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落怀:傲娇世子多关照》 第1章 故人初见 楔子 地府,盛开的曼陀罗花无风自摆,宛若血一般的水波,轻托起着一座幽暗高耸的宫殿。 “你可想好了?”大殿之上,阎帝高高端坐,王冠上的流苏微微晃动,看不清表情。 “请阎君成全。”大殿之下,一名男子手握明镜,木然而坐,银发披满肩头,背影萧瑟。 “转轮,你用数万年来的累世功德,玄冥至宝溯光镜,只为换得一次再续前缘的机会,你会后悔吗?”阎帝的话语里有止不住的叹息。 “无悔。”那名叫做转轮的男子脊梁挺直,目光坚定。 阎帝摇了摇头,“你我本是跳出三界轮回,惩善罚恶,握人生死,多么逍遥自在,要知道,溯光一旦重新启动,很有可能,你们根本不会再遇到,就算遇到也不会认识彼此,如今你这么做,值得么?” “她值得,她当然值得。”那名男子忽然抬起头,目光中迸发出强烈的痛楚,“这转轮镜数不清的岁月,都抵不上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阎君,能遇到她一次已经是无尽恩赐,又怎敢奢望再次相遇,我只求,只求她活着……”说道后面,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男子颓然垂下的双手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一般紧紧握起,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阎帝没有再问,他一挥手,明镜从男子手中飞出,悬浮在空中,两人目光交错,一起捏起法诀。 明镜光芒大盛开,雪亮温柔的光芒笼罩了大殿,向外延伸,从门口盛开的血色曼陀罗花再到奈何桥边等着投胎的魂魄,最后延伸至无尽的忘川河畔,囊括了整个轮回圣境。 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一切回到最初。 灵碧山上,暮色四合,倦鸟归巢,一片安详寂静。 “这一觉真舒服”,一声满足的赞叹打破了满山的安详寂静。只见参天的古树上,正坐着一位青碧衣衫的姑娘,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向远处眺望。她便是当今妖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小公主,柳明月。 柳明月眼巴巴望着那日头终于像个新媳妇一样羞答答入洞房去了,嘴角浮起顽皮的微笑,“若不是为了等到爷爷指名要报恩的书生,谁会在这里苦守一日啊,这么闷。还好天色已晚,本公……姑娘又可以去找点乐子啦”,一个转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翠色翻飞,转成一朵清丽的花稳稳落在地上,朝着下山路上走去。 忽然,一只云箭破空而来,带着刺破气流的尖锐相声,直直插入地面。柳明月堪堪止步,看着距离脚尖不足三尺的,箭羽还微微抖动的云箭,“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柳明月拍拍胸脯,这是哪里来的冷箭啊,耳朵一动,超强的妖族灵觉铺散开来,东南方向三十里有厮杀声。 会不会是爷爷心心念念的小恩公?那可不得了,柳明月连忙提起裙摆,便向着东南方向的密林深处赶去。 走进了躲在树后,看见“嗖嗖”的箭雨中有五人正在奔跑,四名护卫,两居前,两断后,护送者中心一名戴面具的男子。 他们一边闪避着不断破空而来的箭矢,一边充分利用山上的草木掩护自己,赢得保存体力喘息的时间,时不时向后面放几个暗器,乱中有序,有章有法。 救还是不救,柳明月犯了难。很明显,这几个并非爷爷所讲的恩公,看箭矢来的方向,隐隐传来马鸣声,还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逼近,更何况,爷爷早就再三提醒过人妖之间壁垒森严,救下人就会惹下麻烦啊。 “府主——”,一声惊呼打断了柳明月的沉思,四名护卫只剩下两个,男子腿上刚中了一箭,但是他一点都不慌,拔出箭,点了穴道止血,从怀中拿出一颗银色圆球,运足内力向追兵扔去,一团烟雾应声爆开,烟雾里传来几声惨叫。 他和两名护卫乘机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虽然受伤,但身上仍有一种俾睨天下气势,恍若这般敌强己弱的境地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他低声吩咐手下几句,一人选了一个方向,四散逃去。男子所选的这条道路正奔着明月所在的方向。 好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救人也是一样,柳明月主意已定,拿出面巾一围,便从树后闪出。 男子被忽然出现的柳明月惊到,但他迅速反应过来,眼中狠色一现,向着柳明月一掌打去。 “我是来救,啊”,柳明月刚开口,就被这凌厉的掌风逼退。一时起了逞强之心,和他拆起招来,十余招一过,她心中愈加震惊,没想到这凡间竟有这样的武功高手,能和她这经过妖力淬炼的身躯比拼而不落下风。 忽然,男子闷哼一声,向后急退三步,靠着树上大口喘气,箭射中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流着血,他慢慢滑落在地,昏了过去。柳明月收回掌,蹙眉看着他,明明没打到他什么地方啊,流了点血会昏倒吗?这凡间的男儿未免太不惊打,哪像他们蒲柳族的男儿,就算打架伤筋动骨过个三五天一样活蹦乱跳。 不远处传来人声,马蹄声,追兵就要到了。算了,救还是要救的,柳明月无奈的耸耸肩,背起昏迷的薛承落,使出轻功,翩然而去。 清晨的阳光穿过洞口,照在昏迷的男子脸上。他眼皮微动,慢慢睁开眼,重新有了知觉。 他是薛承落,当今护国将军府世子,也是全国第一暗杀组织六道冥府府主! 薛承落感觉到腿部传来的钝痛,回忆慢慢回到了脑海。 昨天执行任务,正准备把追兵引导布置的陷阱去,忽然遇到一名武功高强的绿衣女子,打斗中导致强行封住的毒药蔓延,让自己昏倒。 没有他的命令,属下根本不会围攻已落入陷阱的追兵,看来,冥府要打破十年来从不失手的战绩了。 若不是突然冒出的绿衣女子,这次行动根本不会留下后患。薛承落皱着眉头,迅速打量所处的山洞。 洞口约莫仅容一人进出的样子,山洞不深,一间卧房大小,他身下垫着厚厚的茅草,塌前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上面堆满了各色药草和瓶瓶罐罐。 此刻,洞口斜靠着一名女子,她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睡得毫无防备。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青丝散落两旁,朝阳初生,为她窈窕的身躯渡上一层朦胧的光环,青碧衣衫好像上好的翡翠,衬得她如同落入凡间的仙女一样。 这不是昨天莫名其妙跑出来和他对打的女子吗?薛承落心头蓦然升腾起一股熟悉感,昨日她蒙着面,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今日一见,这么熟悉? 第2章 有美一人 打一出生,薛承落胸口就贴身放置一面镜子,多次救他危难之间,他为镜子起名“溯光”,此刻,溯光镜忽然热的发烫,薛承落惊诧的坐起来,一不留神踢到床边的石凳,一个小瓶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到墙边去了。 响声惊动了柳明月,她跳将起来,冲到床前,一把扶住薛承落,“你好点没?我是要救你的,不是故意要把你弄昏的,你可感觉好些了?” 薛承落微眯着眼睛,默默考量这番话究竟几份真假,表情看不出喜怒。山洞中寂静下来,只听到彼此的呼吸。 薛承落不动声色的移开扶在他手臂上的柔荑,向着柳明月一抱拳:“小恩公救了在下,理当报答。” 柳明月看着眼前的男子,相貌看起来平淡无奇,他的声音很奇特,如清风滑过树梢,虽然听起来温暖舒适,但却埋着拒人千里的孤傲。 要是有什么可以形容,应该是空中翱翔的苍鹰。 柳明月觉得脸开始发烫,这男人温热的气息弄得她脖子痒痒的,她朝旁边挪了挪,拉开些距离,摆了摆头,试图甩开那些让她觉得异样的气息,又站了起来,背对着薛承落大声说:“恩公就是恩公,哪里还分什么大小,要说你这身毒,若不是遇到我,还真是挺不过两个时辰呢。” “他们果然是一心要我的命。难怪我吃了那么多解毒丸,都不能压制身上的毒素。”薛承落脸色更冷。 阳光慢慢从洞口照进来,灰色的石桌石床蒙上一层漂亮的金色。 薛承落看着天色,估计现在出发,不出十二个时辰便可以在最近的分舵联系到手下。至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就一起带走吧,看看他们到底耍什么花样。 薛承落一边打算,一边暗自运气,看看自己是否内息运转无碍,毒素还剩几份,刚行了一个周天,忽觉丹田处传来针扎似的疼痛,比昨天刚受伤时还要强的百倍、千倍。 柳明月悠悠的声音这才适时传来:“这毒性还没被彻底净化,正是灵药和毒药角力的关键时候,你可要记得,这真气可是断然不能妄动的。” 薛承落断断续续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你为什么……不早说。”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柳明月忙一转身,看到梅花点点落床头的场面,睁着水汪汪的眸子一脸无辜:“你也没问我啊。” 她皱着眉,觉得这个男子不但身子弱了点,连性子都是急了点,这在他们妖族,恐怕活不到成年。 薛承落伏在床前,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因为用力忍住疼痛,握住的拳头指节发白,但他始终不吭一声。 经脉寸断的痛苦不是等闲的人和等闲的妖可以承受的,这人性格倒也血性,柳明月暗自点头,这救人就要救到底,要解开灵药和毒药相互冲突的药力,只有自己的鲜血才是最快的了。 她拔下头上的玉簪,对着手背划了一刀,又轻而易举的翻过薛承落缩成一团的身子,让鲜红的血液汇成小小的一线,悉数低进薛承落口中。 薛承落身上的疼痛渐渐退却,充盈的内力又渐渐回归,甚至连多年的旧疾暗伤也全部好了。 她的血液竟然可以解毒治病!薛承落内心震动,当着一个生人就敢泄露这样的信息,她难道不知道这个“药血”将会引来多少贪婪的人吗? 柳明月全然未觉,她为薛承落把把脉,感觉到血中药力渐渐起效,觉得放下心来,轻柔的对着薛承落一笑:“你没事了。下次记得,痛就要喊出来,不要忍着。” 那笑容如一道皎洁月光,照进了尘封已久的一颗心。 为了隐藏眸中忽然出现的情绪,薛承落就势躺下来,闭上眼睛。该死,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一而再被这小女子牵动心绪。 柳明月全然没有察觉,她忽然一拍脑袋,叫到:“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误了爷爷交代的事情可不得了。” 她转过头,看着躺在石床上闭着眼睛的薛承落,轻轻说:“你乖乖躺着不要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野兽的。我很快回来。” 薛承落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柳明月不以为意,踏着轻轻的步子,向着山脚去了。 就在此时,薛承落睁开了眼睛,黑眸里神色复杂,居然让一个杀手乖乖的,这个柳明月还真是特别,被人记挂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但是他,是薛承落,是从来都不会等待别人拯救的人!就算他暂时失去了武功,也不是任谁都可以揉捏的软柿子! 薛承落忍住疼痛伸出一只手放到嘴边,吹出奇怪的音符。这是他们冥府特有的曲子。 不多时,一只灰鹞子扑棱棱飞进山洞,停在薛承落身边,鸟儿双腿还刻着冥府的暗记,薛承落取下鹞子脚边的信纸,咬破指尖写了几行字,又塞回信筒,放鸟儿回去。 那边,柳明月又爬到高高的大树上眺望风景,但是这一次她怎么都静不下心,满脑子想着自己昨天救下那个人,明明是很平淡的外貌,偏长着一副叫人难忘的眼睛。 他一个人留在山洞,会不会引来野兽,毕竟他留了那么多的血…… 他一个人在山洞,会不会想吃想喝都没人拿给他…… 思来想去,柳明月掏出一个挂坠,自言自语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你了”,这是爷爷临走时候特地给她的唤音坠,只要按下中间圆点,就可以和爷爷对话。 挂坠很小,圆形,中间凸起一个红色的圆点,随着柳明月的小手用力一按,唤音坠发出淡淡的橘色光芒,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光芒中。 “爷爷,爷爷——”,柳明月涨红着小脸兴奋的喊着。 老人满脸皱纹笑得慈爱无比,“我家小月儿在凡间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去偷吃醉香楼的臭鳜鱼呢?” 柳明月嘟嘟嘴巴,“爷爷瞎说什么,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帮您找恩人呢,对了,爷爷,你的恩公徐哀,这几天都没有看到,是不是您算错时间了。” 爷爷吹吹胡子,瞪着眼睛,“你这小家伙,居然怀疑爷爷的推算,是不是等的烦了,想去玩呢?” 柳明月眨巴着眼睛不说话,一脸呆萌。 爷爷被她的目光盯久了,无奈的挑挑眉头,“算了,徐哀这次也只是虚惊一场没什么性命之忧,不如你就去京城等着吧,约莫还有十来日的时间,他回去京城投宿,到时候你再出现,趁这机会还可以到城里玩几天。” “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回去一定给您带几壶好酒!”柳明月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的截断了通讯法术。 老人家还有许多话要嘱咐的模样就这样闪了几闪消失无踪。 就知道爷爷又要啰嗦,柳明月暗自庆幸自己决断迅速。“太好了,我去看看那个人怎么样了,那么重的伤不知道要不要带着一起去京城。”说着,就向山洞赶去。 “我回来了。”柳明月兴冲冲的回到山洞,献宝似的拿出一只肥美的山鸡。 “这是我特地在回来的路上抓的,你受了伤,要多补补,这山鸡常年在山上,肉质紧实,又好消化,最适合你喝汤了。” 薛承落半坐着倚靠在床边,对柳明月的兴高采烈没有半点惊讶,他只是微微颔首,又默默拿着匕首刻着什么, 柳明月看得出他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便自我安慰,谁让人家有病呢。自己忙前忙后,搭架子挑水,起火煮汤。 山野里全是宝贝,柳明月驾轻就熟,很快,奶白色蘑菇、油亮亮的松子混合着鲜美的鸡肉烹成一锅山野间的天然美味,在炉火中冒出了幸福的泡泡。 柳明月舀了一勺汤,深吸了一口气,小口品了一下,还差点什么。 她偷眼看了一下那个正襟危坐的男人,似乎没有关注到自己,便偷偷扯断一根青丝,放在火堆上一起烧掉。 独家秘方,蒲柳一族是天生的草木之王,用于烹饪,自然可以让食物的味道充分发挥,甚至可以让食材含有微量的复原效果了。咳,好吧,如果不是自愿,是没有效果的。 但是柳明月纳闷了,自己下凡本来是报恩没错,可恩人还没找到,自己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自虐的位置了呢? 蘑菇松仁鸡汤做好了,鲜美的滋味换回了柳明月的神游。她盛了一碗,端给薛承落,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桌前慢慢的喝。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喝得正香,这才慢慢端起碗来。柳明月的小动作瞒不过他,但照现在看,似乎不是什么下毒。 鸡汤一入口,薛承落心中微微一动,浓而不腻,些微透出的清甜滋味十分独特。汤中好像还含有一股热流,不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之前消耗的精气慢慢的恢复着。 不得不说,这是他喝过最好的鸡汤。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了,月亮升起来,照过重重树影在山洞前洒下一片“藻荇交横”的奇景。 柳明月拿出一片柳叶,吹起曲子。悠扬的曲子响起,展开一片旷阔的意境,有大江大河、有高山深木。风起处一马平川,风过处,波光粼粼。 薛承落竟然放下多年来的心防,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作者***】:新书上架,求支持求骚扰哈 第3章 患难与共 柳明月一曲奏罢,心中渴望听到赞赏,转过头却见他睡熟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恐怕也不知道我的吧,真是个闷葫芦”,柳明月噘了噘嘴巴小声嘟囔着。 洞里只有一张石床,好在还比较宽大,柳明月心无芥蒂,和衣卧在薛承落旁边,爷爷曾说过凡间女子都是要注意男女大防,不能与男人睡一头,便一个翻身,脑袋与薛承落的脚平齐。 这下就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爷爷,也对得起自己啦。柳明月带着满足的笑意,与周公见面去了。 薛承落好像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边他的手中还不曾沾染鲜血,他的身边也不是孤独一人,他的亲人也不是那般客气疏离。 梦里边,还有微淡却固执的一抹碧色身影。让人安心的芬芳气息。 不对,我怎会生出想靠近的心思,不行! 薛承落睁开双眼,已是汗流浃背。 入眼所及,是灰扑扑冰冷冷的石头,侧耳倾听,有遥远的地方传来狼“呜呜”的叫声,是他熟悉的山中景色。 还没等到他的心落到实处,脚边触及一袭柔软的娇躯,薛承落反射性的握拳,浑身紧绷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柳明月一声嘤咛,悠悠醒转。忽然看到黑夜里,有个人动也不动盯着自己,一双眼睛亮的渗人,顷刻间睡意全无。 “你这是干什么?”柳明月连忙说,“我可是你恩公呢”,他眼中的嗜血杀意那么明显,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迟一步,这男人蓄势待发的拳头可以顷刻间要了自己的性命。 “谁准你爬上我的床?”薛承落费了大劲收回拳头,粗声粗气的说。 柳明月翻个白眼,气个半死,这家伙长着一张石头脸,没想到还有一颗自大无比的石头心,敢情他把自己当做送上床的女子。 二话不说,柳明月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真是一刻也不愿多呆,还不如就连夜赶到京城去。 片刻无言。 “女恩公……”身后传来男人的召唤。 柳明月再也忍不住,把收拾好的行李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过身来大声说到:“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恩公前加个多余的字呢?我有名字的,我叫柳明月,以后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算了,也别提什么以后,咱们萍水相逢,不如就此别过。”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明月”吗?名字不错。”薛承落挑挑眉,好像没听懂意思一样,自顾自的评价。 “还用你说啊,这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思啊,我爹起这个名字可是……”,忽然,柳明月顿了顿,自己好像被带偏了,便索性闭了嘴巴,不说话。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仔细一听,又好像是轻“咳”,随之而来的是磁性的男性嗓音,“明月恩公要去哪里,我这么重的伤,算了,不能拖累你的……”又是一阵猛咳。 柳明月忽然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那就一起走吧。 月上中天的时候,灵碧山上出现了悠悠行走的一对男女。男的身姿挺拔,女的纤细灵动,他们一前一后时而攀登时而跳跃,仿佛只是普通的上山游玩的青年人。 谁能知道,这是夜晚的山林,他们要躲过暗处的蛇虫鼠蚁,还要不惊动凶猛残暴的动物族群,更要能够在夜间辨别方向。 柳明月很吃惊,她天生是属于土地的,妖力锻造了她灵敏的五感,但是和他一起的这个明明是血肉之躯,为什么对潜藏的危险竟然也有一种天然的敏锐,走起山路来并没有拖她后腿。 就在这时,“小心,”薛承落一声惊呼。 还不及细想,柳明月感觉脚下一滑,踩了个空,骨碌碌向着山下滚去。 “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玩鹰的被鹰啄瞎了”,柳明月一边滚,还一边暗暗鄙视自己,太久依赖妖法,连身体的协调性都变差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在狼狈中看到那颗坚定的眸子,还有耳边的呐喊,“抓紧了!” 但是下坠的冲力有点大,十二个时辰的药效还没有过,薛承落的武功还未恢复,他也被柳明月带着向下滚去。 柳明月只觉得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了她,在下落的过程中,她被紧紧地抱在怀里,滚过的山路上锋利的石头,残败的枯枝草叶并没有划到她太多地方。 两人终于滚落到一个山涧中,停了下来。薛承落伏在柳明月身上一动不动,浑身衣衫残破,无数细小的血痕,柳明月心中涌起异样的情绪,她慢慢推开他,拖到小溪边平放好,仔细检查伤口。 看样子没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应该是晕了,柳明月暗自放下了心。 忽然,柳明月发现男子的脸庞被水一泡,似乎有些变化,边缘处怎么有点凸起。她好奇的伸手一摸,竟然发现这是一张隐形面具。 救了人还不知道人家的真面目是什么,这世上有这样当恩公的吗?柳明月看了看这个还在昏迷的人,摆了摆小脑袋。 “让我看看你搞什么神秘。”柳明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解开了面具。 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庞赫然出现在眼前。 柳明月一直觉得,身为一只妖,就要有成仙的觉悟,沉迷色相会让人道心不稳,不是什么好事,看看每年蒲柳族中为了她多次发生的格斗就被她不齿。 可是看到这个男子,月光中静静躺在山涧的模样。柳明月忽然理解了自己的追求者。 黑发散落在水面,随水波荡漾,衬托着一张狂妖娆的绝世容颜,眉目冷厉,依稀间带有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 涧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或许,能够得到这样的人青睐,哪怕做神仙都换不来吧。 柳明月看的呆了。 冷风一吹,薛承落醒来了,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脸上的面具已经被面前这个人取下了。薛承落看着她痴痴的样子,觉得和平时府中这样看他的女人没什么不同,不由得生出几分失落,原来她和别人一样,都是看中皮相的花痴。 “明月恩公,你芳龄几何?”薛承落打断了柳明月的注视。 “按照你们的算法,应该是有十八了。”明月喃喃的答。 “听着还年轻,晚上看山路就不行了吗?”男子嘲讽的说。 “你叫什么名字?”柳明月置若罔闻。 薛承落顿了顿,“你可以叫我承落。” 柳明月点点头,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的模样,“承落,谢谢你刚才护住我。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你要知道你的脸是美丽的东西,你不用自卑的护着不见人。” 薛承落哑然失笑,这姑娘,哪里看出他自卑了呢? 还没等他质问,柳明月已经沿着溪边跑了起来。 山风吹起她的裙袂,柳明月转身大声喊:“薛承落,你生的很俊,美丽要与人分享啊!” 薛承落真是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两人沿着山涧,天光微亮,月儿隐没,剩下几颗寥落的星星固执的守在天际。 薛承落有意无意的选择留有暗记的路径走,柳明月则毫无心机的跟着,丝毫没有发现下山的路和平日走的不太一样。 反正对蒲柳族来讲,只要有植物的地方,都是她的家。 穿过一片密林,走过七拐八拐的几丛荆棘,柳明月二人走到一片空地上,赫然看到一座茅屋。 这里是六道冥府的暗点。茅屋看似寻常,其实在里边床下还藏有暗道,通向不远处的几座密室,有一只暗卫在此收集情报、传递消息。 此刻茅屋安静的有些不寻常。 薛承落此时已经重新贴好了面具,他刻意放缓脚步,留神周围的动静。看来,应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柳明月还在暗自唾弃薛承落放着好看的脸不见人,非要戴着面具,肯定是内心潜藏的心结太重了,她不禁仰天长叹一声,天妒红颜真不是虚话啊。 可怜她空有超人的耳力和感知力,完全没发现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头。 她看到眼前出现的茅屋,瞬间就想到了温暖的床铺、可口的清水,希望可以慰藉她这连夜赶路的小女子。 就在她雀跃着要去上前敲门的刹那,薛承落一拦,低声说:“等等。”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茅屋中、茅屋后,还有周边的灌木丛中突然冲出几十名黑衣人,带着明晃晃的大刀围住了二人! 一名黑衣女子最后出场,她身材高挑丰满,发髻高高竖起,一柄利剑横在手中,平添几分狠气。 那女子看也不看柳明月,只是定定望着柳明月身后的男子,目光中有一丝复杂。 “府主,没想到您真的来了。”黑衣女子顿了顿,说道,“只要府主你肯说出主上要的那人的下落,我可以担保,府主您性命无忧的。” “红萼,当日将你从野狼口中救出的那天,天气也是这般,将明未明。”薛承落好似没有感觉到眼前的困局,仍是一贯云淡风轻的语气。 那名叫做红萼的女子忽然间激动起来,她肩头耸动,止不住颤抖,内心正在经历波涛汹涌的抉择。 可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就听得薛承落说:“那时候我大概是昏头了,你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哪里需要救呢”。 柳明月听得下巴都快掉了,这不是变着法儿的骂别人狼心狗肺吗? 若说上一秒温情,这一秒真是如堕地狱。 再看红萼,一张粉脸早就是青一块、白一块,不成个样子了。 【作者***】:其实,我们的明月小妖精应该是一见钟情了吧吧吧。。。 第4章 情愫暗生 “可不管怎么说,如今你总算正眼看我了。你现在武功尽失,恐怕等不到旁人救援了,府主,就算你再厌恶我,只要能靠近你一次,哪怕死都值得了。”红萼双眼带有异样的兴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周围的黑衣人暗自围拢。 柳明月摩拳擦掌,从腰间拔出软鞭,准备战斗。到人间来,还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呢。刚才这个家伙,明显是被人背叛了,像她这样心地善良的妖仙,怎么会丢下不管呢? “你为什么不逃走?以你的轻功,要逃走没人能拦住。”薛承落鬼魅般出现在柳明月身后,和她摆成背靠背的姿势,轻声说。 柳明月感觉到他靠的这样近,心,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她连忙转移注意力,对着包围圈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男压我寨,想捡便宜去,留下脑袋来!”,接着对着最近的黑衣人展开了攻势。 众黑衣人一脸黑线。 薛承落刚踏出的一步差点踏偏。 红萼柳眉倒竖:“哪里来的野丫头,胆敢亵渎府主,受死!”便挥剑迎了上去。 柳明月身法如风,一人挡住了面前的几个黑衣人,间或闪避着红萼的杀招,竟丝毫不落下风。 还没等柳明月沾沾自喜,只见人影一花,几十人忽然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等她反应过来,所有人都身子一抖,如落叶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他们身下汩汩流出。 出手的是薛承落,他身上衣服整洁,杀人这样艺术也是到一定境界了。 仅剩红萼还活生生的立在二人面前,一张脸写满了不可思议:“你怎么还会有武功,那药根本无药可解。” 薛承落望向红萼,如同看一个死人。 “我为什么没事你不需要知道,但我所承受的滋味你一定要知道”,薛承落定定的走到她面前,给她塞进一颗药丸。 不出三息,红萼眼睛留下了血色泪珠,她痛苦的蜷缩在了地上,一边呻吟,一边狂笑。 “府主,你根本,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啊,不过,能亲手死在你手中,未尝不是一件,一件,值得幸福的事情。”说完就突出大量的鲜血,倒在地上迅速失去了生机。 天已经大亮,茅屋边留下一地的尸首,四周如此安静,连鸟儿都被这肃杀吓得不敢鸣叫,沉闷的令人压抑。 薛承落伫立良久,没有说话。 柳明月看着他的背影,苍山碧色斯人如画,但却自有一种哀伤。 原来,他全盛时期的武功竟然那么高,可是那么高的武功,那么俊美的容貌,都慰藉不了他心中的寂寥。 柳明月默默收回软鞭,走到薛承落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哎,不要太受伤啊,背叛这种事,我经常遇到的。”柳明月说道。 薛承落竟然没有甩开她,柳明月想起那晚与他同塌而眠差点丧命的事情觉得今天真是可喜可贺。 却听得薛承落低声道:“喔,看来在下因为遇到了明月恩公,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您可要好好补偿我才是。” 可恶,又被人摆了一道。这样的男人还值得同情吗?柳明月觉得自己看花眼了。 刚想说点什么,薛承落自顾自搬着满地的“狼藉”,善后起来。 他看着红萼到死都不曾闭上的眼睛,幽幽的说:“红萼一直是我得力的属下,从来没有忤逆我,为什么会出卖我呢?” 听了这话,柳明月觉得红萼很可怜,也许正像蒲柳家族的谈情说爱的小姐姐那样,所有不良情绪的发生都逃不了“爱而不得”这四个字,看来,红萼说薛承落没有心倒是一个事实。 他根本不是因为一个暗恋他的女人的失去而伤心,而是为一个忠心属下的变节而不解。 果然,谪仙人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不知道为什么,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薛承落武功恢复的事情。 柳明月觉得这样跟着薛承落搭伴走很是不错,至于薛承落,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闲话少叙,二人收拾妥当,继续上路。 柳明月这下不敢走神,一路上集中精力听风辨音,带着薛承落走的都是最安全的道路,薛承落没有刻意带她寻找接应,只待回到京城之后再整合力量调查真相。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走了出来,来到山脚下的集市上。 灵碧山物产丰富,山下小镇一向繁华,有许多山民经常交易,偶尔在每月初一、十五搞个夜市,方便来往客商挑选采购。 今天大约是十五,明月高悬,集市虽小,倒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柳明月走在集市上,东看西看,兴奋的不行。薛承落仍旧衣服闲庭信步的模样。 她在一个饰品小摊上停下脚步,拿着一枚头饰爱不释手。 头饰做工不怎么精细,只是五色丝线完成了花环的样子,难得的是头饰中央那可晶莹透亮的琥珀,绝非凡品。琥珀中央是一株振翅飞翔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纹还清晰可见,好看极了! 柳明月戴在头上,灯下荧光流转,衬得一双妙目更加传情,让人移不开目光。 摆摊的是老奶奶对着薛承落说:“这位公子真有福气,得了这么美丽的姑娘做夫人,真是山神庇佑啊。” 薛承落黑眸幽暗了几分。 柳明月俏脸微红,心中大叫几声“惭愧”,有身边这位爷,敢自称美丽,那才叫不知羞呢。 不过,被人误认成夫妻的感觉怎么有点点小小的喜悦呢?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柳明月连忙放下头饰,快走几步离薛承落远一点。 柳明月低着头行色匆匆,迎面撞到一个人背后。 柳明月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想到对方倒是一点不领情,“你没长眼睛啊,胆敢撞到本少爷身上”,一副纨绔子弟无法无天的语气。 男子相貌还算过的去,身着绸缎,腰胯玉佩,看起来身家不菲,前方还有两个小厮开路。他怒冲冲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神奇的变脸,瞬间变成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他还竖起扇子对着柳明月施了一礼,好像刚才被撞倒的不是他一样。 “这位姑娘看起来面善,想来不是故意的,看姑娘孤身一人到此,怕是多有不便,不如由在下做东,带姑娘尝尝我们灵碧山下的美酒灵果,不知姑娘大驾可愿赏光?” 柳明月觉得很新鲜,倒不是眼馋什么美酒灵果,只是觉得活了几百年,总算有机会当一个普通女子被纨绔子弟调戏,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要不要和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个家伙商量一下,她去看看这富家子弟搞什么花样呢? 还没等她做好决定,柳明月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薛承落站在她身旁,轻柔的将琥珀发饰别在她头上。 耳边传来甜腻腻的柔和嗓音:“夫人,教为夫找的好苦。” 柳明月一阵恶寒,这石头都可以说情话啦? “姑娘你竟已经嫁为人妇……”对面男子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可怜明月之资,竞归一介武夫,真是暴殄天物”,男子一边摇头一边叹到。嘿,这家伙,竟然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文绉绉纨绔。 薛承落身子僵硬了一瞬。 柳明月想起了他杀人不眨眼的模样,深深的为眼前这不知死活评论的纨绔担心起来。 柳明月拉住了薛承落的手,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薛承落身边的气氛陡然恢复了正常。他斜睨着一脸深情和可惜的纨绔,吐出俩字:“聒噪!” 纨绔男不和柳明月这个大美女计较,但又怎么会放过这个痛打情敌的机会?只听他大声对着看热闹的乡民们说:“诸位乡亲,实在是这武夫出言不逊,今天我就要教他看看什么叫做礼仪,免得他辜负了这位美丽的小姐。”接着示意手下上去给人些许教训。 薛承落一步未动,看也不看这蠢蠢欲动的三人一眼。 柳明月觉得戏差不多看够了,这纨绔男自以为是太讨厌,还是自己亲手教训的好。 男人么,嘴还是不要太贱了。 只见柳明月俏脸一寒,拔出威风凛凛的软鞭,在空气中挥得猎猎作响。“难道你看不出来,在我们家,我才是土匪的那一个吗?想欺负我家男人,我就要你们变成相公!” 薛承落哑然,看着眼前少女鲜活而明艳的面容,觉得眼底一向平静的眼波也微微抖动起来。这女子明明似乎有隐情相瞒,但在相处过程中却一次次发现她只是不通人情世故罢了,性情倒是真的善良直率! 那边柳明月一声呼喝,已是毫不留情的砸向纨绔三人。 这三人的功夫怎比得上蒲柳族三百年来天资卓越的小公主,只有被打的抱头鼠窜的份儿。 刚才还挺热闹的大街就像见鬼了一样,人人相觑。 柳明月呼出几口气,说道:“这几人太怂包了,根本经不起打。” “夫人辛苦,小心身体。”薛承落心情大好的模样,适当的递上一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清茶和搽汗的毛巾。 在阑珊的灯火中他二人相视一笑,刚才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 第5章 若即若离 为了防止意外,二人在集市买了马,快马加鞭朝京城赶去。 行到半途中,天突然下起小雨,二人怕马滑到,便放慢脚力,并肩而行。淅沥沥小雨对天地万物一视同仁,清亮亮汇成一条线,滴在树上,草上,官道上,行人上,动物上,涤荡这世间的污浊。 马蹄过去,溅起一片泥泞。 “它本意是让这世间更加干净,但是实际上因为它的到来,你看,这世间更加狼狈了。”一向话不多的薛承落竟然破天荒主动开口。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他此刻貌不惊人的脸庞流淌,但是那平淡无奇的眉目却因此有了别样让人心动的气质。 柳明月转了转眼睛接过话茬:“不会啊,雨本身就是雨而已,生命是一场相遇,雨也是,你不能用你的价值观去判断它,你看”,柳明月伸出手,雨珠在她手中跳跃,溅起蒙蒙水花,“它和万物相遇,万物给它馈赠,雨带走了灰尘污垢,遇见了泥土,它又化作水,重新滋养万物,这就是雨水中生生不息的道。” 就想许多年许多年前,她还没有化成人形的那样,是雨水给了她生长的力量。柳明月没有说出口。 等了许久,薛承落没有回应,他低着头,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也许在他眼中,大约在雨中骑马和在阳光下骑马并没有什么区别吧,柳明月想着。 “为什么要救我?”薛承落忽然问。 柳明月呆了一呆,“想救就救啦,难道我掉下山崖的时候,你也想为什么了吗?” “是啊,我认真想了。”薛承落一本正经。 柳明月不服,“电光火石只剩下本能了,你脑袋转那么快啊。” “很明显比你快一点。”薛承落答道。 柳明月完败。 但是他二人之间,要真说的明白,似乎还包括他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假扮夫妻,为什么要买下那琥珀蝴蝶? 什么都不需要问,到了该知道答案的时候,一切都会有解释的。 丝丝雨落在身上,分外凉爽,柳明月想舒展舒展筋骨。以前还是一棵柳树的时候,她总是喜欢随着风摆上那么一摆。 今天这个时候,路上没几个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不如……。 “哎,石头”,柳明月对着薛承落喊着,薛承落木着脸看向她。 柳明月没来由感到一阵寒气,连忙识相的改口:“我说,承落大哥,要不麻烦您先往前跑上一跑,我一会就跟上来。” 薛承落挑挑眉,没有说话,扯了扯缰绳,骑马先行了。 柳明月看着薛承落跑的看不到影子,这才一个飞身,从路旁的树上摘下几片树叶,巧手挽了几下,做成漂亮的口哨,含在口中,动人的旋律响起。 几只躲雨的燕子被吸引出来,违者柳明月的马匹上下翻飞,好不动人。明月看鸟儿跳得开心,使出蒲柳家族的独特身法,单脚站立在马背上,伸出手臂与雨水玩起了游戏。 只见她时而翻转,时而跳跃,衣袂翻飞,轻灵无比。 马儿在雨中慢慢跑着,并不因为背上的人儿而感到不适。 虽然只有马鞍那么大的方寸之地,她竟然就是掉不下来,雨水打湿衣衫,映出动人的轮廓。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听见哨音悄然赶回的薛承落看到了这一幕。 柳明月舞的兴起,把腰间鞭子抽出,暗运气劲,短鞭柔中带刚,挥出去的每一下都精准的接到一滴雨,很快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雨伞”。 连马儿都似乎意识到雨“停”了,快乐的抖了抖身上的雨滴。 哨音从灵动转为平缓,悠然而止,一曲终了。 好久没有这样畅快了! 柳明月仰起头,微眯着眼睛,脑海中闪回离家时候爷爷忧虑的眼神,和父亲对母亲使的眼色。 从那时候起,柳明月就知道,爷爷突然让她下山报恩似乎别有隐情。但是她一心想到外边的世界看看,便选择性的忽略。 可是离开家,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中那样。 直到今天遇到这场雨,才让柳明月回到还只是一棵小小柳树的时光。 藏在不远处的薛承落悄然离去,就像他不曾出现一样。但是柳明月跳舞的身姿,哀伤的眼神毕竟还是出现过,出现在这雨中、路上,出现在他的眼底、心上。 再不能忘。 大约是老天爷都被感动了,柳明月一曲舞罢,天居然晴了。 柳明月快马加鞭,追上了薛承落。 “让你先走,也不是要你先逃啊,累死本公……本恩公啦。”柳明月伏在马上,微微喘着气说。 薛承落难得的没有怼回去。他看了柳明月一眼又迅速的移开目光目视前方,说道:“过了这个路口,就到了京畿地界。” 柳明月耳朵一吱棱。 这就,散啦?这一路走来,还有点舍不得呢。 转转眼珠,柳明月小声说:“我就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去再说吧,毕竟你武功虽高,但是身为什么神秘组织的府主,恐怕危险也多……” 咕哝了半天,怎么没有回应,柳明月心中忐忑,鼓起勇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薛承落似笑非笑的眼神。 “额,好吧,承落公子我知道自己有点不自量力了,你的伤早就好了,我救你你也救了我好多次了,我早就该走了。山长水阔,后会有期。” 柳明月四处乱看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想挽回自己的面子。 “明月恩公,不如光临寒舍,聊表谢意,不过我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你还是扮作书童模样好,免得惹人议论。”薛承落不慌不忙的说。 柳明月忽然听到这么些话,高兴地从马上蹦了下来。 感觉不对,又连忙摸摸鼻子,重新跳上马背,在心底为自己的不端庄行为难过一万遍。 薛承落浑不在意她的异常举动,快速环顾周围环境,没有什么异常。便一抬手,袖子落下的时候,他也恢复了自己本身的面容。 柳明月重新鼓起勇气看他的时候,又被那俊美如神祗的容颜震撼了。 “明月恩公,你好像流鼻血了。”薛承落诧异的语调穿来。 “没事没事,刚才跑的急了。”柳明月强作解释。 “明月恩公,你的马跑偏了。”薛承落好心提醒。 “没事没事,它会再偏回来的。”柳明月无力的握着缰绳。 现在柳明月终于知道,和一个绝世美男在一起,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难道到了京城,薛承落这会儿不怕自己的脸了吗?那之前她辛辛苦苦劝他不要自卑的话该是多么白痴。 柳明月多么希望,从来没有救过他,甚至希望,自己重来没有离开过蒲柳家族。 因为那样,就不会出今天这样的洋相了啊!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京城。 柳明月身着暗碧色书童服,一副伶俐可爱模样,乖乖跟着酷酷的薛承落身后。 一踏过城门,柳明月敏锐的意识到,薛承落那点难得的轻松气息都收敛起来,他又变成了刚遇见时候那种出鞘利剑般的锋利感。 一张脸本就不苟言笑,此刻更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柳明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那是薛世子,天哪,真的是薛世子。” “那就是我大梁王的战神啊!” “快看,薛世子好帅!” “嘘小声点,薛世子人最讨厌人家评价他的容貌!” “可不是,谁不知道将军府世子薛承落是有名的俊面修罗,这些年想爬上薛世子床上的女人不知道被扔出了多少个,那都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啊,从没听说他对谁心软过。” “世子每次出城,都是为了保卫我们大梁子民的安危,这次,肯定又发现什么阴谋了。” …… 耳边传来众人艳羡热烈讨论的声音。柳明月慢慢放慢了速度。 薛承落似乎感应到柳明月的落后,但他只是侧了侧头又恢复如常,依旧踏马前行。 百姓没有在京城重地骑马的权利。柳明月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汹涌迎接的人群,感觉与他相隔万丈。 原来,他身上有这么多秘密。戴上面具,他是诡谲莫测的府主,摘下面具,他是百姓拥戴的高冷战神。 柳明月抬起手,摸了摸发间她一直带着的琥珀发饰,心中自嘲,恐怕她从来不了解他,过多的接触,除了暴露自己妖族公主的身份,还有什么好处呢。 柳明月牵着马恍恍惚惚走在人群里,不自觉的随着人流来到了将军府。那人一身黑衣,勒马站定在将军府朱红的大门前,翻身下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后头也不回走了进去。 人流在意犹未尽中渐渐散去,柳明月呆呆的候在门前,十分失落。这是,将军府小厮过来邀请,柳明月却不想进去了。 他们二人在山野间多么自在,到了京城,自己平白矮了一头的样子,她蒲柳族的公主可是有傲气的。 柳明月刚想找个由头推掉,就看到在东南方向的大街上,柳明月看到一袭青衫,头戴方巾的一名读书人正傻头傻脑的走着,眼睛一亮。 这人,正是爷爷点名下凡要报恩的年轻书生——徐哀! 第6章 恩公出现 说起这徐哀,还是爷爷还早年未修得人身时候,三年大旱,树根都快干死的时候,徐哀的前多少世给爷爷浇灌了一勺清水,让爷爷的本命灵树残喘几日,等到三天后一场暴雨,从而起死回生,这就欠下了一桩救命之恩未报。 柳明月当即不再犹豫,直接将马儿送给小厮,拱手告辞,一溜烟追寻徐大恩人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厮愁在原地。 柳明月贼头贼脑跟着徐哀,脑海中回想起爷爷的叹息。 徐哀这辈子的命并不好,从小失去母亲,父亲有了后母又生了一个弟弟,所以从小就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但后母嫉妒,总是暗地使坏,不让他进京赶考。 仔细看那徐哀穿着,青色儒衫洗了多次已经发旧了,包袱软趴趴的耷拉着,一看就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脚下的黑色靴子甚至有补过的痕迹。 真是冒着穷酸气的穷书生啊。 徐哀有着和他的名字极为相称的身世,听起来就叫人叹息几分凄凉,但是却拥有和他的名字及不相称的容貌。虽然一身旧衣,但是背脊挺的极直,步子迈的极稳,眼神清亮,面容温润。 虽然前途未卜,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默默走在人群中,看人来人往天宝物华的京城风貌,时不时扬起嘴角。 柳明月跟在身后,在心中打了个响指,看样子这个救命恩人似乎人畜无害的模样,爷爷交代的任务应该不难完成。 这时候,临街的一家酒店门前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得几人争吵的声音,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徐哀在人群中驻足观看,柳明月紧跟几步,也向里面眺望。 哭泣的是一位二十左右的妙龄女子,桃腮杏脸,相貌不俗,女子捂脸跌坐街旁。 一名年约六旬的老人跪着苦苦哀求着,试图拉住一位公子爷的衣角。贵公子相貌还过得去,只是一双眼浮肿无神,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左边脸颊上从眼角到耳根处有一条新鲜的抓痕。 贵公子一脚踹开老人,一边对着地上的姑娘恶言相向,说些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之类的话语。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声声议论: “这京都府尹家又作孽了啊”。 “这两位本来只是到京城讨生活的唱曲人,结果非要人家姑娘当他的小妾”。 “能到孙家吃香喝辣难道不比流浪江湖好吗?”有不知情的人发问。 “好什么啊,你看那孙家每年都要娶几个小妾,但是妾室的数量可没有增加,那就是因为每年都有被折磨致死的,要享福,还得有命在才行啊。” “真变态,也不怕遭天谴。”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 …… 没想到,这京城天子脚下,竟然也有这样仗势欺人的恶少,柳明月听的心头火大,拼命忍住暴打那个欺凌弱小的渣滓的冲动,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眼看那所谓“孙公子”的贵族少爷拳脚就要打向已经匍匐在地的老人和女子身上,徐哀一个挺身,从人群中站出来,拦住了那少爷。 柳明月挑挑眉,这书生竟然有打抱不平的心思吗?虽然这样挺解恨的,但是就徐哀那样的家世,怎么能在这里解决问题呢? 徐哀拦下孙公子,但并没有义正言辞的指责,反而一下子扑到还蜷缩在地上的老丈身上,哇开嗓子叫开了,“可找着你们了。” 孙公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这莫名其妙的书生是谁啊,他上前一步揪着徐哀的衣领问道:“你谁啊,跑这里瞎掺和什么!” 徐哀倒是巧妙挣脱开来,又不慌不忙地对着孙公子施了一礼,方才道:“这位公子明鉴,这女子名叫焕娘,乃与在下有婚约在身,因家道中落,他父女二人便悔婚逃跑,在下苦苦寻觅三年,终于在京城找到他们。” 徐哀靠近孙公子耳边,“说来奇怪,可能焕娘命格过硬,她逃婚之后我的病渐渐好了,此次前来,就是出一口气,还请公子您帮我。” 孙公子一脸的不相信。 只见徐哀从老人斜挂的背包中拿出一件笛子,在孙公子面前一晃,就从笛子底部孔洞中拿出一枚男士的方巾来,上面还绣着一个徐字。 柳明月看向徐哀,目光中满是玩味,没想到这凡人也会障眼法。 焕娘父女二人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但还是老人机警,看到徐哀眼神,示意自家闺女不要多说。 徐哀道:“这是在下家族信物,拟定婚约之时,家父将他赠与她二人,公子请看。” 孙公子亲眼见徐哀从对方乐器中拿出自家信物,看样子不似作伪。 徐哀自顾自继续说:“在下听闻京都府尹公正廉明,如今我又是应考士子,想必府尹大人一定会为在下主持公道的,天下士人一定会称颂此事。” “你敢威胁我?”孙公子咬着牙根,眼神阴鸷。 徐哀慌忙作揖,神态恭敬,但是说话声音却大了几份,围观群众听得清清楚楚,“这父女二人背信在先,孙公子看重气节,答应帮我主持公道,将这逃婚女子交由在下处置,感念孙公子恩德!” 围观群众不明就里,只觉得三言两语间孙公子强抢民女的戏码发生了转机,觉得这书生真了不起,顿时一片叫好声。 孙公子看围观群众热情称赞,还以为是对自己,脸上一片洋洋自得的样子,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停下,看着畏畏缩缩站立在一边的父女二人,只觉得索然无味。 一个有婚约的唱曲艺人,还不值得他和舆论对着干。 他冲徐哀说道:“这姑娘交由你就罢了,我也当替府尹大人分忧了,但是我这脸上的伤可是这小贱人抓的,你看该当如何?” 徐哀心中叫苦,看来事情还是到了他想象的最后一步,不拿银子恐怕不能了事。 柳明月一看徐哀的神情,就知道被人拿住了七寸。 爷爷说了,能用钱财解决的报恩都是小报恩,该是明月女侠上场的时候了。 柳明月躲到暗处,往脸上蹭了蹭灰尘,掩盖住不凡的容貌,头发扯得散乱,加上连日来赶路,一副风尘仆仆的书童模样。然后一边喊着“少爷、少爷,等等明月”,一边拼命挤开围观的人群,冲到徐哀面前。 徐哀正从怀中拿出身上最值钱的银果子,想给孙公子消消气,这边被突然出现的柳明月打乱了步伐。 柳明月眼尖手快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塞进徐哀怀中,不顾徐哀诧异的眼神,对着孙公子堆满笑容:“贵人仁义,且不管这二人的死活,我家公子早就久仰贵人大名,那等闲的东西可真不好意思孝敬您。” 孙公子对柳明月的恭维很是受用,但看着徐哀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他手中的木盒倒是颇为讲究,且看是些什么东西。 事出突然,徐哀尚未看清小厮容貌,只觉得他的声音如玉落珠盘,清脆的紧,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几番亲近和信任。 男子汉大丈夫,既救得起人,便冒的起险。 徐哀当下不再犹豫,两手一伸,恭恭敬敬献上自己手中的木盒。 孙公子一脸倨傲的打开盒子,一枚晶莹透亮的明珠安静的躺在那里,他神色微变,拿起珠子对着日光细细观看。 日光照过,明珠中央出现异样的一条线,比周围珠子的颜色更深,来回转动,那线条或宽或窄,像猫儿的眼睛。 围观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叹:“不得了,这是西域传来的猫儿眼呢。” 正在地上感慨命苦的父女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孙公子咧开了嘴,满意的收起珠子,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本公子不想为难读书人,你这就领着他二人去吧。” 徐哀心中一松,虽然对这小书童的身份大为疑惑,也不敢再孙公子面前表露一二,只是连连道谢。 领着焕娘父女和这忽然冒出来的小书童冲开人群,往僻静地方走去。 另一边,薛承落端坐正厅,细细擦拭手中长剑。 小厮回来禀报:“少爷,明月姑娘留下马匹离开了。”薛承落握剑的手顿了顿,又盖了上去。 她到京城来却不愿做客将军府,看来不是对手安插的奸细了。薛承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 小厮又报:“明月姑娘在大街上跟随一名姓徐的书生走了,还自称是他的婢女,帮着徐书生解救了被孙家恶霸看中的民女。” 竟和一个男人走了,还自降身份甘为婢女,薛承落眉目忽冷,停止擦拭,长剑入鞘,发出一声“铮”的脆响。 他站起来吩咐:“派几个人暗中保护柳姑娘安全,不必惊动她。”小厮领命退下。 “少爷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难得见你关心一位姑娘。”一个苍老却不失沉稳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薛承落的贴身长随,名叫长安。五十左右的人,一身仆役打扮,目露精光,一看就武功不低。 打一出生,长安就负责薛承落的饮食起居,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亲近薛承落的人。 “安老说笑了,那不过是还一个人情罢了。”薛承落淡淡道。 留下长安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7章 刻意接近 城郊一家其貌不扬的客栈里,生意清冷,没多少人的模样。 靠窗的八仙桌旁,柳明月站在徐哀身后,一副俯首听命的模样。 焕娘父女凄然下拜:“谢公子救命之恩。” 徐哀忙上前搀扶:“二位不必多礼,在下刚才言语冒犯,还请二位不要见怪,何况,真正放你们走的要多亏那颗明珠才是。”徐哀意有所指。 老人对焕娘使了个眼色,焕娘款款走上前说道:“公子虽为布衣,却能不畏强权巧使妙计,又能献出宝物,助我父女二人脱困,品行高洁,世所罕见。焕娘,不知焕娘是否有幸……” 柳明月挑挑眉,这难道就是人间传说中的“知恩图报,以身相许”? 徐哀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焕娘,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连忙说道:“姑娘二人还是速速离去为妙,孙家在京城颇有势力,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他看了看藏在身后的柳明月,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看戏模样,便加了句:“在下,在下有这个书童就够了。” 焕娘眼泪汪汪还想说点什么,徐哀紧走几步,躲在柳明月身后,背对不语。 看样子,徐恩公需要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了。 不就是一朵小桃花吗?快刀斩乱麻最不留后患了,柳明月一伸胳膊,拦住了苦苦追寻的焕娘,大声说道:“我家公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家乡,公子对那姑娘早就是情根深重,容不得半个人的,姑娘还是早些随父亲回去寻个好人家才是。” 徐哀身体一僵,这小书童还能再含蓄点吗?还情根深重的青梅竹马呢,根本就是素未相识好吧? 焕娘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老人家走上来搀扶住女儿摇摇欲坠的身躯,柳明月递给老人几两碎银,示意他们离去。 二人心有不甘,老人看向徐哀的背影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叹了一口气,想转身离开。 焕娘拉了拉父亲的袖子,摇了摇头,又咬咬嘴唇,忽地跪在徐哀面前,颤声道:“焕娘自知资质卑微,恐怕没这个福分,但愿公子念在焕娘一片赤诚,留焕娘在身边伺候,焕娘绝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柳明月在旁听得连连点头,这小娘子本就是唱曲艺人,这一段独白下来,情理俱佳,配上含泪的小脸,就是铁石心肠也能变成绕指柔肠。 徐哀转过身,倒是没有多大感动的样子,他无比无奈的看着眼前行礼的小娘子,觉得自己恐怕是救错了人,太麻烦了!不过众目睽睽下,徐哀还是虚扶一下道:“姑娘不必如此,施恩图报本就不是什么圣贤之举,如今天色已晚,两位在客栈休息一晚,明天你们便离去吧。不必多说。” 仍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和气,但也蕴含了彬彬有礼的疏离。 焕娘妇女无奈,知道暂时没什么结果,只得称谢上楼。 桌前恢复了平静,有过堂风穿过,带给人一阵清凉。 “现在该我们了。”徐哀沉声说。 柳明月几个蹦跳,转到他面前大方落座,笑着道了声;“徐哀徐公子,初次见面,您果然有点特别呢。” 徐哀面对着柳明月,她身上传来几分清甜的草木气味,让他些微恍神。这个小书童虽然故意将脸蛋抹得脏兮兮的,但是一双眼睛仿佛流星般璀璨,带着无尽的吸引力。 徐哀被这笑容感染了,他也微微一笑,向着柳明月施了一礼,才道:“在下对阁下有几个疑问。” 柳明月连忙点头说:“好巧呢,我也有几个疑问要问你。” 徐哀一愣:“你先讲。” “你怎么能从别人的乐器掏出自己家的信物呢?”“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叫焕娘啊?”“你怎么现在才到京城呢?”柳明月连珠炮一般的问起来。 徐哀哑然失笑,这小家伙一片天真烂漫的模样,似乎只是好奇,并不是想对自己不利。 “第一个问题,那卖唱女子跌落在地时候露出脚上的袜子,我家乡有风俗,未出阁的女子喜欢在袜子上绣上自己闺名,等到嫁人了,就会隐去名字,冠上夫姓了。” 柳明月一脸赞叹,刚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徐哀都能观察入微。 “第二个问题,就是我学过变戏法。”说到这里,徐哀单手在空中一挥,一朵红色蔷薇蓦然出现,在他手中亭亭玉立。 “真美。”柳明月一声惊叹。 “送给你。”徐哀轻声说,柳明月欣然接下。 “至于第三个问题,回答之前我还是要问,你认识我吗?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要为了帮我解围甚至奉上那么贵重的礼物。” 正在细嗅蔷薇的柳明月抬起了双眸,对上徐哀探究的眼神。 她扑哧一笑,面容越发显得娇艳起来,面前的蔷薇花在这样的笑容下都像失去颜色。 “你不会觉得我真是书童吗?”柳明月小手绕着蔷薇,转动着大眼睛,脑袋开始高速运转,“我是女的。” 看着徐哀睁大的双眸,柳明月觉得很好玩,接着编,“其实,我是你的婢女啊,准确点说,我应该是你生母的婢女。” “我生母的婢女?”徐哀蹙着眉头。 “是啊,”柳明月大声说着,“你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人,她救过我娘的命,我娘要报答她,她施恩不图报,这点倒是和你挺像的。” 徐哀默然聆听。 柳明月心中一喜,看来每个人心中对自己母亲的回忆都是最温暖的,自己接着往下编就对了,“我娘没有办法,就暗自守护你母亲,谁知她被人陷害,伤重不治身亡,临终前托付我母亲照顾你。” 或许是想到什么,徐哀的双眼慢慢红了。 柳明月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我娘便希望我能完成她的心愿,到你身边服侍,报上一代的恩德。” 徐哀闭了闭双眼,从回忆中挣扎而出,深呼吸几口,恢复了平静。 “姑娘所说太让人震惊,我相信姑娘,只不过在下一介书生,并不需要婢女”,他微微停顿,又放低了声音说,“娘亲地下有灵,也定是这样想的。我长着脑袋,又会变戏法,能够过活的。” 柳明月倒是急了,不跟着他,怎么完成爷爷的任务呢?当下故意质问:“徐公子你可不要忘了,你还欠着我一颗猫儿眼呢,你若不让我做婢女,我就要你现在赔我。” 徐哀看着柳明月着急的模样,忽而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婢女。” 柳明月一想,这下完了,肯定是伤了人家自尊了,这下报恩不成反而成了要债的了,白白惹人嫌。 她正嘟着嘴怅然叹气呢,忽然一只古铜色的手递给她一块大饼,她惊喜的抬起头,看到徐哀温和的目光。 “吃点东西吧,如果你一定要跟着我,那你我兄妹相称吧,既能避嫌,又可以交朋友。”他爽朗的笑了起来。 “嗯!徐大哥,我叫柳明月,你可以叫我明月,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柳明月开心的接过大饼,大口吃了起来。 “徐大哥,我这里有银子。”柳明月抢着付账。“别这样啊,你可是我的小债主呢,”徐哀连忙阻拦,“看大哥给你变个戏法,闭上眼睛。” 看着徐哀拿出三四个银果子,柳明月很好奇会变成什么,便闭上眼睛。 “好啦。”徐哀说。柳明月一睁开眼,看到银果子变成一间上房、一间中房的牌子。 “徐大哥,你很没劲唉。这叫什么戏法啊。”柳明月打了一下徐哀手臂,好笑的说。 “别废话,这是你的上房牌子,你现在还是我的小债主呢,我能还一点是一点啊。”徐哀微笑的看着柳明月。 “那好吧。”柳明月无奈接下,心中暗自打算买几件衣服给徐恩公穿,也算是还了他的情吧。 夕阳西下,客栈前洒下橘黄色的光芒,暖暖的。 同样的夕阳,照在将军府可就没那么暖和了。 长安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主子端坐堂前的俊脸,敏感的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表面上看,世子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甚至阳光打在脸上的角度都是一样,那么恰到好处,那么酷帅。 仔细一看,世子握在红色檀木椅子的手骨节发白,那是正在用力忍耐的表现。上一次见到世子较劲牙关暗使劲,还是在他十五岁那年面对强大自己数倍的敌人拼死决斗的时候。 如今,不过听到属下报告那位叫做柳明月的额姑娘见义勇为还和某人相谈甚欢的举动,世子就放在心上了吗? 长安觉得自己果然是要年纪大该服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不不不,世子肯定是想收拾京都府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不然怎么会咬牙切齿,看来,有人要倒霉了。长安老成持重的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明天,我出去一趟,我们原来的安排照旧,安老你知道怎么安排。”世子终于从暗暗使力的状态恢复过来,对着一干属下淡淡吩咐到。 “是。”各人领命。 “世子是要动手了吗?对付姓孙的小子倒是个小事,只是他父亲可是那个人的亲信呢。”长安一脸关切。 “我自有打算,安老无需多言。”薛承落斩钉截铁。 长安便躬身退下。 大厅恢复了寂寥,夕阳晚照,斯人叹息。 【作者***】:天上掉下个婢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吗?世子快点来,你的姑娘又在撩汉啦。。。 第8章 平地风波 第二天一早,徐哀留在客栈温习,柳明月一人出门,悠然走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 游人如织,吃的、用的、穿的各色新奇的玩意琳琅满目,不愧是大梁的都城,凝结了大梁各类技艺的精髓打造出的产品非同凡响,果然不是灵碧山下的小夜市可比。 等等,她为什么会提到灵碧山,难道逛个街还不能忘记那个冷面石头吗?柳明月懊恼的拍了拍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给徐书生找衣服。 路过一家成衣铺,柳明月停下脚步。听爷爷说,人间都是量体裁衣,从来只有布庄和裁缝店,没想到这梁都连现成的衣服都有。 看着这家店人流不断的模样,里边肯定有好东西,便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店子不大,装饰的古色古香,衣服或挂或立,按照不同的风格分成几个区域,整齐的排放着供人挑选。 一眼望去,柳明月被店铺最里边的一件黑衣吸引了。黑衣宽领窄腰,用料讲究,衣领袖口滚过几圈金线,腰身处印有暗纹,分外典雅,还带着丝丝神秘。 这件衣服真适合他。柳明月暗道。咦,怎么又想起他?柳明月连忙摇头,内心对自己这样罗里吧嗦感到莫明心烦。 她连忙叫来小二转移自己注意力,胡乱选了小二介绍的几件儒衫,正要摸银子付账。 眼角余光又瞟到那件衣服,柳明月咬咬牙:“给我把那件也包起来吧。” 反正爷爷当初离家给了好多明珠,再怎么说,人家这一路走来两人还是友善互助的。 在她身后,有一双同样欣赏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或许是对这件衣服,或许是对挑选衣服的这个人,或许是对某段美丽的回忆。 那目光太过热烈,柳明月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许是看花眼了吧,柳明月摇摇头继续逛。 刚回到客栈,柳明月把新衣放在一边,独独取来那身黑衣,在床上铺开。 要不要借着送衣服再见他一面呢,柳明月盯着衣服出了神。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徐哀的声音传来:“明月在吗?徐哀求见。” 明月应了一声,连忙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徐哀俊脸微寒,仍旧不说话,柳明月看的着急,激他:“再不说我可就要关门了。” “别,唉”,徐哀扶住门框慌忙拦到,顿了一顿,说,“也罢,我本就不需再顾忌什么。你随我来。” 柳明月一头雾水,跟着徐哀来到他住的房间来。 徐哀的房间在最靠近柴房的地方,价格也比较便宜,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客栈客人本就不多,住着的大都都出门办事了,所以没有什么人经过。 刚到门口,柳明月看到徐哀脸上的厌恶,一推门,就可以看到客栈的床上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美人掩着被子低头垂泪,看到他们进来,只是默然哭得更凶了。 但见鬓发如云,蓬蓬散落几根,洁白的膀子露在被子外边,大红的肚兜带子松垮的绕着脖子,隐约可见胸前沟壑,真是风情无限、我见犹怜。 柳明月暗自好笑,她虽然没在人间住过,但是这档子事恐怕任何地方都是一样吧。“徐大哥,这也是你变出来的美人吗?”柳明月笑道。 徐哀连忙摆手,澄清道:“明月妹妹可别胡说,你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嗯?柳明月再看向床上,等等,那姑娘好像有点眼熟。 焕娘和柳明月目光碰个正着,柳明月灵光一闪,“你怎么是焕娘?”她失声叫道。 柳明月一看焕娘的神情,就将这事情猜了个八九分,肯定是昨天用情留不住,这厢便使下这等色诱戏码。 果不其然,徐哀冷笑一声:“明月,别叫什么焕娘了,这等作为,又怎配得上这光明磊落的名字呢。”说着竟兀自搬开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焕娘的脸刷的白了,当下哭哭啼啼道:“徐公子,您怎能这样说我呢,昨晚,焕娘本是体恤公子读书辛苦给您送汤喝,您却拉着我喝酒,等我睁开眼睛就成这样了,呜呜,您可不能不认账啊。” 徐哀看着焕娘,目光中竟再没有半点温情,好像昨天见义勇为的书生换了一个人一样。 焕娘在这样凌厉的目光下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徐哀喝了口水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焕娘心中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的手在被子上狠狠的拧了几圈方才快速而小声的说:“您可不能不认账啊。出了这种事,,恐怕只有您娶了我才能罢休吧……” “喔,这样啊,”徐哀脸上看不出喜怒,“这样看来,能不花钱娶个儿媳妇,想来我爹爹也会很高兴的,家里几十亩水田,一家老小的伙食总算有人负担了。” 柳明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焕娘有点懵,听起来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吧? “徐公子不,不是,你莫要诓我,焕娘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你不用拿什么水田吓唬我,昨天你还拿着猫儿眼呢。” “哦,是吗?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昨天的猫儿眼也是这位明月姑娘的吗?我只是个穷小子。”徐哀盯着焕娘道。 焕娘听得这话,猛然抬头,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逼着徐哀就范,结果差点慌不择路又到了穷窝。 焕娘的被子捂得更紧了,哭的更大声了。 “哭什么,你爹呢?怎么不见他找你呢,婚姻大事还需父母做主吧?”柳明月看着好笑,忍不住提醒。 对,只要爹爹来,这事情还有转机。焕娘心中燃起希望,态度依旧强硬:“你们俩是一伙的,我不管,要我嫁给你这个无德的骗子,门都没有,我爹爹马上就要过来,你们要准备多多的钱,不然我就拼着脸面不要,也要报官抓你。” 说完,她还时不时瞟一眼大开的房门,似乎等人的模样。 这转变的有点快啊,刚才还要死要活要徐哀负责的呢? 柳明月看得这么久,事情很清楚了,这事和徐哀没关系,这焕娘口口声声离不开钱,一听说是穷光蛋,马上变成要钱不要人,还好意思说人家无德,真是无耻。 但是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啥好办法,总不能把这女的拖出去扔在大街上吧,那不闹的人尽皆知,对徐哀这种重声名的士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在三人的静默中过去了很久,焕娘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寒风吹过,她缩了缩肩膀,这么久,阿爹不会是糊涂了吧,怎么还没有带人过来。 焕娘可不知道,他爹也想过去呢,可是这会就是不行。 此刻他正在客栈包厢里,给一帮富家公子斟酒。 刚才从房间急急忙忙出来,不知怎的就撞上隔壁几位房客,这一撞不要紧,把人家拿着的扇子给撞在地上染了污迹了,这花色,这成色一看就是顶尖的货色。 老爹战战兢兢盯着面前几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早就“扑通”一声跪下认错了,内心叫苦不迭。 赔不起,溜不走,这事可怎么善了。 没想到为首的一名浓眉阔口的房客看他赔不起,竟然大大开恩,让他服侍他们一场酒宴抵罪,其他人还是有些嫌弃。他行走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急急忙忙就说:“小老儿还会弹些曲子,保证能让几位爷开心。” 这不就有了这个机会,只是答应女儿的事情恐怕就要食言了,希望不要真的吃亏也好,老爹拿起琵琶弹了一个音,又宽慰自己,就算吃亏了也好,把事情做实,也能赖上徐哀这个公子哥。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低头弹弄得瞬间,桌上客人们意味深长的对视。 这边,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很久了,柳明月下楼拿来两只烧鸡,和徐哀坐在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黄澄澄的烧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焕娘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引得柳明月二人驻目。 “穿上衣服吃点吧,只要你不起什么怀心思,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徐大哥不是那样小气的人。”柳明月对着焕娘说。 徐哀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没有说话,狠狠撕下一个鸡腿吃着。 焕娘深吸一口气,看来这爹那边一时半会不会来了,这眼下都是对方的人,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急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穿起了衣服,脸庞不知因为过度失望还是过度羞耻而变得通红。 焕娘期期艾艾移到厢房桌前坐下,徐哀没有说话,递给她一双筷子。 徐公子家世虽然不好,但是在大街上只有他一人肯挺身而出帮助我,人品是难得的。看着徐哀清俊的面容,焕娘觉得有几分愧疚。 吃了几口,焕娘刚想辩解几句,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焕娘的父亲带着几个店小二慌慌张张跑过来。 老人家还没跨进门,就听到他哭天喊地的声音:“哎呀,我那苦命的女儿呀,这才出了一个火坑就又进了一个火坑啊!” 柳明月一挑眉,敢情这父女俩早就合计好了。 难怪徐哀要拉着自己,不然就是有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了。 第9章 无中生有 老头只顾闭着眼哭,却没有听到身边小二的帮腔,觉得有些不对,一睁眼,看到自己女儿穿戴着整整齐齐的站在地上,徐哀和另一个仙女似的小姑娘正在喝茶呢。他那声哭喊卡在嘴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叫人好难受。 徐哀站起身来,扶了扶帽子,一脸奇怪的问:“老丈,您这是哭什么呢?” 焕娘几步快走到父亲身边,扭捏的拽着小指头,怨恼的看了一眼父亲。 老头“嘿嘿”几声尴尬的笑,说道:“都是误会,误会。” “那就好走不送。”徐哀冷冷指着客栈大门。 老头一边连连称“是”,一边拉着女儿退了出去。 焕娘跨过门槛,又顿住,忽然回头:“徐公子,刚才你说你没钱,如果你有很多钱,是不是愿意收了焕娘呢?” 徐哀目光清冷,“我叫明月来,一来让她做个见证,二来为了告诉你,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你做什么都没有用的。” 焕娘掩面而逃。 青衣儒衫闪着拒人千里的光泽,看得柳明月一阵恍惚。 “想什么呢?”徐哀问。 “那样美丽的人,你都不动心吗?抛开别的不说,我看那焕娘对你似乎还有几分真情。”柳明月眨着眼睛问。 徐哀收起了笑容,傲然道:“我瞧不上的人,任他富可敌国,任他权倾四海,任她倾国倾城,都不会多看一眼,我瞧得上的人,不论是如何潦倒落魄,如何丑陋粗俗,我也不会半点嫌弃。” 柳明月听得心潮澎湃,这就是爷爷常说的“风骨”吧! 她给徐哀一个赞许的笑容:“徐大哥,你说的真好。人活一世,最要紧是痛快!我请你喝酒去吧。” 徐哀点头,目光那般温柔,好似美酒一般,清澈又神秘。 焕娘父女背着包袱灰溜溜走在大街上。 “没想到那徐哀居然是个穷小子,还是个油盐不进的穷小子,咱父女俩这次可是看走了眼。”老头子一边摇头一边说。 焕娘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她自负美貌,每次唱曲儿,都会有富家公子乘机摸两下小手占几分便宜,偏这徐哀,明明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书生,却不屑看自己一眼,一想起自己在床上赤身裸体被徐哀蔑视的模样,焕娘都觉得冷入骨髓。 “还有那个柳明月,更叫人恨了,明明是个丫鬟,便要扮个书童,不伦不类的,就因为她,徐相公才让我们走的。”焕娘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 “算了,闺女,各人有各自的活路,咱父女俩技不如人就要认输,回老家去吧,重新唱曲还是能混个温饱。”老人家出声安抚。 焕娘一跺脚,往地上“呸”了一声,俏脸庞已被妒意蒙蔽,“阿爹,要不是你好端端惹了祸事,这边的计策怎么行不通呢?要回你自己回,我已经快二十了,回家卖唱有什么出息。” 焕娘抬起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子,转过这条街,就是孙公子的府邸,这是孙公子给自己买的,前程,果然要靠自己来挣。 “阿爹,我要去孙府,你拦不住我的。”焕娘对着慢腾腾走着的阿爹脱口而出。 孙家,后花园。 孙公子今日酒足饭饱,在后庭花园躺椅上休息,一众妻妾围绕身边,扇风的扇风,捶腿的捶腿,喂葡萄的喂葡萄。 日头正好,就是花园的美人们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张面孔,难免叫人生厌。 一阵香风拂过,穿淡红罗裙的美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伏在地上,倒头就拜:“求公子为小女子做主。” 孙公子只看得到美人的头顶,发丝倒是乌黑亮丽,身段也婀娜,听声音倒是似曾相识。他轻佻的拿起折扇,抬起美人的下巴,说道:“谁惹美人不开心了?” 一入眼,竟不自觉咧嘴笑了,这竟然是数日前给自己抓了一把的小辣椒。 “原来是你啊,猫儿眼到底还是休了你吗?”孙公子一挑嘴角,笑问。 事已至此,不能回头了,焕娘一咬牙,媚眼如丝,柔柔道:“公子不知,那日自称夫婿的徐哀所言并非属实,那日,焕娘实属,实属胁迫。” “敢骗我,那人倒是好大胆子!不过当日抓我脸的可是你啊,如今苦哈哈来求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孙公子双眼一眯。 “公子爷,焕娘,只要公子愿意帮焕娘讨回公道,公子要焕娘做什么,焕娘便做什么。”焕娘咬了咬牙。 “哈哈,好。过来看看。”孙公子狞笑。 左右美人识时务的退下,竟是进退有序,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焕娘看着她们训练有素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心中有些发寒。 但已经无路可退。焕娘闭上眼,依偎在孙公子怀中。 花园里的花开的更艳了。 徐哀和柳明月对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知情,他们打了两壶烧酒,背上几捧鲜果,坐在城郊半山的凉亭里,正是一对一喝的痛快。 最普通的烧白刀,徐哀买的。 柳明月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烧酒,果然入口极辣,和她在蒲柳山林里喝过的佳酿完全不一样,但粗粝中自有一种风味。 徐哀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他看着柳明月伸出小舌头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咧开嘴角。 “一看你就是在特别幸福的环境里长大的。你知道吗?他们都说母亲是被我克死的。”徐哀的笑还挂在嘴角,但说出的话确实数不尽的孤单寂寞。 柳明月抬起头,她早就知晓他的身世,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只觉得异常刺耳。 “徐大哥,你看着满山树木,过客千千,只有彼此才是依靠。你的母亲到死都没有忘记爱你呢,”柳明月伸出皓婉,给徐哀倒上一杯酒,笑着说“更何况,我是为你而来啊,相信我,你一定会幸福的。” 少女亮晶晶的眸子映着满山碧色,说:“我是为你而来。”徐哀清楚地听到了怦然心动的声音。 他慌忙别开眼睛,应了一声“唔”,拿了个不知什么品种的果子塞进嘴里嚼着,竟也觉得甘甜无比。 柳明月没注意徐哀的异常,她也自在的拿起果子啃着,一边想要找些什么法子帮这徐哀尽快考上功名衣锦还乡才是。 忽听得一阵呼喝,山路上一队衙役闹哄哄走来。 他们走到凉亭里,将柳明月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方面大耳,大声问:“你二人谁是徐哀?” “我是”,徐哀站起身来,疑惑道:“在下来京城应考,向来守法,不知几位差大哥有何贵干?” “有人告你诱骗民女,毁人名节,这算不算作奸犯科啊?”差大哥瞟了一眼柳明月,又戏谑道:“这不就是个现行吗?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出身富贵,哪是你这穷书生能高攀的,定又在使那见不得人的诡计了。” 说完,就要让左右拿他。 徐哀和柳明月对视一眼,知道今天少不得要到公堂上了,沉声道:“我跟你们走,不要为难这位姑娘。” 差役还没答话,柳明月急忙喊着:“徐大哥,我随你一同去,这事情八成与那焕娘脱不了干系。” 徐哀冲着柳明月摇了摇头,还有声音大声从他那边传来:“明月妹子,你放心,我有功名在身,不会有事的”。 “啰嗦个什么,快走吧。”差役不耐烦的推嚷着。 徐哀自嘲般一笑,深深看了一眼柳明月,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差役走了。 柳明月按着腰间软鞭,不知是否该冲出去,这个时候,打倒那一堆衙役很容易,但是若是徐小恩公就此惹下罪名,从此再没有考取功名的机会,可就得不偿失。 还是跟着去看看,总不能叫徐哀被人冤枉。柳明月主意已定,刚要抬腿。 忽然一侧身,鞭子向着斜地挥出去:“何方宵小,偷偷摸摸想干什么,给我滚出来。” 只听得风声一响,鞭子被人轻而易举的握住,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月恩公,故人前来,这就是你送我的见面礼吗?” 柳明月定睛一看,桃花俊颜猎猎生威,除了薛承落还有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明月有点心虚,壮着胆子问。 “我的恩公不辞而别,在下自然要跟上看看,我可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薛承落在刚才桌前落座,好整以暇。 柳明月一阵懊恼,这不又是变着法的说自己忘恩负义吗? 她勾着脑袋,跑到薛承落跟前,讨好似的递上一杯酒,“薛世子,明月不告而别,让你担心了。” 薛承落看着这杯酒,目光中闪过一丝涟漪:“我从来不喝这种酒。”还有半句话没说,更何况让这是徐哀买的。 这家伙就是又自大又矫情,柳明月摇摇头,又好性子的递了一个水果,“世子,这是我亲手摘得洗干净了,您就给我面子吧。” 薛承落“嗯”了一声,结果果子吃了起来,无比优雅。柳明月默不作声,心中还想着徐哀的事,忽然灵光一闪,看着眼前的薛承落,“啧啧”点起头来。 这里吃果子的可是大梁的战神呢,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忘记了?只要薛承落出马,别说徐哀没犯事,就是犯了事,应该也可以轻松松的把徐哀放出来吧。 第10章 做我婢女 “再来。”薛承落没有理会柳明月此刻别有意味、两眼放光的眼神,吐出俩字。 “嗯嗯,要的要的,这还有山楂,也是新鲜的呢,酸甜甜还开胃,您爱吃多少就吃多少。”