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良缘》 第1章 朱砂1 南都,尚书府。 寒食节刚过,浸着凉的雨丝好似冬日的冰凌,尖利的打在人脸上生疼。 宛如朱砂的一滩血水,好像盛放的曼陀罗花,绽开在男子膝下周围,浓烈且艳丽。 立在一旁的女子,身穿一袭清丽淡雅的袄裙,被马鞭上的血水也溅了几滴在裙袂上,晕开了大片,可她只一心怒视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无关紧要。 “傅旌笙,你就算是跪死在这里,傅知昂和薛秀兰就能同意让芳姨的牌位进这个祠堂吗?你的骄傲,你的自尊呢?你欺负我时的厚颜无耻都哪里去了?” 傅旌笙被白玉冠束着的墨发早已被雨水冲散开,有些狼狈,但眼眸却是透亮精炯,他抬眸直直地凝望着也被雨水淋个通透的阮良缘。 自从那夜过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阮良缘因为自己,这般的气恼过了。 阮良缘见傅旌笙眸色深沉的望着自己,故意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 这双眸子太勾人,即使在这寒雨绵绵的黑夜中,也依然慧目如炬,穿过雨幕,结成一束银光,一不小心就会被吸髓纳魂,直到完全的沉溺其中,不愿自拔。 阮良缘不想就这样又深陷了进去,怔了怔心神,语气冰冷。 “你知你是多少高门宅第想要攀附的贵公子,你又知艳色阁里有多少的美艳娇娥,每日想着法的逼你上她们的床榻。早知你是如今日这般地作践自己,我还不如把你敲晕送给她们。” 阮良缘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可你现在这么做,到底是想让芳姨在地底难安,还是想让我于心不忍,原谅你?” “阿良,我知你还为那一夜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我真的是不想你嫁给他……” 只要一想起那夜发生的事,阮良缘就如鲠在喉,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抓紧手中的马鞭,对着傅旌笙又抽了几下,才方可解气。 “傅旌笙,你大可不必,你我相识这么些年,该清楚我是个锱铢必较的女人,轻易也不会原谅谁的。” “但我即以答应了芳姨要照顾你,你这条命就是系在我身上的,若你不惜着这条命,我就去刨了芳姨的坟,让你做鬼都不得安生。” 不带跪着男人说话,那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的马鞭,就又抽打在男人的背上,身旁站着的侍女盈月,想要阻拦,刚抬脚,就被寒夜给拦了下来,冲着她摇了摇头。 盈月顿了顿,是啊!她怎么就糊涂了! 她们家小姐,只有在意一个人,才会如这般的喜怒于色! 盈月犹记得她去找阮良缘时…… 半个时辰前,阮良缘还在艳色阁里品着春茶,听着小曲,赏着弹琵琶的貌美歌姬。 柔柔弦音,不绝于耳,可半阖着眼眸,却也挡不住过往,如曲调绵延悠长般的挤到脑子里。 那夜的喘息声,还游荡在耳畔,男子低音咽哑靡靡切切的声音,好似错落有致的曲调,低沉亢奋,一声一声地轻吟,把阮良缘震的酥疼。 第2章 朱砂2 她素手抵挡在男子的胸膛,男子炙热的体温熨帖着女子的娇躯,她乞求着,挣扎着,“傅旌笙,你冷静点,别让冲动毁了你我过往的情分!” 可无论她怎么哭喊着,咆哮着,都撼动不得身上之人半分的怜悯,“阿良,你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就算鬼神开路,我也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女子柔软洁白的肌肤,好似刚剥开的新鲜莲子,清灵莹润,惹人垂涎,男子一气呵成,窥觊到那一片曲径通幽处的神秘与向往。 星夜漫漫,泼墨的天际遮住了最后一丝的月光,弥漫的黑,也顿住了阮良缘所有的感官。 她看着床榻上那一块刺眼夺目的鲜红,忘记了男人在她身上是怎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记得弥留之时,他说了一句,“阿良,对不起!原谅我!” 傅旌笙那般虔诚的道歉,就好像她是不被小心折下来的残肢败柳,被垂青着,还要感激涕零似的希望他能好生照料着。 在他满目歉意望向自己的时候,她只清冷地回了一句,“傅旌笙,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侍女盈月的闯入,打断了之前所有的绯色片段,而阮良缘看着跑到她跟前的女子,艳丽娇魅,不比这艳色阁中的娇娥们差,“小姐,傅世子他……” 听到盈月又是因为傅旌笙来找自己,阮良缘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半阖着的美眸不自觉的闪着耐烦,“他又怎么了?” “寒夜看到傅……,他跪在尚书府祠堂前。” “祠堂?”盈月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从何时起,阮良缘对傅旌笙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盈月却是紧着的,她一直都认为只有傅旌笙那样端正内敛的男子,才是最配她们家小姐的。 所以,她是让寒夜打听地清楚明白,才来找阮良缘的。 见阮良缘依旧无动于衷的,盈月心里有些着急,寒夜平日的脾性就如他名字那般的冰冷,沉默寡言,也不近人情。 今日的事就连他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小姐,听说世子他从大理寺回来就拿着大太太的牌位跪在祠堂前,眼见着外面的天儿就要下雨了,您就不担心?”盈月知道,阮良缘最是在意尚书府的大太太,于是,又语重心长道:“今日是寒食节,大太太这一晃儿也都离开五年了,当初尚书府刚娶了二太太,尚书大人也刚封了爵位,觉得晦气,就没有把大太太的牌位供在祠堂,只是放在了逸安寺里。如今,这二太太也掌权了,怕是更不会同意大太太的牌位进祠堂,可怜世子爷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被这么动辄一番抽打,到最后,落下一身伤不说,大太太的牌位还不是从哪来回哪去。” 盈月抬眸看着阮良缘挥手让弹曲的娇娥出去,她也眼尖的连忙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厚实的外袍,披在了阮良缘的身上。 “你要是不说,我都快要忘了,这二太太风光太久,是愈发的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 听着阮良缘的话,盈月长舒了一口气,想来傅旌笙可以少受些痛苦了。 第3章 沉绿1 可没想,自家小姐抽地更是比尚书大人还要狠烈几分。 鞭子甩出的雨滴好似晶莹的珠粒,硕大饱满,落在人身上也是带着剧烈地痛。 “傅旌笙,你这样只会更叫人瞧了笑话去。” “你若是有点骨气,就给我站起来,若他惦念着芳姨,不需要你这样低声下气,他也自然有心会把芳姨请进祠堂的,若他不想,就算你跪死在这里也没用。” 阮良缘真是不明白傅旌笙在任何事上都可以游刃有余,唯独在叶卉芳牌位上的事就这般地执拗。 “阿良,谢谢你今日还肯来看母亲一眼,但我想让母亲清清白白的进到这个祠堂,所以,无论受多大的委屈我都承受的住。” 阮良缘无话可说,她转过头看着傅知昂,傅旌笙的父亲,东裕朝的尚书大人。 “傅尚书,您让一个大理寺卿跪在这里,您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阮良缘走到傅知昂的面前,虽然年过半百,除了被岁月蹉跎了的褶子,但面部硬朗风俊,身形笔直挺立,还是可以看得出傅知昂年轻时也必是一位倜傥绰约的翩翩公子。 要不然尚书府的后院也不会这般的热闹,热闹的连一个故去的女人都容不下。 “阮小姐,你说话之前,最好想先清楚自个的身份,你一个下堂妇,不管不顾地就冲进尚书府,老夫念在你同君砚有几分的玩伴情意,才准你站在这里,你不要不识好歹!” “下堂妇?” 阮良缘嗤笑着,她把鞭子扔给了寒夜,逼近着走到傅知昂的跟前。 “傅尚书,整个兴邺城都知道是我阮良缘主动放弃同丞相府的婚事,怎么到您这儿,就变成了下堂妇?” 盈月站在一旁,紧紧攥住双手,提起丞相府的靳北慕。 那是阮良缘心头的伤,心底的刺,这傅知昂还真会往人痛处上撒盐。 “难道不是吗?你一个落败的统军府小姐,有什么资格同丞相府抗衡,不过就是丞相大人看你们统军府可怜,不与你们计较罢了,你以为你开了个染坊,真就春光灿烂,忘了你的罪籍之身。” 傅知昂的话越说越难听,盈月要上前理论几句,可又被寒夜拉住了胳膊,“你别多事,小姐没咱们想的那么脆弱。” 寒夜笃定的目光,刺的盈月心里一震,随后,就听到阮良缘反驳道:“傅尚书,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的身份说事,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要快忘了,今夜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傅旌笙知道阮良缘今日来绝不会只是为了抽自己几鞭子这么简单的,再说,她自小就喜欢玩鞭子,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而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几鞭,也是收了力道的,根本就不会伤到他。 跪的久了,膝盖也磨出了伤,傅旌笙站起来的时候有些颤巍,小厮泽州急忙上前扶住了险些趔趄的傅旌笙。 泽州从傅旌笙的手中接过叶芳卉的牌位紧紧地护在怀里,如世珍宝。 第4章 沉绿2 傅旌笙不忍让阮良缘因为他同傅知昂起冲突,他走到阮良缘的面前,拉住了她,“阿良,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不会在这般的作践自己,你先回去。” 傅旌笙能想明白最好,但阮良缘却没想就这么算了的。 傅知昂说自己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连带着父兄都要数落一番,她岂能忍下去。 阮良缘甩开了傅旌笙的手,面色清冷,“傅旌笙看在芳姨的面子我不会闹事,但你也没有资格可以管我怎么做,当初若不是你,我今日何故会遭你父亲这样的羞辱!” 傅旌笙被阮良缘凛冽地目光触地不敢在上前一步,他知那夜的事情一定会成了阮良缘心里最沉重的痛。 “傅旌笙,你若还肯怜悯我半分的不易,就别挡着我。” 傅旌笙眸色渐浓,好似迷雾中隐着的一丝清澈,是化不开的担心,又藏匿着一点的奢望。 阮良缘见傅旌笙向旁边让开了一步,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官玺。 不只是傅知昂瞳孔张开,就连周围的侍从也都暗自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东西可关乎着尚书府的存亡,而它现在居然落在了阮良缘的手里。 就在不久之前,自家的尚书大人还狠狠地折辱了阮良缘。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傅知昂暗暗地攥紧了长袖中的拳头,显得客气了很多,但这对阮良缘来说,却是不够的。 相比众人的惊讶和意外,傅旌笙倒是沉着了很多,傅知昂皱起了眉头,更是怒色了几分,“你早知道官玺落在了她的手里,而你却没告知为父!” 对傅知昂的气愤,傅旌笙也根本没看在眼里,淡漠,疏冷。 自从叶卉芳死后,两个人陌生地还不如大理寺的那只灰猫同他亲切。 阮良缘也一样,鄙夷,讥讽…… 这个尚书大人靠着叶卉芳得了进京的机会,又靠着二房薛秀兰的势力得了这个爵位,钱权在手,又开始贪恋起美色,添了三房。 半辈子兜转在女人身边,也真是难为傅旌笙还肯留在这里,若是换了她,不被膈应死,也得被恶心死。 “尚书大人,这事儿傅旌笙不知道,你别心气不顺的,就可他一个人难为,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二公子,可能这安生日子过的舒坦了,总想在你头上添点绿。” 说着,寒夜来到了阮良缘跟前,拿出了一沓子的借据,而最醒目的还属最上面的那张地契了。 傅知昂凑近了看了一眼,脸色更是沉的发青,“德胜楼也在你手里!” 当初,傅知昂来京的时候,就是住在德胜楼,那个时候还只是叶家供人休憩的驿站,他高中了不久,就买下了那里,换名德胜楼,也算是宽慰赶考的那段日子。 可德胜楼的地契一直都被他锁在暗格里,轻易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很惊讶吗?” 阮良缘拿过地契,嘴角勾着一抹笑,嘲讽着解释道,“前日,傅劭文在德胜楼喝醉了酒,要毁人小姑娘的清白,恰好那日我到德胜楼谈笔买卖,我就给救下了。” 阮良缘突然顿了顿,“您也知道我们东裕朝的律例,官家子嗣在外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是要被连跪的。” “所以,他怕我报官,就想拿这地契堵住我的嘴。至于,这地契他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拿到的,那您可就要好好想想了。” 第5章 青黑1 要说德胜楼的地契会在阮良缘的手里,多少也有傅旌笙的推波助澜,而阮良缘也丝毫不客气的尽收囊中。 傅劭文调戏的那个姑娘,正好就是大理寺同僚的闺女,才刚及笄,没想就碰上傅劭文这个混账。 索性,就告到了他这里,而傅旌笙就做主,让他去找那个救人的姑娘。 傅旌笙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就是阮良缘。 阮良缘很早就听叶卉芳讲过她同傅知昂年少的那些情爱故事,当时,她是闲的无聊,当话本子听,没曾想有一日还真就用上了。 德胜楼本来就是属于叶卉芳的,他傅知昂买下来,给它改名换姓,就成了他傅家的产业,凭什么? 而傅旌笙也知道德胜楼一直都是叶芳卉的一块心病,她希望那里是干干净净的,就像她对傅知昂之前的感情一般,毫无任何的杂质,只是想要做一对普通的夫妻,相夫教子,寥寥余生。 可傅知昂并不想…… “老夫倒是小看你了,统军府的遭烂事情还一堆,你还有心管老夫的家事!” 这一点,傅知昂说的也没错,就在她被傅旌笙夺了初夜的那一晚,父兄从战场上回来,父亲被伤了半条胳膊,兄长患了腿疾成了残废,而母亲呢! 母亲也自戕了,如今隔了一年,她仍然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做的那般决绝! 可即使这些事搅的她夜不能寐,但她应下的事,自然也不会食言。 ”傅尚书,统军府的事就不劳你操心,现在官玺和德胜楼都在我手上,即使不是全部,也得是半个尚书府的身家。“ ”若被有心人知道了您的官玺被人拿去还赌债,到陛下那里参您一本,这软肋一旦被人拿捏住了,您这尚书大人可就威风不起来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傅知昂即便知道阮良缘说的这些有多严重,但仍面不改色,可凝着的眸色却愈渐深沉,“你想怎么交易?” 听着傅知昂的话,阮良缘心下觉得舒畅了起来,“您让傅旌笙把芳姨的牌位接进府里,官玺我就还您,您的德胜楼依然还是您的,但这地契还是要留在我手里的。” 