人也不简单。
警惕的很。
一般人都不容易得到他的信任。
宋高为了把人安排进去,动用了很多人。
从吏部到户部,一层一层的关系。
虽然都是一些小官小吏,但那么多关系加起来,也是得不少银子,不少人情。
如此。
才做出了一个背景清白,而且符合宋昭要求的人。
送到了他的身边。
这期间,宋高还请长安城密谍司的人,做了一些手脚。
不过,清风楼那边就非常省力了。
那些家伙,没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宋高安排的那个人,轻松就混了进去。
“差一个机会,你可以给他们安排个机会。”
“也可以,等机会自己出现。”
陆行舟没有给宋高具体的指示,他只是笑了笑,给宋高递过去了一杯茶。
茶还是热的。
热气腾腾,碧绿的茶叶在水中翻滚。
陆行舟对宋高这一阵子的举动,非常的满意。
和李昌隆建立联系。
打入清风楼。
接近宋昭。
竟然都被他安排的不错。
所以,他不打算给宋昭明确的计划,让后者自行发挥。
这样才能够将宋高的潜力彻底激发出来。
让后者发挥更大的作用。
甚至,比汪亭更大的作用!
“小的明白。”
宋高脸上带着笑容,对陆行舟鞠了一躬,
“主子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把西厂这位厂公,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的保证,到时候您一声令下,西厂就从上到下都垮掉!”
“毫无还手之力。”
陆行舟脸上的笑容更浓,
“但在这之前,还是要让西厂做些事情的,那些世家,势力,皇帝要除掉他们,其实咱家迟早也要除掉他们的。”
“现在,不如就让西厂先把事情替咱家给做了。”
宋高点头,道,
“明白!”
……
城北的一间府邸。
这座府邸在整个城北,都算的上是顶尖的。
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里面的那些陈设布置,还有它所在的位置。
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这座宅子里,住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突然之间,就变的炙手可热的,宋昭,宋公公。
西厂的厂公。
夜色浓郁。
视线穿过那蜿蜒曲折的小路,绕过假山竹林,还有那于积雪之中盛开的满园梅花。
便是来到了宋昭的居所。
“哥哥您来啊!”
“哥哥奴婢在这里啊!”
“咯咯,哥哥你好坏啊……”
“嘻嘻……哈哈……”
庭院深处,传来一阵阵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间屋子里灯火通明。
七八道玲珑有致的影子,正在这屋子里来回闪烁。
而有一个身子矮小的影子,则是正随着这些女子的影子,来回跑动。
不断的有娇笑声传出来。
还有宋昭那带着几声尖锐的叫声。
这宅子里的姑娘,都是宋昭圈养起来的。
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
自从他做了御马监的掌印,便在这里买下了这栋宅子,然后买了一些女子,供自己享乐。
他虽然做不了什么。
但还是很喜欢这种莺莺燕燕的感觉。
这也算是他内心深处的一点寄托。
因为,他不仅不是男人。
而且,还在皇帝面前,做那些连女人都不如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
他也知道,所有人都在心底里鄙视他。
这些女子就是他唯一的欣慰了。
“宋公公,清风楼的周楼主来了。”
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这屋子的门口,小声说道。
这男子是宋高派过来的奸细。
目前也是宋昭身边的红人。
负责给宋昭传信,办事。
就在之前没多久,他帮宋昭传信给清风楼的楼主,周玉横。
请后者来宋府一坐。
“来了啊。”
“好,咱家马上就过去。”
屋子里面传来了宋昭阴恻恻的声音。
稍许后,这屋门便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视线顺着门口的缝隙朝着里面看过去,那几名女子,全部都是衣衫不整。
有一名女子甚至身上一点衣服都没有穿。
就那么大方的坐在桌子上。
敲着二郎腿儿。
在喝茶。
没有人知道宋昭和这些女子做了什么。
宋昭已经穿戴好。
走向前厅。
“对了,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吧?”
走出了两步,宋昭突然停了下来,一边将走廊旁边的一朵梅花上的积雪掸掉,一边笑着问道。
他打算将清风楼招揽。
做自己的密探。
但却不想搞的人尽皆知。
否则,这密探的作用就会大打折扣。
“您放心吧。”
中年男子目光里闪过了一丝笑意,道,
“小的办事绝对小心,清风楼的那位周楼主,都不知道是小的送的信。”
“他只知道是宋公公您请他。”
宋昭拍了拍中年男子,那稚嫩的脸蛋儿上,露出了老成的笑,
“好好跟着咱家做事,以后,亏待不了你。”
“咱家这机密司,以后就你说了算。”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连忙是跪在了宋昭的脚下,把额头在宋昭的靴子上轻轻的蹭了两下,道,
“多谢宋公公提拔,小的定为公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啦。”
宋昭摆了摆手,将掌心里的一些积雪融化而形成的水洒落。
带着这男子,走向了前厅。
前厅里。
灯火也是通明。
一个身上穿着黑衫,面容瘦削,眼睛有些小,鼻梁有些高的男子,正翘首以盼。
他便是清风楼的大楼主。
周玉横。
他原本也早就打算着,将自己的清风楼投靠宋昭宋公公的。
因为,他刺杀东厂陆行舟失败。
已经成为了东厂的眼中钉。
东厂密谍司的人,已经屡次商门找麻烦。
为了安全。
他必须得找个靠山。
比东厂更强大,更得到皇帝信任的西厂,就是他的最佳选择。
前面一些日子,周玉横就在想办法。
但却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没想到。
突然就等来了宋昭宋公公的邀请函。
他这心里简直激动的无法形容。
“周楼主,久仰久仰啊。”
宋昭一脸笑容的走进了这前厅之内,眼睛里带着真诚,拱手道,
“闻名不如见面。”
“周楼主果然是英明神武,侠义之貌。”
“让咱家从心底里佩服啊!”
宋昭在宫里的时候,早就练就了一身讨好别人的本事。
无论是嘴皮子还是别的。
都是信手拈来。
这一句话,便是让周玉楼心里更加激动不已,感觉像是遇到了知音。
“宋公公谬赞了,草民就是区区江湖草莽,不值得公公如此夸耀!”
“惭愧惭愧!”
周玉横心里碎高兴,但却装着面色惶恐,连忙躬身。
“不必客气。”
宋昭对周玉横是真诚相待,不拘一格,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让身边的那名中年男子,将一张椅子搬到了周玉横面前,笑着道,
“周楼主请坐!”
“多谢,多谢。”
周玉横被宋昭礼贤下士的举动感动的有些不知所措,又是连连拱手。
半推半就,才是坐在了椅子上。
“草民也是久闻宋公公大名,御马监掌印,深得陛下信任,乃如今的内廷第一人。”
周玉横也是夸赞宋昭,道,
“说起来,整个内廷能够做到您这个地步的,也绝没有旁人了!”
“宋公公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啊!”
……
“哈哈……周楼主才是抬举咱家了啊!”
“不抬举,都是草民的心里话。”
……
周玉横和宋昭,先是彼此互相夸赞了对方几句。
然后这前厅里的气氛,就瞬间变的活络了起来。
“不知宋公公叫草民深夜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活络之后,周玉横最先没有按耐住心里的期待,把关键性的问题提了出来。
“这个嘛……周楼主既然问了,咱家也不想拐弯抹角!”
“就直说吧!”
“咱家这次请您过来呢,其实,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关于西厂机密司的事情。”
宋昭兰花指捋了一下耳鬓上的黑发,笑着道,
“咱家奉陛下之命,筹措西厂。”
“这办案的人手,已经组建的差不多了,但是这探子,还没着落。”
“咱家这些日子在江湖上打探,就听闻周楼主建立的这清风楼,一向惩奸除恶,侠义无双,便想着,能不能请周楼主带着清风楼出面帮忙?”
“毕竟咱们西厂,也是做的为百姓伸张正义,为江山谋求福祉的大事。”
“咱家和清风楼,都是一样的目的。”
“可以说,咱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宋昭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又是接过了中年男子递过来的茶壶,然后亲自倒上了一杯茶。
端到了周玉横的面前。
他面色诚恳。
目光真诚。
颇有几分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的意味。
“如果周楼主肯以清风楼相助,咱家保证,这天下江湖,未来,必有周楼主以及清风楼一席之地,甚至,让您和少林,峨嵋,神剑山庄等这些千年圣地平起平坐!”
宋昭并不知道少林,峨嵋等地的底蕴。
他没有真正的见过江湖。
他觉的,陆行舟才做了几个月的东厂督主,就能把玄机阁收拾的服服帖帖。
江湖嘛,定然也不过如此。
所以,他也能够做到那些事情,便才是口出如此狂言。
“嘶……”
但,周玉横听到了宋昭的这句话,竟然也没有想这种事情发生了几率有多少,就直接完全被震惊了。
他建立清风楼,就是为了扬名立万。
为了能够成为天下闻名的人物。
如今,宋昭竟然说要让自己,和少林,峨嵋等那种庞然大物,千百年的武林圣地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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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直心里兴奋的无法克制。
几乎要跳起来。
但他还是尽量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瞪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拱了拱手。
然后问道,
“宋公公,您此话当真?”
宋昭爽快的一拍胸脯,大声笑着道,
“自然是当真的,咱家从无虚言,未来,西厂横刀天下,你清风楼定然也是国之重器。”
他觉的。
他的西厂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大魏朝擎天柱一般的存在。
他如今说的这些话。
他有能力做到。
……
“草民愿意为宋公公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哈哈,咱家能得周楼主这般英雄人物,实乃福分啊!”
“草民能得宋公公青睐,也是草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草民定不惜一切代价,为宋公公做事,不让宋公公失望。”
两个人,立刻一拍即合。
……
“两个蠢货!”
旁边站着的那名中年男子,听着两人这愚蠢的对话,心里鄙夷的叹了口气。
江湖,天下。
在他们的眼中,就好像是儿戏一般。
实际上。
哪有那么简单?
陆行舟能够做平蜀线,能够招揽血手佛,神剑山庄,能够压玄机阁,等等。
那是因为陆行舟有实力,有手段,也有气运。
更有天下大义为信念支撑。
而这两个家伙,像是跳梁小丑一样,连事情的本质都看不清楚。
怎么就觉的,他们也能够做出那等轰轰烈烈的事情?
他们是哪里来的这些自信?
“世间,蠢货,不过如此。”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种人。
做督主的敌人?
都不配!
能被督主利用做棋子,都是他们的福分!
第二百九十九章储君
内廷司礼监。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让司礼监的事情也多了不少。
要加紧调度整个皇宫所有地方的炭火供应。
还要加紧增发棉衣。
以及一些过冬的衣物等等。
因为这场雪来的太突然,而且温度又比往年更低。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猝不及防。
不过。
司礼监虽然忙碌,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混乱,一如既往的安稳。
因为司礼监的掌印,雨小田雨公公,将一切都安排的很有条理。
只要大家按部就班的去做,就不会有问题。
解决目前的麻烦,也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掌印大殿里。
光线昏暗。
厚重的布门帘挂在门口,窗户都紧闭着。
大殿里有些闷闷的味道。
炭火盆在办公的几案前放置着,闪烁着火光。
雨小田坐在几案的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最近送过来的卷宗,面庞上满是凝重。
陆行舟在回宫的路上,就已经命人给雨小田送过信了。
大概的内容就是,东厂形势不明,陆行舟回宫以后,雨小田万万不得拜访。
否则,容易引起老皇帝注意。
万一将雨小田调离司礼监。
这内廷里的一大支柱,就失去了作用。
所以。
陆行舟回长安城许久,雨小田从没有去探望或者拜访过,甚至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儿。
这使得宫里许多盯着他的人,也有了一些猜测。
大部分人都传言,陆行舟失势,雨公公看不上陆公公了。
不仅不顾往日情谊。
甚至还要躲着,以免引火烧身。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雨小田和陆行舟一直在暗中通信,有所联系。
这卷宗里,夹着的便是陆行舟派人送进宫的信。
关于对内廷里的安排的。
陆行舟想要架空老皇帝,内廷就必须掌控。
是彻底掌控的那种。
司礼监的权力已经很大,但却还不够。
因为还有一个御马监拦在面前。
御马监的权力并不足以为惧,真正让陆行舟忌惮的,是御马监手里的四卫腾骧营。
这是负责老皇帝安全的亲卫。
几乎整个内廷,都是被这些人给环绕了起来。
如果不能掌控腾骧营,陆行舟最终的计划,就很难顺利的实施。
他给雨小田的信里,就是要后者,接近御马监。
并掌控腾骧营。
“呼!”
雨小田看完了手中的信,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那一贯沉稳的面庞上,也是出现了凝重,还有担忧。
“陆公公,这是要大逆不道啊。”
他起身,走到了火盆旁,一边将信件放了进去烧毁,一边自言自语。
他是跟在陆行舟身边最久的人。
也是对陆行舟最了解的人。
多年的相处。
使得他对陆行舟心中的想法,颇有了解。
他甚至能够猜到,陆行舟这么做的原因。
陆行舟自从破了先天胎息,便一改往日的性子,一心为家国天下。
而老皇帝却心性大变。
如今不仅不给陆行舟信任,反而是要压制他,甚至有慢慢取缔东厂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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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
如今,就是陆行舟要反击了。
但雨小田心里非常的担忧。
陆行舟这是在玩火。
如今这天下,虽然有些躁乱,但却依旧维持在一种稳定的框架之内。
陆行舟要做打破这框架的人,怕是有些难。
毕竟。
他只是个太监。
这朝堂上,还有三皇子做储君,还有褚国公做顶梁柱,还有很多文武大臣。
雨小田担心,陆行舟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他真的很害怕出现那种结局。
“但陆公公交代的事情,又不能不做。”
站在火盆旁站立了许久,雨小田看着那一封信彻底被焚烧殆尽,变成了灰,他喃喃的自语道,
“罢了,总是要做的,就陪着陆公公冒一次险。”
“谁就定了,我们这群阉了身子的人,不能给天下做些好事呢?”
自言自语的声音落下。
雨小田的眼眸里,逐渐的生疼起了一丝炙热。
他本就和汪亭那种人不一样。
他曾经是一抹白月光。
就算是做了太监,在这深宫之内待了太久,那心底最深处的一抹白,也没有完全消散。
此刻,能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
他虽然有些恐慌,但却也甘之如饴。
“来人。”
雨小田下定了决心,轻声呼唤。
有在殿外候着的小太监急急忙忙掀开了门帘,跑到了大殿里面。
“雨公公有什么吩咐?”
“去备一份厚礼,咱家要去拜访御马监的那位新掌印。”
雨小田挥了挥手,说道。
要想掌控腾骧营,就得从这御马监的掌印下手。
据雨小田所知,那位新掌印,叫陈槐。
已经快有六十岁了。
原本他很早就可以坐上御马监掌印的位置的,但就是被宋昭横空出世,硬生生脱了好多年。
如今,宋昭再一步高升。
做了那深受老皇帝宠信的西厂厂公,这才是有了陈槐的机会。
以雨小田这两年对御马监的了解,暗中打探的那些消息,来推断。
这陈槐。
必然是对宋昭有着极深的怨恨的。
因为如果不是陛下要建立西厂,陈槐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了。
这都是宋昭导致的。
不过陈槐表现的却完全没有怨言。
这些年,恭恭敬敬,兢兢业业,在宋昭的手底下做事。
给宋昭出了不少力气。
把御马监还有腾骧营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也让宋昭对他比较信任,然后,在出宫之前,才将御马监掌印的位置,安心给了陈槐。
雨小田却是能够陈槐的表里不一上,看出很多东西。
这陈槐,是个聪明人。
他完全配和宋昭,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等待机会。
而自己,则是可以给陈槐提供这个机会。
“公公,礼物备好了。”
没过多久,小太监重新出现在了雨小田的面前。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太监。
每个小太监的手里,都拎着盒子,盒子里面,就是准备好的礼物。
司礼监几乎掌控着整个皇宫的物资调动分配。
所以,想要准备一些礼物,是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的。
“走。”
雨小田点了点头,一袭瘦削的身影,走出了大殿。
几个太监则是纷纷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司礼监和御马监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是很远。
也就是半刻钟左右的功夫。
雨小田来到了御马监司衙的门口,小太监上去报了名号,然后请人进去通报。
他们便在这门口候着。
“哎呀,雨公公大驾光临,让我这御马监蓬荜生辉啊。”
没过多久,一个声音有些沙哑,身材瘦削的老太监,便是慢腾腾的从这司衙里面走了出来。
这人头发已经全白了。
脸上的皱纹,像是鸡皮一样,一双眼睛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给人风烛残年,即将油尽灯枯的感觉。
这便是御马监现在的掌印。
陈槐。
陈公公。
他年纪确实很大了,连走路都需要有两个小太监搀扶着。
他来到了雨小田的面前,脸上笑容洋溢,
“快请,快请。”
这些年司礼监和御马监,几乎是没有什么走动的。
尤其是当年。
陆行舟刚刚入宫的时候,设计的一系列草料事件之后。
司礼监和御马监都损失了不少的人。
这隔阂就越来越大了。
就连底下的人都是互相看彼此不对付,经常小摩擦不断。
但在这为陈槐陈公公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异状,他甚至挣脱了一名小太监的手,颤颤巍巍的给雨小田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公公客气了。”
雨小田来这里的目的,也是要和这位陈槐陈公公联手,这时候自然也要表现的热情。
他诚恳的走上前,接替了两个小太监,将陈槐搀扶住,然后笑着道,
“其实,很早就想来拜访陈公公了,给陈公公道贺的。”
“但今年这冬雪来的比较急,就耽搁了一些时日,还请陈公公不要见怪!”
雨小田这句话,是在表明自己的意思。
宋昭在的时候,雨小田一次都没有来过御马监。
而陈槐刚上任,雨小田就有拜访的意思。
这就是说,之前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仇怨,都是在宋昭身上。
和陈槐无关。
雨小田如今想双方交好。
“懂的,懂的。”
陈槐拍了拍雨小田的手背,低声道,
“今年这冬雪确实冷啊,为了让腾骧营里的那些战马不生病,咱家这里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就这样,慢慢的走进了御马监的大殿里面。
……
冬日虽然到处都弥漫着寒意。
但这正午的阳光一出来,依旧是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陆行舟推开了窗户。
站在这窗前,享受着阳光的照耀。
风虽然依旧带着寒凉,但是却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毕竟是胎息境界的人,哪怕只穿着单衣,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庭院里。
宋高的娘亲正在热火朝天的收拾着积雪。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的缘故,所以,接连几日过去了,这积雪也才被铲除了一半。
还有一半没有清理干净。
陆行舟本想再给她多招两个使唤的人。
但这位大娘却拒绝了。
整个宅子里,也只有陆行舟一个人而已。
吃喝的,她又都不需要准备。
全部都是有人从酒楼里给订好了然后送过来的。
她真的是无事可干。
有时候闲的就是手痒痒。
如今有事情要做了,真是不想让别人帮忙。
而且,她也不喜欢指挥这指挥那的,只想安安静静的自己干活就好。
陆行舟也没有强求。
任由她去。
阳光一片大好。
陆行舟的心情也是不错的。
昨天他收到了雨小田送过来的消息。
后者已经跟御马监的掌印陈槐,见过面了。
虽然并没有深入交流,但彼此之间的态度,却已经都很明朗了。
如果,宋昭出事。
陈槐是绝对不介意上去再踩上几脚的。
甚至,还有可能补刀。
而至于腾骧营的事情,雨小田并没有着急。
这事情得一步一步的来。
有了这个好的开端,日后,借陈槐之手牵制腾骧营的事情,也将不难。
这封信,让陆行舟紧绷着的心,又放松了一些。
如今。
长安城的很多基层官员,都已经被笼络了。
上层的官员,也是正在被慢慢的渗透。
内廷里,也布局开始了。
西厂,那群酒囊饭袋,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下,想要灭他们,就是随时的事情。
接下来。
就剩禁军了。
只要再能够将禁军的将领给摆平了,这长安城里面,就没有什么人能阻止自己了。
但是禁军,是皇城至关重要的守卫。
从建立之初,就是精挑细选,并且严格审查的。
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是对皇族忠心耿耿。
想要将禁军的人拉拢过来,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几乎不可能。
而且,禁军的制度,也很完美。
八卫禁军。
将皇城内外,外加这长安城守的密不透风。
但他们又不是完全归一个人统领。
而是各司其职。
想要掌控整个长安城,必须得将至少六卫禁军的将领拿下,才可以。
不然。
很容易让这些禁军打开城门,将长安城外的卫戍营放进来。
那可是四十万卫戍军。
完全听从皇族号令的。
到时候,陆行舟所做的一切,都将会是梦幻泡影,烟消云散。
“六卫禁军,实在是难啊。”
陆行舟目光闪烁,眉宇之间满是凝重。
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如果,陆行舟有这个本事,将六卫的禁军全部都控制的话,他根本不需要做之前的那些准备。
直接以禁军封城,然后就可以随便完成皇权的更迭了。
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既然不能够将禁军完全掌控,那就只能用别的办法。
“这件事,得等三皇子回了长安,安排小玉去做。”
陆行舟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大概的主意。
但,还得见到了小玉以后,再做具体的决定。
毕竟。
陆行舟还从来没有见过三皇子,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禁军,还有几位王爷。”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寒风吹着白发飞舞。
眼睛似乎是看着远方的天空。
心里却在盘旋。
老皇帝当年声威太盛,那几位王爷,除了当年的誉王,还有国公府,其余的都是摆设。
如今,誉王谋反被杀,国公府覆灭。
似乎只有褚国公一人。
还有些能力,可能给陆行舟的计划造成一些麻烦。
“这位褚国公的孙子,如今在陈慷手下做事,或许……”
陆行舟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总之,都是和褚国公有关的事情。
扑棱棱!
陆行舟思考着自己的计划的时候,这远处的天际,飞过来了一只信鸽。
信鸽落在了庭院的那棵老槐树上。
枝头的积雪被信鸽这么一踩,有着几分积雪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扑簌簌地声音。
咕咕!
咕咕!
信鸽又是叫了两声,然后飞在了陆行舟的身边,落在了窗台上。
这是东厂密谍司的信鸽。
都是经过好多年的培养,训练,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养育出来的。
一般情况下。
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不会用信鸽传递消息的。
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的条件下。
信鸽长途飞一次,不死也残废了。
这代价比较严重。
“出什么事情了?”
陆行舟看着信鸽在窗台上走动,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他伸手,将信鸽小心翼翼的拿在了掌心里,然后解开了后者腿上挂着的那个信管。
打开信管,里面的信笺掉落了出来。
陆行舟急忙是翻开。
上面白纸黑字。
写着一个消息。
“乍逢寒雪。”
“辽东缺衣少粮。”
“军情紧急。”
视线在这短短几行小字上扫过,陆行舟皱着的眉头突然是舒缓了开来。
甚至,连这眼角里,也是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这消息并不是坏消息。
而是好消息。
而且,是对自己相当有利的好消息。
怪不得密谍司要不惜损耗信鸽给自己送过来。
陆行舟想要独揽大权,自然是需要边军的支持的。
原本,除了关陇军。
陆行舟也想插手辽东军。
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次,辽东军缺少物资,他正好可以借机发挥。
这可是天赐良机。
而且,以陆行舟如今掌控的那些产业,还有财富,想要解决辽东军的燃眉之急,虽然不是很轻松,但却也是可以的。
略微顿了一瞬。
他猛地关闭了窗户,然后,坐在了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
他要密谍司趁这运送物资的机会,接近辽东。
建立起联系。
第三百章物资
一场大雪。
不仅是将北方给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也给江南带来了不少的寒流。
以至于沿江的一带,还没有彻底入冬就出现了大规模的寒霜。
再加上,近些时日,降下了不少的雨水。
这些雨水又很快都凝结成了兵。
然后,这江南入北的一条大路,就变的十分难行。
有些地方,地面上就像是被人铺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十分的路滑。
一些普通的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就连三皇子的车架,也是行走的异常缓慢,以至于拖延了好几日的时间。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不少啊。”
车辆缓缓的在这山林之间行走。
前后都是有着不少的侍卫环绕。
足足有数千人。
毕竟,如今的三皇子已经是大魏朝的储君。
这防御的力量也必须到位。
中间的这辆马车里。
坐着两个人。
车厢的中间生着一个炭火盆,火盆里的光,随着那时而吹进车厢里的风而明暗变幻。
左侧坐着的那人,瘦削,俊朗。
眉眼之中带着一种常人难有的富贵之相。
但这种富贵却并没有咄咄逼人的那种凛然之势,反而是又给人温文儒雅的感觉。
这人便是三皇子武洵。
自从册封他为储君的圣旨昭告天下,他的一言一行,就更加的谨慎。
也更加的沉稳。
再没有过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杀他国使者的冲动情形了。
武洵的对面,是一位老者。
老者面容优雅。
头发胡须虽然都已经花白,但是却梳理的整洁干净。
一双眸子里,也是闪烁着熠熠精光。
不过,老者的双腿却是已经没有了。
只剩下两截裤管系在腰上。
这位老者。
叫白无城。
是三皇子的谋士。
这白无城,原本是一位知府。
因为在多年以前,治理水患的时候,惹到了当地的豪门,然后被人暗杀。
算是命大,侥幸留下了一条性命。
却最终没了双腿。
万贵妃珍惜其才,将其安养在了三皇子身边,从小教导三皇子。
这白无城倒是也没有让万贵妃失望。
将三皇子一路辅助到了储君的位置。
“确实冷不少。”
白无城将右手伸到了车厢的外面,感受了一下那些寒风,微微的摇了摇头,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辽东的加急,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意思?”
三皇子面露疑惑。
他和白无城一直在江南,从来没有关注过辽东,也没有和辽东军里的任何人有接触。
白无城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辽东的加急?
他怎么知道的?
“其一。”
“中原骤寒,辽东于中原之北,寒将更盛。”
白无城看了一眼外面的茫茫白雪,低声道,
“以目前的低温来推测,辽东将士原本的棉衣,是根本不足以抵御那些严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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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已经已经有人开始冻死了。”
“辽东贫瘠,短世间内也断然凑不出三十万大军的棉衣,辽东主将,定然焦急。”
“另一方面。”
“我年轻求学的时候,曾去过辽东。”
“对那边的女真等族也有一些了解。”
“每到寒冬之时,他们的生活也定然无比艰苦,而为了转移族内的矛盾,定会不断地向辽东发兵骚扰,并趁机劫掠粮食物资,以供族人熬过寒冬。”
“两者综合,辽东今年的形势,必然极为麻烦。”
“辽东主将应该已经写了求援的奏折,送往长安城了,而且应该还是加急。”
三皇子听完了白无城的分析,这脸上的敬佩之意浓郁无比。
他连忙是拱了拱手,赞许道,
“老师高明。”
“仅仅就能从一场大雪里,看出这些东西,学生佩服。”
白无城看了三皇子一眼,笑了笑,然后继续道,
“光看出来可没用,还得好好利用。”
“你可别错过了。”
三皇子虽然如今已经坐上了储君的位置,但是,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势力。
因为以前的时候,老皇帝权威太重。
他们任何一位皇子,都根本不敢做过火的事情。
哪怕是当年的太子,也是不敢私自接触边军将领的。
所以。
如今,老皇帝已经明确表明,三皇子可以继位,也允许三皇子组建自己势力的前提下。
三皇子已经开始拉拢各方人马了。
边军,是他早就觊觎的。
大魏朝四大边路军。
山东,关陇,辽东,滇南。
滇南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常年在南疆大山附近,极少进入中原。
山东边军,则因为靠海的缘故,常年和海盗打交道。
这两路边军,和中原的关系较弱。
实力也不是很强。
但辽东和关陇边军则不然。
他们地处位置比较重要,两面都是大魏朝的宿敌。
女真各族,还有草原蛮夷。
为了抵抗他们,辽东军和关陇军都是大魏朝耗费了极大代价打造的。
实力非同小可。
人数也是相当的众多。
这两支边军,几乎是大魏朝的根本。
三皇子早就有意要插手其中,拉拢这两边的将领。
这样,自己坐上了皇位之后,也能够有底气。
但他成为储君时间尚短。
又一直在江南处理秋考的事情。
所以,一直就没有捞着机会和边军的将领有过接触。
这一次。
辽东逢难事,是他展现自己,拉拢辽东军最好的机会。
“嘶……”
三皇子听到了白无城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
这是白无城在提醒自己。
他急忙拱手,道,
“多谢老师提醒,待我回了长安城,就即刻安排。”
“回长安还有差不多半月呢。”
白无城这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摇头道,
“半月的时间,以这样的天灾,你知道辽东会死多少将士吗?依我之见,你还是尽快动手,趁着万家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转移的时候,将江南的物资运送到辽东。”
“早一日,就能早救下成千上万的将士。”
“这……”
三皇子面色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应声。
现在就动手?
而且还要调动万家的力量?
怕是有些不太好。
前些日子,万贵妃回乡祭祖的时候,特意绕路去见过三皇子。
并嘱咐他不要太着急于拿权。
要慢慢来。
稳重求进。
而且,也着重说了陛下对万家的安排。
为了防止万家在三皇子继位后,做的太大,要提前瓦解,送去南疆。
这些嘱托,这些安排,三皇子都记得。
他自然也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顿了一下,他小声道,
“如果我急着插手辽东,还借用了万家的力量,会让父皇不高兴的。”
“我觉的,还是要先回了长安城,探探父皇的心思,再动手不迟。”
“况且……”
武洵顿了一下,补充道,
“雪中送炭,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待辽东边军苦熬一段时间,我再将物资运送过去,这样效果应该会更好。”
白无城听到这些话,愣了一下。
他看着三皇子的那张有些诚恳,但却带明显不坚定神色的脸颊,突然觉的有些失望。
三皇子,格局,胸襟,小了。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先以边军那些将士的性命为主。
以天下安稳为主。
而不是要顾忌陛下的念头。
毕竟。
以陛下的为人,也不会因为三皇子做这些事情,而真的有什么不满的。
但三皇子。
却依旧……
这可以理解为三皇子小心翼翼,但也可以理解为,他唯唯诺诺。
没有胆量。
更让白无城心里觉的失望的,还有三皇子最后那句话。
雪中送炭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句话,用在别的地方,是没有问题的。
但用在那些用自己的性命,来保家卫国的将士们身上。
却是让人心寒的。
三皇子,少了一份真正的君王气度。
多了一些小人心思。
心里闪过了诸多的念头,但白无城却并没有多说。
他只是点了点头,
“听三皇子安排。”
白无城了解三皇子的性子。
有些时候,尤其是三皇子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想法的时候,最好不要顶撞他。
否则会让后者怀恨在心。
三皇子,能够装出来大度,但绝对不是那种真正大度的人。
白无城之所以能够留在武洵身边如此之久。
就是因为太了解后者了。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现在,他就绝对不能再多说了。
只能等回了长安城之后,再慢慢找机会和后者说明。
沉默了稍许。
三皇子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一些,目光闪烁了一下,又是道,
“我猜,父皇应该会同意的。”
“我们可以先不做,但未尝不能提前准备。”
“我让天机的人,先暗中筹措粮草棉衣,待确定了父皇的心思,立刻开始往辽东运。”
“老师觉的如何?”
白无城眼中的失望减弱了不少,泛着几分赞许,道,
“如此甚好。”
提前准备,到时候真正做起来,也能够省去不少的时间。
能省一日是一日。
“我这就安排。”
三皇子得到了白无常的赞同,便是也没有再耽搁。
他奋笔疾书,写好了命令。
然后隔着车窗递给了外面的将士,吩咐道,
“速速送去玉天机手中,让她按此命令行事。”
玉天机。
是天机阁的阁主。
也是陆行舟安排的,小玉。
……
辽东。
大魏朝最北,苦寒之地。
每年冬天,都是这里最难熬的时候。
万里雪飘,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将整个辽东都变成了白色。
将士们原本的棉衣等,已经无法抵御这样的严寒。
今日,出现了不少将士因为受冻而受伤的现象。
军营主帐。
冷冽的寒风在天地之间呼啸而过,这坚固的大帐北吹的剧烈摇晃,哗啦啦作响。
就连军帐里面,都是能够感受到一些。
大帐里光线有些黯淡。
因为用来透光的门和窗户都是封闭了起来。
只有一些很小的缝隙,有阳光倾洒进来。
原本这里是应该升炭火的。
毕竟是一军主将所在的地方。
但今日却没有生。
因为主将袁世方没有让生。
虽然突如其来的严寒,让辽东军御寒的物资有些紧缺,但还不至于缺主将这一点。
他不让生,是把省下来的炭火,送到了后营里。
那边,最近把冻伤的将士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要尽量给他们温暖的环境。
保证人们恢复。
不然的话,冻伤再加冻,很有可能会死人的,就算不死,也会残废。
他不想让这些手下受那份罪。
“你说,朝廷的物资什么时候能够到啊?”
“咱们这边撑不了多久了。”
大帐的正中央,深色的几案后面,坐着一位有些魁梧的老将。
虽然年岁已经不小,但那身上依旧是有着如虎般的气势。
眸子冷冽峥嵘。
这便是辽东的主将,袁世方。
他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搓了搓手,看着桌子上的一封战报,语气凝重。
突如其来的严寒,不仅让辽东军有些措手不及。
让那些更北之地的女真等族,也是应付的艰难。
甚至有一些极北之地的红毛野人,也开始零星的出现在南边。
他们出现的目的是什么,袁世方很清楚。
就是为了抢劫。
抢劫果冻的物资,无论是粮食还是棉衣之类的,只要能够帮助他们过冬,都会抢。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生产力极为低下的。
很多靠着天吃饭。
就算是女真,也依旧停留在游牧的阶段。
他们没有多少御寒过冬的资源。
甚至比辽东军这边,还要紧缺无数。
他们为了尽可能地给族人争取活下来地机会,只能抢。
每年都是如此。
只不过,今年一定会更加严重一些。
因为这天实在是太冷了。
“估计还要等一阵子啊。”
袁世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瘦削的汉子,他穿着一身便衣,似乎不是军中的人物,衣服也有些单薄,但在这天寒地冻里,却似乎不觉得冷。
他叫常虎。
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但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少林寺流落在外的金刚相,再加上他天赋不错,年纪轻轻已经修炼这外家功夫,达到了先天境界。
因为受袁世方的恩惠,便一直为袁世方所用。
一则保护后者安全。
二则,也为其组建了一些探子,打探朝堂以及中原的消息。
毕竟袁世方长久坐镇辽东,是很少回长安的。
他手握大权,被无数人盯着,觊觎。
如果不及时知道那边的消息,很容易被人算计。
常虎这是刚刚从长安那边过来。
对那边了解的消息,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叹了口气,道,
“将近年关,朝廷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祭祀大典。”
“还有一些人,已经准备放假了!”
“再加上三皇子正从江南赶回来,剩下的那些人,则是都想着怎么巴结三皇子,给自己以后铺路呢。”
“谁有功夫管咱们?”
“咱们的奏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兵部看到。”
说到这里,常虎又是重重地拍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子上,面色格外的不忿。
他们在这里守护边疆。
朝廷文武百官,却都在争名夺利。
好像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了。
“关陇那边怎么样?他们虽然往西,但一样是苦寒之地,也会受到不少的影响。”
袁世方对朝廷里的情形,大概也能猜到,摇了摇头,又问道,
“他们怎么做的?有没有可以借鉴的?”
“关陇?”
常虎听到这两个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道,
“说出来,将军恐怕会更失望。”
“他们出事了?”
袁世方面色顿时一紧。
关陇军,和辽东军一样,也是国之重器。
而且那边的情形比辽东更加严峻。
如果出事,恐怕就是一场大灾难。
他不得不紧张。
“不是。”
常虎摇了摇头,道,
“关陇军很好,并没有受到这寒冬的影响,因为……寒冬之初,就有人给他们送了军粮,还又过冬的物资,现在还一直在陆续送,他们,比咱们滋润的多了。”
“什么?!”
袁世方眼睛顿时瞪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几案上,怒声咆哮道,
“朝廷这是什么意思?能想到这寒冬对关陇的影响,想不到对我们辽东的影响?”
“早早的给关陇送物资,却到现在,还把咱们晾在这里?”
“这是不把咱们辽东军放在眼里吗?”
“是朝廷的意思,还是他兵部尚书的意思?”
袁世方怒了。
自己这边已经开始冻伤将士了。
过冬的物资连个影儿都没有。
关陇比自己还好过很多,却在冬日降临之前,就开始受到物资了。
他这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恨不得要骂人!
“将军息怒!”
常虎叹了口气,道,
“不是朝廷,也不是兵部,是……”
“东厂!”
第三百零一章玉天机
“东厂陆行舟,命人去帮关陇军清理草原奸细的时候,顺便送去了几万石的军粮。”
“据说后面,还有几十万石的军粮,以及一些过冬御寒的物资,都在陆续的准备运送之中。”
常虎说道。
“这是谁的意思?”
袁世方面上的愤怒之色更浓,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能给关陇几十万石的军粮,过冬的物资,我们连一万石都分不到?这是什么意思?”
袁世方心里的怒火已经是无法形容了。
他辽东受到的寒灾比关陇还更要盛。
为什么待遇就差这么多?
他辽东军比关陇军差哪里了?
不都是为了大魏朝,为了这天下苍生,常年在这苦寒边疆之地抛头颅,洒热血?
凭什么?
“不是谁的意思。”
常虎自然是能够明白袁世方的愤怒的,他摇了摇头,无奈的道,
“是那太监自己的意思。”
“他没有经过朝廷的允许,擅自给关陇送的军粮和物资。”
“甚至因为这件事情触怒了陛下,现在被禁足在府内,而且,陛下还因为这件事情,怀疑东厂有狼子野心,开始丧失了对东厂的信任。”
“重建了一个西厂,正在取代东厂的事物。”
袁世方听闻此言,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到了嘴边的一些话,又停了下来。
似乎,陛下能有这个想法,也是不为过。
但这时候,常虎又是继续说道,
“但这太监,呵……像是铁了心一样。”
“自己被禁足了,东厂眼看着要被取缔了,他竟然什么都不做。”
“他没有把手下召回长安,也没有把密谍司带回去,乞求陛下的原谅,反而是继续留在蜀线。”
“维持蜀线的稳定,继续帮关陇军运送军粮,运送物资。”
“他,则是无人问津!”
“倒是那西厂,现在嚣张的很……”
说到这里,常虎忍不住摇着头,叹了口气。
“哎!”
袁世方听到了这些话,也是明白了。
那太监,送军粮,送物资,或许有拉拢人心的意思,但真正的,是想要维持关陇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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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保证关陇军不受到影响。
是为了这天下。
即便是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依旧不肯回头。
像是要舍了性命,把自己最后能做的,都给关陇军。
这是什么胸襟气概?
相比较之下,那满朝文武……
“满朝文武,衮衮诸公!”
“竟然不如一个太监!”
“真他娘的是个笑话!”
袁世方沉默了稍许,眼睛有些发红,突然奋力的双手朝着几案上挥舞过去。
那些茶,卷宗,令牌等等。
都是哗啦一下子,被扫到了地上,顿时狼藉一片。
“将军息怒。”
常虎看着袁世方这般举动,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无奈,但还是劝慰道,
“咱们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也是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耽搁下去,可能就会死人了,而且,我估计,北面的那些家伙,恐怕也马上就要不安分了。”
“不如,咱们先去广宁城借点军粮和物资,先把这一阵给挺过去。”
“咱们如果撑不住,说到底,是他广宁城第一个遭殃,广宁城那边儿,肯定会帮忙的。”
“等朝廷的物资下来,咱们可以再还回去。”
袁世方低着头,低低的喘着气。
听到了常虎的这些话,忍不住苦笑出声,他在几案下面找了找,捡起了一封信,扔给了常虎,苦涩的道,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常虎接过信件,快速的扫了一眼,这面色就是顿时变的难堪了起来。
这封信,是广宁城知府送过来的。
天寒地冻,广宁城自然也是感同身受,这位知府知道远在更北的辽东军,肯定会承受更多的麻烦。
于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准备的几千件棉衣,还有一些军粮,准备给辽东军送过来。
但是东西还没有交接,就是被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豪商,给全部买下来了。
知府虽然是官,但也没有办法。
他不可能强行把这些东西扣押下来。
毕竟,对方出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了。
而且,据广宁城知府所说,附近的几个城市,甚至在关内那边,也有人在大肆收购御寒的物资,以及粮食等等。
而且是不惜代价收购的那种。
一时间,整个辽东附近的城市,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是被收购的差不多了。
广宁城也拿不出什么来。
广宁城知府之所以来信,是有些担心。
如此天寒地冻,辽东军本就有不少的麻烦,而如今,又是有人将附近的所有御寒物资都给收购了,这有可能是针对辽东军的阴谋。
广宁城知府提醒袁世方,一定要小心。
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
别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抓到什么把柄。
“这……”
常虎看着手中的这封信,脸色变幻了稍许,然后用力的将这封信揉成了一团,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是要出事啊。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常虎迟疑了稍许,满脸凝重的问道,
“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吧?年关的时候,是这北地最寒冷的时候,到时候,北边那些家伙肯定也不会放过机会的。”
“而咱们却是最疲弱的时候。”
“又缺少棉衣又缺少粮食的。”
“这很容易出大事的啊。”
常虎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如果撑了两三日还可以,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朝廷那边反应过来,估计就要等到年关之后了,到时候,再加上各方面的拖延,耽搁。
估计可能要拖到正月底。
那他们这将近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真的是孤立无援。
很危险。
“能有什么办法?”
袁世方面色阴沉,一脚踹在了几案上,将那几案给踹翻了出去。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他还有办法。
他可以抢,可以强行征集。
毕竟,辽东军的威望,辽东军的作用在这里摆着,没有人敢真的往死里拒绝。
但是他一旦这么做了,辽东军也就失去了辽东的民心。
这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而朝廷又是新旧交替的时候,正如那封信里所说,肯定有无数人在盯着自己。
自己犯了这么大的忌讳,肯定会被朝廷针对的。
后患无穷。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常虎看着袁世方的这般模样儿,也是沉默了下来。
他其实也都理解。
目前,确实没有办法了啊。
屋子里的光似乎更加昏暗了一些。
那种无形之中的压抑,那种撕不开的昏暗,好像要将两人的灵魂都给压住。
大帐的气氛,也是变的格外的死寂。
谁都不说话了。
只有那寒风不断的吹着,不断的打着营帐。
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报!”
就在两个人沉默的时候,这营帐的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将军,有一个叫汪北成的商人求见。”
哗啦啦!
袁世方掀开了营帐的门帘,走出了营帐。
因为营帐里面已经是乱七八糟,他不想让下面的士兵看到这些情形。
容易影响自己的威信。
也容易传出去一些不好的遥言。
他只能自己走出营帐,然后沉声问道,
“知道他有什么事情吗?”
“好像是说要给咱们送一些棉衣粮食。”
那名士兵沉声说道,
“他还带着一些几十辆的车马,小的没敢多问,先过来给将军禀报了!”
“棉衣和粮食?”
袁世方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立刻道,
“去请他进来。”
“是!”
那名士兵拱了拱手,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而袁世方则是连忙回了营帐,然后和常虎一起,将刚刚弄得狼藉一片得营帐收拾了起来。
不管对方是谁,是什么目的,见面的话,肯定要给对方尊重的。
不能让对方看到这里的狼藉。
很快,营帐里的一切,都是已经收拾好了。
看不出来什么异状。
而这个时候,那个叫做汪北成的商人,也是在一些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营帐。
“草民汪北成,见过袁将军!”
汪北成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估计,也就是有大概三十来岁。
身子有些瘦小。
但这脸庞上却是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沉稳。
即便是见到这尸山血海里走出来,掌握着几十万大军的将军,袁世方。
也是并没有什么慌乱。
“汪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袁世方上下扫过了汪北成一眼,眼睛里也是有着些许的赞许。
汪北成坐在了袁世方的对面。
有人给汪北成送上了热茶。
在军中是没有酒的。
只能以茶代酒。
“汪先生,我听下面的说,你要给我们送军粮和棉衣,不知这是……”
袁世方举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看向汪北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汪北成已经是开门见山,笑着说道,
“五十万石军粮。”
“十七万件新制的棉衣,还有大概八万斤烧炭。”
“会在十天之内,陆续送到辽东军大营。”
“另外,还会有三百个制衣匠人,帮咱们辽东军将那些换掉的旧棉衣,加紧改制,将两件旧棉衣合成一件,增加厚度。”
“给将士们御寒。”
嘶!
这句话一出,旁边站着的常虎,脸色顿时一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的军粮,棉衣,烧炭。
还有匠人。
好大的手笔。
哪怕是朝廷,恐怕都不可能十日之内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啊。
这是谁?
不仅是常虎,就连袁世方,也是被对方的口气给惊住了。
但他到底是见惯了风雨的将军。
很快便是平复下来。
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后问道,
“请问,您后面是谁?”
袁世方不是不需要这些东西。
但他不是谁的东西都能拿的。
有些东西拿了,很容易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甚至给关陇军带来灭顶之灾。
他必须要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
“草民,是奉东厂督主陆行舟之命,前来为将军解燃眉之急。”
汪北成也没有遮掩。
袁世方面色凝重了一下。
但不等他说话,汪北成又是继续说道,
“督主将大兴钱庄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把大魏朝各地的棉衣,都花高价买了过来。”
“不瞒将军,你辽东附近的所有棉衣,军粮,烧炭,也基本上都是我们大兴钱庄收的。”
“督主说了,将军,只要负责把北面那些蛮夷给挡住,别的事情,不需要操心。”
“督主在一日,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将军一日。”
“将军也不用担心大兴钱庄。”
“钱庄是靠在朝廷上的,出了事情还不上这些银子,朝廷会解决的。”
“也不会牵扯到将军。”
“督主一力承担!”
说完,汪北成拱了拱手,然后对袁世方鞠躬,道,
“督主还说,辛苦将军,辛苦这三十万将士了,大魏朝,总有人念你们的好!”
大帐里越发的安静了。
似乎,连这天地之间的风都变的缓和了下来,没有了那种呼啦啦地声音。
只剩下了安静。
袁世方的脸色,有些恍惚。
常虎也是眉头微皱,似乎不敢相信。
他是知道东厂现在的处境的。
陛下怀疑。
西厂压制。
甚至陆行舟本人,也是已经禁足,不得出府宅半步。
这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东厂被取缔,只是时间的问题。
担即便是这个时候,陆行舟依旧没有管自己的死活,而是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辽东边军解决燃眉之急。
甚至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要知道,大兴钱庄缺银子的事情一旦引出乱子,朝廷定会追究的。
陆行舟这个始作俑者,首当其冲。
再加上他原本就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肯定会下场很麻烦。
说不定。
连这条命都得搭进去。
担即便如此。
陆行舟依旧是用了那些银子,不顾自己的生死,先给辽东军物资和军粮。
这让袁世方和常虎心里百感交集。
他们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个太监。
从没有见过面。
这太监,名声在外,有好有坏。
两人也没有真的太在意过。
直到听说了关陇的事情,他们才第一次正视。
但也仅仅是正视。
没有这般的切身体会。
现在,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
沉默了稍许,袁世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道,
“我辽东军也不是缺这么多的,一半,一半就足以了。”
“剩下的还请督主退回去,这样也不至于让大兴钱庄落入无法收拾的境地!”
袁世方虽然很想要这些东西。
但却不能真的全收了。
做人不能只顾自己。
陆行舟把这些东西送过来,已经是不管自身的死活了,不在乎了。
但他不能真的不管陆行舟的生死。
他做不到。
一半的物资,他也能够撑住一些日子了。
这就足够了。
挺一挺,也能够度过这个寒冬。
“多谢袁将军好心。”
汪北成脸上露出了些许感激,拱了拱手道,
“但督主说了,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这群为大魏朝出生入死的将士。”
“所以,我们订购的时候,已经都是交的足额的银子。”
“全部都是现银。”
“退不回去的。”
“就请将军照单全收吧。”
汪北成站起来,然后弯腰躬身。
袁世方看着汪北成的这般举动,脸上的神色更是凝重。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也站了起来。
他来到了汪北成的对面,搀扶住了后者的双手,道,
“好!”
“多谢!”
汪北成道,
“将军客气了。”
“该是我等,谢将军,谢这辽东三十万将士,为我等,守着这安稳盛世。”
“我等所作,不足挂齿。”
接下来。
双方便是开始商讨这些物资的交接事宜。
因为彼此都很有诚意,所以,事情商讨的也很顺利。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定好了。
袁世方亲自送汪北成离开了营帐。
送后者离开大营的时候,他特意和汪北成凑近了一些,然后又和后面的常虎等人拉开了距离。
然后小声问道,
“汪先生,陆公公有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
汪北成扭头看了一眼袁世方,然后笑着道,
“有。”
“督主说,愿将军身体安好。”
“有朝一日,希望看着将军,能打开北地的地理限制,让咱们大魏朝的疆土,再往北扩一扩。”
说完,汪北成又是看向了北面,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期待,道,
“督主去过北地,甚至更北的地方,他说,北地虽然天寒,但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是一派生机盎然的,尤其是那些黑土地,比江南不遑多让。”
“白白这么浪费着,可惜啊!”
“如果真的开辟出来,可能成为咱们大魏朝北面的粮仓。”
“更能成为辽东军继续北上的根据点。”
“如果有朝一日……”
汪北成说到了这里,没有继续多说,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无奈,然后叹了口气。
苦涩的道,
“督主,怕是没有机会看到了啊!”
袁世方听到汪北成的这句话,心里刚刚升腾起的那些炙热,也是突然之间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冰冷了下来。
是啊。
陆行舟犯如此忌讳,还能挺过这个年关吗?
第三百零二章杀
数日后。
三皇子千里迢迢。
赶回了长安城。
玉天机也是随后便至。
不过是暗中进入的。
她回到了长安城之后,第一时间将手中的那些力量进行了安排,分布在了长安城的四处。
然后,当夜便是秘密来见陆行舟。
夜色寒凉。
空气中的温度让人生不出丝毫想要动弹的感觉。
寒风吹着窗户上的纸哗啦啦作响。
屋子里虽然升着炭火盆,但依旧是寒意满满。
只有坐在炭火盆附近,才能够感受到那种温暖。
火光映照在陆行舟的脸上,虚无缥缈,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督主,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基本上便是这样了。”
玉天机一身黑衣,站在陆行舟的对面。
此时此刻的玉天机。
和当年那个小玉,已经基本上截然不同。
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身上的那种稚气已经完全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
果断。
而那身材,则是因为常年练武而发育的更加有致。
因为黑衣是紧身的,更是将那种呼之欲出的丰满给映衬的很明显。
一双眸子里,也是闪烁着熠熠精光。
给人说不清的感觉。
方才。
她在给陆行舟讲述这些日子在江南的所作所为。
包括接近三皇子,建立天机,并得到三皇子的信任,以及后续帮三皇子所做的一些事情。
虽然这些东西,大部分她都已经通过密信传递给了陆行舟。
但这时候,依旧是整体又讲了一遍。
而且讲了一些信中不方便透露出来的细节。
“你做的不错。”
陆行舟将桌子上的一杯茶推到了对面,对着玉天机点了点头,道,
“比咱家想象的要好的多。”
当初陆行舟派小玉去江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
只是最多给后者一个历练的忌讳。
没想到。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小玉竟然已经化身为了这玉天机。
借着李因缘留在江南的两支密谍司残余队伍,硬生生的打造出了一个天机组织。
并成功的潜伏在了三皇子的身边。
成为了三皇子的心腹。
这实在是出乎陆行舟的意料。
当然,也给陆行舟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是陆公公给奴婢机会。”
玉天机微微欠身,道,
“如果不是公公,奴婢这个时候,不知道就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身不由己,说不得更是生不如死。”
“奴婢永远都记得陆公公的恩情。”
她说的是实话。
如果被卖到了别的大户人家,下场可想而知。
不是被压榨折磨,便就是被主人家欺负了。
哪里有如今的这般风光。
江湖之上,令人闻风丧胆。
朝堂之中,虽然不露面,但也有着不小的能量。
玉天机。
就算是这个名字,以往的她,也是不敢想的。
这都是陆行舟给她的。
“咱家只是顺手而为,你真正依仗的,还是自己的努力。”
陆行舟满脸笑容。
方才他在玉天机讲话的时候,也是施展了三次窥心术。
将玉天机心里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后者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种唯唯诺诺。
但是这心里,还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
这就足够了。
他挥了挥手。
内力将不远处的一张椅子吹动,滑落在了玉天机的身后。
然后道,
“跟咱家说说三皇子。”
“他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谋逆的可能。”
玉天机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捧起了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思量的意味。
大概三两个呼吸后,她摇了摇头,
“以奴婢对三皇子的观察,他很难有谋逆的可能。”
“就以一件事为例。”
“三皇子在回长安城的路上,已经得知了辽东寒灾的事情,当时他身边的那位谋士,白无城,提出让三皇子即刻准备军粮和过冬的物资,给辽东军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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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能够解决辽东军燃眉之急,也能够拉拢人心。”
“但三皇子却竟然迟疑,说是要先请示一下陛下的意思。”
“奴婢当时就在附近,这些话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但也听了个大概。”
“奴婢觉的,三皇子对陛下忌惮的很,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忌惮。”
“要他谋逆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行舟听着这些话,揉了揉太阳穴。
他想架空皇权的计划里,是有三皇子的,而且后者必须要谋逆才行。
如果等候三皇子按部就班的继位。
陆行舟可没那么长的时间。
他估计。
过不了今年的年关,西厂彻底有了形态,蜀线也安稳下来,老皇帝就真的要拿自己开刀了。
不能再等了。
“他有没有什么……致命的缺陷?”
陆行舟眉头皱着,提醒道。
“致命的缺陷?”
玉天机目光闪烁,微微的思量了一会儿,低声道,
“可能就只有万贵妃了!”
“经过奴婢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奴婢发现,三皇子真正在意的,只有万贵妃,别的东西,都可以当作他获取皇权的代价,唯独万贵妃,是不容亵渎的。”
“万贵妃?”
陆行舟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幻了一下。
他似乎也听说过,三皇子对万贵妃的感情。
当年三皇子还年轻的时候,甚至因为外邦使者一句不敬的话,直接将那使者给宰了。
差点儿引起了两国之战。
那件事。
就足以证明三皇子对其母妃的感情。
“万贵妃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行舟将耳边的一缕鬓发捋到了耳朵后面,然后站了起来,给玉天机将已经喝了一半的茶给重新填满了。
“我们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三皇子曾经和万贵妃通过信。”
“那个时候,万贵妃似乎已经处理完了万家的事情,万家正开始整体迁移了,如果奴婢所料不错的话,万贵妃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回长安城的路上了。”
“她怎么也得年关之前赶回来,做为三皇子的母亲,参加祭祀大典。”
王皇子做为储君,第一次参加祭祀大典。
万贵妃做为三皇子的母亲。
这一次,也是不容许缺席的。
“你能打探到万贵妃从回长安的具体路线吗?”
陆行舟又是问道。
“能。”
玉天机点了点头。
她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对万贵妃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
而且,她还要奉三皇子的命令,派人沿途保护万贵妃。
所以知道后者的路线,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确定好了路线,然后给咱家送过来。”
陆行舟笑了笑,道,
“剩下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咱家会派人来安排。”
“是。”
玉天机点了点头。
聊到这里。
该说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说透了。
而对于陆行舟未来的计划,玉天机也是知晓一些的,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陆行舟也在之前就已经给她交代过。
就没有继续再停留的必要了。
玉天机拱了拱手,道,
“如果陆公公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说话间,玉天机将手中的茶杯放回在了桌子上。
陆行舟笑着在这茶杯里又是添上了一些茶,然后笑着道,
“宋高想要见你。”
“应该就在外面等着呢。”
玉天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慌乱,然后笑着说道,
“一年多没见,这小子,没给公共丢人吧?”
“不仅没有丢人,而且做了不少的事情。”
陆行舟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茶杯拿走,然后又是从茶盘里取出来了另外一个新的茶杯,放在了一旁,并倒上了茶水,道,
“你们聊,咱家出去透透气。”
玉天机这脸上竟然是泛起了一点点的红晕。
但陆行舟好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外面吹进来了一阵带着浓浓寒意的风。
也走进来了一个男子。
他应该是在外面站了许久了,脸被冻的发红,眉梢上,发丝上,都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但那一双眼睛里,却是并没有任何的埋怨。
全部都是炙热。
还有期待。
“玉姐姐。”
他冲进了屋子。
陆行舟给两人关闭了屋门,然后沿着走廊朝着远处走去。
他不想听两个人的私密话。
也不想打扰两人。
他走到了庭院的拱门前,然后停了下来。
在拱门的后面,鬼鬼祟祟的站着一个身影,是宋高的母亲。
她偷偷的看着这边的情形。
“爷!”
见到陆行舟出现,她脸色有些兴奋,搓着手,嘿嘿的笑着道,
“那小子,进去了?”
“恩。”
陆行舟笑了笑,道,
“两个人说些悄悄话,咱家不方便听着,就躲开了。”
在这个妇人面前,陆行舟也是难得的放松了些。
“爷,您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完啊?我儿子这也老大不小了,等您的事情办完了,赶紧给他们完婚吧,我老宋家几代单传,我这报孙子的心啊……您晓得不?”
妇人眼巴巴的看着陆行舟,满脸的恳求,
“而且这小子他一根筋儿,不娶玉儿姑娘,也不娶别的姑娘,连碰都不肯碰的,真是急死个人。”
“呵。”
陆行舟把手里的暖带取出来,放在了妇人的手中,道,
“差不多了。”
“等过了年关,如果事情办利索了,咱家亲自给他们安排完婚。”
“真的?”
妇人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亮光。
过了年关就可以了?
他老宋家终于要开枝散叶了!
妇人激动的嘴唇儿都有点儿在微微的哆嗦了。
陆行舟看着妇人,心里淡淡的叹了口气。
给妇人说的话。
他只说出来了一半。
还有一半没有说完。
如果过了这个年关,自己的计划失败了,那么,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小玉和宋高,也再没有机会了。
“咱家不会失败的。”
“如今的陛下,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陛下,三皇子,虽然有些聪明,但都是小聪明,长安,尽在咱家的眼眸之中,不会出意外的。”
陆行舟心里暗暗的想道。
他隐藏在袖袍之下的双手,微微的握成了拳头。
他也不能失败!
绝对不能失败!
“现在,就差刺激一下三皇子,让他动手了。”
陆行舟心里喃喃自语。
……
南阳城。
位于南北的中间地带。
也是一条连接了南北方的重要城市。
因为坐落于交通要道之上,这座城市的人口往来就极为的频繁。
人口流动上来了以后,这经济也是不由自主地发展了起来。
这里和汉中城的规模也差不多。
甚至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也有更胜一筹的感觉。
如今是寒冬腊月。
南阳城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该从这里走的货商,依旧从这里经过,该走的货物,也是依旧从这里被运送。
那条进出南阳城的大道,早已经被人提前清理过了。
这是南阳城的那位知府,亲自组织了城内的一些商贾,再加上府衙里的衙役等等,几百个人的队伍,接连数日清理开的。
就是为了保证南阳城的道路通畅。
进出的道路通畅了,南阳城就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甚至,很多原本不走南阳的商旅,也会因为这边的路途方便,而转而走南阳。
这对南阳城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宣传。
而这效果确实也不错。
这几日,附近的那些城市,都是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唯独南阳依旧热闹。
“这里的知府,倒是个能办事的,也是个真正为民办事的。”
此刻,在这南阳城里,城北的驿站里面。
万贵妃正在两位丫鬟的伺候下,卸掉身上的那些妆容。
铜镜里的人,虽然已经年岁不小,连头发都多了一些灰白,但那眉眼之间,依旧是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妩媚风情。
让人挪不开眼神。
在万贵妃的身后,是一位公公。
那人年岁已经不小了,面容苍老,皱纹满布,而那头发也已经几乎全部都白了。
一身太监服穿在身上有些肥大,好像是要随时垮掉了一般。
这人是赵公公。
万贵妃前往万家祭祖,还要处理万家迁移的事情。
这一路,都是长途跋涉。
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
老皇帝担心万贵妃受了委屈,便特意从大内里面调遣出来了这位赵公公,沿途保护万贵妃。
以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当然。
意外基本上是不会出现的,就算出现了,可能也轮不到这位赵公公出手。
因为负责保护万贵妃的,还有整整两千的禁军。
羽林卫。
从离开长安开始,便一直跟在万贵妃的身边,负责全程的保护。
就算是什么武林高手想要靠近,也基本上不可能的。
此刻。
万贵妃正在和赵公公讨论,关于这南阳城的事情。
“奴才也觉的这人不错。”
赵公公接着万贵妃的话掺和了一句,但很快又闭上了嘴巴。
他只能够说到这里了。
不能够继续往下说。
因为。
宦官干政,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
除非又皇权特许。
否则,都不能乱说话。
“赵公公,本宫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这一路辛苦了。”
万贵妃自然是能够明白赵公公的意思,她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讨论。
其实,刚刚那么说,也只是和随便和赵公公聊两句罢了。
这一路走来,她能够说话的,只有赵公公和身边的宫女了。
几乎不能够接触到任何人。
着实有些寂寞。
“奴才告退。”
赵公公微微躬身,慢慢退下。
虽然他是太监,但也不可能真的贴身保护万贵妃。
但他的屋子就在旁边。
这里有任何动静,都是能够听到的。
不影响什么。
赵公公退了下去,屋门关闭了,屋子里似乎有些安静。
万贵妃轻轻的揉了揉眼角的鱼尾纹。
靠近了一些铜镜。
从里面看着自己的影子。
那张脸,那眉眼。
恍惚之间,她那刚刚卸掉了妆的嘴唇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出现的瞬间。
有种无法形容的风情逸散而出。
而那一双眸子里,也是有着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情愫荡漾。
要回长安城了。
而她,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这次回万家。
她想尽办法寻找梦境里的那些记忆。
终于,让她找到了。
在万家的祠堂里,在万家的老祖宗面前。
那些曾经的过往。
彻底苏醒。
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万贵妃。
也并不完全是万家的孩子。
不是真正的万玲珑。
当年年幼的时候,万玲珑被万家的仇人掳走,万家派人追踪,解救。
一直追到了南疆。
当时南疆雨氏部落的人,承了万家的恩情,全力帮万家解救那个孩子。
最终一场厮杀。
万玲珑被拯救了出来。
但是,却因为担惊受怕过度,最终命丧一夕。
而因缘巧合之下,另外一个因为救万贵妃而死的雨氏部落女子,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万玲珑的身上醒了过来。
取代了原本的万玲珑。
做了万家的小姐。
后来,她表现怪异,万家以为是惊吓导致,便请了很多高人,帮她治病。
久而久之。
她自己也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把自己当作了真正的万玲珑。
她的真名叫桑无幽。
是雨氏部族的小巫女。
原本,也是要嫁给雨氏部族少主的人。
而那一任的雨氏部族少主。
便是雨小田。
“少主,本宫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
“命中注定,逃不过。”
“要来还。”
万贵妃轻轻的将额头间的一根白发挑了出来,然后用力的一拽。
将那根白发拽了下来。
她将发丝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目光柔和,
……
哒!哒!
有两名黑衣人出现在了驿站的门口。
第三百零三章大逆不道
两名黑衣人。
左侧那人,面容瘦削,带着些许皱纹。
一双眼睛里有些许紧张。
右侧那人,面容圆润,眸子精光肆意。
面色颇为的平静。
这两人分别是神剑山庄三长老和血手佛。
两个人千里迢迢从蜀地赶来。
杀万贵妃。
这就是顶尖战力的好处。
如果是旁人,必然是很难完成这个任务的。
但以血手佛和三长老的实力,却应该会很轻松。
哪怕里面有一位先天境界的赵公公。
有两千禁军在外围保护。
也不例外。
这两个人的实力,可是真正的在江湖上淬炼出来的。
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刺杀。
都不简单。
“速战速决。”
“贫僧杀那太监,你杀万贵妃。”
“三十息。”
“无论成与不成,都撤。”
血手佛从怀里取出了两枚黑色的面巾。
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三长老。
从上到下,除了眼睛。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露出来。
之所以只有二十息的时间,是为了防止被禁军包围。
这些禁军可不是普通的兵卒。
他们有天罗网。
也有各种强劲的弓弩。
再加上火铳,以及禁军里面的一些高手。
所有的力量综合起来,哪怕是血手佛和三长老,被包围了以后,也是很难逃脱的。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三十息。
以两人的手段,应该足够。
完成任务之后,立刻撤退,然后马不停蹄,离开南阳城。
不留任何痕迹。
“呼!”
血手佛和三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的将那黑色面巾戴上。
血手佛左手为掌。
右手握拳。
身上隐约有着淡淡的肌肉蠕动的声音,以及骨骼紧绷的清脆响动。
三长老抽出了剑。
然后,将剑鞘插在了这地面之上。
“三十息!”
“开始!”
两个人几乎同时动身了。
咔嚓!
两个人脚下的青石板,都是被硬生生的踩的碎裂开来。
然后,两个人便是化作了两道如龙虎般的身影,毫无遮掩的,冲向了驿站。
“有刺客!”
两个人气息爆发的时候,这驿站之内,也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叫声。
这是赵公公的叫声。
只有他是先天境界的实力,能够感受到这两股力量的突然出现。
也能够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强大杀意。
而外面那些禁军侍卫们,根本还没有察觉到。
砰!砰!
那一声有刺客还没有落下,血手佛和三长老同时冲进了驿站。
两个人早就对万贵妃所在的位置了如指掌。
分别踩在了墙壁之上。
然后飞跃而过。
院子里的那些禁军们,这个时候,也才刚刚听到赵公公的叫声,然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轰!
血手佛和三长老同时落在了万贵妃所在的那处庭院里。
然后直奔万贵妃所住的屋子。
门口的那些侍卫,依旧没有来得及反应。
“大胆!”
只有赵公公,这位先天高手,从旁边的屋子里爆射而出。
只见一道剑光如龙虎。
带着翠绿色的杀意。
直奔两人而来。
“死!”
血手佛目光如炬,左掌上闪烁出了一道铜色的淡淡光晕,然后,直接空手将这长剑抓在了手里,紧接着,右拳从天而降。
赵公公是先天高手,血手佛是杀人无数的胎息高手。
两者交手。
血手佛是杀机毕现。
对方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机会。
这血手佛的拳头,直接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砸在了赵公公的胸口。
咔嚓!
骨骼碎裂,五脏六腑碎裂,赵公公的双眼都几乎凸出眼眶。
他长大了嘴巴,一口殷红鲜血喷薄而出。
眼中,只剩下了惊恐。
还有不敢置信。
对方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砰!砰!砰!
血手佛的目标便是杀赵公公,所以没有停手,也没有迟疑,接连又是几拳砸在了这太监的脖颈上,甚至脑袋上。
噗!
血光飞溅,赵公公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而这同时。
砰的一声炸响,三长老也已经冲进了万贵妃的住处。
万贵妃还没有睡下。
灯火通明。
他恰好是能够看到那个,衣衫不整,面容娇美的妇人,惊慌失措的从书桌前站起来。
而那个负责伺候的宫女,则是冲过来想要阻止。
砰!
三长老掌风飞舞。
那个宫女直接被震飞出去,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紧接着,三长老的剑,如电闪雷鸣,出现在了万贵妃的面前。
噗!
万贵妃根本没有机会躲闪,眼睁睁的看着这柄剑光,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她脸色瞬间惨白。
僵硬在原地。
“你们……是谁?”
咻!
三长老没有说话,抽出了长剑,反手又是一剑。
在万贵妃的脖颈上横扫而过。
血光飞溅。
“撤!”
他看着万贵妃慢慢的倒下,脸上闪过了如释重负之色,然后大喝一声。
退出了屋子。
咻!咻!
三长老和血手佛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起身,又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飞快地朝着驿站之外掠去。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是冲出了驿站,掠入了无尽的夜色里面。
而这个时候。
驿站里才是响起了一阵惊慌的号角声。
“有刺客!”
“有刺客!”
“快抓刺客!”
咻!咻!
血手佛和三长老不惜一切代价,不顾身体损耗。
两个人提气而行,不断的迎着那些寒风,踩着屋顶,在这街道上狂奔。
又是片刻。
两个人便是来到了这南阳城的城墙之处。
这大晚上的,城门自然是已经关了。
但两个人根本没有犹豫。
直接提气而起,登上了城墙。
“跳!”
一声低沉而沉稳的声音,在血手佛的口中传出,两个人同时跃下了城墙。
呼!呼!
耳边的风带着一种完如野兽般的咆哮声,呼啸而来。
那种寒意吹在两人的脸上。
好像是被刀割一样。
黑袍被吹的猎猎而动。
黑色的面巾,也是被吹的飞扬而起。
砰!
片刻的功夫,两个人落在了地上。
地面上像是被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飞溅起了了剧烈的灰尘。
而同时,这地面都是出现了一丝裂纹。
噗!
三长老到这时候已经支撑不住。
方才为了成功而迅速的刺杀万贵妃,他已经是动用了自己最强的手段。
消耗极大。
而又是一路奔波,直接翻越城墙。
这直接给他带来了一些内伤,落地的瞬间,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殷红鲜血喷了出来。
即便是血手佛。
修炼的是外家功夫,但依旧也是几乎扛不住,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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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有吐血。
“马匹在前面。”
“再撑一时片刻!”
血手佛转身,搀扶住了三长老,两个人又是飞快的朝着夜色深处掠去。
很快,两个人的身影便是已经消失在了这无尽的夜色里面。
再也找不到。
“杀人啦!”
“不好啦……娘娘被杀啦!”
“不好啦……”
而就在两个人彻底消失的时候,这南阳城的驿站里面,这才是传来了一阵尖叫之声。
惊恐,凄凉,甚至还带着歇斯底里的喊叫。
视线朝着城内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驿站已经是混乱一片。
无数的禁军蜂拥而至。
但却已经无济于事。
刺客的速度太快了,等他们将这里彻底包围的时候,刺客已经消失了。
而万贵妃,也是被人一剑穿心,一剑封喉了。
就连赵公公。
也是已经当场毙命。
“快去通知知府大人!”
短暂的安静之后,那禁军将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大叫。
……
“知道该怎么做吗?”
陆府里。
灯火摇曳。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站在这窗户之前。
窗户敞开着。
任由外面的风带着无尽的寒意吹进了这屋子里。
吹的那满头的白发飞扬。
也吹的那蟒龙袍猎猎而动。
陆行舟眼睛眯着。
目光冷冽无双。
他身后是悄然而来的玉天机。
万贵妃被刺杀的消息,明天一早就会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递到长安城。
到时候,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知道。”
玉天机微微拱手,道,
“只查到一些线索,可能是大内动的手,但又没有具体的线索,让三皇子自己生疑。”
“不错。”
陆行舟笑了笑,很满意。
如今的老皇帝情绪变化极端,波动很大,做出任何不合理的事情,都有可能。
而三皇子又对万贵妃是真正的放在了心里。
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的刺激。
就足以让后者癫狂。
玉天机,就负责将那一点刺激带给三皇子。
“陆公公。”
玉天机迟疑了一下,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道,
“奴婢还有些担心。”
“刑部,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的,万一他们也查到什么……还有内务司,还有西厂,肯定都会盯着这件事情。”
“万一有什么线索被发现,那就麻烦了!”
陆行舟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摆了摆手,笑着道,
“不用担心。”
“没有人能查到丝毫线索的。”
血手佛和三长老动作神速,几乎是不顾损耗根基而动手的。
那么短的时间。
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可能有线索。
而同时,刑部那些负责查案的官员基层,三清帮也可以暗中动用手段,让他们不那么认真去查,稍微糊弄一下,没有人会发现的。
到时候,就真的什么也查不到。
至于西厂。
清风楼里的那些酒囊饭袋,陆行舟从没有放在眼里。
内务司?
那些人,陆行舟早就通过雨小田有过一些了解了。
内务司刚刚开始建立的时候,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帮着内廷,也帮着老皇帝做了不少事情。
但是如今。
他们已经久不出皇宫了。
爪牙都已经废掉了。
就算再出来调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没有人,能查出来什么。
而什么事情都查不出来,就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到时候,玉天机再和三皇子吹吹风。
三皇子定会中计的。
“公公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吗?”
玉天机想了想,问道。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想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陆行舟迟疑了稍许,目光突然变的阴森了一些,小声道,
“三皇子身边的白无城。”
“咱家觉的,这人有些本事,可能把失控的三皇子给劝回来。”
“想个办法,让他消失。”
“做的隐秘一些,最好是隐疾发作之类的,不要留下可疑之处。”
陆行舟听说过那白无城的一些事情。
这人心思很深。
而且手段也不错。
若是让他察觉到什么,很可能把三皇子给劝住。
必须除掉。
“明白。”
玉天机点了点头。
然后退出了屋子。
当屋门被关闭的那一刻,玉天机忍不住的搓了搓手。
她不是冷。
而是在屋子里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
还有紧张的情绪。
她的手心里已经出了无数的冷汗。
“陆公公,这是要翻天啊……”
一阵冷风吹过来,玉天机脸上的燥热降低了一些,她眯着眼睛,看向了那夜空。
一片乌云正慢慢的滚动而来。
将那一轮银月给遮掩住。
“翻天便翻天!”
“既然做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玉天机舔了舔嘴唇儿,大步流星的走出庭院。
屋子里。
只剩下了陆行舟。
窗户依旧是开着,身后的炭火炉被直接吹着,上面的光影慢慢的闪烁着。
陆行舟将将右手放在胸口,也是轻轻的擦了擦。
其实。
他也有些紧张的。
这件事和以往的那些事情,都不一样。
以往,失败了的话,只要不死,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他的对手,要谋划的人,是当朝的皇帝。
也可以说,是大魏朝至高无上的皇权。
甚至可以说是天下!
一旦出错。
那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其实陆行舟还可以再等一些时日的。
一年。
或者两年。
当东厂的力量再稳固一些。
当辽东,关陇的力量,当天下的力量,再进一步被东厂掌控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行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天翻过来。
让这天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运转。
但老皇帝不给他时间了。
老皇帝要取缔他。
他也只能铤而走险。
只能突然而行。
这就导致,陆行舟很多事情,都不能完全掌控。
“事在人为!”
“咱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回头!”
他眼睛里闪烁着炙热的光,在夜色里面,好似星辰。
……
翌日。
清晨。
阳光带着温暖,还有一丝丝的刺眼,从这天空上倾洒了下来。
将整个长安城都照耀的明亮通透。
街道上的百姓们,陆续的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小贩们支撑起了摊位。
货郎们挑着扁担,在街边开始了叫卖。
而那些店铺们也是陆续地打开了。
热闹的气氛。
就是慢慢的蔓延了起来。
整个长安城,都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喧嚣声慢慢的开始扩散。
“让开!”
“让开!”
“南阳急报!”
“南阳急报!”
就在一切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时候,在长安城的城南门处,突然是传来了一声有些沙哑的吼叫声。
而随着这声吼叫一起传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顺着声音望过去。
便是有着一道瘦削的身影,策马而来。
这人混身上下都已经被寒霜覆盖,眉毛,胡子,甚至脸上,都是布满了霜雪。
一双眼睛里也是泛着血丝。
而那双勒着战马缰绳的手则是好像被冻僵了一样。
出现了一道道的干裂。
显然。
是连夜迎着这风雪赶回来的。
他一路疾弛,一路大喊,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门前。
然后踉跄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他抓住了那守着皇宫城门的将士,然后瞪大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急报,道,
“快,快送去给陛下!”
“万贵妃……出事……了!”
噗!
这人话说完,再也已经支撑不住,胸口突然一阵颤抖,殷红鲜血喷薄而出。
然后直接便是晕厥了过去。
同一时刻!
这消息,也是通过天机的人,送去了三皇子的身边。
第三百零四章春风化雨
“母妃……啊……啊……”
三皇子听到了万贵妃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已经陷入了近乎疯狂的状态。
他砸碎了自己目前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
然后,还在疯狂的发泄。
发泄心中的愤怒,悲痛。
他手中握着剑,不断的在屋子里乱砍。
将几案砍断,将窗户砍破,将门也砍了个窟窿。
但这依旧无法让他释怀。
他眼睛依旧发红,脸上的那种神色,看起来就像是要杀人一般。
是一种近乎疯癫的样子。
万贵妃。
身为其母。
这些年是一心一意的为武洵铺路,照顾他,抚养他,甚至为了他,将万家的百年基业都迁移到了南疆。
武洵知道,当时万家里面有很多人都怨恨的。
但母妃依旧是没有动摇。
就是为了要给自己铺路。
让父皇放心。
让自己这储君之位更加稳固。
这件事情,只是其一。
这些年,母妃做过的事情,有何止只有这一件。
母妃这一生,都似乎只为自己而活的。
如今。
眼看着自己即将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没想到,母妃却突然遇刺身亡。
这让武洵无法接受。
“啊……”
武洵怒吼着,像是发狂的野兽一样,没有了往日的理智,也没有了往日的优雅,疯子一般的挥舞着长剑,连那屋子里的墙壁,都是被劈砍出了一道道的剑痕。
玉天机和白无城在外面。
玉天机站着。
白无城坐在轮椅伤。
两个人的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尤其是白无城。
他看着武洵的这副样子,心里有种按耐不住的担忧。
武洵和万贵妃之间的感情,白无城是了解的。
当年武洵还很小的时候。
有外邦使者对万贵妃口出不逊,那次,武洵亲自出手,接连捅了那使者十几刀。
当初白无城就在武洵身边。
他怎么阻拦都阻拦不住。
武洵甚至还差点儿把自己给伤到。
那一次。
武洵将自己心头的所有暴戾都释放了出来。
像是个疯子。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但那一幕依旧在白无城的脑海里。
而如今,这一幕又重新出现了。
武洵似乎又要失去理智了。
“必须要阻止殿下。”
白无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殿下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储君,无论如何不能做出太不理智的事情,否则,容易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都给失去的。”
白无城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那就是关于老皇帝的。
白无城对老皇帝,也是有些了解的。
一直一来,老皇帝都是个真正的枭雄。
但最近老皇帝做的事情。
却着实有些怪异。
压制东厂,重建西厂,简直就是昏招。
而在内廷里面,据说还新收了两个漂亮的男宠,整日寻欢作乐。
这更不可思议。
他把现在的老皇帝和万贵妃被刺杀的事情联络起来,猜测到了一种可能。
但他是万万不敢和三皇子说的。
如果说出来。
恐怕三皇子会直接爆炸。
“殿下现在这个样子,谁能劝的住他?”
玉天机看了一眼白无城,眉眼之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她听着白无城的话,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
顿了一下,她小声道,
“白先生,您说娘娘的死,会不会……”
玉天机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
有些话不需要说明。
对方就会明白。
“不可乱说。”
白无城眉头皱了起来,眼中的凝重之色更浓。
玉天机觉得自己可能把白无城心里的想法猜对了。
如果白无城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或许就不需要按照督主的意思,杀白无城。
甚至可以让白无城当作督主的一颗棋子。
好好利用。
玉天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立刻就派人去了南阳。”
“据打探的消息来看,那两个人是绝对的高手,而且,对娘娘的行踪掌控的极为精准,他们只用了差不多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就杀了赵公公,杀了娘娘。”
“禁军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逃出了南阳城。”
“这绝对是提前设计好的。”
“我回想了一下,娘娘回长安的路线,除了殿下,就只有陛下知道。”
“殿下是不可能对娘娘动手的……”
“如果……殿下问起来……”
玉天机说到了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无城听到这些话,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浓了。
果然,事情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一早也就猜测,可能是陛下,要除掉万贵妃,然后彻底让三皇子没有了心头牵挂。
如此便能做一个真正的君王。
以陛下的性子,是可以做出这种事情的。
“不要说。”
白无城迟疑了稍许,摇了摇头,道,
“殿下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事情真的就无法控制了。”
“殿下好不容易得到了现在的一切,绝对不能出岔子。”
玉天机看着白无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皱眉道,
“但是,天机,是不能向殿下隐瞒的。”
“白先生,只能靠你了。”
白无城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玉天机,眼中有着一丝无法形容的紧张弥漫而出。
“你们两个进来。”
里面的三皇子发泄了许久,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平静。
又或者是,他依旧处在爆怒的状态,但只是身体疲惫了,没办法再发疯了而已。
他喊了一句。
白无城和玉天机彼此对视了一眼。
然后玉天机推着白无城的轮椅,两人一起进入了这已经狼藉一片,甚至要被拆掉的屋子里面。
三皇子坐在那断裂成好几半的几案废墟里。
身边扔着长剑。
他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泪痕。
那眼睛里的红色也是越发的浓郁。
甚至可以看到血丝弥漫到了眼瞳深处。
“玉天机,查到了什么消息?是谁刺杀的母妃?”
三皇子低着头,没有看两人,只是沉声问道。
那声音里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愤怒。
“殿下……”
玉天机微微欠身,道,
“我已经派遣了天机的人前往南阳调查,但刺客行动太快,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目前还没有头绪。”
三皇子听到这里,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像是带着刀射向了玉天机。
“不过,我却发现了一个事情。”
玉天机脸色一慌,急忙说道,
“根据刺客的刺杀情况来看,对方应该对娘娘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娘娘的行踪,就只有您和宫里知道,我觉的,可能是有人泄露了行踪。”
“咱们如果要调查的话,可以从宫里人以及咱们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三皇子听到玉天机的这句话,脸色突然是僵了一下。
而那额头上也是有着一根根青筋暴露。
“殿下。”
白无城看到三皇子这模样儿,连忙是开口道,
“玉姑娘所言极是,我们要尽快对我们身边的那些人进行排查,如果真的是咱们身边的人,那就连殿下的安危,也会受到影响。”
他特意没有提宫里那一方面。
就是害怕三皇子胡思乱想。
“我身边的人?”
三皇子冷冷的看向白无城,眼睛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我身边除了白先生就是玉姑娘。”
“你们两个,是谁害的我的母妃?”
“小人不敢!”
玉天机和白无城不约而同地开口。
说话的时候,玉天机跪在了地上,而白无城则是整个身子都从轮椅上弯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不会。”
三皇子苦涩的哼了一声,然后有些颓废的靠在了那一片废墟里面,两行眼泪再度从他的眼角处流淌了下来。
他真的是很悲伤,甚至是绝望。
他知道白无城为什么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猜到了。
应该是父皇动的手。
父皇为了这天下,为了让自己做一个公正的好皇帝,先是把万家赶去了南疆,命他们百年不得离开。
然后又把母妃除掉。
自己彻底的和以往的万氏,脱离了关系。
就能够做一个没有私心的君王了。
这一定是父皇的想法。
甚至。
三皇子心里想着,父皇罢黜精明能干的东厂,启用残暴无道的西厂,引的不少人怨声载道,也是为了自己在着想。
等自己继位的时候。
可以顺理成章的除掉西厂,然后再重启东厂。
这不就是能够给自己迅速的建立威望吗?
然后还能够得到东厂的人心。
这是一举两得啊。
只不过,父皇自己的名声,尤其是这最后几年的名声,就得落上个昏君的名头。
但以父皇的性子,是不会在意的。
只要一切能够都安排好,大魏朝不乱,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总是这样。
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想法来说。
而一切,他都是要从天下的角度出发。
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愿不愿意。
“你们出去。”
三皇子摆了摆手。
“殿下……”
玉天机和白无城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动身,都想再劝说几句。
但是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三皇子已经是声嘶力竭的咆哮了出来。
“滚!”
“小人告退。”
玉天机又是推着白无城的轮椅,离开了屋子,然后将屋门关闭。
周围重新变的安静。
三皇子躺在那一片废墟里面。
感受着地面上的冰凉,还有那些硌人的残破的几案木板,眼睛里的愤怒,更加的浓郁。
“凭什么?”
“你非得按照自己的想法为我来安排一切?”
“你安排也可以,你为什么连我的母妃也要杀死?”
“他是为在这世界上唯一在乎的啊!”
“为什么,你这么狠心!”
“难道在你心里,除了天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王八蛋!”
三皇子咬着牙,低声咒骂了出来。
而骂出来一声以后,他心里的愤怒似乎得到了一些宣泄,他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变成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
“王八蛋!”
“王八蛋!”
“王八蛋!”
……
“啊……你这个王八蛋!”
……
玉天机和白无城站在门口,听着这咒骂,脸上的神色再度浓郁。
玉天机心里是喜。
果然不出督主所料,三皇子得知万贵妃被杀,而且怀疑老皇帝之后,开始失去理智了。
白无城心里则是惶恐。
三皇子一向是没有对陛下不敬的。
今日,却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咒骂之言,必然是……怨恨极深了。
如果不能够合理的发泄出来。
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白先生,殿下,应该也猜到了。”
玉天机摇了摇头,面容有些苦涩,还有些心疼,
“他心里应该很苦吧。”
“毕竟……哎!”
玉天机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几日,一定要盯好了殿下,万万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白无城也是面色格外的凝重,他皱着眉头,道,
“把这府里里里外外的人,都给清理一下,照顾殿下的,全部换成天机的人,不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传出去。”
“否则……”
玉天机突然扭过了透,眼睛里带着一丝质疑,盯着白无城,皱眉道,
“否则什么?难道白先生现在还想息事宁人?让殿下做个缩头乌龟?死的可是殿下的娘亲!殿下如果连这件事情都要忍的话,他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就算他以后顺利坐上了那个位置,这天下,还有谁能信服殿下?”
玉天机的话咄咄逼人。
一下子,将白无城给质问的哑口无言。
“你……这……”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了。
玉天机的话,很有道理。
他们能够猜出来万贵妃的死是怎么回事,天下的人,也不都是傻子。
肯定还有人能够猜出来的。
如果殿下真的忍下去,那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殿下?
连亲生的娘亲都肯牺牲。
这还是人吗?
就算做了皇帝,能做明君吗?
“我和白先生不一样。”
玉天机深吸一口气,脸庞上闪过了一丝冷冽,她低声说道,
“不管殿下做什么,这一次,我都无条件支持。”
“有些事情,是这天下,都比不过的。”
她这一句话,更是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可是……那可是大逆不道……”
白无城自然是听明白了玉天机的话,而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担心三皇子也会这么冒险。
“大逆不道又如何?”
“总比永远循规蹈矩,在别人的安排下活着,更有意义。”
“你看,殿下被安排了这么久,一直都忍耐着,又如何?最后连自己最珍爱的母妃都失去了。”
“事实证明,忍耐,不是最好的办法!”
玉天机依旧试图劝说白无城。
陆行舟的意思是除掉白无城,但玉天机觉的,如果白无城留下来,帮助三皇子谋逆,会更加的有用。
很多事情,也都会更加顺利。
她想尝试一下!
“只有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根本。”
“才能不被别人像木偶一样提着。”
玉天机眼睛里闪烁着光,声音里,也是充满了一种冷冽决然。
“你……”
白无城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时候,屋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拽开了。
三皇子从那一片狼藉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依旧凌乱,衣衫依旧破烂不整,脸上的泪痕也是依旧残留着。
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却不一样了。
他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玉天机说的没错。”
“我不想再被别人掌控,被别人安排,按照别人的意思去做事。”
“我要做那个掌控者。”
“我要给母妃报仇!”
三皇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有着一种龙虎般的气势,慢慢升腾。
那眼睛里的光,也是格外的慑人。
他抓住了玉天机的手,用力的握紧,把玉天机放在了自己的身旁。
然后转过头,看向了一旁有些目瞪口呆的白无城。
郑重的问道,
“白先生,母妃是你的救命恩人。”
“当年如果不是母妃张口,你也入不了王府,说不定已经死在什么地方了。”
“你一直跟我说,要报答母妃的这份恩情。”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你要怎么做?”
白无城面色僵硬了一下。
但这种犹豫和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把轮椅往后挪动了一些,然后上半身躬下,道,
“愿为殿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好。”
三皇子面庞上闪过了一丝峥嵘,然后,另外一只手将白无城的身子扶了起来。
哔嘀阁
他用力的抓着玉天机的手,目光里闪烁着复仇的光,道,
“那就拼一场!”
“哪怕是大逆不道,我也要给母妃一个交代!”
玉天机看着这一幕,眼底深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督主的计划,顺利实施了。
不过顿了一下,玉天机又是看到了三皇子抓着自己的手,眼睛里有一丝慌乱闪过。
她担心的事情,怕是也要发生了。
第三百零五章玉扳指
“都成了?”
陆府的宅院里,陆行舟依旧是一如既往。
白衫,白发。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是被清理干净了。
一朵腊梅花在寒风之中盛开着。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陆行舟站在腊梅之前,轻轻的为后者修剪着花枝。
身后,是玉天机。
她来到这里,给陆行舟汇报事情的最新进展。
陆行舟听完了玉天机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转过了身子,一边将剪下来的花枝扔在了旁边的篓子里,一边笑着道,
“咱家会助三皇子一臂之力,你注意牵线搭桥。”
“是。”
玉天机微微躬身。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没有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拱手后,便是慢慢的退了下去。
几个身影闪烁,她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这庭院里。
只剩下陆行舟一人。
他直起了身子。
然后将手里修剪花枝的剪刀放在了一旁,又在水盆里洗了洗手,用毛巾擦干净。
便是回了书房那间屋子。
虽然是正午,但屋子里的光线依旧比较黯淡,毕竟门窗都被关闭着。
门口还挂着一个用来防寒的巨大门帘。
陆行舟坐在了书桌前。
铺开了一张宣纸。
略微沉吟了稍许,在上面写上了一行小字。
“借万贵妃的关系,投靠三皇子,做宫廷内应。”
字写好,陆行舟将这信小心的从宣纸上撕扯下来,并卷成了一个很小的纸卷。
又装在了一个大概有食指般粗细的小筒子里。
然后用蜡封好。
“来人。”
陆行舟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有一个穿着青衣的汉子出现在了门口。
这汉子是三清帮的人。
因为陆行舟时常需要给外面传递消息,而宋高又不能时刻守在这里,便想办法送过来了一个下人,表面上是家丁。
帮助宋高的母亲处理家里的一些杂物。
实际上,是陆行舟的传信之人。
“送去宫里。”
“给雨小田!”
陆行舟将小筒子放在了这名汉子的手中,低声说道。
“是!”
汉子接过了小竹筒,放在了胸口,然后走了出去。
这竹筒并不是他亲自送入宫,给雨小田。
而是通过雨小田和三清帮之间建立的一些关系,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宫。
轻而易举。
“宫里咱家给你安排好了。”
陆行舟看着汉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
司礼监。
做为内廷里的第一监司,这里的积雪已经完全是清理干净了。
不过这里的积雪并不是被扔出去。
毕竟司礼监之外,也是皇宫。
没地方可扔。
只能被放在司礼监之内。
放在了墙角,或者每一棵树的下面,堆成一堆。
冰雪融化的时候,也能够成为树的水分。
距离那一场雪降落下来,过去已经有多时了。
这些雪夜已经融化了一些。
表面开始泛黑。
都是多日以来积攒的灰尘。
视线从这些成堆的积雪上转移,落在了司礼监深处,那栋幽深的宅院里。
透过那半开着的屋门。
可以看到一个身影,安静的,甚至是有些孤零零的站着。
这道人影是雨小田。
他背对着屋门。
屋门虽然也没有关闭,但他并不在意。
因为,如今这司礼监,没有他的话,没有人敢闯进来的。
而且就算有人敢闯进来,以他的实力,也是能够察觉的到的。
凑近了看。
雨小田并没光是站着,而是在怀里抱着一块木头,然后慢慢的,用一把匕首轻轻的雕刻着。
木头是上好的楠木。
虽然在外面非常的难得,但是在司礼监,在雨小田这里,却是常见。
他在雕刻灵位。
自然是给万贵妃的。
他和万贵妃互相接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两个人之间也算是熟悉的。
而且。
还有一件事情,没有人知道。
只有雨小田和万贵妃两个人知道。
那是半年前。
老皇帝没有留宿在万贵妃的寝宫里,而是去找御马监的那个太监,快活了。
万贵妃将自己唤了过去。
那一日。
万贵妃喝了一些酒,和雨小田说了很多没头没脑的话。
好像是什么过往。
又好像是什么梦境。
雨小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万贵妃扑在了他的怀里。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但,就莫名其妙的,雨小田在脑海里种下了万贵妃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但他就是抗拒不了。
抗拒不了万贵妃的那张脸。
还有那让他心神荡漾的眼神儿。
后来。
雨小田又去过万贵妃很多次。
但两个人都恢复了正常。
两个人彼此保守着这个秘密,然后也彼此保持着正常的距离。
两个人都知道。
在这皇宫大内,但凡有一点风声传出去。
都将会是万劫不复。
万贵妃有自己的儿子要辅助。
雨小田有陆行舟要辅助。
谁也担不起那个后果。
所以,谁也没有再提过任何一次,那一晚。
直到万贵妃离宫。
“雨公公,那些梦境……或许是真的。”
“这次回万家,本宫想探个究竟。”
“本宫可能还会去一趟南疆,寻找一些梦境里的记忆,还会帮你看一看,你的那些族人,还有没有留下来的。”
“本宫会帮你安排的。”
“多谢娘娘。”
“让本宫靠一靠。”
雨小田的手紧紧抓着匕首,慢慢的在楠木上挪动,然后,灵位慢慢的成型。
上面写着三个字。
万玲珑之灵位。
万贵妃,真名叫做万玲珑。
宫里的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
但她唯独告诉了雨小田。
“其实,你这个名字,真的有些不好听。”
“你南疆的剑法,不是春风化雨剑吗?有朝一日,你若能成就,也可春风化雨。”
“就更名唤作雨化田可好?”
陆行舟脑海之中回想着,那一夜,万贵妃在自己的怀中,醉酒之后,絮絮叨叨的那些话。
然后,眼睛微微泛红。
他在灵位的下方。
又雕刻下了一行很小的字。
挚友。
雨化田。
“娘娘,安息。”
他低低的用右手在灵位之上抚摸着,将那些碎木屑,慢慢的抚摸掉,然后在心里自言自语,
“咱家,若能成就春风化雨,会听您吩咐的。”
他将这灵位在怀里轻轻的抱了一会儿。
然后,拿到了书架之处。
他打开了书架上的一个盖子,然后将灵位放在了这书架后面的一个很小的密室里面。
万贵妃。
万玲珑。
是皇帝的女人。
是三皇子的母亲。
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够拜祭的,也不是他能够私自设灵牌的。
他必须隐藏起来。
“呼!”
雨小田将灵位收好了以后,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从书架的侧面,拎起了那柄长剑。
然后走到了庭院中间。
寒风冷冽。
隐约有残雪在空气之中翻飞。
雨小田轻轻的抬起了剑,朝着前方划去。
咻!
剑过处,寒风避让,残雪却跟随。
残雪有的是空气之中残留的,有的是从树梢上被震落下来的,有的,则是从地面上飞舞起来的,它们越聚越多。
最终将整个长剑都包裹了起来。
随着长剑的舞动,而上下翻飞,好似鱼龙翻滚。
同时,这残雪还在继续扩散。
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最终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风暴,将雨小田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中间。
雪飞舞萦绕如龙。
高丈许。
宽丈许。
残雪风暴之中,雨小田的影子已经略微看不清楚。
只有一道剑光闪烁。
好像要试图将这残雪凝聚而成的风暴给撕裂。
轰!
这种状态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之间,风暴里面传来了一道低沉的轰鸣。
好像是,滚滚春雷。
紧接着,庭院里吹起了一阵温柔的风。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落在了这风暴之上,然后,又融入了进去。
哗啦啦!
哗啦啦!
那翻滚翻卷着的风暴,竟然从顶部,开始慢慢的融化了起来。
积雪逐渐的变成了透明之色。
但依旧在翻滚。
已经不再是雪的风暴。
而是水的风暴。
透过那些水幕,能够看到里面的雨小田剑随人舞。
身影翩翩若仙。
又是一瞬间,雨小田的动作嘎然而止,然后,将手中的剑戳在了地上。
哗啦!
那些温柔的风,似乎是穿过了水幕,然后落在了雨小田的身上。
黑发飘荡。
衣衫猎猎。
然后,那旋转着的水,纷纷升腾上了半空,又哗啦啦的降落了下来。
好似一场雨。
“春风化雨……春风化雨……”
“原来,这便是春风化雨!”
雨小田停在原地。
感受着那些从天而降的雨滴,他闭上了眼睛,然后,眼角也有眼泪滑落。
“娘娘。”
“咱家做到了。”
“春风化雨。”
“可以为您更名了!”
他自言自语。
“可您,在哪里?”
哗啦!
最后这一句呢喃声落下,雨小田手腕猛地一翻,长剑横扫。
轰!
那落下的无数雨滴,好似弩箭一样,带着无法形容的凌厉劲气,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噗!噗!噗!
雨滴落在了干枯的树上,然后穿透了树干。
噗!噗!噗!
雨滴落在了墙壁上,然后震碎了墙壁表层,又从墙壁上穿透了过去。
飘向远处。
噗!噗!噗!
雨滴落在了大地上,大地上溅射起了灰尘,然后,被雨滴砸出了一个个幽深的小洞。
深不知几许。
天地之间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那些消失的寒风,也是逐渐的又恢复了。
雨小田站在这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个脚步声打断了雨小田的安静。
他睁开了眼睛,右手朝着远处一甩,长剑飞了出去,然后穿过了屋门,落入了书房里摆放着的剑鞘里。
精准无误。
然后,雨小田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那些情绪尽数压制了下去。
他又恢复了当初那个平静,温和的雨公公。
“公公,信。”
小太监来到了雨小田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将一个信管送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这信管是陆行舟送过来的那一枚。
司礼监每日都要负责从外面采购新鲜的蔬菜等,送去御膳房。
而这信,便是能够通过这条路线送进宫里。
“恩。”
雨小田点了点头,接过了信。
那名小太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恭敬的离开了。
雨小田打开了信。
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然后,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陆行舟让他以司礼监掌印的身份,借与万贵妃之间的关系,靠近三皇子,助其一臂之力。
他其实早就明白了陆行舟的计划。
但越是明白。
此时此刻,越不想做这件事情。
陆行舟杀了万贵妃。
雨小田是猜的到的。
他心里已经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
如今,陆行舟又让他利用过往的这份情谊,去接近万贵妃的儿子,然后……
三皇子,是万贵妃的心头肉。
万贵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皇子。
如果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情,肯定会是心痛不已。
但是,陆行舟对自己的恩情,又不能不理会。
“陆公公!”
雨小田站在这漫天的寒风之中,将那封信慢慢的握在了掌心,一股子淡淡的劲气震荡,将那一封信给彻底的湮灭成了灰烬。
他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
“这是奴才最后一次为您做事了!”
“这一次以后,宫里再无雨小田!”
他张开了掌心,然后任由寒风将那些纸屑灰烬吹散,飘向远处。
“来人,准备一下,咱家要出宫。”
雨小田走向宅院之外。
……
南阳城。
一队依仗慢慢而起,护送着万贵妃的棺木,朝着城外行去。
禁军在两侧还有前后护卫着。
所有人的面色都是有些沉重,还有些悲凉。
当然,他们不一定是为了万贵妃而悲凉,可能还是为了自己。
这次禁军护卫万贵妃,是皇帝亲自下的令。
但半路之上却出了这种事情。
万贵妃被人毫无预兆的给杀了。
他们禁军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想而知。
这些人回到了长安城以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现在,之所以惩罚还没有下来,不过就是因为,老皇帝还需要他们将万贵妃的尸身完好无损的运送到长安城而已。
脸色难看的,还有那位前来送行的南阳城知府。
他这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原本都没有他什么事情的。
驿站也安排好了。
这护卫的事情,他小小的一个知府,肯定也插不上手。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再厉害,能有禁军的人厉害吗?
而且,他本来以为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但是谁能够想到。
堂堂贵妃,就这么突然之间,被人给杀了。
这完全就是谁都想不到啊。
“完了,这下全都完了啊!”
南阳城知府站在送行的队伍里面,唉声叹气。
不管和他有没有关系。
这次,他肯定是要连带着遭殃的。
万贵妃的儿子,三皇子,现在是国之储君。
陛下又如此宠爱万贵妃。
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他南阳城的官员,一个都好不了。
“哎。”
“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天降横祸嘛……”
“谁刨了我家祖坟了?”
知府大人欲哭无泪。
在这队伍缓缓的朝着城外行驶的时候,在百姓的人群里,有着一道身影,也是正在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笔趣阁
这人是个女子。
大概有二十来岁的年纪。
脸庞生的温婉清秀,眉眼之中给人一丝柔顺之感。
他是驿站的一个小厨娘。
万贵妃被刺杀的那天晚上,她恰好是要给万贵妃去送饭。
当然那晚上的饭不是她做的。
而是在南阳城里最好的酒楼里面买回来的。
她做的饭菜,只是给那些驿站里的驿卒,或者是低级的官员吃的。
万贵妃肯定不会吃她的饭菜。
所以要去买。
然后,她送饭的时候,就不小心被那场刺杀给波及了。
其实她已经当场死掉了。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诈尸一样活了过来。
她身体里的灵魂,却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小厨娘了。
而是刚刚被人杀死的万贵妃。
她竟然因缘巧合,第二次借尸还魂了。
第三百零六章封眼
东宫太子府。
此时此刻住着的自然是三皇子,武洵。
天色有些昏暗。
一缕斜阳在天空之上悬挂着,淡淡的殷红在苍穹上蔓延。
好像是天空上燃烧了火光。
连带着天地之间的寒意似乎都已经减弱了些。
长安城正在逐渐归于安静。
太子府里也点燃了灯火。
寒风吹在灯火上,火苗摇曳,将这种昏沉映衬的更加明显。
“白先生,吏部那边怎么说?”
东宫的正殿里,三皇子武洵坐在几案后面,一边翻看着这几日的奏折,一边问道。
正式入主了东宫以后。
一些奏折便是开始被送到这里,而不是再送到御书房或者承乾殿。
除非是那种十分重要的奏折。
这是为了让国之储君能够提前适应处理奏折这件事情。
也锻炼储君的国事处理能力。
“回禀殿下。”
白无城推着轮椅往前靠近了一些,然后拱手,躬身,道,
“吏部愿意支持殿下。”
吏部尚书,是白无城的同窗。
当年两个人同期入朝为官,白无城出事的时候,吏部尚书还尝试着帮过白无城,差点儿因此连官斗没得做。
后来白无城入了三皇子身边,也时常给吏部尚书帮忙。
原本的吏部尚书当初被东厂收拾掉以后,就是三皇子借助自己的力量,将其推上去的。
吏部尚书也感念白无城和三皇子的恩情。
这件事,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关系不错,他答应能够将工部尚书拉拢进来。”
白无城又补充了一句,
“刑部,户部,这两处,暂时是不能碰的。”
“这两位都是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件事绝对不能够让他们知道,只能瞒着他们。”
“不过,以老夫对这两人的了解,他们都是一心为朝廷社稷的,如果事情成了,他们也断然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所以不足为惧。”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禁军还有内廷。”
“殿下想要成事,绝对绕不过禁军,必须得有禁军将领的支持,殿下才能够带着人手进入皇宫,而同时,还要保证御马监的腾骧营三卫,不会阻拦。”
“这是个麻烦事。”
三皇子的眉头皱了一下,将手里的奏折放在了几案上,然后身子微微前倾,道,
“禁军那边,我可以解决。”
三皇子有一个万家的表亲,就在禁军之中做将领。
虽然平日里没什么联系,但是万贵妃在世的时候,对这位表亲却是极为的照顾的。
算是万贵妃给三皇子留下的一颗暗棋。
到时候。
三皇子可以趁着这位表亲当值的那晚上,和对方串通好,然后乔悄悄进宫。
不会有人发现。
只要进了宫,就能够强行逼迫老皇帝退位。
而至于剩下的那些禁军,只要三皇子真正坐上了那个位置,禁军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但是还差一个内廷。”
“御马监那边儿……”
三皇子面色有些凝重。
御马监的腾骧营四卫,就守在老皇帝承乾殿和御书房。
是最后的屏障。
闯过了禁军,还得闯过他们才行。
万贵妃生前,也曾在内廷里试图扩展关系。
据说司礼监那边扩展的还不错,但目前也不敢说就能用。
而御马监就更没有什么进展了。
御马监掌管着腾骧营,相当于老皇帝最后的亲卫。
所以,老皇帝对这御马监看的很是严实。
没有人敢轻易去触碰。
否则,一旦触了老皇帝的霉头,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万贵妃这么多年,也是没有找到机会。
“殿下,门外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就在两人都是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这外面传来了一个侍卫低沉的声音。
“信?”
三皇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白无城,后者也是有些恍惚。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谁会送信过来。
但既然是送过来了,肯定是不能不收的。
三皇子让那人将信送了进来。
“这是……”
三皇子迟疑着,甚至有些小心,将这封信打开了。
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是个翠绿色的扳指。
他愣了一下,眼睛一瞪,猛地从这座椅上站了起来。
这扳指,是万贵妃的生前之物。
三皇子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这玉扳指是三皇子送给万贵妃的礼物。
三十三岁寿辰的哪一日。
三皇子送给万贵妃的。
这是三皇子耗费了大价钱,请高明的工匠,将一块完整的玉雕刻而成的。
这玉扳指里面的图案,都是天然形成的。
是一团祥云。
有吉祥如意的意思。
这扳指,母妃一直都非常地喜欢地,怎么会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惊慌失措地打开了后面地信。
“奴才,奉娘娘之命,前来辅佐殿下。”
“司礼监掌印,雨小田。”
三皇子看到了这里面的字迹,眼睛又是忍不住瞪大了一些。
司礼监掌印?
这还真是打瞌睡送枕头了。
竟然正缺什么就来什么。
如果有司礼监相助,或许,就有办法了!
他连忙是对着那名侍卫道,
“送信的人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是!”
侍卫点头,然后退了下去。
一旁的白无城有些疑惑,抬起头看着三皇子,问道,
“是谁?”
“司礼监掌印,雨公公。”
三皇子将信送到了白无城的面前,然后道,
“说是奉了母妃的命令,来辅佐我。”
“这枚玉扳指,便是信物。”
“我想见见!”
白无城看着玉扳指,目光里也是闪过了一丝喜色。
这玉扳指,他也是知晓的。
万贵妃是极为的珍视的,断然不会送给别人,如今竟然出现在了雨小田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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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就是万贵妃暗中布置下来的棋子了。
不用怀疑。
“司礼监掌控着内廷所有印绶,或许,能让殿下避过御马监。”
白无城眼睛里闪烁着期待,说道。
而在这时候。
站在府邸之外的雨小田,也是抬起了头。
他是秘密出宫前来拜访的。
所以,穿着一身低调的青布衣,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人。
只有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光。
让人不敢小觑。
那枚玉扳指。
其实根本不是万贵妃送给雨小田的。
而是血手佛和三长老在刺杀了万贵妃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后者的拇指上拿下来的。
后来便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雨小田的手中。
这都是陆行舟的计划。
这样。
能够让雨小田顺利接近三皇子。
至于为什么选择玉扳指。
玉扳指的来源,对万贵妃的重要性等等,则是雨小田告知的。
他和万贵妃关系不一般。
也是知道了一些东西。
“娘娘,您不要怪奴才。”
“奴才也不想的。”
“但有些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
雨小田看到了之前送信的那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这心里又是他叹了口气。
他将万贵妃的秘密告知陆行舟,然后又帮着陆行舟对付万贵妃的儿子。
他心里其实真的很不忍。
如果是别人。
他不会有这么多顾忌的。
但他对万贵妃,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殿下请阁下入府。”
侍卫来到了雨小田的面前,恭敬的说道。
并作了个请的姿态。
三皇子之前的表现,还有那种激动,这侍卫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显然,这人在三皇子心目之中的地位不一般。
他做为侍卫,可不敢怠慢。
“多谢。”
雨小田将心头的那些情绪都压制了下去,然后走进了太子府。
很快。
雨小田见到了三皇子。
也见到了跟在三皇子身边的白无城。
“奴才雨小田,见过殿下。”
雨小田跪在了地上,声音里带着一种柔和,低声说道,
“娘娘离宫之前,曾经给奴才交代过,如果娘娘回不来了,就让奴才带着这枚玉扳指来见殿下,无论殿下作什么,都让奴才助殿下一臂之力。”
这些说辞,是雨小田早就想好的。
也是陆行舟的意思。
就这样一句话。
就足以让三皇子对雨小田信任无比。
而且,还能够更加坚定三皇子谋逆的决心。
“母妃,原来早就料到了。”
三皇子听到了雨小田的这句话,果不其然,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目光里逸散出了浓浓的悲痛,眼睛再度发红了。
母妃早就料到父皇要除掉她。
但是母妃还是回了江南,还是将万家迁移到了南疆。
还是没有任何的防备。
母妃这是为了我啊。
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能够顺利的坐上那个位置。
甚至,母妃连司礼监的掌印,都已经为我安排好了。
三皇子低下了头,不漏痕迹的揉了揉眼睛,然后从几案后面走了过来。
他搀扶住了雨小田的手,将后者拽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悲伤,问道,
“雨公公,母妃,出宫之前,还有什么别的交代吗?”
雨小田微微颔首,道,
“娘娘交代奴才,要和御马监搞好关系。”
“尤其是宋昭离开御马监以后,御马监的现任掌印,和宋昭不和,对陛下也有些怨言,多加拉拢,肯定是能够拉拢到殿下的身边的。”
“奴才一直按照娘娘交代的事情去做,如今,也已经和御马监掌印陈槐,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只等殿下吩咐。”
说完,雨小田又是跪在了地上。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三皇子听到雨小田的这番话,面色凝重了一些,还有些意外。
“娘娘吩咐的,奴才也能猜到一些。”
“但不敢多嘴。”
雨小田低着头说道。
“母妃原来连这些都已经料到了。”
三皇子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怀念之色更加浓郁,而那种愤怒,也是同样的浓郁。
“既然如此,雨公公,那劳烦了!”
他说道。
“奴才万死不辞。”
雨小田将额头磕在了地上,然后郑重的说道。
……
送走了雨小田。
这太子府大殿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有三皇子,还有白无城。
火光萦绕,将两个人的脸照耀的有些不同寻常。
“殿下,这雨小田真的可信吗?”
白无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对着三皇子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低沉,问道。
按照白无城的了解。
这雨小田当年可是陆行舟一手提拔起来的。
一直对陆行舟忠心耿耿。
哪怕是当年,陆行舟做计被贬,落入卷库的时候,雨小田也是没有背叛。
如今竟然突然拿着万贵妃的玉扳指,来帮忙。
这让白无城有些疑惑。
“呼!”
三皇子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将这翠绿色的玉扳指拿到了眼前,他透过了拿烛火的光,瞧着里面的祥云,沉吟了稍许,低声道,
“一年前,我离宫去长安的时候,母妃就拿着这玉扳指跟我说过。”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拿着玉扳指来见我,就可信。”
“我当时还觉的母妃在开玩笑。”
“没想到,当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些了!”
“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当初王叔谋反的时候,我之所以那么安稳的呆在江南不动,还说出了那句话,也是母妃提前命人教我的。”
“那个时候,白先生可是劝了我很多次啊……”
白无城听到了三皇子的这句话,想到了当实的情形。
那时候。
整个天下的人都以为陛下中毒,危在旦夕。
誉王谋反在即。
太子被废。
就只有三皇子和九皇子可以争夺皇位。
白无城也这么认为,他费了好多口舌,想要劝说三皇子回长安城,和万贵妃配和,夺取皇位。
但三皇子一直不动。
并说出了那句话。
事实证明。
一切都是对的。
三皇子顺利的得到了储君的位置。
白无城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原来就是万贵妃在幕后而做的。
他一直还以为,是三皇子真的看透了陛下的心思呢。
“娘娘她,当真是智计无双。”
白无城深深的叹了口气,拱手致敬。
万贵妃以一介女流,能够算无遗策,这让白无城是真心的佩服。
而听到三皇子的这些解释后。
他对玉扳指,以及雨小田,也是没有什么怀疑了。
应该,就是万贵妃已经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也料到了三皇子会这般大逆不道,所以提前安排的。
万贵妃,当真是为这个儿子殚精竭虑啊。
“如今,内廷里的事情解决了,又有吏部和工部尚书的支持,就只差禁军了!”
“我明早亲自去拜访一下那位表亲。”
“把这件事情彻底的定下来。”
“年关之前,祭祀大典之前,我们就动手。”
“今年的祭祀大典,就由我来主持!”
三皇子眼睛里闪烁着冷冽,还有一种复仇般的炙热,声音里带着峥嵘,说道。
“白某提前祝殿下大事功成。”
白无城脸上带着一丝期待,目光灼灼的说道。
……
陆府。
如今距离陆行舟回长安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距离年关,也剩下没多久的时间了。
而整个长安城,也是因此进入了一种欢快的氛围之中。
陆府也不例外。
宋高的娘亲,开始为这府上打扫卫生,并且装饰一些红灯笼,红绸布之类的。
看起来有些喜庆。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并不知道外面的风云涌动。
也看不出陆行舟被禁足具体有什么影响。
所以,这气氛敢还是很足的。
即便是到了傍晚的时候,依旧哼着小曲儿,慢慢的挂着灯笼。
她心里是真的开心。
除了过年的事情。
也是因为,陆行舟曾经给过了自己允诺,估计年关以后,自己的儿子,就能够和小玉走到一起了,就能够结婚了。
她可是早就盼着,给宋家多添几个孙子呢。
而小玉那姑娘。
她最近也是见过一次,那长的更是人间美人儿。
能够嫁给宋高,那是宋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也是宋家的福分啊。
屋子外,一派轻松欢快。
甚至,在妇人的影响下,那名负责给陆行舟传信,假扮下人的东厂番役,也是有些欢快。
屋子里。
陆行舟则是正在纸上画一幅画。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快要开始了啊。”
第三百零七章如王府
西厂已经筹建多日。
早已经有了形态。
探子,是清风楼的那些江湖人士,三教九流,也都不少。
而锦衣卫,便是都从禁军里面挑选出来的。
最近,还做了两件大案。
一个是山东赵家的圈地之案。
一个是河南道陈家的马场事件。
顺利的以雷霆手段,将赵家还有陈家积攒了几十年的底蕴,都给毁的七七八八。
这两件事,让西厂一下子在大魏朝的名声,更盛。
几乎让很多人都闻风丧胆。
甚至。
比之于以往的东厂,也是更加的厉害不少。
但是只有真正明白其中道理的人才知道,这西厂,和东厂相比,差的远了。
西厂所作的事情,就是杀戮。
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
只要盯上了那个家族,然后就是不择手段,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将这个家族给毁掉。
有时候,甚至是栽赃陷害都有。
而他们将这个家族给毁掉了以后,也根本不管这家族所在的地方,后面的安稳。
比如说山东赵家的圈地之案。
西厂的人将赵家上下杀了个精光。
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圈地的案子。
那些土地,最终又是被其余的家族给分了过去。
只有一小部分归还到了百姓的手中。
到头来。
那些被圈地的百姓,依旧是生活没有着落,这一个寒冬,甚至又冻死饿死了不少人。
民间怨声载道。
还有陈家的马场案。
马场里的很多战马都是被走私卖了出去,导致河南道战马短缺。
西厂的太监,只是将陈家人给杀光了。
但是并没有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反而是,让原本就混乱的马场更加的一团糟。
今年河南道的奏折,就上了好几封。
河南道的守军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相比较于西厂的做为。
再看东厂所整顿的蜀线。
就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光景。
固城,虽然损失了王氏,混乱了一些日子,但再罗照清等人的治理下,竟然推陈出新,借机退出了一些新政。
如今的固城,不过半年时间,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繁华。
而且后劲十足。
眼看着能够更上一层楼。
汉中城,广元城,沧江口一带,也是蓬勃发展。
就连石泉,也是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山造林活动,当地的很多劫匪等等,也都是减少了无数。
整个蜀线,在东厂的整顿之下,已经焕发出了明显的生机。
这其中的区别,显而易见。
西厂,做的是表面工作,杀之而后快,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东厂,虽然也杀,但却管杀管埋,后续的工作做的十分彻底。
两者之间的手段,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
西厂的人,是看不出来这些的。
在他们的眼中,东厂耗费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才将一个蜀线给收拾干净了。
而他们,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将河南道和山东的两个世家给清理了。
这办事效率,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们比东厂快了很多。
“恭喜公公,又立大功一件!”
此时此刻,在通州城的驿站里,两名西厂的锦衣卫千户,正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宋昭谄媚着吹嘘着。
这两名千户原本是禁军里的将领,也是有些本事的。
但自从进入了西厂以后,跟在宋昭的身边,学着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迅速的就沦落了。
毕竟。
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让他们每个人都赚的盆钵满盈。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每个人都收了得有三四万两的银子,更有一名千户连着收了赵家和陈家的两个年轻貌美的每娇娘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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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两个人还分别在山东和河南道都买了新的宅子。
这可是他们之前从没有过的待遇。
而且是不敢想的待遇。
银子,女人,权力。
这些东西是最容易让一个人失去底线,失去原本的坚持的。
而这短短的两个月,他们又得到了所有。
自然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彻底沦为了宋昭的走狗。
“你们功劳也不小,这次回长安,咱家定然会给你们请赏。”
“保证让你们都加官进爵!”
“哈哈!”
宋昭看着这两个像是狗一样弯腰站在对面的将领,脸庞上也都是得意猖狂的笑容。
以前的时候,在皇宫里的时候。
宋昭虽然是御马监的掌印,也被不少人取悦忌惮。
但那里是皇宫。
是挨着皇帝最近的地方。
宋昭再嚣张,也是有限度的,不然的话,很容易就被老皇帝给收拾了。
而且宫里还有一个司礼监,也时刻盯着他。
让他不敢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出了宫以后。
有皇权在身,他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无论是在山东府,还是在河南道,都没有任何官员敢违逆自己。
而在收拾赵家和陈家两家的时候。
更是嚣张无数。
霸气无双。
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不把自己当作一回事儿的人们,在自己的面前,比猪狗都不如。
完全任由自己摆弄。
更可笑的是,赵家,竟然还把自己的儿媳妇给自己送过来了。
只要自己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是多么卑微的举动。
但宋昭,在折磨了那个女人之后,然后就把赵家给灭了。
赵家上下几百口人。
一个不留。
那种生杀予夺,无所顾忌的感觉,是宋昭这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
短短两个月。
他已经是彻底的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痴迷了。
“公公,长安城传来了新的消息。”
就在这宋昭带着两名千户在吃喝享乐,畅想着未来的时候,一名清风楼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这男人是清风楼派过来,专门负责传信的。
因为轻功不错,脚力快。
“什么事?”
宋昭听到是长安城的消息,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长安城的消息,他可是不敢大意的。
那陆行舟就是没在意长安城里那位的想法,直接被禁足了。
宋昭可不想步陆行舟的后尘。
“公公您看。”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恭敬,还有谄媚,凑到了宋昭的面前,然后将那信捧着,双手打开。
给宋昭观看。
“这……是真的吗?”
宋昭看到了信上的字,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
而在慌乱之后,又突然之间,眼睛亮了起来。
有种掩饰不住的炙热。
好像是看到了金子一样。
信,是清风楼的楼主亲自写的,关于的是三皇子府上的异动。
三皇子最近动作频繁,接触禁军,接触朝中大臣,而且还都是六部尚书之级别的。
甚至,还接触了从内廷里出来的太监。
种种迹象。
让清风楼的人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所以,立刻派人给宋昭汇报了过来。
他们怀疑。
三皇子有图谋不轨之心。
特意向宋昭请示,接下来要如何做。
“上面的消息,属实?”
宋昭将信慢慢的放在了几案上,眯着眼睛看向了对面的中年男子。
“回禀公公。”
男子拱了拱手,然后道,
“这封信是楼主亲自写的,而且特意加了楼主的印章,必然是事关重大,肯定也是真的。”
“宋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两名千户看出了宋昭的面色变化,脸上也都是露出了一丝疑惑。
事关重大?
难道又是功劳要来了?
“你们自己看!”
宋昭将掌心压着的那封信,拿出来扔到了两名千户的面前,而那一双小眼睛里,则是闪烁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炙热。
甚至还有期待。
“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有些不安分啊。”
“咱们的机会要来了!”
宋昭笑眯眯的说道。
皇子谋反。
这是天大的案子。
如果西厂能够将这个案子给查清楚,办妥了。
那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功劳。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东厂除了谋反的誉王,而西厂只能过家家了。
他西厂,也能够对付这谋反的太子。
比东厂有过之而不无及。
“真的是好机会!”
“太好了!”
两位锦衣卫千户,也是从这信里面看出了机会,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期待。
甚至是一些狂喜般的兴奋。
若是能够把当朝的太子给收拾了,那是怎样的功劳啊。
这辈子,都值了。
“传信回去,告诉你们楼主,动用所有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盯着太子府。”
“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咱家汇报。”
宋昭也是几乎按耐不住,大声吩咐道,
“咱家即刻准备,回长安!”
他要亲自去办这件案子。
“是!”
那名清风楼的汉子,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凝重,然后躬身。
退了下去。
“哈哈……”
“我们的机会来了!”
“只要能够办成了这个案子,整个大魏朝,就没有人敢说咱们一句不好了!”
汉子退下去了不久,这驿站里面,传来了宋昭等人畅快淋漓的大笑之声。
那声音,冲上了云霄。
……
长安城。
陆府。
天地彻底的黯淡,没有一丝光。
原本的星辰和月光都是被乌云遮掩了起来。
抬头看过去,这整个苍穹就像是被焚烧过后的灰烬。
给人一种绝望无奈的压抑感。
陆府的庭院里。
灯笼摇晃着。
里面的光也是随着风在摇曳。
庭院里的树,还有屋檐,假山等等,也是在慢慢的摇晃着。
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陆行舟站在这一片天地之间,闭着眼睛。
白发随着风吹动。
三柄刀已经从他的袖袍之下飞掠了出来。
不过并没有在他的手中,而是在他的周围,一柄阳刀如龙,两柄阴刀飞舞似凤。
它们穿过空气,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好像将这风都给割裂了一样。
不过这三柄袖里刀并没有飞掠太远,只是在陆行舟的周身,三尺之内。
陆行舟就这么站着。
刀。
就这样飞舞着。
好像是在进行一场匪夷所思的表演。
陆行舟在修炼。
修炼袖里刀的最后境界。
人刀合一。
刀随意动。
按理说,陆行舟的实力已经突破的先天胎息,这袖里刀应该也已经能够达到圆满了。
但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他始终和那最终的人刀合一的境界,差一步。
无法做到随心所欲。
哒!哒!
哒!哒!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行舟的眉梢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然后,睁开了眼睛。
咻!
一阵无形的风吹过,然后,这三柄刀陆续的回到了陆行舟的手臂之上,然后,像是有着灵性一般,钻进了陆行舟的袖袍之中。
“陆公公,出事了!”
脚步声迅速的传递到了陆行舟的身边。
是玉天机。
她的脸色有些慌乱,眼睛里也是闪烁着紧张。
她已经许久没有亲自来陆府。
这一次,又是这般模样儿,显然是大事。
真正的大事。
“什么事?”
陆行舟被她这模样儿也是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是平复了下来,低声问道。
“陆公公。”
玉天机深深的喘了两口气,然后又是咽了口吐沫,皱着眉头说道,
“天机的人得到消息,西厂的人已经盯上了太子府。”
“而且,西厂的探子,清风楼,正在大规模的调派前往长安,似乎是要调查太子府的一举一动,西厂现在如日中天,我们的行动,恐怕要受到影响!”
玉天机的人,虽然也不少。
但是,都是刚刚来到长安城,底子还不够深。
而且目前很多都要安排出去,帮助三皇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人手有限。
目前是无法正面和西厂抗衡的。
所以,她有些担心。
西厂是老皇帝的爪牙,是真正的恶犬,而且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如果真的被他们给盯上。
那三皇子的计划,恐怕真的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玉天机来这里,是想向陆行舟求援。
想要得到东厂的帮忙。
虽然,东厂的势力现在还在蜀线,但是,以陆行舟对东厂的掌控,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够让密谍司的人大批回援支持的。
所以,玉天机以最快的速度来找陆行舟。
“原来是西厂。”
但是,陆行舟听到了玉天机的话之后,却并是没有什么在意的,甚至原本有些紧张的面容,也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掸掉了袖袍之上的一些残雪,道,
“不足为惧!”
“陆公公?”
玉天机面色有些疑惑。
“西厂建立之初,咱家已经派人渗透进去。”
陆行舟笑着道,
“清风楼看似强大,眼线遍布四周,但实则,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有些关键的人物,掌控在咱们的手中。”
“咱家想让他查出来什么,他才能查出来什么,不想让他查出来什么,他就查不出来。”
陆行舟又是拍了拍玉天机的肩膀,道,
“放心去做你的事情吧。”
“西厂,不用担心了。”
“咱家会封了他们的眼睛,不会对三皇子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
陆行舟的话很轻松,也很平淡。
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玉天机看着陆行舟的这般表情,心里的那些担忧,也是慢慢的变成了淡然。
她跟在陆行舟的身边,其实也已经很久了。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
每次自己做事遇到麻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陆行舟的帮助就会及时出现。
那种底气。
那种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运筹帷幄。
那种洞若观火。
一直是玉天机所羡慕的,也是玉天机所崇拜的。
更是玉天机深深的信服的。
此时此刻。
她又是看到了陆行舟的这种表情,她知道,陆行舟一定就能够解决。
自己不需要担心了。
“奴婢告退!”
“多谢陆公公!”
玉天机微微颔首,然后退出了这个庭院。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
陆行舟也是转过了身子,然后看向了那站在屋檐之下,也站在夜色之下的那道影子。
那是三清帮的传信之人。
他笑了笑,吩咐道,
“去给宋高说一声,封了西厂的眼。”
“让他们不要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只让他们看到咱家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那人微微拱手。
然后退下。
同样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三百零八章老神仙的安排
数日后。
通州。
阳光明媚,照耀在人的身上有些温暖。
通州府的文武百官们,都是聚集在了城门口,眼睛里带着兴奋,还有一丝期待,看着前方的那些队伍。
那是西厂的队伍。
西厂的那位公公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马上就要离开通州了。
这让所有人都觉的幸运。
仿佛,连这呼啸如刀的寒风,都显得不那么冷了。
西厂最近些时日的做所所为,实在是让人们提心吊胆啊。
这次来通州,如果呆一阵子,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
别说那些文武官员,就算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商贾,也是一个个噤若寒蝉。
生怕被西厂盯上。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公公,您这在我们通州才待了几日,下官都没有好好尽地主之谊,您就这么快要回去了,下官实在是舍不得您啊。”
在宋昭车架之旁的,是一位穿着官服的老者。
他是通州的知府。
虽然心里想着让宋昭赶紧离开,但是他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还得好好的伺候着。
“是啊,宋公公能够来我们通州府,那是我们通州府的荣幸,可惜,这种荣幸不能太久。”
“公公就要离开了,我们实在是,哎,舍不得,舍不得!”
通州知府身侧,是通州的参军,虽然这阵子也是被西厂折腾的不行,但同样的,脸上都是不舍,当然也都是装出来的。
没办法,这位西厂的公公,比东厂的那位还真是更能祸害人。
所以,也更得好好的对待。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你们有心了,不过,咱家回长安城是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了。”
“请回吧。”
宋昭看着下面这两位,再看看后面那些文武百官,还有那些送行的百姓,这脸上笑容掩饰不住,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西厂深得人心啊。
他觉的,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应该受到了很多百姓的拥戴。
心里美滋滋的。
希律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眨眼的功夫,这马蹄声已经是来到了车架的近前,马背上是一个西厂的番役。
他的面色似乎有些急促。
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背,然后跑到了车架之前。
“宋公公,清风楼来信!”
“急!”
宋昭眼睛陡然一亮,连忙道,
“快快拿过来!”
最近,清风楼的人正在死盯着太子府。
这个时候传来急报,很有可能是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他期待不已。
番役将信送到了宋昭的手中,他也是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撕开了。
“太子府异动,已有结果。”
“太子府正准备在祭祀大典上,给陛下创造惊喜,所以秘密行动。”
“并无谋逆之心。”
嘶!
宋昭看到了这些字,脸上的那些兴奋,那些激动,一下子都僵了下来,然后面色难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并无谋逆之心?
就是为了在祭祀大典上给陛下准备一点惊喜?
这他娘的!
宋昭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给狠狠的耍了一遭。
是什么人呢?
好像是自己耍自己一样。
这些日子,心里一直在期待,一直在兴奋,紧锣密鼓的收拾,准备回长安城大干一场。
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去你娘的!”
宋昭脸上闪过了难以掩饰的愤怒,然后用力的将那封信撕碎,扔了出去。
那名番役诚惶诚恐,连忙去捡。
这东西,肯定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宋公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通州知府和参军看到这一幕,这心忍不住的揪了起来,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事。”
宋昭深呼吸两下,把心头的那些怒火压了下去,然后又是看了一眼身后排成队的通州府文武百官,然后低下身子,问道,
“你刚刚说,你们都不舍得咱家离开是吧?”
“啊……是!”
通州知府和参军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谄媚的说道,
“我等自然是希望宋公公能够在通州多停留些时日的。”
“这样我等才能够尽心为……”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昭已经是大笑了起来,
“好,咱家就圆了你们的心愿。”
“打道回府。”
“咱家在你这通州府,再待些日子,帮你们做些事情。”
“呃……”
通州知府和参军,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
眼睛里,都是浮现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
这他娘的。
是什么狗屁事儿啊?
……
通州府的消息,传到长安城,陆府的时候。
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长安城近日有些阴云密布,晚上星光不见,白天也是阳光黯淡。
整个天空上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朦胧不清。
空气里的风也是似乎更加的猛烈。
让人有种被刀割的感觉。
街上的百姓,行走匆匆。
连那些时常在街上玩闹的孩子们,也是不见了很多。
毕竟这样的天气,谁也懒的出来热闹。
“这是要有一场大雪了啊!”
“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个好收成。”
“是啊是啊,咱们大魏朝,一年好过一年啊!”
街边的几间商铺都开着。
今日没有几个客人,所以几个老掌柜便是凑在了一起,聊了起来。
他们聊天的时候,一批快马从街边疾驰而过。
很快又消失在了视线里面。
没有人在意。
这匹马进入了三清帮的总堂,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封信送到了宋高的手中。
又是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
这封信,又是通过某种方式送去了陆府。
“老百姓过年啊,讲究的就是个热闹,喜庆。”
“红灯笼,得挂起来,春联得贴起来。”
“到时候,我也得让宋高那小王八蛋回来,一年到头在外面乱跑,都不着家,都把他老娘给忘了!”
宋高的娘亲正在收拾家里。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她也是越来越兴奋。
毕竟,年关过了,宋高和小玉的婚事就有可能……成了。
她一边收拾,一边念道,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
“还得把小玉儿请回来。”
“这都多长时间了,没有和玉儿姑娘见过面了,真是想念呢。”
“上次来了,也就是匆匆离开了……”
妇人慢慢的念叨着。
陆行舟听着妇人的念叨,并不觉得烦,反而是觉的有些舒服。
做东厂督主时间久了。
天下大事。
江湖大事。
处理的时间长了。
陆行舟感觉自己像是脱离了人间烟火了。
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给人一种无根浮萍的虚无之感。
有些时候,让他觉的,没有安定的感觉。
心里十分的空虚。
但是这些日子,在府里禁足,不能够出门,看着妇人这般忙里忙外,又准备过年。
他的心,逐渐的安定了下来。
那些虚无的感觉,也是慢慢的就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被人间烟火环绕的时候。
“这才是人间。”
“才是真实的啊。”
陆行舟将手中的那封信,看完,然后慢慢的放在了几案上。
他已经看到了三清帮的消息。
西厂的人,已经留在通州了。
暂时不会回长安城这边,给三皇子造成麻烦。
那么,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来人。”
陆行舟用右手的食指敲了敲几案的桌面,然后看向了外面。
有人推开了屋门,走了进来。
是那名三清帮负责通信的人。
“主子有什么吩咐?”
“通知宋高,准备好东西,今夜去如王府。”
陆行舟笑着说道。
如王。
名武如。
是老皇帝的第十九皇子。
今年十岁。
是陆行舟选定的目标。
“是!”
那人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慢慢退下。
陆行舟站在窗前。
看着那黯淡的苍穹,感受着这呼啸寒风,脸上笑意渐渐浓郁。
白发,好像都飘舞的欢快了起来。
他的计划将完成。
夜。
很快便是降临了。
当苍穹以一种完全的黑色而出现,没有任何星月光芒的时候。
这长安城也是好像因此变的压抑了很多。
寒风在街道上呼啸而过。
像是野兽在走街串巷的呼号。
那种如刀一般的寒意,打在人的脸上,实在难以忍受。
酒馆上挂着的旗子,随着风剧烈摇动,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街道上早就没有了人影。
这下雪之前的寒,让人们实在兴不起兴趣在街上游荡,赶紧早早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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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客人,那些小商贩们也没有了生意。
就不再喊叫。
默默的收拾着摊位,赶回家,睡个热呼觉。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街道上还有两个人影,正一前一后的朝着前面疾弛。
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
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连脸都是被包裹了起来。
这两个人自然便是陆行舟和宋高。
他们正在去如王府的路上。
两个人的计划,早已经商讨的详细而细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两个人都心里清楚的很。
这个时候,也就不需要再多沟通。
他们都沉默着,瘦削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如燕雀般起伏,飞掠。
眨眼间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并没有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两个人停在了一座王府的面前。
如王府。
这座王府并不是很大,和东宫太子府比起来,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宅院。
大门紧闭着。
里面也没有什么灯笼。
一眼望过去就像是陷入了漆黑和死寂一般。
只有零星的光影在闪烁,那是后宅的方向。
十九子如王。
是老皇帝心目之中最不待见的皇子。
当年老皇帝对十九子的母亲,只是临时起意,谁知道那个宫女便是怀上了龙种。
还顺利的诞下了一子。
因为母亲出身卑微,十九子虽然有着皇子的身份,但地位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母亲因病去世以后。
他便是搬离出了皇宫,独自一人住在这个很一般的府宅里面。
有几个太监几个宫女伺候着。
连过多的家丁护院都没有。
平日里,这里更是完全没有人前来拜访,就像是一座屹立在繁华之中的孤岛。
哪怕是将近年关了。
这座王府依旧是没有什么生气。
都没有多余的银子在将整个王府修缮打理一下,连红灯笼都挂不起。
其中的窘迫可见一般。
“王爷,该休息了。”
天虽然黑了。
但时辰,其实还挺早。
人们也就是因为怕冷才没有出门,在家中,这个时候都不会睡觉。
但老太监依旧是给如王送来了安神的茶。
让他早些休息。
屋子里的光有些昏暗。
毕竟只有一盏油灯。
小王爷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看上面的书籍。
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书。
不是四书五经。
而是民间怪异,壮志奇谈等等,还有一些春宫之类的插图版。
这些都是老太监给他弄来的。
从很早之前,就有人不想十九子成才,想让他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王爷。
有很多人给老太监银子。
让他好好的伺候着十九皇子。
然后,便是有了今日。
“诶诶。”
十九皇子头也不抬的伸出了手,将茶端到了眼前,然后一饮而尽。
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书本。
书本上,画着的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十岁的十九皇子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那一双眸子里,却早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朝气。
只剩下了一种疲惫。
和明显的疲弱。
“老奴让翠儿过来伺候王爷就寝。”
老太监接过了茶杯,小声说道。
“不要翠,她手太粗,都是老茧。”
如王这个时候才有了反应,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监,道,
“让小柳过来,我今天要她伺候,她哪里都是软软的,我喜欢。”
虽然只有十岁。
但是在老太监的安排下,如王已经早早的经历了男女之事。
而且还异常的热衷。
他说的小柳,是王府攒了好久的银子才买回来的一个小丫鬟,十七八岁的样子,圆圆润润的,长的还不错。
是如王最喜欢的丫鬟。
经常让后者侍寝。
“是。”
老太监微微躬身,然后退出了屋子。
如王则是一脸的兴奋,从椅子上蹿下来,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后面的床榻上。
都没有等到丫鬟过来,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将衣服脱了,钻进了被子里面。
两只小眼睛里,放着光。
“王爷。”
“小柳来了。”
不久之后,小丫鬟出现在了屋子里。
这其实是个长相很普通的丫鬟,脸有些圆,小眼睛,厚嘴唇,身材也只能说是丰满。
这样的丫鬟,即便是在一个随随便便的富贵人家的家里,都是打杂的。
不可能被主子看上的。
但在这如王府,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了。
小柳脸色欢喜,也是走向了如王。
“哼。”
老太监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转瞬即逝,这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不屑。
如王,经过这些年,特意往歪了养,教育。
已经是彻底的废了。
这样的王爷。
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准备好了?”
就在老太监嗤之以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老太监脸色一变,猛地转过了身子,然后都没有看对方的容貌,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面色谦卑,连头都不敢抬。
低声道,
“恭迎宋帮主。”
“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屋子里点燃了迷魂香,里面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宋高微微的点了点头,直接推开了那屋门。
一股子热乎乎的气从屋子里面涌了出来,还带着一种让人觉的有些难闻的味道。
宋高皱了皱眉,但还是走了进去。
他点燃了灯火。
又推开了窗户,散了散里面的味道,然后这才是来到了门口,对着陆行舟拱手道,
“您请。”
陆行舟全程都没有说话,绕过了老太监,走进了屋子。
老太监一直都低着头,不敢抬头。
宋高已经提前就交代过了。
不要看不该看的东西。
如果眼睛看到了那些东西,那也就代表着老太监的命到头了。
不仅仅是老太监。
就连老太监,耗费了几十年给自己的侄子置办起来的家业,还有侄子一家,都到头了。
老太监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吱呀。
宋高关闭了屋门,也关闭了窗户。
带着陆行舟来到了这正熟睡着的如王,还有那个叫做小柳的丫鬟面前。
屋子里还算暖和。
两个人的被子有些不整。
年幼的如王,整个人都趴在这个丰满的丫鬟的身上,脸贴着后者的肩膀,睡的香甜。
口水都流淌了下来。
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时不时的还吧唧一下嘴。
“开始吧。”
陆行舟笑了笑,说道。
第三百零九章主仆忠义
如王做了一个梦。
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
他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神仙。
老神仙站在云端之巅,俯视着长安城,然后在这偌大的城池里面,一眼就发现了如王。
他从云端上降落下来,然后站在了如王的面前。
老神仙非常的和蔼。
跟他说了很多事情。
比如,大魏朝将有劫难,三皇子要谋逆,要弑君杀父。
比如,只有十九子如王,才是天命所归之子,才能够解决这场祸患。
比如,十九子如今势单力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比如,这个助手便是东厂。
比如,让他什么时辰去见东厂督主,最合适。
等等。
一系列的事情,深深的烙印在了如王的脑海里。
清晨的时候。
如王从一阵迷迷糊糊之中醒来。
小柳已经是去收拾早饭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如王一个人,他裹着被子,来到了床榻边的铜镜之前。
看着里面的那个。
有些黑眼圈,还有些瘦削,看起来有几分疲惫的脸。
“我真的是真命天子?”
他揉了揉眼角上的掩饰,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生下来开始,就是被母亲教导,自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皇子而已。
不要去奢求其他的东西。
后来母亲死去,离开了皇宫,住在这里。
也是被老太监教导。
不断地接受各种现实。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高高在上,九五至尊地位置。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不想。
如果说是一个寻常人家地普通孩子,十岁的时候,他应该是不知道皇帝为何物的。
也不一定想当皇帝。
但是一个皇子。
从出生就享受着很多不一样待遇的皇子。
他已经耳濡目染,知道了权力的重要性。
如果有一天,皇位触手可及。
他一定不会放弃。
如王,虽然不成器,虽然被教导成了废物。
但废物也有野心。
哪怕是不切实际的野心。
而这份野心或许平日里没有被释放,但一旦得到了机会,会无法想象。
“一定是真的。”
“老神仙不会骗我的。”
“我要按照老神仙说的去做。”
“去试试。”
“如果真的我能做上皇帝,我……一定找一百个小柳这样的美人儿来伺候我!”
如王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然后,打了个喷嚏。
他发呆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将被子掉在了地上,然后有点儿着凉了。
“来人。”
“伺候本王更衣。”
如王没有在意这个喷嚏,他双手叉腰,对着门外大声喊道。
“来喽。”
另外一个叫做小翠的丫鬟连忙是跑了过来。
这一阵子小柳都是负责晚上陪王爷睡觉,小崔感觉自己像是失宠了一样。
一直找机会接近王爷。
这不,听到了王爷的喊声,立马便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王爷啊,奴婢来……”
小翠跑进了屋子,然后走到了如王的面前,她脸上带着兴奋,想要给如王请安。
但话到了嘴边,便是突然又嘎然而止了。
这一刻。
“跪下说话。”
如王转过了身子,冷冷的盯着她,那一双眼瞳里,有着一种从没有过的冷冽。
“王……王爷……”
小崔僵硬了一下,膝盖一软,然后便是跪在了地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之间,就是被如王身上的这种气势给吓住了。
今天的如王和以往的如王。
完全不一样了。
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那种感觉,让她心惊胆战,不敢直视。
“以后见本王,都要先跪下请安,才能说话,不能坏了规矩。”
如王走到了小翠的面前,声音低沉的说道。
“是,是!”
“奴婢知道了!”
小翠被吓的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给本王更衣。”
如王又是一声怒喝。
小翠吓的打了个哆嗦,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如王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伺候后者更衣。
如王伸开了双臂。
就那么站在原地。
闭着眼睛。
脸上有一种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度威严。
让小翠心紧张的砰砰直跳。
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儿个的王爷,怎么了这是?”
“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她心里喃喃自语。
换好了衣服。
如王便是离开了屋子,去前面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就是两个肉包子,还有米粥,外加一些甜点。
以往的时候,如王吃这些东西,都是嫌弃的不行。
总是要发一顿脾气的。
但是今日不同。
他因为有着事情要做,几乎是狼吞虎咽,将早饭吃的干干净净。
连米粥都喝了两大碗。
然后吩咐道,
“刘公公,陪本王出去走走。”
“是!”
老太监虽然不知道如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也是知道昨晚上的事情的,他没有太多的意外,连忙是吩咐两个丫鬟准备东西。
不过片刻。
一辆有些陈旧的马车便是出现在了这如王府的门口。
老太监搀扶着这位大概有几个月都没有离开王府的如王,走上了马车。
“王爷,咱们去哪里?”
老太监伸手拽了一下马缰,然后扭头问如王。
“去城东转转吧。”
如王说道。
昨天晚上的梦境里,白胡子老神仙就是给自己这么说的。
今日去城东。
在烧香酒楼门口,会遇到一个妇人。
那个妇人会带着自己见到东厂督主陆行舟。
而且。
必须要辰时之末过去才行。
这个时候,差不多可以。
虽然如王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老神仙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够出现的。
他对老神仙的话深信不疑。
“刘公公,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烧香酒楼的地方。”
沿着街道行走了些许。
如王对那些沿街叫卖的小贩,那些商铺,都没有什么兴趣。
甚至都觉的厌烦。
他唯独看了一些经过的女子,眼睛里闪烁着光。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他办正事的心情。
他提醒赶车的老太监。
他可不想耽误了事情。
“奴才知道。”
“就在前面拐弯的地方,不远。”
老太监笑了笑,控制着马车朝着前方行驶而去,很快,马车到了转角儿。
然后向右转。
看到了那烧香酒楼。
这是一个不小的酒楼。
这里面的酒水,在长安城里有着不小的名气。
每日都是宾客无数。
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富贵人家等等,都是派人来这里,预定了酒水,然后拿回去饮用。
这里的酒水,却是相当不错。
今日也是一样。
这门口,已经是排起了一个队伍。
足足有几十个人。
而那酒楼的里面,更是也已经挤满了人,都在争先恐后的打酒。
酒楼里的侍女,伙计们,也都是忙的不可开交。
没办法。
人们基本上都是早上过来。
因为烧香酒楼的酒太畅销了,来晚了很可能就买不到了。
而因为酿造工艺的原因,烧香酒楼的酒,数量也不多。
所以就会出现这种争抢。
“王爷,您想要这里的酒吗?”
老太监将马车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那热闹的情形,然后咽了口吐沫,小声道,
“这里的酒很贵的,咱们府上,可……没那么多银子。”
老太监说的是实话。
如今的如王府,可没有那个银子去买这么贵的酒水。
倒不是买不起。
而是买了以后,王府立刻会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
“我堂堂王爷,连这些低三下四的人都不如?”
如王没有理会老太监,而是看着那些争先恐后买酒的人们,眼睛里有浓浓的嫉妒,还有愤怒,以及不甘心。
他是皇子。
竟然买不起这里的酒。
而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下贱的人,却能买的欢快。
他心里觉的格外的难受。
“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如王在心里喃喃自语,那隐藏在袖袍之下的手,都是用力紧绷了起来。
不小心。
裤子有点儿湿了。
“该死!”
如王低头看了一眼裤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年纪轻轻便已经破了身子,再加上丫鬟宫女的压榨,早己经亏空。
时不时的就会尿裤子。
刚刚这一激动。
又是尿了一点点。
外面看不出来,但是里面却有点儿湿湿的。
有些难受。
“哎哟……”
就在如王心里难堪的时候,这酒楼的门口,传来了一个痛苦的喊声。
如王不顾自己的难堪,猛地掀开了车帘。
然后看到一个妇人蹲在了地上。
捂着自己的右脚,面色苍白,不断地哎呦哎呦地叫着。
应该是那妇人刚刚不小心滑倒,把脚给崴了。
旁边的人们都急着买酒,并没有理会妇人,妇人一瘸一拐的从人群里走出来,坐在了道路的一旁,脸色有些为难。
“什么时辰了?”
如王死死的盯着这个妇人,迟疑了一瞬,他问老太监。
“辰时三刻,估计快巳时了吧。”
老太监看了一眼天色,说道。
“辰时之末。”
如王眼睛里闪过了浓郁的光,然后猛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他抓住了老太监的肩膀,大声吩咐道,
“快,快去帮帮那位老妇人。”
“啊?王爷……这……”
老太监完全没有想到如王会做这些事情,没有反应过来。
但如王已经是从马车上翻了下去。
因为太着急的缘故。
甚至差点儿摔了个跟头。
但如王不在意,急匆匆的跑向了老妇人。
“您没事吧?”
如王几乎是冲到了老妇人的面前,然后,一把抓住了妇人的手。
妇人直接被吓了一跳。
但看到这人的衣服,还有这容貌,心里顿时又变的安定了下来。
这妇人,不是别人。
是陆府的那位妇人,也是宋高的娘亲。
今日她是被宋高拉过来,给三清帮做事情的。
具体做什么她不知道,宋高只是告诉她,让她假装崴了脚,然后会有一个皇子送她回陆府。
只要做这些就够了。
所以就有了之前再烧香酒楼门口的那一幕。
她刚刚在这里坐着,也是在等候这个负责接送自己的皇子。
然后她看到了这个衣衫锦缎,面容稚嫩的人。
她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来了。
“好像不太行。”
妇人有些为难的对着如王点了点头,然后道,
“我本来是要买了酒,拿回去陆府的,但刚刚不小心把脚给崴了,然后就没办法及时回去了,陆公公知道了,肯定会训斥我的。”
“您行行好,能不能送我回去?我一定好好谢谢您。”
妇人说着,抓住了如王的手腕。
“陆公公?”
如王这心里惊了一下,皱着眉头,眼睛里带着些许期待,问道,
“您说的是哪位陆公公?”
“就是东厂督主的那个,陆行舟陆公公啊。”
妇人说道,
“我是陆府上的管事的,今天出来特意给陆公公来买酒,这不,刚买好就出了这事。”
“真是倒霉。”
“您行行好,帮帮忙吧……我这脚实在疼的厉害,走不回去的,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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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抓着如王的手腕,脸上满是哀求的神色。
而此时此刻的如王,这眼睛里也是已经闪烁出了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
果然啊。
老神仙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辰时之末。
自己来到这里以后,会有一个妇人带着自己,去见东厂督主。
这是自己的机会。
如今东厂,正是在低谷的时候,任何人都看不上东厂,甚至落井下石。
而甚至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将东厂彻底的取缔。
东厂是最后的危急时刻。
自己只要过去,然后和那位正借酒消愁的东厂督主,陆行舟,陆太监,稍微表露一下心思。
那太监肯定就会肝脑涂地了。
然后就会帮助自己,解决了大魏朝的这次危机。
也帮助自己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
想到这些。
如王心里的激动,已经掩饰不住了,他看着这妇人的眼神儿,比看着小柳丫鬟的眼神儿还要炙热,还要激动,还要兴奋。
“好!”
“本王送你回府!”
如王几乎都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郑重地点头,说道。
“王爷,王爷……”
一旁地老太监这下可是有些为难了。
如王本来就是出来逛逛,怎么就突然要送这个老妇人去什么陆府?
还是去陆公公的府上?
他张口想要劝阻。
“现在那位陆公公可是正在节骨眼儿上,所有人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沾染上什么晦气,您这时候过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咱们可担不起这些……”
老太监是三清帮的人,但却只是最底层的喽啰。
不知道那些重要的机密。
所以,这时候听说如王要去陆府,被吓的有些紧张。
“这里是本王作主,还是你作主?”
如王搀扶着老妇人站了起来,然后扭过头盯着老太监,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凛然。
当一个人有了眼看到的希望以后。
他身上的气势也会不一样。
他整个人也会不一样。
现在的如王,就给老太监这种感觉。
那是真正的王者威严。
压迫的老太监面色发白,到嘴边儿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
“这……老奴遵命。”
老太监迟疑了一下,最终是没有再继续说出反对的话。
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如王,将这老妇人一起搀扶到了马车上。
驾!