柳明月狗腿的上前,又递上几颗山楂,一边说“吃完了,世子您可要帮我一个忙”。 薛承落准备扬起的嘴角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被柳明月这句话又拉平了,他目不转睛望着柳明月:“什么事。” “帮我救一个人。”柳明月目露希冀。 “谁?”薛承落目光暗沉。 “是——”柳明月顿了顿,这个时候徐哀的身份是什么最好,才可以让薛承落没法拒绝呢?有了!“是我家公子,他叫徐哀,今年应考的士人。”柳明月没有多想,一股脑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除了隐去自己的身份,其他倒都是真实的。 薛承落一字不落的听完,心底如坠冰窖,这么多天,他一直默默跟随,虽然心底有许多疑惑,但是始终相信柳明月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合适的解释,谁知道他等了这么久,最后等来的是这样一个满是漏洞的结果。 他垂下眼眸,看着翠色衣袂下若隐若现的秀足,淡然道:“你穿得上绫罗绸缎,你家公子穿着补丁衣服。” “你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猫儿眼,你家公子囊中羞涩住在最差的房间。” “还有你买的鲜果,无一例外都是来自番邦的新奇物种,你家公子打的最便宜的烧刀子。” 薛承落每说一句,都向前靠近一点,“柳明月,你觉得我很好骗吗?”黑眸里寒意乍现。 “你胡说什么啊,我说的,都是,都是真的。”柳明月看着不断放大的俊颜,步步后退,又强自镇定。 薛承落低声道:“之前的相处我以为你是真心的……” “你说什么?”柳明月没听清。 他忽然一顿,再抬起头来已经是话锋一转,“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过来,到我府上当三个月的丫头,我保你主子无忧。” 柳明月难以置信的望着薛承落,他是在生气吗?自己的确骗了他,可是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没想到,他居然提出到他府上为奴为婢这样要求。 柳明月小脸通红,难道自己和他在山林患难的经历都是假的吗?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痛打一顿出气,算她柳明月看错人了。 “实话告诉你,你们口中那个叫焕娘的女子已经是孙家新纳的小妾了,依了孙家护短的德行,徐哀这一次肯定是插翅难逃。”薛承落不疾不徐的说道。 拒绝我,拒绝我啊。薛承落在心中大喊。 “你不用说了,不就是当婢女吗,如果这就是你所希望的话,我答应。”柳明月倔强的说。 薛承落吐出来的声音像冰块一样硬邦邦:“果然是舍身为主的好奴婢!” 说完,抿着嘴一言不发向着山下走去。 “慢点,你等等我啊。”看着薛承落自顾自走了挺远的,柳明月顾不得委屈,也跟着追了上去。 听到她的喊声,薛承落刻意放缓了脚步,待她追上。 但仍旧是头回也不回,嘴上不饶人的说:“你一会快点,一会慢点,真不知道你是想救你主子还是不想救你主子。” 柳明月好不容易走的近了,就听得薛承落寒冰一样的话语,再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情绪,大爆发着:“救我家公子,自然越快越好,但是做你的婢女,我希望越慢越好呢,大世子!” 薛承落不怒反笑,他猛地停下,柳明月一个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她娇嫩的鼻子碰着他的后背,就想触到洛铁一样坚硬,疼的她摸着鼻子,皱着眉头和薛承落怒目相对。 他眼睛本就有神,随便忽闪几下就能引来一大群桃花,这个时候这么近的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因为怒火点的更亮了。 柳明月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呼吸,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越是希望快点救出你家公子,就越是要在我手中好好听话,知道了吗?”薛承落狼狈的别开脸,好像也在逃避什么的样子。 几个飞身,竟使出轻功来了。 “哎,薛大世子,会轻功很了不起吗?”柳明月大声喊着。 再一看,薛世子快变成树上的一个小黑点了。 哼,比轻功,纵观妖界人间,本姑娘还没有怕过谁。柳明月摆好姿势,一个起步,身姿翩若惊鸿。 柳明月心中想,要是爷爷看到,肯定又要夸自己多年炼体没有白学了。 两个黑点迅速靠近,在树林中穿梭,很快回到京城。 为了避免骚动,薛承落选的都是僻静小道,畅通无阻的到达京都府尹门前。二人刚刚汇合,隐在暗处,忽听到大街上传来几声锣响,吸引了许多百姓筑足聆听。 “公审了,公审了,读书人奸骗唱曲艺人,府尹大人亲自审理。”差役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叫嚷。 围观群众炸开了锅。 “这是真的吗?” “竟有如此的斯文败类。” “天子脚下,还有人欺侮卖唱女子,真是丧心病狂。” “你们不要轻信呢,这孙大人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那宝贝儿子,嘘……”有人使了眼色。 不管信与不信,反正今天天气还不错,左右闲着无事,大部分人都朝着公堂那边涌去。 柳明月一听,这事情果然和薛承落所说一样,十有八九是焕娘的打击报复。 她扯了扯薛承落的的袖子,问:“世子,看样子这孙家不想善了,我们接下来是不是直接劫了我家公子走。” 薛承落看着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眼底闪过一丝晦涩莫名的情绪,说:“让你家公子这样不清不白的离去,他怎会甘心?” 柳明月想起徐哀傲然而立的模样,心中默然。 薛承落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徐哀,他是一个有志向出人头地的人,自己这样劫走他,恐怕这报恩就是害人了。 “你想怎么做,我全力配合你。”柳明月压低声音说。 薛承落挑挑眉,这个小姑娘这会这么听话?看来,这徐哀对她还真的很重要。 一想到这里,薛承落心中就憋闷的不行。 “自然就这样登堂入室,我薛世子,到那里都是光明正大。”还不及柳明月反应,薛承落大踏步走进公堂。 “待会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出声。”薛承落暗自传音。 柳明月撅了撅嘴,这个人,真就是不懂得谦虚二字怎么写啊。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公堂不大,但色调偏暗,透露着一种压抑。 一名五十左右方脸平眉的男子端坐在台上,一副海上红日的图画当做背景,头顶上“明镜高悬”的烫金大字夺人眼球。 衙役分在两边一脸严肃,堂下跪着两人,一人是衣着齐整挽着发髻的一名妇人,一人是伏在堂前畏畏缩缩的鹤发老人。这真是“青天在上,为民伸冤”的好戏码。 孙益坐在堂下旁听,悠闲的拨弄着手上的翡翠扳指,看来对这场审判已经胜券在握。 柳明月拼命挤过人群来到最前面,正暗自奇怪,为啥薛承落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围观群众就看不到他了,还真的是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了,这真的是那天一进城就引起全城轰动的王爷吗? 不多时,徐哀被人五花大绑的来到堂上,他嘴角尚留一行血迹,神色还算平静。 柳明月一惊,徐哀这是受到殴打了吗?就那么一会的时间,孙家都等不及了吗?几乎要跳将起来。 薛承落默不作声,瞥了一眼柳明月,眼神中满是警告。 好吧,暂且按捺下,柳明月悻悻的想。再仔细一看,徐哀虽然被绑的很严实,但衣服还算整洁干净,看来没有受到什么鞭打之类的拷问。 “徐哀,你可知罪。”惊堂木一拍,台上大人厉声喝问。 徐哀不卑不亢抬起头,“在下一介书生,初到贵地,实在不知所犯何事。” 孙大人一声冷笑,转头看像焕娘,“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焕娘,不要怕,有本官为你做主,有什么冤屈就说吧。不过,”他半是鼓励半是威胁的说,“你要记住,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坏人。” 焕娘叩头应声,战战兢兢地环视周围,人群中不乏窥探的目光,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焕娘有些怕,但对上孙公子阴鸷的眼神,想起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焕娘情不自禁抖了抖身子,这个事情已经不是她想停止就停止的了。 焕娘吞了吞吐沫,艰难的开口,“民女焕娘,状告书生徐哀。” “今天很热闹啊”,薛承落忽然发声,众目睽睽中,信步走到大堂中间昂然而立。 “天哪,我居然看到活的世子爷了!” “快掐一下我,刚才世子爷是不是从我身边走出去的?” “今天只是来嗑个瓜子的,这下收货有点大哦,回去跟街坊可得好好说说 ”更多的是激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世子爷痴迷者,两样冒出很多星星,一动不动沉浸在世子的美貌中。 再看围观的百姓各种反应真是又一次让柳明月见识到世子超强的气场。 看着世子笃定的模样,柳明月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他好像天生带有一种魔力,事情交给他准没错。 第11章 对簿公堂 看到薛世子的身影,孙大人和他的宝贝儿子忽然间变了脸色,急忙忙跑到跟前叩首就拜:“属下参加世子殿下。”那神态要多恭谨有多恭谨。 “嗯,孙大人不必拘礼,没想到孙公子竟然也有兴致观看乃父审案啊,”薛承落嘴角微微一勾,“不巧的是,我也有一位故人,今日也在你们案件之中,相信孙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孙大人父子顿时变了脸色,心中暗叫不好。孙大人暗自对着儿子做口型:“你惹的好事!”孙益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只能恶狠狠在心中痛骂焕娘这个贱人一百遍。 薛承落似乎没有让他父子二人起身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缓缓转身,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徐哀。 这就是柳明月心心念念的徐哀。薛承落暗自评估。 长得倒是不差,或许还是许多小姑娘喜欢的类型,虽然跪在地上,但和他旁边觳觫的两个一比,还是显得淡定得多,有一种读书人的骨气在。 难怪能叫柳明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着自己说瞎话。薛承落的眼神忽然变得寒冷无比。 身为百姓,是不能直视贵族容颜,但徐哀依旧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男人的敌意,这人体格健硕,有一种难言的气场,自己跪着,尽管这人传来的也绝不是蔑视,但要说友善,更说不上,似乎更像是一种一争高下的感觉。 薛承落觉得自己各方面不见得比这跪着的人差,余光瞟了柳明月,见她好像盯得是自己不是跪着的这个人,心情好了起来。 没有让所有人等待太久,薛世子再次开口:“孙大人,你准备就这样跪倒地老天荒啦吗?” 孙大人也不敢犟嘴,只能再次叩首:“是下官的不是,世子爷您请上座,您看,今天是您亲自主审吗?我给您打个下手。” 薛承落厉声道:“我看孙大人年纪也大了,是不是要向皇上参一本,让你早早回家享福才对,本世子何时说要亲审?本世子只是关心故友,前来旁听,是不会干扰大人断案的。” 今天审案子肯定是没看黄历,让这个小祖宗看上了,孙大人赶紧让衙役搬来座椅请世子上座。 薛承落安稳落座,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人群某一处一招手:“柳儿,你过来。” 这似乎是在叫、我、吗?柳明月瞬间石化。 看着薛承落春风拂面般温暖的笑容,柳明月知道避无可避,只好无惧周边一众迷妹迷弟的羡慕和嫉妒,摆出自认为最为得体的姿势,款款在薛承落身边站定。 惊堂木一拍,孙大人示意焕娘接着说下去。 焕娘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人俊美异常,来势汹汹,连孙家父子似乎都畏惧他,肯定是这京城权势滔天的人物,再看站在他身边的柳明月,恐怕昭然若知的为徐哀而来吧。 这叫她准备好的一盆脏水如何倒的下去? 她扭扭捏捏说不出话来,孙大人看着这不争气的模样,恨不得上去给她两个巴掌。 徐哀看到柳明月出现的一瞬间早就直了眼睛,没想到她真的来了,竟为了上一辈的遗愿,不怕风险来到这公堂之上帮助他。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徐哀涌动着一股热流,他忽然拱手,冲着孙大人道:“大人明鉴,在下有冤要诉。” 这一招先机抢的倒巧,薛承落瞳孔缩了缩。 徐哀擦擦嘴角的血迹,眉目清朗,声音坚定:“在下一告焕娘父女二人,嫌贫爱富,悔婚逃婚。二告焕娘二人目无王法,下药逼婚。三高焕娘父女二人造谣生事,污蔑诽谤。”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焕娘父女二人脸色惨白的听徐哀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徐哀说的非常公允,只是把事实讲出来而已。柳明月点头,尽管一开始的故事是假的,但谅来焕娘父女却不敢辩驳,因为一旦承认是假的,那就是变相的承认父女二人受到孙家公子的欺压。 但是没有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焕娘终于使出自己吹拉弹唱的绝技,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疾呼,“青天大老爷,这可不是我父女二人的罪名,我父女二人清清白白离乡背井讨生活,不曾与人定下什么婚约的,都是徐哀见色起意,拿来诓骗我们。” “家父和我奔波已久,又见徐哀相貌堂堂,能安顿下来,确实起下将小女许配之意,哪知道那徐哀竟然,竟然”焕娘说到兴处,抽泣了几声,用娟白的丝巾擦了擦鼻子,吊的一众听众耳朵都长了,才说,“他竟然支开我父亲,青天白日要逼迫于我。” “我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真是恩将仇报!”柳明月忍不住,大声对着焕娘喊。 孙大人眼睛一瞪,刚想治一个这闲杂人等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又看见端坐堂前的薛世子狭长微眯的凤眸,心中一紧,那惊堂木就没敢落下。 “柳儿,乖。”薛承落沉声道。 柳明月站在薛承落的身后,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脸上一个燥热,放下指着别人的手指,默默低着头不说话。 徐哀看着那样的柳明月,天然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耳边焕娘的低声哭泣让他心烦意乱,他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和这等人物耗着精神,他徐哀,还有更远大的理想,更多的抱负等着去实现,他也渴望,如同那容颜俊美的人,端坐堂前一言不发但所有人目光追随的地位。 一想到这里,徐哀一拱手,向着焕娘父女逼问:“我只问你们,当日我拿出信物,是僻街陋巷烛火摇曳之时,还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焕娘父女不知所以,只得照着事实答道:“虽然是在大街上,但这更显得你目无王法,光天化日就要行骗。” 徐哀打断她的话,又说“我再问你,当日你说我**之时可有人证?” 焕娘父亲战战巍巍:“小老儿亲眼所见。” “你说谎?”徐哀目露精光,步步紧逼,“说我行骗,为何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不敢声张,反而跟着我离开?为什么你看见女儿被人**,偏偏不及时制止,反而等着事情败露才出来指认?世上有你们这样为父为女的吗?” “说道有道理啊!”围观群众一阵骚动。 “可是在下有人证。孙大人”徐哀拱手请求。 “大人,那柳明月是他的贴身婢女,这话信不得的。”焕娘在一旁大喊。 孙大人装模作样的沉思一下,看了看薛承落不置可否的脸色,牙一咬说道:“这个人证恐怕不行的。” 徐哀镇定的说:“在下的人证是不是一定要与在下非亲非故,且与焕娘非亲非故呢?” “那个自然。”孙大人得理不饶人。 “好,那我的证人就是孙益孙公子。”徐哀大声只向孙公子。 他自从薛世子一来,就不敢与世子平坐,只是垂手站在公堂一角,忽然被徐哀拎出来示众,他脸上还有一点茫然。 孙大人眯起眼睛,这个徐哀还真是不容小觑。如果这时候儿子做了他的证人便可以击退焕娘之流,如果不做证人,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知道,自己儿子腰带上的猫儿眼还闪亮亮的晃来晃去呢。 孙益也很快弄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不能说焕娘蠢,只是因为今天来了一个世子,搞得他们父子明目张胆徇私枉法都不行了。 他只得慢吞吞道:“回世子、府尹大人,在下确实看到焕娘父女二人和徐哀的信物。” 徐哀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世子爷忽然插嘴:“昨天,京城几位公子哥酒宴之上竟然请一位老人弹唱,舍去美貌女子而用一个糟老头子,一时之间传为怪谈,这名老者不知是不是堂下的这位?” “怪不得那人没有出现在厢房。”柳明月大悟。 焕娘眼看大势已去,就要急了,“我身上的守宫砂都不见了,你们还赖账不成?” 哼,徐哀一声冷笑,忽然反问,听说天香楼出产的手绢绝非普通之物,专供王公贵族和权贵,百姓之家恐怕得不到,你是哪里得来的? “这个这个,自是过去唱曲的人赏我的,不过这又和本案有什么关系。”焕娘已经乱了方寸。 徐哀点头道:“是了,前几日还没有见到姑娘你戴着,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姑娘好本事,能弄来天香手绢,那再来一颗守宫砂有何难?” 人群中一阵嗤笑。 “一个唱曲的艺人,抛头露面的,还敢谈什么贞洁?笑死人啦。” “就是就是,人家顾忌婚约没有休了就算好的,这会还污蔑别人**,真是最毒妇人心。” 百姓议论纷纷。 “那是我自己挣得,没有偷没有抢,我自己挣的。”焕娘跌坐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说。 “够了”,孙大人生怕咬出自己一家来,连忙出声制止。 真是个蠢货,本来是好好的谋划着让徐哀百口莫辩,忽然出来个薛世子,俩个人里应外合,竟让自己无从招架。 薛承落眼看大势已定,便站起身来,对着府尹道:“孙大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想必您知道该怎么办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案子完结了,您记得到我府上通传一声。” 说完,也顾不得看那谄媚的笑容,一把拉着柳明月的手就走了。 第12章 亲密接触 开玩笑,他会故意留下时间让柳明月和徐哀互诉衷情吗?薛承落心想。 人群识相的让开一条通道。 “徐大哥,你放心,我会再来看你的。”柳明月一边被拉着,一边还不忘回头对着徐哀一笑。 “明月!”徐哀寂静无声的在心底大喊,他伸出手抬了一半又颓然落下。 什么都抓不到,感觉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不舍的情绪。 可是柳明月已经走了,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出现的猝不及防,离开的心痛如绞。 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辆颜色古朴考究的马车等在路边,薛承落三步并作两步,拉着柳明月进去,徒留身后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世子,您的贵手可以放开了吗?”在马车坐定,柳明月顾不得感慨车内环境的舒适,小心翼翼地看着冰着一张脸的世子,轻轻问道。 世子的手像烙铁一样,那手上传来的有力气息,那种值得信赖的交付感,让柳明月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她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不放。”薛承落斜斜的看向柳明月,俊眉星目,还带着不知名的嗔怪,从骨子里透出别样的风情。 柳明月的心跳漏了几拍,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怒道:“凭什么不放。” 薛承落置若罔闻,他靠在坐垫上,微微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你怎么不理我?”柳明月使着劲抽了一下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世子很帅,但是这不能成为耍流氓的理由不是吗? “你好吵。我很累,柳儿乖,让我休息一下。”薛承落从鼻子哼出含混不清的几句话。 柳明月忽然间就不吵闹了,她看向薛承落眉目间残留的疲惫,忽然心疼起来。 第一次见他,就浑身是血被人追杀,连真面目都见不得光,回了京城,他到那里都是众星捧月,看起来风风光光,实际上危机四伏。 想睡就睡会吧,柳明月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用剩下那只手艰难的点了熏香,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就像初遇时候,守在洞口一样。 薛承落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马车“哒哒”前进着,逼仄的空间里,可以听闻彼此的心跳。 柳明月仔细的端详着世子的面庞,看起来眉目端秀,或许因征战缘故,俊秀中有凛然之威。 “满意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薛承落闭着眼睛,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还是万年不变的一张脸说:“本世子的脸,随你看。” 柳明月清楚地听到内心深处的一声哀嚎,这家伙发的哪门子神经? “谁稀罕呢,我柳明月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比你好看的男的多了去了。”柳明月瞪圆了眼睛。 薛承落猛地睁眼,一脸严肃:“是吗?可惜,你是我的婢女,所以你只要记住,你浑身上下,都是属于你主人的。你那双眼睛,也不能乱看。” 真是自恋呢,柳明月心中做出一个“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但她又想到,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有三个月呢。 似乎对柳明月安静听话的样子很受用,薛承落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手,一边整理衣服下车,一边说:“对了,从今以后,每天的早饭你要包了。你列一个食谱,记得要不重样的。” 柳明月瞪大眼睛,这家伙,要是被爷爷他们知道,有一个什么法力都没有的人族天天要吃蒲柳族万千宠爱一身的小公主做饭,不知道会不会下场会很惨? 可是谁来告诉她,柳明月啊柳明月,为啥你心中还有一点小期待呢? 世子府。 “柳姑娘,今后几天,您就在这里歇息吧。这是沁芳院,少爷说了将您安排在这里,这边向东不远就可以看到少爷住的平波殿,您收拾好了就赶快去给少爷奉茶吧。”长安不慌不忙的说道。 “这么快就要上工了,我这府中的规矩还没学呢。你家石头,哦不,我是说世子大人难道不怕我不懂规矩吗?”柳明月心中一惊,连连问道。 “这个就要问少爷怎么想了。”长安回答的滴水不漏。 柳明月只得应下。 走到厢房一看,不大,收拾的干净整洁,竟然只有一个单间,还是古色古香的样子,漂亮的珠帘分隔开了卧房和会客桌椅。 听说婢女们都是挤在一间大卧房的,这里看起来还不错,最起码比那个山洞要好太多,看来世子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无情吧。 熬过三个月,再去找徐小恩公,得到他幸福的肯定,就可以回到蒲柳家族了,到时候就再也不用和薛承落这喜怒无常的人待在一起了,柳明月在心底做好打算。 旭日初升,将军府的小厨房已经开始忙碌了。 一段翠绿的苦瓜端正的躺在案板上,一双纤纤素手麻利的将它洗净、去瓤,切成小段,整齐的堆在一边。火候差不多了,柳明月把早就准备好的肉泥填满苦瓜内里,又放进笼屉蒸了起来。 柴火烧得正旺,炉火上的清粥上冒起了白烟,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柳明月精致的小脸在热腾腾的烟雾中冒出来。她尝了尝粥,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忽然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往小米粥里撒了一把颗粒,嘴里一边说着:“苦瓜盅配黄连粥,叫你敢扔掉我精心挑选的衣服,今天就让吃点苦头。” 另一边,薛承落从演武场出来,他接过毛巾随意抹了抹汗滴,便一刻不停的奔向定波殿。 端坐在餐桌前,薛承落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薛承落像是忍不住了,沉声问长安:“今天是哪个当差,早饭这么久还不送来,是不是想挨罚?” 长安看看天色,这不是正常的点吗?自家世子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吃早餐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门口传来响动。 “来啦来啦,世子爷的早饭来啦。”柳明月端着食盘,一路小跑着进来,所幸的是,这么颠簸,也没有一滴汤水洒出来。 薛承落看到柳明月跑的通红的小脸,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时间上勉强过关。”薛承落悠然道,“还不过来为本世子布菜?” 柳明月告诉自己一万遍“冷静冷静”,才堆出笑脸偎到边上给世子乘汤布菜:“世子爷,你快试试明月的手艺,可是一大早废了好些功夫呢。” 薛承落眼光不自觉温柔,说道:“卖相倒不错。”他舀起一勺粥,刚要送到嘴边,余光瞟见柳明月期待的小眼神,便停了下来。 柳明月一阵失望,怎么没吃呢。 薛承落忽然指着柳明月说:“柳明月,你难道不知道身为婢子,要给主人试菜,以防下毒吗?你过来。” 长安抖了抖胡子,自己主子这个时候试的哪门子的毒? 柳明月在心底暗叫一声“完了”,便磨磨蹭蹭的记过勺子咬了一口粥。 嗯,香香的滑滑的,如果可以忽略那炖的极为入味的黄连的话。 薛承落挑挑眉,示意还有一盘。 柳明月忍住内心的崩溃,夹起一大块苦瓜圈咬了一口,觉得自己可以与苦瓜比一下谁的脸更苦了,早知道不这么实在了。 “回世子,明月亲身试过了,此菜,无毒。”柳明月咽下最后一滴“苦水”,尽量平和地说。 决不能露馅啊,一定要让这个狡猾的世子也亲口体验一下滋味才是。 薛承落结果筷子,也吃了一大口苦瓜,喝了一大勺黄连粥。 “味道不错,寓意也很好。”薛承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开开心心的吃完了。 柳明月有种一拳打倒棉花上的感觉。薛承落的不怕苦就算了,可能人家味觉异于常人,但是这个寓意好又是哪一出啊? 可是又不能直接问出来,不然岂不是露馅啦?柳明月只能尴尬的微笑。 还好,一旁的长安伯伯真是善解人意。只听他问:“恕老夫眼拙,敢问少爷,这寓意好在何处?” 薛承落望向柳明月,一语双关的说:“她做了苦瓜盅配黄连粥,真是苦中苦。不过是不是应了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呢?” 柳明月一听,觉得世子不愧是世子,这么隐身的含义都被挖出来了,既然不能苦着人家,以后还要逆来顺受,这会还不赶紧巴结一下。 她拍着小手,连声道:“世子英明,不愧为人上人。” “行了,把碗筷都收拾了吧。”薛承落眼中闪过一丝宠溺,快到没人看清。 薛承落没有走开,依旧端坐塌前,柳明月上前收拾碗筷。 离得那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还残留着苦瓜的清香和小米的软糯味道,薛承落似乎变的平易近人了。 柳明月又感到那颗心不停的颤动起来,烧红了耳朵。 端好碗筷准备离开,柳明月终于发现一点不对劲。这里拿上来的只有一副碗筷,那就是说,刚才到现在,就只用了一套碗筷。 而使用过这套碗筷的人可是她和世子啊。 那不就是,间接的…… 柳明月一瞬间红透了脸颊,自以为聪明的小脑袋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抱着托盘,一溜烟儿跑掉了。 第13章 她不一样 薛承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落跑的背影。 长安“咳”了一声,薛承落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恢复一贯淡然的表情。 “世子,难道溯光镜又出问题了吗?从前你都是用镜子试毒的,今日为何要一个小姑娘试毒?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长安担心的说。 “安老不必多虑,溯光无忧。至于这个小婢女,她和别人不一样。”薛承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 长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薛承落一摆手,“你不要多想,我是说她的体质特殊。那日他们动手,连溯光都没有查出异样……”然后将柳明月救了他的事情告诉了长安。 长安听得一脸震惊,“他们果然不死心,世上竟有这样的血液,竟可以解下毒素?难怪世子一定要将明月姑娘留在身边,老奴还以为……。” “不然呢,你以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还能因为什么?”薛承落眸光一闪,冷冽之意霍然迸出。 “少爷……”长安将没有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希望少爷能解开心结,不要再这样受苦了,从小到大,他受的苦已经太多了,那个柳姑娘,会是少爷的真命天女吗? “阿嚏”,柳明月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她揉了揉鼻子,又重新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趴在床上。 其实就柳明月已有的经验,要说当婢女当成她这样的已经可以叫幸福了,每日只需要做一餐早饭给世子换换口味,时不时出现在世子面前端几杯茶好像也没什么事了啊,这样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的父皇母亲,那可是最讲排场,每年新修成人形的小妖都可以到皇宫从最低等的仆役做起,浆洗女红,修车驾马要样样精通,那简直就和人间的皇宫没啥两样,就这,每年还吸引许多已经成名的大妖前去护驾,没办法,谁让她家占据了整个蒲柳族的灵气之源呢。 柳明月想着薛承落心中还是把她当做朋友的,上一次买的衣服刚好找个机会送给他。 反正自己三个月之后就要走了,她好不容易交了一个这样美貌逆天的朋友,留下点纪念也好。 她一骨碌爬起,出了门,随意问了一个小厮,就冲着世子府大门去,打算回到客栈收拾一下昨天没来得及拿的行李,虽然珍贵的盘缠都是随身携带,但是给薛承落买的衣服还在客栈。 刚到客栈,就看到店老板一脸谄媚的笑容,薛世子,那可是跺跺脚都能让大梁百姓抖三抖的角色,昨天的事情自然是非同凡响。 柳明月也没在意,直接打断老板种种“有眼不识泰山”的碎碎念,问道:“昨天的厢房您老可没收拾吧,我还有重要东西呢。” “哪能哪能呢?您可是世子的人,在我们这小店可是荣幸之至呢,我们派专人给您打扫了,东西您没发话谁敢动呢,在这里我给您好好保管了呢”,店老板的山羊胡子抖的特别欢快。 柳明月正想给他一个白眼,却又听到店老板说道,“您没走,徐大人也没走,一直在等着您回来。我们都说您也许就住在世子府不回来了,他一定坚持您会回来。” 柳明月心中听的欢喜,一把夺过店老板手中的包袱,拔腿就往柴房跑去。她就知道,还是徐哀信任她,这个大哥可没白叫。 “徐大哥——”柳明月兴奋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徐哀一回头,就看到柳明月明媚的身影,一张俏脸因为奔跑显得更加红润,几缕青丝散落,星眸点点,带着一股子天然纯真之美。 从昨天公堂上出来,他就恍恍惚惚不知道怎么回来的,打赢了官司,没有什么喜悦,焕娘恶狠狠的诅咒,他也没放到心上。 今早店主人来问是不是要退房,他只是坚持要等,就连温习功课,特地选了最喜欢读的《墨子》,但是一直读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看到这个俏生生的倩影,他的魂魄好像一下子归位了。原来这些种种不正常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是被这个叫做柳明月的女子,勾住了魂,丢掉了心,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看似对所有人温暖实际上冷心冷情的徐家大公子了。 徐哀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她回来了不是吗?不论那个将军府的权势地位是如今的他多么难以企及的,但是柳明月想陪伴的是自己,是她说要让自己幸福的,那么不论如何,他都还有机会。 柳明月可没有徐哀那样百转千回的柔肠,她兴奋的拉着徐哀的袖子,围着徐哀转了一圈,啧啧称赞:“还是那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哦,徐大哥,看来这场官司没有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徐哀宠溺的看着柳明月:“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呢?还要多谢你能带来世子给我撑腰呢。” “哎,他就是个花架子,公堂上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到是徐大哥你舌灿莲花,让焕娘他们自作自受呢。”柳明月摆摆手,说道。 徐哀无奈,这小丫头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吧,她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薛世子,就算他再长十张嘴,也敌不过孙大人的惊堂木吗? 徐哀试探的问:“明月,你怎么会认识世子呢?” 柳明月一听,有点紧张起来,薛世子的身份,他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出于江湖道义,不能肆无忌惮的曝光吧。 虽然徐哀是自己要报恩的人,但是一想到薛承落那个臭脸,柳明月下意识的想保守这个秘密。 徐哀看着小丫头吞吞吐吐的模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我是随便问问,反正我知道,你总不会害我的。对了,你今天来,是特地和我道别的吗?” 柳明月果然很容易的被扭转话题,她兴奋的亮出手中包袱,说道:“徐大哥,你请我住店,又请我喝酒,我这里给你专门挑了几件儒服,到时候你去考场随身带着,这些衣服又轻便又保暖,肯定很方便的。” 徐哀看着柳明月一件一件拿出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厢房的小桌上,心中荡漾着难言的柔情。 “明月”,徐哀的声音沾染了几分暗哑,“从来,从来没人为我想到这些,你能帮我试试衣服吗?” “好啊,你是我大哥,我自然事事都要为你着想的。”柳明月不疑有他,挑了一件月白长衫抖开,帮徐哀试起衣服来。 徐哀手臂伸开,月白长衫缓缓套进身上,他身量颀长,柳明月刚好到他肩头,一低头,可以看到柳明月乌黑的头发,绚丽的琥珀装饰在发间散出柔光,少女身上暖暖的清香,让这一切好似梦幻。 母亲辞世之后,再没有人关心他的饮食起居了,继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是以次充好,看起来和弟弟一样厚的棉袄,他的棉絮总是夹杂别的东西,旁人还总是以为他不懂大体,冤枉继母,久而久之,他学会自保,把所有哀伤都用温文尔雅藏起来,营造出高洁的品行,让继母对自己再没有阴谋可以陷害。 他也渴望有人关爱啊,他也希望有一个人出现,不抱有任何目的,温柔的为他加上衣服,温柔的为他抚平内心的创伤。 而今,这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她选的衣服尺码并不合身,有些宽大,但是为自己加衣的温柔那样让人眷恋。 徐哀的眼眶不自觉有些红。 他不是柳明月,那样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薛世子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别人看不出来什么,但瞒不过从小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察言观色的他!那绝对是动情的眼神,虽然充满压抑克制,但内里更显得汹涌澎湃。 但是所幸,柳明月似乎还没意识到,看来他们的进展还是十分缓慢。既然如此,他徐哀就会用尽一切办法,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人。 “徐大哥,这衣服太大了啊。”柳明月系好最后一个腰带,吐吐舌头说。 “没有,我很喜欢,真的很好。”徐哀隐隐遗憾柳明月离自己有点远了些,打起精神好言安慰。 他怕柳明月不相信,还特地将胸脯挺高点,肩膀夹起来,努力的撑起自己的这件长衫。 柳明月“噗呲”一声笑出来,这个徐大哥,这样好可爱哒,原本他眉宇间淡淡的仇怨似乎也消散了不少,这是不是说,因为自己的缘故,徐大哥感到更幸福了呢? 还没等柳明月问出来,就看见徐哀忽然间跌坐在地,仿佛头晕无力的样子,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淡淡的檀香味。 “徐大哥你怎么啦?不会是衣服太长绊倒了吧!”柳明月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还在那里捂着嘴笑。 徐哀使劲撑了撑胳膊,软弱无力的模样,心中暗叫一生“不好”,这下恐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了吧。 他着急的看向柳明月,虽然不知道明月为什么没有昏迷,他还是用着力气吼着:“明月快走,有人暗算。” 第14章 身陷囹圄 在徐哀喊出来的一瞬间,柳明月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耳朵一动,她清楚地感觉到有四名武功高强的人正在接近。 “徐大哥,你不要说话,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柳明月秀眉一寒,冷声道。 四个人蒙着面鱼贯而入。 “姑娘好俊的功夫,常人闻之即倒的‘醉乡散’姑娘闻了竟然安然无恙。”为首一名大汉叹道。 柳明月看他们虽然蒙着脸,但是大摇大摆走进来,丝毫没有顾忌之意,想也想的到这个客栈恐怕都在他们控制之中了。 不过说什么也不能露怯,柳明月唇角一勾,大声道:“知道怕了吧,知道了还不赶紧放我们离去!” 一边暗自想着,这会要是薛城落在就好了,这家伙嘴巴不饶人,但是功夫还是实打实的。 为首一人不怒反笑:“姑娘胆色倒好,但是拿人钱财,总还是要讲道义的,好说要领教一番再走。” 他打了个手势,几个同伴便从四个方向对着柳明月包围起来,徐哀那边看着没什么攻击力,倒是没有人在意。 柳明月心下一惊,这几个人虽然不多,但是配合如此默契,步伐都是一致的,看来这次遇到狠角色了。不管,打了再说。 徐哀缩在一边,看到那个少女身姿灵动,衣袂翻飞,在四个蒙面人的夹击中不落下风,但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敌人。他头一次对自己没有武艺傍身感到失望。 柳明月打的也很着急,这几个人招数狠辣,自己全凭着蒲柳族家传身法勉力支撑,这样的招数肯定不是寻常杀手组织可以锻炼出来的,说什么拿人钱财,分明是替人卖命的。 柳明月“哼”了一声,狡诈的人类,欺负我初来人间不懂行规啊。 一分神,刚才那名大汉一掌打在后心,柳明月一个趔趄,好深的内力,若不是自己天生妖体,恐怕这一掌就要人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那名大汉也是目瞪口呆吗,这一掌不但凝聚了自己毕生掌力,而且还因为出发前喝的药,有所增幅,这厢对人家来说,居然只是晃了一下跟没事人一样,他的内心深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创伤。 一个小姑娘,自己居然下了这么大功夫都没拿住,恐怕回去,等待自己的就是惩罚了。那个人的手段,真是一想想都让人心寒。 再顾不得藏拙,大汉厉声说:“都给我速战速决!” 众人一听,精神一震,纷纷从怀中拿出一个圆球,对着场中央一甩,不同颜色的浓烟冒出,遮蔽了柳明月的视线。 徐哀一见,暗道不好,悄悄在靠近床边的柱子旁按下一个灰色的泥团。 果然,在浓烟中亮出银闪闪的几根丝线,四人不受浓烟影响,左冲右突,踏出诡异步伐,将柳明月包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放开我!”