阮良缘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傅知昂的勃然大怒,“这算什么交易!” “怎么不算,这个尚书府明明就有芳姨的一份功劳,凭什么她过世了,这功劳就平白无故的被人抢了去,她就要日日被供在无人问津的逸安寺里,您是尚书大人做的安稳,忘记了你得来这一切是谁帮你踏出的第一步吗?” 傅旌笙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阮良缘的身后看她同傅知昂对峙着,打小两个人就在一起,叶芳卉离世之后,他更是嗜酒如命,只有醉了才觉得母亲是活着的。 那时两个人都是半大的孩子,只知道没了娘亲,就没人疼了。 他想喝,阮良缘就从统军府的地窖里偷出了进贡的冬日雪酿给他喝,被阮予淮发现之后,阮良缘也免不了一顿打,可他见不得阮良缘受伤,就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第6章 青黑2 不过就是挨了几闷棍,挺挺也就过去了,可等他伤好了之后,才觉察出,那不只是惩罚,还有阮予淮对他不争气的愤慨。 这些,也都是阮良缘许久之后同他讲的,“我听老阮说,芳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要不然,也不会让我这个毛头小丫头照顾你,老阮也是恨他自己没能耐,斗不过你爹,才免不了打醒你,让你堂堂正正做个人,别学你爹那般的拈花惹草。” 阮良缘说着的时候,那轻蔑地模样,傅旌笙至今都记在脑子里。 所以,他纵容着阮良缘的一切,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无所谓,自从母亲走后,他觉得人世间除却生死,便没有什么大事了。 “君砚,你就这么看着你爹当着这么多的下人被欺负!” 从身后传过来一道女人刺耳的指责声,阮良缘闻听着,清丽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她等的人总算是等来了。 这一阵子,她染坊的染缸里不是被人混了猫尿,就是刚染好的布料被人撕的零碎,染坊里的工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根本就不会有人愚蠢的去拆东家的台,除非,是有人存心报复的。 阮良缘让寒夜查了很久,就在昨日总算是有了眉头。 薛秀兰一袭艳色的荷花襦裙,盘髻上插着银雀朱钗,脖子,手腕上都带着祖母绿的项珞和玉镯,恨不得要把尚书府的整个家当都戴在身上。 薛秀兰大步迈进祠堂,来到了傅旌笙面前,阮良缘也跟着默默打量起她。 细尖的下颌,隆高的颧骨,两腮凹陷,鼻梁窄小,一副尖酸刻薄相。 想起叶卉芳最后骨瘦如柴,郁郁而终的模样,阮良缘就生出一种恨不得撕碎了薛秀兰的念头。 “君砚,知昂好歹是你爹,阮良缘说到底也是个外人,她一个罪籍之身的人,在尚书府这般的指手画脚,你该拎得明白轻重!” 傅旌笙眉间沉郁,面色冷冽如霜,薛秀兰望着傅旌笙投过来一抹寒光,心里一震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二娘,这是傅家的祠堂,你一个外姓人好像也没资格站在这里!” 阮良缘是傅旌笙黑暗中的一束光,这束光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是他无数次挣扎在痛苦边缘的一股力量,现在有人想要夺走他这束光,傅旌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的。 “傅旌笙你怎么同你二娘说话呢!” 傅知昂对傅旌笙怒斥一声,之后,就走到薛秀兰身边,搂过她的肩膀,宽慰道:“秀兰,你也知道君砚这些年都是这副冷淡的脾性,你就别同他一般见识了。” 薛秀兰站在祠堂外很久,对阮良缘说的那些事也是心虚着。 看傅知昂的样子好像还不知情,她默默地舒了一口气,靠在傅知昂的怀里,假意柔情得哭诉着, “知昂,我就是气不过!“ “你说,这么些年,我对君砚怎么样,你也是看到的,可君砚还把大姐的死怪在我头上,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拿这事儿刺激我,今天又找来这个罪籍之身的小贱蹄子来我们尚书府示威,你就眼看着她在这里胡作非为,还无动于衷吗?” “薛秀兰,你说谁是小贱蹄子呢!” 第7章 黛靛1 傅旌笙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把阮良缘护在了身后,攥紧了她的手,阮良缘挣了挣,迎上身前,她实在是没那个耐心看着薛秀兰在一旁装模作样的颠倒黑白。 阮良缘用力挣开了傅旌笙的手,她本也没想让傅旌笙为难,说到底薛秀兰还是他的二娘,即便他如今已经做了大理寺卿,但亲情是他这辈子都难摆脱的牵绊。 掌心一空,又是彻骨的冰凉。 傅旌笙很是担心地对上了阮良缘的眼睛,“阿良,有什么事我会帮你,但这里是傅家的祠堂,我怕你受伤!” 傅旌笙的难处,阮良缘也知道,以前是她顾忌着自己统军府郡主的身份,不想给统军府惹麻烦,畏首畏尾。 所以,才眼睁睁地看着傅旌笙被挨了那么多年的鞭子。 可自从统军府落败,母亲离世,父兄又是一蹶不振,自己也得了个罪籍之身…… 桩桩件件的,想想也没什么可值得失去的了。 如今,唯一让她舍不下的就是叶卉芳…… “傅旌笙,芳姨的牌位供在逸安寺里五年,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吗?” 傅旌笙看着阮良缘眸色一沉,受伤的身体有些迟钝,等他看出阮良缘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阮良缘扯掉傅旌笙的腰带,男人坚挺宽厚的脊背线条挺硕有力,丰硬圆实,有着让男人嫉妒的强健,惹女子垂涎的难耐。 可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鞭子抽打后留下的疤痕,让这一副坚实的脊背瞧上去有些难看与丑陋,但却更给他这副温润如玉的面容下,添上了几分的沧桑与酸楚。 众人看着也是跟着惊呼了一声,有的侍女更是捂住了双眼,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般,若不闹出一点名堂,阮良缘觉得还有些不值得来了尚书府这一趟。 “傅旌笙你忍气吞声了这几年换来了什么,你还想继续被这么抽打下去吗?你是能忍,你是想息事宁人,换来一片祥和,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肯如你愿吗?还是你认为这些都是芳姨想看到的?” 阮良缘沉了声,傅旌笙也一点点的穿好了衣裳,薛秀兰眼见着阮良缘真是野惯了,颇是讥讽道:“还说自己不是小贱蹄子,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当众扒人衣裳?” 周围也因为薛秀兰的辱骂,开始窃窃私语了,而薛秀兰更是扬眉吐气一般。 阮良缘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薛秀兰,那眼底带着冰冷与凉薄,一道寒光铺面而来,刺的她一动不敢动。 薛秀兰看着阮良缘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呼吸都跟着急促,总有那么一口气悬在喉咙里,堵塞的难受。 正当众人还对阮良缘挖苦讽刺的时候,只听到清脆的一声,薛秀兰瞬间睁大了瞳眸,眼里满是羞愤。 “薛秀兰我这一巴掌打的都算轻的!” “芳姨她善良,她温柔,她想要让旌笙有一个安稳的家,所以,她才可以忍受着你进门,忍受着你对她的大呼小叫,忍受着你那些下作的事。” “可我不是你们傅家的人,这一巴掌就是警告你,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多说。” 第8章 黛靛2 阮良缘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指尖都已经发麻通红,傅旌笙有些不忍心,这就是他想要护着的姑娘,即便自己对她做了那样他都觉得十恶不赦的事情,可她依然最在乎的还是他的娘亲和他。 傅旌笙走到阮良缘的身边,握住阮良缘的手,“很疼吧!” 阮良缘低下头看了一眼被攥紧的手,沁凉的暖意直逼心底,那股尖锐的疼痛也在一点点地消失。 可是,有些伤结了痂,是不会愈合的,阮良缘抽出了自己的手,紧紧拳在一起。 傅旌笙总是做着这些春雨细无声的事,让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有妥协的份儿。 可不知为什么,阮良缘从心底就是想拒绝的…… “你不必这样,我做这些也都是为了芳姨。” 温热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的熨烫,阮良缘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这一点点的温柔就陷进去,她走到薛秀兰的跟前,俯低下身子,冷着面色。 “薛秀兰你最好同意让芳姨的牌位进尚书府,要不然二公子,可就过的不会那般舒坦了!” “你……” 薛秀兰的侧脸肿了老高,闻听到阮良缘用傅劭文威胁着自己,薛秀兰又怎么肯吃下这个暗亏,“阮良缘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自戕吗?” 薛秀兰突然提起母亲,阮良缘的脸色就更加的沉郁冰冷,“你知道什么?” 傅旌笙站在阮良缘的身后,看着薛秀兰那副得意的模样,心里紧了紧,他几步跨到阮良缘的身侧,冷言喝止道:“二娘,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只要能刺激到阮良缘,薛秀兰就精神大作,“君砚,你怕什么,她知道了,岂不是更好,让她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母亲的自戕,一直是阮良缘心头上的一团迷雾。 那日回到统军府,她看到母亲衣衫凌乱,就隐约感觉出了什么,可她之后去找了傅旌笙,他却三缄其口。 今日看到薛秀兰这样的反应,很明显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薛秀兰,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不然,我就只能告诉你傅劭文是几斤几两了!” 薛秀兰乍听,心里陡然一紧,“你把他怎么样了?” 阮良缘轻笑着,若不是因为傅劭文去她的染坊捣乱,她也还恼着抓不着人,可傅劭文那个见色起意的本性,偏偏就自己送上门来,好巧不巧的,被她得个正着。 “我没把他怎么样,是他自己色令智昏,管不住自己,非要去染指我染坊里的丫头,就被我给抓了。” “他还说,之前是你找人毁我染坊的,母债子偿,正好,我染坊里的那几口大缸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在那里泡着,醒醒脑。” 傅知昂在一旁,也听出来阮良缘来尚书府似乎就是奔着薛秀兰来的,而把阮良缘招来的是他那个逆子傅劭文。 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尚书府的二公子,就是轮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教训,更何况她如今还是罪籍之身。 要是被人说出去,他们尚书府还不得被笑掉大牙。 “阮小姐,若你是想要卉芳的牌位进府也不是什么难事,择日我叫人算个好日子让君砚给她接回来,可劭文他毕竟是尚书府的二公子,传出去这好说也不好听啊!” 第9章 软烟1 说到底,傅知昂在乎的还不是他尚书府的脸面,傅劭文算什么东西,居然妄想着用芳姨换,“傅尚书,忘了跟您说了,二公子之前是在我那里,可是后来他又被赌坊的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薛秀兰听着阮良缘说来说去,根本就是戏耍他们,这口气,她要是不出,非憋死自己不可。 相比阮良缘那一巴掌,薛秀兰可是带着几分狠劲的,随着,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阮良缘你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都是个狐媚子,迷得男人为她神魂颠倒,最后还不是丢了命,要不是你娘年轻时候风骚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们统军府也不至于落败。” 傅旌笙跨步来到阮良缘跟前,看着被打的侧颊上几枚清晰的五指印,傅旌笙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刚碰到唇角,阮良缘“咝”的一声,傅旌笙又立刻收回了手。 薛秀兰看着傅旌笙转头望向自己,眼神中透着阴冷,好似顷刻间便能取了她的性命。 傅旌笙眼见薛秀兰要找傅知昂庇护,他一个闪身,挡在了薛秀兰的面前。 声色冰冷道:“二娘,你若是想要劭文死在外面,就尽管胡说八道,我会叫人给他寻个山河清明僻静点的地方,祭拜的时候也方便。” 众人听着傅旌笙的话,都噤了声,可傅知昂怎会不知,他这就是看着阮良缘被欺负了,蓄意报复。 “旌笙,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秀兰是你二娘,劭文是你弟弟,我们才是一家人,现在你这是要为一个外人,同我们反目吗?” 傅知昂走到傅旌笙的面前,威严震怒,“你也不要忘了你还是大理寺卿,同这么个罪籍之身的丫头扯上关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傅旌笙嘲讽着,“爹,这个时候,你倒是惦记着我们是一家人了,我记得五年前,你可是巴不得让我走的远远的,您知道我是怎么当上这大理寺卿的吗?” 盈月看着阮良缘被打,急的要上前看看阮良缘的伤势,可却被阮良缘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而这边,听到傅旌笙提起他是怎么当上大理寺卿的时候,阮良缘也是心底一沉。 “你以为我是靠着你才做上大理寺卿的吗?” 傅知昂只是听别人说过,却不知那些人说的是真是假。 “你也许打听过,但你当时想来也没有放在过心上。“ 傅知昂心里一震,”那时候,我除了空有一副武功尚且的身子,便什么都没有,而想要坐上大理寺卿的位子,就必须要尝遍那里七七四十九道刑具,若是侥幸活下来,我才可能有进阶的机会。” 傅知昂确实不知,等他五年之后,再见到傅旌笙的时候,他已经是着一身绛紫蟒袍,规矩端正地立在殿中央等着晋封的大理寺卿了。 “那这跟阮良缘有什么关系?”阮良缘嗤笑了一声,“傅知昂,你还真是尚书的位子做的安稳,忘记了什么?” 傅知昂紧皱着眉,神色不悦,道:“什么?” 第10章 软烟2 傅旌笙看到阮良缘虽然嘴角的血丝已经结痂,侧颊也还是肿的,有些狼狈,但丝毫不落下风。 “他首先得有命活着,小女子不才,几次都出手救了他,所以,他这个大理寺卿也不是跟我毫无关系。” 傅旌笙受的那些苦,同这几年的鞭子相比,确实轻如鸿毛,但阮良缘就是见不得傅旌笙因为叶卉芳,妥协到可以随意糟蹋她辛苦保下的这条命。 “爹,你怎么对我都行,但我同阿良也相识了这些年,远超过旁人。若有人欺负了她,就算是至亲我也不会手软的。还有二娘,你最好把我刚才的话记在心里,不论何时那些话都是作数的。” 薛秀兰没想傅旌笙为了阮良缘居然可以做到这么绝情,看到傅知昂也是冷眉严肃,薛秀兰只能不甘心地回到傅知昂的身边,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傅旌笙的话音刚落不久,就有一众人从尚书府的大门鱼贯而进,被簇拥着的是身穿一袭青绿锦袍的男子,阮良缘心底一沉,那是被她和离的前夫靳北慕。 “云宁,你还好吗?”走近了,靳北慕身上那清润如玉的气质就更甚,自己在他面前就愈发的窘迫,“我已经不是郡主了,更何况我如今也是罪籍之身,更端不起‘云宁’二字。” 傅旌笙就站着阮良缘的身侧,她的反应傅旌笙一直看在眼里,虽然阮良缘有意拉开她同靳北慕的关系,但她攥紧的手心却出卖了她,而她躲闪的意味也太刻意,根本就是还放不下靳北慕。 傅旌笙向旁边踱了一步,正好挡在了阮良缘的身前,可靳北慕恍若没看到一般,眼神依然是望着阮良缘的。 “云宁,你是我靳北慕第一眼就认定的妻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 若傅旌笙是她的那抹黑暗,那么靳北慕就是介于黑跟白之间的那抹软烟。 阮良缘轻轻的推开了傅旌笙,而傅旌笙望向阮良缘的目光,是浓的化不开的羞愤。 “旌笙,这是我自己的事!” 傅旌笙听了阮良缘的话,更是握紧了双拳,嘴角也渗着几分的惨白,两个人相视而对,到底还是傅旌笙败了下来。 靳北慕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张面容了,虽然模样有些狼狈,但那双清冷的眸子,依然是那么的明亮有神,里面潜藏着的那份倔强也是最让靳北慕欣赏的。 曾经靳北慕就想着,若是自己这一辈子刻在这双眸子里,那便是能仰望天高云淡,俯瞰河清海晏。 被这样的女子爱上,那必定是隽永一生的乐事! 得她一人,幸甚矣! “荀安!当日同你和离,是我自己的意愿,并非问过你,也许你觉得我驳了你的颜面,让你不好受,若你不服气,或者不甘心,可否等过了今夜,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傅旌笙站在一旁,心情很是不悦,还不是因为自己夺了她的初夜,让她被迫同靳北慕和离,可丞相府就真的能说与这件事毫无相干吗? 第11章 赤金1 要知道,他同阮良缘也喝过不少烈酒,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偏偏就那夜发生了意外,让阮良缘至今都在恨着自己。 “云宁,我只想知道你同我和离是因为傅旌笙吗?” 傅知昂听着靳北慕的话,似乎藏着一些秘辛,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这堂堂丞相府的小侯爷,为了阮良缘闹到尚书府来。 “小侯爷,你与阮良缘有什么事,最好等出了尚书府再谈,我们这儿可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靳北慕听着傅知昂意有所指,而他这话多半是冲着阮良缘去的。 靳北慕收回了目光,也对,他同阮良缘的确应该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的谈一谈。 “傅尚书,本候今夜来就是为了替尚书府扫清污垢的!” 很快就有几个侍从拖着一个人进来,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傅劭文。 薛秀兰一眼就瞅见傅劭文被打的鼻青脸肿,身子也有伤,更是奄奄一息的连话也说不出。 她急切地想要跑去傅劭文的身边,可却被傅知昂一下给拉住。 “二夫人别急,既然本侯亲自把傅二公子送回来,那自然就不会动他,可他欠了本侯一件东西,只要是还回来了,二公子就还是可以回到这尚书府,若是不还,就还得多受点罪了!” 靳北慕走到傅劭文的跟前,从侍卫腰间抽出剑,剑身透亮锋利,直接抬起了傅劭文的下颚,薛秀兰紧紧的攥住傅知昂,她心里惶恐不安,着实担心靳北慕突然起了杀心。 丞相府一手遮天,谁知这小侯爷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还有,毕竟她也是留了把柄在丞相靳伯康那里的。 “不知小侯爷让逆子还的是什么?” 阮良缘手里紧紧攥着官玺,而傅旌笙看着靳北慕的眼神似乎也有意的瞟向阮良缘这边。 “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就是一块上面刻了一个‘傅’字的官玺!” 众人一听,也纷纷看向了阮良缘,傅知昂眉间也更是紧蹙了起来,这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跟命比起来,的确一文不值。 “小侯爷,不知逆子做了什么,非要这官玺来换?” 靳北慕听着傅知昂的意思,是该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想想也对,今日是叶卉芳的忌日,傅旌笙每年都要闹上一阵,也难怪傅劭文可着今日去外面惹是生非。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靳北慕举着剑又向他的脸上虚划了几下,可却把薛秀兰吓的不清。 她用力的挣开了傅知昂,跑到靳北慕的身前,扑通的就跪了下来,“小侯爷,你要什么直说就是,别再折磨劭文了!” 靳北慕没想到薛秀兰这么快就为傅劭文求饶,他还想着再玩玩儿呢! 收回了剑扔给了侍卫,嘴里轻嘲了一句,“没劲!” 原来,靳北慕真的就是想戏耍他们,看着靳北慕走到阮良缘跟前,薛秀兰才安定下来的心,又被生生的撕扯了一大截,“云宁,傅劭文是我叫人从你的染坊里抓走的,你说你想怎么处置他!” 第12章 赤金2 傅劭文去找阮良缘麻烦,薛秀兰也是默认的。 “薛秀兰是你叫傅劭文在我的染缸里倒的猫尿,还毁了我染坊里数十匹要交易的布料,你说这笔账我该不该跟你算?” 原来,阮良缘今夜到这里是为了这个,若不是她整日让艳色阁抢了德胜楼的生意,她也不至于让傅劭文做的那么阴损。 “算什么?那都是你活该,你一个罪籍之身的,还不嫌羞耻的抛头露面做生意,毁你几匹布,都算是轻的!” 薛秀兰这个炮筒子的性格,被阮良缘只是激怒了几下就承认了,傅知昂到现在也才弄清楚,原来阮良缘还就是冲着薛秀兰来的。 他叫承桉让下人们都退下去,免得被看了热闹,明日在朝堂上少不了有几个闲言碎语的挖苦他。 靳北慕挑了挑眉,也没阻止,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只是不愿让阮良缘受伤。 “小侯爷,劭文做的事情,我们查明了,算清了,一定登门赔给阮小姐损失,也不至于拿了官玺去抵债吧!” 傅知昂还真是被他这个二夫人骗的团团转转,这官玺是他爹丞相大人想要,那里还由得傅知昂算明白的! “傅尚书,二少爷可不只做了对不起良择染坊这一件事,还有他在赌坊欠了五百两黄金,可是本侯替他还的,您说这事儿怎么办呢?” 傅知昂听着靳北慕口中的五百两黄金,更是呕的一口血,顿在喉咙里,“傅劭文!” 傅劭文被傅知昂怒声呵斥了一句,薛秀兰也是一惊,紧紧地把傅劭文护在怀里,“老爷,劭文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了就是,您还想他怎样!” 真是慈母多败儿! 这边靳北慕还担心着阮良缘,也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傅劭文的身上,拿到东西,他也落得清净。 “傅尚书,傅劭文签的是死契,必须要拿物抵,他压的就是你的官玺!” 傅劭文顶着一张肿脸,眼睛鼻子也都是乌青,“爹,您就把官玺给小侯爷吧!反正,孩儿也能再赢回来的。” 傅知昂被傅劭文的话气的破口大骂,“逆子,你真是丢尽了我尚书府的脸。” 要不是碍着有薛秀兰护着,傅知昂真是恨不得踹醒傅劭文,也不想想官玺是什么东西,那是能说赢就赢回来的吗? 傅旌笙轻蔑地凝着眸,傅劭文能做出这等祸事,也倒不稀奇,阮良缘握着官玺也不出声,她就等着,等着傅家的人求她。 而这人,也没叫她失望! “阮小姐,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您就大人大量,救救我的文儿吧!” 阮良缘的身子这一会儿已经缓和了很多,可心却依旧冰冷,“薛秀兰,你求错人了!你欠我的,你甩我的那一巴掌,觉得傅劭文挨了一顿打,就能解决吗?” 薛秀兰心里一怔,手微微颤抖着,“那你还要怎么样?” 阮良缘拿出了官玺,交给了傅旌笙,“现在我说了不算,至于我要怎样,还得看傅世子的心情!” 第13章 缟素1 心情!什么心情?还不是他们狼狈为奸,要自己丢尽颜面。 “二娘,之前我就讲过,二弟只要做了对不起阿良的事,我就不会手软,我要你亲自披着素缟,迎我娘的牌位入尚书府!至于劭文欠给旁人的,那就看爹的意思了。” 傅旌笙的话顿时让阮良缘觉得舒畅了不少,闹了半宿,总算是让她顺了这口气。 她还想着,那身素缟,就用她们良择染坊的…… 虽然是有些不舍,但想想为了叶卉芳,也就没在乎那么多了。 薛秀兰闻听着傅旌笙说的,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更是羞愤于胸,“我是尚书府的二太太,叶卉芳有什么资格让我给她披素缟!” 薛秀兰知道这五年,都是有傅知昂在前面挡着,傅旌笙挨了顿鞭子,这事儿也就算过去。 最后,叶卉芳的牌位自然还是要被送回逸安寺的。 可今日薛秀兰望着傅知昂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甚至沉默了许久,都不见他为自己说一句话,她心里此时不安了起来,“老爷!您也想让我这么做吗?” 傅知昂眉色微沉,不言一语,很显然是已经认同了! “这是你欠卉芳的,你就应了吧!” 薛秀兰顿觉很失望,那心底的不甘心也一点点结成了恨的种子,得了傅知昂的这句话,傅旌笙也把官玺交给了傅知昂。 “爹,这个东西是你的,至于,你要不要用它救劭文,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靳北慕等了半晌,也不见傅知昂有什么反应,他抬眸望了一眼身边的侍卫锋朗,锋朗一个闪身,就从傅知昂的手中夺过了官玺! 手里突然地空了,傅知昂一惊,惶恐道:“小侯爷,你这是干什么?” 靳北慕很是泰然地欣赏起手中地官玺,色泽透亮,是一块好玉,刻在官玺正中央的‘傅’字,由金粉镶嵌着,在黑夜的衬托下,也是熠熠发光。 靳北慕掂了掂,心满意足,“尚书大人,一个官玺,换一条命,不亏的!” 话音一落,靳北慕就把官玺扔给了锋朗。 他走到阮良缘的面前,没有了刚才对傅知昂的那般淡薄冷漠,和颜悦色道:“我知你一直都住在艳色阁,明日我去那里找你。” 他眸色含蓄温柔,又深深地望了望阮良缘。 傅旌笙听着靳北慕这是还打算想要同阮良缘重归旧好吗? 可惜啊!自己已经把他的那条后路给堵死了。 傅旌笙虽然是这般宽慰着自己,但他清醒地明白,阮良缘是不会拒绝的。 因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来都只会拒绝着自己。 “好,艳字一号房,我等你!” 有了这个约定,靳北慕也是心情愉快的离开。 临走时,靳北慕还轻睨了一眼傅旌笙,那是一种得意的叫嚣。 “阿良,你的艳字一号房真打算让他成为第一个客人吗?” 傅旌笙眸色浓郁黯淡,那是心底的不甘在作祟。 “怎么,不可以!最起码那些年,他没有强迫过我!” 阮良缘冰冷地口吻,好似锋利的尖刀,直刺入傅旌笙的胸口,隐隐作疼。 第14章 缟素2 阮良缘最是知道怎么伤傅旌笙狠绝,连着骨头带着筋的那种,而傅旌笙确实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我同荀安的事不劳你操心,还是早些接芳姨的牌位进府最要紧。” 阮良缘想想傅劭文的这条命,用他爹半辈子换来的东西夺过来,确实很让人深绝痛快。 寒夜没多久就从艳色阁取来了素缟交给了阮良缘。 之后,阮良缘拿到了薛秀兰的眼前,看着那洁白一身,就好似一道催命符,薛秀兰心里当然拒绝着的,但阮良缘又岂会顺她的意。 “傅尚书,二太太不肯穿,看来是忘了德胜楼的地契还在我手里呢!” 薛秀兰望着阮良缘嘴角噙着的笑,那是一个得胜者的骄傲,而自己,却是一败涂地。 “阮小姐,今日都这个时辰了,要不改日……” “改日?”阮良缘顿了顿,那模样似乎很是不满,“可以啊!但就不知德胜楼能不能撑过今晚了!” 阮良缘眉上喜色,心满意足的把德胜楼的地契收好,“傅尚书以后这德胜楼就和你半分关系都没有了。” 傅旌笙站在一旁,凝望着阮良缘把素缟放在了薛秀兰的面前,而她站起身时还不忘小心仔细的抚平上面的褶皱。 “二太太,这身素缟你是躲不掉的,即便……”阮良缘轻嗤了一声,靠近薛秀兰的耳际,那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被烙上了恨,字字诛心。 “即便你现在不穿,等你身后的那日,我也必定让你穿上它,好不枉费了你今日打我的那一巴掌。” 盈月看着阮良缘站起身都有些吃力,她几步就来到了阮良缘的身旁,小心的扶起了她,而阮良缘的眸子也换上了愠色,“盈月,寒夜,我们回家。” 话毕,三人就要离开祠堂,想到先前的靳北慕对阮良缘的余情未了,傅知昂也想明白了一些,这瘦死的骆驼到底是比马大。 “等等!” 几人因着傅知昂的话,驻足了下来,寒夜和盈月相视了一眼,阮良缘嘴角上翘,她就说薛秀兰在重要,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阮良缘转过身,就看到傅知昂走到薛秀兰跟前,缓身俯下。 “兰儿,卉芳已经死了,威胁不到你,你就委屈一下。再说,谁让劭文不争气,惹了那么多麻烦,你做母亲的,理应该为他分担的。” 薛秀兰已经不记得,傅知昂上一次唤她兰儿是什么时候了。 但她记得那日天清气朗,她凤冠霞帔,一声兰儿,把她的一生都困在了尚书府。 “你还是他父亲,你怎么不替他分担呢?” 阮良缘颇有闲情的看着那一对互相埋怨的夫妻,薛秀兰还真是蠢到不自知。 远处,傅旌笙遥望着阮良缘,看着她眉梢上扬,想来她心里应该是很高兴的,她一向都是这般,只要她一个细微的动作,自己就能知道她现在是高兴还是低落。 感觉出有人在望着自己,阮良缘也把目光投向了傅旌笙,这个男人还真是清楚,她什么时候最容易心软。 第15章 涩橘1 泼墨的天际,云一点点散去,透出一轮皎白的圆月。 月光洒下,倒映出傅旌笙形单影只的,更显得落寞,惹得人几分怜悯。 “盈月,把他带回艳色阁,记得别让旁人看见他。” 盈月一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急忙走至傅旌笙的身边,颇是恭敬和关切道:“世子,小姐有请。” 傅旌笙听着盈月的话,道了声谢,望向已经没身在祠堂外的阮良缘,心里荡漾着一丝的暖意,他的小姑娘,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 寒夜陪着阮良缘出了祠堂,回头看向远处,地上的那三个人,“小姐,傅知昂那边?” 阮良缘停下了脚步,又转身向祠堂里望了一眼,神色淡漠,“寒夜,一个人站在高处久了,是不愿在俯身向下望的,那样只会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不堪和懦弱,还有过往历经的痛苦。” 阮良缘确信,权利和欲望最是迷人心智,而傅知昂心里早已沟壑难平,薛秀兰的那身素缟是穿定了。 阮良缘回到艳色阁没一会儿,盈月带着傅旌笙绕了三层阁楼,才来到了为傅旌笙备好的客房。 “傅世子,您放心,这里是小姐特意吩咐的,不会有人来,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 盈月说完,就急着要去告诉阮良缘一声,总不好把傅旌笙一个人留在客房里吧! 阮良缘沐了浴,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盈月这个时候也敲响了艳字一号的房门,得了里面人的允许,盈月轻轻推开了门,来到阮良缘身边,仔细地为她梳着发。 “小姐,傅世子那里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傅世子一个人,还受着那么重的伤,您看……” 盈月说的时候,时不时的从铜镜里小心的打量着阮良缘,生怕她一个不愿意,就真把傅旌笙晾在客房一宿。 “盈月,你一口一个世子的,是忘了我之前同你讲过什么吗?” 盈月心里一直寻思能让阮良缘多关心一下傅旌笙,这一着急,就顺嘴叫了世子。 要知道一年前,阮良缘可是咬牙切齿地说过,她最讨厌吃的就是柿子。 可明明她小的时候,一到冬日,顿顿都不会落下的就是结着白霜的冻柿子,那甜而涩的口感,更是叫阮良缘赞不绝口。 可这习惯,打从一年前统军夫人辞世之后,就给硬生生的戒掉了,再没见她提起过。 “小姐,盈月知错了,以后不说就是了。” 盈月就想着,傅旌笙一个人在艳色阁,确实有些为难。 “你说他浑身是伤的,这万一要是出个意外没人知道,再被有心人传出去,艳色阁的生意岂不是也会被连累,您可别忘了,当初从十三娘手里夺过艳色阁的时候,您答应了什么的!” 十三娘是艳色阁第十三位阁主,阮良缘当初为了赢下酒、色、财、气四欲,堪堪拼到最后一口气,才得来艳色阁的经营权。 她更是不会忘了同十三娘的赌注,要是艳色阁真的毁在了自己手里,十三娘就是远在天涯海角,也会回来断自己一根手指的。 第16章 涩橘2 盈月当时听着的时候,吓的倒抽了一口气,她家小姐,还真不愧是统军之后,什么都敢豁出去。 被盈月这么一提醒,阮良缘半阖着眼眸,也立刻睁开了很多,“我的一世英名,迟早会败在你这张不饶人的小嘴上。” 阮良缘站起身,轻弹了一下盈月的额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出了艳字一号房。 盈月走后,傅旌笙一直也不敢掉以轻心,仔细辨认出周围确实没有可疑的动静,才安心,也才打量起四周。 周遭一片橘黄,傅旌笙淡淡地勾起唇角,想起往年冬日阮良缘视冻柿子如命,连同他都有些嘴馋的想尝一尝。 可吃了一口,就能被涩掉半截舌头,阮良缘之后还总是拿这个打趣他,说他堂堂男子汉,居然会被冻柿子,吓的“涩涩发抖”。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真是叫人怀念…… 在外面站的久了,也没觉出什么,只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傅旌笙就觉得后背的鞭伤有些疼的又麻又痒! 傅旌笙刚把衣裳褪到腰腹下,阮良缘就推门进来,看到傅旌笙光露着大半个上身背对着自己,阮良缘怔愣在原地,明明他们都有过肌肤之亲,可还是免不了尴尬。 她急忙转过身,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听着里面没动静,以为你断气了,就想来看看。” 说着,阮良缘渐渐地平复了心思,不冷不淡地说道:“既然你忙着,我就先回房了。” 阮良缘说完,不待傅旌笙反应就要走出房间,可阮良缘好不容易来看看自己,两个人也才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傅旌笙又怎肯放她离开,再说,进了他的门,就没有让她轻易出去的道理。 反正又不是没被人看过,傅旌笙直接把衣裳褪的利索,厉声喊住了阮良缘,“等等,我背痒的难受,一只手不方便。” 阮良缘乍听,缓缓转过身,他这是又再自己面前装羸弱,可阮良缘却假意糊涂,“我去叫寒夜把泽州带来!” 傅旌笙轻笑了一下,双臂交叠在胸膛前,“你确定要让泽州到这里来吗?” 看出傅旌笙是戏谑着自己,阮良缘也不惧怕,“既然你不愿意让泽州来,那我就给你找几个会服侍的娇娥,她们肯定会小心服侍你,还舍不得伤了你。” 傅旌笙听出阮良缘这是在拒绝着他,也不急,反正阮良缘做的最得心应手的事儿就是这个,他朝着阮良缘那里走了几步,一只手抚上之前被薛秀兰打过的侧颊,“谁能比的过艳色阁的阁主,最懂怜惜人呢?” “你非要让我给你上药?”躲来躲去,傅旌笙不就是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非你不可!” 既然他想,阮良缘也勉为其难,“好,你去床上躺着,我去拿药!” 虽然言不由衷,但傅旌笙心里还是很欣喜的,“你别想着把我一个人搁这儿不管了,你不都说了艳色阁的美艳娇娥都等着上我的床榻,正好我今夜不如就试一试!” 阮良缘蹙起眉,临走时,讥讽了一句,“你这脸皮还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第17章 媚茶1 傅旌笙也没恼,勾起唇角,依着阮良缘的话走去了床榻。 阮良缘还没等走出客房半步,盈月就已经把用的东西端在了手里,她乐不思蜀地递到了阮良缘眼前,“小姐,这是我刚刚备好的,您一定用的上,要是还缺了什么,您在叫我!” 阮良缘看出来了,要不是有自己在这儿挡着,盈月都敢把艳色阁所有的娇娥叫出来,一睹傅旌笙的风采。 “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阮良缘直勾勾地瞧着自己,那模样似乎都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弄的盈月都有些害怕,“盈月,不如你去给他上药!” 盈月顶多有色心没贼胆,自然是不敢的,她喏喏道:“小姐,傅大人的伤可等不得,还是您去吧!盈月这就去给您收拾好床榻,等您回来休息。” 一会儿功夫,盈月就没了踪影,阮良缘淡淡地笑了笑,又折回到了傅旌笙的房间。 傅旌笙很是听话的躺在了床上,规规矩矩地,只敞着上半身,可阮良缘怎么看都有一种错觉。 “你这是要等着谁临幸吗?” 傅旌笙轻笑着,阖上了眼,“等你!你肯吗?” 阮良缘面容突然就冷肃了下来,也不回应,直接把药倒在了傅旌笙的后背上,那皮肉张开的疼,让傅旌笙一下轻哼了出来,“我答应过芳姨,就不会食言,但有些事我也是不会忘的。” 听了阮良缘的话,傅旌笙也沉默了下来,他把脸埋在了枕头上,这事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既然她愿意恨着就恨着,至少,有这事在前,阮良缘也轻易不会同别人欢好了。 想到这儿,傅旌笙就忍不住想起了靳北慕,“你明日真打算见他?” “靳北慕?” 这回总算是不叫荀安了! “是。” 傅旌笙已经习惯了阮良缘给自己敷药,可这次,感觉愈合的比以往奏效了很多,“你换药了?” 阮良缘闻听,静默了一会儿,“怎么了?” “冰凉凉的,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样。” 傅旌笙这边说着,没一会儿,阮良缘就听到他的轻鼾声,“这么快?” 阮良缘把药凑近了闻了闻,里面加了蒙汗药,这个盈月,还真是没说错她。 等到傅旌笙熟睡了之后,阮良缘才从房间走出来,而盈月也已经铺好了床榻,“小姐累了吧!您早些歇息。” 盈月心知瞒不住阮良缘,一脸的笑意,“盈月,既然你这么为傅旌笙着想,明日我要见靳北慕,你就在他的房间里把他给我看好了,要是他出来捣乱,你就回统军府照顾兄长去。” 盈月一听,脸色就一下变地严肃了起来,下跪,开口求饶着,“小姐,求求你,不要啊!” 阮良缘早就对盈月只要一犯错,就下跪这招习以为常,她从盈月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衣摆,躬身执起她的下颌,“你这招都已经用烂了,这次没用。” 盈月看着阮良缘起身走回床榻,拉好了帷帐,把自己隔绝在帷帐外面,她双眸湿润着,嘴角咬地用力。 “小姐,您就真这么狠心!” 盈月站在原地,好半天也没得来阮良缘的回话,只好妥协着离开。 第18章 媚茶2 盈月刚把门拉开,寒夜就风尘仆仆的迎面走了过来,两个人险些撞在了一起,“小姐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寒夜一向倔强,要是不见到阮良缘,今夜肯定是睡不踏实。 “我等不了了!” 盈月还没来得及叫住,阮良缘就已经来到了门前,“怎么样了?” “小姐,傅知昂用傅劭文威胁着薛秀兰,逼她穿上了素缟。” 难怪自家小姐一点也没着急,原来她心里早就笃定了。 “既然穿上了,就让她连穿三日,明日你就找人去尚书府布置灵堂,要是傅知昂不肯,你就告诉他,傅劭文和德胜楼他就一个都别想留着了。” 寒夜顿了顿,但既然是阮良缘吩咐的,他照做就是。 “小姐,这事儿不告诉傅大人吗?”盈月见阮良缘的眸色一沉,但笑意却还在,“你明日不正好去看着他,你想说就说呗!” 说完,盈月就被关在了门外…… 翌日清晨,被雨水洗澈过的天,湛蓝湛蓝的,空气里也是湿润润的,格外的清新爽快,好不沁人心脾。 靳北慕心里惦记着同阮良缘的约定,他吃过早膳,就来了艳色阁。 这几日,靳伯康同皇帝去逸安寺祈福,根本就无暇顾及到靳北慕。 所以,靳北慕就想着,要尽快让阮良缘再次答应自己,做他的妻子。 锋朗打量着自家侯爷,俊颜秀朗,长身笔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爷,您真的要去艳色阁吗?”锋朗的担心并不多余,这如果被靳伯康知道,免不了自己又是一顿家法,“你要是担心爹会怪罪,就呆在丞相府,也正合我意。” 锋朗眼见着靳北慕要走出丞相府,沉了沉心思,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傅旌笙这一夜睡得特别的踏实,自从同阮良缘有了那晚的事之后,他许久都没有这种能一觉睡到天明的滋味了。 盈月敲了敲门,得了傅旌笙的应允,推门走了进来,“傅大人,小姐今早有事要忙,让我过来照顾您,您有什么事吩咐盈月就成。” 盈月昨夜纠结了大半个晚上,虽然,心里忐忑不安的,但她今早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傅旌笙的房门前。 毕竟,她家小姐的话,她还是不敢当玩笑听的。 “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要见靳北慕,担心我打扰了她的美事,派你过来监视我。” 这种给人头上戴绿帽子的事,傅旌笙说的也是坦然。 也不怪傅旌笙会这么想,靳北慕当真要知道是自己绿了他,看他还有什么本事向昨日那般在自己面前耍威风。 盈月看着傅旌笙坐在床榻上出神,嘴角还隆起一抹冷笑,莫名地让她觉得同阮良缘有那么几分的相似,都是一种得逞之后的快意。 “傅大人,那您还……要去……找小姐吗?” 盈月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真怕傅旌笙一时冲动,会打扰到他们。 “既然寄人篱下,我还是懂规矩的。” 得了傅旌笙的这话,盈月多少是放心了。可她刚一转身要伺候傅旌笙洗漱,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第19章 丁香1 傅旌笙把盈月放在了床榻上,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就走出了房间。 自从统军府出了事,他每晚休沐之后,都会来艳色阁转上一转,而他去的最多的就是艳字一号房。说是去,不过就是偷偷的站在艳字一号房的外面张望着。 他对房间里陈列的物件摆放都是过目不忘,甚至窗棂上有几根木架都记得清清楚楚,更别提要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 靳北慕站在艳色阁门前,他绰约风姿,俊逸儒雅,修身挺立,那一袭淡紫色的锦缎长袍,在碧空白云的掩映下,更是让周身的贵气咄咄逼人,更叫人望而却步。 艳色阁这些年,迎来送往的也都是到这里消遣的艳客,娇娥们自然是什么样的富家公子,皇亲贵族都见过。 可像靳北慕这样的,无论站在那里都是熠熠生辉的存在,更是惹的娇娥们垂涎若渴。 “小侯爷,我们这儿什么样的娇娥都有,要不要进来玩一玩啊!” 阮良缘从十三娘手中夺过艳色阁也全是为了染坊生意,而这里她依然还是交给之前的鸨娘继续打理。 只是,看着鸨娘如今连靳北慕都招揽成艳客,她面色不悦道:“鸨娘!” 鸨娘也是个懂得眼色的,见阮良缘不高兴,她立即从靳北慕身边离开,而靳北慕看到阮良缘出来,刚才还冷着的面容,一下就展颜开来,“云宁,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了呢?” 艳色阁门前,人来人往的,始终不是一个说话的地儿。 “跟我来!” 说着,阮良缘把靳北慕迎进了艳色阁,可锋朗却被拦在了外面,“鸨娘,我有事要同小侯爷讲,无关的人就麻烦你帮忙多担待了。” 鸨娘又岂会听不出阮良缘话里的意思,她急忙叫来了艳色阁的四欲艳主,把锋朗围在了中央,“公子,你别板着一张脸吗!我们四欲艳主可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您大可敞开了玩儿!” 说着,锋朗手中的剑就不知什么时候被夺走了,阮良缘也是笑靥盈盈地,看着锋朗就这么被拉近了阁楼里。 有着靳伯康的告诫,靳北慕很少会来这里,骄奢淫逸,是靳伯康最不耻的。 “你这样,是为了堵锋朗的嘴吧!” 阮良缘关上了艳字一号房的门,走到靳北慕跟前,给他倒了一杯刚烹煮好的白毫银针,递给他,面色淡然道,“不然,丞相大人非得拎着刀砍了我不可!” 阮良缘还愿意同自己玩笑着,靳北慕多少放下了紧绷的心神,来的时候,他还担心阮良缘会直接说些拒绝自己的话。 靳北慕抿了一口茶,眼眸中就有几分啧啧称奇的意味,果然是极品。 只是微微浅尝,滋味清香甜爽,很是温和,“这茶……” 阮良缘看出靳北慕的局促,她也稍稍缓和了一些,温声道:“这里都是些女子,茶自然不能太浓,这白毫银针对女子极好,只能委屈你喝这些了。” 这样的娴适淡净,还能心平气和的同自己闲聊的阮良缘,确实让靳北慕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说到底,要不是因为阮良缘在艳色阁,靳北慕说什么都不会踏足这里的。 “阿良,你就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吗?” 第20章 丁香2 对靳北慕的话,阮良缘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很快回应。 即使以前自己还是云宁郡主的时候,阮良缘也从来都没觉得艳色阁有什么不好。 相比外面那些个世家贵族闺阁小姐们的假清高,最起码这里的女子还是很真实的。 只要你有权有势,她们根本就不会瞧不上你,自己足够可以让她们温饱,她们管你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谁生来也都不是干净的,无非就是投在了好人家罢了! 靳北慕见阮良缘许久都没有出声,以为她是曲解了自己,连忙解释着,“云宁,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你不值?” 阮良缘对靳北慕的话,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做什么事也都不曾后悔过。 “荀安,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靳北慕乍听喜色眉梢,以为阮良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可阮良缘之后的话,另他脸色渐浓,一颗心也坠向了低谷。 “不要在管我叫云宁了,真的不合适。” “不合适?是你也觉得我们不合适吗?”靳北慕站起身,双手紧紧地抓住阮良缘的胳膊,质问道。 这些年,靳北慕听得最多的就是“不合适”这三个字。 合适不合适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只要是他喜欢的,他就没觉得什么不合适的。 