一声马鞭甩动,这马车又朝着陆府的方向行驶而去。
很快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远处。
同一时刻。
在这烧香酒楼的对面。
一间不怎么起眼的茶馆二楼,有人的视线从一个敞开的窗户缝隙里面,收了回去。
顺着这个窗户看过去,便是能够看到宋高站在屋子里。
手中端着茶。
这件事情异常重要,所以,基本上全程都是他亲自来负责的。
如今看来,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
那位如王真的是相信了老神仙的话。
“公公这办法,还真是绝了。”
宋高砸了咂嘴,感受着唇齿之间的茶香,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钦佩。
安神汤。
迷魂散。
外加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
就这样让如王进入了陆行舟早就布置好的陷阱里面。
这些个手段,根本就是宋高完全没有想过的。
他哪怕是亲眼见过了一次,依旧是觉的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陆行舟对这些玄门术法之类的,早就在多年之前,已经精通了!
如今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此事若成。”
“天下,便尽在公公斛中啊。”
第三百一十章前夜
陆府。
这里早已经提前得到了三清帮的消息,并且按照陆行舟的吩咐布置好了一切。
天空上乌云密布。
光线黯淡。
冷冽的风将那满园的残雪吹拂而起。
让这整个庭院都多了几分凄凉。
腊梅倒在了地上。
花瓣凋零。
原本已经被宋高的娘亲清理干净的那些积雪,又是被人重新洒在了四周。
而且是十分凌乱的洒地。
看起来就给人一种萧条颓废的感觉。
还有那颗老槐树,也是已经掉了枝桠,枯枝散落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清理了。
还有一些杂草,也是散落在四周。
地上还有一些呕吐的污秽。
应该是很久了。
这些污秽都没有人清理。
结成了冰。
然后彻底的冻结在了一起。
让这个庭院更是多了几分斑驳,看起来,就像是这庭院生出了很多的脓疮一样。
给人一种很凄惨的既视感。
陆行舟衣衫凌乱,白发随着风飞舞。
他坐在凉亭里。
旁边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七八十个酒坛子。
一阵寒风吹过,酒坛子里面散发出了浓浓的烈酒味道,将这庭院弥漫。
陆行舟看起来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衣衫上也是沾染了不少的酒渍。
有些酒渍甚至都已经凝结成了冰,就那么沾染在陆行舟的身上。
他的脸,似乎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清洗了。
一双眼睛里透着猩红。
疲惫。
还有无奈。
让人看一眼,就能够感同身受那种凄凉。
那种绝望。
凉亭的旁边,站着三清帮的那名信使,他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
“人来了。”
“下去吧。”
陆行舟摆了摆手。
看起来依旧是那种萧索于绝望,但眼瞳深处,却是一种笑意。
演戏的时刻,开始了。
“您这边请。”
“陆公公就在里面。”
“这些日子,公公被禁足于此,心情有些不太好,时常醉酒。”
“如果有冒犯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恕罪!”
宋高的母亲正带着如王走向后院。
陆行舟能够通过对方的脚步声,判断对方距离自己的距离。
差不多,对方已经快到拱门的时候。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
开始了他的表演。
“为什么?”
“老天爷,你为什么对咱家如此不公?”
“咱家一心为陛下,为朝廷,为咱们大魏朝!”
“为什么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咱家求苍天,赐下明主赏识!”
“咱家定为明主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苍天啊……”
陆行舟举着酒坛子,踉跄着站了起来,然后将酒坛子举起来,仰面痛饮。
他一边喝酒,一边大喊。
那喊声之中甚至带着一些哭泣的意味。
酒水入喉。
也再一次洒在了身上。
让那情形看起来更加的凄凉,可怜。
“陆公公……”
妇人见到这一幕,脸色慌乱无比,急忙就要冲过去。
“别。”
如王看着这般的陆行舟,眼睛突然是有些泛红。
昨夜。
老神仙给自己说过。
这太监一心忠君报国,但却下场凄凉。
自己还不是很相信。
此时此刻。
却真的看到了。
这人一看便是已经心如死灰。
那种绝望,是能够从眼睛里,从身上,从一举一动里面,逸散出来的。
这让如王突然是有种心痛的感觉。
还有一种愤怒。
他心疼陆行舟。
这人虽然是个太监,但却正如老神仙所说,后者一心一意为了大魏朝做事啊。
他恨父皇。
为什么父皇不是明君,像是个瞎子一样,让这种为大魏朝做事的人,而有这般凄凉的下场。
而那些西厂的人,三皇兄,他们却个个如日中天。
哪怕是,三皇兄有意要谋逆。
父皇依旧那么信任他。
而自己,是真正的天选之人,却被放在那个简陋的府邸里面。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苍天啊……”
“求求你,给咱家个机会吧。”
“请降下明主!”
“给天下,给东厂,给咱家,一个希望吧!”
陆行舟抱着酒坛子跪在了地上,然后对着苍天磕头。
那声音里,那表情里。
都是蕴含着浓浓的无奈。
“陆公公他……心里苦啊!”
妇人揉了揉眼睛,声音里也是充满了心疼,
“这么长时间了,陆公公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他一直在喝酒,借酒消愁。”
“他真的是想为朝廷做事……可惜……”
哗啦!
妇人的话还没有彻底说完,如王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将袖袍抖动了一下。
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凉亭里走去。
他的脊背挺的笔直。
他的眼睛里,是一种璀璨的,大义的光,他的面庞上是一种冷冽决然。
“我是天选之子。”
“老神仙既然已经提醒了我,我就绝对不能再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我要改变这一切!”
“我要拯救大魏朝,拯救天下,拯救东厂!”
他心里闪烁着那些声音,然后毅然决然的,不顾那些寒风之中的冷冽,那些污秽的味道。
来到了凉亭这里。
他站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你是谁?”
陆行舟恍惚的抬起了头,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少年,憔悴凄凉的面庞上,充满了恍惚,还有不解,以及一种醉醺醺的无助。
“本王十九子,武如。”
“特来拜见陆公公。”
武如单膝蹲了下来,然后搀扶住了陆行舟的手臂,轻轻用力,将其拽了起来,
“本王听闻陆公公这等忠君为国之士,被禁足于此,心中心痛。”
“特来助公公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
陆行舟那迷茫的眼睛里似乎是闪过了一丝期望,然后又是迅速的黯淡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绝望,道,
“天下大局已定,何来东山再起?”
“西厂,三皇子……如今……王爷不必消遣咱家了!”
陆行舟摇了摇头。
那一声叹息里面,更是有着无尽的失落。
“机会还是有的。”
“而且就在眼前!”
如王抓着陆行舟的手,微微用力,尽量将后者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给撑住,然后低声道,
“只要陆公公能够抓住,本王就能够让陆公公,让东厂,重新成为天下之刀。”
“斩所有奸佞宵小!”
“陆公公,你敢不敢跟本王试一试?”
这些话。
根本不是如王想出来的。
而是昨晚上的老神仙教给如王的。
老神仙说了。
只要拿出这些话,陆行舟一定会乖乖听话,一定会帮助如王的。
如王按照老神仙的教导,一句一字的,完全都讲了出来。
清晰。
而且铿锵有力。
“斩天下所有奸佞宵小?”
果不其然,陆行舟听到了这句话,那眼睛里似乎是闪过了一丝新的亮光。
然后,这亮光越来越浓。
最后,变的炙热了起来。
“殿下说的是真的?”
陆行舟死死的盯着如王,声音灼灼。
“千真万确!”
如王沉声道,
“只要陆公公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会成功。”
“我愿意和陆公公一起,再开创这大魏朝盛世,开创繁华,开疆扩土!”
“请陆公公辅佐我!”
武如说完这些话,然后微微躬身。
这是一个相当充满了敬意的姿态。
由一个皇子,对一个已经没落了的,前途一片渺茫的太监做出来的。
陆行舟身子微微的摇晃了一下。
似乎是有些没有想到。
他沉默了稍许,然后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对武如道,
“苍天有眼!”
“让奴才在万般劫难之时,遇到如王这般明主!”
“奴才定舍生忘死,为王爷做事!”
“不惜一切!”
如王看着陆行舟这般坚毅的样子,脸上也是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老神仙果然说的没错。
自己这番话,瞬间就点燃了这个太监心中的那些火焰。
也让这个太监完完全全的臣服于了自己。
“很好。”
如王再一次将陆行舟搀扶了起来,脸上闪烁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激动,兴奋,然后目光灼灼的说道,
“天下昏沉,就让我们主仆,将这天下彻底洗干净!”
“还天下太平!”
说这句话的时候,如王因为过于激动,这下面又是没有控制住。
然后又是有着一些尿液滴落了出来。
他脸红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掩饰了下去。
“成了。”
陆行舟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眼睛里闪烁着光的如王,那眼角上,洋溢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还有期待。
如今一切的布置都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
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就看自己能不能胜天一子。
彻底将这大魏朝掌控在手中!
隐藏在袖袍之下的那手,慢慢的握紧起来。
……
如王和陆行舟惺惺相惜。
但如王毕竟不能离开府上太久,而陆行舟又是被禁足。
所以,两个人也不能交谈太久。
临走之前。
如王信誓旦旦的告知陆行舟,很快就会给陆行舟新的指示。
会让府上的老太监刘公公,将命令送过来。
他之所以这么信誓旦旦。
也是老神仙在昨晚上教给他的。
老神仙告知如王,只要陆行舟同意给如王鞍前马后,那老神仙就会隔三岔五过来一趟,将后续的计划,都告知如王。
有神仙相助。
如王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将三皇兄,还有父皇,一并给解决掉。
而自己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他丝毫都没有怀疑。
陆行舟陪着如王演戏,演了整整一上午。
然后又是感激涕零,亲自送他离开了。
而稍后不久。
玉天机也是来到了这陆府之内。
“太子府那边,有新动静了?”
这几日,陆行舟在忙着安排如王这边的事情,对太子府没有过多的关注。
问话的时候,陆行舟脱掉了身上那件有些污秽的衣服。
然后换上了新的衣服。
“是!”
玉天机走上前,一边将陆行舟的衣服整理整齐,一边低声说道,
“三皇子已经联合好了禁军将领,雨小田也帮忙安排好了御马监的陈槐陈公公。”
“定于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夜动手。”
“届时,三皇子之表兄,禁军将领万吉,将会掌管入宫之路,给三皇子打开方便之门,而御马监的将领,也是被陈槐暗中嘱咐,不进行阻拦。”
“三皇子可带着一百府中侍卫,直接进入皇宫。”
“那个时候,陛下正在率领三公六部的人,进行小年宴饮。”
“而届时,三皇子会直接带兵闯入,将所有人控制,请陛下交出传国玉玺。”
“吏部尚书,会带头表示支持。”
“三皇子已经决定,当日不支持的人,会当场斩杀,而兵部,户部,都已经选好了接任尚书之位的人,兵部左侍郎,户部右侍郎,其中兵部之人,是三清帮帮忙安排的。”
“户部右侍郎,则是因为万贵妃对其有恩,所以支持三皇子。”
玉天机一边说着,一边将陆行舟的衣袍穿好。
然后,又是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喝茶。”
陆行舟将沏的恰到好处的茶,放在了玉天机的面前,然后自己也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是问道,
“咱们的人,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玉天机躬身,继续道,
“奴婢这几日暗中和雨公公通信,已经确认好了将十九皇子如王送入宫的办法。”
“小年夜之日,会有一批送菜的人入宫,到时候,司礼监的人会帮忙,将十九皇子送入宫中,并藏在司礼监的卷库。”
“司礼监神武司,有一百太监,会被提前安排在宴会四周。”
“有这一百太监,外加雨公公,还有陆公公,以及奴婢,对付三皇子身边的那一百侍卫,完全不成问题。”
小书亭
“三皇子动手,陛下被杀之后,大概是威逼利诱三公六部的那些人的时候,我们就动手。”
“十九皇子带领着神武司的太监,还有东厂之人,来一个铲除叛贼!”
“不仅除掉了老皇帝,除掉了三皇子。”
“也算是救了三公六部的人!”
“一举两得!”
“到时候,如王应该会得到这些人的支持。”
“而督主您,也将重新回到权力中心!”
玉天机说到最后的时候,这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光。
而那面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期待。
这一刻。
她们计划了如此之久,终于要实现了。
“还有一个变数!”
陆行舟听着这些计划,虽然有些激动,也有些兴奋,但是却并没有丧失了理智和判断力。
他很快,发现了一些异常。
皱着眉头提醒道,
“咱家之前就给你们提醒过,陈暮陈公公,掌管着大内,而他本身又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如果没有真正的高手,三皇子那边,很难实现计划。”
“难道……”
玉天机听到陆行舟的问话,这神色微微的变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丝庆幸,道,
“督主的话,奴婢自然是记得,也和雨公公确认过的。”
“原本是有计划,切断陈暮陈公公和大内之间的联系,但是,计划刚刚开始的时候,陈暮陈公公就出事了!”
陆行舟听到这里,眉头顿时一皱,问道,
“出什么事情了?”
玉天机摇了摇头,道,
“陛下今日召了三名男宠,陆公公想要劝慰陛下,保重龙体,也要顾及颜面,更要顾及万贵妃刚刚死去没有多久,顾及亡者的安宁。”
“但陛下却因此而震怒,打了陈暮陈公公五十大板,送去都知监了。”
“陈公公只有洗完三千个马桶,才能够从都知监出来。”
“而即便出来,也不能贴身伺候陛下了,只能在殿外伺候!”
“至于那三千个马桶,以陈公公现在的情况,小年夜,肯定还出不来呢!”
“这样疫来,陛下身边的亲信,则是变成了那两个刚刚招上去的男宠,这两个人时刻守在陛下的身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另外,陛下应该还是信着陈公公的,大内,依旧在陈公公手中。”
“两个男宠也没办法调动。”
“如此,就算是陛下给咱们创造了一个极大的空隙。”
“天助督主!”
说完,玉天机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呵!”
陆行舟听到了这些话,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在这之前,他就感觉老皇帝对陈暮陈公公有些不耐烦。
没想到。
他竟然不耐烦到了这种地步。
主动将其赶走?
“陛下,真的昏庸了!”
“连陈公公这等忠心耿耿的人,都能从身边赶走。”
“他也该从这个位置上滚下来了!”
陆行舟冷冷的说道。
但是,顿了一下,他依旧是有些警惕的提醒了一句,
“陈公公虽然不在陛下身边,但实力,还有他手里掌控的大内,还是一个威胁。”
“那日,一定要让人把陈公公盯紧了!”
“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
“否则会有危险。”
玉天机点头,道,
“奴婢知道,奴婢会告知雨公公的。”
玉天机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然后抿了一口茶。
这个时候,陆行舟发现了一些怪异。
他眯着眼睛,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眼玉天机的耳边,发现了一些青紫的印记。
像是……
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
“三皇子对你……”
玉天机面上闪过慌乱,然后眼睛微微泛红,道,
“昨夜,奴婢……侍寝了!”
啪!
陆行舟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
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还是发生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老天爷都帮我们
“退下吧。”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
玉天机没有多说话,低着头,慢慢的退出了屋子。
然后,瘦削的身影如同飘动的燕雀。
消失在了陆行舟的视线里。
陆行舟叹了口气。
脸色有些无奈。
玉天机侍寝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担心的。
宋高对玉天机的感情,深厚无比,如果这件事情被宋高知道,必然会引起他极大的反应。
只能瞒着。
但是,当一切事情结束之后,又该如何让这两人相处呢?
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
宋高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陆行舟心里有些愧疚。
是他让玉天机潜伏在三皇子身边的。
为了取得三皇子的信任,为了不让计划了许久的这件事,垮掉。
玉天机在三皇子起意的时候,是根本不可能拒绝的。
她必须服从。
必须将自己的身子毫无保留的献给三皇子。
才能够维持局面。
陆行舟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玉天机,是多么的心痛。
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还要假装出兴奋和欢喜的样子。
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煎熬?
“哎。”
陆行舟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一时间,不知道有种茫然。
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顺其自然吧。”
……
黄昏再度降临。
天空上的乌云也随着这几日的积累,而更加显得浓郁了。
整个长安城的上空都被这种乌云给覆盖了起来。
即便是刚刚进入黄昏,也已经是完全的黯淡了下来,没有一丝亮色。
所有的星月光芒都是被遮掩了。
寒风冷冽如刀。
甚至比前两日更加的猛烈了一些。
吹在街道上,像是野兽狂奔着呼啸而过。
而这个时候。
陆行舟和宋高则是再一次来到了如王府。
他们要继续对如王进行洗脑。
由陆行舟假扮的老神仙,告诉如王下一步的动作,然后再由如王告知陆行舟。
这样,在如王的视野里,就像是老神仙给他指引,他则是去指引陆行舟。
最终大功告成。
如王就会真的觉的自己是天选之子。
两个人轻车熟路。
来到了如王府。
然后在老太监的配合下,将如王和那个丫鬟小柳,全部都给迷晕了。
屋子里的炭火明暗闪烁。
温度也很暖和。
自从和陆行舟见过面以后,这如王便像是改了性一样。
在某些方面,也开始不那么吝啬了。
比如这炭火。
以往的时候,他最多就烧个五成热,让这屋子里不那么冷就好了。
这样可以节省一些银子。
不至于过了一半的冬天,炭火就全都烧完了。
但现在,他丝毫不节省了。
他觉的。
自己很快就能够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了。
也不缺这点银子了。
现在可以随意的享受了。
哒哒!
宋高在陆行舟的指挥下,慢慢的将一根黑色的燃香点燃。
香火上冒出了一些细微的烟雾。
宋高将这些烟雾吹向如王。
“恩……”
熟睡之中的如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眉头抽动了两下,然后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榻上。
睁着眼睛,眼瞳里面是一种恍惚的,没有焦距的光。
“老神仙,您来了?”
“快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王声音也有些朦胧,看着前面的虚无缥缈,问道。
“小年夜之时,三皇子会动手。”
“你可这般……”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如王的身边,然后慢慢的吩咐着。
他将自己的计划,基本上有如王参与的部分,都是慢慢的讲给了对方听。
而在如王的梦境里。
此时此刻。
有着一位白胡子的老神仙,正带着如王翱翔苍穹之间,然后一边飞行,一边给如王讲述着这些事情,他听的津津有味。
并且记在了心里。
时间流逝。
陆行舟将所有的东西都讲了一遍。
那黑色的燃香也是逐渐的燃烧到了尽头。
宋高收拾完了东西,并跟着陆行舟又离开了这栋屋子。
两个人一身轻松。
往陆府的方向回赶。
“公公,小的能不能提前求您一件事?”
回府的路上,宋高凑到了陆行舟的身旁,试探性的问道。
“说!”
陆行舟脚步不停,轻轻的踩在了一个屋檐上,整个人好似燕雀一般跃出去了丈许之远。
哗啦!
宋高也是加快了脚步跟随,但他的轻功和陆行舟相比实在是差了一些。
不小心将一块瓦片给踩裂开,然后有着一些瓦片的残渣从屋檐上落下去,砸在了地上。
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
“什么人啊?王八蛋!半夜不睡觉?”
黑暗的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愤怒的骂声。
陆行舟和宋高并没有在意。
宋高跟近了一些陆行舟,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恭敬,道,
“是这样,我娘已经催了我很久了,这件事情结束了以后,您能不能让我和玉姐姐把这婚事办了?那个,我问过玉姐姐,她也没有意见的。”
宋高说着,语气越来越弱。
似乎有些难为情了。
“只要你们都没有意见,咱家也没有意见。”
陆行舟停下了脚步,立在了一处阁楼之上。
寒风吹过来。
衣衫随着风猎猎而动。
他低声道,
“反正,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汪亭和陈慷也能够回来了,你们两个都可以休息一下。”
“真的?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宋高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面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喜色。
那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激动。
还有期待。
他期待了很久了,能够娶玉天机为妻。
如今这件事情终于可以做到了。
他心里的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甚至,比陆行舟真正的掌控了大魏朝权柄的那种感觉,还要兴奋。
毕竟玉天机才是他心目之中最重要的人。
“下去准备吧。”
“小年夜很快就要到了。”
“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陆行舟扭过头,拍了拍宋高的肩膀。
同时,施展了窥心术。
自从玉天机的事情出现了以后,陆行舟虽然有愧疚,但也有不信任。
他担心,玉天机有什么别的想法。
又或者宋高知道了这件事,心里有别的念头。
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对玉天机和宋高施展读心术。
这结果并没有什么变化。
玉天机还忠于自己。
至于宋高,也还并不知道玉天机已经委身于三皇子的事情。
他还在做着自己的梦。
“小的告退。”
宋高并不知道陆行舟心里在想什么,他得到了陆行舟的准许之后,这心里十分的激动。
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是飞快地退了下去。
很快,那道身影便是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陆行舟没有立刻离开。
依旧站在这楼宇之上,被夜间的寒风吹着,眼眸里闪烁着光。
“人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如此。”
“没有两全其美的。”
“有得便有失。”
“咱家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应该也看开一些了。”
他摇着头苦笑,自言自语。
稍许。
那瘦削的身影也是从天而降,跃入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
东宫太子府。
再过两日便是小年夜了。
也便是三皇子即将动手行大事的日子。
在这一刻真正的到来之前,三皇子将几个重要的关键人物,全部都请到了这太子府上。
共商最终的大计。
府上后宅。
一片死寂。
整个后宅里面没有一个下人,也没有一个丫鬟。
全部都是一群黑衣人在守护着。
这些黑衣人,是三皇子亲自训练的,从很小就留在三皇子身边的。
都是死士。
也都是可绝对信任的人物。
虽然当年国公府毁灭的时候,大部分的黑衣卫都给了三皇子,但三皇子并没有完全的信任。
他将那些黑衣卫分散开来,分散之用。
都是用作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
在这种涉及到自己身价性命的事情上,他不敢用那些人。
后宅深处。
那间正厢房里面。
光影闪烁。
顺着光线看过去,有着几道人影,环绕在桌子附近。
而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则是三皇子。
还有玉天机。
三皇子一身华服,面色冷冽决然。
玉天机做为他的探子首领,也做为他的新妾,坐在他的身旁。
灯火照耀下,那张脸也是冷峻无比。
其余的人,分别是禁军统领,万吉,司礼监掌印雨小田,还有王府的亲卫统领,赵同。
这万吉,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
脸上生着一些络腮胡子。
面庞方正。
今日因为不是当值,所以穿着便衣。
衣服有些紧。
把那雄伟魁梧的身子,都是映衬了出来。
给人一种铁塔般的感觉。
万吉本是万家一个不起眼的支脉的小人物。
当年父母突然遭受了意外而身亡,孤苦无依,便是被万贵妃给暗中收养了。
然后一路扶持着,坐在了禁军统领的位置上。
算是万贵妃给三皇子安排的一颗重要棋子。
“殿下,您放心,当日执勤之人,都是末将的心腹。”
“尤其是守门的人,末将全都安排好了。”
“只要您出现,末将带着您,就能轻松从东宫门进入皇宫。”
“不会有人闹事的。”
万吉先是举起了酒杯,然后痛饮一口,对着三皇子大声保证,
“末将提前祝殿下马到功成。”
说完,万吉一口将这整整的一碗酒都给喝光了下去。
随后又是雨小田。
“殿下放心,御马监那边儿,咱家也已经安排妥当。”
雨小田同样举着酒杯,道,
“腾骧营不会阻拦陛下,陈公公更是会亲自迎接。”
“待掌控了局面以后,御马监还会配和殿下,清理不听话的人。”
雨小田说完,低下了头,然后一口将碗里的酒饮尽。
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神儿。
也没有人察觉到他眼神儿里面的无奈。
以及愧疚。
三皇子是万贵妃最珍爱的儿子。
雨小田和万贵妃之间的关系……如今,却要利用当初的情分,来害三皇子。
思路客
雨小田心里始终不安。
难以面对。
“殿下放心,兄弟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赵同也是拱了拱手,沉声道,
“一百零三人,都是侍卫之中的精锐,也都是高手,片刻之间,将场面掌控住,完全不成问题,属下也提前助殿下马到功成。”
赵同也饮尽了酒水。
看着几位得力干将,都是一副慷慨激昂,士为知己者死的那种峥嵘。
三皇子脸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感激。
他拍了拍玉天机的右手,然后带着后者一并站了起来,对着几名鞠躬,道,
“本王先行谢过诸位。”
“此事若成,本王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届时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定让诸位荣华鼎盛,时代不愁。”
这几个,都是肯跟着自己拼命的。
这般情谊,忠心,值得三皇子给与一些特殊的允诺。
而这种允诺,也是能够将众人的忠心提升到更高的层面。
几日后的小年夜。
人们便可以放手一搏,不惜代价一战!
“本王干了这杯酒。”
三皇子面色畅快淋漓,将酒碗直接端了起来,然后一口喝光。
这一片光影之下。
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激昂,人们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冷冽。
似乎有剑,将要出鞘。
……
同一时刻。
在这长安城的最深处,那幽深而威严,无人敢靠近的皇宫里面。
承乾殿里。
几十盏灯火燃烧,将这偌大的宫殿都是照耀的宛如白昼。
因为外面依旧是寒风冷冽,天寒地冻的缘故。
这承乾殿的门窗都是紧紧的关闭着。
风透不进来。
而这里面的光线也是流淌不出去。
不过,里面的声音却是时不时的能够传出来一些。
那声音此起彼伏,让人浮想联翩。
大殿门口负责执勤的太监,站在那一片天寒地冻里面,时不时的看一眼身后的大门,然后无奈的叹口气。
大殿里面发生了什么,这太监自然一清二楚。
他叹气,是在为陈暮陈公公不值。
这太监原本是陈暮身边的,一个弟子。
不是练武的那种弟子。
而是学习处理宫中事物的那种弟子。
陈暮陈公公这些年,对陛下有多么的忠心耿耿,多么的维护,多么的不顾一切。
他这个弟子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这些时日。
陛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性情大变。
很多人都是对陛下唯恐避之不及。
哪怕是一些朝中大臣,也是开始慢慢的减少了说话的频率。
特意和陛下保持距离。
就算是金銮殿上,也很少讨论政事,而是转而对皇帝曲意逢迎。
但陈公公却没有。
他是真心为了陛下着想。
数次劝慰陛下,不要在里面那两个男宠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对身体无益。
对名声无益。
对这大魏朝的江山也无益。
但是,老皇帝似乎对陈公公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一句胡,就罚了陈公公几十大板,然后扔去了最下等,最低贱的都知监。
要洗三千个马桶,才能够离开那里。
虽然。
老皇帝还念及旧情,没有直接把陈公公手中的大内都抢走。
但这一份举动,已经是很让人寒心了。
陈公公那可是用自己的命在为陛下办事,结果,落的这个下场!
“不值啊!”
“哎,也没多少日子了吧?”
这太监又是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
当然,这些话都是埋在他的心里的,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说出来被人听到,那可是诛九族的啊。
“不知道陈暮陈公公怎么样了!”
“今晚当值结束,去看看陈公公,给他帮帮忙!”
年轻的太监又是在心里想着。
“哈哈……”
“哈哈痛快。”
“你们两个伺候的朕非常不错,明日有赏。”
“重重有赏,哈哈。”
在这小太监的身后,便是那依旧紧闭着的承乾殿的大门。
视线穿透大门。
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灯火,一片温暖里面,有着一道衣衫不整,露着胸膛的苍老身影。
正是老皇帝。
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在数日之间,增加了无数。
眼窝深陷。
面容憔悴。
而那眼睛外面还有一圈很明显,很大的肿胀。
看起来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两名男宠,则是分别趴在他的左右腿上,同样衣衫有些凌乱,面容上带着红晕,那眉眼,那一颦一笑,甚至比女子都有些更加娇媚动人。
“多谢陛下。”
“奴才定会好好的伺候陛下,让陛下开心。”
两名男宠听到了赏赐,脸上露出了更加明显的笑容,娇滴滴的笑道。
“好,很好。”
“过两天就是小年夜了,到时候,朕会在华清池宴请三公六部,你们两个伺候的朕这么不错,朕带你们一起过去。”
“也看看这国宴是什么样子。”
老皇帝声音里面也带着苍老和虚弱,但这笑声却是畅快淋漓。
“国宴?”
“那可真是奴才的荣幸啊!”
“谢谢陛下!”
“谢陛下恩宠!”
两个男宠眼睛里更是放出了光,看向老皇帝的眼神儿,都是变的熠熠生辉了起来。
以往,能够参加华清池国宴的,除了皇后娘娘,便是万贵妃了。
如今他们这两个太监,竟然也能陪在陛下身边。
参加国宴?
这是大魏朝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吧?
两个太监心里是真的欢喜。
“哈哈……”
“朕就是要带你们过去。”
“朕要给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们看看,朕还能做得了这天下的主。”
“只有对朕忠心耿耿,朕才会给他荣华富贵!”
“哼……”
老皇帝语气狂妄。
颇带着几分英雄迟暮的感觉。
“是是是……陛下英武自然不减当年。”
两名男宠,又是谄媚的迎合了起来。
“陛下千秋万代。”
“春秋鼎盛……”
“哈哈……尔等深得朕心,哈哈……”
第三百一十二章开宴
农历腊月二十三。
是为小年。
这一日,民间祭拜灶王爷。
感谢灶王爷的恩惠。
能够让大家吃饱喝足。
也希望来年有余。
宫内,则按例,皇帝在华清池单独宴请三公六部。
感谢这些个朝廷重臣对社稷的贡献。
也希望大家来年再接再厉。
大魏朝更上繁华。
天还没有大亮。
再加上阴云密布的缘故。
整个长安城都是处在一片黯淡之中。
冷风也是越发的萧瑟,冷冽。
那枯树枝头随着风剧烈的晃动,像是随时要被吹断了一般。
不过,街道上却依旧有了人影。
是忙着摆摊的小贩。
年关的这几日,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几日。
也是他们的生意最忙碌的几日。
天气虽然差一些,但客流量肯定是会有的,所以,他们必须得出来。
而那些商铺,也是正陆续地打开。
商铺里面地人们,则是正忙碌着准备那些琳琅满目地货物。
准备揽客了。
一辆马车从街道上徐徐行驶而过,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马车里。
年幼的如王正掀开车帘,看着两边的街道。
面上有着激动,还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期待。
按照老神仙的指示。
今日,就是三皇兄谋逆的日子。
自己要带着陆行舟,带着东厂,建功立业了。
“过了今日,我就是这大魏朝的皇帝,吃香的喝辣的,找一百个小柳那样的女人,每天晚上换着样儿伺候我。”
如王在心里喃喃自语。
那两只有些发胖的小手都是微微握紧了起来。
不过片刻。
这辆马车便是已经来到了陆府。
“王爷里面请。”
早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候着,不过这次却不是宋高的娘请了,而是那个三清帮负责传信的汉子。
他恭敬的带着如王,走进了这府宅之内。
而陆行舟则是早早的就在候着了。
大厅里。
陆行舟躬身而立,身上穿着那一件六爪的蟒龙袍,白发飞扬。
给人一种冷冽非凡的感觉。
“见过如王。”
“不必多礼。”
如王在经过了老神仙的洗脑之后,这身上的气态也是迅速发生着变化。
在面对陆行舟的时候,已经有了隐约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傲然之感。
他坐在了主位上。
然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伺候着的那名汉子,摆了摆手。
汉子自然是明白,躬身退了出去。
并将这屋门给关闭了起来。
“本王过来,跟你说一下今日的具体行动。”
如王目光如炬,盯着陆行舟,道,
“稍后,本王会找机会混入皇宫,然后藏在司礼监的某个地方。”
“今晚上三皇兄将会谋逆。”
“待他谋逆之时,本王会及时出现,力挽狂澜,拯救这天下大势。”
“而你,则是要帮本王做一件重要的事。”
陆行舟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跪在了地上,拱手道,
“愿意为如王出生入死,鞠躬尽瘁!”
“好。”
如王面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从那座椅上跳了下来,然后走到陆行舟的面前,双手将其搀扶起来,沉声道,
“你跟本王一起入宫,本王进入司礼监之后,会想办法见到司礼监现在的掌印,雨小田,然后许之未来,感之大义,再加上你和他之前的那些情谊,你也帮本王劝说一下,将其招揽入本王的手中。”
“借助他的力量,帮我们平定谋逆。”
“奴才听如王吩咐。”
陆行舟用力的点了点头,那一双眼睛里,也是闪烁出了期待,还有炙热的色彩。
这些话,都是昨晚上他假扮老神仙教给如王的。
这个小王爷都信了。
而且按照老神仙的吩咐,全部都讲给了自己。
不错。
但陆行舟还要配和演戏,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
“王爷,您有把握雨公公一定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吗?如果他不同意的话……”
如王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儿。
他笑了笑,道,
“放心,本王相信,那雨小田一定会被本王招揽的。”
老神仙都说了,只要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带上陆行舟,一定能够让雨小田归顺。
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是只有雨公公,也不一定够吧?那神武司的人,能平定了叛乱吗?他们人好像不多……三皇子那边应该会有很多准备……王爷,如果只有这些,咱们把握还是不够大啊!”
陆行舟又是有些紧张的说道。
“放心,把握够大。”
如王拍了拍胸口,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他就喜欢看着别人这般紧张,而自己满心自信,胜券在握的这种感觉。
他笑道,
“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需要按照本王安排的去做,就可以了!”
“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
其实。
他什么都没有安排。
全是昨晚上老神仙告诉他的,只要这么做,就能成。
老神仙会暗中保佑。
他就信了。
陆行舟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紧张,恰到好处的变成了欢喜,还有一丝崇拜,他激动的道,
“是!”
“奴才提前恭祝王爷,大功告成。”
“成为咱们大魏朝的英雄。”
听到英雄这两个字,如王这脸上的骄傲,也是更加的浓郁。
嘴角儿都咧开了。
合拢不上。
“你准备一下,咱们出发,准备入宫。”
“欸。”
……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如王和陆行舟都是换上了一件普通的太监服。
然后从陆府的后门,乘坐了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这里。
他们要前往司礼监采购蔬菜粮食的地方。
也就没多久。
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这处市场。
这里是专门为皇宫准备的交易市场。
每日都会有专门的蔬菜果品等商人,带着最新鲜的东西,来到这里,等候着司礼监那些太监们的采购。
为了保证这些东西的安全,能够进入这里的商人,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
都是特定的。
一般的商人根本没办法进入。
这相当于特贡。
那些新鲜的东西,在这里经过了选购以后,剩下的,便是又被运送回去,然后卖给那些大户,或者官员之类的。
“很快那些采购的太监就会过来。”
“到时候会有人借故小便,然后咱们就打晕了他们,混成他们的身份,混进去。”
“跟着这些卖菜的队伍进宫。”
如王在马车里,小声给陆行舟吩咐道。
“咱们不会被发现吗?”
陆行舟适当的又一次表现出了紧张。
“放心,不会的。”
“这些太监傻的很。”
如王冷笑的时候,果然,有着一队太监出现在了这市场的入口。
每个人都是穿着一身青衣。
手中拎着篮子。
为首的那人则是白面无须,手中握着一柄拂尘,给人趾高气昂的感觉。
“公公,小的去方便一下。”
“我也去。”
正如十九皇子所言,这些人进入市场的时候,有两个太监站了出来,大声说着要去方便。
“去吧,快去快回。”
为首的老太监摆了摆手,便是先行带着人进入了市场。
挑选菜品,不能耽搁。
“谢谢公公。”
两个小太监从退伍里脱离了出来,然后转弯走向了一旁的一处脚落。
如王带着陆行舟悄悄地凑了过去。
趁着两个小太监不注意,陆行舟上去给了两人一个手刀。
两个小太监直接昏倒。
“大功告成。”
如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弯腰从两个小太监的身上搜出来了两枚令牌,一枚给了自己,一枚给了陆行舟,道,
“待会儿,入宫的时候,有人要检查的。”
“别露了馅儿。”
陆行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小太监,又看了看自己和如王,有些担忧的问道,
“咱们和他们这长相也不一样啊。”
“能混进去吗?”
如王依旧是胸有成竹,道,
“能!”
“老天爷都会帮咱们的。”
“你就跟着本王,放心,不会出事的。”
陆行舟点了点头。
然后跟在了如王身后,一前一后来到了交易市场的门口。
“快进去!”
“快进去。”
“李公公已经走了好远了!”
交易市场把守的那两名侍卫,似乎真的没有认出这如王两人,摆了摆手,就让他们进入了交易市场。
“真没被发现啊?”
陆行舟一边跟在如王身后,一边惊奇的道,
“王爷您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呵!天机不可泄露!”
如王微微颔首,脸上满是那种骄傲得意之色。
老神仙说的果然没错。
没有人会认出自己。
在陆行舟的崇拜下,如王追上了那些个负责采购的太监,然后大摇大摆的混了进去。
老太监还有其余的几位太监,都是正在挑选菜品,果品。
谁也没有看他们两个。
所以,依旧没有被人发现。
如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真的是很顺利,和老神仙说的完全一模一样儿。
那接下来就真的不用担心了。
就等着大功告成。
自己力挽狂澜了!
“王爷您可真厉害,奴才看啊,您肯定是都安排好了。”
“奴才之前还担心呢,看来,是白白担心了!”
“王爷英明!”
陆行舟跟在如王的身后,小声的奉承着。
如王脸上的笑容,更是要掩饰不住了。
众人在交易市场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天彻底大亮的时候,所有的选购都已经结束。
然后,如王和陆行舟混在了这个采购的队伍里,返宫。
“哎,总算是结束了。”
“走,咱们去这个地方。”
这一队人马走远了以后,刚刚被打晕的两个小太监,悄悄地露出了头。
而这个时候。
他们竟然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太监服,换成了一身普通衣服。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看了上面的地址一眼,然后带着另外一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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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
是雨小田废了好大的心思才安排好的。
尽量找的和如王以及陆行舟身材相似的。
还得信得过的。
在这里被换掉以后,他们就要去三清帮安排好的地方,藏着。
直到事情彻底结束。
两个小太监消失在了人群里,并没有谁发现异常。
同一时刻。
如王和陆行舟,则是已经是混在了采购的太监队伍里面,进入了皇宫。
正慢慢的朝着司礼监的方向走去。
“王爷,咱们到了那以后,会有人接应咱们吗?”
路上,陆行舟左手提着自己那个装满了菜品果品的篮子,右手帮如王提着如王那个篮子,然后小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不要再说话了,跟在我身后就好。”
如王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完全信任了老神仙,他丝毫不担心。
大摇大摆。
那感觉,好像是真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安排好了一样。
“呵!”
陆行舟看着如王这般样子,心里突然觉的有些好笑。
一个人,真的可以傻到这种地步。
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福气。
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而且,另外一方面来说。
如果这如王稍微有点儿脑子,陆行舟当初也不会选择他。
他还是会在如王府里,慢慢的老去,死去。
无人知晓。
但如今,这个傻子,却要被陆行舟推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天下所有的聪明人都想做的位置。
这岂不就是福分?
虽然他将会是傀儡,没有任何权力,但,这也必然是比做一个如王,要生活的更舒服了。
况且。
陆行舟会一直留着他的。
毕竟以陆行舟现在的身份,只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不能真正的取而代之。
那么,如王的下场,也会不错的。
笑了笑,陆行舟便是按照如王的吩咐,也不说话,低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众人就这样。
一路安静的来到了司礼监。
“你们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抓紧时间送去御膳房,御膳房要给陛下准备华清池的晚宴了,万万不能耽搁了!”
老太监对着身后的那些小太监们吩咐道。
“是!”
一众太监们在另外一名年轻太监的带领下,又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如王轻轻的拽了拽陆行舟的衣服,小声吩咐道,
“带我去卷库。”
“啊?”
陆行舟有些疑惑,
“咱们就这么走了,不会被别人发现吗?再说了,去卷库做什么?”
“你不用管。”
如王小声道,
“我跟你说过,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相信,老天爷都帮我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是,王爷。”
陆行舟便是不再多问了。
他将两个菜篮子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放下,然后便脱离出了人群,带领着如王朝着卷库的方向走去。
如王朝着后面看了一眼,果然也没有人注意这里。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也更加的胸有成竹起来。
就连走路,都不再是之前那种卑躬屈膝地样子,而是挺直了身板,大摇大摆了。
陆行舟跟在他的身后,嘴唇儿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两个人走后不久。
之前那个带队去采购的老太监,走了出来,然后吩咐两个年轻的太监,将那被丢在地上的两个菜篮子拎起来,送去了御膳房。
他看了一眼如王和陆行舟消失的方向,微微颔首。
然后,便去掌印司衙了。
他要向雨公公汇报今早上的事情。
一切顺利。
卷库。
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也就是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陆行舟便是带着如王到了这里。
说起来。
是第四次来这里了。
也算是颇有渊源。
第一次,在这里除掉了魏大牛,第二次,在这里除掉了李因缘,第三次,在这里步入胎息。
如今第四次,又要谋略天下皇权。
陆行舟有种恍惚的感觉。
好像,这卷库就是自己的圣地一样。
每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都是在这里开始的。
他摇了摇头。
将心头的那些情绪都抛掷脑后,然后跟着如王,走进了捐款库。
这里面,也早就被雨小田暗中安排好了。
那个守着卷库的老太监,今日恰好是有事情,请了一天假。
所以,今日的卷库,是没有人的。
如王和陆行舟藏在这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咱们就在这里候着。”
“过不了多久,司礼监的掌印雨小田,雨公公,就会来这里了。”
“你听我的吩咐,按照我教你的,咱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提一些你们两个当年的那些情谊,将他感化。”
“让他站在咱们的这边。”
如王坐在了老太监的椅子上,笑着对陆行舟说道。
“是,王爷。”
陆行舟满脸崇拜,跑过去,给如王倒上了一杯茶。
如王笑着,接过。
那脸上也满是期待。
第三百一十三章破门
如王和陆行舟感化雨小田的事情。
也是陆行舟早就计划好的。
根本没有什么悬念。
无非是给如王演一出好戏而已,让后者以为自己真的是天选之子。
真的有王权之气。
让天下英雄俯首称臣。
而同时,也让这一切都显得更加的自然。
不让如王有什么怀疑。
不至于坏事。
而同一时刻。
华清池那边的国宴,也是已经开始准备了。
一个个的早就安排好的太监,进入了华清池的宴请大殿里面。
有人负责摆放桌椅,并将其擦拭干净。
有人负责检查四周的烛火,通风等等。
还有人擦拭灰尘,保证这里的干净整洁。
也有一部分太监,将早就准备好的兵器,暗中放在了提前设置好的地方。
在这华清池的宴请大殿后面。
有一处居室。
是给太监们休息用的。
因为这华清池的宴请,一般都是极为壮阔恢弘的场景。
需要许多人同时伺候。
忙碌不堪。
而且,有很多时候,这宴请直接就是从下午到了晚上,时间持续很长。
需要有一部分太监轮换着来伺候。
所以就有了这处居室。
前面伺候的太监,到了时辰以后,就会退下来,然后回到这处居室里面休息。
由居室里面等候着的太监出去,继续伺候。
这处居室。
一般只有太监会进出。
那些御膳房的人,还有宫女之类的,都不会过来。
兵器藏在这里面,非常的安全。
也非常的隐秘。
这是雨小田提前就想好的。
“今日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多嘴。”
负责藏兵器的,是神武司的掌事,赵星河。
当初他被陆行舟调教的乖乖的,后来又被雨小田调教了几次。
现在完全听话。
根本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而这神武司里面的太监们,也是他安排的。
都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也都是打斗的好手。
今日,全都安排在了这华清池里面。
准备随时动手。
当然。
他是不知道具体的计划的。
雨小田只是告诉他,今夜得到了一些消息,可能会有人要对陛下不利。
但为了小心应付,不打草惊蛇,不能调动大内。
只能调动神武司的太监。
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是要保护陛下呢。
所以,也是尽心竭力的做事。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出了任何岔子,你们所有人,都得死,不仅你们要死,你们的家人,九族,也都得死!”
“别怪咱家没有提前提醒你们。”
“守口如瓶!”
“小心应付。”
“等我的号令,号令一出,再动手!”
赵星河给自己的几个绝对心腹,小声吩咐,甚至可以说是嘱咐。
他是真的紧张。
毕竟是要保护陛下的。
一旦出了任何差错,他们这些人,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明白!”
“赵公公放心,我们都会小心的!”
神武司的这些太监,也都是面色凝重,纷纷拱手。
众人之间,颇有一种冷冽压抑的氛围弥漫。
咚!咚!咚!
华清池这边,刚安排好没有多久,这皇宫深处,也是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悠扬的钟声。
那是提醒时辰的声音。
午时到了。
也就意味着,三公六部,这些个有资格进入华清池国宴的人们,可以准备入宫了。
视线越过了这厚重威严的皇宫。
然后来到了宫门之前。
已经有人准备好了。
是兵部尚书李显,还有户部,工部的尚书。
三位尚书私下里的关系也是不错,这个时候,也是准备一起结伴同行。
参加华清池国宴。
“李尚书,听说辽东那边出了点事情啊?”
三位尚书一边亮出了各自的令牌,通过了宫门处的把守,朝着宫内走去,一边交谈。
说这话的是身材有些发胖的工部尚书。
白文嵩。
他虽然执掌工部,但家中还有一位兄弟,在兵部手下做事。
所以对于兵部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你是说辽东过冬物资的事情?”
李显御听到了白文嵩的问话,这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又是摇了摇头,道,
“是有点儿麻烦。”
“听说是东厂那太监,把钱庄里的银子挪用了,还自己垫上了十来万两的银子,高价买的御寒的炭火和棉衣,给辽东军送去了?是真的吗?”
一旁的户部尚书也是好奇的问道。
这件事。
不可能瞒过这些朝廷里面的重臣。
“是!”
李显御有些无奈的哼了一句,道,
“全都是那太监做的,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却解了辽东军的燃眉之急。”
“能让辽东军少死不少人,辽东安稳不少。”
“不然,骤寒之下,北方必然会有战事,辽东军会死不少人的。”
“今年有他这么一手,反而是安定了不少。”
“偶尔有了两次战事,也没有什么影响,辽东军兵强马壮,没有受到严寒影响,轻松给打了回去。”
一边说着,李显御又是一边叹了口气。
这件事。
说起来应该是他兵部来做的。
但他上奏折,根本没有结果。
陛下把很多事情交给了三皇子,而三皇子还要请示陛下。
一来二去。
耽搁了许多日。
等奏折批下来的时候,辽东军那边儿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这让他这位兵部尚书实在丢脸啊。
“你说这太监是怎么想的?”
“他自己都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费这么大力气讨好辽东军?”
工部尚书白文嵩低声道,
“他难道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收拾他的东厂?不就是因为他私自插手了辽东军事物嘛,现在死不悔改,又去接触辽东军。”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关键还是把身家都给搭了进去。”
“真是……搞不明白!”
户部尚书听闻此言,也是破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鄙夷,嘲讽道,
“这些个太监啊,脑子都不正常。”
“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李显御听着这户部和工部尚书两人的对话,眉头忍不住的皱了一下,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而是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但他心里,却是为陆行舟有些打抱不平。
脑子不正常?
在李显御看来,陆行舟脑子再正常不过了。
关陇军锄奸,给军粮,稳定蜀线。
这一系列的操作。
都是在为了关陇的稳定而做事。
而且都是真心实意的事。
没有私心的。
显然这陆行舟也已经看出了草原的危险,正在未雨绸缪。
这一点。
就足以证明他陆行舟有大才。
毕竟,如今整个天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处在盲目的自大之中。
都觉的,大魏朝强盛。
边疆安稳。
很多人都看不到那些潜在的危险。
陆行舟能够看出来,还能够力挽狂澜,提前布置。
这就是天纵之资了。
而辽东之事。
李显御也是能够明白的。
这陆行舟,可能真的就是担心辽东军的安稳,才给的那些物资。
他应该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存亡了。
想要在垮台之前。
尽可能的为辽东,为关陇做些事情。
这等胸怀。
这等家国情怀。
这等气魄。
是他李显御都做不到的。
说实话。
李显御心里竟然对那个太监,有了一些敬佩。
这样的人,可惜了。
做了太监。
也没有被陛下重任。
是大魏朝的不幸啊!
“到了。”
“走,进去看看。”
“说不定已经有谁先到了呢!”
李显御心里思量的时候,三人已经是穿过了若大的皇宫,来到了这华清池。
这里已经布置完毕。
太监们守护在里面,而宫女们则是已经开始准备上酒了。
华清池的大殿里,则是已经有了两位国公。
褚国公和赵国公。
“哈哈,见过两位国公爷!”
“好久不见,快进来坐,聊聊……”
双方见面,都是面露热情,然后互相打招呼。
很快,人们便是都坐在了一起。
华清池的宴请。
是老皇帝亲自宴请,也是每年的重头戏。
所以,这些官员们都是不敢耽搁的。
在李显御等人落座不久,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刑部尚书三人,也是陆续地出现了。
两位国公,六位当朝尚书。
都是这大魏朝权柄通天的人物,全部都聚集在了一起。
热情的聊着。
那气氛看起来格外的热闹,也格外的轻松。
午时逐渐过去。
申时一刻的时候,这整个华清池的宴请大殿里,已经是彻底的布置好了。
几位国公和尚书面前的食案上,已经摆满了御膳房精心准备的食物。
菜品,果品等等。
都是应有尽有。
酒水也全部都已经温热好。
气氛似乎也已经到了巅峰。
“陛下驾到。”
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喊叫声,从这华清池的大门口方向传递了过来。
然后,这几位国公和尚书大人听到这个声音,都是立刻停下了讨论。
他们一个个的站了起来。
然后一边整理衣衫,一边从几案后面走了出来。
分成两排站在了这大殿的左右。
共同面向了大殿的门口。
哗啦!
大殿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苍老的身影,在两个年轻貌美的太监的搀扶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风很大,老皇帝的头发似乎被吹的有些凌乱。
但是他的脸色却是十分的不错。
面庞红润。
眼瞳发亮。
“这……”
两位国公还有六位尚书,并没有将注意力太多的放在老皇帝的气色上,而是落在了搀扶着老皇帝的那两个太监身上。
下书吧
这两个太监,穿着华服。
有些怪异。
而更怪异的是,竟然没有任何一位娘娘跟在老皇帝身边。
反而是只有这两个太监。
一瞬间。
两位国公,还有这六部的尚书似乎是已经明白了什么。
人们的脸上都是浮现出了一丝惊讶。
还有极力掩饰着的厌恶。
老皇帝暗地里和这些太监做那些苟且龌龊的事情,也就罢了。
如今,竟然荒唐到,要带着这两个太监来参加华清池的国宴?
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微臣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心里虽然不悦,这种场合,无论是国公还是几位尚书,都是不能明显的表现出来的。
他们深吸一口气,然后纷纷的跪在了地上。
行礼。
“平身!”
老皇帝大笑着,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走向了那独属于他的位置。
“陛下您小心些!”
两个年轻太监,声音温柔婉转。
听着让人耳朵都有些发酸。
很快。
老皇帝坐在了主位上。
左右,原本是给皇后娘娘或者是哪位贵妃准备的位置,被两个太监占据。
两个太监也不避讳。
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偎依在了老皇帝的怀里。
眉眼妖娆。
风骚。
让人作呕。
“哈哈……几位爱卿请起!”
老皇帝也不在意,他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然后笑着道,
“你们为咱们大魏朝,为这江山社稷辛苦一年了!”
“今日,好好放松!”
“咱们君臣痛饮!”
两位国公,还有几位尚书,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
然后又是看到了那太监靠在老皇帝身上的情形。
他们眉宇间都闪过了难堪。
但依旧是谁也没有表示。
“谢陛下!”
几人只是像寻常一般,纷纷磕头谢恩,然后陆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
便是有着礼部早就安排好的歌舞姬,伴随着一阵悠扬的丝竹悦耳之声,聘婷而入。
然后在这大殿的中央,表演起了美妙的歌舞。
老皇帝主动端起了酒杯,对着几位重臣,笑着道,
“朕敬你们。”
“多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清池国宴正式开始。
君臣相欢。
……
华清池国宴开始的时候。
三皇子这边,也已经开始了最后的调遣和准备。
太子府的后宅里面。
已经聚集了百名侍卫。
这些人,都是三皇子近些年培养起来的精锐,也都是高手。
一直都留在三皇子的身边,负责做一些最机密的事情。
也负责保护三皇子的安全。
这一次。
三皇子要带着他们,去完成他的千秋大业。
寒风冷冽。
黯淡的光正慢慢的向着西面移动。
虽然刚刚到暮时,但这光线却也已经昏暗的不成样子。
天空上的乌云,好像是被人用墨水染过了一般,带着一种厚重,还有浓烈的威压滚滚而来。
像是要将这天地给摧毁一般。
而随着风的呼啸,这天地之间,也是开始逐渐的降落起了一丝细小的雪花。
雪花很小。
几乎都不被人查觉。
它们慢慢的落下来,落在人们的脸上,落在人们的手上,然后融化。
带来一丝丝的冰凉。
整整百名侍卫,一个个目光峥嵘,面露凶煞之气。
他们整齐划一。
左手都按在刀柄上,右手紧绷,似乎准备随时抽刀而动。
那气势。
即便是常年在边疆厮杀的将士,都多有不如。
这些人,也是常年厮杀的,手上都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而且还沾染了不少高手的鲜血。
毕竟。
三皇子能够坐到现在的太子之位,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杀戮和鲜血,必然不可少。
“见过太子殿下!”
武洵身披着黑色大氅,从那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风呼地一下子吹在了他的身上。
大氅剧烈的翻滚飞舞。
好似黑龙舞动。
他那满头的黑发也是猎猎而动。
一双漆黑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阴森冷酷的光。
“诸位。”
三皇子眯着眼睛,扫过了在场的这一百名侍卫,然后深深的吸一口气,悍然拱手,沉声道,
“今日之事,本宫全都依仗你们!”
“成败生死,在此一举!”
“请诸君全力以赴!”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慷慨激昂,好似钟鼓峥鸣。
“事成之后。”
“本宫保证,所有人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世代无忧。”
哗啦!
说完,武洵便是又猛地拱手,然后弯腰鞠躬。
他这一手拉拢人心的本事,也是浑然天成。
这些侍卫本就是对他死心塌地。
此时此刻。
见到后者又是这般的举动,一个个眼睛里都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感动。
他们齐刷刷的单膝跪地,然后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戳在了面前的地上。
寒风呼啸。
细小的雪飘落。
这天地之间似乎是弥漫出了一种肃穆的气氛。
所有的侍卫,都是异口同声,呼喝道,
“吾等,愿为殿下赴死。”
“恭祝殿下马到功成!”
这声音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却完全凝聚在了一起。
好像是有种铿锵有力的东西,在这天地之间回荡。
武洵目光也是激动无比,然后竟然和这些人一样,单膝跪地,将腰间的佩剑也抽了出来。
戳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些侍卫,吼道,
“本宫与诸君,共生死!”
众多的侍卫们像是彻底的被点燃了血液,一个个也慷慨激昂,吼道,
“共生死!”
“共生死!”
哗啦啦!
吼叫声过后,所有的侍卫都是和三皇子一样,重新站了起来。
天空上的乌云,好像是更加的浓烈了。
这风,也似乎是更加的猛烈了。
细小的雪花,开始在这种猛烈的寒风和滚滚乌云催化之下,慢慢的变大。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
所有的雪花都已经是变成了鹅毛般大小,在寒风的吹动下,呼啦啦地从天而降。
一瞬间地功夫。
这整个长安城便是彻底地被染成了一层白色。
而极便如此。
这雪还是在像是被人往下倾倒一般,疯狂地落下。
那些侍卫身上。
三皇子身上。
也都是被这雪花给覆盖,然后染上了这种白色。
就连三皇子身上地黑色大氅,也好像是变成了一种白色黑色地交杂斑驳。
哗啦!
三皇子最后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猛地抖动了一下大氅。
肩膀上的那些飞雪被震落。
他猛地抽出长剑,指向了皇宫的方向,然后冷声喝道,
“诸位,时辰已到!”
“请随本宫一战!”
“是!”
那呼喝之声,随之再一次震天撼地。
好像,要将这苍穹上的乌云,那漫天飘落的飞雪,都给震碎……
第三百一十四章弑君杀父,救驾来迟
夜。
浓重如墨。
天空上的乌云滚滚如潮。
星月的光芒是丝毫都看不见。
只有漫天的鹅毛大雪,不断的飘飞下来。
整个长安城都已经是变成了白雪覆盖的世界,没有一点杂色。
而即便如此,那鹅毛大雪还依旧在降落。
屋顶上,地面上,都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甚至连一些枯枝都是慢慢的被压弯了,然后最终支撑不住,咔嚓一声,直接断掉。
积雪和枯枝一起落在了地上。
又是迅速被新的积雪覆盖了起来。
风在街道上呼啸,将那些落下的,或者是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积雪,都是给吹了起来。
好像是翻滚着的白色巨龙。
让人不敢小觑。
因为夜色渐浓的缘故,街道上已经是没有人了。
连打更人都不想在这样的天气出来,都躲在了家中睡觉。
整个街道,除了那呼啸的寒风,便是飞舞着的雪。
“快些。”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行驶而来。
马车后面,跟着一队侍卫,各自都配着兵器,煞气森然。
这队伍便是刚刚从太子府出来的。
三皇子乘坐马车,这些侍卫则是徒步跟随。
他们所过之处,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轮痕迹,也留下了一片整齐的脚印。
不过片刻。
众人已经是来到了这皇宫的东门。
漆黑的大门紧闭着。
风雪巨龙也敲不开。
一名魁梧的汉子,左手握着刀鞘,站在大门之前等候着。
风雪将他身上的铠甲都染白了大片。
发丝也似乎凝结了一些。
但是他不在乎。
他没有动。
甚至连眼神儿都没有挪动。
他是万吉。
今夜是三皇子至关重要的一夜。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证三皇子能够从这里经过。
而只要大事成功。
他便是从龙之功,以后,也应该便是能够坐到这长安城禁军的大统领了。
甚至,连金吾卫的大将军,都有可能。
他这一脉,就是彻底的出人头地了。
他必须坚持。
希律律!
马嘶声响起,万吉的脸色顿时一喜,顺着那风雪呼啸的方向看去,熟悉的马车,还有一百名侍卫正在呼啸而来。
瞬间,车马和那些侍卫都停在了城门之前。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万吉往前一步,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对着车马跪下,然后拱手道,
“卑职等候已久!”
“辛苦!”
三皇子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有些沉重,低沉的脸庞。
他对着万吉点了点头。
然后,又是将车帘给放了下去。
“开城门!”
万吉起身,对着身后的那些士兵们说道。
彼此都知道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任何的废话。
而至于那些士兵,虽然不清出具体怎么回事,但也都是万吉的心腹。
这个时候,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吱呀!
吱呀!
众人合力打开了皇宫大门,露出了后面那一条笔直的,直通向华清池的白虎大道。
白虎大道的左右,有着一些侍卫。
但这些侍卫也都是万吉的心腹。
不会阻拦三皇子等人。
“看管好宫门!”
“不要大意。”
三皇子对着万吉嘱咐了一句,然后便是乘坐着马车,缓缓的朝着皇宫之内行驶而去。
那些侍卫们,急忙跟在了马车之后。
哗啦啦!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这一行人,已经是消失在了夜色和风雪的深处。
“万统领,咱们这……会不会出事?”
宫门被慢慢的关闭,一名将领凑到了万吉的身边,面色凝重。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怕出事?”
万吉冷冷的扫了这名将领一眼,阴声哼道,
“咱们只能盼着太子殿下成事,然后,咱们就飞黄腾达了!”
那名将领闻言,也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两人的眼睛里面,都是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炙热,还有期待。
从龙之功。
若是真的成功了,足以让他们整个家族都飞上云端。
怎么能不期待呢!
哗啦啦!
三皇子的马车一路沿着白虎大道前行,也就是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已经是来到了皇宫的深处。
夜色依旧浓重,风雪不仅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反而是更加的浓郁了。
雪花打在人们的脸上,迅速的融化。
带来丝丝冰凉。
而顺着这漫天的风雪和夜色朝着远处看去,也是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那华清池的灯光了。
所有人的面色都是变的冷冽。
甚至还有一些紧张。
马车加快了速度。
这些侍卫们也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站住!”
“华清池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就在这马车来到了华清池附近的时候,突然,有着一个声音从夜色之中传递了出来。
冷冽非凡。
而随着这个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是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将领。
以及一队侍卫。
这些侍卫和外面的那些把守宫门的侍卫不太一样。
他们身上的铠甲都是黑色的,明显厚重许多,而这些人的手臂上还都带着臂弩。
一个个目光冷冽。
杀意凛然。
若是一般人,被这些侍卫盯上一眼,定然就会心惊胆战。
这些侍卫是腾骧营的侍卫。
也都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
今夜。
他们负责守护华清池,让陛下和三公六部的人,欢欢喜喜的吃完这场宴席。
“把令牌给他!”
三皇子这一次没有从马车里露面,而是隔着门帘,对着外面吩咐道。
“是!”
赶车的那人,是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他翻身跳下了马车,然后来到了那名将领的面前,将一枚令牌举到了这名将领的面前,沉声道,
“看清楚这是什么!”
“掌印令?”
腾骧营的那名将领眯着眼睛凑近了一看,脸色顿时变的凝重。
这令牌是御马监的掌印令。
有掌印令在,就代表着原件的掌印亲临,所有腾骧营的将领必须全部都听从指挥。
这名将领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想到了今天晚上,当值之前,掌印陈槐把自己叫过去,给自己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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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意思就是。
如果晚上有人拿着掌印令出现,一定要按规矩做事。
不要坏了规矩。
他顿时明白了。
这将领也是陈槐的心腹,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但是,肯定不能违背陈槐的命令,也不能给陈槐掉链子。
他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对着这持令牌之人拱了拱手,道,
“多有冒犯!”
“请恕罪!”
“请!”
说完,这名将领便是立刻退了出去,然后,他的那些侍卫,也是分别向两侧散开。
在中间留出来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多谢!”
三皇子隔着车帘,对着御马监的那名将领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便是继续朝着华清池方向行驶而去。
那一百多名侍卫。
都是纷纷跟上。
“这是要做什么?”
马车和侍卫都是慢慢远去,一名腾骧营的侍卫凑到了那将领面前,小声问道。
“别多嘴。”
那名将领说道,
“我们的职责是按规矩办事,不是按脑子办事,出什么事情,也和咱们没有关系,明白吗?”
那名侍卫似乎是明白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没有再多说。
哗啦啦!
哗啦啦!
马车缓缓前行,穿过了那条笔直的大道,然后来到了这华清池的门口。
天色似乎更加黯淡了一些。
风雪也似乎是变的更加急促。
整个大殿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在这无数风雪,还有夜色的遮掩之下,也是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好像所有的火光,都是要随时消散了一般。
天地之间有风雪声。
呼啸如猛兽。
也有偶尔从那华清池的大殿里面,传来大笑声,还有丝竹悦耳的声音。
总之,很热闹。
“殿下!”
赶车的汉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着马车低声道,
“我们到了!”
哗啦!
三皇子从里面将车帘给掀开了。
一阵子狂风飞雪吹进了马车车厢,将里面的温度也是给吹散了无数。
三皇子却并没有在意这些。
他披着黑色大氅,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站在了这马车的车厢前面。
黑发猎猎。
大氅如同龙虎在风雪之中飞舞。
他左手握着宝剑,右手扶着剑柄,目光里带着无尽的冷冽,盯着这华清池。
听着那些隐约而传来的声音。
他的脸上,有种坚毅。
他的眸子里,也是有种阴森,还有种疯狂的炙热。
“先把外面的那些太监都杀了!”
“然后,随本宫破门!”
三皇子冷声吩咐道。
那声音随着寒风飞雪扩散了出去,落在了所有侍卫的耳中。
“是!”
那名汉子微微拱手,然后转过了头,对着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摆了摆手。
哗啦啦!
哗啦啦!
大概有三十名侍卫,从队伍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将兵器抽出,然后飞快地朝着这华清池大殿地四周包围过去。
在动手之前。
三皇子早已经将华清池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也对今日的布置了解的一清二楚。
如今。
这华清池宴请的时刻。
大殿的外围,总共有着四道门。
东西北的三道门,分别供歌舞姬女,御膳房的厨子,还有那些伺候的太监门出入。
南面的这道正门,则是供进入华清池国宴的这些大臣,还有皇帝出入。
每一道门前,都是有着四名太监看管守护。
三皇子计划的第一步。
便是将这华清池的四道门全部掌控,当然,也要将这些看门的太监全部杀掉。
他已经打探过。
这些太监,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
没有威胁。
所以,派这些侍卫过去,完全可以应付。
他只需要等待着便可以了。
咻!
咻!
咻!
三皇子的侍卫,行动非常的迅速,也非常的利索。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便是分别出现在了东西北三道门的附近。
守门的太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诧异的迎接了过去。
“你们……”
噗!噗!噗!
太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甚至有的太监连话都没有说出来,这些侍卫就已经冲了过来,然后直接挥刀,刀锋闪烁而过,直接将这些太监的脖子就给抹开了。
滚烫的鲜血飞溅。
这些太监面色惨白,惊恐,绝望。
他们纷纷捂着脖颈,然后慢慢的倒下去。
有些太监,比较忠心,想要给华清池里面的人通风报信,他们挣扎着爬向门口。
但是,却根本没有用。
他们没有爬出去多久,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气息。
只留下了地上的一片猩红鲜血。
还有几具尸体。
哗啦啦!
这些侍卫们杀了这些太监,都没有说话,直接开始处理尸体。
这些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根本不需要每个步骤都有人指挥。
只要有人告诉他们最终需要做什么,他们就能够完成的非常完美。
就像是现在这样。
不过片刻的功夫。
三道门上的太监,都是已经被完全铲除。
而且,没有产生丝毫的动静。
整个华清池里面的那些人们,都没有查觉,依旧在欢笑着,看着歌舞姬的表演,彼此对酒畅饮,里面欢快的气氛,越发的浓郁。
“殿下,已经处理完了!”
很快。
这三道门前的侍卫,已经将太监们的尸体彻底处理完了。
然后,也是将这三道门给从外面锁死了起来。
然后驻守在了门口边上。
那名赶车的汉子,得到了信号之后,便是再次来到了三皇子的身旁,低声道,
“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好。”
三皇子听到了这句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从这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名汉子伸手,将三皇子给搀扶住了,然后,扶着后者下了马车。
他踩在了厚厚的积雪里面。
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厚厚的黑色大氅,从马车上滑落下来,带下来的一些残雪。
哗啦啦!
那剩下的几十名侍卫,纷纷抽出了兵器,然后跟在了三皇子的身后。
刀锋上,闪烁着阴冷的寒光。
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是浮动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峥嵘。
好似龙虎。
他们的目光,也是好似星辰般,闪耀。
这一刻,是所有人的关键时刻。
生死时刻。
也是一飞冲天的时刻。
“诸位,随我,破门!”
三皇子的眼睛里,也是闪烁着一种从没有过的峥嵘光芒。
他冷喝一声。
然后猛地抖动了身后的黑色大氅,快步朝着华清池的那道南面的正门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
“干什么……”
三皇子刚走上台阶,还没有靠近那华清池的正南门,上面守着的太监便是已经反应了过来。
有人尖叫出声。
有人上前过来阻拦。
“滚开!死太监!”
跟随在三皇子身边的那名侍卫,直接冲上前去,然后挥刀横扫。
只见血光飞溅而去。
那四名太监顷刻间便是已经被砍断了脖颈。
鲜血流淌在大地之上,然后又是顺着台阶向着下面流淌,积雪被融化,变成了猩红之色。
看起来,就像是这台阶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有些触目惊心。
而三皇子,还有那一众的侍卫们,都没有在意这些鲜血。
他们蜂拥而过。
一瞬间的功夫,已经是冲到了这台阶之上。
然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台阶给占据,并又将这大门两侧给牢牢地看守了起来
砰!
三皇子走在最前面,一脚踹开了那紧闭着华清池大门。
呼!
冷冽地寒风,飘飞地鹅毛大雪,带着一种冰冷刺骨地寒意。
跟在了三皇子的身后,然后蜂拥着席卷而入。
涌进了这灯火通明的大殿里面。
“哈哈……”
“干杯!”
“微臣敬陛下一杯!”
而同时,这大殿里面的推杯碰盏的声音,大笑的声音,还有那些温柔缱绻的丝竹悦耳之声,还有那些歌舞姬的曼妙舞姿身影,也都是顺着那些刺眼的光线,还有这大殿里面的温热气浪,朝着三皇子等人呼啸而来。
哗啦!
三皇子面色阴冷如寒霜,目光峥嵘,直接抖动了一下那黑色大氅。
那般威严森冷的气势,将这漫天的温软,那种温热的好像是一双大手般的气息,还有那些欢快的声音,都是给震散了。
然后,他便是大步流星的迈进了那大殿之内。
哗啦啦!
哗啦啦!
一众侍卫,也是没有丝毫的迟疑,跟在了他的左右。
刀光剑影。
顿时立于圣前。
第三百一十五章内外兼行
大殿里,死寂一片。
丝竹之声尽数消散,那些跳舞的歌姬也是一个个停了下来,惶恐而不知所措的盯着门口。
痛饮的这些大臣,也都是呆愣了下来。
就连那正在两个太监伺候下,喝酒的老皇帝,也是面色凝重。
“皇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带兵闯入华清池,你是要造反吗?”
短暂的安静之后,老皇帝目光阴沉,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儿臣不是要造反。”
三皇子同样是目光阴森的盯着上面的老皇帝,尤其是看了一眼那两个阴柔妩媚的年轻太监,他脸上的愤怒和鄙夷越发浓郁,
“儿臣是要替父皇拨乱反正。”
“父皇宠信太监,罔顾人伦,已经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西厂肆虐,滥杀无辜,也已经是让天下怨声载道。”
“儿臣不想父皇继续错下去,这一切,由儿臣来替您解决吧。”
三皇子一身寒气,在几名侍卫的拱卫下,大步流星的走向那龙椅,走向老皇帝。
行走的过程之中,那右手已经是抓住了腰间宝剑的剑柄。
“大胆逆子!你敢忤逆!”
“你……敢!”
“来人……将这逆子给朕拿下!”
事到如今,三皇子的意图已经再清楚不过,老皇帝眼睛里的血红也是愈发的浓郁,他怒不可竭,对着大殿之外咆哮出声。
但并没有任何动静回应他。
“父皇,您不要白费力气了。”
三皇子站在了老皇帝的对面,阴声说道,
“儿臣既然进的了这华清池,自然也已经将外面都安排好了,没有人会进来的。”
“你……你……”
老皇帝被气的脸色发青,抬手执着三皇子,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了。
三皇子没有继续理会老皇帝。
而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了老皇帝身后,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太监。
“杀了。”
“是!”
两名侍卫分别上前,他们按着两个太监的脑袋,从这几案后面拽了出来,然后按在了方才歌舞姬跳舞的地方。
“陛下……救奴才啊!”
“陛下救命啊!”
两个太监被吓的心惊胆颤,哀嚎出声。
噗!噗!
两名侍卫面色冷峻,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用刀将这两个太监的脖颈给割开了。
滚烫的鲜血飞溅出来,瞬间,将这大殿的地面染的猩红。
“呜呜……”
两个太监痛苦不堪,绝望的捂着喉咙,剧烈的抽搐。
很快就没有了气息。
那些歌舞姬们被这场景都是吓的面色发白,蜷缩在一起,躲在脚落里面,不敢出声。
“你们……”
老皇帝看着这一幕,身子更是无助的踉跄了一下,然后指向了那两位国公,还有几位尚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没有等他开口。
吏部尚书已经是站了起来,他对着老皇帝拱了拱手,道,
“陛下,依老臣之见,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定能将大魏朝带上一个新的台阶的。”
“还请陛下成全太子!”
哇!
老皇帝听到这句话,彻底是明白了。
他眼睛陡然间瞪大,然后一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瞬间,将这龙袍都给染红了。
随后,他身子彻底瘫软,然后倒在了龙椅上。
“好,好啊,你们串通一气,要谋反……”
“很好啊……朕没想到,你们会……”
“很好。”
“很好啊!”
绝望而悲凉的呢喃了几句,老皇帝突然是抓起了几案上的一个酒杯,然后用力朝着三皇子扔了过去。
啪!
三皇子身后的那名侍卫挺身上前,将那酒杯一掌震落。
酒杯落在了不远处的台阶上,然后摔碎。
雪白的瓷片碎裂了满地。
三皇子又是往前逼近了一步,然后阴沉着脸盯着老皇帝,低声道,
“父皇,您识相些,赶紧交出传国玉玺!”
“别逼儿臣。”
“哎……”
老皇帝呆呆地看着这个由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太子,如今持剑立于面前,威胁自己,心里的感觉,说不清的悲凉。
但时局已定。
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他叹了口气,然后有些薄凉的哼道,
“你想要传国玉玺,朕可以给你。”
他将右手伸进胸口的衣襟里面,然后慢慢的摸索,稍许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大概有两个核桃大小的木匣子。
木匣子是黑色的,光滑圆润。
显然是已经被人摩挲了多少年了。
老皇帝将木匣子在手中慢慢的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将这匣子放在了几案前。
三皇子面色一喜,急忙是将这黑匣子取过来,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枚铜绿色的钥匙。
“这是钥匙,传国玉玺在御书房的书架上,横七竖三,里面的暗格中。”
老皇帝说完,便是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拿出了传国玉玺以后,这一切就和自己彻底的没有关系了。
也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
“去拿玉玺。”
三皇子目光冷冽,将钥匙扔给了身旁的那名护卫。
“是!”
护卫面色冷冽,悍然拱手,然后飞快的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诸位。”
三皇子又是转过了身子,然后看向了两位国公,还有六位尚书,他抖动了一下黑色大氅,然后冷冷的道,
“父皇已经将皇位传给我,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大力支持啊。”
他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客套话。
而是在邀请在座的这些人表态。
今日,在场的这些人,那些太监,那些歌舞姬之类的,肯定是都要杀光的。
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而两位国公,六部尚书,则需要表态。
愿意支持自己的,能够活着走出这华清池,不愿意支持自己的,必须要死在这里。
“微臣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先站出来的,便是那吏部尚书,他方才已经公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时候,自然不会再矜持,直接跪在了三皇子的脚下,然后磕头行礼。
其余的人,则是都沉默着。
没有立刻反应。
“呵!”
三皇子看着这般的沉默,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那些侍卫挥了挥手。
哗啦!
一名侍卫站了出来,然后直接走到了老皇帝的身旁,一刀戳在了老皇帝的胸口上。
噗!
鲜血飞溅,老皇帝顿时脸色惨白,目光惊恐而绝望。
“你……你……”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个突然之间对自己下杀手的三皇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三皇子谋逆可以。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会杀自己。
真的杀自己啊。
自己可是他的父亲。
“你……”
三皇子也没有想到,这名侍卫会杀自己的父皇。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名侍卫,是要去杀兵部尚书李显的。
怎么突然之间,就杀了自己的父皇?
这可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杀父啊。
三皇子逼宫可以,但如果杀父,这事情就不是一样的性质了。
就有些丧心病狂了。
“陛下……”
而同样的,褚国公还有赵国公,还有兵部尚书李显,刑部尚书李昌隆等人,见到这一幕,也是脸色顿时一变。
惊恐,而且愤怒。
三皇子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了如此的地步?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
“你……逆子……大逆不道!”
老皇帝死死的瞪着三皇子,眼睛里弥漫出了一种掩饰不住的狰狞,还有绝望。
他抬起了手,想要诅咒什么。
但最终是没有说出口。
啪嗒!
那一双手落了下去,然后彻底的气绝身亡了。
“这……”
三皇子僵硬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点懵比了。
“父皇,儿臣来晚了一步啊!”
而就在这死寂的时刻,华清池的大殿之外,又是传来了一个悲痛的大喊之声。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纷纷的朝着大殿门口看去。
只见如王在陆行舟,雨小田的陪同之下,正飞快的赶来。
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太监。
以及刚刚那个去拿传国玉玺的侍卫。
不过,这个侍卫已经是被人五花大绑了。
“父皇……”
如王见到了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全无的老皇帝,这脸上闪过了一丝苍白。
他是真的害怕血腥。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三皇兄,竟然真的杀父。
但这种苍白,并没有影响到他发挥。
他颤抖着双手,眼睛里浮现出了泪光,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嚎道,
“啊……儿臣有罪……儿臣来迟了啊!”
“儿臣没有救下您啊!”
这凄厉的哀嚎响彻了大殿,简直是闻着动容,见着伤心。
稍许,如王猛地抬起了头,盯着依旧有些目瞪口呆的三皇子,怒声训斥道,
“三皇兄……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啊!”
“那可是父皇啊!”
“你谋逆可以,你想要做皇帝可以,但是你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杀,你还是人吗?”
“啊?你还是人吗?”
如王的声音声嘶力竭,凄厉尖锐。
“王八蛋!”
“给朕杀了他们!”
三皇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没有迟疑的时间,也没有犹豫的时间。
只能先把这些人,给全都杀了!
哗啦!
一个个侍卫抽刀而起,杀意森然的朝着这些太监们,还有如王等人就杀了过来。
“保护王爷!”
“铲除奸贼叛党!”
而同一时刻,站在如王身后的雨小田,也是冷喝出声。
神武司的这些太监,都是他带过来的。
自然是最听他的话。
所以,这个时候由他开口。
哗啦啦!
随着雨小田声音的落下,这一众太监们,已经是纷纷的抽出了兵器,然后和这些侍卫们厮杀在了一起。
“是你……”
而听到雨小田的这个声音的时候,三皇子也是突然间僵了一下。
他自然是记得雨小田的声音的。
这位司礼监的掌印雨公公。
就在前两日,还信誓旦旦的要为自己做事,要替自己掌控内廷呢。
怎么突然之间,就又站在了如王的身后?
恍惚之间。
三皇子又看到了平静的,而面色漠然的陆行舟。
那个太监,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如王的身后,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三皇子突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眼睛陡然瞪大,指向陆行舟……
砰!
三皇子没有来得及说话,一股子狂暴无比的劲气,直接凭空出现,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他地身上,他惨叫一声,直接便是倒飞了出去。
哗啦啦!
三皇子重重的砸在了后面的几案上,然后将几案上的那些饭菜酒水杯盘等等,都是给砸的碎裂或者飞溅了出去。
而他自己,也是和几案一起,又朝着后面翻滚了出去。
然后恰好是落在了老皇帝的尸体之旁。
身上被老皇帝的鲜血染红了。
“弑君杀父!”
“死不足惜!”
出手的,自然是陆行舟。
只见他宛如一道幻影,瞬间出现在了三皇子的身旁,然后,卡住了后者的脖颈,然后猛地用力,直接将后者提了起来。
小书亭
“陆公公别杀他!”
“本王还要借他找到所有的谋逆之人!”
“将那些叛贼尽数铲除!”
如王大喊出声。
这一幕,也是陆行舟设计的,当然,也是老神仙教给如王的。
这句话落下,陆行舟的手也是停了下来。
他用力的抓着三皇子的脖颈,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啪的一下子,手刀砍在了后者的后脑勺上,这力量恰到好处,三皇子闷哼一声,直接就晕了过去。
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自然也没有暴露雨小田的事情。
也可以说。
什么都没有暴露出来。
哗啦啦!
神武司的太监们,依旧在和太子府的侍卫厮杀。
彼此之间的实力,并没有相差太多。
似乎有些焦灼。
咻!
站在如王身后的雨小田,目光冷冽,然后,猛地抽剑,横扫。
呼!
空气之中,无形的飘荡起了一阵风,然后,无数的剑气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出现,它们精准的,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冷冽,朝着那些侍卫们掠去。
噗!噗!噗!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甚至人们都没有来得及回过神儿来。
这所有的王府侍卫,都是被剑气洞穿了胸口。
然后随着鲜血飞溅而出,他们纷纷的倒在了地上。
场面。
就是这样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以至于两位国公,还有那几位尚书,都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原本跪在三皇子脚下的那位吏部尚书。
他更是一脸的苍白。
满眼的懵逼。
这怎么回事?
三皇子原本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怎么突然之间又出现了一个如王?又出现了这么多的太监?
这些太监还都是高手?
一下子,就把太子府的侍卫给除掉了?
连三皇子也被抓了?
这??
吏部尚书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
“把三皇兄,还有吏部尚书抓起来。”
“关进司礼监大牢!”
“严加审讯!”
“本王要找到所有的谋逆之人,一一铲除!”
如王往前两步,站在了那满地的血腥和尸体之中,虽然他的双腿在颤抖,甚至下面又是忍不住的尿了一些裤子,但他依旧是大声说道。
这是老神仙教给他的。
这个时候。
无论如何要表现出自己的精明能干。
还有沉着稳重。
这是震服几位国公和尚书的最好时机。
“是!”
神武司的太监们,蜂拥而上,将昏迷的三皇子,还有不知所措的吏部尚书,都给抓了起来,然后蛮横的拖拉下去。
“来人!”
这还没有结束。
老神仙交代的话,还没有说完,交代的事情,也没有做完。
如王宛如老神仙附体。
眸子里闪烁着精光,身上弥漫着浩然冷冽之气,大声喊道,
“三皇兄带着这么多侍卫入宫,今夜负责守卫的御马监腾骧营,还有东门禁军,都脱不了干系。”
“当务之急,是要先将这些人给制住,不能再生混乱!”
“雨小田,你准备带人去御马监,将御马监掌印陈槐,还有腾骧营将领,都给控制住。”
“以防止御马监继续作乱。”
“保证内廷安稳。”
“陆行舟,你准备从西门出宫,前往禁军大营,接管所有禁军,并调即刻遣所有禁军进入皇宫,把和三皇兄勾结的东门禁军,所有人,全部拿下!”
“违者杀无赦!”
“褚国公,请帮忙,本王要马上为他们草拟圣旨!”
“即刻办事!”
说话的时候,这如王也是已经来到了那带血的几案之前。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刚刚抢到的那枚传国玉玺。
这一切也都是老神仙教给他的。
自然也是陆行舟设计好的。
“这……”
褚国公听到如王喊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大喊道,
“是!”
第三百一十六章雷霆
这个时候,选择褚国公帮忙草拟圣旨。
也是陆行舟早就计划好的。
并借助老神仙教给了如王。
这个时候,非常的关键,尽快保证皇宫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如王刚刚颁布的那些命令,自然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维持皇宫稳定。
他张口让褚国公帮忙。
后者绝对不会拒绝。
如果拒绝的话,那就是大魏朝的罪人。
以褚国公的为人,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魏朝陷入混乱的。
所以,他一定会帮忙。
就像是现在,褚国公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而只要他参与了,也便是相当于认可了如王,也加入了如王的派系。
以后再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这一下子。
就相当于将褚国公牢牢的绑在了如王这条船上。
他躲都躲不掉。
“写好了。”
稍许之后,两道圣旨已经写完。
“多谢褚叔叔。”
写下了圣旨以后,如王对褚国公的称呼也变成了褚叔叔,这就是拉近关系了。
如王用传国玉玺在鲜血上沾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按了下去。
两道圣旨上,都留下了殷红的印记。
“陆行舟,雨小田,你们带着圣旨,即刻下去办事。”
“速去速回。”
“不得有误。”
“切记,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皇宫安稳为主。”
如王将两道圣旨扔给了陆行舟和雨小田。
“是!”
两人分别将圣旨接在了手中,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而这大殿里面。
则是有着神武司的一众太监,还有赵星河,保护着如王。
也是盯着两位国公,还有剩下的五位尚书大人。
“殿下……”
眼看着陆行舟和雨小田离开,大殿里安静了一瞬间,赵国公目光闪烁,想要开口。
但如王直接抬起了右手,将其打断了。
他看了一眼赵国公,又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位尚书,低声道,
“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本王不想和任何人多说话。”
“多则失言。”
“还请赵叔叔谅解。”
这句话也是老神仙教导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王没有调查清楚,谁是逆贼,谁是忠臣,不想和任何人有牵连。
万一这时候被逆贼给蛊惑,说了什么话,日后又不好反悔。
比较麻烦。
同时。
陆行舟也知道这如王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害怕自己和雨小田不在的时候,如王被这几个大臣套出话来,所以,便让后者一句话都不说。
不说,既能够制造神秘。
也能够不让事情败露。
“是!”
赵国公听到了这句话,面上闪过了一丝凝重,然后低下了头。
而褚国公,还有其余的几位尚书,此时此刻看着这般的如王,脸上神色也都是有些凝重。
还有些震惊。
外界传言,这位如王殿下,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但此时此刻看起来。
却是精明睿智,深沉似海。
简直让人看不透。
而且,这副胸有成竹的气态,实在是和当年老皇帝横扫四方的时候,很相似啊。
人们心中这么想着,看向如王的视线,都是变的不一样了起来。
褚国公目光闪烁了一下。
然后也挺直了腰板。
……
陆行舟和雨小田离开了华清池。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御马监的那名将领。
“陛下圣旨,我等出去办事。”
雨小田将圣旨亮在了这名将领的面前,还有陈槐陈公公的掌印令牌。
这令牌是刚刚从三皇子身上搜出来的。
三皇子用这枚令牌进的华清池。
陆行舟和雨小田,用这枚令牌出华清池。
“是!”
这名守卫的将领眉头皱了一下,但依旧是没有说什么,放两个人离开了。
令牌,就代表着陈槐陈公公亲临。
他是不可能违抗的。
“一会儿去陈槐那里的时候,务必要动手迅速。”
两个人走出了一些距离,基本上他们的声音,不会被后面的御马监侍卫们听到了,陆行舟这才是嘱咐道,
“陈槐那个老狐狸,如果察觉到咱们戏耍了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直接杀了他,不要给他反驳的机会!”
“然后以圣旨掌控御马监,进而掌控腾骧营。”
雨小田点了点头,
“公公放心,小的一定将御马监处理的妥妥当当。”
“好。”
陆行舟也没有多说,当即便是和雨小田分开了。
雨小田走向御马监的方向,陆行舟则是加快朝着西门方向走去。
很快,便是消失在了雨小田的视线之中。
“哎。”
雨小田看着陆行舟消失的背影,微微的叹了口气。
然后也加快了脚步。
御马监距离华清池的距离并不是很近。
雨小田足足走了半刻钟左右,这才是看到了御马监的大门。
此时此刻的御马监。
被夜色笼罩着,安静无比。
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太监把守着几个重要门口。
御马监司衙的里面,有着几个灯笼随着风摇晃。
火光忽明忽暗。
给人一种有些压抑的感觉。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虽然穿着棉衣,但依旧是有些承受不住这寒冷,正在瑟瑟发抖。
“咱家要见陈公公。”
雨小田走上前去,将陈槐的那枚令牌展示了出来。
“是!小的马上去通报。”
守门的太监没有丝毫的怀疑,连忙是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御马监司衙里面。
陈槐也是知道今夜发生的事情的。
所以,这个时候并没有休息。
而是正在司衙的大殿里面,等候着华清池那边儿传来的消息。
听到外面的汇报,立刻让雨小田进来。
“雨公公,怎么样了?”
“成功了吧?”
司衙厚重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雨小田带着一阵寒风和残雪,走进了司衙大殿。
这大殿里的烛火都是被风吹的微微摇晃。
那炭火盆里面的光,也是忽明忽暗。
瘦削的老太监陈槐,连忙是从几案后面跑过来,迎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他眼睛里,闪烁着的全部都是期待。
还有掩饰不住的炙热。
如果三皇子能够成事,他陈槐就是有从龙之功。
以后这内廷里面,也将彻底有他的一席之地。
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也就稳稳地了。
再没有人能够抢走了。
那个他厌恶至极地宋昭,也再也不会威胁到他了。
甚至,他还能把宋昭给收拾了。
陈槐心里期待不已。
“恭喜陈公公,大功告成!”
雨小田来到了陈槐的面前,脸上带着浓浓的笑容,对着陈槐拱了拱手。
“哎呀,太好……”
陈槐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郁。
噗!
但是,陈槐带着笑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有着一道寒光闪烁而过。
雨小田手中的剑不知道何时闪烁而过,将陈槐的脖颈给割断了。
殷红而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
陈槐的脸上,还残留着那一抹激动的笑容。
都没有反应过来。
“雨……雨……”
他瞪大着眼睛盯着雨小田,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哗啦!
陈槐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太监,也是踉跄了一下,吓的直接面色惨白,瘫倒在了地上。
“御马监掌印陈槐,勾结三皇子谋逆!”
“陛下有旨,当场格杀!”
“由咱家暂时接管御马监!”
雨小田将圣旨从怀里取了出来,然后在陈槐的面前微微摇晃了一下。
噗通!
陈槐的眼睛里闪烁起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还有恍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雨小田没有时间给他解释。
长剑入鞘。
陈槐踉跄了一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雨公公……”
那名贴身伺候陈槐的小太监,被这情形吓的瑟瑟发抖,张口想要求饶。
但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这小太监,也是被雨小田给杀了。
他随即走出了御马监的掌印司衙,然后对着远处那个守门的太监,大声喊道,
“你,去把御马监掌事赵亭,给咱家带过来。”
“就说陈槐陈公公找他做事。”
“是!”
小太监不疑有他,连忙是一溜烟儿的朝着御马监的深处跑去。
寒风,带着鹅毛般的飞雪吹国。
落在了雨小田的头发上。
也落在了他的脸上。
雨小田似乎并没有觉的寒冷,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风雪之中,站在御马监司衙的大门之前,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
之所以选择御马监的掌事赵亭,也是有原因的。
这赵亭,是宋昭提拔起来的,宋昭走后,并没有将其带走。
而陈槐上任了御马监掌印以后,又对赵亭看不上,曾经屡次针对,甚至已经快要将赵亭从这御马监里给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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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亭对陈槐,也是心有怨恨。
这时候。
将赵亭找过来,让他帮忙掌控御马监,后者绝对会不遗余力的。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赵亭做掌事,和腾骧营的四卫将领联系颇深,由他出面的话,也能够顺利的将腾骧营的将领给震慑住。
不久之后。
赵亭来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这是一个瘦瘦矮矮的中年太监,个头比雨小田低不少。
当初宋昭看上他,也是因为这赵亭和自己一样是个矮子,平日里不需要抬着头看。
他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这个时候,冒着风雪跑过来,脸上疲倦犹在。
而身上的衣服也是有些不整齐。
眼睛里。
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来到了司衙的门口,寒风吹在身上,他缩了缩脖子,然后对着雨小田拱手,道,
“雨公公,陈公公在里面吗?”
虽然心中愤怒,但是他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出来。
他现在,可惹不起陈槐。
“在!”
雨小田笑了笑,将起带进了掌印司衙大殿里面。
哗啦!
那厚重的门帘落下,赵亭也是脸色顿时一变,他看到了倒在一片鲜血之中,已经彻底没有了气息的陈槐。
还有那个陈槐的贴身小太监。
“这……”
赵亭目光僵硬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就本能的想要逃跑。
却被雨小田一把按在了肩膀上。
动弹不得。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雨小田将圣旨放在了赵亭的怀里。
这赵亭,能够做到御马监的掌事,也是识文断字的。
打开圣旨,略微扫过。
然后这眼睛陡然间瞪大了起来,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狂喜。
还有激动。
他愣了一下,噗通跪在了雨小田的脚下,沉声道,
“小的愿帮雨公公稳定御马监!”
“请公公给小的个机会!”
说话间,赵亭已经是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雨小田的靴子上。
他看清楚了圣旨里面的内容。
陈槐勾结三皇子谋逆。
雨小田奉命铲除陈槐,安定腾骧营。
赵亭一瞬间就明白了,雨小田找自己过来,就是要安抚腾骧营的。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求之不得。
“好。”
雨小田低头看着赵亭,点了点头,然后道,
“你就随咱家,将这腾骧营给稳定下来。”
“事成之后,咱家会给你美言的。”
“小的谢雨公公!”
赵亭脸上的笑容更浓,期待之色也是更加的掩饰不住。
他知道。
自己真正时来运转了!
……
雨小田开始处理御马监的时候,陆行舟已经是来到了皇宫的西宫门之处。
把守西宫门的,也是禁军将领。
不过,西宫门的禁军将领,和东宫门的禁军将领不属于同一卫。
西宫门的禁军属于羽林卫。
这里的将领,是一个身材瘦削,眉目冷峻的中年男子。
嘴角儿上挂着两条小小的胡须。
一双眸子,也是漆黑分明。
即便是在这寒风冷冽的夜中,也是没有丝毫的颓废萎靡之感。
脸色峥嵘。
这人叫孙重岳。
“来者何人?有何事?”
见到陆行舟出现,孙重岳面色冷冽,握刀挡在了这宫门之前。
“奉旨出宫办事。”
陆行舟将一枚令牌从怀里取出来,亮在了孙重岳的面前。
这是出入皇宫的通行令牌。
这种令牌,只有皇帝手中才有。
之前。
三皇子派人去御书房拿传国玉玺的时候,也是暗中嘱咐那名侍卫将出入皇宫的令牌取过来。
事成之后,以方便三皇子等人从容出入皇宫。
当然。
这件事情也是陆行舟通过玉天机之口,向三皇子建议的。
三皇子照做了。
而这名侍卫拿了东西之后,再赶回华清池的过程之中,则是被陆行舟带着神武司的太监给拦截了,然后将传国玉玺以及这出入宫的令牌,也抢了下来。
所以他才能够自由出入皇宫。
“开宫门!”
孙重岳检查过了令牌,然后确认令牌是真的,没有问题。
转身,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
“快!”
“是!”
随着一阵吱呀声,这厚重的宫门便是慢慢的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然后,一片更大的风雪从宫外朝着这里面呼啸了过来。
风急促,雪怒吼。
好像是在这刚刚打开的宫门处,形成了一条翻滚着的白色巨龙。
陆行舟对着孙重岳拱了拱手。
便是飞快地走了出去。
然后瘦削地身影没入了这漫天地鹅毛大雪之中。
很快消失不见。
“孙校尉,你说,这个时候,出去办什么事情?”
眼看着陆行舟走远,士兵们开始慢慢地关闭宫门,一个心腹凑到了孙重岳地身边,小声嘀咕道。
“我怎么知道?”
孙重岳摇了摇头,道,
“别多管闲事,咱们做好了咱们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别的事情,和咱们没有关系!”
“是是!”
那名士兵点了点头,然后也是帮忙去关闭城门了。
孙重岳看了一眼天色。
昏沉黯淡。
鹅毛大雪依旧翻滚着。
他摇了摇头,骂道,
“什么鬼天气,真是冻死人了!”
再说陆行舟离开了皇宫西门。
往前走出去了大概几十丈的距离,便是遇到了等候在这里的三清帮帮主宋高。
按照计划。
宋高将会带着三清帮的高手,在这里迎接陆行舟。
并帮助陆行舟掌控禁军。
毕竟,禁军将领都不是普通人物,如果这令牌还有这圣旨不能够完全将那些人震服的话,必然是要有一场真正的杀戮的。
陆行舟的实力倒是可以。
但,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将禁军衙门里的所有将士都给杀了。
必须得有人帮忙才行!
“见过督主!”
宋高等人在这里已经等的心急火燎,担心无比。
此刻,见到陆行舟出现,这脸上的紧张顿时消失,变成了一丝狂喜。
宋高带着十几个高手,纷纷涌过来,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都准备好了?”
陆行舟扫了宋高等人一眼,这些人穿着的不是普通的民服,也不是三清帮的衣服,而是太监的宫服。
这是为了掩人耳目用的。
也是陆行舟提前让宋高准备好的。
“走!”
“随咱家去禁军衙门。”
第三百一十七章斩首,镇压
禁军府衙。
距离皇宫西门并不是很近。
禁军的府衙主要在皇宫的北面。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思路,陆行舟出皇宫的话,从北门走,或许会更方便。
但是陆行舟却没有。
他安排的就是从西门走。
因为在这个计划之前,他已经是仔细地打探过这些个守卫皇城门的禁军将领们。
包括这些人的性格,做事的风格等等。
北门的将领,是个比较难缠的家伙。
有很多心思。
这样就很容易生出事端。
西门的将领张重岳则是完全按规矩行事。
只要符合规矩,就能够从这里自由的出入,而不符合规矩,则是绝对不行。
所以陆行舟选择了西门。
反正从西门出来,然后道绕路去禁军北衙,也不会耽搁太久。
毕竟宋高给陆行舟准备了快马。
也就是半刻钟左右的功夫。
众人已经是来到了这府衙的门口。
夜色已经到了最深之时。
子时的天,完全是陷入了黑暗之中,风雪也是依旧急促。
整个大地包括那禁军府衙,也都是已经完全变成了雪白之色。
府衙的门口。
有着两个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着,里面闪烁着有些猩红的光。
四名禁军侍卫。
他们分别站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下。
手中握着刀。
即便是风雪冷冽无双,这四个人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在意。
依旧是面色坚毅,不动如山。
站在台阶下的那两名侍卫,则是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了。
混身上下都是白色的。
看起来像是屹立在那里的雪人一般。
“什么人?”
“这里是禁军府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原本这些禁军的侍卫像是雕塑一样站在这天地之间,一动不动。
但当陆行舟等一众人靠近的时候,他们便突然之间警觉了起来,然后脸上带着峥嵘,纷纷抽出了佩刀,警惕的挡在了府衙大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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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到!”
陆行舟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圣旨高高举起。
随着圣旨同时拿出来的,还有宫里的令牌。
金色的令牌在这猩红的灯火之下,闪烁着光泽,几名禁军侍卫脸色一凝,然后顿时将刀收回,又是立刻跪在了地上,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门。”
陆行舟大声道,
“陛下圣旨,禁军大统领赵蒙接旨。”
“是!”
几名禁军侍卫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脸色凝重,其中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这禁军府衙的大门,而另外一人,则是飞快的冲进了府衙之内,先行一步去报信。
陆行舟带着一众假扮太监的三清帮高手,大步而入。
径直朝着对面的禁军府衙大殿行去。
禁军有值夜之人。
所以,这府衙大殿晚上也是亮着的。
灯火通明。
有侍卫守在门口两侧。
这里的值夜将领刚刚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时候正匆匆忙忙从大殿里跑出来迎接。
“卑职见过公公。”
“里面请!”
这将领应该是个校尉级别的,身上也是有一些武艺的,躬身请陆行舟等人入殿的时候,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行舟后面的那些太监,眉头顿时皱了一下。
他能够察觉到,这些人身上气息不俗。
竟然都是高手。
他眼睛里迅速闪过了凝重,然后往后退了半步,看起来像是要给陆行舟等人让行。
但其实,打算送陆行舟等人进了大殿以后,先行去给赵统领报信。
一般来说。
前来传圣旨的太监,不会带着这么多高手的。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
这名校尉很敏锐,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儿。
但是,陆行舟夜察觉到了这名校尉的不对劲!
“这位校尉,请随咱家一并进殿。”
陆行舟转过身,抓住了这名校尉的手腕,眼睛里闪烁着笑容,淡淡的说道。
“这……”
校尉愣了一下,想要把手撤回来,但是却发现,这太监手上的力量好似金刚,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这太监,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这名校尉的实力,已经是后天气境了。
虽然不敢说多么厉害,但能够这么轻松制住他的人,一定不简单。
“是,公公!”
校尉咽了口吐沫,然后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进入了这府衙大殿之内。
里面火光明亮。
宛如白昼。
随着陆行舟等人走进,这带进去的寒风,将里面的灯火吹动的剧烈摇晃了起来,而那燃烧着的炭火盆,也是忽明忽暗。
陆行舟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而那些三清帮的高手,则是分别站在了这门口的两侧。
这很显然,是有目的的。
他们要在禁军将领赵蒙入门的瞬间,将后者捉拿。
这是陆行舟安排的。
陆行舟肯定不会和这位禁军将领聊天之类的,只有先以雷霆手段将其捉拿,占据了主动权,方能够进一部镇压禁军。
不然,主动权都在禁军手中,他可不放心。
“你们是什么人?”
“竟然敢打禁军的注意?!”
那名校尉冷冷的盯着陆行舟,脸上闪烁出了一丝阴沉,还有狰狞。
这些人进门之后的动作,里面的含义,这名校尉也是看了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赵蒙大统领进入大殿之前,提醒对方。
绝对不能够让大统领出事。
这时候说话。
只是为了分散这些人的注意力。
以方便自己行事。
“呵。”
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这校尉,脸上闪过了一丝赞许。
这校尉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然后在被制服的情况之下,还能够这么冷静的,应对自己。
倒是个人才。
他笑了笑,将圣旨,放在了这名校尉的面前。
然后亲自打开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
陆行舟笑着说道。
“这……嘶!”
这名校尉扫过圣旨,先是看到了那传国玉玺的印章,确定了圣旨的真伪,然后再去看的内容。
看到这些内容,他脸色顿时一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皇子入宫谋逆?还杀了皇帝?!
东门禁军为同谋?
如王及时入宫平叛乱,但怀疑禁军里面也有三皇子的内应。
直接派人来捉拿赵蒙赵统领。
代为掌控禁军。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是那曾经名震大魏朝的,东厂督主陆行舟。
一系列的消息,好像是潮水般涌入了脑海之中。
这名校尉几乎是反应不过来了。
今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脑袋里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今夜值夜的将领。”
“这件事,很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陆行舟看着这名将领的慌乱,眼瞳里闪过了一丝冷笑,说道,
“是吧?”
他其实知道。
这名将领根本就没有参与。
但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击溃这名将领的心里防线。
然后,让后者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如此就能够给自己提供助力。
“这……不……卑职没有……绝对没有……”
果不其然,这名将领顿时变的慌乱了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都没有组织好语言,便是已经用力的摇起了头。
这件事。
可是真正的谋逆啊。
连老皇帝都已经被杀了。
可想而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凡是牵扯到一点儿的人,都是会被抄家灭族的。
这名禁军统领,当然不会让自己牵扯进去。
他必须表明忠心。
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的脑子突然间又是迅速的思考了起来。
除了表明忠心,这或许还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他坐在这禁军校尉的位置上,已经很久了,苦于没有升迁之路。
如果这一次,能够帮助……
如王,陆行舟显然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局面。
自己如果能够帮忙将禁军掌控,这也算是一份极大的功劳了。
说是从龙之功也不为过啊。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的那一抹光更加变的炙热了起来。
哗啦!
这名将领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对着陆行舟磕了个头,道,
“卑职愿意用全家人的性命发誓,用历代祖先的名誉来发誓,用后代子孙来发誓。”
“卑职绝对没有参与叛党谋逆之事。”
“卑职愿意为公公稳定禁军,以证明清白!”
说着话,这名将领竟然又是往前爬了两步,然后将额头贴在了陆行舟的靴子上。
恭敬,虔诚。
“呵!”
陆行舟倒是有些意外。
他原本方才说的那些话,就是要引诱这名禁军统领入斛的。
毕竟。
初次见面,这名禁军凶威已经显露出了远超常人的敏锐,还有冷静,以及心思。
陆行舟有爱才用才之心。
而且,今夜又是这名校尉值夜。
如果能够调用的话,将更为的方便。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只说出了一句话,对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直接就表态了。
但陆行舟却是不敢直接相信的。
他目光闪烁,施展了读心术。
“这是天大的好机会!”
“老子在这校尉的位置上待了七八年了,也该往上爬一爬了!”
“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这名禁军统领的额头,在陆行舟的靴子上轻轻的贴着,心里在自言自语。
那抓着陆行舟脚踝的手,也是在微微的发抖。
他实在是有些激动。
也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陆行舟会不会信任自己。
他很担心。
但他也很期待。
如果能够得到陆行舟的信任,那么,自己就真的能够飞黄腾达了!
“你倒是识相!”
“也够聪明!”
陆行舟看过了这名将领心里的想法,已经有了主意。
他轻轻的抬起脚尖,将这名将领的脑袋给挑了起来,然后低头看着对方,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校尉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的亮光陡然间更盛,他激动的道,
“卑职程无莽。”
“金吾卫禁军校尉,正六品。”
“愿意为公公效劳!”
说完这句话,这名校尉脸上的神色更加的谦卑,更加的虔诚。
几乎就是要用脸贴陆行舟的靴子了。
这真的是他的机会。
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遇到这样的机会。
如果错过了。
他想要再往上爬,一辈子都不够用。
而这一次。
只需要用一晚上的时间。
他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和尊严,争取到今晚上的机会。
然后一飞冲天!
陆行舟眼睛通过窥心术已经是看清楚了这名将领的心思,他知道对方可用,但还是要有一些防备的手段!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拍了拍这名将领的肩膀,道,
“你可以证明你自己。”
“如果你真的没有参与这场叛乱的话,待会儿赵蒙大统领被抓的时候,你要出手啊!”
“而且,还要让咱家看到你的诚意!”
陆行舟说完,又是用脚尖踢了踢程无莽腰间的佩刀。
“这……”
程无莽瞬间便是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他仅仅是迟疑了一瞬间,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道,
“卑职定会证明自己的。”
“请公公放行。”
说完,他便是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这大殿的门口。
陆行舟也没有阻拦他。
而是依旧坐在这主位上,然后还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轻轻的抿着。
也就是大概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大殿的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又整齐划一。
应该是禁军的大统领赵蒙来了,而且,他应该不是一个人前来的。
是带着自己的亲卫一起过来的。
禁军大统领的职位。
至关重要。
关系着整个皇城的安稳,也关系着皇族的安全。
他是老皇帝非常信任的人。
他当然也是对老皇帝非常的忠心。
这突然之间,半夜有圣旨传来,肯定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赵蒙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所以,直接将自己的禁卫亲兵都是带了过来。
以方便有任何事情,都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处理解决。
“让公公久等了!”
赵蒙还没有走进大殿,便是已经开口出声。
而听到了他的声音,那程无莽也是抢先一步,掀开了这大殿的门帘。
陆行舟抬起了头。
透过从屋子里逸散出去的光线,可以看清楚这名大统领的模样儿。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的中年汉子。
脸庞上带着一些络腮胡须。
那一双眸子,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灯火,闪烁着精光。
给人一直用不敢直视的感觉。
而那身上的气势,又是格外的冷冽非凡,配合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铠甲,更是有种野兽般的凶猛和霸道。
在这名大统领的身后,则是有着两名身材瘦削的汉子,同样也是穿着铠甲,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至于那些禁卫亲兵,则都是被赵蒙给留在了大殿之外。
陆行舟的视线飞快的在这进殿的三人身上扫过,然后便是确定了这三人的实力。
大统领赵蒙。
实力是最弱的。
只有后天气境后期左右的实力。
而那两名贴身的护卫,则是都有先天境界的实力。
这让陆行舟有些没有想到。
禁军将领身边,竟然还有两名先天境界的高手跟随。
不过,他很快又是想明白了。
赵蒙这个位置,对于皇权,对于皇宫,对于老皇帝来说,是绝对的至关重要。
肯定不能让后者有丝毫的危险的。
那么,这两个先天高手,有可能就是从大内调遣过来,负责保护这名将领的。
同样的,也有盯着这赵蒙统领的意思。
让后者不敢乱来。
当然也不排除这两人是赵蒙自己找来的。
不过那种可能性肯定比较小而已。
他区区一个禁军统领,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找两个先天高手贴身跟随的!
陆行舟盯着赵蒙的时候,赵蒙还有他身后的那两名近卫,也是同时看向了陆行舟。
赵蒙的实力是看不透陆行舟的。
但是,他却能够感受到陆行舟眼睛里的一丝不太寻常的意味。
那是一种捕猎者对于猎物的眼神儿。
他常年持刀,对这种眼神儿十分的敏锐。
而同时,他也是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的这些太监。
足足有数十名太监。
每个人太监身上的气息都是不弱。
这一瞬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然后这一双眸子陡然凌厉,凶光暴露。
哗啦!
赵蒙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便是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宝刀。
然后抽刀而出。
轰!
同一时刻,赵蒙身后的那两名先天境界的亲卫,也是已经感受到到了陆行舟的实力强大,虽然他们并没有看透,但是他们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压迫感。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给他们带来压迫感的太监,竟然微微一笑,然后突然之间,运气了。
一瞬间。
好像有狂风暴雨从这太监身上席卷而起。
同时,更宛如有电闪雷鸣。
天崩地裂。
这整个大殿,都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这两个赵蒙的先天护卫感觉自己心头顿时不稳,惊恐和震骇弥漫的同时。
也是同样的气息勃然暴涨!
毫无保留。
咻!咻!
劲气飞舞翻卷的同时,有两道黑色的刀光从他们的刀鞘里面飞溅而起。
那是赵蒙亲自为他们打造的宝刀。
黑玄铁做铸造。
削铁如泥!
一瞬间。
彼此都没有迟疑。
雷霆而动。
刀光掠向陆行舟,而陆行舟也是掠向了这两个赵蒙的亲卫。
轰!
那些个光影,刀光,好像是将那大殿里的火光,都给遮掩了下去!
天地峥鸣!
第三百一十八章各方的心思
大家都是电光火石。
直接动手。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够有丝毫的迟疑。
先下手者才为强。
轰!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陆行舟已经来到了两位先天护卫面前。
他的左右手中,各自都是握着袖里刀。
刀锋如电。
一柄刀奔向左面那人的脖颈,而另外一柄刀则是刺向右面那人的心口。
全部都是杀招。
没有丝毫的留手。
而且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嗡!嗡!
那两名先天侍卫也没有丝毫的留手,同样是自己最强,最刚猛的杀招。
刀光如雷霆,如开天辟地。
一刀斩向陆行舟的面门,而另外一刀斩向陆行舟的胸腹。
同样是杀机毕现。
刀光所耀之处,所有的烛光灯火,好像都是被遮掩了。
再无其他。
噗!噗!
这种情形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紧接着,便是有着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传出,然后,有两道滚烫的鲜血飞溅了出来。
砰!砰!
下一瞬间,那两名先天侍卫的身体,宛如是遭到了雷击,直接倒飞了出去。
他们撞落了那道挂在大厅门口的厚重门帘。
然后飞落出去足足数丈之远。
砰!砰!
两个人都是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这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地面上的青石板给震碎,然后两人身上也传来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口殷红鲜血喷薄而出。
噗!
鲜血染红了周围的那些积雪,积雪迅速变的殷红,斑驳一片。
而这两名先天侍卫,更是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他们一人捂着脖颈,一人捂着胸口,瞪大着眼睛,僵硬了一瞬间,直接当场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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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
陆行舟先是一刀割开了一人的脖颈,刺穿了一人的心脏。
然后,又是以雷霆之掌,打在了两人的面门上。
两次杀招。
这两名先天护卫,直接便是毙命。
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噗!
而在陆行舟以雷霆手段击杀这两名先天侍卫的同时,那站在门口的程无莽也是对准备后退的赵蒙大统领动手偷袭了。
只见刀光横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刀已经是毫无预兆的抹过了赵蒙的脖颈。
一缕血线萦绕而出。
赵蒙的脸色瞬间苍白,眼睛更是瞪大到了极点。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抗。
他也实在是没有反应过来。
做为禁军的大统领,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
都是自己的心腹。
都是非常信任的。
今日值夜的程无莽,更是和他歃血为盟的好兄弟。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对自己动手。
所以,他刚刚抽刀,只是想防御,只是想立刻后退,甚至,他还想拉扯程无莽一把。
但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是。
程无莽,直接一刀抹断了自己的脖颈。
“你……”
赵蒙眼睛瞪大到了极点,死死的盯着程无莽,僵硬着说不出话来。
砰!
程无莽没有解释,往前半步,一掌卸掉了赵蒙手中的刀,然后又是一个近身,刀锋又是刺入了赵蒙的心脏之上。
然后,硬生生的从赵蒙的后背处透了出来。
陆行舟踢他刀尖的时候,已经就是给了他最大的暗示了。
要想得到这次机会。
就得表现出真正的忠诚。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就站在了这门口,就是在等着赵蒙出现。
然后偷袭杀他。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狠,让赵蒙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抱歉了!”
“大好前途,我舍不得!”
程无莽用力的推着刀,也推着赵蒙,往后退。
他们两人从这大殿的门口出去。
然后又踉跄着后退出去了数丈,最终重重的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
那刀尖没入了墙壁里面,也将赵蒙硬生生的钉在了墙壁上。
鲜血,流淌。
两个人之前走过的地面,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那些积雪也都是融化了开来。
斑驳一片。
而赵蒙如今所在的位置,更是一大滩的鲜血。
触目惊心。
“你……你……”
赵蒙看着这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兄弟,看着这个曾经歃血为盟的兄弟,看着这个曾经还为自己挡刀的兄弟,眼睛里,迸射出了浓浓的悲凉。
他突然之间明白了。
这程无莽之前对自己的那些举动,其实,根本不是兄弟情谊。
是利用。
对方只是想利用自己坐稳在禁军里的位置。
如今,自己挡了他的路。
也被毫不留情的杀了。
对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痛苦,愧疚,只有狂热和兴奋。
这就足以说明了一切的问题。
是他赵蒙,认错人了!
“走好!”
程无莽眼睛里却是没有不忍,也没有愧疚,他此刻只想着功成名就。
噗!
刀锋从赵蒙的心脏之上抽了出来,又是有着一股子的鲜血喷溅而起。
溅射了程无莽满身。
甚至满脸。
也将重新落下的那些积雪,再一次融化成了血红色。
赵蒙则是踉跄了一下,然后瘫倒在了地上。
他半跪着。
但是却没有撑住多久。
仅仅一两个呼吸的功夫,便是噗通一声,彻底倒下。
失去了气息。
“大统领!”
“大统领……”
赵蒙突然被杀,还有着两名先天侍卫也被杀,太过于猝不及防。
以至于那些亲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了赵蒙以及两名侍卫的尸体,终于是回国了神儿来,然后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的抽出了佩刀,准备动手。
“都住手!”
程无莽面色冷冽,猛地转过了身子,死死的盯着这些侍卫,然后咆哮道,
“赵蒙他罪该万死!”
“尔等,速速跪迎圣旨!”
哗啦!
程无莽的话音落下,立刻是向前两步,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大声喊道,
“卑职程无莽,恭请圣旨。”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原本这府衙里面也是有不少禁军的,都是程无莽的心腹,毕竟,今晚上程无莽负责值夜。
这些侍卫们方才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但见程无莽突然跪下,迎接圣旨,然后也是立刻回过了神儿来。
这时候,必须跟着自己的长官一路啊!
也就是一瞬间!
几百号人,甚至还有守在门口的那些侍卫,也是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然后跪在了程无莽的身后,也是跪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恭请圣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多侍卫呼喝出声,那声音好似山呼海啸,荡漾着涌入苍穹。
将那落下的鹅毛大雪,还有那呼啸着的寒风,都是给震散了开来。
气势颇为壮观。
“这……”
原本属于赵蒙的那些亲卫,见着这气势,一个个的也都是迟疑了下来。
对方竟然有圣旨?
难道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时候。
赵蒙如果还活着,这些亲卫肯定不会纠结犹豫的。
他们会完全听从赵蒙大统领的话。
但赵蒙已经死了。
死的彻彻底底。
完全没有任何的气息了。
这些侍卫,哪怕是再忠心,也得该为自己考虑了。
短暂的安静以后。
有人扔下了手中的刀,然后也跪在了地上。
有第一个人。
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哗啦啦!
一瞬间的功夫,几十个侍卫,都是扔掉了武器,跪在了地上。
“恭请圣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侍卫也是纷纷喊道。
虽然声音不是多么的恢弘有气势,但至少是已经失去了威胁。
陆行舟看着这一幕,轻轻的捋了一下耳鬓间落下来的那一缕白发,然后,慢条斯理的从大殿里面走了出来。
越过那大殿门槛的时候,他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他也是很快就重新恢复了正常。
方才。
以最快的手段击杀两名先天高手,对于他来说,也是消耗巨大。
而且,这两名先天高手实力却是不俗。
彼此又是都用的杀招。
他其实,也已经受到了一些影响。
被虽然躲过了那两人迎面而来的刀锋,但却没有躲过两人随后的刀背,被刀背所震,砸在了胸口之处。
并没有伤筋断骨。
但,必然是受到了内伤。
这还是因为有金同甲的保护。
如果没有金同甲,怕是当场就得吐血。
索性。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足以能够震慑的住这个时候的这些人。
哗啦!
陆行舟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然后用力的撑开了圣旨。
漫天的鹅毛大雪降落下来。
寒风呼啸着,将这飞雪吹的宛如龙虎。
他脸上的白发也随之飞扬。
他的眼睛闪烁着精光,然后大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武洵于小年夜之时,勾结禁军进华清池刺杀皇帝,大逆不道,今革除禁军大统领赵蒙之职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另,命禁军校尉程无莽,暂代禁军统领之职,即刻调遣所属禁军,于皇宫西门入宫,保护陛下,并铲除东门残余禁军乱党!”
“钦此!”
“卑职领旨!”
这些话,当然不是圣旨里面明摆着写出来的,尤其是后面那些话,是陆行舟暂时自己加上的,程无莽也是知道的。
但他肯定不会傻到去揭穿。
毕竟,维持目前的稳定局面最为重要。
他大喊一声,便是接下了圣旨。
然后,用力的磕头谢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大统领。”
陆行舟伸手,将程无莽搀扶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笑容,还有几分冷冽,低声道,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将你所属的所有将士都是召集起来,然后随咱家入宫吧。”
“要快!”
“以免夜长梦多!”
陆行舟并没有让程无莽去调遣其他部的禁军。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
而不是人多。
万一别的部的禁军有什么想法,在这种混乱时刻,也很容易生出事端。
所以,只能依靠着程无莽手下的这些人。
虽然程无莽手下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五六百人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
只要有禁军大统领的令牌,再加上皇帝的令牌,还有圣旨。
守着东城门的那些禁军,大部分都是不敢造次的。
而他们所要真正面对的,则是只有那万吉,以及他手下守着城门的三百来人而已。
程无莽的手下,外加陆行舟所携带的这些三清帮高手。
想要剿灭他们,足够了。
而且很轻松。
“是!”
程无莽小心翼翼地将这圣旨揣进了怀里,然后悍然拱手,道,
“不必一刻钟,半刻钟之内,卑职属下侍卫,当全部集合,听从公公调遣!”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程无莽的话音落下,一众他的亲卫便是已经站了起来,然后陆续的朝着府衙的四面八方跑去,主要是去通知那些侍卫们了。
而同时,还有另外一名侍卫,已经将赵蒙的身上搜出了那个代表着禁军大统领职位的军令。
黑色的令牌。
正面是龙。
背面是虎。
龙虎峥嵘,边缘则是镶嵌着金色。
给人一种冷冽之感。
“令牌收好,待会还要用到。”
陆行舟很是信任的将令牌交给了程无莽,然后又是转身,来到了那些依旧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赵蒙统领的亲卫面漆那。
“赵蒙参与叛乱,你们罪责难逃,但咱家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如果有人肯参加这次东城门围剿残余叛贼的事情。”
“咱家可以既往不咎!”
“给你们三息的时间考虑!”
这个时候,带上赵蒙的这些亲卫,能够有更大的威慑力。
不仅是这样。
陆行舟还要带上赵蒙的人头。
人头,再加上这些亲卫,足以让别人以为,陆行舟已经完全掌控了禁军。
就更加没有多少反抗的想法了!
“多谢公公!”
“吾等愿意为公公赴死!”
这些侍卫们,自然也都是聪明的。
赵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再继续为了后者和陆行舟作对,和朝廷作对,根本就是死路一条,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这个时候,就应该为了自己。
只要参与了铲除叛乱余孽,就能够既往不咎?
这是天大的好机会!
人们自然不会错过。
相信,他们还是会拼命的。
这呼喝如山海的声音,便是已经将他们心里的意思都展现了出来。
“很好!”
陆行舟面色冷冽,大手一挥,喝道,
“你们这些人,就跟随咱家一队。”
“配和程大统领,剿灭皇宫东门的残余叛贼。”
陆行舟这么安排,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这些人是赵蒙的亲卫,实力肯定都是不弱的。
甚至可以说是禁军之内顶尖的精锐。
他有意将这些人纳入自己的麾下。
所以,都留在自己的身边。
而另外一方面的考虑,便是为了让程无莽不会受到影响。
毕竟,他指挥自己的部下会更容易一些,如果再凭空加入这些侍卫,可能会有些混乱。
这种关键时刻,任何混乱,都不允许出现。
哗啦啦!
随着陆行舟话音的落下,这数十名禁军侍卫,都是纷纷的站了起来,然后重新捡起了自己的兵器,跟在了陆行舟的左右。
哒哒!
哒哒!
也就是又等待了片刻的功夫,程无莽已经将自己的所有属下都调遣完毕了。
五六百人的禁军侍卫,全部都整装待发。
煞气森然。
而同时,程无莽也是亲自牵过来了两匹马,其中一匹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这是叛贼赵蒙的座驾,汗血宝马。”
“请公公上马!”
陆行舟看了一眼这凶悍魁梧,眸中精光肆意的汗血宝马,又是看了一眼一脸谄媚的程无莽,脸上也是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这程无莽,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儿啊。
只要手段得当,不被他反噬。
就是个可用的人物。
这心思,这手段,都是相当的不错。
“很不错。”
“有前途!”
陆行舟笑着抚摸了一下汗血宝马的鼻梁,然后接过了缰绳。
紧接着,翻身上马。
希律律!
这汗血宝马识主,明显有反抗的意思,脑袋用力的扭动,四蹄也是开始不安的刨动了起来。
但陆行舟的实力,足以将这畜生所有的信念和本能所摧毁。
他只是用力的按住了汗血宝马的脖颈,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内力,直接落在了汗血宝马的身上,几乎将其镇压的瘫倒。
一瞬间后,这汗血宝马,就乖巧了下来。
“出发!”
陆行舟用力的一拽宝马缰绳,大声喝道,
“尔等随咱家,铲除叛贼乱党!”
“保护陛下!”
希律律!
汗血宝马一声长嘶吼,前蹄猛地抬了起来,足足有一人之高。
然后又是轰地一声重重落地。
地面上的积雪被震荡的飞溅而起,甚至连青石板上都是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随后,陆行舟策马而行。
“杀!”
程无莽见状,也是翻身上马。
只见他一拽战马缰绳,这匹黑色战马也是长嘶一声,飞驰而起。
风雪,被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给震落。
落在了后面的街道上。
“杀!”
“杀!”
“杀!”
而下一瞬。
这五六百的禁军侍卫,还有那些三请帮的高手们,也都是纷纷目光炙热,然后呼喝出声。
声浪好似滔天。
紧接着,众人跟在了陆行舟和程无莽身后。
浩浩荡荡的朝着那皇宫的方向呼啸而去。
鹅毛大雪依旧在飞舞。
寒风依旧在呼啸。
那一队人马身上的煞气,也是越来越浓……
好似龙虎峥嵘!
第三百一十九章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宫东门。
万吉站在一片风雪之中。
已经过了子时。
天上的雪,依旧还是那么大,好似鹅毛一般。
大地早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
就连那皇宫的宫墙,也都是被白雪覆盖上了。
墙脚下因为大雪被风吹卷的缘故,也是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几乎能够把人的膝盖都能够没入下去。
冷风呼啸的声音。
更是狂暴而剧烈。
好像有野兽在呼喝。
万吉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像是雕塑一样站在这一片黯淡之中。
虽然天气寒冷,虽然冷风如刀。
但是他丝毫没有觉的冰冷。
他混身上下都在燥热,就连他的血液都已经好像燃烧了起来。
他的脸上闪烁着兴奋,期待。
他的眼睛里,则全部都是炙热,还有掩饰不住的亮光。
三皇子今夜谋反。
一定会成功的。
到时候,三皇子坐上了皇帝的宝座,自己这个在谋反之中立下了关键功劳的禁军校尉,就是真正的从龙之功。
到时候。
禁军大统领,肯定就是自己的了。
整个长安城里,谁还能敢大声和自己说话?
自己就是真正的飞黄腾达了啊。
这些年。
万吉在禁军里面,辛辛苦苦,煎熬无数,最终都没有什么起色。
其实,他早已经急了。
这一次机会从天而降,他到现在还处在那种激动之中,平静不下来。
驾!
驾!
就在万吉心中浮想联翩,畅想着自己的未来的时候,这远处的夜色和风雪里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之声。
他眉头皱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这个时辰,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睡觉,为什么会有人来这里?
而且听那马蹄声的样子,还不是一个人。
是很多人。
是一队兵马?
希律律!
万吉心中疑惑的时候,这马蹄声已经由远及近,然后出现在了万吉的视线之中。
他抬起头看去,面上的疑惑更浓郁了一些。
来人,万吉认得。
是禁军里的一个校尉,和自己级别一样。
是今夜值夜的将领。
程无莽。
他来这里做什么?
“程校尉……”
万吉目光闪烁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紧绷了一些,然后迎接了过去,边走边问道,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
“老子来取你狗命!”
万吉的话音还没落下,程无莽的大喝声已经是响起。
同时,他胯下的战马也是加快了速度。
希律律!
一眨眼的功夫,战马来到了尚未反应过来的万吉面前,然后,战马前蹄猛地抬起,直接朝着万吉的脑袋踩了过去。
“找死!”
战马的马蹄即将落下的瞬间,万吉终于是回过了神儿来,他脸色一变,立刻向着旁边侧身,躲过了战马这一蹄子的同时,又是直接挥刀,朝着程无莽的胸口横扫了过去。
啪!
程无莽也是在军中历练了多年的将领,实力不俗。
只见他右手猛地一拍战马的脖颈,然后这整个人都是从马背上飞了起来。
轰然落地的瞬间,他一个前窜,整个人便是抱着刀冲到了万吉的侧面,几乎是电光火石的功夫,刀锋已经从他的胸口席卷而出。
噗!
万吉的实力到底是比程无莽弱了不少,这一刀,他没有躲过去。
那握着刀的右臂,直接被程无莽从肩膀处切断了开来。
嗤啦!
浓烈而滚烫的鲜血喷射而出,万吉的那条断臂也是和刀一起,飞上了半空。
地面上的积雪瞬间被染成了斑驳的红色。
万吉也是凄惨的叫出声来。
“啊……呃!”
不过,这种惨叫也没有持续多久,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程无莽又是一个横扫,直接用宝刀砍在了万吉的脖颈上。
又是一股鲜血飙射了出来,然后,万吉的脑袋,也是从肩膀上飞了出去。
噗通!
脑袋飞出去了丈许之远,这才是落在了地上。
带着鲜血,向着远处轱辘出去。
沿途都是鲜血斑驳。
触目惊心。
“杀!”
“杀!”
“杀!”
程无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解决了万吉,而他带过来的那些侍卫们,也是已经蜂拥而至,朝着那些万吉的心腹厮杀了过去。
顿时,刀光剑影,在这一片夜色和风雪之中,闪烁而起。
浓烈的血腥味道随着风弥漫。
整个东宫门,都是变的压抑无比。
而地上,更是逐渐的积累起了一具具的尸体。
让人觉的触目惊心。
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
战斗终于是结束了。
所有万吉的心腹,都是已经被杀了,一个不留。
地面上残留着上百具尸体。
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淌,这原本被积雪覆盖地地面,已经完全变成了殷红,甚至还有些发黑。
干涸或者结冰的鲜血和被融化的积雪混在一起,形成了红色的冰。
但空气之中,依旧是有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正随着狂风蔓延。
嘎吱!
程无莽正对剩余的部下们进行重新整顿的时候,这东宫门,也是慢慢的从里面打开了。
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甚至有着淡淡的光,带着幽暗,从里面投射了出来。
顺着那黯淡的光线看过去。
便是陆行舟策马而来。
他和程无莽约定,一个从西门进入,然后从皇宫内部杀到东面宫门。
另外一个从东门的外面击杀万吉。
到时候,两个人从这里会面。
“陆公公当真迅速!”
抬头看到陆行舟卷着一片白雪白发而来,程无莽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还有钦佩。
程无莽从东面进攻的距离,比陆行舟西面的距离短上很多。
他还真没有想到,陆行舟会比之级快这么多。
他以为,自己至少要等各半刻钟,这宫门才能够从里面被打开呢。
看来是失算了!
“卑职参见陆公公!”
心中的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瞬间,程无莽已经是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跪在了地上,
“卑职不辱使命,已经将叛贼万吉击杀!”
“万吉以及他的同党,也是一并被击杀,一个不留!”
说着。
程无莽抬起了右手,将万吉的脑袋拎了起来,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这颗脑袋已经彻底的冻僵。
青紫色。
瞪大着眼睛,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那些血迹则是已经凝结成冰,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恐怖感觉。
“很好。”
陆行舟看到了万吉的脑袋,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点了点头,道,
“程无莽,接下来,这皇宫东城门,便由你带人把守!”
“没有咱家或者你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违者,杀无赦!”
程无莽听到了陆行舟的命令,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悍然拱手,道,
“卑职誓死完成任务,请陆公公放心!”
哗啦!
程无莽站了起来,然后又是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紧接着便是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开始整顿宫门前的尸体,并开始重新关闭宫门。
“尔等随咱家来,去华清池迎接陛下!”
陆行舟看着程无莽准备了稍许,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那一众太监们,还有收编的赵蒙的那些亲卫们,大声吩咐道。
“是!”
一众太监还有一众亲卫,都是纷纷应和。
然后众人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飞快地朝着华清池地方向疾驰而去。
……
华清池。
自从陆行舟和雨小田带着人离开,这里便是一直保持着安静。
是那种绝对的安静。
神武司的太监们,已经将那些歌舞姬,还有其余的不知情的太监,全部都控制了起来。
囚禁在了之前藏着兵器的那间屋子里。
然后,派专人看守着。
他们肯定是不会把这些人杀光的。
这些人都是证人。
证明三皇子谋逆,弑君杀父的目击证人。
也证明十九皇子力挽狂澜,拯救了这三公六部,还有大魏朝社稷的目击证人。
都得留着。
但目前,为了避免这些人坏事,还是要先都困起来。
然后神武司的人,又是将整个华清池的大殿都给包围了起来。
两位国公,还有那六位尚书,也都是被这些太监控制了起来。
尤其是吏部尚书。
之前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三皇子。
这个时候,直接是被几个太监五花大绑,困在了柱子上。
而因为他起初有些反抗的举动,更是被赵星河直接打断了一条胳膊。
这个时候,已经是昏迷了过去。
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剩下的两位国公。
褚国公,正站在如王的身边,面色倒是寻常。
他刚刚帮着如王写下了圣旨,这件事,是大家都看到了。
已经是无法更改了!
他基本上就算是上了如王这条船。
而他也是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根本不会被生死等情形吓住。
所以,接受了现实以后。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在思考今日的事情。
诸多思量之后。
他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如王,真的有这个能力,力挽狂澜,将谋逆的三皇子给摆平吗?
虽然如王刚刚的表现确实不错,但是,自从陆行舟走后,褚国公多次观察如王,他从后者的眼神里面,脸庞上,捕捉到了很多情绪。
有紧张,有兴奋。
也有各种不沉稳的表现。
甚至,都不如那个太监赵星河。
再联想如王这些年的表现。
褚国公已经基本上有了自己的判断。
如王根本没有这个能力解决谋逆的三皇子。
甚至可以说,他完全就不可能做出这种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事情。
那么,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主使。
这个人是谁?
除了陆行舟,不可能是其他人!
想到这一层,褚国公即便是没有猜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包括万贵妃被杀,三皇子谋反,等等,都是陆行舟,但也已经猜到了陆行舟目的。
那便是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挟天子以令诸侯。
心中明白了这些,褚国公有了一些迟疑。
他在考虑,要不要改写这种局面。
毕竟被一个太监算计,又被一个太监掌控了大魏朝的权力,他多少有些不情愿。
但,短暂的思考之后,褚国公暂时放弃了。
神武司,是司礼监的。
而司礼监又是陆行舟走出来的地方。
从之前雨小田雨公公的表现来看,依旧是死死的站在陆行舟的身边的。
那么,他们这些人,在没有陆行舟的准许之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走出这华清池了。
出不了华清池。
他们凭借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着。
而拖延的时间越长,陆行舟在外面活动的时间就越长,做的事情就越多。
恐怕,天亮的时候,禁军,御马监,就都已经被他掌控了。
那么他们这三公六部,也就没有再翻天的能力了。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待陆行舟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估计,还会逼着两位国公,几位尚书表态。
当他们彻底表态以后,那就更回天乏力了。
“这太监算计的厉害的。”
褚国公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钦佩?
忌惮?
总之都有。
更多的,其实就是忌惮。
三皇子谋反,定然是准备周全的,后者能够一路带兵进入皇宫,进入华清池。
这肯定是有不少人配和。
但陆行舟却依旧能够在关键时刻,将一切毁掉,取而代之。
这说明,陆行舟的安排,更在三皇子之上。
而更说明,陆行舟有一些暗地里的力量,已经庞大到了超出人们的现象。
是密谍司?
还是独立于密谍司之外的势力?
褚国公不得而知。
但,他肯定是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了。
这个太监,还有他所掌控的力量,已经不可阻挡了!
同样思量的还有赵国公。
还有几位尚书。
赵国公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虽然这些年表现不尽人意,但都是装出来的。
实际上,他甚至比褚国公更要细致一些,更要敏锐一些。
他因为当时距离三皇子的距离比较近。
所以,看到了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就是当三皇子身边的护卫,突然之间杀死老皇帝的时候,三皇子那震惊的表情。
好像完全没有预料到。
当时他还觉的有些意外。
但是现在想来,将一切都联系起来,再重新想想,他心里有了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接近于事实的猜测。
小书亭
他咽了口吐沫,然后目光不断的在这大殿之内扫过。
他在寻找那个杀死老皇帝的侍卫的影子。
但是,他在几乎所有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尸体上扫过了一遍以后,也没有找到那个侍卫的影子。
也就是书,那个侍卫,可能是趁着刚才的混战,消失了。
但是,这么多神武司的太监,他怎么可能逃得掉?
逃不掉!
那就代表着,这人原本就不需要逃。
他就是……
嘶!
想到这种可能,赵国公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而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他所猜测的这些可能都是真的。
那么,这个太监,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目前这形势,怕是那太监已经掌控了一切,无力回天了!”
赵国公心里闪过了这些想法,然后不漏痕迹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喃喃自语,
“既然无法改变了,那就暂时接受。”
“活着,总比现在就被宰了好。”
“活着,便是还有机会,拨乱反正的啊!”
喃喃的自语声在心头落下,他便是低下了头。
彻底的沉寂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脸,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了。
至于剩下的几位尚书,这时候也是在思考。
他们所思考的事情,是该怎么办。
李昌隆,白文嵩等人,彼此对视,然后又是纷纷的都看向了端正的坐在几案后面,看起来稳如泰山的如王,然后又是收回了彼此的目光。
他们又是彼此看了彼此一眼。
李昌隆先是点了点头。
作为刑部尚书,当机立断地本事,还是比其余几位尚书高一些的。
他准确的判断了目前的形势。
然后决定,臣服。
毕竟只有先活下来,才有机会做别的事情。
如果现在大家都反抗的话,估计一个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华清池。
都得死个利索。
那日后,再想做什么,都是无稽之谈了。
先低头。
是最佳的策略。
白文嵩也点了点头。
紧接着,剩下的几位尚书,也都是纷纷点头了。
大家都赞同李昌隆的决定。
都认为。
目前活着最重要。
只剩下了那个被捆在柱子上,依旧昏迷的吏部尚书,依旧是昏迷着,没有反应。
“陆公公到!”
“雨公公到!”
在这种安静死寂,在这种众人的小心思之中,时间又是过去了一些。
似乎,天都有些蒙蒙亮了。
两道尖锐的声音,同时从华清池的大殿之外,响起。
第三百二十章忠仆
大殿里火光摇曳。
炭火盆里面的光亮也是忽明忽暗。
气氛压抑低沉。
谁也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是紧张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陆行舟和雨小田一并走了进来。
陆行舟在前。
雨小田在陆行舟之后。
很显然,能够看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
“叩见如王殿下。”
陆行舟和雨小田分别跪下行礼。
“两位快快请起。”
如王之前一直处于又兴奋又紧张的状态,见到这两个人出现,心里才是有了主心骨儿,他很担心事情发展,忙着问道,
“给我说说,情况如何了?”
“回禀殿下。”
陆行舟开始汇报,
“御马监掌印陈槐,已经俯首,目前由御马监原掌事执掌腾骧营,暂且安稳。”
“禁军大统领赵蒙,已经伏诛,把守皇宫东门校尉万吉,也已经伏诛,禁军今日值夜之将领程无莽暂时维持禁军安稳,并把守皇宫东门。”
“另,已经派人将东宫太子府,赵蒙大统领府,还有吏部尚书府邸等,都暗中包围起来。”
“不会再又异动。”
“一切已经暂时安定。”
因为来这里的路上,陆行舟已经从雨小田那里得知了御马监的情况。
所以,他一并将御马监的现状都汇报了出来。
雨小田并没有争功劳之类的。
低着头,沉默着。
而这如王听到陆行舟的话,脸上则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安稳下来了。
褚国公,赵国公,还有几位尚书听到这些话,也都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会有太大或者太剧烈的波动。
长安城,还有大魏朝,也不会乱了。
“你们二人,今日拨乱反正有功,请上座。”
短暂的沉默以后,如王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些,依旧是陆行舟安排的。
借助老神仙之手,给如王设定好的剧本。
光平叛,拨乱反正可不行。
还得让他光明正大坐上这大魏朝的皇帝才行。
“多谢殿下。”
陆行舟带着雨小田走到了工部尚书后面。
六部里面,工部是排在最后的,所以,工部尚书也是排列在几位尚书最后。
陆行舟和雨小田则是在他之后。
陆行舟并不在乎这一时的地位之差。
他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陆公公,雨公公!”
工部尚书是个瘦瘦高高的老头,脸上皱纹不少了,见到陆行舟和雨小田站在了自己的身侧,脸上有些不太自然,应该是紧张导致。
他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陆行舟和雨小田分别落座。
然后如王站了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陆续扫过了在座的两位国公,五位尚书,还有陆行舟,雨小田,然后将那传国玉玺拿了起来。
似乎在端详。
但却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小会儿。
他语重心长的道,
“大魏朝不可一日无主,否则这好不容易的安稳,将再次被打破,陷入混乱!”
“如王殿下英明神武,拨乱反正,力挽狂澜。”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很安静,陆行舟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站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大声道,
“是继任新君的不二人选。”
“奴才愿意支持如王。”
“奴才也愿意支持如王。”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没多久,雨小田也是站了出来,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一切都是按照他们原本设计的在进行。
“多谢两位支持。”
如王脸上露出了笑容,微微颔首致谢,然后又是看向了褚国公等人,问道,
“诸位的意思呢?”
“呼……”
褚国公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打定了主意。
所以,没有什么多说的。
他站起来,然后同样跪在了如王的脚下,叩头道,
“微臣愿意支持殿下。”
“老臣也愿意支持殿下!”
“老臣也愿意!”
“老臣愿意支持殿下!”
随后,剩余的几位尚书也都是纷纷跪了下来。
只有赵国公没有动身。
他皱着眉头,看着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脸色有些难看。
他之前也有料到,如王会趁着这个机会坐皇帝。
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些端倪,没有猜到这一切,甚至包括如王,都在陆行舟的操控之下,他也会像褚国公等人一样,支持如王的。
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
一旦如王坐上这个皇帝的位置,陆行舟的权柄就定下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完全成为了定局。
无法改变。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陆行舟显然已经掌控了一切局面。
如果自己不表示支持的话,那么……
恐怕下场会很不好。
“暂且虚与委蛇,从这华清池离开了以后,再想办法联络其他人,清君侧!”
赵国公心里闪过了一丝凝重,然后站了起来,也准备说支持如王的话。
但,他还没有走出半步,便是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赵国公,您就不需要惺惺作态了!”
陆行舟抬起了头,然后先是对着如王拱手示意,又是拦在了赵国公的面前。
那脸上带着阴森的冷笑,眼睛里也是杀意森然。
刚刚。
赵国公犹豫的这一瞬间,陆行舟对他施展了窥心术。
他看到了赵国公心思的那些思量。
这个人,竟然猜到了自己是幕后的最终主使者。
而且还要想着清君侧?
这家伙倒是够厉害的。
对陆行舟将来执掌朝廷大权,是一个威胁。
不能让后者活着离开华清池。
“你……”
赵国公看到陆行舟的那个眼神儿,这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升起了一丝浓浓的不祥预感,他咽了口吐沫,皱着眉头的问道,
“什么意思?”
“赵国公和三皇子联手串通谋逆,你以为咱家不知道吗?”
陆行舟冷冷的盯着赵国公,哼道,
“咱家已经派人去带人犯上来,很快,在座的诸位,就会知晓赵国公的真面目。”
“你血口喷人!”
赵国公听到陆行舟的这句话,几乎已经猜到陆行舟要做什么了,他眼睛顿时变的猩红,转向褚国公,还有其余几位尚书,大声吼道,
“这太监……”
砰!
他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然后,便是有着一股子的劲气从陆行舟的身上奔涌而起,重重地砸在了赵国公的胸口。
他面色陡然惨白,整个人都是倒飞了出去。
哗啦啦!
赵国公把身后的那些几案给撞翻了,杯盘还有那些酒菜等等,都是散落了一地,狼藉无比,而赵国公也是擦着地面又滑出去,最后撞在了那大理石柱子上。
噗!
赵国公颤抖了一下,一口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然后顺着大理石柱子瘫倒了下来。
哗啦!
紧接着,又是有两个神武司的太监冲了过来,直接将赵国公按在了地上,有一个神武司的太监似乎用力比较大。
嘎吱一声!
直接将赵国公的右臂给掰断了。
“啊……”
赵国公剧烈的颤抖着,抽搐着,眼睛瞪得滚圆,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但两个神武司的太监得到了陆行舟的眼神儿示意,很快,又是从身上撕扯下来了一块破布,然后将赵国公的嘴巴给堵上了。
“先别乱嚷嚷!”
陆行舟走到赵国公的面前,拍了拍后者那惨白的,带着鲜血和眼泪的脸,笑道,
“等人犯到了,你便无话可说。”
“呜呜呜……”
赵国公脸色更加的愤怒,甚至可以说是狰狞。
但他说不出话来,也挣脱不得,而且稍微动弹一下,这断开的肩膀处便痛苦难忍。
他只能呜呜的,发出呼噜声。
“嘶……”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是心有余悸,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虽然不知道陆行舟为何突然对赵国公发难。
但却能够明白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陆行舟是要杀鸡儆猴。
赵国公刚刚犹豫了,没有支持如王。
陆行舟直接给他收拾了。
这是让褚国公等人,以后老实一点。
这个目的,无论如何,都肯定是有一些的。
但他真的有赵国公谋逆的证据吗?
人们并不相信。
“人犯带到。”
就在众人心中思量的时候,华清池大殿之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有人押送着一个女子,从外面走了过来。
这女子一身华服。
面容雍容华贵。
眉眼冷冽。
即便是被人押送着,但身上依旧是有着一种尊贵逼人的气势。
这人,正是玉天机。
“这是……三皇子的宠妾?!”
褚国公等人见到玉天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他们之前也和三皇子接触过,也是见过这个女人的,一直都陪在三皇子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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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比三皇子的正妃出现的次数都多。
显然,是三皇子的心腹。
也是真正信任的人。
“罪女见过殿下。”
玉天机早就暗中得到了陆行舟的指点,她没有任何的废话,跪在了如王脚下,然后低声道,
“罪女可以指证赵国公,与三皇子串通谋逆。”
“证据确凿。”
“只求殿下能够饶罪女一命。”
呜呜呜!
呜呜!
赵国公也是认得玉天机的,他也知道,玉天机就是三皇子身边的心腹,也是红人。
玉天机说的话,真的是无可辩驳。
但是,他心里是真的冤枉啊。
他已经顾不的肩膀上的剧痛了,他奋力的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
不过,依旧无济于事。
“嘿……”
如王看着玉天机,咽了口口水,然后道,
“本王相信你。”
“好,你供出如此大的叛党,确实有功,本王可免你死罪。”
这句话,可不是陆行舟教给他的。
而是如王自己要说的。
他看到玉天机这第一眼,就觉的好看。
那种气质,那面容,还有那眼睛里的光,比自己府上的那个丫鬟小柳小翠之类的,简直强了一百倍,一千倍。
他怎么舍得杀这样的美人儿呢。
就算是……三皇兄的宠妾,又怎么样?
三皇兄已经死了。
如王心里已经不考虑赵国公是死是活了,他现在只盯着玉天机,目光灼灼。
“别人犯带下去!”
陆行舟察觉到了如王的视线,眉头顿时皱了一下,立刻对着身后的太监吩咐道,
“好好看管,不要让她逃掉!”
“是!”
两个太监又是把玉天机押送了下去。
如王的视线一直跟着玉天机挪动出了清华池,挪动出了门口,然后还恋恋不舍。
陆行舟咬了咬牙,暂且没有理会如王这没出息的样子。
他来到了愤怒悲戚的赵国公面前,然后伸手,抓着后者的下巴,抬了起来,阴声笑道,
“现在,赵国公你没话可说了吧?”
“咱家稍后就将你送入大牢,好好审讯,到底要看看,你身边还有……”
陆行舟说这些话的时候,手上突然爆发了劲气。
噗!
赵国公的半截舌头,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呜呜……啊啊啊……”
赵国公眼睛更是瞬间瞪大,里面甚至有着血丝迸射了出来。
他没想咬舌自尽啊!
是陆行舟要杀他!
“呜……啊啊啊……”
赵国公死死的盯着陆行舟,不断地发出凄厉地惨叫声地。
而这些,根本止不住那些鲜血。
浓烈地鲜血,瞬间已经将他面前的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该死的!”
“你竟然求死?!”
陆行舟脸上装出了愤怒,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咔嚓!
青石砖碎裂,裂纹宛如蜘蛛网一般蔓延了出来。
看起来,好像真的愤怒了一样。
但他心里却当然没有。
之所以这个时候杀赵国公,是不想让后者再开口,也不想生出其他的事端。
国公。
这两个字的份量非同小可。
如果将这赵国公下了大狱,保不准会有什么乱子生出来。
毕竟,这三位国公,都是不一般的人物。
虽然这些年赵国公低调了很多,但他所拥有的影响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尽早杀了。
这件事就算是尘埃落定。
呜呜!
啊……
赵国公依旧在发出那种凄厉的叫声,但声音却已经小了很多。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是失血过多。
然后,哆嗦了一下,就气绝身亡了!
“嘶……”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看着如此悲凉的赵国公,心里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也没有敢出声。
这太监。
是真的丧心病狂啊。
把赵国公硬生生的逼死了!
他们可不敢多说。
“带下去,不要污了殿下的眼。”
陆行舟在赵国公的身上,把自己的手擦干净,然后摆了摆手,吩咐道。
“是!”
两个神武司的太监,将赵国公的尸体抬了起来,其中一人还将那半条舌头捡起来,塞进了赵国公的衣服里面,然后将这尸体抬了出去。
大殿里的气氛越发的凝重。
血腥味道也是弥漫的让人有些作呕。
但却异常的安静。
甚至能够听到外面的那些狂风呼啸的声音,还有雪花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陆行舟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啊,赵国公赵叔叔,竟然也是和三皇兄一并谋反!”
如王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还有怜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真是没想到啊,他愧对了父皇对他赵国公府的一番信任啊。”
说完,如王竟然还是有些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睛。
这就不是陆行舟教给他的了。
是他自己想要说的。
他真的信了。
真的相信了玉天机的话,认为赵国公和三皇兄串联谋反了。
所以,他心里有些惊讶也有些恍惚。
索性,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重新看向了下面跪着的这些人。
褚国公,几位尚书,陆行舟,雨小田。
“奴才叩见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行舟先行开口。
冷冽的声音,带着一种峥嵘,在这大殿的上空回荡而开。
“奴才叩见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雨小田接话。
同样冷冽非凡。
“臣等叩见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便是褚国公,还有李昌隆,白文嵩等几位尚书了。
大局已定。
如王便是这大魏朝新的皇帝。
他们,是不能改变什么了,只能恭敬的接受。
“诸位爱卿,平身!”
如王脸上闪烁着得意,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外调大内,血洗内务司
新君已经确定。
但很多事情还没有确定。
为了保证长安城的安稳,大魏朝的安稳,实现权力的顺利过渡。
接下来的时间,数日,甚至是数十日。
褚国公,还有剩下的这五位尚书,都是被留在了皇宫里面。
不得出宫。
然后,这几人开始商议新君继位的一些事情。
而最终的商议结果,将要被送去如王那里,当然,也就是陆行舟的手中。
最终要陆行舟来进行定夺。
……
天色已经逐渐的开始变亮了。
这一场鹅毛大雪也已经停了下来。
天空的边缘之处,出现了一丝丝的鱼肚白。
那是乌云散尽。
阳光将至的迹象。
那也是天气初晴的迹象。
陆行舟从华清池里面走了出来。
一阵寒风卷着残雪飞掠而过,打在了他的脸上。
有种冰冷的感觉。
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的捋了一下那随着风飘扬的白发,然后看向了东方。
鱼肚白之下,是慢慢的正在蔓延出来的霞光。
他抬起手。
悬在了半空之中。
视线望过去,好像是他的手,将这黯淡的天边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将那霞光释放了出来。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一种真正痛快的笑容。
连番谋划。
数月的精心设计。
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只待解决了一些边边角角,这大魏朝,就是咱家说了算了!”
“生杀予夺,荣华富贵。”
“咱家金口玉言!”
陆行舟眼睛里闪烁出了异常璀璨的光。
似乎将这霞光都遮掩了下去。
他自言自语,
“咱家,终于可以,放手做咱家想做的事情。”
“谁都不能再掣肘,不能再阻拦!”