柳明月愤怒至极,这缠绕在身的丝线韧性极大,她一使劲,这丝线很容易推开,但是她一松手,丝线很快回弹了。她有力气使在棉花上的感觉,想突围,这满屋浓烟中辨不清方向,一身轻功派不上用场。 “哈哈,我们知道你是薛世子的姘头,可是今天,恐怕薛世子也没空救你!把她带走,还有那个床边的窝囊废,也给我带走,看主人怎么发落。”蒙脸大汉一脸得意的指挥着。 五色迷烟散开,厢房中一片狼藉,人,却是一个都不见了。 某个不知名地方。 柳明月百无聊赖的盯着牢房的天窗,一块砖头那么大小,还可以看到窗外火红的朝霞。 自己和爷爷下凡也有好多次了,牢房这个地方倒还真是从来没有来过。若不是牢房看守很严密的模样,柳明月真的想和爷爷来个唤音术,让他也长长见识。 这牢房不大,但是挺干净的,昨天到今天都一天过去了,送来的食物和水似乎很干净,也没有听到什么惨绝人寰的鞭打声,看来这里应该是个私狱。 都关了这么久,抓他们的人究竟是谁也不露个面。 “今天的晚饭吃什么呀?”柳明月对着不远处的几个牢头大声叫嚷着,几个人就像聋子一样,没人理她。 柳明月见怪不怪,自己住在这,就没听见这几个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聋哑人。 她说这话也不是为了给他们听的,柳明月看没啥异常,便暗暗缩在墙角,那里她用指甲挖出了一个小洞,联系上了住在隔壁的徐哀。 话说徐哀第一次看到柳明月徒手挖了个洞还是很惊奇啊,这里的监狱墙可真够厚的,他们随身的武器都被搜走了,能徒手挖洞,这难道不是犹如神助了吗?柳明月看着自己锋利的指甲,觉得让徐哀相信自己天赋异禀似乎有些难度,只能陪着干笑着一起感谢神灵。 “徐大哥,你怎么样?今天他们把你叫出去干什么?“柳明月对着洞口悄悄问。 徐哀虚弱的声音传来:“我没事,就是孙家公子出出气,他也不能拿我怎样,看来我原来想的太简单了,这件事情恐怕不是孙家有能耐作出的。” 徐哀没说出口的是:“这件事,肯定与薛世子的对手脱不了干系。” 自己还是太弱啊,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柳明月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姓孙的真不是东西,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你放心,等我出去,肯定要他好看,他打你几下,我要他还你几下。不行不行,我还要再打他几下,警告他不要再找你!” 徐哀捂着胸口的伤,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孙家阴狠,打手们直接把自己的肋骨打断了好几根,现在还有血渗出,孙家这样明目张胆的打他,肯定不会再有机会让他活着出去,如今有这样一个小女子要为自己撑腰,这感觉,真不赖。 “明月”,徐哀低声说,“我,我今天探了姓孙的口风,今天晚上,大人物就会来找你,他绝对不会伤你性命,到时候,你记得要让我也有一次机会单独见一下大人物。” “他不会伤我,为什么会伤你?”柳明月疑惑,继而又坚定的说,“他既不能伤我,便不能伤你,因为要杀你就一定要先杀我。” 这句话透过厚重的墙壁传来,如一股暖流注入心底。徐哀的胸膛微微起伏,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他沉默良久,又道“明月,你放心,我虽然只是个书生,却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等一下你只要让那个大人物见我一面,我有办法。” 柳明月心中也有点伤感,自己给徐大哥新买的长衫,还没有穿上考场,反而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第一次穿,她柔声应下“那徐大哥你也放心,不论你的方法管不管用,我都会让你活着,好好活着。” 那边没有声音传来,柳明月还是能听到徐哀压抑的呼吸,她暗叹一声,肯定很痛吧,那不要脸的孙家! 她没有看到,那边月白长衫的徐哀,身上流血,眼睛流泪。 夜幕来临,几个星子眨着眼睛,和柳明月对视。 忽听得暗牢的大门“轰隆隆”打开,几名侍卫簇拥着一名华服之人稳步进来。几个牢头丢下杯盏,肃然行礼:“参见太师。” 柳明月眉毛一挑,敢情这几位不聋不哑,就是不对她说话而已啊。 再看来路,火把通明,为首一人身着绛衣,衣上绣着巨蟒,腰间系着宝石玉带,华贵无比。 灯火明灭,被人称作太师的男子脸庞沉浸在阴影之中,看不出表情,只觉得胸前的巨蟒明明暗暗的露着凶光,好像要活过来一般。 “你就是柳明月?”男子冷漠威严的声音在柳明月头上咋然响起。 “哎呦喂,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声啊,我听得见,老爷子。”柳明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 男子似乎诧异这一声暗含内力的话语没有将柳明月吓得抱头求饶,又忽然意识到这小丫头居然在嫌弃自己。 “谁告诉你我老的?”男子跳脚。 柳明月觉得这个人有点太碍眼了,除了薛承落,柳明月拒绝任何比自己高太多的人站在自己头顶上这么大声说话。 “你再好好看看,本太师老吗?”男子一把抓住身边护卫的火把,凑近自己的脸庞,一脸蛊惑的笑容,“明月姑娘,你看清楚了,本太师老吗?” 眼前的男子桃花眼,斜眉入鬓,薄唇轻笑,一双眼睛迷离,像漩涡一样吸引着你想沉迷下去。 竟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想夏日滚着露水的荷叶一样,透露着一股子鲜嫩清爽。这样的朝气蓬勃,仿佛值得任何人为他做任何事。 等等,做任何事?柳明月只是微微一晃神,又恢复了正常,眼底弥漫起寒意来。 这家伙当她好欺负吗?对一个妖精,使用迷魂术?当真是惹到祖宗了。 她嫣然一笑,微微侧了侧头,露出好看的侧颜,“太师您尊贵身份,民女不敢盯着,还请太师您靠得近一点,民女,民女方能鼓起勇气一窥尊颜。” 女子的声音柔柔媚媚的,引得人心中痒痒的,太师不自觉往前一步,他恍然警觉的时候,柳明月从牢房间隙伸出手来,将火把网他脸上一推。 第15章 千面太师 饶是那位太师在最后关头从媚术中清醒过来,反映迅速,迅速后退摆头,也禁不住头发被火烧着尾部。可怜他今日为了摆一摆下马威,特地将头发梳了好多遍上等桂花油。这一下,迅速蔓延开来。 太师当机立断拔出配剑将头发拦腰斩断,好好的一头秀发,生生变短了一截。太师看着断发变成灰烬,两手握拳微微抖动,气的两窍生烟。那一声“吼”还没来的及发出来,那厢里几名侍卫慌着拿水救火对着太师就是一桶水扑面浇去。 这下,真的是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柳明月拍掌而笑。这才叫做以其人之道坏其人之身。 “果然不愧是薛承落看重的人,这个亏,我皇甫浩然认了。”皇甫太师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忽然抬起眸子,冲着柳明月咧着嘴洒然一笑。 柳明月心中警觉起来,这个家伙,居然这么能屈能伸,果然是个难缠的角色。 已经有人将牢房门打开,给柳明月上了枷锁,她也没有反抗,定定的站在台下,想着抽个机会把徐哀的事情说一说。 皇甫浩然端坐台上,乌发重新梳理过,略短的发尾束的高些,竟然平添几分不羁,正饶有兴味的盯着柳明月。 柳明月直觉不喜欢这样富有侵略性的眼光。 虽然这个皇甫位高权重,长相也是俊美无比,但是他评估人的目光就像自己是一个奇货可居的货物一样。 柳明月想起了薛承落,他虽然冷冰冰也没说过几个好话,但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从来不是有所图谋的,哪怕自己冒险暴露血液的秘密,他也从不勉强自己去做什么,反而大部分时候都保护自己。 “你很好,会武功,不怕迷药,不惧迷魂术,长得嘛,也还不讨厌,难怪薛承落那个家伙居然为了你舍得……算了,本太师既然答应放你回去就不会食言。”皇甫浩然淡然道。 “你说什么?薛承落舍得什么了?你这小人,利用我要挟他,要看我答不答应!相信我,如果你敢做半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会一分一分替他讨回来的。”柳明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这些话就是第一时间从她脑子里蹦出来,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哎呦,小美人这就着急了?”皇甫浩然一脸戏谑。 柳明月一眼瞪过去。皇甫浩然起身走到柳明月身边,深嗅一口气,一脸陶醉的叹道:“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连血都是香的。” 柳明月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用了全部力气忍住踢了他的命根子的冲动,一个劲儿在心底碎碎念,要不是为了一会儿打听一下他怎么对付徐哀,她才懒得和这个轻浮浪荡的太师多费口舌。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和徐大哥回去?”柳明月朝后略退几步,顺利的躲开了皇甫浩然易欲抚上脸庞的魔爪。 皇甫浩然一脸惋惜,啧啧叹道:“这个时候还不忘你的徐大哥,你倒还真是有情有义的模样,薛承落那个家伙原来连你的心都没抓住啊。” 柳明月心里很烦,这家伙老是承落前承落后的,她说徐哀和薛承落有什么关系,对薛承落念念不忘的恐怕是他吧,难道这家伙真的对薛承落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看着柳明月的几个白眼,皇甫太师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实话跟你说,你今晚就可以回去,至于徐哀,进了我府的门,哪里那么容易就出去。” “来人,送客。”皇甫浩然忽然沉下眉头,脸上气势一变,一股长久浸淫官场位居高位的威仪不自觉散发出来,和刚才浪荡公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柳明月双脚暗自使力,上前推搡的狱卒抓着镣铐竟是不能拉动她半分。 “要我出去不是不可以,”柳明月想起徐哀的交代,说道“你要让徐哀有机会见你一面,而且不要伤害他的性命,毕竟是我连累的他。” “不然,我就不走了。”柳明月越发站的不动如山起来。 火把烧得红通通,女子的脸庞映射的红彤彤,两眼中的倔强竟是艳丽无比。 皇甫浩然看着眼前俏然而立的姑娘,像是有火花哔啵一声,溅到他心上,一动。 想他皇甫浩然,贵妃胞弟,皇上亲信。自成年后,不知多少人家想把自己的女儿塞到太师府中,只要是他皇甫浩然想要的女子,无一例外不臣服他脚下。 是有多久没有享受到被人忤逆的感觉了? 在牢房里就像在家一样,换成别人早就哭爹喊娘了,一见面不怕自己媚术甚至敢对自己头发动手,如今有机会自由还能想到同伴。 果然,他就知道,薛承落这家伙一早就说过,他们之间连挑女人的眼光都差了许多。 皇甫浩然暗自扶住额头,看到这个清丽的小姑娘,他不得不承认,薛承落说的是对的,他府上只知道胭脂和珠宝的美人,都比不上眼前这个有趣。 “明月美人,虽然我很想你留下来,但是我也害怕薛承落那个死相,他可是撂下狠话,等他亲自上门要人的时候可是要铲平我这小小太师府的。”皇甫浩然嘿然一笑。 “不过你放心,我跟你保证,我会给那个叫徐什么的一次机会。”看着小美人马上准备说情的模样,皇甫太师抛出了自己的烟雾弹。 他是说没有性命之忧啊,但是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就可以了吧,这徐哀有胆子惹到他的人,自然要出出气。不然,自己大张旗鼓的把人绑过来,柳明月不能动,徐哀也不能动,你当那太师府的人都喜欢过家家闹着玩吗? 柳明月可没想到这文字游戏,还当着皇甫浩然答应自己了,松了一口气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要骗我,我就……”一时语塞,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威胁的。 “你就怎么样啊?”皇甫浩然挑眉。 柳明月灵机一动,“我就夜探太师府,到时候把你剩下的头发都烧光,让别人看看,这堂堂太师的大脑袋是不是一样圆一样亮,看看没了头发的皇甫浩然还怎么浩然。” 皇甫浩然一脸黑线,这小丫头烧头发是上瘾了吗? 看着太师一脸吃瘪的模样,柳明月心满意足的跟着狱卒走了出去。 柳明月一走,似乎带走了什么明亮美好的东西一样,这本就不大的牢房更是透露出几种阴森来。 几名护卫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沉默的分列太师府周围,他们太清楚,眼前这位的喜怒无常,别看对刚才的小姑娘似乎有说有笑的模样,但是对待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一个不小心被迁怒,等待的可就是恐怖的刑罚了。 “带徐哀上来。”皇甫浩然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波动,若是柳明月还在,恐怕会直撇嘴,这个人肯定是又在摆什么太师的谱了。 徐哀很快被人拖了上来,搀扶的人一放手,徐哀便伏在地上,胸口的疼痛逼得他不住的喘起了粗气。 皇甫少华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脚下的青年书生,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还穿着异常宽大的长衫,就被血迹、污迹糊满,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透露着颓废衰败的气息。 皇甫浩然一个眼神过去,有侍卫眼疾手快,托起徐哀的下巴,逼得他仰起脸来。 徐哀感觉非常屈辱,没有权势,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这样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只狗一样! “你就是徐哀?”皇甫浩然压低身子,对着伏在地上的少年轻声说,“孙家想要一个女人很正常,我的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还当着我最讨厌的薛承落的面?”说完一个巴掌挥过去。 徐哀听着皇甫浩然这样的轻声细语,没想到说打就打,这一巴掌,打的徐哀嘴里都出了血,整个脑袋昏沉沉的,半边脸高高肿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下,眼下这个时候,也是自己在心中模拟了无数遍的场景,这个时候,也是自己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损失的时候。 “太师明鉴,在下这样是为了维护太师的声誉啊。”徐哀忍住嘴巴的疼痛,努力的仰起脖子,抽出双手努力的拜了一拜。 皇甫浩然一巴掌也出了气,这个年轻人,竟然没有被吓到。 “有点意思,你说说看。”皇甫浩然抬抬下巴示意。 徐哀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在下出身士林,太师您宅心人厚,天下士人都是您的门生,徐哀以为不是外人,这只是太师您麾下之人争锋。” 皇甫浩然嘴角的笑涡更深了,有点意思。 徐哀见到有效果,继续说道:“孙家在大街上强抢民女,落到有心人眼中,就是太师您仗势欺人,孙大人公堂之上有意偏袒,若不是徐哀据理力辩,恐怕天下人都要以为是太师您不分黑白,在下认为徐哀尽力维护太师声誉并没有错。” 皇甫太师坐直了身子,探究的说:“这样看来,到时本太师冤枉了你。” 徐哀连忙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明灭的灯火中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了原本清澈的目光,听他低沉却清楚的声音道:“太师您并没有错,错的,是不中用的人。” 皇甫太师意味深长,他再一次正眼看着这个读书人,他虽然匍匐在地,但脑袋可不笨。 第16章 风波再起 “你是不是喜欢柳明月?”皇甫太师忽然发问。 徐哀措不及防,皇甫太师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还是自己有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让人看到内心深处的秘密呢? 他抬起头,和皇甫浩然对视,眼底露出一丝惊慌,又很快抹去。 “太师您说笑了,这短短几日,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无非是我看着这姑娘与自己蛮投缘的,所以有所照拂罢了。”徐哀企图蒙混过关。 皇甫浩然没有深究。 徐哀的身世他早就了如指掌,在后母特意照料下还能出落的如青竹一样挺拔,在自己成长的时候后母偏生越来越病重,肯定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不过他已经看出来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对柳明月有心,这个人用得好,肯定是对付薛承落的一把利器。 想到这里,皇甫浩然灿然一笑,连忙跑到徐哀身边蹲下身来,伸处双臂虚扶:“徐公子,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听你那么一说,我倒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孙家父子不中用,不知道你可愿意投入我的幕僚,为我所用呢?” 徐哀看着这个皇甫浩然一片真挚热烈似乎爱才惜才的笑容,觉得一点都不温暖。难怪能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单凭这变脸的功夫自己是不敌的,谁能想到这还是刚才随随便便挥巴掌打人的那个权贵呢。 他从小就知道,要活命,需要妥协很多。 “能入太师幕僚求之不得,但是在下觉得能够金榜题名在朝为官才能对太师您更有帮助。也许到那时候,孙家的位置,太师您会觉得我更合适。”徐哀以头扣地,尽显尊敬。 果然,皇甫浩然的脸色更欢快了:“你倒是很有自己的计划,的确,能得到圣上青眼,你我同朝,自然比幕僚更有用。” “给徐公子找个地方养伤,告诉姓孙的,这几天给我老实点。”皇甫浩然对着手下吩咐道。 徐哀暗自松了一口气,到现在,自己这条小命才算是真正保住了。 被蒙住眼睛,绕了不知多少个弯,就是柳明月这样耳聪目明的都快被绕糊涂了,终于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蔷薇花香气。 柳明月知道,这是在梁都道路两边的花坛上特有的花朵。 终于出来了,蒙面黑巾取下,夜风拂过,月上中天,柔柔光辉洒下,女子的眸子里落满清辉,更显的楚楚动人。押送的侍卫呆了一呆,也不敢多看,随便指了指路,便急急忙忙返回,似乎多看一眼,就受不了眼前的美色一般。 柳明月重获光明,再一回头,想找到从哪里出来。可是触目所及,都是一排排一模一样的民舍,灰瓦褐墙,黑灯瞎火,不知哪一个才是私狱入口。 想起徐哀,柳明月蹙起眉头,不无担心,又想到皇甫浩然说一半藏一半的话头,柳明月觉得心都揪起来了,薛承落这个家伙,究竟为自己放弃了什么?现在是否安好? 柳明月觉得一刻都不能等了,看了看星空,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从某个隐秘角落闪出两个身影,愤恨的盯着柳明月快速离开的背影。 “管家,奴家都是你的人了,这口气您可一定要帮奴家给争回来,我要那徐哀和柳明月这两个贱人不得好死。”女子嗓音娇媚,说出来的话却恶毒无比。 男子看了看身边小鸟依人的女子,黑暗中的脸辨不清表情,一双手不老实的在怀中人上上下下摸个不停,嘴里含糊不清道:“弄死有点困难,这小娘们是薛承落要护的,不过你放心,这小娘们我也给她准备了祖传的好东西呢,比死更难受,我说焕娘,这次打了徐哀帮你出了气,我可是冒着被老爷发现的风险啊,回府后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啊?”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的擒住焕娘的樱桃小嘴咂咂品味起来。 焕娘“嗯”的叫了一声,一双杏眼适时升腾起氤氲的水汽,魅惑无比,惹得管家眼中的欲望更深了,少爷不要的人,他悄悄收下,看上的不就是这个丫头身上那股子媚意吗?教训几个人罢了,又不弄死,这笔买卖真划算。 管家看着焕娘通红的脸庞,觉得那话儿又不听使唤了:“真是个小荡妇!”他瞅了瞅四下无人,这夜深人静的,也不用回府了,干脆将焕娘抵在巷子里的墙上耸弄起来。 焕娘“啊啊”的叫着,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复仇的快意从眼眸里迸射出来,心中恶狠狠想着:“徐哀!把你打成那个样子,你都舍不得说她一句坏话!我看这个柳明月成了残花败柳,你是不是还一样喜欢?” 乌云蔽月,空气里传来一阵不寻常的气息。转了这个路口,就到将军府前的大街上了。柳明月忽然放慢脚步,有过一次被暗算的经历,她对环境的细微变化更加留心。 虽然是夜晚,但是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头了。灵觉外放,柳明月一惊。 这两旁的民居都是空的,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忽然冲出七八个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向她动手。 柳明月稳住身形,见招拆招,心思转动:“究竟是谁?皇甫那个家伙哪里有那么无聊,放了再抓很好玩吗?”一掌劈退面前的黑衣人,柳明月发现这几个人数虽多,但是功夫比客栈那几个差远了,她一人应付这几人绰绰有余。 柳明月一个移形换步,闪到一个蒙面人背后,纤臂一伸,扼住那人脖子,喝道:“不想他死,都给我住手。” 其他人停下动作,缓慢围住柳明月。 “说!谁派你们来的?”柳明月目光冷凝,厉声问。 一片安静。为首一名黑衣人忽然使了个手势,其他几名会意,竟然不顾忌同伴,快速欺上身来,半途里每人竟拿出一张网来,那上面还有倒勾,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柳明月在心里无语,怎么这年头是杀手都喜欢带着网兜啊!难道同样的方式自己也会栽第二次吗? 还是她柳明月脸上就写着“请网我”三个大字? 柳明月无奈摇头,手上动作可不慢,反手为推,将挟持的杀手推出去当挡箭牌,正好落在铁网里,传来一声惨叫。 趁着打破合围的一瞬间,柳明月使出轻功,飞出重围。 月亮穿过乌云,透出柔软朦胧月色,映照着少女一飞冲天的翩翩身姿,说不尽的清丽潇洒,连蒙面人的动作似乎都顿了一顿。 柳明月踏上附近民居的屋顶,居高临下看着一帮抬头的黑衣人,嫣然一笑:“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回去叫你们主人堂堂正正来。” 大约第一次遇到这种打群架不乘机逃跑求援的,众黑衣人感觉收到了歧视,面面相觑。 那个受伤的黑衣人还在地上哼哼唧唧,柳明月听得不忍,从屋顶跳下来,在数米开外站定,指了指伤者道:“你们也是受人指使,快回去把他的伤治治吧,我不为难你们。” 为首黑衣人一声口哨,所有人训练有素集合,那人对着柳明月一抱拳,搀扶起伤者,慢慢向路口走去。 柳明月轻松的呼出一口气,她果然是宅心仁厚的小妖精。 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人距离自己的距离不断缩小,一米,两米…… 忽然,为首黑衣人单手一扬,众人纷纷从怀中掏出暗器对着柳明月发去,圆的扁的,奇形怪状,角度诡异。 事出突然,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是避无可避,柳明月发现自己上三路、下三路都被封死了,秀眉倒竖,不退反进,腰间软鞭一出,乒乒乓乓打落一地暗器。 “我生平最讨厌别人骗我!”柳明月真的很生气,水汪汪的大眼睛染上薄怒,一片雾气蒸腾。 黑衣人废话也不多说,又是一个手势,众人再一轮铺面而来的暗器。柳明月身形一动,如一片柳叶在众人间穿梭,寻找不到她的身影,反而相互间因为暗器距离太近,被射伤好几个,一片“哎呦”声不断。 柳明月来到带头黑衣人身旁,软鞭烈烈生风挥向他的面门。 谁知为首黑衣人眼中异色一现,一个粉色圆球直直射来,迎着软鞭应声而裂,粉红色的粉尘“噗”地散开,糊了柳明月一脸。眼睛里也溅满,手中软鞭挥舞的角度不自觉就往旁边一偏。 黑衣人“喋喋”一笑,一个扫堂腿踢来,柳明月一边摆着头试图甩掉让眼底火辣辣的粉末,一边下意识用手臂格挡,这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后退好几步。 眼角余光中,那些受伤的黑衣人已经各自处理了暗器伤口,站起来迅速恢复了队形,包围圈重新形成。 那红色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柳明月已经用内功逼出来眼泪,没想到那东西遇水化成粘稠液体,反而更加不容易冲刷掉,她口腔鼻腔也吸了不少,呼吸倒是无碍,只觉得肺腑间火辣辣的。 第17章 再近一点 “瞧瞧这小美人,见了哥们儿都激动的流泪了,等下哥几个还有让你更激动的,还是省点眼泪吧。”黑衣人狞笑着冲上来。 这下惨了,柳明月心中暗叫“不好”,恐怕这次要使出轻功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长啸”传来。众黑衣人一听神色大变,纷纷抱头,捂住耳朵,但是任他们如何使力想与这贯耳魔音对抗都无济于事过不一会,大都纷纷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仿佛这样就能让痛苦小一点似的。 柳明月微闭双眼,诧异听到旁边众人丢下武器满地叫嚷的动静,这啸声对她来说竟然没有丝毫影响。 这魔音遇强则强,武功最好的黑衣人最先受不了,眼里、耳朵、鼻腔纷纷流下血泪来,他无力的屈膝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远远看去,就像乞求给柳明月原谅一样。 他拼命望向啸声传来的地方,似乎想不明白究竟是何方神仙能够这么远的距离单靠内力便可化音伤人于无形,自己不过是收了管家的钱财,来教训一个会点武功的小妮子,怎么就会惹上这样的人物呢? 但见落落月色,有人翩跹身姿,仿佛御风而来,几个纵落来到这条街上,他明明身形未动,但是每踏出一步,就好像凭空瞬移了十步一样,玄衣乌发,寒眸如星,青铜面具遮住半张脸庞,露出平淡无奇的半侧容颜。 那人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穿过众位躺在地上呻吟的黑衣人,定定站在柳明月身前。 男子身上的暗影投射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抬眼望去,那人衣领处有金线修成的树叶状标记,他忽然想起前辈们的那个传说:“半面修罗半面妆,重入轮回无需帮”,悚然一惊。 这人竟然是大梁第一暗杀组织六道冥府的人!自己这次踢到的究竟是一块怎样的铁板啊! 虽然啸声早就停了,黑衣人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疼起来。 “柳明月,你这笨蛋。”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柳明月一道红一道白的狼藉小脸。 这个声音?柳明月心中阵阵激动,是他,薛承落! 他没事,太好了,柳明月伶俐的口齿似乎失去了辩驳的作用,傻傻的拼命从红色的朦胧的眼光里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真正的泪流满面。 看着柳明月哽咽的表情,薛承落黑眸幽暗几分,他伸出手从柳明月的面庞拂过,内力暗涌,那些粘稠的红色液体轻柔的从柳明月脸庞上脱离,拧成小小一团,悬浮在薛承落手中。 柳明月的眼前重新恢复清澈,薛承落的身姿映入她的眼底。 虽然带着面具,入眼的是平凡的那张半张脸,柳明月还是觉得亲切无比。相识于微,危险之极,他便是这样一张淡然的脸,于敌人追杀中和自己相遇。 “说,这是什么?”薛承落没有看到柳明月眼底异样的流光溢彩,反而对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说了这样一句。 薛承落的语气很轻,黑衣人却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关于这个阎罗一样的杀手的事迹一桩桩浮现眼前,看样子,要保命,只有从他身边的女子入手了。 “大人在上,小的们奉命行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请大人饶命。”黑衣人捣头如蒜。 薛承落面无表情:“是你踢了她吧。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我说什么吗?我说,你们洒在她眼里的什么毒药?” 黑衣人一听,完了,这冥府的人就是直接,根本不把自己的道歉当回事,一看就是要算账的。 咬咬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黑衣人手起刀落,竟然将刚才踢过柳明月的那只脚砍了下来! 柳明月一声惊呼,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薛承落有这样神奇吗?兵不血刃就让敌人自己把腿切了,柳明月“滋溜”吸了口气,这家伙不疼,她都替他疼。 薛承落眉头都不皱一下,看着地上的残肢冷冷说:“你倒会自己动手,我再问你这东西的解药在哪里?” 什么解药呢?柳明月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丹田处微微有些燥热,其他真气什么的都运转自如,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啊,何况薛承落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寻常毒药根本对她无用的。 黑衣人忍着剧痛,看着薛承落不依不饶的模样,眉头一皱,激起凶性:“这东西不是毒药,是什么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冥府不是玩这个的祖宗吗?要解药还真离不开哥几个...” 话音未落,这人胸口已经露出一把剑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剑尖,竟然不相信自己戒备多时竟然还是连冥府之人如何出剑都无法看清。 轰然落地的瞬间,黑衣人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纷纷中剑倒地,想自己一生恶贯满盈,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如今死时候有这么多人陪葬,下地狱一遭真的不孤单啊。 薛承落收手回位,只是一霎那的事情。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他都肯砍了自己的脚赔罪啊,”柳明月忍不住道,“石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看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不对?” 薛承落也不说话,抖了抖剑上的血珠子,侧着看向柳明月。柳明月对视一会就败下阵来,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就算是这样的假面世子她也觉得帅到天际怎么办? “知道为什么叫你笨蛋吗?”薛承落看着柳明月低下的头颅,挑眉说道,“你看,今天你至少犯了三个错误,第一,挟持人质不知道‘擒贼擒王’,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谁会受你的威胁啊,这说明观察力不够。” 薛承落向前走几步,刚好来到刚才柳明月从房顶跃下的位置,接着说:“第二,敌众我寡的情况,竟然托大,不逃跑反而自信满满让敌人靠近自己,警惕性不够。” 柳明月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头垂的更低了。 “第三,心慈手软,对敌人的同情只有一样作用,那就是让自己不断陷入更大的危险。”薛承落抬起刚才死去的黑衣人的手,一枚暗黑的一看就是剧毒的银针卡在指甲缝里。 柳明月后知后觉,要是刚才随便他们二人同情他失去脚而上前,恐怕就会遭受暗算,那时候,自己和薛承落失去的恐怕就不止是脚那么简单。 “要做我的人,你还有很多要长进的。”薛承落看着面上一阵酡红的柳明月,黑眸暗了一瞬。 什么时候是你的人啦?柳明月瞪着眼睛无声质问。 “你答应做我的婢女的,那自然是我的人啊。”薛承落胡搅蛮缠,谁能想象这话是从刚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嘴里说出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柳明月感觉有点不适应,丹田的火烧的很厉害,她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软绵无力。 “我们走吧。”薛承落敏感的发现了柳明月的异样,无声的瞟了一眼刚才被甩在地上的那团液体,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嗯。”薛承落一靠近,柳明月脑海中昏昏沉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他身上有种醺醺欲醉的气息,引得柳明月很想那样靠上一靠。 那样混合这纯真和妩媚的一声“嗯”,薛承落的身躯动了动,他伸出手,在靠近柳明月后腰的地方顿住了。 “承落,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自己飞不起来了,你帮我呀。”感觉到薛承落的靠近,柳明月的心中雀跃,只想着更近一些,她小手抓住薛承落的大手,也顾不得看薛承落惊愕的眼神,拖着就往自己腰处一按,螓首微斜,靠在薛承落肩膀处。 她的身躯是想象中的娇小温软,薛承落的唇角一掀,他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怀抱这样相配。 单手握紧纤腰,薛承落一个飞身,稳稳的带着柳明月穿梭在大梁城的屋顶之上,巡夜的士兵,打更的老头,还有推着板车准备倒夜香的婆婆,还有那些常年在暗夜里活动的人,没有一人能发现薛承落怀抱伊人的身影。 柳明月觉得身体内有一团火,灼灼燃烧,好像幼年偷喝了爷爷偷藏的桂花酿的感觉,薛承落的身体很清凉,阴着柳明月不知不觉的想靠近些、再靠近一些。 “柳儿,你感觉怎么样?”感受到怀中的人儿不自觉的蹭来蹭去,薛承落眉目阴沉,眸光里满是担心。 “这是梦吗?不然,薛世子为什么又叫自己柳儿了呢?”柳明月酡红的小脸微微扬起,看着悬宕在自己头顶的薛承落线条流畅的下颚,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那黑色夜幕中星星都披在他身上呢! 这是最陌生的脸,又是最熟悉的脸。陌生的是表面,熟悉的是早就刻在心中的。 “薛承落,你知道吗?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得你的。”柳明月一边喃喃的说,一边颤颤巍巍伸出绵软无力的一只手,费力的抚向薛承落的脸庞。 薛承落没有避开,任由她的手摸到自己刚硬的面具,在转到另一边的假面上。 这就是他,带着一层层的面具,也阻挡不了这小女子掌心传来的热力,心,不自觉漏了一拍。 “我果然是做梦,不然为什么大石头居然没有推开我呢?”柳明月媚眼如丝,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那我要再近一点。”说着说着,柳明月居然往薛承落怀里又凑了凑,双手勾住薛承落的脖子,来了一个投怀送抱。 第18章 以身试毒 薛承落身子僵硬了一瞬,他看着怀里已经安安稳稳闭上眼睛的小丫头,心底哑然失笑,他活了这么大,居然是第一次被调戏了吗? 从小他尽管冷面无情的模样,都阻挡不了莺莺燕燕死缠烂打,他对待的原则一向是敬而远之,只要薛承落愿意,怎么可能有人能粘上他的一片一角?哪怕是柳明月武功不错也不可能。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薛承落愿意。 薛承落一个飞身,又越过一片屋脊,夜风吹过,他的头发和她的头发短暂相触又各自分开,缠缠绕绕的模样。 到了一个看起来满富裕的庭院,前边还是灯火通明的模样,有家丁打着灯笼到处巡逻,后边有一座假山光秃秃的隐在夜色中更是看不出什么形迹。 薛承落一个闪身,来到假山中间的小洞,单手将柳明月扶住,伸手摸了摸暗处一块石头,地上的石头竟突然往两边散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窖来。 薛承落似乎轻车熟路的模样,往洞里扔了三块石头,在地洞的墙壁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红光一闪,似乎有人在地窖响应一下。 信号没错,薛承落又一次打量了一下周围模样一切正常,这才抱着柳明月扑通一声跳进地洞中。 “参见府主!”甫一落地,几名属下分列两旁躬身下拜。 这地洞内竟然别有洞天。房屋瓦舍齐全,箭矢兵器整齐堆砌着,有守卫十人一组,在地下道路上巡逻,薛承落路过,都停下来行礼。 “给我准备静室,热水,清心丹,请心绵医师速速前来。”薛承落沉声吩咐,抱着怀中身体越来越烫的柳明月心急如焚。 下属领命而去。 不一会,在整洁的厢房中,薛承落轻轻捏开柳明月下颔把清心丹塞进去。这丹药入口即化,至少可以保住灵台一丝清明,等待心绵过来再给她诊治,时间足够了。 柳明月虽然觉得脑子是浆糊一样,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世子好温柔啊,手指线长有力,摸到自己脸部肌肤的时候,柳明月觉得浑身的燥热似乎得到一点缓解,但是那双手只是喂自己吃了药丸就离开了,柳明月因为不满发出了“嗯嗯”的嘤咛声。 薛承落黑眸如墨,看着柳明月吐了吐小舌,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不由得露出笑容。 心绵一进门,就看到床边两人含情脉脉的的对视,天啊,府主笑了,她从来不知道,府主笑起来,那张平凡的脸是那样生动,犹如冰天雪地乍然一现的红梅一样,孤傲又亲近。 心绵和红萼一样,都是府主收养的孩子,因为不同的身世身负血海深仇,被府主救下后悉心培养成现在的模样。 红萼有了心魔,也许从被这个男人救下的一瞬间,红萼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完整的心吧,她再也不能向之前一样和府主相处了,因为贪心,所以才被人利用,她提醒过,但是红萼根本不听。 心绵不会走红萼的老路,有时候想起红萼被府主亲手杀死她也会有点羡慕,但是能够默默陪在府主旁边,亲手照顾他才是心绵心底更大的幸福。她陪伴了府主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那个女人算什么? 心绵看着柳明月,眼底闪过晦暗的光芒。 薛承落若有警觉看向门口,心绵迅速调整心态,适时露出恭谨的神态:“府主,心绵来了,请您吩咐。” |“过来给她看看,这女子中了媚药,我给她服用了清心丹。”薛承落点点头淡淡吩咐。 “是。”心绵忍住心底的疑惑,上前仔细检查。 “府主,”心绵略微思量后说道,“这女子体质特殊,脉象平稳有力不像中毒的模样,但是看她面庞发红,瞳孔有点发散,呼吸滚烫,分明又是进入幻象媚毒发作的迹象,这种情况在下也没有见过。” “简单我还叫你来干嘛?”薛承落质问。 心绵心中一惊,府主很少这样直接跟她说话,看样子这一次真的是对这个姑娘很上心了。 心绵咬咬唇,说道:“府主息怒。倒也不是束手无策。这位姑娘所中之毒名为‘蚀骨香’,严格来说这并不能算是毒药,因为它不让人死,而是让人有某种冲动,说中了此毒,一般只需要,只需要与3名以上男子行那夫妻之事或者让能力较强者一夜多次。” 心绵说道这里,忽然感觉房间气压陡然降低,轻“咳”一声道:“当然还有另一种方式,那就是一名武功高绝的强者将媚毒引渡到自己的身上,然后用内力炼化它,这个过程还是比较凶险,这名强者不能情绪波动,否则会引起严重的内伤。” 这个时候,室内的气压似乎缓慢恢复正常了,心绵慢慢松了一口气,暗自思索一下,将引渡之法略微改动一下,让原本双掌教会即可的方法改成以嘴渡药力。 看来府主是准备用第二个法子了,这是冥府总舵,找几个武功高绝之人解毒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就不信这柳明月被人如此渡气还不能在府主心头上种下一根刺。 “把引渡方法留下。你们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否则格杀勿论。”薛承落看着柳明月此刻已经半闭着的双眼,头也不回的对着心绵吩咐。 “什么,难道,府主他想?”心绵猛然抬头,看到薛承落固执的神色,心中一动,一股难以言明的悲哀在心底弥漫开来,原来,府主他也是有心的啊,只是那颗心给的却不是自己。 心绵红着眼圈退了出去。 薛承落的眼里只有柳明月,他知道她百毒不侵,没想到中了这样连毒药都算不上的下三滥的媚药,一想到刚才那些黑衣人肆无忌惮打量柳明月的眼神,他就愤怒的恨不得把那些人从地府中叫回来再杀一次。 柳明月已经昏睡了,樱唇微张,露出浑然天成的魅惑。 “柳儿,我该拿你怎么办?”薛承落喃喃自语,的确如心绵所说,只要和柳明月有了夫妻之实,就可以解毒,但是他薛承落怎会如此对待这个走到自己心中的小女子? 他袖袍一挥,烛火应声而落,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薛承落的眸光闪亮,从怀中拿出溯光镜,向上一抛,镜子居然悬空而立,纯白的柔和的光芒笼罩了二人。 薛承落去除面具,暗自运功,俯下身来,与柳明月十指相握,嘴唇轻柔的触碰身下的女子,动作略显笨拙,似乎不得要领的样子。最初由蜻蜓点水渐渐发展到唇齿相依,两人气息交融,在溯光的照耀下如同神仙眷侣。 柳明月的药力早就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薛承落依旧忘情的亲吻者,眼前的女子依旧沉睡,酡红从脸上渐渐退去,微翘的睫毛微微抖动,带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她的味道太好,真叫人恋恋不舍。 