阮良缘看出靳北慕的脸色深沉,也不想闹得太僵,既然当初和离的时候,都没有纠缠不休的,这之后,两个人也不至于太难看。 “荀安,我知道你瞧不上这里,要不是今日我邀请你过来,恐怕你这辈子都是不愿踏足艳色阁的。” 靳北慕心里确实如阮良缘说的这般,“丞相大人一向眼高于顶,他看所有人都是带着有色眼睛的,自然不希望你清白的出身被我这么个带着罪籍的人给糟蹋了。” 阮良缘走向一侧,“但你看看周围,还有你耳边时不时传来的绯色靡音,就是我生活的地方。” “即使统军府还在,可统军府门前,每日不是被人扔了烂菜叶,就是门上被黏了臭鸡蛋,晚上还时不时的被人放了一群野狗乱吠,搅得人心神不安。” 说到这儿,阮良缘平静了很多。 “至少,这里能还我一丝安宁,没人在意我的过去,也不必遮掩我的罪籍之身,我活的很肆意。如今,我最想要做的事,就是要把染坊的生意做大,有那个能力还统军府一个清白。” 阮良缘虽然强装着镇定,可眼眶里的泪光是不会骗人的,靳北慕也假装没看到一般,任由着阮良缘这最后一点的倔强。 靳北慕也这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不配站在她身边了。 即使他去力争,说他不在乎一切,可他的丞相父亲,也是不许他枉顾了身份地位的,要不然,他一国丞相又如何在朝堂自处呢? “云宁,我知道你现在顾虑多,想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我不逼你。但你也不能强迫我不喜欢你,在认定你是我靳北慕妻子的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的了我。” 傅旌笙藏在屏风的后面,深色的长袍同屏风融为一体,让他很轻松的就掩去了身形,可听到靳北慕的话,他不免嗤笑了起来,就是这一声,也叫阮良缘大意到,现在才发现房间里还藏着一个人。 第21章 鸦青1 靳北慕看着阮良缘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莫名的感觉出阮良缘似乎有些怒意,“怎么了,是我说的话,让你为难了!” 阮良缘攥紧着双手,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没有,丞相大人不日也要回来了,我也只能趁他不在兴邺城的时候,约你见一面,恐怕这样的见面,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靳北慕又岂会不懂,但他也有他的倔强,他紧紧地握上阮良缘的柔荑,面色凝沉。 “云宁,你在我心里是不同的,不会因为我有一个身为丞相大人的父亲,就能改变什么。” 一想到从前的自己,靳北慕就悔恨不已。 “之前,我不懂争取,等我想要去找你的时候,我才知统军府发生了变故,是我晚到了一步,可我不想再迟一辈子。” 傅旌笙觉得有些好笑,这个靳北慕还真是自信,都过去一年了,他还真以为阮良缘非他不可吗? 可回过头想想,傅旌笙心里不免又有些嫉妒和酸涩。 靳北慕不管说什么,阮良缘都很是有耐心,而他都没见到阮良缘对自己何曾这般用心过。 傅旌笙想到这儿,一怒就推到了屏风,显出了身形。 ”小侯爷,你没听过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阿良可以同你和离一次,那就是一辈子,别说是迟,你根本也没有什么时候追上过她。从过去到现在,哪一次不是你追在阿良的身后,什么时候你们并肩站在一起过?” 傅旌笙说着,脚步也故意向阮良缘身边挪了挪,男子俊朗风逸,女子素雅秀丽,靳北慕有那么一瞬的错觉,他们还真挺般配的。 傅旌笙也不在乎靳北慕沉黯的眸色,更是不顾阮良缘是不是愿意,大胆的握上阮良缘的手,就那么紧紧的摩挲着,好似要把刚刚被靳北慕碰过的地方给擦掉,独留下属于他的温热。 “傅旌笙?阿良你和他……” 靳北慕有些难以置信,想起刚才阮良缘那半晌的异样,靳北慕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阮良缘想着上前同靳北慕讲清楚,可傅旌笙用力地攥着,阮良缘挣扎着想要把手从男子的掌心抽出来,奈何傅旌笙就是不肯。 不管那夜缘何会发生那样的事,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傅旌笙不想忘,更不会去逃避,他是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的阿良。 “靳小侯爷,阿良也许是你的从前,但不会是你的以后,因为她的以后都被你亲手给折断,让给我了!” 靳北慕眸色愈见愈浓,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听阮良缘提起喜欢傅旌笙,只是才过去一年,自己跟阮良缘就成了陌路人了吗? “阿良,他说的可是真的?”望着靳北慕失望的神色,阮良缘有那么一刻的难受,毕竟,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荀安,有些事,已经过去,我们……”阮良缘话还没有说完,锋朗就正色闯进了艳字一号房,三个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些许狼狈的锋朗,“爷,丞相大人回南都了。” 第22章 鸦青2 靳伯康回南都了? 锋朗的这一消息,无疑就像是一道炸雷,轰的人措手不及。 “属下看见皇上的辇轿刚刚通过艳色阁前,丞相大人就跟在身边。” 一想到靳伯康,几人的脸色都阴沉的厉害,尤其是靳北慕,更是难掩的担忧。 靳伯康回来了,他以后再想单独见阮良缘就难了…… 所以,他急迫的想从阮良缘那里得到一个结果。 “云宁,只要你说的我就会相信。你实话告诉我,你同我和离,真的是因为喜欢上傅旌笙了吗?” 傅旌笙并不奢望阮良缘会否认,毕竟,自己在她心里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荀安,既然丞相大人回来了,你也快些回丞相府去吧!我们的事,与谁都无关,是我自己不想了,不想你跟我以后的日子,还要受你父亲的束缚,还要每日都笼罩在你父亲的强权和打压之下。” 若真是那样,阮良缘觉得自己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我想要自由,你的那个丞相父亲,肯吗?你又会愿意陪我过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傅旌笙在一旁听着,阮良缘说的这些,他都可以毫无顾忌的陪着她,可她的目光却从不愿向他这边望一望。 只要那怕是一眼,他也甘之如饴,舍弃一切! 看着靳北慕一句话也不说,落寞的背过身离开,阮良缘也怔怔地望着有些出神。 傅旌笙走到阮良缘的身边,眸色藏着的全是不甘心,说出的话也带着嘲讽,“你要是不愿意他走,我可以帮你把他抓回来,带到你眼前,也不至于你这般的恋恋不舍。” 傅旌笙的话音刚落,就惹得阮良缘转头,直接挥拳打在了傅旌笙的脸上。 盈月这时也闯了进来,正好撞上了这一幕,“小姐!不可啊!” 盈月惊呼道,阮良缘也装作没听见一样,“傅旌笙,就算我同靳北慕没可能,但我的以后也不会是属于你的。我阮良缘不靠男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阮良缘冰冷的声色,凉薄,淡漠,根本没有了之前对靳北慕那般的和颜悦色,但说出的话却是又那样的叫人心疼。 阮良缘转身离开,盈月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傅旌笙肿起来的侧脸,她小心翼翼地劝说着。 “傅大人,您别怪小姐冲动,虽然我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同您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小姐她心地不坏的。” “她只是被伤的太深,统军和大少爷伤的伤,残的残。夫人的死,更是成了小姐心头抹不掉的痛,她总是要慢慢治愈的,才可能想一些旁的事情。” 其实,不论从前,还是现在,盈月都相信着傅旌笙才是阮良缘的将来。 “小姐嘴上说的话有些无情,但他对您母亲的事,还是很用心的,今日她还让寒夜在尚书府搭了灵堂,请您母亲的牌位进府呢!” 傅旌笙的目光还停留在远处阮良缘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可盈月的话,一下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说的这些,都是阿良安排的?”盈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点点头。 寒夜也闻听了靳伯康已经回来的消息,他连忙赶回了艳色阁,在艳色阁的屋顶找到了猛灌自己的阮良缘。 第23章 乌檀1 寒夜想要上前,可看着阮良缘这青天白日的就如此豪饮,他就果断的立在了一侧,陪着她。 可阮良缘却讥讽起寒夜这般的小心谨慎,轻笑道:“寒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我客套了!” 说着阮良缘拿起身前的一壶酒,就扔给了寒夜,之后又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这艳色阁的酒到底不如统军府的来的烈,清汤白水似的,一点也不觉得酣畅。 寒夜攥紧手中的酒壶,他不清楚在阮良缘身上是发生了什么。 可他记得唯一的一次,是在同靳北慕和离的那个白日,也是这样,不过那天是在统军府的屋顶上。 “尚书府那边,都办好了?”寒夜愣了一下,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可阮良缘很快就扔下了酒壶,站了起来,眸色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酣醉的窘态。 “傅尚书并没有为难我们,就是薛秀兰闹得凶一些,但傅尚书用傅劭文胁迫着,薛秀兰也就不敢阻挠。” 如今官玺被夺了,傅知昂总不会再让德胜楼也从他手里溜走的,阮良缘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让寒夜无所顾忌的去设灵堂。 可现在靳伯康回来了,有些事还真是难办了! 傅旌笙回了客房之后,盈月就拿来了消肿的药膏,抹上去没多久,就消了很多。 阮良缘进来的时候,看着傅旌笙的脸已经完好如初,轻嘲道:“盈月对你还真是上心!” 听着阮良缘的话有些不对味儿,傅旌笙也蹙起了眉,闻到了阮良缘身上有一股子酒气。 难怪盈月打听了半天都说没见到阮良缘,原来她是又躲出去喝酒了。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吗?” 即便这一年多来,阮良缘闭口不提靳北慕,可这为他借酒浇愁的劲头,倒是一点也没变。 “我放不放下他,不关你的事!”盈月刚一走进来,就又听到阮良缘同傅旌笙吵了起来,“小姐,我给您做了解酒汤!” 寒夜找到自己,说是阮良缘又喝酒了,她才急忙端着解救汤来找阮良缘的,可刚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和悦。 “我本来就不想管,可靳伯康回来,你以为你跟靳北慕还能继续下去吗?” 傅旌笙就是故意激怒着阮良缘,好让她认清现实,靳伯康就好像一棵上好的乌檀木,韧劲十足,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撼动的了他坐拥了十几年的丞相之位。 “那又怎样,我同你说过了,就算不是靳北慕,也不可能是你。” 阮良缘不想同傅旌笙在靳北慕的事情上争执,而傅旌笙对她做过的事,她也不会轻易的就给忘了的。 “不过就是清白没了,又不会掉了一块肉,我也不至于每日都陷在里面拔不出来。等着我要去做的事情还那么多,我还不想被一两个男人弄的,就把自己给丢了的。” 说完,阮良缘从腰间拿出了德胜楼的地契,交给了傅旌笙。 “你想让芳姨的牌位永远的留在尚书府,就不能有半点犹豫。我知你不愿让芳姨死后还被那几个人扰了安静,我也一样,不想让芳姨有什么遗憾。” 第24章 乌檀2 傅旌笙攥紧着手中的地契,总有种错觉,阮良缘像是要同自己诀别了一样。 他敏捷地拉住了阮良缘的手,不让她离开,“你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靳北慕,你打算以后都不想见我了吗?”阮良缘低头望了望落在她面前那双手,“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阮良缘借着傅旌笙手的方向,微微靠近在他的耳际,声色透着几分的恨,“我是不可能同一个玷污我清白的男人在一起的。” 说完,阮良缘甩开了傅旌笙的手,喝掉了盈月端来的解酒汤,就在阮良缘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又突然的停了下来。 “芳姨的事情不能再托了,你好自为之!” 寒夜跟盈月等在了艳色阁的外面,看着阮良缘清醒地走了出来,盈月多少也是放心了,连忙跟了上去,“小姐,我们是要回染坊吗?” 阮良缘顿了顿,“不,回统军府!” 寒夜跟盈月相视望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每回提起靳伯康,父亲就总是遮遮掩掩的,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其实,阮良缘最想知道的还是母亲的死是不是与靳伯康有关。 那日,她去丞相府同靳北慕和离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眼里的欲望。 阮良缘清楚那并非是冲着她,也许是透过自己,再看另一人…… 那个人是谁呢?一目了然! 站在统军府门前,阮良缘迟迟没有挪动脚步,寒夜跟盈月也是看到赫赫威严的统军府洁净一片,让他们也都是难以相信。 从一年前离开,阮良缘就不许他们回来,而今看到这般,他们心里也都不是滋味。 寒夜上前推开了大门,迎着阮良缘和盈月走了进去,青松翠柏挺立着,傲然凌风,就好像这统军府也屹立不倒一般。 绕过回廊,三人来到了主院前,这里是阮予淮的住处,安居堂。 这一年多来,阮良缘也是很少回来这里,如今看着安居堂陈旧的匾额,她多少觉得讽刺。 安居?父兄为了别人倒是都能安居乐业,常年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可统军府到头来,还不是落的一片孤冷,无人问津。 寒夜想要上前敲响房门,却被阮良缘给拦下了,里面这时传出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爹,您真不打算找小阮回来吗?如今靳伯康随着皇上一起回到了南都,我担心小阮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 阮良缘听出那声音是属于阮景昱的,不论什么时候,最关心她的还是自己的兄长。 可之后,又传来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是她自己要离开的,我又没逼她,谁知道她一年前有什么事想不开,非要离开统军府。那她就得承受这个结果,还有我听说靳北慕昨夜不是也去了尚书府,估计这丫头指不定是和离了又心软,想着嫁进丞相府呢!” 可靳伯康是何人,没有半分利益,他是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靳伯康早就惦记着,让靳北慕做驸马,好保他们靳家高枕无忧,一辈子坐享荣华富贵。” 