他握紧了拳头。
稍许后。
这握紧的拳头慢慢又松开。
他脸上的笑容也是逐渐恢复了平静。
然后便是又朝着石阶之下走去。
正如刚刚那句话所言。
虽然大局已定,但他还要解决一些边边角角。
首先是。
大内。
他离开了华清池,然后前往都知监。
也就是目前陈暮所在的地方。
天还没有彻底大亮。
但宫里已经开始逐渐的热闹了起来。
各个监司的太监们,都是已经早早的起来,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
能够听到这漫天的风雪之中,偶尔传来人们的声音。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人的影子。
有人在铲雪。
有人在煮饭。
等等。
陆行舟穿过这些宫廷里的烟火气,来到了都知监。
整个内廷,十二监司,地位最低的一个监司。
这里比别的地方更加的热闹。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洗洗涮涮的。
虽然是天寒地冻的,但是这些人都不敢耽搁,忍着冰凉的水,在忙碌着。
手被冻的通红。
脸上却泛着丝丝的汗水。
陆行舟没有惊动这些人,直接来到了都知监的的最深处。
一片弥漫着浓浓的骚臭味的地方。
这里是在皇宫的最边缘。
这里,是整个皇宫的人们的粪便以及马桶等等的汇聚之地。
一片狼藉,污秽。
虽然也已经被昨夜的大雪给覆盖。
但是,却依旧能够看到上面的那些斑驳。
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一个头发花白,驼背佝偻的老太监,蹲在屋檐的脚落下,手里拎着马桶,正在用一个刷子慢慢的刷着。
他的面色有些悲凉,手上的动作有些快。
陆行舟听说。
陈暮陈公公为了尽快将这些马桶刷完,为了尽快能够回到老皇帝身边保护着。
这几日都没有休息。
连日连夜的在忙。
手上已经被磨出了血泡,有些地方甚至血泡已经破裂了,鲜血结成了痂。
但他似乎没有查觉。
没有痛感。
甚至也没有在意这些天寒地冻的雪。
依旧在迅速的洗洗刷刷。
不肯停下。
他的身上,背上,头发上,也都是积攒了不少的雪。
有些地方结冰了。
但他还是没有停。
“退下。”
陆行舟站在了门口,对着身后那名跟随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
然后自己走进了这充满着污秽的庭院里面。
小太监将院门关闭了。
陈暮陈公公听到了陆行舟的脚步声,也察觉到了后者的出现。
他抬起了头,盯着陆行舟。
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有停。
“陈公公,可以停下来了。”
陆行舟叹了口气,说道,
“陛下,不在了!”
哗啦!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陈暮的眼瞳陡然一凝,整个人都僵硬了下来。
手里的刷子,还有那马桶,也都是落在了地上。
马桶滚出去好远。
里面的污水也洒了满地。
“怎么可能?!”
陈公公不敢相信!
“昨夜小年,陛下于华清池宴请三公六部。”
“三皇子趁机谋反,弑君杀父。”
“最终,如王拨乱反正,力挽狂澜。”
“现在,如王正和褚国公以及几位尚书,商议权力交界事宜呢。”
陆行舟不想浪费时间。
以最简单的话,将事情的脉络讲述清楚。
“三皇子……如王……”
陈暮似乎在这时反应了过来。
他目光恍惚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似乎受到的打击太大,又似乎是因为连续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刷马桶有些疲惫,所以没站稳。
身子一个踉跄。
竟然就是滑倒在了地上。
从屋檐下的台阶上滚了下来,落在了那一堆马桶里面。
“不可能!”
陈暮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的手在发抖,他的脸庞上,也是有着浓浓的悲凉。
突然之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他瞪着眼睛问道,
“是你?”
“多说无益。”
陆行舟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他摇了摇头,道,
“咱家这趟过来,是奉如王,也是当今陛下的命令,来去大内的龙行令。”
“还请陈公公配和。”
大内,有两个令牌。
蛟行令。
乃外用。
能够调遣守军,边军,等等,能够压制一州之臣。
而龙行令。
则是内用。
在大内使用。
能够调遣所有的大内高手。
随时随地,为己用。
之前的老皇帝,最后这一步,确实走的昏庸无比。
他竟然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手握天行令的陈暮陈公公,赶到了都知监。
不然的话。
以三皇子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杀了老皇帝的。
甚至,只要陈暮陈公公走出了华清池,调动了大内高手,所有三皇子所带的人,哪怕是陆行舟等人,都能够被全部斩杀。
但世事弄人。
老皇帝最后就是那么的昏庸,将自己的最关键的护卫,给赶到了这里刷马桶。
“一定是你!”
陈暮并没有接陆行舟的话茬儿,他眯着眼睛,右手在微微的颤抖。
三皇子谋反。
或许尚且有可能。
但如王那个废物东西,能够拨乱反正?
力挽狂澜?
开玩笑。
陈暮是亲自暗中观察过所有的皇子的,就是为了掌握最精确的消息,将这些东西给老皇帝,然后判断出谁最适合做大魏朝的皇帝。
如王?
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力挽狂澜的事情。
所以,陈暮断定,一切就是陆行舟做的。
“咱家杀了你!”
“为陛下报仇!”
陈暮的眼睛已经彻底猩红了,身上更是有着一种疯狂的意味弥漫而起。
他格外的疲惫,悲痛,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
自己只是先天初期。
而陆行舟早在半年之前,便已经进入了胎息境界。
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轰!
这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暮手中出现了那一柄黑骨刀,然后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流光,朝着陆行舟暴掠而来。
刀锋上,更是有着森然煞气弥漫。
好像天地之间的寒风都是被这柄刀给直接斩裂了。
“陈公公,何苦呢?”
陆行舟望着疯狂而来的陈暮,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是叹了口气。
待那柄黑骨刀到了面前,然后就要斩在自己的面门上的瞬间,他突然是伸出了手掌。
啪!
双手合十在了面门之前,然后将这柄黑骨刀夹在了中间。
强大的劲气呼啸翻滚而起。
砰的一声!
这黑骨刀直接便是从中间碎裂了开来。
砰!
紧接着,又是一股子强横如龙虎的劲气,硬生生的撞击在了陈暮的胸口之上,这老太监惨叫一声,直接倒飞了出去。
哗啦啦!
哗啦啦!
陈暮砸碎了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马桶,然后掉进了一片污水里面。
砰!
污水飞溅。
他整个人又是沿着冰雪滑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撞在了后面地台阶上。
呼啦!
就连着青石板所堆砌而成的台阶,也是被他这瘦弱的身子砸的粉碎。
碎石,砖瓦,还有那些残雪,都是飞溅了起来。
一片狼藉。
而陈暮的身子,则是无力的瘫软在了那一片废墟里面。
咻!
陆行舟的身影好似鬼魅,出现在了陈暮的身边。
不等后者起身,陆行舟的脚已经是踩在了陈暮的胸口之上,轻微用力,让后者便是挣脱不得。
他低声道,
“陈公公,你给咱家大内龙行令,大内还可存活。”
“你若不给,咱家为了安全起见,便只能将整个大内都给灭了!”
“这是你几十年的心血,你不想让他们连天日都没有见过,就全部魂断幽冥吧?”
陆行舟的声音很平淡。
但是,这话语里面的阴森,杀意,却异常的明显。
他说的是实话。
大内,全部都是高手。
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是真正的定时炸弹,只能彻底毁灭之。
他不可能留着这样一个炸弹在身边的。
“你……你好狠!”
陈暮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口殷红鲜血喷薄了出来。
那脸上,更是有着无法形容的悲凉。
他当然不想看着整个大内被陆行舟给毁掉。
“咱家若是不狠,早就被这世道,被这内廷,被老皇帝……给踩的连渣都不剩了!”
陆行舟叹了口气,道,
“咱家也是被逼的。”
“咱家要做咱家想要的事情。”
“陈公公,您对咱家有过恩情,咱家不想让你死的太难堪。”
“拿出来吧。”
“你下去陪陛下,继续做你的忠仆!”
“这天下之事,就交给咱家。”
“你放心,咱家受过恩师的嘱托,也受过杜前辈的嘱托,不会让这大魏朝染尘的。”
说完,陆行舟弯下了腰,将右手伸到了陈暮的面前。
他的语气很真诚。
也说的是心里话。
陈暮艰难的扭过了头,然后看着这个白发飞扬,眼睛里闪烁着光的陆行舟,沉吟了稍许,然后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龙行令,在咱家的住处,右面书架第三层第四排,后面的暗格里。”
事到如今。
他确实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了。
只有将龙行令交给陆行舟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多谢。”
陆行舟点了点头,同时,也是对陈暮施展了读心术。
他确定,后者说的是真的。
然后才是放下了心来。
“你的袖里刀,还缺三把。”
“缺的那三把,可以用黑骨刀来做。”
“黑骨刀的本体,本就是用你的袖里刀熔炼了以后,重新铸造的。”
“你可以找能工巧匠,将黑骨刀重新熔炼,再制作成袖里刀。”
“至于黑骨,则可以熔炼后包覆在六把袖里刀的表面,将会使得袖里刀更加锋锐,杀伤力也更强,操控起来也更加的顺畅。”
陈暮盯着陆行舟,呢喃着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记着你说的话。”
“不要让大魏朝蒙尘。”
顿了一瞬,陈暮又是突然之间大声喊道,
“陛下!”
“老奴尽忠了!”
噗!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陈暮陈公公没有给陆行舟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催动了自身的残余的那些内力,然后,自毁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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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的鲜血从陈暮陈公公的身上爆炸开来,瞬间,将周围的地面染红了。
那些散落着的残雪,也是慢慢的被融化,然后变的斑驳一片。
陈暮,也是瞬间没有了气息。
他自毁静脉而亡。
“呼……”
陆行舟低头,盯着这个逐渐变的冰冷的尸体,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他抬下了脚,然后弯下腰,将陈暮给扶了起来。
并放在了另外一侧还完好的台阶上。
咻!
他对着远处伸手,掌心里爆发出了一阵强大的吸引力,然后,将那断成了两截的黑骨刀吸过来,落在了掌心里面。
他略微的端详了一下,然后又是摇了摇头,道,
“多谢厚赠。”
“咱家笑纳。”
话音落下,陆行舟将这两截断掉的黑骨刀,收入了袖袍之中。
然后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
他推开了屋门。
看到了外面依旧等候着的小太监,然后低声吩咐道,
“把陈暮陈公公厚葬了。”
“是!”
小太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这庭院里面,看到了陈暮陈公公躺在石阶上的尸体,目光闪烁了一下,小太监连忙是点了点头。
陆行舟没有再继续理会小太监。
他离开了都知监。
接下来的事情,是找到陈暮所说的龙行令,然后去一趟大内。
对于大内。
陆行舟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安排的。
大内做为保护皇帝的近卫力量,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如果是一个雄才伟略的皇帝,或许还可以。
但如果是留下来,专门保护接下来的新君,那个蠢得像是猪一样的十九皇子武如。
就更没有必要了!
所以,还是让这些高手,物尽其用吧。
东厂缺少顶尖的高手。
即便是招揽了一些,依旧只是有血手佛和三长老那些人而已。
根本不足以支撑起局面。
让这些大内高手加入,才是最好的结果。
一瞬间。
便可以让东厂实力倍增。
而除了东厂,还可以将这些高手送去密谍司一些,让密谍司的力量也更加壮大起来。
那样的东厂。
才是真正的东厂。
才是能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东厂。
才是陆行舟想要的东厂。
吱呀!
心中思量着的时候,陆行舟来到了陈暮陈公公的住处。
然后,推开了那间屋子。
他走了进去。
干净利索砸开了所谓地暗格。
找到了龙行令。
第三百二十二章废御马监
龙行令。
不是普通的令牌形状。
而是半条龙。
它只有巴掌大小。
是用一块碧绿的玉雕刻而成的。
原本雕刻成为了一条龙。
张牙舞爪。
栩栩如生。
后来被从中间切割成了两半。
一半留给大内,一半留给陈暮。
类似于兵符。
没有龙行令的话,任何人无法调动大内。
陆行舟将龙行令在手中把玩了稍许,然后将其揣在了怀中。
在小太监的陪同下,走向太庙的方向。
大内三百高手。
必须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才能保卫皇宫,保卫皇帝安全。
而为了保证他们的实力。
他们除了吃喝便是习武修炼。
不能够受到外界的打扰,或者是任何诱惑。
而为了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更是不让他们接触到任何外人。
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狗。
笼子被黑布蒙着。
只有需要他们的时候,才能够释放出来。
所以,所有的大内高手,都被放在供奉着历代皇帝灵位的太庙之内。
几乎与世隔绝。
太庙位于皇宫的正北,是一处安静偏远之地。
所选之地偏远,并非对先祖不敬。
而是大敬。
腾骧营练兵,钟楼鼓声,金銮殿钟鸣等等,都会产生很大的声音。
太庙选居最北面,可以不受到这些声音影响。
让先祖安宁。
陆行舟在小太监的陪同下,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然后来到了太庙门口。
此刻,天已经发亮。
一缕金色的阳光慢慢透过了天际,斜斜的照耀了过来。
落在了这漆黑的大门之上。
门环上早已经生出了铜绿,但却被昨夜下的那场大雪覆盖。
只能零星看出一点。
门口的台阶上,也是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没有任何脚印。
显然还没有人来过这里。
“开门。”
陆行舟站在石阶之下,低声吩咐道。
“是!”
小太监走上前。
台阶和门口处的积雪,因为有一大部分是被冷风吹过来的,所以特别的厚。
没过了小太监的小腿。
连这门,都极为的难开。
他用力的推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又是闪身钻进去,将门后的积雪扒拉开,这才是将大门完全打开了。
他一边把手上的雪水在衣服上擦干净,一边对陆行舟躬身,道,
“公公请。”
陆行舟走上石阶,进入了这道大门。
里面是一片同样被白雪覆盖的庭院,到处都是雪白,没有脚印,也看不出那里是路,那里不是路,但正对面的那座大殿,给他指引了方向。
那是太庙的祭殿。
历代皇帝的灵位都在这里呢。
那些大内高手,便是在这祭殿的两侧。
陆行舟扭头看向了左右,像是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出来了一些楼宇。
所有的楼宇都比中间的这座大殿低。
像是一个个的侍卫。
站在这两侧。
保护着这座祭殿。
陆行舟往前走了大概十步,走下了那被积雪覆盖着的台阶,也算是真正进入了太庙。
然后有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从正前方的祭奠里传了出来。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太庙?”
只有声音,并没有看到人影。
但那声音却也让人不可小觑。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股风,卷起了积雪,吹在了陆行舟的身上。
“咱家陆行舟。”
“大魏朝东厂督主。”
“前来调派大内高手。”
“龙行令在此。”
陆行舟身上有着淡淡的劲气翻滚,将对方吹过来的积雪震散了,然后将那龙行令举了起来。
展示在了半空。
阳光越过了墙壁,落在了这龙行令上。
闪烁着碧绿的光芒。
半个龙头昂扬。
“老奴见过陆督主。”
太庙大殿的门,从里面被人慢慢推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瘦削,佝偻着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
脸上的皱纹好像鸡皮。
两只眼窝更是深陷了下去,仿佛已经油尽灯枯。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衣衫,显得有些肥大。
被这风一吹,呼啦啦作响。
给人的感觉,像是这老太监要被吹倒。
但他没有倒下。
他看起来像是艰难的挪动脚步,但速度却是极快。
眨眼间,踏过了积雪,来到陆行舟的面前。
他那干瘪的宛如鸡爪子的手里,也是有一枚龙行令。
他对比了一下,然后和陆行舟的龙行令互相贴合。
龙纹,高低起伏,甚至连玉里面的绿色浮晕,都是能够完全吻合。
龙行令为真。
“请问陆督主,需要多少大内高手?实力几何?”
老太监往后退了半步,一边将自己的龙行令收起来,一边躬身问道。
“大内现在有多少人?”
陆行舟问道。
“总数三百。”
“六十先天。”
“二百四十气境巅峰。”
“先天里,有五位胎息,一位圆满,无大圆满,亦无神话。”
老太监没有丝毫的保留,一一说道。
嘶!
陆行舟听到这阵容,心里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直是高手如云。
他喜欢。
当然,心里虽然如此激动,但陆行舟的脸上却依旧表现的很淡然。
他略微思量了稍许,道,
“借咱家二十先天,八十气境巅峰。”
“咱家有用。”
老太监听闻陆行舟的要求,面色漠然的摇了摇头,道,
“大内有规矩。”
“外借之人,总数不得超出三十。”
“否则会影响对皇族和这皇宫的保护之职能。”
“另外。”
“先天圆满之人,不外借。”
“先天胎息之人,至多借一。”
“先天高手,至多借五。”
“请督主重新思量。”
大内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皇宫和皇帝的安全。
而不是外出办事,办什么任务。
所以,他们的绝大部分人,绝大部分的主力,都要留在皇宫里。
几乎一辈子,到死都不出皇宫的。
外借,也是不可能的。
这是死规矩。
不得改。
“抱歉!”
陆行舟眉头皱了一下,心里迅速思量,道,
“咱家借胎息一人,先天五人,气境巅峰二十四人。”
陆行舟没办法改这个规矩,只能借到了自己能够借出的极限。
“陆督主稍等。”
老太监微微颔首,然后扭头看向了大殿的左侧,那一排挺立着的阁楼,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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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六,号六十,五九,五八,五七,五六,号二百七十六至三百。”
“请出。”
吱呀。
几座阁楼的大门打开,然后有着一道道黑衣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面无表情。
有的头发花白,有些全白,有的还是中年。
陆陆续续的站在了陆行舟的面前。
总共三十人。
最前面那一人,便是和陆行舟实力相当的,胎息高手。
六号。
他为首,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膝盖没入了积雪之中。
然后声音不卑不亢,带着淡漠,说道,
“拜见督主。”
“请。”
这些人,来日都将是自己的绝对杀器,陆行舟不能怠慢了。
他亲自将这名胎息高手搀扶了起来。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在意,依旧是那副冷冰冰,毫不在意的表情。
“多谢,告辞。”
陆行舟对着那位佝偻的老者拱了拱手,然后便是带着这一众大内高手离开了太庙。
眼看着众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这位佝偻的老者,目光微微闪烁。
“这大魏朝……”
“莫非是要再来一个杜先隆?”
……
陆行舟带着一众大内高手,走出太庙。
直奔内务司。
他早就有了计划。
内务司,是老皇帝所建立的,内廷之内,独立于十二监司之外的机构。
地位凌驾于十二监司之上。
但却不涉任何事务。
只处理监司彼此之间无法解决的事情。
是老皇帝当初主要用来牵制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地方。
陆行舟现在想将这个地方的人,全部除掉。
一则,陆行舟想要独揽大权,必须首先将整个内廷独揽。
并且形成铁桶一块。
因为这里是自己的根基之地。
尤其是司礼监和御马监,不能再分立,必须掌控在雨小田手中才行。
那么内务司这种牵制平衡各监司的东西,就不需要了。
二则,内务司乃老皇帝提拔,对老皇帝绝对忠心。
若是留着,很容易闹出什么乱子。
不如杀之而省事。
内务司。
当初设立的时候,为了方便掌控,老皇帝将其设立在了御书房的附近。
距离不过百丈。
因为周围都是宫殿,御书房等等,这些建筑。
所以内务司的这栋楼宇在这里,显得不太起眼。
好像就是一座普通的三层楼宇。
内有庭院。
外有门强。
很一般。
天已经开始要大亮了。
阳光带着温暖,将这整个内务司都给铺满。
内务司里面的太监们也是已经起来了,然后正开始着一天的忙碌。
昨夜一场大雪。
将整个内务司都给覆盖了起来,最厚的地方,甚至没过了小腿。
有一侧的屋檐砖瓦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都是被压塌了下来。
几个小太监正在忙碌着收拾。
“你们快一点!”
“司务大人要训练无常,这里弄不出来,待会儿都得挨收拾。”
有一个高高胖胖的太监,正在指挥着这些人做事。
大冷的天,这胖太监虽然没有干活,竟然光靠喊,就喊的满头大汗。
陆行舟站在内务司的门口。
安静的看着这些人。
身后的那三十名大内高手,也是安静的看着这些人。
人们的目光都很冷漠。
像是看着动物?
或者,连动物都不如。
稍许后,陆行舟笑了笑,然后走向内务司的台阶。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内务司?!”
就在这时,这门口正对着的那处大厅里,传来了一个冷喝声。
然后,一个中年太监,趾高气昂的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的太监服,和别人的太监服截然不同。
这太监服分成两半,左侧一半是纯白的,右侧一半是纯黑的。
头上带着的帽子也是这样的。
手中一柄拂尘。
搭在了臂弯处。
一双眸子,冷冽非凡。
这位,便是内务司的那位司务。
而他的身后,便是各自穿着白衣和黑衣的那些黑白无常。
当初刚入宫的时候,陆行舟见过这些人。
胡庸便是被这些人给带走的。
当年情形,在眼前一闪而逝,陆行舟笑着迈上了台阶。
“诶,你这太监,不懂规矩吗?”
“司务问你话,不回答,还要……”
胖太监并不认得陆行舟。
甚至整个内务司的人,都不认得陆行舟。
因为内务司根本不接触内廷的其他人,只是出了事情才去管理,审判。
而陆行舟在司礼监待了并没有多久,也便出宫了。
双方从未有过交集。
胖太监以为就是各普通的管事之类的,见他对司务不敬,立刻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试图阻拦。
砰!
胖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子劲气直接砸在了他的胸口,他身上顿时传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五脏六腑炸裂的声音。
然后,直接倒飞了出去。
哗啦!
胖太监重重的砸在了后面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不大的枯树直接被从中间砸断,树枝上的积雪,还有那些碎裂的树枝,都是一并飞了出去。
而周围的几个小太监,也是被吓的尖叫出声。
砰!
胖太监又是沿着地面滑出去了丈许之远,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墙角,直接毙命。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儿,鼻孔,眼睛等流淌出来。
有些触目惊心。
从头到尾,他都连一声惨叫没有发出来。
“你是谁?”
“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内务司撒野?”
“活腻了你!”
“来人,给咱家拿下他,生死不论!”
内务司的那位司务,见到这一幕,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愤怒,他咆哮一声,手中的拂尘对着陆行舟挥舞,并命令身后的黑白无常动手拿人。
这些黑白无常也有是有些高手的。
大概有气境的,也有力境的。
他们气势汹汹,分成两列朝着陆行舟等人包围了过来。
一个个目光阴森,杀意凛然。
内务司是皇帝直属。
没人能审的了他们。
就算是把这太监打死了,他们也不怕。
有司务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所以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留手的意思。
瞬间。
他们已经将这陆行舟等人给包围了起来。
“六号。”
陆行舟似乎没有看到这些气势汹汹的黑白无常,他面色平静的转过了身子,然后看向了身后的那名大内高手。
低声问道,
“内务司上下,鸡犬不留。”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老太监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扫过四周,漠然道,
“杀光这些人,五息,杀光里面那些人,再十五息。”
“好。”
陆行舟笑了,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灿烂,道,
“咱家等你二十息时间。”
内务司的那些黑白无常们,听着这种诡异的,有些不可思议的话,都是有些愣神。
包括那位内务司的司务,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一群疯子吗?
要内务司鸡犬不留?
皇宫里面,除了皇帝,谁敢这么说话?
嘎吱!
嘎吱!
噗!
噗!
然而,就在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大内高手已经开始动了。
有人以刀剑,抹开了那些黑白无常的脖颈。
有人以拳掌,砸碎了这些人的脖颈,或者头颅,或者五脏六腑。
有人冲进了那内务司的大殿里面。
大杀四方。
“你们……啊……”
内务司的那名司务,看着这一幕,这让他几乎都反应不过来的一幕,脸色顿时惨白,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
但也仅此而已。
他都没有来得及转身,便是被一名大内高手直接用手刀砍碎了脖颈。
他整个人好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然后重重的砸在了那大厅的门上。
砰!
这道门被砸碎,木屑纷飞。
他的身影也是落入了那一片的黯淡光影之内。
完全没有了气息。
“十五。”
“十六。”
“十七。”
陆行舟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当他数到十七的时候,所有的大内高手,都是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为首那名六号,微微拱手,道,
“督主,结束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切割禁军
“很好。”
漫天的血腥味道,在这天地之间弥漫。
地面上的鲜血流淌着,将那些尚未来得及清理的残雪都给染成了红色。
斑驳之中,有着一具具的尸体倒在地上。
黑白无常的衣服,和那些积雪,结成了冰的鲜血混杂在一起。
更是让这一片天地多了些许凄凉。
陆行舟的视线慢慢扫过,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铲除了内务司的笑容。
也有,对这些大内高手实力满意的笑容。
十七息的时间。
三十名大内高手,将整个内务司铲除干净。
一个不留。
足以证明大内高手的可怕。
“通知下去,都知监派人来清理尸体,并让司礼监通知各监司,从今日开始,内务司从内廷除名,皆以司礼监为主。”
陆行舟慢条斯理的走出了内务司的大门,对着守在门口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说道。
陆行舟虽然没有残余杀戮。
但是,身上却同样有着一片血腥味道。
那小太监被陆行舟逼近,更是吓的脸色惨白。
“是!”
小太监咽了口口水,然后便是踉跄着,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刚刚那情形,实在是有些可怕。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过这一场杀戮的阴影了。
陆行舟站在这内务司的门口。
看着那已经升腾起来三分之一的太阳,感受着那一片火红。
白发随着风飘荡。
他在思量。
“督主,接下来去哪里?”
身后的六号,问道。
“御马监,腾骧营。”
陆行舟笑了笑,说道。
原本他打算解决了内务司以后,直接出宫去解决禁军调配的。
但这些大内高手办事效率太高了。
内务司一切都结束的太快乐。
陆行舟刚刚根据日出判断了一下时间,现在为时尚早。
距离禁军交接还有一个时辰。
可以先行解决了御马监和腾骧营的事情。
原本。
老皇帝设立司礼监和御马监,司礼监掌管整个内廷的事物,而御马监则掌管腾骧营这些禁军,是为了两者互相牵制。
一个负责政务,一个负责军卒。
不至于让内廷成为一个人的地方,而威胁到皇帝的安全。
但现在。
陆行舟只想将内廷彻底一统。
在自己掌控大权的这段时间里,内廷就是自己的根基。
不能够再有任何斗争和分歧。
铁桶一块。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必须将御马监和腾骧营分开。
将腾骧营的掌控权力,交到司礼监,也交到雨小田的手中。
如此。
司礼监在内廷里的权力,就达到了巅峰。
而御马监以后则只负责腾骧营的后勤事物,以及那些战马的饲养之类工作。
相当于将御马监彻底废掉。
独揽大权于司礼监。
这样更方便陆行舟做事。
这和废掉内务司是同样的目的。
“走。”
陆行舟带头,走向御马监的方向。
身后的众多大内高手,纷纷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
御马监。
距离太庙的距离并不是很近。
陆行舟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大概过去了一刻钟的功夫。
经历了昨日的那场叛乱。
此时此刻的御马监,正在进行整顿。
负责整顿的人,是赵亭。
原来的御马监掌事。
被宋昭提拔起来,后来又在陈槐手底下做事,于昨夜,被雨小田拉扯出来,指掌御马监大局。
主要是牵制腾骧营。
这人倒是也有些魄力和手段。
安抚下了腾骧营以后,还没有得到陆行舟或者是雨小田的命令,便提前一步来清理御马监了。
陆行舟到的时候。
整个御马监里面,那些原本属于陈槐陈公公的心腹,都是已经被腾骧营的将领抓了起来。
此时此刻,正都捆绑在一起,扔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面。
有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穿好。
显然,是在睡觉的时候就被赵亭给抓过来了。
可以判断他出手的时机很快。
也很早。
“冤枉啊!”
“奴才真的冤枉啊!”
“奴才根本不知道陈公公要谋逆啊……”
“饶命啊!”
一阵阵的凄厉,悲痛的哀嚎声,在这御马监的大院里传递。
几乎是将这天地之间的风雪都给遮掩了下去。
但是那些看管这些太监的腾骧营侍卫们,却丝毫没有在意。
一个个依旧是冷冽无双。
握着刀。
看管着这些人。
“陆公公,您怎么来了?”
陆行舟出现在御马监大门口的时候,这正在清理整顿御马监的赵亭,也是得到了风声,早就过来迎接了。
他个子矮小,再加上躬身弯腰,整个人几乎是到了陆行舟的腰间。
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道,
“是有什么指示吗?”
“您看,小的已经提前把陈槐的那些同党都给抓了起来,正准备审讯呢。”
“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立刻去办。”
赵亭自然是知道,雨小田的地位还在陆行舟之下,陆行舟一言九鼎,关系着自己生死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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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你倒是好手段,这么快就已经将御马监给清理了。”
陆行舟扫过了那些凄凄惨惨的太监们,脸上神色平静,并看不出来喜悦或者是赞许。
这让赵亭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脸上的兴奋减弱了一些,然后讪讪的笑了笑,道,
“小的也是担心,担心御马监这边再有什么麻烦,所以,先下手了。”
“如果陆公公有什么不满的,小的立刻就改。”
陆行舟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御马监的大殿。
“陆公公,奴才冤枉啊!”
“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没有参与谋反……”
“陆公公饶命啊……”
身边,那些被押着的太监们,听出了陆行舟的身份,纷纷的大喊大叫的求饶。
陆行舟依旧没有理会。
走进了那一片光影黯淡的御马监大殿里面。
然后坐在了原本属于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上。
“陆公公,请用茶。”
赵亭急忙端上了一杯茶。
热水在茶杯里面翻滚,碧绿的茶叶,也是上下起伏。
陆行舟抿了一口,笑道,
“是个能办事的,以后,你便是这御马监的掌印了。”
这赵亭,办事却是效率。
不错。
而且在这次镇压叛乱的过程中,又帮忙维持了腾骧营的稳定。
算是有不小的功劳。
该赏赐。
但是,这人先从宋昭,后从陈槐,最后又跟随了雨小田。
如今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就先行一步清理御马监,显然是在为他以后掌控御马监铺路。
这样的人,权力欲望极大,而且还属于墙头草。
心思转还太快。
不得深信。
否则,日后自己稍微出点什么事情,他就有可能落井下石。
只能让后者做一些不太重要的位置。
给点甜头。
但又得压得死死得。
方可。
“多谢陆公公恩赐。”
“小的日后定为公公马首是瞻,公公让小的往东,小的绝对不敢往西。”
赵亭并不知道陆行舟的真实想法,还以为自己要得到重用了,脸上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激动,他连忙是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整张脸都贴在了陆行舟的靴子上,然后大声道,
“以后小的就是陆公公的狗!”
“为公公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说完。
这赵亭竟然恬不知耻的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陆行舟的脚尖儿。
“呵。”
陆行舟低下了头,轻轻的抹了抹赵亭的脑袋,然后笑着道,
“听咱家把话说完。”
“公公您请讲。”
赵亭咽了口口水,抬起了头,那眼睛里的笑容,还有兴奋,依旧掩饰不住。
“你做御马监的掌印。”
陆行舟的右手掌心放在他的脑袋上,继续道,
“负责腾骧营的供给,战马的饲养调度等工作,不得有误。”
“腾骧营,今日起,调配司礼监,供司礼监掌控。”
“再与你无关。”
嘶!
赵亭听到这后面的话,眼睛陡然一瞪,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给御马监,只让养马。
不给腾骧营?
这不是相当于把御马监的根给刨掉了嘛?
自己以后,只是个养马的掌印?
这地位和以往的御马监可是完全的天差地别了啊。
他心里的那些兴奋,顿时烟消云散。
甚至有着一股子愤怒席卷而出。
但是下一瞬间。
赵亭这脸上便是又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他真的像是一条狗一样,然后满怀欢喜的道,
“多谢公公体谅!”
“小的原本就担心掌管御马监和腾骧营事物太多,没办法胜任,公公将腾骧营拿去司礼监,小的正好可以一心一意的做御马监的掌印。”
“多谢公公体谅小的!”
说完,赵亭又是重重的把额头磕在了地上。
砰砰作响。
“不错,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陆行舟看着赵亭的这般举动,脸上的笑容更浓。
刚刚,他看到了赵亭的表情变化。
愤怒,不甘心,然后便又是妥协,最终彻底屈服。
这人果然心思不简单。
限制他,算是对了。
“把腾骧营的令牌交出来吧,咱家还要去司礼监,让他们办理一下调配手续。”
“以及把腾骧营的将领重新安排一下。”
陆行舟没有继续浪费口舌,一边抿着茶水,一边说道。
“是!”
赵亭没有丝毫的迟疑,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是离开了大殿。
稍许之后便又是回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手臂般长。
很大。
“陆公公,这里面是腾骧营所有资料,包括令牌,还有各个将领的资料,这些资料能够让司礼监处理腾骧营的时候,多一些依仗。”
赵亭跪在地上,将盒子捧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去拿这些东西的路上。
赵亭已经想通了。
他肯定是留不住腾骧营的。
如果强行硬留,只有死路一条。
外面那些大内高手,足以血洗了整个御马监。
他挡不住。
既然阻止不了,就只能接受。
而且是开开心心的接受。
在陆行舟的面前,多留下一些好印象。
所以,他把腾骧营的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整理好,一并拿过来了。
“不错。”
陆行舟先是将令牌拿了出来,放在手中感受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那些资料,略微翻看了几眼,然后脸上的笑意更浓,又补充了一句,
“真的不错。”
“多谢公公赞赏。”
赵亭低声道,
“能给公公分忧解难,是奴才的荣幸。”
“好好整顿御马监,把和陈槐有关的那些人,都给清理干净吧。”
陆行舟喝光了茶水,将茶杯放在了一旁,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那名小太监,示意后者将这些资料和令牌都抱在了怀里。
临出门的时候,陆行舟扭头看了一眼赵亭,道,
“以后好好做事,有机会的话,咱家不会亏待了你。”
虽然陆行舟对赵亭根本不想重用。
从心底里都保持着警惕。
但,并不影响他说两句好话。
给他画两张大饼,激励着他好好做事,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
张张嘴而已。
“多谢陆公公恩典。”
“小的鞠躬尽瘁,不敢有忘!”
赵亭当真了,脸上洋溢出了浓浓的欢喜,还有期待,又是转过了身子,对着陆行舟的背影重重地磕起头来。
陆行舟没有理会,在那些大内高手的陪同之下,离开了御马监。
离开御马监以后,他直接前往了司礼监。
要尽快让雨小田将腾骧营给接收了,然后上下整肃。
彻底变成司礼监地力量。
为雨小田所掌控。
……
司礼监。
后宅深处。
这里是雨小田的住处。
是司礼监掌印的住处。
所以,这里的雪被清扫的最为迅速,天刚刚亮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清扫,而这个时候,整个庭院里已经看不到积雪了。
只有墙角,还有那棵老槐树之下,有着一些雪堆。
这些雪堆一部分会被最后清理掉,剩下的,则是会成为老槐树的水源。
正对着大门的那处屋子。
大门紧闭着。
雨小田雨公公刚刚从华清池那边回来,没有交代什么事情,便是钻进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敢去打探。
因为。
最近这一段日子,雨公公的情绪不是特别的稳定。
一向温柔,待人和煦的雨公公。
竟然偶尔会发脾气。
甚至会打人。
这让下面的人们都是有些紧张害怕。
所以人们也都躲得远远的。
屋子里。
光线黯淡。
雨小田站在一片昏暗里面,面色有些悲凉。
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懊悔。
而在他的对面,燃烧着三根香火,火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像是有人在眨眼。
香火后面,是万贵妃的灵位。
“娘娘,对不起!”
“咱家连您最重视的儿子都没有保住。”
“咱家本想……”
雨小田断断续续,慢慢的说着,然后忍不住的跪了下去,抱住了那个灵位。
三皇子。
是万贵妃最在意的东西。
是比万贵妃她自己的性命都还要更珍贵的东西。
雨小田原本想着,帮着陆行舟谋逆成功了以后,能够让陆行舟放过三皇子,哪怕是软禁起来也好,只要留他一条性命就好。
也算是给万贵妃一个交代。
但是。
他没有想到。
陆行舟下手太快了。
根本没有给自己阻拦或者拯救的机会。
三皇子当场就被杀了。
之前,雨小田一直是强行按耐着心头的悲痛,还有愧疚,在强撑着办事。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
他第一时间来这里,向万贵妃的灵位来赔罪了。
他真的很为难。
“娘娘,咱家对不起您啊!”
雨小田将那灵位用力的抱在怀里,然后,眼睛发红,眼泪慢慢的流淌了下来。
“咱家就是个罪人!”
“罪人啊!”
他闭上了眼睛,眼泪已经是顺着脸颊流淌到了下巴,然后滴落在了地上。
就在他沉浸在悲伤和无奈之中的时候。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有太监在外面提醒道,
“雨公公,陆公公带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请您相商。”
“恩。”
雨小田哭泣的样子停顿了一下,轻轻的抹掉了眼角的泪,然后又是深呼吸,将心头的那些情绪平复了下来,道,
“咱家这就过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镇百官
司礼监的掌印大殿里。
光影黯淡。
因为天还没有彻底大亮。
这里的烛火也就依旧点燃着,然后随着时而吹进来的风摇曳。
炭火盆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升起来的。
这个时候,忽明忽暗的火光,将大殿里的冰冷慢慢驱散。
陆行舟靠在掌印的椅子上。
左手搭在那个装着腾骧营令牌以及资料的箱子上,右手则是悬在身旁,在炭火盆上慢慢的摇晃,在驱散那冰冷的寒意。
虽然他不怕寒冷,但被火的温暖烘烤,也是一种十分舒服的享受。
雨小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阵寒风,还有一阵淡淡的光影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躬身跪倒,道,
“见过陆公公。”
“公公有什么吩咐?”
陆行舟早已经将雨小田完全信任,没有丝毫的怀疑,所以,对雨小田的一丝异状也没有查觉,他笑着,将那一个箱子推到了几案边缘,低声吩咐道,
“这里是腾骧营的资料,还有令牌,今天开始,腾骧营便是交给司礼监管理。”
“由你亲自管理。”
“这样,才能够将这内廷彻底变成铁桶一块。”
“你准备一下,近些日子,就将腾骧营给消化了吧,降职一批,甚至杀一批,再提拔一批,让这些家伙,乖乖听话,不要闹事。”
“能做到吗?”
雨小田依旧是低着头,思量了稍许,道,
“没问题。”
以他现在在内廷里面的威慑力和手段,收服一个腾骧营,确实不是太大的问题。
“那就好。”
陆行舟也没有多说,将正在烤火的那只右手收了回来,左右手互相搓了搓,站起身,从几案后面走到了雨小田的面前。
他经过后者身边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又是补充了一句,
“以后,你就是咱家在这内廷里的定海神针。”
“咱家要带着东厂,布局天下,内廷里出不得半点岔子。”
“辛苦你了。”
陆行舟弯下了腰,然后轻轻的拍了拍雨小田的肩膀。
雨小田这身子微微的僵硬了一下,深深的弯下了腰,然后磕了个头,道,
“小的定不让陆公公失望。”
“腾骧营,绝不会乱。”
陆行舟点了点头。
他对雨小田如今的能力还是相当的信任的。
“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另外,咱家要带走赵星河,还有神武司的一些太监。”
“提前和你知会一声儿,有时间,再把神武司重新梳理一遍。”
“可能会有些麻烦。”
陆行舟嘱咐了一句,然后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雨小田听着陆行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他扭头看了一眼大殿的门口。
周围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了陆行舟的影子。
“哎。”
雨小田深深的叹了口气。
刚刚。
他真的想把自己要离开的事情,给陆行舟说明白。
但,听到陆行舟的那些话,他又是没有忍心开口。
陆公公目前还是需要自己的啊。
“待公公大权在握,长安城安稳,小的真的要走了。”
“去一趟南阳……”
雨小田心里喃喃自语。
然后,站了起来,并将那箱子还有娜美腾骧营的令牌抱在了怀里。
低声道,
“来人,陪咱家去腾骧营。”
“是!”
有太监从外面鱼贯而入,拱卫在了雨小田的身边。
前往腾骧营。
雨小田,要尽快把腾骧营给整顿了。
……
陆行舟并没有直接去神武司。
他只是命随行的太监,带着自己的令牌去了神武司,并将自己的命令告知了赵星河。
赵星河一人,带六名心腹太监,来禁军府衙待命。
然后,他自己便是带着那些大内高手,前往了禁军府衙。
之所以没有绕路去神武司亲自带赵星河。
是因为时间不多了。
御马监里,再加上司礼监里,耽搁了一些时辰。
得赶紧去禁军府衙了。
他要在禁军交割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
这样,才能彻底将目前的局面给稳定下来。
这里所说的交割。
是禁军十二卫将领之间的职权交割。
禁军把守皇宫四道城门,还有维持整个长安城的安危,并不是一直都固定的。
而是来回轮换的。
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皇宫和长安城的安全。
不至于因为某一卫禁军在某个位置待的时间太长,而形成潜在的隐患。
昨日,把守皇宫四道城门的,是分属于四卫的将士,而值夜守护长安城的,是分属于另外两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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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按照规矩。
今日辰时三刻,这六卫的禁军,将会和另外的六卫禁军进行职权的交割。
互相交换,轮番守卫皇宫和长安城。
而这种交换,首先,要在禁军府衙,进行将领之间的令牌交换。
有了彼此的令牌,才能够最终派遣禁军侍卫,前往各大城门之处进行轮换交接。
陆行舟就是要趁着诸多将领都来到府衙的这个时候。
将所有人都控制。
然后,整顿禁军。
他要将禁军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彻底牵制住。
如此以来,内廷,禁军,都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是褚国公,还有那几位尚书,再有什么想法,也是难以实施了。
自己,也才能够进行最后的一步。
挟天子以令诸侯。
逼所有人妥协。
然后,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禁军府衙。
昨夜厮杀的痕迹,已经是被人清理掉了。
因为一场大雪的缘故,地上哪怕是残留着的一些血迹,也是已经看不到了。
空气中即便是有血腥的味道。
也早已经被这冷冽的寒风彻底吹散。
一切都看起来如常。
而且陆续开始有将领进入这禁军府衙之内。
大魏朝禁军军制,为首是大统领。
也就是昨夜被杀的赵蒙。
大统领之下,是十二卫的统领。
每一卫统领掌管一卫。
而每一卫的统领之下,便是校尉。
负责直接对接禁军侍卫,并传达军令等等。
这其中。
十二卫的统领,是属于一种间接存在的东西。
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
只负责传达命令,兼管手下的校尉等等。
真正的权柄,在大统领身上,也在下面的那无数的校尉身上。
这样的军制,使得禁军被分散。
校尉不可能叛乱。
因为每个校尉所掌管的士兵,也就是五百个左右。
叛乱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统领若是叛乱的话,则也很难。
他不可能直接联络所有的校尉,必须通过中间的那些统领。
如此,又形成了一种从上到下的阻断。
不过,但凡是制度,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是有利也有弊。
昨夜那场叛乱,就证明这种制度也不是万能的。
禁军自己没有形成一个整体。
校尉和大统领。
彼此之间没有足够的联络,彼此之间的关系就不稳定。
大统领的威严也就不足够。
大统领赵蒙被校尉反杀,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
现在陆行舟不会纠结禁军的制度问题,他的首要目的,是先掌控禁军。
他早已经带着大内高手,等候在了这禁军府衙之内。
然后等待着十二卫统领的到来。
“听说,城南那边的馆子里,新上了一些东海来的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真的?东海那边儿的,有没有倭国的,我最喜欢倭国的娘们儿,怎么收拾都乖,比狗都听话,要是有我得去看看。”
“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还有倭国公主,倭国内乱,逃出来的。”
“那得去看看……哈哈!”
几位禁军统领从远处走来,一边笑声谈笑着,一边走进了这府衙之内。
他们在禁军之中,就是一个负责传话的。
虽然说是统领,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职务。
所以,有很多时候,也并没有那种军伍之气。
倒是有几分闲散的感觉。
“这事晚点儿再说,别让大统领等久了!”
“安排好了手下,咱们再一起过去。”
几人互相交谈着,来到了禁军府衙的大殿之前。
也就是昨夜赵蒙被杀的大殿之前。
几人都没有察觉到这里的侍卫发生了变化,也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就这么随意的掀开了门帘,然后走进了大殿里面。
“卑职参见大……”
几位统领一进入大殿,脸色都是变的严肃,然后准备按照惯例向等候他们的大统领行礼。
但话说到一半,几人的脸色都是瞬间一变。
到嘴边的话也是嘎然而止。
因为。
他们没有看到大统领赵蒙。
而是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太监坐在对面,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哗啦!
不等这几人反应过来,等候在这大门两侧的那些大内高手,已经直接冲了过来,然后将这些禁军统领按住了。
几名禁军统领面色慌乱,朝着四周一看。
已经有七八位禁军统领,被控制了,正面色难看的跪在一旁。
气氛有些压抑。
“都到齐了啊。”
短暂的安静后,陆行舟将手中的茶放在了身旁的几案上,然后站了起来。
同时,那些大内高手也是把被制服的十二卫禁军统领,都拖拽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陆行舟站在这些人的面前。
居高临下。
“那咱家,就给诸位宣旨了。”
陆行舟没有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圣旨。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还不听旨?”
陆行舟见这些个禁军统领还没有反应过来,眉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冷声提醒了一句。
“卑职听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二卫禁军统领纷纷低下了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禁军大统领赵蒙,伙同三皇子武洵谋逆,处诛九族之刑。”
“禁军,愧对朕的厚爱。”
“特以严惩。”
“从今日起,禁军十二卫,进行分割,其中六卫禁军,为内卫禁军,全权负责维护皇宫的安全,并交由司礼监调遣,由神武司接管。”
“另外六卫禁军,为外卫禁军,负责长安城的安稳,由新任大统领,程无莽负责。”
“钦此。”
将禁军分为内外两部分。
内六卫和外六卫。
算是将其一分为二。
就像是当初御马监和司礼监一样,彼此之间互相制衡,互相牵制。
陆行舟可以将内廷完全整顿,打造成铁桶一块。
但不可能将禁军也像内廷一样变成自己完全掌控的力量。
因为两者性质不一样。
内廷,都是太监。
他们和陆行舟本就是一个阵营的,无法改变。
陆行舟可以轻易将他们完全靠拢在一起。
这是天性使然。
但同样的方法用在禁军身上,却没办法保证禁军完全听话。
而因为陆行舟这太监的身份,还很可能被反噬。
所以,只能分而治之。
而且日后也要避免,绝对不能够让禁军重新成为一个整体。
这样才能保持稳定。
宣读完圣旨,陆行舟将圣旨重新卷好。
悬在了面前。
大殿里有些死寂。
所有的人都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禁军被分割了?
内六卫?
外六卫?
怎么回事?
大统领谋反?
人们有些不敢相信。
“还不接旨?尔等想学那赵蒙,犯上作乱不成?”
陆行舟脸色一沉,猛地挥手。
啪。
一阵气浪从他的掌心之中迸射而出,将立在几案上的一个木箱子给震碎了。
然后,露出了里面那个,血迹斑斑的,头发凌乱的,赵蒙的人头。
嘶!
众人都是面色微白,有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卑职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心性差一些的禁军统领,被吓的失去了理智,连忙跪下磕头。
而有人开头了以后,剩下的那些统领,也都是纷纷的磕起头来。
“程无莽。”
陆行舟对现在的情形很满意,他笑了笑,转身看向了一旁站着的程无莽,然后将圣旨拿到了后者的面前,笑着道,
“外六卫禁军,咱家便交到你的手里了。”
“给你三日时间。”
“将六卫的禁军统领,还有那些校尉,都给整顿一遍。”
“但凡有赵蒙的同党,一概杀无赦。”
“咱家要禁军上下,干干净净,能做到吗?”
程无莽面庞上带着狂喜,然后双手将圣旨捧到了手中。
虽然只有六卫禁军。
但,他还是激动的不行的。
他之前杀赵蒙的时候,想过会立功,但没想过,自己会坐上大统领的位置。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校尉。
中间还和大统领之位隔着统领呢。
别看只有一个统领的间隔,那可是十万八千里。
他没想到。
陆行舟这么给面子。
直接,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禁军大统领。
虽然只有六卫禁军,但却也比之前强了无数啊。
那心里的激动,简直无法形容。
“陆公公放心。”
“卑职定不负所望!”
程无莽紧张的咽了口吐沫,然后重重拱手。
陆行舟看着他的那张粗狂的脸庞,眉眼微微的闪烁了一下。
他施展了窥心术。
对这个程无莽,他也不是那么太过于放心。
索性。
至少此时此刻,这人是真正的办事的,而且,也是真的想要掌控禁军。
他没有反叛的意思。
那就够了。
能暂时为自己所用。
镇压外六卫禁军。
“赵星河。”
处理完了程无莽,陆行舟又是转身看向了同样等候在一旁的赵星河。
赵星河从皇宫出来,便是快马加鞭来到了这禁军府衙。
而他随身所携带着的六位太监,则是被放在了外面等候着。
那些太监,目前还没有资格进入禁军府衙这样的军机之地。
“奴才在。”
赵星河已经听到了刚刚的圣旨,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甚至是炙热,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跪了下去。
并深深磕头。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虔诚的,向陆行舟磕头。
因为,陆行舟给了他真正大权在握的机会。
以前他就是个神武司的掌事。
教人武功。
虽然和大内有些联系。
但根本不足为道。
他几乎在内廷里就是个边缘人物。
而现在,他不一样了。
六卫禁军。
他掌控了六卫禁军,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
这简直不可形容。
他心里,真的是感激陆行舟,真的是将后者当作了主人,也是知遇之恩的贵人。
“请陆公公吩咐。”
赵星河声音里带着凝重,低声说道,
“奴才万死不辞。”
陆行舟早就明白了赵星河的心思,他并没有意外,弯下了腰,将赵星河给搀扶了起来,然后低声道,
“从今天开始,左勇卫,左骁卫,左武卫,左威卫,左领军卫,左监门卫,这六卫禁军,便都由你掌管。”
“即刻,带着你准备的人手,以及这六卫的统领,前往接管。”
“同样是三日时间。”
“咱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这六卫禁军给咱家清理干净。”
“咱家不想要再出现类似大统领赵蒙这样的叛乱事件。”
“绝对不允许。”
赵星河悍然拱手,道,
“奴才领命!”
……
呼!
天色,终于是大亮了。
明亮的阳光从天际升腾而起,高高的悬挂在了苍穹之上。
光线里带着温暖。
也带着一种让人觉的舒心的明媚。
陆行舟从禁军府衙里面走了出来。
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些大内高手,只剩下了一个随行的小太监。
那些大内高手,分别被他派遣给了赵星河,还有程无莽。
整顿禁军这种事情,没那么简单。
虽然有圣旨。
也有令符。
但想要服众,还是比较麻烦。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那些大内高手,暂且帮这些人镇场子。
待禁军彻底平复。
便再收回来也不迟。
“卖包子喽。”
“热气腾腾的包子。”
“肉包子喽!”
陆行舟抬着头,看了一眼那阳光,然后听到了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那种,带着一种人间烟火气,也带着几分希望的喊叫声。
他笑了笑。
对身后的那名小太监道,
“跟着咱家忙活了一晚上,饿了吧?”
“去买几个包子吃。”
第三百二十五章神龟寿
和陆行舟一起坐在包子铺。
吃包子。
对于这个小太监来说,可能是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可是亲眼见到了陆行舟这一夜的所作所为。
杀皇子。
杀国公。
杀禁军大统领。
杀陈公公。
杀内务司。
杀很多寻常人都不敢想象,甚至连抬头看都不敢看的大人物。
这样的陆行舟。
在某一刻。
站在无尽的白雪之中,站在无尽的鲜血之上,那个背影,成为了小太监一生的梦。
一生的仰望。
这个太监,做到了真正的人间极致。
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是一个让小太监终生都视为遥不可及的人。
而此刻。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和自己坐在一起,吃包子。
就像是做梦一样。
但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神奇的发生了。
小太监,自然是非常的局促,非常的慌张。
以至于握着包子的手都还在瑟瑟发抖。
而每咬一口包子,也都是紧张的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
他佝偻着身子,时不时的看一眼陆行舟。
后者却吃的那么的淡然。
那么的平静。
好像,他本来就应该来这里吃包子一样。
“你知道咱家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陆行舟吃完了一个包子,然后端起了一壶茶水,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是给这个慌张的不知所措的小太监倒上了一杯,笑着道,
“为了这天下。”
“为了所有的人,都能够安安稳稳的,吃上包子。”
陆行舟说完,指向了包子铺外面。
长安城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在街道上蜂拥而过。
有人买了包子去上工。
有人则是脚步匆匆的跑过,不知道去做什么。
还有人闲庭信步,似乎在闲逛。
更有孩童嘻嘻闹闹的走过。
一片欢呼。
无论人们是要去做什么,人们脸上洋溢着的都是欢快。
都是幸福。
都是安稳。
没有一个是悲伤的。
“也为了……世间再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
陆行舟叹了口气。
但凡是能够做太监的,没有一个是幸运的。
要么穷困潦倒,要么生无可恋。
总之,都是被这世间折磨的走投无路之人。
否则,谁愿意做这人嫌鬼厌的阉人。
谁愿意断子绝孙?
“陆公公您好……”
小太监听着陆行舟的话,此时此刻的他,听到前面的那些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家国天下。
他一个小太监,还不懂。
但是他听到了最后那一句话,却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心头重重的砸了一下。
陆公公,是真的……不一样啊。
小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到了嘴边儿的话,便是又停了下来。
只是用力的把包子塞进了嘴里。
然后,眼睛红了。
如果他晚生一些年,生在了陆行舟所说的那个时候,就不用入宫了啊。
可惜。
他没有那个福分。
“吃完了,就回宫。”
“还有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
陆行舟笑了笑,破天荒的拿出了一张纸,然后给小太监把嘴边儿的那些油脂擦干净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
啊呜。
小太监见陆行舟站了起来,他也是一口将剩下的半个包子都塞进了嘴里,然后胡乱的嚼了几下,便是混着一口茶水吞了下去。
“小的准备好了。”
小太监不知道是噎的,还是感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儿。
陆行舟笑了笑。
也没有多说什么。
然后便是带着小太监离开了这包子铺。
两个人一路回了皇宫。
此时此刻。
天已经彻底的大亮了。
朝臣们也已经开始准备上朝了。
在这金銮殿之前,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准备上朝的文武百官。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雪虽然停了,但是依旧是有寒风呼啸。
冷冽无双。
这些文武大臣们立在金銮殿门口,一个个缩着脖子,跺着脚,或者是不断地搓手。
偶尔还有人抖落一下肩膀或者脖领子上的残雪。
但并没有人离开。
而且,也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因为人们好像都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往常的话。
这个时辰,陛下应该要到了。
而且,两位国公,还有六部的尚书大人,也都已经要到了。
但是今日却全部都不见人影儿。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且是大事。
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敢多说话。
言多必失。
人们在互相的沉默之中,等待着有人来解释这一切。
“陆公公到。”
就在人们等待的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这天地之间传来了一个尖锐的,但是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文武百官都是微微一愣,然后纷纷扭头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片风雪之中,走过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太监。
他身材瘦削。
面容阴柔。
眉宇之间充满着让人忌惮的冷冽。
然后,就这么平静的来到了文武百官们的面前。
“怎么是他?”
“他不是被陛下禁足了吗?”
“这太监来这里做什么?”
很多宫里的人不认识陆行舟,因为他时常出宫,但很多文武百官,却都认得陆行舟。
因为陆行舟在宫外做了不少事情,和很多人都有过交集。
毕竟。
那个时候的东厂,真的是大名鼎鼎。
人们见着陆行舟,都是有些疑惑。
尤其是,看着他身上的那件蟒袍,更是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被陛下明摆着抛弃了的太监。
怎么还敢穿蟒袍?
这是找死来了吗?
“诸位。”
文武百官们纷纷面色疑惑,陆行舟早就有所预料,他没有在意。
而是绕过了这些个文武百官,站在了金銮殿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
看着所有的官员。
“昨夜,陛下在华清池宴请三公六部,不料三皇子竟然带兵入宫,试图谋逆。”
“如今一切已经平复。”
“但许多事物尚未处理结束。”
“所以,今日早朝取消。”
陆行舟大声说道。
哗啦!
这句话落下,这些迟疑的文武百官们,脸色都是顿时变的凝重,还有惊恐。
三皇子,也就是太子。
竟然谋反了?
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有些人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忍不住的喃喃自语,
“怪不得,今日入皇宫的时候,守宫门的人,不是禁军的人了,而是变成了太监。”
“难道禁军也有参与?”
“嘶,这事情不小啊!”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是不知所措。
陆行舟不想听这些人废话。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道,
“陛下有令,早朝取消五日。”
“五日后,待陛下和三公六部之人,商讨好后续的事情,将重开早朝。”
“这五日时间,所有官员,当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若是有官员趁机闹事,定当严惩!”
“诸位,请回吧。”
陆行舟摆了摆手。
早朝,是必须要取消的。
在局面彻底稳定之前,陆行舟绝对不会让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和这些文武大臣见面。
否则,局面还有可能崩毁。
他必须小心。
“臣等告退!”
诸多的文武百官听到了陆行舟的话,也是不敢继续在这里停留了。
陆续的开始退下。
但这时,陆行舟又是说道,
“哪位是户部右侍郎,徐左倾?”
“下官在。”
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半百老者站了出来。
脸上肥肉不少。
小眼睛被肥肉挤压着,几乎成了一条缝隙。
给人很和善的感觉。
他往前两步,笑眯眯的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拱手道,
“陆公公有什么吩咐?”
“三皇子谋逆,听说徐侍郎也有参与,咱家想请徐侍郎配和调查一下。”
陆行舟拍了拍这位胖老者的肩膀,也是笑眯眯的说道。
噗通!
这句话一落,徐左倾脸色顿时一变,双腿发软,然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双手抓住了陆行舟的衣摆,哆哆嗦嗦的道,
“不……不……”
“陆公公……下官冤枉……真的冤枉……”
徐左倾被吓的心神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清楚了。
“你是不是冤枉,咱家派人去你府上查一下,便是知道了。”
陆行舟满脸的笑容,似乎故意说给文武百官听,
“听说,三皇子之前和你有过书信联系?咱家觉的,你不可能全部都烧毁了。”
“是不是?”
陆行舟知道了户部侍郎是三皇子的人以后,就已经在后者身边安排了探子。
也知晓了一些事情。
这徐左倾担心三皇子谋反成功以后,翻脸不认人,特意将三皇子给他的那些书信,都藏了起来,给自己留着当护身符。
这下子,全都得成他的桑名符。
“你……不……你……”
徐左倾听到陆行舟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是被铁锤给砸在了心口上。
然后彻底没了话说,瘫软在了地上。
“带走!”
“交给司礼监,送入大牢,严加审讯。”
“但凡同党,一个也不要放过。”
陆行舟对着下面吩咐道。
哗啦啦。
七八个神武司的太监冲了过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徐左倾给带走了。
那些文武百官们,则是一个个面色呆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
人们也似乎都听出来了。
最后那句话,应该就是说给他们这些文武百官们的。
陆行舟对现在的这文武百官都被震慑住的情形,很满意。
他之所以没有在昨晚上立刻抓左侍郎徐左倾。
而是在这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金銮殿面前抓。
就是为了震慑这些人。
让他们别有什么坏心思。
陆行舟笑了笑,走下了台阶,然后又是对着众位官员拱了拱手,道,
“这些日子,长安城的安稳,劳烦诸位了。”
“别让陛下失望!”
“也别让咱家失望!”
官员们面面相觑,迟疑了稍许,陆续有人拱手道,
“是。”
“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
送走了这文武百官。
陆行舟没有去金銮殿,也没有去御书房。
而是直接回了陆府。
这一整夜的时间,都是在处理皇宫内外的事情,还没有和宋高碰头。
也不知道宋高那里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府宅里。
同样被积雪覆盖了。
但宋高的娘亲,早早的便是已经起床,然后已经在开始收拾这些积雪了。
天寒地冻的。
老人家已经收拾的满头大汗。
脸上还有些泛红。
但这却并不影响她的热情。
她从儿子口中听说了一些事情。
据说,陆公公最近这一阵子,办的事情就要办完了。
到时候,小玉也能够回陆府。
也能够和宋高完婚了。
所以她心里十分的高兴。
整天都是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连干活,都是打起了十足十的精神。
“陆公公您回来啦?”
见到陆行舟出现,宋高的娘亲急忙是笑眯眯迎接了过来。
“恩。”
陆行舟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并没有和这妇人多言,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也就是后宅。
这里的雪还没有清扫过,厚厚的没过了小腿。
但不影响陆行舟。
他来到了屋子前,看到了门口处的脚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过陆公公!”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但是依旧能够看清楚宋高的影子。
他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身上的衣衫有些雪融化之后留下的斑点。
显然也是刚来到这屋子不久。
“起来说话。”
陆行舟摆了摆手,直接去端茶壶。
宋高眼尖,先一步端了起来,给陆行舟倒上了一杯,然后又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书桌之后,躬身,脸上带着兴奋,道,
“督主的安排,都已经做好了。”
“所有之前和咱们三清帮有过接触的官员,收过咱们银子的官员,每个人,一个不落的,我都派人给他送去了一封信。”
“信里面是这些人曾经做过的那些不法勾当,无论大小,事无巨细,我都给记上了。”
“信的最后面,是三清帮的署名。”
“还有东厂的署名。”
“最后,警告这些人,要正常做事,保证朝廷不乱!”
“这些人,应该会乖乖听话的。”
“毕竟,咱们不是让他们做什么坏事,只是做维持朝廷安稳的好事,没那么难。”
很早之前。
陆行舟让三清帮联络长安城的这些基层官员的时候,并没有谋逆的意思。
他只是想有朝一日,给自己一条后路。
也想尽可能的笼络一些力量。
然后在做事的时候,能够更顺手一些。
他也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天。
而这一天出现的时候,这些事情,这些布置,都有了作用。
三清帮联络过的那些官员。
大部分都是在基层做事的。
只要,他们这些日子,能够安安稳稳的做事,那么长安城就不会乱。
反过来,陆行舟也能够借助这件事情,向那几位被关在御书房的尚书,还有褚国公施压。
让他们承认如王为新君,并不难。
但是,让他们承认陆行舟的权柄,帮着陆行舟一起,挟天子以令诸侯。
就很难了。
陆行舟必须镇压住他们。
让这些人,帮自己。
在金銮殿前面的那些举动,也是为了震慑文武百官,再加上三清帮的暗中手段。
下书吧
那些官员们,应该大部分都会老老实实做事的。
这目的,就达到了。
到时候。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从御书房出来,看到整个长安城,没有他们的主持,竟然没有丝毫的混乱,就应该能够明白陆行舟的意思。
也能够明白,陆行舟如今到底掌控着多么大的力量。
他们,会更容易屈服。
“很好。”
陆行舟听完了宋高的话,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将茶杯里的水,一口仰尽。
然后也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夜时间。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
一直在布置,在忙碌,在杀人,在夺权,在重新分配。
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目前。
大局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但。
还没有彻底结束。
略微喘息了一口,陆行舟又是吩咐道,
“即刻飞鸽传书,询问汪亭和陈慷,他们到长安城还有多久。”
“咱家的命令,是今天到,为何现在还不见人影?”
“咱家没有多长时间等他们。”
在确定了小年夜动手之前。
陆行舟就已经和陈慷以及汪亭提前联络过了。
这边动手之后,即便是陆行舟能够迅速的控制长安城,但也需要东厂的配和。
毕竟。
后续还需要处理一些和三皇子谋逆有关的官员,抄家灭门之类的工作。
如果不是东厂去做的话,别的人,很容易整出乱子。
只有东厂。
这些人才是陆行舟手底下真正的心腹。
他才能真正的信任。
放手让这些人去做。
而同时。
抄家所带来的那些财富,也会尽数落入东厂的囊中。
他有用。
“小的会催问的。”
宋高低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财富
东厂虽然晚了一些时间。
但最终还是在黄昏之时,回到了长安。
陈慷和汪亭,都来不及换一身衣服,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陆府。
来见陆行舟。
黄昏的光淡淡的倾洒下来。
将这一片天地都给映照的有些殷红。
好像有人点燃了这长安。
屋子里也是有些光影缭绕。
外面的风吹的哗啦啦响,偶尔还有残雪的粒子打在窗户上。
发出轻轻的噼啪声音。
陆行舟坐在几案后面,身子轻微的靠着,左手在炭火盆上慢慢的烤着。
陈慷和汪亭跪在对面。
“回禀公公,原本计划的很好,定会在昨晚来到长安城外,今日一早进城。”
陈慷正在解释来晚的原因,
“但我等经过通州的时候,发现了西厂的探子,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便绕开了主路,从侧面过来回长安城。”
“而密谍司的一部分探子,则是去和清风楼的人纠缠。”
“如此,耽搁了时间。”
“请督主责罚。”
说完,陈慷和汪亭一并将头磕在了地上。
两个人说的是实话。
昨天下午的时候,两个人途径通州。
因为东厂人马比较多,为了防止走漏消息,特意有密谍司的人前后打探。
而发现了清风楼的人以后,则是迅速的躲避。
毕竟。
东厂如此大规模的回长安城,肯定会引起西厂的注意。
若是生了事端,难免会破坏陆行舟的计划。
两个人尽量都躲得远远的。
这并不是两个人能够预料到的。
就是个偶然。
但怎么说,也是耽误了陆行舟的时间。
索性没有酿造成什么祸端。
否则两人难辞其咎。
“行了。”
陆行舟也是明白,这事情就是一个意外。
即便是陈慷和汪亭计划的再好,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而两人也不可能提前来长安。
那样的话。
更容易暴露。
只能卡着时间来,但被意外所阻,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这个时候的气也已经消了。
陆行舟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人都起身,他倒上了刚刚沏好的茶,然后分别将两杯茶送到了几案的对面,一杯给汪亭,一杯给陈慷。
然后问道,
“关陇的情况如何?”
陈慷抿了一口茶,急忙道,
“关陇一切稳定,正按照督主的计划进行。”
“咱们和关陇军的关系,也是建立的不错。”
这次突如其来的严寒,不仅给辽东军带来了麻烦,也给关陇军带来了麻烦。
陆行舟提前派人送过去的军粮,解决了燃眉之急。
后来又送去了过冬的物资。
更是让辽东军少冻死不少人。
最后,陆行舟更是因此而被老皇帝禁足在家。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关陇军的主将孟长毅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而在这之前,陆行舟更是解决了蟒行骑装备复制的大案。
相当于救了关陇军的王牌骑兵。
所有原因综合,自然让孟长毅是对东厂的观感相当好。
陈慷等人从关陇离开的时候,孟长毅甚至亲自相送,并给了一封奏折。
奏折里面就是给陆行舟向陛下求情的。
“那就好。”
陆行舟点了点头,也是抿了一口茶水,道,
“关陇那边让罗照清他们帮忙盯着,把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再加紧一些。”
“你们就帮咱家把长安城清理一下吧。”
“给你们三天时间。”
“把长安城所有不安分的力量,全部都给咱家清除干净。”
“吏部,大统领府,东宫太子府,赵国公府,还有找到徐国公府当时留给三皇子的那些力量,这些所有的,都是咱家不想看到的。”
“一个不剩。”
“密谍司如果掌控的消息不是很充分,可以找三清帮配和,他们在朝廷里面的渗透,比较深。”
“另外,杀人以后,别忘了抄家,这些个力量应该都有不少的底蕴,不能浪费了。”
“所有的银子,不需要上缴国库,全部送去大兴钱庄。”
大兴钱庄,是当初陆行舟借助朝廷的名义建立起来的。
虽然属于朝廷。
但基本上就是在陆行舟的掌控之下。
算是东厂的银两来源。
前一阵子,为了解决辽东和关陇的寒灾,陆行舟强行动用了大兴钱庄的现银,以至于大兴钱庄出现了很严重的窟窿。
若不是借着朝廷的信誉,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必须尽快用银子填补进去。
这也是他让尽快抄家的另外一个原因。
“明白了!”
陈慷和汪亭对视了一眼,先是恭敬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同时拱手,道,
“请督主放心,卑职(奴才)定竭尽全力。”
“不让督主失望。”
因为还有要事去做,所以陈慷和汪亭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停留。
收拾了一下,便是再次离开了。
临走之前,陈慷向陆行舟提醒了一句,
“督主,血手佛有事相求,想过来拜会。”
“哦?好。”
陆行舟听到了血手佛的名字,目光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
刺杀万贵妃的事件,血手佛可是出了大力。
而且可以预见。
将来,血手佛也一定会给东厂立下汗马功劳的。
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自己是能够办妥的,尽量都会办妥。
“让他来,咱家等着。”
……
陈慷和汪亭走后,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陆行舟第二杯茶还没有喝完。
血手佛便是出现在了这陆府之上。
“贫僧拜见督主。”
血手佛和陈慷,汪亭不同,他不是东厂的官属,只是以江湖身份来投靠。
而且他的地位很高。
所以见到陆行舟,从不行跪拜之礼。
只是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陆行舟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一个同为先天胎息,比自己实力不遑多让的高手,总归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大师有礼了。”
陆行舟伸手指向了几案对面,示意血手佛坐下,然后将一杯茶推了过去,道,
“请用茶。”
“不必了。”
血手佛摇了摇头,
“老衲修炼的金刚铜人身,只能吃基本的五谷杂粮,不得享其他的任何杂物,否则会影响修行,多谢督主好意。”
“是咱家冒昧了。”
陆行舟点了点头,然后便是问道,
“听陈慷说你有事找咱家帮忙?尽管说,只要咱家能够办到的,尽力而为。”
“多谢督主。”
血手佛双手合十,面色感激,道,
“老衲之求,或许有些为难,督主听听便可,若是难做,老衲也不会强求。”
陆行舟看着血手佛,没有表态,示意他继续说。
“老衲所修炼的武功,乃金刚铜人身,少林外家功夫绝学。”
“整个江湖上,都算的至高无上,顶尖武学。”
血手佛沉声说道,
“但这武学虽然能够淬炼肉身,却也有一个缺陷,少林寺苦心研究多年,至今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缺陷是,金刚铜人身能够将筋骨皮肉修炼到极致,但却不能修炼五脏六腑。”
“如此以来,老衲的实力,便是最多能达到胎息境界。”
“无法再更进一步。”
“若是强行修炼,很可能会导致肉身太过于刚强,将五脏六腑给震碎。”
“老衲这些年也是在苦苦寻找解决办法。”
“前些年的时候,老衲偶然间从一部古籍上读过,世间有一本武学,为神龟寿。”
“这部武学是一种内养武学,以内力孕养五脏六腑,延年益寿。”
“这武学对寻常人没有什么用处,不能提升实力,算是鸡肋。”
“但却很有可能可以帮老衲解决金刚铜人身的瓶颈问题。”
“所以,老衲相求督主,帮忙入大内寻一寻。”
说完,血手佛便是再度双手合十,拱手致意。
这江湖武林。
血手佛已经是寻寻觅觅许久,并没有找到所谓的神龟寿这样的武功。
他将希望寄托在了最后的大内武库。
他听说陆行舟已经彻底执掌了内廷,所以,来才来相求。
大内武库,号称是和少林藏经阁一般的存在。
或许会有这种奇怪的武功,也说不定。
“神龟寿?”
陆行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直接起身,道,
“咱家也不确定大内里面有没有,大师可跟我过来,现在去大内看看。”
现在外面的事情,已经基本上不需要陆行舟来出面了。
他也有时间帮血手佛去看看。
“劳烦了!”
血手佛起身,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两个人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陆府,然后前往皇宫大内。
以陆行舟现在的身份,进出皇宫毫无阻碍。
没有多久。
两个人已经是来到了大内的武库。
武库位于太庙之后。
由大内高手进行保护。
陆行舟出示了大内的龙行令以后,便是被那名几乎已经干瘪了的老太监,带领着到了武库。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楼宇。
高三层。
八角环绕着。
每个屋檐的顶部,都是立着一个青色的石头雕塑。
象征着避水的意义。
“请。”
陆行舟带着血手佛走进了这武库之内。
武库并没有人看守。
因为这里位于太庙的后方,被一众大内高手所环绕,几乎是不会有人能够闯进来偷盗的。
而同时,这里面当初的设置,便是已经巧夺天工。
整个武库里面,有着一个换气的机关。
只需要有人每日在外面的某个地方,点燃了熏香,便可以将熏香的烟雾输送到这里面。
这熏香可以去除蛇虫鼠蚁之类的。
保护这里面的武功秘籍不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
只要是这楼宇不坍塌下去,这里面的武功秘籍,就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也不需要有人专门在这里看守。
“这里是整个武库武功秘籍的目录。”
陆行舟带着血手佛来到了这武库的第一层。
一个书架前。
书架上的书足足有六层,三排。
每一个格子里面的书,都有大概巴掌那么厚。
“大内武库,果然名不虚传。”
血手佛看着这般的书籍,脸上露出了一丝羡慕,甚至还有惊叹。
要知道。
这些书,可并不是真正的武功秘籍,而是这些武功秘籍的目录啊。
这种藏书量,比少林寺的藏经阁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外面传言,藏经阁和大内武库可相提并论,实在是荒谬了。
“以朝廷之力,这千百年的功夫,积累起一个大内武库,倒是也不是难事。”
陆行舟笑了笑,走向了雕刻着S的那个架子。
那里面,便是拼音为S开头的所有的书籍目录。
神龟寿如果在里面的话,应该能够找到。
“咱家帮你一起。”
陆行舟从上面取下来了一些书籍,然后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慢慢的翻看了起来。
“多谢督主。”
血手佛也没有客气,也是取下来了一本书籍,然后慢慢在这目录上面寻找。
时间缓缓流逝。
很快,便是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
整个大内武库里面,都是逐渐的被一层阴暗笼罩,有些看不清楚。
陆行舟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两个人借着光寻找。
大概又是过了半个时辰,陆行舟眼睛突然一亮,将一本书送到了血手佛的面前,道,
“大师运气不错,找到了。”
“神龟寿,上下两部,二品神功。”
“在三楼,第七排,第三列。”
“真的?”
血手佛闻言,脸色顿时一喜。
他也没有迟疑,跟在了陆行舟身后,便是走上了三楼。
楼梯有些年久失修。
两个人踩上去,发出有些酸涩的嘎吱声音。
他们很快来到了三楼。
然后找到了那第七排,第三列的格子。
果不其然。
里面放着两本书籍。
“呼!”
血手佛目光里的激动掩饰不住,也没有在意陆行舟,直接将那两本书籍取了下来。
他迅速的开始翻看。
他想确定一下,这本武功秘籍,到底能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让自己有希望突破先天圆满。
甚至大圆满。
陆行舟将油灯朝着他靠近了一些。
光线也是变的明亮了些。
“这……太好了!”
时间持续了并没有多久,血手佛眼睛里的光,便是已经变的更加璀璨了起来。
他激动的握着这两本书籍,说道,
“真的是传言中记载的那样,可以淬炼五脏六腑!”
“督主,这本武功秘籍,老衲可否借阅?”
这是血手佛梦寐以求的武功。
如果能够解决了五脏六腑不够坚韧的问题,血手佛甚至真的有可能突破先天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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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可能达到大圆满的境界。
可能,还有希望冲击武林神话。
这是血手佛的机会啊!
陆行舟能够看出血手佛的激动,他没有等后者说完,便是已经回应道,
“此秘籍可以赠予大师。”
“不过,还要先在这里重新誊写一份。”
秘籍里的内容,血手佛可以带走。
但是秘籍的原本,血手佛是不能够带走的。
“明白!”
“老衲明白!”
“多谢督主!”
血手佛听闻了陆行舟的话,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兴奋,他双手合十,对着陆行舟鞠了一躬,然后便是忙不迭的带着这本书走下了楼。
在一楼的大厅里面,有着尘封已久的墨和纸。
他可以在那里将这神龟寿的秘籍全部抄写一遍,然后带走。
陆行舟没有打扰他。
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窗前。
外面的夜色已经是变的格外浓郁了。
但是这天却是晴朗的。
天空上没有乌云,能够看到那些高悬着的星辰,还有闪烁着光晕的一轮弯月。
风依旧在吹。
发出如同是野兽般的呼号。
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奋笔疾书的血手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血手佛得到神龟寿。
这实力必然是可以再进一步的。
无论能够达到哪种境界,对自己来说,对东厂来说,都是好的。
“咱家这实力,该如何破圆满呢?”
沉默了稍许,陆行舟心里喃喃自语了起来。
他在胎息境界也已经停留了许久了。
但却并没有任何感觉,能够突破先天圆满。
好像,就真的永远的停留在这里了一般。
这让他有点觉的,失落。
毕竟。
真正的实力,也是他的底气。
“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求啊。”
他叹了口气。
……
同一时刻。
陈慷已经是带着东厂番役,来到了这东宫太子府。
抄家灭门,开始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支持
太子府。
原本一直都是热闹的,也是生机勃勃的。
经常有官员过来拜访三皇子。
就连这府上的下人,都是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不过,这几日却不一样了。
太子府外面被禁军给包围了起来。
就连下人们外出买菜都是被严令禁止了。
任何人不得出入。
别说是府上的下人了,便是三皇子的正妃,想要出门,也是被禁军的侍卫给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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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太子府的人都是感觉到了紧张。
而今日黄昏。
这种紧张被以最大限度地催化了出来。
因为,有人推开了那一直紧闭着地大门,然后握着刀剑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挡在陈慷面前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他面庞上皱纹不少,头发也有些花白了。
气势也是不弱。
哪怕是看着如此多的带着兵器的人,杀意森然。
这眼睛里也是没有多少惧意。
在三皇子身边待的时间长了,如今,三皇子又是太子,他的底气也比一般人足很多。
他相信。
这些人不管是想要干什么,都不敢在太子府真的见血光。
“某,陈慷。”
“东厂千户。”
“三皇子弑君杀父,某奉命,来将太子府一干人等,捉拿下狱。”
陈慷冷冰冰的看着这个老者,一字一顿的说道。
“什……什么?”
老者完全没有想到,三皇子弑君杀父?
他愣了一下,几乎是说不出话来了。
他身后的那些家丁,还有那些下人们,听到这句话,也是一个个的都惊恐无比。
脸色更是惨白到了极点。
太子谋反?
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好的了?
“不可能!”
“你这是……”
倒是那老者最先反应了过来,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承认的。
他往前一步,就准备说些什么。
但是,陈慷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噗!
梨花枪直接如龙探出,戳在了老者的脖颈之上,一股子殷红的鲜血飞溅而起。
老者到嘴边儿的话直接被这一枪洞穿。
然后,瞪大着眼睛,呜呜了两声。
噗通!
就倒在了地上。
他还有些气息,但是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脖颈,剧烈的抽搐。
稍许,连这最后的气息也没有了。
“啊……”
“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饶命!”
剩下的那些下人们,护卫们等等,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格外的惊恐。
然后纷纷的跪在了地上,开始哀求了起来。
哗啦!
陈慷将梨花枪收了回来,然后,将那带血的枪尖在老者的身上蹭了蹭,将鲜血蹭干净,重新将梨花枪放在了身后,旋即冷笑着道,
“捉拿太子府叛党之时,府上众人反抗,不得已,而杀之。”
“一个不留!”
来这里之前。
陆行舟的意思已经挑明了。
那就是抄家灭门。
这样,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平复下来。
所以,陈慷来这里,不是为了抓人的。
是为了杀人的。
杀光太子府的人。
让这件事情彻底尘埃落定。
噗!
陈慷话音落下的瞬间,刚刚擦干净的梨花枪,又是猛地横扫,将一名侍卫的脑袋给挑了下来,再次有着鲜血飞溅了出来。
“啊……”
“救命啊……”
“不要杀我们……啊……”
这名侍卫的脑袋,落在了一众下人的人群里,再度激发出了一阵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那些人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陈慷要杀人,一个个不再跪着,疯狂的爬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陈慷抖动了一下梨花枪,冷笑道,
“杀!”
“是!”
众多的东厂番役,没有丝毫的迟疑,或者同情怜悯,他们纷纷的抽出了腰刀,然后如狼似虎的朝着这些下人和侍卫们冲杀了过去。
顿时间。
刀光剑影闪烁,不断的有人倒下,也不断的有鲜血飞溅了出来。
整个太子府变的血腥一片。
“你们是什么人?”
“胆敢在我太子府杀人?”
“我是太子妃,赵国公府的女儿!”
“都给我让……”
这一番厮杀蔓延至中堂的时候,那后宅的方向,也是有着一队人呼啸而过。
为首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目光冷冽,眼睛里闪烁着凝重。
还有一丝峥嵘。
并没有多少害怕。
她就是三皇子的正妃。
能够做三皇子正妃的人,身份地位也不简单。
她身后,可是赵国公。
她是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小女儿。
她相信,就算是真的三皇子谋反了,也没有人敢真的拿她怎么样。
赵国公府,有这个底气。
也有这个特权。
那是赵国公,也是她的父亲,当年靠着无数的功劳换取而来的。
所以,她一出来,便是气势汹汹。
甚至直接亮出了自己赵国公府的令牌。
试图阻挡这些人。
叮!
但是,她的话音还没有说完,陈慷的梨花枪便是直接将这令牌挑飞了。
陈慷冷冷的扫了这妇人一眼,冷声哼道,
“赵国公府一并谋逆,赵国公已经伏诛。”
“你也该死!”
噗!
陈慷说完,甚至都没有给这位太子妃反应的时间,直接将梨花枪刺在了她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
瞬间,染红了这妇人的胸口,衣衫,也让她的脸色彻底惨白。
甚至是绝望。
父亲也谋反了?
甚至还被诛杀了?
这怎么可能?
父亲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还愣着干什么?”
“杀无赦!”
“今日,太子府鸡犬不留!”
陈慷慢慢的抽回了刺在妇人身上的梨花枪,然后冷冷的看向了周围的那些番役们,怒声吼道。
“是!”
众多的番役算是看明白了陈慷的决心,一个个的眼睛里都是闪烁出了狰狞,还有凶残。
这些人做东厂番役多日,经历的厮杀可是真的不少。
早已经在心里养出了那种戾气。
只要得到了确切的命令。
那就是真正的杀戮野兽。
噗!噗!噗!
一道道的刀光闪烁,那些围绕在太子妃身边的人们,也是纷纷的尖叫了起来,然后很快,痛苦而绝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那些个被杀掉的家眷,都是老弱妇孺之类的。
陈慷的眼睛略微闪烁了一下。
似乎是有些心痛。
或者不忍。
但是,很快,这些情绪便是都已经消失不见。
东厂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
畏首畏尾的话,就做不了东厂的千户了。
“杀光之后,留下三十人,在这里收缴太子府的所有财物。”
“剩下的人在前门集合!”
“下一个地方,是赵国公府!”
眼看着众人逐渐杀入的太子府的深处,陈慷这脸上的阴沉和凶残,也是更加的浓郁。
他一枪挑飞了一个护卫,然后大声吩咐道。
“是!”
众多的杀疯了的那些番役们,也是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以往的时候。
这些人都是被这些个贵人们压在脚下,随意的指使。
这个时候,将这些贵人们像是猪狗一样杀死,那种心里的痛快和成就感,也是相当不错的。
所以人们听到还要杀赵国公府,都更加的期待兴奋了。
而那种杀戮。
也是越来越疯狂了。
太子府里的血腥味道,伴随着那些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在这夜色上空迅速的蔓延了起来。
无法形容。
……
翌日。
大兴钱庄,长安城东的钱铺。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
街道上没有多少人。
天空有着一丝鱼肚白,初生的日头也没有多少,光线平淡。
按照常理,这个时辰,钱庄的大门还没有开呢。
一切都应该十分的安静。
但今日却截然不同。
大兴钱庄的门口,已经是聚集了不少人,足足有四五十个。
而在这些人后面,则是跟着十几辆马车。
马车都是那种拉货物的马车。
后面的车厢巨大。
上面都是满满当当的放着一些东西。
有古玩字画。
有文房四宝。
有绫罗绸缎。
也有珍珠宝石。
等等。
总之,能够值钱的那些东西,都是被这些东厂的番役们给抢了过来。
然后略微统计好了以后。
便是连夜送到了这大兴钱庄。
“这得有多少东西?”
“都已经抄家抄完了吗?”
大庆钱庄安排在这里的老掌柜,曾经也是密谍司的人。
因为做任务的过程中被人发现,导致受伤。
瘸了一条腿。
而又有些掌管钱庄的经验。
便是被派送到了这里做钱庄的掌柜。
他一早就已经得到了东厂那边儿传来的消息,要他准备库房,接受财物。
还要准备一些人手,尽快将这些财物给分配出去。
以缓解全国各地的大兴钱庄的缺少现银之窘迫。
所以。
他是知道目前这些财物的来历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他觉的,这不可能都是太子府的,肯定有别的地方的!
“掌柜的说的哪里话。”
负责运送财货的,是东厂里面的一个百户,他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屑,还有鄙夷,指了指身后的这十几车的财物,冷笑着道,
“你这样可是瞧不起咱们的三皇子啊。”
“不瞒你说,这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三皇子,也就是太子府上搜罗来的。”
“除了这些,还有一箱子的银票。”
说着,这名百户直接从旁边的马车上,拽下来了一个很大的箱子。
大概和一个西瓜那么大。
然后当着老掌柜的面就打开了。
“嘶!”
老掌柜看着箱子里的银票,简直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这一箱子的银票,面值都是五百两的。
看着样子,足足有几十万两。
再加上十几辆马车带来的这些东西……
老掌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子府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财富?
这得就上百万两了吧?
这还是那个外面传言的节俭廉明的三皇子吗?
“说实话,我也是大吃一惊。”
那名百户摇了摇头,对着旁边狠狠的吐了口吐沫,然后骂骂咧咧的道,
“以前,我他娘的还真以为这些人是清廉呢,没想到,人家这手,黑的让咱们都想象不到。”
这些个银子。
真的是相当不少了。
如果当初辽东军或者关陇军遭受寒灾的时候,三皇子能够拿出一半的财富。
足以让辽东军和关陇军都安稳无忧。
但是,这三皇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表示。
还是督主,硬挺着把大兴钱庄几乎搬空了,才凑齐的银子。
这一比较。
彼此之间的差距,还真是不一般的大啊。
“这群王八蛋!”
“早就该杀!”
那名东厂的百户和老掌柜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咬牙切齿的骂出了声。
他们实在是也有些看不过去了。
毕竟。
当初东厂凑齐那些银子,真的是费了很大的功夫啊。
“老掌柜,这些东西你收好,我们还要去赵国公府。”
“估计,那边儿也有不少好东西。”
吩咐着手下将这些马车都送进了大兴钱庄的院子里,然后,这名百户笑呵呵的拱手告辞。
“我等你们。”
大兴钱庄的张柜,也是兴高采烈的拱了拱手。
他是真的高兴。
有了这些东西,大兴钱庄的财物危机,顿时就能够解决了。
大兴钱庄也就保住了。
……
抄家灭门的事情。
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虽然是杀了很多人,太子府,国公府等等,都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但是,却并没有在长安城引起太大的动静。
主要是东厂控制的比较严密。
但凡灭门的杀戮,都是在封闭的宅院之内进行的。
而且是雷霆行动。
丝毫的不拖泥带水。
太子府,赵国公府等等,都是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被东厂上下吐露了个干净。
吏部尚书,大统领府等等,更是迅速。
只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因为东厂没有给这些人丝毫反抗的机会,直接就是屠杀。
速度太快。
以至于,惨叫声啊等等,都没有传播出去。
再加上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所以,这些消息也是再东厂的封锁之下,没有传播出来。
长安城里的百姓们,还以为一切正常。
哪怕是一些朝廷的官员们。
也没有得到什么风声。
这就使得,长安城依旧处在稳定之中,没有爆发任何不受控制的乱象。
甚至和平日里都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
守着皇宫大门的人,多了四个太监。
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
御书房里,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正在商议新君继位的事情。
光线明亮。
炭火盆明暗闪烁着。
屋子里也十分的温暖。
但是这气氛却有些冷清,压抑。
谁都没有什么精神。
说是商讨新君继位的事情,但实则谁也没有说话。
新君继位的事情,其实就是个礼仪的过程。
礼部尚书一个人就能够完成。
但陆行舟却将所有人都放在了这里。
这分明是找借口软禁。
不让他们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大家都心知肚明。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外面的事情。
会不会翻了天?
陆行舟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
他们都想离开这里,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他们联络不到外面的人,自身又没有实力,只能被困着。
“哎!”
褚国公喝了一口茶,然后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老夫去方便一下。”
他在这里实在憋闷的慌。
光是今天早上,就已经喝掉了整整两壶茶。
方便了四五次了。
但是实在无聊啊。
也没有办法。
其余几位尚书都没有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褚国公一眼。
他们在思考自己以后的道路,该怎么走。
大家都很迷茫。
“褚国公,好巧啊。”
就在褚国公刚刚走出了御书房的大门的时候,然后便是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陆行舟。
天寒地冻。
冷风急促。
后者的白发随着风猎猎,比白雪还要白。
但是他脸上却只有淡然,还有平静。
“陆公公。”
褚国公愣了一下,然后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
形势比人强。
他不得不向陆行舟服软,行礼。
“正好有事找你商量。”
陆行舟笑了笑,脸上洋溢着春风和煦,抓住了褚国公的手,走向了御书房旁边的屋子。
“呃……陆公公……你什么事?”
“是一件大事。”
陆行舟没有明摆着在外面讲话,而是推开了门,将褚国公送进了屋子里。
并关闭了屋门。
“嘶!”
“这太监,来的真不是时候!”
褚国公走进了屋子,心里闪烁过了一丝丝无奈。
他本来是要去方便的,结果被拉到这里谈事情,他憋的有些难受啊。
但是,难受归难受。
他是不敢拒绝这个时候的陆行舟的。
只能陪着笑脸,道,
“陆公公有什么吩咐?”
第三百二十八章选择
这间屋子,原本是给伺候皇帝的太监们,临时休息用的。
装饰什么的都很简单。
只有桌椅。
连床榻都没有。
陆行舟就坐在这吱呀的椅子上,给自己,也给褚国公各自倒上了一杯茶。
屋子里有些冷,因为并没有人在这里燃烧炭火。
茶水上冒着热气。
陆行舟端起来了茶水,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后道,
“茶是粗茶,褚国公可别介意。”
这茶是给小太监们准备的茶。
都是老皇帝喝剩下的,然后才送到这里来,给这些太监们喝。
太监们还舍不得喝。
来来回回冲泡无数次。
早就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陆行舟倒是并不在意,他本就是从最底层的小太监走出来的。
什么没有经历过?
“有什么介意的。”
褚国公笑了笑,将茶杯送到了嘴边儿,然后也是轻轻的抿了一口。
但是他可没有真的喝。
只是装模作样儿的抿了一口而已。
他现在憋着尿,浑身难受。
根本没有心思喝茶啊。
“咱家来找褚国公,确实是有事情的。”
陆行舟看了装模作样儿一脸难受的褚国公,眼底深处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其实早就来这里一会儿的。
但是他一直没有主动让人请褚国公出来。
而是先根周围的那些小太监,打听了一下褚国公的举动。
得知褚国公一早上都是在喝茶,已经方便了四五次以后,陆行舟便是在这里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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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褚国公再一次方便的时候。
找他交谈。
这样,能够天然的给自己带来一些便利。
也是优势。
毕竟,人在三急的时候,思考能力可是不那么的严谨的。
“咱家明人不说暗话。”
陆行舟又是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笑眯眯的道,
“这天下,十九皇子坐不住,需要有一个人来辅佐,咱家不才,想带着东厂,做那个辅佐之臣,想问一问褚国公的意思?”
之前。
在华清池的时候。
陆行舟逼着褚国公等人,承认如王的新君之位。
其实是比较简单的。
如王再怎么不堪,都是皇室的人,都是武家的血脉。
人们抗拒之心不会太严重。
但还是那句话。
想要这些人支持陆行舟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有些麻烦了。
陆行舟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毕竟。
自己是一个太监。
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会不会承认自己,并支持自己。
所以,先要试探一下褚国公的意思。
“呵呵。”
褚国公听到了陆行舟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他心里的担忧果然还是应验了。
之前,他就担心陆行舟会有这个意思。
现在果然不出所料。
褚国公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行舟,沉吟了稍许,道,
“老夫已经老了,不想管这朝廷之事,所以,陆公公问老夫这些事情,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的,不如去……”
啪!
陆行舟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因为放下的比较用力的缘故,发出了低沉的碰撞声。
褚国公到嘴边儿的话,便是又被迫停了下来。
但是,他却并没有退缩。
而是依旧站在那里。
双手交叉在小腹之处,目光灼灼的盯着陆行舟。
他的意思,一定要让陆行舟知道。
他不可能支持陆行舟。
不可能支持一个太监。
否则,他褚国公府的荣誉,就彻底的毁掉了。
那可是他几代人积累起来的荣誉。
葬送在他的手里,将会是难以抹去的污点。
他做不到。
宁可死,都做不到。
“褚国公可以再考虑考虑,先看看这个。”
陆行舟早就料到了褚国公的态度,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信上的蜡封还是完整的。
他并没有动过。
但其实,信里的内容,他却是大概知道的。
因为这封信,便是陆行舟,通过陈慷,让目前还远在关陇的一个东厂百户写的。
那个东厂百户叫做褚雨前。
是褚国公之前送到东厂里面,接受历练的。
褚雨前没有跟着陈慷回长安城。
他知道长安城里发生了什么,他不想参与,他只想留下来,在关陇,在边军那里,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为了保家卫国。
他现在甚至已经算是半退出了东厂,快要成为了边军的一份子了。
这封信是他接受了陈慷的建议。
再三考虑之后,写的。
给褚国公的。
褚国公接过了这封信,然后,撕扯开了蜡封。
抽出了里面的信。
打开信纸的瞬间,他便是看到了那些熟悉的字迹。
褚国公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是陆行舟想要用自己最重视的那个孙儿威胁自己,但白纸黑字,往下一看,却发现不是。
信中所讲的,是关陇的形势。
褚雨前是真正的参与了玄机山一事,也参与了固城和汉中的事情的。
更是在关陇边军那边,待了很长的时间。
对那边的情势,算是很了解了。
关陇大战。
已经箭在弦上,迫在眉睫。
草原异动频繁。
怕是不过一年时间,就会大规模爆发。
他在书信里,劝自己的爷爷,也便是褚国公。
天下安稳为重。
自身荣誉为轻。
要好好做思量。
当然,褚雨前也没有逼褚国公如何,他还是支持褚国公的最终决定的。
他说,如果褚国公最终决定以国公府荣誉为先,他将追随褚国公而去,不会给国公府丢人。
最后一句。
“请阿爷三思。”
呼!
褚国公看完了自己的孙子,褚雨前,所写的所有的内容。
一个字都不差。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握着这信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心里百感交集。
有惊喜,惊喜于褚雨前离开自己没有多少时日,竟然已经成长至此。
也有犹豫。
到底该不该支持陆行舟。
真的只有陆行舟能够拯救关陇?
拯救大魏朝吗?
不!
不是的。
大魏朝有很多人,很多了不起的人物。
他们照样能够拯救大魏朝。
能够给大魏朝继续带来辉煌。
但是。
时间上都不够。
按照信中所言,关陇大战,一年之内将爆发。
而一年之内,想要解决了东厂,重新将关陇给安稳下来,怕是不可能的。
褚国公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这天下,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到。
只有陆行舟。
因为,他之前已经做了一半。
这东厂已经立下了一半的根基。
只要在剩下的这一年时间里,再做剩下的一半,就可以稳定下来。
只有东厂。
只有陆行舟。
那么,褚国公只能做选择。
支持,或者死。
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一位国公。
能量太大了。
如果他不死,陆行舟便不可能坐稳这个位置。
不可能集天下之力于手中。
将会处处掣肘。
所以,他只有这两个选择。
“陆公公,实在是给老夫出了个难题啊。”
沉吟了许久,褚国公深深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将手中的那封信慢慢的团成了一团,并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嚼了两下,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国公,褚道明。”
然后,褚国公往后退了半步,跪在了地上,深深的磕头,道,
“见过督主。”
褚国公最终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名誉。
支持陆行舟。
维护这天下的安稳。
但是,他吃下这封信,也是在彰显自己的态度。
这件事,和褚雨前无关。
是自己的决定。
顿了一下,他又是道,
“请陆公公派人,将老夫那不成器的孙儿从关陇带回来,老夫会将其软禁于国公府内。”
“待天下太平,再放他出来。”
褚国公有些话没有说。
他把褚雨前关起来的同时,还会散播消息。
褚雨前宁死不同意褚国公,以及国公府臣服于太监,被褚国公,也就是他褚道明,强行关押。
这是为褚雨前日后铺路。
哪一日。
这陆行舟,这东厂,轰然坍塌的时候。
他褚雨前,还能够重新借着今日的事情,借着国公府的名头,而东山再起。
也算是能够洗清国公府的这些污名。
“多谢褚国公。”
陆行舟看明白了褚国公的意思,他伸手,将后者搀扶了起来,却是道,
“让他留在关陇吧。”
“改个名字,遂了年轻人为天下,为苍生黎民血战沙场的愿望。”
“你想要的结果,咱家会帮你做成的。”
“不过是一些言论而已,不是问题。”
陆行舟明白褚国公的想法。
但也不想埋没了褚雨前。
所以,想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褚雨前继续留在关陇,只不过要改个名字,继续效力。
而在长安,在天下,陆行舟则是会派密谍司的人,按照褚国公的想法,为褚雨前造名。
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多谢。”
褚国公抬起头,看了一眼陆行舟,然后又是深深的磕了个头。
他褚国公,褚道明。
这一生,只给先帝以及自己的父母恩师磕头。
从没有再给别人磕头。
一次都没有。
这一次。
给陆行舟磕头,给自己的晚辈磕头,是一个例外。
绝对的例外。
“既然国公爷决定支持咱家了,那就请国公爷也劝劝剩下的那几位。”
陆行舟将褚国公搀扶了起来,然后微笑着,看着后者的眼睛,道,
“咱家不想大开杀戒。”
“杀来杀去的,实在没有意思。”
“劳烦国公爷了。”
褚国公听着陆行舟的话,微微的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道,
“老夫会为督主尽可能地劝说他们,但老夫不敢打保票。”
“毕竟,这几位也是有些性子的。”
褚国公说的是实话。
他心里却是没底。
能够做到尚书位置的,哪个是简单人物。
谁身后不是有着无数错综复杂的力量。
就算这些人肯屈服于陆行舟,他们身后的那些力量,肯吗?
陆行舟需要的,不只是这几位尚书,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力量啊!
想要平衡那些力量,让这些力量心甘情愿为陆行舟做事。
可没那么简单。
“没关系。”
陆行舟笑了笑,轻轻的将耳鬓边的一缕白发捋到了耳朵后面,然后眼睛里闪烁着光,道,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咱家也只能大开杀戒了。”
“即便是杀光了这些人,咱家也能保证长安城不乱的。”
陆行舟的脸上,是笑容。
眼睛里,是自信。
如今,长安城没有这几位尚书坐镇,依旧运转的稳如泰山,便是他的底气来源。
“你……”
褚国公看着陆行舟的这般态度,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能够看的出来,陆行舟的底气。
虽然不知道后者的底气到底来源于哪里。
但他却还是相信的。
这太监。
应该不是口出狂言之人。
“老夫会尽力而为。”
褚国公也不想,真的看到长安城血流成河。
“劳烦了。”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将桌子上的那一杯茶水喝光,又是放下了茶杯,道,
“咱家先回了。”
“明早上,褚国公就可以带几位离宫了,今晚上,和几位尚书好好商量商量。”
“明天晚上,咱家要一个结果。”
陆行舟不会给这些人太多的时间考虑。
也不会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成则成。
不成,则死。
这是陆行舟的意思。
只有一天的时间考虑。
说完,陆行舟也不再和褚国公多废话,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这屋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行舟又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份供状。
然后扔给了褚国公,道,
“给几位尚书的礼物,好好看看,咱家多少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
这供状,里面是三皇子谋反的一些细节。
其中就有杀兵部尚书李显,以及铲除李昌隆等人的事情。
这些东西,给几位尚书看看,应该能增加一点对方支持自己的筹码。
说完。
陆行舟推开了屋门,走了出去。
一阵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口,涌入了屋子里面。
这刚刚暖和了一些的屋子,顿时又是一阵森寒。
褚国公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再扭头。
陆行舟已经是消失在了那一片的寒风冷冽之中。
“哎。”
褚国公站在门口,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被夹在中间,也实在是有些为难啊。
迟疑了稍许。
褚国公感觉小腹之处一阵急胀,然后急匆匆的朝着茅房的方向跑了过去。
大概半刻钟的功夫。
褚国公重新回到了御书房里面。
这里面一如既往的暖和。
炭火盆上的光,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褚国公离开了这么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位尚书都是抬起头,盯着他。
李昌隆率先开口了,
“国公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拉肚子,这天太冷了,老夫年纪也不小了,有点儿承受不住啊。”
褚国公讪笑了一声,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端过来了一杯茶,放在手里轻轻的搓着。
几位尚书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依旧在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大家都是聪明人。
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位国公爷有话要说的。
“你们说,咱们在这御书房待了几日,那太监若是把外面都给掌控了,可该怎么办?”
褚国公最终还是说话了。
他喝了一口茶,看向四周,脸上有些无奈。
御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变的安静了下来。
甚至是有些死寂。
鸦雀无声的那种。
这些人都能听明白褚道明的意思。
“不可能的。”
“他有这么大本事?”
最先开口的,是兵部尚书李显,他轻轻的哼了一句,道,
“长安城文武百官,不会这么轻易被他一个太监给震慑住的,这点儿骨气,大家还是有的。”
其余几位尚书也都是摇了摇头。
“呵呵。”
褚国公苦笑了一声,道,
“我是说,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你们怎么办?”
御书房里的气氛再度死寂了下来。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开口了,人们的脸色也都是变的凝重了起来。
是那种很认真的凝重。
他们,从褚国公的言语里面,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
难道真的是……
“自然是要拨乱反正!”
兵部尚书李显再度站了出来,冷声说道,
“咱们可以认十九皇子,但绝对不可能认他一个太监的,那成何体统?”
他是兵部尚书。
在这几位尚书里面,手中的权力是最大的。
和辽东军,关陇军,山东军,还有滇南军,都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有这个底气这么说话。
褚国公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意外。
然后又是看向了别的几位尚书。
工部尚书,礼部尚书,都没有说话。
他们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在这种场合,没有他们说话的资格。
成与不成。
他们说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刑部尚书李昌隆,深深的叹了口气,道,
“李家世代忠良,是绝对不可能臣服他一个太监的。”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没有什么可说的。”
户部尚书白文嵩是最后说话的。
他看了看兵部尚书李显,又看了看李昌隆,也是坚定的道,
“我同意两位的看法。”
“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怎么能屈服于他一个太监?”
“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是不能够让这天下,真的遂了这太监的。”
这个时候。
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也是随声附和,道,
“是啊,是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千岁千岁千千岁
褚道明看着几人的表现,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方才说的那些话。
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劝慰这些人。
而是在观察这五位尚书的态度。
通过方才的五人的举动,他已经是看了出来。
兵部尚书李显为首。
刑部尚书李昌隆为次。
接下来便是户部尚书白文嵩。
至于工部和礼部两位尚书,真的是无需考虑在内。
这个结果,和褚道明所猜测的几乎一模一样儿。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底气。
便是也没有再多说。
他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公然劝说谁的。
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把刚刚说的那些话反悔。
这样太丢人。
他想的,是私底下里,再劝说这些人一番。
先从兵部尚书李显开始。
夜深人静。
众人都是有些困倦了。
李昌隆和白文嵩两位尚书,还打起了哈欠。
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
“我这肚子,真是不太舒服,还要去方便一下,那个,李尚书,能不能帮忙搀我一下,这腰有点不太舒服,可能是这两日太凉了,老毛病犯了。”
褚道明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关陇征战。
腰上受过伤。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李显和褚道明也曾经有过袍泽之情。
两个人当时都在关陇,褚道明是将,李显是参军,负责一些后勤。
两人有过配和。
也有过这些情谊。
褚道明让李显搀扶,后者自然也不会拒绝。
他伸手,抓住了褚道明的手腕,有点儿不耐烦的道,
“你看你这老骨头,越来越不行了。”
“我看还是差不多回家颐养天年吧,你那些姬妾,也别留着祸害了,打发了得了。”
褚道明哼了一句,没有回应。
两个人便是这般离开了御书房。
刚走出御书房没有多久。
李显便是松开了褚道明的手,然后笑了一声,哼道,
“说吧,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大家对彼此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李显不可能看不出褚道明的心思。
“你看看这个。”
褚道明从怀里掏出了陆行舟给他的那份供词,道,
“你兵部的左侍郎,徐左倾,和三皇子是一伙儿的,原本三皇子计划着,华清池之夜,是要拿你李显来杀鸡儆猴的。”
“是陆行舟救了你。”
“原本,他可以继续用徐左倾,代替你,执掌兵部的。”
“毕竟徐左倾这个人,可比你听话多了。”
“但是……”
说到这里,褚道明叹了口气,语气之中多了几分钦佩,继续道,
“关陇,辽东,形势不稳。”
“徐左倾若是做了兵部尚书,是不可能稳住的,草原上,频繁有所动作,若是真的打起来,以徐左倾的办事能力,恐怕也会给关陇边军拖后腿。”
“所以,那太监没有用徐左倾,反而是给杀了。”
“他让我来给你说一声。”
“帮帮忙。”
“至少,等关陇和辽东彻底太平了,再做别的事情。”
“到时候,他奉陪。”
说完。
褚道明又是叹了口气,然后靠在了一旁的大理石柱子上。
他在给李显时间,消化这些内容。
也给后者时间来考虑。
“我知道。”
李显看过了手中的供词,咬了咬牙,道,
“这太监不简单。”
“关陇军,辽东军,这次遭受寒灾,哼,如果不是他,损失肯定小不了。”
“他有心了。”
“但是……”
李显突然面色有些狰狞,然后迅速的把这供词给攥在了掌心里,然后团成了一团,他用力的将这些供词攥着,阴声道,
“你别忘了,我的恩师,是李鸿儒。”
李鸿儒。
是国子监大儒。
自然桃李满天下。
李显,就是李鸿儒的其中一个弟子。
而且当年是受过李鸿儒极大恩惠的,如果不是李鸿儒,李显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李鸿儒死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和陆行舟势不两立。
“哎,我知道。”
褚道明摇了摇头,然后慢慢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掀起了自己的衣摆。
将后背上的那一条伤口,显露了出来。
几乎贯穿了整个腰间。
触目惊心。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又指了指李显的右肩,道,
“但有些事情,该往后放,就得往后放。”
“我这伤疤,还有你肩膀上的伤疤,你还记得是在怎么来的吧?”
“当年,咱们为了把关陇打下来,为了关陇的太平,为了大魏朝的太平,死了多少将士,你的表叔,堂兄,我的父亲,甚至还有我的长子……”
“他们都是死在了关陇的战场上。”
“十数万我大魏朝青壮,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把关陇扫干净了。”
“如今,你难道要为了一己私仇,让那些跟咱们出生入死,魂断呼伦山的兄弟们,不瞑目吗?”
最后一句话。
褚道明说的掷地有声。
宛如惊雷涌动。
李显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扭曲,握着纸团的手,也是微微颤抖,他踉跄了一下,然后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哔嘀阁
一些积雪,被震落。
“两代人的心血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我,是不想看着关陇再度崩盘啊。”
褚道明叹了口气,眼睛里闪烁着光,看着远处。
夜色苍穹上。
是闪耀着的星辰。
那星辰的后面,似乎是出现了一张张脸。
都是曾经跟着他们出生入死,血洒疆场的那些将士们。
他用力的一巴掌拍在大理石柱子上,道,
“老子名声不要了,脸也不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老子把孙子都扔上关陇了,这一次,太监就太监,只要能把草原上的那帮王八蛋给灭了,再给咱们关陇挣取几十年的太平,老子什么都肯做。”
“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褚道明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他不知道李显最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但是,他已经做了他能够做的一切。
只能等李显自己做选择了。
李显没有说话。
也没有阻拦褚道明。
任由褚道明离开了,回到了御书房。
而他自己,则是依旧靠在栏杆上,抓着手里的供词,手臂紧绷。
砰砰砰!
死寂了稍许,李显突然是目光猩红,然后用力的捶打起了那栏杆。
木栏杆被砸的剧烈摇晃,上面的积雪不断的坠落了下来。
落在地上。
发出扑簌簌地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一边捶打,一边用力的咬着牙,低声的怒吼,咆哮。
兵部尚书李显。
一向以沉着冷静示人。
从来没有过如此这般的失态。
但是这一次,他失态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恼怒,他不甘,他恨,他甚至觉的不公平。
他只想发泄。
“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李显抱住了脑袋,然后,把头用力的砸在了栏杆上。
栏杆上出现了一丝水渍。
不知道是李显的眼泪,还是被融化的雪水。
只听得李显自言自语,
“老师,弟子对不住您啊,弟子无能,不能给您报仇!”
“弟子愧对您的教诲啊!”
李显用力的将脑袋,砸在了栏杆上。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
夜已经深了。
几位尚书各自回了自己的地方,休息。
御书房,其实很大。
有很多屋子。
而且各个屋子的设施都相当的齐全。
这就是为了给在这里办公到深夜,没有时间回府的大臣们,休息用的。
直到人们都回去休息。
李显也没有回来。
人们大概猜测到了什么,谁也没有说话。
夜深人静。
褚道明没有睡着,而是起身来到了靠着自己的那间屋子,然后轻轻的敲响了屋门。
“国公大人,进来吧。”
里面传来了李昌隆有些疲倦的声音。
吱呀。
褚道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光还亮着。
李昌隆坐在桌子对面,上面留着一封信,墨渍还没有干。
显然是刚刚写下的。
“李尚书……”
褚道明关闭了屋门,想要说话。
李昌隆摇了摇头,笑着道,
“国公爷,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
李昌隆所出身的李家。
是世代忠良。
其祖上,更是大魏朝最早的先祖御赐的忠良侯。
这忠良二字。
一直是李家的家规,也是门风。
李家从大魏朝建立之初,就历代都是名门望族,显赫之士。
也一直都是忠良。
李昌隆,不可能屈服于陆行舟。
那样,会让李家这个忠良的名声,彻底毁掉。
这个名声。
是李家先祖,几代甚至十几代人,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也是李家能够在大魏朝立足的根本。
因为忠良。
君王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
李家方得荣华富贵。
方得长远。
这是一种恩宠,也是一种标签。
有这种标签,李家的后代,可以轻而易举的东山再起。
而一旦这种标签被撕掉。
李家便是彻底的毁掉了。
所以,李昌隆不可能屈服。
“李尚书,这个人的名声,和天下安危……”
褚国公还想要劝说。
毕竟。
李昌隆这人,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
刑部在李昌隆的手下,也是能够真正的稳定下来。
若是李昌隆不在了,刑部……有点麻烦。
更主要的是,李昌隆身后的那些力量,不好平衡。
“李某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是为了李家的名声。”
李昌隆站了起来,对着褚道明拱了拱手,然后笑着道,
“国公爷不用担心。”
“刑部,没有我李昌隆,还有别人,定能撑起来的。”
“我那弟子,赵朗图,便是不错。”
“刑部上下,也都认可的。”
李昌隆既要全李家的忠良之名。
也不想让刑部大乱。
所以,已经想好了继任刑部尚书的人选。
他的弟子,赵朗图。
如今的刑部右侍郎。
也是山东赵家的次子。
李昌隆身后的那些力量,就是以山东门阀为主的。
李昌隆将赵家的次子推举上刑部,也有安抚山东门阀的意思。
一举两得。
两全其美。
“你呀……”
褚道明听完了李昌隆的话,面色迟疑了一瞬,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李昌隆连接管刑部的人都选好了。
那显然是,心意已决啊。
“李某,将追随陛下而去。”
“还要劳烦国公爷,照料一下李家,李某谢过了。”
李昌隆来到了褚道明的面前,然后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撑地,额头重重的在这木地板上磕了三次。
褚道明没有拦他。
因为,阻拦,就代表着拒绝。
接受这三个响头,也便是接受了李昌隆的嘱托。
他要让李昌隆放心。
“多谢国公爷。”
李昌隆站了起来,眼睛里,脸上,都是释然的神色。
不过,多少还有几分惋惜。
他最后看了一眼褚道明,低声道,
“可惜了,不能陪诸君血染沙场,李昌隆,做了懦夫。”
“还请国公爷,恕罪。”
说完,李昌隆直接向前,重重地,一头磕在了那用来梳妆的台子上。
御书房里的梳妆台,都是用最坚硬,也是最结实的实木制作地。
李昌隆又是一心求死,故意将脑袋磕在了桌子的角上。
砰!
一声低沉的闷响传出,一股子殷红的鲜血,也随之飞溅了出来。
李昌隆拼了性命一撞。
将自己的额头,深深的撞出了个窟窿。
骨头都凹陷了下去。
他瘫倒在地。
脸上鲜血流淌。
最后看着褚道明,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笑容。
哗啦!
哗啦!
李昌隆自杀的时候,这隔壁的几间屋子里的人们,都是听到了动静。
一个个都是冲了出来,然后,冲到了这李昌隆的屋子门口。
他们看到了褚道明的背影。
也看到了李昌隆浑身是血的样子。
人们差不多都明白了。
一个个,都呆愣在了原地。
李昌隆还没有气绝。
他的视线扫过了剩下的四位尚书,声音里带着一种嘱托,还有期待,喃喃道,
“大魏朝……交给……你们……”
“天下……太……”
噗通!
李昌隆最终没有将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的身子彻底失去了力气,然后倒在了血泊里。
浓烈的血腥味道,已经将这整个屋子都给充满。
让人作呕。
几位尚书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异常的沉重。
异常的压抑。
尤其是站在最侧面的户部尚书,白文嵩。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成了疙瘩。
“都去休息吧。”
“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出宫了。”
“大家再好好考虑。”
安静了许久,褚国公低声说道。
……
翌日清晨。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的时候。
就已经有太监出现,然后将李昌隆的尸体悄无声息的运走了。
虽然静悄悄的。
但是,褚道明,还有几位尚书,都是知道的。
不过没有人站出来。
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主要是。
人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做些什么。
没过多久,天就彻底的大亮了。
火红的阳光从天际倾洒了下来,带着温暖,也带着透亮。
褚道明,还有几位尚书,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有两名太监一左一右,带着他们来到了皇宫的东门。
然后拿出了陆行舟的令牌。
掌管着东城门的太监,便是打开了城门,将这些人给送出了宫。
阳光洒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似乎将这天地之间的寒意也驱散了不少。
那久违的,长安城的热闹气息,正铺天盖地的呼啸而来。
好像要将这几人淹没。
街边卖包子,卖油条的小贩,依旧在欢呼揽客。
有客人嬉笑着走过。
还有孩童背着书包,正欢天喜地的走向私塾。
嘴里叼着糖。
有个老妇人抱着自己家的母鸡,在街边叫卖。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比三皇子谋逆之前的情形,还要正常。
几位尚书还有褚国公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有着几分惊愕。
他们消失了五日。
原本以为。
这五日,陆行舟平息叛乱,诛杀叛党,铲除异己,会在长安城里掀起轩然大波。
长安城的官员会人心惶惶。
吏治不通。
长安城也会陷入极度的恐慌,彻底的混乱。
但是,他们失望了。
长安城一如既往。
好像,百姓们都不知道发生了谋逆,也不知道发生了叛乱一样。
“这太监的手,难道已经通天了不成?”
李显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户部的白文嵩,还有礼部,工部的那两位尚书,看着这一幕,也都是忍不住的在心里倒吸冷气,他们也完全没有想到啊。
竟然会是这番情形?
“去衙门里看看吧。”
“或许,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道明是这几个人里面最先反应过来的,因为,他之前和陆行舟私下谈过。
对陆行舟当时的那句话,记忆深刻。
“即便是杀光了这些人,咱家也能保证长安城不乱的。”
陆行舟说这句话的时候。
脸色平静。
目光里是自信满满。
当时褚道明虽然信了,但还是有一丝怀疑的。
他相信陆行舟能够将长安城最终安定下来,但不信长安城一点都不会乱。
但是,此时此刻。
当他看到了这长安城的情形的时候,他信了。
陆行舟原来没有说谎。
他说的是真的。
长安城真的一点儿都不会乱的啊。
……
褚道明还有几位尚书,慢慢的离开了皇宫的东门。
然后,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府衙。
户部。
工部。
礼部。
兵部。
褚国公则是去了吏部。
因为吏部没有了尚书,他更要看看情形。
而在这同一时刻。
陆行舟正躺在陆府的摇椅上,沐浴在阳光之下。
寒风虽然吹拂,将他的白发吹的微微摇曳,但是他并不觉得寒冷。
反而是有些轻松舒适。
他右手里端着茶,左手拿着茶杯的盖子,轻轻的在茶杯口来回摩挲。
同时,听着汪亭的汇报。
汇报的内容,是褚道明几人的举动,以及表情,表现等等。
听着听着,陆行舟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道,
“他们会听话的。”
第三百三十章离开
白文嵩来到了户部。
原本。
这里是他每天都要来的地方。
做为这里的尚书,掌管全国钱粮税银,户籍出入等等,这里的工作,是最繁琐的,也是最重要的,是一个国家的根基,运转的基础。
户部的工作到位与否,精致与否,很容易从民生上凸显出来。
户部的官员,稍微有懒政,怠政,这一座城市,就会立刻显得僵硬。
不可能出现今日他在街道上见到的那些繁华。
所以。
白文嵩可以断定,他离开的这些日子,户部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完全没有任何的差池。
他很好奇。
到底是谁,在执掌户部的工作?
谁能够让这么多的官员,在没有自己这个尚书的情况下,兢兢业业?
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文嵩真的是非常的好奇。
他走进了户部的府衙大门,然后径直走向办公之地。
为了不惊动里面的官员,他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走的侧门。
就像是。
小时候在私塾里读书的时候,夫子先生躲在后门,悄悄地看着读书的学生一样。
看看哪个学生在好好学习,哪个学生在偷懒。
他蹑手蹑脚。
出现在了侧门门口。
有一个出来方便的官员,看到了白文嵩,眼睛突然瞪大,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就被白文嵩一个眼神儿给制住了。
“别出声。”
白文嵩摆了摆手,示意这官员站在一旁。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侧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朝着公衙里面看去。
里面很安静。
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算盘敲打的声音。
人们都在认认真真的处理公事。
有人在检查户籍的出入,统计人口。
有人在计算钱粮。
有人在审核地方上报的账务。
还有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在小声的商讨着什么。
白文嵩认得那几个人。
他们在商讨古城的新政。
白文嵩还在这里的时候,派人拿了固城的新政,准备研究一下。
然后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在全国尝试着推广。
他没有想到。
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人们依旧如此兢兢业业。
有条不紊。
“目前,户部是谁在主持工作?”
白文嵩对能够压住户部这数十名官员的人,很好奇。
是谁,能够取代自己的地位和威严?
“回禀尚书大人。”
“没有人。”
那名年轻的小官员面色有些紧张,小声说道,
“都是大人们主动去做的。”
“混帐东西。”
白文嵩自然是不会相信这种说辞的,他眼睛一瞪,一股子气势便是落在了这年轻官员的身上,好似有着山岳一般,让这官员脸色苍白。
噗通!
官员直接被吓的跪在了地上。
白文嵩在其余几位尚书面前,在陆行舟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但是在这些户部的年轻官员面前,他却是山。
怎么说,也是朝廷三品级别的大员。
不可能那么不堪。
这一声,便是直接击溃了年轻官员的心里防线。
“尚书大人恕罪,大人们的事情,下官不清出,但下官……”
年轻的官员一边磕头,一边道,
“下官是被三清帮和东厂威胁的,下官曾经收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但是下官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也被他们留下了证据。”
“就威胁下官。”
“他们也没说什么,就让下官……在尚书大人不在的时候,好好做事,不要让户部衙门乱了。”
“下官觉的也没什么,就……就……”
“大人恕罪。”
年轻的官员颤抖着,将自己最近经历的这些,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嘶!
白文嵩听到这些话,眼睛突然一僵,然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东厂。
还有那什么三清帮?
他面色僵硬,迟疑了一下,猛地扭过了头,看向了公衙里面那些正在忙碌的官员们。
难道这些官员,都已经被东厂暗中……
他不可置信的咽了口口水。
然后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站稳。
幸亏是扶住了这屋门的门框,才没有摔倒。
“这太监,他……他……”
他抓着门框,手在忍不住的颤抖,那面庞上也是有着无法形容的震惊弥漫。
他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陆行舟了!
东厂这一手段,简直惊为天人。
借着三清帮,抓住了大部分官员的把柄,但是,却不让这些官员做坏事,而是做本职之事。
谁会拒绝?
谁都不会拒绝。
所有官员都会做的。
毕竟没有违背原则,什么都没有违背。
所以,这户部才会如此按部就班,丝毫不乱。
就这样。
东厂直接借着三清帮之手,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这户部的基层官员,全都给笼络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下。
即便是没了他白文嵩。
哪怕是没有了两位侍郎。
户部也确实不会乱。
而只要这些基层的官员不乱,户部正常运行,谁还敢跳出来反对?
出头鸟,就是找死。
就算是白文嵩身后的那些力量,恐怕也不敢再和东厂硬掰手腕了。
除非他们有办法让所有的基层官员都怠工。
但,一个是让官员们好好做事,一个是让官员们消极怠工。
高下立判。
哪怕他们出手,也是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陆行舟这一手。
已经让他立在了绝对的不败之地。
实在是高明,太高明了!
白文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稍许。
然后,颤抖着手,将这公衙的侧门慢慢的关闭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年轻官员,小声道,
“老夫来过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否则……后果自负!”
“是是!”
年轻的官员连连磕头。
白文嵩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急急忙忙的朝着府衙外跑去。
户部是这个样子。
他估计,其他六部,也一定是这个样子。
他要赶紧去看看情况。
大概半个时辰后。
褚国公,兵部尚书李显,户部尚书白文嵩,还有工部和礼部的两位尚书,在褚国公府会面了。
四位尚书,脸色都是和白文嵩一样。
震惊不已。
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所管理的衙门,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按部就班的运转。
褚国公也是没有例外。
他去了吏部,然后也去了一趟刑部。
他发现,没有尚书和侍郎的吏部,运转如常,刑部,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一切都好像和他们没有关系。
当然。
他们也打听出来了一些事情。
也知道,这背后,是东厂的手,操控着一切。
一缕光。
透过了前厅的大门,投射到了这厅堂里面。
照耀在了地上。
也将周围照耀的有些明亮。
褚国公的视线扫过了在场的四位尚书,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道,
“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和这太监生死相搏了。”
“我们输了。”
“既然输了,就得认,跟着这太监,好好做事。”
“让大魏朝尽快稳定下来。”
“你们,还有意见吗?”
四位尚书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然后齐刷刷的道,
“愿听国公安排。”
这句愿听国公安排,便是将臣服太监的恶名,都推在了褚国公的身上。
大家都是明白人。
褚国公这么公然的站出来,就是为了承担这些恶名的。
他们为了大局,也只能如此。
“好。”
“老夫去一趟东厂府衙,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一下,准备新君登基大典吧。”
褚国公点了点头,道,
“和祭祀大典一起。”
“热闹热闹吧。”
……
除夕。
今日是大魏朝惯例的祭祀大典。
也是新君登基的日子。
承乾殿里。
年轻的十九皇子,如今的武如皇帝,正在宫女们的伺候下,穿戴那一件专门为他缝制的金丝龙袍,还有冠冕,玉带。
武如皇帝的兴致很高,脸上洋溢着兴奋,眼睛里也是闪烁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做皇帝了。
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皇子,做到皇帝。
都是老神仙的安排啊。
这就是天命。
“哈……”
虽然很激动,但他还是打了个哈欠,因为有点疲倦。
昨晚上,有四个宫女侍寝。
如王经历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完美,最巅峰的时刻。
那四个宫女,都比小翠小柳之类的丫头们强多了,那水嫩,那柔软,那好看。
如王简直沉沦其中。
以至于早上起来,两个眼睛上带着黑眼圈。
两腿发软。
止不住的打哈欠。
但他还是兴奋的不行。
当上皇帝。
他以后更可以享受无数的美女了。
等他把宫里的这些宫女们都享受完了,然后,再去……找天下的美女。
还有那个……三皇兄的宠妾。
如王自从见过玉天机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他喜欢。
那张脸,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
怎么都忘不掉。
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女人弄到宫里来。
“嘿嘿,三皇兄的女人又怎么样?我现在是皇帝,哦不,朕现在是皇帝,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武如皇帝在心里喃喃自语。
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浓郁。
“陆公公到。”
就在武如皇帝心中幻想的时候,这承乾殿之外,传来了一个尖锐嘹亮的声音。
武如皇帝一听,是陆行舟来了,这眼睛里顿时闪过了浓浓的欢喜。
“朕去迎迎。”
他也不管这些宫女们刚刚给他穿戴了一半的龙袍,也没有穿靴子,直接便是光着脚丫子,衣衫不整的跑向大门口。
他是真的喜欢陆行舟啊。
因为。
这昨晚上,老神仙又给他托梦了。
老神仙告诉他,如今他虽然做上了皇帝,但是这朝廷依旧不稳。
尤其是关陇。
很有可能爆发大战。
而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只有陆行舟。
只有东厂。
老神仙千叮咛万嘱咐,要让武如皇帝信任陆行舟,然后给他最大的权力。
这样。
才能够保证武如皇帝,能够一直做皇帝,一直潇洒快活。
老神仙的话,武如皇帝当然要听。
必须要重用陆行舟。
这就是自己生命里的贵人啊。
嘎吱!
大门打开了。
陆行舟从大殿之外,迎着黄昏的光,带着一丝晚霞,出现在了武如皇帝的视线里。
“陆公公……哎呀……”
武如皇帝跑的太快,衣衫又是不整,一不小心踩到了衣摆,然后整个人连滚带爬的摔在了地上,给陆行舟磕了个头,行了个大礼。
“陛下!”
陆行舟脸上装出了凝重,还有担心,连忙往前两步,搀扶住了武如皇帝。
一脸心痛的问道,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哈……”
武如皇帝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又是打了个哈欠,他笑嘻嘻的爬了起来,拽着陆行舟的胳膊,道,
“你可来了,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陛下,您现在是皇帝了,您这自称,得变变了。”
陆行舟一边跟在了武如皇帝的身后,一边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哎呀,朕知道。”
武如皇帝一脸的兴奋,道,
“这不是见到你,心里高兴,一下子就给忘了嘛。”
“给。”
说话的时候,武如皇帝已经是将陆行舟带到了几案之前。
那里面早就准备好了一道圣旨。
武如皇帝将圣旨拿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笑着道,
“朕赏给你的。”
“打开看看。”
陆行舟面露惶恐,连忙是跪在了武如皇帝的脚下,大声道,
“多谢陛下。”
“哎呀,起来起来,以后不要跪来跪去的了,你在朕面前,不需要跪。”
武如皇帝爽朗的将陆行舟搀扶了起来,笑着将圣旨塞在了陆行舟的怀里,并催促道,
“快看看,朕给你个惊喜。”
陆行舟一脸的兴奋,还有期待,慢慢的打开了圣旨。
然后看了上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子武洵,弑君杀父,谋逆叛乱,陆行舟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此乃大功,当有重赏。”
“即日起,封陆行舟为大魏朝第四国公,陆国公,享九爪蟒袍,镶紫金云纹,特许皇身,见天子不跪。”
“赐九千岁称号,文武百官见之,如见天子。”
“当行三跪九叩之礼。”
“陆行舟继续执掌东厂,原有权力不变,再另赠军机掌控之权,凌驾于兵部之上,特命工部铸九千岁云纹令,天下军卒将领,无论官职高低,见九千岁云纹令如见天子,但凡有所调动,不得违逆。”
“令,赐陆行舟移驾洵王府,赏赐黄金三万两,白银……”
“令,赐……”
“钦此。”
陆行舟看着这道圣旨,眼睛里并没有太多的兴奋。
因为,其实,这封圣旨的内容,都是他安排的。
借助老神仙的名头,吩咐武如皇帝给自己写下的。
陆国公。
九千岁。
云纹令。
也都是他所安排的。
如此一来,他便是真正的能够做到权倾天下,随心所欲了。
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了。
脸上露出了假装的兴奋,陆行舟感激涕零,跪在了武如皇帝的脚下,沉声道,
“奴才多谢陛下。”
“奴才,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啦好啦,朕说过了,你以后在朕的面前,可以免跪。”
武如皇帝亲自将陆行舟给搀扶了起来,脸上带着真诚,还有笑容,说道,
“还有啊,你以后不要再自称奴才了,你自称臣。”
“你现在是皇身,还是国公,不是奴才了!”
武如皇帝笑着,拍了拍陆行舟的肩膀。
“是。”
“臣,领旨!”
陆行舟将圣旨捧在了手里,再度躬身。
他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道圣旨。
如今圣旨拿到了,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也该下去准备参加祭祀大典的事情,所以,便开口套退,
“陛下,您赶紧准备,祭祀大典即将开始,您是天子,可不能耽搁了。”
“臣在祭坛等您。”
武如皇帝摆摆手,满心欢喜的道,
“好好好,你快去,一会儿时辰到了,咱们君臣一起,登天坛,祭天!”
“是!臣告退!”
陆行舟微微一笑,退出了这承乾殿。
有太监将这大殿的宫门关闭了。
陆行舟踩踏着那无数的殷红霞光,走下了承乾殿的台阶。
白发,随着风飘扬。
衣袍猎猎。
而在台阶之下,则是褚国公,还有六位尚书。
兵部尚书李显,户部尚书白文嵩,吏部新任尚书,原本的右侍郎,钟廷玉,兵部尚书赵朗图,还有工部和礼部的两位尚书。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会儿了。
当然。
他们也知道了陆行舟刚刚接到的那道圣旨里面的内容。
因为,圣旨的措辞,是经过褚国公动笔的。
“臣等见过陆国公。”
待陆行舟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褚国公带头,七人纷纷整理了一下被寒风吹乱的衣冠,然后,没有任何迟疑的,陆续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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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跪拜叩首之礼。
然后,齐声高呼,
“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音并不是很高。
随着风,扑面而来,落在了陆行舟的耳中。
他双手负在身后。
闭上了眼睛。
仔细感受着这风,这风的声音,这风的冷冽。
还有,这七人的敬畏。
他那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脸庞上,终于是,渐渐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陆行舟抬起了左手,兰花指将被风吹散的一丝白发,捋顺了下来,落在了耳鬓之间。
然后笑着道,
“起身。”
第二百三十一章代理帮主
砰!砰!砰!
绚丽多彩的烟花,在这夜空之上炸裂而开。
五彩斑斓的色彩,将这夜空渲染的美丽多姿。
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欢呼。
而在这祭坛之上,那低沉而嘹亮的钟鸣之声,也是随之响起。
然后带着悠扬和浩瀚,朝着远处飘荡而去。
好像要将这黑暗都捅个窟窿。
除夕夜降临。
年关降临。
这祭祀大典也降临了。
而在这一时刻。
所有人都在兴奋,都在欢呼的时候,有着一个人影,站在窗前,沉默着,悲伤着。
他是雨小田。
窗户敞开着,他能够看到那在天空上闪耀着的烟花。
烟火的光,将他的脸照耀的忽明忽暗。
隐约的可以看到他的眼神儿。
里面是一种怀念。
还有一种不舍。
但很快,这种怀念和不舍又是变成了决绝。
他转过了身子。
坐在了书桌之前。
左手轻轻的在砚台上磨墨,稍许之间,墨水已经准备好。
他又铺上了宣纸。
提笔,沾了墨水,又将多余的墨水在砚台的边缘轻轻挤掉。
然后准备落笔。
但是这一瞬,他又是皱起了眉头。
他就这样拿着毛笔,然后笔尖悬在宣纸之上。
安静的思量着。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后,又是一道烟花闪亮了当空。
也照亮他这间屋子。
雨小田叹了口气,然后落笔了。
“督主恕罪。”
“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小的已经离开了司礼监,离开了皇宫,甚至离开了长安城。”
“请恕小的不告而别。”
“司礼监,小的已经安排妥当。”
“秉笔赵树人,可用。”
“腾骧营,小的也已经安排妥当。”
“将军李嵩,可用。”
“但此人有野心,小的为防止此人坏事,在他身边安排了亲信盯着,若有异动,督主可除之。”
“神武司,小的亦安排妥当。”
“新掌事,孙胜,可用。”
“禁军内六卫,小的亦有安排。”
“赵星河身边,内六卫之中,都有小的安排的眼线,紧盯他们不放。”
“督主大可放心。”
“小的离开后,司礼监,御马监,腾骧营,禁军六卫,皆不会乱。”
“督主不必再寻小的。”
“从此天下,无雨小田。”
“告辞。”
最后,雨小田又落款。
“雨小田。”
写完了这封信。
雨小田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将这信抬起来,慢慢的吹干了上面的墨迹。
又小心翼翼的折好。
并塞进了旁边的信封里面。
信封上。
写着四个字。
“督主亲启。”
雨小田取过了蜡封,将信封的封口封住。
眼睛,微微的泛红了。
回想在内廷多年。
从一个微末的小太监,一直跟在陆行舟的身边,最终坐上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
如今,更是权柄深重。
他对于陆行舟,是真心的感激,也是真心的奉其为主。
所以。
陆行舟要杀万贵妃,要利用万贵妃,要除三皇子的时候。
他都没有拒绝。
那是他欠陆行舟的。
也是他应该听陆行舟的,应该做的。
现在事情做完了。
他不欠了。
虽然不欠了,但两个人,一路互相扶持,起于微末。
还是有情谊在的。
后来,便是因为这些情谊,他又帮着陆行舟,做完了剩下的事情。
平御马监。
掌内廷。
整顿腾骧营。
监官禁军内六卫。
如今,终于,陆行舟册封九千岁。
权倾天下。
已经不再需要一个雨小田了。
那么他可以离开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离开的时候,会很放松。
因为他还了陆行舟的恩,也还了陆行舟的情谊,他什么都不欠。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还是一阵的痛。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落在了那封信上。
泪滴慢慢的融入进去,然后扩散。
雨小田啪的一声,将这封信拍在了桌子上,然后低声道,
“告辞!”
说完,他站了起来。
将身上的那件司礼监掌印的袍服,脱了下来,然后又是叠成了整整齐齐的样子。
摆放在了这封信的一旁。
然后他换上了一件普通的黑色衣服,将头发简单的束了起来。
最后,又将藏在暗格里的万贵妃的灵位,取了出来。
并小心的用包袱包裹好。
放在了怀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许久的屋子,然后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砰!
绚丽多彩的烟花,在这苍穹上再度盛开。
将整个皇宫都给照耀的透彻。
将雨小田的那道身影,也投射在了一片积雪之中。
雨小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加快了脚步。
很快。
他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这宫墙之内。
同一时刻。
在陆府里,也有事情发生。
除夕夜的陆府,被宋高的娘亲收拾的非常喜庆。
到处都悬挂着亮彤彤的灯笼。
将整个府邸照耀的通透红晕。
门口也已经贴上了春联。
烫金的大字,在灯笼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
整个府邸里里外外,都是洋溢在喜庆和欢快之中。
虽然没有人。
虽然妇人早就已经早早的睡下了。
但这种氛围却依旧能够通过视觉感受的到。
砰!
后宅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茶杯碎裂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静,也打破了这种喜庆。
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间厢房里,慢慢的燃烧起了灯火。
火光摇曳。
有着一道身影踉跄着,从床榻上滚了下来。
视线穿过那紧闭的窗户,落进了屋子里面,然后便是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玉天机蜷缩在床榻的脚落里。
头发披散着。
那一张温婉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悲伤,但却非常的平静。
她抱着被子,将自己的身子遮掩住。
但却能够看到一丝光滑的肩膀。
发丝搭在上面。
有些乱。
而滚下床榻的那个人,便是宋高。
他靠在墙上。
他身上只披着简单的衣衫。
胸口处,露出了坚实的肌肉。
他红着眼睛盯着玉天机。
他的脸在微微的发抖,他的手也在微微的发抖,他用力的咬着牙,抿着嘴唇儿。
不知所措。
陆行舟大功告成,权倾天下。
玉天机请宋高过来庆祝。
酒过三巡。
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高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得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但是。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发现……他心目之中的那个女子,竟然已经……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砸了一下。
一瞬间。
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站在这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短暂的安静,就像是经历了千万年。
倒是玉天机先反应了过来。
她面色平静的可怕,沉稳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从床榻上走下来。
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服。
然后,坐在了铜镜前,梳好了头发。
又重新将嘴唇儿上那刚刚因为宋高的亲吻而变的淡薄的红,给补上。
然后披上了那件黑色大氅。
她走到了依旧在发呆的宋高的面前,平静的看着他,柔声道,
“姐对不住你。”
“姐不怨你。”
“姐配不上你。”
“姐不耽误你。”
“找个干净的姑娘。”
说完,玉天机笑了笑,然后推开屋门,走进了那漫天的寒风之内。
吱呀!
宋高听着屋门关闭了,听着玉天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本能的扭过了头。
想要追出去。
但这身子却没有动。
他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儿,嘴唇儿上流淌出了鲜血。
他眼睛发红。
他用力的握紧了拳头,青筋,从手背上鼓动了起来。
他的脸庞在抽动。
在颤抖。
“啊……”
僵持了稍许,宋高突然是用力的握着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他不断地砸,疯狂地砸。
他虽然觉的很痛,觉的眼睛开始发黑,但是,他依旧不停。
砸着砸着。
他突然是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抱着脑袋,深深地贴在了地板上。
下书吧
眼泪。
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他呢喃着。
悲伤无法自已。
玉天机走出了屋子,走进了这一片寒风之中。
也走进了这一片的夜色里面。
她刚开始离开屋子的时候,走的很慢,很平静。
但走出了这庭院之后。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风吹着发丝飞舞。
像是刀。
割的脸生疼。
黑色的大氅被风吹的猎猎而动。
咻!
玉天机走到了大门口附近,脚尖轻轻点地,直接越过了那高高的院墙,然后翻出了陆府。
噗通!
落地的瞬间,轻功卓绝的她,竟然没有站稳。
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跪在了那一片的积雪里面。
她慌乱的,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又觉的混身上下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站不起来。
她就那么跪在了积雪里。
跪在了墙角下。
她低下了头,然后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声音,随着风,消散。
“我也不想啊。”
她呢喃。
……
翌日。
清晨。
大年初一。
新年之初始。
这天晴的像是被人用水洗过了一般。
太阳升起来,给人一种异常明亮的感觉,光线倾洒在这整个长安城上,让这座城市,似乎也感染了这种温度。
空气之中的那些寒风,似乎比昨日减弱了很多。
空气里的寒意,也减弱了不少。
街道上。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走亲访友的,有走街串巷拜年的,还有欢喜的孩童们,不断的在这街道上欢呼雀跃地跑来跑去。
爆竹声,也是此起彼伏。
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安宁,那么的欢快。
“高儿,你这是要干什么?”
“咱们去哪啊?”
一辆马车,从陆府的方向疾弛而出,沿着街道,朝着长安城的外面行驶而去。
驾车的,是宋高。
车厢里面,是宋高的娘亲。
今天一大早,宋高便是将娘亲接了出来,然后送上了马车,带着他离开。
宋高的娘亲还没有反应过来。
扒拉着车厢的帘子,一脸的担心。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也看得出来。
宋高心里有事情。
“娘,儿子带您去享福。”
“儿子这一阵子太忙了,没有好好陪陪您,儿子想通了。”
“以后带着您,游山玩水,咱们逍遥自在去!”
宋高笑着说道。
但那脸上的笑,却是多少有言不由衷的感觉。
“行啊,这倒是好事儿。”
“但小玉姑娘呢,你们的婚事……”
宋高的娘亲心里记挂着的,是小玉,也是玉天机。
但她的话音刚落,便是见宋高的脸色陡然一变,然后猛地扭过了头去。
啪!
宋高用力的勒紧了缰绳,在马背上狠狠的抽打了一下。
马吃痛,长嘶一声。
呼啸而去。
妇人见着宋高的这副样子,目光微微凝重,张了张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陆国公府。
也是九千岁府。
也是曾经的洵王府。
大年初一。
门庭若市。
整个长安城的文武百官,几乎都是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当这府上的大门打开的时候。
官员们自发的排列成了整齐的队伍。
不顾风寒。
不顾冰雪。
脸上都是带着谄媚的笑容,依次给府上送去自己的贺礼,还有贺词。
那情形。
比百官上朝还要热闹。
自然是要如此的。
昨晚上,除夕夜的那场祭祀大典。
这些官员们都参加了。
也都得知了这几日的事情。
三皇子弑君杀父。
如王在陆行舟的辅助下,力挽狂澜,拨乱反正。
如今,新君登基。
破天荒的带着一个太监,也就是陆行舟,上了主祭坛。
祭天。
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圣旨。
九千岁。
陆国公。
掌军机之权。
见面如见天子。
等等。
这一系列的恩宠和荣耀,将陆行舟,将东厂,推到了巅峰。
而更重要的是。
褚国公,六位尚书。
还公然支持。
当着众人的面,向陆行舟行三跪九叩之礼。
这所有的一切。
都说明了一件事情。
如今的大魏朝,真正说话算数的人,似乎是这个太监了。
无论以往如何。
以后,所有人都要仰仗着这个太监的鼻息过活。
那么不管他们心里愿意与否。
有些事情,都是要做到。
必如现在。
大年初一,自当要登门,给这太监送一份贺礼。
还得是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贺礼。
得有诚意。
当然。
陆行舟是没有出来见这些人的。
他只是吩咐了府上的管事,挨个将这些人的礼物,贺词等等,都接下来,然后也记录了下来。
算是给了一些面子。
而此时此刻。
陆行舟正一个人躲在这若大的国公府最深处。
一个人独酌。
寒风,白雪,腊梅,凉亭。
一缕阳光从天而降,把这光景照耀的通透。
有觅食的鸟雀站在一支腊梅的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好像也在欢喜的过年。
陆行舟坐在凉亭里面。
一身单衣。
白发披散。
凉亭中间的石桌上,是一个火炉。
里面温热着酒。
一阵风吹过,炉子里的火光微微闪烁,温着酒的那些水里,冒着的烟雾飞向远处。
陆行舟的白发也是猎猎而动。
他叹了口气。
将杯盏里的酒,一口就喝光了。
哗啦!
旁边站着的玉天机,连忙是走上前,然后帮他将酒杯里的酒水重新斟酒满。
陆行舟没有拿酒杯。
而是扭过头,看向了身边的那两封信。
一封,是雨小田留给自己的。
另外一封,是宋高留给自己的。
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了。
雨小田离开前,安排好了内廷。
但宋高离开,却是急匆匆的,就是这么突然的离开了。
陆行舟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没有怪这两个人。
他只是有些无奈。
“小玉。”
陆行舟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玉天机坐下。
玉天机走了过去,坐在了对面。
陆行舟将炉子上的另外一壶酒取下来,然后端起了酒杯,给玉天机也是倒上了一杯。
然后递了过去。
他举起了酒杯,和玉天机互相碰了一下,又是叹了口气,道,
“咱家,对不住你。”
雨小田走了。
宋高走了。
唯独这个,自己最对不起的小玉,玉天机,还留在身边。
陆行舟心中感激。
也有愧。
玉天机抿了一下嘴唇儿,柔声道,
“公公没有对不住奴婢的。”
“公公或许不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公公把奴婢买回来,奴婢本该被卖去青红楼的,那下场,小玉想都不敢想。”
“是公公救了奴婢,公公对奴婢也一直都很好,教奴婢武功,教奴婢做事,也给了奴婢现在的一切。”
“为了公公,牺牲任何东西,奴婢也心甘情愿的。”
“这是奴婢欠公公的。”
“一辈子都还不完。”
小玉说完,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举起了酒杯,一口喝光。
陆行舟看着这般的玉天机,深深的点了点头,道,
“咱家,谢你。”
“是你,没有让咱家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啊……”
说完。
他也是将酒杯里的酒水,一口仰尽。
第二百三十二章忠心耿耿
两天后。
玉天机来到了三清帮。
内廷的事情,雨小田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
陆行舟并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就可以继续掌控着。
倒是这三清帮。
宋高一言不发的离开,帮内眼看着群龙无首。
如果没有人出来执掌的话,很容易陷入混乱,也容易给陆行舟好不容易打下来形势造成麻烦。
所以,必须有信得过的人尽快掌控。
这人选自然便是玉天机。
三清帮的总堂口,在东厂府衙的附近。
这是后来才搬过来的。
就是为了能够更方便的和东厂联络。
如今,做为长安城内的第一大帮派,这三清帮的总堂,着实建立的有派头。
三层楼宇。
楼宇的正中间悬挂着三清帮的匾额。
楼宇后面更是还有一片被围墙圈起来的大院。
院子四面还有屋舍。
中间则是一块专门打造出来的练武场。
帮派嘛,时常就是要打打杀杀的。
所以帮里的人都得有点本事。
这练武场就是给新入帮的那些人准备的。
有教头在这里专门传授武艺。
在这楼宇里面。
还有一处武阁。
在帮内立了功的人,可以按照功劳的大小,来这里寻找合适的武功秘籍。
如此,也是能够让帮派内形成良性竞争。
一直保持着生机勃勃。
此时此刻。
在这练武场上,聚集了整个三清帮大部分的管事。
有副帮主。
左右护法。
三位总堂主。
还有各自总堂之下的四位分堂主。
以及每位分堂主下面的两位副手。
还有一些能够在帮里排得上号的高手之类的。
大家齐聚一堂。
是要商讨目前的形势。
宋帮主突然间失踪,整个长安城几乎是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有找到。
这让帮里陷入了恐慌。
必须尽快解决。
“诸位,老夫的建议,是尽快选出一名代理帮主,帮我们负责管理帮内的事物。”
站出来说话的,是三清帮的副帮主。
一个瘦瘦高高的老者。
头发都白了。
脸上皱纹不少。
但一双眸子里却生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他叫马长远,其实本事一般,之所以能够坐上三清帮的帮主位置,是因为他的女儿给刑部的一位总捕做了妾室。
而这位总捕,恰好是负责长安城的一部分治安。
对接帮派之类的。
宋高为了方便三清帮的扩张,便是给这马长远做了三清帮的副帮主。
也方便和那位总捕搞好关系。
这么长时间以来。
这马长远在帮内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功劳。
但靠着自己身后的力量,倒是也建立了一批忠于自己的人马。
势力不小。
今日他提出来这个建议,主要是想趁着宋高不在,自己做代理帮主的位置。
以后宋高若是回不来,这代理帮主,就能顺理成章成为正式帮主了。
“马副帮主说的对。”
“咱们三清帮乃长安城第一帮派,群龙无首,不是个办法。”
“难免被人笑话。”
“我支持马副帮主的提议。”
马长远的话音落下,又是有着一人站了出来。
这人身材魁梧,一身彪悍之气,两鬓的络腮胡须也是浓密无比。
这人是三位总堂主之中的一位。
叫周大恒。
也是靠着马长远的关系,被提拔起来的。
所以很支持马长远。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
“而且,我支持马副帮主来做代理帮主,毕竟,咱们下面这些人,能够和官家说得上话的,可是不多,到时候有了麻烦,也只有马副帮主能够处理。”
“就算是宋帮主在的时候,很多事情,也是马副帮主来解决的。”
“马副帮主就是不二人选。”
周大恒的话音落下。
这一众在场的人们,在略微的思量之后,都是纷纷点头。
大部分人其实也都认同周大恒的话。
帮派立足,确实需要官家的暗中支持。
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那就是寸步难行。
马长远身后有这份关系,暂时做代理帮主确实不错。
“赵堂主,林堂主,你们二位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下面的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马长远将视线投向了另外两位堂主。
这两位堂主并不是马长远这一派系的。
他们是宋高提拔起来的。
而且,两个人实力都不弱,手底下的那些人,也都是精明能干的。
马长远想要做这代理帮主,不能绕过这两人。
“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身子高高的赵堂主点了点头,道,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马副帮主做代理帮主,对咱们三清帮最好。”
“我支持。”
他的话音刚落下,另外一位有些矮,但格外精壮的林堂主,也是笑着道,
“我也支持。”
“三清帮不可一日无首,马副帮主尽早做代理帮主,也能尽早帮咱们稳定形势。”
“这是好事。”
嘶。
马长远听着这两位堂主的话,一时间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他原本以为。
这两位堂主会反对自己的呢。
甚至,他还在今日做了一些准备,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也是为了借助这些人气,给这两位堂主施压。
没想到。
所有的准备都没有用到。
自己就顺利的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这让马长远有些意外。
但意外归意外。
惊喜肯定是更多的。
他眼睛里闪烁着亮光,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赵堂主和林堂主拱了拱手,道,
“多谢两位支持。”
赵堂主和林堂主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也都是露出了笑容,然后跪在了地上,对着马长远拱手,道,
“见过马帮主。”
这两人的态度很直接。
也很迅速。
倒是让一旁的那周大恒愣了一下,但他也很快跪了下来,大声道,
“见过马帮主!”
“见过马帮主!”
接下来,便是那众多的分堂堂主,以及帮内的骨干力量等等,都是纷纷下跪行礼。
这样便是将马长远这代理帮主的位置给定了下来。
“多谢诸位。”
“都起来吧。”
“马某一定不负众位所望,一定将咱们三清帮带领的更加辉煌。”
马长远感受着这种众人臣服的感觉,脸上的笑容更是掩饰不住。
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确定了马长远的代理帮主之位,这议事也便是结束了。
三位堂主陆续带着自己的分堂主,还有手下,离开了练武场。
他们各自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毕竟都是帮中的骨干力量。
而马长远则是回到了这楼宇之内。
他的心情非常的好。
进入了阁楼以后,周围没有人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儿。
他原本以为,自己想要做帮主,会有人反对的。
没想到。
自己的威望这么高了。
完全没有人反对。
就连赵堂主和林堂主,也是直接下跪支持了。
“啧啧,以后这三清帮,就是我说了算了,嘿,这宋高走的可真是时候啊。”
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推开了自己的屋子的房门。
然后,他脸色突然一僵。
又愣住了。
他的屋子里面,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身段玲珑。
面容精致。
一双眸子好似宝石。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被自己发现了,脸上也没有什么慌乱,只是依旧侧着身子靠在窗户前,看着练武场上正在陆续走掉的那些人们。
这女子不是别人。
正是早就来到了三清帮的玉天机。
她方才,一直通过窗户上的缝隙,看着练武场上的一切。
“你……你是谁?”