他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药力渐渐起效,心怦怦直跳,哪怕是让人心底沉静的溯光照耀着也不能让自己减少半分紧张的感觉,真不知道,柳明月是怎样承受这样霸道的药力的。 事出突然,他盘腿运功,开始炼化。 其实薛承落不知道,这“蚀骨香”是一种罕见“蚀骨双生草”炼制而成,并没有毒性,只是催情的效果,但是确实罕见的分阴阳的药草,对女子用阳草,对男子用阴草,所以药力引渡之后,有可能产生双倍的效果。 柳明月本就是天生草木之灵,自然有一定的抵抗力,而薛承落此时承受的,估计就是双倍甚至以上的药力了。 溯光镜滴溜溜转个圈,光芒大射,柳明月和薛承落同时眉头一皱,哼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二人身上被吸入到这个空间一样。 溯光很快安静下来,平稳的飞到房间的桌子上稳稳的,光华内敛,如同一个普通的铜镜一样不动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新一天的阳光从大地上喷薄而出,照耀在大梁的都城上,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第19章 梦中恩仇 柳明月觉得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影影倬倬,看不真切。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一名美人身着嫁衣,正对镜梳妆。 因为梦中的美人和自己长得虽然一模一样,但是眉宇间的愁苦之色一现,似乎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有人温柔的唤那女子“阿月”。 女子闻声回头,看到母亲带笑的眉眼,努力从惨淡神色中挤出一点笑容,“娘亲,我今天好看吗?” “我的阿月自然是最好看的。”母亲从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同心结,同心结透明的,发出五色荧光,看起来和柳明月家族蒲柳圣树的丝绦做成的。 母亲亲自替阿月挽起来头发,精巧的同心结在发尾一别,更显柔情依依的模样“阿月,娘知道你心里苦,但那天命所在,那轩辕公子不是我们家族惹得起的,徐哀虽然心思细腻了些,但是他能通过考验足以看出对你的一番真心,你和他在一起同心同德,才会幸福啊。” 阿月斜眼看相同心结,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她努力对着母亲弯弯唇角:“娘亲放心,我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动摇,不然就是即对不起娘亲,也辜负徐哀的一番苦心。我欠徐哀的,实在太多了。” 柳明月看的呆了,她分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这女子内心深处的犹疑惶惑还有失望悲痛。 她的一切,柳明月都能感同身受。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守卫和丫鬟的惨叫呼喝,阿月和母亲闻言起身,迅速到门口一探究竟。 漫天喜庆的背景中,男子黑衣黑发,眉目冷厉,俊美如妖孽,挥剑走来,所向无敌。剑风过处,拦截的丫鬟守卫应声而倒,血洒庭院,清光一闪,化成柳絮飞走。 “轩辕落!”阿月凄厉的叫出声来:“你何苦要折磨我,这是我送你的断灵剑,你竟是拿来残杀我族人的吗?” 轩辕落驻剑停步,看向阿月的表情冷漠无情:“尔等妖物,岂配谈情!把你的心交出来,我饶你阖家性命不死。” “原来是为了蒲柳之心!”阿月如受重击,面庞一片灰白。 柳明月看着和薛承落一模一样的轩辕落,说出那样决绝的话语,不由的张开嘴巴,感到一阵钝痛,那“蒲柳之心”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争抢。 阿月的母亲看不得女儿受人欺负到这个地步,挥剑迎上:“负心汉!看老娘把你的心剜出来看看到底什么颜色!” 轩辕落的嘴角忽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往后退了半步,有两个影子忽然从身后射出,一左一右用手中叉状器物刺中阿月母亲。 “不!”阿月目呲欲裂,奔向母亲。 母亲元神涣散,阿月揽住母亲抱头痛哭。母亲微微睁开眼睛,恋恋不舍的说:“阿月,母亲不能陪你了,你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 话音未落,阿月怀抱忽然一空,母亲化成漫天飞絮随风飘散了。 阿月,还有身体虚化的柳明月都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绝望和悲痛,阿月的胸膛浑然然跳动的蒲柳之心突突直跳,感觉就要突破桎梏飞出来了。 蒲柳之心化形!阿月念动咒语,有虚影从胸口闪现,变成红色仙剑凝聚在手中,抬头望向轩辕落,阿月眼中心如死灰。 轩辕落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光速移动中,二人已经过了数十招,阿月与他剑剑相抵:“为什么不用我教给你的身法呢?你我之间还需要手下留情吗?”阿月挑眉嘲讽的笑。 轩辕落一怒,一剑劈去,使力分开两人,悄悄拿出背在身后的法器。 还是一左一右暗影冲向阿月,趁着她力竭之时,妄图钻进身体,阿月一个旋转,躲开。 还没等松一口气,阿月猛然发现这地下还有一个暗影藏在自己的影子里,趁着自己落地似乎要从脚底钻入。 “阿月小心!”正在避无可避的时候,匆匆带着阿爹和爷爷赶来的徐哀看到了这一幕,电光火石间飞身将阿月扑倒在地。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分明是这样丝毫武功和法力都没有的人。 他救了阿月,但是腿部却被暗影侵入,他是血肉之躯,双腿很快枯萎,阿月翻身搂住徐哀,灵光一闪,止住了枯萎,但却止不住他生机的缓慢流失。 阿月的眼泪如珍珠一样滴落:“你为什么这么傻,徐哀,你为什么这么傻?” 徐哀双眼迷离,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但是他露出清风一般的笑容:“阿月,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你要好好活着,连我的一起活下去。” 阿月声音哽咽已经说不出话了。徐哀缓缓伸出手抚摸阿月发尾的同心结:“这辈子没有和你拜堂,真希望有下辈子。” 说完,手掌垂落,缓慢的闭上眼睛。 “徐哀!”阿月慌忙的喊叫着,之时那如玉男子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无论任何情况都能挺过来陪她了。 “啊——”阿月仰天大叫。她放下徐哀,看着眼前和家人对打的轩辕落,握紧了手中的剑冲上去。 在一旁观看的柳明月内心震动,觉得头中一阵钝痛,无数信息铺面而来,她缓缓倒了下去。 柳明月倒下的一瞬,薛承落从背后缓慢走出,轻柔的接住了柳明月。 他就这样抱着柳明月,静静的看着前方的光影。阿月他们三人把“轩辕落”逼得节节败退,但是尽管恨之入骨,每当父亲和爷爷要下死手的时候,阿月总会剑走偏锋,看起来是刺了一剑又一剑,但事实上却是避开要害。 他的阿月啊!薛城落抱紧了怀中的柳明月,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愿意杀掉自己的性命吗? 哪怕是自己伤害了她的母亲、伤害了一直爱他的人吗? 所以那样的阿月,最后才用那样的决绝方式和自己告别,连一丝一毫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无意间的“蚀骨草”毒药,暗藏致幻功能,机缘巧合让自己心绪大动,所以才有机会进入溯光镜内找回逝去的记忆,却不小心让身体还残留蚀骨草气味的柳明月也一同带来了。 溯光溯光,追寻过去的时光。原来这就是自己身为溯光主人的原因。 他薛城落找到了过去的时光,所以一定会开创新的时光,绝对不会让逝去的遗憾再次重演。 他不想失去的东西,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薛城落不再看面前打杀的光影,抱着柳明月转身离开,大踏步走向未来。 第20章 情之一字 心绵和几名守卫老实的站在府主门口,刚才这间房子里忽然传出耀眼的光芒,虽然总舵在假山下不担心泄漏方位,但是这等异兆着实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大人,要不要进去看看府主现在的情况?”一名守卫对着心绵拱手询问。 心绵暗地捏紧了袖袍,这个“蚀骨草”多年未现世,自己从典籍中看到的解毒方法不知道有没有效,表面上却淡定自然滴水不漏:“再等等,要是府主正运功到紧要关头,我们贸然进去反而会害了他。” 众人领命只得耐心等待戒备。 净室内,两团荧光飘散而出,缓慢的落到了昏倒在地的薛承落和床上的柳明月身上,二人悠悠醒转。 薛承落第一时间凝神戒备,发现自己回到净室心情略一放松,感觉到柳明月的苏醒,他连忙把桌上的溯光镜揣到自己怀中。 “世子?”柳明月看着薛承落的背影,不确定的发问。 薛承落深呼吸一口气,默默调整一下面部表情,缓慢的转过身来:“你醒了。” 柳明月看着世子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面貌,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一直闪现的梦境似乎变得不那么真实了,她摇了摇头,将梦中看到的“阿月”的绝望悲痛情绪努力的赶出自己的脑海。 薛承落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无奈悲伤,心中一紧,刻意说道:“柳儿,昨天你被几名黑衣人围追,还中了一种虽然称不上毒药但是比毒药更卑鄙的迷药,我救了你,还记得吗?” 是了,这才是现实啊,柳明月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 梦中的女子叫“阿月”,梦中的男子叫“轩辕落”。别说“轩辕”这个姓她根本没有听说过,就是薛承落也一直叫自己“柳儿”的啊。 长得一样又如何,,不过做了一个混乱复杂的梦就分不清了,这蒲柳族小公主真是这么多年白当了哈。 自己被人追杀,那几个黑衣人非常不讲信义,暗算自己,然后世子就救了自己,嗯,就是这样。柳明月自顾自点点头,眼底的神采慢慢回聚。 柳明月抬起头,看到薛承落似笑非笑的眸子,电光火石一闪:“那么自己的迷药是怎么解开的呢?昨天似乎看到世子不断放大的俊颜啊,还有,还有……” 柳明月又偷瞄了一眼世子的嘴唇,哎呀天,蒲柳神您救救小的,为啥自己居然能够记得亲吻上去的温热触感呢? “嗷呜”一声,柳明月把锦被往自己头上一蒙,遮住自己羞红的小脸。 薛承落挑眉,看来这小丫头总算后知后觉知道害羞了。 狭小的净室内充满了柳明月的淡淡青草香味,薛承落深吸一口气,很想沉迷,但是却不能。 他轻“咳”一声,靠近床边拍了拍褥子,微微提高了嗓音:“柳儿,你就打算这样躲着我一辈子吗?身为主子,替自己的婢女疗伤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柳明月缓慢拉下被角,露出一双翦水秋瞳,可怜巴巴的说“薛承落,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吗?” 薛承落被问住,情之一字,不知所起,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老会想着面前女子的一颦一笑。溯光镜里那些过往一一闪现,现在多么单纯美好到时候就有多少利益纠葛,但是他既然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他就会勇敢的迎上去,捍卫自己想珍视的人! 他忽然俯下身子,半蹲着,与柳明月的小脑袋近乎平起,似庄严承诺又似说给自己听:“只要你眼中的我一直是我,我便不会让你失望。” 柳明月看着薛承落,她懂他的意思。 他是世子,是杀手,是府主,或许还有别的秘密,他的面貌可以随意变化,但是他只是她喜欢的人,只是她看重的那颗心。 两张脸越来越近,“扑通扑通”,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眼看着薛承落和柳明月就要在清醒的状态下再一次重温“渡气解毒”的感觉,心绵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外响起:“府主,你们可安好,需要属下帮忙吗?” 柳明月一惊,连忙往被子里一缩,重新盖住了脑袋。 薛承落眼底乌云密布,就差一点,哎,这个心绵,早不喊晚不喊偏偏这个时候瞎喊什么,心中不开心,这甩出口的话就有点硬梆梆的:“擅自干扰本座,谁允许你的?去自领惩罚吧。” 心绵一听,委屈油然而生,虽然府主历来讲究上下纪律严明,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多次为府主疗伤,日常生活也是悉心照顾,她一直以为自己至少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至少在其他人眼中都是这样。 现在,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疗伤就让自己去受罚,心绵看了周围守卫一脸看热闹的玩味表情,心中愤恨至极,她默默施了一礼退下,眼底光芒暗涌,这个女人,从此在她心绵的名单上就是仇人了。 薛承落和柳明月没人顾得上理会心绵的小心思,薛承落看着柳明月躲在被子里“吃吃”的笑,胸中的一点不快很快烟消云散了。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回世子府吧,现在肯定是人仰马翻的。”薛承落按住锦被里滚来滚去的柳明月,宠溺的说。 柳明月闻言露出头来,忽然响起皇甫浩然的话语担心的问:“昨天我就想问,你究竟吃了什么亏才让皇甫浩然肯放我出来?” “你担心我吗?”薛承落好整以暇。 “哪有啊。”柳明月嘟着小嘴,不肯承认。 “也是,你心里只有你的徐大哥,又怎么会想到我。”薛承落露出不满。 “徐大哥不一样,他孤身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哪像你薛承落只手遮天的。”柳明月心无城府的直接说道,没有人应答,她抬起眼看到薛承落黑着个脸,双手报胸酷酷的模样。 忽然灵光一闪,“你不会在吃醋吧?”柳明月凑近世子的脸庞仔细察看。 世子的俊脸可疑的红了,“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京城说个话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哎”,然后拿起佩剑,自顾自开门先走。 柳明月还在那里琢磨,这是谁制造的人皮面具,居然连脸红都能显露出来,也真是厉害了。 “哎,你等等我啊,每次都要我追着你跑啊,腿又那么长。”柳明月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赶紧跟上去。 第21章 恶人相磨 不知道跟着薛承落拐几个弯,推开一扇门出来的时候,柳明月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茶馆后院了。古色古香的装饰,袅袅白烟,空气中弥漫着各色清茶的气息,叫人欢喜。 没想到传说中夺人性命的六道府,竟然有这样叫人吃惊的规模和部署,在悠远淡然的茶香掩盖下是夺人性命的生意。 柳明月站在回廊下,想起在溯光镜内看到的轩辕落狠厉无情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惊,如果有一天,眼前这个冷面暖心的男子真的变成冷面冷心的杀手要置自己于死地,那自己的心中一定会非常难过。 “想什么呢?”薛承落浑厚的嗓音毫无预兆的在头顶想起,柳明月被打断思绪,抬起头,只看到日光下世子精致的脸庞俊美如天神让人窒息。 柳明月心中竖了个大拇指,世子果然是世子,就这一会儿功夫,又恢复另外一张脸了,啧啧,这衣服都变成世子贯穿的绣着金边的玄色袍子。 “怎么做到的?世子大人。”柳明月痴痴说。 薛承落淡笑,这满院子烹茶的香味都抵不上这个笑容沁人心脾。他也不多说:“什么都不要说,跟我走。” 柳明月愣愣地看着世子直接牵住自己的手穿过走廊来到前厅,竟然忘记了反应。 前厅里有艺人抚着古琴弹唱,茶客们相互间低声谈论,有的拿出字画叫人评鉴。忽然之间,弹唱之声平息,众人约好了一般噤声,有个拿出自己字画的读书人还在纳闷自己的字画难道差到这个地步无人问津啊? 顺着大家的目光,读书人看到传说中都城战神薛承落牵着一个碧色长裙的女子,目不斜视从正厅走过,烈烈生风,光华逼人。 “看啊,这就是咱大梁的薛世子呢,风采果然冠绝京华。” “那女子,肯定是薛世子心仪的姑娘。” “那还用说啊,你们不知道,上一次在京都府尹大堂,这位姑娘传说就是世子的贴身婢女啊。” “这女子真是造化匪浅,能得到薛世子青睐,多少名门闺秀这下都要心碎了。” “嘘,那沐阳王府的小郡主夏吟吟常常以表哥称呼薛世子,她那点心思骗得了谁啊?这下热闹了。” 薛承落走到门口,有意无意的瞟了闲嗑瓜子的众人一眼,大家纷纷做出一副办正事的表情来,那司琴的曲子重新奏起来,那讨论画作的也重新被大家评头论足,真是一个高雅风流的场所,不愧为都城第一处士人集聚之地啊。 柳明月被薛承落牵着,心底忽然有种很想笑的感觉。 大梁都城另一处,一间隐蔽的民房里,大白天的门窗紧闭。 仔细一听,有男人的嘶吼夹着女人的呻吟从厢房中传出,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战况的热烈。 管家卖力的在焕娘身上动作着,有汗滴从他的蒜头鼻上划过,让原本看起来老实的面相带着几分丑恶狰狞。 焕娘微微闭着双眼,一双玉腿露出锦被,随着管家的动作微微抖动着。 忽然,管家仅仅抱住身下焕娘,将脸庞伏在焕娘胸前的沟壑上,开始最后的冲刺。 雨收云散,管家也不多呆,提起裤子,又摸了焕娘的脸蛋一把:“真是个喂不饱的小妖精,我得去看看那些人办事办的怎么样了。” 焕娘斜靠在床榻上,也不着急穿肚兜,只是懒懒的将被子往身上微微掩盖着,看着眼前的老男人,巧妙的掩饰了眼底那丝厌恶的光芒:“还是管家你疼我,爹爹被孙家打死,这笔帐都要算到徐哀和柳明月身上,事情办成了,管家你就是我的大恩人,焕娘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跟着您。” 管家“嘿然”一笑,看着焕娘凝脂般肌肤,微乱的鬓发,还有因为亲吻花掉的唇色,一副刚承恩露的模样,觉得心里又开始痒痒了,一把脱掉裤子又推倒焕娘,准备春宵二度。 焕娘厌恶又无可奈何的环抱住管家臃肿的身体。 正在这时,大门传来一阵呼喝,有许多侍卫带兵闯入的模样。 动静这么大,床上的两人停止了动作,眼对眼一片惊慌。 还没等他二人作出反映,房门被人轰然一脚踹开。 管家一哆嗦,从床上“骨碌碌”滚下来,连带着锦被也掉了下去。“啊”,焕娘尖叫,被子被带下去了,她只有连忙把枕头拿来挡在胸前,不想再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还存着最后一丝羞耻感。 “一对奸夫**!好大的狗胆!”孙公子从众守卫中威风凛凛的踱步而出,上前一脚踹翻还在地上爬着的管家。 “公子饶命啊,饶命啊!”管家一声惨呼,嘴角都出了血,也不敢声张,又自己从墙边爬回来,匍匐在公子脚下乞怜。 “本公子要过的女人,你也有胆子捡回来吃,这么多年的管家我看你是当到头了。来人,给我绑了用家法,一百棍子还不死就送到城外矿地上去。”孙公子懒得看这个可怜虫一眼,又是一脚踢开,让属下架开。 管家一看性命受到威胁,更是哇哇大叫“冤枉”,一边指着焕娘叫嚷,“公子饶命啊,都是焕娘这个贱人下药引诱我,公子饶命啊,焕娘你这个贱人!!!” 焕娘猛然抬起头,看着管家,心中愤恨厌恶,早知道他不要脸,不然也不会乘人之危强迫自己,睡完了就变脸,更真叫人恶心。 孙公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听着管家的“喊冤”声逐渐远去,换成受刑的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最后渐渐沉寂下去。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报:“启禀公子,管家受不住刑,第六十板的时候都已经咽气了。” 孙公子满意地“嗯”了一声,又看像不着片缕抱着枕头瑟瑟发抖的焕娘。 焕娘心中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孙公子一看像自己,就觉得有毒蛇盯住自己一样。 孙公子“啧啧”叹着:“不得不说,管家还是有眼光的,跟过我的女人那么多,有你这样媚意的倒是不多。本来想着你爹替你死了,本公子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这人天生贱种,非要自降身价。” 孙公子命属下出去,静室内只剩下她二人,孙公子一把夺过焕娘护在身前的枕头扔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焕娘心中忽地腾起一番希望,她战战兢兢的坐直身体,摆出一个自认为妩媚的姿势,或许孙公子还会念及旧情吧。 孙公子靠近焕娘,抬起她的下巴,还是满脸泪痕的模样,叹道:“你这满身青紫的痕迹还想投进我的怀抱吗?其实我倒是不介意,**红牌我也有几个相好,你错就错在居然假借我的命令去对付柳明月,给我惹了大麻烦了。” “所以,为了平息上边的愤怒,只有让你亲自试一试你家传迷药的滋味了。”孙公子伏在焕娘耳边低声说。 焕娘一双杏眼露出恐慌,那“蚀骨香”是阿爹无意间救了一个耍把戏的获赠,她太清楚这药的药力,吃了这个药,自己恐怕真的就没办法回头了。 孙公子一拍手,有属下鱼贯而入,手中呈上在院内暗格找到的药丸,孙公子扼住焕娘下巴,逼得她吞了下去。 “你们几个,在这里好好侯着,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不要推辞喔。”不顾焕娘乞求的眼神,孙公子狞笑着离开了。 出了房门,孙公子不理会里边传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疾步走到院子门口,对着院门口等候的一位太监作揖:“烦请杨公公向太师通传一声,在下门户清理干净了。”说完,递上一个金元宝。 “你们知道就好,我家太师说了,这次御下不严,差点惹到薛世子和太师间的一桩交易呢。”太监手下沉甸甸的金子,一张面白无须的脸上才露出几分笑容来。 又是薛承落!孙公子看起来还算俊秀的面容忽然有些扭曲,这个天子骄子,从来都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已经什么都有了,还在这里和自己过不去,偏生这家伙又是和自己投靠的皇甫太师是一个层次的,自己什么都奈何不了。 那杨公公看了看孙公子眼底的嫉恨,嘴角一撇,他家太师说的对,这对父子,孙大人还算是个心狠手辣个性沉稳的,他这个独子却喜欢故作深沉,沉不住气,什么都写在脸上,叫人一眼就看穿了去。 这薛世子,那可是和皇甫太师一样杀伐果决的狠厉人物,敬而远之才是上策,看着姓孙的小子还一脸不服气,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哪像太师府新收的那个徐哀。 自己还是不要和这一类人走的太近吧。杨公公对着孙世子施以一礼,迈着小碎步告辞了。 孙公子倒是不知道杨公公这一番肚肠,不然恐怕又要跳脚了,他只是狠狠地看着杨公公的背影,暗地“啐”了一口:“没根贪财的阉人,也配在小爷面前指指点点,狗仗人势的东西!” 他也不怕这番话传到杨公公耳里,只是觉得还不解恨,看着属下一个个邪笑着从内室出来,带着近乎施虐的快感说道:“都享受好了,把这贱人给我发送到**去。” 第22章 将军夫人 富丽堂皇的太师府,皇甫浩然正左拥右抱,左边美人递上葡萄,右边美人给他捶腿,一派富贵散人的逍遥模样。 杨公公躬身来报:“启禀太师,您吩咐的都办妥了。” 皇甫浩然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将手揽在美人肩膀上,嚼着新鲜的葡萄,一脸享受。 杨公公看了太师兴趣缺缺的表情,进一步上前低声道:“不出太师所料,孙家公子不但刻薄,而且寡恩,焕娘是他旧人,他也毫不怜惜,在下依照太师的意思提了提薛家,那孙公子果然露出一脸记恨。” 皇甫太师这才懒懒的看了杨公公一眼,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好好的尽说那个蠢蛋,真是不叫人省心,还是薛承落那个家伙好,从来都不废话,一说话就有好东西,难为他竟然肯为了小美人舍下‘流月珠’这等宝贝。” 旁边美人螓首靠在太师胸前,嗲声道“什么小美人,难道太师您厌弃我们姐妹了么。” 皇甫浩然嘴唇微翘,“瞧瞧我家彤儿这吃醋的小模样,真是爱死了”,一双手安慰似的扶上美人的肩膀,眼神灼灼如桃花,看的杨公公一阵恶寒。 柳明月被世子牵着,快到了将军府门前。薛承落松开柳明月的手,对上她愕然的眼神道:“等一下我先进去,你随后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我会一直在。”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柳明月还是信任的点头。 薛承落眸光一亮,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人感觉很不赖。他飞身上前,从将军府高高的院落外一跃而过,身子轻盈,无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柳明月依言从大门拿出婢女腰牌进入。来到世子寝殿,看到一片忙碌的模样,有人进进出出,端出来的是一盆盆血水。 “安老,世子发生了什么事?”刚回来的柳明月大惊,一把抓住守在寝殿外的长安,神色惶急。 长安来不及反映,忽然他身后一名少年一个长腿扫过来,似乎要踢开柳明月扶在长安身上的手,力道奇大,估计踢实在柳明月恐怕手都要断掉的,她连忙一个低头闪身轻松避开。 “长风住手,她就是柳明月!”长安急忙制止。 那名叫做长风的少年收势停住,浓眉阔口,正目光灼灼的看向面前女子。 柳明月顾不上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她的心被一只无形手紧紧揪住,皇甫浩然的话忽然在耳边想起:“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出来,薛承落居然肯答应那件事。” 明明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怎么忽然间就成了这样,他武功卓绝,世上会有什么险境能伤他至此! 还是说他这一路都是假装的伤势已好啊,若果真如此,她柳明月绝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任何一个人! 柳明月握紧了拳头。 “你不要担心,”长安沉声道,“世子没有大碍,只是这个时候姑娘你不方便进去。” “哼!”一旁的长风忽然发声:“若不是因为她,世子根本不用变更计划!” 柳明月这才定睛注目这发生的小侍卫,眉目间和长安有点像,这又是薛承落从小培养的心腹吗?身手真是不错,她的世子果然厉害。 听了长安的保证,柳明月暂时放下心来,又不无忧虑的柔声说:“这位小哥,我也知道自己冒然出府似乎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但是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是有心的,我柳明月在此立誓,我永远都不会主动做伤害薛承落的事情。” 寝殿内传来一声惊呼:“哎呀,杯子碎了,这不长眼的奴才,怎么伺候世子的?” 长风看着面前的姑娘,倾城之资与自己世子相得益彰,就像雨后初晴的天空那样,让人不由自主亲近赞叹,刚才的言辞恳切,蕴含的信念让人感动,这才后知后觉自己那一点少男心,对自己刚才的鲁莽有些不好意思来。 他挠挠头,说着:“唉,你的心是好的,那日在客栈发现你和姓徐的书生都不见了,在床位发现了灰色泥团,还真要感谢留下这泥团的人,世子知道你们是被谁掳走了,那位人物想必你也看到了,从不吃亏的主。” “后来呢?世子用什么东西换我们出来啊?”柳明月听着长风的叙述,皇甫浩然的形象跃然脑海,忍不住催促。 “你不知道,就是‘流月珠’啊,那东西可不一般啊。我们将军府拼了命换来的,听说事关气运呢。”长风左右瞟了一眼,看到长安一脸忧心的看着世子寝殿的动静,也没关注自己,毕竟少年心性,还是忍不住在柳明月耳边悄声说了。 流月珠?那是什么?蒲柳家族倒是有一个心月珠,在圣泉中心供奉着,可以日夜汲取圣泉的灵气,但是这个流月珠是什么东西,柳明月真的不知道。 不过她心里明白,一旦和气运挂钩的东西,绝对是值得许多人牺牲性命去争抢的。 原来薛承落这样看重自己,愿意和皇甫浩然交换这么宝贵的东西。她也许也有心动,所以才会去客栈寻找特地买给他的衣服,可哪里比得上这赠珠之情来的深厚? 柳明月看着薛承落寝殿进进出出的人,心底波涛汹涌,眼泪喷涌而出。 她鼓足勇气来到长安身边:“安伯,我能不能进去随身服侍呢?毕竟世子因为所伤。” 长安一脸犹豫,刚想作答,就听到有人在院门通传“将军夫人到!”连忙一个正色,压低声音说:“这不是时候,赶紧跟我一起行礼。” 柳明月拭去泪水,茫然跟在长安身后行礼。但见众人簇拥着一个仪容端庄的中年美妇款款而来。 柳明月无数次猜想,能生出世子这样美丽人儿的娘亲该美到什么程度?她来将军府,一贯只需要伺候世子一人的饮食起居,倒是从来没机会见过将军夫人。 那夫人妆容精致、头上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不见的多华丽,但是装饰繁复,一看就是细心讲究搭配的,她保养极好的手上还有一串石榴红佛珠,正不住的捻动着。 柳明月好奇的打量,夫人眉目端正,是对的起世家主母这个身份的长相,但是慈爱的感觉多过艳丽,比起世子浑然天成的美就差的远了。 柳明月暗自嗤笑自己的想法,世子正当盛年,母亲已经中年,自是不能比较的,单这端庄慈爱的模样,已经比一般主母要看的温柔得多了。 将军夫人看着行礼的众人摆摆手:“都起来吧,你们都不在世子身前伺候,都出来迎接我一个老太婆干什么。”脚下却一步未停,径直走进世子房间。 不知为何,柳明月隐约觉得将军夫人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又自己摇头一笑,人家母子情深,或许是忧心重重所以加快脚步了吧,自己自从被刺杀两次之后,这疑心倒是越来越大了。 第23章 母子如宾 长安等人尾随夫人进屋,柳明月一个激灵,连忙跟上去,看她踱着步子低着头一脸谦恭的婢女模样,企图蒙混进去。 谁知长风手中长剑一伸,拦住了小丫头,稚气未脱的脸上一脸戳穿柳明月心思的得意:“想进去吗?我们世子爷可跟我特地交代了,要防着你这机灵鬼,谁都可以进去,就你必须他亲口允了才行。”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我见不到世子,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允许呢?难道要世子拖着重伤的身体到门口来告诉我啊,你看哈,世子特别在意我的,不然为啥单独拦住我一个?”说完还努力对着长风眨了一眨大眼睛。 长风只觉得眼前女子美目灵动至极,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这姑娘说得有理,世子总要见了才能答应或者拒绝吧,不然世子直接就让自己拦住了,何必多此一举要自己传个话啊。 虽然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是面子还是要有的,长风还是撇撇嘴,抱胸往门口一站,一脸油盐不进的模样。 柳明月恨得牙根直痒,这死脑筋的长风,但是自己也不能在这殿门外就把长风给揍一顿,将军夫人还在里边呢,总要给薛承落几分薄面才是。 柳明月皱了皱鼻子,又朝里边靠了几分,一脸专注地侧耳倾听。 夫人隔着帘子在外间停住,对着随从们使了个眼色,有几个随从得令正不安分的四处打量。长安见状,忙朝卧榻不起的世子禀报:“启禀世子,主母来了。” 病床上一身轻“咳”,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传来世子略显暗哑的声音:“落儿不才,劳烦母亲过问。” 将军夫人一听,脸上笑容可掬的模样,掀开珠帘来到薛承落塌前,有人已经及时搬来软凳给夫人落座。 夫人柔声安慰:“落儿哪里话,你我母子连心,伤在你身,最不好受的是母亲啊!”说完,眼里竟充满泪水,一脸难过的模样,不自觉地想去握薛承落的手。 薛承落不着痕迹躲过那双似乎想要探听自己脉搏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夫人顿了顿,眼中闪过就差一点可惜的神色,但是她很快掩饰住了,又把凳子往前挪了一步,几乎要抵在床边,“都城的人都说将军府薛世子武功盖世更胜乃父,我真想不出来谁可以伤得了你”,说完又刻意顿了一顿,低声道“落儿不会是被人暗算或者受人胁迫吧。” 薛承落苍白的脸色浮现一抹笑容:“母亲相信自己的孩子是理所应当,但是盲目自信就会让人觉得可笑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母亲自然是懂得的,儿子身负家国大事,时常处于危险之中,难免会让人钻了空子,所幸没有性命之忧,母亲放心就是了。” 柳明月耳力过人,自然听得清世子的一番说辞,果然是母子情深啊,世子和自己相处这么多天的话恐怕都没有这一会答得多,每一句都是十分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自己在蒲柳家族和父王母后还有爷爷这个太上皇相处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谦恭有礼啊,还是人间规矩多,柳明月得了这么一个结论。 薛承落又狠狠的咳了几声,本就如玉的脸庞更显得没有颜色。 将军夫人看话题被薛承落三言两语打发了,心下懊恼,看样子薛承落一会就会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送客了,眉头一皱,这下不得不直接将军了,可能会损失一两个棋子,但是能揪出薛承落心里看重的人也是值得的。 夫人关切的拿出一个铜色似葫芦的小瓶:“落儿,这是母亲特地从皇甫贵妃那里为你讨来的合息香,比喝那些苦哈哈的药物要来的舒服,还不让下人给你点上?” 薛承落面色微缓,颔首微笑,“多谢母亲费心了。”右手一挥,长安便上前想去接香料。 “慢着——”将军夫人淡淡一笑拒绝,“落儿,这种香料对男子内症极好,但是研制这香料的人说了要妙龄女子来添才能发挥效力。” 薛承落摇摇头:“母亲好意落儿心领,不过你一向知道,落儿这里没有侍女贴身伺候的。” “哦,可是我却听说有位叫做柳明月的姑娘是你新收的婢女。”夫人挑眉问道。 薛承落低下头来,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听到声音闷闷传出:“一个会做饭的丫头而已,母亲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夫人一凛,面上依旧温柔笑着:“会做饭才能把我的落儿照顾好啊,快点叫这女子出来给你点香啊。” 薛承落还没发话,刚想用个什么由头拒绝,侯在门外的柳明月哪里知道这么多,一听到自己有用,又记挂薛承落的伤势,连忙在门口大喊:“奴婢柳明月,求见夫人,求见世子!” 她声音本就清脆无比,这一着急,喊出来的更是如玉珠落地,叫人想一窥真面目。 薛承落的嘴角僵住了,夫人倒是讶异,“原来这小女子被隔绝在门外啊,我们总要让人家尽一尽心吧,让她进来。” 柳明月规规矩矩下拜行礼,偷眼瞟了一下薛承落,看他一脸苍白,和刚才护送自己回来的精神模样大大不同,心中不禁一痛。 将军夫人上前,亲手搀扶起柳明月,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嘴里‘啧啧’称赞“果然是个美到骨头的妙人儿,难怪我家落儿从来不让婢女伺候的也留下了你。” 薛承落冷的像一块冰,盯着将军夫人扶着柳明月的手,恨不得自己上去给扒下来。 柳明月受宠若惊,这是世子的娘亲啊,真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呢,连忙躬身行礼,想留个好印象,“夫人谬赞,能侍奉公子是明月修来的福气。” 夫人笑的更温柔了,发髻上的金色步摇晃动着璀璨的光芒,她吧手中铜瓶交给柳明月,叮嘱了焚香的注意事项,看了看薛承落沉沉的面色,又添了一句:“明月有空到我那里坐坐,我好教你更好的侍奉世子”。 柳明月不明就里,还是依言应下。 送走夫人,薛承落沉着脸就把刚喝完的药碗甩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渣四溅,可把柳明月吓了一小跳。 第24章 耍小脾气 “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很痛吗?”柳明月也不管旁边众人的诧异表情,扑到床边小心翼翼的问。 薛承落刚被挑起的怒气对着柳明月无辜的只剩关切的眼眸,立刻就像冰遇到火一样,化了一半。 薛承落别扭的“哼”了一声,把脸转向另一边。长安和其他侍从一脸“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不可置信”表情。薛承落不觉俊脸一红,粗声粗气的说着:“都给本世子出去!” 众人梦游般一一出去,刚才那是傲娇的小眼神吗?今天世子的表情突破了这近二十年来他们看到的所有种类啊。 柳明月神色一黯,会不会自己刚才在将军夫人那里做错了什么,薛承落果然讨厌自己了。她默默收拾好地面,也要尾随众人出去。 薛承落忽然拉住她的手:“你走什么,你留下。” 他黑眸深沉如许,倒映着柳明月愕然变成窃喜的表情。 长安和其他人一看这阵势,估计动作再不快点世子就要砍人了,连忙三步并两步溜了出去,还不忘记关好门,给世子和柳明月一个独处的空间。 “你怎么了嘛?是我惹你生气了吗?”柳明月像一条小狗一样,瞪圆眼睛看着世子。 薛承落没好气的说:“不是让你等我,为什么自己闯进来?” “薛承落,那是因为我担心你呀。”柳明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说她担心他,所以才会一听到需要点燃合息香就冲过来吗?薛承落的心底注入一股暖流。这个如明月一样坦荡的女子,连喜欢一个人也喜欢的这样毫无城府,在她心底,并不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关系,又如何狠得下心怪她? 那天在溯光镜,他所看到的是片段,猜中了结尾却猜不中原因,他只是希望尽力去避免这不该发生的一切。 薛承落眼中一痛,这样美好的人,在那逝去的时光里自己竟然辜负了她。 这样美好的人,重来一次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放过她,放过自己呢,这样就不用再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呢? 薛承落胸口的溯光镜一阵发热,烫红了薛承落的胸膛,薛承落知道,溯光就是他的心,溯光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薛承落忽然一把抱住了正在床边期期艾艾不知所措的柳明月,力气大的惊人。 柳明月推了推并没有推动,母亲说过只有自己喜欢的人才可以这样抱自己,可是薛承落喜欢自己吗?她什么都没有,还老是闯祸,害得他丢了珍宝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何况,自己还是不可告人的妖族身份。 但是薛承落的怀抱真得很温暖很温暖,他抱自己这么紧,好像生怕自己跑掉了一样,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薛承落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呢? 柳明月微微咧开了嘴角,全蒲柳族所有的神灵啊,就算你们现在一起来劝她,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让她再享受一下这短暂的温暖吧。 柳明月的顺从让薛承落心底浸满异样的温柔,他轻呼出一口气,放开柳明月道:“做一个合格的婢女,首要的是听你主人的话,知道了吗?” 柳明月“哦”了一声,微微嘟起小嘴:“是不是在你心底,我就只是一个婢女呢?”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期待的小眼神,刚想回答,又看到屋外站着那么多人觉得不是时候,便收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换成一句“嗯,不然呢?” 柳明月的心湖中涌起巨大的失落,但是她还嘴硬的还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请世子您做好一个主子的本分,随随便便亲啊抱的,别人会误会你有别的想法的。”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微红的小脸,她就是生气也这么生机勃勃的,玩心大起,斜斜的勾起嘴角,靠近柳明月的小脸蛋,呼出一口气来:“照柳儿的意思,还想被本世子收房不成?” 柳明月像雷劈了一样弹的好远,指着薛承落“你、你、你……”的语无伦次,然后脚一跺跑了出去。 薛承落满意的笑声在胸膛里低低回响开来,还不大声忘加一句:“记得给本世子做好药膳啊!” 众目睽睽之下,柳明月的小腿跑的更快了。 瞅不见了柳明月的身影,薛承落嘴角的笑意才渐渐凝固下来,他眼神一变,又恢复成清冷漠然的模样,轻击双掌,长安和长风押着一个人敏捷的进来。 薛承落一使眼色,那人被长安一踢,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薛承落不置可否的模样,他慢条斯理的掀开锦被坐直,面如寒霜说出来的语气却是温柔的要命:“小五,你从小在我身边伺候,以前觉得你虽然时不时顺点东西补贴家用,可心地还是不坏,没想到你现在另外寻得好去处便不顾我这个旧主了。” 那叫小五的侍从捣头如蒜:“世子息怒啊。世子对小的有救命之恩小的不敢忘记,只是贱内临盆在即,夫人她拿我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性命要挟,小的小的一时糊涂才将世子爷和明月姑娘的事情说了出去。小的该死,还请世子爷放我家眷一条生路。” 说完,竟咬咬牙,想朝墙上撞去。 