第25章 薄墨1 阮明淮的话,另寒夜和盈月也是一惊,两个人都同时看向了阮良缘。 可阮良缘心底却是平静的,没有太大的波澜。 盈月对这样什么话也不说的阮良缘有些担忧,上前小心劝慰道:“小姐,您别太难过了!” “我有什么可难过的,这样挺好。” 这边阮景昱听到门外有细小的说话声,他转动着轮子,拉开了房门,看到阮良缘的那一刻,阮景昱是又惊喜又心疼,说什么都觉得太单薄,话落嘴边就只轻唤了声,“小阮。” 昔日的大哥,银盔战甲裹身,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只要想想阮良缘都心生敬畏。 可如今他就只能窝在这竹木的轮椅上,素色长袍衬的他骨瘦嶙峋,空荡着的两条腿,更是毫无生机,让人心痛。 阮良缘就只是站在阮景昱的眼前,这么呆呆的望着,就觉得很不甘心。 “哥,你还好吗?” 寒夜跟盈月也都是沉默着,站在阮良缘的身后,看着阮良缘扑到了阮景昱的怀里,这种亲腻的温暖,最是惹人怜惜。 阮良缘担心在阮景昱的怀里呆的久了,会压到他的腿,所以,只是半晌,她就站起了身。 阮明淮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即使嘴上在不满,可看到阮良缘,阮予淮心底仅有的一丝柔软,也被触动了。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阮明淮板着一张脸,但语气里还藏着几分的关心,“怎么,失望了?想来您希望我最好是被盈月和寒夜抬到您面前,省着碍您的眼。” 阮景昱听着阮良缘说着重伤的话,叹了口气,自从母亲过世,这父女两见面就总是吵的面红耳赤的。 “小阮,爹也是很关心你的,每晚吃饭都会多摆上一副碗筷,就是希望你那日突然回来,能吃上一口热乎饭,你也知道爹一直都是这个脾性,你做女儿的就多担待点。” 要说阮良缘最听的还是阮景昱的话,盈月看着阮良缘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也淡淡的笑了笑,“老爷,大少爷,盈月这就去给大家做饭去。” 统军府之前的旧人都让阮明淮给遣散了,只留下一个旧部高吉。 高吉看到盈月来帮忙,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吉叔,您老辛苦了!” 看到高吉热泪盈眶的,盈月也赶忙上前安抚着。 因为阮良缘重新回到了统军府,让这里也不再显得落寞和寂寥,更是多了几分的欢闹。 傅旌笙一路跟着阮良缘回到统军府,他心里明白,这里才是阮良缘最在意的地方。 那道门槛也是他不论努力多久,舍弃多少,又不管是怎样的算计和挣扎,都无法跨越过去的一道鸿沟。 转过头再望望另一边,尚书府都被挂上了白幡,而那刺目的白,只会提醒着傅旌笙,他始终是孤单一人,没有一处温暖是属于自己。 他所有的热情和温愠,近在咫尺,却也远的被一道门封的死死的。 想着阮良缘离开艳色阁同他说过的话,他也不忍拂了阮良缘的心意。 傅旌笙在门外僵持了半晌,才走进了尚书府。 第26章 薄墨2 尚书府周围白幡飘曳,正中央的一个大写的“奠”字肃穆恭敬。 泽州见着傅旌笙素衣走进尚书府,立刻起身迎了上去,“世子爷,您回来了,这些都是阮小姐让人安排的。” 泽州是打从心眼里希望阮良缘能成为世子妃的,可他也清楚,自家的世子爷是不愿她踏进尚书府这个深窝中的。 傅旌笙勾着一抹冷淡的笑,拂了拂泽州的肩膀。 之后,走向了叶卉芳的牌位前,跪膝三叩首,薛秀兰和三房魏容湘也都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傅知昂更是没有发话和阻挠。 等到傅旌笙站了起来,傅知昂才满脸严肃的来到傅旌笙的身旁,言语当中带着威慑。 “既然事情都已经按你的意思办了。那你就老实点,别再给我把那个罪籍的丫头招来尚书府里,我不想让她搅的尚书府不得安宁,让陛下怀疑我的忠心。还有,这个牌位就供在你房里,其他照旧。” 照旧? 傅旌笙对傅知昂这样冷漠薄情,早已经心灰意冷,对他说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其实,倒有一点让傅知昂给说着了,傅旌笙也不想阮良缘到尚书府来。 想起德胜楼的地契还在自己身上,傅旌笙缓缓地拿了出来,放在了傅知昂的眼前,“这不仅仅是一张地契,还攥着的是傅劭文的命,我一个大理寺卿别的不懂,让人怎么没痛苦的死去最在行。” 傅知昂眯着精眸,对这样的傅旌笙,他也是陌生的。 “你当真这么恨尚书府,恨我这个爹吗?” 傅旌笙嗤笑着,“难道不是你最先让我恨上你的吗?你不顾我母亲的死活,为了你能加官进爵,娶了两房妾侍,难道我不该恨吗?” 薛秀兰最讨厌听到就是别人管她叫妾,可她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为了傅劭文她也只能忍下去。 “你若是想要尚书府安稳下去,就别想着从我这里夺走这张地契,要是把我惹恼了,我就一把火烧了德胜楼,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傅旌笙威胁着傅知昂,但薛秀兰却心里一震,这话怎么说,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相比较薛秀兰藏着恨意的目光,魏容湘倒显得冷静了很多。 昨夜薛秀兰同傅知昂大吵大闹了一宿,搅得整个尚书府都不得安宁,吵来吵去地无非就是薛秀兰责怪傅知昂不帮着自己,跟外人沆瀣一气,羞辱了她这个尚书府二夫人的身份。 傅知昂更是因为傅劭文不争气,把尚书府大半个身家,都拿去赌了,恼羞成怒的把傅劭文关在了房间里,给他断水断粮,让他闭门思过。 而薛秀兰今日肯这般的老实,还来给叶卉芳披着素缟磕头下跪,都是因为傅知昂答应了薛秀兰,只要她把这事儿办好了,就会把傅劭文放出来的。 魏容湘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也是埋怨着薛秀兰的,要不是怪她昨夜非得惹恼了阮良缘,自己也不至于被她连累,站到这儿跟着她一起装模作样的。 第27章 耐火砖 不过好在傅知昂也只叫了自己一个人来给叶卉芳磕头跪膝,若是要换了她那一双儿女,魏容湘觉得自己也会跟薛秀兰一样,要么反抗,要么妥协。 靳北慕回到丞相府的时候,靳伯康也才沐浴梳洗完,他回到南都之前,早就叫人注意着靳北慕在这里的一举一动。 如今看着他面色阴郁的回来,而且又听下人说他去了艳色阁,靳伯康一猜肯定他是去找阮良缘了。 一想起阮良缘,靳伯康就悔恨当初真是不该多了那一丝的怜悯之心,让靳北慕至今对她还念念不忘的。 靳北慕一进到丞相府,就看到靳伯康背手站立自己面前,靳伯康虽然年过五旬,但身体却是硬朗康健,两道剑眉下那鹰隼地目光,精准洞穿了他人的心思,让靳北慕一下顿住了脚步,直接双膝跪地,“父亲,孩儿知错了!” 靳伯康勾着唇角,几日不见,靳北慕认错的倒是快,搁以往可是见不到的。 “哦?你这错认的莫名奇妙。” 靳北慕攥紧了锦袍中的双手,只要是对着靳伯康,靳北慕这心底就发怵,口齿也不见伶俐,“您等在这里,肯定是知晓了我去艳色阁,更是知道我去见了云宁,我没把您的教诲记在心里,当然是要认错的。” 靳伯康眯着眸子,宽袍中的手指也在来回的摩挲着,这是他一向动怒的习惯,“荀安,她都同你和离了,就是根本没把我们丞相府放在眼里,你又何必对她如此挂心,为了她,居然不顾我对你的告诫,值得吗?” 靳伯康一向喜欢以理服人,他也并非是那种弑杀之人。即使心里对靳北慕失望,他也还是不想寒了靳北慕的心。 毕竟,靳北慕是他攀附皇家最得意的那个人。 “爹,孩儿一生所求不多,您对我的教诲,孩儿也一直铭记于心,片刻不敢遗忘。可云宁,他是孩儿这辈子唯一想要守护,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靳伯康的脸色因为靳北慕的话浓郁了很多,这话他在一年前,也从另一个女人口中听过。 这世间怎么就有那么多痴儿怨女! 情爱真的就这般惑人,把他引以为傲的儿子,都给迷惑的懂得反抗起他这个父亲了。 他也不过就堪堪地离开了几日,靳北慕就变得这般地忤逆起自己。 “荀安,是有什么人让你不好受了吗?”被靳伯康这么一试探,靳北慕也突然紧紧地盯着他的父亲,“是傅旌笙,他不让孩儿好过,孩儿觉得有些事本来就是注定的,可谁能想原来还有一种缘分叫横刀夺爱。” 靳伯康听着,也没有感到太意外,毕竟,傅旌笙是他精心挑选的,没想他现在倒成了靳北慕心底的障碍。 靳伯康想着要先安抚住靳北慕,于是,就带着他一起来到了尚书府。 看着整个尚书府都挂起了白幡,靳北慕也才想起,阮良缘可是让傅旌笙迎接叶卉芳的牌位进府的。 “尚书府是有谁故去了吗?”靳伯康这回来一路也没听说尚书府家有谁死了。 “不是,今日是傅旌笙迎他的母亲牌位进府!” “叶卉芳?” 靳北慕点点头,之后,两个人一同走进了尚书府。 靳伯康和靳北慕才将将迈过门槛,薛秀兰就眼尖的看到了两人,她面容失色,一惊道:“他们怎么来了?” 傅知昂稍稍反应慢了些,看清来人时,他也赶忙迎了上去,佯装着一副笑脸,皮笑肉不笑的,别提多难看了,“丞相大人屈尊来我上尚书府,真叫是蓬荜生辉啊!” 对傅知昂的恭维,傅旌笙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根本没理会,打算离开。 反正他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也没必要留在这里,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碍自己的眼。 靳伯康看着傅旌笙要走,直接喝声叫住了他,“傅大人,是觉得有一个统军府在后面给你撑腰,都不把我这个丞相放在眼里了吗?” 傅旌笙听着靳伯康有意的挑衅,很是不耐,但也没有出口反驳,手中紧紧抱着牌位,立在一侧。 但傅知昂可是听出靳伯康话中的意味,他最是担心因为阮良缘这么一闹,让旁人都以为尚书府跟统军府关系有多亲近呢! 他当然是能避则避。 “丞相大人,君砚自小就跟阮家那丫头关系匪浅,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比不上。自从卉芳离世之后,尚书府和统军府就没有什么往来了,连见面都是屈指可数的,您怕是误会了!” 靳伯康当然清楚傅知昂一向是见风使舵的性子,谁得利就跟谁交好。统军府如今是人人喊打,他自然是要急着撇清关系的。 “傅尚书的忠心,本丞可是没少从陛下那里听到夸赞。只是傅大人的忠心就不得而知了?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毕竟分个亲疏远近,傅大人是不是跟你这个做父亲的同心,可就难说了?” 靳伯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只挑拨了傅知昂同傅旌笙的父子关系,还让周围几人的心也宛如被架在火炉上焦烤着。 谁知靳伯康这突然到访,是有什么意图? 食之过味,酒过三巡。 阮景昱从患了腿疾之后,就很少能吃下什么,就算是满桌的珍馐,也让他觉得悻悻然,阮良缘也更是如此! 即使表面装的再和善,可有些事,始终都如肉中的刺,心底的疤,稍稍一拉扯就变得血肉模糊。 阮景昱见阮良缘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轻声地试探道:“小阮,今日不如就留在府里,这几日大理寺惩治了一些流民,不会在有人扰了我们的安宁。” 听了阮景昱的话,阮良缘感到有些意外,这事儿她没听傅旌笙提起过,寒夜更是也没同她说过,见阮良缘颇有些惊讶,阮景昱微微诧异,“你不知道?” 阮良缘微微动了动嘴角,摇摇头,想到傅旌笙,阮景昱眸色深沉了下来,“小阮,我听说今日尚书府的丧事是你叫人操办的?” 第28章 海藤黄 “是。就算尚书府再有什么忌讳,五年也足够了,我也不想看着傅旌笙再挨鞭子,他那个身体外强中干的,怕他承受不住。” 坐在一侧的阮明淮一边猛灌着酒,一边听着阮良缘的话,皱起的眉头宛如沟壑般凹深,“以后尚书府的事你少掺和,跟傅旌笙也少来往,统军府不比以前,省得落人口舌,让人说闲话。” 本就强忍着压住火气的阮良缘,被阮明淮的这话一激,更是有些藏不住了,她腾地站起身,清淡的眸子怒意沉沉。 “如今我一个罪籍之身,还需要在乎什么闲话吗?倒是您丢了兵权不说,徒留下统军府这么一个空壳子,家不成家的,要不然母亲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我们!” 沈依茹的离世,对整个统军府来说都是一个不可提及的伤痛。 再看阮明淮眸色深沉,拳握住的双手紧紧的扣在腿上,掌心都渗出了血,有些疼。 “你母亲……她是一个好女人,是我不懂珍惜,让她连死都不能清清白白的!” 阮明淮嘴里虽不说,但阮景昱几次都看到他坐在石阶上发呆,直朝着一个方向看,一坐就是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屋睡下。 “小阮,父亲这一年来过的也不容易,你就别埋怨他了,母亲过世,我们谁都不好受,你一定要把这个伤疤,扒开的血淋淋的,才心满意足吗?” 阮景昱很少会这么严肃地斥责自己,她顺着目光,望了望阮明淮。 这一年多不见,他的鬓角也已经花白了不少,受伤的那条胳膊,夹菜也是微微颤抖着。而阮景昱瘫痪的双腿也好似耷拉地枯萎的枝叶,整日窝在轮椅上,不见天日的。 在一想到自己,阮良缘也没觉得她活的就如阮景昱自在。 一个罪籍之身的女子,到哪里都会被人羞辱和谩骂,要不是有良择染坊撑着她这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她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活着的人尚且都如此艰难,为了母亲的死再去苛责亲近的人,真的值得吗? 阮良缘怔怔地坐了下去,整个厅堂也一度死寂沉沉的,谁都没有出声,直到寒夜出现,才打破了沉静。 “小姐,尚书府出事了?”阮良缘蹙了一下眉,“是丞相大人去了尚书府,不知傅世子怎么惹怒了他,命傅尚书动家法呢?” “这……”阮良缘有些不可思议,靳伯康不是刚回来,没事儿去尚书府做什么。 “走,去看看!”阮良缘刚一起身,就被阮明淮怒声给喊住了。 “阮良缘,你若今日非要去尚书府替傅旌笙出头,惹恼了靳伯康。你以后就别回统军府,别认我这个爹了!” 不只是阮良缘,就连阮景昱都被阮明淮的话给震惊到了,他想不通阮明淮为何突然如此生气,但也只能好言相劝着。 “爹,小阮跟傅旌笙自小的就青梅竹马,去帮帮他也无可厚非。再说,芳姨临死前,不是叫小阮好生照顾傅旌笙,我们总不能因为芳姨不在了,就食言吧!还有,您不是一向都告诫我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吗!” 阮明淮自然不会忘,只是靳伯康…… 一想到他,阮明淮心底那股恨意,就呼之欲出。 他已经没了妻子,不想最后连最疼爱的女儿都留不住。 “那是以前,现在我们连自己都过活的艰难,那还有功夫管旁人的闲事!” 阮明淮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这让阮景昱也感到很意外,可再一想,阮明淮说的也没错。 “小阮,爹也是为你好,如今的统军府再也招惹不起其他人了,傅旌笙好歹是傅家的嫡子,最不济他还是大理寺卿,丞相是不敢真的要了傅旌笙的命的。” 阮良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阮明淮跟阮景昱,曾几何时,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家国天下。 难道就因为统军府落败了,没权没势了,自己的重诺,在他们眼里都只能算作闲事了。 “爹,您可以不仁不义,但我不能,我相信若是母亲还活着,肯定也不想我袖手旁观的。” 寒夜一直跟在阮良缘的身后,等阮良缘要走出厅堂的时候,顿了顿,眼眸里含着泪,声音也带着嘶哑,“爹,你若真想跟我撇清关系,就等我从尚书府回来再说。” 阮良缘决绝地背过身,没有一丝地犹豫,阮明淮看着阮良缘瘦弱的娇躯,愈来愈远。 他才意识到那个一心想要护着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她有着自己没有的果断和勇敢,就像海藤树,靠近时温暖,可一旦沉淀下来,那抹黄就会变成致命的毒。 阮景昱见阮明淮久久地站立,不知在想什么,他也不忍心上前打扰。 许久阮明淮转身,哑沉坚定地说道:“景昱,我要去趟宫里,尚书府的事你多留心。” 阮明淮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阮良缘,而他清楚地知道靳伯康的为人,他不能为阮良缘遮风挡雨,至少也不能做了她的绊脚石。 阮良缘急匆匆地走进了尚书府,恰好就撞见了正要挥鞭的傅知昂,她立即大喊了一声,“住手!” 阮良缘走到傅旌笙的身边,夺过了傅知昂手中的鞭子,扔在了地上。 看到阮良缘,傅旌笙既欣喜着她的出现,又担心她会受委屈,“阿良,你不该来的!” 看着他身上还算完好,阮良缘也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冷声道:“不来?你是想让我也把你的丧事给一起办了吗?” 靳北慕看到阮良缘同傅旌笙那样熟稔自然,他心底嫉妒的难受,轻唤了声,“云宁!” 听到云宁二字,阮良缘这才把目光投向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靳伯康精炯地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有那么一瞬,阮良缘觉得身体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之后,靳伯康低沉的嗓音响起,好似碾过地车辙一般,话虽轻,却字字诛心。 “一年不见阮小姐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真是难叫人不喜欢啊!” 阮良缘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她冷静了半晌,毫无畏惧地对上靳伯康的精眸,“丞相大人,我的性子您该最清楚的不是?毕竟一年前,我同荀安的和离书可是您亲手接过的。” 第29章 烈炽焰 靳北慕一听阮良缘这话,面色赫然一惊,“父亲,云宁说的是什么意思?” 靳伯康沉着眸,而阮良缘也挑了挑眉,“原来荀安还一无所知啊!” 阮良缘也装的无辜,“阮小姐和离不是你提出来的,怎么现在反过来怪本丞?” “不怪吗?难道不是丞相大人嫌弃统军府只是一介草莽世家,担心碍了荀安攀龙附凤的机会!” 阮良缘的话音一落,傅旌笙看着靳伯康眸色更是深沉了许多。 他赶忙拉过了阮良缘,挡在她的身前,“阿良,别说了!” 对傅旌笙的劝阻,阮良缘装作满不在乎,勾了勾唇,“丞相大人只要你今日不再找傅旌笙的麻烦,你的家事我自然也不感兴趣!” 其实,早在一年前,靳伯康接过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想过了…… 如果下一次还有人攥着她的命,她一定想着要奋力搏一搏。 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也好过窝囊的什么事都没有做过。 许久,周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动卷起白幡的轰隆声。 正当所有人都想着幸灾乐祸的时候,靳伯康突然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阮小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阮统军和阮统领都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会给统军府带去什么祸端,你可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统军府的名节?” “名节?那东西还不如我良择染坊的布料来的值钱,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还有,恐怕丞相大人不知,家父因为气恼我要来尚书府,担心您一怒怪罪于我,连累了统军府,已经同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傅旌笙听到这儿很是吃惊,他攥紧了阮良缘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阮良缘看了傅旌笙一眼,轻笑着,好似真的不在意一般,又转头望向靳伯康。 “所以,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丞相大人若是那天心气儿不顺,想找统军府的人泄泄火,可千万别找错了人。” “父亲为了东裕朝戎马半生,兄长追随父志,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好好的一双腿就那么废了,名节就是他们的命!” 阮良缘走上前,傅旌笙想要伸手拉住她。 可一想到她那宁折不弯的脾性,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站在阮良缘身后,随时做好那个盾,让她无所畏惧地勇往直前。 “可我跟他们不一样,如今的我已经一身狼藉,了无牵挂,也就无所谓什么名节,更不需要害怕你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阮良缘觉得靳伯康才是最应该担心的那个。 傅旌笙也是替阮良缘捏了一把冷汗,他扣住掌心,紧张地拳握出了几个凹坑。 放眼整个南都,谁都恨不得巴结着靳伯康。 朝堂上他们毕恭毕敬,朝堂外他们虚与委蛇,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得罪了靳伯康。 阮良缘虽是一身素衣,可她面对着靳伯康不躲不闪。 好似周围有一团冉腾的火焰,不息不灭,灼热地让任何人都移不开眼。 更是叫靳北慕刮目相看,舍不得放手。 傅旌笙也一样,他满心满眼的丫头,就是靠着这股不服输,不畏惧所谓的什么权贵,生生地让所有人都毫无还手之力。 阮良缘虽是什么都不怕,可傅知昂不一样。他担心阮良缘这么驳了靳伯康的脸面,到头来还不是连累尚书府吃下这哑巴亏。 他连忙走到靳伯康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劝慰着,“丞相大人,您别跟阮良缘那个罪籍丫头一般见识!” “她也就敢在这里撒撒野,逞逞威风,真要是到了外面,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对您摇尾乞怜的。” 傅知昂眼睛紧紧地盯着靳伯康,“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跟她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动气,实在是犯不上。” 好在靳伯康沉默了半晌,就笑了笑。 傅知昂这心里紧绷的弦也稍稍地松了松。 “阮小姐还真是让本丞领教了什么叫强将手下无弱兵,这逞能的本事还真跟阮统军如出一辙!” 阮良缘也不反驳,权当这是靳伯康在奉承他们统军府了。 靳北慕怔愣了一会儿,听到靳伯康叫了一声,他才不舍得从阮良缘身上移开。 靳伯康看向他的时候,神色冗沉。 “荀安,你最好绝了要娶阮良缘的心思,这样的女子不配入我丞相府。” 靳伯康看出靳北慕满脸的不甘心,但也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让锋朗把他带出了尚书府。 阮良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她清楚今日之后,怕不会少了麻烦。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因为心生畏惧,就这么轻易的低头认输。 她还想着为统军府正名,还父兄清白! 傅知昂眼见靳伯康父子走出了尚书府大门,长舒了一口气。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傅旌笙走到了阮良缘的身边,他可不想再让傅知昂羞辱阮良缘。 他握上阮良缘的手,温声说道:“这里太吵了,跟我来!” 说着,两人就走去了傅旌笙的房间。 可这步子还没踩稳,盈月就灰头土脸的跑进了尚书府,看到阮良缘,她气喘吁吁一脸着急道:“小姐,不好了!染坊失火了!” 阮良缘和傅旌笙都一脸失色,显得很慌张。 等到了良择染坊时,染坊的工匠们还在用力扑火,周遭响起地也都是吵闹声和呼救声。 那一簇簇火红的炽焰,像火蛇一般很快就吞噬掉了全部。 阮良缘瘫软地坐在了地上,眼前赤红一片…… 她双手紧紧抚在胸口上,杏眸里噙着的泪水,有道不明地悲伤,无助,还有心如刀割般的刺疼。 傅旌笙紧紧地搂住阮良缘,他知道良择染坊倾注了她多少心血。 如今这一把火烧的什么都不剩,换谁也都会承受不住的。 许久,弥漫地天际都是被熏染的黑…… 阮良缘沉默了下来,靠在傅旌笙地怀里。 此刻,傅旌笙不敢想,若是自己没有在她身边,阮良缘会不会就奋不顾身地冲进火光里,叫自己抱憾一生。 他轻抚着阮良缘的额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恨意。 “阿良,别怕,你以后还有我!我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的!” 第30章 代赭鸢 黑云挤走了天际最后一点明澈,瓢泼的雨迫不及待地滑落了下来。 阮良缘抬头望了望,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落在她的嘴边,是那么的苦涩。 傅旌笙眼底泛着痛,“阿良,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想哭就哭出来,躲在我怀里,不会有人知道的。” 阮良缘和傅旌笙的身上都被雨水打湿,而染坊的火也差不多都被雨水浇灭了,盈月担忧地来到两人身边。 “小姐,傅大人,这样会生病的,还是赶快起身回艳色阁吧!” 盈月的话也不无道理,傅旌笙要拉起阮良缘,可阮良缘就是不肯。 阮良缘的执拗盈月最是明白,她想俯身去扶起阮良缘,却被傅旌笙给拦了下来。 冰冷的语气,比打在身上的雨丝还要凉。 “阿良,你这样的作践自己只会让那些轻看你的人更加得意,更会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看着阮良缘抬眸看向自己,傅旌笙也放低了身子。 “那样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的伤害统军府,到那时你的父兄该由谁来保护?” 盈月站在一旁,轻轻勾起了唇,要说最知阮良缘还是傅旌笙。 几句话就戳到了阮良缘的软肋,而她看着阮良缘要踉跄地站起来,赶忙扶住了她。 “我们先回艳色阁!” 说着,阮良缘最后看了一眼被烧焦的染坊,她紧紧攥住双拳,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阮良缘这不是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 没过多久,几人就回到了艳色阁。 阁中暖漾着靡靡得寻欢作乐声,即使外面雷雨大作,这里依然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盈月很快打来了一盆水,把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放在了床榻上。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说完,她羞涩地弯起嘴角,掩上了艳字一号房的房门。 寒夜也是闻听了染坊的事,急匆匆地跑来。 不过,这次盈月可没让,她攥着寒夜的胳膊,就给拖走了。 傅旌笙站在一旁,听到外面没了动静。 他也不喜外,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那身,走到了屏风后。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傅旌笙从屏风后走出来,阮良缘还是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苍白秀颜,叫傅旌笙莫名地胸口一疼。 他顿了顿脚步,倒了一杯热茶。 阮良缘不接,傅旌笙叹了口气,放在一旁,弯身坐在了矮椅上。 看着那蒸腾雾气的热茶,阮良缘浅低着的话语,含着刺,一度让傅旌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傅旌笙,别对我这么好了!我是个不详之人,任何人对我的好,到最后都成了我的黄粱一梦。” 傅旌笙眯着眸,沉着气,一瞬不瞬地盯着阮良缘,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父兄伤残,母亲亡故,好不容易想死心塌地的爱一个人,还被签了和离书。” “甚至连……” 泪无声,语凝噎! “染坊也被烧个精光!” 傅旌笙不忍在听下去,他起身上前。 不管阮良缘是怎么想自己,他紧搂住她。 “阿良!” “你的不幸,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什么事总往自己身上揽,那样只会叫亲者痛,仇者快!” 傅旌笙躬下身,一只手熨帖上她冰冷的脸颊,“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捂热!” 他的掌心摩挲着,轻轻勾起唇角,温暖地俊颜,宛如春日的向阳,夺人眼目。 “阿良,不管你是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 “就像你坚守着我母亲的遗言一样,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等你累了,转身的时候……” 傅旌笙执起阮良缘的柔荑,放在他的胸口上,“这里始终为你温热和悸动!” 虽然,傅旌笙说的信誓旦旦,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害怕。 毕竟,那夜的事,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不可抹去的伤疤。 不过,一个是意犹未尽,另一个却是满目疮痍! 傅旌笙想着闹了半日,阮良缘应该也是累了,他起身,走向了门口。 盈月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着,看到房门拉开,她赶忙上前。 “阿良就拜托你,好生照顾了!”盈月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别让寒夜有事没事的就去烦她,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让他到大理寺来找我!” 