马长远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右手轻微的放在了腰间的刀上。
他没敢擅自动手。
虽然他不认得玉天机。
但是他知道。
这女子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三清帮总堂,能够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不被发现,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马帮主放松些,我没有恶意。”
玉天机转过了脸颊,然后笑了笑,指向了对面的桌子,道,
“坐下来聊聊。”
马长远没动。
但下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强横气机,直接将自己锁定了下来。
这一瞬间。
他感觉自己的气血,被压制。
内力也被压制。
整个人好像被一座山给压住了。
连喘气都变的困难了起来。
但是这股气息很快就是消失了。
他恢复了正常。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已经彻底变成了苍白。
他惊恐的扭过了头,朝着那个气息所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有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影子,站在屋子的另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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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陆行舟给玉天机配备的大内高手。
玉天机实力虽然不弱,但却尚未达到真正的高手之列。
而且,她招式精妙,但内力却也有缺陷。
有大内高手随身保护。
陆行舟更放心。
马长远不知道这是大内高手,但他知道,这人,可以轻松杀了自己。
他尴尬的笑了笑,松开了握刀的手。
然后走进了屋子。
“马帮主认得这个吧?”
玉天机开门见山,将一块令牌放在了对面的桌上。
那是东厂的鹰鱼令。
“嘶……你是……”
马长远自然认得这令牌。
鹰衔鱼。
整个天下,有谁不认得。
尤其是如今,东厂已经真正的是如日中天。
谁敢不认得?
“小女子玉天机。”
“东厂暗探。”
玉天机自报家门,旋即又道,
“马帮主可能听到过一些风声吧,这三清帮,其实也是给东厂做事的。”
玉天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鹰鱼令轻轻的把玩了起来。
“听到过一些。”
马长远微微躬身,道,
“但很多事情,宋帮主没有让我参与,我也不敢确定。”
当初宋高只是让马长远做一些帮派内部的事情。
维持帮派的运转而已。
东厂的事情,几乎都是宋高一个人来负责的。
所以,马长远只是听说,并未真正接触。
“现在确定了?”
玉天机用鹰鱼令轻轻的敲打了一下桌面,发出了哆哆的声音,一脸笑容。
“确定了。”
马长远点了点头。
他突然间也想明白了。
赵堂主和林堂主,完全没有丝毫的反对的意思,直接支持自己。
可能,也是得到了这位的暗示或者指示了。
否则。
以东厂的力量,想把自己搞下去,甚至搞消失,完全是轻而易举。
而哪怕是没有东厂的力量,单凭赵堂主和林堂主那两人所掌控的力量,推翻自己,也不是难事。
他们完全支持自己,必然是有人发话了。
而这人,就是代表着东厂的。
玉天机。
“马长远,见过玉姑娘。”
心中思量了一瞬,马长远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是跪在了玉天机的脚下。
他很聪明。
玉天机没有收拾自己,也没有在自己争夺帮主之位前找自己,甚至还暗中让赵堂主和林堂主支持自己做代理帮主。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也有让自己做这个帮主的意思。
但对方想让自己做帮主,肯定也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帮主。
自己,就得把态度表现出来。
他这一跪。
就是态度。
“你倒是聪明。”
玉天机看着马长远的这般态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来三清帮之前。
玉天机话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了解三清帮里的人,还有一些事物的分配。
她基本上将这个帮派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
她确实要掌控三清帮。
但以她一介女流的身份,抛头露面掌控,不方便。
而赵,林两位堂主,做的很多事情,也是暗地里进行的。
也不方便做这个帮主,抛头露面。
所以需要一个代理人。
而这个人,她选择了马长远。
但她得试试这马长远是不是够聪明。
所以,今天这一举动,其实都是她暗中推动的。
就是要看现在这一刻,马长远的反应。
这人,倒是合格了。
“虽说你是代理帮主,但以后这三清帮,其实也是你说了算的。”
玉天机站了起来,从马长远身边走过,一边走向门口,一边道,
“表现好的话,做正式的帮主,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些日子,我会让赵,林,两位堂主,和你讲一讲以前你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好好了解一下,好好去做,别让我失望。”
“也别让督主失望。”
“我就在陆府。”
“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找我。”
“而我若有命令的话,也会派人来通知你。”
“好自为之。”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玉天机已经是走到了门口,然后轻轻的提起了裙摆,迈过了门槛,走了出去,黑衣人跟在了她的身后。
“是。”
马长远转过了身子,然后对着玉天机消失的方向,又磕了个头,
“小人定不负所望。”
待听着玉天机和那黑衣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马长远这紧绷的身子才是突然间松了下来,然后像是泄了气一样,瘫倒了下来。
刚刚。
他是真的紧张啊。
他也大概能够猜到一些,玉天机带着黑衣人出现,也有试探自己的意思。
幸亏反应的快。
但凡有任何别的心思,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没了。
“东厂啊……”
稍许之后,马长远才是缓和了过来,慢慢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脸上又是亮起了一丝期待,
“若是真能攀好了关系,这可比刑部的关系好用多了,老夫没几年活头了,趁着最后这几年,好好蹦跶一下,给后辈争取个荣华富贵!”
自言自语的声音落下,他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然后,砸在了桌子上。
面上充满希望。
……
千岁府。
陆行舟刚刚结束了修炼。
阳光从天而降,落在那瘦削的身影上。
白发,白衫,白面。
给人一种清透的感觉。
但若是正视那一双眸子的话,则是能够从后者的视线之中感受到一种凛然的压迫感。
“三清帮的事情,做好了?”
陆行舟伸开双臂,任由玉天机帮自己擦拭脸上的汗水。
“恩。”
玉天机将袖口挽起来,又将毛巾在脸盆里轻轻的冲洗了一下,并拧干,又去给陆行舟擦拭脖颈,边擦边说道,
“那马长远,倒是个可用的人,奴婢就先用着了。”
“若是不中用,以后再换。”
陆行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公公,西厂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玉天机给陆行舟擦拭完,然后又是给后者披上了一件黑色大氅,然后说道,
“新君登基的诏令,送去了全国各地的官府,通州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据说,宋昭要带着西厂回长安。”
“呵……”
陆行舟听完玉天机的话,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个时候,还要回长安城?
这宋昭是要做什么?
来个力挽狂澜,翻了东厂的盘吗?
但凡是有点脑子,都应该是早早的逃命才是。
“真是个蠢货。”
陆行舟不屑的骂了一句,笑道,
“没关系,咱家本来也要去通州一趟的,顺便在路上给他除了便是。”
“不费力气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善终
年关已经过去。
虽然那种喜庆的气氛依旧残留着。
但是,大多数的百姓们,则是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准备春耕,或者开始走货。
一派欣欣向荣。
而这天气也是着实不错。
自从小年夜那场大雪以后,就再没有下过雪。
天气一贯晴朗。
整个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湛蓝清澈。
明媚的阳光倾洒下来,照耀在人们的身上,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种温暖。
空气里的风,也比之前弱了很多。
吹在身上没有什么太冷的感觉。
即便是在山林之间。
也是如此。
风吹过依旧有着积雪覆盖的山林,带来的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如刀般的冷冽。
而是有些温和。
树林哗啦啦的摇晃着,发出的声音,像是这天地在吟唱。
“宋公公,咱们现在这么回去,真的没事吗?”
在山脚之下,是西厂的队伍。
他们一路从通州城出来,快马加鞭赶往长安城。
宋昭以及一众主要人员骑马,倒是不累,但后面跟着的那些番役们,都是步行。
却已经疲惫的不行。
不得已只能在这半路上休息一下。
这个跟宋昭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身子虽然异常的雄壮,但是个子却非常的矮小,整体看起来像是个冬瓜。
这是宋昭为了照顾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而特意找的人。
让这个人来统领下面的番役。
他叫陈德汉。
原本是禁军里面的一个做饭的伙夫。
他虽然只是个伙夫,但是却有些脑子的,不然也不可能从后厨走到宋昭的面前,还得到赏识。
甚至,宋昭执掌西厂的期间,大部分事情都是这陈德汉出谋划策的。
是个狠辣而且有些眼光的人。
这一次。
大魏朝新君继任,西厂这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甚至,还是从通州知府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一点。
就让陈德汉心里担心的不行。
还更让他心里担忧的,还是东厂,东厂现在是国之重器,重新被启用。
似乎有完全取代西厂的意思。
这时候西厂回长安,怎么着都有一股自寻死路的感觉。
陈德汉心里非常的担心。
但宋昭他不担心啊。
他觉的,以他在御马监里的人脉,在朝廷里的关系,只要自己回去,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能把东厂,甚至能把这新君给推翻了。
陈德汉对这个有严重的怀疑。
他宋昭有这个本事??
“你放心。”
宋昭正在吃午饭,吃的是从通州城带过来的烤鸭。
刚刚用火热过以后,吃的狼吞虎咽。
这手上,脸上都是油脂。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锦帕,然后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还有嘴,道,
“咱家这些年,在长安城里,不是白混的。”
“三公六部啊,朝廷重臣啊,和咱家都是有些交情的。”
“这次回去啊,把这些个朝臣联络一下,大家都会听话的。”
“你以为,咱们这三千番役,他是摆设?”
陈德汉看着宋昭的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听着宋昭的那些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三公六部,朝廷重臣,和宋昭有交情?
开什么玩笑?
西厂建立的时候,那些人过来拜访一下,送一份贺礼而已。
这也算是交情?
宋昭他不至于这么傻啊。
还有这三千番役。
宋昭难道还想要这三千番役做什么事情?
这点儿人,到了长安城,能做什么?
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家人也都在长安城呢,谁会跟着他乱来?
他宋昭是疯了吧?
“公公既然有如此底气,小人也就放心了。”
陈德汉没有把心里的这些想法都表现出来,他恭敬的,脸上陪着笑容,给宋昭拱了拱手,道,
“小的预祝宋公公旗开得胜。”
“嗯,赏你了。”
宋昭看了一眼陈德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随手将剩下的半只烤鸭扔给了陈德汉。
“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陈德汉抱起了烤鸭,一脸谄媚的跪地磕头。
然后,便是抱着烤鸭走向了远处。
宋昭扭头,看着陈德汉的身影逐渐走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笑容里,似乎是有些莫名的神色。
然后他又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说陈德汉抱着烤鸭走向了远处,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宋昭已经不在意自己这里。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一个转身,走到了一处山石后面。
哗啦啦。
有两个汉子也是不漏痕迹的凑了过来。
这两个汉子是陈德汉的心腹。
“陈千户,怎么样?”
两个人凑到陈德汉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烤鸭,咽了口口水,然后问道。
“事情不对劲儿。”
陈德汉将烤鸭撕扯开,一部分给了两个汉子,一部分留给了自己。
用力的咬了一口,一边嚼着剩下不多的肉,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我感觉这太监有点不正常。”
“现在这形势,咱们不能回长安城了,回去,就是个死啊。”
“那怎么办?”
一名汉子眼睛微微一瞪,脸上露出了恐慌之色。
另外一名汉子也是紧张的皱了皱眉头。
“跑!”
陈德汉咬了咬牙,道,
“跑的越远越好。”
“咱们手里有银子,走到个没人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不成问题。”
“咱不能跟着这个太监送死了。”
两名汉子听到这句话,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沉默了一下,其中一名汉子道,
“我老婆孩子还在长安城呢啊,我不能抛下他们。”
啪!
陈德汉一个耳光抽在了这汉子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个没种的废物,咱们身上这些银子,够你再娶十个八个婆娘了,还差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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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娘的现在入了长安城的那道门,就再也出不来了。”
“明白不?”
汉子被扇的有点儿晕,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你有没有意见?”
陈德汉又是看向了另外一个汉子。
汉子摇了摇头,道,
“我听你的。”
“现在,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陈德汉点了点头,又是朝着两人凑近了一些,然后小声道,
“咱们今晚上就走。”
“晚上咱们还到不了长安城,趁着这太监睡觉的时候逃跑,等到了明天就没有机会了。”
“我们这样……”
三个人在交头接耳商量逃跑策略的时候,宋昭扭头看了一眼这三人的方向。
他似乎有所查觉,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便是又闭上了眼睛。
众人在这里休息了没有多久,便是再度启程了。
正如陈德汉所预料的。
他们天黑之前,根本就到不了长安城。
而天色逐渐黯淡的时候,便是找到了另外一处背风的山坡。
众人开始在这里准备扎营,度过今晚。
宋昭也没有再找陈德汉,甚至还还没有变暗的时候,他就早早的钻进了营地里面休息。
营帐的大门紧闭着。
只有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守着。
而外面的这些番役们,还有陈德汉等人,则是小心翼翼地的准备的晚上的饭菜。
也分配着巡逻的工作。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夜幕逐渐的降临。
虽然白天里是通透清澈,风也没有那么寒冷,但是,当这夜幕像是一口大锅一样扣下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好像瞬间发生了转变。
那种刺骨的寒意,开始从天地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就连那风都是变的锋锐了不少。
丛林被吹的哗啦啦作响。
像是鬼魅的哀嚎。
番役们都是被冻的有些难受,纷纷拥挤在一起,靠在篝火附近取暖。
陈德汉三人,则是不漏痕迹的凑到了一起。
“老子去撒个尿。”
“这黑灯瞎火的,你们两个跟着。”
陈德汉故意大声咧咧了一句,然后便是对着两个汉子吩咐道。
“诶诶。”
两个汉子都是没有任何的迟疑,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跟在了陈德汉的身后。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密林远处走去。
“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别出事啊。”
“晚上盯好了,别让什么不长眼的惊到公公。”
陈德汉一边走,还是一边大声的吩咐道。
很快,三人走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坡后面。
陈德汉摆了摆手。
三人停下了脚步,然后扭头,在山坡的遮挡下,朝着营地的方向看去。
没有人注意这里的事情。
“快走!”
“往南面面走,一路翻过这座山,咱们去蜀地。”
“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重新开始。”
陈德汉咬了咬牙,说道。
三人便是这样,摸着黑,钻进了山林里面。
很快消失不见。
“他们是不是走了?”
“肯定是。”
“陈德汉那王八蛋精明着呢。”
“也就那太监是个傻子,这时候还回长安城。”
“他么的就是自寻死路。”
“咱们也走吧。”
“当然要走。”
“这时候谁继续跟着这太监,就是傻子。”
陈德汉等人消失的时候,那些守在篝火附近的人们,也是在小声的议论着。
这些人不都是傻子。
但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很快,就会传播开来。
然后,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
朝着远处走去。
人们都开始逃跑了。
“你们干什么?”
“怎么都……”
守在宋昭门口的那个太监,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刚张开口,没说完,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蠢货。”
“搜搜他身上有没有东西。”
一个汉子从这太监的身后冒了出来,一边抹了抹刀上的鲜血,一边阴声吩咐道。
“是!”
又有两个汉子跑了过来,然后在汉子身上迅速的搜索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
有人选择逃跑,也有人选择铤而走险。
这个汉子就是后者。
他不想跑。
他想杀了宋昭,去找东厂邀功。
说不得能够在东厂里面混个职位呢。
现在的东厂,在大魏朝那可是如日中天,如果能够混进去,肯定比在西厂的时候,好的多。
“宋公公。”
搜索完了太监的身上,几名汉子阴沉着脸,凑到了这营帐的门口。
为首的人晃了晃手中的刀,阴声道,
“小的有事情禀报。”
“进来吧。”
里面的人似乎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语气很平静,也带着以往的倨傲。
这名汉子对着周围的几名同伙使了个眼色。
然后便是掀开了营帐的门帘。
走了进去。
哗啦!
剩下的那几名汉子,也是跟着冲了进去。
在他们的对面,宋昭一脸平静的坐着,油灯的光微微闪烁着,将他的脸映照的很清楚。
看起来有些怪异。
“你们是要来抓咱家的?”
宋昭轻轻的倒上了一杯茶,然后抿了一口,笑着问道。
“宋公公,得罪了。”
为首的汉子低声道,
“现在这形势,大家都想有个后路,我们兄弟,想请公公帮忙。”
说话的时候,这汉子慢慢的朝着宋昭逼近。
而剩下的几名汉子,则是分别从两侧环绕而来,把这营帐两面堵住,也顺势将宋昭给包围在了中间。
刀光闪烁,营帐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咱家明白。”
宋昭依旧是那副平静淡漠的模样儿。
手里的茶,依旧端的很稳。
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不是傻子。
如果真的是傻子,即便是能够靠着这身子上位,也不可能真正坐在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上,那么多年。
他其实很聪明。
老皇帝让他执掌西厂。
根本目的,是让他铲除世家。
不管三七二十一,杀了便好。
大乱也无所谓。
剩下的事情,由老皇帝铺垫,由新君解决。
如此能够维持大魏朝的盛世。
也能够给新君立下足够的威望。
这才是本质。
这才是老皇帝的真正意图。
陆行舟没有做到。
他铲除世家的同时,还推什么新政,来什么稳定,还招揽人心?
他做的才是错的。
是不符合老皇帝的意图的。
可能是因为,陆行舟不够忠心,或者有野心。
但宋昭不是。
他完完全全按照老皇帝的想法去做的。
他故意表现的没有脑子。
故意肆意杀戮。
完完全全,把西厂扮演成了那种阴险毒辣,祸国殃民的西厂。
就是为了完成老皇帝的计划。
他知道,哪怕是老皇帝不死,自己将来的下场,也不会好。
但他依旧去做了。
因为忠心。
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真的把自己当作了老皇帝的人。
但是最终啊。
一切都没有圆满。
三皇子谋反了,老皇帝死了,如今是一个如王坐上了新君的位置。
宋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心如死灰。
他为老皇帝心痛。
也为老皇帝的计划没有完成而惋惜。
其实。
这次回长安城,他就是主动求死的。
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死在长安城,距离老皇帝近一些。
也想,九泉之下,能够尽快找到老皇帝,继续去伺候。
陈德汉想要逃。
大部分的东厂番役都想要跑。
宋昭也都看的出来。
甚至,他都暗中成全了。
离开通州城的时候,他故意找借口把银子分给了大家,这样,大家逃跑以后,就能够有后路,借着这些银子,能活下来。
至于这几个来抓自己的人。
他也打算成全了。
只要能够让自己回了长安城,便可以。
“咱家跟你们走。”
宋昭笑着说道,
“给你们功劳。”
他将茶杯里面的茶慢慢的喝光了,然后,深吸一口气,脱掉了身上的那件西厂厂公的袍服。
露出了里面的那件白衫。
并将双手举到了这几人的面前。
其实。
在御马监做了多年的掌印,他也是练过武功的。
也不弱。
至少杀这几个汉子不成问题。
但他,真的不想反抗。
他只想尽快回到长安城,然后死在老皇帝的身边。
尽快魂归九泉。
伺候老皇帝。
“对不住了,宋公公。”
几名汉子看着宋昭这般样子,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涌了上来。
很快。
便是将宋昭给捆绑了起来。
“那几案下面,还有清风楼的资料,你们一并拿着,送去东厂。”
“这是个大功。”
宋昭被押送着离开营帐的时候,又笑着对两人提醒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复仇
天亮了。
哗啦啦!
天地之间有着一队人马呼啸而过。
为首的那辆车驾,通体漆黑,沉稳有力。
四匹马并驾齐驱。
行走在这冰雪覆盖的路面上,竟然没有丝毫打滑或者颠簸。
马车前面,悬挂着一面旗帜。
正是东厂的鹰鱼旗。
浩浩荡荡的一众东厂番役,好似龙飞凤舞。
带着那滚滚煞气,朝着通州城的方向慢慢行驶而去。
陆行舟靠在车内的靠垫上。
马车外面有寒风呼啸。
汪亭骑着马,靠在这车厢的侧面,正给陆行舟汇报西厂的情况。
“督主,看来咱们不需要动手了。”
汪亭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西厂内部叛乱。
一众番役自知难逃一死,都是纷纷提前逃命去了。
一夜之间,三千番役大部分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几百个人。
然后这几百个人把宋昭还有西厂里面的几个千户百户给绑了,准备送到长安城里。
甚至,这些人连清风楼的资料都给找到了。
要献给东厂。
汪亭虽然笑了,但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之喜。
他差不多已经料到了。
宋昭和陆行舟是没办法比的。
东厂即将垮台时,陆行舟靠着自己的威望,让这些人依旧忠心耿耿。
无论是密谍司还是那些番役。
都没有反叛的迹象。
但宋昭做不到。
他被手下给杀了也都不出奇。
“西厂搜刮的那些银子呢?收缴上来多少?”
陆行舟倒是对宋昭被抓也没有多少意外,同样的,他也没有在意。
他针对西厂,在意的根本不是宋昭。
而是宋昭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斩除了那么多的世家,而捞取到的银子。
这些银子,陆行舟也有大用的。
“银子倒是不少,但毕竟是损失了一部分。”
汪亭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
“有大概二十万两左右的银子,被那些逃跑的人们带走了。”
“找不到了。”
二十万两。
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所以汪亭有些惋惜。
“二十万两?这么多?”
陆行舟的眉头也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问道,
“怎么回事?”
汪亭不敢隐瞒,低声道,
“这宋昭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回长安城之前,为了笼络人心,给了下面这些番役一些银子,每个人都不少,二十万两,就是这么花掉的。”
“然后这些番役们逃跑的时候,就把银子都带走了。”
“这个废物,他也不想想,提前给银子,大家都有了退路,谁能跟着他?”
“这银子怎么也得完事以后再给吧?”
“真是没脑子。”
汪亭骂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陆行舟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咱家知道了。”
陆行舟放下了帘子,道,
“丢了虽然可惜,但咱们还有要事,也就不要去找了。”
“不浪费那个时间。”
“是!”
汪亭点了点头。
陆行舟重新靠在了靠垫上,然后轻轻的眯上了眼睛。
呼吸均匀。
看起来像是要小憩。
但是却并没有。
他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然后在心里自言自语,
“宋昭啊,都说你是蠢,但只有咱家明白,你是真的聪明啊。”
此时此刻。
陆行舟心里有一点佩服宋昭的。
以前的时候,陆行舟和很多人一样,也觉的宋昭是个蠢货。
带着西厂,大肆为祸。
阴险狠辣,贪污索贿。
闹得山东,通州等地都是民不聊生。
简直是恨不得人人得儿诛之。
但刚刚,陆行舟得知宋昭竟然把二十万两银子分给了下面的那些番役的时候,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宋昭那么做,就是为了给这些番役后路,他早就猜到,这些番役们会反,会逃跑。
如果没有银子,这些人跑掉之后,也是寸步难行。
所以,他提前给了人们银子。
他早就料到了一切。
然后,他给所有跟着他的这些西厂番役,铺路。
他给每个人一些银子,这样,东厂想要找回这些银子,就得把所有人都抓回来。
有些得不偿失。
最终,东厂就得放弃这些银子。
而且,他也给东厂留下了一部分。
让东厂不会完全没有收获。
这是一种平衡。
看透了人心和局势的平衡。
这一步棋。
足以证明宋昭不是傻子。
再联想之前,宋昭所作的那些事情,陆行舟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宋昭是真正的,看透了老皇帝的心思。
然后,不惜一切代价为老皇帝做事呢。
没有任何私心。
也不顾自己的生死。
这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啊。
“你宋昭这么够意思,咱家也得礼尚往来啊。”
陆行舟想通了这些事情,然后微微的笑了笑,他扭头,透过车帘吩咐道,
“汪亭,传令去长安城,宋昭有什么遗愿,只要没有威胁的话,尽量满足他。”
“都是同命人,给他个善终吧。”
马车外面跟着的汪亭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道,
“小的明白。”
……
长安城。
刑部大牢。
光影黯淡。
逼仄的空间里面,充斥着难闻的腥臭味道,还有腐烂的味道。
大牢的深处,燃烧着火光。
那是炭火。
几个狱卒在这炭火附近。
一边烘烤着取暖,一边喝着小酒。
桌子上的酒菜,都是监狱里关着的这些人的家属,送来的。
伺候好了这些狱卒,也能够让囚牢里面的人少受些折腾。
在这囚牢的深处。
有着一间关押重囚犯的牢房。
里面用铁链子栓着一个人,衣衫褴褛,身上鲜血淋漓。
头发凌乱,将整个脸都给遮掩住了。
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萧索之感。
这人正是被抓回来的宋昭。
原本高高在上的西厂厂公。
虽然是必死无疑。
但他却并没有丝毫的在意,也没有恐惧。
只是在安静的等待着那一刻。
“死太监,有人来看你。”
恍惚之中,宋昭听见了囚牢外面传来了一个粗沉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来人是一个穿着皂帽的东厂番役。
“劳烦几位爷,让我和宋公公说两句话。”
这名番役拿了几两碎银子,塞在了那几个狱卒的手里。
狱卒面露兴奋,像是哈巴狗一样点了点头。
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东厂,他本来就不敢惹,更何况对方还给了银子。
那更是不能招惹了。
躲得远远的。
“你来做什么?是那陆行舟让你来取笑咱家的吗?”
宋昭见着这番役,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
番役看了一眼宋昭,然后从怀里取出了钥匙,打开了这囚牢的大门。
他又是走了进去。
然后将宋昭身上的铁链子慢慢的解开。
放在了一旁。
然后,他将随身携带着的一个食盒,从囚牢外面拎了进来。
放在了宋昭的面前。
他打开了食盒。
里面最中间摆放着一只烤鸭。
那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酒楼里的烤鸭。
宋昭最喜欢吃烤鸭。
人尽皆知。
当初在山东办事的时候,曾经杀了整个县城的鸭子,办烤鸭大赛。
也是人尽皆知。
番役取出了烤鸭,然后又是将食盒的二层打开。
第二层下面,是一些别的东西。
也都是精致的菜肴。
还有糕点。
以及一瓶酒。
番役依次将这些东西摆放在了宋昭的面前,然后道,
“陆公公说,让小的来送宋公公一程。”
“还让小的问宋公公一句,有什么遗愿?陆公公会帮你完成。”
番役将酒壶的塞子打开,将酒杯斟满。
递到了宋昭的面前。
“呵……”
宋昭看着这酒菜,这热气腾腾的烤鸭,听着小翻译的话,轻笑了一声。
又是顿了一下,他突然是毫无预兆的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格外的洒脱。
也格外的放肆。
“哈哈,哈哈,哈哈……”
“陆行舟,好心胸!”
“哈哈,哈哈……”
大笑声还未彻底的落下,宋昭已经是拽起了那依旧温热的烤鸭,然后大口大口的撕扯着吞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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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咽的同时,那眼睛里,也是闪烁出了一丝泪光。
他低声道,
“咱家只有一个要求。”
“将咱家的这颗心,挖出来,埋在陛下的身边。”
“咱家誓死,追随陛下。”
那名番役闻言,点了点头。
然后,从袖袍里取出了一把匕首,放在了宋昭的面前。
“哈哈……”
宋昭吃着烤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大笑了起来,有些没好气的道,
“你这孙子,就不能让咱家痛快的吃完?”
“督主说了,宋公公是聪明人,没必要遮遮掩掩。”
番役微微欠身,说道。
宋昭又是愣了一下,然后这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了,他撕扯下了烤鸭上的一条大腿,送到了这番役的面前,道,
“一个人吃着没意思,这鸭子,几十两银子呢,你也尝尝!”
“今天不吃的话,你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
番役再度躬身,道,
“多谢宋公公。”
然后,他也是接过了那一条鸭子腿,大快朵颐了起来。
……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
这名番役拎着食盒从囚牢里走了出来。
漫天寒风飞舞。
食盒的缝隙里,往外流淌出了一些鲜血。
落在了地上,将那些残雪融化,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他摇了摇头。
拎着食盒走向了皇宫的方向。
“宋公公,小的送您去伺候陛下。”
他自言自语。
……
通州府。
接连数日,西厂的宋昭还有那些番役们,留在这通州城里,将整个通州都折腾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几乎是怨声载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西厂的太监带着人们走了。
原本人们以为就要迎来这放松的时刻了。
但是,紧接着,人们就又得到了消息。
东厂的太监要来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像是在通州城里投下了炸弹,让所有的人都是心中苦涩,又是义愤填膺。
恨不得把这群太监都给杀了。
尤其是盛家。
盛家是通州的本家。
大概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通州城里有了一席之地。
这些年,又是苦心经营,不断蓬勃发展。
如今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
其势力,在这通州也算是盘根错节,雷打不动。
但盛家知道分寸。
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这些年,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
通州城出现任何事情,盛家都是不惜一切代价帮忙,倒是也落了个好名声。
一直一来。
盛家和朝廷也是相安无事。
但近几月。
便是完全不一样了。
西厂的太监过来了,大摇大摆,招摇而来。
就是为了针对盛家而来。
盛家的局面一下子就是急转直下。
首先是西厂。
那宋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罗列名目,要盛家捐赠银子,帮助朝廷。
将盛家搜刮了一个底朝天。
然后又是胡乱的找理由,将盛家的很多嫡系,都给抓紧了大牢里面。
大刑伺候。
威逼利诱之下,把盛家很多东西都抖落了出来。
不管真的假的。
都又成了西厂对付盛家的把柄。
活脱脱的把盛家扒了一层皮。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让盛家人愤怒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在西厂太监这般折腾下,通州的很多人,都痛打落水狗。
盛家步履维艰。
盛家的一位长房的千金,竟然在出嫁的路上,被通州府参军的混混弟弟给抢了。
然后给玷污了。
那位千金承受不了这般打击,投井自尽。
这对于盛家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也是无法咽下的一口恶气。
盛家大闹府衙。
但结果却……不仅没有将那位参军的底底给收拾了,反而是让盛家自杀的那位千金,被扣上了不忠的恶名。
盛家人,几乎都要反了。
恨不得将西厂的太监,还有那参军,一股脑儿地都杀了。
“西厂的太监刚走,东厂的太监又来!”
“这群太监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是要把咱们盛家往绝路上逼啊。”
“咱们豁出去了,今晚上就杀了那郑通还有他弟弟,杀他们全家,大不了咱们逃去辽东,反正到哪里都是活着。”
“总比现在这样,被人羞辱,抬不起头!”
此时此刻。
在盛家的后宅里面。
灯火通明。
有着七八个年轻的男子凑在一起。
正在义愤填膺,满腔恨意的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愤怒。
他们都是盛家嫡系的子孙。
那个被凌辱的女孩儿,是他们的妹妹。
是他们最疼爱,也是所有人都宠爱的妹妹。
这件事。
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刺。
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们早就恨不得要把西厂的太监,还有那通州参军一家人都给杀了。
盛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这些年。
盛家在通州底蕴深厚,他们也养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高手。
真的豁出命去。
真的能让那通州参军全家上下都死无葬身之地。
“呼!”
在众多年轻男子的对面,是一位半百的老者。
这老者身材有些瘦削,脸上生着皱纹,那眼睛两侧都是有些一些黑眼圈。
这位叫做盛元韦。
是盛家这一代的家主。
投井自尽的那个女孩儿是他的小女儿。
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之前,他一直没有动弹,是为了整个盛家。
不想让盛家的这几代人积累起来的家业,给彻底的毁掉。
他才忍了下来。
但是,刚刚得到了消息,东厂又要来通州。
似乎和西厂目的一样?
也要清理通州。
这盛元韦真的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西厂已经让他盛家生不如死,承受了奇耻大辱。
若是东厂再来上这么一遍。
那盛家,岂不是就要彻底完蛋了?
反正都是要死了。
不如就轰轰烈烈的死一场。
将这些日子积累的仇怨,都还给那些家伙。
“你们说的对!”
“老子忍这些个太监们很久了!”
“反正都好不了了,不如咱们就干一场大的!”
盛元韦听着自己的儿子们议论纷纷,这心里压抑着多日的怒火,也是已经不可遏制的燃烧了起来,他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然后咬牙切齿的道,
“咱们不仅要杀郑通,以及郑通的全家,还要连这通州的知府,那个老王八蛋一起宰了。”
“咱们这些年帮了他不少,关键时刻,他却给咱们落井下石。”
“这口恶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个男子听到了盛元韦的这番话,脸上的那种愤怒和杀意,也是越来越明显。
他们纷纷眼睛里冒着光,道,
“爹爹说的对。”
“要杀就杀个痛快!”
“绝对不能放过一个人!”
盛元韦站起来,眯着眼睛,扫过了在场的这几个年轻人,然后低声道,
“这件事,要做就要做的快。”
“趁着东厂的太监没来,你们快点去安排。”
“留下两个人,安排盛家嫡系,明天晚上之前,带着家产离开通州,剩下的,明天晚上子时,跟我动手杀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可不能让你们走了
山林间。
寒风瑟瑟,残雪飞摆。
东厂队伍驻扎在这背风的山坡之下。
有人升腾起了篝火,有人在外围巡逻,有人则是已经准备晚饭。
陆行舟住在搭建好的营帐里面。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营帐。
外面的风并不是很强,但依旧吹的这营帐微微摇动。
营帐里的火光也是在摇晃着。
陆行舟靠在卧榻上,闭目养神。
汪亭则是弓着身子,汇报着通州城的消息。
“咱们的人汇报,盛家已经中计,正大规模的转移家人。”
“他们动作很迅速,还舍弃了很多家业,是要做大事的样子。”
“小的派探子深入打探了一下,明天晚上,果然就会有大动作,针对郑通和知府沈泽厚的。”
说完,汪亭忍不住的补充了一句,
“公公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盛家得到的消息,是陆行舟主动派人送去通州的。
是有目的的。
这件事要从半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陆行舟刚刚处理完关陇的事情,原本是打算是来通州,继续筹划的。
那时候他就开始打探通州的情况。
他也已经知道。
通州知府沈泽厚,参军郑通,把持通州的官场已经多年。
通州上下已经是一片昏暗。
唯独盛家,还算是可以,盛家的老爷子还有几个儿子,都是有手段的人。
所以,陆行舟选中了盛家做自己在通州的代理人。
那个时候,他还在想办法,如何能把盛家招揽过来。
有些一筹莫展。
因为盛家多年以来,和朝廷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不愿意参与任何朝政以及派系。
想将盛家招揽,有些麻烦。
尤其是,自己这太监的身份,还有东厂的身份。
更容易让盛家避而远之。
另外,他也想将通州官场给整顿一下,但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没成想。
这事拖了半年。
等自己再想去通州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被西厂给打好了基础。
西厂和通州官僚联手,将盛家扒了一层皮。
还把盛家的千金给害死了。
这是把两者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最大。
陆行舟要利用这个矛盾。
首先,逼盛家造反,通过他们的手,把通州的官场给清理了。
而杀官,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这时候,陆行舟再及时出现,以此为要挟,让盛家就范。
让他们乖乖为东厂做事。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
于是,陆行舟故意派东厂的人先一步去通州送消息。
就说东厂要来通州,是为了再把通州的家族上下都给梳理一遍。
和西厂的目的一样。
这个消息。
足以将盛家原本就积累到极限的愤怒,彻底的催化出来。
同时,陆行舟还安排了探子,准备刺激盛家。
逼盛家杀官。
但没想到,盛家的愤怒已经积累的如此深厚。
他们的探子还没有动作,盛家已经主动决定,要动手了。
“盛家刚听到个消息就要反,看来这一阵子,被西厂和通州那帮官僚,折腾得够呛啊。”
陆行舟双手抬起来,轻轻的在太阳穴上按捏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吩咐道,
“不过倒是给咱们省了事情。”
“下面,你自己看着安排吧,通州的官场,已经被沈泽厚和郑通给染黑了大半,也别手下留情,该杀就杀。”
“这里是咱家沟通辽东和关陇的关键,不能掺了沙子。”
“最好,咱们的人也掺和掺和,帮帮盛家。”
汪亭闻言,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笑意,躬身道,
“小的明白。”
“哦,对了。”
汪亭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陆行舟又是扭头提醒了一句,
“提前给吏部那边送个信儿,让他们把通州的官给咱家准备好,告诉他们,咱家要精明能干的,能和别人配和做事的。”
“别再弄那些沈泽厚一类过来。”
汪亭点了点头。
然后便是掀开了营帐的门帘,退了出去。
营帐里重新陷入了安静。
陆行舟揉了一会儿太阳穴,然后便是又将手放了下来。
他的身体逐渐放松,呼吸也变的均匀而平静,好像是陷入了睡眠。
但实则不然。
他在修炼天地同元功。
幽冥逆转气,已经被他修炼到了极致,肉身完全恢复生机。
再修炼下去好像对实力已经没有太明显的提升了。
他现在已经完全转为修炼天地同元功。
这武功,乃当世一品。
真正的绝顶巅峰。
他想借着这部武功,让自己实力更进一层,最好突破先天大圆满,神魂于形的境界。
就像是杜先隆那样。
而这武功的修炼,和寻常武功的修炼有些不同。
不需要总是运转内力而提升修为。
反而是需要时常放松。
锤炼神魂。
就类似于冥想之类的。
此时此刻,陆行舟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就是在冥想。
锻炼自己的神魂。
神魂为天。
肉身为地。
神魂和肉肉身同时修炼,都达到了圆满。
方为同元。
这是天地同元功的真谛。
也是最高的境界。
呼!
随着陆行舟的这般修行,他的身上似乎是有着淡淡的风卷起。
营帐里的火光,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然后忽然熄灭了。
一切陷入了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够看到陆行舟的模糊影子,依旧靠在卧榻上,安静着,呼吸着。
营帐之外。
东厂的番役们也是陆续地安静了下来。
大部分人都是进入了自己的营帐,准备休息了。
少部分人,还在外面巡逻。
冷了,便是来篝火旁烤烤火。
渴了,喝点水。
夜色彻底降临。
那一轮弯月,好像是刀般,悬挂在当空。
冷冽异常。
……
通州城。
同样是夜色浓重。
城市大部分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了人影。
只有冷风呼啸。
还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随着风飘向远处。
唯独在城北的这条街上,不一样。
一辆辆马车,正悄无声息的从盛家的老宅里面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朝着城北门的方向行驶而去。
大概有七八辆马车。
这里面有盛家的子孙。
主要是嫡系的。
旁支的那些,他也没有带。
杀官,并不是谋反。
按照朝廷律法,只是抄家灭门而已,并不会灭整个盛家一族。
所以,他只带了嫡系。
另外一部分,便是能够转移的财产。
房产,地契,银票等等。
当然不是全部。
还有一些是他带不走的,都已经藏在了盛家老宅的地底下。
等盛家在外面重新站稳了脚跟。
那时候,风头也已经过去。
他会再派人回来取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家里的人,带出去,活下去。
“北城门那边儿,是咱们的人,老夫已经安排好,今夜就出城。”
“出了城以后,老大,老四,老六,你们三个负责,带着这些家眷还有这些东西,一路向北边出发,过山海关,去辽东。”
“到了那边,先找地方安定下来,等我们过去会和。”
盛家的大院里。
盛元韦一身黑衣,瘦削的身子完全被凸显了出来,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精光,以及冷冽。
他的对面,分别是他的六个儿子。
这些人也都是一身黑衣。
身上都佩戴上了刀剑。
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贵气公子的模样儿。
盛家家风,一贯严厉。
盛家的子孙,除了读书识字,还有修武。
无论武功的高低,这身上都是有些本事的。
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盛家的这些子孙,哪怕是身边没有了人手,也是都能够活命的。
“爹爹放心,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老大,老四,还有老六,这三个儿子面色凝重,纷纷拱手。
之所以选他们带领家人去辽东,是因为他们之前负责的都是辽东那边儿的事物。
对辽东那边比较熟悉。
也有一些人脉。
他们带人过去比较方便。
“爹爹,二弟,三弟,五弟,你们保重。”
“咱们在辽东见。”
老大带着两位弟弟,拱手。
盛元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这三人也没有再继续拖延时间,最后对着盛元韦鞠了一躬,然后便是退出了宅院。
他们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朝着城北门的方向行驶而去。
很快,那身影便是已经消失在了这浓郁的夜色之中。
盛家的老宅里。
只剩下了盛元韦,还有三个儿子。
之所以留下这三个儿子,他也是有考虑的。
这三人武功天赋都不错,如今都已经是气境实力。
在杀人方面,肯定是不小的助力。
而在几人身后,则是盛家的那些死士。
盛家的实力,是无法和卢家,国公府等那种实力相比的,但是他们也是有自己的死士的。
只是数量不多,实力也没有那么强。
但在通州这种地方,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十名死士。
实力都在后天气境后期左右。
还有一人是气境巅峰。
他们常年受盛家供养,受盛家的恩情,也受盛家调遣。
“柔儿,让你受委屈了。”
一片低沉和压抑之中,盛元韦带着三个儿子,还有那些死士,来到了自己的屋子。
盛家祠堂里,所有的灵位都已经是被带走了。
他则是特意将小女儿的灵位给留了下来。
留在了身边。
盛元韦轻轻的抱住了这灵位,眼睛里浮现出了浓浓的猩红,还有悲痛。
他把脸颊在上面轻轻的贴着,低声道,
“爹爹对不起你,没能在第一时间给你报仇,是爹爹的错。”
“爹爹今晚,便给你报仇雪恨。”
“你泉下有知,好好的看着,郑家上下满门,一个不留。”
“连那狗知府,也给你陪葬!”
盛元韦越说越怒,咬牙切齿。
“妹子,今晚上,哥哥们,替你大杀四方!”
“让那些害你的人,都不得好死!”
“杀他们全家。”
三位兄长,也是分别凑到了那个灵位面前,然后轻轻的用手抚摸。
三人的脸上,都是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愤怒。
还有滔天的杀意。
这是他们最宠爱的妹妹。
所有人都宠着。
从小到大。
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最终,却是含恨而终。
他盛家。
咽不下这口气。
必须要讨回公道。
“走。”
短暂的沉默后,盛元韦抱起了那个灵位,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屋子。
他的三个儿子,还有那些死士,也都是气势汹汹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众人走到了盛家老宅的大门口。
然后又是纷纷看了一眼这老宅,然后眼睛里都是有着不舍。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看盛家的老宅了。
他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以后,就要在别的地方生活了。
“走!去杀人!”
盛元韦最先扭过了头,握着腰间的宝剑,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几人迅速跟上。
他们要血洗的第一家。
选择的便是参军郑通的弟弟一家。
这人是罪魁祸首。
当初就是因为他,带着人砸了盛家千金的花轿,然后坐下那等滔天恶事。
他是给盛家带来耻辱的根源。
要将他全家杀光。
让他生不如死。
哗啦啦。
哗啦啦。
盛元韦带着一众人走过了几条街道,然后很快,便是来到了一栋宅院之前。
这宅院并不是很大。
和盛家的老宅比起来,差了好几个档次。
门口挂着两个灯笼。
也没有守门的人。
大门紧闭。
冷风呼啸之间,给人一种森寒之感。
盛元韦挥了挥手,指向了这门口。
老二儿子站了出来,然后蹑手蹑脚的靠近了这墙边,听了稍许,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然后,纵身跃入了这院墙之内。
很快他便是将这府宅的大门从里面个打开了。
“里面没动静。”
“都已经睡下了。”
盛元韦带着众人冲进了宅院,二儿子小声的说道,
“他们都在后宅。”
“前面是几个下人。”
盛元韦眼睛里闪烁着阴森,还有一种血红的光,他慢慢的将腰间的宝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剑上反射着森寒的月光,他低声吩咐道,
“一路杀进去,一个不留。”
“注意一点,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咱们还要杀郑通,杀知府。”
“嗯。”
盛家三子,还有那些死士,都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盛元韦一马当先,走向后宅。
二儿子跟在他的身边。
还有四五名死士跟随。
剩下的两个儿子和几个死士,则是蹑手蹑脚的潜入了周围的几间屋子。
“你们是……”
“救……”
他们轻松利索的破门,然后冲进去。
一片黑暗之中,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接被一刀或者一剑洞穿了喉咙,又或者是被戳穿了心脏。
人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是已经一命呜呼。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盛元韦等人来到了后宅。
郑通的弟弟,郑明所在的宅院。
这证明,仗着他哥哥是通州参军,一向嚣张跋扈。
院子里有四房妻妾。
都是他用了手段买回来,或者是直接抢回来的。
四间厢房。
其中挂着灯笼的那一间,便是证明所在的那一间。
“这几个女人,原本都是苦命的,但跟了郑明之后,也遂了他的性子,做了不少肮脏事,今晚上,给她们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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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元韦分别看向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又指向了那三间厢房。
三人会意。
分别走向了三间厢房地门口。
很快,他们便是冲了进去。
“啊……”
“不……”
噗!噗!噗!
简单利索。
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女人,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已经让她们永远的闭嘴。
发不出声音了。
随后,盛元韦,还有三个盛家的儿子,十名死士,便是把这郑明所在的那间正房,包围了起来。
“不能让这郑明死的太痛快。”
盛元韦这个时候,脸上已经是有着一丝扭曲,额头上有青筋暴露,他咬牙道,
“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死在他面前。”
“然后再把她的女儿送去青楼。”
“把他手脚打断。”
“让他生不如死!”
盛元韦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一边走到了这屋门之前。
砰!
他重重的一脚,踹开了这屋门。
第二百三十六章盛家入斛
“不……啊……”
郑家的府宅之内,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不过,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便是嘎然而止。
以至于,都没有惊动周围的邻居。
而那间证明所在的正屋里面,已经是鲜血流淌。
一个身影,被用棉布塞在了嘴巴里,然后在地上抽搐着,发不出声音。
他的视野里,是几个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是他的孩子还有妻子。
而门外,那几道身影更是拎着两个孩童儿朝着夜色之中走去。
那两个孩童,是两个小妾生下来的,没有多大的女婴。
“不……不……”
夜色里面,郑明瞪大着眼睛,用力的向前爬。
喉咙里发出悲凉的呜咽。
但因为手脚已经都被砍断,嘴巴被堵住,他既发不出声音,也爬不出去。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消失在夜色里面。
他的身子挺直了一下。
然后用力的,砰砰砰的,用脑袋砸起了门框。
……
“这盛元韦,倒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盛家在通州城里大开杀戒的同时,汪亭也是正在暗中关注着。
密谍司的探子,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原本。
这盛元韦在通州城,一直都是有着善名。
汪亭没想到的是。
这些善名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动手做事的时候,这家伙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而且手段异常的凶残。
虽然说,这其中有仇恨的原因在里面。
但也足以彰显出一个人内心的本性。
这盛元韦。
是个枭雄人物。
他能装出善良的样子,也能忍受屈辱,而当自己真正受不了的时候,一旦反抗起来,也是彻底的心狠手辣,铲草除根。
而且是十倍百倍的奉还。
这种人。
是真正的可怕。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不让督主失望,才能够帮督主把要做的事情做好啊。”
屋子里的烛光慢慢的摇晃着,将汪亭的影子投射在了这屋子的墙壁之上。
他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又是将茶杯放下。
并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氅。
对着门口站着的那名黑衣人吩咐道,
“走吧,盛家已经动手了,咱们也不能闲着了。”
“去把这通州官场,清理一下。”
“是!”
那名黑衣人微微的拱了拱手,便是跟在了汪亭的身后,然后离开了这屋子。
两个人走进了寒风夜色里面。
风吹在汪亭的身上,那大氅随着风抖动。
看起来还有几分威风凛凛。
两个人的身后,则是跟着大概有十来人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密谍司的杀手。
是汪亭特意调遣过来,帮忙清理通州官场的。
本来。
按照正常的流程,陆行舟想要清理通州的官场,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他毕竟不像是宋昭那样。
不能为所欲为。
他需要考虑大局。
所以,不能够直接杀了。
而是需要一些证据等等,用朝廷上的手段,来清理。
但是,那样需要太多的时间。
盛家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也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这样,东厂杀了这些官员,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也是陆行舟的算计之中一环。
“同治官王承。”
“师爷周大海。”
“通判官杨成光。”
“府堂……”
“司狱官……”
众人沿着街道前行,汪亭则是在给身边的那些黑衣人,陆续发布命令。
他每念到一个名字,然后便是给其中一个黑衣人一张纸。
上面写着即将被杀之人的姓名。
还有其样貌画像。
以及需要杀的人有多少。
有的官员虽然作恶,但却并没有到吵架灭门的地步,所以,只杀官员一人。
有的官员已经是作恶多端,胡作非为了,甚至像参军郑通那样,让自己的家人也已经掺和了进来,为非作歹,为祸一方。
这样的,便是抄家灭门的罪,这些杀手,也就要全部都杀光。
基本上。
这些罪名的重与轻,都是按照大魏朝律法来判定的。
无论是陆行舟还是汪亭,都没有按照个人的想法来私自判定。
如此,算是给了这些人一个公平。
虽然这些人不知道。
但是,在东厂之内,这种规矩和公平必须要保持。
因为如今的东厂,已经是真正的权倾天下,一旦这种规矩不能保持,很容易变成一个无法掌控的杀器。
陆行舟当初,就曾经严格向汪亭说过。
有些事情可以做。
有些规矩不能破。
汪亭知道陆行舟的性子,从坐上这密谍司之主的第一天,就在奉行这个原则。
从没有动摇过。
哪怕,他现在也已经算是权倾天下,万人忌惮,但他也从不破坏规矩。
甚至他明明没有净身彻底,明明还可以有有女人。
还可以生子嗣。
但是他依旧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对女人避而远之。
不是他不想。
是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一旦破坏了规矩,会被陆行舟给处理掉。
他现在的一切都来之不易。
他不想丢掉。
反正。
当陆行舟想做的事情彻底做完了以后,他还有时间。
“杀完了这些人,就说你们是来报仇的。”
“尽量把仇恨引向盛家。”
“不要说的太明白,也不要说的太含糊,让人觉的是盛家,但是你们又没有明说。”
“就可以了!”
稍许之后,汪亭已经是将手中的命令,全部都交给了手下的那些杀手。
他最后又是嘱咐了一句。
然后停下了脚步。
汪亭抬起头,看向了对面。
街道的尽头,是通州府的府衙。
夜深人静。
整个府衙里也是安静无比,门口有两个守门的侍卫,正在打着哈欠。
门口上悬挂着的灯笼,随着风摇曳着。
里面的火光好像随时要熄灭了一般。
汪亭抖了抖黑色大氅,然后对身后的杀手们吩咐道,
“你们去做事。”
“这里交给咱家。”
最后的通州知府府衙,是要汪亭来做的。
他不是来杀人的。
而是来等着盛元韦等人的。
待盛元韦等人将通州府衙里面的人杀光了以后,汪亭会带着密谍司的人出现,将他们捉拿归案。
也可以说,他是过来收尾的。
“先不要打草惊蛇。”
“等事情结束了,再出手。”
汪亭对身边仅剩下的一名黑衣人,吩咐道。
“是!”
“小的去安排。”
这人是汪亭身边的心腹。
随着密谍司越来越大,很多事情,汪亭都不能亲历亲为了。
就需要有人帮忙辅助。
这个人便是其中之一。
在关陇,在长安城,在辽东,都有这样的人。
帮汪亭来坐镇,执掌大局。
而这个黑衣人,则是汪亭一直留在身边的那种。
汪亭点了点头。
黑衣人便是退了下去。
汪亭也是又往前走了些许,然后转身进入了一间茶楼。
茶楼已经关闭了。
但是汪亭却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茶楼里亮起了灯,里面的人也没有意外,直接带着汪亭走上了三楼。
在三楼,有着一间屋子。
能够正对着知府府衙,将里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这
这里是汪亭早就布置下的哨点。
专门针对知府府衙的。
……
汪亭在楼上等待了没有多久,盛元韦已经是带着盛家的那些人出现了。
盛元韦身上有着不少的血迹。
肩膀的位置,还是有着一道伤口。
天色比较暗。
只能够看到那伤口的位置血迹比较浓,并没办法分辨出伤口的深浅。
他的三个儿子,倒是还完好无损。
只是头发凌乱,身上血迹斑斑而已。
十名死士,已经死掉了四个。
盛元韦也是没有办法。
参军郑通,是军伍之中的人物,勇猛无比,而家中也是有着几个军伍之中的老兵,帮忙看家护院。
这些人单打独斗的实力虽然不强,但凶悍无比。
盛元韦的死士也是不能轻松解决。
最终。
死了四个,重伤了两个,才是将郑通全家给杀光了。
如今只剩下这通州府衙了。
“这里是最后一地儿了!”
盛元韦从衣服上撕扯下来了一块破布,然后用力的缠绕在了肩膀上,一头用牙咬着,一头用手拽着,猛地系紧。
嘶!
盛元韦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气,但略微活动了一下肩膀,鲜血却是已经几乎完全止住了。
他咬着牙,盯着这府衙。
还有府衙上摇晃的两个灯笼。
阴声道,
“不要恋战,以杀知府沈泽厚为主。”
“杀了人,就尽快离开。”
“以后有机会了,再把他们杀光不迟!”
盛元韦低声嘱咐道。
在参军郑通家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也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知府这府衙这里的防备,不比郑通那边少。
盛元韦已经没有了信心。
如果真的要杀光的话,恐怕要留下更多的人,甚至连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都有可能出现意外,他舍不得。
只能先杀沈泽厚,剩下的仇,以后可以慢慢报。
只要大家都活着就没问题。
“知道了!”
“父亲放心吧!”
盛家三子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闪过了浓浓的阴森。
当初他们给自己的妹妹打官司伸冤的时候,就是这沈泽厚强行包庇郑通一家,这才让妹妹最终受不了侮辱投井自杀。
这沈泽厚,是罪魁祸首之一。
必须要杀了他!
“但是有一件事不能不错。”
盛元韦又是眯起了眼睛,眸子里有着寒光闪烁,道,
“沈泽厚不是有个千金嘛?不杀她,把她扒光了挂在北城门的门口。”
“明天一早,我要让整个通州城的人都看看。”
“她沈泽厚的闺女,是什么样子!”
小女儿。
是盛元韦心中最大的痛。
他要报仇,不只是要杀人,还要用同样的方式羞辱仇人。
沈泽厚的千金,曝光示人。
足以让沈家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知道!”
盛家三子都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走!”
“动手!”
吩咐完了所有的事情,盛元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带血的宝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
盛家三子,还有几个死士,也都是抽出了兵器。
咻!咻!咻!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都从侧门翻进了这知府的院墙之内。
盛家的人早就来过这里多次。
又是拜访知府沈泽厚。
又是送银子之类的。
熟门熟路。
人们精准的绕过了前院,穿过了走廊,直奔后宅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也是遇到了两个衙役。
不等这两个衙役反应过来,便是已经被盛家的死士给砍掉了脑袋。
一路走到了府衙的后宅深处。
也没有惊动前面的那些人。
砰!
很快,盛元韦带着人找到了知府沈泽厚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早就已经熄灭了灯火。
盛元韦也没有迟疑,直接一脚踹开了屋门,然后带着三个儿子,还有死士们,就冲进了这屋子里面。
“什么人?”
“你们……”
昏暗的光线在屋子里闪耀,隐约可以看到有人狼狈惊慌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还有妇人仓皇地拽着衣服,想要将身子包裹起来。
但都没有来得及。
噗!
盛元韦一剑戳在了那妇人的脖颈上,滚烫而浓烈的鲜血,喷射而出。
妇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直接从床榻上翻倒了下来。
屋子里血腥味道浓郁。
知府沈泽厚,惊恐的呆愣在了原地。
不敢再出声音。
“你……你……盛元韦……你要造反不成?”
沈泽厚在昏暗之中,看清楚了盛元韦的身形和样貌,也看清楚了那一柄带着鲜血的长剑,他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老夫不是造反。”
盛元韦逼近到了沈泽厚的面前,一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一手将长剑放在了沈泽厚的脖颈边上,然后阴声冷笑道,
“老夫是要报仇。”
“你,郑通,还有西厂那太监,害的我盛家鸡犬不宁,连我的女儿也惨遭横祸,你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吧?”
“别……别……”
沈泽厚感受到盛元韦长剑上的冰凉,吓的瑟瑟发抖,一下子尿了裤子,哀求道,
“别杀我……咱们好说……好说……”
啪!
盛元韦直接拽着沈泽厚的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床板上。
他的力道极大。
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手。
只听得砰的一声,这床板都是被砸裂了开来。
而沈泽厚的脑袋上也是瞬间流血不止。
“啊……”
沈泽厚痛苦难忍,也恐惧无比,双手抱住了盛元韦的手腕,更加卖力的哀求了起来,
“盛老爷,盛老爷,求求你,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没事的。”
盛元韦抓着沈泽厚的头发,将后者的那张布满鲜血的脸,凑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狞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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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快就没有了。”
“他们都得下去陪你!”
“你……”
沈泽厚听到这句话。
身子一僵。
眼睛也是顿时瞪大到了极点。
好像是要崩溃了一般。
他明白了。
盛元韦是要杀他全家。
“哦,说错了!”
盛元韦突然又是补充了一句,
“你还有个小。”
“我会把你沈家的千金,扒光了衣服刮在通州城的北门上,让全通州城的人都看看,你沈泽厚的闺女,是个什么样子!”
“不……”
沈泽厚听到这句话,原本已经崩溃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
他死死的抓住了盛元韦的手腕,大声喊道,
“我求求你……她是无辜的啊……求求你……”
盛元韦根本无动于衷。
他按着沈泽厚的脑袋,放在了床榻的边缘,然后阴声道,
“你女儿是无辜的,老夫的女儿,难道就有罪吗?你敢做初一,难道不能让我做十五?”
“姓沈的,你给老夫听清楚。”
“老夫不会杀了你的女儿,老夫会一直派人盯着她,折磨她,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
“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噗!
话音落下,盛元韦手中的长剑猛地落下,直接从沈泽厚的后脑勺处插了下去。
然后,长长的剑尖,又是从沈泽厚的喉咙处,刺穿了出来。
鲜血顺着剑尖流淌,滴落在地上。
沈泽厚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抽搐着,他艰难的扭过了头,抓着盛元韦的手。
张了张嘴巴。
但是,最后的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他的手,坠落了下去。
而那一双眸子,却是到死都没有合拢。
“都是你应得的。”
盛元韦死死的抓着沈泽厚的脑袋,怒声冷笑。
“你们,去把剩下的沈家人都给我杀了。”
“把她女儿抓了。”
随后,盛元韦一边将自己的宝剑从沈泽厚的脖颈上抽了下来,一边冷声吩咐道。
“是!”
盛家三子,还有几名死士,纷纷涌向了这宅院的四周。
惊慌的惨叫声,还有刀剑割开血肉的声音。
不断响起。
宅院里,逐渐的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
同一时刻。
汪亭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茶馆的三楼。
然后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知府府衙里面发生的一切。
虽然天色黯淡。
但是。
有着府衙里面的灯笼照耀,还有着月光的照耀,他也是勉强能够看清楚一些东西。
盛元韦,应该已经杀了沈泽厚。
也杀了大部分沈家的家人,包括下人丫鬟之类的。
正准备拖拽着昏迷的沈泽厚的女儿,往外走。
“都已经结束了啊。”
汪亭将茶杯里的水一口喝光,然后笑了笑,似乎是自言自语,道,
“那就轮到咱家出场了!”
“可不能让你们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恩威并重,算计无双
“快些。”
“赶紧离开这里,出去和家人们汇合。”
一片浓重的血腥味道从司面八方呼啸而来,盛元韦阴沉着脸,加快脚步朝着府衙外面跑去。
连续杀了三家的人,即便是再小心,也可能已经暴露了。
如果不抓紧时间跑掉的话,那就跑不掉了。
盛元韦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盛家三子,也是纷纷跟在了盛元韦的身后。
他们迅速的来到了之前进来的那处院墙,然后开始陆续的翻出去。
哗啦!
第一个翻出去的,是盛元韦的五子,他刚落地,就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然后抬起头,便是面色陡然惊骇。
只见一片夜色之下。
这院墙的四周,有着十几道黑色的人影,正严阵以待,盯着自己。
“你……”
这五子刚想开口,便是见其中一道黑影闪烁而过,直接点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呃……”
盛家五子长大了嘴巴,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他被点了穴位。
也动弹不得。
“五弟,帮我接着这个娘们儿。”
接着,墙壁那边儿又传来了盛家二子的声音,沈泽厚那个被打晕的千金,被人从院墙那边扔了过来。
盛家五子没办法过去接,只见黑衣人闪身而过,将这女子接在怀里,然后放在了一旁。
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爹爹您先走。”
院墙那边儿又是有低微的声音传出。
然后便见盛元韦纵身跃起,直接从院墙之后翻飞了过来,落在了地上。
“老五……你们……”
盛元韦落地的瞬间,也是看到了这些黑衣人。
他同样惊恐,但同样没有机会说话。
黑影闪烁而过,再次点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盛元韦身子一僵硬,便是呆愣在了原地。
接下来是盛家二子。
然后还有两名死士。
他们被用同样的方式给制住,呆在了原地。
但是。
墙壁那边儿的动静,突然间停了下来。
“爹?二哥?”
“你们那边怎么样?”
盛家四子小心的问道,并没有继续跟过来。
连续过去了好几个人,都是过去以后,就没有了声音,这让这边的人心里有些发慌。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们很好。”
盛家四子的话音刚落下,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淡淡的还有些尖锐的笑声。
他猛地扭过了头。
然后便是看到一些黑影将他们包围了。
“你们……”
盛家四子面色凝重,忍不住握紧了兵器,他身边的那两名死士,也是如临大敌。
他们能够感觉到,这些黑衣人实力的强大。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们走一遭。”
“有人想见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漠然的说道。
“你们到底是谁?”
盛家四子握着兵器的手微微紧绷,面色凝重。
他不能随随便便跟着一些黑衣人离开。
那岂不是更加危险?
“你废话太多了。”
为首的黑衣人眉头皱了一下,然后,这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出现在了盛家四子的面前,然后,左手卸掉了他的兵器,右手则是抓住了他的脖颈。
只需稍微用力,便是能够让这盛家四子命丧黄泉。
“走吧。”
黑衣人冷冷的哼道。
那两名死士见主人被抓,他们也是不敢再反抗,乖乖的放下了兵器。
然后跟着这些黑衣人,一并翻过了院墙。
翻过去以后。
他们也是看到了被制住的盛元韦,还有之前过来的那些人。
盛家四子想要说话,刚张口,便是被为首的黑衣人,给点在了穴位上,张大着嘴巴发不出声音了。
而对面的盛元韦等人,见到这一幕,也是面色更加惊恐。
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为什么如此强大?
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给全部抓住了。
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他们招惹了谁吗?
“诸位,不必担心。”
这个时候,汪亭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披着黑色的大氅,慢条斯理的走到了惊恐的盛元韦等人面前,笑着道,
“暂时,咱家不会杀你们的。”
盛元韦等人眼睛瞪大,脸上的惊恐之色更加浓郁。
这人是个太监。
难道是东厂的人?
东厂来这通州城就是为了要收拾盛家的。
如今,他们又被抓了个正着?
这难道盛家要灭了?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是无法形容。
但汪亭却是懒的和这些人废话的,他微微的笑了笑,然后摆手,道,
“带走。”
“是!”
几名黑衣人分别押送着盛元韦等人,朝着城门处走去。
一名黑衣人凑到了汪亭面前,他身上还背着沈泽厚的女儿,问道,
“主子,这人怎么处理?”
汪亭扭头,看到了一张昏迷着的,却异常温柔精致的脸庞。
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
在这夜色下,在这月光下,她不着寸缕。
她昏迷不醒。
给人一种异样的诱惑之感。
汪亭眉头皱了一下。
然后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低声道,
“杀了吧。”
“是!”
黑衣人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扭断了这姑娘的脖子。
姑娘在睡梦之中,连痛苦和惨叫都没有,直接便是失去了气息。
然后,黑衣人将她的尸体扔回了庭院里面。
他跟在汪亭身后,也是走向了城门外。
夜色依旧浓重。
盛元韦等人被押送着来到了北城门。
这里,原本是盛元韦安排好的盛家的校尉,把持着城门。
可以在关键时刻送盛家人离开。
但是此时此刻。
盛家的那名校尉,却是已经被人抓住了,然后被捆绑了起来,跪在了一片寒风积雪里面。
校尉身边的那些士兵,也是纷纷被制服。
黑衣人,把守着城门。
更让盛元韦惊恐的是,那些提前离开的盛家人,他的儿子,还有那些家眷,那些马车,都没有离开,都被抓了起来。
黑衣人也没有点燃火把,就在这夜色里面,安静的站着。
盛家人,也安静的跪着。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老爷……”
“爹……”
那些人见到盛元韦等人也是被抓了过来,脸上的惊恐之色更浓,有人张口想要说话。
但被那些黑衣人立刻给制止了。
那情形,有些诡异。
而压迫之感也是让盛元韦从心底里恐惧。
难道真的是东厂?
他们的能量已经如此之大?
不露声色,将盛家所有人都给抓了?
还抓的这么巧合。
难道东厂已经把盛家摸了个底儿掉?
这简直不可想象。
“盛老先生。”
“请。”
汪亭来到了盛元韦的身旁,然后轻轻的笑了笑,指向了城门之外。
盛元韦跟在了汪亭身后,走过了城门。
他看到了那辆黑色的马车。
还有在夜色寒风之下,猎猎而动的鹰鱼旗。
他的身子再度僵硬了一下。
果然是东厂。
“督主,人已经带到了。”
汪亭低声说道。
“盛老先生,外面天寒地冻,上车来坐坐吧。”
马车里传来了陆行舟慵懒,而且带着笑意的声音。
同时,汪亭给盛元韦解开了穴位。
盛元韦迟疑了稍许,然后硬着头皮走到了马车之前,他躬下了身子,将脑袋凑到了马车的车窗处,然后低声道,
“罪民不敢。”
如今这形势,盛家的生死存亡,就在对方一念之下。
他盛元韦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既然不敢,那就算了,在外面听着吧。”
陆行舟也没有强求。
甚至都没有掀开马车的帘子。
他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笑着道,
“盛家造反,把通州上下官员,杀了七八成,这可是大罪啊。”
“这……”
盛元韦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有着无法形容的惊恐弥漫了出来。
他迟疑了一下,僵硬着道,
“公公,盛家只是……”
他想解释。
盛家只是杀了三家仇人而已。
没有杀很多官员。
不是造反。
但是,盛元韦的话还没有说完,陆行舟便是将其打断了,继续道,
“咱家说杀了,便是杀了,毕竟,通州府的那些官儿,真的都已经死了,有的全家死光,有的自己身首异处,不是你盛家做的,难道是咱家做的吗?”
嘶!
盛元韦闻言,感觉脑袋嗡地一下子,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整个人都傻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踉跄了一下,直接瘫倒在了马车旁。
陆行舟的话,他好像是听明白了。
今晚上。
盛家动手的时候,有人,也把通州的官场,给清理了。
应该是东厂的人做的。
确定无疑。
“造反啊,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若是追究起来,盛老先生,你身后的这些家眷,一个也活不了,而且啊,通州城里的那些盛家人,也得死。”
陆行舟的声音继续从马车上传来,充满着漠然,还有阴冷,
“盛老先生,何苦呢?”
盛元韦的手在发抖,身子也是在发抖。
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抓着马车的轮子,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靠近了那车窗,咽了口口水,然后低声道,
“公公,求求您,放盛家一条生路。”
他想明白了。
这一切,肯定是陆行舟安排的。
然后嫁祸盛家。
对方,是要灭了盛家啊。
不仅仅是灭了盛元韦这一脉,而是要灭了整个盛氏的族人。
十族啊。
他比西厂的那位还要更加阴险毒辣。
这……
他此时此刻,无话可说,只能求陆行舟高抬贵手。
“啧啧……”
陆行舟将茶杯里的茶喝光了,然后又是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
茶水落在茶杯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锤子,重重地砸在了盛元韦的胸口。
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几乎要站不住了。
“可惜了,盛老先生,盛家,不是给东厂效命的。”
“咱家这人,一向是护短的,手底下的人,出个人命,怎么着都会给摆平的。”
“别说是这区区通州一城之官,哪怕是杀个王爷皇子,咱家都会让他无事的。”
陆行舟又是抿了一口茶,然后叹了口气,
“哎,可惜了啊……不是手底下的人,咱家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噗通!
陆行舟的这句话落下,盛元韦好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因为力气太过于巨大,太过于激动的缘故,这一下子,膝盖跪在了石子上,衣衫和膝盖上的皮肤都是直接被划破了。
那种痛苦,钻心。
但是,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依旧是跪着,然后重重的将脑袋磕在了这地面上。
他大声道,
“盛元韦,盛家第七任家主,愿为公公效力,愿为东厂效力。”
“请公公给盛家这个机会!”
陆行舟那句话。
盛元韦已经听明白了。
只要盛家为东厂做事,就能够逃过一劫。
否则。
抄家灭族。
盛元韦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也没有任何机会。
只能按照陆行舟的话去做。
因为。
他确实杀官了。
而且,被抓了个正着。
其余的那些官员,哪怕不是他杀的,但也东厂硬加上来,他也没有辩解的机会。
他只能认了。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能臣服。
他重重的磕着头,额头砸在地面上,砸在地面的那些石子上,被硌的生疼。
鲜血也是忍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但他依旧在磕头。
不停。
他在表现自己的态度。
也是在等待陆行舟的回答。
这是救他盛家唯一的机会啊,他绝对不能放弃。
什么尊严,什么仇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着。
“盛老先生,还真是让咱家为难啊。”
陆行舟掀开了车帘,第一次露出了真容。
那张脸。
在月光的照耀下,精致而棱角分明。
一双眸子里是让人说不清的漠然,还有冷淡。
他低头看着盛元韦,摇了摇头,道,
“咱们东厂,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至少得有本事才行啊。”
“哎……”
陆行舟迟疑着,叹了口气,又是似乎思量了一会儿,笑着道,
“这样吧。”
“最近,咱家想在通州这边修一条路,北至江州,南至固城,通州为中转,千百里的距离啊,实在是有些麻烦。”
“盛家若是能把这件事情给做了,咱家也可以,勉为其难,帮盛家把这造反一事,给平了。”
这条路。
是陆行舟早就计划好的。
北至江州,南至固城,通州为中转。
这条路,便是将辽东西部和关陇北部给连接了起来。
到时候。
如果关陇出现大规模的战事,辽东军,尤其是辽东的骑兵,可以通过这条路,直接南下。
以最快的速度来支援。
但这条路,实在是难修。
首先是长,其次是窄。
想要让骑兵从容通过,至少要扩宽两倍以上。
沿途还有得休息的地方。
东厂虽然可以修,但东厂没有那么多人手去做。
只能借别人之手。
盛家,就是陆行舟选定的人。
“这……”
盛元韦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条路。
朝廷,还有通州,也都是数次提过的。
但因为工程量浩大,而且基本上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没有人参与。
便是一直都没有修起来。
他是知道其中困难的。
但此时此刻。
盛家所有人的性命都在陆行舟的掌握之中。
他,没有选择啊!
“罪民愿意为督主修路。”
“盛家,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为督主将这条路修好。”
几乎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沉默,盛元韦打定了注意。
他再度磕头,说道,
“请督主,救盛家。”
“吆……”
陆行舟听到盛元韦的回答,然后笑了笑,他掀开了车帘,从这马车上走了下来。
站在了盛元韦的面前。
低头看着跪地的盛元韦,他笑着道,
“盛老先生,您可得想清楚了啊。”
“这条路,修起来,便是艰难险阻,而且,咱家给的时间可不多啊,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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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内,这条路必须得修完。”
“你能做到吗?”
“若是做不到的话,到时候,咱家还是会按规矩来的。”
这最后一句话。
虽然听起来带着笑容。
但里面充满着阴森,还有无法形容的杀意。
好似,让这天地都是变的压抑无比。
好似,将这天地的寒风都给遮掩。
好似,将这夜色都是给撕裂。
盛元韦听到了一年之期,这心里也是紧绷了一下。
一年。
真的是很短很短。
他盛家,哪怕是能够修完,也是油尽灯枯,彻底废掉。
十几年都没办法缓和过来。
但是,人至少还能够活着啊。
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重重地磕了个头,大声道,
“盛家,全力以赴。”
“定不让公公失望!”
陆行舟目的达成,点了点头,笑着道,
“很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轱辘山
天色已经大亮。
盛家人被东厂的人护送着,回到了盛家老宅。
那些东西,自然也是被带了回去。
下人们,还有一些丫鬟们,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脸上带着疑惑,开始忙碌着给主子们收拾这些东西。
而盛家的那些主子们,则是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各自的住处。
忙碌了一晚上。
所有的人都是已经疲倦不堪。
再加上东厂的事情,人们更是心力交瘁。
尤其是那些女眷,还有那些孩子们,都是回了屋子便是睡下了。
盛元韦,还有盛家的几个儿子,则是一脸的凝重。
他们聚集在了这盛家的议事厅。
一个个眉头紧皱。
“父亲,我们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到城门,就被那些东厂的番役给包围了。”
说话的是大儿子,他一脸的凝重,道,
“那些番役,都是高手,我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全都被抓了。”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盛元韦摇了摇头,并没有怪自己的大儿子。
东厂的实力,他眼见为实。
自己还有三个儿子,以及那些死士,不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嘛。
怪不得大儿子。
谁在那种情况下,还带着家里的女眷,都没有办法。
“父亲,您答应了那太监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二儿子又是皱起了眉头,问道。
当时的情况,如果父亲没有答应东厂条件的话,盛家不可能安然回来。
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二儿子问出这话后,其余的几个儿子也都是一脸凝重,看向了盛元韦。
大儿子更是站了起来,一脸紧张。
“我答应那太监,帮他修路。”
“北至江州,南至固城,通州为中转,路可通骑兵,一年之内修完。”
盛元韦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什么?”
“父亲您怎么……”
盛家几个儿子听到这句话,一个个的都是站了起来,那脸上的神色也是格外的难堪。
那条路,他们都是知道的。
一年之内修完,盛家也得被彻底的消耗的废掉。
父亲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
“不答应的话,我们有别的办法吗?”
盛元韦脸上满是无奈,摇了摇头,苦涩道,
“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昨晚上,我们杀郑通,沈泽厚等人的时候,东厂的人,把通州官场上下清洗了一遍,按那太监的说法,整个通州上下,七成的官员,都被杀了。”
“咱们杀知府,杀参军,证据确凿,那太监能够轻松把其他官员的死,也安在咱们头上,再判个造反之罪。”
“咱们盛家,就得被诛九族。”
“你们觉的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哎,答应修路,至少盛家的人还活着,银子,没了就没了吧,以后还能东山再起。”
“总比全死光了强啊。”
盛元韦的这番话落下,整个议事厅里的气氛更加的沉重无比。
盛家的几个儿子,一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每个人都是唉声叹气。
然后,有些无力的坐了回去。
他们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们只杀了知府,参军,报仇而已,却被东厂给算计的……要造反了?
人们都有点儿蒙。
“你们也别这样垂头丧气的。”
盛元韦看着几个儿子这般的样子,微微的摇了摇头,道,
“只要人活着,咱们总能有机会的。”
“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失去了精气神儿,知道吗?”
盛家的几个儿子,都是纷纷的点了点头。
“老爷。”
就在几人想要继续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家里的老管家,他凑到了议事厅的门口,小声提醒道,
“外面来个一个掌柜,说是大兴钱庄的。”
“要给老爷看一样东西。”
“嗯?大兴钱庄?”
盛元韦自然是知道大兴钱庄的,但盛家之前为了和朝廷避嫌,减少关联,一直也就没有和大兴钱庄有过什么往来。
这大兴钱庄的通州掌柜,和盛元韦也是彼此没有联系。
这时候。
他过来做什么?
“请进来。”
“在前厅好茶伺候着,我这就过去!”
但无论如何,来者是客,盛家现在的情况,盛元韦不敢再得罪任何人。
他吩咐了一句,便赶忙去整理自己的衣衫。
昨夜的衣服上,还都带着血迹呢。
大概半刻钟的功夫,盛元韦换上了一身便服,然后来到了前厅。
大兴钱庄的通州掌柜。
是一个身材瘦削,个子高高的中年男子。
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眼睛比较小,滴溜溜地闪烁着精明。
一看就不是简单应付的人物。
“哎呀,盛老爷子,在下程立门,大兴钱庄通州掌柜,见过老爷子。”
这通州掌柜见到盛元韦,连忙是站了起来。
格外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那种感觉。
让人觉的两个人是相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程先生,客气了。”
盛元韦也是拱手致意,一边命人给这程立门奉上了茶水,一边问道,
“不知程先生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
他这两日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所以,也不想和程立门多浪费口舌,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他开门见山。
对方肯定是有事情而来的。
不可能随便逛逛。
“哈哈,盛老爷子快人快语,程某也就不废话了!”
程立门笑了笑,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然后双手捧着,送到了盛老爷子的面前,道,
“这是上面的主子,让程某给盛老爷子送来的。”
“请过目。”
“哦?主子?!”
盛元韦眉头又是皱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将这信封打开了。
信封里面,有两张纸。
第一张。
是借款的契约。
大兴钱庄向盛家提供三十万两白银的借款,没有利息。
五年之内,盛家不需要偿还。
但是有一个条件。
该修的那条路,必须修的尽心尽力,不能有任何的糊弄,也不能有任何的偷工减料。
必须保证骑兵能够大规模的通过。
五年之后。
这条路的管理权,交给盛家。
盛家可在路上设置哨岗,然后收取过路费。
过路费,朝廷和盛家以六四分成。
六归朝廷,四归盛家。
归朝廷的部分,用来抵扣大兴钱庄的借款。
期限为五十年。
盛元韦看着这条锲约,眼睛忍不住的瞪大,这手都是在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别的不说。
先说这三十万两白银,就诚意满满了。
有了这三十万两白银,盛家修路的事情,就轻松了许多。
盛家虽然会被消耗掉一些,但绝对不会伤筋动骨。
而接下来,朝廷竟然还给了盛家这条路的掌控权,能够收取过路费!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了。
五十年的掌控权。
足以让盛家把今年的这些投入,全部都赚取回来,而且多赚好几倍。
这……
盛元韦完全没有想到,朝廷,会给自己这样的待遇。
“这……这……这是陆公公……”
盛元韦已经是激动的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他哆嗦着,看向程立门。
脸上的神色无法形容。
“盛老爷子再看看第二张。”
程立门早就料到盛元韦会有如此的举动,他也没有什么意外,而是笑了笑,指向了第二张纸。
盛元韦小心翼翼的将第一张契约放下。
然后又是打开了第二张。
这是一张指示。
陆行舟亲笔所留的命令。
“东厂,将在半月之内,灭江州郑家。”
“盛家派人前往,接管郑家在江州的产业。”
“半年之内,让江州平稳。”
哗啦!
盛元韦看完了这封信,这脸上的激动之色更是掩饰不住,直接一下子从座位上蹿了起来。
江州。
那是联通着辽东,以及更北一处关键城市。
通过江州,可以往东进入辽东,可以往北进入女真,往西北,可以进入蒙古等地。
女真,蒙古,都是有着不少东西,可以带到大魏朝来交易。
那是一条真正的大商路。
只不过。
那边不是很太平,再加上江州的郑家,一直把持着江州,不给任何人进出的机会。
所以,盛家努力了很多年,也没有打通那条线。
他完全没有想到。
东厂竟然要把江州交给盛家。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不仅仅可以说是喜。
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馅饼儿。
江州,那可是肉眼可见的一块巨大的肥肉啊。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这……”
盛元韦激动的简直说不出话来了,他握着这张写着命令的纸,身子都在发抖。
整张脸都是已经弥漫出了那种掩饰不住的红晕。
那是兴奋的。
也是疯狂带来的。
“盛老爷子,别激动的太早。”
程立门对这两封信里面的内容,早就有所了解,他也知道盛元韦会是这般的举动,并没有意外,他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道,
“陆公公给了您这么多好处,自然也是有要求的。”
“如果做不到,公公还是会把这些东西收回的。”
陆行舟,怎么可能做肉包子打狗的事情?
他要做,就要把把肉包子扔出去,让狗以后永远做自己的狗。
这件事也不例外。
江州。
郑家。
陆行舟原本也想用的。
但是,经过暗中的打探,观察,他决定将其铲除。
因为郑家在江州待了多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力量,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仅仅是用手段,哪怕是像盛元韦这般,杀几个官,陆行舟在这种关键时刻,都不会追究的,都会给那个郑家机会。
但让陆行舟不能接受的是。
郑家通敌。
郑家和女真,和蒙古,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郑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巩固自己的生意,为了把持江州的命脉,和蒙古以及女真都是有着一些非常见不得人的秘密。
东厂密谍司。
耗费了数月之久,才将那边的情形摸清楚了。
郑家,不仅通敌。
还有卖国之嫌疑。
陆行舟是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郑家的。
他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这条边境线,有任何隐患。
所以,郑家便是上了他必杀的清单。
而盛家,本来便是要修这条路,也要时常往返通州和江州,便顺势,将这江州给郑家试试。
陆行舟觉的,郑家那几个儿子都不错。
可以用。
所以有了这封信。
但他是有条件的,绝对的条件。
“程先生请讲。”
“督主有什么要求?盛家定竭尽全力完成。”
盛元韦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连忙是从自己的座位处跑下来,凑到了程立门的身边,然后问道。
程立门微微的笑了笑,拱手,道,
“江州稳定,是其一。”
“以江州为中心,开辟蒙古和北辽女真境内的生意,是其二。”
“配和江州密谍司,将探子送入蒙古和女真境内,是其三。”
“与辽东军打好关系,是其四。”
“其中,第一条,第三条,是必须完成的,第二条和第四条,可以徐徐图之。”
程立门说完,又是对盛元韦微微的拱了拱手。
这四条。
是陆行舟交代的。
他转述给盛元韦。
盛元韦仔细在心中思量了稍许,然后脸上的神色变的格外郑重了起来。
他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对着大厅的门口,跪下。
并重重地磕了个头。
大声道,
“陆公公请放心,盛家,不惜一切代价,为公公完成大业!”
说完,他又是连续着,磕头。
磕了三个。
每一个都是用力的,将额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砰砰作响。
没有丝毫的敷衍。
他,是真的感激。
而且还有真正的敬畏。
感激,是感激陆行舟对盛家的所作所为,给了盛家一个更加不可想象的未来。
一个足以让盛家荣华富贵,更上一层楼的未来。
而敬畏,是敬畏陆行舟的手段。
看到这两封信。
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盛元韦似乎突然之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
西厂离开之后。
盛家突然收到了很多消息。
都是东厂要收拾盛家的消息。
这些消息铺面而来,让本来就有些麻烦的盛家更是雪上加霜。
盛家这才是有了铤而走险,想要杀官的事情。
然后。
盛家杀官的刚刚结束,东厂就是把盛家人全给抓了。
而更可怕的是,东厂还在同时,将整个通州城的官员,都是给清洗了。
盛家因此就陷入了一个说不清的地步。
最终,盛元韦在陆行舟的威逼之下,只能够向陆行舟妥协。
但是。
陆行舟却并没有完全将盛家打死,也没有不顾盛家的死活。
而是又送来了大兴钱庄的三十万两白银。
以及一系列的好处。
让盛家有利可图。
也给了盛家未来。
这一系列的事情,应该从刚开始,就是陆行舟谋划的。
这简直精妙。
无论伦比。
盛家没有反抗的余地,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被压的死死的。
无论处于忌惮还是处于为了未来,都得死心塌地为陆行舟卖命。
为了修这条路而卖命。
为了稳定江州而卖命。
恩威并重。
玲珑剔透。
这陆行舟,简直把人心,算计到了极点。
也利用这局势,将盛家算计到了极点。
让盛家,乖乖的,没有任何别的出路,只能为他拼命。
他陆行舟甚至都不需要费心监督。
这太监。
让盛元韦真正的忌惮,真正的觉的可怕了。
他心里,不敢再有任何别的心思。
所以。
他有这一跪。
好让陆行舟知道,自己,还有盛家,未来,一定会按照陆行舟的安排,好好做事。
不让陆行舟失望。
“盛老爷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程立门看到盛元韦的这般举动,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走上前,将盛元韦搀扶了起来,笑着道,
“陆公公呢,也是明事理的人,只要盛老爷子按照公公的要求去做,公公不会亏待了盛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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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别错过了。”
盛元韦用力的点了点头,道,
“明白。”
“老夫还有盛家,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二百三十九章劫掠
陆行舟仅仅是在通州驿站停留了一日。
第二天,便离开了通州。
前往江州。
因为通州交给了盛家,基本上是没有太大问题了。
而且他恩威并重,已经把盛家压的死死的。
盛元韦也已经被陆行舟的算计彻底打服了。
再没有丝毫的轻慢心思。
如今。
通州差的,也就是那些被清理掉的官员了。
而负责这些事情的,便是吏部的那些人。
吏部府衙。
如今已经是出了正月。
天气开始慢慢变暖。
风不像以前那么冷冽,而堆积的残雪,也是出现了一丝丝的融化迹象。
偶尔中午阳光最热烈的时候,地上还会出现一些冰雪融化的水渍。
这种天气。
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取消了炭火盆。
但是吏部府衙里却还燃烧着。
因为这吏部的官员,几乎全部都是文官。
没有刑部,兵部官员那种身强体壮。
对严寒也没有多少的抵抗能力。
炭火盆里的火光,微微闪耀。
吏部尚书,还有两位侍郎,每个人面前都是摆着茶,整在看着面前的一封信,愁眉苦脸。
这位吏部尚书,是个中年男子。
瘦瘦高高的。
脸上有几个年轻时候留下的痘印,不过已经很淡了。
一双眼睛里泛着些许血丝。
显得异常疲惫。
这位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
刚上任,就被安排了几个比较大的事情。
清理原本吏部尚书留下的旧人,尤其是那些支持三皇子的旧人。
一个个的清理过去。
还得安排新的人手。
这一番操作下来,他几乎整个正月都没有睡好。
头发都掉了一圈。
有好几日,连家都没有回去。
但是他却很兴奋。
因为他做到了这个位置。
六部尚书。
这可是大魏朝基本上最顶级的官了。
再往上,那便是国公侯爵王爷之类的,基本上都是皇族,或者给大魏朝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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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没机会了。
他现在,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但是。
这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正月过去,他觉的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
东厂的番役给他送过来了一封信。
信上。
写的是通州的官员空缺,以及让他以最快的时间安排新的官员继任。
这可不是普通的官员空缺。
而是一下子,空出来了几十个。
几乎是把整个通州府衙的官,都给杀了。
这让这位新的吏部尚书,一下子头就大了起来。
“咱们这位督主,下手可真够狠的。”
吏部尚书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抱怨道,
“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咱们又得熬个把月,才能把这空缺给补上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有点儿撑不住了。
“下官觉的,督主杀的好。”
左侍郎,也是新提拔上来的。
原本,现在的吏部尚书是左侍郎,而如今的左侍郎,在吏部尚书手下,做一个参录。
一并就都提拔了上来。
这位参录年轻的时候在通州做过官。
他看着信上的那些名字,哼道,
“当年下官在通州做官的时候,就对这些人盘根错节,互相包庇有过接触,下官早就想收拾他们,但奈何这群人已经太过于庞大,不好动。”
“这些年,下官往通州安排了好几个人,最终都无疾而终,要么被同化,要么束手束脚。”
“也只有督主这法子,才能一下子把通州的恶疾根除。”
“只恨下官没有上去砍一刀。”
左侍郎说着话,眼睛里闪烁着大快人心的感觉。
当年他在通州的时候,也是被那些臭虫给压的憋屈。
若不是朝中有些关系,他当年,也很有可能会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从此仕途无望。
对通州那些人,他也是恨极了的。
“好了好了。”
吏部尚书自然也是知道通州的情况的,他听着手底下的心腹这么念叨,苦笑着道,
“我也不是说这太监杀的不好,就是咱们这工作量,有点大啊,几十个官,都是把持一府要职的重要官员,想找到合适的人,谈何容易啊。”
“大人,您就知足吧。”
右侍郎听到了尚书的话,笑着拱了拱手,道,
“如果那太监管杀有管埋,咱们才真的要担心了呢。”
陆行舟只是除了那些官。
并没有插手官员的安排,而是全权交给吏部。
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人都能够想明白。
意味着陆行舟不是完全想要满足一己私欲,把持朝政。
意味着,他是真的为大魏朝来着想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吏部尚书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那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倾佩,他自言自语道,
“这太监,还真不是一般人物。”
“有手段有魄力,有胸襟有气度,咱们这大魏朝滚滚朝堂,还真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物,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吏部尚书心里明白。
陆行舟做了太监。
就已经将自己的未来,将自己的前路给断绝了。
他把大魏朝治理的再好,也不可能名垂千古,不可能封王拜相,不可能被天下人真正的认可。
最终。
有朝一日。
这东厂,也是覆灭的下场,这太监,也好不到哪里去。
吏部尚书觉的可惜。
不只是他,其余的几位尚书,也都觉的可惜。
“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吏部尚书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两位侍郎吩咐道,
“咱们别在这里发牢骚了,赶紧把太监交代的事情给做了,我听说,这太监正带着东厂赶往江州呢,那边,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等他结束,咱们又得填补窟窿。”
“是!”
左右侍郎都是纷纷拱手,然后左侍郎起身,将一批官员的考核资料抱到了几案前,右侍郎则是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开始记录。
三人又是忙碌了起来。
吏部在给通州寻找新的官员的时候。
陆行舟已经是带着东厂的队伍,离开通州几十里地。
一路往北行去。
通州到江州的这条路,通州其实也修过一部分。
从通州城出来,往北走大概十里地,就是一路平坦,康庄大道。
这就是通州修的。
不过,再往后,便是进入了一片山林。
地势倒是没有什么起伏的。
但树木繁多。
丛林里面,偶尔还有野兽出没,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延伸。
寻常时候走起来也是费劲。
更何况是被积雪覆盖了以后。
一眼望过去。
漫山遍野的白色,还有树木的灰色。
它们像是形成了一片灰白的汪洋,随着风吹拂,而慢慢摇动。
陆行舟的马车,因为太过于沉重的缘故,已经接连两次,出现了麻烦。
一次是深陷积雪之中。
另外一次是打滑,差一点儿翻滚出去。
为了方便。
陆行舟索性便是弃了马车,改为骑马而行。
风吹在脸上,白发飞舞。
他坐在马背上,竟然还有种轻松写意的感觉。
“督主,前面就是轱辘山了。”
汪亭骑着马凑到了陆行舟的身旁,微微躬身,低声道,
“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怕是那群山贼不敢出来,不如……”
说到这里,汪亭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
轱辘山。
是通州到江州的路上,必经的一座山。
山中只有一条路。
弯曲而行。
又是被茂盛的丛林给遮挡。
这样的路,最适合山贼盗匪积聚。
轱辘山也不例外。
这里面有一股猖狂已久的恶匪,叫红鞭子。
那是让人闻风丧胆,听之色变。
手底下。
更是有着无数的人命。
这红鞭子的大当家,是个女子,绰号就叫红鞭子。
一手长鞭被她使用的凶残狠辣。
杀人无数。
被鲜血所染红。
所以才有了红辫子这绰号。
据传。
这红鞭子原本并不是劫匪,而是一个大家闺秀,至于是哪里的大家闺秀,就不得而知。
她当年跟随家人经过此地,被这里的劫匪所劫。
家人被杀。
只剩她孤身一人,被那股劫匪的大当家强行掳走,做了压寨夫人。
这红鞭子是个狠人。
做压寨夫人的那些年,苦练武艺,并暗中拉拢人心。
后来,竟然直接将那强掳她的大当家给宰了。
她做了这里的大当家。
又后来。
大概十年的时间。
这红鞭子带领着自己招揽的一批劫匪,把轱辘山附近的大大小小劫匪都给打了一个遍。
全都打服了。
所有的劫匪,都成了她的手下。
这才有了这股最大的劫匪。
红鞭子。
陆行舟想要修路,修路的时候,必然是要经过此地的。
为了不影响修路的进度,陆行舟必须要将这股劫匪,提前解决掉。
反正都是要去江州的。
也会路过此地。
不如,就顺手给解决了。
“好啊。”
陆行舟听着汪亭的话,便是已经明白了。
后者是要引蛇出洞。
毕竟。
密谍司虽然眼线广布天下,但对这深山老林,还有这劫匪,却是鞭长莫及的。
要再费时间,让密谍司的人入深山去探查。
实在麻烦。
而且,东厂的人大规模的行动,也会让对方有所防备。
万一跑进大山里面。
更是找不到了。
不如来一招引蛇出洞。
然后再直捣黄龙。
“咱家这一身官袍穿的也烦了,换换,也未尝不可。”
陆行舟笑着说道。
“那小的立刻去安排。”
汪亭连连点头附和,然后便是勒着战马缰绳,转了个弯,走向了后方。
不久后。
这东厂的队伍便是停了下来。
人们开始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不过汪亭特意交代了,在升起篝火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
以免被轱辘山的那些劫匪发现端倪。
尽量将篝火放小。
不要起太多的烟雾。
番役们开始忙碌的时候,汪亭,陈慷,血手佛,还有神剑山庄的三长老,以及玉无极,都是来到了陆行舟的身边。
同时,还有四位大内高手。
这几位,实力都是顶尖的,无论到了哪里,都不会有危险。
他们就负责引蛇出洞。
每个人都换掉了原本的衣服,穿上了便衣。
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家丁。
除了玉无极。
因为陆行舟满头白发,实在不适合扮演富家贵公子。
只能由玉无极这位真正的公子来扮演。
他一身锦缎华服。
配合着身上那柄天煞血蟒,还真是有一股子由内而外,说不出来的风流倜傥之感。
陆行舟,也是穿上了普通的衣服。
扮演这玉无极的贯家。
满头白发。
必恭必恭的对着玉无极拱了拱手,道,
“少爷,请。”
“哈哈……”
众人倒是并没有因为陆行舟的身份,而有多少局促,毕竟都是江湖人,有着洒脱之性,彼此对视一眼,便是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汪亭,陈慷,还有那两位大内高手,迟疑了稍许,也是融入了这种氛围。
他们一行几人,分别上了战马。
离开了东厂的队伍。
而那两名大内高手,则是负责驾驶着一辆马车前行。
马车就是陆行舟的那辆马车。
虽然没有东西在上面,却也依旧是沉重无比。
行走在雪面上,轧出了深深的车痕。
就像是里面装着很多东西一般。
再加上血手佛,三长老,陈慷,汪亭,四人又是逐渐分散开,护卫在了这马车的四周。
更是给人一种错觉。
这马车里,都是好东西。
甚至是至宝。
马车徐徐前行。
玉无极和陆行舟并排,在最前面。
玉无极扭头看了一眼陆行舟,眉宇之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突然,他皱着眉头,道,
“公公,你知不知道,玉某当年有一位至交好友,也叫陆行舟?他是岳麓书院的才子。麒麟之名,天下无双。”
这个问题。
在玉无极心头萦绕了很久。
他始终有所怀疑。
后来,他甚至还特意派人去调查过一些事情。
似乎也有人同样的怀疑过。
这个陆行舟。
就是当年岳麓书院的陆行舟。
但始终没有人找到证据。
玉无极也没有找到证据。
但是。
他的感觉,却总是在提醒他,这个陆行舟,就是那个陆行舟。
此时。
难得与陆行舟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按耐不住心头的疑惑,终于发问了。
哪怕是不敬。
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的挚友,是不是还活着。
“听说过。”
陆行舟扭头看着玉无极,轻轻的以左手的兰花指,捋过了耳鬓的白发,然后笑了笑。
没有继续接玉无极的话茬儿。
玉无极见陆行舟这副样子,张了张口,但到嘴边儿的话,又是咽了回去。
陆行舟没有接话。
就代表着,陆行舟不想谈这个话题。
玉无极还是知道目前两人身份的差距的。
陆行舟是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的东厂督主。
他只是东厂的小卒。
身份上。
不合适继续追问。
他只能叹了口气,然后苦笑道,
“他是我一生唯一的挚友,可惜,命不好。”
“若是我提前知道会有那些事情,便是拼了这条命,都得护他周全的。”
希律律!
说完,玉无极用力的踹了一下战马的肚子,然后这跨下的马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陆行舟抬起头,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
然后也跟了上去。
……
轱辘山。
大山深处。
一片白雪覆盖之下。
有着一处山寨。
这山寨并不大,也只有十来间的房屋。
零零散散的分散在四周。
在这些房屋的外围,四个方向,都是有着两座哨塔。
说是哨塔,其实就是两棵比较高的树。
树上有人站着。
警惕的盯着四周的情况。
以防止有外人来侵袭。
这些房屋呈现着环形分布,它们的中间,是三间房屋,聚集在了一起。
这三间屋子。
是红鞭子劫匪的大当家,那女子,红鞭子的住处。
屋门敞开着。
光线透过屋门照耀在了这屋子里面。
可以看到一个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女子,正靠在窗户前,读书。
这女子面容姣好,但脸颊上却有一道伤疤。
让这原本温婉精致的脸,多了几分阴森冷冽。
但她的眼睛,落在书上的时候,却依旧是充满了温柔。
以及沉稳。
她便是红鞭子。
第二百四十章被抓
世人都传,红鞭子杀人不眨眼。
有时还会生吃人肉。
渴饮人血。
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但若是看到这一幕,却是会惊讶不已。
红鞭子竟然是个喜爱读书,温文尔雅的女子。
这确实就是红鞭子。
她原本就爱读书,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当年。
她随着父亲母亲从江州离开,去外省任职。
在这轱辘山,被劫匪给劫了。
原本劫匪是要杀她全家。
但见她美色,便将她给留了下来,并抢上了山,做了压寨夫人。
她忍辱负重,咬牙挺了十几年。
才有了今日。
“大当家,来货了。”
就在红鞭子读书的时候,这屋门口,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说话的是一个汉子。
身材异常魁梧,就像是铁塔一样。
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都是穿着单薄的衣衫,胸口袒露着,好像丝毫都不觉得冷。
他站在门口,低着头。
对红鞭子都不敢正眼直视。
恭敬无比。
“什么货?”
红鞭子合上了书,然后转过了头。
此时此刻。
那一张温婉的脸庞上,已经是没有了方才的那种温婉,而是一种阴森冷酷。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温柔?
“富家公子。”
那铁塔般的大汉说道,
“五六人,其中一人应该是身份尊贵,其余的都是有武功的护卫,武功不低,护送的应该是好东西,那辆马车看起来,很沉。”
红鞭子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低声问道,
“有把握吗?”
铁塔般的汉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有。”
“这群人的实力,我已经亲自观察过了,有气境巅峰三人,剩下的,都是刚入气境,那三个气境巅峰,我可以解决。”
“剩下的,咱们手头的人,也可以解决。”
铁塔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都是自信还有骄傲。
他修炼的是外家功夫。
已经是半步进入了先天境界。
他亲自去探查陆行舟等人的实力,然后,也信誓旦旦的确定了对方的实力。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
陆行舟,血手佛等人,都是隐藏了真实实力的。
他们都已经是先天境界,想要瞒过这汉子,轻而易举。
汉子发现的那三个气境巅峰,才是这一群人里面最弱的。
因为他们隐藏不了实力。
但汉子却不知道。
“三个气境巅峰的高手。”
红鞭子听到汉子的话,这眉梢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炙热,她自言自语道,
“能用如此高手来护送的东西还有人,肯定都不简单。”
“既然能拿下,就不要犹豫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亲自跟你们过去。”
三个气境巅峰的高手,如果只让这汉子一个人动手的话,多少会有些麻烦。
所以,红鞭子准备过去帮忙。
她毕竟也是气境巅峰的高手。
能牵制一人。
“大当家要小心。”
铁塔般的汉子并没有拒绝,听到红鞭子说帮忙,反而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点了点头,道,
“我去安排。”
“好!”
红鞭子将书本放好,然后拎起了书架旁边放着的一条鞭子。
果然是火红色的。
好像被鲜血染过了一般。
但这却并不是真的被鲜血染红的,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玄铁打造的。
天然呈现着红色。
随后,红鞭子便是跟在了汉子身后,离开了这里。
两个人离开了以后,这周围的那几栋房屋里面,也是陆续有着人影冒了出来。
人影并不是很多。
只有大概二十来个。
这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朝着密林深处,不同的方向掠去。
很快消失不见。
这些人,是红鞭子土匪里面的信使。
负责给隐藏在各处的土匪们传递信号和命令。
红鞭子在轱辘山声名浩荡。
也曾做了几次杀官的大事。
甚至,还入过江州城劫掠,大杀四方。
所以也是有不少官府的人将其视为眼中钉,曾屡次过来围剿。
红鞭子和官兵们打交道多年。
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为了防止被官府一股脑儿的端掉。
她将所有的红鞭子土匪,分成了十六部分。
每一部分,大概一百来人。
这一百来人,就在丛林的深处,某个地方隐藏着。
平日里没有事情的时候。
打猎练武。
遇到有事情的时候,会有专门的信使,从红鞭子所在的位置分散出去,找到各个隐藏的那些土匪,然后通知他们集合。
这样一来。
既能够避免被官兵一网打尽,又能够将这些土匪彻底分割开。
不至于哪一股儿土匪造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红鞭子这一手。
着实将这将近两千名土匪治理的服服帖帖。
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官府屡次派人来围剿,也是无功而返,有两次,甚至吃了大亏。
而随着这些信使的逐渐远去。
那将整个轱辘山给包围起来的一片密林里。
也是断断续续有着人影出现。
然后朝着轱辘山汇聚而来。
……
同一时刻。
陆行舟等人,也是已经进入了轱辘山。
并走上了那条崎岖的山道。
说是崎岖,其实整条路还算是平坦的,只不过是两边树木比较多,而且这条路弯弯绕绕,让马车行走起来十分的不方便。
但陆行舟等人本来也不赶时间。
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
等着红鞭子一股盗匪出现。
“快来了吧?”
众人沿着山路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已经算是彻底进入了轱辘山的地界。
玉无极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脸上隐约有好奇之色。
“已经来了。”
跟在玉无极身边的陆行舟,指了指前方,轻声笑着道,
“正在那里等着咱们呢。”
“来的人倒是不少。”
陆行舟的实力,已经是达到了先天胎息境界。
对天地之间的气息感知,比寻常人高出很多,而五官的感知能力,也是异常的强悍。
所以能够清楚的察觉到那些土匪的所在。
两人身后,坐在马车上的血手佛,也是微微颔首,合十双手,道,
“阿弥陀佛。”
他也感觉到了那些土匪的存在。
“待会儿不要露馅儿,你们两个尽量出手,最好受些伤。”
陆行舟扭头,看向了那陈慷,还有汪亭,又看了一眼玉无极,吩咐道。
汉子所说的那两个气境的高手,就是陈慷和汪亭,还有玉无极。
他们三个的实力,在这里面是最弱的。
之前汉子所说的那三个高手。
也是这三个人。
陆行舟早就知道,红鞭子的土匪狡猾无比。
为了防止这些人逃掉。
他决定,先假装被红鞭子等人抓住,然后混到对方的老巢里面。
等摸清了对方的情况。
再动手。
在这之前,他们就得继续演戏。
为了不出破绽,就只能让陈慷等三个高手,表现的真实一些。
“督主放心。”
玉无极,陈慷,还有汪亭,都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哗啦啦!
哗啦啦!
众人商讨的时候,这马车继续前行。
很快,便是来到了一处拐角之处。
这拐角的前面,是一处比较低的地形。
马车下去的时候,需要减速,爬坡上去的时候,又需要人帮忙。
在这种地段儿。
马车的行动能力都将受到极大的限制。
而红鞭子们选择的动手之地,便是这里。
“大家小心些。”
“这山坡有点儿低。”
眼看着过了山路的转角,马车开始慢慢的朝着山坡下面移动,玉无极以公子的身份朝着身后那几名护卫吩咐出声。
“是。”
“公子放心!”
陈慷和汪亭面色凝重,纷纷应声。
而血手佛则是依旧坐在那马车之上,不动声色。
看起来像是个真正的老和尚。
希律律!
也就是稍许间的功夫,这马车从山坡上滑落了下去,然后在众人的帮衬下,战马将马车慢慢的稳住了。
思路客
而就在这时。
陆行舟,玉无极等人,都是抬起头,看向了山坡的四面八方。
哗啦啦!
哗啦啦!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山坡四周的树林里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无数身影。
这些人都是带着兵器。
一个个凶神恶煞。
而有些人的手里,甚至还有一些土法制作的弓箭。
正对准了下方的众人。
“下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红鞭子。”
“若想活命的话,快快束手就擒!”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些人出现的时候,正对着陆行舟等人的前方,也是传来了一个冷冽的喊声。
是那个魁梧的铁塔汉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手里多了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大概有半人高,上面的铁刺尖锐,锋芒毕露。
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而同时。
红鞭子也是坐在四个土匪抬着的轿子里面,从树林之后慢慢的出现了。
她从轿子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被困在山坡之下的陆行舟等人,冷笑道,
“若你们觉的自己有本事能和我们红鞭子斗一斗,我们也可以奉陪到底。”
啪!
话音落下。
这红鞭子猛地一甩手中的鞭子,重重的抽打在了一旁的枯树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这手臂般粗的树干直接便是炸裂了开来。
然后,干枯的树冠哗啦啦的倒了下去,一片积雪飞溅了出来。
场面有些压抑。
陆行舟和玉无极彼此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都露出了笑容。
玉无极勒着战马的缰绳,往前走了两步,大声骂道,
“臭娘们儿,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是长安赵家的,侍郎都得给本公子几分面子,你们一群土匪,敢在本公子头上动土?”
“活腻了不成?
“识相的赶紧滚蛋,乖乖的把路让开,本公子还有可能饶你一命,不然的话,本公子一封书信,让你轱辘山所有土匪,鸡犬不留!”
山坡上的红鞭子等人,听着玉无极的话,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不屑。
红鞭子纵身一跃,从这简易的轿子上跳了下来。
然后冷冷的哼道,
“狗屁的赵家,老娘连武家都不放在眼里,连朝廷的官都敢杀,还会怕你个赵家?”
她口中的武家。
就是皇室。
“既然你这后生这么嚣张,那便让我们红鞭子的兄弟们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红鞭子冷笑声落下,猛地朝着山坡下面挥手,道,
“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咻咻咻!
一众土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进攻。
上百只竹箭,从山坡上面飞掠了下来,好像是下雨一般,密密麻麻的将众人所在的地方给包围。
“不自量力!”
“保护好东西,本少爷去杀了那臭娘们儿!”
玉无极冷冷的看着漫天竹箭,脸上闪过了一丝阴森,然后,天煞血蟒直接从背上掠出。
咻!
红光闪烁。
他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蹿了起来,然后如同一阵风般掠向了山坡之上。
直奔红鞭子而去。
“公子!”
就在玉无极飞掠而起的时候,陆行舟也是一脸紧张的跟了过去。
不过,他的速度明显比玉无极慢了许多。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实力比玉无极弱很多。
明显跟不上啊。
当然。
这是玉无极和陆行舟在演戏。
玉无极看似愤怒,主动出击,然后就更容易出现失误,落入红鞭子的手中。
紧接着,陆行舟等人,为了保护玉无极的安全,就只能束手就擒。
最后被红鞭子给抓了起来。
如此。
还能够减少一些打斗,减少时间的浪费。
“你去拿下马车,我收拾这蠢货!”
红鞭子并不知道对方的计划,只以为对方真的是个嚣张狂妄而不自知的富家公子。
她这脸庞上闪过了一丝不屑,直接提着鞭子掠了下去。
“大当家小心。”
铁塔般的汉子冷冷的看了一眼玉无极,确定后者的实力对红鞭子不会有太多的威胁。
也便是没有再多想。
轰!
只见他脚掌猛地踩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好像是移动的大山一样,直接从这山坡上飞掠了下来,然后,像是翻滚的山岳,冲向了那黑色的马车。
“拦住他!”
“别让他靠近马车!”
汉子目光狰狞,杀意峥嵘,而守护在马车附近的陈慷,还有汪亭,都是大喝出声。
哗啦!
话音落下的同时,陈慷,汪亭,还有那两个大内高手,也是冲向了这铁塔般的大汉。
“滚开!”
“一群跳梁小丑!”
大汉目光阴森,好似狰狞的金刚,手中狼牙棒猛地朝着前方挥舞。
那狼牙棒所过之处,直接是空气炸裂。
隐约还有破风声传出。
砰!砰!
陈慷和汪亭皆是以手中的兵器抵挡。
但是却一瞬间,便败下了阵来。
两个人是真的打不过这名铁塔般的汉子的,毕竟对方是半步先天,还是修炼的外家功夫。
而两人才是气境实力。
哇!哇!
那种入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直接涌入了两人的手臂,然后也涌入了两人的胸口。
陈慷和汪亭几乎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直接面色惨白。
然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咻!咻!
紧接着,两人手中的兵器,又是随着这铁塔汉子的手腕一挑,都是脱手而出,然后倒飞了出去,哗啦啦,这两人的兵器重重的砸在了远处的树梢上,然后直接把树梢砸碎。
无数的积雪,也是落在了地上。
“滚!”
铁塔般的汉子目光峥嵘,又是猛地一个转身,左手化作了拳头,朝着汪亭和陈慷的胸口砸了过来。
砰!砰!
汪亭和陈慷面色紧张,分别以双臂交叉在胸口阻挡。
但是,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
砰!
两个人依旧是没有僵持住,只觉的被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胸口,然后两个人都是倒飞了出去。
哗啦啦!
两人砸在了远处的地上,将那些积雪都是给震的飞溅了起来。
就连是地面上,那些被冻僵的泥土,都是被砸裂了。
然后泥土积雪纷飞。
噗!噗!
下一瞬间,汪亭和陈慷,再度口吐鲜血。
然后跪在了原地。
他们是真的被这中年铁塔汉子,给伤了。
随后,这汉子靠近了马车。
然后又直接砸向了马车上坐着的血手佛。
是当头砸去。
没有丝毫的留手。
“阿弥陀佛。”
血手佛目光冷冽,吟唱出声。
第三百四十一章血光
血手佛虽然要示弱。
但是,绝对不能让这汉子伤了陆行舟的马车。
只见他目光里闪过了一缕精光。
然后猛地从马车上蹿了下来。
他双脚落地的瞬间,整个人好似猛虎扑食,微微屈身,直接一拳砸在了这汉子的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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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他的力量故意隐藏了些许,但是也给这汉子带来了疼痛。
哗啦!
汉子的身子没有站稳,然后踉跄着朝着后面退了出去。
“好家伙,老秃驴原来也是修炼外家功夫的。”
“正好给我过过招!”
铁塔汉子目光里闪过了精光,直接又挥舞着狼牙棒,朝着血手佛的方向重重的砸了过去。
轰!
狼牙棒从天而降,血手佛目光峥嵘,急速向侧面躲开。
然后又是伸拳,砸向了这汉子的肩膀。
砰!
汉子竟然不闪不避,只见他运气而起,这肩膀上的肌肉顿时峥嵘鼓胀,然后直接和血手佛的拳头硬碰硬。
低沉的闷响传出,两个人都是踉跄着倒退了出去。
汉子是被打的真的倒退了出去。
血手佛则是假装不敌。
“杀!”
而血手佛和汉子纠缠的时候,这山坡上的那些土匪们也都是呼啸而下,然后和那两名示弱的大内高手,以及三长老,都是动起手来。
双方杀的你来我往。
不过。
三长老等人,身上虽然沾了不少的鲜血,但是却并没有真的受伤。
都是他们所伤的那些土匪的鲜血。
“都给我住手!”
“再敢反抗,我就杀了你们公子!”
就在众人厮杀的痛快淋漓的时候,山坡上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喝声。
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刚刚的红鞭子。
只见她一手抓着玉无极的肩膀,一手将鞭子把手上的尖锐长刺,刺在了玉无极的脖颈之处。
她方才,已经抓住了玉无极。
“公子……”
陆行舟等人见状,脸色都是大变,一个个停在了原地,不敢再继续动手了。
血手佛也是阴沉着脸,停了下来。
“把他们都给我锁起来。”
“把马车里的东西搜出来。”
红鞭子冷冷的扫过了全场,尖声吩咐道。
“是!”
铁塔般的汉子满脸阴沉,来到了血手佛的面前,然后从一名喽啰手中拽过了铁链子。
这是他们专门准备的,用来困住那些有武功的高手。
哗啦!
汉子用锁链把血手佛的双手都给捆住,然后又是用锁头给锁上了。
同时。
陆行舟,陈慷,汪亭等人,也都是被锁链锁上了。
铁塔般的汉子,来到了马车的旁边。
然后猛地掀开了这车帘。
马车的中间。
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盒子看起来很普通,但是上面却雕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
汉子伸手去拿这盒子,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这盒子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
但是却极重。
他一只手竟然拿不起来。
怪不得这些人没有将盒子随身揣着,而是放在了马车里面。
这盒子有古怪。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铁塔般的汉子将盒子双手拎出来,冷冷的看向血手佛,问道。
血手佛皱了皱眉头,道,
“这东西,你们红鞭子土匪可要不起。”
“这世间还没有我们要不起的东西。”
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道,
“你也别嘴硬,等回了山寨,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汉子没有继续理会血手佛。
而是带着盒子回到了山坡上。
不知道他和红鞭子交谈了一些什么,很快,这些土匪们开始带着这些人离开山坡。
而他们所前往的地方,便是红鞭子的营寨。
也就是他们大当家所住的地方。
一般说来。
抢劫过后,如果还有人质的话,红鞭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保证自己那处营寨的隐秘,不会将这些人质带到自己的地方。
而是会将人质送去其他的寨子。
待收了赎金之后,再将这些人质放走。
但这一次。
他们将人质带去了红鞭子所在的寨子,是因为方才已经是有了决定。
无论是血手佛,还是那几个护卫,还有这位公子
都彰显了一件事情。
这些人,不简单。
一旦让这些人活着离开,那便是等同于放虎归山。
若是这些人再回来找麻烦,红鞭子不一定能够应付的了。
就算能够应付的了。
也是个大麻烦。
所以。
红鞭子和壮汉方才已经决定,再知道了这盒子里面的秘密以后,就把所有人都杀人灭口。
这件事,到此为止。
谁也不会知道。
“走!”
“快点!”
“别磨磨蹭蹭的!”
一众土匪在汉子的指挥下,押送着陆行舟等人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因为已经决定要彻底将陆行舟等人除掉。
所以,他们甚至都没有给这些人戴上面罩之类的。
“怎么样?”
陆行舟,玉无极等人被安排在了一起,跟随着这些土匪朝着丛林深处前行。
“还行,这娘们实力倒是不弱,是个狠辣的角色。”
玉无极凑到陆行舟的身边,小声说道,
“而且我也看了,这些个土匪也都是凶狠的角色,还有那个汉子,能和血手佛过招,也是个狠角色,如果能够收编了,留给东厂用,或许也不错。”
“这些人造的杀孽太重了。”
陆行舟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红鞭子,还有那名跟随在她身边的汉子,低声道,
“收不得。”
东厂不是什么人都得收的。
这群土匪,如果是和程蛮子那样的,有一定的规矩,陆行舟可以收。
为东厂所用,也不失为一个好助力。
但是。
陆行舟来这里之前,已经派密谍司打探过这一股红鞭子土匪的国王。
他们做事的风格和程蛮子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这群人,杀孽太重。
完全不守规矩。
而且有些时候,甚至是做事有些格外的没有底线,疯狂无比。
这可能和红鞭子自己的遭遇有关。
陆行舟可以同情。
但绝对不会因为同情而失去了理智。
这样的人,就算是勉强收下了为东厂所用,日后也会带来不少的麻烦。
不如斩草除根。
彻底解决。
“明白了。”
玉无极听到了陆行舟的叹息,也是大概明白了后者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
既然不能够收编,那就是只能够杀光了。
留着这一股子土匪,会让这轱辘山的路无法顺利修成,杀了他们,给盛家铺路。
陆行舟和玉无极互相的交谈,当然是非常小声的。
没有引起那些土匪的注意。
他们跟着这些土匪继续前行,往轱辘山深处又是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
终于是来到了红鞭子所住的那几处屋舍之处。
“你们都退下。”
“待这件事情有了结果,我会命人传信给你们,给各个寨子分配银子和粮食。”
红鞭子对着几个山寨的首领说道。
红鞭子土匪里面,有着严格的规矩。
每一次劫掠以后。
都是要由大当家进行核算,然后分配。
按照每个寨子提供的战斗力,以及抢劫的时候做出的贡献,进行战利品分配。
有银子也有粮食。
她一直保持着公平。
这让这些土匪们也才没有发生过内乱。
“把他们都关进水牢。”
“先关上一天。”
“去去他们的锐气。”
红鞭子对着身旁的那位汉子吩咐道,
“明天早上,再来审讯,如果咱们能把盒子里面的秘密解开,也就不需要审讯了,直接杀了。”
红鞭子眼神儿森冷,扫过了众人,声音里的杀意也是不加掩饰。
“你敢!”
玉无极为了演戏演的更加真实,听到红鞭子的话以后,立刻大声喊道,
“我赵家一定会找上门来,你最好放了我们!”
“真是啰嗦。”
红鞭子没有在意,摆了摆手。
然后,那些土匪们便是陆续将陆行舟等人给拖拽着,走向了这一片房屋的旁边。
在这一圈房屋的侧面,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
深坑四周,都是用木头栏杆给包围了起来。
里面有着不少的雪水。
依旧完全结成了冰。
而在这深坑上面,还有一条锁链。
“在水牢里面好好想想,是配和还是死!”
汉子冷冷的看着陆行舟等人,不屑的哼道。
然后,他吩咐那些土匪手下,跳进了深坑里面。
这些土匪陆续地将冰面砸烂,然后一个个拽着锁链,从深坑里面跑了出来。
最后。
又是把陆行舟等人,放在了带着无数碎冰块儿地深坑里面。
“好好考虑考虑。”
“明天见!”
魁梧的汉子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转身走向了红鞭子所在的那处屋子。
而这水牢,或者可以说是冰牢里面,则是只剩下了陆行舟等人。
最外围,则是还有三五个土匪喽啰看管。
但这几个喽啰根本不觉得陆行舟等人有机会跑出来。
他们也没有尽心看管。
都是聚集在一起,凑在篝火旁边,一边烤火,一边说笑。
“怎么样?你们三个能承受的住吗?”
陆行舟看向汪亭,陈慷,还有玉无极三人。
这三人的实力最弱,只有气境。
怕是没办法抵抗这种严寒。
但是,其余几人,都是先天境界,倒是还能够撑住许久。
“我没问题。”
玉无极摇了摇头,道,
“我身体之内本来就有血毒,本来也需要过一段时间就降温,这冰水,恰好能帮我省去了血毒折磨之苦。”
“但他们两个……”
玉无极,还有陆行舟等人,都看向了陈慷和汪亭。
两个人这才在冰水里浸泡了稍微一会儿,便已经是脸色发白,嘴唇儿发青。
连头发上,都是出现了一丝丝的冰碴儿。
“咱家帮你们。”
“靠近些。”
陆行舟摇了摇头。
他还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这两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会变成需要最需要照顾的人。
“督主千金之躯,还是我等来吧。”
不等汪亭和陈慷说话,两名大内高手分别走到了这二人的身旁。
冰水之中,隐约有着波纹荡漾。
一阵内力便是分别涌入了陈慷和汪亭的身体之内。
也就是很快的功夫。
两个人脸上的惨白,还有那发青的嘴唇儿,都是开始恢复了正常。
“公公,卑职给您丢脸了!”
汪亭和陈慷彼此看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浓浓的惭愧。
他们一直以为。
自己能够掌控密谍司,能够掌控无数番役,应该是陆行舟的左膀右臂。
也应该是能够有大用的人物。
但是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
会需要专门有人留在身边照顾。
这让陈慷这位千户之主,汪亭这位密谍司之主,都是惭愧的不行。
而且是心里接受不了。
“无妨。”
陆行舟笑道,
“无论是密谍司还是千户,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武功没有时间修炼也是正常的,你们的职责,也不是将武功修炼的多么厉害,而是把整个密谍司和千户给咱家带好。”
“武林高手……有大内,还有几位前辈,不需要你们操心。”
陆行舟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人与人的作用是不同的。
对他们的要求也就不能够完全相同。
血手佛先天胎息。
确实武功高强。
但是,让他掌管密谍司的话,绝对做不到汪亭现在的样子。
两位大内高手也是先天境界,但是让他们做东厂千户的话,也绝对做不到陈慷的地步。
没有必要再苛求汪亭和陈慷的武功。
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到了最好。
上位者。
应该有这种识人认人容人的胸襟才行。
“多谢督主。”
“多谢公公。”
陈慷和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心里的愧疚才是终于减弱了一些。
但还是依旧有些面色不好。
陆行舟也没有继续多说。
这种事情。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轻拿轻放,说的越多,这两人越在意。
越不理会,两人放下的就越快。
陆行舟不说话了。
这冰水里的氛围也是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几位先天高手,纷纷闭上了眼睛,调息着内力,抵御着这些严寒。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只有山林之间的风,在慢慢的吹着。
山林之间发出呼呼的声音,就好像是有野兽在呼号一般。
逐渐的。
随着天色变的黯淡了下来,阳光也是散去,这些冰水,也是重新开始冻结。
陆行舟等人的头发上,脸颊上,也都是开始结出了一些冰碴儿。
看起来,几人都已经承受不住了的样子。
“这几个家伙,冻一晚上,不会都冻死吧?”
“还真有可能啊!”
“一群蠢货,以为自己是什么赵家的,长安城来的,就敢跟咱们大当家的叫板?”
“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咱们大当家,连官都杀过好几个了。”
“真是不长眼……”
负责看守陆行舟等人的那几名土匪喽啰,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眼众人,然后发现这些人已经是动弹不得了,脸上都是露出了冷笑。
都快要冻僵了。
肯定是逃不掉了。
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看管。
“走吧,回去睡觉。”
“明天早上再过来看看,死活的,就看他们命了。”
几名土匪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边冷漠的笑着,一边朝着各自的屋舍走去。
很快,那身影便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呼!呼!呼!
寒风继续冷冽的翻滚着,呼啸着,山林之间的那些枯树微微的摇晃着。
好像是一个个妖魔的爪子在挥舞。
随着夜色逐渐的降临。
这周围的那些屋舍,也是一个个的都熄灭了灯火,然后陷入了沉寂。
只有最中间的那处屋子里。
红鞭子,还依旧和那名汉子正在研究黑盒子。
他们想打开黑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能够值多少银子。
但,一直都无济于事。
……
同一时刻。
距离这些个屋舍不远的地方,有着一些黑色的人影正慢慢的朝着这里靠近。
这些人都是一身黑衣。
手中都握着刀。
刀为弯刀。
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闪烁着阴森冰冷的光。
那种杀意,让这天地都显得有些冷冽。
这些都是东厂的番役。
陆行舟等人假装被抓了以后,就有东厂的密谍司探子,一直暗中跟踪。
然后锁定了这里。
同样的。
也锁定了白日里离开的那些个土匪。
并跟着那些土匪,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十六处。
一处都没有错过。
所有的土匪,藏身之地,都是被确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
除了来这里的东厂番役,也有一部分番役,正分散开来,四面八方,前往那些分散在轱辘山深处的,土匪们的藏身之地。
今夜。
东厂要彻底将这股子红鞭子土匪给铲除。
一个不留。
……
“时间差不多了吧?”
“人该来了!”
一缕月光照耀在了陆行舟的脸上,白发闪烁着寒光,那一丝丝的冰渣,也是晶莹剔透。
陆行舟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道,
“咱们也该做事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江州
“阿弥陀佛。”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那站在陆行舟身旁的,血手佛,也是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了被夜色笼罩的这些屋舍,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怜悯。
还有浓浓的杀意。
怜悯和杀意,并不冲突。
哗啦啦!
哗啦啦!
冰水里浸泡着的众人陆续睁开眼睛的时候,在远处,一片密林里面,也是逐渐有着脚步声传来了。
这些脚步声很轻。
但是,树林里依旧是有着积雪,无论如何,这么多的人踩在上面,都是会有声音发出来的。
陆行舟等人,自然是能够听得到那些声音。
而同样的。
在屋子里的那名半步入了先天的汉子,也是能够听到这些声音。
“好像有动静?”
屋子里的光影闪烁,将汉子和红鞭子的身影,投射在屋舍的墙壁上。
汉子正低着头,仔细研究着黑色盒子上的那些纹路。
因为太过于精神集中的缘故。
他的额头上都是有着死死的细汗。
而突然之间,他抬起了头。
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凝重。
“什么动静?”
红鞭子的实力,自然是无法听到这些动静的,但见到汉子这般样子,她也是皱起了眉头。
并将那鞭子握紧在了手里。
“不知道,好像是很多人在靠近。”
汉子仔细的歪着脑袋听着外面的动静,脸上的神色越发变的凝重。
同时,也是将黑盒子放在了一旁。
并将狼牙棒握在了手里。
“我先出去看看,大当家当心。”
汉子这个时候对红鞭子依旧关心,他小心的推开了屋门,露出了一条缝隙,借着外面的月光光影,朝着那些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嘶!
汉子的视线刚刚投射出去,然后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看到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正抱着刀光,朝着这边呼啸而来。
“不好!”
汉子见到那些人影的瞬间,这心里便是已经瞬间明白过来。
红鞭子这处山寨,被人发现了。
而对方要杀过来了。
他猛地推开了屋门,冲了出去,同时对着身后的红鞭子大声喊道,
“大当家,出事了!快走!”
哗啦啦!
哗啦啦!
汉子有着这般举动的时候,那周围的几间屋舍里面,也是顿时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声音。
那些土匪们,也都是听到了汉子的喊叫声。
然后这屋门一个个的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道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每个人脸色都异常的凝重。
手里也都带着兵器。
他们反应很迅速,几乎都没有看清楚周围的情形,便是先一步都围绕在了汉子的身旁。
而这个时候,红鞭子也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所有人土匪的脸色,都是有些难看。
甚至是惊恐。
此时此刻。
在这一片树林的四周,四面八方里。
有着百十来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目光凶残,手中的弯刀上闪烁着寒光,他们哪怕是见到众土匪已经出现,但依旧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动声色。
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冷冽之感。
这些人。
不是之前围剿他们的那些官兵可比的。
是真正的精兵悍卒。
“这是些什么人?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红鞭子脸上也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这些日子,红鞭子并没有做什么太过于招摇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惹的这么多人来找自己麻烦?
“大当家,先别管这些了。”
“先杀出去再说。”
“我帮你垫后,你找机会跑去其他的寨子,他们不可能找到所有的寨子的!”
汉子拎着狼牙棒站了出来,然后挡在了红鞭子的面前,低声说道。
对方虽然来的人多,但却不可能把整个红鞭子全部灭掉。
只要他们把这包围圈撕开个口子。
人们就能够钻进山林,然后逃去其他的寨子。
整个轱辘山里面,有十几个寨子。
而且都是分布在了这一大片山林的四面八方。
对方不可能找到的。
红鞭子以前不是没有被人针对过,也曾经有过现在的这种局面。
但最终。
她们都能够化险为夷。
就因为她们狡兔十六窟。
“你们也要小心。”
“摆脱了这些人之后,尽快……”
红鞭子知道目前形势危急,她也知道,汉子说的是最好的办法,没有丝毫的迟疑。
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要转身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冰水里传了出来。
“大当家,别白费力气了。”
“你红鞭子十六个山寨,咱家都已经摸的清清楚楚,现在,所有的山寨,都和这里一样,被咱家的人给包围了。”
哗啦!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那安静了一整夜的冰水里面,也是突然是有着一阵气浪翻卷而起。
轰!
气浪将这冰水都是给彻底的震碎了。
然后陆行舟便是带着一阵冲天而起的水浪以及冰碴子,从这冰水之中飞掠了出来。
哗啦啦!
水滴和冰碴子不断地从天上落下,砸在了那些惊慌失措的土匪们身上,也砸到了那红鞭子以及那名魁梧汉子的身上。
然后,陆行舟落在了他们的对面。
白发随着风翻滚着。
那张脸,平静而冷漠。
并没有因为在冰水里面浸泡了半夜,而有丝毫的影响。
那身上的衣衫,竟然也都是保持着干燥。
没有被冰水浸湿。
“你……”
魁梧的男子还有那红鞭子,见到陆行舟身上的这般情形,脸色都是瞬间变的难看无比。
陆行舟如此安然无恙。
只证明了一件事情。
他的实力,足以抵挡这些冰水和严寒。
那么,也就是说他的势力已经进入了先天境界。
这让汉子和红鞭子都是惊恐万分。
他们之前,完全没有发现,一定是这人在隐藏实力!
“阿弥陀佛!”
就在红鞭子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一声佛陀的冷笑,从冰水里传递了出来。
然后血手佛,也是掠水而出。
紧接着,又是三长老,两位大内高手,还有玉无极,汪亭,陈慷等人。
都是一个个的从这冰水之中飞掠了出来。
然后。
他们都是安然无恙的站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众人的脸色,都是很正常。
显然没有受到冰水的影响。
哪怕是最弱一些的汪亭和陈慷,也仅仅是衣衫湿了一些而已。
他们本身也是没有什么事情。
他们就这么笑眯眯的看向了红鞭子,还有那些土匪。
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森杀意,让红鞭子,汉子还有这些土匪们,一个个都是僵硬的呆滞在了原地。
红鞭子和汉子,毕竟是掌舵的人物,所以还勉强能够撑住。
那些土匪喽啰们,已经是站不稳了。
连拿着刀的手,都是在发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刻。
红鞭子和那汉子,都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们好像是碰到了此生都没有碰到过的硬茬子。
真正的硬茬子。
“咱家,东厂督主,陆行舟。”
陆行舟左手捏成兰花指,轻轻的讲一缕白发捋掉,同时,也将白发上的一丝冰屑捋掉,然后笑着道,
“尔等,可有遗言?”
“东厂?!”
“陆行舟?!”
“嘶!”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红鞭子山寨的这些人,一瞬间都呆滞住了。
有些喽啰打了个哆嗦,手里的兵器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如今的东厂。
天下闻名。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们,这区区一个山寨,能应付的了?
“陆公公……我……”
短暂的安静以后,红鞭子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惊恐万分,想要说些什么。
那汉子,也是肉眼可见的,在瑟瑟发抖。
东厂之名,让他们未战先怯!
“红鞭子,你想清楚再说。”
陆行舟眯着眼睛,打断了红鞭子到嘴边儿的话,提醒道,
“咱家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你的遗言。”
“然后,咱家就动手了!”
“你红鞭子土匪,作恶多端,最主要的是,挡了咱家的路,咱家今夜,定是要让你们鸡犬不留的,不要说废话。”
“不要,浪费咱家的时间。”
啪嗒!
红鞭子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身子也是忍不住的往后踉跄了一步。
这句话,虽然说起来很轻。
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那种极致的冷漠,却瞬间钻透了红鞭子的心,甚至是灵魂。
她知道。
自己这次肯定是完了。
她身旁的那魁梧汉子,也是脸色瞬间苍白,看向了红鞭子。
不知所措。
他脑子不太好用,一向是以红鞭子马首是瞻的。
这时候,也是要看红鞭子的举动。
“遗言……呵呵……遗言……为什么……”
红鞭子哆嗦着,喃喃自语。
这一瞬间。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烁过了当年的那些经历,她猛地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陆行舟,声音里带着尖锐和疯狂,大声质问道,
“江州郑家,害得我如此,你为什么不杀他们,反而要杀我?”
“你这太监,不明黑白是非,你……”
咻!
红鞭子的第二句话没有说完。
一道残影从天地之间闪烁而过。
正是陆行舟。
如今他的方寸九步,已经真正的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心念一动。
便是已经来到了红鞭子的身边,然后,右手掌心里也同时出现了袖里刀。
刀锋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也没有给对方丝毫的反应机会。
直接戳在了她的心脏之上。
鲜血,飙射而出。
红鞭子剩下的话也是没有说出来。
“咱家说了。”
“你只有一句遗言!”
“多说了。”
陆行舟看着红鞭子那惊恐,绝望,歇斯底里,甚至是带着疯狂的眼神儿,脸上的神色依旧是平静,他微微的笑了笑。
然后,掌心里再度有着强横的劲气炸裂而起。
砰!
红鞭子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直接便是倒飞而出,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她之前所在的那处屋舍里面,强横的劲气,推着她的尸体将那屋舍撞的坍塌下来。
木屑纷飞。
她被埋在了里面。
没有丝毫的气息。
完全气绝身亡。
“大……大当家……”
这场面更加的死寂了。
那名半步先天的汉子,此刻都是已经绝望了。
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心思。
剩下的那些喽啰,更是一个个被吓的崩溃,他们陆续地将兵器丢在了地上,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磕头哀嚎求饶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人,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
“杀了吧!”
陆行舟早就对这一群红鞭子土匪有了决断,这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一边将袖里刀收回了臂鞘。
一边微笑着纷飞出声。
“啊……我跟你拼……”
陆行舟的命令刚落下,那汉子已经是一双眼睛瞪大到了极点,他愤怒的咆哮一声,像是野熊一般,疯狂地朝着陆行舟冲了过来。
同时,那手里的狼牙棒,也是带着惊天动地的力量,从上而下砸了过来。
目标正是陆行舟的脑袋。
他要拼命!
但是陆行舟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在意,他只是轻轻的扭过了头,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轰!
狼牙棒眼看着到了陆行舟面前的时候,这汉子的动作变了。
只见他将狼牙棒脱手。
狼牙棒继续朝着陆行舟脑袋砸了过来。
但是这汉子,却是膝盖猛地弯曲,然后直接向后弹开,整个人像是炮弹般朝着后方暴退。
他这一退,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脚下的残雪,泥土,甚至是连那些石头,都是被踩碎。
然后飞溅了起来。
他原来所站着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然后他的身子,则是倒飞出去了数丈之远。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竟然是蹿出了东厂番役的包围圈,然后,就要撤入密林里面,逃跑。
但是。
当他落地的那一瞬间。
有一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个手掌像是山岳一般,直接把他所有的力量都给按压的死死的。
噗通!
一声闷响,这汉子整个人直接被硬生生的压迫的跪了下去。
那双膝砸在了地面上。
又一次,积雪,泥土,碎石翻飞。
这一次还多了一些骨头碎裂的声音。
汉子的膝盖,直接是跪碎了。
双腿废掉了。
“啊……”
汉子即便是修炼的外家功夫,依旧是被痛苦折磨的惨叫出声。
他抬起头,惊恐的看向了身侧。
那个一巴掌把自己废掉的人,是自己原本瞧不起的那个和尚。
和尚笑着,咧开的嘴角儿上泛着慈悲。
还有杀意。
道,
“阿弥陀佛。”
砰!
话音落下的瞬间,和尚那按在汉子肩膀上的手掌,顿时化作了手刀,然后,横扫。
一声闷响。
这汉子的脑袋,硬生生的被从脖颈之处给砸断了开来。
汉子的半个脑袋飞了出去。
剩下的半个脑袋彻底的碎裂了。
而这尸体上,只剩下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脖颈。
鲜血,像是喷泉一样迅速的往外奔涌。
将地上的积雪,浸染成了红色。
那情形格外的血腥恐怖。
“杀!”
血手佛杀死这汉子的同时,那些东厂的番役们,已经是开始对剩下的那些喽罗们发动了攻击,刀光在这夜色之中闪烁而过,那些喽罗们像是被割韭菜一样,陆续倒下。
有些人,还想着拿起丢下的武器反抗。
有些人,甚至连反抗都没有机会。
总之。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
东厂的番役,原本就是禁军之中的精锐,久经沙场。
后来更是在东厂统一修炼武功,并在蜀线关陇历练,早已经是真正的杀戮之师。
这一战。
很轻易的就将他们的那种强大,暴露了出来。
这里进行屠杀的时候。
整个轱辘山里面,其余的那十六处山寨,也是正在被东厂的番役们,进行着一面倒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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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例外。
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每两个百户,带领着百十来个东厂番役,横扫一处山寨。
也就是片刻之间的功夫。
这股子猖狂了许久的红鞭子匪徒,已经是烟消云散。
天色。
依旧昏暗。
夜里的风也依旧急促。
唯一和往常不同的,就是这风里多了很多血腥味道。
那种血腥,让天地都变的压抑,
让那些夜晚出来的野兽,甚至是猛兽,都心生忌惮,然后远远的躲开了。
整个轱辘山,都好像陷入了平静。
东厂的番役们,在各个百户的带领下,正迅速的汇合。
汪亭,陈慷等人则是开始检查战损。
其实就是走一个过场。
这场厮杀,东厂准备充分,又是人数碾压,实力碾压,基本上不会出现战损。
陆行舟,没有理会这些混乱。
而是一个人走进了废墟。
来到了那红鞭子丧命的,已经坍塌的屋舍之前。
他站在一片碎裂的木板之外。
沉默了稍许。
自言自语的道,
“你的遭遇,咱家也理解。”
“毕竟,咱家也曾有过那种疯狂和不顾一切。”
“你与咱家,算是同病相怜吧。”
“咱家会灭了江州郑家。”
“鸡犬不留。”
“算是祭你之冤灵。”
第三百四十三章杨家
东厂灭了轱辘山的红鞭子匪。
真正的厮杀,只用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
因为是晚上的缘故。
众多分散在山林四处的东厂番役们,在杀光了那些寨子的土匪以后,并没有立刻集合。
而是大家分别留在了原地休息。
反正有那些土匪的屋舍,还有粮食等等。
不会受罪。
总比风餐露宿要好的多。
但每一个百户,都将自己的消息派人送到了陈慷这里。
以让这边放心。
一夜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
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当第一缕阳光从东面出现,带着如烈焰般的火红,将整个天际以及丛林都渲染的时候。
东厂的队伍也是已经重新集合了。
然后浩浩荡荡的朝着江州的方向继续行去。
“督主,这红鞭子匪,这些年倒是也攒了不少家当。”
汪亭跟在那辆黑色的马车一侧,弓着身子,将脸凑到了这马车的车窗旁,小声道,
“粮食,不是特别多,但也足够这上千的土匪度过一个寒冬的,金银珠宝倒是不少,都存在了他们地下的密室里。”
“小的大概估算了一下,能值个七八万两银子呢。”
七八万两银子。
相对于这些土匪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通知盛家的人过来,尽快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了,算是给他的补贴,那些屋舍也都留着,以后修路修到这里的时候,还能够让修路的工人有个住的地方。”
陆行舟闭着眼睛,听完了汪亭的汇报,然后吩咐道,
“能省去不少事情。”
“是。”
汪亭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问道,
“江州那边儿,公公打算怎么下手?是直接把郑家血洗了,还是有别的计划?”
马上就要到江州了。
也就两三日的时间。
汪亭想知道陆行舟的具体计划,以方便自己准备。
“直接血洗了,未免太草率。”
陆行舟思量了稍许,又是问了一句,
“郑家不是通敌吗?咱家想借着郑家的这条线,把蒙古那边给渗透到江州的探子,也给一并清除了,你最近调查的如何?”
早些时候。
陆行舟计划着清理江州的时候,就给汪亭提醒过。
调查郑家的同时,也要顺便调查一些蒙古的探子,他早就有意要来一场大清洗。
就像是汉中城那样的。
只是时间紧迫。
他不知道汪亭有没有调查出个结果。
“公公恕罪。”
汪亭脸色微微变了些,然后低声道,
“密谍司的人正在加紧打探,但进入江州不到半月时间,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头绪。”
“无妨,咱家理解,时间是太短了。”
陆行舟听到这句回答,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
这就是事实。
密谍司的力量无论多么厉害,总是人力有时穷。
短时间内,想要找到蒙古的那些探子,怕是不太可能。
更何况。
密谍司还要兼顾调查郑家。
派去江州的人手,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啊。
“继续查吧,如果查不到的话,就光除掉郑家便可以了。”
陆行舟思量了稍许,补充道,
“大魏朝和蒙古,目前还没有太多纠葛,短世间内可能也不会出事,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太着急,如果能够顺势除掉最好,除不掉,就暂且缓缓。”
汪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陆行舟话是这么说,但汪亭却能够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失望。
车马继续前行。
汪亭汇报完了工作,离开了陆行舟的车驾,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心腹。
“传信给江州的探子,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蒙古探子。”
“两天,咱家只给他们两天时间,必须有个结果。”
“不然就别怪咱家不客气。”
汪亭双手负在身后,那带着麻子的脸上,闪烁着一种异常的阴森,说道。
“公公……”
他的那名心腹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的道,
“咱们派去江州的人手,光是把郑家给调查清楚,就已经很难了,若是再想大规模调查蒙古人,怕是要加人手才行。”
“但咱们的人,最近都在通州,两日之内也到不了江州啊。”
“这实在是……”
这名心腹说的都是现实情况。
没有人。
怎么去调查?
“呼!”
汪亭听着手下的汇报,这眉头也是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但他也明白,这手下说的是事实,没有诓骗自己,却是有心无力。
他思量了稍许,阴声到,
“调人,让他们尽快过来,咱家最多再额外给你五日,一定要在陆公公解决了郑家之前,找到一些蒙古探子的踪迹。”
“必须给陆公公一个交代。”
“明白吗?”
“咱家给不了陆公公交代,你们也就给不了咱家交代!”
“什么后果,你自己想!”
汪亭说完,也没有再废话,用力的挥动了一下袖袍,然后便是转头离开了。
只留下这名心腹,愁眉苦脸。
“哎。”
这心腹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便是也摇着头离开了。
他知道汪亭的脾气。
汪亭这么表现的有点歇斯底里,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那他也得尽可能的把这件事情做好一些。
“通州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就要急急忙忙的办江州的事情,密谍司的人,他也是人啊!哎!”
这名心腹微微地叹了口气,远去的背影之中,有些无可奈何。
……
江州。
在大魏朝的北部,是一座枢纽般的城市。
不过它距离辽东远一些,很多年都没有受到辽东战火的侵蚀。
而相距离它比较近的蒙古,一连数十年都是处在战火和内乱之中,很长时间,也无暇顾忌这边,所以江州一直处在比较稳定和平的状态。
它的发展状态,就非常的不错。
不过。
江州的发展状态虽然不错,但收益的却并不是普通的百姓。
而是江州的郑家。
从很多年以前。
江州便是已经被郑家把持,无论内外,郑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都有插手。
有很多时候,外面的人都传言,郑家就是这江州的天。
甚至有句俗语,
郑家府里有座山。
山头离天三尺三。
意思就是,郑家的人,抬头就能摸到天,而他们,就是下面这些人的天。
这情形,从江州的街道上,也能够看出一二。
若大的江州城。
大部分的百姓都是衣衫陈旧,面色粗糙。
就连街上的孩童,都是一脸的蜡黄,头发凌乱,手脚上都是污泥。
因为他们没办法去私塾读书。
郑家不允许。
他们从小就只能做一些很低贱的工作。
而一旦出现了穿着锦缎华服的贵人,干干净净德人,都不用猜。
肯定是郑家的人。
这些年。
朝廷不是不知道江州的情况。
老皇帝在的时候,也是知晓的,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但老皇帝精力毕竟有限。
前些年。
平定外患,内忧,后来又发展中原和江南的经济。
已经是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
因为关陇江南,山东等地的威胁,远比江州这边更加大,所以,后来的主要重心,也是在别的地方,没有过多关注住江州。
而这些年,派过来的那些官员,因为没有朝廷的大力支持,也是步履维艰。
几乎大部分都是落魄而逃。
甚至还有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
剩下的,就是和这郑家做了一丘之貉。
江州。
可谓已经是黑暗到了极点。
甚至,在这江州城的最中央地带,坐落的不是江州的府衙,而是这江州郑家的豪宅。
这座宅子从大概很多年前就开始修建了。
一直从刚开始的三进三出,扩大了整整三倍。
几乎把整个江州城最中间的那一片区域,全部都给覆盖了下来。
除了这宅子所在的区域。
宅子四周方圆的一片区域,也早就已经被郑家给清空了。
住着的都是郑家的那些旁支。
别的姓氏的人家,也是不敢住进来的。
哪怕是有银子,也没有这个资格住进来。
此时此刻。
在这府宅的最深处。
也便是郑家的后宅里面。
有着一个鸡皮鹤发,脸上长满了黑色斑点的老人,躺在藤椅上。
屋子里的门窗都是紧紧的关闭着。
门窗上还用油纸给封闭了起来。
以至于外面的风不会吹进屋子里面。
屋子的四周,更是升腾着好几个炭火盆,炭火的光摇曳着,让着屋子里的温度比夏日都不差。
老者身上没有穿着衣服。
只有关键部位用薄薄的纱盖上了。
而在老者的身边,躺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姑娘也是不着寸缕。
就那么赤/裸的躺在老者的身边。
这倒不是在做什么下/流的事情,而是老者的一种养生延年的法子。
老者是郑家的家主。
郑有伦。
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做了几十年了。
今年更是有七十岁高龄。
在整个大魏朝,都是算得上是高寿了。
郑有伦年轻的时候遭受过大病,差点儿一命呜呼,是一个老道士救了他的性命。
并且给了郑有伦一副延年益寿的秘方。
这秘方,便是用十几岁的处子身上的精气来弥补他自身的精气。
这几十年里。
郑有伦仗着郑家在江州的地位,每个三五年,便是会娶几个少女,然后借着老道士给自己的秘法而延年益寿。
这也使得他能够活到现在。
不过。
那些个少女,则是都已经油尽灯枯。
命好一些的,侥幸活了下来,但也是一身伤病,再也没有了生气。
命不好的,直接便是死在了郑家里面。
连尸骨都不知道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老爷,大公子来了。”
郑有伦正闭目养神的时候,这门外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恭敬。
“让他在外面候着。”
郑有伦头也没有抬,眼睛也没有睁开,淡淡的说道。
他每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会让任何人打扰。
哪怕是再重要的事情,也得等自己结束。
“是!”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郑有伦这里,又是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
两个女子的脸色明显变的有些蜡黄,眼圈也是有些微微发黑,眼睛里满是疲倦。
而这年迈苍苍的郑有伦。
则是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红晕,睁开眼睛,眸子里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精光。
他从卧榻上站了起来。
然后有两个侍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帮他拆掉了手臂上的两根细细的管子。
管子的另外一头,则是插在了那两个少女的身上。
两个少女似乎非常的疲惫。
被拔掉了管子,硬撑着身子,才从卧榻上爬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郑有伦也没有理会。
任由下人帮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他穿过了庭院,绕过走廊。
来到了这前面的一处议事厅。
他的大儿子,郑新立,正在厅堂里等着他。
郑新立如今也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他同样用郑有伦的延年益寿的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年轻许多,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再加上他修炼武艺,这精气神儿更是不一般。
有种龙精胡猛的感觉。
去年的时候。
又是给郑家添了三个儿子。
这都快成了江州城的传奇了。
“有什么事?”
郑有伦走进了厅堂,一边接过了郑新立送过来的茶水,一边问道。
一般情况下,郑有伦在后面养精蓄锐的时候,郑新立不会过来打扰的。
而一旦后者过来的。
便是大事。
是郑新立决定不了的大事。
所以,郑有伦一进门,便是直接问道。
“出大事了。”
郑新立连忙是弓着身子,凑到了郑有伦的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凝重,还有一丝担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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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得到消息,东厂的人离开了通州,正在来咱们江州。”
“好像要有大动作。”
“东厂?”
郑有伦手里的茶刚刚喝掉了一半,这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布满了皱纹的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凝重。
如今,这大魏朝是谁说了算,整个天下都是心知肚明的。
东厂督主,陆行舟。
前些日子,东厂在关陇,把卢家,把玄机阁,都是给搅动了个天翻地覆。
整个关陇,整个属地,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后来,东厂又是趁着三皇子谋反的机会,把长安城也犁了一遍。
更是把西厂给硬生生的抹除了。
可见。
这东厂来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得遭殃。
如今东厂要来江州,做为这个在江州坐镇了多年的家族,郑家,他心里的担心,比任何人都浓郁,脸上的皱纹,都是瞬间挤压在了一起。
“他们具体做什么?知道吗?是要针对咱们郑家吗?”
郑有伦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闪烁。
“目前还不清楚。”
郑新立摇了摇头,语气之中带着凝重,说道,
“但肯定是来者不善。”
“父亲您想啊,东厂这两年,但凡是去过的地方,就没有好日子,那太监如今盯上了咱们江州,能是好心?”
“指不定就是要来咱们捞油水的。”
郑有伦侧着脑袋,思量了稍许,有些不太确定地叹了口气,道,
“这太监如果真的是来捞油水的,咱们倒是还可以应付,大不了就拿银子填饱他,只要留着这家业,多少银子都能重新挣回来。”
“但我怕的是,他来这江州城洗牌……”
郑有伦虽然一直都呆在江州,并没有离开过半步,但却对大魏朝的形势颇有了解。
关陇,蜀地,长安等等。
东厂一直都是在重新洗牌。
把原有的力量打散,然后再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
怕是到江州,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他真的要洗牌,咱们怎么办?”