长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掼在地上,“别脏了世子的地方!” 小五寻死不成也不说话,只是“呜呜”低泣。 薛承落打断他的哭泣:“大梁米贵,居大不易,我送你们夫妻到西边草原上谋个生路吧。” 小五一听还有活着的希望,眼神一亮,那扣头谢恩的举动就要做出来。 薛承落一摆手:“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要你先帮我做一件事情。”说着,没有声音,嘴唇微动,竟用起来传音入密的高深功夫。 小五凝神听了,连连点头,一脸喜气的离开了。 长安看着小五的身影,对着薛承落一躬身:“世子爷有了明月姑娘,的确是人情味变浓了许多,要是以前,不论有什么苦衷,小五这样背叛一次的人是绝对不会再用的。” 薛承落眼神微动:“安老怎知这次我交代他办的事情不是一次试探呢?” 长安微微一笑没有争辩,长风看着自家世子和师父又开始打哑谜了,内心又是一阵无语,算了他这样的人还是适合和柳明月这样的小婢女斗嘴玩,大人的游戏就不要瞎掺和了。 第25章 乔装入府 柳明月觉得自己烦透了,自己先是莫名其妙地和将军夫人定下来多坐坐的约定,又莫名其妙的和薛承落这个嘴上功夫一流的石头打情骂俏起来,呸呸说什么“收房”,柳明月捂住耳朵,但还是觉得薛承落邪魅轻佻的声音无处不在。 柳明月拿起自己床上的枕头给自己唔得严严实实,什么“收房”,就是明媒正娶自己还要考虑一下呢,哎呀呀这不是重点,柳明月成功的在枕头里叹了一口闷闷的气,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的,每一次遇到薛承落,总会被带着走什么,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里,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的伤没什么性命之忧,好好养着就是了,自己这段时间不要刺激他。 忽然,柳明月把嘴上的枕头一下子拿开,从床上坐起,叫了一声“坏了,忘事了。”从皇甫太师府上出来的时候,徐哀答应过会活着出来的,但是自己怎么能不管不问呢?皇甫浩然那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自己还是要出去一趟,去看看徐哀,或许还可以把薛承落的流月珠看能不能偷回来。 柳明月在屋内转圈圈,自己是趁着夜色闯进去还是借下薛世子的大名去拜见呢? 一边摇着头否定自己,这样都不太可取,进去后估计还没找到地方就会被发现的,用了薛承落的大名见人倒是没问题,可怎么把人带出来呢?肯定又会被皇甫那个家伙坑一顿。 有了,柳明月停下来,自己乔装打扮一番总可以了,万一不幸被发现,自己蒙个面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反正只要不被抓个现行,就是老奸巨猾如皇甫浩然也不能把自己和薛承落怎么样。 这一次可要放机灵点。多备些药物暗器啥的,敌人花样多,多备点没坏处,可别像上次一样被人要挟回来就行了。 主意已定,柳明月便准备一番朝着太师府前去,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很多举动都是为了薛承落的得失在考虑。 仗着身法轻灵,柳明月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太师府,凭借超强灵觉,她特地选择了暗卫比较少的浆洗处来下手。 来之前,柳明月悉心和薛世子府上的家丁们打听好了,高门大宅里浆洗处是经常出入府内府外,穿梭于主子和各位美人的房间,可以说是最自由的。 一队女子穿着婢女服侍端着一堆叠得真整齐齐的衣物从浆洗处出来,看样子要把洗净的衣物分发给各院,柳明月躲在回廊暗处,趁着最后一个女子经过的时候一个手刃拿下,将晕倒的女子放在回廊下的隐蔽草地,自己躲在暗处匆匆换上外衫,端起衣物盘子就跟上了队伍。 慕容府果然是治家甚严,婢女们步伐安静,低着头目不斜视,柳明月的身量与那名女子相似,她的动作极快没耽误多少时间,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人发觉。 尾随婢女队伍进了一座华贵庭院,山石围绕,凉棚依依,彼时午膳刚过,正是人乏的时候,但是前方竟然还传来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一副正开怀的模样。 走下回廊,婢女们把所有的衣物都放在几座造型不同的凉棚前,柳明月暗自观察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一处天然浴场。这湖泊似乎是一处天然温泉,隔着岸边都能感觉到丝丝热力,岸边凉棚下设有软塌。有轻纱从凉棚顶上轻轻垂下,翠色灰色居多,又透气又不压抑,与这人造的山水相映成趣。 风一吹,轻纱曼舞,美人在更衣的时候还要怀着娇羞掩一下春色,柳明月悄悄白了白眼,就知道这皇甫太师不是个东西,一看就是骄奢淫逸惯了。 放了衣服,柳明月刚想随着众人一起离开,趁着好机会去打听下徐哀的境遇,忽然听得温泉里一位美人娇滴滴叫道:“太师,您好坏……彤儿没力气了,要人帮我更衣。” 男人浑厚的声音吃吃笑着:“这就不行了,彤儿真是柔弱,还是绿儿骁勇……” 柳明月听到这个声音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会这么巧啊,刚好遇到皇甫浩然这个家伙抱着美人出浴啊。 柳明月目不斜视往前走,若不是怕引人注意,真想拔腿就跑。 “你,就是你,过来帮彤夫人更衣,”皇甫浩然一指刚才送衣的下等婢女,随意吩咐着。 不能转,不能转,会长针眼的啊。柳明月在心底默默哀嚎。 看着小婢女磨磨蹭蹭的模样,太师还没发话,彤儿先不依了:“还不过来给本夫人更衣,傻愣着干什么,就说你呢。” 眼看着多半躲不过去,柳明月缓慢转身,低头行了一礼,更衣就更衣吧,反正就这一会功夫,真希望水汽氤氲皇甫浩然看不见,也希望绿儿姑娘用点心趁这机会抓住你家太师的注意力。 柳明月低着头来到温泉正对面的凉棚,皇甫太师已经重新如水了。彤夫人身着白色牡丹肚兜,美好若隐若现,亵裤上满是水渍,娇慵无力的靠在贵妃软塌上,叫人看一眼就想入非非。 柳明月满面通红的取来水红肚兜和裤子,帮着彤夫人更衣,看着彤夫人线条姣好的美背,觉得这么暴露很碍眼,拿来上衣,请彤夫人穿上。 彤夫人凉凉的看了柳明月一眼,用手拨开,“太师在这里,我穿这么严实干什么?你这小丫头一看就是新来的,赶紧给我捏捏背,哎呀,太师一贯太过勇猛,我这背上到现在都还是疼着呢。” 柳明月觉得牙根开始疼了起来,听着温泉池里传来皇甫浩然和另外几位夫人的嬉笑声,湖水拍打的声音,只觉得入坐针毡,这多呆一会就是多一会的风险啊。 真不知道这个彤夫人在想些什么,还要自己留下按摩,柳明月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给彤夫人揉起了肩膀。 “嗯,你这丫头虽然不懂什么章法,但是手掌柔中带劲,按得本夫人好舒服。”彤夫人居然开口夸赞起来。 柳明月撇撇嘴,夹着嗓子称谢,这彤夫人真识货,自己有武功的手她用起来还挺顺手哈。 忽然,湖面一声大力的水搅动的声音,有男子的低吼和女子的惊呼传来,柳明月觉得魔音贯耳,恨不得马上原地消失。 动静渐渐消停,皇甫浩然大笑着从湖水中出来,光裸着胸膛,晶莹的水滴从脖子滑下胸膛到腹肌再到不可名状的深处,“彤儿很享受的样子啊,难道这小丫头的手还能敌得过本太师的?” 第26章 冤家路窄 柳明月身子一僵,觉得寒毛直竖。 皇甫浩然的脚步声从侧边传来,柳明月放慢手速,慢慢转到彤夫人对面按起手臂来,这样微侧着身体,让刘海儿垂下,或许皇甫浩然就看得不那么清楚。 皇甫浩然浑然未觉的样子,径直走到彤夫人身边,丝毫没有把柳明月这个婢女放在眼里,对着彤夫人的香唇就是一个深吻,惹得彤夫人一阵娇喘,然后大摇大摆的躺在一侧的贵妃躺椅上微眯着眼睛。 凉棚顶上开有天窗,天窗周围呈环状挂着灯罩,稍矮处还在墙上钉了许多布罩,需要更衣的时候,点上灯火,光线充足,需要小憩的时候,灯火不亮,在布罩里盛满萤火虫,既可以照明又气氛温馨。 此时棚顶灯盏并未全部点亮,壁罩上的萤火虫都盛满了,光线或明或暗,好不浪漫迷人。柳明月全部心思都顾不上这些美景,忍住将皇甫浩然这个老色胚一脚踹瘫的冲动,皱着眉头想着脱身之法。 刚上岸的绿夫人看着太师也不流连自己直接跑到彤夫人的棚子歇息,不由得咬了咬牙一阵气恼,看着正在兢兢业业按摩的柳明月有了主意。 更衣之后,绿夫人从自己的凉棚走出,特意走到皇甫太师这间凉棚行礼道:“太师您偏心,我也要这个婢子揉揉,太师您不知道,刚才您,哦,天,绿儿都不能回想……”说完还发出一阵娇滴滴的笑声。 彤夫人螓首一歪,暗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咕哝着:“就你那一身肉还要人按摩啊。” 柳明月离得近,听得乐了,彤夫人身姿轻盈好似梅花清丽,绿夫人前凸后翘好比芙蓉艳丽,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这下太师的桃花债可有得还了。 皇甫浩然从嗓子里发出一阵醇厚的笑声,也不急着答应绿夫人。 柳明月暗地观察了一下环境,绿夫人的凉棚靠近出口,若是能过去可以伺机告退,离得皇甫太师远一些,也安全一点。 皇甫太师开口了:“绿儿何必和彤儿争抢这一个小婢女,我再给你换一个过来。” 绿夫人一听,撒娇不依:“太师您就是偏心,说好了不论什么东西我和彤妹妹都是平等相待的。” 柳明月听得心急,要是再来一个婢女,自己岂不是要一直在这里啦?搞不好一会儿还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呢。不要不要! 柳明月一着急,就夹着嗓子说:“太师您最公平了,能得到绿夫人青眼,是奴婢的福气。” 皇甫太师嘴角深深一勾,目光顺其自然的落在眼前开口说话的婢女身上。 这就沉不住气了吗?皇甫浩然从上到下的打量这个低着头瘦瘦弱弱的丫头,摇了摇头,这丫头,漏洞太多了,第一眼他就知道了。看那里衣,看那鞋子,都没有太师府御用的暗记,一看就是匆匆忙忙换上的。 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想在他皇甫浩然的眼前蒙混过关,那传了出去自己也真不用在薛承落面前出现了。 彤夫人先喊了出来:“太师都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说完,竟是坐起身子狠狠推了柳明月一把。 柳明月一个趔趄,也不敢抬起头,生怕叫皇甫浩然看到了脸,心中憋屈,想她柳明月堂堂妖族小公主,在这个世界上会走以来,什么时候被一个侍妾欺负到这个份上啦! 皇甫浩然眼神冷了下来,这样的柳明月莫名让自己觉得很不舒服,他下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想起第一次见面柳明月火烧头发的恣意模样,再看看现在觉得格外碍眼。 彤夫人刚想撒娇,被皇甫浩然眼尾扫过来的冷风吓到了,太师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就好像夺了什么宝贝一样,是为了绿夫人吗?难不成绿儿那个贱人又使出什么新的招数蛊惑太师了吗? 可皇甫浩然继而灿然一笑,好像刚才那个冷风从来没出现过,他揽住两位爱妾的肩膀道:“两位美人不要生气,就这一个小小婢女罢了,明日本太师给你们一人送上十个来,好好给你们按按,今天天也不早了,美人都累了,回去歇息吧。” 彤夫人和绿夫人还不退让地对视一眼,然后无可奈何整衣告退了。 柳明月也屈膝对着皇甫浩然施了一礼,准备尾随二位夫人溜之大吉。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等等,你留下给本太师按下肩膀。”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柳明月在心底碎碎念,保持低头速度前行。 谁知那绿夫人又恋恋不舍回头,看到皇甫浩然叫得是这个小丫头,不觉心中一酸,伸脚一拦:“你耳朵聋了,太师叫你呢。” 柳明月低着头看了看绿夫人绣着鸳鸯的缎面布鞋,心中考量了一下此刻打昏这女人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果断放弃。 打晕这个胸大无脑的姬妾没问题,惊动太师招来守卫,自己这次牺牲这么久的推拿功夫岂不就是白费了。 算了,这么久没被发现看来皇甫太师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聪明,柳明月把舌头抵在前齿腭上,扮个丑样就不会被认出来吧,然后深呼吸一下向着皇甫浩然走过去, 谁知皇甫浩然闭着眼睛没看她,白色衣袍微微敞开,趴在榻上做好了姿势。 柳明月紧张兮兮的站在床前,细细打量着从哪里下手。 他的背宽厚结实,甚至有几道深刻的疤痕,这副身体看起来还是如猎豹般蓄势待发充满力量感,柳明月一惊,看来这位太师不仅仅需要面对酒色财气,危险也是不少的。 皇甫浩然伸展双臂,悠闲的将手伸出来放在下巴处,背对着柳明月,嘴里哼了声:“开始吧,把你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看着这个绑架自己、让孙家把徐哀打成重伤、还要挟薛承落失去流月珠的男人,可以说是柳明月来到人间来结下的最大梁子。 柳明月的手悬在皇甫浩然背上,只消一个狠心就可以用内力扭断这个人的脖子,眼中狠色一现,柳明月扬起掌来。 皇甫浩然微闭的眼睛猛然睁开。 第27章 故意放水 柳明月的一掌越来越近,临近皇甫浩然的脖子,掌风甚至吹起了皇甫浩然的几缕头发。皇甫浩然趴着不动,在柳明月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眸中风暴云集。 虽然他现在手上掌握着徐哀的性命,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把生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的习惯,万一柳明月想不开杀了自己呢? 所以他在赌,柳明月不会杀他。 所幸的是,他赢了。 感觉到柳明月那一掌最终没有落下,而是缓慢的生疏的在他肩背上揉捏起来。 皇甫浩然的眼里终于浮现起微不可察的笑意和放松,但他嘴上依旧是慵懒的气死人的语调:“哎呦,你这一靠近我都能感受到你的热度了,你是哪一处的婢女?改天提上来做我贴身的可好?” 柳明月无语,这些富家公子哥是都很缺婢女吗?薛承落是这样,这个劳什皇甫太师也是这样,不对,薛承落不一样,自己是他唯一的婢女,可这个皇甫太师,干脆叫皇甫花花好了,左拥右抱的,难道还缺一个婢女吗? 柳明月不自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对着皇甫浩然夹着嗓子回答道:“太师您说笑了,小婢姿容丑陋,恐怕入不了您的眼。” 皇甫浩然忍住笑,装出一脸诧异的表情回头凝望,看到柳明月把自己弄成一副鼓着上嘴唇的怪模样,装成被惊吓到的模样:“哎呀,没想到这么柔软筋道的一双手,居然被这样一张脸给糟蹋了。”还一边不住的叹息,其实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这个柳明月真有意思,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这样一个理由,还整出一副惹人厌的脸不能不说还是很有才的。 柳明月懒得理他,自己要是不用找徐哀,恐怕三两句就能整的这个太师见不着爹娘,可不是人人都像薛承落那样对自己怼来怼去自己都不会生气的。 皇甫浩然见小丫头不理自己有些没趣,感觉柳明月一双手从自己后背按到太阳穴处,或揉或按,柔中带劲,揉过多年暗疾的时候力道使得恰到好处,刚好到点子上了,多一份疼少一分没感觉,皇甫浩然忍不住,发出一声“啊”来。 柳明月脸一红,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皇甫浩然的热度,这一声叫法和刚才她听到的皇甫太师二位美人情到浓时的叫法真的挺像的。 这个皇甫浩然真是禽兽啊,对着一个发育不良面部丑陋的婢女也有这样的心思。 当下再也忍不住,趁着皇甫太师还在享受的劲儿,突出起来一个手刃,将他劈晕了过去。 “太师?太师?”柳明月夹着嗓子轻声试探。 皇甫浩然趴着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柳明月把皇甫浩然翻了个身,看到他紧闭的眼睛,微微起伏的胸膛,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大约是因为这里是皇甫太师寻欢作乐的御用场所,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随从,几个守卫和婢女提着灯笼站在门口,随时等待召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柳明月想着今天晚上受的委屈都拜眼前这个人所赐,气不打一处来,从腰间拔出随身软鞭,用鞭棍戳了戳,皇甫浩然一副死猪相。 柳明月放心大胆的拿鞭子挑起皇甫浩然的下巴,伸出右手狠狠的捏了捏皇甫浩然的俊脸,力气使得很大,皇甫浩然还是一动不动。 柳明月一边捏还一边说:“不是想试试本姑娘的推拿功夫吗?我的太师大人,你倒是叫一个听听呀。” 看着皇甫浩然毫无反应的模样,柳明月停下来揉了揉按得太用力有点发红的手指头,满意的看到自己指下的太师脸蛋由白到红,渐渐有点肿了起来,“这还差不多,也教你这目中无人的太师知道,这才是本姑娘的看家本领。” 说完,又四下打量一下,收拾停当,镇定地对应过门口的盘查,从温泉成功脱身了。 柳明月的身影消失的没多久,从凉棚后忽然闪出一个暗卫,对着皇甫浩然行礼:“属下不力,请太师责罚。” 刚才被柳明月“劈晕”的皇甫浩然双手一撑,没事儿人一样坐了起来,摸了摸肿起来的脸颊,龇牙咧嘴起来。 暗卫再次叩首:“属下该死,让太师受伤,请太师责罚。” 皇甫浩然一摆手,“你何罪之有啊,刚才是我让你不要出手的。哎呀这小丫头野性十足,下手太重了点。” 暗卫在一旁不解:“太师您为何要护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婢女?” 皇甫浩然一个冷厉的眼神过去:“不该问的就别问,接下来你只要跟着她,只要不涉及我们的机密之地,其他的就让她在太师府随意折腾就行了,让手下们不要难为她,明天一早跟我汇报这丫头的一举一动,本太师自有安排。” 暗卫冷汗津津,领了命,一个翻身隐没在夜色了。 袅袅温泉池边,一个长着桃花脸的男人,一边揉着肿的老高的半张脸,一边痴痴的傻乐,嘴里不停地说着“有意思,够味道”之类的傻话。 那个情形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从温泉离开,天色更暗,太师府的戒备更严了。 柳明月躲在一个石像后,小心地躲避了一队巡逻的侍卫,一边暗骂:“这讨厌的皇甫浩然,区区一个太师府,整的像皇宫大内一样苍蝇都飞不进去。” “说得好像你去过皇宫一样,还是你觉得自己比苍蝇厉害啊?”一道声音在柳明月身后响起。 柳明月一个激灵,这不会太巧了吧,世子这么快就收到消息啦? 缓慢地转过身,看着戴着面具的平淡脸庞近在眼前,一双深邃无双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柳明月心虚的举起手:“嗨,好巧啊世,哦不,府主,府主。”说完还嘿嘿干笑几声。 薛承落快要气炸了。 按照他的设想,这个时候的柳明月应该是在给自己准备药膳的。亏得他还特地让小五去买来烛火和灯笼,准备此间事了,回去和柳明月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让她当婢女也当的心甘情愿一点。 到这里拿回流月珠,那是一早就订好的计策。开玩笑,敢要挟他薛承落而不用付出代价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 第28章 天高地厚 盛放流月珠的匣子动过手脚,皇甫浩然谨慎过人,没有探明流月珠的秘密,定然不会轻易移动珠子的位置,不移动,他就可以凭借暗记找到。 没想到皇甫浩然比自己想象得更难对付,他没有移动流月珠,却营造了几处像是藏珠的地点,内应多方打探也只是排除了两处,剩下三处不知真假。 薛承落身怀溯光镜,这面镜子是唯一可与流月珠发生感应的人,这个秘密就是皇甫浩然也没有料到。 薛承落知道,今天自己重伤的消息一定传回太师府,这个时候出手,成功的可能性有八成,如果等到皇甫浩然回过味来,这流月珠可就不好夺回来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柳明月这个变数。 刚才薛承落老远看到这个婢女有点眼熟,行迹还鬼鬼祟祟,这才跟上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真的是自己家里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婢女。 刚才的追上来的路上,他早就顺手解决了一个跟踪她的暗卫。 那个暗卫的行径很可疑,明明发现了柳明月,也不动手也不示警,甚至有意无意地对其他暗卫暗示放行。 恐怕这暗地跟踪是皇甫浩然的意思,等着放长线钓大鱼呢,柳明月这个傻丫头,早就暴露了自己还不知道。 她自己觉得自己还隐藏的不错吧?薛承落暗自摇头,今晚的事情估计是办不成了,他将柳明月困在逼仄的空间,伏在她耳边低声咬牙切齿:“天高地厚你知道吗,竟然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这样孤身一人来此和羊入虎穴有什么区别?” 因为愤怒和担心,薛承落不自觉捏紧了柳明月的手腕,柳明月吃痛的叫出声来。 刚才过去的巡逻队里落在最后的一位侍卫若有所觉,回头查看。薛承落捂住柳明月的嘴巴,迅速闪身紧靠着石像,嘴里轻轻咕哝几声奇怪音符,一只灰鹞子从石像后飞出,扑棱棱飞到天边了。 那名侍卫松了口气,同伴笑话:“这可是太师府,哪里会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真是这样,咱哥几个还不得累死啊?”然后摇摇头向前走了。 柳明月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径。薛承落似乎很不喜欢自己提到徐哀的样子。 薛承落低下头,可以看到柳明月莹润的嘴唇和微尖的下巴,她的身上传来湿润的气息,还隐隐带有合欢花的气味。 “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薛承落疑惑道。 柳明月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要是让薛承落知道自己观看了皇甫浩然和两位夫人的活春宫,要是再让他知道自己给皇甫浩然按了个摩,不知道薛承落的脸色会是多么精彩。 “哎呀,”柳明月抬头望天,“就是去浆洗处乔庄打扮了一下而已,盘根问底的。”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合欢花的味道?”薛承落步步紧逼,“据我所知,这可是皇甫浩然这个家伙沐浴必备之物。” “府主果然厉害,对皇甫浩然这个癖好也了然于心啊,”柳明月呵呵的讪笑,“我是刚才抬了他的衣服给他送去浆洗,他洗衣服之后也要熏上这种香料的。” 薛承落居高临下地给了柳明月一个“真是这样吗”的眼神。 柳明月被看得心虚,装模作样的推开薛承落,嚷嚷着:“反正我来都来了,你这样问来问去的,不怕耽误更多事情啊,好啦,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为了找徐哀才想这么一出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徐哀,可是我答应过徐哀,一定保他平安的。” 薛承落看着眼前的少女坚定的眼神,心中一动。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在红萼背叛自己自己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信心的时候,这个女子不离不弃的陪伴自己。也许在身负重伤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个女子心无杂念的照顾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坚定的眼眸,一颗赤子之心。 是啊,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他终于又找到自己的心了。 胸口的溯光镜又开始发出温热,薛承落忽而一笑,对着柳明月的说道:“想救徐哀吗?那就跟着我。” 说完,瞅准时机从石像后闪出,认准一个方向飞身而去。 柳明月眼眸一亮,世子肯帮她了!连忙急急跟上。 薛承落好像轻车熟路一样,躲过无数明哨暗哨,柳明月惊得一身冷汗,刚才自己没有打开灵觉,没想到这太师府比自己之前躲过的还要凶险,看来自己没有触到太师府的核心机密,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脱身? 兜兜转转二人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门口堆满落叶,好似很久无人问津。薛承落四下一打量,从一侧飞身翻入。柳明月跟进来一看,迅速有了熟悉的感觉,这里的气息,和当初在秘狱里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院子不大,正门紧闭,有灯火从里边传出来。柳明月随着薛承落迈着奇异的步伐,踏过通向正门的青石板路上,顺利来到门口。 柳明月暗自将灵觉调动到眼睛,再回身望去,刚才经过的空间竟然或明或暗的有许多细线穿过,恐怕随意走错一步就会触动机关吧。 薛承落随意有节奏的拍了一间侧门,有人从里边把门打开。 柳明月跟进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诺达的正厅中央地板上开了一个大洞,有光亮从中透出。薛承落对着柳明月打了一个手势,二人伏在洞口窥探。 柳明月一看,这下边正是当初把自己和徐哀关住的秘密监狱。谁能想到,竟然在这样一个偏僻院落的偏僻地下室内呢? 恐怕凭着柳明月一腔热血,再给皇甫太师推拿个十天十夜都找不到这里吧! 柳明月一喜,掀起裙子就要下去。薛承落伸手拦住。 “我要下去。”柳明月瞪着眼睛。 “不行。”薛承落简短有力的回答。 刚想反驳,只见薛承落拿出一颗暗红色药丸,往下方一丢。那药丸落地无声,被薛承落准确地掷在监狱不起眼的角落,药丸无声无息地融化起来。 第29章 故地重游 三息刚过,牢房里些许动静渐渐消失。 薛承落对着柳明月一挑眉,示意她下去。柳明月好奇的张望,这就可以了吗?世子这什么药靠谱吗?看起来似乎比她们蒲柳家族的妖法还要厉害呀。 正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时候,薛承落手一推,柳明月只觉得巨力袭来,掉了下去,半空中柳明月拼命使出身法扭转身体,才让自己落地的姿势不太难看。 哼,柳明月撇嘴,这个世子爷,分明拿自己当个探路石啦。 薛承落将柳明月的鬼脸尽数收到眼底,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随既一个翻身,跟着落了下来。 这牢房所有人都已经昏睡,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香,这牢房虽在地上但是通风极好,等到明早有人查探的时候,估计早就没有什么味道了。柳明月顾不得和薛承落算一下刚才被突然袭击的账,只是急急忙忙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查看。 “徐大哥,你在吗?我回来找你啦。”一边走,柳明月一边喊着。 空荡荡的牢房里没有一个回音。 这里稀稀落落关押的几个犯人都已经熟睡,柳明月认真辩识都不是徐哀。 她走到当初关押徐哀的那间,踹开牢门,找遍每个角落都没有人影,地上有斑驳的血迹,分不清是徐哀的还是其他人的。她的心开始担心起来,徐哀难道就这样死去了吗? 眼角一撇,柳明月看到当初用指甲挖出的小洞,洞口被巧妙的掩盖着,旮旯里插着一个用茅草编织的小酒瓶,约莫只有大拇指大小。 柳明月眼角一热,徐哀做这个的时候一定还想到过两人一起在山上把酒临风的那天。 有的人相处一辈子还彼此不了解,有的人只要几杯酒便可以引为知己。 柳明月渐渐蹲下,所有的牢房都看过,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徐哀是不是活着。 那样温润如玉心如青松的少年郎,自己受爷爷所托,本想给人一个美好的时光一个幸福的未来,可是自从遇到自己,徐哀惹上官司被人追杀深陷牢狱,现在或许还因为自己丧了命,可是他不该死啊,那个会变一朵花给自己的,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会对薄公堂据理力争的,明明那么好那么好的人。 柳明月的眼泪渐渐糊了眼眶,流了出来,她喃喃自语:“徐大哥,你说过不会骗我,一定会活着的,现在我回来了,你能不能应我一句呢?” 长久的寂静,几乎要击溃柳明月的内心防线。一双手,温柔又坚定的扶住柳明月的肩膀。 柳明月闭上眼睛又睁开,一脸欣喜地起身回转:“我就知道你……”映入眼帘的是平淡的脸一双璨如晨星的眼睛。 薛承落看到柳明月眼底的欣喜隐没,重新盛满失落和担忧,内心没来由一痛,扶着柳明月的手不着痕迹的放开颓然而落。原来是真的,她真的非常看中那个叫徐哀的书生。 在溯光镜中,就是这个叫做徐哀的人为了阿月挡下看似来自和自己一样的轩辕落一击,也就是这个徐哀要娶阿月。 虽然薛承落知道结局,但是他猜不到过程,更不知道原因,溯光让他看到的也只是片段。 他为了弥补遗憾而来,却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这遗憾只是他一个人的,而柳明月有了自己爱的另一个人,他该怎么办? 不允许!薛承落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内心深处涌上毁灭一切的暴虐,他眼神渐渐冷却,看着满面泪痕的柳明月,不耐烦地说道:“药力有限,此处没有,快去别处吧。” 柳明月厌厌跟上,可怜巴巴抬眼:“你说他还活着吗?” 本想硬着心肠不理,瞟见她低垂的头颅,薛承落没来由一阵心疼,他暗叹一口气,低声道:“他留下瓶子,或许是报平安的。” 柳明月眼睛一亮,是啊,瓶和平同音,徐哀或许真的是还活着,只不过被不要脸的皇甫奸太师给弄到别处了。 她赶紧抬头挺胸,重新燃起找人的激情来,可不能哭哭啼啼咒人似的。 薛承落看到她终于回过神,心里不由自主一松,但面上丝毫未露异样,沉默地带路。 另一边的书房,刚才还放浪形骸的皇甫浩然此刻已经穿戴整齐端坐主位,只有尚在红肿的脸颊还透露着柳明月的辉煌战绩。 他一边听着暗卫报告,一边用娟布包好的冰块捂着脸消肿。 听着听着,动作忽然停下,眼神森然:“你们居然跟丢啦?哈,我堂堂太师府,养你们那么多年,到头了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 台下暗卫跪了几个,看到太师的凶相,只觉心神剧烈,为首暗卫道:“太师息怒,属下该死,求太师责罚!” 皇甫浩然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大声道:“若是杀你们有用,本太师早就杀了你们一百遍了,恨不得让你们立刻消失!还是马上给我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回来,一旦发现那女子踪迹,迅速发信号,本太师要亲自见她。” 说完,手中冰块一把砸向为首暗卫的膝盖,冰块应声碎裂,冰碴子四溅,皇甫浩然的声音震耳预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 为首暗卫也不敢喊疼,只能收拾心情,躬身退下。 留下皇甫浩然望着窗外一轮初升的明月,嘴角愈发浓厚的兴味来。 另一边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知情。 柳明月从宝光阁出来,心中的苦涩冲淡一些,虽然没找到徐哀,但是这里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吸引了她的注意。没想到皇甫浩然不仅是个色鬼,还是个贪官呢,这里五湖四海的特产都有,还有几个是番邦之物,柳明月也只是听爷爷描述过没见过实物。 薛承落见她少年心性,东看看西摸摸,不由得内心莞尔,声音不由自主的温柔着:“那么喜欢么,这也没什么,改天你回去世子府藏宝阁随便选,我送你一件。” “真的啊,你真好!”柳明月非常开心。 世子虽然是冷了一点的石头,但是也不是一毛不拔的石头。 薛承落微微晃神,此行并未找到流月珠,但是能看到柳明月的笑颜也是值得了。 第30章 珠归原主 走着走着,二人发现守卫忽然增加许多,很多时候两人不得不停下来躲避同时出现的明哨暗哨。 薛承落和柳明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虑。“被发现了吗?”柳明月担心的问。 薛承落嘴唇紧紧抿着不答。皇甫浩然早就发现柳明月了,一直暗地追踪不声张,肯定有所图谋,没想到这会儿大张旗鼓,肯定与自己刚才干掉的那个暗卫有关,他失去了柳明月的消息,所以才要人严加巡逻。 看样子,搜查完下一个地方,就要带着柳明月赶紧离开了,留得青山在,不愁太师府没珠盗! 他二人已经查看了秘密监狱和藏宝阁,最凶险的地方没有,最珍贵的地方也没有,看样子太师府内应提出来的最有可能藏起流月珠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主意已定,薛承落一个上前,拉住柳明月的手,道了声“跟我来。” 柳明月没有丝毫犹豫,跟着薛承落飞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在,就是觉得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 徐大哥,你一定要坚持着,等着我和世子来等你。柳明月在心中默念。 星星在夜幕间低垂,洒出神秘的星光,照耀在拥有更多秘密的太师府。停下脚步的时候,柳明月二人来到演武堂。 这里是太师府侍卫们日常休息和切磋武艺的地方。院落四合,坐在北位的正是演武大厅,陈列各种刀枪剑戟,每月有固定日期供太师府请来的教头教授武艺,每天固定时辰有开放场馆时间,不轮班的侍卫们可以在此舞刀弄剑,保证自家工夫不生疏。其他两个方向建有两排住房,分别供侍卫们休息。 “徐大哥怎么可能在这里呢?”柳明月一脸的疑惑不解。 薛承落心中暗自高兴,这个时候柳明月依然没有怀疑自己的动机,依旧选择无条件相信,这里的确是没有可能发现徐哀,但是却是有可能发现流月珠。 薛承落没有回答柳明月的疑问,只是默默探寻者方位。 柳明月自讨没趣也习惯了,她摸了摸鼻子,也开始躲在暗处观察演武堂最薄弱的地方是哪里。 胸口的溯光镜开始发热,薛承落第一时间感知到了。 真是被自己蒙对了,皇甫浩然这种人,连自己的身边都信不过,硬是把溯光镜子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演武堂虽然是下人们集聚的地方,也可以说是整个太师府守备力量最强的地方。流月珠放在这里,一般人想不到,但是皇甫浩然做得到。 薛承落盯着演武堂,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效益,经过多个方向的试探,他终于发现,溯光镜子赫然指向的方向正是演武大厅! 躲过多重侍卫,柳明月和薛承落一起来到演武大厅,这里中间是圆形的光滑场地,画好各种线条,周边一圈的陈列架上摆满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供人挑选。最引人注目的事竖立在场地中间的大鼓。 夜已沉沉,并没有一个侍卫还在练功,演武大厅虽然空旷无遮无挡,但很幸运的是自从二人进来,并没有人进来巡视。 薛承落三两眼已经将环境迅速在心中评判是否够条件藏起流月珠,只有中心场地的大鼓始终给他一种十分突兀的感觉。 薛承落对柳明月使了一个眼色,迅速靠近大鼓查看,柳明月会意,侯在门口把风。一番检查,薛承落终于发现机关,这个大鼓鼓皮鼓面之间竟然藏有暗格,暗格中间赫然正是装着流月珠的盒子! 就在流月珠现身的一瞬间,暗阁中飞出十几枚淬了毒的绣花针来,角度刁钻,飞向薛承落身体各部位大穴,若是薛承落闪开,恐怕还有几个会直接飞向正在门口倚望的柳明月。 薛承落冷冷的,伸出衣袖一个转圈,所有暗器尽数回落,等到柳明月回头的时候,一场危机已经消弭于无形。 为防止后招,薛承落小心翼翼用布将盛放流月珠的匣子包起来,刚刚收好,只见大鼓中心暗格忽然一凹陷,有绚丽烟花射出,烟火夹带钢珠,在大鼓内部乱窜,发出咚咚的连绵不绝的鼓声来。 不好,柳明月和薛承落心底一沉,暴露了!这皇甫浩然虽然不敢打开流月珠,但是在机关制作上分明是设置一番功夫了。 几乎是同时,鼓声一响,书房里的皇甫浩然惊坐起,这小妮子也太过厉害,竟然可以通过重重疑阵步步陷阱,成功的取到流月珠吗? 一个手势,暗卫如影子般出现在他面前,皇甫浩然淡然吩咐:“马上调集精锐到演武堂,顺便把那个叫做徐哀的小子给我带过去。” “对了,他重伤未愈,你们用软架子抬过去,不可以伤上加伤。”走到门口,皇甫浩然又加上这么一句。 暗卫领命而去。 柳明月看着已经将演武厅团团围住的重重侍卫叹了口气:“对不住啊,又将你连累了,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薛承落两手空空抱胸站在柳明月身后,流月珠早就不知道被放到哪里去了。听到柳明月的道歉,薛承落心中一紧,他想说他从来不觉得这是连累,他想说他觉得她什么都好,但是想来想去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皇甫浩然一身骚包的穿着紫红色的披风,威风凛凛的穿过严阵以待的太师府侍卫,优哉游哉的看着演武厅内并肩而立的两人。 看着柳明月一身丫鬟服饰,皇甫浩然不自觉的想起刚才在温泉池边伊人轻柔按摩的双手,轻揉慢捻恰到好处的滋味,居然有了反应。 皇甫浩然看着自己不一样的变化,暗地啐了自己一口,觉得有些尴尬,特地向前走了一步再次夹紧双腿,方才不在属下前出丑。 “小美人,没想到你对我太师府如此留恋,竟然三番五次流连不走。刚才在温泉池的手艺,本太师着实想念的紧啊!”皇甫浩然桃花眼斜斜看着柳明月,一脸玩味的笑容。 什么,他竟然早就发现自己了,还一直装着,看自己笑话。柳明月心中怒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什么,温泉池是什么鬼?这丫头没让皇甫老鬼占去什么便宜吧?薛承落抱胸的手抱不起来了。 第31章 鱼与熊掌 薛承落本是刻意缩在柳明月身后,低着头收敛气息不甚引人注目,这一着急,不自觉抬起头挺直了肩膀,那股不容忽视的气息渐渐爆发出来,哪怕在黑暗中也让人不由自主凝神观望。 皇甫浩然这才把目光落在柳明月身后,那人平淡面庞在火光映衬下显得神秘非常,“竟然是你!”皇甫浩然瞳孔一缩,神色紧张起来,嘴里”啧啧”叹到:“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六道冥府也想插一手,薛承落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你肯退回暗格之物,本太师付双倍。” 薛承落抿紧嘴唇,黑眸幽深,辨不出喜怒。 柳明月没来由松了一口气,还好,皇甫浩然并不知道世子和府主是同一个人。 谁知皇甫浩然看看柳明月,眼中精光一闪,又悠悠的的加了一句:“莫非是使上了美人计不成,难得薛承落竟然舍得将心上人拱手想让。” “皇甫浩然,闭上你的狗嘴!”柳明月略带薄怒喊道,脸庞像涂了上好的胭脂,霎时间艳光逼人起来。 “切莫生气,这家伙就是要激怒你我,伺机各个击破。”薛承落的传音稳稳的传到柳明月的耳朵里。 果然,柳明月一观察就发现,在皇甫浩然说话的同时,已经有几路暗哨无声无息地飞到屋顶之上,堵住他们的后路。 薛承落移步上前,说道:“承蒙太师器重,不过在下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如此才能不堕了我六道冥府的名头,不如太师您等到此间事了,再到我处出价购买,想必在下绝对公平起价,不会让太师失望的。” 薛承落的声音异常嘶哑,年龄一下大了十岁,引得柳明月微微侧目。世子这变声的功夫和变身的功夫一样俊啊。 皇甫浩然一听这软刀子话,心中一声冷笑,但是真要动手,又没有十分把握拿住这两人,尤其是冥府府主,那可是江湖传说中当世武功奇高的几位之一,先试试水再说,这流月珠好不容易得来的,煮熟的鸭子怎么能飞了。 “既然二位执意如此,恐怕少不了让我太师府几位资质浅陋的后生来讨教一下前辈的武功了。”皇甫浩然话音一落,左右闪出几人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薛承落还没有说话,柳明月转过头来,对着薛承落说:“你放心,我来。”来拔出腰间软鞭,也不看那几位劲装侍卫,直指皇甫浩然:“你胆敢戏弄我,皇甫浩然,我柳明月问你,可敢与我一战?” 漫天清辉下,重重包围里,少女无畏地指着对方的首领,自信满满喊出挑战的话语,明明是身着丫鬟的服侍,可那一瞬间的骄傲无双,让众人如同看到一位公主。 她一直是这样,这样倔强的心,薛承落看似平静的心又一次掀起波澜来。 皇甫浩然的眼睛闪了又闪,嘴角浮现起轻佻的笑容:“小美人,这就想我了吗?”他虚踏一步,在看到柳明月跃跃欲试的目光后又收回脚,嘴里说着:“可惜,本太师怜香惜玉,从来不和女人打。再说,你那双手,还是留着下次给本太师好好推拿吧。” 周边侍卫发出一阵哄笑。 但见流光一闪,皇甫浩然的发髻被什么东西打散,头发垂落,披头散发的模样。众人笑声戛然而止。 柳明月望向薛承落,他原地未动,连手的姿势似乎都没有变过,但是柳明月知道他很生气,浑身透露出冰冷的气息。是因为自己吗?柳明月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刚才的流光,是薛承落发出的暗器,普天之下,只要六道冥府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刚才听到皇甫浩然轻佻的戏弄,他起了杀心,但是现在还不能杀掉这个人。 皇甫浩然面色阴沉,桃花眼再无轻松,忌惮无比的看着薛承落,刚才那个暗器稍微偏那么一两公分,恐怕失去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发带了。 “你拦不住我们。”薛承落嘶哑的声音在静夜里有些可怖。 皇甫浩然看着生人勿近的薛承落,感受到他的怒气,但是流月珠他也不会放弃。还好,有一个后手。 皇甫浩然拍拍手,有人应声抬了一个担架过来。 担架上躺着一人,面容俊秀,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许多地方用板子固定,看来之前受过不少伤。 