这下,盈月的笑意更深了,答应的十分爽快。 “会的,我一定不让任何人叨扰了小姐。” 傅旌笙又转过头回望了一眼阮良缘,觉得有些话,若是今日不说,他怕过了此刻就是想说也没那个勇气了。 “阿良,我可以为你孤寡一生!”傅旌笙攥紧了双拳,凝沉着说道。 “可你若是要嫁给靳北慕,我就算丢了这条命,也会去掀翻了丞相府的。” 阮良缘抬起头,淡丽的眸子,有些不可思议地落在了傅旌笙的脸上。 那张脸严肃,却也极其的认真。 盈月也是一脸崇拜地盯着傅旌笙,直到傅旌笙踏出了房门,她才怔怔地收回了目光。 送走了傅旌笙,盈月叫人打了一桶水,“小姐,过去这么久了,别让寒气过了身子。” 说完,她又端过来一碗姜汤,递到阮良缘的面前。 “这是傅大人命我熬的,他亲手倒进碗里的,你快尝尝,喝完身子就暖了!” 接过姜汤,阮良缘轻轻吹开了那层薄雾,抿了一口。 不甜不腻,入口极佳。 “是吧!”盈月看出阮良缘的眉色舒展开,也不忘要多说几句傅旌笙的好话。 “小姐,其实傅大人对您挺上心的,你怎么就非靳北慕不可呢?” 见阮良缘沉默着,盈月续言道。 “可能你觉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为对方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您就没有想过……” 盈月突然板起脸,阮良缘也抬眸看向她,蹙起了眉,“想过什么?” “若是他对别人说了今日这样的话,把对你的好也分给了其他女人,你就不会觉得伤心难过吗?” 阮良缘的心,经盈月这么一提醒,“咯噔”了一声! 她确实没有那么想过,抛开那夜的事不谈。 若他身边真的出现了旁的女子,她会如盈月说的那样吗? 第31章 石褐棕 《且待良缘》第31章 石褐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章 苍淡青 《且待良缘》第32章 苍淡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章 道奇蓝 傅旌笙在尚书府知道了那火是薛秀兰指使傅劭文放的,他就镇静不下来。 这事他要怎么告诉阮良缘! 阮良缘眼里的恨意,他分外清楚,知道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可是,他也担心阮良缘会受伤,会去同他们拼命,那样只会叫他更难受。 所以,即...... 《且待良缘》第33章 道奇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章 绛绾紫 《且待良缘》第34章 绛绾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章 殷地红 阮明淮听着靳伯康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了阮良缘,他的心也是一沉。 而傅旌笙的面色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从早朝之后,他就回了大理寺惩治之前那些流民,而想要去艳色阁看一眼,也没来得及。 而身边,那窃窃私语声更是听得他心烦意乱。 无...... 《且待良缘》第35章 殷地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章 酱绀棠 《且待良缘》第36章 酱绀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章 茄菖蒲 《且待良缘》第37章 茄菖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章 中兰花 《且待良缘》第38章 中兰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章 卡叽布 傅旌笙当然是求之不得! 那样,至少阮良缘是在自己眼前。 他不至于每日一边忙着公务,一边还要分心着阮良缘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担心她吃的好不好,睡得舒不舒服,虽然没有伤了筋骨,但到底也还是伤着了。 傅旌笙见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了,想要...... 《且待良缘》第39章 卡叽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章 缁帛黑 《且待良缘》第40章 缁帛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章 半支莲 《且待良缘》第41章 半支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波斯菊 《且待良缘》第42章 波斯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香石竹 阮良缘也被眼前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荀安?” 靳北慕帮着阮良缘倚在床榻上,自己则是坐在了她的对面。 “是我,我听说你受伤,过来看看你。” 靳北慕一早就去打探了昨日宫里发生的...... 《且待良缘》第43章 香石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肉豆蔻 《且待良缘》第44章 肉豆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天南星 《且待良缘》第45章 天南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章 虎刺梅 《且待良缘》第46章 虎刺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章 美女樱 但林芊荷这些年,在宫里的教养还是有的。她刚想咬一口珍珠虾包,想到之前在宫里被林伽羽逼着学的那些礼仪,放到嘴边的虾包,立刻觉得没有那么香了。 靳伯康自然看出林芊荷踟蹰着的模样,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长郡主,您在老臣这里尽管就当是自己的家,既然...... 《且待良缘》第47章 美女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章 曼陀罗 《且待良缘》第48章 曼陀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旱金莲 《且待良缘》第49章 旱金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黑种草 《且待良缘》第50章 黑种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山月桂 “傅大人,您先回吧!奴婢觉得您这样逼着她,反而会让小姐更不开心。” 傅旌笙听着盈月的话,一点点的收回了落在窗扇上的目光。 傅旌笙看向盈月,盈月眼中也有些同情。 “盈月,叫她好好养病,我不会再打扰到她的。” ...... 《且待良缘》第51章 山月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冠花贝母 《且待良缘》第52章 冠花贝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高山狸藻 《且待良缘》第53章 高山狸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木剑锦葵 《且待良缘》第54章 木剑锦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水仙百合 “傅旌笙你一次又一次试探着我,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觉得我对你的纵容,成了你可以羞辱我的借口?” 阮良缘紧抿着双唇,贝齿狠狠的咬着,渗出了血丝。 傅旌笙也是一脸懊恼的紧紧盯着阮良缘的面颊上,他心揪着着,不忍她这般的弄疼自己。 ...... 《且待良缘》第55章 水仙百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彩萼石楠 《且待良缘》第56章 彩萼石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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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因为染坊的事,所以不愿跟我说实话吗?” ...... 《且待良缘》第67章 瑞雪白鹤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藕荷金铃木 《且待良缘》第68章 藕荷金铃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绒黄冬菟葵 《且待良缘》第69章 绒黄冬菟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绝 《且待良缘》第70章 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纡 阮良缘听着有些好笑,他这举一反三的本事,还真是学的快。 自己前不久刚刚说给他的,他倒是一字不差都还给了自己。 “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艳色阁还有一堆事,我懒得在这里跟你拉拉扯扯。” 喊了一声盈月,盈...... 《且待良缘》第71章 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缠 《且待良缘》第72章 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纠 《且待良缘》第73章 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绊 《且待良缘》第74章 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绷 靳北慕掀了掀眼皮,这话听上去像是在抱怨,可却叫靳北慕听来很不舒服。 不管是阮良缘,还是锋朗都有意无意的忌惮着靳伯康,而自己似乎就像是一个长不大被人管束的孩童一般。 到处都渗透着靳伯康的威严,而他也是怎么都挣脱不掉,逃不开的。 盈月在靳北慕走后...... 《且待良缘》第75章 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约 《且待良缘》第76章 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绕 《且待良缘》第77章 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绢 《且待良缘》第78章 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纵 临画抬头向着头顶望去,一阵微风掠过,只看到窗扇摆动,而那缝隙中的一抹裙袂,也很快消失不见了。 “替我谢过阁主,后会无期!” 临画越过盈月的肩侧,没有一丝的犹豫,就连卷起的衣袖打在盈月身上,都是那般的决然。 帛绢包裹着的...... 《且待良缘》第79章 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轮廓绣 《且待良缘》第80章 轮廓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平针绣 《且待良缘》第81章 平针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倒针绣 《且待良缘》第82章 倒针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缎面绣 傅旌笙的话,说的既隐晦,又露骨。 盈月的脸也不自觉涨红了起来,阮良缘没有反驳,她自然也不好多待下去。 “阿良,你看盈月这不就学乖了,在一切成了理所当然,很多事情就不需要刻意为之。” 傅旌笙抿了嘴角的一滴酒,含在口中,意犹未尽。 ...... 《且待良缘》第83章 缎面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蝶网绣 《且待良缘》第84章 蝶网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链式绣 《且待良缘》第85章 链式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交叉绣 《且待良缘》第86章 交叉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锁边绣 傅旌笙也确实如此,傅劭文既然那么肯定,有些事他就是知道的。 否则,他不会这般的趾高气昂,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得意。 “君砚,还是麻烦你去同阮姑娘说说情,少要一些也是可以的。” 薛秀兰同傅劭文想的也是一样,只要低了头,不...... 《且待良缘》第87章 锁边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羽毛绣 《且待良缘》第88章 羽毛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十字绣 《且待良缘》第89章 十字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不然呢 《且待良缘》第90章 不然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喂不熟 薛秀兰叫旁边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她们母女。 “回了宫,就别惦记着尚书府了,你就只管好好留在宫里,找个可以依靠的,即便以后我和你哥没了指望,至少还有你。” 傅熹悦轻笑着,“什么叫至少还有我?难道我就只是你们托底的一个工...... 《且待良缘》第91章 喂不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 装糊涂 《且待良缘》第92章 装糊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 韵荷宫 《且待良缘》第93章 韵荷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 杀人了 《且待良缘》第94章 杀人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活下去 完结 《且待良缘》第95章 活下去 完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