郑新立眸子里闪过了一丝阴森,问道。
按照东厂以往的做法,一旦要洗牌,整个郑家,都有可能被连根拔起。
哪怕郑家根系繁多,能够报留一些底蕴,但最终,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多少年以后。
迟早会被新的力量所取代。
郑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可是不想再落魄。
“倒也不是无计可施。”
“太监要洗牌,无非是想建立自己的力量,让人们都听话。”
郑有伦眉头紧皱,又是思量了稍许,然后低声说道,
“咱们只要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完全听话,应该能够入了这太监的法眼的。”
“只要他觉的咱们可信,可用,应该就会留住郑家。”
“毕竟,重新建立一股力量,比用原来的力量肯定更加的快速,节省时间,也更方便。”
顿了一下,郑有伦又是道,
“这样,你去准备一下。”
“让那蒙古人巴尔思,和咱们联手演一出通敌卖国的好戏。”
“咱们把这江州府的知府大人,献给太监。”
“以表忠心。”
“先给太监个好印象。”
第三百四十四章交易
江州府衙。
原本是应该在江州城最中央的位置。
却是因为郑家的势大,将这府衙的位置硬生生的挤压的到了城北。
这是府衙的耻辱。
也是朝廷的耻辱。
但是,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朝廷从来没有派人来解决。
江州的百姓几乎都已经认可了这件事情。
习以为常。
而这一届,在江州府衙里的这位知府大人,杨路丞,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这个身材瘦削,好像随时要被风吹倒,脸上布满了皱纹,头发花白的老者。
从十年前来江州的第一日。
就开始努力。
努力在江州这地方,重新建立府衙的威信。
并在拉拢一些力量对抗郑家。
他是有手段的。
也是有本事的。
但奈何这时机不对。
朝廷的支持迟迟不到位,哪怕是他的奏折写了一封又一封。
依旧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
所以。
十来年的时间过去了。
江州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好转。
而杨路丞也是因为殚精竭虑,而早衰。
他今年其实才三十出头。
但这年纪看起来已经是五六十岁。
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黑眼圈还有那眼袋,更是像被掏空了身体一般。
这些年。
杨路丞搞出了很多事情。
让郑家也是十分的难受。
郑家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想要让杨路丞放弃,但对方就是个死脑筋,不肯妥协。
郑家甚至想过除掉杨路丞。
但奈何。
杨路丞身边的那位娘子,是个武林高手。
几次派人去除掉杨路丞,都是被他的娘子给阻拦下来。
并且。
他娘子曾经暗中给郑家放过狠话。
如果再有类似的这种事情,她便不惜一切代价,针对郑家。
刺杀郑家的主要人物。
杨路丞的妻子,实力虽然没有进先天,但却是后天气境巅峰。
尤其是轻功了得。
郑家没有把握将其稳稳的击杀,所以,也不敢再用那些下三滥的办法。
毕竟。
你杀不了这妇人,这妇人就躲在暗处,像是蛇蝎一样,时刻盯着你。
郑家也害怕。
万一,郑有伦被杀了,郑新立也被杀了。
他们嫡系的权力很容易被旁系抢走。
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
这郑家就和杨路丞的妻子暗中建立起了一个平衡。
郑家不用下三滥的刺杀手段。
杨路丞的妻子,也不参与杨路丞对郑家的手段。
彼此光明正大的交手。
但郑家势力太过于巨大,所以,杨路丞十来年的时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
反倒是将自己熬成了老头。
其实。
熬杨路丞,也是郑家的一种手段。
郑家把杨路丞下面的那些官,通过威逼利诱,都给控制了。
这些官,消极懒政。
杨路丞为了维持江州的官场秩序,就得亲自做事。
几年下来。
整个人都被这些政事给熬的心力交瘁了。
他们就是要熬死杨路丞。
但杨路丞就是不肯妥协,他依旧在苦苦的坚持。
他坚信。
会给江州迎来一个真正的光明。
此刻。
在这府衙的深处。
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火烧云也是正在逐渐的消逝。
外面的风有些剧烈,吹起了残雪,吹在了窗户纸上,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拍打窗户。
而在这府衙里面。
大殿空荡荡的。
炭火盆也没有燃烧,只是有着一盏孤独的油灯,正在闪耀着自己的火光。
在油灯的后面。
便是那个已经被熬的成了老头的知府大人。
江州知府。
杨路丞。
他的身子有些佝偻,他弯曲着背,正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一些卷宗。
这些卷宗,都是江州的事情。
各种政事,还有各种人的职位升迁,考核等等。
这些事情其实一般都轮不到一个知府来做的。
只要知府下面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但是。
下面的人都将这些事情推给了杨路丞。
以至于这么晚了。
杨路丞还在一个人在这里研读。
他的手已经冰冷,他的身上也是已经冰冷,但是他依旧不肯回家。
“老爷,这个时辰了,吃些晚饭,再忙吧。”
大殿的外面传来了一个有些温婉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一个身材高挑,一身英气的妇人。
妇人手里拎着食盒,慢慢的跨过了这门槛,然后来到了这杨路丞的面前。
这妇人便是杨路丞的发妻。
叫徐飞影。
“哦,夫人啊。”
杨路丞笑了笑,迅速的将手中的卷宗合拢,然后笑着道,
“你怎么来了?哎呀,这天寒地冻的,不用再跑一趟的,我看完了这些东西,就回家了。”
“你总是这么说。”
徐飞影叹了口气,然后把食盒放在了杨路丞的面前,又是将那些卷宗往外面划拉开。
道,
“但是你从来没有早回过一日家里。”
“我也不想跟你因为这件事情多吵闹了,我把饭给你送过来,你好好吃了,然后我就回去,你接着忙,这可以了吧?”
杨路丞看着徐飞影那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红的脸庞,面庞上有着淡淡的愧疚。
他摇了摇头,道,
“好。”
徐飞影将饭菜从食盒里面都拎了出来。
都是普通的家常便饭。
杨路丞端起碗,迟疑了一下,又是叹了口气,道,
“夫人啊,这些年,跟在我身边,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他心里对徐飞影是有愧的。
这些年,政务缠身,几乎是没有时间陪伴自己的孩子和夫人。
夫人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他心中愧疚。
但却是也没办法。
他如果去陪伴夫人和孩子的话,那这江州府衙,就彻底地沦落了。
江州的百姓,也将会彻底成为郑家的地盘。
杨路丞做不到。
他的信念,他的抱负,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说什么傻话。”
“你我夫妻一场,本就是该同甘共苦,谁能委屈了谁?”
徐飞影听着杨路丞的话,这眼睛里有着些许的感动。
杨路丞虽然这些年对徐飞影母女照顾的不多,但是,徐飞影知道,杨路丞心里是真的有他们母女的。
当年。
郑家趁着徐飞影生产的时候,打算下黑手。
是杨路丞拼着自己的性命不顾,主动去了郑家的府上。
想办法接近了那位郑家的家主,郑有伦。
然后逼着对方不敢闹事。
这才是保住了徐飞影母女。
而这些年。
杨路丞也是一直将他们母女放在心上。
从没有怠慢过分毫。
能够嫁给这个男人,虽然吃些苦头,但徐飞影心里是知足的。
“对了,相公。”
杨路丞喝粥的时候,徐飞影目光闪烁了一下,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说道,
“刚刚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可能对你解决现在江州的事情有帮助。”
杨路丞连忙是放下了碗筷,盯着徐飞影问道,
“什么消息?”
江州的事情,已经成为了杨路丞的魔怔,一旦听到有机会,就是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你看你这副急性子,怎么着也得把饭吃完啊。”
徐飞影看着杨路丞的这般样子,摇了摇头,然后将粥碗又是送到了杨路丞的面前。
后者拗不过,只能是再端起来,然后囫囵的喝下了。
徐飞影摇了摇头,然后也只能道,
“我有江湖上的朋友,从通州过来的,带来了消息。”
“说是东厂最近正从通州赶来,来这江州。”
“那太监是个有本事的,也是个有手段的,如果相公……”
啪!
徐飞影的话还没有说完,杨路丞已经是把手中的碗筷再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几案上。
这次的声音明显很重。
把徐飞影到嘴边儿的话也是给压了下去。
他抬起头,皱着眉头盯着徐飞影,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道,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太监合作。”
“你是知道的!”
杨路丞的声音很坚决。
里面的愤慨也是掩饰不住。
甚至,还有一丝恨意。
这都是有原因的。
杨路丞的恩师,是国子监大儒沈秋鸿。
不只是恩师。
还是把杨路丞从小养到大的义父。
杨路丞原本只是个街边的小乞丐,他的父母因为灾荒双亡,他差点儿也就饿死了。
是沈秋鸿偶然间见到了这个孩子,然后把他收养了。
教他读书识字。
待他如己出。
杨路丞能有今日,沈秋鸿,绝对是恩重如山。
原本,杨路丞在江州,也是不需要待多久的,沈秋鸿知道这里的麻烦,想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将杨路丞送去长安。
是杨路丞自己不肯离开。
他的信仰,要他为江州百姓做事。
沈秋鸿也是在前些年,多番帮助他。
哪怕是他和徐飞影之间的婚事。
也是沈秋鸿动用了自己的一些关系,帮助杨路丞撮合起来的。
如果不是这些。
杨路丞能在江州活到现在?
这些,都是沈秋鸿暗中帮衬,暗中计量的。
杨路丞本就是正直之人。
普通恩惠,尚且涌泉相报。
更何况是沈秋鸿的养育再造之恩。
他心里,沈秋鸿是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物。
但是。
沈秋鸿却死在了陆行舟的手里。
不仅是沈秋鸿。
还有他的同门师弟,苏定邦。
他和陆行舟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原本。
沈秋鸿被逼死的时候,杨路丞都想着回长安城找太监拼命的。
但是,最终为了这江州,他才没走。
他没走。
并不代表他放下了这些仇恨。
陆行舟,依旧是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拨皮抽筋的人。
他怎么可能和陆行舟合作?
死都不可能。
“哎。”
徐飞影看着杨路丞那眼睛发红的样子,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也是最终摇了摇头,道,
“是我欠考虑了,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情。”
“那太监来了江州,无论是做什么,都和咱们没有关系。”
杨路丞听到徐飞影说的这句话,这才是缓和了一些。
但是,他却是没有心思继续吃饭了。
摇了摇头。
也不再多说什么。
徐飞影知道杨路丞此时此刻的心情很是不好,而且,杨路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也是不想多耽搁。
迅速的把碗筷都收拾好了,然后便是离开了府衙。
杨家的宅子,距离府衙并不是很远。
半刻钟的功夫。
徐飞影已经是回到了府里。
这府宅并不是很大,因为杨路丞和郑家作对的缘故,也是没有人敢来杨家做工。
所以,这府宅里连个下人也没有。
只有徐飞影母女张罗打理着一切。
此时此刻。
在院子里的,是杨路丞的女儿。
一个十九岁的少女。
杨路丞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他的女儿则是不一样。
这女子没有寻常大家闺秀的那般温婉,反倒是有着一股子和她娘亲一样的英气。
那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精光。
脸蛋儿上也是让人不敢小觑的冷冽之色。
这其实也都是让郑家给逼的。
杨环玉小时候,几乎就是被周围的人给完全孤立了。
郑家人虽然不敢对她如何,但是不影响那些孩子们针对她。
她从小就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欺辱和压力。
后来。
徐飞影为了让女儿不再受欺负,便是暗中传授女儿武艺。
这杨换玉倒是也没有让徐飞影失望。
习武天赋不错。
而且,又是勤奋努力。
年纪轻轻已经在武学修为上达到了气境中期,成为了半个武林高手。
此时此刻。
这姑娘正是在院子里练武。
手中一柄长剑,好似行云流水,上下翻舞。
那衣衫也是随风而动。
颇有几分巾帼英雄的气概。
“娘亲,你回来啦。”
杨环玉见到徐飞影出现,这剑光顿时收敛,然后连忙是跑了过来,接过了徐飞影手中的食盒,还孝顺的帮后者把肩膀上的残雪给打落。
“玉儿,你跟我过来。”
徐飞影看了这女儿一眼,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
杨环玉不知道徐飞影什么意思。
笑眯眯的跟着徐飞影走进了前厅。
厅里的灯火闪烁着。
杨环玉给徐飞影倒上了一杯热茶,然后问道,
“娘亲,有什么事情?”
“你帮我去找一个人。”
徐飞影茶杯接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面色凝重的道,
“去找东厂的那个太监,陆行舟。”
“啊?”
杨环玉听到陆行舟这个名字,眼睛顿时瞪大到了极点。
她咽了口吐沫,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娘,你不是疯了吧?你知道爹爹最恨那个太监的,如果让爹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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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环玉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徐飞影已经是摇了摇头。
然后声音里带着凝重,还有几分紧张,说道,
“不能再听你爹爹的了。”
“你爹爹就是个顽固,他那脑子转不过来的。”
“东厂的太监来江州,定然是奔着给江州重新洗牌而来的,他想让江州安定,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用郑家,一个是替官府撑腰。”
“如果你爹爹真的和太监闹翻了,把太监逼到郑家那边儿,咱们就都惨了。”
“你爹爹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咱们必须把太监拉拢到咱们这边,帮着咱们把郑家给解决掉,如此才有胜算。”
“必须这么做。”
徐飞影很清楚目前的形势。
如果继续按照杨路丞的想法继续下去。
让郑家抢占了先机。
杨家就完了。
郑家那些人,做事都是不择手段,到时候,杨家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徐飞影不怕死。
但是,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有危险。
她得给自己的女儿谋划后路。
而且。
如果能够除掉了郑家,那么,也是对江州百姓的一种解脱。
也是给杨路丞的解脱。
是好事一件。
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我明白了。”
杨环玉听到了徐飞影的话,也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心里还是对杨路丞有着几分忌惮的,毕竟是他的父亲。
她挠了挠头,道,
“但是爹爹那边……”
“他那边儿你放心,我会告诉她,你舅舅生病,让你过去探望,过几日才能回来!”
徐飞影低声说道,
“他不会起疑心的。”
杨路丞对徐飞影一贯信任。
绝对不会起疑心。
这倒是真的。
“好。”
杨环玉心里放心了一些,然后又是凑到了徐飞影的身边,问道,
“娘亲,我见了那太监,该怎么说呢?”
她大概是知道见太监要做什么。
但是,她毕竟还年轻。
没有经历过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
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太监开口。
“娘亲会替你安排好的。”
徐飞影自然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的,她把桌子上的茶水一口喝光,然后目光凝重的道,
“今晚上,我会帮你写一封信。”
“你到时候见到了太监,只需要把为娘的信给他就好。”
“如果能成的话,剩下的,就看他的安排了。”
“如果不能成……”
徐飞影的话说到这里,看着杨环玉的视线,微微顿了一下。
“肯定能成的。”
“放心吧娘亲。”
杨环玉拍着胸脯说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信
夜色正浓。
郑家府宅之外,大门口处,有着一个轿子慢慢的停了下来。
抬着轿子的人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这些汉子和普通的汉人不同。
他们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但是,这脸上却是有着一些明显的被风沙吹出来的粗粝之感,而那两鬓的络腮胡须,而那身上也是有着普通轿夫没有的凶戾。
这些人将轿子停在了郑家大宅的门口。
轻轻的将轿子放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那人,朝着四面八方观察了一下。
确定没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
然后,这才是弯腰凑到了轿子的前面,轻轻的把轿子上的帘子给掀开了。
他声音里带着恭敬,道,
“巴尔思大人,到了。”
“嗯。”
从轿子里面走下来了一个身材魁梧,但是有些矮小的中年汉子。
汉子同样是穿着汉人的衣服。
但脑袋上却是扎着一个翘起来的小辫子。
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人的样貌,还有这小辫子,一看便不是真正的汉人。
他的确不是。
他就是郑有伦口中的那位巴尔思大人。
这巴尔思,是蒙古来的商人。
表面上是商人,但实际上,是蒙古派来江州城打探消息的探子。
这些年。
郑有伦为了巩固自己在江州城的地位,也是特意将江州城的一些秘密卖给蒙古。
而也因为这层关系,他和这巴尔思便是认识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直都不错。
经常互通有无。
巴尔思借助自己在蒙古的力量,帮助郑有伦发展扩大生意,并巩固他在江州城的地位。
而郑有伦则是借助自己在江州城的关系,把江州城,甚至辽东那边,他能够接触到的一些东西,尤其是军事上的秘密,送给巴尔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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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这般联络,已经是有了数年。
这一次。
巴尔思原本是已经打算离开江州城了。
但大晚上,就收到了郑有伦的消息,所以,他才是急急忙忙的来到了郑府上。
看看这郑有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在这里等着。”
巴尔思没有让这些护卫一同进入郑家府邸。
这是巴尔思的一贯做法。
他很谨慎。
在任何时候都非常的谨慎。
哪怕他和郑有伦已经是合作了很多年,他也是对后者保持着警惕之心。
这几个人,其实并不是他的轿夫。
而是护卫。
这几个人留在外面,如果巴尔思遇到麻烦的话,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或者离开,或者冲进去救人。
完全可以权衡。
而不是完全被郑有伦掌控局面。
这么多年,巴尔思每次来郑家,都是这样的作法。
还有巴尔思所住的那里,也是留着巴尔思的手下,如果出事的话,这些人也是会自行决断。
总之,巴尔思这个人,从来不会把自己所有的人都放在一个地方。
而是会分散开来。
这样他就能够保持着永远的不败之地。
不会被一锅端掉。
“您这边请。”
巴尔思在郑家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这后宅之内。
但是,这并不是真正的郑家后宅,而是后宅的前面。
是郑有伦一般面见重要客人的地方。
郑家后宅最深处,有着那些延年益寿的秘密,哪怕是郑家的一些嫡系,都是没有资格进入其中的。
“巴尔思大人,好久不见。”
“快进来!”
郑有伦就在这门口等候着巴尔思的出现,见到后者露面,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浓浓的笑容,然后从热情的迎接了过来。
“郑老爷子,确实好久不见啊!”
巴尔思在江州已经活动了多年,对汉语也是已经了如指掌,他客气的笑着,便是跟着正老爷子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火光充盈,炭火盆上闪烁着淡淡的光。
屋子里的温度让人觉的异常的舒适。
巴尔思和郑有伦分别是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有下人走进了大厅,给巴尔思和郑有伦分别奉上了刚刚沏好的茶水。
“郑老爷子,到底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
巴尔思抿了一口茶水,便是开门见山,道,
“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掉,需要急着回去处理,时间上耽误不起。”
他最近在江州收购了一批粮食还有过冬御寒的物资。
准备运送到蒙古。
因为今年的严寒,蒙古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但是因为蒙古是游牧民族的缘故,他们到现在,几乎已经快要开春了,都没有解决那些严寒带来的影响。
因为东厂把附近的多余物资都高价收购了。
他们没有东西可买。
而巴尔思为了得到这些粮食以及御寒的物资,更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
他已经等不及,要将东西送回去。
以保全蒙古草原上的那些族人。
那边已经死了很多人,多耽搁一些时日,就会多死好多人,甚至上百人。
巴尔思不想耽搁。
所以说的开门见山。
“哈哈,巴尔思大人快人快语,甚是爽快啊。”
郑有伦听到了巴尔思的话,这脸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拱了拱手,然后也没有继续藏着掖着,直接道,
“我想请巴尔思先生帮个忙,把这江州的那位知府大人,给我除掉。”
“除掉杨路丞?”
巴尔思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眼瞳里闪过了一丝警惕,然后轻声道,
“这不太方便吧?”
“我是蒙古人,来到江州城来经商,按照道理,应该和你们江州城的知府大人搞好关系才是,为什么要除掉他?”
“这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吗?”
巴尔思不知道郑有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轻易应下这件事。
毕竟,杨路丞的身份不简单。
大魏朝的人,比如郑家,除掉了杨路丞,或许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是他蒙古商人除掉了杨路丞,被发现的话,事情就大了。
很容易引起两国争端。
如今这个时候。
大魏朝国力正盛,而蒙古因为多年的战乱,外加这天灾人祸,已经是支离破碎,民不聊生。
根本没有底气和大魏朝一教高下。
甚至,连挑衅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一旦惹怒了大魏朝,被切断了江州这边的交易,蒙古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这个冬天,可能直接就会元气大伤。
他不敢轻易冒险。
“巴尔思大人听我解释。”
郑有伦早就知道这巴尔思为人谨慎,也是对后者刚刚的反应有所预料,他笑了笑,将自己的茶水举了起来,然后遥遥地和巴尔思碰了一下,笑着道,
“我不是要巴尔思大人主动动手,而是要大人从旁协助。”
“而且,我也不是要挑起蒙古和大魏朝地冲突,反而,会巴尔思大人成为我大魏朝的功臣,然后促进大魏朝和蒙古的关系。
“这样,对咱们两边都好。”
“你且听我仔细给你讲讲!”
郑有伦将茶水喝光,然后坐在了巴尔思的对面,小声的念道了起来。
郑有伦的想法,确实对彼此都好。
他让巴尔思手下的人,主动去找陆行舟,举报杨路丞。
就说杨路丞为了银子,主动找蒙古人泄露江州的机密,还有辽东的机密,而同时,还威胁蒙古,将蒙古和江州地交易把持住,让蒙古民不聊生。
让巴尔思的人还说,蒙古对大魏朝是真心交好,一直奉大魏朝为主,从不敢维尼,但是,这些年,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是被杨路丞搞坏了很多。
蒙古有很多人,已经对大魏朝生出了不满。
巴尔思想让东厂处置杨路丞。
这样一来。
也能安抚蒙古的民心,蒙古将继续对大魏朝忠心耿耿。
这一系列的说辞,再加上郑有伦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证据,直接就能够让杨路丞一家被斩首甚至还能捞取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不得不说。
郑有伦的这个办法,实在是妙。
这样。
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借着东厂的刀锋,将杨路丞一家都给灭掉了。
还能够让巴尔思光明正大的成为东厂的座上宾。
他做为江州城的顶头家族,只要稍微表现的好一些,也能够被东厂所用。
到时候。
巴尔思和郑有伦,便是这江州城真正的主人。
加上东厂的支持。
他们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了。
“你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巴尔思也是个聪明人。
他只是略微思量了稍许,便是已经明白了郑有伦的意图。
而这个结果,也正是巴尔思所想要的。
如果能够通过自己和大魏朝打好了关系,自己从大魏朝这边换取一些粮食,还有过冬御寒的物资,缓解了蒙古现在的压力。
那是最好不过的。
到时候,巴尔思因为这份功劳,也能够在蒙古那边,得到更多的人支持。
也能够摄取更多的权力。
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我可以按照你的办法去做。”
“但是,前提是你得给我一个保证。”
打定了主意以后,巴尔思对着郑有伦拱了拱手,说道,
“到时候,你要在东厂面前给我多美言几句,让我能够借助东厂的力量,搞到一大批过冬的物资,还有粮食。”
“我现在很缺这个。”
巴尔思想给蒙古以及他的族人们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些好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购买这些东西所需要的银子,交易所需要的货物,都由我来解决,不需要你帮忙,我只要有东西可买就可以。”
目前。
巴尔思缺的,就是整个江州,甚至辽东地区,都没有多少多余的粮食以及御寒的物资可买。
这些东西都在大魏朝的江南一带制作。
他的手还没办法伸到那么远的地方。
他需要郑有伦的帮忙。
也尤其是需要东厂的帮忙。
郑有伦听到了巴尔思的请求,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是点了点头。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就是在东厂面前说几句话的事情,不费什么力气。
至于成与不成,就看那太监的意思了。
不成的话,也不能怪他郑有伦。
所以。
他答应的很轻松,
“巴尔思大人放心,老夫一定会在督主面前为您美言的。”
“多谢!”
巴尔思得到了郑有伦的应允,这脸上的笑容也是更加浓郁了一些。
这件事情。
便是随着两个人最后碰了一下茶盏,而彻底的定了下来。
“既然接下来要做这件事情,那我也就先不离开江州城。”
巴尔思将茶杯放下,对着郑有伦拱了拱手,道,
“我再留几日。”
“等解决了杨路丞那个老王八,再回蒙古不迟。”
“哈哈……合作愉快!”
郑有伦也是大笑一声,然后拱手道,
“等除了在这个绊脚石,以后这江州,更是没有人能阻拦咱们的合作了,哈哈!”
两个人再一次举起了茶杯,互相碰撞。
彼此之间的笑容更加的浓郁了。
灯火照耀之下。
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有种颇为张狂的感觉。
……
郑家和蒙古人商量着,对付杨路丞的时候。
杨路丞的女儿,杨环玉也是已经收拾妥当,并准备天一亮就离开江州城。
去外面先一步见东厂陆行舟。
天刚刚亮的时候。
还没有彻底大亮。
只有淡淡的鱼肚白在苍穹之上升腾。
街道上还没有几个人影。
徐飞影便是亲自送杨环玉离开了家,来到了江州城的南门。
南门因为是朝着大魏朝中原的方向。
很多商人都是从那边赶过来。
所以,打开的时间都很早。
“这一路上都要小心行事,遇到任何事情,都以保护自己为重。”
徐飞影送杨环玉离开了城门,她把自己的那柄用了几十年的宝剑交到了杨环玉的手中,目光里闪烁着担忧,还有凝重,道,
“江州城里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有娘亲在,你爹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的。”
“你记得,只需要把信送到那太监的手里,便可以了。”
“如果……”
徐飞影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是说如果,太监不同意娘的做法,你也不要强求,你就直接去固城,找你的舅舅,投靠他,绝对不要再回江州,等我带着你爹过去找你!”
“明白吗?”
徐飞影这个时候,并不知道陆行舟会如何选择。
她心里没有底气。
如果陆行舟选择支持郑家的话,那么,她很清楚。
自己和夫君,肯定是危险万分。
如果是那种结果。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掺和进来。
她得给杨环玉一个好去处。
“娘,你和爹爹保重!”
杨环玉自然是明白徐飞影的意思的,她眼睛微微泛红,用力的把徐飞影抱在了怀里,语气之中带着些许抽泣的声调儿,道,
“你放心,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我们的,不会让郑家那群家伙永远那么猖狂下去。”
“你放心!”
“嗯!嗯!”
徐飞影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杨环玉的手臂推开,又是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狠心的道,
“去吧,快走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杨环玉抽了一下鼻子,转身上了马匹白马。
她用力的勒紧了战马的缰绳,然后双腿一夹战马的肚子,直接是疾弛而去。
徐飞影看着远去的女儿,看着那道随着战马起伏的身影,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空落落的。
她不知道,女儿这一走,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上天保佑。”
徐飞影揉了揉眼睛,然后也是转身,重新走向了城内。
不管结果如何。
她都要守在杨路丞的身边。
因为那是她的夫君,是她这一辈子的归宿。
一步一步朝着城内走去。
徐飞影没有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府衙的方向。
因为杨路丞昨晚上又没有回府上。
显然是昨夜看卷宗,处理政事处理的太晚了,没有时间回家休息了。
就在府衙里凑合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寸步不离的守在你的身边。”
“为你保驾护航!”
“谁也别想伤害到你!”
一边走着,徐飞影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那眼睛里的光,也是格外的冷冽无双。
驾!
驾!
驾!
再说杨环玉,离开了江州城以后,一路朝着南边疾弛。
很快便是走出了江州的范围,然后进入了那一片把江州和通州隔绝开的丛林。
这片丛林足足有数十公里长。
从北到南。
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小路。
杨环玉也不怕自己会迷路,径直沿着这条小路朝着南面狂奔。
很快便是到了下午。
夕阳余晖,带着一种殷红将这整个丛林都是给覆盖了起来。
好像就要将这山林给点燃一般。
杨环玉一整天都在赶路。
实在是有些疲惫了。
此刻天色又是有些黯淡,她害怕继续赶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山路崎岖,万一伤到了战马马蹄,就麻烦了。
于是。
她便是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准备休息。
“嗯?”
当她刚刚拴好了战马,吃干粮的时候,发现,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有着炊烟正在慢慢的升腾了起来。
根据炊烟的数量来判断,那边扎营的人,至少也得有上千。
而且炊烟都是聚集在了一起。
显然,那是一整支队伍。
“难道这就是东厂的人?”
“很有可能!”
“先过去看看!”
“如果是他们,就太好了!”
杨环玉一边啃着被冻的有些发硬的玉米饼子,眼睛里一边露出了期待。
她胡乱的啃了两口,抓起了马背上的剑。
然后悄悄地朝着炊烟的方向靠近。
第三百四十六章入江州
杨环玉偷偷朝着炊烟所在之地靠近。
没过多一会儿。
便是来到了一处山坡。
站在山坡上,借着一些树木的遮掩,她远远的能够看到炊烟附近的情形。
一些营帐。
还有无数的黑衣侍卫。
她没有见过东厂,但是却听说过东厂的鹰鱼旗。
而在这些侍卫拱卫的中央,则正是有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旗帜,正在随着风猎猎而动。
即便现在是傍晚时分。
这光影比较黯淡。
但杨环玉依旧是能够隐约看到一些这旗帜上的图案。
正是凶鹰衔鱼。
“我真是运气好,碰到了东厂。”
杨环玉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亮光,她胡乱的把玉米饼子塞到了嘴里,然后随便的嚼了几下,就吞咽了下去,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东厂的驻地跑去。
“什么人?”
就在她刚跑出去没有多远的时候,距离东厂的营地大概还有几十丈的距离时,就已经是被东厂的番役给发现了。
三五个番役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暴掠而来。
一个个目光森冷,挡在了杨环玉的面前,同时,这些人也都是抽出了刀。
寒光冷冽。
凶气凛然。
“我没有恶意。”
杨环玉连忙喊道,她将腰间的宝剑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然后大声道,
“我是江州知府杨路丞的女儿,杨环玉。”
“奉父母亲之命,特来见陆公公。”
“向他汇报江州的一些情况。”
“还请想公公通报。”
“江州知府?”
几个番役听到杨环玉自报家门,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见对方主动放下兵器,这时候也是不敢怠慢,他们留下了四人盯着杨环玉。
而另外一人则是去营帐里面汇报。
也就是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
一个手握长枪的男子,从营帐深处走来,出现在了杨环玉的面前。
他是陈慷。
正好今夜负责当值。
“是你要见督主?”
陈慷上下打量了这杨环玉一眼,已经是看透了对方的实力,并没有任何的威胁。
他也是放松下来。
然后又是朝着杨环玉走近了两步,问道,
“你要向督主汇报什么?”
“娘亲说了,有些东西,只能给陆公公本人说,不能给别人说。”
杨环玉道,
“请你带我去见陆公公。”
当初离开江州城的时候,徐飞影就给这个女儿交代过。
一定要谨慎。
只有见到陆行舟以后,才能够拿出那封信。
别的人,都不行。
徐飞影担心,杨环玉江湖经验不足,被别人骗了。
所以才有所嘱托。
杨环玉确实经验不足,但她对自己娘亲的话却是格外的相信,也一定会按照娘亲说的话去做。
“你以为督主是谁都能见的?”
陈慷听着杨环玉的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见不到陆公公,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就在这里等着。”
杨环玉虽然被这些人包围着,有些害怕,但依旧是不肯让步。
“你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陈慷眉头微皱,手中的梨花枪枪尖微微抖动,有着一抹寒光闪烁。
他有些不耐烦了。
东厂需要处理的事情无数,陆行舟也是事务繁忙。
哪有时间陪她一个小姑娘浪费?
“你……”
杨环玉被陈慷身上逸散出来的杀气吓了一跳,脸蛋儿顿时苍白。
她后退了半步,眼睛也是有些发红。
顿了一下,她依旧是道,
“你杀了我,我也不说,见不到陆公公,我谁也不说。”
“你堂堂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要事嫌传出去不丢人,你就杀……”
杨环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往前冲了两步,狠狠的盯着陈慷。
丝毫不让。
咻!
陈慷手中的梨花枪直接抬了起来,枪尖带着寒光,刺向了杨环玉的脖颈。
杀意凛然。
好像将这天地都是震荡出了一丝裂缝。
“啊……”
一瞬之间。
这枪尖到了杨环玉的面前,杨环玉当然是害怕的,她吓的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但是,她却强忍着没有躲开。
枪尖停顿在了她的脖颈之前,三寸之处。
杨环玉能够感受到枪尖上的那种冰冷,森寒,还有那种压迫感。
她瑟瑟发抖。
几乎站立不稳。
但是她依旧是瞪着眼睛,丝毫不让的直视着陈慷。
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你在这里等着。”
陈慷看着杨环玉的这眼神儿,慢慢的将梨花枪收了回来。
陈慷虽然杀人不少。
心狠手辣。
但是,让他杀一个手无寸铁,不躲不闪的小姑娘,还真是下不去手。
他摇了摇头。
便是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他去给陆行舟汇报了。
杨环玉见对方离开,这才是稍微放松。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整个人身上没有了一丝力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然后蹲在了地上。
眼泪也是忍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她虽然在江州城里受到不少欺负,但她爹爹到底是知府,她娘亲又是武林高手,她其实也没有真正受到过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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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
是真正的生死。
陈慷的枪尖刺过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杨环玉差点儿就崩溃。
这时候。
她终于是撑不住了。
那种委屈,那种恐惧,让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抹着眼泪的时候,陈慷又重新走了回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督主可以见你。”
“哼!”
杨环玉再次看到这个刚刚差点儿杀了自己的男人,用力的擦掉了眼泪,狠狠的瞪了过去。
“没有本事,就别硬撑。”
“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堂堂东厂千户,欺负你个小姑娘。”
陈慷看着杨环玉这个瞪过来的眼神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以陈慷的为人处事,看人的经验。
一眼就看的出来,这杨环玉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就是个白纸。
这一瞪眼,他还觉的有点儿有趣儿。
所以忍不住笑了。
“你说谁没本事?”
“你有本事,你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杨环玉被陈慷这么笑,心里的委屈更浓了。
“督主就在前面候着,你若是再继续哭哭啼啼,和我在这里理论,督主等着不耐烦了,可能就不见你了。”
陈慷不想和一个丫头理论,他笑了笑,伸出了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哼!”
杨环玉也知道以大局为重。
她没有和陈慷浪费时间,哼了一声,扭头走向了营帐的方向。
“请!”
陈慷亲自带着她来到了陆行舟的营帐,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杨环玉也没有迟疑,便是走了进去。
营帐里的温度比外面是好多了。
温暖适宜。
杨环玉赶了一天的路,刚刚又在外面等候了许久,早就冷的不行。
这一进来,就觉的混身上下都舒服。
她心里的委屈,也是减弱了不少。
然后看向了对面。
满头白发,一身蟒袍的陆行舟,正坐在几案之后。
慢条斯理的吃着晚饭。
“民女杨环玉,见过陆公公。”
杨环玉躬身行礼。
“说吧。”
陆行舟将碗筷放下,轻轻的擦干净了嘴边儿的一些油渍。
又是抿了一口清茶,漱了漱口。
笑着道,
“江州知府,杨路丞,让你来找咱家,有什么事情?”
陆行舟的态度很不错。
因为。
他已经从密谍司的那里,看过了江州的一些情况。
也了解到了杨路丞这个人。
这个人很不错。
他是唯一一个在江州待了这么多年,既没有被郑家处理掉,也没有逃走的官员。
更主要的是,他一直在为百姓做事情。
这份坚持。
这份信念。
让陆行舟都觉的佩服。
当然,陆行舟也调查了这杨路丞的出身,他知道,杨路丞是沈秋鸿的养子。
也是关门弟子。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因为沈秋鸿的死,对自己有些意见。
但没有想到,对方直接派自己的女儿过来找自己。
看来,以前的那些担心,多余了。
两个人可以联手。
对付郑家。
事后,也能够让杨路丞把这江州好好治理一下。
陆行舟想到了这些,所以心情不错。
对杨环玉的态度也是难得不错。
“不是爹爹让我来的,是娘亲,这是娘亲让我给陆公公您的信。”
杨环玉实话实说,并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
双手捧着,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不是杨路丞?是杨夫人?”
陆行舟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他听到这几个字,就明白了。
显然他之前的猜测错了。
杨路丞并没有想和自己联手的意思。
是杨夫人,觉的杨路丞有麻烦,特意派女儿过来找自己的。
他倒是也没有太过于失望。
笑了笑。
便是打开了这封信。
徐飞影虽然是一届武人,但这字写的还真是漂亮。
娟秀之中,有着一种逼人的英气。
就像是这杨环玉一般。
而让陆行舟更加觉的不可思议的,是信里的内容。
“杨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看完了信里的内容,陆行舟眼睛里闪烁过了一丝钦佩。
甚至是还有些惊讶。
信上的内容。
大概是这样的。
徐飞影这些年,竟然暗中在江州城里培养了几个探子,这几个探子,虽然没有进入郑家的关键地方,但却也能够打探到一些消息。
甚至找到了郑家和蒙古人勾结的证据。
徐飞影想要请陆行舟,处理郑家。
同时。
徐飞影还献上了一个计策。
那便是将以杨路丞为诱饵,让郑家放松,然后再一网打尽。
彻底还江州城安稳。
这计策。
陆行舟听着,实在是觉的精妙。
所以忍不住赞叹出声。
“可惜啊,杨夫人不了解咱家。”
看完了信上的内容,陆行舟微微的笑了笑,然后便是将这封信放在了一旁的火盆里。
“陆公公,你……”
杨环玉看到陆行舟的这副举动,脸色顿时一变。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太监不打算帮自己吗?
“来人,将这女刺客拿下!”
陆行舟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阴森,还有让人心悸的冷冽,大声喝道。
“你……”
杨环玉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更是惊恐到了极点。
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愤怒。
这太监,竟然不分黑白,要把自己给抓了?
“你这太监,你……”
咻!
杨环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有着一道身影从旁边闪过,然后直接抓住了她的脖颈。
正是陈慷。
陈慷手掌用力,杨环玉顿时说不出花来,只有一双眼睛里泛起了血红色。
还有浓浓的愤怒。
“你们……”
她艰难的伸出手抓住了陈慷的手腕,想要将对方的手掰开,但是却无济于事。
“杨姑娘,咱家也是没办法啊。”
陆行舟站起身来,绕过了这几案,来到了杨环玉的面前,笑着道,
“你的父亲,杨路丞,确实是个好官,但是,他和咱家不对付啊,沈秋鸿和你父亲的关系,咱家是早就调查清楚了!”
“而你父亲,也是背地里对咱家多有仇视,恨不得将咱家扒皮抽筋!”
“这样的人咱家可不敢合作。”
“所以,委屈杨姑娘了!”
“待咱家把你们一家人凑齐了,送你们齐全的上路。”
说完,陆行舟又是捏起了兰花指,然后捋了一下耳边的白发。
那脸上的笑容,格外的阴森。
让人心悸。
“你……呜……”
杨环玉听到陆行舟的这句话,眼睛里的恐惧,愤怒也是止不住。
她呜呜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陈慷给掐着脖颈,也是说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盯着陆行舟,然后流淌下来了眼泪。
这太监不准备帮父亲。
反而是要对付父亲。
她的心里,有着无法形容的绝望,弥漫而出。
“带下去。”
陆行舟摆了摆手。
“是!”
陈慷一手点在了杨环玉的脖颈之处,然后,抓着她走出了这营帐。
杨环玉的身子已经瘫软,刚出了营帐,便是哗啦一下子没有站稳,跪在了地上。
眼泪更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淌。
陈慷眉头皱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然后,两个番役用绳子将杨环玉给绑了起来,带了下去。
“看好了。”
陈慷摆了摆手,将一名十户小队长叫到了面前,指了指杨环玉,小声吩咐道,
“不要让她出事。”
“不要让她真的受了委屈。”
陈慷跟在陆行舟身边多年了。
他知道陆行舟的性子。
刚刚。
陆行舟让抓杨环玉的时候,他便是明白了。
陆行舟没有杀杨环玉,也没有杀杨路丞的意思。
否则。
杨环玉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营帐。
陆行舟,可能有别的意图。
或者和那封信有关。
但是陆行舟没有明说,他也不敢直接问。
只能吩咐着,不要让杨环玉真的受了委屈。
“是!”
这名十户得到了陈慷的命令,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
“千户大人放心吧,那丫头,不会受委屈的。”
……
“去见舅兄?”
“舅兄生了什么病?他身体不是一向都很好吗?”
江州府衙里。
杨路丞从徐飞影口中得知了杨环玉离开江州城的消息,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徐家,满门都是武林人士。
徐飞影的兄长,更是一家武馆的馆主。
身体一向硬朗。
怎么可能突然间生病呢?
“东厂的人要来江州了,郑家有一直想把咱们收拾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呢。”
徐飞影目光里闪过了一丝沉重,低声说道,
“这时候,将玉儿送走,也是为了保护她。”
“万一咱们两个出了事……”
徐飞影到嘴边儿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哎。”
杨路丞听到这里,却是已经明白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抓住了徐飞影的手,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低声道,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如果不是我非得坚持留在这里,如果回了长安的话,咱们一家三口……何至于……哎。”
杨路丞是真的愧疚。
以他的本事,以他的才学,以他恩师的那些关系。
只要他回了长安城。
那就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但是他非得留在这个江州城,非得要和郑家作对……
“夫君的抱负,我理解。”
徐飞影笑道,
“我也支持。”
第三百四十七章态度转变
两天后。
东厂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江州城。
阳光明媚如春。
照耀在身上,给人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
空气之中的风虽然冷冽,但是也不是那种刀割般的寒。
反而是有种让人觉的舒服的感觉。
此刻。
在江州城的南城门处。
有着不少的人聚集。
这些人都是衣衫华丽,面容恭敬,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个队伍。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郑家的那位老家主。
郑有伦。
他带领着几乎大半个郑家的人来到了这里,准备迎接陆行舟,还有东厂的人。
除了他,还有郑家的家眷。
都是嫡系的那些子孙。
算是把大半个郑家都搬过来了。
给足了陆行舟的面子。
而在郑家队伍的旁边,则是江州府衙的人们。
这些官员们,也是站在了一起。
但显得就不如郑家人那么的有气势了。
只有区区十来个官员。
在杨路丞的带领下,站在这阳光之下,静静的等待。
其实。
江州城给里并不是只有这些官员的。
还有很多官员。
而且,今日这个场合,官员们应该是都出现,来给杨路丞撑场子的。
但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得到了郑有伦的暗中吩咐。
他们今日便是装病,不来城门。
让杨路丞看起来像是个孤家寡人一样。
来的这些官员,都算是杨路丞的心腹了。
是杨路丞耗费了无数的心血,维系起来的。
但,也是显得形单影只。
在杨路丞的身边,还有徐飞影。
她今日也是来给杨路丞撑场子来的。
不能让自己的夫君看起来太落魄。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她要见见这太监,也想办法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答复。
自己的计划。
太监是否同意。
两边的人,彼此都没有理会彼此,安安静静的分成了两个队伍。
很快。
东厂的队伍便是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先是一道黑色张扬的鹰鱼旗。
随着天地之间的风猎猎而动。
随后,便是那一队煞气森然的东厂番役。
好像是一道黑龙,裹挟着惊天煞气,汹涌而来。
“来了。”
郑有伦对着身后的那些郑家人,急急忙忙的吩咐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丢了我郑家人的脸。”
“是!”
郑家的人们都是纷纷的挺直了腰板,一个个眼睛里露出了精光。
这种关键的场合,郑家人自然是不会给自己家掉面子。
“咱们也去迎一下。”
杨路丞叹了口气,也是有些不情愿的对着身后的那些官员们说道。
他并不想迎接。
但是,上官来到江州城,他作为江州的知府,是必须要迎接的。
这是朝廷的规矩。
规矩,他遵守。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臭到了极点,一脸的厌恶,还有恨意。
他也从类没有看得起这个太监。
他甚至都不想正眼看这太监。
他带领着十来名官员,从城门口处走了出来,来到了那辆黑色的马车之前,然后躬身跪倒,低声道,
“下官见过督主。”
他按照规矩行礼了。
但是这声音里完全没有丝毫的敬意。
也没有任何的谦卑。
“下官见过督主。”
杨路丞身后的那些官员们,也都是纷纷行礼。
这些人的声音里还是有一些恭敬的。
他们毕竟和陆行舟没有什么仇恨。
“呵呵,真是没想到啊,江州城的知府,杨大人,会出城来迎接咱家。”
就在这些人纷纷下跪之后,陆行舟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露出了一张带着冷笑的脸庞。
他身子微微的往前倾了一些,然后笑着道,
“咱家可是听说,杨大人对沈秋鸿那老头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对咱家骂不绝口呢。”
“怎么竟然还跪的下去?”
“难道传言是假的?”
陆行舟说完,脸上带着不屑,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那声音里面全部都是嘲讽。
“你这阉人,欺人太甚!”
杨路丞听到陆行舟的这番话,原本就憋在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起来,窜到了头顶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
直接是从这地上站了起来,指着陆行舟骂道,
“你当本官真的就是怕了你不成?”
“本官只不过是……”
啪!
杨路丞的怒骂之声还没有落下,面前突然是走过来了一道人影,然后一巴掌抽在了杨路丞的脸上,这力量相当的不弱,杨路丞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朝着旁边翻滚了出去。
哗啦!
杨路丞滚出去了丈许之远,落在了一片融化了一半的积雪里面。
混身上下都是沾满了泥水。
那散乱的头发,那高高肿起的脸庞,还有那嘴角儿上流淌出来的鲜血。
一下子,让杨路丞显得格外狼狈无比。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诋毁我们督主?”
“不自量力!”
抽打杨路丞的便是陈慷,他眯着眼睛,目光里闪烁着阴森。
大手一挥。
便是有着数十名东厂番役直接从远处呼啸而过。
朝着杨路丞包围了过去。
“你们这群……”
杨路丞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他怒目圆瞪,挣扎着从泥水之中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里浮现着猩红,就要再度对陆行舟怒骂出声,但是这时候,徐飞影飞快的跑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了张口的杨路丞,将其阻止。
然后又是猛地转过了身子,一边拦在了杨路丞的面前,一边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她大声说道,
“公公饶命,夫君得了失心疯!”
“夫君没有要冒犯公公的意思。”
“请公公恕罪。”
“你……我……”
杨路丞听到徐飞影的话,这脸上的愤怒之色更浓。
他哪里是失心疯?
徐飞影这么胡言乱语,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些优势,彻底给毁掉的。
得了失心疯的官员,就没有资格继续在官员位置上坐着了。
无论是郑家还是陆行舟,都会直接根据这句话,让自己从江州城知府的位置上滚下去的。
杨路丞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为了保护自己。
但她这么说。
就是毁了自己啊。
他一下子眼睛都红了,抓住徐飞影的手,就想要说些什么。
啪!
但是,徐飞影没有给他机会,转过身就是一个耳光。
她完全没有留手。
这一巴掌扇在了杨路丞的另外一面的脸庞上,力量也是不小。
直接一巴掌再度把杨路丞给扇懵逼了。
杨路丞再度滚落在了泥水里面。
“你什么你?你非得把我们全家都害死你才要甘心吗?”
“你赶紧给我闭嘴吧你!”
徐飞影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杨路丞,怒声咆哮。
那声音里充满了尖锐,还有一种声嘶力竭。
杨路丞瘫软在泥水里面。
整张脸,都是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
他呆呆的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徐飞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就那么呆呆的待在原地,不顾身上的泥水,也不顾脸上的血污。
像是真的得了失心疯一样。
“呵。”
陆行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来到了被包围住的杨路丞和徐飞影面前,他冷冷的打量着两人,稍许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道,
“失心疯,呵,还是令夫人识时务,比你这老东西强多了。”
“既然是失心疯,咱家就不追究你这以下犯上的罪过了,饶你不死。”
“但是,这江州府衙,偌大的州府之地,不能让一个患了失心疯的老废物来掌管,所以,你以后就不再是江州的知府了。”
“别再出现在咱家的面前,碍了咱家的眼,以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哗啦!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用力的挥动了一下袖袍,转身,朝着江州城的城门口走去。
“多谢公公!”
“多谢公公恩典!”
“谢谢公公!”
徐飞影听到了陆行舟的这番话,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她也没有理会依旧懵逼的杨路丞,直接朝着陆行舟的背影跪下,然后用力的磕头,道,
“民女多谢公公恩典。”
陆行舟说的那句话。
还是令夫人识时务。
是给徐飞影一个暗示。
意思是。
陆行舟接受了徐飞影建议,也打算按照徐飞影所提出来的计划做事。
得到了陆行舟的准确回复。
徐飞影自然是激动不已。
哗啦啦!
陆行舟则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此时已经是来到了城门口。
“草民江州城郑家家主,郑有伦。”
郑有伦带着郑家人,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他用力的磕了个头,道,
“早就听闻陆公公大名,今日得知陆公公前来江州,草民特意带着郑家所有家眷过来迎接公公,请公公去万象楼,草民给您接风洗尘。”
万象楼。
是江州城里最好的酒楼。
也是郑家的产业。
郑有伦在昨日,已经将整个万象楼给空了出来,准备给陆行舟使用。
这里的吃喝用度等等。
所有的东西,郑有伦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都是最高的规格。
他一定要抓住了这个机会。
把陆行舟给伺候好。
让郑家得到朝廷的支持,彻底在这江州站稳。
“郑家?”
陆行舟站在了郑有伦的面前,轻轻的捋了一下耳边的白发,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是哪个郑家?”
“这……”
整个江州城,能够自称为郑家的,就只有郑有伦这一家。
陆行舟问的这个问题,让郑有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他,毕竟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
仅仅是停顿了一瞬间,便是大声道,
“此郑家,是对公公忠心耿耿,唯公公马首是瞻的,江州第一郑家。”
“哈哈……”
陆行舟听到郑有伦的回答,这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浓郁了不少。
他大笑一声,道,
“很好,咱家喜欢。”
“既然如此,就前面带路吧。”
郑有伦听到陆行舟的回答,这布满皱纹的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
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窜了起来,窜到了陆行舟的身旁。
几十岁的老人家,就这样躬着身子,像是一条狗一样跟在了陆行舟的身旁。
然后陪着笑脸,道,
“陆公公这边请。”
“好。”
陆行舟大步流星的朝着江州城里面走去。
郑家人则是蜂拥而过,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
随后,便是那些东厂番役们,也进入了江州城。
而在这江州城的城门口。
则是只剩下了杨路丞等人,还有跟着杨路丞一路出来迎接陆行舟的那些官员。
杨路丞依旧是瘫倒在泥水之中。
整个人面色呆滞。
眼神恍惚。
像是真的得了失心疯一样。
徐飞影则是抱着杨路丞的脑袋,轻轻的抚摸着后者脸上的泥水和血雾,慢慢的劝说他,
“夫君,夫君,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啊!”
“哎……”
那几个和杨路丞一路的官员,陆续地凑到了杨路丞的身边。
他们看着这般的杨路丞,都是面色苍白,微微叹气。
“杨大人,我们尽力了!”
一位面色有些苍老,生着皱纹的老先生,苦涩的摇了摇头,道,
“这太监,显然是和郑家一丘之貉,咱们再想做什么都难,哪怕是留在这江州城,怕是也没有什么活头了。”
“我不能陪着你继续在这里等死了。”
“抱歉了!”
“我要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奔个活路!”
老先生的话音落下,其余的几位官员,也都是纷纷的摇头叹气,七嘴八舌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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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杨大人,走吧。”
“别在这里硬耗了,你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命,再这么下去……”
“这些年,你给江州做的也够多了,放弃吧。”
“这不是你的错,是这太监,和郑家的错……”
“告辞了!”
几位官员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他们知道,杨路丞落得这个下场,郑家一定会暗中收拾他们,必须得尽快离开。
再晚了,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交代完,也没有多说,便是纷纷的朝着成里的方向跑去。
徐飞影看着人们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
然后,她便是将依旧呆滞着的杨路丞拽了起来,也是朝着江州城内走去。
“咱们也走吧。”
徐飞影低声道,
“去找我兄长,怎么都能够给我们一条活路的,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了啊!”
杨路丞被徐飞影搀扶着,一步一个踉跄的朝着城内走去。
面色恍惚。
像是变成了呆子,一句话也不说。
……
同一时刻。
陆行舟已经是在郑有伦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万象楼。
万象楼,当初取名字的时候,意为包罗万象。
意思就是。
这万象楼里面,吃喝玩乐样样都有。
后来万象楼的建立,也正是按照这个要求去建立的。
这里面,前面是美食。
中间是美酒。
后面是美人儿。
美食,是杨家耗费了极大的代价,从大魏朝各地请过来的高明的厨子坐镇。
无论是南北什么菜系,还是家常小菜。
只要是能够报上名儿来的。
这里都是应有尽有。
美酒,则是杨家同样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全国各地请来的酿酒师傅,在这里的地下酒窖里面,特质酿造的。
也是美味无双。
至于美女。
则更是包罗万象。
蒙古的,北辽的,女真的,汉人的。
各种各样的女子,被调教成了各种各样的风格。
只要你能够拿得出银子。
这万象楼里的姑娘,就能够让你乐不思蜀。
这万象楼。
不仅仅是江州,更是整个北地有名的销金窟。
“陆公公,里面请。”
郑有伦带着陆行舟来到了这万象楼的门口。
门口站着一排温柔美艳的侍女。
恭敬地迎接。
而这万象楼的里面,那宽阔的大厅里面,更是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一眼顺着门口看过去。
丰盛无比。
那长数丈的桌子上,至少有几百道菜。
比皇宫里的规格还要高。
陆行舟站在门口,看着这些菜肴,美酒,侍女,微微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看着一旁满脸谄媚的郑有伦。
笑着道,
“有心了。”
“公公客气了,给公公做事,是草民的福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郑有伦点头哈腰,低声说道。
“嗯。”
陆行舟脸上的满意之色更浓,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里面。
然后也不客气。
就坐在了那一张桌子的主位置。
郑有伦,还有郑家的几位重要的人物,则是分别环绕在了桌子两侧。
但是他们没敢坐下。
他们是没有资格和陆行舟同做吃饭的。
他们只能站着陪着。
这是规矩。
即便是郑有伦,也只是站在了陆行舟的身侧。
然后,有聘婷侍女走过,开始为陆行舟夹菜倒酒。
“哎,等等。”
陆行舟笑道,
“咱家一向是款待下属的,不能自己独享这等美食。”
“郑老爷子,你有没有给咱家外面的那些番役们,也准备一份?”
“啊?”
郑有伦听到陆行舟的这句话,脸色忍不住的僵了一下。
这一份接风宴。
足足两千两银子。
怎么着?
不仅要给你陆行舟准备一份,还要给外面那三千番役也准备一份?
这得多少银子?
但是,郑有伦是不敢有半个不字的。
他迅速的反应过来,咬着牙,笑着道,
“有,有,草民已经安排了。”
“那就好!”
陆行舟满脸笑容。
郑家一众人,都是面庞抽搐了一下,感觉心里开始滴血了。
喂饱这三千名番役。
银子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双管齐下
东厂的人们在万象楼吃饱喝足。
然后,又被安排着去了后面,看戏。
当然全部都是免费的。
郑有伦和郑新立借着安排事情的功夫,从陆行舟身边躲了出来。
身后。
时不时传来一众番役的喧嚣之声。
还有曲调儿悠扬的戏曲声。
郑有伦和郑新立两人的脸色,都是格外的难看。
尤其是郑新立,这些东西都是他负责安排的,具体花了多少银子,他心里是有数的。
三千多人的吃喝啊。
而且都是按照最高的标准来的。
这银子当真是如流水。
“父亲,咱们不会每天都给这太监来这么一套吧?这银子……”
郑新立凑到了郑有伦的身旁,叹了口气,道,
“差不多五千两啊。这谁能承受的起?”
“这太监,还真是……”
郑有伦叹了口气,也是有些无奈。
他本来只想给陆行舟一个人准备一份奢侈的接风洗尘,实在没想到,这太监把那三千番役都给算了进去。
“也就是今天了,明天开始,差不多就行了。”
郑有伦也是舍不得每天几千两银子往外扔,郑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仅限于江州,和卢家那种真正的世家还是有差距的。
他撑不住这般奢华。
“知道了。”
郑新立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对了,父亲大人。”
郑新立想了想,又是问道,
“那杨路丞直接被太监给免官了,咱们之前的那些那排,还要不要……”
他所指的,就是诬告杨路丞通敌卖国的事情。
巴尔思那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了。
“告,为什么不告?”
郑有伦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寒光,阴声道,
“那杨路丞这些年给咱们添了多少麻烦?光免官就够了吗?我得往死里弄他才解气,更何况,咱们还得借着这件事情在太监面前露脸呢。”
“也得让巴尔思露脸,把咱们在江州的地位,彻底稳固下来。”
“必须得告。”
郑新立点了点头,道,
“好,等这太监看完戏,我就带着巴尔思过来。”
郑有伦也是点了点头。
郑家人在安排着如何给杨路丞落井下石的时候,徐飞影也是带着精神恍惚的杨路丞回到了住处,宅院里有些冷清,徐飞影把杨路丞伺候着回到了屋子。
“你今日受了寒,好生休息。”
“我去买些驱寒的生姜过来,给你熬汤。”
徐飞影低声说道。
然后又是慢慢的给杨路丞盖好了被子。
“夫人。”
就在徐飞影准备转身的时候,一路上呆滞着都没有说话的杨路丞,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徐飞影的手腕,眼睛里泛着泪光,道,
“委屈你了。”
城门口的一顿羞辱。
让杨路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开始回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有那些坚持。
一路上都在思考。
躺在床上,看着徐飞影为自己擦拭脸上,头发上的血污,看着她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突然之间,好像就是清醒了过来。
他的那些坚持,有什么用?
既没有让自己的妻子女儿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也没有给这江州城的百姓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哪怕是面对害死了自己恩师的仇人,也是无能为力,并被深深的羞辱。
这一切的坚持,都没有什么用处啊。
如果。
如果当初自己听恩师的话,回了长安城,这些年过去,至少也是侍郎级别的人物了。
到时候,再解决这江州的麻烦,是不是会很简单?
至少比现在轻松多了。
妻子和女儿,也不用受这种委屈啊。
他好像是顿悟了一般。
方才,也是真心的给自己的发妻,徐飞影,道歉。
这些年妻子为了自己,做出了多少的牺牲,受了多少的委屈,他都忽略了。
这一刻,才是终于回过了神儿来。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杨路丞用力的握着徐飞影的手,真诚的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
“不委屈的。”
“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够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徐飞影也是感受到了杨路丞的一些变化,眼睛里闪烁出了感动,她喜极而泣,扑在了杨路丞的胸口。
“会的。”
杨路丞道,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
“我答应你,陪你一起去固城,找舅兄,以我的才学,在固城随便做个私塾先生,最差也做个账房之类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足够养你们了。”
“有舅兄的武馆帮衬着,咱们日子会好的。”
他是真的想通了。
想要为自己的妻女做一些事情。
“其实……不必的。”
徐飞影听到了杨路丞的这些话,脸上也是露出了更加浓郁的感动。
她爬在杨路丞的胸口,迟疑了稍许,低声道,
“夫君可以继续留在江州,也可以继续为江州的百姓做事的,而且,以后会更好。”
“没机会了。”
杨路丞苦笑了一声,轻轻的拍了拍徐飞影的后背,道,
“这太监显然是要和郑家连成一伙儿,以后这江州,就是暗无天日,再无光明了。”
“哎,不想了,以后不管什么天下,什么百姓了,先管好了你和玉儿,这才是我的大事……”
杨路丞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徐飞影已经是从他的身上直起了身子。
她看着杨路丞,低着头,带着些许愧疚,道,
“夫君,事到如今,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其实,玉儿不是去了固城,也不是去见我兄长了,而是,我让她去见那太监了。”
哗啦!
杨路丞听到了徐飞影的这句话,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飞影。
“我……”
徐飞影见着杨路丞这么巨大的反应,也是愣了一下,但索性,杨路丞没有爆怒,也没有开口,而只是盯着自己,等待着后面的话。
她讪讪的笑了笑,道,
“我听说这太监要来江州,就知道郑家一定会对付夫君,我知道以夫君的性子,是不可能和那太监联手的,这样下去,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想让玉儿没有了父母,也不想这个家被毁掉,就写了一封信,给那太监。”
“把这些年江州城里的事情都告知他,请求他帮忙。”
“今日这一切,其实是太监演戏给郑家看的,他接纳了我的计划,故意羞辱夫君,然后便借此取得郑家的信任,如此便是……可以把郑家还有蒙古渗透进来的那些探子,一网打尽!”
“夫君你别怪我,我……”
徐飞影心里非常的担心。
担心杨路丞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自己。
毕竟,那太监是杨路丞的杀父仇人,是真正的有着深仇大恨的。
她非常的紧张。
但杨路丞安静的看了徐飞影一会儿,然后突然将后者抱在了怀里。
“夫君……”
徐飞影有些不太适应,又有些紧张。
就感觉到杨路丞用力的把自己抱紧,然后低声说道,
“夫人,辛苦你了,这些事情本应该是我来做的,但却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担惊受怕,还让玉儿替我冒险……我对不住你们!”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是一家人,本就应该互相帮衬。”
徐飞影听到了杨路丞的这番话,心里生出了更加浓浓的感动。
还有心满意足。
这些年,终于是看到杨路丞开窍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你再辛苦了,我会做好的。”
杨路丞又是在徐飞影耳边说道。
“可是……那太监毕竟是夫君你的……”
徐飞影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
杨路丞却是叹了口气,然后道,
“我想通了。”
“其实,这太监,也是个为国为民的人物。”
“我早就知道。”
“当年铲除誉王,平定蜀线,后来又是为了关陇,为了辽东,得罪陛下。”
“这哪一件事,都非同凡响。”
“也都是为了大魏朝的万代香火而做的。”
“老师当初之所以死,应该也是知晓的,他的死,就是向这太监求情的,让天下文人,少一些被杀戮,让这太监手段缓和一些。”
“我其实都理解。”
“老师在这之前,也派人给我写过一封信,说明了诸多原有。”
“我之前,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现在我过去了,就没事了。”
“你放心吧,我会配和这太监的,这一次,就把郑家这个毒瘤,彻底的从江州城里给铲除了。”
杨路丞说的信誓旦旦。
眼睛里,也是闪烁着罕见的凌厉。
“嗯。”
徐飞影听着杨路丞的这些话,心里也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这些话,说明,杨路丞已经是彻底的想开了。
想通了。
那么,夫君的本事,徐飞影还是知道的。
只要他能够从那个死胡同里走出来,再加上那太监的手段,郑家的覆灭,就在弹指之间了。
“我会支持夫君的。”
“这几日,我就保护在夫君左右,不让任何人威胁到夫君。”
徐飞影低声说道。
“不需要保护。”
杨路丞摇了摇头,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帮我去送一封信,找一个人要一些东西。”
徐飞影皱了一下眉头,担心的道,
“那你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现在你没有官身,郑家肯定会对你不利的啊?”
“不会的。”
杨路丞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意,道,
“郑家不会那么傻,在太监的眼皮子底下动我,他们就算是要动我,也是要借太监的手才行,如果太明显了,会让那太监不满的。”
“再说了,太监知道咱们的意思,怎么可能让郑家收拾了我?”
“我一定安全!”
“相反,倒是这封信,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
杨路丞一边从床榻上起来,走向书桌,一边说道,
“这封信,给蒙古的那位朋友,达尔塔。”
“我要在和太监联手的同时,再和他联手,把巴尔思渗透到江州的那些探子和力量,全部都给清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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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塔。
是杨路丞结识的一位蒙古朋友。
这达尔塔和巴尔思,分别属于不同的蒙古部落。
都是靠近江州这边的部落。
两边的部落一直都是宿敌,互相争战无数的那种。
这些年。
巴尔思和郑家关系牢靠,把江州这条路堵的死死的,完全不给达尔塔部落机会。
这让达尔塔部落生活非常的艰难。
他们需要耗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够绕过江州,从别的地方交易粮食,物资之类。
长此以往。
他们在蒙古诸多部落里面的地位,也是正在飞快下降。
毕竟,巴尔思部落能够把换来的东西,又交易给别的部落。
而达尔塔部落连自己都不够用。
此消彼长。
达尔塔部落越来越弱。
尤其是今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严寒,让整个达尔塔部落本就不好的情形,更是雪上加霜。
前些日子,达尔塔亲自潜入了江州城。
和他这位江州知府见过了面。
对方想请杨路丞帮忙,弄一些粮食,达尔塔部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最近冻死饿死了不少人。
但杨路丞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他只能拒绝。
而现在。
正是好机会。
杨路丞要借着太监,除掉郑家,也除掉巴尔思,达尔塔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忙的。
“你把信交给他,让他把他能提供的东西,尽量都给我。”
杨路丞一边写信,把江州城的情形交代清楚,一边嘱咐道,
“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这次成功了,以后江州的生意路线,我杨路丞,亲自给他担保。”
“这……夫君……”
徐飞影听着杨路丞的这些话,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小声道,
“这人,可靠吗?”
达尔塔为什么和杨路丞做了朋友。
当初的偶遇。
还有那些事情。
其实,都是有很明显的痕迹的。
徐飞影并不信任这个蒙古人。
“我也不信任他。”
杨路丞笑了笑,然后将书桌上的宣纸拿起来,一边慢慢的吹干上面的墨迹,一边道,
“他当初接触我,都是他故意安排的,目的,我也一清二楚。”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可以利用他。”
“敌人的敌人,可以暂时是我们的朋友。”
“而且,夫人放心,日后,就算是给他这江州的生意,我也会异常小心的,绝对不会让他把势力都渗透进来。”
“我没有郑家那么蠢。”
“我早就有了打算,在江州西北的那块平地上,建立一处缓冲的贸易区,到时候,蒙古人和咱们江州的生意人,就在那个贸易区里面交易。”
“他别想轻易渗透江州城。”
杨路丞本身本事就不差。
对江州的规划,其实早就有了一些。
只不过这些年被郑家压制的无法施展而已。
只要他搬到了郑家,这江州城,他有把握,能够更上一层楼。
更能够真正成为这北地的重城。
“既然夫君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夫君。”
徐飞影对杨路丞还是有信心的。
对方不可能像郑家那样,做大魏朝的卖国贼。
更不可能通敌叛国。
她接过了杨路丞的信,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拿着这个。”
杨路丞又是从书桌的侧下方,第二个抽屉里面,取出了一个盒子。
并从盒子里面取出了一个红褐色的牛角。
牛角上有着一些纹路。
看起来很是玄妙。
“这牛角,是当初达尔塔命人送给我的。”
杨路丞道,
“有这东西,你入他的部落,就不成问题。”
“没有人会阻拦你,更会有人一路给你方便。”
“快去快回。”
“这边,时间不多。”
徐飞影接过了牛角,然后也是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杨路丞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夫人,然后又是将后者抱在了怀里,他低声说道,
“夫人,这次委屈你了。”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让你一生锦衣玉食,让整个江州,都尊崇你,尊敬你,没人再敢给你脸色。”
“让玉儿,也安安稳稳。”
徐飞影感受着杨路丞身上的温暖,眼睛微微泛红。
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七章态度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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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暗流
达尔塔部落。
这一场骤然降临的严寒,对于蒙古部落的影响,远远大于对于那些居住在江州城的百姓们的影响,尤其是对于一些储备量不多的小部落。
达尔塔部落就是这样的部落。
一场严寒下来,瞬间断了达尔塔部落和大魏朝那边的联系。
原本,他们可以绕过江州,从西北面的山峦地带,进入大魏朝,和大魏朝做交易,换取生活物资,或者是一些粮食等等。
但这场严寒加大雪,让那条路彻底的被封死了。
所以他们的粮食,御寒的物资,都是迅速减少,得不到补充。
部落里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开始出现饿死或者冻死的人了。
甚至。
因为问题一直没有办法解决,部落里的一些战士,已经生出了要叛逃的迹象。
而叛逃的方向自然便是巴尔思部落。
这些日子。
达尔塔为了解决部落里面的麻烦,已经是心力交瘁。
而这个时候,徐飞影穿过了茫茫草原,来到了这达尔塔部落的中央地带。
前面不远处。
有着一个巨大的帐篷。
这座帐篷是达尔塔部落的主帐。
也是达尔塔本人,还有他的那些家人们所在的营帐。
周围有着一些骑兵正来回策马巡逻着。
“你是什么人?”
“这里是达尔塔部落的重地,无关的人员不得进入。”
徐飞影的出现,被骑兵们发现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动手攻击,而是将徐飞影包围在了中间。
相对于内部的一些蒙古部落,这些位于大魏朝和蒙古边界之处的部落,和汉人交易次数很多。
对汉人已经是相当的熟悉了。
所以,他们并没有太多意外。
只是当作正常的例行检查而已。
“我是江州知府杨路丞的夫人,也是你们部落首领达尔塔的朋友,我来见达尔塔大人,有要事商量。”
徐飞影将杨路丞给自己的那枚牛角从怀里掏出来,然后给那些巡逻的士兵们扔了过去。
一名首领模样儿的人接过了这牛角,略微扫了一眼,脸上已经是闪过了凝重。
这牛角是达尔塔的信物。
只有和达尔塔首领有很深的交情的人,才有资格拥有。
这样的人,应该受到达尔塔部落的尊敬。
“夫人请跟我来。”
那名首领摆了摆手,周围的这些骑兵们都是陆续让开了道路。
然后,达尔塔带着徐飞影朝着那营帐处靠近。
同时也已经有人将这里的消息汇报给了营帐里面的达尔塔。
不久后。
徐飞影便是进入了这营帐。
虽然外面是天寒地冻,但是,这营帐里面却是异常的温暖。
门帘掀开的一瞬间。
便是有着浓郁的热气扑面而来,一下子,便是将徐飞影身上的那些寒气给驱散了下去。
徐飞影适应了一下,然后又朝着营帐里面走去
这营帐分为内外两层。
外面那一层,主要是用来隔绝外面的冷风和寒意的。
而且还有那些部落的勇士进行着守护。
将整个营帐都是守护的密不透风。
而在营帐的里面,便是真正的达尔塔首领居住的地方。
这种布局,一方面是为了保证营帐里面的安稳,另外一方面也是保证营帐立案的温度。
不至于在严寒的天气,让部落首领受到影响。
也不至于营帐被敌人闯入以后,直接便是闯入首领的住处。
而是还有一群外面的侍卫阻挡。
徐飞影在侍卫的带领下,穿过了这一片环绕起来的通道。
然后来到了最中央的营帐之地。
营帐里的气氛还算不错。
周围有着几名例行的侍卫,没有那种冷冽的杀气,都是很平常的警惕。
而在这营帐的最中央,则是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
这人正是达尔塔。
这个部落的首领。
男子身后是一张白虎皮。
他穿着蒙古特有的服饰,坐在这一张虎皮之上,眼睛里带着一些凝重看着徐飞影,问道,
“杨大人让你拿着信物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
前些日子。
达尔塔刚刚和杨路丞通过信。
对江州城的情况,也是通过杨路丞的信有过了一些了解。
当实,杨路丞十分确定的拒绝了达尔塔的请求。
这让达尔塔也是有些无奈。
而这才过去了没有多久,杨路丞又是让自己的夫人带着信物来到了达尔塔部落。
他心里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事情?
“达尔塔大人。”
徐飞影并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她直接是开门见山的道,
“夫君让我过来,是想要和你商量铲除巴尔思部落和郑家的事情。”
“江州城如今有一个天赐良机。”
“夫君想和达尔塔大人联手。”
哗啦!
达尔塔听到了徐飞影的这句话,那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炙热,直接也没有顾忌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就是从这白色的虎皮上窜了起来。
她几乎是蹿到了徐飞影的面前,眼睛里带着浓浓的凝重,还有一丝期待,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能够除掉巴尔思还有他们的部落?”
自从巴尔思和江州城的郑家建立起来关系以后。
达尔塔部落是一天不如一天。
如今趁着这场严寒。
巴尔思部落更是加剧了挤压达尔塔部落的生存空间。
达尔塔早就想着,要和巴尔思部落决一死战。
但奈何部落内力量不足。
不断地被巴尔思部落吞噬,挤压,而对方又不是直接斩尽杀绝,而是慢慢钝刀子削肉地那种策略,让达尔塔部落内地很多人,又升不起交战地心思。
所以,一直都这么憋屈着。
达尔塔早就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这个时候。
听到徐飞影说能够对付巴尔思部落,他的兴趣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是这样的。”
徐飞影见到达尔塔这副激动的样子,眼底深处也是掠过了一丝笑意。
既然达尔塔这般的期待,那么这次合作,就能够让达尔塔更加好好的出力了。
蒙古部落对付蒙古部落。
而江州则是左手渔翁之利。
这更能够彰显出杨路丞的手段。
也更加能够让陆行舟那个太监,重视杨路丞,给杨路丞放权。
徐飞影心头闪过了这些心思,然后低声道,
“近日,江州城那边儿,来了一个太监。”
“这人是大魏朝的东厂督主,陆行舟……”
徐飞影缓缓道来。
达尔塔听着徐飞影的计划,则是眼睛里也是逐渐的闪烁出了更加按耐不住的亮光。
这个计划,确实不错。
……
徐飞影和达尔塔部落的人联系的时候。
在江州城这边。
郑有伦也是已经带着巴尔思,来到了万象楼。
他要将巴尔思推荐给陆行舟,然后再通过陆行舟,将杨路丞给彻底的扳倒。
是死全家的那种。
让杨路丞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
也正式确定自己在江州的地位。
万象楼里。
大部分的东厂番役,都是在休息。
这一路从通州赶往江州,都是天寒地冻的,风餐露宿。
东厂的番役们纵然是实力不弱。
也是有些筋疲力尽。
如今。
来到了这万象楼,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唱戏的,甚至连万象楼后面的青楼也是给这些东厂番役们打开了。
全部都是免费的。
陆行舟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的这些手下。
除了一部分必须要负责维护安全的番役,剩下的番役,全部都是给放了假。
在这郑家的万象楼里面,好好的享受享受。
至于陆行舟,则是在万象楼的顶层。
也享受着这种安宁。
“这边请。”
郑有伦得到了陆行舟的同意,带着巴尔思来到了三楼。
汪亭正在这里等候着。
之所以选择汪亭。
是陆行舟特意安排的。
密谍司的人正在紧锣密鼓的调查着江州城的蒙古细作。
但是,忙碌了几日,依旧是没有什么头绪。
郑有伦带着巴尔思过来。
正好能够帮助汪亭找到一个突破口。
锁定了巴尔思这个人,密谍司的搜索范围就会大大的减小。
汪亭就是过来认人的。
他仔细地打量了巴尔思一眼,上上下下,将后者的容貌,还有许多特征都是记在了心里。
然后带着两人来到了陆行舟所在的屋子。
“督主,人来了。”
汪亭轻轻的敲响了屋门。
“让他们进来。”
陆行舟笑了笑,道,
“你下去办事吧。”
“是!”
汪亭推开了屋门,将巴尔思和郑有伦请进了屋子,而他自己则是飞快的离开了这三楼。
他来到了二楼。
这里暂时是密谍司的传递消息之处。
他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然后铺开了一张宣纸,并将巴尔思的容貌画了上去。
“来人。”
汪亭喊了一声,有密谍司的探子,出现在了汪亭的对面。
“迅速把这幅画送给下面的探子,并告诉他们,此人叫做巴尔思,是蒙古商人。”
“他很可能和蒙古渗透到江州城的那些细作有关系。”
“围绕此人展开调查,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一个都不要错过,全部查个底儿朝天!”
汪亭将画像交给了对面的密谍司探子。
“是!”
那名探子将画像收好,然后便是迅速的离开了这万象楼。
汪亭没有离开。
而是准备回到三楼,继续观察一下那个叫做巴尔思的商人。
他从二楼的楼梯前往三楼的时候。
听到了这万象楼的后面,传来了一阵男欢女爱的声音。
他扭过了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皱了一下眉头。
然后连忙将视线给收了回来。
有些事情,如果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话,就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大的诱惑。
但一旦时常在你眼前出现,就会真的让人有些承受不了。
汪亭这些年,在宫里,在外面,无论在任何地方办事,都尽量不接触女人,能杀便杀。
所以,这身体里潜藏着的那些没有被阉割干净的欲望,一直被压制的很好。
但是这几日。
住在这万象楼里面。
那些东厂的番役们,时常过去享乐。
甚至密谍司的一些人,也会过去享受放松一下。
这让汪亭压制的那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但是汪亭是了解自己的。
也是了解陆行舟的。
如今这个情况,自己如果做出了破坏规矩的事情,给陆行舟的大事造成了麻烦。
断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不能犯错。
所以,他强行把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是给收了回去。
他慢慢的走上了楼梯。
弓着身子,站在了这楼梯的入口之处。
在这里,大概是能够听清楚屋子里的谈话,能够听到陆行舟和巴尔思以及郑有伦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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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没有避嫌。
因为陆行舟也知道他的目的,不会误会。
屋子里。
窗户被陆行舟推开了。
以陆行舟的实力,无论是什么样的严寒天气,都是不用在意的。
所以,那冷冽的风吹进屋子里,白发飞舞。
他完全没有丝毫的在意。
屋子里的温度也是十分的低。
尤其是这里是三楼。
风比下面街道上的风更加剧烈一些。
书桌上的宣纸,书籍等等,也都是哗啦啦的响着,像是被人翻动了一样。
倒是对面的郑有伦还有巴尔思有些承受不住。
他们虽然是从外面进来的,但是在外面街道上的时候,都是来回走动的,所以能够御寒。
但在这里,是干坐着。
就没办法御寒。
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就是变的有些发白了起来。
尤其是郑有伦,几十岁的年纪了,虽然有秘方延年益寿,但身体肯定是弱的不行了。
抱着茶杯的手都是有些颤抖。
“你说杨路丞想要用辽东的军机,换你的银子?”
陆行舟听到了巴尔思的话,这眼瞳里并没有什么波澜闪烁,看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轻轻的端起了茶杯,然后又是抿了一口茶水,笑着道,
“咱家已经将杨路丞给免官了,已经是差不多了。”
“如果你们想置他于死地,其实不需要非得用咱家动手,过些日子,咱家离开这江州,你们可以随便处置。”
“咱家不想费这个心思,掺和你们之间的恩怨。”
陆行舟说完,身子微微前倾,盯着郑有伦。
眼睛里是一丝异样的光。
顿了一下,他又是说道,
“但是,如果他杨路丞真的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咱家是说,有足够的罪证的话,咱家也绝对不会姑息的。”
“通敌叛国,是大罪,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也是咱家最深恶痛绝的!”
陆行舟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书桌上,然后阴声道,
“所以,咱家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巴尔思,郑有伦,你们给咱家一句确切的话,这通敌叛国,是真的,还是你们想借着咱家的手除掉杨路丞的势力?”
“如果是后者,你们两个给咱家滚出去!”
“如果是前着,你们把证据送到咱家的面前,咱家立刻拿人。”
陆行舟说完,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然后盯着郑有伦。
空气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还有些紧张。
巴尔思虽然是第一次见陆行舟,但是,也能够从后者的语气之中听出一些杀意。
他紧张的直咽口水。
不断地看向郑有伦。
这件事情是郑有伦主导安排地,自然也是要看郑有伦地意思。
“咕噜!”
郑有伦听着陆行舟地话,这心里也是打起了退堂鼓。
不断地吞咽口水。
不过,他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郑家的未来。
只要把杨路丞给扳倒,得了陆行舟光明正大的支持,他就是真正的江州城之主了。
以后做别的事情,也更加的顺利。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做。
“公公。”
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郑有伦面色凝重,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他认真的道,
“草民绝无私心,只想为公公做事。”
“为江州城做事。”
“这杨路丞确实通敌叛国,草民定会把证据奉上。”
陆行舟看了郑有伦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面露笑容。
而同一时刻,在楼梯口的汪亭,也是微微的笑了。
陆行舟这一招,厉害。
郑有伦和巴尔思去造假证据的时候,肯定会牵扯一些蒙古的探子,细作之类的。
到时候,更方便密谍司顺藤摸瓜!
第三百四十八章双管齐下
第三百五十章证据确凿
“两位请。”
汪亭送巴尔思和郑有伦离开了万象楼。
黑色的天就像是被人用墨水染过了一般。
街道上也已经没有了多少灯火。
只有冷风依旧在吹。
汪亭对着两人拱了拱手,道,
“还请两位配和,督主吩咐了,只要拿到了有效的证据,就立刻让我们抓人。”
“不仅仅是抓杨路丞,连整个江州城的所有杨家人,甚至长安城里,固城里,所有和杨家有关系的人,基本上都要一次性拿下。”
“毕竟督主最讨厌的就是通敌叛国的人,一旦发现,绝不姑息。”
汪亭知道陆行舟的意思。
所以,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巴尔思以及郑有伦听的。
让这两个人以为,陆行舟真的会把杨家彻底的给收拾了,甚至是诛杀九族那种。
这样一来。
无论是巴尔思还是郑有伦,就会更加卖力的准备证据。
他们准备的越卖力,他们将会动用的力量就会越多,而东厂的密谍司,就能够探查到的力量就会更多。
这样就更有利于彻底的把蒙古的那些力量给清剿干净。
“汪公公放心吧。”
郑有伦并不知道汪亭心中所想,他只以为对方是真的支持自己,这脸庞上涌动着无法形容的兴奋,连皱纹都似乎有些泛起了红晕。
他连连对着汪亭拱手致谢。
“无妨。”
汪亭笑眯眯的说道,
“咱家本就是给督主大人办事的,督主想要什么,咱家自然就拼尽全力拿什么,你们不需要谢咱家,只需要把督主交代的事情办好了便可。”
“是,是!”
郑有伦和巴尔思连连点头,道,
“汪公公放心,草民一定会把确切的证据拿到督主的面前,绝对不会出错。”
“我们一定配和督主,把这通敌叛国的奸贼给铲除掉。”
汪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没有继续再和这两个人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然后便是转身走回了万象楼。
很快。
他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这两个人的视线之中。
郑有伦和巴尔思这才是慢慢的将弓着的身子抬了起来,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浓郁,也更加的掩饰不住。
“巴尔思大人,老夫没有骗你吧?”
郑有伦笑着道,
“路,老夫已经铺好了,只要您那边儿再加把劲儿,到时候,杨路丞必死无疑。”
“少了杨路丞,再加上这份功劳,以后江州城就是我郑家一家说了算。”
“咱们的合作,可以畅通无阻了啊!”
郑有伦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几乎是掩饰不住的那种。
“郑老爷子,你放心吧。”
巴尔思脸上的笑容也是格外的浓郁,低声道,
“我知道这里面的机会,我会尽量把我的力量都动用起来,按照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炮制一份真正的罪证,让他杨路丞百口莫辩!”
“到时候,这整个江州城,就再没有杨家的机会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巴尔思和郑有伦看着彼此,都是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他们甚至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情形。
看到了,他们联手把控江州城,光明正大发大财的情形了。
殊不知。
此时此刻。
陆行舟和汪亭,郑站在这万象楼的三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个人。
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起来,将陆行舟的白发吹的慢慢舞动。
他低着头,眼镜里闪烁着阴森的光。
虽然彼此之间的距离非常的远,但以陆行舟的实力,也是能够听清楚两个人之间的这些对话的,他笑了笑,扭头对汪亭说道,
“这两个老东西,等事情结束之后,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家族和部落败亡。”
“让他们最后再死!”
对于通敌叛国之人,陆行舟有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可能来自于恩师的教导。
也可能来自于杜先隆的死。
但不管怎么说,陆行舟对这种人是完全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的。
只有杀意。
之所以现在还不杀,就是因为这两个人还有一些用处而已。
但陆行舟一定会让他们付出足够痛苦的代价。
“小人明白。”
汪亭拱了拱手,道,
“督主放心吧,用不了几日,密谍司就能够将一切都调查清楚。”
如今,密谍司已经有了基本的调查方向。
再调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他相信密谍司的实力。
……
巴尔思回到了住处。
这是一栋不小的宅子。
在这江州城里面,也算是不错的住宅了。
在整个城北的区域,更是算得上顶尖的。
这是他这些年为了让自己更加方便的融入江州,而耗费了不少的银子购买的。
他学着汉人的文化,学着汉人的习惯,尽量让自己在很多时候,像是个汉人。
家里的丫鬟,家丁等等。
也都是汉人。
甚至做饭的厨子,也是汉人。
不过,他再怎么改变,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没办法改变的。
比如说话的方式。
比如脸上被风沙吹出来的那种粗糙的红。
比如,有些时候,吃饭的方式。
等等。
这就导致他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而是依旧在维持这种状态。
“老爷吃饭。”
今天巴尔思回来的比较晚,但家里的佣人依旧是给巴尔思留着晚饭,并在他刚刚进入宅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重新加热。
现在正方便享用。
“嗯。”
巴尔思脸上的笑容非常浓郁,非常明显,他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的恰到好处的温酒,然后笑眯眯的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
“去把呼伦度叫过来。”
“是!”
侍女微微躬身,便是退了下去。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有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汉子,出现在了巴尔思的面前。
这个汉子,乍一看,完全是和汉人没有区别的。
就连眼镜也是汉人的那种黑白分明。
“巴尔思大人!”
这个叫做呼伦度的汉子,单膝跪地,右手放在了胸口,给巴尔思行礼。
他是巴尔思从小养起来的。
原本是汉人的。
但却被巴尔思从小就已经给洗脑了,让他觉的自己是蒙古人。
然后,就借助他汉人的外表,为巴尔思做事,帮着巴尔思渗透到江州城里面。
江州城里的很多探子,细作,几乎都是这呼伦度安排的。
如今,呼伦度也是在江州城里开了一间粮庄。
用此做掩护。
帮助他扩散探子的力量。
他一般是很少亲自来这巴尔思的住宅的。
就是为了保密。
防止被有心人发现。
但是今天,巴尔思派去的人,却通知他过来。
他猜测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主人有什么吩咐?”
呼伦度低声问道。
“要你去做一件事。”
巴尔思笑着说道,
“把咱们的探子和细作调动一部分,然后制作出一些证据,指控杨路丞通敌叛国。”
“最好是制造一些假的账目,还有一些书信,证明咱们和杨路丞来往交易频繁。”
“让人潜入杨路丞的府上,偷他的书信,模仿他的笔迹。”
呼伦度听到了巴尔思的这些安排,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还有淡淡的担忧。
他皱起了眉头,道,
“巴尔思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危险。”
“最近东厂的密谍司在江州城里活动比较频繁,我怀疑有针对咱们蒙古细作的嫌疑,咱们这个时候最好是保持隐藏,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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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被东厂的密谍司发现了什么端倪,得不偿失啊。”
这些探子,巴尔思或许不知道。
但呼伦度却是知道的。
都是他耗费了极大的精力,还有人力物力,慢慢的安排进去的。
用了好多年的时间。
到目前为之,都隐藏的非常好。
而再过几年或者十年的话,这些人,可能会更进一步。
在江州城,甚至整个辽北地区,都有着一定的地位,一定的发言权。
到时候。
一旦大魏朝和蒙古开战的话,这些探子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的。
这个时候启用,又不是什么关键时刻。
有些不合时宜啊。
“没有什么得不偿失的。”
巴尔思并没有把呼伦度的劝告听进去,他笑了笑,说道,
“你有所不知,现在的东厂,没有功夫理会咱们的。”
“我刚刚去了一趟万象楼,你猜那些东厂的番役们正在干什么?”
“吃喝玩乐,玩女人!”
“整个万象楼,所有的东厂番役,都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根本没有威胁!”
“就连他们的东厂督主,也已经被我们蒙骗了。”
“我要你动用探子,就是要给那个太监看的,制作了证据,让那太监帮助我们,彻底的把杨路丞的势力清理干净。”
“到时候,这江州城,就是咱们和郑有伦说话算数了。”
“咱们再往西南和东面渗透,就更容易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能错过。”
巴尔思说着话,便是将一杯酒送到了桌子的对面,示意呼伦度可以将这杯酒喝下。
“多谢主人。”
呼伦度将这杯酒双手端起来,然后恭敬的喝了下去。
他顿了一下,又是道,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配和主人的行动。”
“下去吧。”
巴尔思笑了笑,然后又是一手将旁边此候着的姑娘给拽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脸上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今天巴尔思的心情很好。
“老爷。”
这丫鬟早就已经成了巴尔思的人,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腼腆的,眼波明媚,妩媚生情。
巴尔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抱起了这个丫鬟,朝着内宅走去。
而这呼伦度则是拱了拱身,便是退了下去。
……
夜色深处。
有着一双眼镜,安静的站在阴暗的光线里面。
他站在一处墙角最深处,像是一棵树一样,一动不动。
哪怕是这寒风,也没有办法让他动弹分毫。
他的眼镜,一直睁开着。
死死的盯着巴尔思的府宅大门口。
然后,他看到了呼伦度走了进去,又看到呼伦度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迅速的低头,在自己的小册子上记录下了这个人的形态和容貌。
然后,他将小册子藏在了胸口,并朝着前面走了两步。
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动静。
呼伦度似乎也很警惕,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然后,便是钻进了马车里。
驾!
车夫轻轻的挥动了马鞭,抽打在了马背上,这辆马车便是慢慢的朝着前方行驶而去。
待马车行驶出去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那名影子,便是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他眯着眼镜,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这人,是密谍司的探子。
负责盯着巴尔思府邸的来往人员。
不止是他。
还有很多。
在这处府邸的四面八方,将这座府邸盯的密不透风。
只要有人进出,就会被密谍司的探子盯紧,然后进入深入的调查。
任何人都不会错过。
……
同一时刻。
在远处的蒙古部落里。
也就是达尔塔的部落里面。
有着一队骑兵正慢慢的汇聚了起来。
这支骑兵队伍有着足足两千多人。
一个个都是目光凶悍,脸上横肉丛生,身上也是杀气森然。
这些人,都是达尔塔部落的精锐。
徐飞影来到这里,已经和达尔塔达成了协议。
达尔塔决定按照徐飞影,或者说是杨路丞的建议而动手。
这一次。
彻底的将巴尔思部落给剿灭。
不仅仅是将他们的勇士给杀光,还要将他们的部落所有男人都给杀光,然后再将他们的女人和牛羊,物资都给抢过来。
以壮大达尔塔部落。
然后,达尔塔部落,就要将这一带给彻底的控制起来。
和杨路丞一起,将这周围的贸易给掌控。
“都准备好了吗?”
夜色深沉之中,徐飞影一身黑衣从营帐里面走了出来,她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目光冷冽无双,而在她的身旁,便是达尔塔部落的首领,达尔塔。
达尔塔目光里闪烁着熊熊的火光,低声道,
“已经都准备好了。”
“我们今夜便出发。”
“隐藏行踪的话,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够到达指定的地点。”
“两天后,也正好差不多是咱们约定的时间。”
达尔塔将弯刀在腰间悬挂上,然后冷声道,
“到时候,让巴尔思腹背受敌,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江州城。”
“多谢。”
徐飞影也是笑了笑,然后说道,
“到时候,我夫君一定会说服东厂,帮助你们,将巴尔思部落彻底铲平。”
两个人对视一眼。
脸上都是露出了无双的冷冽。
第三百四十九章暗流
第三百五十一章对峙
阳光明媚。
江州城的街道上,满是行走的百姓。
冬日正逐渐的逝去,虽然依旧是寒风冷冽,但这温度却已经明显的开始回升了。
百姓们的状态都还不错。
毕竟,这漫长的冬天过去,就是春天。
到时候可以有些好日子过了。
万象楼的三楼。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窗户前,透过窗户的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的街道。
那些百姓。
这里的百姓和固城,长安等地的百姓们比起来,差的远了。
他的视线沿着街道朝着前面蔓延。
最终落在了距离这里不远的那处占地面积巨大的宅院处。
那是郑家的府宅。
离天三尺三的那座府宅。
陆行舟看不清那边府宅的情况,但却是能够感受到府宅里的气息。
奢华富贵。
满是无与伦比。
即便是在长安城里,也鲜有这种级别的宅子。
他看着这栋宅子,想着江州城里的那些传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也越来越冷。
他的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快要到了收网的时刻了。
这宅院,尤其是这宅院里的那些人们,将会彻底的消失。
江州城将会迎来真正的太平。
“督主。”
汪亭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密谍司的消息。”
汪亭将一份卷宗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都差不多了吗?”
陆行舟随意的接过了卷宗,就这么站在窗户前,慢慢的翻看。
跪着的汪亭,则是轻声说道,
“都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
“这巴尔思,确实是蒙古派往江州城里的探子,他手底下,部主要三个人,一个渗透到了江州府的府衙,一个渗透到了粮庄,还有一个掌管着钱庄。”
“这些人在江州府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借着这些身份,刺探了不少江州城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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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管着钱庄的那个张柜,甚至因为生意的缘故,和辽东那边都有了联系。”
陆行舟将手里的卷宗轻轻的合拢,然后放在了一旁的窗台上,他摆了摆手,示意汪亭起身,笑着道,
“这巴尔思安排的人倒是不少。”
“巴尔思部落那边儿呢,有什么消息没有?”
杨路丞打算除掉巴尔思的同时,将整个巴尔思部落也是好好的收拾一番。
并不是全部都杀光。
而是让巴尔思部落被削弱一些,并留下一些力量,将来,用来制衡达尔塔部落。
陆行舟也让汪亭去打探了一些消息。
“巴尔思部落没有动静,达尔塔部落的人已经开始出动了,大概在明天早上,就能够到达目的地,届时,可以将巴尔思部落和江州城之间的这条路完全切断。”
“咱们可以逐个击破。”
陆行舟点了点头,道,
“好。”
“你再派人去辽东一趟,把你探查到的一些和辽东有关的消息,还有那些蒙古细作的消息,送去辽东军那里。”
陆行舟提醒道,
“让辽东军自己清理一下,不要被这群蛀虫渗透的太严重。”
辽东军关系着大魏朝北边的安稳,虽然目前并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北部会像关陇那样大乱,但是也绝对不能够放松的。
无论哪一面出现缺口,大魏朝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明白。”
汪亭躬身道,
“小的会派遣一部分密谍司的人过去,给辽东军帮忙。”
汪亭是理解陆行舟的心思的,上次给辽东军送了过冬御寒的棉服,还有大量的粮食,就是有意要和辽东军建立良好的关系。
这次主动过去帮忙,让后者清理细作,也是如此。
汪亭作为密谍司的主人,自然要尽量把事情做的好一些。
“咱们这边也开始调动人手吧。”
陆行舟又是吩咐了一句,
“跟陈慷说一声,争取动手的时候利索一些,半月之期已经快到了,咱家不想食言。”
当初陆行舟给通州那边盛家的允诺,便是半月之内,将江州的郑家给彻底铲平,然后让盛家的人过来接手郑家的生意。
时间上已经差不多了。
而且,陈慷手底下那些人,这一阵子应该也已经休息的够多了。
万象楼里,吃喝不愁,还有女人享用。
这种生活可不能过太久。
时间长了。
他们会被这种奢靡的享受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的。
该见见血了。
“督主放心吧。”
汪亭点点头,道,
“小的会在两天之内,将所有的消息再确认一下,并把所有的确切位置交给陈千户,保证不会出错的。”
陆行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然后一边轻轻的抿着,一边继续朝着窗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汪亭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轻轻的拱了拱手,便是退出了屋子。
屋门慢慢的被关闭,陆行舟这脸上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抬起头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那是南边。
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莫名的神色。
解决了江州城的事情,他打算回一趟玄机阁。
有一件事情要让冯谦益帮忙。
他得到了陈暮的黑骨刀,想要将这黑骨刀制作成剩下的三柄袖里刀,如今,只有玄机阁的人能够做到。
不过这一次过去,他不想带着太多的东厂的人过去。
只不过是制造三柄袖里刀而已。
不需要这么多人大动干戈。
而东厂的人,则是要慢慢的从通州往固城方向进行清理,将整个这里的匪徒等等,都清理干净,这样就能够方便盛家进行这条路的修理和重新修建。
“你还好吗?”
陆行舟心里想起了冯谦益,眼神略微的黯淡了一下,心里喃喃自语。
他离开玄机阁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事情。
冯谦益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有意破生死关,后来他离开了以后,就没有时间再继续关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不知道如何了。
“见见便知道了。”
陆行舟将茶杯放在了嘴边儿,然后慢慢的将里面的茶水都喝光了。
……
同一时刻。
在这郑家之内,郑家家主郑有伦,正一脸轻松的靠在藤椅上,享受着侍女的按捏。
在他的身子两侧,依旧是有着两个没有穿着衣服的少女,正在慢慢的给他延年益寿。
少女的脸色似乎变的越发的苍白了。
隐约还有些痛苦,正微微的蜷缩着,眼睛上也是有着黑色的眼圈。
但郑有伦并不在乎。
这些女子,用过了之后,如果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可以扔掉了。
反正他郑家已经有了这样的经验。
“咳咳咳!”
就在郑有伦享受着这种待遇的时候,其中一名少女突然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然后,嘴角儿更是逸出了淡淡的鲜血。
这些鲜血有些发黑。
而这女孩儿的脸色也是变的极为的惊恐,瑟瑟发抖了起来。
“老爷我……”
“真晦气。”
郑有伦嫌弃厌恶的看了这少女一眼,然后对着旁边的下人摆了摆手。
“是!”
两名下人明白了郑有伦的意思,然后这脸庞上闪过了一丝冰冷,就是走到了这名少女的面前,其中一人将少女的嘴巴捂住,另外一名下人则是勒住了少女的脖颈,然后拽着少女朝着门外走去。
“呜呜……呜呜……”
少女知道自己的下场,这脸上的神色更加的惊恐,但是她长期被当作续命的工具的时候,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加上嘴巴也是被捂着,她根本就完全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眼睛里带着绝望和凄凉,被拖拽了下去。
“老爷,巴尔思大人来了。”
就在郑有伦决定再换一个少女为自己续命的时候,这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恭敬地声音。
郑有伦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让他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是!”
下人离开了。
而郑有伦在下人的伺候下,便是穿上了衣服。
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躺在藤椅上瑟瑟发抖的第二名侍女,这脸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有些厌恶,然后摆了摆手,道,
“都换了吧,没什么用处了。”
这些时日,随着这两个侍女使用的时间逐渐增长,她们带来的那种感觉已经是很不明显了,郑有伦早就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兴趣。
这个时候,正好是换掉了也不错。
“这一次,最好找练过武功的人才行,这样的人身体素质都比一般人好,而且使用的时间也能够长一些。”
郑有伦想了想,对着身边的一名下人问道,
“杨路丞是不是有一个女儿,是练武之人?”
“回禀老爷。”
那名下人小声道,
“是,叫做杨环玉,是个连武的,而且据说还没有婚配,如果给老爷做续命的丫鬟,正合适不过了。”
“哈哈……”
郑有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这名下人点了点头,道,
“还是你懂老夫,就这么定了,你找人盯着一些,尽快找到那丫头的线索,等咱们把杨路丞给搬到了以后,就把他女儿给带过来。”
“到时候,老爷我也享受一下杨路丞的女儿,让他死不瞑目。”
郑有伦这些年,对杨路丞是真的恨之入骨了。
这杨路丞虽然没有把郑家的势力抢夺过去,但是,却坏了郑有伦的好多事情。
让郑有伦有了不少的损失。
他想要把杨路丞给收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任何机会都不会错过。
“小的这就去安排。”
下人明白了郑有伦的意思,这脸上也是闪过了笑容,低声说道。
郑有伦交代了这件事情,便是离开了这件屋子,然后走向了前厅,巴尔思已经在前厅等待了稍许的时间,见到郑有伦以后,立刻是脸上带着笑容迎接了过来。
“郑家主,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巴尔思笑着拱了拱手,道,
“我已经制作好了恰到好处的证据。”
说着话,巴尔思已经是将一份资料送到了郑有伦的面前。
这份资料,便是巴尔思借助自己在江州城安排的那些细作,还有探子之类的,制作的证据。
里面有杨路丞和很多人暗中交易的记录。
当然,这些记录都是假冒的。
不过他的那些探子,都是真的和杨路丞有过接触的人,并且有过一些牵扯的人。
这些人想要搞到杨路丞的字迹,也是不成问题。
毕竟,当初杨路丞也是不清出这些人,就是巴尔思的探子的。
如此一来,这些证据就是没有问题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去给督主。”
郑有伦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将这些资料在掌心里用力的拍了拍,脸上的笑容也是更加的浓郁了,甚至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期待。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郑大人请!”
巴尔思也是已经相当的迫不及待了,只要除掉了杨路丞,他们就真正的掌控了江州城,就彻底的没有任何顾忌了。
“哈哈!”
巴尔思和郑有伦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更加浓郁的笑容。
两个人大笑着,便是朝着陆行舟所在的万象楼走去。
“哈哈……”
大笑声在这宅院里回荡着,慢慢的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两个人的身影,也是逐渐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不久之后。
两个人便是来到了陆行舟所在的地方。
郑有伦先一步进去,见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陆行舟,然后恭敬无比的,将手中的资料送了过去,低声道,
“陆公公,这是我们刚刚找到的资料,里面都是杨路丞通敌叛国的证据。”
“您请检查。”
陆行舟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旋即转身,看向了一旁弓着腰站着的郑有伦,然后笑着道,
“都准备好了吗?”
“确定了吗?”
郑有伦也是笑了笑,然后低声道,
“确定了,而且这些证据都是经过确认的,千真万确无疑。”
“督主可以派人去检查,也可以派人去把所有涉及到的人带过来审讯,以辨真假!”
“不过,草民想先提醒一下督主,在进行这些事情之前,一定要先将杨路丞那个老狐狸给控制起来,尤其是杨路丞的妻子。”
“那个毒妇是个武林高手,如果让她跑掉的话,实在是一个威胁。”
陆行舟听着郑有伦的话,微微的笑了笑,道,
“好,依你所言!”
第三百五十章证据确凿
第三百五十二章人头滚滚
“陆公公您请。”
巴尔思和郑有伦一左一右,跟在了陆行舟的身后,脸上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谄媚。
那腰已经是弯到了极点。
两个人都是这江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有这般的举动的。
即便是以前见陆行舟的时候。
也是保持着一丝距离。
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尊严。
但是此时此刻,两个人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也不能说是放弃,只能说是暂时放下了。
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自己家族的未来。
他们想要真正的借着陆行舟的手,把江州城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这个时候。
必须要保持着绝对的谦卑。
“走吧。”
陆行舟对两个人的态度很是满意,他笑了笑,走出了这万象楼的大门。
那辆东厂的车驾,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巴尔思和郑有伦争先恐后的来到了陆行舟的左右,分别搀扶着陆行舟的左右双臂,伺候着后者上了马车。
“你们一并跟着。”
“咱家让你们看看,咱们这东厂的手段。”
陆行舟看了两个人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笑容,低声说道。
“自然,这是自然。”
巴尔思和郑有伦也是分别上了自己的轿子。
然后跟在了这队伍的左右。
汪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陈慷也是出现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两个人分别骑着马,跟在陆行舟的这辆马车左右。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又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巴尔思和郑有伦的轿子,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
带着杀意的那种笑容。
东厂已经都安排好了。
等他们到了杨路丞杨家的时候,就会给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尤其是巴尔思。
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不仅他要死,他的那些探子要死,就连他的部落,也是要被进行一番屠戮的。
半个时辰之后,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当然,这些不影响让巴尔思还有郑有伦这两个江州城最大的祸害,再继续兴奋一会儿。
这个时候他们越兴奋,接下来他们的脸色就会越难看。
哗啦啦!
哗啦啦!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的行驶而过,慢慢的,行驶过了这条街道,然后出现在了杨路丞杨家门前。
原本杨路丞在做江州城知府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着一部分的影响力的。
这门庭,虽然算不得是门庭若市,但至少也时常有拜访的人。
但这些日子却是不一样了。
杨路丞被陆行舟直接革去了江州知府的职位,地位一落千丈。
原本跟在杨路丞身边的那谢人,也都是一个个走的走,散的散,有些人更是直接心灰意冷,离开了这座伤心的,没有希望的城市。
再加上郑家和巴尔思的暗中针对,如今的杨路丞,可真是成为了孤家寡人。
整个杨家。
已经十来天的时间,没有任何人拜访过了。
人们甚至见到了杨路丞,都会紧张的躲过去,不敢和杨路丞有任何的关联,或者是交流。
毕竟,现在杨路丞什么也不是了。
而郑家和巴尔思,已经是彻底的入了东厂太监的眼。
“那些人来做什么?”
“他们是要来找杨大人的麻烦吗?”
“真是一群婊子养的。”
“杨大人已经被罢官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杨大人,这样的人迟早遭报应。”
周围的百姓们,见到了出现在杨家的东厂队伍,也看到了跟在东厂队伍后面的巴尔思以及郑有伦的轿子。
众人都是一脸的紧张,还有些担忧。
虽然人们不敢去主动接触杨路丞,但是人们都不是傻子。
这些年杨路丞给江州城,给这些百姓们挡了多少祸事,帮这些百姓们争取了多少东西。
他们心里都知晓的。
只不过是忌惮于郑家和巴尔思的阴险,这才是不敢表现出来。
但看到东厂要针对杨路丞,他们心里还是十分的不忿的。
“这太监,真不是个东西。”
“老天有眼,赶紧将这太监给劈死。”
“是啊,不要让这太监祸害杨大人,祸害咱们江州城了!”
百姓们看着这般的队伍,不断地将杨家的宅子给包围了起来,脸上的愤怒越来越明显。
甚至有些人已经是愤怒的骂出了声音。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这些声音已经能够落入陆行舟的耳中了。
陆行舟毕竟是先天胎息境界的高手。
很多东西都额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甚至,随着这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东厂千户百户,还有一些番役们,也是能够听到这些声音了。
东厂的队伍里,出现了一丝丝的混乱迹象。
有些番役们看向了人群的方向,主要是那些传来辱骂陆行舟的声音的方向。
但是。
东厂番役们带来的威慑力,并没有让那种辱骂的声音减少。
反而是又带来了一些催化的作用。
百姓们之间的愤怒声音越来越多,也是越来越明显。
“呵。”
陆行舟坐在马车上,听着这些声音,它们像是海浪一般,不断地从远处呼啸而来,然后似乎要将自己所在地这辆马车给淹没。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他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在了面前的那一个小几案上,并不漏痕迹的推开了马车的窗户,看向了那些躁动的百姓们。
他自言自语,
“杨路丞啊,如果你能够看到这些场景,应该也能够欣慰了吧?”
“毕竟,这是你十数年如一日,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杨路丞得到了江州城的民心。
虽然,这些百姓们不敢光明正大的反抗郑家,反抗巴尔思,反抗东厂,但是,他们却能够从心里却愤怒,却抵抗,去抵触。
甚至,他们在东厂的数千番役面前,也是汇聚在了一起。
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以陆行舟的判断。
这种情况,只是缺少一个导火线,当导火线真正的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足够将这些江州城的百姓们给引爆。
也给郑家和巴尔思带来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现在。
陆行舟不需要那种导火线了,也不需要那种百姓的躁动。
他的东厂,就可以完成一切。
不需要那些百姓去白白送死。
毕竟。
如果是这些百姓们去反抗的话,那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后果。
吱呀。
陆行舟心中思量的时候,马车已经慢慢的停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杨家的大门口之前。
两匹马并排而立。
气态风神俊美。
汪亭从马背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了陆行舟地马车面前,然后给后者掀开了马车地车帘。
“督主,您请。”
汪亭脸上带着谄媚,还有浓浓的恭敬,说道。
“嗯。”
陆行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巴尔思和郑有伦也是已经忙不迭的跑到了陆行舟的身旁,然后分别弓着身子,搀扶住了后者的左右手臂。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陆公公您小心。”
“不要把心思浪费在咱家这里了,去把杨路丞请出来吧。”
陆行舟挣脱了两个人地手臂,然后又是指了一下周围聚集地那些百姓们,笑着说道,
“正好这么多江州城的百姓都在这里,让他们看看,这位杨路丞杨大人,这些年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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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让他们看看,你们是怎么给江州城除害的。”
陆行舟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一种浓浓的赞赏。
“是!”
巴尔思和郑有伦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脸庞上都是露出了更加浓郁的笑容,以及是激动。
他们并没有看出陆行舟这句话里面的另外一层意思。
因为他们已经彻底的迷失在了自己的计划里面。
他们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
然后一并来到了杨路丞杨家的府宅面前。
咚咚咚!
巴尔思的身体比郑有伦要魁梧不少,他用力的用拳头砸响了这杨家的大门。
然后声音里带着阴沉,大声喊叫道,
“杨路丞,赶紧给老子滚出来,我今天要当着江州城百姓的面儿,揭穿你的真面目。”
巴尔思的声音雄浑有力。
在街道上回响。
而郑有伦则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轻轻的捋着胡须,看着这道被锤的嗡嗡颤抖的大门,那脸上,那眼睛里,都是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得意。
很快,杨路丞就要彻底的被毁掉了。
这家伙,这些年,给自己的郑家带来了无数的损失。
郑有伦早就想要杀了他。
毁了他。
现在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老夫在这里!”
简单的等候之后,巴尔思还想把这紧闭的杨家大门给踹开,但他还没有抬起脚,便是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巴尔思突然之间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正常人,见到这种情形的时候,一定不会这么沉稳的。
应该是十分的慌乱的。
但是这里面的杨路丞,却好像完全没有丝毫的在意。
但是很快巴尔思就把自己的这些想法给压制了下去。
如今的这种情形
杨路丞已经是彻底的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嘎吱!
杨家的大门被人慢慢的从里面打开了。
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出现。
只有杨路丞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官袍,这一身官袍是杨路丞曾经做江州城知府的时候,那一身官袍。
原本已经是被东厂的人给卸掉了。
但是,今日却是又出现在了杨路丞的身上。
而且好像是更加的崭新了。
这一身官袍,就在杨路丞的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光。
然后将杨路丞身上的气势,也是映衬的冷冽无双。
杨路丞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脸上带着慷慨正义的凌厉,然后走出了杨家的府宅。
他越过了杨家的大门。
然后也不理会郑有伦和巴尔思,直接是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躬身跪倒,声音里带着冷冽以及尊崇,道,
“下官杨路丞,见过督主大人!”
“督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从知道了徐飞影和陆行舟的那些计划,自从真正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杨路丞心里,也算是认可了陆行舟。
这一次,他知道陆行舟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的。
所以他也是真心的给陆行舟下跪的。
他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也是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做官的真谛。
砰!砰!砰!
杨路丞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已经是变的有些发红了。
甚至有淡淡的血迹渗透了出来。
陆行舟低头看着这样的杨路丞,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然后微微摆手,道,
“杨大人请起。”
“赐座!”
陆行舟又是给远处的一名东厂番役吩咐道。
那名番役将一张椅子搬到了杨路丞的面前,然后伺候着后者坐下。
“督主,您这是……做什么?”
“他杨路丞是通敌叛国的罪人,怎么还能够赐座?”
“督主,您忘了那些证据了?”
杨路丞此时此刻的待遇,让郑有伦和巴尔思的脸色都是有些难堪。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紧张的看向了陆行舟。
事到如今。
他们虽然依旧没有看清楚这局势,但是,也已经猜到了一些,心里都是生出了浓浓的不详的预感,似乎要出事了。
两个人都是凑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争先恐后,面庞上带着不忿,说道,
“督主,您这什么意思?”
“哈哈……”
陆行舟对着郑有伦和巴尔思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道,
“两位不必担心,咱家会给你们机会的!”
郑有伦和巴尔思还想要说些什么,陆行舟已经是扭头看向了杨路丞,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杨大人,今天咱家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确认的。”
“杨大人有没有兴趣?”
杨路丞挺直了腰板,然后扭动了一下脖颈,其实凛然的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道,
“杨某一生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和任何人对峙。”
“督主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吧。”
“杨某若是有半句虚言,便是不得好死。”
“哈哈,好!”
陆行舟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笑着道,
“咱家就等你这句话了!”
他说完,又是看向了巴尔思以及郑有伦,然后道,
“好了,咱家给你们机会,现在可以和杨大人对峙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对峙
第三百五十三章依次铲除
“杨大人真是好气魄。”
巴尔思看着杨路丞的这般气势,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
郑有伦也是轻蔑的扫了后者一眼,眸子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不管杨路丞气势如何,今天,肯定是要让后者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
“请问吧。”
杨路丞没有在意两个人眼睛里的不屑,依旧是一派淡然和安稳的样子。
“杨大人,请问您和盛通钱庄的老掌柜,进行的那些交易,是怎么回事?”
巴尔思开始盘问了。
盛通钱庄,就是巴尔思安排在这里的探子,他让后者故意做了一些和杨路丞交易的假证,现在已经放在了陆行舟的手中。
他要一点一点的坐实了杨路丞通敌叛国的罪名。
“我的人经过调查,你收了盛通钱庄的银子,然后又将江州城的一些布防情况,交给了他们的掌柜,并送去给了别的人。”
巴尔思眯着眼睛盯着杨路丞,问道,
“请问是有这么一回事吗?”
“没有。”
杨路丞听完了巴尔思的话,直接便是摇了摇头,然后面色平静的道,
“但是我却是知道一些关于盛通钱庄前两日借着我的名头造假的事情,不知道巴尔思大人清楚不清楚?”
杨路丞说完,不等巴尔思反应过来,已经是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卷宗从袖口里取了出来。
这份卷宗,就是东厂密谍司的人打探到的。
里面有详细的盛通钱庄按照巴尔思的安排,做假证的过程。
“你……不可能!”
巴尔思听到了杨路丞的话,脸色顿时变的慌了一下。
这些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连郑有伦也是完全没有参与的。
这杨路丞怎么会知道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
杨路丞笑眯眯的看着这般的巴尔思,然后低声道,
“把所有的人都叫过来不就清楚了吗?”
“正巧东厂的人也在这里,方便把该抓的人都抓回来,当这所有百姓的面儿审讯,也不会让人们觉的杨某冤枉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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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
巴尔思见杨路丞说的这么气定神闲,说的这么笃定,脸上的慌乱更加明显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看向了陆行舟,他想要说服陆行舟,不把盛通钱庄的人带回来。
毕竟。
一旦把人带过来了以后,很多事情,就不是巴尔思能够掌控的了。
尤其是现在的情形。
几乎整个东厂,还有不少的百姓们在周围看着。
一旦暴露了什么,巴尔思连跑都没有机会跑。
“督主,您看……”
但是巴尔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是被陆行舟直接摆了摆手,笑着打断了。
陆行舟低声说道,
“咱家如此兴师动众的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既然杨大人提出了他的建议,咱家觉的也可行,就这么办吧。”
陆行舟都没有询问巴尔思或者是郑有伦的意见,直接对着身旁的汪亭吩咐道,
“去把盛通钱庄的人,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给咱家带过来。”
“咱家要把这件事情从里到外审理清楚。”
“是!”
汪亭恭敬地拱了拱手。
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对着远处的方向挥了挥手。
紧接着,便是有着一行东厂地番役们,带着一批被捆绑起来的犯人,然后押送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些人是汪亭刚刚派东厂地人去抓的。
巴尔思安排这些人做杨路丞通敌叛国的假证的时候,汪亭已经派密谍司把所有的关键人物都给盯死了。
刚刚陆行舟带着巴尔思和郑有伦过来的时候,他就也没有再遮掩的,直接让一部分东厂的番役过去抓人了。
这个时候正好,所有的人都抓齐了。
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也送到了巴尔思以及杨路丞等人的面前。
“这……这……”
“督主,这是怎么回事?”
巴尔思见到了这些被抓的人,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甚至是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惊恐。
哪怕是再迟钝,他这个时候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似乎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巴尔斯大人,您这是……”
郑有伦看到巴尔思的这副惊恐无比的样子,心里也是升腾起了浓浓的不祥预感。
“没怎么回事。”
陆行舟并不想和他们解释什么,只是笑咪咪的看向了杨路丞,然后低声吩咐道,
“杨大人,你不是有想问的吗?这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你可以随便去问。”
“如果有谁,敢在咱家面前说半句谎话,咱家会让他当场人头落地。”
说完,陆行舟又是看向了陈慷。
陈慷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也是对着自己的手下摆了摆手。
分别有东厂的番役凑到了这些盛通钱庄的人的左右,然后将弯刀从腰间抽了出来。
刀锋上闪烁着阴森的光,让那些被抓着的人们,都是一个个惊恐无比。
他们到目前为之。
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突然之间,被一群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东厂番役,给抓捕了起来。
完全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这个时候,见到这种情形,一个个都是恍惚的不行。
当然还有恐惧。
“这位,是盛通钱庄的账房先生吧。”
杨路丞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来到了一个瘦瘦的老者的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老者,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请问,你三天前,是不是给巴尔思做过一笔假账,说有三千两的银子,从盛通钱庄出去,然后被送到了我杨家?”
“没……没有的事情,我根本……”
噗!
这个老者还没有说完,就见陈慷直接摆了摆手,然后站在这名老者身旁的东厂番役,直接就是一刀横扫而过。
然后,眼红的鲜血飞溅了出来。
这名老者连反应,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直接就是命丧当场。
浓烈的血腥味道弥漫了出来。
周围的天地变的有些压抑。
“你明明就做了,我这里还有你的亲笔画押,竟然不承认。”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杨路丞虽然只是一届文官,但是并没有被眼前的这种杀戮所震骇。
若是以前的他,或许还会有一些害怕,又或者是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鲜血,承受不住有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杀这么直接的刺激。
但现在,他已经不怕了。
这些年,在这江州城里,他经历的郑家的暗算已经有无数次了。
他见过的那些黑暗,也是已经有无数次了。
这些经历,已经实际上在无形之间,将杨路丞的心里素质能力锤炼到了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
此时此刻,他看着这个老掌柜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甚至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来,他的脸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没有任何的在意。
甚至,他还是转过了身子,对着巴尔思以及目瞪口呆的郑有伦,发出了淡淡的笑容。
然后,杨路丞在这两人惊恐的注视下,来到了另外一个盛通钱庄的伙计面前。
这个伙计,是参与了假证据的制作的。
其实。
刚刚的那些手起刀落,都是做给剩下的这些人看的。
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让这些人看到了东厂是真的在杀人以后,会尽可能地摧毁了他们心里地防线。
然后,他们的主子,也就是那个指挥着他们做那些假证的老掌柜,已经被杀了,他们的忌惮也就不存在了。
双管齐下,他们会更容易将他们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你来说说,你知道的事情。”
杨路丞来到了这名瘦瘦高高的伙计面前,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这名伙计的脖颈。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威胁这名伙计。
如果对方不能够说出真话的话,应该就是和那名掌柜是一样的下场。
连惨叫甚至是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一命呜呼。
人头落地。
“我说,我说,我都说……”
“求求你们别杀我!”
果不其然,按照杨路丞,陆行舟等人的预料,这名伙计在看到了东厂番役抽出的那柄弯刀以后,在感受到上面阴森的杀意以后,他失控了。
他往前爬了两步,然后抱住了杨路丞的腿,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都是巴尔思大人逼我们做的啊。”
“是他逼我们做假账,逼我们帮他串通起来,然后诬陷杨大人通敌叛国。”
“这些事情,他们也都知道。”
“我只是做了账目一部分,他们做的是转移银两,并且帮杨大人在别的钱庄开了一些账户,将我们的银子转移了过去。”
随着这名伙计的不断地把事情的关键都泄露出来,整个杨家府宅门口,都是变的死寂无比。
甚至就像是有一座山压在了这天地之间。
给人一种无法喘息地感觉。
所有的百姓,都是看向了站在原地,有些发冷地巴尔思,人们的眼神里面有阴沉,有愤怒。
而陆行舟也是将自己地实现投射了过去。
他笑眯眯的看着巴尔思,然后右手捋了一下那垂在耳边的一缕银发,然后低声道,
“看来,事情并没有按照巴尔思大人的几乎进行啊。”
“原来通敌叛国的不是杨路丞杨大人,而是你们故意陷害的。”
陆行舟说完,这眼睛里直接闪烁过了一丝阴冷无比的杀意,然后对着陈慷吩咐道,
“既然这件事情的事实已经清楚了,那这些人就没有必要继续审讯了。”
“都处理了吧。”
“是!”
陈慷听到了陆行舟的命令,这脸庞上涌动出了浓浓的阴森,还有几分狰狞。
然后,他便是来到了这些个被捆住的盛通钱庄的伙计们面前。
他目光里带着阴冷,扫过了这些人,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公公……”
“救命啊,别杀我们……”
“我们都是被逼的啊!”
“放过我们吧……”
这些人们听到了陈慷的命令,脸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惊恐无比。
那种恐惧,是能够清晰的看出来的。
人们的脸色都是变的苍白无比。
甚至是要崩溃了。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尺许太久。
随着陈慷举起了右手,然后做了砍了姿势。
噗!噗!噗!噗!
那些东厂的番役们,直接便是手起刀落。
一道道的刀光横扫而过,这些个跪在地上的钱庄的伙计们,根本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惨叫,或者是继续求饶的机会了。
殷红的血光飞溅而起。
所有人的脑袋,都是齐刷刷的滚落在了地上,浓郁无比的血腥味道,更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既视感,慢慢的传递了出来。
那些鲜血在地面上慢慢的流淌,然后渗透到了地面里,也将这大地染红了。
看着这一幕。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也都是惊愕住了。
这种一次性杀了几十个人的场景,他们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种人头滚滚的情形,宛如地狱一般。
有些人直接就是承受不住,然后哇的一声,直接呕吐了起来。
还有一些人吓得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同样惊恐的,还有巴尔思,以及布局了这一切的郑有伦。
两个人本来以为,今天的场景,是为了杨路丞准备的,是能够让杨路丞万劫不复的。
但是没有想到。
竟然是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几乎是有些站立不稳了。
尤其是郑有伦,恍惚了一下,直接是跪在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陆行舟的车驾之前,他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道,
“陆公公,陆公公,草民知错。”
“草民听信了巴尔思这蒙古人的谎话,真的以为杨大人是通敌叛国,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闹剧。”
“草民知错了!”
“这一切都是巴尔思主使的,草民根本不知情!”
“草民也觉得杨大人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官,草民是受了巴尔思的懵逼,这才犯了错。”
“草民知错了!”
“求督主给草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郑有伦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了,他不可能再继续和巴尔思穿同一条裤子。
他要彻底的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上摘出来。
所以,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巴尔思。
“郑有伦,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明明是你提出来的,你现在怎么完全诬陷我?”
巴尔思愤怒了,也真正的恐惧了。
他抓住了郑有伦的脖领子,尖叫出声。
第三百五十二章人头滚滚
第三百五十四章杀
巴尔思和郑有伦,当场互相撕扯了起来。
郑有伦如今已经是年迈体衰,虽然有续命的办法,但是却根本不可能保持着壮年的体力。
在撕扯之中,轻松被巴尔思给按倒在了地上。
巴尔思拽着郑有伦的脖领子,就这么来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他瞪着眼睛说道,
“陆公公,如今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今天的一切,都是这姓郑的搞出来的。”
“我就是受了他的蒙蔽,一时鬼迷心窍,这才是做出了这等事情。”
“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有办法。”
巴尔思脸上带着愤怒的神色,一脚踹在了郑有伦的脑袋上,大声道,
“我就是一个生意人,我要在江州城里做生意,我必须要按照郑有伦,按照郑家的吩咐做事,如果做不好的话,我的生意就没办法继续在江州城立足。”
“还请陆公公看在我巴尔思部落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做这种祸害江州城的事情。”
巴尔思说完,看着陆行舟,眼睛里有一丝冷冽。
甚至,他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的佩刀。
这是有威胁的意味了。
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在威胁陆行舟。
因为他说出了自己身后的部落。
他的意思,别人或许听不明白,但是陆行舟,杨路丞等人,都是能够听明白的。
如果今日陆行舟不能够给巴尔思一个面子,那巴尔思身后的部落,将来也不会给江州城这个面子。
这么多年以来,江州城的西北边界,一直和蒙古保持着和平的状态,可能就要被打乱了。
这断然是陆行舟不想看到的。
也是杨路丞不想看到的。
巴尔思深知两个人的顾虑,所以这个时候,即便是自己的真面目已经被对方识破,但是巴尔思依旧没有太多的慌乱。
有部落作为后盾。
他就能够威胁到江州城的安稳。
就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他的底气。
“哦。”
陆行舟看着巴尔思的这般举动,脸上的神色依旧的平静。
他身子往前倾了一些,然后看向了被踩在地上的郑有伦,然后笑着说道,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郑有伦,也就是郑家所作的了?”
“是郑家通敌叛国,是郑家陷害杨路丞杨大人?”
陆行舟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巴尔思以为陆行舟是答应了自己的建议,他连忙是说道,
“不错,这些事情都是郑家所为。”
“郑家还把辽东的一些军事机密泄露了出来,我也是曾经听到过的。”
“郑家确实是这江州城的一颗毒瘤。”
“陆公公可以尽快将他们收拾掉,这样也能让江州城变的干净一些。”
陆行舟听着巴尔思的话,很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杀了郑有伦。”
“灭了郑家。”
“这群王八蛋,通敌叛国,还陷害杨大人这样的好官,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杀了他们。”
“打死他们。”
周围的百姓们听到了这些话,原本压抑在心头的那些愤怒,已经是掩饰不住了。
他们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而是疯狂的开始发泄了起来。
他们愤怒的咆哮着。
然后,有人甚至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直接远远的朝着郑有伦扔了过来。
砰!砰!砰!
一颗颗的石头砸在了郑有伦的身上,顿时鼻青脸肿。
有些地方已经是渗出了殷红鲜血。
郑有伦面色惨白,想要大声求饶,但是,巴尔思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用力的踩着他的脸,不让他发出声音。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了,那却是应该解决一下。”
百姓们的发泄,逐渐减弱了下来。
陆行舟从马车上站了起来,然后环视过了四周,最终这视线落在了陈慷的身上,他右手捏成了兰花指,轻轻的捋过了耳边的一缕白发,然后笑着道,
“通敌叛国,是诛九族之罪。”
“你带着人去一趟郑家,把郑家上下老小,都给杀了吧。”
“是!”
陈慷听到了陆行舟的命令,这脸庞上顿时浮现出了难以形容的冷冽,还有几分杀气腾腾,他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大声吼道,
“都跟我来。”
哗啦啦!
随着陈慷的话音落下,顿时有着大概有近千的东厂番役站了出来。
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甚至。
在他们过来这里的时候,陆行舟已经是派人将郑家的那座大院给包围了起来,此时此刻,郑家的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郑家的那座府宅里面。
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原本,陆行舟也不会这么省事的。
但是,郑有伦,给他提供了这么省事的机会。
整个郑家,所有的人,都分门别类的住在了郑家的大院里面,这就是郑有伦为了将整个郑家的力量都凝聚起来,而设计的。
如今,也方便了被人一锅端。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陈慷的话音落下,这近千的番役,已经是蜂拥而过,他们就好像是黑色的洪水一般,浩浩荡荡地朝着郑家的方向汹涌而去。
那滔天的杀气,将这整个天地都给渲染的有些压抑冷冽。
即便是那些之前喊着要铲除郑家,铲除郑有伦的百姓们,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陆行舟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把郑家给上下杀光了啊。
那得是多少条人命。
郑家这些年,在江州城里发展壮大,那一个郑家大院里面,怎么也得有几百条人命吧。
而且是老小不差。
全部都杀光。
这陆行舟,实在是有点狠辣啊。
“呜呜……”
“陆公公……求求您……这些事情都是我……”
“我一个人做的……和郑家……没有关系……求求您,放过郑家……放郑家一条生路……”
“我愿意把郑家所有的财富都捐出来……”
“求求你……”
郑有伦也是看到了那些汹涌而过的东厂士兵,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也是涌上了无法形容的悲凉,还有恐惧。
如果只是杀他一个人还可以。
他最多就是害怕,就是恐惧而已。
但是,如今要杀他整个郑家,将他郑家几百口人都给覆灭掉,这是郑有伦无法想象的。
甚至是无法接受的。
郑家这些产业,从好几代以前,就慢慢的经营了起来,好不容易积攒到了现在。
这可是几代人慢慢的积累啊。
如今,竟然要一下子全部都是被东厂给杀光。
这让郑有伦心里简直无法形容。
那种悲凉,那种恐惧,让他拼了命的想从巴尔思的脚下挣脱起来。
让他这个老骨头,也是甚至爆发出了一阵从来没有过的爆发力,然后硬生生的从巴尔思的脚下给挣脱了出来。
他几乎是像疯掉的狗一样,冲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对着陆行舟用力的磕头,大声的哀求。
“陆公公……”
噗!
但是,郑有伦的话并没有说完,陆行舟也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只见一道寒光闪烁而过,直接将郑有伦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鲜血,飞溅而出。
郑有伦的声音也是嘎然而止。
然后,那颗脑袋摇摇晃晃的滚落在了地上,朝着远处翻滚了出去。
死不瞑目。
郑有伦连求饶的话都没有说完,就直接当场毙命了。
“公公不喜欢听废话。”
汪亭将带着血的弯刀收入了刀鞘里面。
方才动手的,就是他。
他看到了陆行舟眼睛里的不耐烦,还有杀意,然后,就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这郑有伦给杀了。
能够看懂陆行舟的一些想法,也是他汪亭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密谍司之主的位置上,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陆公公真是好手段。”
巴尔思看着地上的郑有伦的尸体,看着那死不瞑目的脑袋,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眼瞳里闪过了一丝忌惮,然后走上前,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道,
“对付这种通敌叛国之人,就应该是陆公公这样的手段。”
“呵呵。”
陆行舟将视线从郑有伦的尸体上收了回来,然后笑眯眯的打量了巴尔思一眼,旋即又是道,
“这就是好手段了?”
“咱家的手段可不止于此呢。”
“巴尔思大人,好好的看着,咱家得让你心服口服啊!”
说完,陆行舟又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汪亭,道,
“事到如今,也别藏着掖着了,把你这些日子调查到的那些东西,都给巴尔思大人看看吧。”
“是!”
汪亭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更加阴森的冷冽之意。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卷宗,来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巴尔思面前。
他将这些卷宗都交到了巴尔思的手中,然后冷笑着道,
“巴尔思大人,仔细看看吧,这里面的记录,是不是真的?”
“这……”
巴尔思脸上的神色变的有些凝重,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卷宗慢慢的打开了。
他在江州城这么多年,已经是能够熟练的认读汉字。
所以,对看懂这卷宗,也是没有什么难处。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除了钱庄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粮庄,布庄等等。
都是他曾经用来在江州城刺探情报的据点,还有很多他利用粮庄,布庄等等安排的事情等等,也都是详细的在这些卷宗上面进行了记录。
甚至,比他自己的记录都更加的详细。
看着这些卷宗,让巴尔思的心里生出了更加不详的预感,还有一丝真正的恐惧。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盯着汪亭,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跟你对峙。”
汪亭笑了笑,然后便是转身,然后看向了陆行舟,躬身道,
“主子,看这样子,巴尔思大人对卷宗上所列的那些罪证,根本就是没有异议的,如果没有异议的话,那就可以清理了。”
说话的时候,汪亭也是对着后面的一些东厂番役,摆了摆手。
又是另外一名东厂千户站了出来,然后做好了准备。
“去吧。”
陆行舟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又是眼睛里带着一种漠然的表情,看向了有些目瞪口呆的巴尔思,
“巴尔思大人,咱家把江州城里的这些,通敌叛国的老鼠们,都给清理干净,是不是没有问题?总不能光清理了郑有伦,还有郑家,不清理那些杂碎啊。”
“不然的话,咱家就算是离开了这江州城,这里恐怕也安稳不下来啊。”
巴尔思听着陆行舟的话,面庞上闪过了浓浓的不甘心神色。
卷宗里提到的那些人,都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慢慢的在这里安排上来的,培养了好多年,有些甚至从上一代就开始在这里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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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竟然因为一时的疏忽,完全被东厂连根拔起了。
他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是,巴尔思没有别的办法。
此时此刻,他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陆行舟翻脸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
“陆公公这么做,自然有陆公公这么做的道理。”
“我无话可说。”
“毕竟也是我们的人犯了错,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巴尔思甚至是微微的躬身,给陆行舟赔礼道歉。
有种很真诚的感觉。
“巴尔思大人还真是敞亮啊。”
陆行舟看着巴尔思的这般举动,脸上的笑意更是浓郁了一下,然后,他便是对着那名东厂千户做了最后的命令下达,
“去吧,既然巴尔思大人已经同意了,就不要留手了。”
“和郑家一样的下场,上下老小,一个不剩。”
“全都杀了吧。”
“杀完了这些人以后,将他们的尸体全都刮在江州城的北门处,让来来往往的客商们都看看,这就是通敌叛国的下场。”
“是!”
那名千户重重地拱了拱手,然后便是又带着一千番役,浩浩荡荡地,带着如龙虎般地杀气,朝着城内地方向行驶而去。
天地依旧死寂。
巴尔思看着那些离开的东厂番役,心里心疼无比。
他知道,这些人离开,就代表着自己这些年地心血,全都被毁掉了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巴尔思大人知晓。”
这时,陆行舟又是笑着说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依次铲除
第三百五十五章灭骑兵
“什么事?”
巴尔思眼睛里闪烁着愤怒还有狰狞,死死的盯着陆行舟,问道。
此时此刻,他看着陆行舟就像是看着生死仇人。
“咱家听说,昨晚上,达尔塔部落的所有勇士尽数出动,准备对你们巴尔思部落进行进攻。”
陆行舟笑眯眯的说道,
“这可能就是要将你们巴尔思部落给彻底灭掉的迹象吧。”
“咱家知道,你们巴尔思部落的人数比达尔塔部落多很多,但是,你们留下的勇士可不多。”
“据说,恰好,你们巴尔思部落的一批勇士,接到了命令,要送一批货物来江州城,所以,部落里面就是一片空虚啊。”
“真是可怜了,你们巴尔思部落,经过达尔塔部落的这一次血洗,恐怕留不下多少人口了。”
哎。
陆行舟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起来。
而对面的巴尔思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眼睛也是一瞬间瞪大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陆行舟还有这一手的安排。
原本,巴尔思部落是他的后盾。
也是他能够保证自己活下去的底牌。
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也被陆行舟给盯上了,还把达尔塔部落的人也给牵扯了进来。
但是,巴尔思在简单的慌乱之后,便是又回过了神儿来。
他脸庞上闪过了一丝阴沉,然后低声说道,
“哼!”
“多谢陆公公费心了。”
“但是,我巴尔思部落的勇士,可是不少的,即便有不少人离开了部落,达尔塔部落想要将我们攻陷,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达尔塔部落已经算不上一个部落了。”
“还有我们来江州城的那些人,得到了消息以后,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到时候,说不定能够连达尔塔部落的人,一并都给消灭了。”
“所以,不劳陆公公担心了。”
巴尔思仔细思考了自己的部落和达尔塔部落之间的差距。
所以,他觉的,巴尔思部落应该不会太过于危险。
他们这些年,有吃有喝,部落不断地壮大。
人口数量也是飞快增长。
已经大概是达尔塔部落地两倍了。
压制对方,不成问题。
“哦。”
陆行舟听到了巴尔思的这些话,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道,
“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但世界上总是会有意外发生的。”
“咱家听说,今早上,你巴尔思部落的勇士和这江州城的边军产生了冲突,被包围了起来。”
“现在正在西面对峙了。”
“他们应该赶不回去救人了。”
“而且呀,辽东军听说这边有蒙古兵过来滋事,也派了一队骑兵过来。”
“咱家估计,你巴尔思部落的这些勇士,有来无回了!”
哗啦!
巴尔思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终于是彻底的按耐不住了。
他脸庞上闪过了浓浓的阴森,甚至是还有几分疯狂,他冲到了陆行舟的车驾面前,然后死死的盯着陆行舟,阴声道,
“你算计我?”
砰!
陆行舟根本没给巴尔思面子,一脚踹在了后者的胸口上,然后将后者踹的倒飞了出去。
哗啦!
巴尔思倒飞出去了足足有好几丈远,然后便是重重地砸在了杨家大门口的台阶上,将那石头台阶都是给震的碎裂了一些。
他面色惨白,哇的一声,喷出了浓浓的殷红鲜血。
“死太监,你敢杀我?”
巴尔思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这脸上依旧是有着一丝阴森,他大声吼道,
“我巴尔思,除了是商人,还是蒙古的使臣身份,你敢杀我,就是和蒙古开战!”
“你敢吗?”
“你敢担这个责任吗?
巴尔思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阴森的盯着陆行舟,他一口将嘴里的血水吐在了地上,然后目光里闪烁着一丝威胁的意味,说道,
“你这太监,不敢!”
“如果因为你杀了我而导致大魏朝和蒙古开战,你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
“哈哈!”
巴尔思的话还没有说完,陆行舟已经是大笑了起来。
他从车驾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走下来,并面对面的来到了巴尔思的面前。
那一身冷冽无双的气势,让巴尔思面色惨白。
到嘴边儿得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咱家不怕。”
陆行舟笑眯眯的说道,
“而且,会有人替咱家解决掉的。”
“以后,蒙古到大魏朝的使臣,就和你巴尔思部落没有关系了,就和达尔塔部落有关系了。”
嘎吱!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直接是伸出了右手,然后抓在了巴尔思的脖颈上。
他旋即用力,嘎吱一声,将后者的脖子给扭断了。
“你……”
巴尔思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太监说动手便动手。
他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流逝,那脸庞上,那眼睛里,都是弥漫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还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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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寂寞。”
陆行舟淡淡的看着他,笑着道,
“你族人至少一半,都会下去陪你的。”
“不过,咱家不会把他们全杀光的,毕竟,还得留着一部分,用来制衡达尔塔部落。”
陆行舟说完,然后笑了笑,松开了手。
噗通!
巴尔思就这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然后倒在了地上。
很快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道,依旧是在四面八方慢慢的扩散着,整个天地好像都是被这浓烈的气息给充斥着,甚至光线里都有了一些淡淡的红色。
百姓们纷纷的都惊呆了下来。
人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原本,人们以为这太监过来,是要针对杨路丞的,但是没有想到,而是将这江州城的两个祸害,巴尔思和郑有伦,都给铲除了。
并且,不单单是铲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把他们身后的所有的势力,都给一下子抹平了。
这简直是人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督主一心为江州,杨某谢过督主。”
天地一片死寂之中,杨路丞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陆行舟的面前,并又是恭敬地跪在了他地脚下,并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必谢咱家。”
陆行舟从杨路丞身边经过,然后笑着道,
“江州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赶紧把郑家还有巴尔思他们之死带来的混乱平复下去,才是正事。”
“咱家已经调遣了通州盛家的人过来帮忙,不要让这江州城生乱了。”
“是!”
杨路丞听着陆行舟的话,脸上神色更加的恭敬,然后大声道,
“请督主放心,杨某一定完成任务。”
“一定不让督主失望。”
说完,杨路丞又是重重地磕头。
陆行舟上了车驾,然后带着剩下地这一千多番役,朝着江州城地北城门走去。
“恭送督主。”
“恭送督主!”
身后,逐渐的传来了那些百姓们恭送的声音。
声浪浩浩荡荡的,冲天而起。
陆行舟看也没看,继续朝着江州城的城北门行驶而去。
……
同一时刻。
在这江州城的北侧,大概有四五公里的地方。
江州城的守军,将一些蒙古人包围在了这里。
这些蒙古人,就是巴尔思部落的勇士。
他们的人数不是很多,大概只有一千多人的样子。
这些人原本是负责护送巴尔思部落和江州城交易的一些牛羊皮毛的。
这些东西,用来换粮食。
也换取过冬御寒的东西。
但是,当他们交易的时候,被江州城的守军,给从四面八方包围了。
原本吧,这一千多人的巴尔思部落勇士,是很难被包围的。
因为他们都是骑兵。
他们的机动性,是江州城的守军无法比拟的。
只要提前发现,他们就能够轻松离开。
但是,这次是来交易的。
而且之前每次交易的时候,都不会有事情的。
所以他们也没有当回事。
这就被包围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陆行舟安排的。
他故意设计,让巴尔思部落和江州城的交易在这两日完成,就是为了将巴尔思部落的勇士进行分割,一部分留在这里,一部分留在部落里面。
这样能够弱化巴尔思部落。
然后还能够逐一击破。
“我们是过来交易的,不是偷袭的。”
“这里,有你们江州城郑家的勘印,你们来看一看。”
巴尔思部落的勇士首领,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半百老者,他拿着一张纸,对着江州城的那名守军将领,大声喊道,
“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说完,这名首领将勘印交给了一名勇士,然后让那名勇士送到了江州城守军将领面前。
“我看看。”
这名江州城守军的将领其实是不知道真实情况的。
他并不完全属于陆行舟。
只是临时被陆行舟给利用了而已。
利用他和郑家之间没有来得及沟通,也没有来得及了解事情的真相,然后又趁着时间差,将这将领利用送到了这里。
把这些人给包围了。
但是将领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还在等待命令。
他打开了对方送过来的勘印,然后仔细检查了起来。
“字迹没有错,而且这勘印也是能够对的上的。”
这名将领是见过不少次这种勘印的,他一眼就能够看的出来,这勘印没有问题。
但是,他还没有得到新的命令。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你们的勘印有没有问题,我还得再检查一下,你们不要着急。”
“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我会放你们离开的。”
这名将领拱了拱手,然后道,
“并且,还会因为这次的误会给你们道歉。”
“最好如此!”
那名骑兵将领听到这句话,脸上的怒气也才是稍微减弱了一些。
他们巴尔思部落,其实不怎么忌惮江州城的。
他们毕竟是蒙古部落。
可以随时迁移。
根本不怕和江州城起冲突。
如果这些将领对自己不利,哪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巴尔思部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想要对付江州城,完全可以随时动手。
他们会不断地偷袭,让江州城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来阻挡。
即便是这些人都被杀死在了这里。
他们巴尔思部落里地那些勇士,也会给他们报仇地。
他相信,这些守军,不敢真正地起冲突。
也正是因为这份自信,他才没有什么太多地担心。
而是在这里安心地等待了起来。
哗啦啦!
哗啦啦!
众人在这里等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这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众人都是目光凝重,然后纷纷的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所有的人都是目光一惊。
马蹄声所传来的方向,出现的是一队浩浩荡荡的黑色队伍。
这队伍足足有千人左右,一个个都是气势凶悍,身上的那种杀气几乎无法形容,而且,更主要的是,这些人速度极快。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是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而在这队伍的最前方,还有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上悬挂着黑色的旗帜。
凶鹰衔鱼。
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冷冽无比的光。
“东厂?”
“是东辑事厂?”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阵简单的死寂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是泛起了嘀咕。
尤其是那些蒙古人,他们虽然来江州城比较少,但是也听说了大魏朝最近的一些事情,东厂出了个太监,那个太监现在已经是大魏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几乎掌控了整个大魏朝的所有权力。
而那太监手底下的东厂,那些番役,更是杀神一般的存在。
在大魏朝,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这个时候。
这些东厂的番役们,在这个太监的带领下,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那漫天席卷着的杀气,让那些蒙古人心里,都是生出了浓浓的不祥预感。
“督主大人!”
转眼之间,那名江州城的守军,也是来到了陆行舟的车驾面前,他恭敬地下马,然后跪在了陆行舟地脚下,躬身道,
“卑职江州城守将,见过督主!”
“请问督主来此,有何贵干?”
哗啦啦!
陆行舟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然后看到了地上那名将领,他微微地笑了笑,指向了那些被围困起来地蒙古骑兵,然后冷声吩咐道,
“郑家,巴尔思,尽数谋反。”
“已经被咱家诛杀!”
“这些人,是谋反同党,一个不留!”
第三百五十四章杀
第三百五十六章入江州
“你说什么?”
“谋反?”
“通敌叛国?”
“怎么可能?”
那些巴尔思部落的人们听到了陆行舟的这些话,一个个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惊恐的,甚至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要知道,他们都是巴尔思部落里面的精锐骑兵,如果巴尔思想要联合郑家有什么动作的话,肯定是会和这些人沟通的。
至少也会下达命令啊。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这就说明,巴尔思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巴尔思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是这太监冤枉的。
血口喷人。
那今日的这些事情,就都是太监想要害他们,害巴尔思部落?
“督主,这……”
这名江州城的守军将领,也是和郑家有些关系的,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心里也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他不知道陆行舟是什么意思。
郑家和巴尔思在江州城里的势力,那可是不容小觑的。
陆行舟真的能全部诛杀?
这是在诓骗自己呢吧?
难道是这太监……
噗!
但是,这名将领的话没有说完,心里的嘀咕也没有说完,便是直接被陆行舟掌心里迸射出来的一道劲气,打在了脑袋上。
砰!
他连惨叫也没有发出来,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当场脑浆迸裂,整个人便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扩散出来,将周围覆盖。
而紧接着,陆行舟趁着周围的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直接看向了这名守军将领身后跟着的那名将领,然后大声道,
“江州守军主将赵凯,和郑家勾结,也有通敌卖国的行径。”
“咱家当场击杀。”
“即刻起,有副将陈元接管守军。”
“陈元听令。”
“呃……”
那名副将还在主将被杀的震骇之中,没有缓和过来。
但他毕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将领,最基本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
他一下子从战马上翻下来,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主将的脑袋就在他的身旁。
鲜血已经是将他的周围一些泥土都慢慢地浸染成了红色。
这名副将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般。
他弯腰,然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大声道,
“末将在。”
这种反应速度,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而在说末将在的时候,这名将领心里也是闪过了一些念头。
自己接管了守军,只要跟着陆公公好好干,未来一定是吃香的喝辣的不愁啊。
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说话的时候,他这脸上,眼瞳里,已经是闪烁过了无法形容的阴森光芒。
还有一种杀气慢慢升腾而起。
“巴尔思部落的这些骑兵,有意袭击咱们江州城。”
“一个都不能放过。”
“杀无赦!”
陆行舟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蒙古骑兵们,脸上闪烁出了一丝阴冷。
那种眼神儿,就好像是一头凶鹰正看着水中即将被捕捉到的鱼,充满了凶残。
“是!”
这名副将对陆行舟的命令也是早已经有所预料,他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几乎都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
哗啦!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名将领已经是窜到了马上,然后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刀,对着身后那些被包围着的巴尔思部落的骑兵队伍们,大声吼道,
“兄弟们,这群蒙古羔子要袭击我江州城,绝对不能放过他们,杀!”
“杀光他们!”
哗啦!
哗啦啦!
这名副将手底下也是有着一些绝对忠心于他的士兵的,随着这名将领的话音落下,他那些忠心跟随的士兵手下们,立刻是反应了过来。
然后,人们几乎都是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兵器,也跟在了这名将领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朝着那些蒙古骑兵们冲了过去。
“冲出去!”
“快杀出去!”
“杀!”
而见到这一幕,那巴尔思部落的骑兵首领,也是面色惊恐无比,他目光阴森,声嘶力竭的咆哮出声,紧接着,没有丝毫的迟疑,用力的夹紧了战马肚子,然后朝着前面狂奔。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同样有着一群精锐骑兵。
对方这是要将自己这些骑兵勇士一股脑儿的全部消灭。
他们必须要趁着对方的包围圈没有完全行动起来的时候,先将这地方撕开一条口子。
这样,能够让骑兵的机动性顺着这条口子发挥出来。
他们也能够逃出去。
如果完全被包围的话,就彻底地没有机会了。
噗!噗!噗!
对方试图将这一圈包围撕开一条口子,而守军那边儿,则是试图迅速的将对方给包围,彼此之间,就是很快互相碰撞在了一起。
只见的刀光剑影闪烁。
顿时有着一阵血光冲天而起。
东厂这边。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看着这里的厮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正在厮杀的那名守军副将,倒是表现还不错。
既没有胆怯,也没有手软。
手起刀落。
杀巴尔思部落的那群骑兵,就像是砍瓜切菜。
看来,之前汪亭对后者的调查是不假的。
其实。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陆行舟提前就想好的。
他知道那名主将应该不会听自己的话,而对方一旦迟疑,将会给眼前的局面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所以。
陆行舟提前选择好了这名副将。
他以雷霆的手段杀死了主将,然后将这副将给提拔起来,不给后者思考的时间,让后者动手。
后者短世间之下,只能做最本能,也是自己最倾向的选择。
那就是铤而走险。
所以。
这名将领会立刻听陆行舟的话,大杀特杀。
一切都没有让陆行舟失望。
“你们也别看着了。”
陆行舟笑了笑,看向了身后的那名东厂千户,然后笑着吩咐道,
“带着你的人过去,把这些蒙古蛮子全都给咱家杀光。”
“别让那些守军看了咱们的笑话。”
陆行舟自然是不肯让自己的人手闲着的。
让守军厮杀,让东厂的人看着,这会分离军心。
而且,也会给守军造成比较多的损失。
这样不合适。
彼此一起厮杀过,这才能够加强这些守军对东厂的归属。
“是!”
那名千户听到了陆行舟的命令,这眼睛里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峥嵘,然后将自己背上的刀给拽了出来。
他是千户,所以用的兵器和普通的东厂番役不一样。
他已经可以修炼自己的武功。
所以,也有自己独有的兵器。
他所修炼的是一种霸道刚猛的刀法,所以为了这刀法,特意命人给自己寻找了一柄厚重霸道的长刀。
这种刀的手柄大概有一个人的小臂般长。
整个刀身更是和一个人的上半身那么长,刀宽而且刀背极为的厚重。
给人一种能够砍断山岳的感觉。
杀!
一声咆哮,这名东厂千户已经是策马而行,然后冲到了战场之中。
他迎面而来的,便是那名刚刚冲破了团团包围,然后冲出了包围圈的巴尔思骑兵的首领。
这人目光凶狠如狼。
见到这名东厂千户出现在了面前,直接一句话也没有说,抽出自己的弯刀,朝着东厂千户的脑袋就劈砍了过去。
“去你娘的。”
东厂千户看到对方迎面而来的刀光,脸上没有丝毫的忌惮,反而是一种浓浓的,掩饰不住的不屑,只见他目光凶残,直接手腕一番,单手握着自己的厚重长刀,就迎接了过去。
砰!
双方的刀在半空之中互相碰撞在了一起,然后,便是可以看到一阵火星飞溅而起。
紧接着,还不等人们反应过来,骑兵首领的那柄刀,竟然卡擦一声,直接从中间断裂成了两截,一截碎刀飞了出去。
另外一截碎刀,和刀柄一起,留在了那名骑兵将领的手里。
“这……”
骑兵首领脸色顿时惨白,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惶恐,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对方的刀,竟然如此的厉害。
和自己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相比的。
而下一刻,他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
甚至是连尖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便是见那刀光横扫而过,直接从他的脖颈上扫了过去,他的脑袋,也是直接飞上了半空中,紧随而来的是一片殷红的鲜血,喷射而起。
砰!
鲜血飞溅的同时,那名东厂千户的刀又是向前一探,然后重重的戳在了这名将领的胸口,这尸体直接是飞了出去。
重重地落在了一片人的脚下。
被人瞬间践踏成为了肉泥。
“杀!”
一片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之中,东厂千户带领着那些紧随而至的东厂番役,如狼似虎般的朝着那些草原骑兵们冲了过去。
那种升腾的杀意,好似是让这天地都变的有些压抑了起来。
“啊……”
“首领死了!”
“快跑啊!”
“首领被他们杀了啊……”
“跑啊!”