柳明月一见,眼中一喜,那不是徐哀吗?看着衣服都换洗了干净,乌发也有人束好,看起来皇甫浩然并没有亏待他。 薛承落没有柳明月那般喜形于色,这个时候抬出徐哀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将军世子,皇甫浩然拿柳明月威胁自己,为了柳明月的特殊不被人发现,他忍了。如今自己是冥府府主,这太师难不成还想用徐哀威胁自己不成? “徐大哥,我是明月!我回来了。”柳明月对着徐哀大声喊道。 徐哀早就猜到皇甫浩然深夜将自己唤醒有不寻常的事情,没想到有这样大的事情要解决。看着柳明月美丽如昔的面庞,徐哀心底也很开心,但是明月妹子啊,来救人不是搞得这样劳师动众大张旗鼓的啊。 自己现在的身份,徐哀欣喜的眼眸滑过一丝黯然,如果明月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皇甫浩然的幕僚,会不会不齿自己的作为? 柳明月看着徐哀对自己微笑却并不说话,还以为皇甫浩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对着皇甫浩然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不放了徐大哥?” 皇甫浩然任头发散着,在夜风中吹的有点凌乱,但是丝毫不减他天然自带的那种风流韵致,听到柳明月的质问,皇甫浩然心底一松,果然,或许冥府不在乎徐哀的死活,但是只要柳明月不放手,冥府恐怕也会受制于自己。 “小美人,你难道不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道理吗?徐哀我可以放,但是你们要留下暗格里的东西。”皇甫浩然瞟了一眼快要站成一块石头的薛承落,笃定的说。 果然,薛承落听到心底一声叹息。 第32章 不可得兼 柳明月心中一动,难道真的要这样把暗格里的东西让出去吗?薛承落因为自己已经把流月珠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了太师府,如今他乔装而来,虽然柳明月没问,但是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这流月珠而来。 徐哀和薛承落非亲非故的,他是自己要报恩的人,不能一直让薛承落来帮衬。爷爷说过,知恩图报是好事,但是挟恩图报,就是“妖”品问题了。 “你先走吧,这里我来应付。”柳明月对着薛承落低声说。 薛承落心中略微欣慰,还好这丫头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没有让自己把流月珠献出来保证徐哀的安全。 不过转眼一想又不自觉哑然,这让自己走是几个意思,如果一开始自己就想走的话,又何必眼巴巴的帮着她东躲西藏,他可是堂堂暗杀组织府主唉,只要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谁还有这个本事发现自己,唉,如今落到重重包围圈,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混的更差的府主吗? 薛承落轻叹一口气,对着柳明月传了几个字过去:“还是我引开他们吧,你还要顾着那个人呢。” 柳明月闻言脸一红,点了点头。 薛承落这才对着皇甫浩然朗声说道:“既然是太师府和这位姑娘的恩怨,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这东西还要赶紧交给原主复命,得罪了。” 说完,竟大摇大摆的闯出门来,侍卫们上前阻拦,都被他凌厉的招式一招解决。 皇甫浩然大怒,这人的脸皮和自己有得一拼,竟然不管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自己逃命,要带走流月珠给薛承落,开玩笑,自己怎么允许流月珠再回到薛承落的手上? 那还不会被薛承落笑死,何况到时候即便留下柳明月和徐哀,事情岂不是又回到了当初把这二人绑回来的那个时候,难不成自己还要去薛承落府上再递一次威胁信吗? 一想到薛承落那冷的像锥子一样的俊脸,皇甫浩然就觉得头大。 “给我追上去!别叫那人跑了!”看着薛承落在屋顶上快速飞跃的背影,皇甫浩然咬牙切齿地下令。 一大批侍卫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要不要亲自追上去?但是流月珠和柳明月哪个更重要?皇甫浩然发现自己也面临同样鱼与熊掌的境地。 柳明月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充满同情的看着皇甫浩然,心情大好:“太师,你的东西都自己长了脚,快飞到天边了,再不追真的没啦,难道还舍不得我吗?” 皇甫浩然心中一动,这小丫头,即使是这般狡黠也模样动人啊。 “给我看着徐哀,不要让他被这个丫头带走。”皇甫浩然也算机灵,约莫着侍卫们估计应付不了轻功极佳的柳明月,这样下了一句吩咐。 “至于你,小美人,期待你我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等着你给本太师舒爽筋骨呢,哈哈”,皇甫浩然大笑着远去了,毕竟流月珠一旦这次被偷,下一次就不一定能换回来了,临了还不忘记调戏一下柳明月。 柳明月吐了吐舌头,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也就嘴上占占便宜了。 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还残留在这里的几个侍卫,嘴角露出兴奋的微笑。 哎呀,这个从世子府上带来的那么多东西,都还没有机会用呢,这个皇甫浩然特地给自己留了几个耙子,真是好心呢哈。 留守在徐哀身边严阵以待的侍卫看着柳明月一步步向着自己靠近的身影,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 不一会,演武大厅前方传来几声高低不一的喊叫声。 “哎呦,这是什么这么臭,啊,不好,我快要没劲了。” “哎呦,你这,啊,好疼……” 声音渐渐消失。 柳明月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个侍卫,觉得心底成就感十足,长风这小子果然没有藏私,够仗义,提供的什么暗器啊毒药啊都是很有效果的。 这么久都没有人过来,看来皇甫浩然那边被拖住了,薛承落果然很厉害,。 徐哀躺在担架上,看着眼前为自己忙忙碌碌的翠衣少女,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 眼前虽然是龙潭虎穴,自己也身陷囹圄困难重重,但是看着柳明月是为了自己再次回来,他的内心深深悸动。 “徐大哥,跟我走,再也不来这劳什子太师府了!”柳明月清楚了障碍,耐心的蹲在徐哀边帮他扶起身子。 她的身上有独特的草木清香,也许就是这样人畜无害的气息,让徐哀第一次见面,就没有来由的相信了她。 “能坐起来吗?我背你走?”柳明月关切的问。 徐哀点点头,顺从的根据柳明月的安排,努力的趴伏在她身上:“明月,我有点重,你辛苦了。” 柳明月清脆的笑声从前方传来:“说什么呢,你不知道我很有力气的,每天都要吃很多饭,爷爷说吃饭多才有力气。” 徐哀趴着柳明月身上,努力的摆好姿势,企图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她感觉轻一点。 柳明月说一声“坐稳了”,将身立起,小手紧紧扣住徐哀的大腿。 徐哀的脸腾地红了,柳明月使出轻功向着刚才薛承落逃跑的反方向努力飞奔着,眼前景色呼啸后腿,太师府五光十色的灯火渐渐远去。 徐哀将手轻放在柳明月肩头,一路颠簸扯到些许伤口有些疼痛,但是更多的被幸福的感觉萦绕了。 在太师府的日子很短,自从柳明月出府后,太师对他另眼相看,每天吃好喝好,还有好药,但是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又惹到太师不开心,生死都是别人心情决定。 徐哀身上的伤一天天痊愈,但是心底的洞越来越大。 很小的时候,娘亲去世,爹爹新娶了夫人,告诉自己新夫人和娘亲一样,会对他更好,他满脸期待,谁知进门第二天,爹爹出门,后娘就让自己默写了一天的课文,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爹爹回来的时候,后娘还抢先和爹爹告状,说自己顶撞,从那以后,他便知道,没什么温情可以期待,从而逼着自己和后娘斗智斗勇,慢慢长大。 徐哀感受到掌下传来的热度,暖意透过衣衫浸润了他的手,这个女子,出现就告诉自己值得期待幸福,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帮着自己。世态炎凉,那时他们一起喝了酒,他也并没有放到心上。 薛世子对她有意,他本该退避三舍明哲保身,但是在心动的那一刹,还是有了期待。 情爱和前程,真的不可得兼吗? 跑动间柳明月青丝跳脱,有几根飘到他脸上,有点痒痒的。徐哀小心地抑制着内心的雀跃,微微撅起嘴唇。 那样,当柔韧的青丝拂过徐哀的唇,就好像他能亲吻到心爱的姑娘一样。 第33章 他的隐忍 薛承落伫立在世子府门口,面色苍白的模样,他早已恢复了世子的身份,一张脸庞清冷无波,美如谪仙。 徐哀的小动作落在薛承落眼中,他瞳孔一缩,黑眸幽暗。 柳明月浑然未决,看着世子近在眼前的模样,心底一松,露出了一个甜软的笑容。 一旁举着灯笼的小五吓傻了,他得了世子的密令特地去梁都最好的灯笼店铺买了好多漂亮的花灯,还有一种孔明灯,听说世子想和明月姑娘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没想到,大半夜的世子冷着脸从外边冲回来,更没想到,这柳明月姑娘大半夜的背着一个浑身是伤得书生回来了。 哎呀,小五的脑袋有点乱,今天晚上,作为一个已经被发现的内应,他知道的信息似乎比没有暴露时候知道的更多了。 薛承落刻意忽视柳明月的笑容,盯着柳明月还被这徐哀的双手,觉得心情十分不好,低着声音对着小五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放下来。” 小五连忙应声,不过这放哪里呢,小五看着送完灯笼还没贵坏的板车,急急忙忙拉过来,帮着柳明月把徐哀轻轻放在板车上。 徐哀垂下头,对着薛承落拱手行礼:“草民徐哀见过世子,有恙在身未能行礼还望世子见谅。” 柳明月见他很努力的坐直有些不忍,连忙说:“徐大哥,你伤成这样还行什么礼,世子不会见怪的。” 薛承落站在将军府高高台阶上,俯视着眼前斜坐在车上的书生,书生的背挺得很直,虽是一身布衣,似乎也掩不住内里的风华。 这书生喜欢柳明月!薛承落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这个认知。“他不能进府,你三更半夜私自外出我就不治你的罪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我是不会放他进去的。”薛承落淡淡道。 柳明月一听着急了:“世子,这个人是我家公子,他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薛承落脸色更冷,噌噌几步走下台阶,直接上去拨开柳明月不知轻重还牵着徐哀衣袖的手,嘴里说道:“夜深露重,本世子受不得寒,你是我的婢女,还是快些跟我回去服侍吧!小五,人交给你了!”说完,牵着柳明月就走了进去。 柳明月还想挣扎,仔细一感觉,薛承落的手真的像冰块一样冷,脸色似乎比自己出门时候要更加惨白了,心中略有担心,只有回过头对着徐哀报以歉意的一笑。 徐哀看着柳明月走进世子府重重大门,自己拖着病体在板车上无能为力,躲在袖袍下的双手狠狠攥成一团,指甲掐入肉里也丝毫不觉得。 小五小跑几步赶紧来到徐哀身边,笑容可掬的道:“徐公子,咱世子平日冷了点,可是他真的是好人,您不要见怪啊,咱们一起去客栈落脚吧!” 徐哀缓慢的露出笑容,天知道那是他拼了多大力气才忍住让眼前这个奴才“滚”的话语,彬彬有礼的道:“世子尊贵,草民不敢,劳烦您了。” 小五笑了一声,吐两口吐沫搓了搓手,拉着板车“吱呀吱呀”的走了。 谁都没有看到暗夜里徐哀的眼睛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晦涩难明。 柳明月被薛承落拉着走,两人跌跌撞撞的,幸好是深夜,来往的侍卫和婢女并不多,只有薛承落压抑的呼吸。 穿过花园,眼看就到世子寝殿,薛承落忽然放开柳明月的手,压抑的呼吸声更急促了。柳明月定睛一看,世子的额头上出现细密的汗珠,他用手撑着花园的小亭子,似乎忍着异常的痛苦。 柳明月心中一着急,失声喊出:“薛承落,你不要吓我!” 薛承落斜斜睨了一眼,唇边一笑:“你竟会为我担心,真好!”说完竟昏迷过去,倒在柳明月的怀中。 柳明月紧紧搂住薛承落,心中涌现前所未有的恐慌来,她颤巍巍伸出手来,叹了叹薛承落的鼻息,发现仍然有气,才脸色一松,泪珠滚滚而落。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头脑是空白的。 她下意识伸手到嘴边,准备咬破指尖来救世子。 长安等人一直暗中尾随,发现不对劲,急忙忙赶过来,看到世子昏倒在柳明月怀中的模样,皱了皱眉,拦住一直茫茫然的柳明月的动作,把了一把脉象,在柳明月耳边说道:“此处不方便,明月姑娘随我来。” 一连喊了好几声,才把柳明月从薛承落身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急急忙忙同长安一起,把薛承落送到常用的疗伤密室里。 “安老,世子他怎么会?”密室里哑奴都退出之后,柳明月一脸担心的说。 长安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明月,语重心长的说:“明月姑娘,世子受了很重内伤,之后连续两次使用非常手段压制伤势的后果你也应该知道,世子为什么这样做,他不想说,老奴也不好僭越,只是明月姑娘,你哪怕肯用一点点心在世子身上,恐怕都会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他好。” 柳明月失了神,是吗?薛承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一直都是很强很强,从来不像受伤的样子,怎么会?要是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会第一时间离开太师府,哦不,肯定是会乖乖在家给他做药膳的,根本连门都不会出去。 世子安静的躺在那里,如果可以忽略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好像睡着一样的,看着眼前的容颜,柳明月心中一痛,这个人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送流月珠是他,自顾自去拿回流月珠也是他,从头到尾困难都是他一个人在默默克服。 这个看起来傲娇不可一世的世子,也会隐忍到这个地步。 长安也没有多看怔着的柳明月,自顾自拿出金针来,手法娴熟的施起针法来。世子的面色略微好转,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鼻息渐稳,似乎真的进入梦乡了。 “这是疗伤的药草”,长安在密室的边角柜子扒拉半天,递给柳明月一包药草,说着:“世子大约一个时辰后会醒来,等一下我让人送来浴汤,你记得让世子用药沐浴身体,可要记着,世子这两日定不能劳心动怒。” 看着世子平稳的睡颜,柳明月对着长安感激地点点头,长安便将此处交给她服侍,出门去了。 没过片刻,柳明月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长安的话语,世子等一下要药浴吗?难道这个时候也需要自己来服侍吗?恐怕不太好吧。 第34章 一声告诫 睡着的世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灯下投射出暗影,显出孩童一样的无辜。说起来,他们认识时间并不长,但是柳明月觉得好像很多次都是这样的场景。不是她有事,就是他有事。 房间里听得到彼此的心跳,柳明月搬来凳子,在床边守候着。薛承落好像说过不喜欢女人靠他太近的,自己当初在山林初见他,不过是和衣在他脚边睡着,都被他一脚踹下房间,这等一下还要给他宽衣解带,自己会不会被一脚踹到天上去见神仙啊,正好省了修炼的功夫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柳明月胸口显出浅浅的白光来,哎呀,是爷爷在召唤自己了。柳明月小心地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薛承落,觉得有点不放心,连忙上前又点了世子的睡穴,这才放心的拿出唤音坠来。 荧光一闪,爷爷慈祥的面貌出现在柳明月面前。 “我们家的小月儿,下山也有一段时间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只要能得到徐哀的肯定,你就可以回家了。”爷爷笑容可掬的问。 柳明月对着爷爷诉苦:“爷爷,你说我是不是不吉祥的,说是报恩,结果徐哀遇到我就没啥好事,而且还一直连累薛承落。” 爷爷一听薛承落,忽然变了脸色,急急的问:“小月儿,今天看到你蒲柳之心已经发生由绿变红的异变,发生了什么,你怎会遇到轩,哦不,怎会遇到薛承落?” 柳明月一指,床上深睡的人映入爷爷的脸庞。 爷爷的脸陡然变色,看向薛承落的眼光中夹着这愤恨和恐惧。 柳明月发现不对,问道:“爷爷认识这人吗?” 爷爷的白胡子微微抖动,看得出内心正经历波涛汹涌的浪潮。他颤巍巍握紧手中的拐杖,语重心长的对着柳明月说:“孩子,莫非你刚才的内心波动是因为这个人吗?那你听爷爷一句劝,这个人还是早早远离的好。” 柳明月不解,她用手摸着自己的心,忽然感到那里传来一阵沉痛和哀伤,她天真烂漫从来无忧无虑,怎么会有这样刻骨的哀伤呢? 和那日在梦里见到的阿月一样,很难过。 柳明月的头一阵疼痛,她强忍着不适皱着眉头对爷爷说:“爷爷,为什么你们从来不告诉我原因呢?徐哀心志坚定,就算没有我一样可以幸福,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报徐哀的恩情呢?薛承落他是我在人间唯一让我觉得可以信赖的人,他用过我的血,我也知道他的秘密,可是为什么不能接近呢?” 爷爷怅然叹气道:“都是冤孽啊,小月儿,用过你的血算什么大事,随便我们任何一个族人都可以有救人的血,但是拥有蒲柳之心的你,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又是蒲柳之心吗?传说中得到蒲柳之心的人,可以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作用呢?柳明月震惊的看着爷爷。 爷爷满脸皱纹的脸上写满神秘:“蒲柳之心不但是天下间的神奇之物,而且有一个更大的有关轮回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柳明月迫切想知道答案。 哪知爷爷只是微微摇头,叹一声“天机不可泄露”不多说了。想了一下,爷爷温言道:“实话告诉你吧,让你去凡间报恩是真,帮你渡劫才是更重要的,明年是你退却妖身成仙的大劫,我和你父亲为你推算了一下,卦象上显示只要你先找到这个叫做徐哀,便有可能度过劫数,谁知道你还是没有逃过命运,遇到这个薛承落!” 隔着淡淡的荧光,爷爷在万条绿丝绦中飘然如仙,看起来一片祥和的情景都遮不住他说起薛承落时候的戾气。 柳明月看着床上沉睡的薛承落,眉头皱的更深了。 “近期我会派铃铛去人间,帮你早点完成任务回来,徐哀是我们选的人,放心,他一定会对你好的,在此期间,你给我收好自己的心思。”爷爷不容置喙的说完,掐掉了通讯。 柳明月收起唤音坠,难消心头疑惑,徐哀好不好,管自己什么事呢,她又不是挑郎君?没想到这简单的报恩会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薛承落依旧熟睡,柳明月望得痴了,薛承落,真有一天,如果真有一天,你会伤害我吗? 没等到答案,等来的是长安有节奏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应下人抬着大半人高的浴桶进来。 加水加药,不一会,房间里冒出袅袅夹着药香的白烟。 长安走到床边,刚想搬动薛承落,薛承落的眼睛忽然睁开,他不动声色的对着长安摇摇头,长安会意,连忙惊喜的叫着:“明月姑娘,世子醒了,你快帮他更衣沐浴。”然后,招呼下人赶紧退去。 柳明月赶紧跑过来看到薛承落幽深的黑眸,心中某个地方突突跳动一下,她看着长安临走时意味深长的一撇,又想到刚才爷爷的告诫,忽然有些期期艾艾来,一向机灵的小脑袋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薛承落心中郁闷,皇甫浩然不是简单的角色,看来这次的伤确实有些严重了,不过他一向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从来都是这样对自己狠,没想到自己这么弱,竟然在柳明月跟前晕倒,委实有些丢人,可一想到柳明月在自己倒下前那样又惊又痛的眼神,他的心里又好像喝了蜜水一样甜。 不过这丫头站的那么远是怎么回事?自己难道会吃了她不成? 薛承落沉声道:“再不过来,药可就没效了。” 柳明月一听,可不是吗?长安说过药要趁热喝,这药浴自然也要趁热沐啦。天大地大,受伤的人最大,柳明月赶紧靠近世子,伸出手,帮他脱衣服。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是另一回事。 脱下外衫,柳明月的脸已经红彤彤的不能看了,薛承落的身体看起来颀长偏瘦,没想到这衣衫下掩盖的是精壮有力的身材,隔着薄薄的里衫,柳明月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薛承落的热度。之前她迫于无奈也帮过皇甫浩然推过拿,出于紧急也背过徐哀,但是当时柳明月的心里并没有别的感觉,和他们有的接触就像和一棵树一块石头有过接触一样。 可是薛承落不一样,他的黑发浓密,散落在背上,透过黑发侧颜清隽无双,脱衣服的时候总是要穿过乌发,感觉就像是抚摸一样,温柔得令人着迷。 第35章 一夜“恩宠” 再脱一层,他的肌肤裸露出来,肩膀宽阔坚实仿佛可以终身依靠。柳明月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比较沉醉美色的人,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鼻腔有些上火。 可是目光再往下移,柳明月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的后背,窄腰,布满各色各样的伤痕,有火烧、有掌印,还有不明钝器锁上的旧痕。皇甫浩然的伤和薛承落一比,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 薛承落也在暗自忍受着,柳明月每每脱下一件衣服,感觉就像拨开他的一颗心一样,越发柔软,上半身裸露后,他有种莫名的冲动全部往身下一点汇集。 “不必了,剩下的我自己来。”终于受不了那小手,薛承落声音暗哑的说着。长腿一迈,竟是身着里裤跳进浴池。 一刹那间,药香弥漫。 薛承落微微缓过气来,这才暗地松了口气,一脸淡定的看着柳明月。 只见她红着眼眶,泪光点点,哪还有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 “你怎么了?我可没有欺负你啊。”薛承落挑眉。 柳明月的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就是:“肯定很疼吧?” 薛承落不解,柳明月着魔一般上前抚摸着他后背上交错的伤痕,缓慢地,轻柔地。 薛承落身体一僵,硬邦邦说道:“早就不痛了。” 柳明月没有在说什么,默默拿起浴巾,给他轻柔的擦拭身体。 “唉,那日我还没有问你,你在温泉边上对皇甫浩然做了什么?”薛承落一句话打破了一屋子旖旎风光。 柳明月的手一僵,转了转眼睛,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长安说了不能惹世子生气,老实交代就是上策。 “那个,我就是无意间闯进了他的私人禁地,然后被他发现,但是这家伙很可恶,没有揭穿,还将计就计让我给他做了推拿。”柳明月斟酌着用词,反正脏水就是皇甫浩然的,自己是一个多么无辜的小婢女啊。 薛承落骤然一冷,如果可能,这黑褐色的浴汤恐怕都要结冰了。 “推拿?怎么推,怎么拿?也是这样贴身伺候吗?柳明月我真是小瞧了你,竟然能够为了徐哀把自己低到这个地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薛承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早知道皇甫浩然这样,自己刚才那一剑就不应该对着肚子,应该对着他的命根子来刺! 世子这还是生气了吗?柳明月暗自扶额,虽然不明白世子为什么要生气,大概自己的婢女去伺候别人总是有点不甘吧。该怎样说世子才能不生气呢? 柳明月咬咬嘴唇,将浴巾揉揉搭在桶边上,双手轻轻攀附到世子宽厚的肩膀上,薛承落很紧张,他每一块肌肉都崩得死紧,但是并没有拒绝自己的碰触。 柳明月很开心,她小心地谨慎的开始了她的按摩,从颈部到肩膀,沿着脊椎缓慢而下,这和对待皇甫浩然的不一样,这是她柳明月心甘情愿的,是她柳明月尽心尽力的,是她柳明月甘之如饴的。 为了薛承落开心,堂堂蒲柳族尊贵的公主,竟然愿意把心用这样卑微的方式呈上吗? 薛承落的身体渐渐放软,柳明月的举动成功地化解了他心头的戾气。 他将头微微后仰,放松的靠在桶沿上,也许柳明月不知道,他从来不会这样把自己全然信赖的交给别人,这样毫无防备的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柳明月轻柔的给世子太阳穴按着,低下头可以看到薛承落精致如画的容颜,他那样美丽,难怪要带着面具去做杀手,少了容貌的引人注目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之王。 薛承落感觉到柳明月的注视,忽然将眼睛睁开,柳明月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收回眼底的神情,只能无措的望着薛承落。 薛承落心中一荡,长臂一伸,将柳明月头拉下,实打实的来了个亲吻。 在吻到柳明月的一刹那,薛承落的心中传来满足的叹息,是啊,自己等了一晚上,似乎就在等待这个吻。 这样才能消解自己对皇甫浩然的恼意,对徐哀的妒意,才能消解自己昏迷中听到的柳明月和一个他不知道的生灵对话的恐慌感。 柳明月是他的柳明月!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想真心守护的人,薛承落强迫似的撬开柳明月的樱唇,着急的品藏着她口中甘甜的滋味,在唇舌交缠中终于稳定了自己的心绪。 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分开,柳明月满面娇红的抬起头,薛承落无意的舔了舔唇角,坐起身来,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你你你……”柳明月指着薛承落说不出话来。 薛承落看着她艳光逼人的小脸,和被自己刚才吻过的微微肿起来的樱唇,勾起唇角:“你待怎样?又不是第一次亲,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柳明月心中更恼,这家伙轻薄自己还死不悔改,小嘴一撇,抓着桶边的毛巾沾了水往世子头上一搭,一溜烟开门跑出去了。 薛承落好整以暇的取下头上的毛巾,浑然不觉黑褐色的浴汤顺着自己俊秀的脸庞流淌下来有多么怪异,看着柳明月逃跑逃跑的身影,心情大好的开怀笑起来。 世子府疗伤室内外的暗卫听到世子爽朗的笑声都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哎呦我去,这还是我们那个高冷的不苟言笑的世子吗?还是明月姑娘有办法哈。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柳明月带着个熊猫眼来到小厨房,新来的小厨娘阿丽一脸关切的问:“哎呀,我说明月姑娘,这个世子年轻力壮的,你们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点,我说世子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瞧瞧你这觉都不让睡好的。” 柳明月一阵无力感,她可以解释吗? 自从一早出门,从花园里扫地的,到世子碧波殿看门的,再到小厨房的厨娘,人人见面都要恭喜几句。自己深夜被世子抱进密室一夜恩宠,仿佛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世子府,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啊。 拜托,自己只不过是被世子亲了下,占了点便宜,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这个事情真是越解释越苍白啊。 第36章 郡主心机 柳明月觉得自己命苦啊,今早上自己还要给世子做红枣瘦肉粥,长安说过要给世子补养元气,自己可是用心想了,现在秋冬季节,做这个应该是最适合温养的。 柳明月一边狠狠的剁着肉糜,一边在心底碎碎念着:“薛承落你个没良心的,吃肉不吐渣。”不过嘴里说的很,但是内心深处还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薛承落神清气爽的端坐正厅,等着柳明月的药膳过来,昨天发生了许多事,但是总体看来,薛世子觉得自己还是占了便宜。 早知道皮毛伤可以有这么好的奖励,那他以后情愿多受点伤。 薛承落对着长安眨了眨眼,惊得长安又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穿错了呢。世子开心的模样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昨天就是帮忙让明月姑娘服侍而已,而且据说明月姑娘昨晚捂着嘴巴跑回去休息的,难道世子沾到什么甜头啦? 哎呀,他家世子果然很腹黑,一般人赶不上,长安忽然深深同情起柳明月来。 早膳的钟声一过,万众瞩目的柳明月端着小砂锅袅袅婷婷的迈上台阶。薛承落的眼睛就像钩子似得,远远的钩在柳明月身上,拉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 掀开砂锅,浓郁的红枣气息铺面而来,柳明月细心的给薛承落盛了一碗,放在薛承落面前,昨天她虽然生气,但是看在他还是个病人的份上,心情好不和他计较。 薛承落眼角擒着矜持的笑意,嘴角还是抿着,让人看不出喜怒,但是长安早就看到,自家主子见到柳明月低头盛饭的那一刻,吞了一口口水,长安内心深处不由得给自己主子一声“切”。 薛承落慢条斯理的尝了一口,红色的小枣,枣核去掉,换做肉糜,在砂锅中炖了一个时辰,浓香扑鼻,喝起来甜而不腻,柳明月果然用心。 刚想鼓励几句,就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喧闹,有侍卫阻拦:“没有世子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荒唐,我家郡主何等身份,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听得一个丫鬟高傲的斥责声。 听到这个声音,薛承落放下筷子,面色一寒。 柳明月一脸诧异,站在一旁。 长安心中一个“咯噔”,暗中拍了拍脑袋,斜斜的瞟了一眼世子,心中想着,哎呀,这下完了,这个小霸王来了,明月姑娘可怎么办呢。 门口的侍卫犯了难,这小郡主的丫鬟好厉害,对自己打了一巴掌自己也不能还手,但是世子令还是要守着,咬着牙不松口。 薛承落站起身,沉声道:“放他们进来。” “婉莹,你快住手,世子哥哥叫我们进去呢,侍卫大哥当差,你莫要难为他。”众人簇拥着一个少女,那女孩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不疾不徐的说着。 名叫婉莹的丫鬟遵命退下。 一行人鱼贯而入。 柳明月好奇的打量着,为首的那个小郡主戴着风帽,长长纱帘遮住容貌,身影绰约,惹人遐想。 微风拂过,露出美人姣好的下颔,樱唇点点,看起来倒是美人的模样。 “吟吟一早来访,世子哥哥可莫要嫌弃才好。”待到薛承落面前,郡主解下风帽,盈盈一拜。再抬起头来,是一张娇艳的玫瑰似的面庞。 薛承落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柳明月觉得好笑,刚才那样纵容自己的丫鬟在世子府门前撒泼,现在又来扮柔弱办识大体,这姑娘果然是演戏的好料子。 夏吟吟也不惧薛承落的冷淡,自顾自在客厅转了一圈,看到还冒着热气的砂锅粥,自然也注意到正在一旁躬身而立的小婢女柳明月。 “哎呀,原来世子哥哥正在用早膳,吟吟一早过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和世子哥哥一同进膳呢?”夏吟吟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柳明月心底无端有些紧张,这是她特地给薛承落一个人做的,并不希望有人分享,尤其是这个一见面就给自己留下不好印象的贵小姐。 “好啊。”薛承落的声音古井无波。柳明月眸中一黯,夏吟吟嘴角带笑正想道谢,薛承落紧接着:“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一份就是了。” 长安忙着吩咐下去。 “世子哥哥,你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夏吟吟不甘。 薛承落自顾自坐下,重新优雅的吃起粥来,间隙说着:“这是我的,不方便外用。” 柳明月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俏皮满意的小眼神,心中一暖,这小丫头这点情绪都藏不住,清清嗓子“咳”了一声“你,说你呢,还不过来给本世子添饭,没看到碗都空了吗?” 柳明月微笑着应了一声,跑到世子跟前快乐的布菜,还不忘给薛承落丢个眼神过去,薛承落,加油吃,吃的干干净净才好哦。 一旁的夏吟吟完全变成了透明人。她看着眼前的小婢女和世子之间异常默契的眼神,心中一寒,眼里闪过恶毒的光。 原来传言是真的,从来不近女色的世子哥哥多次在不同场合对一个小婢女另眼相看,昨晚还真正的和小婢女过夜了。 夏吟吟一大早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坐立难安她等不了了!之前自己的拜帖老是被世子哥哥压下不见,自己今日通过将军夫人进来,又坚持一大早闯到世子寝殿探视,什么于礼不合她早就不在乎了,如果世子哥哥成了别人的,那么她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为了什么!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人心碎的模样! 那个身份不明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贱婢,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对着世子哥哥眉来眼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夏吟吟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但是为了在薛承落面前保有自己的一点自尊,夏吟吟安静的坐在一边,不断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一下让那个婢子好看。 薛承落都吃完了,长安才端着新来的粥进来,夏吟吟诧异的发现这竟然是用食盒装好的,难道自己竟然连和世子同席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吗? 果然,薛承落直接下令:“给夏姑娘准备食盒,不如夏姑娘回家慢慢吃吧,这时辰还早,在下已经让人备好马车在门口等候。” 第37章 油盐不进 电光火石间,柳明月迅速弯腰,轻轻松松,托盘便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柳明月手中,夏吟吟眼睛一花,柳明月已经端着托盘依旧恭谨谦让的站着那里。 这个要怎么办呢?夏吟吟咬咬唇,心中恼怒,这丫头竟然会武功,而且还对自己表达这样赤裸裸的蔑视! 哎呦,夏吟吟一声娇呼,闭着眼睛顺势往柳明月身上一扑,她就不信,装着晕一下,世子还能放着不管了。 柳明月一见这人还赖自己上瘾了,不着痕迹往旁边一挪。 可怜夏吟吟闭着眼睛,满想着有个人肉垫子护一下,谁知就这样直接倒向门口,额头噗噔一声磕在门槛上,柳明月看着都觉得疼。 夏吟吟被摔得七晕八素,这下真的有点起不来了。 刚才跋扈的小丫头这才后知后觉大叫着冲上前去:“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夏吟吟被扶起来,就听到自己随身丫鬟大的出奇的嗓门,更觉得一阵头晕,半闭着眼睛半斥责:“给我,给我,闭……” 丫鬟一听,对着柳明月怒目而视:“你这不长眼睛的卑贱婢女,竟然敢移开。” 柳明月面无表情,无语问天,感情自己就该像个树一样站着等着她倒下来呀,虽然自己很久以前的确是棵树来着,但是自己也是很珍贵的树,等闲的人靠近不了自己的身体的。 可是,重点不是这里,自己躲避一下很正常好吧,毕竟又不是你家的丫鬟,世子喜欢的这套碗碟比较重要吧。 丫鬟还想接着骂些什么,忽然感觉旁边传来冷飕飕的一阵风来,妈呀,世子的眼神太吓人了,还是郡主出来挡着吧。 当下丫鬟不敢再骂,忙扶起郡主来。夏吟吟喘息几声,扶着额头站稳,别的二话没说,先对着自己丫鬟就是一巴掌,打得叫一个清脆。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捂着脸也不敢流泪。 夏吟吟这才满意的说:“不长眼的小婢,本郡主来世子哥哥这里,世子哥哥的人就是我的人,谁允许你这样冤枉这位姑娘了?何况,刚才本来就该是你扶我扶的不及时,还赖别人了。世子哥哥,真是过意不去啦。” 柳明月在一旁看着夏郡主娇声伏低,脉脉含情的眼光时不时瞟一眼世子,心中觉得有点不舒服。 薛承落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郡主有一点倒是真的对了。” 那掀起的刹那芳华恍如春来冬雪销,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柔起来。夏吟吟移不开目光:“世子哥哥也觉得吟吟对吗?” 柳明月一撇嘴,这家伙居然对着夏吟吟笑,还笑的那么好看,真是招蜂引蝶。 薛承落眼角扫过站在门边僵成一团表情诡异的柳明月,挑眉道:“那个小婢,的确是我的婢女,我的下人当然只能由本世子来打来骂。” 夏吟吟的脸忽地一片惨白,原来自始至终,世子哥哥都是为那个婢子出头而已。 薛承落上前一步,站在还在地上匍匐发抖的小丫鬟说道:“其他人,若是打了骂了,我不高兴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的。” 薛承落的声音分明不大,但是字字如铁一般,清晰准确地烙在夏吟吟心上,她看着薛承落依旧冷峻隽永的面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她似有不甘,泣道:“世子哥哥,都是这丫鬟不好,不但照顾不好我,还乱咬人,惹的世子哥哥生气,吟吟的头有点疼,可能是刚才撞在门槛上,不知能不能在此地稍作休息呢。” “郡主请回吧,薛承落还是那句话,郡主想要的,回郡王府都会有。”薛承落抿着唇角,拒人千里的模样。 夏吟吟估计今天恐怕只能铩羽而归了,真可惜,刚才夫人还对自己多有帮助和鼓励呢,这么个好机会自己都不一定能抓住。她只有无奈的在婢女的搀扶下往门外走,忽听得前门一声来报:“禀告世子,夫人来到。” 夏吟吟的眼睛瞬间亮了,将军夫人早就和自己说过,就喜欢自己这样家世显赫性子又温柔的姑娘当自己的媳妇,如今这过来莫不是撮合自己的。 薛承落的眼神嗖的一下变得锐利无比,柳明月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严阵以待。 将军夫人从门口迤逦而来,依旧是柳明月上次见面那种威仪端庄的感觉,微笑着端起正给自己福身见礼的夏吟吟,然后亲亲热热地拉着夏吟吟又进了大门。 柳明月在内心一阵白眼,夫人这个举动真是浪费了夏姑娘刚才的表演,早知道进来坐下吃饭那么容易,何必对着世子对着丫鬟花样百出的。 一进来,看着端坐桌前稳如泰山的薛承落,夫人暗地里皱了皱眉,但说话的语调一如平日那般温和:“落儿,母亲听说你昨夜等候明月姑娘归来还晕倒,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夏吟吟一声娇呼:“原来哥哥因为柳明月这个婢子晕倒的!” 柳明月捧着托盘一愣,这什么情况,战火莫名就烧到自己这里了。 薛承落轻描淡写的说道:“母亲恐怕误会了,我只是舍不得一个好厨娘罢了。” 将军夫人笑得更加温柔:“吟吟你可要学着点,多和明月姑娘讨教一下厨艺,毕竟我家落儿喜欢呢。” 夏吟吟顺从的点头,连连称是。 只有柳明月心中一阵无语,好个薛承落,竟然把自己当个厨娘看,还有这个将军夫人,明明是想借此敲打自己,不要觊觎什么世子身边的位置,哼,我蒲柳妖族堂堂公主,要什么没有,哼,改天让族里的人变成一百个美男天天给自己做饭! 将军夫人坚持留在这里吃饭。 早膳重新摆上,四个席位,两人共用一个桌子,相邻一边近一点,对席而坐的远一些,既能保持距离又不妨碍宾主尽欢,是大梁贵族小型家宴常见的摆设。下人们谨慎有序地重新上了早饭,也是清淡可口的模样。 薛承落对着柳明月使了一个“先下去”的眼神。 柳明月刚想下去,谁知夫人忽然极为热情的拉着柳明月,把她手中的餐盘随意递给别人带下去,然后喜气洋洋地非要柳明月坐在薛承落身旁。 “明月姑娘你留下,我们都知道在我家落儿心中你可不一般。”将军夫人有意无意的说着。 这个夫人这话说得时机还真是巧妙啊,柳明月心中一寒,敏感的注意到夏吟吟的笑僵在嘴角。 薛承落冷冷冰冰坐在席上,见此也并不多言。倒是夏吟吟及时回应着夫人,时不时给将军夫人夹菜乘汤,好不殷勤。 亏你还是郡主呢,柳明月不屑,这样明目张胆的讨好夫人,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瞧瞧自己就不会,两手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 这时候,席位下忽然传来异常的动静,有人悄悄用脚碰了一下。 【作者***】: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主,深情专一,从来不打岔,给薛承落点赞。 