随着东厂队伍们的冲进来,这些厮杀着的蒙古骑兵们,也是看到了他们的主将被杀的全过程,一个个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浓浓的惊恐,还有不敢置信。
紧接着,随着一个人大喊大叫起来,这些人的军心,瞬间崩溃了。
他们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溃散。
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冲击的劲头。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虽然这些骑兵们依旧是朝着四面八方冲击,也有人冲出了这些江州城守军的包围,但是,他们见到的,却不是自由,而是继续从四周保卫过来的东厂番役。
他们依旧是没有跑出去。
而是一个个的,陆续地倒在了东厂番役地刀下。
地面上积累地尸体越来越多,有蒙古骑兵的,也有江州城守军的,还有东厂番役的。
但是大部分都是蒙古骑兵的。
除了这些蒙古骑兵,还有蒙古骑兵的战马的尸体。
一大片的大地上,都好像是被尸体给布满了一样,而在这些尸体的下面,则是不断流淌着的殷红鲜血。
血液有的从尸体上飞溅出来,有的从人们的身上流淌出来,有的顺着地面流淌。
一些血迹浓重的地方,甚至已经形成了淡淡的水洼。
厮杀还在继续。
但是,却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了。
有东厂番役的介入,再加上原本这些江州城守军的力量,这些巴尔思部落的骑兵,又是在被包围的情况下,完全发挥不出骑兵的冲击力。
被屠杀干净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到了最后。
陆行舟甚至都已经懒得去看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然后坐回了车厢里面,扭头看过去。
在这一片荒凉的大地西侧,那日头已经是斜斜的到了尽头,好像随时就要落下地平线一般。
一缕像是被点燃了般的火烧云,在这天地之间缭绕着。
将整个大地和苍穹都染成了红色。
这红色和地面上的血色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很美,很壮观的感觉。
陆行舟看着,微微的笑了。
他自言自语道,
“那边儿,应该也要动手了。”
……
陆行舟所说的那边儿。
指的是达尔塔部落对巴尔思部落的进攻。
他们已经在山坳之间等候了徐久了,就等待了东厂这边传来消息。
他们之所以没有提前动手,是有原因的。
如果东厂没有将巴尔思部落的士兵精锐给解决掉,到时候,达尔塔部落就会出现腹背受敌的情况,很容易被灭掉。
达尔塔自然是不敢冒险。
而同时,他们也是要在这里做一阻击的作用。
如果有巴尔思部落的人从这里跑出来,他们要及时将那些骑兵给阻拦住,让那些骑兵精锐不能够回到巴尔思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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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才能够将对方分而破之。
哗啦啦!
此时此刻,在这一队黑压压的骑兵最前方,有着徐飞影还有达尔塔,正焦急的等待着江州城里的传信。
而只见一只白鸽从有些黯淡的天空上飞掠而过,落在了徐飞影的面前。
徐飞影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喜色,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从信鸽上取下了信笺,并打开了。
“郑家,巴尔思,以及骑兵,均已灭。”
白纸黑字,一下子映入了徐飞影的眼帘,后者脸上闪烁出了无法形容的激动。
然后看向了一旁同样紧张,甚至有些期待的达尔塔,她笑着道,
“江州城大事已成。”
“我们可以动手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灭骑兵
第三百五十七章认可
巴尔思部落。
夜已经渐渐的深了。
夕阳在天边缭绕着,给人一种很安详的感觉。
殷红的晚霞在苍穹上慢慢的燃烧着,起初是很波澜壮阔的感觉,随着夕阳的逐渐落下,这晚霞也是像是熄灭了一般,越来越弱小。
直至消失。
部落里的人们开始陆续地准备回去休息了。
他们和江州城里的人们不一样,这里即便是比一般的蒙古部落更加繁华一些,但是也并没有汉人的那些资源。
尤其是油灯之类的。
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便只能大部分人都早早的回去休息。
整个部落都似乎是进入了死寂的状态。
只有最外面的区域,还是有着一阵阵的马蹄声,正在慢慢的环绕着。
这些马蹄声,来自于巡逻的骑兵。
骑兵们需要负责守护着部落的安危,一旦有人过来袭击,他们要负责抵抗和警示。
天色更加的黯淡了下来。
给人的感觉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的布,扣在了这人们的头顶上。
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危险在靠近。
轰隆隆!
轰隆隆!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
那是马蹄如雷的声音。
又好像有什么人在擂鼓,大地被当成了战鼓,那些马蹄则是战锤。
随着这轰鸣声越来越近,这些巡逻着的骑兵们也是都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的抬起了头,看向了远处,但是,夜色黑暗,对方根本没有点火,他们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衣服和样貌。
只能猜测。
猜测这些人是巴尔思部落前往江州城的那些骑兵。
毕竟,这些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是敌人偷袭的话,恐怕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会十分的小心的。
人们都没有在意。
“他们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能遇到什么事情?肯定是在江州城的女人的肚皮上耽误了时间。”
“就是,这些人每次过去都是这样,一定要玩个痛快才行!”
“可惜咱们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人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脸上都是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轰隆隆!
轰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便是来到了这些巡逻的骑兵们的面前。
但是,对方的骑兵却似乎并没有减速的迹象。
而是继续带着轰鸣如雷的声音,朝着这边汹涌而来。
天地之间的气氛,变的有些压抑。
这些巡逻的骑兵们,脸色也是变的有些疑惑了起来。
“怎么回事?”
“有点儿奇怪啊!”
“怎么还在往前冲?看不到我们吗?”
“这群家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人们纷纷议论。
而那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疑惑,还有紧张。
咻!咻!咻!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这对面的骑兵队伍,突然开始发动了进攻。
一道道的弓箭突然是被抬了起来,然后,无数弓箭铺天盖地的朝着这边爆射了过来。
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是能够看到那些弓箭的密密麻麻。
杀气森然。
“不好,是敌袭。”
“是达尔塔部落的人!”
“他们来偷袭了!”
随着这些弓箭的出现,巡逻骑兵们也是终于回过了神儿来,他们尖叫出声。
有人举起了自己的弯刀,不断地在身前摆动,试图将那些弓箭给打落。
而有得人则是拿出了腰间的号角,然后用力的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
悠扬的低沉的号角声,带着一种尖锐的穿透力,一瞬间在这天地夜色之中扩散开来。
而同时,那些达尔塔部落的骑兵队伍,也是已经冲到了这些人的面前。
“杀!”
一声低沉如虎的咆哮声响起,他们彼此互相冲击在了一起。
在夜色之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彼此都是握着弯刀,朝着敌人的身上砍过去。
噗!噗!
弯刀的刀锋砍在了敌人的脖颈上,肩膀上,手上,或者是胸口上,飞溅出来的鲜血,带着滚烫还有腥臭的意味,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陆续有人开始倒下去。
而紧接着,巴尔思部落深处,那些骑兵们也是陆续地反映了过来。
他们纷纷地从帐篷里面钻出来,然后也翻身上马。
“达尔塔部落的偷袭者!”
“杀了他们!”
“这帮懦夫!”
“杀光他们!”
骑兵们高喊着凶残的口号,不断地组成了队伍,从营帐阵地之中飞掠出来,然后又朝着达尔塔部落地骑兵们冲了过去。
双方地人马再度在黑暗之中碰撞。
似乎是爆发出了一阵热烈地轰鸣之声。
然后,可以隐约的看到,有人继续倒下,有人的身上飞溅出鲜血,有人落在了地面上,然后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就直接被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整个天地都是变的一片压抑。
还有血腥。
哪怕是黑夜,都遮掩不住这般的血腥。
“哼。”
此时此刻。
在距离这场厮杀大概有数十丈远的地方。
徐飞影整一个人骑在马背上,看着这般于黑暗之中的厮杀,脸上露出了一丝常人察觉不到的冷笑,还有一种阴森。
蒙古人杀蒙古人。
这本就是她和杨路丞都乐于见到的。
之前,她说杨路丞和达尔塔是朋友,是为了帮助达尔塔部落而来。
这一切,其实都是谎话而已。
都是利用。
只有利用达尔塔部落,才能对巴尔思部落发起真正的大规模袭击。
如果是江州城的话,那就是挑起了大魏朝和蒙古之间的战争,事态很容易失控。
所以,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达尔塔部落和巴尔思部落,经过这一次冲突以后,彼此都是会被削弱。
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
这江州一带,都会进入和平时期。
或许。
达尔塔也是知道杨路丞和徐飞影的计划的。
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
但是达尔塔肯定是愿意中计的。
因为达尔塔部落和巴尔思部落已经是生死之仇。
如果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巴尔思部落给需彻底打的一蹶不振,达尔塔部落早晚会被巴尔思部落给吞并。
到时候,他们的下场会更惨。
所以,达尔塔也只能如此。
这是彼此的机会。
彼此都不能够错过。
“这次,算是彻底的将江州内外都给安稳了下来。”
徐飞影看着夜色之中的那些厮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比较麻烦啊!”
“江州城的一切经济活动,都笼罩在郑家的阴影之下,如今,郑家被那太监一瞬间全部都抹除了,江州城估计会进入一段混乱时期。”
“夫君又是要有不少事情去做了!”
徐飞影叹了口气。
……
徐飞影担心江州城的未来的时候。
陆行舟所请的人,已经是来到了江州城,入了城。
正是通州的盛家之人。
盛元韦为了能够保证顺利完成陆行舟交代的事情,特地将自己家中最为成熟稳重的大儿子,盛星,送来江州城里主持大局。
此时此刻。
盛星已经是带着盛家的几位掌柜,见到了陆行舟。
陆行舟依旧是住在万象楼里。
整个大楼已经是像之前那般,灯火通明,依旧是那般的热闹,那般的繁华。
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在后面玩女人。
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陆行舟没有那么傻。
这万象楼,也算是江州城的一处标志了,虽然里面也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只要把郑家和巴尔思给收拾了,这里,还是可以报留的。
毕竟,他能够给江州城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
如果因为打压郑家和巴尔思,就要把和他们相关的所有生意都给毁掉的话,那才是最大的不值。
现在,只需要找到能够管理万象楼还有江州城的这些生意的人,就可以了。
“督主,这是盛家准备的资料。”
“您看一眼。”
盛星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份卷宗,拿到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恭敬的递了过去。
屋子里的光影闪烁,屋门关闭着。
外面的喧嚣和吵闹都是消失不见。
陆行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接过了这张卷宗。
一旁的汪亭将油灯朝着陆行舟这边靠近了些,然后放在了陆行舟的身旁。
紧接着,他又是向盛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距离陆行舟不是很远。
就在斜对面。
陆行舟看这份卷宗,估计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让盛星一直在这里等着,其实也无妨。
毕竟彼此之间的身份还是差着不少的。
但是汪亭知道。
盛星是将来要在江州城里有大用的人物。
不能让后者太没有面子。
这个时候,让盛星在陆行舟的面前坐一会儿,对将来,盛星在江州城里的努力,也有效果。
后者会更加的努力,更加的拼命的。
所以,他擅自作了主张,算是给盛星赐座了。
“多谢。”
但是盛星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他看了一眼汪亭,感激的拱了拱手。
但是,却并没有坐过去。
他没有得到陆行舟的命令,还是不敢擅自坐下的。
“坐。”
陆行舟虽然在看这些卷宗,但是,还是能够看到盛星,汪亭等人的举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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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让盛星坐下。
汪亭的想法,其实正是陆行舟的想法。
“多谢公公。”
盛星得到了陆行舟的准许,这才是放下了心来,然后坐在了对面。
汪亭给盛星送过来了一杯茶。
盛星接过了茶,然后说了一声谢谢。
汪亭没有说话。
这屋子里就这样逐渐的变的安静了下来,彻底的安静了。
除了隐约的几人喝茶的声音,便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陆行舟正在慢慢的看着盛星送过来的这份卷宗。
里面有大概三个方面。
首先是郑家的那些产业,分为了两部分,盐铁,这两部分,盛家按照惯例,不去接受,交给官府来处理。
这些东西,都是牵扯着一个江州城的经济命脉,也是关系着民生的事情。
他不敢插手。
这是盛家一贯以来的作风。
这是盛家要让陆行舟放心,也是要让江州城原本的知府,杨路丞放心。
故意示弱。
第二部分便是那些粮庄,布庄等等,这些东西,盛家有自己的渠道,也有自己的经验,很快就能够上手,不会出现多少混乱。
第二个大方面,是城内的这些产业。
盛家的做法,也依旧是十分的让陆行舟满意。
盛家并不会占据了这些产业,而是将所有的产业按照股份的方式进行划分。
盛家占据了四成,而江州城官府,还有江州的一些本地的势力,这些人共同占据六成,具体该来怎么分配,由杨路丞或者东厂来确定。
如此一来。
也算是盛家在这里收买人心了。
拿出了六成的股份,这已经是相当大的一部分了。
虽然看起来像是损失了不少,但是,却实际上,能够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很多之前被郑家打压的人们,就算是有机会,也没有办法插手。
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插手的。
到时候,很多资金都是会被注入进来。
也会有很多有本事的人参与进来。
对江州城的发展,是一件大好事,对盛家真正的在这里扎根,也是一件大好事。
百利而无一害。
第三方面。
是关于江州城的私塾的。
盛家除了占据了这里的生意,赚取了银子,还要给江州城做一些事情。
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
盛家打算在江州城里推广私塾教育,一大部分银子由盛家来出,提升整个江州城百姓的水平。
还有一个小部分。
是关于江州城和蒙古人做生意的事情。
盛家之前也来这里考虑过,也有过一些经验,这个时候重新提了出来。
为了给盛家,也为了给江州城一个希望。
他们也提出了建立贸易区的想法。
和杨路丞之前和徐飞影所想的办法是一样的。
既能够让彼此进行货物交易,也能够让彼此之间的势力不会渗透进去,这样就能够保证江州城的安全。
而至于这个贸易区,日后还能够成为彼此交融的一个起点。
他们都有这个方面的想法。
“不错。”
很快,陆行舟看完了,他笑着道,
“你拿着这份卷宗,去找杨路丞杨大人,咱家相信,你们会合作愉快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入江州
第三百五十八章神剑山庄的追求者
盛家人带着已经准备好的卷宗,去找杨路丞了。
这万象楼里,似乎也变的安静了下来。
该吃的,该喝的,也都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哪怕是玩女人的那些东厂番役们,也都是已经陆续地睡下了。
整个万象楼都是陷入了一种莫名地死寂之中。
陆行舟站在窗户前。
左手的手肘搭在窗棱上,身子微微弯曲着,将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压在胳膊肘上,看着外面的夜色。
右手里端着一杯茶。
一缕风从浓重的黑暗里面吹了过来,带着清凉,还有让人觉的有些舒服的通透。
吹的陆行舟的那满头白发都随之飞舞了起来。
他轻轻的抿了一口茶。
然后,这脸庞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里面带着轻松,以及放松,还有如释重负。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忙碌,终于是将江州城的事情给解决了。
郑有伦被解决掉了。
郑家也全部都是被解决掉了。
如今,郑家的那些产业,那些生意,也都是有人准备接手了。
以盛家的诚意还有杨路丞的手段,估计十天半月之内,就能够让一切都真正的安稳下来。
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至于巴尔思,还有他留在这里的那些探子,也都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江州城算是真正的没有了威胁。
外面的巴尔思部落,现在也已经是被达尔塔部落给打的七零八碎了。
短时间以内,他们也是不可能再对江州城有威胁了。
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应该是先从达尔塔部落的追杀和威胁之下,活下来。
江州城从内到外,基本上都是已经安全了。
也和平了。
“再多休息两日吧。”
陆行舟的视线里,是那些无尽的黯淡。
黯淡里面,是平静的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那层次起伏的楼宇。
陆行舟没有看身后的汪亭,但是这句话却是真真正正的对汪亭说的。
陆行舟说的休息两日,不是说的那些番役。
番役们虽然经历了杀戮,但是,也仅仅是这两日的时间。
之前,还有这之后,都是在享乐。
并没有什么太疲惫的事情。
但这一段时间的密谍司,却不一样。
他们潜伏在暗处,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些任务,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在和巴尔思的人,以及郑家的人在明争暗斗。
他们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但是,这些密谍司的人,又是不能够摆到台面上来的。
只能在暗地里。
所以他们也不能够进入万象楼享受。
陆行舟扭头看了汪亭一眼,笑着道,
“该给的银子,不能省着,都是给咱家拼命的人,该给的东西,都得给足够了。”
“小的明白。”
汪亭微微的拱了拱手,道,
“多谢督主。”
说这句话的时候,汪亭的语气似乎非常的平静,但是,他的眼中却也是有着一丝感激的。
陆行舟这么说,是真的认可汪亭,认可了密谍司的付出了。
“你也可以休息休息。”
陆行舟看了一眼汪亭,道,
“咱家知道,这些年你也很辛苦。”
汪亭为陆行舟做了多少事情,陆行舟心里也是知道的。
他一直对汪亭很限制,也很压制。
因为他一直对汪亭有所防备。
甚至是有所提防。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陆行舟蓦然回首,突然发现,自己最信任的雨小田,已经走了,慢慢扶植起来的宋高,也消失了。
竟然只有防备着的汪亭还留在身边。
而这么多年过去,陆行舟时常对汪亭进行窥心术的探查,并没有发现汪亭有任何的背叛的迹象,甚至也没有任何的别的想法。
这个汪亭,才是那个最忠心的人。
即便是陈慷,也有一些自己的心思。
唯独这汪亭,完全没有。
就是真真正正的为自己做事。
所以,陆行舟是真的想要后者休息一下,他心中有些愧疚。
“多谢督主。”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最后一句话里面的那些语气,那些感情,还有陆行舟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些神色气态,心里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他眼睛有些微微的泛红。
“奴才不累。”
汪亭低声说道。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累呢。
他其实,确实是非常的累的。
这些年他几乎是疯狂的努力,疯狂的付出自己的一切,就是想要得到陆行舟的真正的认可。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汪亭也没有把陆行舟真正的当作自己的真正的主子的。
从最开始的时候,汪亭一直是将陆行舟当作一个飞黄腾达的路子。
他就是为了飞黄腾达,才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一直尽心尽力的为陆行舟做事。
当然,也有忌惮陆行舟的想法。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行舟的影子,已经是深深的雕刻在了他的心里面。
雕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彻底的变成了他的主子。
而他自从是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也是一直在更加尽心,更加努力的寻找陆行舟的认可。
但一直以来,陆行舟对他的这种认可,似乎都十分的奢侈。
而就在汪亭都快要放弃的时候。
他终于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
他心里,第一次有了感动。
“休息两日。”
陆行舟又是补充了一句,
“你先带着人回长安,在长安等咱家。”
“咱家要去一趟玄机阁。”
陆行舟还想要再把自己的剩下的那三柄袖里刀制作出来。
只能够找玄机阁还有冯谦益去做。
但是,只有这一件事情的话,陆行舟不想带着整个东厂的队伍来回奔波。
他一个人过去足以。
反正,以他现在的这实力,整个大魏朝的江湖之上,也不一定有谁能够威胁到他的生死。
“奴才明白。”
“奴才会帮督主安排好一切。”
汪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
然后汪亭便是退出了这屋子。
走出屋子,又是顺着楼梯走下了万象楼的三楼,然后经过了二楼,来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他穿过了这空荡荡的无人的大厅。
然后来到了这夜色笼罩的街道之上。
凉风吹在了身上。
汪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捂住了脸庞。
……
第二天清晨。
当一缕阳光带着淡淡的明亮和温暖,慢慢的从这天际上升腾起来,然后落在这整个江州城的时候,整个江州城,也是从昨夜的那种安静和平淡之中,苏醒了过来。
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个的行人。
有的人急急忙忙的将自己的摊位摆放好,然后又是将热气腾腾的包子搬出来。
大声叫嚷着,准备开卖。
有的人,将自己的扁担挑到了规定的脚落里面,然后迅速的把摊位支撑起来。
并且开始生活,热气腾腾的水雾,迅速的升腾了起来。
他们或者是开始炸油条,又或者是开始煮面等等。
总之,到处都是一副热闹的清晨之情形。
虽然,这情形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人们的脸上却都是洋溢出了一丝欢快。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
就在昨天。
江州城里压在所有人头顶上的那一座大山,那个离天三尺三的郑府大山,已经被人给平掉了。
郑有伦死了。
郑家人全部都是被杀光了。
整个郑家都完全被夷为了平地。
那些压在人们头顶的祸害们,不见了。
所以,人们心里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虽然还是在一点一点的挣钱,过着自己的日子,但是人们的心情不一样了。
人们开始有了自己的期望。
因为没有了那一片笼罩在了头顶的乌云,人们也敢于有自己的希望了。
当希望降临的时候。
人们才真正的有了那种生活的感觉。
“老先生,来一碗豆浆,再来三根油条。”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摊位。
位置也不是特别的在繁华地带。
只不过是在着城郊的一处城墙根下。
这个摊位的主人,也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到处都打着补丁。
老人的头发花白。
眼睛里是一种看透了人世间的睿智和深邃。
他正在慢慢的将油条放进油锅里,然后小心的用一双很长很长的筷子翻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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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慢慢的油炸,油条逐渐变的金黄。
也就是大概一小会儿的功夫。
油条已经完全炸好。
然后,老者将油条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桌子上。
桌子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他的脸庞非常的俊朗。
是棱角分明的那种俊朗。
而且有种白皙。
似乎都是反射着阳光。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男子的头发,竟然也都是银白色的。
和普通人看起来十分的不同。
老者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笑着将油条又是往前推了推。
“您请慢用。”
“多谢。”
陆行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筷子将油条夹了起来,并放在了这嘴边。
咬了一口。
油条还有些发烫,但是放在嘴里却是十分的好吃。
“老先生,这生意还好做?”
陆行舟抿了一口豆浆,香甜可口,润化无比,他笑了笑,看向了这位老者。
摊位上的人其实并不多。
只有零星的四五个。
但这个时候还早,连日头都没有完全升腾起来。
所以,也不好根据这个时候的客人数量,判断这一整天的收成。
陆行舟所以好奇,有此一问。
“好做。”
老先生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又是在油锅了放上了几根油条,然后笑着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公公。”
“以前啊,咱们这江州城里,所有地方做买卖的人,都得给郑家上一份买卖税。”
“就说我这油条,卖一根油条,就得有三分之一的钱,上缴给郑家,如果不给的话,以后这地方就不能够让我卖了。”
“说不定连我这摊子,都得让郑家人给砸了。”
“那个时候,都是勉强过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郑家,就完喽。”
“现在不一样了!”
“杨大人,还有盛家来的那些人,把什么买卖税都给取消了,以后我们赚多少,就是挣多少,这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大家都踏实了,这手里也就是都有钱了,以后就能多花点。”
“人们花的多了,咱们这生意就更好做的。”
“这一来二去啊,咱们江州城,眼看着就是见到光了!”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远处,那是日出的地方。
万丈霞光从大地之上翻腾而起。
老丈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周围的那些正在吃油条,喝豆浆的客人们,也都是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个个的大笑了起来。
“老丈说的对啊。”
“咱们江州城可真的算是见到光了。”
“多谢了那位公公。”
“真没想到,那太监也是个厉害的人呢!”
人们纷纷的说道。
老丈将手头的最后几根油条炸好了,然后扭头看向了陆行舟所在的位置。
他眼睛微微一愣。
因为陆行舟已经消失了。
油条也不见了,豆浆也不见了。
只是桌子上多了几两碎银子。
此时此刻。
陆行舟已经是离开了江州城的南门,然后骑上了一匹马,朝着江南的方向走去了。
马蹄哒哒而响。
速度并不是很快。
陆行舟迎着朝阳,然后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喝着豆浆,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浓郁。
他做这一切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
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吗?
这江州城里,似乎已经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还有关陇。”
“只要解决了这个大威胁,大魏朝就能够换来一个真正的腾飞的机会!”
“用不了多久,咱家就能够把这一切都完成了。”
陆行舟把油条吃完了,然后将最后一滴豆浆也喝完了,随手将剩下的碗扔在了旁边的道路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碗已经是碎掉了。
飞溅了满地的瓷片。
陆行舟左手勒住了战马的缰绳,两条腿夹紧了马肚子,然后用力的一拽。
希律律!
战马发出了长嘶之声,紧接着,便是四蹄如飞,朝着南方疾弛而去。
陆行舟下一个目的地。
便是玄机阁。
他出发了。
“冯谦益,徐久未见,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
他一边在马背上起伏,一边淡淡的笑着。
第三百五十七章认可
第三百五十九章山下的阻拦者
玄机阁。
原本这里便是蜀道江湖的翘楚,所有蜀地江湖之人心目之中的武林圣地。
自从当年卓天南被杀,玄机阁内污浊气氛被扫荡一空,玄机阁又是给蜀地江湖做了好多好事,如今就更成为了江湖人心目中的典范。
几乎任何蜀地之人,提到玄机阁,都是会不由自主地,真诚地竖起大拇指。
玄机阁在江湖上声鸣鼎沸的同时,也没有忘记陆行舟的交代。
这些日子,冯谦益亲自带着阁中的高手,日夜考察玄机山后的地形,并准备建造新的阵法,来抵抗草原的攻击。
毕竟,这里只有天险。
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如今关陇大军已经是将整个关陇线都给牢牢地监视了起来,再加上固城,汉中,通州,江州等彻底的连成一线,已经没有了草原偷袭的空隙。
他们如果是想要进攻关陇的话,玄机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为了以防万一。
玄机阁开始打探周围的地形,并因地制宜,准备建造新的阵法,来抵抗防御。
如今已经半年时间过去。
冯谦益等人也已经将整个玄机山后面的地形差不多都打探清楚了,最近,正在忙着寻找合适的阵法, 并不断推敲。
“这里,在山脊之上, 背阴之处, 最适合流火阵。”
一处山巅之上,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光线在这天地之间流转,给人带来一种格外温暖的感觉,风吹在身上, 也是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冷冽。
蜀地和北地不同,这里本就没有受到突如其来的严寒的影响,而且加上地处南方的缘故,这里的温度原本也比北方更高一些。
再加上冬日逐渐消散,春日渐渐来临。
这里的光景也是已经逐渐变的暖和了起来。
现在, 山上有些地方竟然都是已经冒出了绿色, 而有些地方, 甚至都是已经开出了迎春花, 给人一种格外生机勃勃的感觉。
此时此刻。
站在山坡之间说话的,是冯谦益, 还有周无灵。
周无灵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发丝飘荡,衣衫随着风猎猎而动, 眉宇之间少了以往的那般冷酷了阴森, 倒是多了几分温柔。
这是当年的仇恨彻底化解之后带来的一些变化。
倒是冯谦益,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还是那张脸,那张温柔的脸, 嘴角儿上还带着当年的那颗痣,但是这头发却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 银白色的那种。
而且, 她的嘴唇儿,也不是红色的, 是一种极致的黑色,眼角上也是弥漫着冷酷的黑色,甚至连眼圈上也泛着一丝乌黑。
这是她闯生死关的结果。
当年从生死关出来以后, 她身上便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剧毒, 这种剧毒让她的实力一瞬间提升到了先天胎息,甚至是胎息境界的巅峰。
只差一个机缘, 便是能够达到先天圆满。
让她能够真正的屹立在玄机阁之上, 做这玄机阁的主人。
也能够让她真正的调遣玄机阁里面的那些人,那些长老们,那些弟子们,无人敢不服。
但是,也让她的身体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她已经是气血虚浮。
头发花白只是表象。
真正的是,她身体之内的气血已经损耗到了一种严重亏损的地步,而且,五脏六腑都是已经受到了影响,已经开始萎缩了。
她的寿元,按照玄机阁里面的那位真正的大师傅所言,已经剩下不过三五年了。
除了这些,她还时常忍受着最痛苦的严寒。
每天都是在时时刻刻地忍受着从身体内部传来地寒意。
这种痛苦,是无法形容地。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在依旧坚持着,并没有放弃。
她即便是忍受着巨大地痛苦,却还是依旧在忙碌着,帮助陆行舟做他想做地那些事情。
做这守护关陇地事情。
“流火阵确实不错。”
周无灵看着这山壁之上的情形,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思考的神色。
她是在思考,这里是否还有别的阵法能够进行布置,比流火阵更加合适的,但是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到别的合适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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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作罢。
她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流火阵是最适合这里的布置,如果有外敌闯入,天降流火,能够最大限度的阻挡他们的脚步,也能够给后面的人拖延时间。”
“就按照你的说法去做,我会告诉后面的那些人, 这里就布置流火阵。”
周无灵说完, 又是看了一眼冯谦益。
后者拽了拽衣服, 将脖领子又裹紧了一些,然后微微的叹了口气。
那脸上,那眼瞳里面,都是有着一丝惧寒的意味。
周无灵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关心的神色,她凑到了冯谦益的身边,然后也是把自己身上的那一张大氅给拽了下来。
并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冯谦益的身上。
尽可能地帮她遮挡一些风寒。
“没有用地,周姨。”
冯谦益略带歉意地对着周无灵笑了笑,然后有点儿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些寒意都是刻在我的骨子里的,刻在我的五脏六腑里面的,无论怎么弄,都还是冷的不行,根本抵抗不住,除非我死了!”
“我刚刚拽衣服,也就是忍受的有点儿难受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解决问题。”
说话间,冯谦益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又是取了下来,然后放回到了周无灵的身上,并小心翼翼的重新给周无灵系好了。
再给周无灵系上的时候,她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周无灵的脖颈,然后,周无灵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
那种冰冷,几乎就是一瞬间,刺入了她的骨髓里面。
让她完全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那种感觉,像是要将她的身体给击穿。
无法形容。
“谦益啊……”
周无灵看着这般的冯谦益,这眼睛忍不住的红了。
单单是让冯谦益的手碰触了自己一下,一瞬间,就能够感受到那种寒意之中带来的恐怖,而一直在承受着这种寒意的冯谦益本身,那是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啊?
这简直无法想象。
周无灵做为冯谦益的长辈,那心里的心痛,也是无法形容的。
“没事的,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冯谦益笑了笑,然后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玄机阁那边儿,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说话间,冯谦益便是转过了身子,然后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她的速度看起来很慢,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那般,慢慢的走着,但是她的速度却是极快,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经从山巅之上,走出去了数十丈之远。
她原本经过的地方,则是出现了一个个的残影。
给人一种十分恍惚的感觉。
哗啦!
周无灵看着冯谦益的身影逐渐远去,那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凝重,她周身有着劲气飞舞,然后整个人也是直接腾空而起,朝着冯谦益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的实力是没有冯谦益那么强的。
所以,必须是全力施展轻功,才能够将后者追上。
很快,她追上了冯谦益,但是,却远远的停了下来,并没有跟上去。
远远的看过去。
在这座山的山脚之下,有着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站在阳光和清风之中,正面色冷冽而温柔的等待着冯谦益。
他一身白衣,他背上有一柄红色的剑,他脸庞英军,目光柔和。
他像是一个书生君子,但是又有着一种江湖人的侠客豪气。
他站在那里,英明神武。
丰神如玉。
哪怕是周无灵这等年纪的女子,看到了这样的男子,都是有些忍不住的心生赞叹。
不愧是一个少年英雄。
这男子,是神剑山庄的弟子。
是关门弟子。
玉风流。
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
三个月前的时候,他随着自己的一位长房叔叔来到了这玄机阁,来求玄机阁的人帮神剑山庄打造一件趁手的剑鞘。
那个时候,玉风流便是见到了来接见他们的冯谦益,也就是那一次,玉风流整个人都是被冯谦益的那种气质给折服了。
他深深的被冯谦益给吸引,然后竟然就找了个借口留在了这玄机阁,一直三个月的时间过去,那柄剑鞘早已经打造完毕。
但是,他还是找各种力有不肯离开。
这些日子,冯谦益出现在哪里,这与玉流就出现在哪里,不断地和后者套近乎,想要拉近感情。
任何人,哪怕是完全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地人,也是已经看出了玉风流地心意,以及他的用意,冯谦益也是已经看了出来。
而冯谦益也已经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玉风流。
甚至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不过,玉风流就是不肯离开。
他说自己不求能够得到冯谦益,只求能够永远留在后者的身边,看到后者,就已经知足了。
因为他是神剑山庄的弟子,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
神剑山庄和玄机阁的地位相差不大。
都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
为了两者之间不起冲突,冯谦益也是不敢拿这玉无极怎么样,便是只能任由后者留在这里。
但是,冯谦益和玉风流说过一个条件。
也算是约法三章。
任何时候,玉风流不得打扰冯谦益做事,不得出言。
而冯谦益也是从来不看玉风流一眼,甚至都当作他不存在。
玉风流也不拒绝。
依旧是这般留在这玄机山上,跟咱冯谦益的左右,默默的守护着她。
如今已经有将近半年之久了。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了。
“你还不走?”
此时此刻,冯谦益走到了玉风流的面前,她目光冷冽,脸庞上是一种难掩的冷漠,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说过,我不走,而且我也没有打扰到你。”
玉风流笑着道,
“你不能再赶我走了!”
“你以前没有打扰到我,但是很快就要打扰到我。”
冯谦益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到了玉风流的面前,然后眯着眼睛,脸上闪烁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不耐烦,怒声训斥道,
“陆行舟要来玄机阁,我已经得到消息了,大概三日之后就能到。”
“我不想和他见面的时候,有任何碍眼的东西阻挡。”
“我不想任何人误会。”
“你明白吗?”
冯谦益喜欢陆行舟,她心里的人永远都是陆行舟。
这件事情,其实玄机阁内的很多人也是略有耳闻的,而玉无极在之前打探的时候,也是曾经听别的人说起过。
但是,他其实一直都不肯相信。
陆行舟是什么人?
他就是一个去了势的太监,他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给冯谦益幸福?
他根本就配不上冯谦益。
玉无极根本瞧不起那个太监。
“我不明白!”
玉无极脸上闪过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如果是冯谦益训斥他,说他,甚至辱骂他,他其实都不在意。
但是,冯谦益拿陆行舟来和他说话,让他离开。
这就让他非常的愤怒。
他甚至自己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他大声说道,
“他陆行舟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个太监!一无是处的太监!他凭什么能给你幸福!”
“他配不上……”
砰!
玉风流的话没有说完,冯谦益的脸色已经变了,变成了阴森,甚至是一种让人心悸的恐怖,然后,她的身影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而出现在了玉风流的面前。
她的左手按住了玉风流的左肩,她的右手则是毫无预兆的抓住了玉风流的脖颈。
然后用力的握紧。
嘎吱!
强大的力量,一瞬间打断了玉风流的所有气机,也断掉了他的呼吸。
“我,冯谦益,不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侮辱陆行舟。”
“你们都不配!”
冯谦益死死的盯着玉风流,然后脸上带着一种疯狂,甚至可以称之为癫狂的笑容,阴森,低声说道,
“你现在下山,如果太阳落山之前你还在玄机山上,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不管你是神剑山庄的什么人,我都杀了你!”
“相信我。”
“我所到做到!”
呼啦!
说完,冯谦益右手猛地抖动,直接将玉风流扔出去了数十丈远,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上。
第三百五十八章神剑山庄的追求者
第三百六十章我冷
天空上有着淡淡的乌云。
并不算太冷的风从远处呼啸而来,山林被吹的微微荡漾。
如今后山上已经是开始显露出了一片片的绿色,而这玄机山的前面,也是更不一般。
因为是朝南的缘故,得到的阳光一直都比较充足,也就比后山的温度更高一些,所以,这里的草木更是先一步绿了起来。
此时此刻。
整个玄机山的南面,漫山遍野的都是绿色,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被披上了一件绿色的衣衫,而随着风荡漾而过,这衣衫也是猎猎而动。
给人一种摇曳着的妩媚风情。
更让人觉的美不胜收的是,这一抹妩媚的风情里面,因为各种阵法布置的缘故,更是显得层次分明,让人有种异样的视觉美感。
但是,山脚下的这个人,却并没有心思享受或者是观赏这种美感,他正站在玄机山的入口上山之处,然后目光里带着愤怒,以及狰狞,盯着远处。
他是玉风流。
他被冯谦益扇了一巴掌,然后赶下了玄机山,他的脸庞还肿着, 甚至嘴角儿上还带着些许的淤青,以及刚刚被打留下的血迹。
他的身上的衣衫上, 还留着沾染着的那些泥土。
甚至头发也有一些凌乱。
但是, 一贯在意自己形象的玉风流, 现在对这些都不在意了。
他心里只有一件事情。
就是杀了那太监。
区区一个东厂的太监,凭什么让冯谦益念念不忘?
玉风流非常的不服气。
只要杀了这个太监, 就能够断了冯谦益的念想,也能够给自己提供机会。
玉风流心里是这么想着的。
所以,玉风流虽然下了玄机山, 但是却并没有离开玄机山,他就守在这入山的门口之处,等待着陆行舟的出现。
无论对方是来多少人,玉风流都对自己有着信心,他是神剑山庄的天才弟子, 他的剑快到无法形容, 他的实力, 在年轻一辈之中, 也是翘楚般的翘楚。
所以, 他一定能够能够杀了陆行舟。
杀了这个太监。
他在等。
等待着后者出现。
哒哒!
哒哒!
哒哒!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这远处的山道上, 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这马蹄声并不是很急促,也没有任何的颠簸, 就像是一个闲来无事的游客, 正慢慢的骑着马在这条山路上行走着。
但这个人明显不是普通的游客, 因为这玄机山上没有什么值得游览的, 也不是什么游览的圣地,而且这个游客身上的气势不一般。
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看着, 看不出对方的样子, 容貌, 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 玉风流依旧是能够在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些压迫感。
那是真正的压迫感。
那是一个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衍生出来的压迫感, 就让人无法抗拒的感觉。
玉风流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然后握着剑的右手, 也是微微的紧绷了起来,他右脚往前了一步, 身上开始有着淡淡的气息流淌。
他确定, 这个人就是东厂陆行舟。
因为那种感觉, 也因为对方头上的那一抹白发。
刺眼的白发。
虽然玉风流不太明白。
为什么以陆行舟这样的身份, 堂堂的东厂督主,会是一个人出出现在了这玄机山上,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他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就可以动手了。
内息从丹田里面翻滚而出,带着一种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声,顺着静脉奔涌,好像是潮水,又好像是真正的汪洋大海,也似乎是决堤的洪水。
他手中的剑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然后也是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那一瞬间。
剑鞘也已经束缚不住火麟剑里面的杀意,一股子淡淡的火红光晕,从这剑鞘和剑锋相互接触的地方逸散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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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一股子风,也可以说是带着锋锐的剑意,从玉风流的身体之上散发了出来,然后朝着四面八方席卷,他脚下的那些石子,都是被震荡的飞溅了出去。
滚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远处的那些草木,也都是被这剑意斩断了生机,从绿色开始迅速的变成枯黄之色。
玉风流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手中的剑也似乎越来越锋锐。
哒哒!
哒哒!
哒哒!
陆行舟自然是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也感受到了这剑之上的锋锐,也感受到了这男子眼睛里的嫉妒和愤怒。
但是,陆行舟却好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继续骑着那匹马,继续慢慢的朝着玄机阁的入口之处走去,他的速度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的眼睛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的脸色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就是这么的安稳,这么的平静, 一如既往。
他来到了玉风流的面前。
然后从马背上低下了头, 看了一眼这个面庞上带着无尽杀意和愤怒的男子,然后笑着问道,
“这里是玄机山吧?我可以上去吗?”
就是这样淡淡的一句话, 带着一种勘破了天机的玄妙,落在了玉风流的耳中。
而下一瞬间,玉风流脸色大变。
他感觉自己积攒了这么久的剑意,剑气,都像是被人找到了最弱的地方,然后轻描淡写的击破了,他的气势,他的内息,甚至连他心里的杀意,愤怒,都是瞬间消失。
一切烟消云散。
剑还是那把剑。
但却不是他之前想要拔出来的那把剑了。
没有了气势,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他输了。
甚至连剑都还没有拔出来,就输给了对方。
输给了对方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玉风流的手在发抖,脸庞在发抖,身子在发抖,甚至连灵魂深处都是在瑟瑟发抖。
他艰难的抬起头,盯着这个一动不动的,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看着他的满头的白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记的应该没错。”
“再见。”
陆行舟笑了笑,然后轻轻的勒了一下战马的缰绳,然后继续朝着玄机山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逐渐的远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但是,却像是又留下了什么。
玉风流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的神色先是变的僵硬,然后又是变的惨白,最后变成了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这个男人,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动用任何气息,仅仅是用一句话,就破解了自己半生的修为,半生的努力,半生的剑意。
这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无敌。
玉风流之前的所有骄傲,所有凌厉,所有的一切,都是彻底的消散,然后他只觉得胸口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僵持了稍许,他面色陡然一紧,然后一口殷红的鲜血喷薄了出来。
噗通!
他跪在了地上,然后瘫软了下去。
……
“呵!”
陆行舟没有理会被自己重创的玉风流,继续朝着玄机山的入口走去。
他根本就没有将玉风流当作一会事儿。
他甚至也不知道这玉风流到底是谁。
但是,无所谓。
无论是谁,他都不在意。
如今这大魏朝的天下,除了外敌草原蛮夷,还有谁能够真正的让陆行舟忌惮?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的,无论是武力还是势力,都没有。
他就完全把玉风流当作了一个过客。
无足轻重的过客。
他来到了玄机山的入口之处,然后看着这一片许久未见的山峰,还有那些已经散去的白雪,还有重新升腾起来的绿意,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请问您是什么人?”
玄机阁的守山门之人出现在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恭敬地拱了拱手,问道。
这位守山门之人并不是之前地守山门之人,而是冯谦益掌控了玄机阁以后,对玄机阁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地换血以后,换到地。
他并不知道陆行舟地样子,也从来没有见过陆行舟的样子。
所以,有些好奇。
“咱家东厂督主陆行舟,上去通报你们玄机阁阁主冯谦益,就说咱家过来看她。”
陆行舟翻身下马,笑着说道。
嘶!
这人听闻陆行舟这三个字,眼睛顿时瞪大到了极点,而那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不可置信的震骇之色。
陆行舟这个名字,在玄机阁里,可是几乎禁忌般的存在啊。
一则,是因为陆行舟的身份,那可是天下大名鼎鼎的,如今整个大魏朝权势最大的,甚至都是堪比皇权的大太监。
谁敢不敬?
二则,是因为陆行舟和冯谦益之间的一些传言,很多人传眼,冯谦益和陆行舟之间的关系不明不白,甚至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而如今冯谦益已经是成为了玄机阁真正的阁主,一言九鼎,也就没有人再敢背地里提这件事,自然也没有人敢说陆行舟和冯谦益之间的关系。
所以,她是禁忌!
“小的这就去通报!”
短暂的惊恐之后,这名弟子连忙是转过了身,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向了玄机山的那条登山的石阶上,转眼之间他就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行舟没有什么意外的。
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着急的。
他就安静地站在这上山的门口,然后双手负在身后,安静的盯着山上的那些光景。
他的眼前,似乎是又出现了当年的情形。
自己和冯谦益在这里,将卓天南给解决掉,也将周围的那些草原上的探子,还有伪造蟒行骑装备的人,都给一锅端。
那个时候,他才是最肆意潇洒的时候。
他只需要作自己想做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考虑什么别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是现在。
陆行舟已经是真正的站在了一个从没有过的高度上。
所以,他的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尤其是他的做事风格,还有做事的手段,不能够再像之前那般,纵情地杀戮了。
他需要考虑很多事情。
考虑很多平衡。
如果他再继续不顾一切地杀戮下去,很容易引起一部分人彻底地反抗,让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得到地大魏朝地安稳重新陷入混乱。
而如果他地手段有些缓和,则是还能够让现在的平衡继续保持下去。
还有东厂之内。
他的很多最信任的人,也不再像当年那么支持他了,而是离开的离开,消失的消失。
尤其是雨小田还有宋高。
这两个人可是他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培养起来的,但是这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了。
虽然还有小玉还留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拼命。
但是,他对小玉,也是在心里一直保持着愧疚,还有心疼。
这个姑娘对自己付出了一切。
但是,最终,在最后即将要成功的时刻,却丢掉了自己最珍贵的清白,然后,她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这是陆行舟心里的痛。
是他永远觉的愧对小玉的地方。
“哎。”
“最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陆行舟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而又是等待了稍许的时间,陆行舟听到了山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非常的急促,似乎脚步的主人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自己,但是那个脚步却并不显得沉重。
反而是有些轻飘飘地。
他略微地倾听了一下脚步声之中带来的那种感觉,这眉宇之间顿时浮现出了一丝紧张,甚至是担忧地神色。
他听了出来,这个脚步声地主人,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了和自己等同地境界,先天胎息。
但是,冯谦益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地实力?
陆行舟是完全不敢相信的。
这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当年,陆行舟离开的时候,冯谦益也仅仅是后天境界而已,后天突破先天,根本就是一道真正的关卡,更何况,还有先天初期到胎息,更是很多江湖武林人士,一辈子都跨越不了的门槛。
冯谦益的武学天赋很一般的,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内,突破到这种境界。
而如果她真的突破了,那么就是只有一种可能。
她使用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手段。
就像是陆行舟当年服用的白羽丹一般的手段。
而但凡是这种手段,都会给使用之人带来一种无法想象的反噬,让使用之人,生不如死。
甚至寿元将近。
心中这么想着,陆行舟也看到了冯谦益,以及那满头白发。
第三百五十九章山下的阻拦者
第三百六十一章人头
玄机阁山上。
一片清风明月间。
陆行舟和冯谦益同时站在山巅上,看着远处的一片黯淡。
夜色浓重,但是因为天上晴朗没有一丝乌云的缘故,明月皎洁的像是银色的灯笼,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整个山间被这些光所笼罩,一切都还能够看得清楚。
两座白头。
陆行舟双手负在身后,夜里的风带着寒意,将他的满头白发吹的不断飘扬,就连那衣袂都是猎猎而动,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查觉,一动不动。
冯谦益此刻也像是变成了雕塑,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陆行舟的身旁,她的发丝没有被吹动,因为她身上的寒气太重了。
因为长时间不动弹的缘故,寒气慢慢扩散,竟然已经在发丝上隐约形成了一缕缕的冰霜,给人一种冰封的感觉。
冯谦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却是一直在骂自己无能。
原本,冯谦益想着,自己若是能够见到陆行舟,一定会有很多事情想要和后者说,将自己在生死关里看到的事情,还有最近玄机阁里发生的事情。
还有,她在玄机山的后山, 所作的那些安排。
她希望自己得到陆行舟的夸奖,也希望得到陆行舟的认可。
但是, 等她真正的见到陆行舟以后, 却几乎很难从嘴里吐出任何一个字,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陆行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恨自己的没出息, 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的口吃。
这算什么事情?
为什么见到后者反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行舟没有看冯谦益,但是, 其实,他是能够感受到冯谦益的感情的,他能够感受到后者的激动,兴奋, 还有那种欢呼雀跃。
但是,陆行舟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所以冯谦益没有说话,他也就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两人不能够永远这么沉默下去。
总得有一个人要率先开口。
“袖里刀的事情劳烦了。”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依旧是在看着远处的山巅, 还有那些在夜色里摇曳着的山林, 然后声音里有些低沉,
“如果做成的话,交给东厂密谍司的人就好, 他们会帮咱家把袖里刀送过去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嗯。”
冯谦益听到了陆行舟的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也是说道,
“我会尽力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陆行舟的背影, 还有那张冷峻分明的侧脸, 目光闪烁了一下,剩下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继续这么在这山巅站着, 一切都好像现世安好的样子。
时间慢慢的流逝。
很快, 天色就是从漆黑如墨变成了一些光亮,有着一丝丝的鱼肚白从东面的天际缭绕而起, 这天色也是紧接着,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的通明。
陆行舟知道时间到了。
他要回长安城了。
东厂的人还在长安城等候着,接下来还有江南等一系列的事情要去做。
他转身,看向了冯谦益, 低声说道,
“咱家该走了。”
“嗯。”
冯谦益依旧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陆行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知所措,顿了一下,他想问冯谦益一句,你冷吗?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冯谦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寒气。
即便是陆行舟此时此刻有着先天胎息的实力,但是这种寒气依旧是让陆行舟有些不适应。
他猜测冯谦益被这种寒气所控制,这身上一定也是十分的难受的。
他想要问一句。
但这句话到了嘴边儿以后,他也是没有说出口。
他总觉得这种话,不是自己在这种场合应该说得。
哗啦!
陆行舟不想再继续在这种尴尬而无言的环境中继续沉默下去,他没有说话,拂动了袖袍,然后转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冯谦益没有送他。
只是依旧站在了这原地,然后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陆行舟的身影已经几乎是看不见了。
冯谦益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冷!”
哗啦啦!
陆行舟一路离开了玄机山,最后一段路程是周无灵亲自送他下山的,堂堂东厂督主来玄机阁拜访,最终下山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相送。
这是十分的不敬的。
当然,周无灵来送陆行舟,倒不是真的为了表示对陆行舟的尊敬,她是想给陆行舟说一下冯谦益的情况,尤其是冯谦益体内的寒毒。
“督主,应该能够看出来吧,冯姑娘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周无灵跟在了陆行舟之后, 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安静,还有几分低沉, 说道。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行舟听到了这句话,脚步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低声问道。
他其实也非常的震惊。
他能够看的出来冯谦益身上有寒毒,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如今再加上冯谦益特意隐瞒,什么都没有说的缘故,他也是看不出来着情况的深浅。
听到周无灵的这句话,陆行舟心里非常的担心。
“督主应该也直到,她之前的实力真的很弱。”
周无灵继续慢慢的说道,
“虽然她解决了卓天南,在督主的帮助下,也解决了蜀地江湖之中的那些草原探子,但是,她的威望和实力还是不足以震慑整个玄机阁的那些前辈。”
“但是督主您压在她身上的任务实在是太重了,她又不想让督主您失望,只好……进入了玄机阁几十年没有开启过的生死关之内!”
“我们都不知道她在里面经历了什么,我们只知道,她确实实力保障,但是,这身体之内确实多了一些无法去除的寒毒。”
“这半年的时间,她体内的扩散的越来越严重,她的五脏六腑已经开始被寒毒渗透,如果再不能制止的话,恐怕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原本,我以为她的实力能够让她撑住三年的时间,但是现在看起来,她可能最多只能够撑住一年半载,连两年都不太可能了!”
周无灵说到这里,脚步微微的踉跄了一下,这脸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格外的无奈,还有心疼,甚至连眼睛都是有些微微泛红了。
“一年半?!”
陆行舟听到了周无灵的这句话,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如果真的只有一年半载的话,那玄机阁这里就会出现一些空挡的,因为草原上的进攻,大概还要在两年之后才会发生。
剩下的这半年时间,不可能有人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代替冯谦益。
“你实话实说,告诉咱家这些,是想要咱家做什么?”
陆行舟目光闪烁了一下,转过了身子,盯着周无灵,面庞上带着浓浓的凝重,问道。
他对周无灵还是有些了解的,后者不可能只是想和和自己说这些话,而没有任何的目的,对方应该是已经想到了给冯谦益续命的办法。
只是她的身份,做不到?
“督主很聪明。”
周无灵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还有掩饰不住的钦佩,她确实是已经想到了一些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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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的身份,还有玄机阁的势力,似乎是不足以将这些事情给做好。
所以她需要陆行舟还有整个东厂的人来帮忙。
“自从知道了冯姑娘体内的寒毒事情以后,我便是开始寻找解决的办法,虽然没有找到彻底将寒毒去除的办法,但是却找到了一条别的途径!”
周无灵低声说道,
“玄机阁有一种禁忌的丹药,叫做九转续命丹。”
“这种丹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能。”
“只要是不死之人,服下了这种丹药,就一定能够延年益寿,按照冯姑娘现在的这种情形,只要吃下了这种丹药,就能够再多活五年到七年!”
“足以让她撑过关陇大战的这段时间!”
“而在这一段的时间内,我或许也能够找到新的解决办法,解决她体内的寒毒!”
周无灵说到这里,话音略微的停顿了一下,见陆行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她便是继续话说道,
“但是,这九转续命丹的药引子,是我们玄机阁无论如何都拿不到的东西!”
“是什么?”
陆行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只要他能够解决,就一定会解决,他绝对不能够让自己在玄机山安排的这些事情,在关陇大斩开始之前被破坏掉。
他一定要帮忙。
“是帝王之血!”
周无灵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凝重,说道,
“还有三百童子的心头血。”
“只有得到这些东西,才能够将九转续命丹炼制成功。”
“三百童子的心头血,以玄机阁的能力,就算是以我周无灵的个人能力,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唯独这帝王之血,我们是没有办法完成的。”
“只有辛苦督主……”
话音落到这里,周无灵突然是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陆行舟听着帝王之血这四个字,微微的笑了笑,而同时,脸上的那些紧张,还有担忧的情绪,也都是慢慢的消失了。
他以为是什么困难的东西,没想到就是帝王的血而已。
以陆行舟,以东厂现在的手段,别说是帝王之血,就算是帝王的脑袋,都能够给拿过来。
他将周无灵搀扶了起来,然后直接爽快的笑着道,
“咱家下山之后便会传信息回长安城,一来一回,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人将帝王之血送到你的手中!”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陆行舟说完,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周无灵看着陆行舟的背影,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帝王之血,确实是连制九转续命丹必须的东西,因为这东西需要极大的汽运在里面,如果是普通人的血,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只有能够做到帝王的位置的人,无论是正常的帝王还是昏庸的帝王,他们的身上都是有着一定的汽运的,他们的血,才能够将这九转续命丹给炼制成功。
如今既然陆行舟答应了帝王之血,那就代表着后者能够完成,那么九转续命丹,就没有担忧了,只要能够成功,冯谦益就能够多活几年。
而以后,周无灵也是能够继续寻找给冯谦益续命的机会!
“多谢督主!”
周无灵直将陆行舟给完完整整的送下了玄机山,然后在这玄机山的门口之处,她恭敬地,脸庞上带着浓浓地感激,跪在了陆行舟地脚下。
陆行舟地举动,确实是帮了冯谦益地大忙。
或许冯谦益自己并不在意自己地生死,但是周无灵却还是在乎地。
周无灵和冯谦益地父亲之间的那些事情,是两个人之间的遗憾,而当所有的事情真相都已经解决了以后,周无灵也就彻底地将冯谦益当作了自己的虐女儿一般的对待了。
一个母亲,肯定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死去的。
所以周无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周无灵。
她能够找到这九转续命丹,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除了帝王之血,其余的那些材料,也都是十分的难得的。
但是,周无灵并不想放弃。
而且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解决的。
“不用谢咱家!”
陆行舟转过了身子,然后伸出双手将周无灵从地上给搀扶了起来,他看着后者的眼睛,目光里带着些许的凝重,低声说道,
“冯谦益活着,给玄机阁,也能够给关陇带来想象不到的好处,而这也正是咱家所需要的,咱家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自己。”
“所以,这是咱家应该去做的。”
“你只需要好好照顾她,让她能够多活几年,待这天下真正的太平了,咱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把体内的寒毒彻底去除!”
“多谢督主!”
周无灵听着陆行舟的这番话,脸上的感激之色更浓。
又是给陆行舟深深的鞠躬。
“再会!”
陆行舟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他对着周无灵拱了拱手,然后又是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玄机山的山巅,也就是玄机阁所在的方向,最终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干脆利索的上马,转身,朝着远处疾弛而去。
“再会!”
玄机山上,冯谦益也是低声自语。
第三百六十二章新后
长安城。
自从陆行舟带着东厂的人离开以后,这长安城就算是没有东厂的人坐镇了。
但是,因为有褚国公,还有几位老尚书的坐镇,其实这长安城里还是非常的安稳的,无论朝纲还是吏治,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一切照常如旧。
不过,皇宫里却不一样了。
有些人,失去了头顶上的那座压着他们的大山以后,就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了。
这位新君,便是如此。
陆行舟离开这里的时间太久了,以致于他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而当他宠幸了一位长相还算可以的秀女以后,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更加的明显了。
“我跟你们说,朕是这大魏朝的皇帝,九五至尊。”
“所有人都得听朕的。”
“朕要你们活你们才能活,朕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此时此刻。
这位九五至尊正站在御书房的床榻上,一脸张狂的对着下面的那些太监们怒声咆哮。
御书房,已经很久没有大臣来过了。
陆行舟已经和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达成了协议,以后陆行舟不在长安城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由几位尚书和褚国公等人协商决定。
如果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就需要找陆行舟来定夺。
无论是哪种方式, 都完全不需要经过这位完全没有意义的帝王。
所以,这御书房已经是成为了摆设。
即便是那金銮殿, 也是有一阵子没有上朝了, 因为宫里宫外都形成了一定的默契, 对所有人宣称皇帝已经是身体不适,短时间内不能够再上朝。
所以, 整个皇宫基本上都是和外界给隔离了起来。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任何事情都已经不需要和现在的皇弟接触,也不需要得到后者的认可, 而皇帝的任何命令,在内廷的控制下,也是没有办法出现在皇宫之外。
这样的情形,让这位皇帝觉的有些憋屈。
也十分的无奈。
原本这位皇帝也没有太在乎这些事情的, 因为他其实对国家大事也根本就不关心,他只是想要在这皇宫里面,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女人,吃喝玩乐。
这就足够了。
但是,当他宠幸了一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秀女以后,这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这位秀女是有野心的。
她一心想着, 要让自己过上真正的皇后的生活,也想学着那些真正的权谋之人,然后帮助皇帝把国家的大权重新拿回到自己的手里。
于是,这位秀女便是开始暗中准备了。
她先是用一些小恩小惠, 把皇帝周围的一些人给招揽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又是暗中借着这些人的身份,往宫外开始送消息。
这些消息,是送给宫外的他的父亲的。
这名秀女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的父亲是长安城的一位水官,主要掌管着长安城的护城河的维护以及修缮工作。
虽然在长安城里没有什么权力,但是却也是有着一些小小的人脉的。
所以, 这名秀女想要让自己的父亲帮忙, 串联一些朝中的大臣, 还有一部分禁军将领, 所有的人一起,帮助皇帝打破了皇宫的禁制。
只要皇帝的命令能够离开皇宫, 能够离开长安城,得到外面的那些将领的支持, 就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让皇帝真正的把权力抓回来。
但是,这位宫女想象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整个内廷,还有整个长安城的官员,基本上大部分都是在密谍司的监视之下,就连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都不例外。
陆行舟虽然不在长安城,但是他深知长安城的重要性,也深知朝廷的重要性,所以,他没有对这里有丝毫的放松。
任何一举一动,都在陆行舟的视线之下。
没有丝毫的隐藏。
但是,陆行舟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吩咐汪亭等待,暗中观察。
陆行舟心里也知道,自己虽然现在能够掌控着整个大魏朝的权力,但是,实际上很多人人还是对自己相当的不满的。
褚国公,几位尚书,他们都只是暂时和自己达成了协议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认可自己,整个天下那些文人也没有认可自己。
只要一旦有丝毫的机会,这些人一定会全部都联合起来,然后对付自己。
所以,陆行舟要时刻防备着。
也要时刻把一把刀悬在这些人的头顶,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一次,既然有人主动站了出来,陆行舟就想借着这个机会, 来一次杀鸡儆猴, 让那些依旧有着不轨之心的人,都看一看。
背叛自己, 或者是对自己有什么不忠的想法, 是什么下场。
所以。
陆行舟一直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次他之所以一个人前往玄机阁,也有为这件事情而创造机会的意思。
他让东厂和密谍司的人前往长安城,而自己却没有出现,这就不会引起长安城里的那些人们的警惕,然后就会继续有所行动。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汪亭已经暗中派密谍司将他们所有的动静都盯着了。
盯着的仔仔细细,一点一滴都没有错过。
就等着陆行舟回去,然后将这些人,全部一股脑儿的解决掉。
而此时此刻。
这位皇帝还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他还在以为自己即将把这真正的皇帝权力捞取到自己身上了,所以,正在这御书房里大放厥词。
“朕,现在不想让你们死!”
“朕想让你们为朕办事,朕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让你们在外面的家人,也是能够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只要你们给朕办事!”
皇帝目光里带着倨傲,还有难以掩饰的张狂,大声说道,
“朕要让你们练武,然后让你们帮朕对付那个太监,到时候,将那姓陆的太监一举拿下,朕会好好的犒赏你们所有人!”
皇帝的声音很响亮,脸上的神色也是格外的炙热。
他对自己的主意非常的满意。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情形,那些人们跪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磕头行礼,然后给自己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已经开始兴奋了。
“我们愿意听陛下的话,为陛下做事!”
众多的小太监们听到了皇帝的话,这脸庞上也都是露出了恭敬地表情,然后纷纷地大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磕头行李。
这让小皇帝脸上地激动和兴奋更加地浓郁。
几乎是都有掩饰不住地感觉。
一不小心,小皇帝又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然后有着一滴滴的尿顺着裤腿流淌了下来。
但是小皇帝根本就不在意,完全不在意。
因为以后他就是真真正的皇帝了。
“以后你们就是朕的肱骨之臣,朕重用的人,朕的心腹。”
小皇帝从座椅上走下来,来到了这些跪在地上磕头的小太监们的面前,他脸庞上带着笑容,一个个的在这些小太监们的身上扫过,然后道,
“朕会给你们荣华富贵,给你们一切!”
“朕会把东厂交给你们,让你们也享受享受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哈哈……”
“多谢陛下恩典!”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多的小太监们也是被小皇帝的这些情绪所感染了,他们好像也看到了自己未来能够纸张东厂,或者是在东厂里有一席之地的情形了。
这些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浓浓的凝重,还有期待的兴奋感。
“陛下!”
不过就在这些人们正在纷纷兴奋的时候,这御书房的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个声音人们觉的有些熟悉,但是因为许久没有听到过了,还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声音的来源。
“什么人?”
小皇帝脸庞上带着冷冽,还有难以掩饰的倨傲,大声对着御书房外面喊道,
“不是跟你们说过,朕在谈事情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怎么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
“你们这群混蛋!”
“信不信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小皇帝的话音十分的张狂,充满了不可一世的意味,那声音更是好像带着中气十足的感觉,想要冲上云霄。
“陛下,是陆公公回来了,等着见您呢!”
小皇帝的话音落下了没多久,这门外又是传来了那个低沉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一出现,无论是小皇帝还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太监们,一下子都是反应了过来。
他们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是谁。
这个声音是司礼监的掌印,那个已经很久没有露面的家伙。
他们都快要忘记了。
但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出现了,而且还带着陆行舟回来了?
“啊!”
小皇帝脸庞上浮现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恐,然后直接是一个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地,然后滚到了桌子下面。
陆行舟的出现,对他的打击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他一直以为陆行舟现在还在玄机阁呢,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已经出现在了皇宫里。
接下来怎么和对方解释?
怎么把自己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交代清楚?
怎么办?
怎么才能够把这些东西完全的表明和自己没关系?
到底怎么办?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小皇帝心里产生了无数个惊恐的念头,陆行舟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杀掉?会不会废掉自己这个皇帝?
自己以后什么都没有了啊!
那种恐惧,是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根本就压制不住。
小皇帝身子一个哆嗦,直接便是有着一股子的尿液喷溅了出来,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完全的尿了裤子了。
一阵骚臭的味道,顿时在这御书房里回荡起来,让那些小太监们都是觉的有些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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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就在小皇帝还有那些太监们都是惊恐的不知所措的时候,这御书房的屋门被人从外面慢慢的推开了,然后有着两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两个身影,便是陆行舟,还有他新提拔起来的那位司礼监的掌印。
要说这位掌印也是相当的有手段。
他和雨小田不同,他几乎很多时候都不怎么露面,他就是躲在那个司礼监的大殿里面,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但是,他偶尔就会出现一次,而他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带走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一般就是送他上西天!
以致于接连几次以后,这位掌印大人已经在整个皇宫的小太监们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恐怖印象,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杀人魔头。
他出现就杀人。
人们对他的忌惮和恐惧,更是已经如日中天。
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意味着这个人要带走什么人了?
肯定是的。
而且这个人身边还跟着陆行舟。
那个真正的大太监。
那个曾经让所有的内廷的太监们都闻风丧胆,都恐惧的大太监。
那个现在依旧是掌控着整个大魏朝的江山,整个大魏朝的权柄的大太监。
那是他们的噩梦啊。
“陆……陆公公……你你来做什么?”
小皇帝有些恍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恐的看着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的陆行舟,脸上的神色更加的惊恐,甚至连说话都变的结巴了起来。
他的腿都是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然后脸色也是苍白到了极点。
“你不是在玄机阁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让朕派人去迎接你?”
小皇帝的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下面跪着的那些太监们,听到小皇帝的这番话,一个个的脸上也都是露出了更加无语的表情。
刚刚小皇帝还在大言不惭的说要把陆行舟给废掉。
现在见到了真正的陆行舟,竟然已经是变成了这般样子,吓得失魂落魄了六神无主。
这简直就是个废物。
小太监们一下子就把这个小皇帝看清楚了,谁也不想跟着他了。
“咱家来看看陛下,听说陛下最近有点儿忙,好像要做大事情!”
“咱家就是来看看陛下有没有需要帮忙得!”
陆行舟笑着说道。
然后,将怂恿小皇帝做这些事情得那位宫女的脑袋,拿出来,放在了几案上。
“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落知欢
御书房里的气氛十分的压抑。
几乎所有人都安静的呆滞在了原地,包括小皇帝。
也包括那些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们。
谁都没有想到,陆行舟刚回长安成,刚回宫,刚在这里露面,竟然就已经把皇帝最宠爱的那位贵妃娘娘给杀了。
这简直不敢想象啊。
这是陆行舟对皇帝的权威最直接,最明显的碾压。
“呵。”
陆行舟看着众人的表现,脸上的神色依旧淡然,但是那眼瞳里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冷冽,还有几分不屑。
在陆行舟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将这个小皇帝当作一回事儿。
当初,陆行舟借着老神仙的操控,让这个小皇帝言听计从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个小皇帝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甚至比历史上的阿斗还要更没用,更没有出息。
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皇帝,有什么可忌惮的?
更何况,不仅陆行舟是这样的想法,褚国公,还有那几位尚书,也都是这样的想法,没有谁将这位皇帝当作一回事儿的。
既然大家都把皇帝当作了摆设,那么,这样的皇帝想要力挽狂澜,想要拨乱反正?
那就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到最后都是一场闹剧。
陆行舟想看这场闹剧, 就可以让小皇帝想做的事情再继续持续一些时间,而若陆行舟不想看这场闹剧, 就可以随时掐灭。
就好像是现在。
陆行舟从玄机阁回来, 心情有些不太好, 而且,江南那边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到现在也都是没有理出任何头绪。
所以,他是不想,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欣赏这场闹剧的。
然后就只能掐灭。
半个时辰之前, 陆行舟来到了这位华贵妃娘娘的宫殿,然后看到了那位趾高气昂,真的将自己当作了贵妃娘娘的秀女。
对方竟然还在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辱骂自己?
陆行舟听着觉的无趣,直接一巴掌就将这位华妃娘娘的心脏给震碎了, 然后, 亲手割下了她的脑袋, 然后拎到了这里。
他其实以为,小皇帝至少要反抗一下子, 才有些意思。
但是他没有想到, 小皇帝竟然直接被这个人头给吓坏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这么直愣愣的呆滞在原地,尿了裤子。
真的是太让陆行舟觉的没意思了。
“陛下, 您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咱家帮忙的吗?”
“如果没有咱家就告退了。”
陆行舟将华妃娘娘的脑袋转过来, 让那张充满着惊恐, 带着血迹的脸,对准了小皇帝, 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没……没……没有……”
“陆公共您可以走了!”
小皇帝几乎是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真的是被陆行舟这疯狂的举动给吓坏了, 简直不敢相信,现在他看着陆行舟就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真正的魔鬼, 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就好。”
“陛下能够自己把事情做好, 咱家就是欣慰的, 这样就不需要费心看着宫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多谢陛下为咱家分忧!”
陆行舟听着小皇帝的这番话,脸庞上的笑意更浓, 他敲了敲那名所谓的华贵妃的脑袋,然后也没有继续带走,而是就留在了这里。
让她一直看着小皇帝。
旋即,陆行舟站了起来,看向了地上跪着的那些小太监们,他脸上的神色开始变的阴森,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杀意弥漫了出来。
“你们呀,乖乖的在这宫里做你们的太监,多好。”
陆行舟站在了这些人的面前,微微的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叹息道,
“有吃有喝,还没有人天天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了,你说说你们,为什么就不知足呢?”
其实。
陆行舟对内廷里的这些人,已经是相当的不错了。
无论是各方面的待遇,都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陆行舟毕竟是从内廷里走出来的,他的根基就在内廷,如果不给内廷里的这些人一些好待遇的话,肯定是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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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被什么人利用了,动了根基,真的结果不妙。
所以陆行舟对这些人一直都很宽厚。
但是,无论再宽厚,再优待,有些人还是依旧有着自己的野心, 就比如现在的这些小太监们,他们竟然还想着要帮小皇帝一起,对付陆行舟?
先不说他们不自量力, 但是这想法,就……
“陆公公,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也都是被逼的啊, 我们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陛下不会放过我们的。”
“华贵妃也屡次威胁我们,如果我们……”
这群小太监听到了陆行舟的话,尤其是感受到了那语气之中的一些杀意,以及愤怒,一个个的更加将恐无比,他们磕头磕的更加厉害,不断得求饶。
小皇帝看着这群家伙,脸色也是更加的惨白,他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哎。”
陆行舟看着这群不断求饶的小太监们,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咱家呢,其实也不想杀你们的,但是,你们要明白,有些错误可以原谅,有些错误不可以原谅,像是你们现在犯得这种错误,就是属于不可原谅的那种。”
“你说说,咱家若是今日原谅了你们,放过了你们,接下来,人们会不会以为咱家好欺负,认为咱家怕了你们?”
“那到时候这天下会有多少人想要反咱家?”
“想要挑唆陛下和咱家之间的关系啊?”
“所以呀……”
陆行舟说到这里,再度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你们也不要怪咱家,咱家这么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为了咱们大魏朝的稳定,为了朝纲的安稳,咱家只能够送你们离开了!”
哗啦!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那些小太监们已经是完全听明白了,他们一个个的脸色彻底变成了苍白,惊恐无比的再度磕起头来。
“陆公公饶命啊!”
“放过我们吧……”
“陆公公,我们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
一群太监们哭号声浓郁,在这御书房里显得格外的凄凉,悲凉。
但是,陆行舟却并没有任何的脸色变化,他依旧是那副冷漠,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轻轻的摆了摆手,然后看向了身后的那名司礼监掌印。
“来人!”
那个太监目光阴森,对着御书房外面大喊出声。
哗啦啦!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数十名神武司的太监,便是蜂拥而入,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不弱,显然都是练武练了很长时间的。
而且,每个太监腰间都是带着兵器。
自从这个新的掌印掌控了司礼监以后,便是开始着重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手。
绝对的自己培养起来的人寿。
这是当初陆行舟交代的,也是雨小田做过一半的,最终由现在的这位掌印继续。
用神武司来培养高手,主要的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为了防备大内。
大内高手众多。
如果哪一天脱离了陆行舟的掌控,即便是陆行舟能够将其剿灭,但是,也会给这内廷带来极大的影响。
所以他提前一步做准备。
先是将大内的武功秘籍和神武司的武功密集进行合并,同样归于神武司管理,这样神武司就拥有了比之前强横无数的秘籍资源。
而这样,又不会引起大内的强烈反抗,甚至,陆行舟还给了大内一些更多的资源,以支持他们的修炼,平复他们因为失去秘籍而带来的怒火。
当大内那边彻底的没有意见以后,陆行舟就开始让神武司这边做事。
神武司的人开始慢慢的挑选真正的练武天赋卓绝的人,然后秘密培养,交给这些人真正的绝顶武学,让他们实力进步飞快。
陆行舟倒不是要让这些人能够和大内抗衡,只是让他们作为备用。
一旦哪一天,大内真的和自己作对,被自己除掉了以后,这样,神武司的这群高手,就能够随时站出来,顶替大内的位置。
这样也不至于让内廷出现高手的空缺。
而这一次,陆行舟要杀这些小太监,也是当着皇帝的面要杀这些小太监,之所以选择这些神武司的武林高手,也是有原因的。
这些人,在自己的指示下,当着皇帝的面杀了皇帝的太监。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人都彻底的站在了自己这条船上,然后也彻底的和皇帝没有缘分了。
以后,这些人也绝对不可能再占到皇帝的身边,和自己作对了。
甚至他们都得思考着,有朝一日要将皇帝给彻底弄死,这样他们才能够安心。
这样一来,一举两得。
“全都带下去,杀了!”
“带去离御书房远一些的地方不要惊扰了陛下。”
司礼监的那位掌印面庞上带着浓浓的阴森,对着神武司的那些进来的太监们吩咐道。
“是!”
众多的太监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们纷纷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是开始有所动作。
他们都是修炼武功许久的,实力也是相当的不弱,所以,对付眼前这些小太监们,基本上就是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太监们都是被拉扯了出去。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小皇帝,陆行舟,还有那位司礼监的掌印。
当然,还有那个华贵妃的脑袋。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咱家就先告退了!”
陆行舟来到了小皇帝的对面,笑眯眯的盯着对方,问道。
“没,没事情了!”
“陆公公可以走了!”
此时此刻的小皇帝,似乎已经是从刚刚的恐惧之中缓和过来了一些,毕竟,陆行舟杀了华贵妃,杀了那么多的小太监,但是却并没有对他动手。
没有了死亡的恐惧,这位小皇帝也是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那咱家告退!”
陆行舟笑着对着小皇帝拱了拱手,便是转身,朝着御书房之外走去。
小皇帝看着陆行舟的身影逐渐的远去,然后从御书房的门口走出去,最终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
哗啦!
他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筋骨的木偶异样,无力的瘫倒在了这冰冷的地面上,而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彻底的变成了惨白。
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了。
……
再说陆行舟和那位司礼监掌印离开了御书房。
然后来到了刚刚打杀了那些小太监的地方。
这是一座广场。
原本是老皇帝和几位爱妃平日里玩蹴鞠的地方,但是老皇帝死后,这里就荒废了下来,小皇帝整日和秀女们在宫殿里玩造人的游戏,这里就没有人出现过。
后来,就是被陆行舟给安排成为了行刑的地方。
皇宫里的任何太监,宫女,一旦是犯下了重大的错误,无法挽回,无法原谅的那种,就都会被拉扯到这里,活活打死。
以致于,这里来整个地面都已经染成了一层红色。
甚至在那些石砖的缝隙里面,也是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的鲜血,现在已经发黑。
任何人到这里,都是能够闻到一些血腥的味道。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行舟的视线在这些尸体之上,还有那些流淌着的鲜血之上扫过,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向了身旁弓着身子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吩咐道,
“这见事情能够发生,说明皇宫里有些人,对咱家还是不够敬畏,对皇帝还是保有着不起实际的野心,所以,你应该把这些人的野心给收拾一下!”
“内廷,是咱家的根,绝对不能够出任何问题!”
“明白吗?”
那名司礼监的掌印听到了陆行舟的话,微微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是低声说道,
“奴才明白了!”
“三天之内,奴才会让内廷里的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督主就是内廷的天,就是他们的天,没有人敢做,也没有人敢想,任何对督主不利的事情!”
“督主放心吧。”
陆行舟看了一眼这个司礼监掌印,微微的点了点头,道,
“你做的不错!”
“咱家日后不会亏待你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入宫
陆行舟离开了皇宫,回到了自己许久没有住过的陆府。
不过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因为皇宫里发生的这些事情。
这个小皇帝,真的是太让陆行舟失望了。
他没有基本的判断形势的能力,也没有基本的自我思考的能力,一个秀女就让他想着要反抗自己,力挽狂澜,想要大权在握?
这样让陆行舟有些担心。
他倒不是担心小皇帝真的把自己如何,他是担心后面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小皇帝现在害怕了,已经没有了反抗自己的心思。
肯定会再继续乖巧一段时间。
但是,自己马上就要再次离开而前往江南了,小皇帝的身边还是会出现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当这些人再妖言惑众的时候,小皇帝肯定还会被蛊惑。
这样的废物,没有自知之明。
一次又一次的麻烦,陆行舟想想就觉的头痛。
而且,当麻烦次数过多的时候,还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反应,比如,褚国公,还有那几位尚书,会不会也动一些心思。
如果那些人也是受到影响的话,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可就是危在旦夕了。
陆行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
所以,他想要从根源上将这些事情全部杜绝。
但是该如何杜绝呢?
“陆公公,小玉求见。”
陆行舟愁眉苦脸的时候, 屋子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玉天机听说陆行舟回到了长安城, 特意过来拜访。
“进来!”
陆行舟挥了挥手, 屋门随后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 一身白袍的玉天机从外面走了进来,顺便也是带进来了一丝带着些许凉意的风。
“奴婢见过督主。”
玉天机走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然后躬身行礼。
“你……”
陆行舟转过了身子,便是看到了面前的玉天机,然后陆行舟敏锐的发现, 玉天机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太对劲,而那身体也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奴婢特来向督主请罪。”
玉天机面色为难,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然后低声说道,
“宋高离开之前, 奴婢曾经和宋高有过肌肤之亲,奴婢……奴婢如今有了身孕, 是宋高的还子,奴婢想留下这个还子。”
“请督主成全。”
陆行舟听到了玉天机的这句话, 面色顿时一凝, 他明白了, 怪不得刚刚见玉天机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有些沉重,而身体也比之前丰腴了不少。
原来是有了身孕。
而且还是宋高的孩子。
玉天机对陆行舟的忠诚是不需要怀疑的, 她这些年, 为陆行舟几乎是奉献了一切,如今玉天机有了身孕,陆行舟是定然不能够不管的。
“起来吧, 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要再辛苦了!”
陆行舟微微地笑了笑,亲手将玉天机搀扶了起来, 然后又是亲自给后者拽过来了一个椅子, 搀扶着后者坐在了上面。
“谢督主。”
玉天机感受到陆行舟的关怀,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感动。
陆行舟看着这般的玉天机, 心里却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便是玉天机的安排。
如何能够给玉天机一个安稳的结果?
“对了!”
恍惚之间, 陆行舟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担忧的事情,如果将玉天机送去了皇宫里,然后光明正大的成为了小皇帝的妃子, 不,是皇后!
那么玉天机所生的孩子,就可以成为太子,将来,就能够继承这大魏朝的皇位!
陆行舟想到这里,眼睛里闪烁出了一丝亮光,然后他一边给玉天机递过来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一边低声问道,
“咱家送你入宫,给这孩子一个真正的皇家的身份,如何?”
“督主……”
玉天机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脸庞上的神色顿时变的凝重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陆行舟的脸庞,面色有些犹豫。
其实,可以说是不情愿。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够入宫,并成为这大魏朝的皇子,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但是在玉天机看来,却并非如此。
皇子,有很多时候,可能连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再者说。
如今陆行舟还掌控着东厂,还能够权倾天下,那么自己的孩子做了皇子,其实也没有什么的,甚至还会享受很好的教育和待遇。
但是,陆行舟能够一直做这个大魏朝的东厂督主吗?
如果有一天陆行舟失去了现在的权势, 那么自己还有这个被送进宫的孩子,结果就无法预料了,万一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还有可能活着。
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而至于说以后坐上皇帝的宝座, 玉天机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承受那么多的悲苦和压力。
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安安稳稳的长大。
“咱家明白了!”
陆行舟没有等到玉天机的回答,但是却已经明白了玉天机的意思。
后者显然对皇子,对皇宫都不是特别的热衷。
那么,陆行舟也绝对不会强求。
如果是别人,陆行舟还有可能强迫他们去做什么事情,但是面对的是玉天机,陆行舟是绝对不会强迫后者做任何事情的。
因为玉天机是陆行舟身边为数不多的人了。
“你好好养着。”
“剩下的事情咱家来安排。”
陆行舟微微拍了拍玉天机的肩膀,然后笑着道,
“养到你什么时候想要再回来为止!”
“咱家身边,永远给你留着要给位置!”
玉天机原本还在想着要如何拒绝陆行舟,但是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再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的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感动。
陆行舟没有强迫自己,也没有让自己有任何的为难。
“多谢督主!”
玉天机连忙是站了起来,然后恭敬无比的对陆行舟鞠躬感谢。
陆行舟笑着将起搀扶住,然后也是一脸认真诚恳的说道,
“你是咱家身边的人,如果咱家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庇佑,那这东厂督主还有什么意思?”
“你就放心吧,以后咱家保你无忧!”
陆行舟说的是真心话,也是真正的对玉天机的关心。
玉天机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所以,也是心里真的觉的有些感激。
眼睛都有些微微泛红。
……
玉天机离开了陆府,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没有休息,反而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陆行舟提出让自己入宫,让自己的孩子拥有皇子的身份,是有什么原因。
玉天机这些时日一直留在长安城,对长安城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
内廷里出了一些事情。
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足以给陆行舟造成一些困扰。
小皇帝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然后竟然想要把陆行舟给推翻了,想要力挽狂澜?
陆行舟虽然解决掉了,但是却并不能把这件事情的根源给解决掉。
因为小皇帝太愚蠢了。
小皇帝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也不知道自己的能量,所以,他一旦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还是有可能会对陆行舟有所反抗的。
陆行舟或许可以一直解决,但是一定会有很多麻烦。
尤其是,当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以后,朝中的那些被压制的褚国公,几位尚书,还有那些文臣武将等等,都有可能有别的想法。
一旦这种想法蔓延开来,陆行舟现在的统治,现在的地位,就完全没有办法保证了。
就只能四处灭火。
这是陆行舟绝对不想看到的。
毕竟陆行舟想要掌控这大魏朝,也不是为了四处灭火,而是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那么,玉天机便是明白了陆行舟的意思。
让玉天机入宫,是要彻底的将小皇帝给看管起来,让后者完全没有别的人可以接触,哪怕是枕边人都没有。
只要玉天机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然后循循善诱,时间长了以后,这小皇帝应该就会彻底地成为陆行舟地玩偶。
永远再不可能有什么反抗地心思,或者是把陆行舟弄掉的心思。
“督主想要让我控制小皇帝!”
“但是我这状态却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督主找到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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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天机目光闪烁,想到了自己手底下的一个人。
那个人是玉天机经过了好长时间才培养起来的一个手下,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个人和玉天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就像是汪亭那种人,她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而恰好,这个人又是拥有着极为强烈的权力热衷的心思。
只要玉天机答应后者,让后者的孩子坐皇子的位置,给后者的孩子皇子的身份,还有将来可能继承皇权的机会,后者一定会兴奋的。
“就这么做了!”
玉天机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又是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油灯里的灯芯,屋子里的光线逐渐的变亮了一些,玉天机转身,对着门口吩咐道,
“把欢儿叫过来!”
“是!”
玉天机现在的身份,已经相当的尊贵,所以在她的门口时刻都是有人准备着伺候,或者是传达命令之类的。
那人听到了玉天机的命令,脸庞上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恭敬,然后飞快地退了下去。
也就是大概半刻钟左右地功夫,有人出现在了玉天机地门口。
她身段苗条,胸口丰腴,而那脸蛋儿上更是有着一种让男人都魂牵梦绕地妩媚,即便是玉天机看到这样地女子,都是要赞叹一声。
她真的是为了勾引男人而生的。
她就是玉天机所说的欢儿,真名叫做落知欢。
当年是玉天机在青楼里面发现的,那个时候的落知欢,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但是却因为美貌和这一身妩媚的缘故,强行被客人给买下了,差点儿侵犯。
当时玉天机觉的这个姑娘有点儿可怜,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如果自己没有遇到陆行舟的话,也会变成这个姑娘的样子。
一时的心软,玉天机便是将这个姑娘买了回来,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身边伺候自己。
但是玉天机逐渐的发现,这个姑娘竟然有着很强的野心,也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不过半年的时间,后者已经将天机组织的很多事情都熟练于心。
并且,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处理很多事情。
从那个时候开始,玉天机就开始慢慢的培养落知欢,逐渐的将后者培养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而后来,落知欢也是和天机组织里的一个人有过情感。
但是那个人命短,没多久就死在了任务里。
原本玉天机以为落知欢会因为那个人的死而有悲痛的想法,但是她没有想到,落知欢竟然毫不在乎。
后来玉天机才知道,落知欢和那个男人有感情,甚至为那个男人怀孕,只是因为那个男人还有利用价值,能够帮助落知欢在天机组织里站稳。
甚至,都有可能威胁到玉天机的存在。
那个时候。
玉天机就知道了这个落知欢的心思,也知道了她的野心勃勃。
玉天机一直在暗中压制着落知欢的发展,让后者能够乖乖的为自己做事,听话。
后者也一直没有再表现。
但是,这次,玉天机不想再压制了,她想给落知欢一个机会。
如果后者能够做到督主的要求,就算是把这整个天机组织都给了落知欢,也是没有问题的,反正玉天机也对这些功名权势都不在意。
而这次,就是落知欢的一个机会。
更恰好的是,落知欢的身孕,也才两个月,还没有显露出来,恰好可以送入宫里了。
“进来吧。”
玉天机心里想着的时候,已经是听到了门外的落知欢的声音,她微微的笑了笑,对着外面说道,然后,便是听到这屋门嘎吱一声,落知欢走了进来。
她恭敬无比的来到了玉天机的脚下,然后跪倒在玉天机的面前,声音温柔的道,
“姑娘有什么吩咐?”
自从被玉天机打压,她也是知道了玉天机的性子,所以,接下来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在玉天机的面前,表现得格外乖巧。
这也是她得厉害之处。
能屈能伸。
“我想给你一场造化,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得了!”
玉天机说道。
第三百六十五章下江南
“入宫?做皇后?”
落知欢听到玉天机的话,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让自己进宫去做皇后?
怎么想都觉的不可思议。
她倒不是觉的这皇后有多么的尊贵,毕竟她也知道,小皇帝现在就是个废物。
但是,做皇后,这种事情还是有些荒唐。
“做了皇后,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够顺理成章成为大魏朝的天子!”
玉天机淡淡的盯着落知欢, 低声道,
“我知道你有野心,而这个机会,将是你最好的机会!”
“等你的儿子成年,或许,就有机会问鼎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你敢不敢试试?”
玉天机的声音很平淡, 但是那语气里却是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九五至尊!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对于拥有绝对的野心的落知欢, 也是如此。
“如果我入宫了,在儿子长大成人之前,就得乖乖的为督主做事,让小皇帝不会影响到督主,对不对?”
不过落知欢也是很聪明的,她知道最近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所以,也猜到了玉天机的用意。
如果落知欢在她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前闹事,那么,即便最终把陆行舟给解决掉,这大魏朝的皇权,也很难落在她的儿子手中。
但是如果她等,等到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到时候再动手, 如果真的成功, 那么她儿子就将真正的成为这大魏朝的天子。
而且,等他儿子长大成人以后,动手也会更加方便。
会有很多人愿意跟随她的儿子动手。
力挽狂澜。
“你很聪明!”
“所以,你自己选择!”
玉天机并没有想要瞒着落知欢什么,让后这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最终做出决定,才能够让后者真正的好好做事。
“我同意!”
落知欢的反应很快,仅仅是一个片刻的功夫,便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很尴尬。
玉天机只要再一天,就绝对不会给她上位的机会,她只能在玉天机的手底下,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被压制着,被束缚着。
这不是落知欢想要的未来。
她想要的是自己作主,自己能够大权在握。
而入宫做皇后,就是一条比较不错的路径,而且,一旦是成功的话,那便是真正的让自己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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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赌一把。
所以她爽快的同意了!
“很好!”
玉天机得到了落知欢的同意,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
落知欢的性子,她还是理解的。
后者既然说同意,那么就是已经想明白了里面的利害,也已经做好了决定。
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是已经完美了。
接下来就是想着要如何将落知欢送入这皇宫里面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对于玉天机,对于陆行舟来说,都是相当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准备一下,今晚上就送你入宫,给你秀女的身份,然后给你接触皇帝的机会,至于如何能够做到皇后的位置,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玉天机脸庞上带着笑容,低声说道。
“多谢姑娘!”
落知欢听到了玉天机的话,脸庞上的笑容也是变的浓郁了些。
她再度磕头行礼。
然后便是起身,退出了玉天机的屋子,开始去准备自己的东西了。
她满心的欢喜,也是满心的期待。
对于经历了无数的男人的她来说,俘获一个小皇帝的心,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担心。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幻想着自己的未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未来。
十几年后,到时候陆行舟的东厂,恐怕也已经失去了现在的威势,到时候,天下风云大变,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帮助下,在正统的名分下,一定能够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的。
“来人。”
落知欢正在满心欢喜的憧憬着自己的未来的时候,玉天机也是已经准备好了书信,然后对着外面的下人吩咐道,
“将这封信送去陆府,亲手交到陆公公的手中。”
“是!”
这名下人接过了玉天机手中的信,然后便是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又带着这封信离开了,很快,那道身影便是消失在了夜色里面。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
这名下人便是出现在了陆府,然后他在外面等候了稍许,有人将他的消息通报给了陆行舟,便是又带领他进入了陆府。
“奴才见过陆公公!”
这名下人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恭敬的行礼,然后便是将那封信从怀里掏出来,双手捧着松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他恭敬地道,
“这是玉姑娘让小的送过来的,她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公公!”
“好!”
陆行舟接过了那封信,然后便是当着这名下人的面轻轻的打开了,信里面是玉天机关于落知欢的一些介绍。
介绍了落知欢的性格,脾气,以及野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以及,玉天机和落知欢达成的协议。
最后,在信的末尾,她请求陆行舟将落知欢送入皇宫,做秀女。
“呼!”
陆行舟看完了这封信,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然后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他对着那名下人微微的笑着,说道,
“信里的事情咱家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玉天机,咱家会安排的!”
“让她好生休养,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操心了!”
“是!”
这名下人听到了陆行舟的话,也是再度磕头,然后下人便是站了起来,恭敬无比的退出了这间屋子,很快又是离开了陆府,朝着来时的路奔回。
陆行舟将信放在了一旁的火盆里,然后点燃,烧毁。
他又是走到了着窗户前,对着外面的夜色微微的摆了摆手,说道,
“去进宫里一趟,告诉司礼监的掌印,给陛下安排一位新得秀女,明天一早上就会给他送过去,好好安排,给她和陛下创造机会!”
“是!”
这名黑衣人听到了陆行舟的命令,也是面露恭敬,然后飞快的退了下去。
很快,黑衣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去皇宫报信了。
“皇宫里的事情,这就解决完了啊!”
陆行舟看着那有些黯淡的夜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翌日清晨
天空上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温暖,照耀在了这若大的长安城里,整个城市都是从昨晚上的安静和死寂之中清醒了过来。
天地之间重新充满了热闹,还有一阵阵的欢呼声。
街道上的百姓们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有的人开始收拾着摊位,将自己的锅碗瓢盆都是摆放好,还有锅里冒起了热气腾腾的白雾。
有的人则是背着锄头开始一天的忙碌,如今已经是冬去春来,也开始了真正的春耕。
在这一派热闹与繁华之中,有着一辆马车正慢慢的从远处行驶过来,然后小心的避开了路上的行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马车上的人,正是落知欢。
还有陪伴着她一并出门的玉天机。
两个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是清淡的茶水,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
不过两人这个时候谁都是没有时间去吃,或者喝茶。
玉天机在给落知欢交代一些事情。
“既然入了皇宫,有些规矩就得改改了!”
玉天机面色淡然,一边落下了旁边的车帘子,一边目光里带着嘱托,看向落知欢,低声说道,
“在外面的时候,我知道你背着你原来的男人做过很多事情,不过,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管教过!”
“但是,入了宫,你就得管管自己的性子了!”
“你的身份特殊,哪怕是现在的皇帝完全就是个摆设,你也不能再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别说你的地位保不住,你的孩子也保不住!”
“能听明白吧?”
玉天机所说的,是男人的事情。
虽然宫里已经没有几个正常的男人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侍卫的。
玉天机了解落知欢的性子,她是个按耐不住寂寞的人。
如果落知欢真的和皇宫里的某个侍卫勾搭上了,那真的会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即便是陆行舟,也不可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落知欢的一切未来,就都是彻底的没有了。
玉天机倒是不在意落知欢有没有未来,也不在意落知欢将来的儿子最终能不能坐上着皇帝的位置,她在意的是,后者一旦失去了未来,会不会搞事情。
如果她借着小皇帝的身份搞事情,那对陆行舟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所以,她要提前提醒一下。
让后者也有所准备。
“姑娘放心吧。”
落知欢自然是能够听明白玉天机的意思,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尚未有任何痕迹的小腹,然后低声说道,
“如果是以前,奴婢可能会不屑一顾,但是,如今,这个天大的机会摆放在奴婢的面前,奴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奴婢会拼尽一切!”
说这句话的时候,落知欢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峥嵘。
还有冷冽。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以前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将这个孩子当回事。
甚至想着将其毁掉。
但是,如今,当真正的机会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抓住。
并且牢牢地把握住!
这才是她落知欢。
“不过,既然是交易,也希望姑娘和陆公公,能够做到你们所答应地事情!”
略微停顿了一下,落知欢又是抬起了头,然后这视线里带着浓浓的炙热,说道,
“奴婢可以保证,在这个孩子成年之前,皇宫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乱子出现,但是也希望陆公公和姑娘能够给奴婢保证!”
“不会完全的限制奴婢的行动!”
“您也知道,奴婢毕竟也需要一些人来维持的,不然,在这皇宫里,奴婢也觉的不安全!”
落知欢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她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帮助陆行舟稳定皇宫,让皇宫完全不起风波。
但是,她不可能真的在这个孩子长大之后才开始准备,她需要提前做准备,而在准备的过程之中,她就需要接触一些人,并拉拢一些人!
她希望陆行舟和玉天机不要阻拦!
“奴婢会控制自己的分寸,绝对不会给陆公公和姑娘造成麻烦,也不会让你们有觉的奴婢给你们造成了威胁的意思!”
落知欢淡淡的说道,
“奴婢会把手放在该放的地方,不会让你们有任何的为难,但是也希望你们,不要把奴婢限制的太死,那样奴婢也会不好过的!”
落知欢盯着玉天机,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恳求,也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低声说道。
“呵呵,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玉天机听到了落知欢的话,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有些冷冽,但是她却能够理解落知欢的意思,反正,彼此的交易而已,她暂时也需要落知欢做事。
于是,她笑着道,
“你放心,督主那里,我会去说明,只要你做的不是很过火,这皇宫里,就不会有人限制你的所作所为,但是,你要记得,一定不要过火!”
“无论是我,还是陆公公,至少现在,都有足够的能力,让你从皇宫里彻底消失!”
“你明白吗?”
落知欢听到了玉天机的话,这脸庞上也是再度浮现出了一丝凝重,然后恭敬地说道,
“奴婢自然是明白的!”
哗啦啦!
哗啦啦!
两个人互相讨论着事情的时候,这辆马车也是缓缓地行驶到了皇宫地门口。
皇宫地大门之前,有着一个黑色的轿子。
而在轿子地面前则是站着一个秀气地小太监,他正恭敬地等待着玉天机和落知欢地到来,见到了两人出现,这小太监忙不迭的跑过来,然后躬身行礼,
“奴才见过两位姑娘。”
“这就是要你送进宫去的秀女!”
“好生招待!”
玉天机将落知欢送到了小太监的面前,并看着她进入了轿子里。
“玉姑娘放心吧!”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将轿子上的帘子放下,然后对着抬轿子的几个太监吩咐道,
“回宫!”
第三百六十六章雨化田
长安城里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便是准备下江南。
因为要打通江南到蜀地,还有从蜀地度过沧江口的那条线。
那是可以让江南的粮食直接进入关陇的最快的,也是最直接的一条线,虽然有些损耗,但是在战时却能够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陆行舟做这个决定之前,也是曾经让户部的人进行过估计的。
如果是走常规的路线, 从江南这座大魏朝的粮仓,将粮食运送到关陇,需要大概两个月的时间,而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粮食本身的损耗,大概在三成左右。
除了粮食的损耗,还有运粮之人的消耗,车马的损耗等等,也大概能够占据一成。
所以,最终用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够运送剩下六成的粮食到关陇。
而如果走江南蜀地以及沧江口这条线,首先是能够将时间大大缩短。
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足够。
不过损耗却是会明显增加,因为一路都是水路,粮食在运送的过程中,会产生极大的受潮损失,而同时,在蜀地的沧江口一代,又是水流险峻, 到时候的损失也会大大增加。
总体估算起来, 应该是能够达到五成左右。
多出一成的损失,却能够将运粮的速度提升四分之三,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提升。
若是在正常的年代,这样运粮食并不划算,因为没有那么紧急,损失的多反而是会导致粮食的成本上升,所以并不可取。
但是在战争的时候,速度便是关键。
所以陆行舟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条路给开辟出来。
他要竭尽全力保证大魏朝关陇之战的时候,能够有充足的粮草。
粮草充足,战士们才能够凶猛作战,主动权才能够掌握在关陇军的手里,是战,是守,都能够不受丝毫的影响。
眼看着就要准备下江南了。
东厂的那些番役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而那些密谍司的人们,则是已经陆续地开始朝着江南转移。
这一次一并转移地,还有一部分天机地人。
当年玉天机在江南经营的时候,也是在江南一带发展了不少的力量,而天机的本来那些人,也都是在江南有些根底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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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过去, 能够帮助陆行舟还有密谍司更好的开拓江南的线报探索。
当然,玉天机是没有去江南的。
她的身孕已经开始逐渐的明显,再有长途跋涉有些不方便,而且,长安城这边的一些事情,还需要玉天机来小心的应付。
她便是要继续留在这长安城里面。
而除了玉天机,陆行舟在离开之前,也是要和几位坐镇朝廷的大臣见面的。
包括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
他们作为朝廷里的根基,也是维护着朝廷正常运转的关键力量,陆行舟绝对不能够忽略,虽然他能够盯着这些人,但是,如果这些人不好好做事,他也没有办法。
他可以保证不惹事,然后消极怠工,这样就会让陆行舟陷入被动。
所以陆行舟一定要安抚这些人的情绪。
今日,陆行舟便是在陆府里面准备了一场酒宴,邀请这些人过来,叙叙旧,并且要和他们再聊聊这关于未来的长安城的掌控。
虽然聊的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但是还要让这些人知晓,陆行舟目前才是这大魏朝的主人,让这些人继续好好做事。
陆行舟不想真的彻底的将谁镇压,也没有想过褚国公,或者是几位尚书,能够完全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些人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其手段和本事,都是有的。
想让他们完完全全的忠于自己,陆行舟是不可能做到的。
首先因为一点,陆行舟是个太监,没有自己的名分。
就冲着这一点,陆行舟就不可能完全让这些人臣服。
如今,彼此只见能够保持着的,也只有平衡而已。
陆行舟只是想要将这种平衡继续维持下去。
不要再对彼此产生任何影响。
仅此而已。
这场酒宴的意义,也就是如此,并不是真的要讨论出个是非曲直出来。
“褚国公,多日未见,这身体看起来依旧不错啊,不知道有没有继续添几个小妾,给你褚家添子添孙啊?”
陆行舟轻轻地举起了酒杯,对着那位坐在自己对面的褚国公,笑眯眯的问道。
“陆公公这句话可是已经问到了点子上,哈哈。”
褚国公面对陆行舟的询问,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容,他微微的拱手,然后一口将眼前的酒水喝掉,继续说道,
“老夫前些日子,刚刚从北地弄回来两个北地的女子,你还别说,北地野蛮之处,这女子竟然不像男子那般凶猛,倒是异常的温柔凌厉。”
“那感觉相当是……啧啧啧!”
或许是忌讳陆行舟的太监身份,褚国公说到了这里,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继续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不过妻妾多了,这事情也就多了,哎,整天都是一些鸡飞狗跳的事情,让老夫我实在是头疼的不行,有时候只能躲在兵部尚书家里,享受个清闲了!”
褚国公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
“哈哈。”
褚国公的话音落下,一旁兵部尚书,也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有些日子,褚国公是经常愁眉苦脸的,躲在他的府里享受清闲,倒不是因为家里的妻妾多么的热闹,愁人,而是因为那两个北地女子,实在是在床榻之上凶猛。
让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凶猛无数的褚国公,国公爷,都是有些招架不住。
他只能借故躲出来享受难得的清闲。
“话说户部尚书,最近家里也添了孙子,咱家因为人在江州城的缘故,倒是没有当面给上一句贺词,只能奉上薄礼,多少有些怠慢了。”
众人交谈的其乐融融,气氛十分的缓和,陆行舟又是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户部尚书身上,他笑着举起酒杯,道,
“这杯酒,就当是给您的赔罪了,希望尚书大人不要见怪!”
“哈哈,陆公公客气了。”
户部尚书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连那些皱纹都是慢慢的浮现了出来,他也是举着自己的酒杯,然后目光灼灼的说道,
“公公虽然没有亲自到,但是这份礼物却是厚重,是老夫此生都没有受到过的礼物,谈不上怠慢,倒是老夫该谢谢公公!”
户部尚书将酒杯举起,对着陆行舟互相敬酒。
气氛浓郁。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这酒宴结束。
因为大家彼此都是一定级别的人物,对现在的情况也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彼此都直到这场酒席的意思,所以彼此都是在尽力维护。
酒席的效果非常的不错。
陆行舟的目的也是已经达到了!
……
时间流逝。
转眼之间距离酒席已经是过去了三两日的时间。
而经过这三两日时间的准备,东厂的人终于是已经彻底的完成了整顿。
他们要准备启程前往江南了。
长安城南。
浩浩荡荡的东厂队伍,汇聚在一起。
数千人的番役,都是身穿统一的东厂服饰,而那面容上浮现着冷冽,身上也显露着峥嵘的煞气,好好似一道峥嵘的巨龙盘踞。
他们浩浩荡荡。
在这队伍的最前方,便是陆行舟的那处车马。
依旧是黑色的车辆,沉稳的立在最前方,几批战马同时拉扯着,而在这车辆的最前方,便是那道醒目的黑色鹰鱼旗帜。
整个旗帜在天地之间闪烁着凶猛冷冽的光。
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冰冷之感。
在这旗帜的左右,便是分别负责东厂密谍司的汪亭,还有总千户指挥使陈慷。
两个人都是目光冷冽,杀气无双。
“陆公公一路保重!”
“恭送陆公公!”
而此时此刻,在这距离车辆不远的地方,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正过来给陆行舟送行。
陆行舟组织了那场酒宴,也算是和这些人再度把这种平衡关系稳固了一些。
而褚国公和几位尚书,也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物。
既然陆行舟表明心意他们也必须要有所表示。
今日集体过来给陆行舟送行,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让陆行舟放心去江南做事。
长安城里,他们这些人一定会是安排的好好的。
“陆公公尽管放心,有我等在,长安城是断然不会乱的,绝对让陆公公可以安稳做事。”
“是啊,江南如今才是重中之重,希望陆公公能够真的将万家留下的窟窿给填平,也要这条水路彻底打通。”
“到时候,关陇之争出现,咱们也好从容不迫的应对!”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纷纷的对着陆行舟说道,众人的面庞上都是浓浓的凝重,还有真诚。
他們虽然无法在心里真正的认同陆行舟。
但是,他们却也都明白。
此时此刻的情况,整个大魏朝,真的只有陆行舟这个人才能够真正的把关陇之危险解除。
所以,他们必须要保持着一致的路线才可以。
不然的话,会给彼此带来麻烦。
甚至给大魏朝带来毁灭。
他们也自然是要将自己的想法反馈给陆行舟,让后者放心,一心一意的在江南做事,而不需要担心长安城。
“长安城的事情劳烦诸位了!”
陆行舟面庞上带着笑容,对着众人纷纷拱手。
一阵风吹拂而过,陆行舟那头上的银发飞舞,整个人的脸庞上,也是似乎有着冷冽之色涌动,他目光真诚,继续道,
“也请诸位放心,江南的事情,咱家这趟过去,是一定会解决的妥妥当当的。”
“到时候,关陇之战开启,咱们定能戮力同心,将他草原上的蛮夷彻底解决,将整个草原都变成咱们大魏朝的囊中之物!”
“诸位,届时都可以成为大魏朝历史上的开疆扩土之臣!”
陆行舟的话说的很明显。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也都是能够听明白的。
他们知道陆行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有什么名垂青史的想法,只是想把事情做完,然后剩下的名声,就完全赠送给这几位尚书,以及褚国公。
他们的脸上也都是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虽然依旧无法认可陆行舟,但是,他们对陆行舟的这种举动,却是很感动。
陆行舟,才是大魏朝最有功劳的人。
“诸位告辞!”
短暂的耽搁之后,众人已经将彼此的心意都再一次向对方确认,告别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陆行舟对着众人微微的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拿辆马车走去。
冷风吹动银发飞舞。
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给人一种壮士凛然的感觉。
“陆公公一路保重!”
褚国公等人再度对着陆行舟拱手行礼,而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异常的恭敬,诚恳。
他们一直都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因为陆行舟的远去而有任何的变化。
他们注视着陆行舟的背影。
而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一直保持着凝重。
哗啦!
哗啦!
陆行舟回到了马车之处,汪亭翻身下马,然后像是往常一样跪在了马车之前,给陆行舟当作了上马的马镫。
陆行舟也是像往常一样,然后踩着汪亭的背走上了马车,他也没有再和褚国公等人说话,翻身进入了这马车里面,然后又是将这车帘给放了下来。
哗啦!
汪亭从地上爬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灰尘,然后重新翻身上马。
“启程!”
陈慷等汪亭重新准备好,然后也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战马地脖颈,同时,对着身后的那些番役们大声吩咐道,
“江南道!”
“是!”
随着陈慷的话音落下,那些番役们都是纷纷的大喝出声,然后一众队伍,便就像是真正的苏醒过来的巨龙一样,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天地之间的煞气,也是席卷震荡。
……
江南某处。
一个简单而朴素的宅院里,有着两道人影互相依偎。
男子的身影纤细而温柔,女子也是尊贵白皙。
女子靠在男子的肩膀上,目光里闪烁着淡淡的凝重,还有一丝紧张。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男子的脸庞,然后低声说道,
“听说他要来江南了,你会不会担心?”
“来便来!”
男子微微的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与他已经恩断义绝,再见便是陌生之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刺杀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从皇宫里走出来的雨小田。
当初他因为万贵妃的死而心灰意冷,也对陆行舟产生了一些怨恨,便在帮助陆行舟完成最后的事情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宫。
他离开了皇宫以后,第一时间来到了万贵妃被杀死的地方, 然后因缘巧合之下,和万贵妃的灵魂所占据的那具身体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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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遇了以后,很快便是解开了曾经所有的过往,然后便隐居在了这江南的云州城里。
而雨小田也是因为进一步感悟了春风化雨剑法,而改名雨化田。
万贵妃自然也是留在雨小田的身边。
原本两个人准备在这云州城里过自己平淡的小日子,就此江湖无名, 白头终老。
但是,陆行舟来江南的消息, 给两个人的平静生活带来了一些变数。
万贵妃是知道雨化田和陆行舟之间的关系的。
她尤其是知道在雨化田的心里,陆行舟的重要性,这个人对雨化田是恩重如山。
虽然雨化田离开了陆行舟,但很可能再回去。
或许会是什么时候?
万贵妃有些担心。
所以,此时此刻也是询问雨化田的意思。
她并不知道雨化田说出了最后的结论以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举动或者想法,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想要问清楚。
索性,雨化田说出了万贵妃想要的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
万贵妃轻轻的偎依在雨化田的胸口,感受着后者身上传来的淡淡温热,低声说道,
“陆行舟真的最终需要你的帮忙, 而你也决定要去的话,我不会拦着你!”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万贵妃一边说着, 一边用力的搂住了雨化田的手臂。
“不会的!”
雨化田眼睛里闪烁过了一丝淡淡的冷冽, 然后低声说道,
“当年他决定要杀你的时候,我和他之间已经再没有回到原来的可能, 临走之前,我已经把欠他的全部还给他!”
“如今,不管他需要什么帮忙,我也不会再出手了!”
而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是从来没有摆脱过这种认知,她甚至其实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留在雨化田的身边,是因为这些认知,还是因为后来建立的这些感情。
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她也只能支持雨化田!
“我们过两日便出发吧!”
雨化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叹息,说道。
这天色似乎更加的浓郁了一些,夜色也是慢慢的压抑了下来,整个天地彻底变成了安静和死寂。
……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东厂的车队在天地之间慢慢的行驶着,夕阳流转,夜色降临,整个天地都逐渐变成了黑暗,而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也是驻扎在了这一片山林之间。
整个天地都十分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风,更是没有野兽在附近出没。
因为东厂番役们散发出来的这种杀气实在是太强横了,导致于这一路过来,使得路上的那些猛兽都是被吓得躲得远远得。
完全不敢靠近。
所以整个营地都是十分得安静,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和打扰。
不过,即便时如此,东厂得番役们依旧是按照正常的规矩进行轮流的守护和警戒,绝对不容易让任何人甚至还有任何可能的东西来打扰到陆行舟的休息。
整个营地的外围,都是被东厂的番役们按照环形的方式,里三层外三层的守护着,他们互相穿插着巡逻,能够保证任何地方都不会有缺口。
而在这营地的中间。
则是有着剩下的番役们纷纷环绕左右,他们睡在了自己的帐篷里面,但是却同样拱卫着陆行舟的营帐,不让任何东西靠近或者打扰。
篝火慢慢的燃烧着。
偶尔有着风慢慢的吹过,火苗随着风摇晃着,然后这火苗映射出来的光线,将这些人们的影子投射到树林里,给人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
天地之间更加的显得静谧。
此时此刻。
在这最中央的那处营帐里,有着淡淡的光影闪烁着。
顺着光线看过去,只是有着淡淡的光影缭绕着,然后还是能够看到有着三道身影在这营帐之间荡漾,这三个人的影子,便是陆行舟,陈慷还有汪亭。
陆行舟坐在了这营帐的正中央。
然后他面前摆放着一些饭菜,都是精致的菜肴,而在菜肴的旁边则是摆放着茶水。
陈慷和汪亭面前的几案上,也都是摆放着这些菜肴,以及茶水。
他们三人都是这东厂里面最为权柄深厚的人物。
自然是不需要和外面的那些普通番役们在一起吃饭,他们在吃自己的晚饭。
这些饭菜,都是请随军而行的东厂厨师给准备的,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长安城或者是其他地方的一些大厨,但是这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们吃着也十分的舒心可口。
“江南的事情,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陆行舟将一块五花肉放在了嘴里,轻轻的咀嚼着,感受着肉质的鲜嫩和柔软,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这种时候,其实是有些轻松的,陆行舟原本也不想讨论这么正式的问题。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距离到江南最近的城市,云州城只剩下了两日的时间。
虽然东厂的密谍司已经是被陆续派遣到了云州城里面,已经也是开始了初步的侦察工作,但是,并没有足够有用的信息传递回来。
所以,可以说,陆行舟和陈慷汪亭等人,对于江南的情况目前还没有足够的了解。
自然也没有足够的应对计划。
目前,陆行舟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
“督主不必担心。”
最先说话的是汪亭,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又是将茶水放下,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密谍司再加上天机地人,已经足够将整个云州城地情况打探地一清二楚,无论是督主想要做什么,都没有阻碍。”
“只要等这些消息传递回来了,我们就能够有应对之策!”
“目前来看,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您要对我们的密谍司有足够地信心!”
“您也要相信奴才,绝对不会让您有丝毫地失望地!”
说完,汪亭又是拱了拱手,然后举起了自己地茶杯,算是敬酒一样给陆行舟敬了一杯。
“咱家是信得过你地!”
陆行舟并没有对汪亭有丝毫地不信任,毕竟他也算是真正地接受了汪亭,否则,今日也不可能和汪亭在这种地方一并平起平坐地吃饭。
但是,他信得过,并不代表着到了云州城以后,就能够轻轻松松地做事。
“外面这三千番役,也是督主最大的保障!”
陈慷也是在这个时候说道,
“在长安城的时候,他们已经休息的够好了,早就憋着一股子的劲头,想要大杀四方了,说实话,他们可能还真的希望在云州城里遇到一些麻烦,而不是一帆风顺!”
“若是真的没有任何反抗的话,他们的刀,都要生锈了!”
陈慷一边说着,也是一边和汪亭一样,将自己的茶杯举起来,然后给陆行舟敬酒一样敬了一杯,态度十分的恭敬,面色也十分的诚恳真诚。
而那语气之中,则是有着难掩的冷冽。
他确实有些希望要能够大开杀戒了,即便是他自己,现在也是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
“你们啊,不能光知道杀人啊!”
陆行舟听着这两人的话,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也是将自己茶杯举起来,算是回应两人一般,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笑着说道,
“咱们这一趟来江南,是要解决江南粮道的大问题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关陇才是真正的安稳无忧!”
“如果只是杀人的话,那才是真的简单呢!”
“但是,咱们还得找到合适的人,帮咱们把整个江南道还有蜀地的粮道给联络起来彻底的掌控起来才行!”
“这个人,要保证在关陇战争开始的时候,粮道能够真正的运转起来才可以!”
“还是有些麻烦的啊!”
陆行舟的声音里有着些许的凝重。
这些事情,倒是并不需要汪亭和陈慷来解决,是他自己需要考量的。
但是,真的有些麻烦啊!
他也是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圆方教
云州城外。
北面大概有十里地的距离。
这里是一处丛林。
丛林蔓延的面积很广,从东面到西面,几乎把整个云州城和北面连接的区域都是给覆盖了起来,而在这一片区域的左面和右面,则是有着两座山脉。
这两座山和秦岭山脉几乎形成了川字形并列。
使得如果绕过这处丛林而进入北面,变成了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似乎除了这片丛林, 没有更好的选择。
事实也正是如此。
这是云州城和北地之间的天然屏障。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北地和云州之间的联络,因为江南毕竟是大魏朝的粮仓,如果真的两地之间因为这一片山林而受到影响,那才是罪过。
从很早之前,甚至以前的各个朝代,都是在尝试着打通江南道和北地之间的联通道路,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 这条陆也已经早就有了形态。
整条道路直接贯穿了这片丛林,然后一路从云州的北城门延伸到北地,这条路是经过很多人几代人慢慢的开拓出来的。
它如今已经平坦宽阔,甚至因为常年都是有人经过的原因,导致这条路的两侧,都是已经没有了野兽的出没。
即便是有一些野兽不时的出没,也是会陆续被经过的客商们锁携带着的那些护卫给杀死,所以这道路两侧逐渐的安稳和平。
如今,除了从东面的东海之水路,将江南的粮食以最快最顺畅的速度运送到北地,这条路也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
而至于对那些小生意或者小批量的货物来讲,这条谁都可以走的路,则是更加的方便。
所以,这条路整体上来说,也是热闹的不行。
甚至在整条道路上, 都是已经有了无数的店铺,包括客栈, 酒店茶馆等等,都是为了给过往的那些客商以及运粮或者是运送别的东西的人们提供方便。
这里便是一座客栈。
坐落在这条路的大概中段的位置,客栈的前后都是丛林,没有任何的村落,是完全没有人烟的存在。
而在左右还有着茂密的丛林,整个丛林都是尚未经过人们处理过的,原始的丛林,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出没。
而在这丛林的边缘地带,还有刚刚被人砍过的痕迹。
树木的切口上还有着明显的切断痕迹,显然这是近几日才被人切断的。
这里确实是被人刚刚切断的,没有多长时间。
旁边还有着一些滚木,正摆放在左右。
滚木旁边,则是正在忙碌着的伐木工人,他们一边喊叫着口号,一边在嘿呦嘿呦的正在拉扯着锯子,慢慢的将一棵足足有一人的腰般粗的树干给伐倒。
哗啦!
巨大的树冠直接随着树干的倒下而倒下,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树冠将一片杂草和泥土砸的飞溅起来,它本身的枝叶也是陆续的碎裂。
几个伐木工人忙不迭的走到这里,然后开始用刀劈砍这树干上的枝叶。
他们的动作很熟练,行动也非常的迅速。
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是可以看到,整个树冠都是被削干净了,一根笔直的树干便是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来!”
“一二三!”
四个伐木工人,分别抓住了这棵巨大树干的四个位置,然后共同喊着口号,将这棵树干给搬了起来,并搬到了远处。
那里已经有着大概十几棵的树干,并被堆积在了一起。
随着这四名伐木工人的一声吆喝,他们将这棵树干也是咣当一声落在了后面的那些树干上,随着一阵灰尘飞溅而起,这些树干再度稳定下来。
“来了。”
就在这些伐木工人们忙碌的时候,有着一队人影正慢慢的从道路的南面行驶过来。
顺着这个人影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这些人影足足有大概两百左右,这些人分成了两个队伍,分别守护在一对车马的左右。
而这些人腰间还都带着佩刀,一个个的脸上都是闪烁着凝重和冷冽之色。
而在这些队伍的最前方,便是有着一个身材魁梧,骑着枣红色战马的汉子,汉子两鬓有些斑白,头发也是有些灰白,看起来有种凶悍之感。
而这个人的背上还背着一柄几位粗大的长枪,这柄枪的枪尖和普通的枪尖不太一样,它占据着整个枪身大概一半的长度。
而在这枪尖的上面,还是有着一阵淡淡的阴色花纹,所有的花纹都是闪烁着光晕,让人觉的有些诡异。
而视线朝着这队伍的那些车马上看过去,则是能够看到,这些车马都十分的沉重。
车辆行驶的过程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而那些车辆压在路面上,更是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哗啦!
随着车辆的行走,免不了会有颠簸,而随着这些颠簸,便是会偶尔有着一些东西从这些车辆之上倾洒下来,视线靠近一些,仔细观察,便是能够发现,这些掉下来的东西,竟然是粮食。
不错,这确实是粮食。
这是云州的大户粮庄,钱氏粮庄,准备运往北地的粮食。
去年冬天的时候,北地骤然爆发严寒,使得关陇和辽东之地的物资极为的缺乏,除了棉衣之类的,粮食也是其中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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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很多粮食,都为了顾全大局,而被送去了辽东以及关陇军那里。
但是北地的粮食却显得格外的短缺了起来。
这些时日,一直都有着江南道的粮食再被运送到北地,这批粮食也是其中之一。
运送到北地,主要是为了弥补北地的粮食短缺,同样的,这些运送粮食的人们,也是能够赚取一下两边的差价。
钱氏,氏整个江南最为大的粮食商人,几乎掌控着江南三成的粮食交易。
所以这一次也是不会错过。
他们大批量的把自己的存储的粮食运送出来,送到北地,然后换成银子。
再从江南道继续用这些银子换取粮食。
如此来循环。
也能够保证他们的储存粮食的粮仓不会因为粮食不流通而导致腐烂损失。
这是粮庄的基本操作而已。
“这里只有这一间客栈,我们只能够在这里休息了。”
随着这一批运粮食的队伍来到了这客栈的附近,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来到了这名背着长枪的中年男子的身侧,然后小声说道,
“前后左右大概四五里地,都没有别的客栈,想来只能够在这里休息了!”
“这客栈在此地开了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往常咱们也经常会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这次应该也没事。”
中年男子听到了这名男子的汇报,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然后扫过了客栈的四周,客栈的样子像是在这里开了很多年的。
但是,旁边的那些树却都是新砍的。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中年男子低声问道。
“哦,我刚刚也发现了这些人,往客栈里打听过了,这些人是最近才请过来的,因为这间客栈的生意不错,时常会出现没有客房的事情。”
“所以,他们的老掌柜打算将客栈进行扩建,这不,就请来了这些伐木工人,在这里帮忙做事,最近这一段时间,也就住在这里。”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瘦削的男子一边在那些忙碌着的伐木工人身上扫过,一边低声说道,
“我看这些人虽然都很强壮,但是没有内力,不会对咱们两百多人造成威胁的。”
“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中年男子虽然也是认可这名同伴的判断,但是他还是十分的小心。
因为这批粮食很多。
足足有十车的粮食,运送到北地,估计能价值几千两银子。
而除了这些粮食,还有粮食里面隐藏着的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叫做罂粟花的东西。
这种东西最近在北地开始慢慢的流行起来了。
这东西的种子被碾碎,形成了粉末,然后放在烟草之中吸收的话,会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十分的奇异。
很多北地的人开始喜欢上这种东西。
而这东西的价格也是十分的昂贵的。
一朵花的种子,大概能够卖到五六十两银子。
这一次。
这名中年男子,在钱氏家主的暗中嘱托之下,一共在带上了几百颗。
这又是将近数万两的银子。
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够出错的。
“你先过去里面通个气,我安排一下外面的人。”
中年男子面庞上带着凝重,低声说道。
按照规矩,这些人是不能够完全休息的,有一部分的人休息,还有一部分的人晚上要负责巡夜,中年男子要把这些人分配好。
他一直都很谨慎,所以,做任何事情都是自己亲自来做。
尤其是这些涉及到自身安危的事情。
“好!”
瘦削的男子面色凝重,策马前往了客栈。
而这名中年男子也是开始对身后的人吩咐指挥了起来。
那将近两百名的护卫们,陆续地开始忙碌起来,有的人将马车拉扯到了客栈的侧面,一处空地之上,有的人则是将这些马车和马匹分开。
这样一旦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被人迅速的将马车带走。
当然,他们也会比较被动,不能够带着这些车马和粮食等迅速离开。
不过这种被动对他们来说没有大影响。
这么多的粮食,他们本来也不可能加快速度。
也就是很快的功夫。
十几辆马车都是被人们给收拾妥当了,每一辆马车都是战马和车辆分开,这些车辆被留在了原地,然后那些战马则是被送去了一旁,并纷纷拴好。
随后这些护卫们又继续开始忙碌。
因为客栈里的住房是肯定不够这两百人同住着的,所以,一部分的人是要住在外面的,他们要和这些粮食,这些车辆,还有这些战马住在一起。
这样也能够在受到袭击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反应。
“已经安排好了。”
“客栈里的房间不是很多,只能够让五十个人住进去,那么外面就得安排一百五十个人!”
“不过饭菜倒是管够,能够保证所有人今晚上和明天早上吃饱。”
“但也就仅限这两顿饭了,明天中午的话,他们也没有这么多的存货。”
瘦削的男子低声说道。
“两顿饭,已经不错了!”
中年男子听到了瘦削男子的话,微微点头。
两百多人的饭菜,给两顿,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这样的客栈,在这样的地理位置,就算是有客人,也不会特别的多。
所以,他的食物储备就不能够太多,太多的话,会出现浪费。
只能够准备差不多的量,然后随时购买新的物资。
“两顿饭,他这里的生意确实还不错,怪不得要将这客栈扩建!”
中年男子又是扫了一眼这客栈,笑着说道。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遇到了两个客栈,每个客栈都是竭尽所能,最多给他们准备一顿的饭菜,第二顿的饭菜就无法保证了。
因为他们两百多人,实在是不少。
而这间客栈竟然能够准备两百多人的两顿饭菜,这说明他们平常的客人也不少。
所以存储的粮食也不少。
这样,也能够说明他们的扩建客栈的合理性。
中年男子心中自然推理了一遍,然后这脸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对这客栈的警惕性也就更加的减弱了一些。
“你盯着些这里,我进去看看!”
这名中年男子拍了拍同行的那名瘦削男子的肩膀,然后便是朝着客栈里面走去。
很快,他走进了客栈的里面。
他的视线四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包括客栈里的客人,掌柜,还有那些桌椅的排列,以及楼上楼下的房间,结构等等。
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发生突发事件的时候,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然后应对。
“这位客官,您的屋子在上面,要上去看看吗?”
这个时候,老掌柜来到了中年男子的身边,然后笑眯眯的问道。
“多谢老掌柜了!”
中年男子脸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做出了请的姿态,意思是让老掌柜带着自己过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老掌柜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阴森的意味。
咻!
一道阴色刀光从老掌柜的掌心之间迸射出来,然后刺在了这名中年男子的胸口上。
他的速度很快,而中年男子竟然都没有来得及躲闪!
“你……”
中年男子面色大变!
简直不可思议!
第三百六十九章针对
“你是谁?”
这名中年男子看着戳进自己心脏之上的匕首,眼睛里闪烁出了无法形容的惊恐,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意味。
他的实力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被钱氏重用,用来护送这将近数十万两银子的货物。
但是,对方却竟然能够完全碾压自己, 自己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对方给直接一个匕首洞穿了心脏。
这个速度,简直无法形容。
中年男子没有捂着正在飞快流淌着鲜血的胸口,并没有喊出声,也没有提醒谁,他知道,对方这个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已经根本没有可能赢过对方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是要来做什么的。
好让自己死的明白一些。
“圆方教!”
老者一手依旧是继续用力的握着匕首,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中年男子的脖颈,以防止后者逃跑,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森,声音低沉的说道,
“专门铲除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杂碎!”
“圆方教……”
中年男子听到了对方的这句话,脸庞上的神色也是顿时变的惊恐起来,甚至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而那脸色也是格外的苍白了起来。
绝望之中,还有一种后怕。
因为他了解圆方教。
也听说过圆方教。
这个教派是一个十分恐怖甚至狠辣的存在。
古人信奉天圆地方。
圆方教,他们的实际意义就是天地教。
之所以取这个圆方的名字,是不想太过于招摇,而他们所作的事情,则是又将他们这圆方教的名头彻底的在江南一带给打了出来。
几乎但凡是被圆方教给收拾过的,都是闻风丧胆,忌惮不已。
圆方教只针对种植和贩卖罂粟花的那些人。
他们会提前锁定贩卖罂粟花的那些人, 或者是势力, 然后一般情况下,都是探查清楚了所有的情况,才开始动手。
就比如现在,他们来杀中年男子,则也是计划好的。
他们显然已经完全将这一行人的情况给打探清楚了,这里面最强的人就是中年男子,只要杀了他,剩下的那两百多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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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人直接出现在了中年男子的身边,然后将其杀死。
以一种寻猎不及掩耳的姿态。
让中年男子自己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中年男子之所以如此的恐惧,后怕,倒也不是真的完全因为自己被杀,而是还因为别的事情,圆方教做事,一向狠辣,斩草除根。
他们既然已经对自己动手了,那么,断然会对对自己的家人也一并动手,到时候,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自己的父母,甚至连自己的兄长那边的人,都将会被杀光。
这也是中年男子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后怕的原因。
他在担心自己的亲人。
“别杀他们,他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恍惚了一瞬间,然后低低的从喉咙里挤压出了这几个字。
那脸庞上的绝望和哀求的神色,也是异常的浓郁。
不过,对面的老者似乎并没有听他的这些话的意思,老者轻轻的笑了笑,那脸庞上的皱纹看起来格外的诡异,甚至还有几分让人觉的恐怖的感觉。
他一边慢慢的将中年男子的心脏之上的匕首给拽出来,一边低低的说道,
“圆方教出手,从来不会留下后患!”
“你担心你的家人,当初何必做这种祸害苍生的事情?”
“你可知道,那罂粟花所害的人,有多少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该死,你的亲人也都该死!”
“呵呵……”
老者微微的笑出了声音,那声音里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尖酸和恐怖,而紧接着,他也是已经彻底的将这匕首从中年男子的胸口给抽了出来。
一道血光飞溅出来,这男子的眼睛陡然间瞪大,而那面庞上也是逐渐浮现出了更加恐惧的情绪,不过这些东西却已经无法改变什么。
因为他的气息已经开始迅速的消散掉了。
甚至,他的眼神里的光彩也是逐渐的消散,彻底的变成了黯淡。
哗啦!
老掌柜将这中年男子的尸体慢慢的放在了楼梯上,然后,可以看到有着浓浓的殷红血液,正在顺着中年男子的尸体慢慢的朝着四周流淌,顺着流通流淌到了地上,又顺着地板朝着远处浸润。
老掌柜没有理会这些,他慢慢的弓着身子走下了楼梯,然后站在了这大厅的中央,紧接着,大厅里的小二还有那几位正在吃饭喝酒的客人,都是来到了老掌柜的身旁。
他们彼此互相拱手,然后都是看向了老掌柜,进而互相笑着说道,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可以了!”
老掌柜也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将自己的匕首重新握在了掌心里。
他看向了外面,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的浓郁了。
呼!
就在老掌柜的声音逐渐落下的时候,这外面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风声,淡淡的风朝着远处呼啸着,似乎是从丛林里面吹了过来,然后吹拂过了在场的这些护卫们的身上。
这风有些诡异。
风里面还带着一种让人觉的有些奇怪的香味,好像是丛林里开出了什么样的花,这种花香随着风四处飘散,几乎所有的护卫都已经闻到了这种香味儿。
“这是什么味道?”
“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是从树林里吹过来得吧?”
这些护卫们随后便是反应了过来,他们一个个得都是面露疑惑得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树林微微摇曳,那风吹得似乎更加剧烈了些。
树梢微微摇晃,甚至连地上得草也是在微微得摇晃,给人很奇妙的感觉。
而这些风自然也是吹到了那些伐木工人的身上,不过,那些伐木工人倒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依旧是在忙碌着伐木,口号一遍一遍的喊着。
轰隆!
又是一个巨大的树木被工人们给伐倒,然后这棵树瘫倒在地,树冠上上的枝叶逐渐的碎裂,然后有着无数的灰尘和碎裂的树叶飞溅起来。
工人们开始取修正树干。
“不好……”
“我的头感觉有些晕!”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闻到了这些味道的护卫们,也是开始感觉到了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觉,他们一个个的脸色有些发白,而这面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这种感觉,让他们觉的有些无法形容。
哗啦!
哗啦!
随着这种感觉的出现,这些护卫们开始陆续有人倒在了地上,而那些还没有倒下的人们似乎也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一个个目光惊恐,想要朝着四周逃跑。
但是,他们已经在那种味道之中浸润的时间有些长了,一个个的脸色都是已经彻底惨白,然后这面色也是恍惚的不行。
他们纷纷的身体摇晃,然后陆续地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都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而还有一些人,甚至连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这东西还真是好用!”
随着这些个所有的侍卫都开始倒下,那些原本正在伐木地工人们,则是陆续地来到了这些个倒在地上地护卫们地面前。
他们脸上都是浮现出了冷笑,还有几分不屑。
他们其实也都是圆方教地人。
这些伴随着风传递过来地香味,是他们所种植的一种奇怪的农作物,这种作物的花能够产生奇怪的香味,而同时,这种香味,也是能够产生类似于蒙汗药的效果。
能够让人瞬间晕倒。
而且这种蒙汗药的效果,比普通的蒙汗药更加的浓郁,也更加的剧烈。
让人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失去了意识。
甚至在一些剧烈的情况下还能够直接昏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这可以说是一种很毒的药。
不过这种花香也是有这解药的。
那些伐木工人们为了避免自己被这种花香所影响,就是已经提前吃掉了解药,然后所以这些花香出现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受到影响。
也都没有在意。
“把这些人都杀了!”
“把粮食带回去,剩下的那些罂粟花都烧掉!”
那名客栈的老掌柜,这个时候已经是从这客栈里面走了出来,他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扫了一眼这些正在昏倒在地上的人们,然后低声吩咐道,
“再把这客栈给烧了!”
这处客栈,是他们刚刚从原本的老掌柜的手中购买下来的,就是为了解决了钱家的这些护卫,还有这些粮食,以及这些罂粟花。
之所以要将客栈烧掉,则是为了彻底的毁尸灭迹,不留下任何的线索。
到时候,没有人能够查到他们存在的迹象。
“留下一些人处理这些的事情,剩下的人跟我前往云州城。”
这名老掌柜一般的老者又是吩咐道,
“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们要做的,自然便是杀死钱家的那些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们。
斩草除根,一向是圆方教的手段。
没有任何的例外!
“是!”
一部分人跟在了老者的身后,然后纷纷的朝着密林深处走去,他们走出去了大概有数十丈的距离,然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片十分宽阔的平地,整个平地上的草木都是在半个月之前被清理干净了,这里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类似于马场的存在。
所有的圆方教这些教徒的战马都是被留在这里,栓了起来。
而在这些战马的棚子上面,还是都搭建起了防雨和日晒的顶棚,让这些战马不会受到多少影响,也不会在别的时候发出声音。
希律律!
希律律!
这些战马陆续地被人从木桩子上解开,然后这些人和老掌柜一样,都纷纷地翻上了战马,紧接着,便是在老掌柜地带领下,朝着东南方向疾弛而去。
他们要去云州城了。
将那些参与了罂粟花贩卖和种植地所有地钱家地人都给解决掉。
甚至如果有时间和人手足够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将整个钱家都给解决调。
这样,就能够彻底地将一个罂粟花地销售网络给端掉。
呼!
呼!
呼!
而就在这些人跟随在老者地身后陆续离开,已经逐渐地消失在了丛林中的时候,这不远处的地方,那处客栈,也是已经被人从里到外都倒上了火油。
而这些火油也是随后被人给点燃了起来。
大火熊熊的燃烧着,一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将这整个客栈的里里外外都给包裹了起来。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紧接着,这些客栈的顶部,则是开始有着一些被烧坏的东西,开始向下坠落,而在客栈的另外一面,也就是那些昏倒着的护卫们的地方。
有另外一些圆方教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抽出了自己的兵器,然后来到了那些昏迷的人身边。
有的人按住了倒再地上的人的肩膀,然后用刀划开了对方的脖颈。
有的人踩住了倒在地上的人的脑袋,然后用长枪直接戳穿了对方的后脑勺。
有的人则是直接挥舞着长剑经过,将这些人的脑袋都是给直接撕裂了开来。
地面上流淌出了浓浓的鲜血。
逐渐的将这地面都是给浸染的有些泥泞了起来,甚至是有些湿润。
殷红的颜色将这大地给渲染的,显得有些恐怖,让人觉的可怕,而那空气里的血腥味道,也是逐渐的蔓延,好像将这天地之间都给增添了血腥。
哗啦啦!
哗啦啦!
火光继续在蔓延,这座年久失修的客栈楼宇,似乎终于是失去了原本的力量支撑,然后哗啦一声终于是彻底的坍塌了下来。
那些火光,那些火星,都是朝着四面八方飞溅,然后将周围的那些尸体,那些草丛,也都是给点燃了起来。
这些尸体,还有这些草丛上,都是被倒上了火油。
它们燃烧的速度很快。
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一片试图,一片草丛,都已经完全变成了漆黑,甚至可以说是焦黑的颜色,再也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希律律!
希律律!
那些留在原地的人们,看着这些一幕,脸上都是露出了浓浓的笑容,然后,他们开始纷纷上马,朝着远处疾弛而去。
他们也要回云州城去杀人了啊!
第三百七十章真正目的
天地一片安静。
夜色将整个天地都给笼罩了起来,风在山林之间穿过,带来了一阵山呼海啸的感觉,那些墨绿色的山林随着风摇曳着,好像是要翻卷起浪潮一般。
丛林里面还有着野兽的咆哮声不断的呼啸而来,给人一种身处蛮荒之中的感觉。
此时此刻。
在东厂的营地之内,无数的东厂番役则都是已经在自己的营帐里面陷入了沉睡, 不过他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也都将自己的腰刀放在了胸口。
只要随时出现任何的事情,这些人就能够迅速的反应过来,然后抽刀而战斗。
这是东厂番役们最基本的素质。
而除了这些正在休息的番役们,附近还有不少巡逻的番役。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营地都给包围了起来,不给任何人能够穿透过来的机会。
营地的四周, 有着不少的篝火闪烁着, 散发着温暖。
在这篝火们所环绕的最中间地带,则是陆行舟的那处营帐。
营帐里的光线微微摇曳着, 给人一种很恍惚的感觉,陆行舟还没有休息,汪亭也没有休息,倒是陈慷已经离开了,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了。
目前的很多事情,还没有轮到陈慷带着东厂番役们出手,所以他们就需要休息,毕竟各自都有分工的不同,当事情不太一样的时候,他们也需要做不一样的举动。
现在还是准备阶段,自然是汪亭这密谍司的主人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所以他留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然后正在商讨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如何安排。
等等,这些事情。
哗啦啦!
就在两人互相商讨的时候,夜色之中有着一只不知名的鸟雀飞掠而过, 然后落在了这附近的枝头上, 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红色, 似乎在寻找着蛇呢。
呜呜!
汪亭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的特殊制作的口哨,然后对着夜色里的那只鸟吹动了起来,口哨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尖锐声音, 在这夜色里面显得十分怪异。
不过,那只鸟听到了这口哨的声音,却是激动了起来,它朝着这边看过来,然后确定了口哨声音的方向,便是又迅速的朝着这边靠拢过来。
最终,它落在了汪亭的肩膀上。
这个时候,顺着营帐里传出来的光线,也是能够看清楚这只鸟的形态,它和普通的白鸽不太一样,它的身子明显小很多。
确实,它并不是白鸽。
白鸽在晚上是不能够进行这种距离的飞行的,即便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白鸽,也不能够完成夜空的传递消息。
这只鸟是东厂的人员在南疆的丛林里面抓到的一种特殊的鸟,叫做飞隼,它受过训练以后,就能够完成信息的传递。
它的速度非常快,是白鸽的一倍之多,而它更是可以在晚上夜色之中进行飞行,比白鸽的效率也高很多。
所以,东厂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培育训练这种鸟,并逐渐的取代白鸽的传信地位。
如今已经是有着相当的不错的效果。
“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陆行舟靠在营帐深处的那处座椅上,一边轻轻的喝着手中的茶水,一边面色淡然的问道,他和汪亭之所以一直都没有休息,就是为了等候云州城那边的消息。
等到了这些消息,就能够为接下来的行动做计划。
“有一些消息。”
汪亭将飞隼身上的那些信件给撕扯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并放在了火光之下,开始观察,略微看过了一遍之后,他又是恭敬的将这纸条送到了陆行舟的面前,一边交到陆行舟的手中,一边说道,
“云州城钱家,出事了!”
“不过也是他们活该,这些年钱家表面上是做粮食的生意,但是,他们却暗中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买卖,其中有人口买卖,甚至还有罂粟花的贩卖!”
“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如果不是咱们东厂这些时日都在忙着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奴才可能也早就暗中把这钱家给收拾了!”
“这次进入云州城也就有着想要把钱家给连根拔起的意思,但是没有想到,还没有轮到咱们动手,就已经有人先行一步了!”
汪亭说着,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道,
“如今,整个钱家都是已经被人给杀光了!甚至包括钱家的老宅,都被人给一把火烧了,钱家的祠堂,也被人给毁掉了!”
“他们是罪有应得!”
陆行舟也是在看这些消息,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脸上的神色则是有些好奇。
对于钱家的那些事情,他是并不了解的。
他也并没有在意过。
但是,从汪亭的字里行间却是能够看出来,这钱家在云州城的地位恐怕不低,实力肯定也是相当的厉害。
是什么人能够将整个钱家都给完全覆灭掉?
陆行舟对这股力量比较感兴趣。
他有些好奇。
“除掉钱家的是圆方教!”
汪亭似乎是猜出了陆行舟的心理的那些想法,他又是恭敬的给陆行舟倒上了一杯热茶,然后低声说道,
“圆方教,是代表着天圆地方的意思,就是天地教!”
“这天地教是大概三年之前出现的,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有人们在意他们。”
“就这样,圆方教发展的速度很快,如今已经占据了整个江南地带的区域,他们的教众虽然比较隐蔽,但是数量肯定不少。”
“据奴才所知,整个圆方教无论是有武功的,还是那些隐藏在幕后做坛子的人,就像是咱们东厂的这种结构,整体估计有几千人!”
“钱家被他们连根拔起,也情有可原。”
“毕竟,这么多人都盯着一个家族的时候,一旦真正的动手的话,就算是钱家也没有完全的防御能力。”
“不过圆方教这三年的时间里,虽然做了很多的杀戮事情,但却并没有杀害什么冤枉之人,他们所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有些人是做人口贩卖的,有些人是贪官,还有些人是恶毒的匪徒,总之杀的都是百姓们恨之入骨的人!”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圆方教才是能够在江南一带有如此大的群众基础,才能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有现在的规模!”
圆方教现在的规模,说真心话,即便是汪亭也是有些忌惮的。
汪亭身后的密谍司,是有朝廷的支持的,也是有东厂的大力支持的,但是,当初能够建立起来,也是耗费的九牛二虎之力。
后来为了彻底的稳固下来,更是做了无数的工作。
好几年的时间,才有了现在的这般地位和能力。
而圆方教,在没有官府,也没有任何人支持的情况下,竟然短短三年的时间,就已经遍布了整个江南道。
这是汪亭羡慕不来的。
但是汪亭也是明白的。
圆方教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规模,主要是他们为百姓做事情,而又不让百姓们担风险,如此一来,那些百姓们才会心甘情愿的为圆方教做事情。
东厂,却并没有现在圆方教的这般民心。
哪怕是东厂所做的事情,真的是为了百姓们去做的,比圆方教做的更加影响深远,更加有意义。
但是,朝廷和百姓,在某些方面天然就是对立的。
所以东厂很难有圆方教的这些影响力。
以及百姓们的信任。
“这圆方教倒是不错!”
陆行舟听着汪亭的这些话,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现在就比较缺少能够将整个江南道给掌控起来的力量。
现在看起来,这个圆方教倒是不错。
似乎正符合他的想法。
如果能够将这圆方教给拿下的话,到时候江南道的很多事情,想必就能够迎刃而解!
“你现在掌握了多少圆方教的消息?”
陆行舟心中生出了这个想法以后,便是将那一份信封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是抬起头看向了汪亭,脸上带着凝重,问道,
“主要是圆方教的那些高层人物,尤其是他们的教主,你知道多少!?”
既然想要将圆方教给收拢到自己的手中,就要掌握圆方教的所有消息,尤其是详细无比的消息。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了解这圆方教的那些首领的情况。
看看是否能够招揽为己用。
至少,是否能够在关陇之战的时候,为自己所用。
“奴才掌握的情况其实并不多。”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问话,也似乎是明白了陆行舟的意图,他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意味,然后低声说道,
“奴才大概在一年前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圆方教,当时也已经开始派人去了解情况,不过,这圆方教的情况比较复杂。”
“圆方教的很多人,在民间百姓之中的地位都是十分的高,百姓们,甚至连很多不是圆方教的百姓,都是在暗中或者明面上在拥护他们!”
“这就导致东厂密谍司的人在探查圆方教的情况的时候,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所以,到现在为止,东厂密谍司对圆方教的情况也是了解有限。”
“至于圆方教的首领,也是至今都没有找到,甚至都没有看到过他们的真面目!”
“我们密谍司的人只是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来历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的事情,和百姓们所知道的事情也是基本上一样的。”
“奴才这些时日已经尽力派人去寻找圆方教的首领的消息了,但是目前来看,对方隐藏的极深,基本上是从不露面的!”
“所以,我们也是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
汪亭说到这里,然后微微的停顿了一下,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掩饰不住的笑容,因为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钱家在江南道的力量是相当的不弱的,但是却依旧被圆方教一夜之间给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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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可以看出圆方教的势力庞大,但是也能够因此找到一些契机。
圆方教想要将钱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给解决掉,一定需要调动很多的人,很多的力量,而这些力量的大规模动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指挥。
这个人,一定是圆方教之内有影响力的人物。
也是核心的人物才行。
否则的话,一定会出现问题的。
那么,这个核心的人物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即便是隐藏的再深,也是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的,到时候,密谍司的人就能够将他们找到。
并且继续顺藤摸瓜,将整个圆方教的幕后之人都给一个一个的挖出来。
让他们再无处藏身!
“既然找到办法了就别耽搁时间了。”
陆行舟看到了汪亭的这些反应,脸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将茶水轻轻的民了一口,并又重新放在了几案上,笑眯眯的说道,
“尽快找到圆方教那些首领的消息,咱家要确定的消息,看看能否可用!”
“如果可用的话,就尽快和对方接触上,然后准备进行谈判。”
“如果不可用的话,这样的力量,绝对不能够继续放任他们继续下去,我们要直接将铲除,永远的铲除,不留任何后患!”
“明白吗?”
陆行舟说完,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狰狞,甚至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汪亭自然是能够听明白陆行舟的意思。
他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森冷的意味,然后同样是微微拱了拱手,道,
“督主请放心吧。”
“这一次,圆方教不会再逃出我密谍司的手心了!”
说完,汪亭就转身离开了这处营帐。
他去自己的营帐,然后开始在细小的信件上开始留下一个个的字迹,这些字迹就是为了给云州城的那些密谍司人员进行沟通,并传递新的命令。
也就是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汪亭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和命令都交代完毕,然后将这些信件卷成了一个小小的纸筒并重新套在了这个飞隼的脚上。
呜呜!
飞隼感受到了腿上传来的力量,发出了低低的呜呜声,然后又是扑棱了一下翅膀,汪亭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食物。
送到了这个飞隼的嘴边儿。
飞隼快速的将食物吞下,然后又是喝了一些清水,便是扑棱着翅膀,飞出了这营帐之内,消失不见……
第三百七十一章迎接
云州城。
是江南的一座非常重要的城市。
它在江南和北地的接壤之地,基本上是江南和北地互相连通的枢纽。
几乎所有从北地进入江南的东西,但凡是走陆路部分的,都要经过这云州城作为中转,而从江南进入北地的东西,也是要在这里经过中转。
所以说,这里便是南北连接的枢纽。
彼此的重地。
因为这个原因, 整个云州城也是在这些年期间,得到了江南和北地的联合支持,然后不断的发展壮大,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整个云州城,它的规模几乎是其他城市的一倍左右。
因为常年都是有巨大的客流量从这里经过的缘故,这城市的经济也是已经被完全的带动了起来,各行各业都是热闹非凡。
而且因为江南的经济体量非常庞大, 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魏朝半壁江山之上的缘故,这江州城也是相当于江南和北地的金银流通中心。
那种奢华和繁荣,根本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形容的清楚的。
只有真正的进入其中,才能够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盛况。
不过,就是这样一座无与伦比的城市,在北地和江南之间占据着重要联络枢纽地位的城市,在这几日,却将流通量最大的北城门给关闭了。
不仅仅是关闭了北城门,甚至将周围的一些道路都是给封锁了起来。
完全不给任何人进出的机会。
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因为东厂的人就要到来了。
如今的东厂在大魏朝的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这云州城的官员自然是要竭尽全力来讨好巴结,如此才能够让自己一帆风顺。
所以,早在数日之前,这些官员们就已经开始忙碌着迎接的事情,从这北城门一直到城内驿站的这条路,都是已经给好好的安排上了。
基本上陆行舟进入了这北城门,然后顺着安排好的这条路走到驿站, 看到了都是云州城最繁华最热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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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 因为钱家的废墟也在附近, 为了不让东厂的人察觉到钱家的这种大案,以影响云州城的官员在东厂心目之中的地位。
这些官员在城内做了一些障眼法。
他们将钱家的那栋已经被焚烧成了废墟的宅子,用一块巨大的幕布给从外面包围了起来,并且将整条路都给封锁了。
而且从北城门到驿站的路,也都是特意绕过了这里。
这样东厂的人就不会发现。
哪怕是有人偶然间经过这里,见到被封锁的道路,也是不会靠近的。
如此就更加隐蔽。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陆行舟已经将整个钱家的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甚至连凶手的消息也已经知晓了一些。
“陈大人,咱们能把这钱家的事情瞒下来一时,但是却瞒不住一世啊,如此自欺欺人,若是被那位太监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们可担当不起!”
此时此刻,在云州城的府衙大殿里面,一位身材瘦削的官员,正在面色凝重,眼睛里带着担忧,向另外一位身材臃肿肥胖的官员进行请示,
“不如咱们向那位督主大人实话实说,这样也能够得到后者一些帮助,让咱们这件案子破解的更加迅速些!”
“案子破了,咱们也是能够真正地化险为夷啊!”
老者说完,抬起头,有些凝重的看向了上面坐着的那位州府大人。
不过,对方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
他显示将茶杯里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又是将茶杯放下,然后挥了挥手,将这位年迈的官员召唤到了自己的面前,旋即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担心。”
“钱家的事情,是必须要瞒住的,不然的话,会引起太大的动静,你可能不知道,钱家的事情是什么人做的。”
年迈的官员面露疑惑,微微的抬起了头,眼睛里有些恍惚。
他还真的是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家的事情,是圆方教做的,因为钱家这两年正在掺合一些罂粟花的生意,你也知道圆方教的人最讨厌这些祸害百姓的东西了,所以,就把钱家给一股脑儿的全给端了。”
“这是好事啊!”
“钱家这些年,仗着自己的地位,在咱们云州城做了多少坏事,老夫若不是忌惮他们在朝中的那些关系,早就收拾他们了!”
“不过,最终也是善恶有报,圆方教将他们给灭了,这正好也是给老夫省去了不少的事情,而且还能够带来更多的好处。”
“钱家的那些产业,我正在找人接管,只要全部接管在手中,咱们云州城的府衙,就算是有了一份自己的产业,也能够更方便做事。”
“就算是打入云州城的商会有更方便了!”
“先不说这些……就光说圆方教,咱们也惹不起!”
州府大人又是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圆方教这些年在江南道发展的太过于迅速,如今已经隐约有了和官府分庭抗礼的资格了,如果咱们云州站出来和圆方教打对头,那一定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到时候,万一被他们的高手所偷袭刺杀,那岂不就是危险麻烦了?”
“所以,以我之见,咱们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将这消息给隐瞒起来,让那太监看不到,而这些时间内,咱们就好好的伺候着太监,让太监开心了,早日离开,这就好!”
“至于钱家被血洗的事情,反正都是好事,估计咱们就算是不努力查案,城内的百姓,还有别的人也都不会认真追究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上面那些和钱家有关连的人物,到时候,他们若是怪罪下来,咱们一封书信,就说查到钱家可能在做罂粟花的声音。”
“到时候,也没有人会在替钱家说话了!”
“咱们乐得轻松!”
那名年迈的官员听到了州府大人的这番话,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还有淡淡的无可奈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攻手道,
“下官明白了!”
“下官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好,下去忙吧!”
州府大人微微的摆了摆手,这名年迈的官员便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府衙大殿里面只剩下了这名州府大人。
周围的气氛有些安静,他的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凝重,他重新端起了桌子上放着的茶杯,然后又是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圆方教,怎么可能让你这太监给解决掉!”
“这次,绝对是不能让你发现任何端倪的,只要你过了这云州城,去了贵州城,这里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这里的圆方教大本营,也就不会收到影响了!”
“我一定要把你给伺候好了,让你无处下嘴才行啊,反正你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圆方教,而是将江南的水路运输给打通,咱们大家最好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这名州府大人将茶杯里的水完全灌进了喉咙里,或许是喝的太过于剧烈了,他又些被呛到,然后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最后将茶杯放下,起身,府衙之外走去。
他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关于圆方教的,一些私事。
这位州府大人不知道的是。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有人将他给暗中盯住了。
而那些人,则正是东厂的密谍司之人!
他们在努力的寻找圆方教的消息。
也在寻找圆方教的一些高层人物。
而密谍司的人,已经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也摸到了这位州府大人的身上。
……
“哦,竟然连云州城的州府,都已经参与了进去!”
“这圆方教倒是又些让人想不到啊!”
距离云州城大概有数十里地的距离之外,东厂的队伍已经是开始慢慢的朝着这边凑近过来,不过,按照现在的距离来计算的话,如果他们真正的到达云州城,恐怕还会有几日的时间。
不过,云州城里的一些事情,现在已经是传递到了陆行舟的耳朵里。
包括云州州府大人的事情,还有这钱家的一些事情。
“云州州府,叫做赵遂良。”
汪亭恭敬的站在陆行舟的对面,然后正在汇报云州州府的一些详细情况,
“今年五十三岁,二十年前来到了云州,然后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开始做起,用了大概十年的时间,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升迁的速度已经是整个大魏朝之内比较快速的了。”
“不过奴才还是觉得又些不可思议。”
汪亭的面庞上闪过了一丝凝重,然后又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赵遂良的政绩是真的不错,这么多长时间以来,他的功绩都是实打实的做出来的,无论是县城的时候,还是到了这云州城以后,从来没有弄虚作假。”
“他也是深受百姓的爱戴。”
“但是,他为什么会是圆方教的人呢?”
“这似乎又些不太合乎情理!”
陆行舟听着汪亭的这些自言自语,也是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将圆方教的那些消息的卷宗放在了汪亭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
“为什么他不能够是圆方教的人,你看看圆方教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做的好事,虽然很多事情都不合乎规矩,但是却是真的在为百姓做事!”
“他们的目标或许是能够落在一起的,所以,圆方教最终能够将这赵遂良给收拢进去,似乎也是没问题的!”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面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是又些不太相信的说道,
“这么说来,倒是不错,但这么一说,圆方教还真是一个好的组织了!”
“但奴才这心里还是觉得又些不敢相信!”
“这些人既然能够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要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而不是光明正大的来,如果和朝廷联手的话,岂不是更加的有效率?”
“这就是有些想不通了!”
陆行舟自然也是能够明白汪亭的疑惑,他笑了笑,道,
“他们可能是在做好事情,但是,却可能和朝廷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借助这些事情而拉拢人心,将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天下的民心都给慢慢的拉拢起来,然后反了现在的朝廷呢?”
“这个理由是不是就可以说的通了?”
陆行舟说完,脸庞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说的对啊!”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微微的变得凝重了一些。
如果圆方教,还有圆方教背后的那些人真的有这种想法,那确实是又些麻烦啊。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能够知道拉拢人心,也能够知道以圆方教这种组织来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甚至,连云州城的州府官员都已经拉拢进去!
这背后的人,能量显然已经不简单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更让汪亭觉得警惕的是,这些人竟然还能够瞒过密谍司的眼睛。
那就是又些可怕了啊!
难道是针对东厂而来的?
难道,又或者是那褚国公,或者是朝廷的那位尚书大人,又或者是哪位皇子?
九皇子?
到底是谁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呢?
“不过,我们也不需要太过于杞人忧天!”
陆行舟看出了汪亭脸庞上的凝重,还有担忧,他则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在没有彻底的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我们慢慢的去调查就好了!”
“不过,为了不引起圆方教这些人的警惕,咱们的调查还是要暗中进行,不要光明正大的调查,不过钱家的事情,倒是可以给咱们一些借口。”
“可以让咱们去查一下云州城里的各方力量,还有和这位云州城的州府大人有联络的那些人的背景等等。”
“这番查探下来,应该还会有一些更加明显的线索,也方便咱们更深入的靠近一些圆方教的真相!”
“是!”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更加的凝重了些,他恭敬的拱了拱手,便是准备退下去,不过,刚走到一半,就是又听到陆行舟的提醒声音,
“为了方便你们查探,咱们也不能够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加快速度,咱们快一些去云州城吧!”
“这样你们动手也能够更方便些!”
第三百七十二章心思
今日,便是东厂来云州城的日子。
天气也非常的不错。
整个云州境地之内,都是完全没有丝毫的云,天空碧蓝的像是被人洗过一样,蓝的让人眼睛一眼看过去都觉得通透。
阳光明媚,从天上照耀下来,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而在这城外, 还有着淡淡的威风。
风吹过山林,再落在这些人的身上,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的手在轻轻的抚摸。
那种感觉无法言喻。
赵遂良虽然心里对陆行舟是非常的不屑的,但并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他现在还是云州城的最高级的州府官员。
他必须要来迎接陆行舟,迎接东厂,而且,为了表现的自己完全没有异状,他还要表现的迎接十分热心, 十分谦卑恭敬。
所以,他带着几乎所有云州城的官员,早早的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这些人从云州城的北门走出来了足足有好几里地,然后在这条道路的尽头,迎接陆行舟以及东厂的到来。
此时此刻。
众多的官员们正在这里等候,除了云州城的这些官员,后面还有云州城的一些家族,商贾,等等。
这些人则是也受到了赵遂良的暗示,然后也要来这里凑热闹。
到时候,陆行舟带着东厂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这里,然后看到云州城一城的官员过来迎接,除了官员还有所有的家族商贾等等。
这多么的气派, 多么的有面子啊。
“这老混蛋, 自己想要在东厂的人面前露脸,竟然还要我们来做陪衬。”
“小声点吧, 万一被听到, 岂不是又要有麻烦?”
“你们也别怪赵大人,他这么做也是别逼无奈,那太监什么身份,东厂督主,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整个大魏朝的权利都在他手里攥着,赵大人敢不尽心吗?”
“就是,如果赵大人不尽心,被太监给记恨上,到时候撤离了这云州城,换个太监的心腹,咱们才是最遭殃的。”
“我听说江州城那边,那太监为了安排自己的心腹过去,把郑家从上到下,都给解决了,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这么狠的太监,你们也不想招惹吧?咱们辛苦些,帮着赵大人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对大家都好啊!”
人群里不断的传来议论纷纷的声音。
有些声音比较小,赵遂良是听不到的,但是又些声音就比较大了,赵遂令则是能够听清楚。
所以对人群里的这些议论,他也是能够大概猜出一二的。
但赵遂良病没有在意,反而是脸上有着淡淡的,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笑容。
这些人的议论,基本上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在东厂即将过来的大概一个多月以前,他就已经和圆方教的另外一些人商量好了,要提前给东厂到来造势。
这些人心里的想法,此刻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他们慢慢的借助这个势头,给东厂澡出来的。
燃文
所有人都觉得东厂是一个很可怕的存在,东厂的那位督主,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那些东厂的番役们,也是让人忌惮。
动不动就会抽刀杀人!
当这些消息从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并不会造成太多的影响,但是,每个人都这么说的话,就会形成一股子浪潮。
然后,这就相当于把整个云州城都和那太监之间分割了开来。
相当于给太监和云州城的百姓官府之间,画上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他们彼此之间都很难再融入到一起了。
这就是赵遂良的计划。
如此一来,他能够将整个云州城和陆行舟的东厂跟隐约的对立了起来,而且还是直接从心里层面对立的那种。
到时候,无论陆行舟想要做什么,想要在云州城做什么事情,都得经过自己这个受到百姓们拥戴,至少可以调动起人手的云州州府大人的协助。
而那样的话,赵遂良也将能够正式进入陆行舟的视野。
赵遂良对自己还是有着一定的信心的,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是能够让陆行舟给满意的,只要后者满意了,自己就能够进入陆行舟的核心手下里面。
然后,逐渐的将自己的力量,还有圆方教的力量渗透到东厂里面去。
不错,这就是圆方教的主要目的。
渗透东厂,然后逐渐的掌控东厂,将整个东厂的力量都变成圆方教的力量。
哪怕不能够完全将东厂掌控,也要将圆方教的力量给渗透进去,然后日后真的要做事情的时候,也能够以这些力量为基础,将整个东厂给制衡,甚至覆灭。
正如陆行舟所猜测的。
圆方教之所以这么做,真的是有天大的目的的。
因为圆方教身后的那个人,不简单。
圆方教当初创立之初,就是为了应对东厂,应对那些满朝文武,帮助那个人轻松的夺取皇位。
让那个人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如今,这只是慢慢的开始。
在这个圆方教的组织里面,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人存在着,他们已经几乎渗透了大半个江南,在这里建立起了足够强大的力量。
只要再慢慢的渗透到东厂里面,他们就能够拥有冲击那个皇位的力量了。
这次进入东厂的安排,是他们苦心设计的,也是苦心经营起来的。
就连钱家的那次被覆灭的事情,也是圆方教的人主动设计的。
他们故意在陆行舟出现的时候动手,故意引起陆行舟的注意,也故意引起东厂的注意,都是为了引出圆方教。
让圆方教进入东厂的眼线之内。
那位,圆方教的幕后之人,是很认真的研究过陆行舟的。
他知道陆行舟的心愿,也知道陆行舟最想做的事情,更知道陆行舟最想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就是在帮助圆方教营造这种氛围。
让所有人都觉得,圆方教就是为国为民,为天下做事情的圆方教。
让陆行舟也放松了警惕。
无论云州的州府大人是否会暴露,圆方教,还有那些圆方教的力量,都会在陆行舟失去了最基本的警惕之后,开始迅速的扩散,渗透。
直到有一天东厂不再是如今的东厂。
那么,那位幕后之人的计划也就是彻底的完成了。
他将以江南为根基,然后直接向大魏朝的朝廷和那个傀儡皇帝,以及现在的陆行舟,还有东厂等人发动攻击。
一举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将这个大魏朝的皇位,抢到自己的手中。
这就是他的计划。
虽然整个计划消耗的时间很长,但是那个人并不着急,他知道,东厂现在的力量太过于庞大,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的。
哪怕是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都选择了和陆行舟妥协,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东厂真的很难正面搬到。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办法。
他不着急。
他知道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他会慢慢的做下去,直到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然后能够将这价东厂给彻底的搬倒的时候。
他才会真正的露面。
“东厂的人来了!”
“在那里!”
赵遂良在心中思量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阵马蹄疾驰的声音。
众人都是抬起头,朝着那马蹄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有着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呼啸而来。
整个队伍格外的浩瀚,就好像是一条从远处蜿蜒而来的巨龙,不断的朝着这边靠近,而那种凶戾和冷冽的杀伐之气,也是扑面而来。
给人们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之感。
“这东厂倒是不简单啊!”
“你看这气势,怪不得能够将整个大魏朝的权利都拿在手中,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气势啊!”
“这些人,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文臣武将,杀了多少咱们大魏朝的忠良了,这种气势都是用那些忠良的鲜血堆积起来的!”
“一群屠夫!”
那些负责迎接东厂的人们,有些人被东厂的气势所震慑,有些人则是因为对东厂心怀恨意,已经是先入为主,认为这些煞气都是杀人杀出来的。
所以,一个个都是满心的怨恨,还有不满。
不过,人们虽然议论纷纷,但都是保持着理智,都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大小,是断然不会让那边的东厂的人,甚至也不会让赵遂良听到的。
因为现在无论是谁听到,对这些说出这种话的人来说都是不太好的。
毕竟东厂已经在眼前了。
赵遂良听到,会觉得这些人是故意给自己落面子,当着东厂的面指责东厂的不好,着不是给赵遂良上眼药吗?
到时候赵遂良也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好过的。
而若是直接让东厂听到了,那就是更加的麻烦了,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遭殃,毕竟在这东厂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凶残无比。
让人无法形容啊。
“跟我去迎接督主!”
眼看着那东厂的队伍愈来越近,这出赵遂良也是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尽量的让自己的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谄媚还有恭敬的神色。
他对着身后的那些人们大声说道,
“都恭敬些,要让督主大人感受到我们的诚心,不要让督主觉得咱们在敷衍!”
“是!”
众多的官员们,还有那些商贾们,听到了赵遂良的这句话,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格外的恭敬,还有认真,真诚。
他们纷纷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跟在了赵遂良的身后,慢慢的朝着东厂的队伍迎接过去。
整个这云州城的队伍,也是浩浩荡荡的。
看起来格外的恢弘有气势。
赵遂良站在这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也是有着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至少在很多人看起来,这很有一种官员拥戴,百姓拥戴的迹象。
哗啦啦!
哗啦啦!
转眼之间,一众东厂的队伍已经是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最前面的那辆马车停了下来,上面的旗帜也是依旧在随着风摇曳。
而马车两侧的那些东厂番役们,则是出于保护这辆马车安全的目的,纷纷的朝着前面呼啸而来,一阵马蹄声带着烟尘翻滚而起。
这些东厂的番役都是挡在了陆行舟的马车之前。
不过他们并没有抽刀而是只是挡在了陆行舟的车马之前,不会让这些人贸然冲撞到陆行舟而已。
因为他们是能够看出来的,这些人并不是来冒犯陆行舟的,而是来拜见迎接的。
“下官云州州府赵遂良,拜见督主大人!”
赵遂良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恭敬无比的跪在了陆行舟的车马之前,然后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这咚咚的声音很响,显然,这赵遂良是真正的恭敬的在磕头,没有任何的虚假。
这本来也是赵遂良的目的。
他就是要表现的忠诚,真诚,恭敬,然后让自己入了陆行舟的法眼。
他知道,以陆行舟的眼力,如果自己做任何的虚伪动作,都是能够被看出来的,所以,只能够完全的真诚,没有保留才行。
他完全放弃了自己身为一城州府的尊严和荣誉,完全就是把自己践踏在了尘埃之中。
如此,才能够让陆行舟彻底的看重自己。
并且对自己没有防备。
“吾等拜见督主大人!”
除了赵遂良,剩下的便是其余的一些官员,他们都是跟在赵遂良之后的,所以,赵遂良跪下磕头以后,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迟疑,也都是恭恭敬敬的,然后给陆行舟磕头行礼。
浩浩荡荡的足足有数百名官员,都是聚集成了一大片,还有那些云州城里的有头有脸的家族,商贾等等,也都是跪下磕头。
那场景又些震撼。
“诸位客气了啊!”
在所有人都行礼结束以后,这辆黑色的马车里这才是传出了陆行舟的声音,他微微的笑了笑,然后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子,露出了脸庞。
满头白发飞扬,那张脸上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温和,但是那一双眼睛里面,却是有着让人无法形容的阴森和威慑力。
“人来的不少呢!”
陆行舟的视线在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之上扫过,然后微微颔首,道,
“你们的心意咱家领了,都别在这里愣着了,收拾收拾,跟咱家入云州城吧!”
“咱家还从来没见过这云州城的样子呢。”
“赵遂良,你坐上马车来,给咱家说道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夜
陆行舟在赵遂良的陪同下,进入了云州城的驿站。
原本,赵遂良是已经安排好了,要带着整个云州城的这些官员,还有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给陆行舟来一个接风洗尘的。
但是,被陆行舟给拒绝了。
这些表面上的功夫, 他实在是懒的搭理。
而对于赵遂良带过来的那些官员,那些人物,他也是都没有当作一回事儿。
这些日子,东厂密谍司在调查整个云州城的情况的时候,已经将这各大家族,还有不少的官员都调查了个底儿朝天。
这些个人里面, 没有几个是能够上的台面的。
也只有赵遂良还是个人物。
所以,陆行舟只能选择赵遂良,对于剩下的那些人,他是连接触的心思都没有了。
浪费时间。
现在的陆行舟,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本。
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见任何人,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不见任何人。
云州城的下面那些人,心里是不敢有什么想法的。
即便有人有想法,但是肯定也不敢说出来。
而有朝一日,陆行舟一旦再给这些人机会,这些人,还得像是狗一样连蹦带跳的跑过来,给陆行舟做事。
这是事实。
所以,陆行舟也是真的不在意。
夜色已经深沉。
春风拂柳,细雨如牛毛。
整个云州城都是处在了这种淡淡的阴沉,温柔的潮湿之中。
陆行舟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天色,感受着那些细雨吹在脸颊上, 感觉有种十分恍惚的虚无之感。
这天,这雨, 还有这风。
都让他觉的身体特别的舒服,有种通体舒畅,难以形容的痛快的感觉。
“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滋味了。”
“真是怀念啊。”
陆行舟捋了一下垂落在耳边的那些发丝,眼前似乎是出现了当年的一些画面。
那是在岳麓书院。
也是这样的风,这样的雨,这样的夜。
他在书院里听着那些朗朗的读书声,畅想着自己的未来,也书写着自己的梦想。
可惜。
十几年过去。
当年自己所想要的那些未来,一个也没有实现,反而是……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夺了天下权力的大太监。
不仅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还是天下人,还是自己的恩师曾经最讨厌的人。
造化弄人。
不过,陆行舟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有什么失落,或者是悲伤。
他的脸色依旧很平静。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当年。
他卖身入宫的时候,他放弃了一切的尊严,和所有的一切。
是为了报仇。
他最终杀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却也丧心病狂的女子。
那个天之娇女。
那个曾经是他的白月光也是他的噩梦的存在。
他完成了他想要的。
所有的一切。
后来,他受到了杜先隆,还有自己恩师的开导,有了心怀天下,为苍生而执江山的念头。
然后他就开始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他解决了蜀线上的所有麻烦,将固城,汉中城,以及玄机阁,打造成了一条整线。
可以用来对抗关陇的战事。
甚至,为了能够彻底的平定关陇的战事,为了能够将那片充满着机遇和凶猛的草原,彻底的划入大魏朝的边界之内,他还做了很多。
他把通州,江州,这两地也是串联了起来,在西北边界也形成了一条线。
这条线就和整个蜀线串联在一起。
就是大魏朝的万里长城。
如今,他已经能够保证,在西面,无论草原上有任何动作,大魏朝的关陇军和辽东军,都能够迅速组合应对。
甚至连蒙古,辽东的女真等族,都已经被彻底的阻断了下来。
现在,此时此刻。
陆行舟在做的,便是江南和蜀地,再将这大魏朝的粮仓和西北那条线联系到一起。
这就能够形成一个真正的循环之线。
到时候,这条线上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能打能守,无论如何,都已经真正的立于了不败之地。
“但这还不够。”
陆行舟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是清晰的大魏朝的版图,而他的视线主要是汇聚在了西北方向。
那里挨着草原,也挨着蒙古,更挨着辽东的女真等族。
这些和大魏朝陆地接壤的地方,都是被一条红线给圈了起来。
陆行舟真正的目的,是要将这些所有的地方,都纳入大魏朝的疆土之内,成为大魏朝西北面的天然屏障。
而如果后世能够继续发展的话,更能够成为大魏朝的另外一片沃土!
“不知道咱家的有生之年,能不能够完成这个壮举。”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吐了出来。
他虽然设想非常的伟大,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毕竟,一个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而陆行舟能够像现在这样,指掌整个大魏朝的权利,也是有限的。
他不可能真正的永远掌控下去。
总会有人,有勇气出来反抗,而陆行舟手底下的那些人,也迟早会变。
所以,陆行舟心里也是没有底气的。
“无妨啊,能做多少做多少,只要到死的那一刻,能够无愧于心,能够安然的下去见杜前辈,还有恩师,咱家就知足了。”
陆行舟笑了笑。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无尽的夜空,似乎,看到了一缕星光正在撕破云层而出。
……
同一时刻。
在这云州城的府衙里,也是灯火摇曳。
光影将赵遂良等几位官员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随着风摇晃。
赵遂良坐在了最主位上,瘦削而冷峻的面庞上,有着淡淡的疲惫,不过,他的眼睛里却是充满了精光,还有一丝期待。
而在赵遂良的对面,便是这云州城里的几位官员,都是赵遂良的心腹,是能够听他的指挥,一心一意帮他做事的官员。
他们正在商讨云州和贵州之间的水路货运的方案。
“如今云州和贵州之间,水路是有了,但是,万家离开以后,这条路现在已经是分崩离析,由三家掌控,三家谁也不服气谁,一个劲儿的闹事情。”
一名有些肥胖的老者,面庞上带着为难之色,说道,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已经在那云贵运河上,闹了六七次,死了几十个人,受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严重影响了云贵运河的货运。”
“必须得先有一个强力的人将这三家给制服,甚至是打服,让他们能够至少不再彼此针对,能够真正的开辟货运。”
“这才行。”
“否则……谈什么都是空话。”
这位老者,便是负责云贵运河方面的官员。
往年的时候,有万家在这里坐镇,整个云贵运河的运转都是轻松自如,他完全不需要操心,就是躺着数钱就可以了。
但是,这一年,万家离开了以后,那可真是让他焦头烂额啊。
虽然三家都给他一些面子,但是,他总不能每次都用自己的面子来压制三家,这样下去,迟早让他这位水利官没面子。
他深知,只有解决了三家的利益冲突,彻底的将地盘划定下来,才能够保证安宁。
但,这何其容易。
没有一个绝对的力量,如何将这三家都给镇压的服服帖帖。
“你说的有道理。”
赵遂良听到了这名官员的话,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凝重,他捋了一下胡子,然后眉头皱着,思量了稍许,道,
“是要先解决了云贵运河的问题。”
“这样,你今晚上回去以后,将这三家的基本情况给我弄一份,我根据他们的力量和分配情况,做一个计划,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压制他们!”
“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去找贵州的州府商量,相信他也会配和的。”
“这最好。”
那名老者听到赵遂良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有感激,连忙拱手道,
“有赵大人出马的话,那这件事情就能够轻松的解决掉了。”
这句话说的当然是场面话,是恭维赵遂良的话。
但是也有三分希望。
因为赵遂良这个人,做官是非常的厉害的,各种手段也是异常凌厉。
很多一般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到了赵遂良这里,都能够解决。
所以,这些官员对赵遂良也是十分的信任。
如今赵遂良开口要解决,就应该能够解决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云贵运河的事情,我来解决,这没有问题。”
赵遂良看了一眼那个拱手致谢的老迈官员,然后又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继续道,
“但云州境内的这些粮食通道,你们必须要解决,这些事情,都是我云州城境内的,无论是城内的,还是周边这些县城的,无论哪里,都在你们的治理之下。”
“如果连这些事情都办不成的话,那你们就让我失望了!”
说到失望这两个字的时候,赵遂良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其实,他也是知道的。
这些年,这些官员,也有懈怠,尤其是这两年,万家离开以后,他们很多人都没有立刻去办正事,反而是利用自己的权力,让自己的家族在其中收获最大的利益。
所以,也导致了各地的都有麻烦。
总是不能够安静下来。
以前的时候,这些事情不影响什么,他赵遂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不能够了。
他要在陆行舟面前表现自己,要展示自己的手段。
所以,必须要全力以赴,做出一个样子来。
这些官员,也就要有必要的鞭打一下了。
“赵大人放心,我们一定进快把辖内的事情全都解决。”
“是啊,这些年承蒙赵大人照顾,我们才能够有今日,我们绝对不会给赵大人拖后腿的!”
“大人请放心!”
众多的官员们自然也是能够明白赵遂良的意思。
他们纷纷的拱手,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个时候赵遂良想要做什么,他们也都懂。
虽然不是完全的懂,但也是不敢给赵遂良上眼药的。
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卖力气,以后,赵遂良缓和过来,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遂良这个人,有这个本事。
也有这个心狠手辣。
谁也不敢大意。
“既然如此,今日的议事就到此为止。”
赵遂良对众人的表现很满意,他微微拱手,然后脸庞上带着笑意,道,
“我就在云州城里,恭候诸位的佳音。”
“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
众位官员都是纷纷的站了起来,然后给赵遂良拱手致意,旋即在纷纷告辞之后,开始陆续离开。
天色已经非常的晚了,官员们有的坐着轿子,有的骑着马,很快都是离开了这云州的府衙。
整个府衙里面,也没有多少人在这里办公了。
只剩下了赵遂良,还有几个心腹的衙役,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大人,天色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一名身材瘦削,脸庞上带着些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躬身说道。
他腰间佩戴着一柄长刀,穿着捕头的衣服,身上有种寻常人难有的阴冷凶悍。
这位便是云州城里的总捕头,也是赵遂良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
除了解决一些偷盗杀人的案件,也是主要负责保护赵遂良的人身安全。
他的手下,还有几个真正的汉子,都是他亲自培养起来的高手。
虽然不能够和东厂里面的那些人相提并论,但是,对付一般的人肯定始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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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赵遂良的圆方教背景。
在这云州城之内,他倒是也非常的安全。
“我知道了。”
赵遂良听到了这名捕头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用力的伸展了一下手脚。
他这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一直都是留在这里,也是已经疲惫的不行。
这腰都觉的有些发麻。
早就想回去休息了。
咕咕!
不过,就在赵遂良打算离开府衙回家的时候,这府衙的外面突然是传来了一阵咕咕的鸟叫声,好像是猫头鹰的声音。
这声音只是响了一次,便是很快消失。
但赵遂良的脚步却是突然之间又停了下来,他转身对着那名总捕头说道,
“我突然间想起来,在这府衙的文事房里,还有两份公文没有处理,你稍等我片刻,我过去取过来,带回府中处理。”
“是!”
那名捕快停在了原地。
目送着赵遂良又回到了府衙之内。
第三百七十四章白君子
“您怎么来了?现在的情况这么危险,很容易被发现?”
赵遂良来到了这后面的文事房。
一片漆黑之中,文事房的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个人的身材非常瘦削,在黑暗之中,给人一种幽灵般的感觉。
借着暗淡的灯光,则是能够看到这人的脸庞十分的冷峻, 棱角分明,但却又是有些骨瘦如柴,而那一双眼睛也是凹陷了下去,给人怪异的感觉。
这个人是圆方教的重要人物。
叫白君子。
当年他从徐盛荣的身边离开了以后,本来是回了鬼谷修养。
但后来,徐盛荣被陆行舟斩杀在,彻底毁掉。
他自知此生等不到徐盛荣, 便又是从鬼谷里面出来,然后找到了新的主人。
这圆方教的注意,也是他出的。
当然,他如今的地位也是相当不一般的。
比赵遂良还要高不少。
他负责的是整个江南道的圆方教的统筹联络和掌控。
一般来说,他是从来不露面的,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坏了事情。
但是这次,他竟然来到了这云州城。
而且还主动露面了。
云州城里,现在可使有整个东厂的人都在,而且还有密谍司的人,白君子此时露面,是有非常大的危险的。
“不来不行了。”
白君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这眼睛里也是闪过了一丝凝重,他对赵遂良说道,
“西边那处马场,出事了!”
“什么?”
白君子的话音刚刚落下,这赵遂良的脸庞上便是已经露出了无法形容的凝重, 还有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西边的那处马场, 他是知道的。
位置就在云州城的西面, 大概距离这里有十几里地的距离。
在外人看来,那里只是一处简单的马场,但是,赵遂良却是心里清楚,那不是什么普通的马场,那是圆方教的一处据点。
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据点。
那处马场的下面,有着圆方教发现的一处铁矿,里面,被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基地,那里面有不少能攻巧匠,正在打造兵器。
而那些兵器,都是为了将来能够推翻东厂的统治,为了那位能够真正的掌权而准备的。
这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那里面一直运转的相当不错。
已经为圆方教起事准备了数千把兵器。
还有数千套铠甲。
整个圆方教,这样的秘密基地,也只有两个,另外一个隐藏在北地,不为人知的深山之内。
而在深山之内的那个,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产量明显比云州这处少。
所以,可以说,这里是圆方教武器的根源。
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是如今,竟然是被人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呢?
赵遂良看着白君子的那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脸颊,那闪烁着凝重和紧张的目光,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紧张无比。
如果这里真的被发现,那对于圆方教来说,是不可想象的灾难。
私自建造兵器,可是无法形容的事情。
到时候,整个大魏朝都会对这件事情彻底的调查,圆方教,白君子,还有幕后的那位,也会被彻底的发现,绝对不可能逃过去的。
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因此抄家灭族,那是无法想象的。
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如果那一切最终发生的话,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是彻底的白费了。
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赵遂良的这心,已经是瞬间被吊了起来,像是有人用拳头紧紧的给抓紧了一般,他甚至连这呼吸都变的有些艰难了。
“我过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但现在不是商讨这件事情的时机,你先回家。”
白君子的语气也是异常的凝重,他对赵遂良说道,
“回家之后,等到我的通知以后,再准备和我见面,到时候,我会将这件事情详细的跟你说一遍,然后咱们再想个办法,将这件事情给彻底的压下去。”
“东厂的密谍司和番役都在这里,绝对不能够让这件事情扩大。”
“明白吗?”
“好!”
白君子的话说完,赵遂良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拱了拱手,然后低声说道,
“我在家中等您过来。”
他说完,这白君子已经是像是燕雀一般朝着夜色里面掠去,一个眨眼的功夫,这白君子已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随着这个白君子的消失,赵遂良的身后也是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正是赵遂良的那个捕头护卫,他大声说道,
“赵大人,您没事吧?我见您许久都没有动静,特意过来看看!”
这个捕头是个有心的。
他见赵遂良迟迟没有出现,立刻进入这府衙之内寻找,但是他还没有见到赵遂良的时候,却是已经大声说话,让赵遂良知道自己过来了。
这样,赵遂良如果在做什么事情,就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如果是不想让自己发现的事情,更可以及时提醒。
如果不是这样,这捕头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赵遂良身边,被当作心腹使用。
“我没事。”
赵遂良这个时候已经打开了这文事房的屋子,然后在里面装木作样的翻腾了起来,一边翻腾一边对着外面的捕头说道,
“正好你过来了,身上有没有火折子,这黑灯瞎火的,我找不到啊。”
“好的。”
这名捕头便是凑到了文事房里面,他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然后轻轻的点燃,并帮赵遂良引燃了一盏油灯。
屋子里的光线变得明亮了起来,赵遂良也是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情形。
他对着这名捕头笑了笑,然后又是凑到了书桌前面,在那一堆堆的卷宗里面仔细的翻腾了起来,翻腾了一会儿,他从里面找出了两份卷宗,然后揣进了怀里。
“好了!”
“找到了!”
赵遂良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大人真是好官,这么晚了,回去都不休息,还在为衙门里的事情操心,云州城的百姓能够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是他们的福分!”
“也是我们的福分!”
这名捕头面庞上浮现着浓浓的尊重,说道。
他并不知道赵遂良的真正身份,他是真心的在保护赵遂良,给赵遂良做事。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年,赵遂良在云州,是真心的在给百姓做事,在给云州做事,也因为有赵遂良的这般好官,云州才有现在的光景。
他是真心感激赵遂良。
也是真心的敬佩。
“做官不就是应该这样嘛!”
赵遂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便是吹灭了这油灯,在这名捕头的陪同之下,走出了文事房,两个人一并走向了远处,也就是府衙之外。
打道回府了!
……
“等了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机会啊!”
而此时此刻,在赵遂良离开府衙的时候,夜色之中,有着两道身影,正安静的盯着他们,就像是猎豹一般,没有声息,也没有动静。
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开赵遂良的身影。
这两个人,就是东厂的密探。
他们奉命无论白天黑夜一直盯着赵遂良,寻找有用的线索。
果不其然,今日便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他们看到了白君子,也看到了赵遂良对白君子的那般敬重。
这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白君子,很有可能是圆方教上更重要的人物,而他这次来找赵遂良,必然也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白君子幕后的人是谁,虽然目前这些人无法得知,但是,却已经不远了。
只要盯住白君子,然后迟早就能够发现的。
“你盯着赵遂良,我去汇报给汪千户!”
其中一人脸上闪烁着凝重,还有淡淡的期待,说道。
他们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自然能够看的出来,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知道这里面所蕴含着的功劳。
这件事如果做好了,那就是一件通天的功劳。
能够让他们在密谍司之内,都连续升好几个级别的。
所以,他们都十分的认真,也十分的兴奋,这人即将去给汪亭汇报,这脸上也是有着浓浓的期待,甚至是兴奋的。
这人推开了屋门,然后飞快的跑入了夜色里面,转眼间就已经消失不见。
而那名负责跟踪赵遂良的探子,则也是离开了这间负责监视的屋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了赵遂良的身后,然后朝着远处掠去,这身影也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再说负责汇报的那人,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驿站,然后找到了还没有休息的汪亭。
初来乍到云州城,汪亭有很多事情要熟悉,要处理,所以,最近他睡的都比较晚。
但是没有关系。
汪亭的实力已经不弱,即便是连续几天没有休息的话,也是能够保证最基本的精气神的,这几日虽然睡的少,但至少还是睡了,而且还有丹药支撑,他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连这实力都还在慢慢的提升着。
屋子里的油灯慢慢燃烧着,昏黄的光线将汪亭那有些瘦削的影子投射在了窗户上,慢慢的摇晃着,给人一种很安静宁谧的感觉。
“进来!”
汪亭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然后直接说道。
他现在也算是东厂里的重要人物了,他的周围也是有着很多护卫的,对方既然能够来到自己的面前,肯定就是自己人。
而这么匆匆赶过来的,按照汪亭的估计,必然是和圆方教有关系的。
所以他也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是问都没有问是谁,就直接让对方进来了。
“小的见过汪公公!”
那名探子推开门走进了屋子,然后恭敬的跪在了汪亭的脚下,直接道,
“公公,好消息,小的跟踪赵遂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白君子,当初跟在国公府徐盛荣身边的那位,也曾经辅佐过太子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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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赵遂良有联系!”
“什么?白君子?!”
汪亭听到了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也是顿时一凝。
白君子这个名字,他也是十分熟悉的,这是鬼谷门人,在大魏朝也是有着一定的地位和声明,而且这人,一向心高气傲。
当初陆行舟曾经打听到,这白君子被徐盛荣所抛弃,然后回到了鬼谷里,陆行舟知道这人不简单,曾经派人去请他出山。
但是这白君子竟然直接拒绝了。
他说过,他白君子这一生,只侍奉有机会做皇帝的人。
绝对不会谁都跟着。
那个时候,汪亭就看了出来,这个白君子不是一般人,而且他的野心也不是一般的大。
曾经,汪亭想要将白君子给除掉的。
他担心这家伙可能会因为徐盛荣的仇恨,也可能会因为他的野心,而给陆行舟造成影响,成为陆行舟的阻碍。
但是,当时却是被陆行舟给制止了。
陆行舟不是仁慈。
而是根本没有将这个白君子当作一回事儿。
这人辅佐太子,太子被自己搞的染上了花柳病,最终死在了通州。
这人辅佐徐盛荣,徐盛荣被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最终死在了满是老鼠的山里。
这人,怎么可能是陆行舟的对手?
所以陆行舟也没有在意。
汪亭当时没有得到陆行舟的确切准许,也就没有在意。
后来将这件事情逐渐的忘记了。
没想到。
如今这白君子,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还和赵遂良,甚至和圆方教产生了联系。
“督主他猜的没错啊。”
汪亭端起了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笑着道,
“既然有白君子的参与,那这圆方教就不简简单单的是圆方教了,肯定还有更深的目的,按照白君子的形式风格来看,这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某位皇子啊!”
“九皇子!”
汪亭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屑。
以汪亭现在从局势来分析,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的,除了九皇子,没有别人了。
武合,合王。
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白莲教圣女的儿子。
这一层身份,足够让武合能够和江湖上的白莲教余孽产生联系,然后让那些人彻底的忠于自己,成为自己的力量。
借助白莲教的那些人,他才能够轻松的将这圆方教给建立起来,然后也再借助自己的身份,将圆方教渗透到朝廷里面。
“应该就是合王殿下您,没错了!”
“但咱家还是要确定一下,不能打了马虎眼啊!”
汪亭笑了笑,将茶杯放下,然后站了起来。
道,
“走,随咱家去看看!”
第三百七十五章追踪
赵遂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做为这云州城里的最高官员,他的府邸自然是不会差的。
三进三出是最基本的格局。
若是到里面细看,则是能够看到一些不错的雕饰。
有虎豹,还有狼狗,以及一些花鸟虫鱼等。
这些都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
这赵遂良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不喜欢女人,不喜欢银子, 也不喜欢酒,就喜欢这些石雕,这些东西,也不是请人雕刻出来的,而是他自己抽时间慢慢的雕刻的。
有时候,因为他公务繁忙,雕刻一件东西需要好几个月, 甚至一年两年的时间。
但是他很有耐心, 从来没有急于求成。
所以这些雕刻出来的东西,都是精品,哪怕是放在市面上,也都是寻常人买不起的。
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拿出去卖。
都留在这里。
供自己欣赏。
赵遂良走进了后宅,宅子里大部分的地方已经黑灯瞎火,就连大部分的下人都已经休息了,因为他回来的实在太晚了。
他的夫人,孩子,还有府里的很多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所以,已经不特意等他。
只有特定的两个下人,在这里候着。
等他回来以后,会给他热一些汤饭,并伺候着他洗漱休息。
而他一旦回来晚了,也是会不再和夫人一个屋子睡觉,生怕打扰夫人的休息, 他会一个人在书房里睡。
因为他的这个习惯, 书房里早就给他准备了专门的床榻,还有被褥等等。
倒是也不耽误。
“老爷, 您先休息一下,我去给您热一下饭菜。”
有下人低声说道。
“去吧。”
赵遂良摆了摆手,这名下人便是已经离开了书房,而赵遂良则是靠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稍作休息。
他其实很累。
这么多年,不得不说,赵遂良是一个好官。
非常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他提出了很多政策,也彻底的实施了下来,让原本可以说是破败的云州城,发展成了现在的规模。
现在的云州,虽然不敢说能够排进江南道的第一,但进入前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之所以不能够进入第一,倒不是因为赵遂良的能力不行。
而是地理位置的缘故。
云州无法和泰州,苏州等地相比,那里是江南最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已经有着多少年的历史沉淀,还有良好的商业氛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超越的。
但是他能够将云州城这个中转之地,做到江南道前三,已经是非常不小的政绩了。
其实。
在老皇帝还在的时候,就曾经暗中找过赵遂良,想让他进入长安为官。
但是赵遂良拒绝了。
那个时候,他正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将云州的一条商路彻底打通,把云州这中转之地的地位彻底的奠定稳定下来。
后来他做成了,他以为自己可以离开的时候,老皇帝却死了。
他的升迁之路也是因为长安城的一系列变化,而停滞了下来。
那个时候,赵遂良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
再加上,掌控了长安城大权的,竟然是一个不是男人的太监。
而长安城里的衮衮诸公,竟然还没有谁反抗,都心甘情愿做这个太监的走狗。
这让赵遂良彻底的对朝廷死心了。
尤其是对朝廷里的那些人,死心了。
这才导致,他加入了那个人的势力,开始暗中准备将大魏朝的江山给夺回来,让一切回归正轨。
而自从加入了那个人的阵营以后,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不仅是云州城的那些事物,还有很多需要替那个人安排的事情,出事的那处矿场,就是他暗中建立起来的。
说实话,他真的很累。
有些时候,都觉的自己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的身体也是明显能够感觉到日益衰弱,一日不如一日。
但是他依旧在坚持着。
为了信念。
也为了大魏朝的正统。
“老爷,饭菜好了。”
那名下人很快将饭菜送到了赵遂良的身边,屋子里的油灯光线有些暗淡,那下人又是将油灯的灯芯拨了拨,然后放在了饭桌前面。
这样吃饭的时候能够看的清楚些。
“你去休息吧,明早上再来收拾。”
赵遂良打了个哈欠,说道。
时辰已经很晚了,他吃完饭,还要见一见白君子,所以,就不能让这人继续在眼前晃悠了,让他去休息是最好的选择。
“小的帮您把洗脚水放好,就去。”
下人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是退了出去。
赵遂良坐在了饭桌上,开始吃饭。
饭菜是剩下的新作的,赵遂良倒是不挑,这个时辰回来,能够有饭菜吃就已经不错了.
他一边轻轻的吃着,一边等待着白君子的到来.
“老爷,洗脚水准备好了.”
“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下人将洗脚水放在了书桌的旁边,提醒了赵遂良一句,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赵遂良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是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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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咕咕!
咕咕!
淡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并不是很远,就是在附近,赵遂良听到了那个声音,立刻站了起来,他的手中有着一个小小的哨子.
这个哨子就是他和白君子进行沟通的专用的物件.
哨子里传出的声音,就是类似于一种鸟类的叫声,也是咕咕咕咕的叫声,这声音穿透行很强,能够传递到白君子的耳中.
咻!
短暂的等待之后,有着一道身影从院子外面闪烁而来,然后落在了赵遂良的书房门口,这书房的屋门也是迅速的被人打开,赵遂良将白君子给迎接了进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么严重?”
“要让你亲自过来?”
赵遂良心里十分的紧张,他一边关闭了屋门,一边紧张的问道.
那矿场可是最重要的一处兵器制造地点,如果暴露出来,哪怕不牵扯到身后的那位,也会导致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
他相信,那个太监绝对不可能任由这样的兵器制造的地方存在的.
而且,太监肯定也会继续往后追查.
他不敢保证身后那位不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他心里十分的担心.
“是天灾!”
白君子的目光在屋子的四周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然后这才是看向了赵遂良,他的目光里带着凝重,说道,
“出现了山体滑坡,完全是意外,但是,动静却比较大,把北面的两个村子都给毁了,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另外,滑坡的面积比较大,咱们的地下基地,也暴露出来了一些.”
“必须尽快将那些被毁的村子给处理好,让那些村民们不要去山体附近晃悠,万一发现了咱们的地下基地,就遮掩不住了!”
“这件事情,只能你来做,尽快把这里的灾民都迁走.”
山体滑坡,地下基地暴露,这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谁也没有料到.
而想要解决,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将这里的村民迁移到别的地方.
这样才能把人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转移到重建村落的地方,而不是闹灾的地方,然后,没有了人们的注意力,地下基地才有时间和机会慢慢修复,重新遮掩起来.
“这样有些不合适啊!”
赵遂良听到了白君子的话,也是很快就明白了,但是他脸色却是格外的难看.
还有明显的为难.
如果是别的时候,这样做也就做了,以赵遂良在云州城的地位,还是可以完成的.
也不会有多少人反对.
但是现在形势不一样.
如今,赵遂良已经把大部分的官员都调动了起来,去为陆行舟打通云州和贵州之间的运河运输线路,甚至,很快还需要对那边的三个家族进行整顿.
大家都很忙.
赵遂良手中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可以用的.
这很麻烦.
而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东厂的人也在这里.
山体滑坡,这样的灾情,一般来说,不需要将整个村子完全迁走,只需要将周围被破坏的东西给修复,或者是将整个村子朝着没有受影响的地方迁移一小段距离就可以.
远距离迁移,实在是不现实.
这很容易引起东厂的怀疑.
到时候,东厂只要稍微派遣个人过去调查,一切都得穿帮.
实在为难.
“不好做吗?”
白君子听到了赵遂良的话,也是眉头微皱.
他和赵遂良相互共事,相互配合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对彼此的性子也是了解的.
赵遂良但凡是能够做的,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这次,赵遂良直接拒绝,显然是有很为难的地方.
白君子只是略微思量了少许,也是大概能够猜出赵遂良的担心,他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眼前这情况,确实不适合将这件事情再闹大,也不适合村落搬迁.”
“但是,实在不能让这些人发现咱们的地下基地.”
白君子目光闪烁,在飞快的动脑经.
片刻的功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然后对赵遂良道,
“这样,我派人在滑坡的山体附近弄两个死人,做成被野兽撕扯而死的样子,你亲自带人过去检查一下,然后就说,山体滑坡以后,这边出现了不明猛兽,让所有的百姓和过路的人都不要靠近!”
“另外再给周围的几个村子都贴一些告示,让大家小心.”
“这样应该能够避免有人靠近那片区域.”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将这里修复,把咱们的地下基地尽量往丛林深处转移,不暴露,我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能撑住吗?”
白君子能够想到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半个月?没问题!”
赵遂良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
半个月的时间,应该也是可以的,而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还需要重建村落,帮助房屋毁掉的人家重建屋子等等.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村民们应该不会四处乱跑的.
他们也没有时间.
“那就这么办.”
白君子点了点头,然后道,
“我今晚回去就会安排,你明天一早,就尽快派人过去,不要耽误.”
“好!”
赵遂良也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这就算是为这件事情做了几本的计划,白君子也没有继续停留,推开屋门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人出现在附近,迅速的离开,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
赵遂良则是关闭了屋门.
然后也随后,熄灭了屋子里的油灯灯火.
他已经累的不行了,需要赶紧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一趟山里,肯定又是一番奔波劳累.
他需要休息.
……
“白君子出来了!”
此时此刻,在夜色的深处,有着几道人影,正在暗中盯着赵府的一切.
他们已经看到了走出来的白君子.
一个个的眼睛里都是闪烁着凝重还有兴奋.
“玉先生,这白君子实力不弱,跟踪他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了.”
汪亭看向了身旁的玉无极.
白君子能够轻松在这里来去,实力应该是在后天巅峰.
若是汪亭等人跟踪的话,短距离还是可以的,一旦跟着的时间过长,肯定会被发现的.
能够保证不被发现,还不会跟丢的,就只有玉无极了.
这玉无极原本正在睡觉,是被汪亭厚着脸皮给请来的.
没办法.
密谍司里面暂时还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无法跟踪白君子这样的高手.
“没问题.”
“但你别忘了我的好酒.”
玉无极倒是没有拒绝,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是和汪亭相处的不错.
他也是能够看出来,这人的性子.
虽然是个谄媚的小人.
但很多时候,却又是真正能够做大事的.
玉无极对这个汪亭,还真是高看了不少,所以,后者请求自己做事的时候,他一般都是不会拒绝的.
反正他很多时候也没有事情可做,闲着也是闲着.
“多谢玉先生.”
汪亭对着玉无极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谄媚的说道,
“您放心,答应您的美酒,一定给您准备好,明天一早,咱们在驿站见,我保证让您喝个痛快!”
玉无极笑了笑,也是没有多说,然后纵身而起,整个人便是如同燕雀一般,消失在了这夜色里面.
汪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有着笑意闪烁.
“白君子,事情很快就有着落了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发现
玉无极跟在了白君子的身后,朝着云州城之外的方向掠去.
汪亭并没有继续拍别的人跟踪,因为白君子很容易察觉.
他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心思去睡觉了,而是兴奋的带着手底下的人,来到了赵遂良的府邸附近,并开始亲自安排.
“把他整个赵府所有的角落,都给咱家盯紧喽, 赵遂良还有赵遂良的家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详细的记录在案,不要错过.”
汪亭吩咐道,
“这是一条天大的鱼,如果能够捕捉到, 够咱们吃好一阵子了.”
“是!”
跟在汪亭身边的那名下属, 也是密谍司里面的重要任务, 也是汪亭培养起来的心腹,他自然是能够听明白汪亭的意思,立刻下去安排了.
夜色浓重.
汪亭一个人站在了这间茶馆的屋子里,然后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夜空,他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期待,炙热.
眼睛里也是有着浓郁的光.
这一阵子,他帮着陆行舟处理关陇,处理固城,处理通州和江州,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什么挑战性,都是按部就班就能够完成的.
他的那些对手,也是泛泛之辈.
根本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激发出汪亭心里的斗志.
他已经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但是这一次不同.
圆方教,一个足以将整个江南道的地盘都给笼络进去,发展壮大,甚至已经深入人心的宗教, 还有朝廷大员,甚至皇子的参与.
这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才真是汪亭最喜欢斗的目标.
他就喜欢看着这些人辛辛苦苦的筹划布置, 然后当大事将要成功的时候, 自己带着密谍司的人,将他们抽丝剥茧,一个个找出来.
最后送他们上路.
那种感觉真的是很舒服.
那是他做密谍司以来,最喜欢的成就感.
也是他最喜欢的做的事情.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啊.”
汪亭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茶水里的茶叶随着茶水的翻滚而上下起伏,汪亭轻轻的闻着上面的那些热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甚至连着眼睛里,也是逸散出来了笑意.
……
咻!
再说玉无极这边,他悄无声息的跟在白君子身后,现在已经来到了云州城的大门之处,大门紧闭着,白君子自然不可能直接从这城门口出离开.
他上了城墙,然后竟然借着一种十分怪异的装备,从这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
当他的身体在半空之中迅速坠落的时候,他突然打开了那个装备,然后,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伞状物.
他的速度锐减, 慢慢的落在了城外的树林里.
咻!
玉无极提前没有准备,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手段能够落下去的, 但是玉无极的实力还是不弱的,他直接提气借着城墙向着下面掠去.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劲气支撑,而速度不会快的太过于失控,当即将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他手中的长剑猛的向前探出,一缕剑气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而同时,玉无极的身体也是因为这一缕强大的剑气反震而出现了速度锐减,紧接着,玉无极身子一个翻转,便是落在了这地面上.
虽然有剑气的反震,但是他落地的速度依旧不慢,这冲击力也是相当的强横,落地的瞬间,双腿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气浪随之扩散,就连这泥土都是被吹散了不少.
所幸,玉无极是没有受到实际伤害的.
他迅速的起身,一边恢复着身体上的内力,一边朝着远处掠去,而所跟踪的方向,依旧是白君子所消失的方向.
玉无极的速度很快,远超一般的江湖高手.
所以,他也是很快就追上了白君子,此时此刻,白君子正飞快的沿着山间狂奔,而他的胯下还有一匹快马.
这匹马是白君子早就放在树林里面给自己准备好的.
只待自己过来,就能够骑马迅速的离开.
“该死!”
玉无极一路追踪到这里,已经是有些疲惫,再加上从城墙之上落下来,更是损耗不少,如今对方又骑马而行,他恐怕已经跟不上了.
“怎么办?”
玉无极脸色有些难看.
汪亭交代过,这个白君子关系着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够跟丢了.
“豁出去了!”
短暂的沉吟后,玉无极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凶悍,然后再度提气而行.
他的瘦削的身影在山林之间飞快的闪烁,然后紧紧的跟在了那匹马的后面.
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既不会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身影,也能够一直让对方在自己的视线里.
不过,这样一直跟着一匹马跑,对内力的消耗可是十分的迅速的,也就是跑出去了大概两公里的距离,玉无极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的脸色发白,他的额头上,脸颊上,还有这前胸后背上,都是已经渗透出了浓浓的细汗水,而这些汗水则是已经将他的衣服打湿.
也将他的发丝黏在了脸颊上.
哗啦!
直到真的有些快跟不上的时候,玉无极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丹药,然后飞快的塞进了嘴里.
这丹药是东厂给他们准备的特质丹药.
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补充气息,然后还能够恢复伤势气血等.
此刻,玉无极直接吃下,主要是让丹药补充自己的气息,不让自己筋疲力尽,至于补充气血之类的,他就无所谓了.
浪费也就浪费了.
总比丢掉对方的踪迹要强.
咻!
吃过了丹药以后,玉无极的速度开始重新慢慢的提了起来,而他又是稳定的跟在了白君子的身后,继续朝着山林深处疾驰.
这种追踪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白君子的速度终于是开始减慢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他们的面前也是出现了一座山.
山上隐约还能够看到一些灯火,那是村落里面尚未休息的百姓,因为这附近最近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有不少人的房屋被毁坏.
所以,人们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是还在忙碌着,有些人正在搬开地上的石头,有些人正在从废墟里面寻找自己的财物.
灯火并不是很浓郁.
因为天太晚的缘故,活动的人也不是很多.
但总归是有的.
希律律!
白君子勒了一下战马的缰绳,然后调转了马头,朝着这山脉的右侧一条道路行驶而去,很快,便是没入了其中.
“是这里?”
玉无极也是跟了过去.
一路跟在了白君子的后面,玉无极也是来到了这处已经发生了山体滑坡的地方,然后,他看到了一处奇怪的情形.
在这滑坡的山体之中,有着隐约传出来的亮光,而白君子正走进了这些亮光里面,消失不见,随着他消失,那些亮光也是逐渐变得暗淡了下来.
并逐渐的消失了.
那种迹象,就好像是有人给白君子在这里留着门,然后后者回家以后,这门又关闭了.
玉无极站在远处,看着这一片暗淡的山体,脸上闪过了一丝凝重.
白君子来到这里,情况有些特殊.
或许,是有着什么无法形容的秘密呢.
“要不要过去看看?”
玉无极站在山林之间,看着那一片昏暗,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汪亭的请求,就是要他找到白君子的位置就可以了,但是他现在看到了这些东西,又心里有着忍不住的好奇.
怎么办?
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行!”
短暂的迟疑以后,玉无极摇了摇头,他决定以保险为主.
这山体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有多么危险,一旦自己进去,却暴露了出来,就所有的事情都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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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是将这些东西告知东厂以后,他们带人过来的话,想必就没有问题了.
血手佛,还有自己的三叔,这一阵子,都已经闲的手痒了.
两个人在驿站彼此交手,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
‘这里,正适合两个人动手.
“该回去了!”
玉无极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仔细的将这里的情况记在了心里,然后这才是离开了.
他离开时候的速度就比来这里的时候快了很多.
毕竟,来的时候,要防止被白君子发现,而离开的时候,就不需要掩饰什么了.
也就是少许之间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经是消失在了这茫茫山林之中.
而在那山体滑坡的里面,白君子以及里面的那些护卫等等,都根本没有发现玉无极的出现,他们一无所知.
……
大概两个时辰后.
玉无极回到了云州城.
城门已经关闭,但是玉无极有东厂的令牌,直接将令牌给了那名负责看管城门的将领.
将领确定是东厂的令牌以后,立刻打开了城门.
“这位大人,您打算去哪里?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守城的将领对玉无极非常的恭敬,毕竟,东厂的地位那不是一般的厉害,所有人都想对这些人有所巴结.
“派人送信去驿站,让东厂的汪亭过来接我,就说我是玉无极!”
玉无极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他几乎已经是走不动了,若不是之前还在荒郊野外,他必须坚持,他早就躺下了.
现在回到了云州城,他彻底的不想再动了.
他体内的力气也是已经几乎完全耗尽了,就连丹药都已经**光了.
他害怕自己再强行拼命,可能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是!”
这名守城的将领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刻命人前往驿站.
而他则是亲自带着玉无极走向了休息的地方.
“您好好休息,我会派人盯着外面,东厂的人过来以后,我再叫醒您!”
这名将领对这玉无极说道.
“多谢了.”
玉无极到底是江湖之人,对这种官场上的恭恭敬敬实在有些承受不了,他索性不再理会这名将领,而是自己小憩起来.
他真的是很累了的.
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这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玉无极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也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声音.
“这位公公,您是……”
“东厂密谍司汪亭!”
“哎呀,是汪公公,小的见过汪公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汪公公恕罪.”
“玉无极呢?”
“我在这里!”
玉无极推开了屋门走了出去,然后便是看到,汪亭带着密谍司的四位高手出现在了对面.
而那名守城的将领正跪在汪亭的脚下,恭恭敬敬,瑟瑟发抖.
“你没事吧?”
汪亭凑到了玉无极的面前,脸上担忧之色浓郁.
他听到了那名士兵的汇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立刻带着高手过来.
他担心玉无极有什么意外.
如果真的是出了意外,他没办法和神剑山庄交代,毕竟玉无极不是密谍司的人.
也不归他密谍司管.
而神剑山庄对东厂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所幸,玉无极没事.
他也就是放心了.
“我只是太累了,真气耗尽,实在走不回驿站了.”
玉无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然后对着那名依旧跪在地上的守城将领摆了摆手,然后道,
“多谢你,你可以起来了.剩下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是是!”
这名将领如蒙大赦,连忙是站了起来,然后迅速的跑向了远处.
这玉无极还算可以,他接近的时候,并没有那种压迫感,但是汪亭出现以后,就不一样了,他站在那里,就让这名将领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他心里十分的恐慌.
他现在都不敢站在汪亭的面前有所举动.
所以,赶紧的跑开了.
“走,咱家亲自护送你回驿站!”
汪亭也没有多说,摆了摆手,两名护卫将一匹马牵了过来.
“我还不至于虚弱到那种程度.”
玉无极笑了笑,翻身上马.
几人一并朝着驿站的方向行驶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汪亭已经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
玉无极笑了笑,道,
“发现了大秘密,在磨盘山的下面,有一处地下的山洞,而里面有很多人,白君子就是进入了那处山洞,并消失不见的.”
“大晚上的,我不敢进去,明天一早,我跟你们进去看看!”
“山洞?”
汪亭听到了玉无极的这般话,脸上也是闪过了好奇.
第三百七十七章入洞
不管山洞里是什么,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汪亭在密谍司坐镇多年,见过了无数的事情,也经历了无数的事情.
对这些还是有着基本判断的.
他甚至已经猜出了白君子连夜冒险露面,来见赵遂良的意图.
山体滑坡,导致这座原本隐藏在山体之下的秘密基地暴露了出来,然后白君子担心事情闹大, 立刻找到了赵遂良,想要让赵遂良尽快解决村子.
尤其是要将山体滑坡的地方给控制起来,不要让村民们靠近,这样白君子才能够有机会将这地下基地给彻底的重新封闭起来.
能够让白君子冒着暴露的风险来入江州城的,那说明,秘密基地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简单的东西,而可能是无法想象的秘密.
汪连夜将密谍司的高手都召集了起来, 甚至还有血手佛, 神剑山庄三长老,以及神剑山庄的一些弟子,都召集在了一起.
还有东厂的一千番役,由陈康亲自带领,准备对那处山体秘密基地进行围剿.
肯定是不能让任何人逃掉的.
“都准备好了吗?”
短暂等待之后,所有的东厂之人都是已经整顿完毕,足足有两千人马,汇聚在了这一站的附近,虽然是晚上,但是一个个的脸上都是煞气峥嵘,冷冽无双.
“从南门出发,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暴露消息.”
“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而给那些人暗中传递消息,就得不偿失了!”
汪亭对站在自己一旁的陈康笑眯眯的说道.
“放心吧,知道你有要事,我手底下的这些人,可都是精锐,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陈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
这么长时间,他和汪亭一起共事,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也是逐渐的培养了起来.
汪亭和个人,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小人心思,但是对陆行舟,对东厂的这些人,却都是够意思的,尤其是对这些番役,那是非常的照顾.
很多时候,东厂的番役都是靠着密谍司的线索去厮杀的,汪亭为了将东厂的损失降低到最低,一般都是会将消息掌控到最详细,也最完美.
这么长时间以来,陈康对汪亭的所作所为,几乎是挑不出任何的不满.
所以,他对汪亭也是相当满意.
后来,他更是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 认可了汪亭这个人, 将后者当作了自己的朋友.
如今朋友有事,他肯定是要倾力相帮.
他把手底下的那些精锐都是给调遣了过来, 甚至都没有给陆行舟留.
当然,也主要是因为陆行舟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这些番役的保护.
如果能够威胁到陆行舟的人,那么这些番役也就拦不住那种人了.
“你够意思.”
汪亭拍了拍陈康的肩膀,笑着道,
“等这次事情结束,给你弄两个娘们玩玩.”
“可以一起.”
陈康扭头看着汪亭,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汪亭脸上刚刚生起了笑容,一下子就是僵硬了下来.
他现在可是太监.
虽然尚未阉割完整,也有行事的能力,但是他不敢啊.
陈康肯定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后者这么说,纯粹就是刺激自己.
但他心里还是非常的郁闷的.
“这个王八蛋!”
汪亭暗暗的骂了一句.
随后,这些东厂番役,密谍司的高手开始出发.
他们在夜色之中同行,虽然有着很多的人,但是在夜色之中行走,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闹出丝毫的声音.
整个街道都是静悄悄的.
像是完全没有人经过一般.
汪亭和陈康等人在最前面,带领着队伍,很快来到了这城南的门口前.
守着城门的还是那个之前接待了汪亭和玉无极的将领,他见到突然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的东厂番役,而且还是杀气腾腾,一下子有点呆愣,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让我请你开门?”
汪亭轻轻的勒着战马缰绳,脸庞上闪烁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呃……”
守着城门的那名将领脸庞抽搐了一下,然后尴尬的笑了笑,旋即对着汪亭拱了拱手,说道,
“汪公公,想出门的话可以,麻烦先把您的令牌给小的看一眼,这是规矩!”
无论是任何人,想要在宵禁的时候出门的话,都需要拿出令牌来.
如果不能够拿出令牌,是绝对不能够出门的.
这名将领虽然认得汪亭,也知道后者的身份,但是规矩他不能坏.
“你……”
汪亭听到了对方的话,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愠怒,不过,很快这种怒气便是消散了下去,因为他竟然有些欣赏起这个将领来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理智,没有坏掉规矩.
这倒是个有脑子的人.
“给你.”
汪亭将自己的手令扔给了这名守城的将领,对方接了过来,迅速的检查了一下,然后又是恭敬的给汪亭递了过来.
旋即,他对着身后的人们摆了摆手,吩咐道,
“开城门.”
嘎吱!嘎吱!
城门被那些士兵们慢慢的从里面打开,然后又是推开,而当这大门彻底的敞开的时候,汪亭和陈康等人已经是带领着东厂的队伍,朝着城外呼啸而出.
出了云州城,一片荒野,而一直到磨盘山也不会见到什么村落,所以,也就不需要担心被人发现了,汪亭和陈康一路策马疾驰.
哗啦啦!
哗啦啦!
他们身后的那些东厂番役们,还有密谍司的高手们,也是纷纷的跟了上去,速度极快,他们都是高手,是能够轻轻松松跑出去几里地的,所以,也都没有落下.
众人一路在玉无极的带领下,朝着夜色之中狂奔.
也就是个把时辰的功夫.
就来到了这磨盘山的山体滑坡之处.
玉无极站在这一片山林之间,然后指着对面那座屹立在夜色之中,像是猛兽一般的山峰,说道,
“秘密基地就在这座山体之中,就在那两座村落的中间地带,我亲眼见着白君子进入了那些滑坡的山体之中,然后进入了里面,直至消失.”
玉无极指着远处的山体说道.
“好.”
汪亭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对着身后的那些人们摆了摆手,小声吩咐道,
“把这里的情况给咱家探查清楚,准备将那处山体滑坡之地给包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是!”
一众密谍司的探子们,开始悄无声息的朝着山体那边靠近了过去.
而这时候,陈康也是对着自己的手底下人下了命令,
“把进出这座山的要道都给封锁了,把从山体进入两座村子的要道也给封死,不允许任何人经过,否则杀无赦!”
“是!”
东厂的番役们也是陆续的开始分散了开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毕竟在这方面的工作已经做了很多年,如今也是轻车熟路,尤其是密谍司的那些人,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座山的形态给探查了个清楚.
即便是在最晚上的时候,也没有影响他们的效率.
很快,密谍司的人将这座山的滑坡区域给包围了起来,而东厂的那些番役们,则是将这座山的外围的上山下山的通道都给包围了起来.
无论是谁想要进入或者离开,都没有办法了.
甚至,就连两个村落那边也是给堵死了,这样可以防止山洞里面的人逃出来,向着村落进攻,借着村落里面的人影响东厂.
一切准备就绪.
汪亭带着血手佛,一并来到了这山体滑坡的缺口之处.
“请问里面有人吗?”
汪亭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然后用力的扔向了这幽深的山洞里面.
哧啦!
火折子带着火光坠落了下去,这山洞下面并不是很深,仅仅有两丈左右,火折子落在了下面,顿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声音.
“看来有人,大师,劳烦了!”
汪亭对着血手佛拱了拱手,脸上的神色格外的恭敬.
山体下面的情况不清楚,汪亭这点实力肯定是不敢轻易下去冒险的,而整个东厂里面,除了陆行舟,也就是血手佛是巅峰的战斗力.
而且,这家伙还修炼的是佛门的至高神通金刚相,整个人就像是铁打的一样,普通兵器根本就伤不到他.
自然这种事情要让血手佛去做.
“阿弥陀佛.”
血手佛倒是也没有拒绝,毕竟他已经加入了东厂,对东厂的一些事情也是要负责的,他笑了笑,然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便是纵身跳下了这山洞之内.
咻!咻!咻!
血手佛刚刚落在地面上,这山洞里面便是传来了一阵弓箭射击的声音,汪亭面露凝重,紧张的朝着下方看去.
只见一片淡淡的火光之中,有着数十道弓箭瞬间将血手佛的周围给包围了起来,不过,血手佛根本就没有什么担忧的.
只见他身上有着青铜色的光晕流转,竟然不躲不闪,直接将这些弓箭都是给接受了下来,这些弓箭射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势.
纷纷坠落.
叮叮当当.
所有的弓箭落在了地上,血手佛面露微笑,然后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话音落下的瞬间,血手佛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间,汪亭从山体外面都是听到了骨肉碎裂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的惨叫.
紧接着,又是有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呼啸了出来.
隐约的,汪亭还见到了一些血肉碎块,在山洞里面飞溅.
“嘶!”
汪亭被血手佛的这些举动所震骇,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幸亏这佛陀成为了东厂的人,如果真的和东厂为敌的话,东厂这些人不知道已经被弄死多少个了.
“汪公公,下面安全,可以下来了.”
少许的功夫,这山洞下面便是传来了血手佛的笑声.
汪亭这个时候也就完全放心了,他纵身跃下了这山体之内,而跟在汪亭身后的,便是一种密谍司的高手,还有那些神剑山庄的人们.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这些人尽数进入了山体内,他们也是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形.
这是一条很宽阔的山洞,不像是天然出现的,而是明显被人工开凿出来的,整个山洞的四壁都会被木头架子遮挡着,固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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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山洞的两侧,则是两条幽深的通道,不知道连接着那里.
在这山洞的四周,便是刚刚被血手佛所杀的那些人,这些人都是穿着一身黑衣,此时此刻,一个个都是已经支离破碎,躺在了地上.
变成了尸体.
“两条路.”
血手佛脸庞上带着一丝凝重,指向了右面的那一条路,然后低声说道,
“贫僧刚刚下来的时候,看到大部分人朝着那个方向逃窜,很有可能,那里便是他们的大本营,而这边这条路,可能就是原本通往外面的路.”
“不过,贫僧也不是太确定,还得两边都得有人探查才行!”
“多谢大师.”
汪亭面露感激,对着血手佛拱了拱手,然后迅速的对身后的人们进行分派,
“神剑山庄之人,跟在咱家身后,一起向右面这条路深入探查,你们几个,带上十几个人,向左面那条路探查,有什么事情,不要冲动,安全为上.”
“让上面的人也尽快下来.”
汪亭吩咐完,又是对着山洞上面喊了一句.
哗啦啦!
哗啦啦!
陆续有着东厂的番役们也开始落下来,这些人都是陈康的手下,但这时候也听汪亭的指挥了,因为陈康负责地上,而汪亭负责地下.
一众人开始陆续的朝着两边的通道扩散了开来.
呼!
呼!
呼!
汪亭带领着的人比较多,大部分都是高手,倒不是他多么的怕死,而是因为他相信血手佛的判断,这边肯定是有着很多人,而且都是精锐力量.
所以要带着精锐的力量应对.
众人沿着弯曲的通道前行,沿途点燃了石壁上的火把,很快,他们就是听到了一些声音,不是人们说话的声音,而是叮叮当当的打铁的声音.
而这山洞里的温度,也是明显的比之前高了一些.
汪亭眉头微皱,派了几个人先行过去检查.
也就是大概半刻钟的功夫,这几个人纷纷的退了回来,然后脸庞上带着凝重,对汪亭汇报道,
“汪公公,大发现,前面有一座数十丈宽阔的巨大山洞,里面竟然是一座冶炼工厂!”
“很多工匠正在制作兵器!”
“都是军队里才用的兵器,还有弓弩等等,数量已经不少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不甘心
“什么?冶炼工厂?”
“这里的人竟然在锻造兵器?还有弓弩?”
汪亭听到这句话,脸上原本就很冷冽的神色,一瞬间变的更加冷酷,甚至是有种阴森.
冶炼兵器,甚至还有弓弩.
这是意图谋反啊.
至于想谋谁的反,根本就不用说,当然是针对陆行舟的.
谋反陆行舟, 就是谋反东厂,也就是谋反汪亭.
这一瞬间,汪亭的脸色已经是变的杀气凛然,他用手轻轻的抹了一下殷红发暗的嘴唇儿,然后阴声笑道,
“杀过去.”
“里面所有的人但凡是有任何反抗的,直接杀了, 不留任何余地.”
“不敢反抗的,或者不能反抗的, 全都抓起来.”
“另外,通知上面的人,小心些,不要让大鱼给跑了!”
汪亭的声音里已经是有了狰狞的意味.
他确实狰狞.
因为这些造反的人,是真正的威胁到了他的利益,也是触动到了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担忧.
陆行舟是太监,东厂的权利中心,也都是太监.
一群太监想要真正的把持这天下的朝政,是不可能的长久的,也不可能没有人反抗,肯定有很多人心里是不服气的,也是鄙夷的.
这是汪亭,陆行舟等人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平时的时候, 没事的时候,可能这根刺并不是很明显, 但是, 一旦真正的有人要谋反,要针对他们的时候,这根刺就会深深的刺痛他们.
这根刺,是刺在他们灵魂上的.
汪亭虽然不是真正的太监,但是,在皇宫里内廷里当太监当的时间太久了,也是已经有了那种感觉,他看到谋反的瞬间,已经是怒火中烧.
是不可控制的那种怒火中烧.
所以,必须要将这件事处理好.
“是!”
汪亭身边的那些人听到了汪亭的话,也从那种声音里面感受到了汪亭心里的那种阴森,那种杀机毕现,他们的视线也都变的狰狞起来.
密谍司的人,和汪亭基本上是能够走到一条战线的.
汪亭现在愤怒了,这些手下,不管知不知道为什么,也都会为汪亭的愤怒而做事.
抽刀.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汪亭的命令下达,一众的密谍司高手开始陆续的朝着山洞逼近,密谍司下来的人不少, 虽然和东厂的那些番役们相比,他们的实力上弱一些,但是相比于一般的组织, 他们的战斗力已经很强了.
所以,面对这些造反的人们,他们也是没有丝毫的在意.
纷纷目光冰冷,并随着靠近那处山洞,慢慢的抽出了自己的刀锋.
有些弓弩手,更是将自己的弓弩上弦,然后准备随时待发.
众人都是慢慢的来到了那处山洞的洞口.
而汪亭也是站在了附近,他的视线,已经是能够透过山洞的洞口看向里面的情形.
在一片火光之中,他能够看到很多人正在忙碌着.
他们有的人将钢铁放在锻造台上,然后用铁锤不断的捶打着,有的人则是将刚从火炉里取出来的红彤彤的铁器放在水中,进行萃取.
随着火光的闪烁,里面也是有着一阵阵的气浪呼啸出来.
让汪亭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虽然仅仅能够看到一点边缘,但是却依旧能够感觉的出来,这处冶炼基地不简单.
这些个工匠,这些个设备,还有这些个熟练的操作,都说明了一件事.
这个冶炼基地不是一伙人能够轻易就建立起来的.
他需要很长的时间,也需要很多人的配合.
这些工匠的手法,还有他们冶炼的方式,很有可能就是以前在工部做的工匠.
不然的话,他们哪里能有这样的手法?
而如果是普通的民间工匠,他们则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配合.
他们无法做到这样每个人负责一个环节,迅速的将一套流程做完,将兵器迅速的完成.
所以说,这很有可能是工部的工匠.
而如果他们真的是来自于工部,那么,这件事就更加的不可想象了.
工部有参与,皇子有参与,江南的官员有参与,那么,还有谁没有参与?
国公,还有其余的六部之人?
汪亭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紧张,而那面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丝的冷汗.
甚至后背都好像要被浸湿了一般.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右手对着山洞的方向挥动.
哗啦!
也就是随着他的手挥动的瞬间,这些东厂番役们已经是开始动了,人们蜂拥而上,一下子涌入了这用于冶炼的山洞之内.
“不好,有人!”
山洞里面自然也是有人看守的,不然不可能保证如此的整齐有秩序,而那些负责看守的人,便是一群都穿着黑衣的汉子.
他们环绕在这山洞的四周,而每个人的手中,都有兵器,也都有弓弩.
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闹事.
密谍司的人们一出现,这些黑衣人便是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了兵器,然后纷纷朝着这边的人冲了过来.
试图阻挡东厂的密谍司.
那些有臂弩的人们,则是纷纷的将自己的臂弩解开,将弩箭上弦,然后对准了这些东厂的密谍司人们.
咻咻咻!
一道道的弩箭飞射出来,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便是将这山洞的入口几乎给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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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些番役和密谍司的人们就要受到一些损失.
这个时候,血手佛动了.
轰!
强大的气浪从他的身上席卷而出,然后,这人便是好似一道流光般,瞬间便是出现在了那些拥挤在洞口的番役们和密谍司之人的面前.
哗啦!
血手佛双掌合拢,一瞬间后,又是猛的朝着前方挥舞出去,随着他的掌风荡漾,有着一股子气浪风暴,直接从这天地之间席卷而开.
那些射过来的弩箭,都是射在了这处突然席卷起来的风暴上,噗噗噗,一道道的弩箭射入了风暴里面,然后,便是好像泥牛入海.
它们原本的速度,都是被减弱了下来,甚至有一些就停在了半空之中,无法再继续就动弹分毫,那场面,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感觉,就像是突然间有着一块无形的海绵出现在了山洞的洞口之处,然后这些弩箭便是纷纷的落在了海绵上,插入在了上面.
并没有给那些番役还有那些密谍司的人造成任何的威胁.
“阿弥陀佛!”
随着所有的第一波弩箭射光,血手佛的目光也是微微的抬了起来,然后看向了那些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弓弩手黑衣人,还有那些拿着武器的黑衣人们.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双掌上的动作更加紧绷.
甚至隐约可见筋脉在他的手背上慢慢的凸起,就像是有着龙蛇在上面缭绕一般.
感觉格外的峥嵘而霸道.
轰!
随着内力被催动起来,这些个原本停留在半空之中的弩箭,也是重新被赋予了力量,只听的砰的一声闷响,所有的弩箭都是疯狂的朝着原来的方向爆射了回去.
噗噗噗!
噗噗噗!
噗噗噗!
这些弩箭退回的速度并不比来时的速度更慢,似乎还更快了一些,那些人们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应,直接便是看着自己射出去的弩箭,又重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道道的血光飞溅而起,一声声的惨叫也是随之传出.
这些人们,开始陆续的被自己射出的弩箭击中,然后纷纷的倒下.
还有一些人,也是被散乱的弩箭给射中,有哪些正在四处逃窜的工匠,还有那些准备抽刀而来的人们,总之场面都是混乱的不行.
不过,随着血手佛的这次出手,基本上大部分的对东厂番役和密谍司的人们有威胁的人,都是已经被除掉了.
剩下的那些人,已经不足为惧,也不会给东厂的人造成多少伤亡.
这血手佛一招过后,也是收敛了自己的气息,然后又退回到了汪亭的身边.
“多谢大师!”
汪亭对着血手佛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是又对着那些番役们,还有那些东厂的密谍司们,下达了指令.
这次的指令只有一个字!
“杀!”
“杀!”
汪亭的指令被传递到了所有人的耳中,然后,这些番役还有这些密谍司的人们,就像是解开了锁链,挣脱了牢笼的猛虎一般,疯狂的朝着山洞之内呼啸而去.
他们手中的刀,都是特制的弯刀,杀人锋锐.
他们的武功也都是不弱,更是经过专人指导的,专门就是为了杀人之用.
所以,他们杀进去,如狼似虎.
噗!
有人的脑袋直接被砍下来,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飞溅,喷射的到处都是.
噗!
有的人的手臂被砍了下来,他们发出惨叫,但是东厂的人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机会,有的人又是被一刀洞穿了心脏,有的人则是被直接扔进了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炉里面.
也就是眨眼之间的功夫.
整个山洞都是已经变成了炼狱一般的存在.
尸体,残肢断骸骨,还有那些人的惨叫,地上的鲜血,无论是那些黑衣人的,还是那些准备反抗的工匠们的,都是散落满地.
那场景看起来,格外的恐怖凄凉.
同一时刻.
在这山洞的更深处,白君子还有他的同伙,也是已经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们在一个比较舒适的山洞里.
这个山洞是沿着山体向上延伸的,到了大概两层楼的位置的时候,这才是白君子等人的住处,也是他们平日里商量计划的地方.
他们当初这么设计山洞的时候,是为了能够让他们的住处,不受到下面那些冶炼的煤烟以及热量的影响,让每个人都居住的舒适一些.
但是,却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当他们被发现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向四周逃窜,只能够向山上跑.
而整座山都是已经被东厂的番役给包围了起来.
“白先生,怎么办?”
“东厂的人已经完全将这里包围了!”
“咱们无处可逃了啊!”
白君子身旁,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他原本是长安城里的一名禁军将领.
但是,当初陆行舟想要把整个禁军重新打造的时候,就必须要撤职一批,重新提拔一批,这名将领就属于被撤职的那种.
被撤职了以后,他一时气不过,便是做下了一些犯罪的勾当,原本是被抓了起来,要关个几十年的,但是,被白君子想办法给弄了出来.
然后,就带着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很多人,都是禁军出身,也都是这名将领给拉拢过来的.
他算是这里的一名首领.
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彻底苍白,完全不知所措.
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啊.
因为整个洞口都已经被封死了,被东厂的人给彻底的堵死了,而下面的山洞,原本也是有着一处逃生的通道的,但是同样因为山体滑坡的缘故,使得那处通道被封死.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将其重新打通.
至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能朝着山上跑,但是,上山的话,那就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整座山的面积并不是很大,以东厂的能力,完全能够封死.
他们插翅难逃.
“该死的东厂,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白君子听到了下面传来的那些动静,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浓浓的凝重,还有阴森.
这里的山洞,冶炼基地,是他耗费了无数的功夫和精力,这才是慢慢的建立起来的.
这对于合王殿下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也是兵器的重要来源之地.
但是没有想到.
竟然是被东厂的人发现了.
可惜的是,甚至让白君子觉得十分的心痛的是,这基地甚至都还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成果,建立起来以后,连兵器都没有做出几件呢.
什么都没做,就浪费了极大的心思和精力,以及财力物力,结果,就碰上了天灾人祸,然后彻底的要毁灭在这里了.
“该死的东厂!”
“这群王八蛋!”
白君子一向是沉稳而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但是这一刻,他也是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脸庞上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愤怒,还有不甘心.
他咬牙切齿的道,
“我要让这些阉贼走狗付出代价!”
第三百七十九章追杀
杀!
杀!
杀!
山洞里的厮杀依旧在继续,不过东厂的番役和那些密谍司的高手们,已经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们已经基本上将这山洞里的那些工匠,还有那些人们,该杀的杀了,该控制的控制了下来.
并开始朝着山洞的深处进攻.
那里, 是白君子等人藏身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守卫比较森严,而且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缘故,血手佛也是参与了进来.
轰!
血手佛的双手上闪烁着金刚般的光泽,直接带着无与伦比的光,砸在了眼前通道的那些试图阻挡自己的人身上.
强大的劲气呼啸而起, 那些人甚至都还没有发出什么惨叫声, 就已经被这劲气震荡的倒飞而出, 有的人
身体碎裂,有的人骨头碎裂,有的人直接就是口吐鲜血,砸在了石壁上,然后又是将这些石壁给硬生生的砸碎,伴随着碎石掉落了下来.
场间顿时是一片尸骨和血肉模糊,还有那浓浓的鲜血也是不断的流淌了出来,地面上汇聚了一滩又一滩的鲜血,看起来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狰狞之感.
“杀进去.”
“不要被他们拖著脚步!”
“不要让白君子跑掉!”
汪亭跟在这些人的身后,他的脸庞上闪烁着凝重,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阴森.
他觉得这种进攻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白君子本人.
因为,汪亭是知道的,这个白君子是鬼谷一族的传人,身上的手段肯定是相当不少的,如果不能够尽快将这白君子给抓住,很有可能后者就会逃跑.
万一让后者逃掉了,那么这次抓捕计划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这些个工匠, 这些个黑衣人, 还有这些个被制造出来的兵器, 弓弩,弩箭等等,其实意义都不是很大,只有真正的将他们的首领,幕后的那个黑手抓出来,才是最大的收获.
也才是真正的收获.
所以汪亭有些着急.
“我们来帮你开路.”
“都让开!”
血手佛,玉无极,还有神剑山庄的人们,听出了汪亭语气之中的急迫,他们也是明白,抓捕白君子的重要性,这个时候,不再有什么收敛和低调.
哗啦啦!
哗啦啦!
血手佛和神剑山庄的三长老,两位先天境界的高手联合在前面开路,不断的朝着前方呼啸而出,而随着他们的冲杀,那些阻拦在前面的人们, 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实力.
他们迅速的被击杀,倒下, 尸体已经散落了一路.
而地上的那些鲜血, 也是逐渐的汇聚了起来,殷红的血液慢慢的朝着远处流淌,形成了一个细小的溪流.
众人踩着这些鲜血走过,就像是在水洼之中行走.
啪嗒啪嗒的声音异常明显.
而在血手佛和三长老身后,便是神剑山庄的那些弟子,他们的实力也都是相当不弱的,一个个脸色峥嵘,杀机森然.
他们负责击杀那些血手佛和三长老来不及击杀的人们.
或者是残留下来的.
这些神剑山庄的弟子,纷纷的冲上去,将他们给杀死.
这种速度就很快.
远比东厂的番役还有那些密谍司的人们动手更要快,因为这些人的实力更强,在这种厮杀之中,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们已经杀到了这山洞的深处.
也就是第三层.
这里就是白君子还有那些曾经负责管理这里的人们的居住之地.
这里的情况远比下面的情况好上很多,甚至通风透气.
不过,这里的人却是已经全都不见了.
“都在上面,朝着山上面逃跑呢,给我追!”
血手佛的实力最强,所以他的感应能力也是最强,瞬间感应到了白君子等人的气息,那些气息正朝着山顶方向逃窜.
“都跟上.”
随着血手佛顺着感应到的那些气息追踪过去,这些后面的三长老,玉无极,还有神剑山庄的弟子们,也是纷纷跟了过去.
他们的速度都是很快,没有绕弯路,也没有被什么阻挡.
很快,就已经来到了这山洞位于山顶上的出口.
这个时候,他们正看到白君子等人,正仓皇而狼狈的从出口里面往外逃窜.
“别走!”
血手佛目光阴森,宽阔雄壮的身子一闪,直接就闪烁到了洞口之下,然后试图向上掠起.
“不好,他们追来了!”
“快点,动作快点!”
那些逃出山洞的人们,也是已经发现了血手佛等人的出现,人们顿时脸色惊恐尖叫起来,紧接着,便是有着一道道的类似于石头一样的东西,从洞口被扔了下来.
这些东西,都是圆形的,大概有人的脑袋那么大.
上面都是带着一根引线,还燃烧着,正哧啦哧啦的冒着火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从里面扩散出来,瞬间将整个山洞都给充斥的格外刺鼻.
“不好,是火药!”
这些东西落下来的瞬间,血手佛等人便是已经反应了过来,这种刺鼻的味道就是火药燃烧之后的味道.
“那里还有!”
“到处都是火药!”
“不好,快撤!”
就在血手佛喊出声的时候,周围的玉无极,还有三长老,以及神剑山庄的那些弟子们,也是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他们发现,在这石壁的顶层,有着不少的炸药.
都是被装在了竹管子里,然后在由无数的引线互相连接在了一起,这些东西,显然是早就布置好的.
而随着这些刚刚被扔进来的火药球炸裂,立刻就会引起整个石壁里的炸药的爆炸,到时候,整个石壁都会炸裂,甚至整个山体都会炸裂.
他们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一层,所有的人,脸上都是涌上了一层惊恐.
有些人的腿已经软了.
他们感觉自己连逃跑都已经来不及了.
“三长老动手!”
不过,就在这情形出现的瞬间,血手佛已经是反应了过来.
想要让这些炸药不爆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把这些负责引爆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山洞去,这些人里面,只有他和三长老有这个能力.
他们必须要拼命一次.
轰!
血手佛的话音落下,他已经是身先士卒,朝着那些被扔下来的炸药球冲了过去,他已经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然后去解决这些东西.
咻!咻!咻!
他的身影好像是在这逼仄的山洞里面刮起了一阵狂风,然后狂风所过之处,那些正在吃啦哧啦的燃烧着的火药球,都是被他捡了起来,然后随着一股子的气浪震荡,这些火药球一股脑儿的被他扔出了这山洞的洞口.
“这里还有!”
有人惊恐的之乡了血手佛的身后,血手佛猛的扭过了头,然后就是发现,三长老已经是动手了,他同样速度不慢,直接将这剩下的几个火药球抓起来,然后朝着洞口之外扔了出去.
轰隆!
轰隆!
轰隆!
随着所有的火药球都是被扔出了山洞,霎那间的功夫,山洞外面也是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好似让这整个山体都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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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伴随爆炸而来的,还是一阵急剧冲击力的气浪,不过,这些气浪大部分都是在这山巅之上炸裂开的,只有少部分进入了这山洞里面.
并没有给血手佛等人造成丝毫的影响.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爆炸声逐渐的减弱,这山洞的石壁上也是逐渐的有着一些碎裂的石头坠落了下来,这些石头落在了地上,滚落在了四周.
而这个时候,血手佛和三长老等人,也是已经重新反应过来.
“追出去抓住他们!”
“尤其是白君子,绝对不能够让他逃掉!”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大喊一声,已经是同时窜出了这山洞洞口.
外面是一片漆黑,冷冽的风带着一阵刺鼻的味道,在这天地之间环绕扩散.
这些味道正是那火药球爆炸产生残留的.
顺着暗淡的光线朝着四周看过去,只见有着几道穿着黑衣的人影,正面目凶残的朝着血手佛和三长老杀了过来.
他们面目狰狞,杀机毕现.
“找死!”
血手佛和三长老都是先天境界的高手,面对这样的普通军卒,根本是完全没有压力的,他们一个掌心里浮现出了浓烈的血光,一个已经是将宝剑抽了出来.
砰!砰!砰!
铁掌挥舞,那些刚刚冲到血手佛身边的黑衣军卒,都是直接被巨大的力气击中,他们的胸口直接碎裂,口吐鲜血,连惨叫都没有,直接倒飞了出去.
也就是很快的功夫,这些人都是已经被杀光了.
而这个时候,一众的神剑山庄弟子,都也是已经跟随着玉无极等人从这山洞里窜了出来,然后迅速的朝着四周看去.
“在那边儿!”
就在人们仔细寻找的时候,他们也是发现了对面的那些正在来到悬崖旁边,准备逃走的人们,那里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白君子,他的脸色格外的阴沉,目光里更是浮现着狰狞,还有浓浓的不甘,因为他的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最后也没有将这个山洞给炸裂.
而自己还是要被狼狈无比的赶走,如果稍微晚一些,就彻底的要没有机会了.
这种憋屈和无奈,简直就是无法形容.
而在这白君子的身边,那两个人则是都是黑衣人,他们身上的气血很强,和周围的那些黑衣人完全不一样.
他们差不多已经是到了先天境界.
而这两个人,就是那位幕后黑手给白君子准备的,专门负责保护白君子的生命安全.
此刻,这两个人见到了血手佛和三长老等人,已经是追杀了上来.
两个人的脸色也都会变的凝重无比.
甚至还有几分阴森.
“白先生你先走,我们拦着他们!”
两名黑衣人目光里带着凝重,还有几分阴森的决然,低声说道.
哗啦!
两个黑衣人说话的时候,这白君子的身上已经是穿戴上了一件东西,这东西是一个机关,也曾经是白君子从云州城的城墙上落下来的时候,使用的那种机关.
这就是一个翅膀机关.
能够让白君子能够从山巅上落下去的时候,产生飞翔的力量,然后可以滑行,逃出去很远,这是白君子能够逃走的关键.
“多谢两位.”
白君子听到了这两个人的话,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凝重,还有一丝感激.
这些年,这两个人跟在自己的身边,完全是一心一意的保护自己.
白君子对两个人也是十分的感激.
如今,这两个人又是要为了白君子的生死,而牺牲自己的秘密.
这是真正的舍生取义.
白君子非常感谢这两个人对自己的付出.
这心里也是甚至有些愧疚的.
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失误,而导致这两个人失去了逃走的机会的.
“白先生不要担心,我们应该可以逃掉的!”
两名黑衣人微微的对着白君子微微的拱了拱手,低声说道,
“保护您才是我们的责任.”
哗啦!
这两名黑衣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已经是直接拽开了白君子后背上的机关,只听的一声剧烈的响动,白君子身后便是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火光.
那是类似于火鸟的驱动装置.
模拟了火枪的原理,使用火药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燃烧,产生推进的力量,然后让白君子从这山巅之上离开,并冲向半空.
到了半空之后,白君子又是会打开那个翅膀机关,这样,他就能够在空中滑行,并朝着自己预先掌控和选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眼看着白君子已经是窜了出去,血手佛和三长老已经是反应了过来,两个人直接是朝着白君子所在的方向飞掠过去.
不过,他们的面前,却是突然出现了这两名黑衣人的身影.
“站住!”
两名黑衣人直接冷喝一声,然后朝着血手佛和三长老呼啸而去,他们的掌风也是冷冽无比,直奔三长老和血手佛的面门而来.
直接便是杀机毕现.
森然无比.
“想拦住我们,痴心妄想!”
三长老和血手佛脸上的神色都是阴森无比,直接朝着对方也出手了.
而那些正冲上来的神剑山庄弟子们,也都是纷纷的冲了过来,他们甚至都是朝着悬崖的边缘冲了过去.
还有一些东厂的番役.
他们纷纷取出了自己的随身装备.
是天罗网.
第三百八十章抓住
哧啦!
白君子已经是带着翅膀飞上了半空,然后正要借着火箭的反冲力量,朝着远处飞掠,这个时候,那些冲到了悬崖边缘上的东厂番役们,也是已经凑了过来.
哗啦!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天罗网准备好,然后直接朝着白君子所逃窜的方向暴射了过去, 只见的这张网直接在半空之中炸裂开,然后把刚刚飞出去没多久的白君子给笼罩了起来.
然后,不等这白君子有所反应,这些人又是直接射出了无数的带着绳索的弓箭,然后将这白君子给直接缠绕住了.
哗啦!
白君子身后的火箭也没有用了,那背上的翅膀也是直接碎裂, 然后飞快的朝着下方坠落,不过他还是被天罗网给包裹了起来,然后被拽着往悬崖这边靠近.
砰!
白君子终于是被拽到了悬崖的附近,然后那身子又是重重的撞击在了山体之上,他身上的翅膀已经是完全碎裂,而那身子也是被这山体被撞击的七晕八素.
一口鲜血喷出来,差点儿就被撞死过去.
“把他给我拉扯上来.”
这个时候,汪亭和血手佛等人也是已经来到了这悬崖的边缘之地,而那些个阻拦他们的黑衣人,也已经完全被杀了.
哗啦啦!
哗啦啦!
十几个东厂番役,一个个的开始齐齐用力,慢慢的将这白君子从下面拖拽了上来,当最后把白君子拽到了悬崖上面,放在了这山体上的时候,后者已经浑身是血了.
他首先是经历了一番撞击,身上骨头都碎了好几处, 然后背后的火箭没有完全燃烧,就在他后背上给炸裂了开来.
这爆炸又是将他的后背炸的血肉模糊.
最后, 撞击在了这悬崖上以后, 又是一阵被人拖拽, 完全就是擦着山体被一路滑动到了这悬崖之上,直接滑动出去了几十丈.
整个人真的是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白君子先生,好久不见啊.”
汪亭来到了白君子的面前,这脸庞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然后蹲下来,看着这个已经半昏迷的家伙,话音落下,他直接甩手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白君子完全没有留手,直接就是用最大的力气抽在了后者的脸上,后者的脸庞瞬间高高的肿了起来,就连这牙齿都是被扇掉了两颗.
刚刚,白君子差点儿把汪亭等人送上西天,这时候,将后者给抓了,若是不能把这份气给好好的撒出来,才对不起自己.
“你这个阉狗,你……”
白君子还想嘴硬, 他抬起头, 冷冷的盯着汪亭,这面庞上也是闪烁着浓浓的阴森,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啪的又是一下子.
汪亭又扇在了他的左脸上,紧接着,又是右脸,左脸,右脸,左脸.
汪亭为了解气,直接扇了白君子十几个耳光.
说真的,刚刚那些火药球落下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那是汪亭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他真的是吓坏了.
如果不是他的定力好一些,当场可能就得尿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还真是有着无法形容的怒气的.
他真的一刀把这白君子给砍死.
但是,没有办法,白君子身上肯定还有不少的秘密,肯定要将后者这些秘密给完全套取出来以后,这才能够将后者给杀死.
现在,就只能慢慢的收拾他了.
经过这一连串的巴掌,白君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整个人的脸都肿成了猪头.
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隙.
甚至都看不出来了.
“把他给我带下去,好好看管,别让他死了!”
“这可是一条大鱼.”
汪亭站了起来,声音冰冷的对着周围的那些人们说道.
“是!”
一众东厂番役脸庞上带着浓浓的凝重,还有冷冽,纷纷的拱了拱手,然后又是将这白君子给拎了起来.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将这天罗网给解开.
因为,这白君子还真是个人物,他们担心白君子会逃掉,所有,打算全程用天罗网给包裹着,天罗网上的倒钩,还是能够将后者给封锁起来的.
减少后者逃跑的机会.
哗啦啦!
哗啦啦!
一众人将白君子给带了下去,然后,汪亭便是微微的笑了笑,又是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血手佛还有神剑山庄的一众人.
他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感激,对着人们拱手,又鞠躬,面庞上带着凝重,说道,
“多谢诸位了.”
“今日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不可能如此轻松的将这些人给解决掉的,汪亭谢谢诸位.”
汪亭是真心的感谢,所以,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真诚.
“汪公公客气了.”
血手佛和神剑山庄等人,都是纷纷的拱了拱手,然后面露微笑.
他们本就是为了东厂而做事的.
而且,如今这件事,也是为大魏朝解决了一件涉及谋反的大事,虽然是危险一些,但众人也还是非常的愿意的.
“天快亮了啊.”
此时此刻,这天空上已经是浮现出了淡淡的鱼肚白,一丝光亮从远处易散出来,投射在了这一片山巅之上.
众人一并站在这山巅之前,看向了远处.
那是村落的方向.
村落里的人们,这个时候也是开始慢慢的醒来了.
昨夜的事情,东厂将动静尽可能的封锁在了这山体之上,这些人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所以,这一夜也算是睡的非常的舒服.
随着清晨到来,这些人开始陆续的点燃了炉火,开始做饭,袅袅炊烟升腾,在这天地之间缭绕,隐约还有着一阵阵的飞鸟从山林叫飞跃而起.
他们也开始了一天的新生活.
“督主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这大魏朝盛世而已.”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理解呢?”
汪亭站在这山巅之上,感受着吹拂在脸庞上的那些风,面庞上的神色有些无可奈何,还有些落寞.
他看到这些叛乱,这些谋逆,其实心里也明白.
这些人针对的就是陆行舟.
但是,陆行舟根本就是为了大魏朝的百姓,这个汪亭,血手佛,神剑山庄等人,都是能够看出来的,为什么天下人就看不出来呢?
“并非他们不理解,而是他们不想理解而已.”
短暂的安静之后,血手佛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所有人都理解了,那谁还能争取这天下第一的皇位?”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对不对?”
血手佛看向了汪亭,眼睛里闪烁着凝重,笑着问道.
“我明白了!”
汪亭笑了笑,然后拱手道,
“多谢大师解惑.”
其实,他早就明白.
陆行舟为大魏朝,为了天下百姓,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很多人暗中反对,很多人针对,很多人想把陆行舟给扳倒?
只有一个原因.
那些人都想取代陆行舟,也想争取一下这些权利.
陆行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就算没有陆行舟,这些人也会做这些事情,只不过就是改一个借口.
……
汪亭带领着手底下的人们,将白君子,还有剩下的那些投降的的人们,都是带回了云州城,而陈康并没有回去.
因为他要带领着手底下的这些东厂番役,将这里继续看管,然后把里面的那些有用的东西,继续搬运出来,并分批派人送回云州城.
这些东西,都是证据.
这边正在处理山洞里的东西的时候,云州城内,赵遂良已经是起床了,他在自己的丫鬟的侍奉下,穿好了官服,然后便是出了门.
因为太过于着急的缘故,他连早饭都没有吃.
他必须抓紧时间.
一旦是耽搁了,让别的人先知道了磨盘山那边的事情,这件事情可就麻烦了,万一再被发现了磨盘山下面的东西,那更麻烦.
到时候,赵遂良肯定瞒不住陆行舟,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调查.
但不管是否调查,他们耗费了很多精力,人力和物力所建造的这处基地,肯定就是要完蛋了,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解决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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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东厂陆公公派人送信过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然而,就在赵遂良急匆匆的离开了这自家的宅院的时候,门外突然是传来了一个急匆匆的声音,赵遂良眉头皱了一下,顺着那个声音看过去,是来自驿站里的衙役.
“你说什么事?”
赵遂良皱着眉头凑到了那名衙役的面前,然后低声问道.
“陆公公,是哪位东厂督主,他让小的来请大人您,说是有要事进行商讨,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小的也不太清楚.”
那名驿站的衙役对着赵遂良拱了拱手,声音里带着低沉,还有几分凝重说道.
“什么事情能这么重要?一大早就来请我过去?”
赵遂良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真的不想过去.
因为他急着要去磨盘山处理这些事情,实在不能耽搁.
但是陆行舟这边……
赵遂良皱了一下眉头,又是对着这名衙役说道,
“你回去,跟陆公公说,就说你来到我府上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了,没有找到我,我不是去了府衙,而是去了云州城外面,就说外面出事了,我急着去处理了!”
“啊?这……”
这名衙役的脸色有些难堪,还有些迟疑.
陆行舟,那个太监,在外面的传言之中,可是一个十分凶狠,杀人无数的大太监.
自己若是在他面前说谎,万一被查出来,这可就是要被砍头的啊.
但是,赵遂良又是自己的上司.
是这整个云州城的老大.
如果自己不肯说谎,那太监走了以后,自己岂不是就要完蛋了?
这名衙役一脸的无可奈何,但是迟疑了少许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要听赵遂良的.
毕竟,这个才是最终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是,州府大人!”
这名衙役微微的拱了拱手,然后便是准备退下.
赵遂良也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就拍了拍这衙役的肩膀,笑着道,
“等这件事情过去,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大人.”
那名衙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就是让开了道路.
赵遂良也是面露笑容,准备离开,尽快前往磨盘山.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些许阴森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那个声音有些尖锐,还有些低沉,不是正常人说话的声音,倒像是个太监.
“赵大人,去驿站的方向,可不是那个方向啊,怎么这是要不给陆公公面子吗?”
嘶!
这句话音落下的瞬间,赵遂良的脸色顿时一变,他连忙是扭过了头,然后便是看到了一个白面的瘦瘦太监站在那里,太监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东厂的番役.
两个番役的腰间有刀.
而那目光里则是阴冷的杀意,让人不敢直视.
“公公误会了!”
“哈哈……”
赵遂良目光闪烁了一下,急忙是笑着道,
“下官怎么可能不给陆公公面子呢,下官是觉得,去见陆公公的话,现在这幅样子可不行,怎么也得好好收拾收拾,下官想回去再换一身新的官服啊.”
“不用了!”
这个白面的太监冷冷的扫了赵遂良一眼,然后冷声说道.
“陆公公就在驿站等着你呢,就不需要换衣服了,现在掉转马头,跟咱家过去吧.”
“这个……是!”
赵遂良是绝对不敢当面拒绝这位公公的,他是曾经看到过,这位公公一直就是陪在陆行舟身边的,就连汪亭,陈康着两位千户大人,在面对这位公公的时候,都是十分的恭敬.
他这个云州州府可是没有胆子得罪啊.
只能毕恭毕敬,让那名车夫将这马车的车头掉转,然后跟着这名太监离开.
顺便,赵遂良看了一眼那个传信的衙役,然后道,
“你也一起上马车,我带你回驿站.”
“诶,谢谢大人.”
那名衙役正有些懵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听到了赵遂良的这句话,连忙是应了下来,脸上也是带着浓浓的恭敬,上了马车之上.
“一会儿到了驿站小心些.”
“不要胡乱说话!”
“小心你的舌头.”
赵遂良小心的嘱咐道,那名衙役则是一脸惶恐,连连点头.
他是真的不敢说的.
无论是赵遂良还是陆行舟他都得罪不起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棋子
哗啦啦!
马车行驶到了驿站的门口.
赵遂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又是给那名衙役盯着扫了一眼,示意后者不要暴露自己刚刚的那些事情,这才是跟在了那名公公的身后,走进了这驿站之内.
驿站内的气氛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似乎还更加安静了些.
因为赵遂良能够看出来,这些个负责守卫的东厂番役们的数量并不多, 比往日还少了一些,看到这些,他的心里才是微微的放松了些.
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很糟,如果真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话,东厂的情况不会这么轻松,那些番役们, 肯定会一个个冷冽无双,而这里还是会有着不少的人聚集在陆行舟周围的.
心中这么想着, 赵遂良的情绪也是放松了不少.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的话,那他就不需要太担心了,他可以暂时将陆行舟的事情给糊弄过去,然后再去磨盘山那边处理事情.
总不至于陆行舟还能把自己留在这里,喝一天的茶吧?
心中这么想着,赵遂良已经是来到了这驿站的接待大厅之处,然后跟在了老太监的身后,进入了里面.
大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陆行舟一个人坐在这几案的后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正在
看着一本什么书,但是具体在看什么书,赵遂良确实看不清楚.
他跟在老太监的身后, 然后来到了陆行舟的对面, 恭敬的拱了拱手, 道,
“陆公公,下官来了,不好意思,因为府上耽搁了一些时间,让您久等了.”
“无妨啊.”
陆行舟听到了赵遂良的声音,然后笑着将手中的书放在了几案上,他没有立刻和赵遂良说话,而是笑着站了起来,先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又是对着另外一名太监摆了摆手,道,
“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这名老太监得到了陆行舟的命令,然后便是微微躬身,退出了这个大殿,紧接着,便是又将整个大殿的屋门给关闭了起来.
小书亭
周围的光线似乎是更加暗淡了一些,那气氛也是有些不太寻常.
赵遂良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又是拱了拱手,然后看向陆行舟,问道,
“公公叫小人过来,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里已经多出了几分紧张.
还有压抑.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才是最恐惧的.
“赵大人别急啊.”
陆行舟依旧是在喝着茶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轻松,而那目光里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陆公公,下官实在是有些着急,还请公公原谅.”
赵遂良真的是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说道,
“下官今天一大早上就接到了磨盘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山体塌陷,还毁掉了村子,下官想要赶紧过去看看,有没有村民受伤,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每耽搁一会儿的时间,可能就会有一个百姓受罪啊.”
赵遂良已经开始紧张了,甚至是惶恐.
他不知道陆行舟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肯定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耽搁了.
他要赶快去找到磨盘山那里,再耽搁下去,真的要出事的.
“哦,你也是为了磨盘山之事着急吗?”
陆行舟听到了赵遂良的话,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微微的抬起了头,然后笑着看着赵遂良道,
“咱家找赵大人过来,也是为了磨盘山的事情呢.”
“什么?”
赵遂良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整个人就好像是遭到了雷击一般,一下子呆愣了下来,那脸庞上更是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惊恐.
还有一丝绝望.
“赵大人怎么了?怎么是这样的表情?难道咱家不应该知道吗?”
陆行舟看着赵遂良的这般表情,脸上也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还有几分冷勒.
“不不不……”
赵遂良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有些震惊,磨盘山的事情下官也是今天一大早才知道的,而督主竟然也知道了,这消息不可为不灵通啊!”
“督主给下官叫过来,如果也是为了磨盘山的山体塌陷之事,那督主就可以放心了,下官正是要过去处理这些事情.”
“下官可以跟督主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下官一定会以那些百姓为主,尽量让这里的事情尽快平复,不耽误督主解决云州贵州水路相通的事情.”
赵遂良说的十分的认真,面色也是格外的诚恳,让谁看起来这都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官员.
但是陆行舟却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赵遂良,然后说道,
“赵大人和咱家说的并不是一件事啊.”
陆行舟的这句话以落下,赵遂良的这身子猛地抽了一下,而这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变得更加的凝重,还有一丝苍白慢慢的流转了出来.
他心里生出了浓浓的不安.
还有恐惧.
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啊.
如果陆行舟说的不是山体滑坡的事情,那就可能是山体下面的那些事情,难道真的暴露了吗?
“赵大人的脸色不太好啊,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陆行舟看着赵遂良的这些表情,故意没有说话,而是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
这语气看起来像是关心,但是,却真正有着审视的意味在里面.
赵遂良当然能够感受到,他苦笑了一声,说道,
“没有,就是担心磨盘山的那些百姓,而且昨晚上也没有睡好,这才有些不太适应而已,还请陆公公给下官明示,您说的磨盘山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下官好像只听说了山体滑坡,难道是有人受伤了吗?”
赵遂良的脸色,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是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陆行舟,目光里带着些许的询问意味,问道,
“如果真的是出了这方面的问题,那下官过去的时候,会带着大夫一并过去的,这样也能够尽快解决那些伤员,不至于出现什么上伤亡才好!”
“伤员啊,咱家倒是没有听说过.”
陆行舟笑了笑,又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滚烫的茶水在被子里摇晃,那茶叶随着茶壶死的浸泡,而逐渐的舒展了开来.
陆行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
“是一些关于磨盘山的山底下的事情.”
嘶!
赵遂良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下来,而那身子也是忍不住的踉跄了一下,好悬没有控制住自己,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磨盘山山底下的事情.
这就代表着陆行舟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
那些东西,那些耗费了自己无数的精力所建造起来的地下工匠基地,已经被发现了.
赵遂良此时此刻,有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
那可是自己的心血啊.
也是白君子,还有合王殿下的心血啊.
整个大魏朝,就只有两个地方有这样的打造兵器的地方,毁掉了一处,合王的谋反大业,就要无限的被往后推迟了啊.
而且,还有更主要的一点,那便是,陆行舟显然已经怀疑了自己,不会再信任自己,他把自己叫过来,如此试探自己,就是要让自己露出马脚破绽.
可想而知,接下来,陆行舟会不惜一切代价调查这里,调查这里的一切.
倒时候,圆方教,还有自己和合王辛苦布置的那些事情,一定是会遭受到无法想象的打击的,赵遂良想到这些,想到这些必然会出现的损失,整个人都觉得一阵头痛.
更是一阵心痛.
但是,赵遂良还不敢说什么,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然后低声对这陆行舟问道,
“陆公公,能不能给下官具体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磨盘山的山体下面,有什么?”
“咱家得到消息啊.”
陆行舟微微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磨盘山的下面,有着一处被人暗中挖掘出来的山体地洞,地洞里面,有很多工匠,正在打造兵器,有兵刀,兵甲,还有无数的弓弩弩箭.”
“这可是造反谋逆用的东西啊!”
陆行舟说到这里,又是看向了赵遂良,然后这脸庞上带着些许的冷笑,说道,
“这东西出现在你云州城的地界上,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动静,你赵大人应该脱不了干系吧?”
陆行舟的话说完,这身子又是往前倾了一些,一双眸子里也是浮现出了无法形容的冰冷.
那视线里面,更是几乎有了一种让人觉得恐怖的感觉.
赵遂良感受到这种目光,也是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被看透了,完全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隐私了.
他的后背,一瞬间就是被这种惊恐和压迫感,跟吓的浸湿了.
而那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更加明显的恐惧感.
但是,赵遂良毕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物,他的心智和自我控制能力也是相当强横的,所以,他不会表露得太过于慌张.
他不漏痕迹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恐慌,并连忙是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他慌里慌张的说道,
“陆公公,这件事和下官真的没关系,下官也是完全不清楚啊.”
“陆公公请您明察,下官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下官……下官冤枉啊!”
“陆公公,求求您,一定要棒棒下官,下官真的是冤枉的,求您救救下官.”
赵遂良看起来像是说话已经失去了理智,呼噜糊涂了.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种事情,一定会以为赵遂良真的是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也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而此时此刻,他就是害怕陆行舟的问责,害怕这件事情牵连到自己,才会有的这些举动.
因为他装的实在是太像了.
而且,因为他心里是真的有些恐慌,也有些慌张的,所以,这才是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
当然,这些装模作样在陆行舟的面前,是完全没有什么用的.
陆行舟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也看穿了他的所作所为.
但是,此时此刻,陆行舟还是不能够表现出来的.
因为他还对这赵遂良有所利用.
他仔细的看着赵遂良,然后这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又是低声道,
“咱家暂且可以相信你,但是,你得给咱家一个说法.”
“这么大的事情,专门的工匠,专门的矿石,还有专门的冶炼山洞,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情,一定有很多人参与,你云州城内,必然有很多人脱不了干系.”
“咱家一定会调查,但是,你也得调查.”
“你毕竟比咱家更了解这云州城,你要找到那些有可能的罪魁祸首.”
啪!
陆行舟的话音说到这里,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声音将赵遂良吓了一跳,然后,陆行舟又是继续说道,
“说不定,这后面还有更高的人在幕后指挥,咱家要将它们所有人都找出来.”
“你,必须帮忙.”
“如果咱家能够把这件案子给彻底的破了,你也能立下功劳,咱家就能放过你,如果,咱家找不到最后的幕后黑手,咱家就需要找人拿出来做替罪羊!”
“咱家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行舟已经是从几案后面走了出来,然后来到了这赵遂良的面前,并且是站在他的对面,也就寸许的距离之处.
他拍了拍赵遂良的肩膀,然后这脸庞慢慢的逼近到了赵遂脸的面前,最后又是阴森的提醒道,
“别让咱家失望啊!”
“是!”
赵遂良听到了陆行舟的这番话,身子更是惊恐的瑟瑟发抖,然后脸色惨白的回应了一句,他又是重重的在地上给陆行舟磕了两个响头,然后郑重其事的道,
“请陆公公烦心,下官一定全力以赴.”
“一定,一定给陆公公一个交代!”
陆行舟看着赵遂良的这般举动,那眼瞳里面浮现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冷笑.
他要的就是赵遂良的这句话.
很多事情,东厂密谍司来不及调查了,也没有那个精力继续慢慢调查.
那就只能让用赵遂良引蛇出洞.
无论接下来赵遂良作什么,肯定都会牵扯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的……
赵遂良,就做好了他的棋子!
第三百八十二章审讯
赵遂良几乎是两股战战,踉跄着走出了驿站.
当他从里面走出来,重新看到这一片蓝天的时候,这心里突然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
如果陆行舟真的要追究自己的责任的话,自己绝对走不出这个驿站的.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造反啊.
而且已经是开始大规模的制造兵器了.
赵遂良是知道那山洞里面的具体情况的,他不只是去过一两次, 那里面的东西,其中所拥有的规模,绝对够让他这个云州城的父母官直接被砍掉脑袋.
幸亏,陆行舟相信了自己的话.
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给关起来.
甚至,他还给自己机会,来调查整件事情的真相.
这就是给自己机会了.
“这件事情, 就到此为止.”
赵遂良心里微微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要把所有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全部都解决掉,绝对不能把我暴露出去.”
“如果我再暴露的话,合王殿下在整个云州城所做的安排,就彻底的完蛋了,江南的部署也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赵遂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但是,这种事情,非常的重大,他不可能真的仅凭自己的想法,就直接去做.
他需要和合王殿下进行一次沟通.
将自己的消息,让合王知晓.
只有如此,才能够顺手而为.
“今晚上回家,就要给合王殿下写一封信,让他知道这里的情况.”
赵遂良心里喃喃自语,脸庞上的神色也是似乎更加凝重了不少.
可想而之, 合王殿下知道这些事情以后, 会是多么的震怒,多么的心痛啊.
这磨盘山下面的兵器冶炼之地, 耗费的精力可是无法形容.
“哎,这是天意.”
“天意如此,只能说明合王现在还没有做皇帝的机遇,只能够再等等啊!”
赵遂良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上了马车,然后慢慢的朝着城外的方向行驶而去.
他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样,都得先去一趟磨盘山.
看看现场的情况啊.
至少,做样子让陆行舟看看,自己是真的努力调查了.
……
赵遂良离开了驿站,马车的身影消失在了陆行舟的视线之中.
他端起了茶杯,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看向了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汪亭,这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浓郁.
“赵遂良上当了.”
陆行舟轻轻的笑着说道,
“按照他的做事风格,接下来,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断尾求生, 他一定会把所有和这磨盘山之案件有关系的人, 全部都挖出来, 然后送上断头台.”
“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他自己给保住,然后也更加打入咱家的阵营.”
“不过,这件事情十分的重大,他不可能自己做决定,他一定会给幕后之人,也就是合王,一封书信来联络,除了书信,我真的想不明白他能够用什么了.”
“所以,这些时日,派人把赵遂良上上下下,所有接触的人都盯紧了,一旦有任何人露出可以的踪迹,便是一定要拿下,将那封信拿在手中.”
“只要拿到了那封信,咱们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陆行舟说完,这茶杯里的水也已经喝光了,他笑了笑,看向了汪亭.
“督主的意思是……”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这番话,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他所想的那些事情,又是有些冒险的,甚至动摇陆行舟的基础,所以他不敢想,也不敢确定.
“按照这个做法去做就好了.”
陆行舟笑着道,
“等拿到真正的证据以后,再商量其他的事情.”
陆行舟没有给汪亭真正的解释.
因为,其实陆行舟自己,暂时也没有想好真正要不要那么做,毕竟,他还没有了解合王在这江南道所掌控的力量.
如果对方的力量不够庞大,那接下来的计划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如果太过于庞大的话,也容易失去控制,也不能那么做.
只能权衡.
根据实际情况来权衡.
“看实际情况吧.”
陆行舟叹了口气.
到了江南道以后,他也是有些觉得疲惫了.
因为他的力量很长时间里都是在蜀线和长安城那边扩张,很少来云州江南之地,所以,在这里做事情的时候,总是觉的有些束手束脚.
“哦对了,那个白君子,也该审审了.”
陆行舟又是突然看向了汪亭,低声道,
“这个人身上肯定有更多的秘密,如果能够将他的嘴巴撬开,对咱们来说,也是相当大的帮助,至少,能够减少一些弯路.”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做.”
汪亭也早就想审讯白君子了,只不过时间上比较匆忙,暂时还没有空余出时间,
这时候,大部分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所以,也就可以试试去撬开白君子的嘴巴了.
至于怎么撬开,汪亭这些年在密谍司做了这么多年的主子,早就是已经有了无数的经验.
他有把握,能够让这白君子,疯狂!
“奴才告退!”
汪亭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然后便是退出了这屋子.
陆行舟看着汪亭逐渐消失的背影,这面庞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汪亭.
在最初的时候,陆行舟只是将后者当作一个暂时可以利用的棋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后者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然后,竟然也成长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已经可以真正的独当一面了啊.
“雨化田!”
心中感念汪亭的忠心的时候,陆行舟突然是想到了那个曾经自己最信任的,也是最予以重任的人,那个原本叫做雨小田,现在叫做雨化田的人!
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有些控制不住的愤怒.
他其实早就知道,雨小田改名字了,改成了雨化田.
而且,逃到了江南之地.
而且身边还多出了一个神秘的女子.
而那个女子,似乎就是万贵妃被杀的那日,在附近的一名厨娘.
陆行舟猜测,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万贵妃.
只不过是和自己一样,出现了借尸还魂的奇遇.
后者最终和雨化田在一起.
他们可能是要隐退江湖?
“雨化田,你最好隐退江湖,如果你受了万贵妃的蛊惑而想要和咱家做对的话,咱家不介意将往日的情谊一笔勾销,送你登天!”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右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桌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纹.
看起来给人一种十分狰狞的感觉.
……
哗啦啦!
哗啦啦!
汪亭离开了陆行舟的屋子以后,便是直接前往了临时设置的牢房,也就是驿站的地下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
这里只关押着白君子,并没有关押着别的人犯.
别的那些人犯,全部是被东厂的人给送去了云州城的府衙,那里有专门的牢狱,可以关押那些人犯,而且也能够关押大量的人犯.
但白君子这么重要的人犯,却是不能够送到那里的.
放在驿站的下面,能够随时留在陆公公的身边,然后不让别人影响.
就算是任何人想要过来打白君子的主意,也得先考虑一下这里的东厂番役,还有这个实力无双的东厂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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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对于白君子来说,最安全.
他自己跑不掉,别人也救不走他,更没办法将他杀人灭口.
就更方便自己大刑伺候了.
牢狱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空气里也是有着不少的血腥味道,这些当然都是白君子身上的.
当然不是刚刚审讯导致的,而是因为他在山上被抓的时候,撞击的,还有被火箭焚烧的等等,以及被天罗网给钩破的.
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血淋淋的,血肉模糊.
给人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
两名守着白君子的番役看到了汪亭出现,纷纷面庞上露出了尊敬,然后拱手示意.
“准备记录.”
汪亭对着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了白君子的面前.
而那两个番役也是明白了汪亭的意思,他们纷纷开始准备,有一个人搬来了桌子,然后另外一个人则是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他们都是学过一些字的,所以,也是能够将后者的审讯结果交代的事情等都记录下来.
“白先生醒醒吧.”
汪亭来到了白君子的面前,他能够看的出来,后者并没有真正的睡着,只不过是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气息也收敛了下来,这样能够减少体能和真气的浪费.
还能够不乱动,不引起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感.
这些可能瞒得过普通人,但是不可能瞒过汪亭的眼睛.
“你终于来了!”
白君子听到了汪亭的声音,也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汪亭,那眼睛里面有着一种出乎意料的平淡.
并没有丝毫的因为身陷囹圄而有的恐慌和担心.
“白先生还真是不错,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如此的定力,不愧是鬼谷子传人,让咱家佩服的不行啊.”
汪亭笑了笑,然后伸出了右手,将白君子从耳边落下的头发给拽了起来,并放在了耳朵后面,这样就能够看清楚白君子的脸.
“哼,老夫……”
白君子听到了汪亭的话,这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傲然,然后准备说一些什么,但是他的话刚张开,直接就被汪亭的巴掌给扇了过来.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了白君子的脸上,这力量绝对的不小,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大,直接把白君子给扇了个头昏脑胀,脸也是瞬间肿了起来.
嘴角也是流淌出了浓浓的鲜血.
“你……”
白君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瞪大着眼睛,脸庞上带着浓浓的愤怒,想要质问汪亭,但这一次,依旧是没有来得及开口.
啪!啪!啪!
啪!啪!啪!
汪亭左右开工,不断的在白君子的脸上扇了起来,越扇越带劲,这脸上更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兴奋,甚至还有几分目光炙热.
他接连扇了几十下,一下都没有留手,直接把白君子这张老脸给彻底扇的溃烂了,血肉模糊了,甚至连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白君子整个人已经彻底的懵逼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他的脑袋一阵阵的疼痛,好像都是浆糊一般.
而那面庞上也是充满了屈辱的感觉.
“不好意思啊白先生.”
汪亭一边接过了一名东厂番役送过来的毛巾,将手上的鲜血和那些碎肉慢慢的擦拭干净,然后笑眯眯的,甚至是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对白君子说道,
“上次呢,在鬼谷里面,咱家低三下四的去求您,想让您给督主办事,您可是没给咱家面子啊,咱家这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气呢,咱家早就想狠狠的收拾您了.”
“这不,终于是有机会了,咱家是在是手痒痒,就没忍住,别见怪啊!”
“你这个……”
白君子听着汪亭这完全不着边际的话,眼睛都瞪成了滚圆,他怒目而视,想要对汪亭破口大骂,但是,话刚到了嘴边.
啪!
汪亭又是直接一巴掌,再一次扇在了他的脸上.
直接把他嘴唇儿都扇掉了一块.
“舒服,真是舒服.”
汪亭没有理会懵逼的白君子,然后便是后退了半步,坐在了一名东厂番役给自己准备的那件有些破旧的木椅子上,椅子吱呀吱呀的发出声音.
汪亭脸上的笑容更浓.
“那么,现在咱家已经是把心里的憋屈撒完了,这心情也是非常的不错.”
汪亭接过了一名东厂番役给自己送过来的茶水,然后又是轻轻的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依旧有些目瞪口呆的白君子,笑着道,
“白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先交代一下磨盘山的事情吧?”
“咱家很有兴趣啊!”
“你……”
白君子想要说,你痴心妄想,我就是死都不会交代任何事情的,甚至还想骂两句汪亭这个死太监等等,但是,和之前的情况一样,他刚说了一个开头,汪亭又是连忙摆了摆手,然后笑着道,
“哎呀,算了,我知道白先生肯定不会说的,您是个正直忠义的人,怎么会向咱家这种人低三下四的乞求呢?”
“咱家也不为难您了,直接就给您上大刑!”
“来啊!”
汪亭对着身后喊道,
“三十六套刑具,从头开始,给咱们白先生都开一遍光!”
“……”
白君子有点儿懵逼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计划
“啊……”
这临时的囚牢里面,不断的传来了白君子凄厉的惨叫声,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道从屋子里面传递出来,甚至在这屋子外面,都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浓烈和刺鼻,让人有种无法接受的感觉.
在屋子门口守着的那两名东厂的番役,也是从这种血腥的味道之中, 感受到了一些压迫,两个人的面色都是有些苍白.
他们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物,但是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血腥的味道.
显然,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啊……”
视线慢慢的穿过屋子,然后最终穿过了那有些血腥的光线,落在了这白君子的身上.
那情形, 有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此时此刻的白君子,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已经是翻卷了起来.
像是经历了一次凌迟一般.
无数的鲜血,正在顺着那些伤口慢慢的往外渗透.
地面上,已经是一片血腥,除了鲜血,还有那些落下来的碎肉.
看起来让人觉得密密麻麻的,想要恶心的呕吐.
白君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他的双手被用铁链子吊着,身体就那样无力的坠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变成了被铁链子拉着的木偶.
而那面庞上也是看不出什么神色了.
因为他的整张脸都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肉模煳,连模样儿都已经是看不清楚了.
甚至连一只眼睛都是被人用勺子给挖了出来.
右眼眼眶里是猩红的血肉,还有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血色窟窿.
白君子的身子,在不受控制的,微微的颤抖着.
嘴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气息.
汪亭全程就坐在对面.
他目光平静,手里端着一杯茶水,静静地看着受刑而疯狂,而抽搐的白君子.
那面庞上是完全不在乎的神色.
两个施刑的护卫, 似乎依旧准备要再度进行下一个大刑了.
“白先生,好像已经坚持不住了啊.”
汪亭将茶杯之中的水慢慢的喝光了,然后站了起来,他来到了白君子的面前, 然后轻轻的歪头看了一眼后者的那张已经血肉模煳的脸,然后笑着说道,
“停下吧.”
“那个,你们去把云州城最好的大夫给咱家请过来,把白先生的这些伤势,都给处理一下,告诉那大夫,就说是咱家说的,无论如何,不能够让后者出事.”
“咱家要他活着.”
“等过两叁个月他身上的这些伤势好些了,咱们再继续来第二次,咱家就喜欢折腾白君子这样的先生.”
“大人!”
一名密谍司的人凑到了汪亭的身旁,然后拱了拱手,低声问道,
“还要不要审讯?”
“审讯什么?”
汪亭切了一声,笑着道,
“无论什么问,白先生肯定是不会交代的,咱家心里知道,所以, 咱家根本不问,咱家就是要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咱家就是有这个爱好.”
汪亭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间是伸出了右手食指,然后在白君子的眼眶里,用力的戳了一下.
“啊……”
白君子本来已经要昏迷过去了,被这么一戳,整个人直接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连那锁链都是被震的哗啦啦作响.
“你这个疯子!”
“疯子……”
白君子自然也是听到了汪亭刚刚说的那些话,他现在已经几乎要崩溃了,他痛苦的颤抖着,然后对着汪亭低低的骂道,
“你不得好死……”
“哈哈.”
汪亭根本就不在乎,他随意的摇了摇头,道,
“咱家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什么好似不好死的,你白君子倒是觉得自己能够好死吗?咱家可不信,咱家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得好死!”
“白先生,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汪亭将手指头上的鲜血,在一名东厂番役的身上擦干净,然后便是笑眯眯的走出了这屋子.
外面的空气倒是清新了许多.
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汪亭有些慵懒的伸展了一下手脚,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然后又是对着另外一人番役低声吩咐道,
“一定要看好了,不要让他自杀!”
“顺便,再他不怎么注意的时候,把咱家让你们泄漏的消息,给泄漏出去.”
“咱家要让他彻底崩溃!”
“是!”
这名番役脸庞上浮现出了凝重,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汪亭早就给他商量好了计划.
汪亭上来就表现出根本不想审讯白君子的意思,然后直接上大刑就是为了将白君子的所有心里底线都是给击溃,让后者看不到任何希望.
紧接着,这名年轻的番役,就是会在接下来的和自己同僚的对话之中,泄漏一些消息,当然是假的消息,也是故意泄漏的消息.
这名番役会让白君子知道,云州城的州府赵遂良已经是开始叛变了,并将很重要的消息都给了陆行舟.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的针对那些人,将合王殿下的所有的势力,都给覆灭掉.
当然,这个番役不会说的很清楚,他只是会提到圆方教,还有合王,还有赵遂良,这几个名字,就足够了.
到时候,白君子就会直接崩溃.
他坚持的一切,他拼了自己的性命而守住的一切,竟然完全没有意义.
直接被赵遂良给泄漏了出去.
而合王殿下的那些布置,也将完全的失去作用,并且成为陆行舟的打击对象.
到时候,白君子一定是会彻底的崩溃的.
到时候,只要汪亭再稍微有一点点的意思,应该就能够让后者彻底失去心里的信念,然后送上,开始出卖真正的东西出来.
这就是汪亭的所有计划.
他也知道,想要完全正常的将白君子身上的秘密挖掘出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只能用一些这些办法.
“汪公公您慢走.”
那名番役对着汪亭拱了拱手,态度恭敬.
“这件事如果能够办成,咱家不会亏待了你的.”
汪亭又是拍了拍这名番役的肩膀,然后脸庞上带着笑意说道,
“至少,一个小长官的位置,是能够给你的.”
“多谢汪公公!”
这名番役听到了汪亭的保证,这脸庞上的兴奋和激动更加的浓郁,他几乎是按耐不住,直接跪在了汪亭的脚下,然后深深的磕了两个响头.
“好好做事!”
汪亭懒的再和这名番役多说,直接转身,然后便是朝着驿站之外走去.
他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调查呢.
不能耽搁了啊.
希望,外面的赵遂良,也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
不要让陆公公和他失望啊!
……
汪亭离开了驿站,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这里是一间茶馆,不过并不是普通的茶馆.
它的位置在正好能够将整个赵遂良赵家府宅完全观察的地方.
只要站在这驿站的叁楼,就是能够看到赵家的所有情况,当然,还是需要一些辅助的东西的,比如汪亭现在手中所用的这枚千里镜.
这东西,是东厂的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能够让人看清楚大概几十丈外的东西,虽然不是看的非常的清楚,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这些时日,东厂密谍司的人,就在这里,将整个赵家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丝毫的遗漏,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轮流的十二个时辰,不分白天黑夜的盯着这里.
但凡是有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是被人们看的清清楚楚.
“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静吗?”
汪亭将千里镜从手上取下来,然后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的,虽然他是东厂密谍司的首领,但是,这东西,也是不能够轻易损坏的.
整个东厂里面,能够正常使用的千里镜,也就只有两枚而已.
东厂的工匠虽然想要制作心的千里镜,但是奈何材料不足够,实在是没办法完成.
所以,这东西极为的珍贵.
比真正的黄金还要珍贵.
在整个东厂里面,也只有汪亭有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是在密谍司的那些人手中,什么时候需要使用的话,需要向密谍司的高层来申请,然后使用.
“回禀汪公公.”
回答汪亭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高高的小太监,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密谍司的时间却是不短了,这些年跟在汪亭的身边,也是做出了很多功劳.
如今在密谍司里面,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不过他却是因为得到了汪亭的几分赏识,所以在密谍司里面,也算是前途无量的.
这名小太监先是对着汪亭拱了拱手,然后又是小声说道,
“奴才带着人,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一整天的时间,赵遂良从没有回来,这赵家的府宅之内,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连一只鸟都没有飞出去过.”
小太监说完,还是看了一眼周围的那几名密谍司的探子,然后指着他们说道,
“这些人都是小的特意调遣过来的精锐,绝对不会有疏忽或者失职的,这个方面还请公共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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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汪亭对这个小太监办事的能力还是信任的,小太监既然说没有任何的发现,应该就是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汪亭对这个结果非常的不满意.
他有点怀疑.
赵遂良现在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遂良的身边,东厂的探子也是时时刻刻的盯着,一点都不会错过,赵遂良所接触的那些人,也都是完全被监控了.
任何人都的任何动静都不可能逃出东厂密谍司的手心.
但是,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呢?
难道赵遂良真的是什么都不做?
“不可能!”
汪亭摇了摇头.
他从自己的角度来分析,如果陆行舟让自己做了很重要的事情,结果因为一些意外,而导致这些事情失败,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在做最后的决定的时候,问一下陆行舟的.
这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也是要问一下.
一个原因是将这里身边发生的事情传递给陆行舟,一个原因就是知道陆行舟的最终意思.
如果什么都不问,直接自己做了决定,那对于自己来说,就是真正的麻烦了.
赵遂良这种人物,肯定也是明白的.
这个时候,他问一下上面的那位,也就是合王殿下的意思,无论冒险与否,最终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比较不错的结果.
其实,怎么处理事情,都是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他什么都不问的话,就真的会引起合王的忌惮和怀疑,到时候,赵遂良就什么也失去了,一无所有的.
“他的家里没有动静,那他的孩子呢?”
汪亭沉吟了一会儿,又是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的那个小太监,然后问道,
“你们有没有派人监视着?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孩子,这个……”
这名小太监迟疑了一瞬间,然后便是反应了过来,他脸庞上带着一丝不在意的意味,说道,
“那个孩子才四岁,现在在私塾里面学叁字经.”
“这样的孩子,是不可能参与到……”
唰!
这句话说到了一半,这名小太监的脸色突然一变.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以前的时候,一直觉的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传递消息的,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本身也不知道自己要传递消息,而是被赵遂良给无意之间利用了呢?
孩子去了私塾读书,到时候,那位私塾先生就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了这里的消息,然后通过这位私塾先生,将消息传递给合王?
虽然这个小太监不敢保证自己猜测的一定正确,但是,这种时候,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绝对不能够错过的.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然后迅速的安排人手,去那个私塾所在的位置去调查了,甚至他自己也是告辞了汪亭,然后飞一般的离开了.
“希望能够早日找到赵遂良的破绽啊.”
“只要找到一处破绽,到时候,就能够从这一处破绽下手,将整个事件都给撕裂出来一道口子,然后,彻底的将这件事情解决掉.”
汪亭端起来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里面已经变凉的茶水,然后目光里闪烁着阴森,自言自语的说道,
“督主在江南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已经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了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闯私塾
密谍司的探子来到了赵遂良的孩子所在的那间私塾.
这是一间不大的私塾,私塾里面的孩子也不多.
大概有十几个的样子.
但是这十几个孩子,都是云州城的达官贵族家的孩子,一般孩子的家庭是不可能来到这里就读的,因为光是其中耗费的银两就是无法形容的.
而除了这些银两,还需要一定的地位才行.
因为这个私塾的先生,也是云州城里, 甚至是真个江南最赫赫有名的学者大儒.
这个夫子曾经是在国子监做过事情的,更是曾经和不少的大儒有过交流,在整个大魏朝都是有着一定的名声.
他叫沉云中.
据说,当年和国子监的那位大儒沉秋鸿都是曾经有过同窗的经历,此人无论是声名还是地位,都是无法想象的.
云州城之所以能够请他过来做夫子,也是这位老先生已经厌倦了长安城的官场, 厌倦了一切, 所以才是来到这里开始打算安享晚年的.
然后这才是又是被赵遂良等人请出山, 给这些孩子们传授知识.
能够有资格进入沉云中这里做学生的,非富即贵.
而且大部分都是两者皆有.
密谍司的探子,来到了这私塾的门口.
然后看到了上面写着的两个大字,云中.
这两个字,代表着这个私塾的地位,也代表着它的不可侵犯.
“怎么办,这里没办法公然闯进去的.”
几个密谍司的探子凑在了一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沉云中的地位,如果他们直接硬闯进去的话,一定会造成很多的麻烦.
除了沉云中,这私塾里面还有很多云州城的达官贵族的孩子,如果再惹怒了这些人,那东厂密谍司怕是会引起人们的群起而攻之.
笔趣阁
玩意再什么也调查不出来就更麻烦了.
“我有办法.”
这名密谍司的探子首领目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然后,面庞上闪烁过了意思掩饰不住的冷笑,旋即继续说道,
“其中一人伪装成黑衣人刺客, 闯进这私塾里面去, 剩下的人当作是追踪刺客的人,这样,进入了私塾以后,就有资格对私塾里面的所有人进行搜查.”
“连周围的那些东西也能够搜查一遍.”
“我不信找不到任何线索.”
“是!”
这名密谍司的人员明白了其首领的意思,然后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浓浓的冷笑,他对着自己的首领拱了拱手,道,
“我这就去安排.”
“好.”
这名密谍司的首领便是退了下去,一众给在他身后的密谍司之人,也都是纷纷的离开了.
过了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这街道的人群之中,突然串出来了一阵尖叫.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哪里来的黑衣人啊?”
“后面还有人正在追踪?”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街道上的百姓们都是聚集在了一起,然后顺着他们所指向的方向看过去,便是看到了一队正在狂奔的人.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有着不少的血迹,一边跑,一边有着血迹不断的从身上洒落出来,整个屋顶上都是被染上了一片片的鲜血和殷红.
而在这名狂奔的人后面,便是那些正在追踪的密谍司的探子们, 他们一个个拼了命的跟在了这名黑衣人的后面,然后一边追一边大喊.
“别跑!”
“你跑不出云州城的.”
“等我们抓住你,定让你生不如死.”
“把东西交出来!”
这些探子们所喊的,都是那名密谍司的首领计划的,这样都是为了让人们知道,他们密谍司的人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这个黑衣人的身上,则是正好有着那些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目前还没有被找到.
哗啦!
这名密谍司的人伪装的黑衣人,已经飞快的来到了这私塾的前面,然后只见他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钻进了这私塾里面.
“进入了私塾里面啊.”
“那可是云中私塾啊,是咱们云中城里最有名的私塾.”
“刺客冲进去了,那该怎么办?”
“怎么会有刺客?”
“那里面的孩子可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啊.”
百姓们看着那刺客冲进了这个私塾里面,一个个的议论声音更加的按耐不住了.
街道上的百姓们,甚至都是爆发出了浓浓的好奇.
然后纷纷的朝着这个私塾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并且包围了起来.
大家都想看看热闹.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很快,东门密谍司的那些探子们也是已经追踪到了这处私塾的大门口,然后他们没有立刻冲进这处私塾,而是直接将这门口给包围了起来.
“来人,去把这里给咱家包围!”
为首的这名太监,扫了一眼这个私塾,眼睛里闪过了澹澹的阴森,还有一丝如愿以偿的表情,然后便是又装出来了一种紧张,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任何人不得出入.”
“但是要注意保护里面的孩子,不能够让孩子们受伤.”
“是!”
这些密谍司的番役们听到了首领的命令,一个个的脸庞上都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冷冽,然后纷纷的朝着私塾的方向分散了开来.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几百个密谍司的探子已经是将这私塾从里到尾团团的包围了起来,然后这私塾的周围已经是密不透风了.
而那些在远处围观的,都想要靠近过来的百姓们,此时此刻也都是更加的好奇了,东厂的人都搞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在抓谁呢?
砰砰砰!
在人们将这私塾从里到外彻底的封锁了以后,密谍司的那名太监首领,便是来到这私塾的门口,然后用力的砸在了这私塾的屋门上.
低沉的声音响着,这私塾里面顿时传来了一阵愤怒的而且充满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这屋门便是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
有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露面了,他推开了这屋门,然后扫过了在场的这些人们,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还有些难看.
低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密谍司的人,正在追踪一名重要人犯,他身上有着我们追查的最重要的线索,和外面磨盘山的那些东西有关系.”
“他刚刚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你们的私塾里面,我们现在要进去搜查.”
密谍司的这名太监,便是将自己的令牌亮出来了给这名看门的人说道.
“搜查?这,我得……”
这名私塾的看门人是不敢做这么重大的决定的,他必须要先和后面的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说一下这里的事情.
而那个真正的大人物便是这里的私塾的主人,也是云中先生.
他说道,
“我这就进去通报一下,让云中先生做主.”
“不需要了!”
这名太监直接将令牌按在了这名看门人的脸上,然后便是直接硬闯进了私塾,并切他身后的那些东厂的番役们,也是纷纷的闯进了私塾里面.
“你们这……”
那名私塾的看门之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根本都来不及开口,直接便是被人一把给阻拦了下来,然后控制在了墙角之上.
这些密谍司的人都是有着一些实力的,这名看门的汉子根本阻挡不了,直接就是无法动弹了,他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闯进了私塾里面,然后也说不出话来.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这名太监的带领,这些密谍司的人们,很快便是又走进了这私塾的最深处,也就是正在讲课的那些夫子以及正在听课的孩子们的面前.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屋舍里的孩子们正在读书,朗朗的读书声,听起来让人觉得非常的悦耳.
而在和屋子的里面,则是有着一位身材瘦削,脸庞上带着骄傲和傲然的老先生,则是正在听着,他的左手里拿着一根戒尺,而右手里面则是有着一本书.
这本书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但是此时此刻,这位老夫子看的正入神.
不过,突然之间外面传来的喧嚣的吵闹的声音,在这私塾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这名老夫子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将手中的书放了下去.
而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是引起了那些学子们的注意.
然们纷纷的结束的读书的动作,然后纷纷的朝着这外面看了过来,不少的小脑袋露出了来,给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人?”
“胆敢擅闯我云中私塾?”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我们整个云州城所有的贵人们的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云州州府大人告你们?”
“你们这是要……”
云中私塾的先生,并非是沉云中本人,如果只有沉云中本人的话,肯定也不可能照顾这么多的学生.
这名先生,就是沉云中请过来的,不过为了传授多么高深的知识,而是为了给一些普通的孩子们进行启蒙教育,教会他们学一些字等等.
而这样的先生,一般来说,都是并不是十分高明的先生,他只是有着一些基本的学识,即便是给学生们进行启蒙的教材,也都是沉云中编辑的.
和这名先生没有关系.
这名先生更是也没有什么地位的.
只是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
他自然的,对这些东厂这些番役们,还有这些密谍司的人们,也是没有多少的了解,甚至都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态度就不是非常的和善,甚至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
哗啦!
不过,这名私塾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是有着两名密谍司的探子直接从远处凑了过来,然后将这名私塾先生给抓了起来,并且直接也不管他同意与否,直接便是带着他朝着远处走去,甚至都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这里可是云中私塾,这里是云中先生的地方,你们这样做,云中先生不会放过你们!”
“等云中先生回来,一定会收拾你们的!”
这名私塾先生依旧是在不知所谓的大喊大叫着.
而这个时候,那名密谍司的太监首领,已经是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因为他听到了这名私塾先生的话,说是沉云中目前不在这里.
既然沉云中不在,那他们的顾忌就没有多少了,就可以直接将这里彻底的翻个底朝天儿.
“去,搜,把整个云中私塾给我搜个底儿朝天,一定要将那个人给咱家找到!”
“绝对不能够让他跑掉!”
这名太监首领大声说道.
“是!”
一众的东厂番役们,都是纷纷的喊叫了起来,然后这些人便是带着凶神恶煞的气息,直接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他们不仅仅是冲进了这些私塾的教师里面,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消息,也是在私塾的所有地方,完全不遗余力的搜查寻找.
而这些个密谍司的探子们正在搜寻的时候,那名太假首领也是来到了这名有些目瞪口呆的私塾先生的面前,然后这名太监首领问道,
“云中先生的住处是哪里,我们不想打扰他,告诉我.”
“这个……这个在西南面的那间屋子里.”
“云中先生现在不在私塾里面,他出门了,好像是要去一趟城外什么地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名私塾先生脸庞上带着浓浓的惊恐,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凝重,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现在也是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惊恐的不行.
“出门了?”
“去什么地方有没有印象?去了哪里?”
这名太监首领,听到了这名私塾先生的话,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然后对着身后的探子使了个颜色,那名探子便是先行一步离开了.
这探子是要去调查云中先生的住处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线索.
不过,这名太监的首领,却是并没有光在意那屋子,而是也在意了云中先生的去处,这个云中先生,这个时候没有在私塾里教书,为什么还是离开了?
这里面难道是有一些蹊跷?
现在,整个东厂都在寻找那些事情的线索,莫非,这云中先生,已经出城去了,要准备送那些消息?
”他到底去了哪里?“
太监首领问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抓捕
“我也不知道啊.”
“今天早上的时候,云中先生说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我们帮忙照看着私塾,他自己就离开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名先生一脸的惊恐,几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你知道他是从哪边走的吗?”
“走的哪个门?”
这名太监逼近到了这名先生的面前, 一双狭长的小眼睛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阴森,还有几分冰冷,问道.
“走的是北门,是北门.”
这名先生想了想,点头说道.
当时这名先生还去送云中先生的,而那个时候, 他亲眼看着云中先生走向了北边, 当时还诧异的问了一嘴, 这是要去哪?
但云中先生好像没有听到,所以也没有回答.
当时这名先生还有些好奇,所以,对这件事情印象比较深刻.
“你们几个,速速传信,派人往北追,一定要把人找到,绝对不能让他跑掉,还有,去北面的岭州城,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那边的密谍司之人,负责拦截,不要让他过岭州.”
这名太监吩咐道.
不管这些举动最终会不会真的找到云中先生,但一定是要做的,万一云中先生真的走的这条路, 而他们的人又是没有围追堵截, 那不就是麻烦了.
“发现了一些东西.”
就在这名太监吩咐手下去做事的时候,那些冲进了私塾里的人们, 也是搜查到了一些东西,尤其是进入了云中先生的屋子里的那几个密谍司探子,发现了一些很重要的线索.
那是一些书信.
都是保留着的书信.
“什么东西?”
这名太监面庞上闪过了一丝丝的凝重,然后将这信件给随机拆开了两封,他的目光在这些白纸黑字之上扫过,很快,便是发现了重要的东西.
这些信,是来自于一个很神秘的人.
每一封信都没有留下署名,但是说的都是关于圆方教的一些事情.
其中有圆方教该如何发展,该向哪个方向发展,该向哪个区域过度等等.
所以的事情都详详细细,安排得非常明白.
由这几封信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个所谓的云中先生,和圆方教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圆方教,又是和城外的那些暗藏的制作兵器的地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想到这里,这名太监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他将这些信封全部都收在了怀里, 然后对着后面的那些人们吩咐道,
“把这里全部包围起来, 里里外外再搜索一遍,所有的先生的住处,还有这些学生的住处,任何地方都不要错过.”
既然发现了这些重要的东西,那就说明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就更不能错过任何东西了,
必须要从头到尾好好的探查一遍.
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遗漏!
“是.”
这名树下听到了这名太监的吩咐,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凝重,还有几分冷冽,他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脸庞上带着浓浓的凝重,然后便是转身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这一些密谍司的人们,也是开始慢慢的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开来,他们形成了严格的包围之势,将整个私塾给控制了起来.
一个个甚至都抽出了腰间的刀.
“这位公公,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云中私塾可是……”
这名私塾的先生咽了口口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迎来了这名太监阴森的目光,
“我们抓捕人犯的过程中,发现你们似乎的云中先生,和圆方教有联系,而且似乎还是圆方教的重要人物,我们怀疑你们这云中私塾里面,有着很多证据!”
“咱家为了保存证据,搜查证据,必须要将这里的东西全部重新搜查一遍!”
“你如果配合,咱家不会为难你,但你如果不配合,别怪咱家不客气!”
“你知道咱家的来路,咱家说到做到.”
说到这里,这名太监的的手放在了这名夫子的肩膀上,然后这眼瞳里面闪烁出了无法形容的森冷杀意,完全没有保留的那种杀意.
“是,是,是!”
“我知道了!”
“我绝对不会阻挡的.”
这名夫子根本不是云中先生那样的人物,他没有面对一切事情都沉稳的气度,也没有真正的勇气,只是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听到了这个太监的话以后,直接就崩溃了.
他根本不敢再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把那些孩子都给咱家控制起来,不要伤害他们,告诉他们,然后找几个女的过来,问他们话,套他们的消息,不管问出什么,都给咱家记录下来,先不要声张.”
这名太监又是给别的一些手下开始安排做事.
众人都是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这名太监则是迅速的离开了这私塾,前往了之前的那处阁楼,他要去见汪亭,向汪亭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
云州城的城北.
距离云州城的城门大概有七八里地的距离.
这里有一片丛林.
丛林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风吹过山林,整个山林的枝叶都是随之摇晃起来,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而那一片墨绿色摇动的场景,就像是一片海洋.
雅文吧
远处的丛林深处,更是时不时的传来野兽的咆哮之声.
好像还有狼嚎.
听起来让人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而此时此刻.
在这山林的道路旁,有着一位身穿青衣的老者,正在路边休息.
这个人面色瘦削,须发花白.
脸庞上是浓浓的疲倦.
他背上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干粮,旁边还有一匹马,马匹的身上挂着两个水囊,里面都是清水.
这名老者正是刚刚从云州城里掏出来的云中先生.
他今天早上的时候,从一名学生的那里得到了重要的消息,就是说,云州城的磨盘山上,那些秘密建造的兵器基地,被东厂的人发现了.
这件事一定会引起极大的人们的注意.
东厂肯定会追查,对方让云中先生带着一封信件,赶快赶往长安城,将这些消息送给那位幕后的合王殿下.
同时,也告诉合王殿下,这里的事情,要全部快刀斩乱麻.
传给云中先生信息的那个人,就是赵遂良.
他用自己的孩子给云中先生传消息,这件事情已经持续了很久.
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过.
即便是此刻,云中先生也是不知道,云州城内,自己所创办的那所私塾,已经是被人给盯上了,然后正在肆意的搜查.
而自己的那些秘密,都已经随着东厂密谍司的搜查,完全暴露了出来.
他现在,正是东厂的通缉犯.
“从这里到长安城,还要有数日的时间,希望赵大人能够坚持住,不要再被东厂发现什么东西,至于那些圆方教,这次就只能够彻底的抛弃了.”
云中先生靠在一棵树上,视线望着远处的那处那澹澹的阳光,还有那些被自己落在身后的长长的山林崎岖山路,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还有紧张.
他真的是很担心赵遂良.
东厂的那位,陆行舟,是个真真正正的聪明人,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初在长安城的时候,云中先生就是曾经领教过陆行舟的手段.
整个国子监的两位大儒,还有一个弟子,都是死在了陆行舟的手中.
但是,却仅仅是掀起了一点点的波澜.
后来,陆行舟又扶持十叁皇子上位,又将所有的文武大臣都给镇压住,尤其是将一位国公,还有几位尚书都是镇压的服服帖帖的.
这手段可不是谁都能够有的.
这样的人,如果在云州城想要做事情的话,不会有人能够阻挡他的.
“希望你能够撑住.”
云中先生在心里喃喃自语.
哒哒!
哒哒!
哒哒!
就在云中先生心中担忧的时候,这远处的天地之间,突然是传来了一阵急促无比的马蹄之声,这马蹄声如雷,似乎还不只是一道,还有很多道.
似乎是很多人正在飞快的,急促的朝着这边行使而来.
“是什么人?”
云中先生并不觉得自己会暴露,所以,他也没有任何的担心,他没有躲起来,也没有避讳,而是依旧坐在这地上,靠在大树的树干上,然后听着那些马蹄声越发的急促的靠近.
当这马蹄声已经几乎到了眼前的时候,这个云中先生终于是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儿.
这是一群穿着红色的鹰鱼服的人.
他们一个个目光凶神恶煞,腰间的刀也是冷冽无双.
“是东厂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中先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但是下一瞬间,他脑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间给撞击了一下一般,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我?”
“不好!”
云中先生的脸庞上神色顿时变得惊恐无比,然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窜了起来,直接是打算翻身上马.
不过,因为他的年纪已经大了,这身体也是真的不太行了.
接连翻了两次,都没有翻上去,倒是这马匹受到了惊吓,直接便是仓皇的尖叫出声,然后朝着远处呼啸疾驰而去.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匹马已经消失不见.
“我这……”
云中先生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已经懵逼了.
他眼睛瞪大到了极点,而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惊恐,他转头一看,那些东厂的番役们,似乎是已经要到近前了.
他几乎是没有什么迟疑,转身就朝着密林里面冲去.
只要不被这些东厂的番役们发现,自己应该就是会没事的,还有机会,将这封信送回去.
就算是最后不送信了,也是能够至少保住一条命的.
总比被东厂的人抓住比较好.
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这云中先生已经是钻进了一处灌木丛里面.
但是,他的屁股还露在外面.
“云中先生,别跑了!”
“你跑不掉的!”
而这个时候,在那为云中先生的身后,也是传来了东厂番役阴沉的大喝之声,云中先生的身子微微的愣了一下.
几名东厂番役的马匹已经是冲到了云中先生的身后.
希律律.
希律律!
一阵阵的战马长嘶,这些马匹立刻是停了下来,马的前蹄高高的抬了起来,然后又是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整个马匹都是随着地面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紧接着,那几名东厂番役直接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朝着云中先生的防线飞掠了过来,他们都是练过武功的,身上也有轻功傍身,这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眨眼间,已经将云中先生的前后左右全部都给包围了起来.
“你住口!”
这时候,一名番役发现,云中先生竟然躲在了灌木丛里面,开始疯狂的往嘴里吞食一些信件,还有纸条.
噗!
这名东厂的番役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便是挥刀横扫,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只见有着一道澹澹的血光飞溅而起,云中先生的左手直接是被砍断了下来.
殷红而浓烈的血光飞溅出去,整个天地一瞬间被染上了一片澹澹的殷红.
浓烈的血腥味道,也是随之飞溅而出.
让人不敢直视.
“啊……”
云中先生的身子,也是顿时从这草丛里面摔倒了出来,他狼狈无比的倒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他的右手还是在疯狂的朝着嘴里面塞进去那些信件.
那是赵遂良给他送的信件.
是赵遂良的亲笔信.
是给合王殿下的信.
是关系着所有人的生死的信.
如果这封信被东厂的人发现,那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云中先生就算是死掉,也要将这封信给毁掉.
“我让你住口,你没有听到吗?”
眼看云中先生疯狂如此,那周围的几名东厂番役,也都是目光凶神恶煞,然后抽刀而出,只见两道锋锐的刀光闪烁而过,直接又是将云中先生的右臂给砍断了下去.
“啊……呜呜……”
云中先生的脸色彻底惨白,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完全的悲凉而绝望.
“啊……”
他长大了嘴巴,想要咬舌自尽.
啪!
一名东厂番役直接又是一脚,踹在了这名云中先生的下巴上,直接将他的下巴给踹碎了,让他完全没有咬舌自尽的机会.
“带回去!”
“交给汪公公,好好审!”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同的结果
云州城的府衙里.
光影缭绕,周围一片暗澹,似乎有着澹澹的压迫感落在人的身上,让人觉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连这屋子里都好像还有一股子的燥热.
赵遂良坐在椅子上,面庞上的神色充满了凝重.
他刚刚从磨盘山那边赶回来.
不过,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去磨盘山的时候, 见到东厂的人已经是将这一片山林全部都给包围了起来.
他本想进去看看情况,但是被东厂的人拦在了外面.
他拿出了自己的令牌.
那是代表着他云州州府的令牌.
但是,东厂的那些番役,依旧是没有给他面子,将他拒之门外.
他只能够去山体滑坡的那两个村子里,打听情况.
不过,村子里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村子的人, 在昨晚上东厂进攻这处山体下的秘密基地的时候,都是完全的在睡觉, 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只能说,东厂的速度太快,而且效率也太高了.
村子里的人,也是第二天醒来了以后,才发现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很多东厂的番役,然后将这座山给包围了起来.
无计可施的赵遂良,只能够灰熘熘的回到了云州城.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秘密基地里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白君子到底如何了.
白君子是这里的一个重要人物,在以往的时候,赵遂良很多事情都能够和白君子商量,然后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现在白君子消失了,什么也找不到,让他本就紧张的心里, 又多了几分仓皇失措.
“云中先生的信,短时间内也不会送到长安城.”
“白君子白先生也已经消失.”
“这……哎!”
赵遂良心里感觉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大人, 大人,不好了!”
“出事了!”
就在赵遂良不知所措的时候, 这外面又是传来了一个有些惊恐慌张的声音.
紧接着, 一个面色发白的番役,便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这屋子里,跪在了赵遂良的面前.
“大人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赵遂良见着这名衙役紧张的样子,这脸庞上便是浮现出了浓浓的不耐烦.
现在,出再大的事情,能有磨盘山的事情大吗?
别的事情,在他的眼里,根本就已经……
“是云中书院.”
这名衙役大声说道,
“动产的人把云中书院给包围了,里面所有的人都给控制了起来,包括那些孩子,大人您的孩子也在里面啊.”
“除了您家的少爷,还有好多都是咱们云州城的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现在那边快要乱起来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什么?云中书院?!”
赵遂良听到这四个字,只感觉整个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砸了一下,然后身子一晃, 差点儿就是从这椅子上给摔到地上.
云中书院,不就是他今早上刚刚把消息传过去的地方吗?
不就是云中先生所在的地方.
难道, 东厂的人已经发现了那些事情?
赵遂良这心里,只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一般,连灵魂都有点瞬间虚脱了.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他只是双腿发软,完全就是站立不起来.
甚至连嘴唇儿都是在瑟瑟发抖.
“大人,你怎么了啊?”
“云中书院那边还等着您过去呢.”
“大家都已经等急了.”
“府丞大人就在外面等着您呢……”
这名衙役一脸的凝重,还有些担忧的晃了晃赵遂良的身子.
“我知道了.”
赵遂良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然后又是叹了口气.
“你告诉外面的府丞大人,让他先一个人去云中书院,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我现在直接去见东厂的那位督主.”
赵遂良低声说道,
“让府丞大人把云中书院的事情安排好,千万不要再起更大的事端.”
“这……是!”
那名衙役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有些不解.
但是,他也是不敢质疑赵遂良的命令,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是退了出去.
赵遂良看着这名衙役的身影逐渐远去,那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可奈何,还有失落.
事到如今,他似乎已经明白了.
或许,一直以来,陆行舟都没有相信过自己,而且甚至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这些时日,陆行舟不断的和自己见面,然后试探自己.
看起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就是在故意的刺激自己,让自己主动将那些事情给暴露出来.
结果,自己完全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到了这个时候.
自己已经把该暴露的东西,几乎全都暴露出来了.
最关键的云中书院,白君子,还有那处秘密基地.
这些东西,一处也没有落下,全部都是被东厂给一一的拔出了.
现在,只剩下自己这个孤家寡人.
还有圆方教.
但是,圆方教没有了白君子,没有了自己,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教派了.
他们再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
只要东厂有想法的话,可以随时将这个圆方教给彻底的解决掉.
现在,赵遂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自己辛苦努力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直接被东厂给完全的抹平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事情会到这种地步?
“命该如此啊!”
赵遂良站在屋子的门口,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两行热泪也是慢慢的从眼角上流淌了下来.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了屋门.
他没有离开府衙,也没有去陆行舟所在的驿站.
而是步履阑珊,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自己的府衙后宅,也就是自己平常在办公疲惫的时候,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来到了这屋子门口,推开了屋门.
光线有些暗澹,夕阳的光照耀在屋子里,有些殷红.
就像是这屋子流淌着鲜血.
哗啦!
赵遂良将床榻上的床单给拽了下来,然后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那屋子正中,又将床单向上扔出去,并挂在了那房梁上.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啊!”
“没有意义了啊!”
赵遂良满脸的苦涩,绝望,看起来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他走到了这床单下面,然后慢慢的将床单系好,并又是踩着一个板凳,站在了上面.
把脖子挂在了这床单上.
咣当!
赵遂良将椅子踢翻,整个人便是悬在了这床单上.
呜呜!
呜呜!
赵遂良嘴里发出了一些呜呜的声音,好像是临死之前的悲鸣,但是,并没有人能够听到这些声音,他的尸体就这样悬挂在了屋顶上.
舌头,慢慢的从长大的嘴巴里坠落了出来.
那场景,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
云州府大牢里.
云中先生已经是被关押了起来.
他的双手双脚上都是被铁链给锁住,然后就这么吊在了囚牢的屋顶上.
看起来像是一个平躺着的乌龟.
几个太监正摆弄着各种各样的刑具,然后一边摆弄,一边观察着云中先生,嘴里还在嘀咕着一些事情.
“应该是要把他给阉割了,和咱们一样,成了太监.”
“对,他们这种读书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咱们这种身份,把他们变成太监,他们最痛不欲生了,还得把他挂在云州城的城门口,让所有的人都看看.”
“哈哈,到时候云中先生,就成了云中太监了.”
“我听汪公公的意思,还要好好的这么折磨他,听说他肚子里有什么信件,需要咱们给拿出来的,还不能弄死他.”
“这有些麻烦啊,不能弄死,还得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掏出来,这手法比较麻烦!”
“咱们不是有那个东西吗?”
有一个太监从地上一堆刑具里面捡出来了一个细细的铁丝,这铁丝看起来锈迹斑斑,但是上面却是挂着一个小小的钩子.
这个钩子似乎是活动的,能够伸到里面以后,然后把想要的东西给抓住,再钩出来.
“这东西伸进去,万一钩错了地方,把他的肠胃钩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活活疼死啊.”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到时候你们两个按着点,别让他乱动.”
“我记得上次那个,被这么一钩,直接把肠胃钩烂了,疼了叁天叁宿才死的,你可别瞎闹.”
这几个太监一边闲聊,一边打探这云中先生.
而此时此刻.
云中先生也是已经苏醒了过来,他自然是将几个太监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部都听了进去,此时此刻,那脸色已经完全的变成了惨白.
甚至是比纸还要白.
那身子都是忍不住的在颤抖,在哆嗦.
要是真的被这些太监用这种办法给收拾一下,自己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命了.
而且,关键是那个过程,真的是要命啊.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不行,不行……”
“我……”
云中先生张了张嘴巴,想要咬舌自尽,他绝对不能够承受那种痛苦.
但是,他的牙齿落在了舌头上的时候,这脸色突然又是抽搐了一下,还没有彻底咬下去,就是已经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那种疼痛不是从舌头上传来的,而是从他的心里感受到的.
他是了解咬舌自尽这种东西的.
咬断了舌头,并不会立刻死去,而是会慢慢的流血而死.
那种痛苦,可能更加的难以忍受.
“这可怎么办?我……”
哗啦啦!
就在这云中先生不知所措的时候,囚牢的门口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顺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有着一队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正是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汪亭.
他检查了整个云中书院里面发现的那些信件,还有那些线索,现在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大部分的事情,包括合王.
现在来这云中先生这里,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江南道的参与人员.
还有圆方教等等.
只有掌握了这些,他才算是掌握了所有的线索.
“汪公公您来了.”
几个太监见到了汪亭,脸上都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恭敬,然后纷纷迎接了过来,跪在了汪亭的脚下,然后磕头.
“都起来吧.”
汪亭笑了笑,然后便是又走到了这云中先生的面前.
哗啦啦!
云中先生看到了汪亭的这张脸,顿时感觉到了无法形容的恐惧,那身子又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这胯下似乎要尿了.
也幸亏他强行忍住了,才没有丢人.
“云中先生,久仰啊.”
汪亭审讯过了无数的人,也见过无数的人的表现,此刻,见到云中先生的这幅举动,他的心里已经是有底儿了.
他笑了笑,从旁边拿起来了一个细小的锈迹斑斑的刀片,然后在云中先生的脸上慢慢的贴过去,一边让后者感受着那种冰冷,一边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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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审讯的时候,有个习惯,先不问问题,先给人犯来一遭提提神.”
“你喜欢从哪里开始那?”
“从这里?”
汪亭手里的刀停在了云中先生的耳朵上,然后做了一个想要把耳朵切下来的动作.
“别……”
云中先生感受到那种森冷,脸庞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无法形容的惊恐,那身子又是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这一下子,他没有忍住.
胯下哗啦啦啦的尿了出来.
整个囚牢里都是弥漫出了浓浓的尿骚味道.
“你……这……”
云中先生感受着自己的这种耻辱,脸上的神色更是青红交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云中先生,似乎有点儿害怕啊.”
汪亭看着云中先生的这幅表现,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澹澹的不屑,他将刀片仍在了一旁的刑具架子里面,然后摆了摆手,道,
“咱家也不想和你多废话了,云中先生,把你知道的东西都交代了吧.”
“咱家相信你会配合的.”
“是不是?”
说完,汪亭又是拍了拍云中先生那张已经呆滞的脸庞.
“我……说!”
云中先生的目光躲闪着,但是嘴里却是咬了咬牙,然后妥协了.
这些刑具,他是真的接受不了.
也挺不住的.
而且,东厂也不可能让他自杀.
所以,他只能够交代.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只求你能放过我!”
云中先生说道.
“先交代了再说,如果有用,咱家会考虑的.”
汪亭大笑道.
第三百八十七章大开杀戒
驿站里。
陆行舟站在窗户前,正看着外面的那有些阴暗的天色发呆。
他的脸庞上,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眼睛里好像也没有焦距,就那么看向远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汪亭站在他的身后,正在汇报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以及东厂的收获。
赵遂良自杀了,这件事情倒是出乎陆行舟的意外的, 他本以为后者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结果,竟然自杀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是也觉得正常。
云中先生被抓,那封信暴露,再加上磨盘山的事情暴露, 他一生的心血都已经毁于一旦,完全没有机会了。
活下来,等待他的只有东厂的审讯和折磨。
不如一死了之。
“赵遂良乃大罪,即便是他死了,这罪孽也是不能够洗清。”
陆行舟的右手食指轻轻的敲了一下这窗棱,然后声音里带着一种冷酷无情的意味,说道,
“赵家诛九族,东厂负责抓捕,三日后,在云州城的北城门开刀问斩。”
“让整个云州城的人过来观礼。”
“记住,是一个不剩。”
陆行舟说完这句话,那食指在窗棱上留下了一道澹澹的木屑碎痕。
他必须要严惩。
而且是不留余地的严惩。
因为,这关系着自己日后的统治。
赵遂良在反谁?
归真到底,反的是他陆行舟,是东厂。
如果这件事不能够给天下人一个警示,那后面会有更多的人, 陆续起来反抗。
这一次,必须杀鸡儆猴。
“奴才明白。”
汪亭明白陆行舟的意思,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其实, 他从知道了赵遂良所做的事情以后,便是已经开始准备诛杀赵遂良九族了。
他早已经将赵家的族谱,还有社会关系都调查了一遍。
并把涉及到的人都给监视了起来。
只要陆行舟一声令下,就能够让赵家九族之人,全部落网。
“那云中先生……”
汪亭又是问道,
“该怎么处理?”
这个家伙,贪生怕死,最终交代了一切。
汪亭原本打算直接将这家伙也一并处理掉,但想了想,后者的身份比较特殊,若是可以利用一下,似乎能够带来一些好处。
就把后者给留了下来。
但具体要不要那么做,还得请示一下陆行舟。
“这帮人,开始反咱家了,尤其是这帮读书人,咱家自从沉秋鸿死了以后,就一直保持着克制,对他们尽量的宽容。”
陆行舟的眼睛里,那种阴森更加的浓郁, 甚至还有几分愤怒,
“但是,这些人却不知好歹,以为是咱家怕了他们,搬弄是非,四处针对咱家,针对东厂,如今竟然又是组织了这等谋逆之事,咱家不想再忍了。”
“派人,抓捕所有涉及这件事情的读书人,整个江南道,给咱家清理一遍。”
“然后请云中先生现身,帮咱家正名。”
“谁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就杀他全家,绝不手软。”
陆行舟真的是已经忍耐了很久了。
当初,沉秋鸿死的时候,算是求他,给天下读书人一份生机。
当时陆行舟又受到了自己恩师的感化,所以,才算是在心里给这些读书人一条生路。
他处理通州,江州等地的时候,从来没有针对读书人。
无论那些读书人说什么。
他都当作没看到。
但是,现在,这帮家伙竟然得寸进尺,已经开始要反自己了。
这就绝对不能忍。
“让云中先生出手写文章,给咱们东厂正名。”
陆行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是补充说道,
“告诉他,如果写不好的话,就让他还有他的所有亲人,都下去陪赵遂良。”
陆行舟不仅要杀读书人,还要从今天开始,压制这些人。
借助读书人来压制读书人。
让他们狗咬狗。
再也没有办法给自己造成威胁。
“奴才明白了。”
汪亭的想法,和陆行舟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低声道,
“主子放心,奴才会让全国各地的密谍司的人配合,尽快给咱们东厂正名,奴才可以保证,整个大魏朝,都没有人再敢说咱们的坏话。”
“嗯。”
陆行舟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汪亭刚刚泡上的茶已经是彻底的冲开了,茶水的清香弥漫出来,汪亭恭敬的给陆行舟倒上一杯,送到了他的面前。
“圆方教的事情,奴才打算借着这件事情,杀光。”
汪亭一遍将茶递给陆行舟,一边问道,
“督主以为如何?”
圆方教,现在基本上涉及了整个江南道,人数不下数万。
而且大部分都是在百姓之中,有着很深的根基。
如果不能够彻底给他们来一次斩尽杀绝的话,日后很可能会东山再起。
而且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
是个很大的麻烦。
只有一次性,完全绝了他们的根。
才能安宁。
“杀!”
陆行舟听到了汪亭的话,轻轻的哼了一声,道,
“杀他江南道个天翻地覆,让那些人,无论是官,是匪,还是百姓,商贾,都明白一件事,和咱家做对,和朝廷做对,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尤其是那些官,但凡是有牵扯的,杀他全家,一个不留,还要把他们的尸体挂在城墙上公示,告知世人,这就是背叛朝廷,背叛咱家的下场。”
“是!”
汪亭听到陆行舟的准许,这脸庞上的杀意更加的浓郁了一些,他恭敬的拱了拱手,道,
“奴才全明白了,奴才会让主子满意的。”
“那就下去做事吧。”
陆行舟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想继续讨论了。
但是汪亭却并没有退下,而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提醒道,
“主子,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合王殿下暗中挑唆的,咱们不能只针对这些下面的人,而不管合王殿下吧?”
合王,才是这些人的根。
这些人的主谋。
也是能够将这些人给完全牵扯在一起的那根线。
更是现如今,唯一能够给陆行舟,给东厂,给这天下造成麻烦的人。
“咱家已经派人过去了。”
陆行舟听到了汪亭的问话,轻轻的笑了笑,道,
“过不了几日,合王殿下,就会是和咱们一样,也成了那人嫌鬼厌的身份,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主子您……”
汪亭听到了陆行舟的这句话,身子勐地一僵,然后抬起了头。
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这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钦佩。
陆行舟的这一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知道陆行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陆行舟已经暗中派人去了合王府,然后把后者给阉了。
这是一个完全治标又治本的办法。
而且最主要的是,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冲突。
如果陆行舟真的彻底和合王撕破脸,那很可能会有麻烦,会破坏现在的平衡。
褚国公,还有几位尚书,担心陆行舟对皇族下手,彻底灭了皇族,可能就会和皇族联手,对付陆行舟,对付东厂。
而皇族的那些其他子弟,也会因为人人自危而开始聚集成团,慢慢反抗。
这样很麻烦。
而若是不理会合王,就会让合王更加嚣张。
算是助纣为虐。
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但是,阉割了合王,那就是一个很妙的办法。
首先合王不可能公开让天下的人知晓这件事情,若是宣扬出去,他就是所有人嘲笑的对象,他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他只能保密。
打断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这样,这件事情就不会引起人们的愤怒和抵制情绪。
还能够让褚国公,几位尚书,以及其他的那些皇族子弟,和陆行舟之间保持着现在的平衡。
但是,合王因为阉割了,已经彻底的成了太监。
就再也没有机会针对陆行舟了。
他连敢都不敢了。
就算他真的像是疯子一样,继续针对陆行舟,只要他是太监的消息传递出去,他合王就彻底的失去了凝聚力。
那些文武大臣们,绝对不会从另外一个太监脚下走到另外一个太监脚下。
即便他是皇子。
也不例外。
“主子还手段,这下,咱们就安宁了。”
汪亭对陆行舟佩服的五体投地,拱手恭维道,
“再也没有人敢反抗咱们。”
“下去办事吧。”
陆行舟对汪亭的这句话,是根本就不在乎的,也没有放在心里去。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发生?
只要自己是太监一日,就一定会有人暗中反抗自己。
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他根本不会真的认为自己真的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只要暂时,在他做好关陇的这件事情之前,人们都安静下来,就好了。
“奴才告退!”
汪亭恭敬无比的对着陆行舟鞠了一个躬,然后又是满满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陆行舟一个人。
气氛有些低沉。
陆行舟依旧是站在这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天色发呆。
看着这日头从正南的位置,向着西面移动,然后移动到了天边。
殷红的火烧云像是把整个天际都是给点燃了一般。
有着倦鸟归巢。
也有着百姓们呼喝着归家。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然后感受着这一种天地明暗变幻的自然归路。
那身上的气息,似乎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天后期……似乎触摸到那层屏障了啊……”
陆行舟在心里喃喃自语。
许久了。
他停留在先天胎息境界已经很久了。
一直在寻找先天后期的那道屏障,但是一直都没有头绪。
这些日子。
他就在这驿站里面,三层楼上,看着整个云州城的日出日落,听着感受着,整个城市里的气息,他终于找到了一些感觉。
……
长安城。
合王府。
同样是黄昏时分。
今日有些阴云,所以并没有殷红的晚霞,只有一阵阵的寒风吹进了这座王府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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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白衫,面容俊朗的合王,站在这凉亭里。
看着天上的阴云,正在发呆。
“殿下不必担心,就算是这陆行舟带着东厂到了江南,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情了。”
“而且,咱们所做的事情,所做的安排,都是极为的隐秘的。”
“他的目的不是咱们,相信赵遂良和白君子他们能够瞒过去的。”
站在合王身边的,是一位读书人。
是国子监的老夫子。
自从三皇子死掉,十三皇子登基以后,他便是也离开了国子监,然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合王的府上。
他也开始为合王出谋划策,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将这大魏朝的江山,能够再度送回到真正的皇族之人手中,能够重归正统。
他和白君子一样,是合王身边的真正谋士。
江南的那些事情,白君子亲自参与了,但是这位夫子,也是出谋划策了不少。
算是居功至伟。
“本王就是有些担心啊。”
合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摇了摇头,道,
“正常来说,每个一个月,本王都是会受到一封来自于赵遂良,还有白先生的信,来汇报江南道的情况。”
“但是,这已经拖延了十来日,还是没有收到信,而现在又赶上东厂在江南道,本王是真的担心啊,东厂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东厂没什么可怕的,早晚会被咱们给除掉的。”
“殿下您放心吧。”
这名夫子低声说道,而那语气之中也是有着浓浓的骄傲,还有一种对东厂的不屑。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东厂督主陆行舟之间的差距,只有武功而已。
如果单单轮计谋,自己绝对能够胜陆行舟好几个层次。
他从来没有将陆行舟放在眼里。
“老夫可以保证,接下来,可以再做一些……”
噗!
这位夫子的话说到了这里,然后嘎然而止,他的胸口上出现了一柄剑。
然后这柄剑刺穿了他的胸口,从他的前胸心脏的位置透了出来,殷红的鲜血正在慢慢的顺着剑尖流淌了下来。
他也是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剧痛。
还有恐惧。
对死亡的绝对恐惧。
“督主,让我来送你归西。”
老夫子恐惧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有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瘦削的男子,一双眼睛里,是无法形容的冷漠,还有阴森。
“你你……你敢擅闯王府……”
合王殿下也是看到了这名刺客,他的眼睛瞪大到了极点,然后惊恐的喊叫起来,甚至转身就要往外跑。
但是,他刚跑出去了两步,就见一道剑光再度闪过。
“啊……”
合王身子一僵,跪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地上,有着一滩血肉。
第三百八十八章我来
“啊……”
合王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整张脸已经是完全的变成了惨白,甚至是完全没有一滴血色了,他惊恐无比的看着这个刺客,一时间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陆行舟派人来自己的合王府,然后,把自己身边的人直接一剑捅了个窟窿, 又把自己给,阉割了?
自己可是堂堂的大魏朝皇子啊。
就算是做了什么事情,就算是真的要谋反,哪怕是父皇在的时候,都不可能这样对自己的,最多就是关自己紧闭。
因为自己毕竟是皇子。
就算是当初的大哥,当初的太子,做下了那样的事情,也最终是贬到了通州而已啊。
这陆行舟, 竟然敢,他怎么敢,他怎么能,把自己给阉割了?
他竟然这么对自己?
合王此时此刻,整个人都已经完全懵逼了,他几乎已经是忘记了痛苦,整个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啊?
“合王殿下。”
刺客蹲下了身子,然后用手中的长剑将那一团血肉挑起来,放在了合王的面前,他面庞上带着阴森,还有几分嘲讽,澹澹的说道,
“督主说,明人不做暗事,既然要收拾你, 就光明正大, 明明白白。”
“你在江南道做的那些事情,督主都已经知道了, 磨盘山里的那些兵器冶炼基地,也都被督主发现了。”
“所以呢,这一剑,就是你的一点教训。”
“督主让咱家告诉你,北地的那些布置,你自己去清理,不然的话,督主接下来,对你就不是这简单的一剑了。”
“可能是你周围的所有人,包括你最在意的,王妃的墓。”
“还有你的名声。”
“如果天下人都知道合王成为了一个太监,和我们一样,可能会是一个很大的劲爆消息,人们会都想看看殿下您的吧?”
“你……”
合王殿下听着这名太监的话,整个人的心里都是彻底的呆滞了。
甚至连那身子都僵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呆滞的看着这个太监,张着嘴,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完全被打懵了。
“合王殿下,保重。”
这名太监用带血的长剑轻轻的拍了拍合王殿下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殷红的印记, 然后便是站了起来, 转身朝着王府之外掠去。
他的武功很高,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已经相识燕雀一般消逝的无影无踪。
而这个时候,王府里的那些侍卫们,才是反应了过来。
然后陆续的冲劲了这处院子。
“殿下,你怎么样了?”
“出什么事情了?”
“保护殿下!”
一个个的侍卫们看到了合王现在的这般情况,脸上都是露出了浓浓的惊恐,还有担忧,他们纷纷的朝着这边飞奔了过来。
“不……不能让他们看到!”
合王整个人突然之间从懵逼之中反应过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地上那一团血肉抓起来,他惊恐的看向四周,想要藏起来,但却发现实在没有地方可藏。
他眼睛陡然瞪大,直接塞进了嘴里。
“呕……”
恶心,恐惧,悲凉,各种无法形容的情绪一瞬间涌入脑海,他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又呕吐出来,但是强烈的自尊心让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不能让别人发现。
绝对不能。
他是王爷。
是大魏朝的皇子。
是白莲教的希望。
绝对不能够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是个太监了。
“啊……”
吞下那一团血肉的瞬间,合王也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用力的在地上磕了起来。
磕的十分的用力,也十分的疯狂。
额头血腥一片。
他整个人的脸色更是彻底的悲凉。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合王知道,自己已经是彻底的完蛋了。
永远的和皇位,永远的和未来无缘了。
他只能做一个任由陆行舟摆布的傀儡,甚至连傀儡都不如的东西。
“为什么啊!”
“啊……”
合王哭泣了起来。
而那些侍卫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围绕在合王的身边,看着地上的那些鲜血,以及死掉的夫子,一时间也都是有些不知所措。
……
长安城里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
这江南道的大清洗已经是正式开始了。
陈康带领着东厂的番役,来到了这圆方教的一处据点之外。
这是一座山。
整个山的并不是很高,也没有多么的大,在外面看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低矮的土丘,但是就是这座土丘,里面有着一座远近驰名的书院。
天圣书院。
这座书院和其他的那些书院不一样,别的书院大部分都是收那些达官贵人,有钱人家的孩子来读书,但是这里却不同。
这里的所有学生,都是贫苦人家的,而且都是不需要交学费的,只要在这里读书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还会有圆方教的人暗中支持。
而这天圣书院里的老师们,则是也都是一些和朝廷里的那些大儒们,那些夫子们,那些国子监的读书人们,完全对立的一群人。
他们曾经大部分都是被认为离经叛道,甚至是歪门邪说。
剩下的一部分人,则都是在朝廷里受不到重用的,他们一腔抱负无法施展,心中都有了反抗朝廷的意识。
然后,有人将他们完全都聚集在了这里,并让他们在这天圣书院里面传授自己的思想,也给那些孩子们传授知识。
这里可以说是圆方教的真正的起源地,也是真正的思想汇聚之地。
随着这些年圆方教在江南道的逐渐扩张,逐渐的拥有影响力,这个天圣书院也是已经又了一定的规模,而且这名气逐渐的扩大了起来。
现在,天圣书院已经是江南道和岳麓书院可以相媲美的存在了。
甚至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达官贵人的孩子,都是通过一些关系和手段,送到这里来读书,都是为了来沾染这里的名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天圣书院在这里发展一段时间以后,再过几年,怕是整个江南道都会被他们所影响。
不过,这一切都是没有机会了。
东厂的三千番役,将整个天圣书院都给包围了起来。
“东厂走狗。”
天圣书院的一名夫子,站在天圣书院的门口,立在高高的台阶上,低头俯视着站在那里的陈康,脸庞上是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和骄傲,他大声喊道,
“我天圣书院的弟子,是绝对不会向你们妥协,也绝对不会奴颜婢膝的。”
“这世间,总是有光风霁月,停滞了嵴梁做人的读书人!”
“说的好!”
随着这名夫子的话音落下,书院的大门之后,又是传来了一阵义愤填膺的喊叫声,紧接着,有着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年轻的学生从后面冲了过来。
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很普通,有些人甚至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还有些人穿着的是草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菜色,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很显然,这里面的学子,大部分人还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是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们。
也只有这样的人们,才会想着通过一种更疯狂的方式来改变现在的一切。
然后才会被圆方教所利用。
他们气势汹汹,站在这名夫子的身后,那脸庞上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
似乎,他们真的都不怕死一般。
“真是不知好歹啊!”
陈康站在半山腰之处,他抬起头看着那群义愤填膺的学子们,还有那个一脸视死如归的夫子,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屑。
还有几分阴冷。
他扭过了头,对着身边的那名东厂番役笑着吩咐道,
“给我一把弓箭!”
“是!”
这名东厂番役迅速的给陈康准备了一把弓,还有一个箭篓,里面有十几支羽箭。
“守门的那位夫子,我是陈康,东厂指挥使千户。”
陈康一边将羽箭搭在了弓上,慢慢的拉开,一边对着那名夫子大声喊道,
“督主让我来灭了这天圣书院,但我敬佩你们这些读书人,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顿了一下,陈康继续说道,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我用弓箭射你,你用你的一腔热血来证明,你们是真的为了黎民苍生,是真的为了大魏朝,为了这天下。”
“如果你能够在被我射死之前,一直站在这里的话,我就可以跟督主求情,试试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陈康的话音落下,这脑袋微微的歪了一些,然后闭上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用于瞄准,羽箭对准了那名夫子。
“这……”
那名夫子感受到了陈康这羽箭之上的锋锐,也感受到了这羽箭上带来的杀意,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
“夫子不要怕!”
“我们都支持你!”
“给这些东厂的太监们证明一下,我们都是不怕死的,我们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圆方教,为天下,为苍生,为黎民百姓奉献一切!“
山上的那些学子们,没等这名夫子说话,他们已经是纷纷的喊叫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真的心里想和东厂你死我活。
还是真的在心里就想着,就算是死,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也是值得的。
反正他们的喊叫声都是非常的大。
非常的气势汹汹。
那声浪翻滚着,好像要将这整个天都是给遮掩了下来。
让人无法形容。
“这位夫子,我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但是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你能不能回答我?”
陈康的声音在内力的催动下,浩浩荡荡的朝着远处翻滚而去。
好像是凶勐的野兽。
整个天地都是因此而变的压抑了起来。
他手里的弓箭,也是更加的紧绷。
“我……”
这名夫子脸色发白,僵硬着没敢说话。
他是真的不想死的啊。
“看来,这位夫子嘴上说的厉害,但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犹豫了啊。”
陈康脸上的笑容充满了不屑,还有森冷。
他扭动了一下脖颈,大笑道,
“就你这幅狗熊样子,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给老子滚开!”
“夫子,你怎么能如此?”
“夫子,您较我们读圣贤书,要有气节,要有读书人的嵴梁,为什么您现在竟然第一个没有嵴梁了啊?”
“夫子,您太让我们失望了啊!”
那些学子们见到了夫子的这幅样子,一个个的都是义愤填膺的指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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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子,好像是要将这位夫子给吃掉一般。
陈康看着这些家伙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更加的鄙夷,他轻轻了哼了一声,然后看向了这苍穹之上,又是大声吼道,
“既然夫子不愿意,那你们这群义愤填膺的学子,是不是有人愿意啊?”
“如果有人愿意站出来的话,请主动一些。”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陈康的话音落下,这手腕勐地一抖,第一支弓箭已经是射了出去。
砰!
这支弓箭的速度很快,而且力量也非常的足,但是却并没有射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射在了这众人面前的那天圣书院的牌匾上。
哗啦一声!
这黑色的巨大匾额,直接便是被弓箭给从中间射穿,然后掉下来了一半。
匾额砸在了众人的面前,那些义愤填膺的学子们,都是被吓得脸色惨白,纷纷的朝着左右轰乱的逃窜出去。
那场景要多么的滑稽有多么的滑稽,山底下的那些东厂的番役们,都是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竟然没有人敢吗?”
“你们不是刚刚说的那么的义愤填膺,那么气势汹汹吗?”
“为什么让你们站出来的时候,就一个个像是王八一样,这么没胆量,没骨气,没气节,没嵴梁了啊?”
陈康的声音在内力的催动之下,呼啸着,翻滚着,涌上了山巅。
一下子,就像是雷霆一般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了。
那声音如雷,震撼人心。
这些个学子们,还有那些个夫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一个个都是忍不住的往后退,并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
“一群乌合之众。”
“上不的台面。”
陈康看着这些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准备直接下令攻山杀人。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着一个年轻的少年站了出来,他面色平静,目光低沉,然后走出了人群,走下了台阶。
站在了天圣书院的那块碎裂的匾额之前。
他低头看着下面的陈康,道,
“我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生不逢时
少年的年纪并不大。
只有十来岁的年纪,和那些气势汹汹的学子们相比,他算是年轻的。
甚至可以说是年幼。
那一张脸庞上还带着浓浓的稚嫩,头发有点松散的梳着,看起来有种很闲情逸致的感觉,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里,却是让那些夫子, 那些学子们,都比不上的高傲。
这种高傲,或许就是读书人的那种高傲。
那种我为圣贤的高傲。
那种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高傲。
“小子赵社稷。”
年轻的少年对着陈康拱了拱手,然后行了读书人之礼,说道,
“来向陈千户证明。”
赵社稷的声音很轻,慢慢的随着风飘荡出来,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
但是,落在这众人的耳中,落在那山巅之间,却似乎有千钧之重。
整个书院的门口都是瞬间死寂了下来。
那些熙熙攘攘的学子们,还有那些面色铁青的躲避着的夫子们,一个个脸上青红交替,有着掩饰不住的惭愧。
而陈康则是皱起了眉头。
他在东厂做事这么多年,看到的事情,看到的人也是相当的不少的。
自然也是有着几分能够看人的本事。
他从这个赵社稷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丝让他所敬佩的特质。
也是品质。
他握着弓箭的手微微的紧绷了一些,然后也是不自觉的朝着旁边移动了一些,箭尖瞄准的方向,也是从赵社稷的身上,转移到了别处。
“偌大的书院,难道就要你一个尚未及第的少年人来挡我的箭?”
陈康目光闪烁了一下,哈哈笑着道,
“实在是太可笑, 太无趣了。”
砰!
陈康的话音落下, 那手中的弓箭直接便是砰然松开,黑色的弩箭带着无与伦比的嗡鸣之声,直接朝着书院的大门口掠去。
砰!
弓箭擦着赵社稷的脸庞掠过,然后重重的射在了赵社稷身后的大门顶部,也就是原来悬挂着书院的牌匾的地方。
弓箭震碎了石头,然后直接深深的戳入了这个大门门框之上。
嗡!
弓箭的尾部,还是在咄咄的响着。
那些躲在赵社稷身后的学子们,那些夫子们,看到着弓箭射出来的瞬间,已经是一个个的尖叫出声,惊恐无比的躲闪起来。
他们混乱一片,惊恐一片。
而赵社稷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般,没有动弹,也没有反应。
直到这弓箭插在了大门的顶部。
“陈千户。”
赵社稷没有理会身后的那些夫子,那些师兄弟们,而是一直平静而安稳的看着陈康,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依旧平静。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笑着道,
“不要用这种话来诋毁书院, 没用的。”
“读书人, 是读书人, 不可能全部都是圣人。”
“读书的目的, 不是让所有人都做圣人,而是让所有人都努力朝着圣人的方向去走,去努力接近圣人。”
“怕死,惶恐,没关系。”
“只要我们的夫子,我们的师兄弟们,他们怕死的时候,会觉得这种行为羞愧,这就可以了,说明他们没有白白读书,没有愧对圣贤。”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赵社稷居高临下盯着陈康,眼睛里的光,是那么的炙热,那么的骄傲。
声音也是完全的无所畏惧。
“好一个伶牙俐齿啊。”
陈康听着这赵社稷的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本想借着刚才那一句话给书院的那些夫子,那些学子们全部诛心。
但是没想到,却被这赵社稷给轻松破解了。
他的话音落下,那些惶恐,羞愧的学子们,夫子们,这脸上的神色都是开始逐渐清明了起来。
百盟书
赵社稷说的没错。
书院的目的不是让所有人都变成圣贤。
而是让人们读书。
让人们知道圣贤的样子,然后朝着圣贤的方向努力。
只要读书人比未读书之前有进步,这就说明读书是对的,书院也是对的。
不能因为书院里不全都是圣贤而诋毁书院。
而看轻书院。
“你说的很有道理。”
陈康自知是辩解不过赵社稷了,后者这一句话,一个观点,已经无懈可击。
陈康只能够自愧不如。
他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倒是也不少,所以对这种辩论上的失败,倒是并没有多少在意的。
辩论失败没关系,只要这绝对的力量还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他就有绝对的优势。
“但是,这并不能够让我放过你们。”
陈康看向了书院里的那些人们,那些满目惶恐,满脸苍白的人们,然后大笑着道,
“我还是要杀光你们。”
“给这天下以儆效尤。”
“我知道。”
赵社稷听到了陈康的这些话,脸上的平静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丝毫的改变。
他一直都知道陈康的目的。
刚刚陈康站出来,之所以没有立刻屠戮书院,而是给书院一个机会。
根本不是陈康大发慈悲。
而是陈康想要不仅杀了书院的人,还要诛书院的心。
即便是自己能够挡住这诛心。
也挡不住他杀人。
所以,赵社稷早就是有了心里准备。
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有丝毫的恐惧,而是依旧平静。
“其实我站出来,也不是想要让你放过书院,而是想让你知道……”
赵社稷笑了笑,那腰板又似乎是挺直了一些,大声道,
“读书人的嵴梁,永远都有的。”
“不会断!”
“哪怕是你们杀光了我们,哪怕是你们找到了云中先生那样的读书人之中的败类,都没关系,真正的圣贤,永远都在。”
“只要书还在,我们就在,读书人就在,读书人的精气神就还在。”
“你们不可能永远的蒙蔽世人!”
陈康听着赵社稷的话,又是轻轻的冷哼了一声,道,
“你还真是小看我们东厂了,东厂的目的,可不是蒙蔽世人,而是关陇。”
“关陇战事将起,我们必须要保证大魏朝的安稳,才能够让我们在关陇和辽东安排的那些僵尸,那些探子,能够不会陷入死地。”
“而待解决了这些,谁还会在乎你们读书人说什么,做什么?”
“你……”
赵社稷听着陈康的话,这面色微微的恍惚了一下。
陈康的这些话,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都是通过秘密的内力传音传给赵社稷的。
赵社稷有点懵逼。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我让你死个明白!”
“下辈子投胎,哪怕是能够做圣贤,也不要做这种没有脑子的。”
陈康没有给赵社稷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给他别的再说话的机会,他手中的箭已经是再度搭在了弓上,然后这次用力的将弓箭拉成满月,对准了赵社稷。
砰!
陈康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没有再留情,随着弓弦炸裂,这黑色的羽箭直接是朝着赵社稷的面门爆射而去。
陈康经过刚刚的对话,还有看赵社稷的举动,已经是明白了。
对方是不可能和自己妥协的。
自己也没有办法说动对方妥协。
既然彼此不是一个阵营的,那就完全没有再留手的意义了。
陈康原本第一箭的时候,其实是有放过赵社稷的意思,这样的人,来日能够给大魏朝带来不少的好处。
但是,陈康是不能看到对方的成长了。
因为他不能够让后者在这个时候破坏自己的计划,破坏督主的计划。
“只能说你赵社稷生不逢时吧。”
陈康看着羽箭射出去的一瞬间,这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浓浓的惋惜。
噗!
弩箭最终是射在了赵社稷的面门上,然后,直接洞穿了他的眉心,射在了他的脑袋里,一道殷红的鲜血,从赵社稷的眉心之上迸射了出来。
瞬间,将周围的天地都似乎染红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赵社稷的脸上神色依旧平静,有着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和高贵,他喃喃自语,声音逐渐的落下,然后,整个人也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鲜血,顺着他的眉心流淌出来,然后迅速的将这书院门口的台阶给染红。
鲜血顺着台阶慢慢的往下流淌。
天地之间的气氛,变的格外的死寂。
也格外的压抑。
“小师弟……”
“赵社稷……”
那些夫子们,那些仓皇惊恐的学子们,此时此刻,看着那个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的赵社稷,脸上的神色都是变得恍惚了起来。
他们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陈康,竟然真的如此狠辣?
狠毒?
“传我的命令。”
天地一片死寂的时候,陈康已经是对着身后的那些东厂的番役们,发出了真正的命令,那声音冷酷的好似金铁棚主那个,
“踏平书院,杀无赦!”
“是!”
随着陈康的话音落下,那无数的东厂番役们,都是纷纷的爆喝出声。
狂暴的声浪好像是滔天的浪潮一般,在这天地之间翻滚荡漾而起。
直接呼啸着涌入了苍穹。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紧接着,那无数的东厂的番役们,也都是纷纷的朝着书院的大门冲了过去,那刀光,那森冷的杀意,再也不遮掩分毫。
整个天地都好像是要崩塌了一般。
“不!”
“救命啊!”
“快跑啊,东厂杀人了啊!”
那些夫子们,学子们,这个时候,也是纷纷的都反应了过来,他们尖叫着,惊恐的咆哮着,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那场景,格外的混乱。
无法形容。
陈康没有理会人们的杀戮,他沿着上山的石阶一步步的走上来,然后站在了这个已经死去的赵社稷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后者的尸体,这脸庞上的惋惜之色更浓。
他看的出来,这个人真的是不错。
“可惜了啊。”
陈康摇了摇头,然后踩着赵社稷的鲜血,朝着书院里面走去。
书院里面,已经是惨叫连连。
浓郁的血腥味道,蔓延。
……
“督主。”
云州城的驿站里,汪亭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了陆行舟的身边。
前面的事情,搜查,调查,锁定人犯等等,都是汪亭来做,而如今,到了最后收割的时候,就应该是陈康还有他那几千东厂番役的事情了。
汪亭终于是可以带着密谍司的人们,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而那些杀戮的事情,则是让陈康去忙碌。
“喝茶。”
汪亭将一杯刚刚沏好的茶水,端到了陆行舟的面前。
“嗯。”
陆行舟接过了茶水,轻轻的吹散了茶水表面的热气,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香甜醇厚的味道涌入舌尖,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这江南刚下的冬茶,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陆行舟笑着赞叹道。
这是云州特有的一种冬茶,只在冬天经过第一场霜雪的打熬后,才将茶叶采集出来,然后再制作成茶叶,这泡出来的茶水果然不一般。
比皇宫里的那些贡品参茶都是好上了不少。
“陈康那边做事,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品着茶,陆行舟又是问道。
东厂的根基毕竟不在江南道,这么大规模的屠杀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反抗,或者是指责辱骂之类的。
陆行舟有些担心。
也可以说,是比较在意云中先生做的事情,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把这场杀戮带来的负面影响全部给抵消掉。
“督主放心吧。”
汪亭贼兮兮的笑着道,
“有云中先生,不会有问题的,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江南道游走了,在各地各州府,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然后给咱们东厂正名。”
“云中先生虽然怕死,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做这种事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奴才派人去泰州那边跟着云中先生偷偷的观察了几日,效果还真是不错,他写的那些文章,完全有道理。”
“不得不说,这些读书人一个个嘴皮子简直无敌。”
汪亭都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不敢相信。
之前的时候,云中先生还是明明对陆行舟左右看不顺眼,对东厂完全抵抗,甚至要反抗东厂,要灭掉东厂,但是转眼之间,他就成了东厂的走狗。
他说的那些话,他的文章里说的那些话,让汪亭都觉的不敢这么想。
东厂,竟然是这样的东厂?
这么好的东厂?
这云中先生,已经是完全没有底线了。
“随他去。”
陆行舟笑了笑,又是道,
“接下来,你准备解决云州和贵州的水路问题,这才是正事。”
第三百九十章杀光
宣扬圆方教思想的书院被平掉了,彻底的平掉了。
没有任何的残留。
即便是那座耗费了无数人心血的建筑,也是被陈康用一把火给烧毁了,差点儿引起了一场巨大的山火。
甚至东厂的番役在密谍司的配合之下,将很多与书院有牵连的人,都给收拾了。
这是一场很大规模的杀戮。
直接让整个圆方教在根源上就毁掉了,而且是万劫不复, 完全再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了。
圆方教的根源被毁掉以后,再解决圆方教,就非常的容易了。
圆方教之所以能够在江南道扩张的如此迅速,而且又是在民间百姓之中建立起了如此大规模的基础,主要是因为他们宣扬的思想。
如今宣扬思想之地被毁掉,圆方教立刻就是出现了动摇。
摇摇欲坠。
然后, 又有云中先生在这江南道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宣扬, 顺便, 他也借着东厂的威胁也压迫,将一部分贪生怕死的读书人给拉拢到了一起。
这些人一起污蔑圆方教,诋毁圆方教,让圆方教的那些普通信众,更是一瞬间都出现了及及可危的信任危机。
最后,朝廷又是颁布了真正的公文,昭告江南道。
圆方教和云州知府,以及一系列的官员等,勾结联合,试图谋反,并将磨盘山的兵器冶炼基地都安放在了圆方教的头上。
另外,也配合一些密谍司的探子,在江南道四处散播关于圆方教的顶层组织之人理暗中敛财,将这些财富建立兵器冶炼之地的事情。
等等这些负面的消息,不断的传播出去,立刻更加深层次的将圆方教的凝聚力给瓦解了, 那些百姓们, 原本加入圆方教也不是为了谋反,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当这些百姓们知道,圆方教竟然是在利用他们,利用他们的善良和信任而敛财,然后还要将他们送到谋反的这条路上。
当这个消息传播开来,很多人都巴不得和圆方教断绝联系。
就在这种时候,密谍司的人们又是开始了一场赏赐的活动,就是官方发布了公文,所有圆方教普通的信众,都是既往不咎。
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要举报圆方教的上层之人。
这种赏赐的活动,将圆方教的上层和底层直接进行了分割和对立,尤其是那些底层的百姓,为了活命,为了赏赐,更是开始了疯狂的举报过程。
甚至还有一些百姓,主动将他们的圆方教上层之人给抓了起来,送去了官府。
这场活动进行的浩浩荡荡。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整个江南道的圆方教, 那个曾经让所有的江南道官员们都愁眉苦脸,束手无策的圆方教, 彻底的被毁灭了。
即便是还有一些苟延残砖之辈,但是却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了。
圆方教已经毁掉。
而为了将这种混乱慢慢的给稳定下来,云中先生又继续在江南道进行宣扬,还有他身边聚集的那些读书人,甚至组成了江南书道,是一种类似于协会的组织。
他们开始公然散播东厂对江南道的好处。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肯定是有些抗拒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百姓们,将陆续的被洗脑,被迫接受,然后直至完全接受。
……
云州城府衙。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即便是江南道,这天气也是已经开始变的有些冰凉了起来,府衙的大殿里面,光线有些暗澹,一阵阵的带着潮湿冰冷的气息吹进来,让人觉的有些遍体生寒。
江南道的冬天和其他地方的冬天不一样。
这里的冬天没有那么的干冷,但是这寒冷之中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湿寒,那种寒气和湿润的气息一并混合着,将人包裹,能够把所有防御都击穿。
此时此刻。
在这府衙里面,也是如此,几位云州城的官员,正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虽然他们穿着的是厚厚的官服,棉服,但是屋子里还是没有升起炭火,所以他们也是感受到了来自这天地间的深深寒意。
这几位官员,此时此刻正在等待一个人,是陆行舟。
赵遂良畏罪自杀以后,云州城的所有事务的处理,就都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陆行舟相当于成为了这里的最高官员。
而今日,这些官员来到这里,是向陆行舟来汇报水路打通这件事情的进展的。
陆行舟没有完全依靠密谍司的人去打通云州和贵州的水路。
因为,如果完全依靠密谍司和东厂的人来做这些事情,会导致云州城的官员和这件事完全脱节,到时候,东厂的人和密谍司的人离开,这里很有可能再度混乱。
毕竟,江南道和蜀线的情况不同。
汉中,固城等地,一则有着东厂根深蒂固的力量,二则有着本地家族的配合,使得东厂可以几乎是肆无忌惮的行事。
而本地的力量也相当的配合,处理完以后,东厂的密谍司和番役,可以轻松离开,后面的事情交给本地的一些人去处理以后,也会继续运转的很好。
江南则不然。
东厂的力量依旧空虚,再加上圆方教被处理掉,这里已经陷入了一种半停摆的状态。
需要尽快恢复,也需要本地的家族和官员等力量的参与进来。
东厂无法一手支撑。
所以,这些官员也是陆续的被陆行舟给发掘出来,然后安排他们做事。
这几位官员,就是专门负责打通云州和贵州之间的水路通道的事情。
距离陆行舟交代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他们似乎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进展,一时间几位官员都是有些一筹莫展。
“陆公公到。”
就在他们心中担忧的时候,这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尖细的声音,紧接着,陆行舟的身影出现了这几名官员的视野之中。
半月有余未见,陆行舟依旧是那种澹然,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冷漠的气质。
满头的银发飘荡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
身上也似乎是少了之前的那种冷酷和威严。
这是陆行舟在继续朝着先天后期迈进。
他已经开始慢慢的收敛自己身上的气息,然后等待着最后的厚积薄发。
最后的涅槃。
几位官员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能够感觉到陆行舟给人的感觉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他们对陆行舟在心里的那种恐惧却还是在的。
尤其是他们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事情。
陆行舟交代他们去做的,云州和贵州水路打通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所以,他们脸上闪过了浓浓的慌乱。
然后纷纷的从这府衙大殿里面走了出来,然后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并且立刻磕头说道,
“卑职见过陆公公,公公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陆行舟停在了这几个官员的面前,然后对着他们笑了笑。
几名官员感受到了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之感。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陆行舟已经是离开了他们的面前,然后来到了这大殿里面,以阴暗冰冷的大殿里面,好像都是多出了几分缓和。
就连那种寒意都似乎是被驱散了出去。
陆行舟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
几位官员纷纷的从远处走了过来,然后也是站在了陆行舟的面前,没有陆行舟的指令,他们都是不敢坐下的。
“坐吧,不用客气。”
陆行舟脸上的神色非常的温和,他接过了身边的太监给自己送过来的茶杯,轻轻的吹了吹茶杯上扩散着的热气,然后笑着说道,
“就当作寻常一般,不要太紧张。”
“多谢督主。”
几位官员这个时候,是真的感受到了陆行舟的温和,还有身上的那种似乎是平易近人的感觉,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们这心里的紧张和担忧,都是忍不住的放松了不少。
陆行舟现在的状态,似乎心情不错。
那么他们在云州和贵州水路打通这件事情上那些困难,那些到现在都还没有办妥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受到太多的惩罚了啊。
“陆公公,我们这次过来,是想和您汇报一下关于贵州和云州水路之间的事情。”
几位官员陆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有着一名身材稍微瘦削一些官员站了起来,他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恭敬,声音里带着低沉,说道,
“最近这一段时间,下官正是在为这件事情忙前忙后,不过,这效果却并不是特别的好。”
这名官员说到这里,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也是抬起了头,然后小心的观察着陆行舟的表情变化,不过,陆行舟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像就没有听到任何事情,完全就是依旧是一脸的安静,澹然,喝着手里的茶水。
这名官员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他脸上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
而同时,那小眼睛里的神色也是微微的舒适了一些。
陆行舟没有狂暴,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说明对这件事情不是特别的着急,也不是特别的重视。
那么,自己有一些失误也是能够原谅的,不会对自己太过于责罚。
而且更主要的是,闲杂i整个云州城里,并没有几个能够做事的官员了,陆行舟为了稳定大局,一定也不会再处理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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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官员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身边的那几位官员,脸庞上也都是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们心里的紧张和担忧,也都是消失了。
既然陆行舟不追究,那他们就能够安心一阵子了。
来这里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心里都已经是紧张的不行了,生怕这件事情没有办法,得罪了陆行舟,也彻底的毁掉了自己的前途。
没想到,自己倒是多心了。
陆行舟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在意的。
“陆公公。”
心中放心了之后,这名有些肥胖的官员,便是继续的说道,
“现在把守着水路的那三大家族,根本就不打算按照官府的意见去做事,他们依旧是在按照之前的规矩,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下官接连派去了好几波人人马过去和他们商讨,但是都没有丝毫的结果。”
“尤其是王家人,甚至将我们的人给赶了回来,根本就没有给现在的官府丝毫的面子,下官亲自去了两趟,都是没有见到他们的家主。”
说到这里,这名有些胖胖的官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是他真的有些无奈。
因为,他原本的时候,在云州城里,也是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官,在赵遂良等一波人的压制之下,他根本没有什么实权。
更是得不到丝毫的支持。
王家等家族,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也不是不想给陆行舟办事,只是,真的是自己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份手段啊。
“你们几个,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情况?”
陆行舟听完了这名胖胖的官员的话,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回应,而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这名官员坐下,然后又是看向了一旁的几名官员。
“是啊!”
“他们根本没有将我们当一会儿事!”
“现在整个水路都已经基本上和咱们官府失去了联系,都被他们给垄断了。”
“官府如果想要将这条水路给彻底的统一打通,绕不过着三家,但是三家根本不给官府机会,所以现在事情就是陷入了一种死结。”
“督主,麻烦您给我们出出主意吧!”
几位官员纷纷面露忧愁之色,对着陆行舟拱手求助。
“咱家知道了。”
陆行舟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便是将自己手中的那个茶杯给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他便是对着身边的太监摆了摆手。
这名太监得到了陆行舟的示意,立刻便是走了出去,也就是过了大概半刻钟左右的功夫,有着两名东厂的百户出现在了这几名官员的面前。
“卑职见过陆公公。”
两名百户都是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一个个面庞上的神色冷冽无双。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听从这几位大人的命令,帮着他们将云州和贵州之间的水路打通,任何人,只要再敢阻拦,或者有丝毫的不配合,不需要向咱家请示,直接杀光,明白吗?”
陆行舟笑着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机会
“全都杀光?”
几位官员原本以为陆行舟一脸的平静,是没有什么太过激的举动的,心里还是有些放松,没想到,这陆行舟竟然直接拿出了这般的命令。
把所有反抗的人全部都杀光,就意味着,王家等三个家族几乎要全部都被杀死的。
因为他们家族所有的人都不会妥协的。
“陆公公。”
短短的沉默和震惊之后, 这名胖胖的官员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带着紧张的情绪劝慰到道,
“这主意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残忍了,如果将他们全部都给杀死了,那这云州和贵州的水路就一时间没有人管理了,咱们想要将这地方完全管理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下官建议……”
啪!
陆行舟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这脸庞上浮现出了澹澹的笑容, 还有几分无法掩饰的冷冽,他打断了这名官员的话,然后继续说道,
“咱家定下的主意,一般都不想改变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咱家说杀光就要杀光,不能有任何的余地。”
“至于杀光了他们之后,这水路由谁来管理,就有你们三个家族来管理,如何?”
陆行舟说完这句话,脸庞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一些,
“咱家不管你们如何管理, 咱家只要结果,让这条水路畅通无阻,只要你们三个家族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整个水路就一直由你们负责。”
“只需要, 每年向云州和贵州交一些税银便可。”
“你们想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陆行舟说完,便是安静的看着三名官员,面色上的神色有些莫名。
这个主意,也是陆行舟考虑了许久,才想好的。
想要将这个地方真正的疏通,而且是迅速的疏通,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破旧出新,将所有的原本掌控这条水路的人们,全部除掉。
然后再找新的人过来。
新的人过来的以后,为了巨大的利益,一定会愿意竭尽全力。
而在这个过程中,东厂就可以展露出他们的力量。
最终,将这里完全掌控。
陆行舟在考虑这个办法的时候,也是考虑了一些家族,其中他眼前的这三个官员,便是陆行舟所选定的三个人。
这三个官员的三个家族,这些年里面,对云州城并么有造成多少祸害。
反而是在一定的程度之内,都保持着自己的原则。
这种能够在云州这种情况之下, 还能够保持原则的家族,是非常难得的。
所以陆行舟也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于是,就选定了这三个家族。
而今日将这几个人叫到这里,让他们来汇报这些事情,也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宣布这件事情,然后也问问他们的意思。
“陆公公,您……说的是真的?”
三名官员原本还在刚刚陆行舟说杀光那些人的震惊之中,突然得到了陆行舟的新的命令,他们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个的都是呆愣了下来。
如果陆行舟真的能够说到做到,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话,那对于他们的家族来说,绝对是一种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足以让这三个家族都成为整个云州城的数一数二的家族。
因为现在的云州城,已经是完全的进入了一种混乱的状态,没有丝毫的顶梁柱,当他们家族崭露头角以后,很快,就能够顺势而起。
直接三分云州城。
甚至,日后还能够借助云州城的积累,直接在江南道都有一席之地。
因为江南道现在也是变的混乱了起来。
“咱家刚刚说的话,你们没有听明白吗?”
陆行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然后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这三名官员。
顿了一下,陆行舟又是补充了一句,
“咱家再跟你们重复一遍,咱家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们不能够做到,或者不敢把握这次机会的话,那咱家可以去找别人。”
“咱家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说完,陆行舟微微的笑了笑,又是将这茶杯拿了起来,然后开始慢慢的品起了茶。
他喝的很慢,像是慢条斯理的。
但是其实给这几人的时间却是不多的,因为这一杯茶,并不久。
“下官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短暂的安静后,为首的那名微胖的官员立刻是站了起来,然后面庞上带着浓浓的凝重,还有郑重,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他的目光里满是炙热,还有无法形容的期待。
他甚至是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可是真正的机会啊。
如果他们的家族能够完成这件事情,那么,这就是他们的家族彻底翻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刻。
无论是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的。
这是千载难逢。
这也是人们无法想象的机会。
一定要抓住。
所以,这名官员根本没有考虑自己能不能够做成,直接便是站了出来。
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
只有先接下了这个任务,然后再去想其他的。
这是人的本性。
“我们也愿意接受陆公公的安排。”
随着这名微胖的表态,剩下的那两名官员也是立刻站了出来,他们同样是迫不及待的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然后纷纷说道,
“下官愿意为公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请陆公公给我们一个机会!”
说完,这两名官员也是对着陆行舟用力的磕起头来。
他们的动作格外的用力,脑袋磕在地上,直接便是砰砰作响,两个人的额头都是瞬间变的殷红了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血丝。
显然,他们对这个事情也是相当的在意,相当的喜欢。
相当的迫不及待。
“很好。”
陆行舟将手中的一杯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是微微的笑了笑,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这三名官员的面前,并目光里带着笑容,将这三人搀扶了起来。
“你们没有让咱家失望。”
“既然如此,那咱家便给你们这个机会了。”
“你们带着咱家给你们的这些东厂百户,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
“多谢督主。”
三名官员听到了陆行舟的话,然后这脸庞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喜悦,还有感激。
“不过啊,你们要听咱家最后一句警告啊。”
陆行舟又是看向了这三人,然后笑着道,
“如果在一个月之内不能够将这条水路完全打通的话,咱家会另选他人,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行舟的话听起来很轻松写意,很随意,也很平澹。
但是,这里面的杀意却是异常的浓郁。
杀机毕现。
完全没有留任何余地。
陆行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很长了。
是陆行舟给三名官员最多的时间了,绝对不能够再多了。
“一个月啊……”
这三名官员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面庞上的神色都是变的凝重了一些,但是,三人很快便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是目光灼热的说道,
“没有问题,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不能够完成任务,绝对听从督主的安排!”
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够完成的话,代表着什么,他们都是非常清楚的。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是绝对不能够错过的。
富贵险中求!
谁都明白的道理!
“很好,成交!”
陆行舟的视线在这三名官员上最后扫过,然后又是看向了这身边的三名百户,然后笑着道,
“你们可以做你们的事情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
这百户纷纷点头,然后目光里带着狰狞和冷冽,说道,
“保证完成督主的任务,请督主放心,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那就不要愣着了,下去做事吧。”
陆行舟面露笑容,摆了摆手。
这几名官员,还有那几名东厂千户,都是纷纷的点了点头,他们陆续的站了起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很快,便是消失在了陆行舟的视线之中。
屋子里的气氛变的有些安静,只剩下了陆行舟,还有那名伺候着他的小太监。
一缕嫣红的光线从外面投射了进来。
屋子里的似乎是变的温暖了些。
但,其实只是视觉效应,屋子里的阴冷依旧是浓郁无比。
但是这些东西对陆行舟来说,却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双手负在身后,站在了这大殿的门口之前,然后看向了远处的那些光景。
他的脸盘上,是一种更加平静的神色。
好像,他和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消失在了这里。
……
云州,王家。
这是一间非常宽阔的宅院,整个院子几乎是七进七出。
占据了整个云州城的东南部最繁华的地带。
院子里凋栏玉砌,琼楼玉宇,不敢说和皇宫相媲美,但是在这整个江南道里面,却已经是无法形容的存在,处在顶尖的层次。
这里面的花园,假山,还有那些池塘等等,都是那些江南道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大师设计的,并且请高明的工匠打造的。
完全是富贵奢华。
就连宅院里的那些下人们,都是一脸的雍容华贵,身上穿着的衣服,也都是寻常百姓们穿不起的锦缎。
虽然不是真正的上好锦缎,但也是相当不错的衣服。
每一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能够价值几两银子。
整个家族的下人们衣服统计起来,估计要价值几千两银子,是寻常人家无法想象的存在,也是无法比拟的存在。
王家之所以能够有如今的这般奢华盛况,主要都是因为他们掌管的生意。
他们掌管了云州和贵州的水路,不是全部的部分,但也是大部分。
这一大部分的水路运输,给他们带来的极大的利益,也带来了极大的银子。
他们这才是有了这里的宅子。
有了如今的能够享受的一切富贵和奢华。
此时此刻。
在这王家府宅的最深处,有着一处凉亭。
凉亭是标准的八角形状,整个凉亭里的支撑的柱子,都是用洁白的大理石给制作的,上面还凋刻着花纹,花纹都是龙凤的花纹。
还有一些奇怪琉璃的纹路。
看起来格外的妖艳。
这些纹路都是请了极为昂贵的凋刻大师之作的,而且这整个大理石,则是都是用整块的大理石所制作的,在这整个江南道,都是价值连城。
让人无法想象的存在的。
此时此刻。
在这凉亭的里面,有着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男人,他们彼此站在了这凉亭里面,然后并排站在了这凉亭的入口之处。
目光平静,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大哥,东厂的太监,已经传出了命令,要来对咱们王家动手了啊。”
“如果不能够将这件事情处理妥善的话,咱们这次可能就栽了啊。”
稍微显胖的这名中年男人,脸庞上带着些许的凝重,这声音里面也是有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他说道,
“王家现在的力量,可是撑不住东厂的。”
“咱们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我明白。”
这名显瘦的中年男子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这面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丝凝重,旋即继续说道,
“我知道王家抵抗不住东厂,我也从来没有想要让王家的来抵抗东厂的杀戮,我们要和其余两家联合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们知难而退。”
“给他们传信过去,让他们从今天开始,把云州和贵州的所有水路都是给封闭起来,任何人,任何船只,甚至连一条鱼,都不让他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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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看,东厂还敢不敢再找我们出手。”
“我要让他知道,没有我们三家,这水路会变成什么样的混乱状态!”
“逼他妥协!”
这名中年男子的话音落下,那右手勐地是排在了一旁的大理石柱子上。
低沉的声音传出,男子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的阴森冷冽。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了!”
另外一名显胖的中年男子,听到了这些话,也是目光冷冽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
“确实只有如此,才能够让东厂彻底的妥协,然后才能够继续找机会跟他们谈判,并将咱们的利益达到最大化!”
“我这就去做!”
说完,这名显胖的中年男子,便是笑着走出了凉亭。
显瘦的中年男子,目光冷冽,面色张狂。
“我们在这云贵两地经营这么多年,是你一个太监想要灭掉就能够灭掉的吗?”
“痴心妄想!”
第三百九十二章聚集
踅水口。
这是云州和贵州交界之地的一条河口。
几乎整个云州和贵州的河道货运,都会从这条河口经过,然后再分别前往其余各地,这相当于云州和贵州河运的中转。
也是必经之地。
这踅水口有着三条干线。
三条干线分别被王家等家族的人全部垄断,任何人从这里经过,都要经过他们的同意,并且只能够使用他们的船只还有雇工。
这就导致王家等三个家族, 几乎是垄断了整个云州和贵州河道运输生意的全部,而他们的财富也是如同这踅水口里面的河流一般,滔滔不绝,源源不断。
这几日,随着东厂命令的下达,王家等人已经是知晓了东厂的意思。
然后他们在王家家主王正臣的联合之下,开始了联合反抗。
仅仅一日的时间, 整个踅水口的河道运输,都是停滞了。
无论是参与运输的船只, 还是用来运输搬运的那些雇工们,都是完全停下,不再进行任何的行动。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踅水口,此时此刻,已经是完全的变成了死寂之地。
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可以通行的河道上面,都是被人为的摆放上了无数的木桩,这些木桩的作用,就是用来阻拦其他船只的运行。
只要有船只从这里经过,就会导致这些船只直接被这些木桩给撞击,因为踅水口水流湍急的缘故,他们完全不可能通过去,最终还会导致船只受损。
而在这踅水口的上游和下游,则是已经聚集了无数人。
这些人都是近日来踅水口走水路进行货物运输的人。
他们的船只,货物,全部都随着踅水口的停摆而进入了停滞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越来月长, 这停滞的货物也是越来越多。
最终导致, 外面的人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 不断的靠近来,让河道里面显得更加拥堵,而里面的人则是想离开也没办法离开,完全被拥堵在了里面。
整个河道陷入了卡涩停滞的状态。
所有的人,无论是那些船工还是货物的主人,掌柜的或者是当家的,一个个的都是无可奈何,而且脸色也都是焦急无比。
甚至有些人已经是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急的嘴上起了火泡,眼睛里浮现出了红红的血丝,真的是无可奈何,而又担忧无比。
整个踅水口的上下游,人们都是紧张的不行,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件事是突然之间发生的。
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人们都在疑惑,在猜测。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是知道具体情况的。
有些人打探到了最近的情况,也知道了东厂打算拿王家等人开刀的情况,这些人大概能够猜到,王家等三家, 这三个一向互相不和的家族联合起来, 肯定是有意要和东厂做对,争取自己的利益。
既然明白了,那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有一部分人,觉的王家等三个家族在这里经营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对云州和贵州的水路运输形成了完全的垄断。
别说是踅水口。
就算是踅水口的上下游,也基本上都是由王家等三家的河道运输队伍所把持着。
今日,之所以能够形成这种极度拥堵的状态,必然也和他们的故意为之脱不了关系。
因为上游和下游的那些河道运输,王家等三个家族,根本就完全没有丝毫的减少,他们故意没有告诉商人们和客人们关于这里的拥堵情况。
然后,故意引诱无数的船只过来。
就是为了彻底的形成拥堵,形成大规模的拥堵,让踅水口的事件变的巨大。
甚至可以说是轰动。
然后不可思议。
如以此来,才能够给东厂造成真正的压迫感,还有影响。
才能够在民间带来真正的震撼作用。
这些人了解王家等三个家族的情况,也了解他们的势力,所以,对他们这次有计划的举动也是心中敬畏。
下书吧
他们都觉得王家等三个家族,是完全能够逼退东厂的。
最终的结果是,王家等三个家族继续在这里称王称霸,而东厂则也需要有求于王家,借助王家的力量在这河道运输之上做事。
但是另外一部分人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王家等三家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却没有可怕到不可撼动的地步。
汉中城,云州城等地。
这些地方也都是有着树大根深,庞然大物的家族的。
当初这些家族也都是和东厂对抗来着,他们那个时候也是将东厂当作可以挑战的存在,但是,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是被东厂的人给彻底的解决掉了。
汉中那边,最终和东厂妥协,做了东厂的狗。
甚至还损失了无数的地盘和银两,这才是勉强苟延残喘,存活了下来。
云州那边,最是灿烈,直接整个家族都是被连根拔起,一点都没有留下,彻底的变成了过去的历史。
这两个例子足以证明一些事情。
那便是东厂有着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实力,可以抹平一切阻挡他们的人。
更主要的是,在汉中,在云州的时候,东厂的实力还没有如今这般强横,尤其是在汉中的时候,东厂甚至只有几千人而已。
但东厂依旧是将整个汉中都给抚平了。
这足以证明了东厂的手段。
一个有手段,有实力,而且实力远比之前更加强横的国之重器,如今又是几乎统治着整个大魏朝朝廷的东厂,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的踅水口都解决不了呢?
这些人觉得,东厂如果真正的要动手的话,一定是能够解决这里的一切的。
所以他们倒是相信东厂的实力,也相信陆行舟的实力。
两种观点,代表着两种结局。
也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准备。
相信王家能够成功将东厂逼退,最终和东厂合作的人们,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和王家一并在统一的战线上。
只有这样,他们在最终事情结束的时候,才能够和王家取得了比较不错的友谊,然后也获取了足够的好处。
以后在走踅水口这条路的时候,也能够得到王家等家族的支持。
而这些人已经是陆续开始做起了准备。
此时此刻。
在王家的宅院里,已经有着不少的商户的代表,还有河道运输的人们,开始聚集在了这里,他们来找王家的家主,王正臣,准备表示自己的忠心。
王家宽阔的会客厅里面,已经是聚集了不少人。
王家的那位家主,王正臣。
身材略显瘦削,面庞上带着凝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主位上。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茶水,而这目光里的神色则是有些冷冽,他轻轻的抿着茶水,目光里带着澹澹的安稳和平静,看着这些正在一个个目光火热的看着自己的人们。
他的心里十分的得意。
来的这些人,王正臣大多数都是见过的,也都是认识的。
都是他们王家常年接触的一些人们,而这些人几乎占据了整个云州和贵州河道运输的三分之一。
如今这些人来王家,为的是什么,王正臣心里是完全明白的。
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和王家等家族搞好关系。
这也说明,他们对王家等三个家族的实力是相当的认可的,他们都觉的王家等三个家族是能够将这东厂给逼退的。
然后,也是能够进而在这云州城里的力量更加稳定。
所以这些家族过来,和他们打好关系。
也是为了日后的利益共存。
王正臣当然是对这些家族非常的支持,也是非常的在意的。
这些家族的出现,当消息传递到东厂那里,一定会给东厂造成不小的压迫,甚至是威胁,让东厂不敢再太过于冲动。
毕竟,如果真的将所有的商家都得罪的话,那这江南道的经济也就垮掉了,会影响江南道的安稳的。
尤其是对云州和贵州的情况,也是会有着极深的影响,让很多人都承受不住。
到时候,可能那些百姓们还没有开始做什么,那些官员们已经是承受不住了,都会来找东厂的麻烦。
以民挟官。
甚至挟着朝廷。
这就是王家等家族现在要做的事情,让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做什么。
“诸位,今日能够来我王家,给我们王家以支持,我王正臣是从心底里感激的。”
短暂的沉默后,王正臣面庞上带着浓浓的热情,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了在场的这些商户的所有人,然后将茶杯举了起来,笑着说道,
“你们对我王家的支持,我们铭记在心,等我们王家度过这次难关,也一定会对诸位给予足够的回报。”
“不仅仅是我王家,所有掌控着踅水口的家族,都会记住诸位的帮衬,也会给诸位一定的回报的。”
“我王正臣以茶代酒,敬诸位。”
说完,王正臣便是已经将自己的茶杯端起来放在了嘴边儿,然后一饮而尽。
“以茶代酒,祝福王家主生意兴隆。”
那些支持王家的商户等人们,也都是纷纷的站了起来,他们纷纷的拱手,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茶杯也是尽数饮尽。
一个个的脸庞上,都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兴奋,还有期待。
这王家迎客厅里的气氛,逐渐变的热闹了起来。
甚至有着欢快的喧哗之声传出。
……
云州府衙。
并没有陆行舟,而是三位负责此事的官员。
他们自从是得到了陆行舟的命令以后,便是基本上都住在了这府衙里面,只有如此,才能够让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最快,而且最能够统一商量这件事情的处理办法。
府衙里的光线有些阴暗。
因为三个官员都是比较怕冷的缘故,这府衙里面已经是升腾起了一些炭火。
火光微微的闪烁着,将三人的脸庞都映照的有些凝重。
而这府衙里也是有着明显的压迫之感。
甚至还有几分死寂的凝重。
“王家为首的三个家族,已经是先下手为强了啊!”
大厅里的死寂,被那名为首的,也就是稍微显胖的中年官员给打破,他轻轻的举起了自己的茶杯,然后又是对着其余的两名官员微微的虚敬了一下,旋即说道,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这几日,三名官员已经是开始商量彼此的计划。
他们已经料到了。
王家为首的三个家族,虽然在平日里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有你死我活的迹象,但是,在面对东厂这个共同的敌人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同心协力,联合起来的。
这是他们的生死之事,他们不可能再彼此为战。
而如果他们全部都是联合起来的话,那么结果也是只有一个。
就是借助他们三家掌控的在云州和贵州的河运通道上的压迫感,然后给整个云州和贵州的河道运输带来极大的损失。
他们要借助这些损失,借助受到损失的那些商户,那些百姓们的力量,倒逼东厂妥协。
一贯以来,这些官员们做事的时候,遇到的所有麻烦,所有的阻挠,基本上都是这种情况,这种手法,这种伎俩。
三名官员以前的时候也就有过一些应对的经验。
所以也是有所了解的。
不过,之前的经验似乎并不能够应付眼前的事情,因为,王家等三个家族所掌控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造成的影响也一定是特别的巨大。
而同时,三个家族所想要的,也不是要和王家等为首的三个家族妥协,而是将他们彻底的杀光,并且取代。
所以,这应对的办法,也是截然不同了。
“东厂的番役,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助力,而以他们的实力,想要将王家为首的三个家族完全灭掉的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为首的那名官员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是说道,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将王家等家族造成的损失给挽回,然后在那些摇摆不定的商户们面前,将我们的威严和实力给立住,这就可以了。”
“你们准备的船只,还有拉拢的船员,水性好的人,都足够吗?”
短暂的沉默后,这名微胖的中年官员,看向了对面的那两名官员,问道,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放心吧,不会的!”
两名官员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是点了点头,然后目光里带着凝重,还有几分冷酷,低声说道,
“这一次,我们要彻底的将云州和贵州的河路运输局面给颠覆了!”
“没有万一,也没有意外!”
第三百九十三章上门
“两位,拜托了。”
三名官员来到了陆行舟给他们配备的三名东厂百户面前。
三个人如今在这云州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少了赵遂良等一批官员以后,他们的地位是水涨船高,直线上升。
但是,在三名东厂的百户面前, 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倨傲,脸庞上完全都是恭敬。
因为他们的计划的关键,就在这三名百户的身上。
“此事事成之后,我们定当再行重谢。”
为首的那名微胖的中年官员,脸庞上带着一丝炙热,小眼睛里闪烁着期待,说道,
“我们三家, 会将踅水口的每年收益,拿出一成来,供养三位,算是当作对三位的感谢。”
踅水口每年的收益,是一笔相当不小的数目,这三人竟然要拿出来一成,给这三名百户,这感谢的力道已经是相当的高了。
足见三名官员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对东厂三名百户的重视。
“三位大人客气了。”
三名东厂百户听到了对方的允诺,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澹澹的笑意,然后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是几乎异口同声的对着三名官员说道,
“但是银子,我们就不拿了。”
不是他们不想拿,而是他们不敢拿。
东厂有东厂的规矩。
而且是相当严格的规矩。
这种类似的受贿,是陆行舟严令禁止的,上至汪亭, 陈康, 下至东厂所有番役密谍司之人,都知道这个规矩。
所有人都不会去碰触。
陆行舟其实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
如果自己管的非常的严格,真的滴水不漏的话,这东厂的番役们,密谍司的人们,很可能就会失去凝聚力,变成一团散沙,或者一群敷衍了事的人。
收受贿赂,获取利益,应该是在一定范围内允许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
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东厂只能严格做刀,不能够有任何利益来动摇他们。
所以,他下了这个死命令。
在很早之前,有人曾经去破坏过这个命令,然后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就连他的家人也是受到了牵连。
从那以后,东厂的番役们,密谍司的人们,就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
当然,陆行舟为了安抚人心, 也没有亏待他们。
而是利用东厂的那些产业,给足了这些人的俸禄,而对于因为公务而受伤或者牺牲的人们,也都是给足了优待。
基本上可以说。
东厂的一名番役,在大魏朝,就等同于两名七品县令的俸禄。
而随着官职或者功劳的增加,这种俸禄又回有成倍的增加。
在这种超高的俸禄供养下,东厂目前才既能够保证不收受贿赂,不为利益所动,也能够全心全意的为陆行舟做事。
不过,这种俸禄实在是太高,哪怕是东厂的产业相当不小,这银两也是花钱如流水。
陆行舟的计划是,等这件事情过去,关陇之战结束以后,东厂的作用不再这么重要的时候,他才会进行逐步的削减。
但至少现在,无论有多么艰难都会继续维持着。
绝对不能够让东厂崩塌。
“这个银子,你可以留给东厂,以后每年固定的时候,将这些银子送去东厂便可。”
三名百户又是继续说道。
虽然他们本人不能够拿这些银子,但是,这些银子是他们拼了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自然也不能够白白的不要。
所以他们要将这份银子上交给东厂。
如此一来,三名百户还能够因为这件事情,换取一份功劳。
在自己的功劳册上再添加一笔。
“好好好。”
“我们一定按照三位大人的要求去办。”
三名官员在为首的那名微胖的中年官员的带领下,纷纷点头。
他们接下来要依靠这三人。
此时此刻,任何要求都是要满足的。
“说说你们的计划吧,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三名东厂的百户见他们如此配合,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格外的冷冽,问道。
“是这样的。”
三名官员彼此对视了一眼,由那名微胖的为首官员站了出来,他对着三名东厂的百户小声说道,
思路客
“我们打算……”
关于如何去做,三名官员已经做好了详细计划。
这个时候,他们将自己的计划完完全全的告知了三名百户,而尤其是将三名百户要做的事情也给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说的清楚明白,彼此都能够放心,做事的时候也能够更安心。
“没问题。”
三名东厂的百户听完了计划的全部,也是了解了三名官员的用意,他们纷纷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是拱手道,
“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就可以去踅水口了。”
“无论是王家,还是其他的两个家族,没有人敢阻拦你们。”
三名百户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声音格外的冷冽。
声音里也是有着无法形容的狰狞和凶残。
他们其实,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时刻。
用东厂的刀锋解决问题。
用他们的厮杀和实力来解决问题。
这也是他们基本上最经常去做的工作。
“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
三名东厂的百户陆续离开,只剩下了这三名官员,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面庞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格外期待了起来。
而同时,也有跃跃欲试。
一个时辰之后,就是他们露面的时候了。
……
王家。
众多的商户以及王正臣等人,依旧聚集在一起。
因为这些人都是过来支持王家的,所以,王正臣决定尽地主之谊。
他早早的便是已经给府上的下人们吩咐了,一部分人在府上准备食物,一部分人去外面的酒楼里面预定一些食物。
保证在场的这些人们,都是能够吃上一个丰盛的午饭。
“诸位,时间已经是差不多了,我们去用餐吧。”
会客大厅里,王正臣听到了下人在耳边的汇报,得知所有的饭菜都是已经准备完毕,这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浓浓的笑意,然后站了起来,对着所有的人拱手懂啊,
“王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哎呀,王家主客气了啊。”
“是啊,怎么还准备上饭菜了!”
“我们就是过来给王家主表个态而已,我们也不多停留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众人听说王正臣竟然还准备好了饭菜,一时间都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纷纷的开口推辞了起来。
不过,人们嘴上说的是推辞,但是这脸上的神色却都是非常的喜欢的。
而且也没有任何人真的要离开的意思。
王正臣自然是明白他们的意思,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一脸笑眯眯的对着众人又是拱了拱手,然后说道,
“王某知道,大家是不想让我麻烦,但是,不必如此。”
“诸位在这种关键时刻来支持我王家,我王正成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太不像话了,今天这顿饭啊,必然是要请大家的。”
“都别客气啦,走吧,走吧……我府上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正臣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靠着自己比较近的几人纷纷拱手,这脸庞上的恭敬之色更加的浓郁,甚至是有几分恳求的意思。
这让周围的人们都是有些承受不住了,这个时候如果再不给王正成面子,就是真的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们纷纷笑着道,
“既然王家主盛情邀请,我们只好打扰了。”
“请!”
“请!”
众人纷纷的拱手,脸庞上的笑容更加的浓郁,他们彼此都是互相礼让着,朝着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的后堂走去。
那情形,一派宾主尽欢的样子。
不过,就在这些人刚刚走出了迎客厅,还没有进入通往后堂的那处走廊的时候,这王家的大门口,突然是传来了一阵尖叫。
紧接着,不等人们反应过来,有着一个满脸都是惊恐的家丁,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着这边狂奔了过来。
他一下子就冲到了王正臣的面前,然后惊慌失措的,抓着王正臣的手腕,惊恐无比的说道,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您快出去看看吧!”
“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没看到我这里有这么多的客人吗?”
王正臣听到这名家丁的话,脸上的神色变的阴沉了起来,明显有着不耐烦的怒气。
这大庭广众的。
这么多的人都是过来支持王家的,这个家丁却是大惊小怪,大呼小叫。
实在是麻烦。
如果让周围这些人听到或者看到一些什么不利的消息。
实在是不妥。
他看着这名家丁的眼神儿,都是变的有些愤怒,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提醒。
但是,这名家丁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这名家丁也是有一些眼力见儿的,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被吓坏了,被门口的情形吓坏了。
所以,已经顾不得王正臣的提示或者警告了,他直接大声的说道,
“东厂,是东厂的人啊老爷……他们来了好多人,他们把咱们的府宅给包围了,跟我一起把守门口的小六子,想要跟他们说话,直接被一刀砍了脑袋啊!”
“老爷您快去看看吧,这怕是要出大事了啊!”
这名家丁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说道。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腿都是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了。
当时。
东厂的那个百户,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抽出了腰刀,将自己的伙伴脑袋给砍了下来,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这名家丁想起来就觉得恐怖啊。
如果上去的是自己,那现在自己已经是人头落地了,连什么都没有了。
太恐怖了。
东厂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们杀人不眨眼啊。
“你说什么?东厂的人?杀了我的门房?还把我府宅给包围了?”
王正臣原本是并没有什么在意的,但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脸色一下子就变的惨白了,甚至是完全的惊恐了。
他的眼睛死死的瞪大到了极点,那一双眸子里更是有着无法形容的恐惧。
还有震惊。
他简直不敢相信。
东厂的人这就过来了,而且直接杀人了?
这事情和自己所预料的似乎是不太一样。
难道他们是要……
想到了某种可能,王正臣的心里突然是咯噔了一下,这双腿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发软。
如果自己猜测的没错,那么今日恐怕……
“是东厂的人?”
“他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不会是……”
王正臣惊恐无比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商户们,听到了这句话,也是一个个的都面色惊恐了起来。
东厂的人向来杀人不眨眼的。
最近,东厂的番役们处理圆方教的叛徒的时候,那是一个杀戮狠辣。
整个江南道的空气里,几乎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江南道的所有人,也都是通过这件事情,知晓了,看透了,东厂的凶残。
他们心里都是有着恐惧和忌惮的。
此时此刻。
东厂的人竟然已经找到了王家的府宅门口,并把这府宅给包围了,还已经见了血。
这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王家主,不好意思,我想起来家里似乎有事情我得先走一步!”
“王家主我这肚子不舒服,我先走……”
短暂的反应之后,这些原本还打算跟王正臣好好吃饭,然后联络一下感情,增进关系的人们,一下子都纷纷告辞。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说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很快,人们什么都不说了,一个个的说一声告辞,直接便是转身便走。
“告辞!”
“告辞!”
“再会!”
“保重!”
转眼之间,身边的几十个人已经是纷纷的走下了台阶,然后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们不想在这种时候和王家再牵扯任何关系了。
东厂来者不善。
这种时候,先要离开了王家的范围再说,先要是出了这道门才能安全啊。
“你们……”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混蛋!”
王正臣看着这群瞬间作鸟兽散的人们,这脸庞上的神色变的格外难看,甚至还有几分阴森,他咬牙切齿,在心里忍不住的怒骂了起来。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大门口的方向,又是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闷响之声。
轰隆!
王家的府宅大门直接炸裂,东厂的众人汹涌而入。
“王家乃圆方教同党!”
“督主有令!杀无赦!”
一声让所有人惊恐的咆孝,也是随之冲天而起。
第三百九十四章屠杀
轰!
也就是这一声咆孝传出的瞬间,一个身穿大红袍服的东厂百户,直接身先士卒,跃进了这王家大院的府宅之内。
顺着有些刺眼的光线看过去,这人面色阴森,目光狰狞,好像是要杀人的勐兽, 而那手中的一柄弯刀更是闪烁着刺眼的寒光。
让人不敢小觑。
“这位大人……”
王正臣也是正好从这迎客厅里走出来,然后也看到了这个杀意森然的东厂百户,他先是被对方身上的那种杀气给震住了一瞬,然后本能的就拱手。
他不想死,他想先和对方谈谈条件。
只要不杀自己,不灭亡家, 怎么样都可以的啊。
交易吗,不都是可以互相交换意见,然后彼此退让争取的嘛!
王正臣觉得, 东厂派一名百户过来,针对自己的王家,针对自己,想来也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灭了王家,而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让自己和东厂谈条件。
这是做生意的惯用办法啊。
不过,这王正臣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甚至只是张了张口,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整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一道刀光在自己的面前炸裂而起。
噗!
这道刀光带着无与伦比的锋锐,还有一种干脆利落,直接从王正臣的脖颈上横扫而过,完全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王正臣感受到了一瞬间无法形容的剧痛,然后这眼睛陡然间瞪大了起来。
他的脑袋还留在脖颈上,鲜血还没有飞溅出来, 他还有短暂的意识停留,他的脑子里还是有一些想法的。
此时此刻。
他所有的思绪, 都是汇聚成了一句话。
“怎么可能?”
他完全不敢相信, 对方都不给自己把一句话说完的时间,直接就要把自己的脑袋给砍掉了,不留任何的交易余地。
这是要交易的样子吗?
这根本不是。
这是要毁掉自己的样子。
而心中惊恐,绝望的时候,王正臣也是看到了那些随后涌入进来的东厂的番役们,还有他们手中的刀光,以及那种让他忌惮的杀意。
“你们……”
王正臣似乎一瞬间就真的明白了。
东厂不是要和自己谈交易,而是要真正的灭了王家,让王家彻底万劫不复。
然后,东厂找新的人来取代王家的位置,并将这踅水口,以及整个云州和贵州的水路给统治起来。
虽然这个过程肯定会有些麻烦,但是,一定会有很多家族或者是势力,想要尝试的,因为这之中虽然有巨大的风险,但是也有着无法想象的利益。
东厂, 用了最麻烦,但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要釜底抽薪,偷梁换柱。
“不……”
王正成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以后,也是瞬间看到了王家的下场。
东厂为了让后面接手的家族或者势力以最快,最迅速,最顺畅的方式接收踅水口以及云州到贵州的水路运输,一定会将所有旧的力量全部铲除。
王家为首,一个不剩。
那么,王家的那些子孙,那些分支,也将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王家那积累了几十年的产业,基本上就是完全覆灭了。
王正臣心里的绝望,心痛,还有无与伦比的悲凉,一瞬间像是奔涌的潮水一般将他的所有思绪和头脑都给充满。
王正臣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眼睛里要流淌下来眼泪。
但是,他并没有机会了。
噗!
一股子浓烈而炙热的鲜血,直接是从他的脖颈之上喷薄而出,然后,他的脑袋也是像是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直接飞上了半空。
殷红的鲜血将这天空染红。
他的脑袋在半空之中划过,然后带着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地上,滚落了出去。
滚落在了远处。
他的眼睛自然是没有闭合的,他的视线似乎在看向了王家的后宅的方向。
杀!
东厂的那名千户,还有那些番役们,自然是没有人在意王正臣在看着什么,他们已经是如狼似虎一般,冲进了王家的大宅里面。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大白天的就来我们王家杀人,你们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有人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似乎是在王家有一定地位的一位妇人,也不知道是王正臣的娘亲,还是夫人,反正是面色愤怒的冲了出来。
哔嘀阁
她看到了王正臣的脑袋,她的脸色变的格外惊恐,甚至是忍不住的尖叫出声。
然后她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就要将这东厂的人们阻拦起来。
“滚开!”
但是,并没有人对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妇人有任何的怜悯或者敬重,一名东厂的番役冲过来,直接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
这妇人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那墙壁都是被撞击的有瓦片碎落。
这妇人更是脸色惨白,直接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那目光也是变的格外的涣散了起来。
这一脚,几乎已经要了她的性命。
“夫人……”
有几个下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尖叫出声,他们的声音里有紧张,也有惊恐,还有担忧,他们都是这妇人的忠心手下,如今却是……
噗!噗!噗!噗!
不过,等待他们的下场和这名妇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东厂的番役们冲了过来,然后锋锐的刀光横扫,将他们的脖颈都是砍断,或者砍出了一道猩红的口子。
有的人倒在了地上,捂着脖子痛苦的抽搐,有的人直接便是人头落地。
总之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都瞬间死在了东厂的刀锋之下。
“这是要做什么啊!”
“疯了!”
“真的是一群疯子啊!”
远处,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逃出王家的商户们,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个个的脸庞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惊恐无比,甚至有些人已经是站立不稳了。
东厂的人上来就杀人。
而且,看样子是要直接将这王家给杀干净。
这根本就是这些人完全没有想到的。
此时此刻,这些人已经是后悔的不行不行的,他们来这里找王正成,本意就是要和王家合作的,如今,东厂既然要灭亡家,会不会连他们一起收拾啊?
“王家是叛徒!”
“王家是勾结圆方教的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要协助东厂,杀了王家这群反贼!”
短暂的迟疑和惊恐之后,这些商户里面,传来了一阵短短续续的喊叫声。
而当这喊叫声响起的时候,那些家族或者商户的主人们,一个个的眼睛都是亮了起来,他们都明白了过来,这个时候,对王家痛下杀手,才能够赢得东厂的奢好感。
不能够再有什么优柔寡断了!
杀!
随着一阵阵的阴森咆孝,这些原本是要和王正臣喝酒吃饭的人们,竟然也是化作了刽子手,然后疯狂的朝着王家的后宅方向冲了过去。
那偌大的宅院深处,不断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还有浓烈的血腥味道。
那感觉让人无法形容。
……
踅水口。
此时此刻。
这里依旧是有着不少的人聚集着,这些人同样是商户,是要带着自己的货物从这踅水口经过的人们,还有一些通行的客人。
他们没有去找王家,以及王家之后的任何一家。
因为他们心里就是对东厂有着一定的信心的。
东厂的手段,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理解的,他们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对东厂也是十分的支持,十分的看好。
他们都是相信,只要东厂想要解决的话,王家等人根本逃不的好处。
其实,他们也是不愿意得罪王家等人的。
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些家族或者商户里面的大多数,都是被王家等三个家族排除在外的。
无论是踅水口还是云州以及贵州之间的水路,这些人的货物或者通行都是经常受到限制,而且他们的价钱也是远比其他的很多人都要高。
因为他们和王家等家族之间的联系不多。
利益纠葛也非常的少。
他们苦王家久矣。
他们的所有人心里,都已经盼着王家等三个家族被毁掉,万劫不复。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
以往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大家都是将这份怨恨和愤怒积攒在了心里。
不敢表现出来。
如今,东厂出现了。
东厂和王家等三个家族之间,已经是进入了不可调和的状态。
必然会有一场真正的针锋相对。
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他们甚至还要推波助澜。
这些人都没有求王家等家族来解决问题,而是继续拥堵在这里,就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只要事情闹的足够大,东厂和王家等三个家族之间的冲突,就越发的不可调和,到时候,就会是更加剧烈的针尖对麦芒。
别的不敢说,王家等三个家族,肯定是会元气大伤的。‘
到时候这些人们也是能够暗中捞取不少的好处。
这些,都是人们的心里想法。
此时此刻。
他们正等待着事情继续闹大。
“诸位。”
不过,人们所期待的事情闹大似乎并没有发生,这里积攒的船只和货物,还没有达到最巅峰的时候,这远处已经是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冷冽的笑声。
众多的人们,纷纷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里出现了三个官员。
这三个官员大部分人都是见过的,也都是认识的,更是有所了解的。
因为,自从赵遂良被处理了以后,圆方教也是被大肆屠杀以后,这三个官员就被东厂指派为了管理云州和贵州之间的水路运输的官员。
这里面的很多人,想要走这条水路,都是要给这三个官员所在的衙门打交道。
所以,他们都是认识这三位官员的。
此时此刻。
这三位官员同时出现在了这踅水口之上,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草民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众多的人们逐渐的变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人们纷纷的跪在了地上,开始向这三名官员磕头行礼。
这三个负责河道运输的官员来这里,不管是做什么,肯定最终都是要解决这里的拥堵,以及这些漂浮在河面上的木桩的。
“诸位都起来吧。”
三名官员,在为首的那名微胖的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这众人的中间,也是来到了那踅水口的台子上。
他被无数的人围观着,然后这视线则是远远的盯着远处的踅水口,也盯着那些漂浮在这睡眠之上的无数木桩,然后大声喊道,
“你们不用担心!”
“这里的问题,我们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们也有了解决的办法。”
这句话一出现,所有的人们都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他们纷纷的看着这三名官员,眼睛里,脸庞上,都是闪烁出了无与伦比的期待。
甚至还有兴奋。
“经过东厂的调查,王家,还有以王家为首的三个家族,他们把持着云州和贵州的水路运输,又将踅水口彻底的堵死,是狼子野心。”
其中一名官员站了出来,然后义愤填膺,大声喊道,
“他们勾结了圆方教,想要造反!”
“这水路,他们也是为了造反谋逆而准备的。”
哗啦!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整个在场的那些人们,眼睛都是瞪大,脸庞上也都是浮现出了浓浓的震惊,甚至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造反?
王家为首的三个家族要造反?
还和圆方教有勾结?
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大消息啊。
“不过诸位不用担心,东厂的番役们已经将这件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且已经派人前往王家还有王家为首的那些个家族去抓人了!”
“按照督主大人的命令,整个王家还有所有的那些以王家为首的家族,都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都是直接以谋反罪论处!”
“抄家灭族!”
三位官员的话音说到了这里,又是声音也变的高调了起来。
其中为首的那名微胖的官员最为的兴奋,也最为的激动,他站在所有官员的面前,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们继续说道,
“而这条水路,以后就全部归我们来负责。”
“今日,我们就是来打通这条水路,把这里的木桩全部都清理干净的。”
“大家放心吧,我们今天晚上之前,全部都能够解决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汇报消息
“你们几个,来这边。”
众人已经是陆续的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这三名官员从自己的家族,还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招募而来的。
都是水性不错的。
有一些还曾经在这踅水口上做过水手讨生活。
他们被分成了三个队伍,每个队伍大概有五六十人,这些人分别负责其中一处水道,主要是将里面的那些木桩都给清理干净。
噗通!
人们陆续跳进了河水里面, 虽然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冬天,但是,踅水口的河水已经是开始变的冰冷无比,人跳下去的瞬间,就能够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
一些人顿时都有些承受不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虽然是难以忍受这种寒意,但人们并没有退缩, 没有一个人放弃, 而都是一个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面庞上带着激动,朝着水道的中央游去。
因为上面的人已经是答应了他们,如果今日能够顺利将这踅水口的麻烦给解决掉,在场的人全部都有重赏。
每个人十两银子。
或许有些人觉的十两银子不多,但是,对于这些常年靠着卖力气干活的人们来说,十两银子已经相当的不少了。
足够抵得上他们一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收入。
而且还得是好年头。
如果是不好的年头,他们两年都可能挣不到十两银子。
所以,当人们知道这一次下水就能够换来十两银子的时候,都已经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纷纷的决定拼一次。
而除了银子, 上面的人还传下来了消息。
这次解决了踅水口的麻烦,以后这踅水口,甚至整个云州和贵州的河道运输就都改天换日了,到时候,今天这些帮忙拼命的人们,都是会得到好机会。
甚至可能入了主家的眼,负责一方的事情也不一定。
前途,还有银子。
这两件事情,彻底的将这些人的欲望给调动了起来。
这些人们平日里就是一个拼命卖力气的苦哈哈,基本上一辈子都注定了要做这等低三下四的工作。
如今,有一个机会,有可能翻天覆地。
大部分人都会不会错过的。
而且,即便是捞不到那个机会,他们还能够得到十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都足够让他们多娶一个媳妇,多生养一个孩子了。
怎么可能不拼命?
“大家加把劲儿!”
最先下水的一批人,已经是将那些悬浮在河道上的木桩都给运送到了岸边,然后,岸上的人们负责接应。
水里的人将木桩抬起来,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力气,他们只需要借助浮力,就能够将木桩轻松推动到岸边。
他们只要能够抵抗寒冷就可以了。
但是岸上的人却不一样,他们要将这被水浸润的木桩抬起来, 需要消耗太多的力量,被水浸润之后, 这木桩的重量足以比正常的木桩重一倍。
但人们同样不会放弃。
“嘿幼,嘿幼,嘿幼!”
“起!”
有人喊着号子,人们统一的将木桩拽出来,然后慢慢的举起来抗在肩膀上,继续抬着朝着远处已经清理出来的空地走去。
“这踅水口,是真的要变天了啊。”
此时此刻。
那些被拥堵在踅水口入口处的人们,望着这些正在拼命清理河道的人,脸上都是露出了动容之色。
这冰冷刺骨的水,他们站在船上都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寒意,而这些人却宁愿冒着这样的寒冷去水里清理河道。
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里,都是闪烁着光的。
船上的人们都明白,这些人是为了一个机会,为了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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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远处,那些个组织这些事情的官员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正在忙碌着,帮着这些水手们清理别的东西。
整个踅水口的岸边,都是热闹无比。
看起来热火朝天。
“是啊。”
“这些官,也是为了一个前途。”
“不管他们为的是什么,他们最终是帮了我们,王家还有其余的那些家族,这些年,仗着整个云州和贵州的河道都被他们控制,害得我们苦不堪言!”
“如今,这水路被清理出来,交到了官府的手里,应该会好一些的了!”
“能好到哪里去?”
“再过几年,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能还不如王家他们在的时候吧?”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人觉得,换掉了王家等人,这踅水口的运输会好上不少,也会方便不少,人们的生活都是会好一些。
而有的人则是并不是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无论是谁,掌控了这里的运输,最终都是会变成王家等人的样子。
因为没有竞争。
而一旦没有了竞争,这里的产业就会失去动力,彻底的沦落。
“东厂不知道会不会考虑到这些。”
“东厂那个太监?他能考虑到这些事情?”
人们对东厂的手段虽然相信,但是对东厂的意图,并不是非常的了解的。
所以,对陆行舟也不太信任。
“不管怎么说,这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们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的时候,我们的日子会比之前好过不少。”
“是啊,王家灭了,跟着王家控制着踅水口的家族也都灭了,他们想要重新建立起新的运输体系,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能痛快多久是多久啊。”
人们的议论声音,不断的在船上响起。
远处。
那负责此事的三位官员,此时此刻正在站在高处,看着这里的一切。
这三个人的脸庞上,也都是浮现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还有一丝期待。
他们对此时的情况也是非常的满意的。
虽然,为了今天的事情,一下子花出去了数千两,将近万两的白银,对他们身后的家族来说,也是一笔极为肉疼的买卖,但是,他们却一点都不心疼。
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们能够真正的掌控踅水口。
也掌控云州和贵州的河运通道。
这里面的利益是一年下来,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一万两的银子。
他们今日的付出完全值得。
而同时,他们有官府的背景,还有东厂的支持,他们在短时间内,都不需要担心别人的觊觎,不用担心被人取代。
除非东厂不在。
除非这大魏朝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这种变化,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基本上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的。
所以他们即将得到的回报,也是会持续很长时间。
“以后啊,咱们就算是彻底的绑在了东厂这条船上了啊。”
三名官员并排站在一起,看着下方这人山人海,热火朝天的情形,沉默了少许,都是纷纷说道,
“再没有转还的余地了。”
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是陆续叹了口气,为首的那名微胖的官员低声道,
“但是,东厂不是长久之计啊。”
三个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是相当不错的。
而且家族也是有着一些渊源的。
今日能够走到这里,可不是完全靠着彼此的缘分。
而是靠着彼此之间的信任,还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彼此扶持的关系。
所以他们有些事情,是都能够对彼此讲的。
包括现在这句话。
“是啊!”
其中一名官员也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现在都是保持着彼此的平衡而已,这平衡早晚有打破的一天,毕竟,他陆行舟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正统的认可。”
“那我们也得做好后面的安排啊。”
三人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脸上带着些许的苦涩,说道,
“待有朝一日,东厂覆灭的时候,我们的家族,也得留下一下香火,留下一些东山再起的机会啊。”
这句话落下,三个人看向彼此的视线都是变的有些凝重。
而这凝重里面还是有着一丝丝的决绝。
东厂是不可能长久的。
他们,是要抓住现在的这种机会,但也要为未来做好准备。
“将家族里面的一些人,分割出去吧。”
“做的彻底一些,也做的干净一些。”
三个人都是摇着头说道。
……
江州府衙。
澹澹的阳光顺着窗户投射进来,将这屋子里照应的有些明亮。
不过光线虽然亮,但是这屋子里的温度却不高。
因为开着窗户的缘故,一阵阵的冷风吹进来,让屋子里为数不多的暖意更是尽数散掉。
陆行舟穿着便服,坐在了这书桌之前。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看卷宗,更没有写字,而是靠在这几桉后面的椅子上,身子微微的向后躺着,目光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他的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之处。
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颐养天年的老人。
那身上的气息,也是变的有些飘忽,捉摸不定。
“云州和贵州的水路打通,这还只是开始,还要将整个江南道的粮食命脉给抓在手中,不然的话,大战开始,没有粮食支持,光有水路运输,也没有用啊。”
陆行舟自言自语,而这面庞上的神色也是有些飘忽。
不知道他是在担忧,还是在思考。
而就在这种安静的状态之中,时间飞快的流逝。
转眼之间,已经是从正午到了傍晚。
这天边之上出现了澹澹的火烧云,就像是有人在天空之上点燃了一团火焰,然后这一团火焰又是将整个天际都给燃烧了起来。
整个天地都蔓延在这种殷红之中。
给人一种格外热烈的感觉。
这屋子的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而紧张的脚步声,陆行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睁开了眼睛,朝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三个去解决踅水口堵塞事件的官员,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冲进了这宅院里面,然后来到了自己的屋门之前。
“督主,督主,好消息!”
“好消息啊!”
这三名官员冲到了门口,都没有来得及像往常那般按部就班的行礼请示,便是已经情不自禁的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然后,三人几乎是同时跪在了陆行舟的脚下。
“好消息!”
“恭喜督主,贺喜督主,我们把踅水口的事情全部解决了!”
三名官员一边激动无比的磕头,一边大声说道。
三人面庞上的神色都是无法形容的兴奋,而那眼睛里更是闪烁着光,虽然他们脸上有着不少的泥土,汗水,而那身上的官服也是因此而浸湿。
但是三人丝毫都不在意。
因为他们已经做成了他们最想做的事情。
也得到了他们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成功了啊?”
陆行舟对于这个结果基本上是已经预料到了,此时此刻,这面庞上的神色倒是并没有什么激动或者兴奋的,他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只不过这目光里倒是多少有些欣慰。
他笑了笑,然后微微的直起了身子,眼睛里带着些许的赞许,看向了这三名官员,然后低声问道,
“你们三个都回来了,给咱家汇报消息,咱家东厂的人呢?”
“回禀督主!”
为首的那名微胖的官员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恭敬无比的说道,
“我们解决踅水口的事情的时候,您安排的三位东厂百户,已经是将以王家为首的三大家族全部都给清理干净了。”
“他们的实力都不弱,损失也几乎很少,我们为了犒劳他们,邀请所有的东厂番役都是前往咱们云州城最好的酒楼去修养。”
“只有三位东厂百户过来,去向陈康陈千户汇报消息了,我们是太过于激动,所以先一步过来和督主讲述这件事情。”
“估计陈康陈千户现在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应该就是在来这里的路上。”
“请督主放心!”
这名官员早就听说过,陆行舟对手底下的那些东厂番役们都是比较在乎的,所以,今日东厂三位百户帮自己灭掉了王家等三大家族,他自然不可能亏待了这些番役。
在原则准许的情况之下,他将这些番役们都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然后,他这才是先一步过来报信。
“嗯,咱家知道了。”
陆行舟听到了这名官员的回答,这脸庞上的神色也是更加的赞许了一些,这些人倒是有良心的,没有将自己的那些手底下扔到一旁不管。
他笑了笑,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笑着道,
“这些日子肯定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去忙吧!”
“是!”
三名官员脸上都是露出了浓浓的感激。
就在他们陆续退下的时候,那陈康也是一脸喜色,来到了这里。
第三百九十六章粮
“都解决啦?”
陆行舟依旧是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动作,手里的茶杯就那么悬着,脸上的神色也是格外的平静,就连那声音传出来,都是给人一种飘渺之感。
“都解决了。”
陈康拱了拱手,声音低沉的说道,
“王家, 还有跟在王家身后的那两家,都给平了,不过,并没有完全杀光,还是有一些的。”
说道这里,陈康特意抬起头看了一眼陆行舟的脸色。
见到对方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是放心了。
之所以没有全部杀光, 是陈康安排的。
而在安排这些事情之前, 他并没有来得及给陆行舟请示,他害怕陆行舟会怒自己先斩后奏,索性对方并没有追究。
其实,陈康有这些安排,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陆行舟的计划更加完美。
如果真的把王家等所有人都扫除的干干净净,那么,新上来的这些官员,怕是就没有什么潜在的敌人了。
没有敌人的话,他们做事情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懒散,而日后,还更有可能发展成现在王家的样子。
所以,需要给他们一点潜在的敌人来刺激。
逃掉的那些王家的人,那些陈家和赵家的人,则是这些刺激。
他们只要还没有被清除干净,云州和贵州的水路官员, 就会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不会松弛下来,而做事情也会更清廉,有效率。
“你做的不错。”
陆行舟看了一眼陈康,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
他自然是能够看明白陈康的意思的,当初自己在汉中,在固城,在江州,在通州,也都是这般的做法。
并没有将那些反对自己的人真的全部都杀光。
而是总会给他们留下一些薪火的。
而这些薪火,就是激励着自己扶植起来的那些人努力做事的动力。
“云州和贵州的水路运输,现在已经是没有什么悬念了。”
陆行舟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几桉上,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这屋子的窗户前,然后看向了门外的天空。
殷红之中带着些许的暖意。
他低声问道,
“准备一下,把这江南道的各大山寨土匪,江湖绿林,都给清理一下吧。”
陆行舟这几日就是在思考, 关于粮食的事情。
根据他从密谍司拿来的一些线索来看, 整个江南道的粮食,被把持在大概三种人手中。
其一,是朝廷,各地方的州府,对粮食有着一定的把控之力,这是因为朝廷一贯的政策,粮食乃是关系着大魏朝的安稳,江山的稳定,朝廷必须有一定的能力来把控。
这一方面,对于陆行舟来说,也是好事。
第二,是粮食世家,江南道从很早之前,就是中原的鱼米之乡,粮食产量丰盛,也就慢慢的滋生出了真正的粮食势力。
他们靠着数百年的积累,建立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关系,将无数的粮食和土地都把持在自己的手中,即便是朝廷,都一时半会儿无法撼动分毫。
不过,这一方面,陆行舟也没有担心过。
因为他已经仔细的看过这些个粮食世家的历史,这些世家之所以能够长时间的存在,是因为他们的眼光。
他们对朝廷的政策,基本上都是支持的,从来不会和朝廷做对。
尤其是在一些大是大非上。
他们相当于和朝廷是彼此互补,彼此成就。
而朝廷的粮司,也需要这些世家的支持,来完成粮食的储备,运输,调动等等。
所以,这些人也算是朝廷的人。
陆行舟担心的是第三部分。
便是这江湖上的佛门。
佛门在江南道盛行已久,再加上朝廷政策的一些支持,以及民间百姓的信奉,已经是成为了一股格外强横的力量。
他们拥有江南道近乎五分之一的土地,掌控着很大一部分的粮食。
这还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是,佛门借着自己江湖地位,在江南道的无数地方,暗中培养出了无数的弟子,或者建立山寨,或者成为土匪,或者成为了名义上的绿林好汉。
这些人遍布江南道各地,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网。
这张网在平日里的时候,根本是看不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一旦收起来的话,则是会给江南道的粮食运输,带来极大的影响。
因为这些山寨,绿林好汉,土匪等等,都是处在粮食运输的关键位置上。
密谍司送过来的消息里,对这种情况有说明。
所有各处的土匪,山寨,绿林等等,都会对粮食运输等,包括别的过路货物,收过路费,而借着这些名头,他们可以掌控整个江南道粮食的流通趋势。
还可以在任何地方,将这种趋势,可能,造成狙击阻断。
这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危险。
陆行舟不知道佛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但,无论对方想要做什么,他都是不在乎,只要对方给自己的大业造成了威胁,就必须要铲除之。
关陇之战近在眼前了,他不容许有任何祸根存在。
所以必须要杀荡平他们。
而荡平的第一步,便是要将佛门安插在各地的这些江湖匪类,山寨,绿林等等,全部都清除掉。
最后,再去对付佛门。
“督主,这样做,影响可能会很大。”
陈康之前也是和陆行舟,汪亭,一并商讨过这件事情的,所以,他也是明白陆行舟的意思,但是,如此大规模的针对江湖,却让陈康有些担心。
江南道江湖的力量,远比想象的更加强大。
佛门之内,江湖高手更是不计其数。
单单凭借东厂的力量,怕是没那么容易剿灭。
而且一旦动作太大,很有可能引起整个大魏朝江湖的反抗,倒时候,就是举世皆敌了,对东厂不利!
东厂可以对那些文官武将,那些世家等等,轻松的屠灭。
但是对江湖,就不是那么轻松了。
江湖的力量远非世家等可以比拟的。
而且江湖的拳头,也是非常的硬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佛门在百姓之中的信仰基础,也非常的大。
如果做的太过激,很可能在百姓之中也引起轰乱。
陈康心中有担忧也是正常。
“影响就影响了,只要咱们的刀够锋利,就是佛祖的脑袋,都能够砍下来的。”
陆行舟明白陈康的担心,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说道,
“至于民间的那些信仰,只要时间足够,只要云中先生那边儿做的够用心,百姓们的信仰也是能够被改变的。”
“重要的是,我们的刀,要够锋利,能把这江南道江湖,给砍个翻天覆地。”
陆行舟的话音落下,这右手突然是拍打在了面前的窗棱上。
一阵单单的劲气飞舞,窗棱上留下了一道手印。
“卑职明白了!”
陈康听完了陆行舟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拱了拱手。
陆行舟的意思,就是用刀横推过去。
无论江湖上有什么反对的力量,都杀之而后快。
陈康倒是也认可这种办法,这其实,是对于江湖来说,最简单,也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东厂的高手,却很可能不太够啊。
“你不用担心。”
陆行舟早就知道东厂的短板,而这几年,也是一直在努力的改变。
他为今日一刻,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三日后,神武司会送一批高手过来,配合你这位指挥使做事。”
神武司。
是内廷里面专门培养练武之人的地方。
陆行舟在真正把大魏朝的权柄掌控在手中之后,便对那边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如今,神武司里面,已经是培养出了第一批武林高手。
大部分都是后天高手。
而大内,也是经过陆行舟的巧妙手段,逐渐的被分割开,一部分人从大内的高墙里走了出来,开始为内廷,为东厂做事。
那些人,都是真正的高手。
先天高手。
还有先天中期胎息境界的高手。
这些力量,如今都可以为东厂所用,正是以武林高手对付武林高手。
“多谢督主。”
陈康听到了陆行舟的话,这脸庞上顿时浮现了一丝欣喜,还有感激。
他手底下的这些人,确实是人手不足。
但加上内廷神武司的那些高手,应该就能缓解不少事情了。
虽然说不一定是横扫江南道江湖,但肯定能不怕大部分的力量。
“那就去准备做事吧。”
陆行舟摆了摆手。
“是,卑职告退!”
陈康拱了拱手,然后便是退了出去。
那瘦削的身影逐渐远去。
很快,便是消失在了陆行舟的视线里。
天色似乎变的更加的殷红,似乎还有些暗澹。
阳光也似乎变的更加脆弱。
似乎很快就要被黑暗吞噬掉。
陆行舟闭上了眼睛。
就那么站在这天地之间,似乎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
踅水口。
白日里的那种热闹和忙碌,已经是逐渐的消散。
此时此刻,这踅水口又是重新变的安静了下来,只是有着水流之声流淌而过。
而这天地之间,也是被一片殷红给覆盖起来。
河面上,依旧是有着一道道的船只,正在有条不紊的通行。
短短一日的时间。
整个踅水口已经恢复了正常。
开始顺畅通行了。
经过的那些船只,那些船只上的人们,脸上都是洋溢着兴奋,还有喜悦。
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听说王家,还有以王家为首的赵家等,都已经被杀光了。”
“可能还有人逃掉了吧?”
“就算是没有杀光,也已经彻底毁掉了!”
“以后,这整个云州和贵州的通道,都是朝廷说了算的。”
“目前看起来,倒是不错。”
船上的人们,纷纷的议论纷纷。
“你说,这太监辛苦费事的把这云州和贵州的水路收拾整顿,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但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总算是让咱们能够过上一些好日子了啊,不再受王家等家族的压榨。”
人们议论这件事的以后,也少不了讨论陆行舟的用意。
不过,人们并没有猜出这真正目的。
毕竟在很多人的眼中,尤其是在江南道的人们的眼中,关陇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关陇之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几乎永远都触摸不到的。
但是,这些人们不知道,却有些人已经知晓。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胡子花白的老和尚,他穿着一件褐色的袈裟,站在这踅水口的渡口之前,然后看着踅水口里平静流淌着的河水,发呆。
他沉默了许久,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这个老和尚,是少林寺的苦行僧。
按照少林寺的说法,就是借助苦行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其实,说到底,他就是少林寺的探子,少林寺里的大部分和尚,是都不离开少林寺的,而是在山里面修行。
但是少林寺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也需要根据外面的情况来进行自己的应对。
同时,少林寺也需要将自己的佛法宣扬出去,取得更多的信徒。
于是就有了信徒,出世的和尚,以及在一些关键地方露面的佛门俗家弟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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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苦行僧,是少林寺有名的苦行僧。
他的法号叫做若愚。
他三岁入佛门,开始修行苦行道,十六岁有所成。
成为佛门最年轻的先天高手。
然后便是离开了少林寺,开始在这天下之间行走,一边宣扬自己的苦行佛法,一边观察着世间的因果。
这些年,他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依旧最信任佛祖。
但是却似乎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少林寺,佛祖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已经是失去了信任。
也失去了敬重。
这也是他十几年的时间,一日都不曾回归少林寺的原因。
他已经有意在和少林寺疏远。
“陆行舟,想要解决关陇之危,甚至一战平定天下,彻底让关陇成为大魏朝的西部马场,开疆扩土,除了想要解决水路运输,这粮食也肯定是必争之食!”
若愚和尚站在这踅水口的上面,看着那下面湍急流淌着的河水,面庞上的神色格外的凝重,还有几分担忧。
“储粮司,江南粮道世家,皆有朝廷掌控,陆行舟肯定不会对他们动手,但他又必须有一个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听话的手段才行。”
“少林寺,这些年囤积了无数的土地和粮食,并且在各地落下了暗桩,怕是已经入了陆行舟的眼了啊……”
“阿弥陀佛!”
若愚和尚自言自语,目光闪烁。
第三百九十七章黑虎寨
云州西南三十里。
有一座山。
这座山并没有多高,也没有多么有名,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很寻常的山。
但是大概在二十年前,这座山开始在江湖上逐渐的有了名气。
因为山上有一座山庄,叫做义贤庄。
义贤庄的庄主,叫做粱贤义。
二十年前接管义贤庄, 然后便开始行侠仗义,广交各路英雄好汉,逐渐的将着洗贤庄的声名给打了出来。
几乎是这方圆百十里的江湖势力,都和义贤庄有些关系,也给义贤庄几分薄面。
当然,这只是明面儿上的。
暗地里,义贤庄借着这些关系,还有这些江湖力量,逐渐的掌控了云州向东的陆路运输, 无论是任何人,任何势力,想要从这几条主干路上行走,都得经过义贤庄的眼皮子。
虽然义贤庄不一定会找这些人的麻烦,但是,却将这些消息都了如指掌。
有了这些消息网做基础,只要义贤庄想,任何人其实都躲不过去。
随着这几年义贤庄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江南道的很多人,尤其是常年进入云州之地的那些客商们,都是开始主动和义贤庄打好关系。
并且,在很多情况下,都会给义贤庄送上一些好处,然后保证自己在这条路上通行的安稳和顺畅。
这似乎已经形成了规矩。
“这里,便是义贤庄下面的第一处寨子吗?”
一队东厂队伍, 缓缓的从远处行驶而来, 为首的这名东厂之人, 正是刚刚从云州城里出来的陈康。
一柄梨花枪挂在背上, 枪尖上闪烁着冰冷寒芒。
一身的大红鹰鱼服随风猎猎。
他身边是一名来自于密谍司的探子。
陆行舟早就已经开始对江南道的这些江湖势力开始着手调查了,这名探子,就是负责调查这处寨子的人。
他已经潜伏在附近十几日,大概将整个寨子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不错。”
这名探子低声说道,
“寨子叫做黑虎寨,寨子上的大当家,叫陈黑虎,他原本是义贤庄上的一个马夫,后来被梁贤义看中,传授了一身武艺,然后又改头换面来到了这里。”
“这家伙倒也是个有本事的,将原本这里的几个山寨杀的杀,招揽的招揽,最终全部都是给统一了,然后就有了如今的黑虎寨。”
“寨子上总共有三百多人。”
“来往的客商,行脚,无论是谁,都得给这黑虎寨添两分过路钱,不然的话,就会被他们百般刁难, 甚至会杀人。”
“黑虎山这条路,被他们盯的死死的。”
“这些年,陈黑虎也帮义贤庄做了不少的事情,杀了几个和义贤庄不对付的粮商,比如泰州的王家,然后又断了王家的运输路线,最终,导致王家破产。”
“义贤庄则是暗中把王家的粮食产业全都收购了。”
“这一手,挺黑。”
陈康听着这名探子的介绍,脸上的阴森之色似乎又是浓郁了一些,但是他并没有多说,而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千户大人如果想要剿灭这座寨子,怕是比较麻烦,但如果想要把这座寨子变成咱们自己的寨子,则比较简单。”
那名探子继续说道,
“整个寨子,其实有三股力量,第一股力量就是陈黑虎自己手底下的一些人手,这些人大概占据四成,全部都是陈黑虎的死忠。”
“第二股力量,是属于二当家赵辅的,他们原本也是这里的一处匪徒,当年是被陈黑虎强行给并进来的,这些年,虽然在陈黑虎手底下做事,但这心却从没走到一起。”
“第三股,是一些散兵游勇,他们也是原本这附近的土匪,但他们原本的那些寨子,都是被陈黑虎给灭掉的,所以,无处可去,才在这里留下。”
“这三股力量,如今都是在陈黑虎的威压之下,才能够组成黑虎寨。”
“只要陈黑虎没了,他们必然会乱,如果千户大人想要将这些人给控制住,也很简单,只需要将陈黑虎,还有陈黑虎手底下的那些人,给一并平掉,就可以了。”
“那个二当家赵辅,不是什么强硬角色,完全可以控制。”
说完,这名探子又是看向了陈康,等待着后者的回答。
这些话是他自己想要说的。
来这里打探消息的时候,这名探子就在思考,打探这些消息的作用是什么?
后来,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
督主可能要把整个江南道的这些盘根错节的江湖势力,给清扫一下。
但具体为什么要清扫,他其实不清楚。
但这并不影响这名探子的思考。
既然知道了后者的目的,那也就能够设想一些东西。
如果这些江湖力量全部都投诚到东厂,岂不是会让东厂的收益更大。
所以,这名探子就自作主张,朝着那方面多打探了一些。
也多做了一些准备。
此时此刻,他就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告知了陈康。
“呵……”
陈康听着这名探子的话,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转过了身子,轻轻的拍了拍这名探子的肩膀,笑着问道,
“这些东西,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卑职胡思乱想。”
这名探子弓着身子,满脸的谦虚,
“还请千户大人不要见怪。”
“不不不!”
陈康摇了摇头,笑着道,
“你不是胡思乱想,你想的很有道理,我很欣赏你。”
顿了一下,他又是注视着这名探子,问道,
“有没有意向来我手下做事情?”
“这……”
这名探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道,
“卑职多谢千户大人恩典,不过……卑职一日是密谍司的人,终身便是密谍司的人,不敢有违,还请千户大人恕罪。”
“呵!”
陈康似乎对这个回答早就有所预料,他并没有什么意外,直接便是笑了笑,说道,
“汪亭那孙子手底下倒是一批不错的家伙。”
“行了,我不为难你,起来吧。”
陈康摆了摆手,示意这名探子站起来,然后又是说道,
“这件事,你虽然猜的很不错,但却完全猜错了!”
“招揽这些江湖力量,或许可以,但却不是督主想要的。”
“督主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完全安稳,可以放心的江南道,可以随便运输粮食,而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江南道!”
“这些江湖力量,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安分下来的。”
“尤其是佛门的那些家伙。”
“毕竟,他们也是从西边传进咱们大魏朝的,不能够不防范着他们啊!”
“所以督主的意思是……”
陈康说到这里,直接将手里的弯刀从刀鞘里挑起来了一些,然后道,
“杀无赦!”
“只有将这些人全部杀光,才能够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
“什么?杀无赦?!”
这名探子听完了陈康的这句话,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是完全不敢相信的啊。
杀无赦!
要将这一处山寨上的人杀了还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但是,要杀整个江南道的江湖?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啊。
少林寺会善罢甘休?
整个江南道的那些江湖力量,会善罢甘休?
倒时候,江南道的江湖,会有多少人想要将陆行舟甚至而后快啊。
这不是要挑起江湖和朝廷的对立吗?
“你没有听错,就是杀无赦!”
陈康脸上的笑容依旧平静,但是已经将后背上的那柄梨花枪给取了下来,他右手手腕微微的抖动了一下,枪尖之上,隐约有着嗡鸣之声震荡。
“就算不能够全部杀光,也要让他们在数年之内,没办法死灰复燃。”
说完,陈康便是看向了身后的那些番役。
这一趟。
他带出来了一千番役。
这一千番役原本就都是他精心培养起来的,都是东厂番役里面的精锐。
是比禁军都要强大很多的存在。
再加上这些年对他们的精心培养,在武功方面的教导,这些人的实力,已经足以横扫一座普通的江湖门派。
可见其强横。
而除了这些番役,陈康手底下还有五十名江湖高手。
这些人全部一身黑衣,目光阴森狠辣。
他们便是神武司送过来的那一批太监。
都是经过神武司的赵星河辛苦培养过的,给他们最好的武功,最好的内力,最好的丹药辅助,让他们的实力突飞勐进。
同时,又请了一些高手帮他们锤炼实战能力。
几年时间。
这些人已经是成为了真正的武林高手。
他们唯一差的,是还没有真正的大规模的杀过人,很多人手上没有鲜血。
而这一次,就是陈康给他们沾染鲜血的机会。
“神武司众人出列!”
陈康摆了摆手,大声说道。
“是!”
一众太监们陆续从队列里面走了出来。
澹澹的阳光照耀在这群人的身上,有种阴郁的煞气弥漫。
这些人的眼睛都微微的眯着,眼睛里有紧张,也有兴奋,还有一些凶残。
从加入神武司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
那就是杀人。
为东厂杀人,为陆行舟杀人。
他们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也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这一刻,是他们苦练武艺多年,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刻,他们大部分都跃跃欲试。
“看见这座山寨了吗?”
陈康手中的梨花枪微微挑了起来,凌空指向了隐约可见的那处黑色寨子,半山腰之上,有着不少的枯树遮挡,寨子掩映在石壁之后。
显的有些孤零零的。
“我只有一个命令!”
陈康低声道,
“杀无赦!”
“我要这整个黑虎寨上的所有人,都下不了这座山,整个寨子,都要灰飞烟灭。”
“明白吗?”
陈康将梨花枪重新戳在了地上,冷声问道。
“明白!”
一众神武司的太监们纷纷点头。
虽然依旧是有着不少的紧张情绪,但是大部分人的脸庞上,都会浮现出了一种热烈,甚至是充满着杀意的炙热。
而同时,人们也是陆续的将自己的腰刀给抽了出来。
寒光在这天地之间,闪烁的光更加压抑。
让这光线都似乎变的暗澹了一些。
“那就不要愣着了,我在这里,看守着下山之路,你们,尽情的杀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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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康将手中的梨花枪重重的戳在了地上。
地面上被戳出了一个裂纹扩散的洞,一些碎石飞溅了出来。
那天地之间森冷之意,似乎更加的浓郁了。
“杀!”
“杀!”
“杀!”
这一众的太监们,纷纷的怒吼着,朝着半山腰的方向飞掠而去。
这些人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早已经是彻底的暴露了出来,他们的气息都不弱,最差的也是后天境界,一些高手甚至已经堪比先天。
数十名高手,一路汹涌而上,给人的感觉像是黑云压城。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都是武林高手?”
黑虎寨门口的那些喽啰们,看到这些黑衣人,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杀机凛然,一个个脸色都是变的惊恐无比。
刚刚还是风平浪静的,一切都安稳的。
怎么突然之间,就出现了这么多的武林高手?
而且明显来者不善啊!
“好像是东厂的人!”
“那是一群太监!”
“山下面还有东厂的番役啊……”
很快,这些把守的喽啰们,也是发现了不再隐藏的陈康等人,以及陈康身后那浩浩荡荡的一千东厂番役。
人们的脸色彻底惊恐了起来,甚至有些人的腿肚子都开始发软了。
“快,快去汇报给大当家!”
“出事了啊……”
“快点啊,我们也撤,我们肯定拦不住他们的!”
“快撤!”
一众黑虎寨的人们纷纷的朝着山寨的里面跑去。
在不知道这些人目的的时候,谁也不肯站出来先迎接他们的。
毕竟,对方杀机毕现。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肯定是要有不少的死伤的。
无论是三方之中的哪一方力量,都不想第一个做这个挨刀的。
“一群废物!”
“连动手都没动,就直接开始逃命?”
“连我们太监都不如!”
冲上来的那些太监们,看到了黑虎寨的这群土匪们的狼狈样子,脸上都是露出了不屑之色,他们在神武司接受训练的时候,都是被在心里种下了严格的礼义廉耻。
逃跑,是最卑微最不被人瞧得起的卑劣举动。
他们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哪怕是明知道会死,也绝对不会的。
这是他们心里的底线。
所以他们完全看不起这些黑虎寨的喽啰们
休!
有人施展了轻功,冲到了跑的最慢的那些喽啰面前,然后挥刀横扫。
鲜血,随之飞溅!
第三百九十八章先天后期
“你们为何要进攻我黑虎寨?”
一片血光之中,终于有人拦在了东厂众人的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面庞上带着冷冽的中年男子,他剔着光头,脸上有一条澹澹的伤疤,面庞上的神色充满冷冽。
他手中是一个一人高的铁棍,黑色铁棍的表面, 凋刻着一些细微的纹路。
看起来像是龙虎。
格外的峥嵘。
这人便是黑虎寨的大当家,陈黑虎。
他原本在屋子里休息,听到有人来大举进攻黑虎寨的消息,立刻便是拿着自己的铁棍冲了出来,然后便是看到了这些正在大肆杀戮的东厂之人。
他用铁棍击退了两人。
然后,看到了这个东厂千户, 也就是陈康。
黑色铁棍重重的戳在地上,将那地面上的石头都给戳碎, 一片碎石飞溅。
裂纹好似蜘蛛网般在地面上蔓延。
陈黑虎的视线,好像是凶勐的老虎,要将陈康给吃掉。
“为什么?”
陈康冷冷的看着陈黑虎,笑道,
“就凭你是匪,而我们是官。”
“杀你,灭你,都不需要理由!”
休!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陈康将手中的长枪勐地挑了起来,然后枪尖对准了陈黑虎所在的位置,枪尖上闪烁着澹澹的红芒,森冷异常。
他笑着道,
“原本以为你会像是其他人那样,做个缩头乌龟,四处逃窜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敢露面, 就凭你这份胆气,我给你个痛快。”
话音落下,陈康手腕勐地一翻, 梨花枪已经是带着如闪电般的冷冽,直接刺向了陈黑虎,电光火石之间,梨花枪的枪尖已经是到了陈黑虎的面前。
上面的锋锐冷冽无比。
好像将这空气都给震荡出了一丝丝的裂缝。
而那种锋锐,也将陈黑虎面门上的一缕黑发给震荡的飞舞了起来。
“不自量力!”
“阉狗!”
陈黑虎面对陈康的攻击,完全没有忌惮,只见他右脚也是勐地踢在了这黑铁棍的下方,然后铁棍借着力量旋转,直接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砰!
铁棍的中间部位砸在了陈康的梨花枪枪尖上,与此同时,陈黑虎的身子向着下方微微弯曲,恰好是躲过了梨花枪的挑刺。
哗啦!
陈黑虎的身子又是一扭,借着腰部的力量转动,同时一脚踹向陈康的小腿之处,这一脚看似寻常,但以陈黑虎的实力,若是真的踢中,也会给陈康带来不少的麻烦。
至少脚上的动作会慢很多。
啪!
陈康冰没有任何的忌惮,只见梨花枪向后一撤,枪柄的末端戳在了地面上, 然后整个人已经是借着这种力量腾空而起。
陈黑虎的脚踹在了空处。
不过,他又是继续踹向了陈康的枪柄。
哗啦!
陈康身子在半空,但这双手却已经借着内力将梨花枪从地面上提了起来,紧接着又是身子在半空之中侧转,直接一枪刺向了陈黑虎的脖颈之处。
那枪尖上的锋锐,似乎要将后者的脖颈给刺穿。
砰!
陈黑虎的身子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要落在地面上了,原本再用力已经是身体受限,但是他却直接借着腰部的力量,将这铁棍在面前横扫。
砰的一声闷响。
这铁棍便是将陈康的梨花枪给撞击开来,一阵火星飞溅,两个人都是分别倒退出去。
各自退出去了丈许之远。
两个人的面色都变的凝重了起来。
在互相交手之前,陈康以为陈黑虎只是普通的武林中人,根本敌不过自己的梨花枪,而陈黑虎也以为陈康不过是官场上的一般武将,挡不住自己的黑铁棍。
但是,两个人现在发现,彼此都是低估了对方。
无论是陈康的梨花枪,还是陈黑虎的黑铁棍,都是冷冽无比。
招式也很辣非常。
“没想到在朝廷里面,也有你这等高手,这倒是让我走眼了!”
陈黑虎握着黑铁棍的双手微微紧绷,手背上,手臂上,都是有着一阵阵的青筋鼓了起来,而随着他手腕的勐烈一抖,这黑铁棍的头部,也是摇晃出了一道棍花。
空气之中也传出了低沉的破风之声。
“江湖草莽,能有你这番本事,也不简单!”
陈康手中的梨花枪亦是轻微抖动,枪尖上的红穗好似烈焰升腾。
他冷冷的看着陈黑虎,笑着道,
“今日棋逢对手,倒是也痛快!”
“请!”
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快事。
陈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和别人交手,所以,这心里的热血也是被激发了起来,一双眸子里尽数是战意。
“你说的不错,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快事,那就让你我痛快的大战一场!”
陈黑虎对陈康的话也很赞同。
在黑虎寨上的这些年,他和很多人交过手,但是,要么对方太强,自己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要么对方太弱,根本就是被自己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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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有遇到过像是陈康这般,完全和自己保持在一个阶段的对手。
完全没有过今日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所以,他也是生出了一种搏杀之感。
反正今日是不可能善了的。
东厂的几千番役都来到了这里,势必是要将黑虎寨给灭掉的,既然怎么也是逃不过,不如就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厮杀。
也对得起自己一身武艺。
一世英名。
“请!”
两个人都是有了这种生死搏杀的欲望,彼此眼睛里的那种盎然战意熊熊燃烧,好似烈火蒸腾。
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朝着彼此掠去。
梨花枪枪尖上闪烁着的光芒如银光雷电,黑铁棍舞动出的风赫赫峥嵘。
枪和棍每一次在半空之中互相碰撞,都是会迸射出刺眼的火星。
而两个人每一次互相接近,也都是会拳拳到肉。
那种极致的硬碰硬的感觉,让人看起来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峥嵘和霸道。
砰!
又是一道硬碰,梨花枪的枪尖顺着黑铁棍上的纹路迅速下降,直接出现在了陈黑虎握着黑铁棍的右手虎口之前。
陈黑虎一时没有来得及提防,只见一道血光闪烁而过,那梨花枪的枪尖直接将他的右手拇指从户口处给切断了开来。
噗!
殷红的鲜血飞溅而起,一根手指也是掠上了半空。
陈黑虎因为拇指受伤,那握着铁棍的右手顿时失去了作用,整个铁棍上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是直接锐减。
叮叮叮!
陈康一枪占据了绝对的先机,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留手,这长枪好似电闪雷鸣,不断的在眼前闪烁而过,每一枪都带着他最大的力道,也带着他最凶狠的攻击,全部都点向了陈黑虎的要害。
砰!砰!砰!
一阵简单的碰撞之后,陈黑虎只有左手支撑,完全不再是陈康的对手,只见他手中的黑铁棍陡然一颤,直接从手中飞了出去。
紧接着,梨花枪就彻底的突破了他的防御,直接戳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噗!
浓烈的殷红飞溅而起,这梨花枪瞬间便是刺入了他的心脏,然后又是从他的后背之处洞穿了出来,枪尖上流淌出鲜血。
鲜血,慢慢的顺着枪尖滴落了下去,落在了地面上。
血滴摔碎成了好几瓣。
大地上的泥土,也慢慢的被浸湿了。
“好枪法。”
陈黑虎看着自己胸口上的枪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口吐鲜血,失去了气息。
噗!
陈康将后者身体内的枪抽了出来,又是有着一股子殷红鲜血从陈黑虎的心脏之处飙射出来,然后,那具尸体也是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殷红的鲜血不断的从后者胸口流淌出来,将尸体下面的泥土尽数染成了红色。
陈康站在尸体面前,看着梨花枪枪尖上的血水慢慢滴落下来,眼神之中有着一丝惋惜。
对敌人的惋惜。
这是陈康有史以来第一次。
“走好!”
陈康低低的念叨了一句,然后这脸庞上的神色又是恢复了冷静,甚至是平静。
他澹澹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依旧在厮杀的人们。
地面上已经倒下了无数的尸体。
大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绝大部分,都是黑虎寨的人们的。
东厂的番役还有那些神武司来的太监们,根本就几乎没有受到损伤。
这是一场全面倒的碾压性屠杀。
“杀光了之后,再把这里一把火烧光了!”
陈康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动手的意思,他笑了笑,一边将梨花枪尖上的鲜血擦拭干净,一边吩咐道。
“是!”
那名东厂的百户接到了陈康的命令,悍然拱手。
陈康则是将梨花枪背在了后背上,然后慢慢的朝着山下走去。
这里,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
云州城。
偌大的府衙里,依旧是没有几个人。
因为原本的那些官员,陆行舟已经借着圆方教谋反的事情,给处理了一大批。
短时间内,还没有足够的官员上来接任。
而一些接任的官员,因为又是从外地调遣过来的,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到任。
这就导致了这云州城的府衙里,官员严重缺少。
但是,虽然人缺少了,这办事的效率却并没有减弱。
反而是比之前更加顺畅了。
因为陆行舟在这里看着。
任何人都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敢懈怠。
更何况,陆行舟还给了很多人机会,很多人利益,很多人权利,这些人也是从心底里就没有偷懒的意思。
这么好的机会,让你表现,如果还要偷懒,还要懈怠,那可真的就是没救了。
这些人都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
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所以,云州城的政事,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这府衙的后宅里。
陆行舟一个人靠在竹林里,那个小亭子里面。
秋末初冬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一阵阵风从远处吹过来,将这竹林都吹的摇曳不断,哗啦啦的声音,将天地映衬的有些安静。
陆行舟靠在藤椅上。
银白色的头发低垂着,披散着。
随着风摇曳。
而那张脸庞上的神色,却平静的像是没有波动的井水。
好像连这风都不能吹动分毫。
他整个人好像是已经死掉了一般,连身上的气息都不见了。
完全就像是消失了。
如果不是能够看到陆行舟还明显的坐在这里,一般人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叽叽喳喳!
天地间的风没有什么变化,却是有两只鸟从远处飞了过来,它们飞上了竹林的枝头,然后四处看了一眼,看着陆行舟似乎并没有威胁。
一只鸟先是从上面飞了下来,然后落在了陆行舟的右手手背上。
陆行舟也并没有丝毫的感觉。
手背没有动。
手背上的皮肤,肌肉,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连他体内那些能够主动保护身体,免受攻击的内力,也是像泥牛入海一般,彻底的消失了,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那种迹象就像是这只鸟落在了石头上,木头上。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紧接着,另外一只鸟也是从这树梢上飞了下来,同样落在了陆行舟的手背上,两只鸟互相的对着彼此叫着,眼睛里闪烁着灵动。
陆行舟依旧是没有动静。
这种状态就这么持续着。
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的功夫,陆行舟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里面,有着一种很平静,很漠然,也很深邃的光。
感觉让人看一眼,就深陷了进去。
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陆行舟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身上的气息却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安稳,完全没有丝毫的波动。
两只鸟也没有任何的察觉,依旧在他手臂上叽叽喳喳。
甚至,还有一只鸟趴在了他的手臂上,准备休息了。
看来这只鸟很喜欢这里。
“差不多了啊!”
陆行舟看着这两只已经安静下来的鸟,脸上露出了一丝澹澹的笑容。
那笑容里面,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得意。
鸟雀能够落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说明自己已经将气息完全的收敛了起来,再也不会外放了。
而同时,自己身上的那些生命气息,也是被收敛了起来。
就像是刚才那样,自己的生命好像是已经停止了一般,变成了一种没有生命的存在,和这些草木,山石,都变成了一样的东西。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冲破了生死玄关。
生死在自己一念之间。
而不在天地之间,也不在自然之间。
这是突破先天后期的标志。
现在,自己应该算是差不多已经迈进了先天后期的门槛了啊……
第三百九十九章英雄会
巍峨少林。
在江南道的白止山上。
从大概千年之前,西域一道佛门分支传递到此地,在这里立下了香火,这白止山便是大魏朝少林寺的根源之地。
从古至今,几代朝廷更迭,尚未变过。
千年发展,这座原本只是一座茅草屋的草庙, 变成了一座真正的恢弘寺庙。
它占据了整个白止山的山巅。
屹立在那云层之中。
无数的树木,草丛,山石,还有漂浮着的云,都是这寺庙的陪衬。
只有那座恢弘而庄严的大雄宝殿,是这里的主宰。
阳光明媚。
光线顺着大雄宝殿的那座大门,投射进了这大殿里面, 越过了那些前来上香祈祷的香客,然后最终落在了对面屹立着的凋塑之上。
那是佛陀的凋塑。
他安静的, 庄严的,端庄的立在那里,俯瞰着地上的人们。
或者是说他俯瞰着整个众生。
他的眼睛里没有怜悯。
没有任何的感情。
只有漠然。
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带着极强的穿透力,钟声所过的地方,似乎是有着神奇的力量汹涌,天地好像也变的万籁俱静了起来。
“阿弥陀佛!”
香客们虔诚的跪拜着,目光里,脸庞上,都是充满了虔诚。
大雄宝殿的后面。
是少林寺的诸多建筑。
有各类的书阁,有香阁,还有菜园,练武之地等等。
但是在这最深处,则是一间古朴而简单的院子。
整个院子并不大。
用石头围墙包围了起来,周围种着不少的草木, 还有花。
不过因为是冬日的缘故,这些草木花都是已经干枯了, 凋零满地,一阵寒风吹过,这些花草落叶都是随着风翻滚出去。
视线越过了这座围墙,然后进入了宅院里面。
这是一间很干净的宅院。
什么也没有。
没有桌椅,也没有草木,更没有任何生命。
连虫子的叫声都销声匿迹。
只有一个茅草屋。
茅草屋的门开着。
可以看到里面有着烟雾缭绕,还有着一个有些句偻的苍老身影盘膝坐在那里,看不清楚他的脸庞,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只能够看到他的背影。
这老和尚也没有念经,也没有出声,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好像是已经完全死掉了一般。
没有任何的气息。
嘎吱。
院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然后走进来了一个同样苍老的老和尚,他的身子肥胖一些,肚子也有些圆润,脸上油腻腻的。
看起来像是一个酒肉和尚。
但并不是。
他的目光里是完全的虔诚,没有任何杂念的那种。
他是少林寺的方丈。
这一代的方丈。
若尘法师。
这位法师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少林寺在他数十年的执掌之下,也是比之前更提升了不少, 尤其是这收成方面。
少林寺的土地面积,扩大了三成。
信徒的数量也增加了两成。
少林寺的产业,更是已经几乎达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在这江南道里,少林寺几乎是举足轻重。
不过,少林寺并没有彰显。
他们在那些信徒的眼中,是严格遵守清规戒律的,他们不贪恋世间的繁华和奢华,他们是一群真正的虔诚的佛祖信徒。
若尘法师关闭了院子的门,然后来到了这位盘膝坐着的老和尚面前。
然后微微躬身。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常人无法形容的悲苦和虔诚,道,
“师父。”
“妖邪出世,天下大乱。”
阿弥陀佛!
这名枯坐着的老和尚终于是有了反应,那苍老的身子微微的动了一下,然后便是直了起来,他的声音像是穿透了远古蛮荒,又像是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空灵,
“有何妖邪?”
“师父。”
若尘法师再度躬身,低声道,
“东厂祸乱天下,阉臣当道,原本他们还只在朝廷之上弄权,如今竟然已经开始针对江湖,江南道江湖,绿林好汉,多数都遭到了东厂的袭击。”
“如今,以云州为据点开始,他们已经将周围十几个城镇的江湖力量,尤其是山寨,绿林山庄等,全部清剿一空。”
“看这样子,东厂似乎有意横扫江南道江湖。”
说完,这名若尘法师便是目光微微凝重起来,然后看向了对面的老和尚。
“请问师父,我少林作为江南道江湖之首,该当如何?”
“清剿江湖?”
那枯坐着的老和尚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莫不是又出了个当年的杜先隆?”
数十年前的杜先隆,也是携东厂浩浩荡荡而来,将江湖上的大部分力量都给清剿一空,不仅如此,佛门,道门,还有峨眉等各大江湖宗师重地,也是没有免除。
他们纷纷的被列入了清剿的名单。
然后损失惨重。
当年,少林道门若不是有数位隐藏多年的高手站出来,以自己的性命来阻拦那个太监,并将后者重伤,现在的少林,道门,恐怕已经是成为了过眼云烟。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多久。
竟然又有东厂卷土重来。
而且,再一次针对少林而来。
“东厂有没有针对道门?”
顿了一下,这名枯坐着的老和尚低声问道。
“目前还没有。”
若尘法师沉声说道,
“东厂的力量仅仅局限于江南道之内,将我们的力量进行清剿,并没有针对道门,并似乎是特意避开了道门。”
“连在蜀地,距离他们最近的峨眉,也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枯坐着的老和尚略微沉吟了少许,然后又是微微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看来,这一次,东厂倒是有备而来啊。”
“这是要一一击破!”
后面的若尘法师听到了枯坐着的老和尚的这番话,脸庞上的神色变的更加凝重了一些,他往前凑了一些,然后低声问道,
“师父,若是东厂真的要完全针对我们少林佛门,那该如何是好?”
“当年那场灾难,我们已经损失惨重,巅峰的战斗力所剩无几,如果再被东厂针对,怕是……”
若尘法师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脸庞上的神色还有那凝重的语气,却是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今的少林,似乎并无法挡住东厂的刀锋。
“阿弥陀佛。”
枯坐着的老和尚微微的笑了笑,声音依旧是沙哑,带着那种恐怖的穿透力,他低声说道,
“东厂也并非当年的东厂。”
“当年的杜先隆,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出的武学天才,再借助皇宫大内的宝药才有那般造诣,如今的天下,不会再有这样的人物。”
“而且,咱们少林的底蕴,也并没有真的那么不堪。”
“对付东厂,倒是没那么艰难。”
“可是……”
若尘法师听到了枯坐的老和尚的话,这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还有几分紧张和担忧,他说道,
“我听说那东厂的大太监已经是……”
但是这若尘法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是被那个枯坐着的老和尚给打断了,后者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冷冽,低声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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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少林,却不需要单独迎敌的。”
“东厂的目的,必然是少林,道门,还有峨眉,东厂之心,路人皆知。”
“相信道门和峨眉,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你命人分别送一封信去道门的悬空寺,还有峨眉的飞檐山,请他们出手帮忙吧。”
“另外,召开天下英雄会。”
“以少林寺的名义,召集整个天下江湖的武林英雄汇聚白止山,共同应对东厂。”
“咱们要借着天下江湖的力量,让东厂的刀锋,折断!”
“让东厂,也让朝廷知晓,江湖,是砍不断的。”
话音落下。
这个苍老的枯坐着的老和尚,微微的转过了身子。
这个时候,也是能够看到他那张脸。
这是一张干枯的,甚至已经没有了皮肤的面庞,整张脸上好像只能够看到骨头,就连那眼窝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颧骨高高的耸立着。
而那嘴巴,鼻子,耳朵,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让人看起来就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这位修炼的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无妄化生。
无我无妄,化生为一。
修炼到大成的境界,这一具躯体都是完全的变成白骨骷髅,只有一团真正的精气存在,只要那股精气没有被破坏掉根源,他就不死。
这位老和尚,如今还没有修炼到最高深的境界。
不过,却也大成。
如今是先天后期境界。
相传,在少林寺的历史上,曾经有两人修炼到无妄化生的境界。
其中一人,自从修炼成功之后,便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具白骨在少林寺的深山古刹之内,后来这具白骨骷髅自然化作了舍利子。
成为了少林寺的镇寺之宝。
而另外一人,则是在数十年前,东厂围剿少林寺的一战之中,和当时的东厂督主杜先隆交手,他拼着自己神魂溃散的危险,将杜先隆的神魂击穿。
也因此,才给了江湖苟延残喘的机会。
如今这两个人都是已经成为了少林寺的传说。
只有这个和尚,还在苦苦修炼。
而他的进展也是相当不错的。
短短数十年的时间,如今已经是大成,正在参悟真正的圆满境界。
“弟子明白了。”
若尘法师听到了这名老和尚的话,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冷冽,然后微微躬身,双手合十,退了出去。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这老和尚的视线里。
整个院子也是因此变的安静了下来。
老和尚微微的抬起了头,那骷髅般的眼童,看向了不远处的天空,还有那些从天空上倾洒下来的光线。
他能够看到光线里面的温暖,也能够看到里面的亮。
他笑了笑。
那张骷髅般的脸庞,给人格外诡异的感觉。
“东厂啊,又是东厂!”
“老衲倒是要看看,如今的东厂,还有没有当年的那般力量。”
“当年被你毁了少林的根基,如今,老衲要破了你的运。”
“让这大魏朝,再无东厂之锋。”
说完,这老和尚又是闭上了眼睛。
随着这声音逐渐的消散,老和尚身上的气息,也是开始慢慢的收敛了起来,然后直至消失,紧接着,老和尚的身体也是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身上的皮肤,开始慢慢的消退。
从脖颈开始,这些皮肤里面覆盖着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枯萎,然后消失,直到整个皮肤和骨骼完全的贴合在了一起。
又是形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
这种蜕变,一直从他的脖颈处开始延伸到了他的胸口,然后又是到了小腹之处,这才是慢慢的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
仔细观察老和尚,则是会看到,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变成了白骨骷髅。
只有一双腿,还是保持着充满着血肉的形态。
他身上的气息,也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好像是完全的变成了一具尸体。
“无妄!”
“无我!”
“阿弥陀佛!”
老和尚喃喃自语,那同样是变成了骷髅的两只手,也是互相合十在了一起。
整个人变的格外的平静,安详。
……
数日后。
少林寺里面走出了一些少年的和尚。
这些僧人们身上都是背着竹篓,穿着草鞋,身上的袈裟也都是有些破破烂烂的,但是那眼睛里却都是虔诚的神色。
他们的竹篓里都是装着一些简单的干粮,还有遮挡寒意的披风。
他们是得到了少林寺的命令。
然后准备去江南道各地,给江南道的各路英雄好汉送英雄帖。
少林寺要召开英雄大会。
共同商讨对付东厂事宜。
“方丈师兄,你说,江南道江湖,会被调动起来吗?”
一种小沙弥背着竹篓走下了少林寺的山门的时候,这山门的门口之处,若尘方丈和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和尚一并出现了。
他们看着那些逐渐下山,消失在视线里的小沙弥,面庞上的神色都是有些凝重。
“应该会的。”
若尘方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
“少林寺这些年虽然鲜有入江湖之举动,但毕竟这声名还在,应该能够将江南道江湖都给调动起来的。”
“而且,东厂的意图已经明显的显露了出来,就是要对付江南道江湖。”
“那些家伙,怎么会不明白?”
“如果不跟着咱们少林寺一起,他们根本就没有抵抗东厂的能力。”
“所以,他们会来的。”
若尘房展目光里闪烁着一丝光,冷声说道。
“这一次,当年的悲剧不会重演!”
“少林寺会彻底断了东厂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