第38章 答应邀约 第38章 柳明月顺价瞪大眼睛,看着对席而坐的夏吟吟和夫人,离自己那么远,还用的不是同一张桌子,怎么可能把脚伸的这么长,难道是,薛承落吗? 偏过头一看,世子对着自己好整以暇的一笑,拿起面前的一根黄瓜,优雅的咬着一口。 这个世子想干什么?虽然有台布覆盖住桌子,从外边看不到动静,但是世子这样清冷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吗? 世子还对自己咬黄瓜? 他是不是觉得口渴啊?柳明月越想越觉得世子眉梢眼角都透露处对水的渴望。 天哪,世子的脚还故意在自己的脚尖蹭了蹭自己的腿,好吧,自己身为一名合格的婢女,当然要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才对啊。 柳明月拿起面前的水壶,给世子倒了一杯清茶,笑容可掬的说:“世子,请用茶。” 薛承落面无表情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然后自然而然地递给柳明月:“你也喝啊。” 看着世子顺其自然的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柳明月一阵恍惚,想起昨天药浴里,世子霸道的吻,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起来,浑然不觉来自背后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夏吟吟嫉恨的眼刀子。 柳明月可以把脚往旁边一挪,世子表面不动如山,双脚可是没闲着,继续跟着柳明月。 哎呦,这个世子,今天真是石头开花了,以前都是怕别人粘着他,现在反而一直缠着自己,真是顺着杆子就爬上来了哈,柳明月心中一恼,回踢过去。 谁知薛承落双脚恰到好处的收回,正襟危坐,不动如松。柳明月这次劲使得过大,一下子收不回来,身子一偏,就猝不及防的倒在世子怀里。 四目相对,二人同时一震。 柳明月一抬头,就看到薛承落的双眸,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薛承落一样,清澈与深邃的眸子完美的结合,仿佛拒人千里,又仿佛深情如斯,柳明月着魔一般,竟不想起来。 夏吟吟银牙直咬,这小妖精惯会是这下三滥的勾人手段,她状若天真的问:“明月姑娘看起来真是累着了,这坐都做不好,可别打扰世子哥哥用饭,来人,快给明月姑娘再设一席。” 将军夫人垂下眼眸,这夏吟吟不但蠢,而且太不把人放到眼底,自己身为当家主母还没说什么,这里哪里轮得到她来发号施令。可是眼下,还非得倚仗这个好操控的郡主。将军夫人抬起眼已经是笑意盈盈:“郡主说的是,再来一个席位吧。” 柳明月弹簧一般坐起,“不用不用,我下去就好,这里本就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薛承落在柳明月从怀中起来的那一瞬间,心底怅然,这种难以割舍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刚才不过是觉得柳明月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太刺激自己的嗅觉,心存戏弄,没想到最后把自己陷了进去。 夏吟吟见薛承落默然不语,心中暗喜,刚想挥手让柳明月赶紧离开她的视线,忽然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将军夫人,忙尴尬的收回手,对着将军夫人投以讨好似的目光。 夫人看着薛承落若有所思,微笑着说:“既然世子没说什么,你就先下去,下次可别这样莽撞了。” 柳明月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的背影,拼命忍住想要追回一问的心思,这丫头就那样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自己吗?不过现在还真不是去追上去的好时候,这里还有两尊大神供着呢。待他解决这里的事情,再要柳明月好看。 薛承落抬眼对着夫人和夏吟吟行礼:“母亲,落儿元气大伤,不能久坐,这个饭用的差不多了,恳请母亲准了落儿回去,郡主便由母亲大人招待。” 夏吟吟眼神一亮,世子这还为自己着想啊,不冷落自己,果然只要没了柳明月这小妖精,世子哥哥还是会想着自己的。 见薛承落要走,夏吟吟顾不得矜持,颤声道:“世子哥哥,吟吟有一事相邀。” 薛承落在门口侧身,光影将他的身影勾勒出身长玉立的模样,更显得不是凡尘中人,看得夏吟吟芳心如痴如醉。 “世子哥哥,现在已是入秋,按照往年惯例,世家大族都会去莽山开展斗秋大会,找寻最令人心动的果实,由圣上亲临,公平裁判,我们沐王府是去年斗秋大会的秋魁首,可以邀请一家直接进入最后的决赛,世子哥哥长年在外,今秋好不容易留在都城,不知愿不愿意去参加这入秋大会呢?”夏吟吟满眼期待的说道。 薛承落本想拒绝,这京城豪富攀比的玩意,自己从来都是不愿意参加的,忽然瞟见躲在走廊回廊尽头处的一抹衣袂,哦,某人在偷听墙角啊,薛承落的心情忽然间好了起来。 他忽然改变主意,依旧微侧着身体,朗声说着:“多谢郡主抬爱,届时在下定当亲临。” 夏吟吟心花怒放,福身称谢。 薛承落全然没注意,只看到那翠色衣袂抖了几抖,不见了,薛承落眼底笑意渐渐弥漫开来。 将军夫人见让薛承落出行的目的达到,便笑着说:“我家落儿很少答应这种邀约的,还是郡主有面子,这斗秋大会还有些时日,今早我们也太影响落儿养伤了,还是赶紧离开,让落儿好好休息。” 说完,引着夏吟吟离开了,临走还嘱咐长安等人无比照顾好世子,等待斗秋大会来临,为将军府一争光彩。 待他们离开,长安对着薛承落说道:“世子,真的要去这斗秋大会吗?斗秋大会五年举办一次,当今圣上已经参加三次了,每一次都是不太平的,斗秋大会还真的是像它的名字一样充满肃杀之意。大家都说圣上此举意在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 薛承落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安老不必多言,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甚至有的时候,和咱们那个组织还有关系。”不过他还缓慢走到庭院,虽已经入秋,墙角的草还是清翠的。 薛承落浑不在意,目光灼灼,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那内里的灼灼风华让人难以正视,他唇角一勾,自顾自的说着:“谁要什么赏赐,我只是想带某人散心罢了。” 长安嘴角一僵,自家世子,真的是有颜有钱有武力就任性啊。 第39章 没有礼物 “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长风带着两名侍卫回到这里,就看到柳明月撅着屁股,躲在墙壁后面偷听的模样。 柳明月吓了一大跳,轻声“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看着长风的大圆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孩子家家的,咋咋呼呼什么?你没看到咱们夫人正在给世子牵红线嘛,扰了世子的姻缘,小心你的月例银子!” 长风一听,下意识的先捂住自己的口袋,嗯,世子之前可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扣过自己的月例银子,害的自己堂堂将军府世子贴身护卫,还经常问自己师傅要钱买酒,真是太没面子。 不过这不是重点,长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小丫头唬住了,柳明月还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模样,长风“哼”了一声,揪住她后边的衣领子,说着:“说这些干啥?咱们世子每年都要被夫人塞上好多个贵族千金,就没见世子答应过谁?但是你,一个小婢女,操这么多闲心干啥?” 其他的守卫相互对视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一个亲信贴着长风耳朵说着:“头儿,昨天晚上您出去执行任务了,你可不知道,这明月姑娘身价今非昔比了,最有闲心的恐怕就是她的,我还听夫人那边有意将明月姑娘给世子填房呢。” 长风震惊了,这个姑娘还真的是世子的克星啊,居然连世子的冰山都能融化呀,真不简单。 可是世子将来一定会娶一个皇亲贵族的,柳明月真的跟了世子做了小老婆会适应吗? 还有,柳明月天性洒脱,这世子府的规矩那么多,夫人能容得下她吗? 长风忽然收起自己心思,不由自主苦笑一下,这样看来,怎么尽是为她着想的话,操闲心的恐怕是自己吧。 柳明月趁着长风走神的时候,泥鳅一般一挣,轻轻松松脱离长风的掌控,对着长风做了个鬼脸,拍拍长风肩膀:“别听他们瞎说,长风小弟,我还忘了跟你说,你这人真够意思,上次你的药还挺有用的,整的那帮人要死要活的。” 长安一脸黑线,那些药很贵的好不好?她骗自己世子让她拿的就算了,她她她还居然全部给我用了! 柳明月没有照顾长风的小心机,从怀中拿出一双银丝手套,递给长风。 “为了表达对你帮我救人的谢意,这双手套送给你啦,不要告诉你家世子啊,这是我偷偷从别人家顺来的。”柳明月挤眉弄眼。 长风有点感动,柳明月出府还能想到自己,虽然这带东西的方式有点特别。 见长风傻愣着,柳明月拉起他的手,把手套给他戴上:“这手套一带在手上,颜色就会与肉融为一体,刀枪不入,如果有一天你与敌人赤手空拳搏斗,这个可是会救命的。你可不能取下来哦?” 柳明月表情严肃,看着长风愣愣的盯着自己点点头,柳明月忽然一笑,话锋一转:“哎呀,估计你永远都不会遇到这一天的。” 长风看着眼前带笑的少女,感觉高山清泉缓缓从心底流过。身为侍卫之首,长风武功卓越,虽然性格急躁了些,但是对于女色上从来都是过关的,但是这个清泉一样的笑容硬生生将他心底冲开一条缝隙。 “为什么不给世子呢?这么好的东西。”长风觉得自己声音略微暗哑。 柳明月白了个眼:“你傻不傻啊?真是面临绝境的话,你家世子那样的人,肯定会死在你们后边的呀!” 长风叹了口气,也是,自己不过是世子的人形盾牌,他果然想多了。刚才揪住衣领的手微微抖动着,好像伊人还在手心似的,算了吧,他抬起微微涩涩的眼睛,还是长安师傅说的对,这样的女子,本就该早些远离的。 柳明月看了看长风身后笑的一脸猥琐的跟班,把长安拉到一边,神秘的说:“我跟你打听个事,你家世子真的被夫人塞过许多美女呀?那为什么世子一直不近女色啊,连个婢女都没有,还是世子那方面有问题。” 长安眉头一皱:“瞎说什么呢,你不就是女的吗?” 柳明月还想再问,就见一左一右忽然冒出两个头,正是刚才偷笑的两个侍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明月姑娘,世子真有问题,昨晚怎会对你做那些事情呢?” “明月姑娘你就放心吧,独宠专房以后是肯定的啦!” 柳明月“呵呵”的尴尬笑着。 长安刚想训斥,就看到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柳明月的身后,一脸高深莫测。 两个侍卫也识相的噤声。 三人对着薛承落抱拳行礼。 柳明月还在好奇他们咋都对着自己行礼,忽然就觉得背后汗毛直竖,异样气场在背后云集,她僵硬的扭转身体,薛承落放大的俊颜出现在眼中。 “哈哈,世子好巧啊,夫人和郡主走了吗?”柳明月忽闪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企图遮盖自己挖人隐私的行径。 世子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长风戴在手上的手套,长风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她们从前厅走了。”世子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他忽然微微垂下头,暖暖的鼻息喷在柳明月头上,“我竟不知,柳儿你对我如此感兴趣,不过下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旁人多嘴多舌的,恐传错了话。” 然后施施然离开了。 长风和两个侍卫都听得内心一紧。 柳明月不好意思的看了三人一眼,便收起心思,追着世子的大长腿去了。 到了里间,薛承落好整以暇的一抚袖袍,问道:“我的呢?” 哈?柳明月认真想了想,真的不知道世子什么东西放在自己这里。 薛承落眉目冷峻,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世子要去哪里啊?长安说过很多次您不能走动太多的,要静养静养啊。”柳明月的声音在薛承落身后焦急的喊着。 薛承落一言不发,这丫头不喜欢接近自己就算了,他可以理解为自己本来就不是容易让人接近的人。 一心要救徐哀就算了,也许他们之间有别的纠葛。可是现在居然连长风这小子都能得到她送的手套。 真是白眼狼!当初和自己一起闯过太师府的可是他薛承落不是别人哎。 当初他和皇甫浩然对战的时候本来就有伤,皇甫浩然这家伙为了明月珠竟然用上同归于尽的打法,自己用了多大力量才能脱身! 如今看到的就是柳明月递给别人保命的东西,自己什么都没有。 世子袖袍一甩,走了。 第40章 华灯初上 柳明月今天很发愁,自从上次世子问自己要东西拿不出来后,世子最近心情特别不好,有事没事找茬。 看着眼前雪白如玉的豆腐脑,世子今天硬是不吃,柳明月禀告自己特地加了自己一早亲手磨出的甘蔗汁,薛承落竟然说自己不爱吃甜的,爱吃辣的豆腐脑。 柳明月十分不解,大梁还有这种做法吗?那和吃麻婆豆腐有什么两样? 这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做的剁椒鱼可是辣的,但是世子又嫌弃鱼是无刺的,没有咀嚼挑刺的乐趣。 拜托世子爷,您这就是在挑刺好吗? 总之,柳明月真的觉得厨娘不好当啊。 “你们听说了吗?夫人又送了一批世家画像过来,世子居然全盘接纳,昨天还在书房闭门研究呢?”一个烧火丫头悄悄说。 柳明月竖起耳朵,又听另一个人说着:“可不是么?听说世子爷以前的画轴都是原封不动退回的,这几日竟是转了性子,看来咱们府上真的快要办喜事啦。” 柳明月听得心头火大,原来这几日也不让自己随身伺候是这个原因啊!虽然那个石头冷冰冰的不怎么可爱,但一听这万年铁树要开花,怎么就是觉得不是滋味。 她气冲冲盛了两碗甜豆腐脑,往两个丫头面前重重一放,两人不约而同望着柳明月莫名其妙的动作。 柳明月深呼吸,说了三遍“不要冲动”,这才挤出微笑道:“给你们吃豆腐脑啊,世子专享的呢!” 两位丫头眼神都亮了。 柳明月扭身出了厨房,直奔世子书房。 一来就看到长风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看到风风火火的柳明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要进去。”柳明月单刀直入。 “恐怕不行。”长风抱着宝剑斩钉截铁。 柳明月和长风对视,忽然柳明月退后一步,福身行礼:“夫人康健。” 长风一惊,忙收剑扭头见礼。 却见来路空荡荡,哪有什么夫人踪影? 柳明月腰一弯,从长风腋下闪过,一脚踹开书房房门。 薛承落端坐书案前,面前摊开的正是传说中的各色美人图画。长安在一旁躬身伺候。 “你这是干什么?”薛承落挑眉看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柳明月。 长安在内心深处叫几声“好”,正主总算是来了,明月姑娘总算沉不住气了,看她一脸捉奸的表情恐怕正中世子下怀,这要再坚持几天,恐怕自己的老命都会被世子折磨回去的。 薛承落可不管长安的内心独白,依旧冷冷的问着柳明月:“豆腐脑改好了吗?还有空来这里,正好,你过来给本世子磨墨,最近有好几家小姐的邀约本世子要修书回复。” 长安看着柳明月挽起袖子一步步走来的动作,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离开,感觉这两位的眼睛里都是火花,万一打起来,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恐怕不灵便。 薛承落浑然不觉危险,俊美的脸庞上甚至飘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匆匆忙忙跟着柳明月进来的长风捕捉到这一抹笑意,他揉揉眼,再看过去,世子已经恢复清冷无波的模样。 长安识相的对着长风使眼色退下,刚才的笑意,许是自己看错了吧,长风一边退下一边想。 空间终于只属于两个人。柳明月一步步走近薛承落身边,看着书案前平铺的两张画像,一个美人端坐古筝前,拨弄琴弦,温柔娴雅,另一个美人花间扑蝶,巧笑倩兮。 薛承落随着柳明月的目光一一介绍:“左边那位是当朝丞相的小姐,从小就按照宫中规矩来教习,不论到哪一家做当家主母,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右边这位是兵部侍郎家的嫡女,天真烂漫,活泼可爱。”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了看柳明月仔细打量的眼神,才不紧不慢的说:“你觉得哪个合适一点?” 柳明月看着眼前桌上堆积如山的画卷,想起了夏吟吟临走时候倾慕的眼神,心中不快,石头想开花吗?那还得问问自己愿不愿意,谁让这块石头还不知羞耻的碰了自己呢? 柳明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世子爷,您是要选当家主母吗?依我看,您也到时候了,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连个说话暖心的侍女都没有也是够苦哈哈的,不过您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知道心疼人吗?”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循循善诱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柳明月二话不说把眼前的画卷移开,轻轻一跃,竟倚坐在书桌上,翘起腿对着世子神秘秘的说:“女子合不合适不是看画像就能了解的,有一个地方,世子您洁身自好肯定没有去过,但是听说那里都是达官贵人一定要光顾的地方,听说到了那个地方的人,对女子的性格喜好都会更加了解铭记于心的。” 薛承落看着眼前少女光华初绽的笑容,心中苦涩,这女子,竟然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还真想着带自己去挑选什么当家主母吗? “好啊,咱么俩一起去看看。”薛承落一咬牙,盯着柳明月的眼睛毫不退让。 不一会儿,长安再过来巡视,打听一下世子和明月姑娘是不是不置气了,今天中午的菜色估计不用重做了,谁知道敲了好久没有回应,打开书房门一看,将军夫人送来的画卷散落在地上到处都是,两个正主却是不见了。 长安面对满地姿态美丽的美女,心底暗自叫两声:“罪过、罪过。”忙不迭收拾起来。 柳明月和薛承落早就在大梁城朱雀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两人主仆装扮,柳明月虽然很想当主,但是穿上男装却怎么都威风不起来,还是勉强办一个家仆靠谱。 华灯初上,薛承落已经隐去了那惊人的绝色面容,一张脸四平八稳,放在人堆里非常不引人注目,但是只要细心一看,就会发现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眸,在大梁火树银花的夜色中散发着卓尔不群的光芒。 柳明月把头发束起,皮肤涂得微黄,眉毛涂黑,按照她的设想,嘴巴上要再粘上两撇小胡子才显得有男人味,可惜一粘好就被薛承落扯掉了。现在看来,柳明月也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算了,柳明月斜眼看看这个硬邦邦石头一样的男人,自己还是原谅他的审美好了。 大梁夜色融融,柳明月看着清冷无波的世子,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第41章 看花解语 “卖豆花了,新鲜的豆花,香喷喷的豆花啦。”一个卖豆花的小摊子在街角吆喝。 柳明月转头,对着薛承落微笑:“世子肯出来就是不生明月的气啦?要不要一起尝一下民间的豆花呢?” 她侧着头,大眼睛泛起水纹,薛承落本想拒绝,到嘴边却不舍得说出来。 这凉凉夜色,一碗热豆花,还有身边娇俏可人的姑娘,让他多年习惯寒夜孤寂的人也不由自主想多呆那么一会儿。 哪怕是片刻也是好的吧,如果眼前这个人注定和他要走到那一步,也需要有一些甜软的回忆不是吗? 薛承落僵硬的点了点头。 柳明月兴奋地跑到卖豆花的老爷子身边:“来两碗豆腐脑,一碗甜的,一碗咸的,咸的那个多放点葱花辣椒卤汁。” “好勒,您二位慢坐,马上就来。”老爷子欢快利索的动起了手。 不多时,两碗白嫩嫩的豆腐花送上来。 柳明月递给世子筷子和勺子,也不多说,满足的吃了一口自己的豆腐脑,入口即化,咕咚一声落到肠胃,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妥帖。 “很甜呢。”柳明月弯起了眼睛。 “你不是说自己从来没见过咸豆花吗?”薛承落对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愣愣神,又冷冷的说着。 柳明月心虚的转了转大眼睛,这个咸豆花不是自己爱吃的,而且做起来挺费事的,光是准备辣椒、卤汁要做好的话挺费工夫的。 “哎呀,那么多话干什么,吃豆花都堵不上你的嘴巴。”柳明月一着急,心里想的不自觉说了出来,看到薛承落渐渐变化的眼神,腾地红了脸,一手抓起薛承落万里碗里的勺子,下意识的就是一勺豆腐花喂到薛承落嘴巴。 两个人都愣住了,柳明月是因为薛承落的鼻息喷到自己手上,真的是有点痒痒的,受不住。 薛承落愣住了,是因为,嗯,这个豆花的味道真的是,勉强将豆花吞下,薛承落冰山一样的面容忽然迸出裂隙,深邃的眼眸忽然间水汪汪的,他涨红着脸,吸溜吸溜的呼起气来。 柳明月见状,这下闯祸了,没有把辣椒搅拌开来,估计这一勺豆花有半勺都是辣椒吧。 薛承落感到从嗓子到胃里一片火辣辣,对着柳明月咬牙:“给我点水!” 是是是,柳明月连忙起身,可这一时半会哪里去找水啊,正站起来着急,忽然看到自己面前的甜豆花,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甜豆花一样可以解辣的。 三两口甜豆花下肚,口腔里的热辣味道方才缓解一点,薛世子锋利的薄唇此刻红彤彤的,像极了山野间盛开的杜鹃花,让他现在平淡无奇的脸庞生生显出几分颜色来。 柳明月一边低着头道歉:“公子赎罪呀。”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世子现在的模样,可比刚才画上美人的朱唇还要红呢。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的笑容,又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碗,眼中神色变幻,虽然被捉弄,可是心里竟然没有想象中气氛,反而有种含着喜悦的无奈。 薛承落二话不说,把剩下的豆花吃光,站起身来:“这就不提了,你说有一个地方可以更懂女子,还不带我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真的会把自己带到他猜得那个地方吗? 柳明月连连不舍的看着自己的空碗,低着头走在世子身后,世子吃了两碗,自己只吃了一口,人和人的差距为啥就那么大呢。 嗯,接着去的地方,可要好好吃一顿,爷爷上次带自己过去,感觉就是好多好多美人,好多好多好吃的。 大梁的夜景温柔而迷人,来往叫卖的商户一如白天的热情,甚至因为夜色的掩盖,许多白日关门闭户的人家都开始做起生意了。 柳明月和薛承落肩并肩站在翠语街,正是一片张灯结彩极尽华贵的模样 倚红偎翠,看花解语。 这里有美丽的姑娘,更有解语的温柔,这就是大梁王孙贵族富商豪杰争相光临的销金窟。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一脸新奇的模样,微微皱着眉。 这个地方,从小时候那些讨好将军府的人就一再拉拢自己到这里寻欢。他不曾来过。 从那个人手中接过六道冥府的重担的时候,下属也不止一次在这条街上放过耳目,打探消息,但是身为府主的他,从来不曾来过。 没想到,这一次不过是和柳明月看了几个美人图,就被拉着来到这里,献上自己宝贵的第一次。 “你说的就是这里吗?你很熟悉这里吗?”薛承落压低声音问。 柳明月并没有察觉到世子口气里隐含的危险,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来过这里的次数,嗯,很小的时候,大概自己刚修成人的时候,爷爷带自己来过一次,吃一家特别好吃的鸡腿和臭鳜鱼,还有自己大约十来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置气,也带自己来过这里一家很好的店子喝酒,当然最后结果好像蛮惨的,母亲亲自杀上门把他们父女俩揪回去。 “也不是经常吧,大约有个两次吧。”柳明月望着薛承落充满优越感的说着“世子您放心,进去了我就称呼您公子,我们这样有钱的熟客,到哪一家都少不了姑娘陪你的。” “两次?”薛承落眼神黝黑幽暗充满危险,这姑娘凭空出现,身手不凡,身怀异血,天真自然但是又不止一次来过这样的地方,她的家世真的让人猜不透啊,薛承落心中一叹,溯光镜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的胸口微微疼痛起来。 甩甩头,薛承落打起精神,对着柳明月一笑:“如此说来,还请柳儿你多加照拂我才是啊。” “那还用说。”柳明月乐呵呵答应,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薛承落如此诚心恳求的模样,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走进翠语街,两边的建筑简直各有特色,风格各异,有大梁古朴的雕梁画栋,施以金粉,看起来金碧辉煌,有吸收番邦的天然造型,做成树洞的模样,放着最原始的石床,一走进就让人直面内心最深处的原始欲望。 第42章 凌波仙子(一) 不约而同的是,每家每户都有造型各异的姑娘或站或坐,有的娇羞的半面扇子遮住脸,有的身着大胆裸露的胡服,露出蛮腰长腿,极尽挑逗。 每一个走进这里的男人们,都感觉置身天堂一般美妙。 柳明月循着记忆找自己印象中的好吃的酒楼,等一下让薛承落找姑娘,她就可以大吃一顿,谁知道并没有找到与记忆相符合的那家。 想想也是,自己成仙修炼几百年了,这个时间足够一家酒楼从繁盛至极变成零落成泥了。 走到翠语街心的时候,薛承落和柳明月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伴随而来的还有丝竹之声,定睛一看,这里赫然写着“藏仙阁”三个大字,从外边看,这种小楼颜色古朴不甚亮丽,但是仔细打量,会发现屋檐下都挂着莹润的夜明珠,每一盏灯亮起,幽光从夜明珠上反射回来,变成独有的莹白色的光芒,在美丽的夜色中看得尤为别致。 “这是什么地方?”柳明月眼疾手快,随手拉住一个圆脸少年问着,那少年似乎非常热心,露出“一看你们就是新人”的趣味眼神,积极的解释着:“这是整个翠语街的中心,藏仙阁是翠语街五十年来的老大,每年都会推出一名“凌波仙子”,也就是花魁,这藏仙阁都是一掷万金的主,能和花魁仙子过上一晚,那真是做神仙都不换呢。” 说着,他眼神迷离,“去年为了进藏仙阁一看,我可是卖了祖传的房子,终于见到那年那月的若离仙子,此情此景今日怀想犹历历在目。” 柳明月看着他一脸痴迷的样子,关心的问:“那你最后睡到没有?” 圆脸少年鄙视的看着柳明月一眼:“你这俗人,怎么会明白和仙子共度一夜的高雅美妙,那种如遇知音的感觉,怎能用肉欲污秽呢?” 柳明月看着义正言辞的圆脸少年,不禁为自己的狭隘思想感到惭愧,再次拱手表示尊敬,同时对少年再也追不回的祖宅表示深深遗憾。 这么有格调的烟花之地,柳明月心中哀叹,真的是沧海桑田啊,她的幼时经验恐怕派不上用场了,缩回薛承落身边,问道:“世子,依我看要想了解女人,这藏仙阁真的是一定要看看。” 我只想了解你罢了。薛承落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伊人想,心中苦笑,这丫头真的是尽心尽力给自己帮忙啊。 刚想进一步劝说一下眼前不动如山的薛承落,忽听一阵铜锣声响,一名袅袅婷婷的花娘站在二楼上,对着渐渐聚集的人群含情而笑。 就这一个普通的花娘而已,容色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是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眼里的柔情让人不自觉软了心肠。 “快看,是若晴姑娘。” “若晴姑娘还是那般美丽温柔,真想把她娶回家呢。” “醒醒吧,就你跑马挣得几点银子,那里能赶得上若晴姑娘一月的胭脂水粉钱呢!” 周围有一阵一阵的哄笑。 柳明月总算听得明白,眼前这个若晴,是藏仙阁的管事花娘,有什么重大消息往往是若晴出来接待宣布,人是温柔可亲,待人更是八面玲珑,在藏仙阁的常客中有几分分量。 若晴见人聚集的差不多了,示意下人停止敲锣,朗声说道:“承蒙各位不弃,照顾藏仙阁众位姐妹,能在俗世安身立命。今日酉时,我们一年一度的“凌波仙子”选拔赛今日刚好开始,还请各位进来捧个场,我们藏仙阁有美酒有好肉招待各位看官,比赛期间的供应都只收平日一半的银子,还望大家多多支持,最后选出的仙子,会给现场支持的各位留下三幅自画像,价高者得,这个只限在场支持的各位才有机会得到哦。” 若晴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能细致轻清楚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听的人毛孔四肢无一不是熨帖舒服。 薛承落垂手而立,看来这个若晴,不是内力了得就是唱功了得。 那圆脸少年一脸兴奋的拍了拍柳明月:“我说小伙计,你可真是个福星呀,这么多年每次藏仙阁都是在腊月才会举办每年的选拔,今年竟然提早了小半年,价钱还这么便宜,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再见一见若离姑娘了。我家若离这一次一定可以连胜的,她是我心中的永远的凌波仙子。” 任是柳明月自诩为厚脸皮,这时也不愿意再看这少年痴迷的样子了。她转过头,看到薛承落黑着个脸。 柳明月兴奋的在薛承落身边叽叽喳喳:“世子,我跟你说呀,这个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刚巧我们一来,这里就举办比赛,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上去看看,要知道,这里选出的仙子那可都是色艺双绝的,以后你找当家主母可不能比这个差了。” 薛承落一脸黑线,这丫头,说什么呢,自己找的夫人难道要和一个“仙子”来一争输赢吗?不过,这还是真的巧,自己一来,仙子的比赛就刚好提前了。薛承落目光沉沉的越过人群,看向藏仙阁荧光流转的夜明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薛承落从来就是在敌人中杀出来的。薛承落的眼中寒光闪过。 “好,我们进去。你要跟着我。”薛承落状似无意的拍了一拍柳明月的肩头,不经意插在她和圆脸少年之间,对着身边的柳明月沉声说道。 熙熙攘攘的人流涌进藏仙阁,没想到外边看起来不过是普通小楼,一进来别有天地。阁内纵向面积极大,一楼有宽阔的大厅,和搭好的舞台,可以容纳三五百人,二楼分区划至,有包间,起着什么“云海”“苍山”“茂林”之类的名字,给一些达官贵人准备的。大厅之后,还有一道门,看来后院还有休息的地方。 空气中始终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柳明月一打量,惊呼:“公子,这些木头都是椒木,我说怎么这么香呢。” 旁边一同进来的一个穿着打眼的紫红色绸衫的公子哥,挥着折扇瞟了一眼这个小书童,看到跟在他们后边进来的圆脸少年,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听那紫衣男子嘲笑道:“没见识,楼上的雅间还是沉香木的呢,一看就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卖了祖宅赶上半价才能到这里开开眼吧。” 第43章 凌波仙子(二) 柳明月很反感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感觉,正寻思要不要把他身上的东西顺几件回去消消气。 就听得薛承落清冷的声音:“不知这位公子在哪一间上房呢?” 那绸衫男子一时语塞,“哼”了一声:“我虽在大厅,做的也是天字第三排的好位置。” 柳明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敢情这家伙也是坐在大厅的主儿啊。 “哦,那我们恐怕不顺路,在下主仆二人可是买的二楼云海厅的票呢。”说完,拉着柳明月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圆脸少年也是在身后和柳明月摆了摆手道别,一转眼看到紫衣男子一阵红一阵白的脸,翻了个白眼,去大厅找自己的位置了。 绸衫男子也不敢发作,在身后惶恐的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头冷汗,云海厅的位置等闲的人可买不到,以后还是收敛些,别一不小心给自己家族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两人到云海厅一落座,有面容清秀的小婢送来晚上选拔的节目单,还有面容斯文的小厮送来清茶。 柳明月一打量,发现云海厅的四个角落居然真的飘散着几团氤氲水汽,看起来就像是云雾一般,煞是好看,但是云雾始终跑不出屋内的范围,外边看起来倒和其他雅间没什么两样。 她急忙忙跑到角落,伸手摸一摸几团雾气。 小婢看着柳明月好奇的模样,福身行礼后介绍:“这位小哥,那云雾状的水汽,是我们这里饲养的雾鱼吐出来的,我家主人特地从南海之滨讨来的珍奇鱼种,用特殊方法饲养,别家学不来的,一只吐出来的云雾能够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所以我们这里每个角落都有几只,雾鱼接连吐雾,整个云海厅就会一直如梦如幻。” 柳明月点点头看向薛承落,有几团云飘过,移到他面前的时候只剩下眼睛,那深藏的卓尔不群的超凡气质便显露出来,等到云雾游开,他的脸庞显出,方才又恢复平淡。 柳明月一低头,没想到和这样的奇景想必,薛承落竟然更加奇特。 那小婢在一旁也看的呆了一呆,说道:“这位公子好独特的气质,真是生平罕见。” 薛承落淡淡开口,转个话题:“那其他几个雅间都有有什么特色呢?” 小婢女回过神来,又应声作答:“再给您二位介绍一下,其他几个包厢里也都有珍奇植物发挥特色,与名字一一对应,比如茂林厅就爬满藤蔓,苍山厅有奇松怪石,都是我家主人特地从各国各地搜集而来的。”” 薛承落自顾自在原地转着,窗户边有纱帘垂下,极为轻薄,另一旁随伺的小厮连忙解释:“这轻容纱从里边可以清楚的看到舞台各个位置的布景,但是从外边可不能窥探贵人的容貌。是专门为二楼的客人准备的。” 薛承落“嗯”了一声表示知晓。这婢女和小厮便开门侯在厅外的走廊上随时等待召唤。 在藏仙阁一处精美的厢房里,高高的云帐从顶上迤逦而下,层层粉色的轻纱遮住了大床上翻滚的身影。女子娇媚的喘息和男子畅快的低吼将一室奢华的装饰镀上一层荼蘼的色彩。 回归寂静之后,有女子皓腕伸出,拾起滚落在地毯上的水仙肚兜,撑起绵软的身子,匆匆坐回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倾城的容貌,琼鼻小口,鹅蛋脸,一双杏眼勾魂夺魄。 男子浑厚的声音从纱帐后传出:“若心,你就这么心急当上那一个花魁么?” 女子梳理自己的长发,甚为爱惜的模样,听得此语娇嗔道:“上边有令,非要赛事提前,不过有这些日子的准备也足够了,这藏仙阁,当不到凌波仙子有什么意思,何况,那若离平日如何对我,你都也是看见了。” 说道这里忽然停顿一下,若心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床上的人娇声唤着:“您可一定要帮我哦。” 男人潇洒的一掀床帐,从纱帐后探出头来,露出精壮的胸膛和灿烂如桃花的微笑。 若是柳明月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见怪不怪的苦心叹着:“皇甫浩然,你真是一天没有女人都活不下去啊。” 这里邪魅笑着的可不就是当朝的花花太师皇甫浩然么?皇甫浩然看着眼前这个刚才和自己水火交融的美貌女子,嘴角一勾道:“这个你放心,人们都爱新鲜,藏仙阁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凌波仙子,我辛辛苦苦将你改头换面,难道不正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吗?焕娘?” 猛一听闻这个名字,若心神色大变,她慌忙打量四周,生怕有人在这里听了去。 的确,焕娘就是若心,若心就是焕娘。这个当初因为贪念失去父亲因为仇恨失去一切的女子,被孙家发配到下等的不入流的窑子,焕娘费尽心机才能到翠语街这样略微风雅的地方重新讨生活。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厢房,若心才回过神,祈求般望着皇甫浩然:“妾身鲁钝,还望太师海涵,只是妾身想着要是能坐实‘凌波仙子’的称号,势必为太师肝脑涂地。” 皇甫浩然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就算帮着她重新造了一副脸庞,还是改不了愚蠢的本性,要是真有人在这里,她这样慌慌张张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一日追寻流月珠,皇甫浩然和六道冥府府主大战一场,用了同归于尽的打法居然也没占到便宜。他身负重伤倒在翠语街后巷,本来只需要一夜就可以醒来回府,偏偏被焕娘发现并且认出自己,特地给自己找了一间上房疗伤。 但是皇甫浩然一点都不想领这个情,只因为这焕娘救了自己便大肆炫耀“当今皇甫太师被一个妓女所救”,虽然皇甫浩然的声名在大梁都城本就是风流,但是他想在哪里风流也轮不到一个教坊中人说了算。所幸藏仙阁老板还算明白事理,封锁消息等待皇甫浩然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本来想让焕娘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皇甫浩然始终忘不了那夜污泥之中,焕娘匆忙过来搀扶自己的娇小身影太像一个人,一刹那不明原因的心软,他便寻求黑市医生给焕娘做了整容术。 从此,焕娘已死,若心在藏仙阁里出现。 第44章 凌波仙子(三) 皇甫浩然看着焕娘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当初自己一力要求这双眼睛要整的像那个人,可惜最后虽然形上有七八分了,还是难以求得那人一分一毫的灵动。 可饶是如此,他最怕的就是这双眼睛这样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了,和若心的第一夜,也就是因为这双眼眸,让皇甫浩然难以控制体内的冲动,发生的。 皇甫浩然有些厌弃这样的自己,每一次和别人在一起一次,他都能感觉到离心中的那个姑娘更远一点。 “若心,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皇甫浩然对着若心招招手,她顺从的过来偎在他怀里。 若心真的挺喜欢这个太师,他身上充满阳刚力道,又温柔又体贴,比她之前经历的任何一个人都好,虽然有时候会对下人发火,但是只要自己这样含情脉脉一望,太师总会微笑的。 若心不自觉抚上自己面庞,心中一阵骄傲,太师找的医师真不愧是最顶尖的医师,能把自己变得这么美,有时候自己照镜子都怕会爱上镜子里的人呢。若是那个书生徐哀再见到自己,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倾城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嫉恨。 皇甫太师轻声说:“有了那个东西,你一定可以技惊全场,夺得花魁,到时候,到时候,你就……” 说话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只看到若心不断的点头。 酉时将到,藏仙阁里人声鼎沸,大厅里座无虚席,人人面前都摆着瓜果蔬菜,还有各色烤肉、鱼虾,有人正大快朵颐,有人正纵酒高歌。 云海厅里摆着一个大圆桌,堆满了精致菜肴和点心,柳明月坐在桌前,闻到面前臭鳜鱼的香气,不由得满足而叹:“哎呀就是这个味,臭中带着香,真是令人怀念呀。” 薛承落看着眼前柳明月碗中堆积如山的鸡肉、鸭肉、蹄髈,不由得内心哀叹,这丫头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感受,王府很亏待她吗? 薛承落恨恨的夹了一个糯米圆子塞进口中,柳明月糊得流油的嘴巴凑过来,一脸期待:“怎么样?弹不弹,弹不弹?” 因为激动,些许口水还喷在薛承落鼻翼上,他皱着眉,无声无息地讲凳子往后平移几步,一脸正色:“没你的弹。” 柳明月一脸自得:“那是,我的自然更弹更软更好吃,还是世,哦不,公子你识货。” 这个口气怎么觉得不对劲,薛承落随意听着,脑子一直在想,嗯,她的弹?哪里弹?眼神不自觉看着她吃饭的小脸,恰好柳明月伸出软软的小舌头舔了舔手上的油,薛承落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那晚亲吻过的回忆霎时间涌上头脑,嗯,好像是这样的有弹性。 那晚抱过的,好像还有一个地方也很有弹性的,薛承落的视线不自觉往下一看。 空气安静的实在太诡异,柳明月嚼着丸子,顺着世子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脯,大窘。她连忙放下手上正拿着的鸡块和鱼块,双手抱胸:“呀,世子你,讨厌!” 薛承落正襟危坐,云雾鱼信吐出来的一朵云从两人眼前飘过,世子的眼睛正义凛然:“胡说什么,你衣服脏了而已。” 柳明月低头一看,还真的有一个大大的油印印在上边,在看世子,眼神平静,纯洁无瑕的样子,哪有刚才怪怪的眼神呢? 柳明月悻悻的放下手来,世子今天太奇怪了,她还是对付他的臭鳜鱼吧。狠狠咬了一口鱼,对着世子吐了一口气,让臭鳜鱼的“香气”也分一点给世子。 两人正无聊这样你来我往间,沙漏缓缓流动,酉时已至。 又听得一阵丝竹之声,恢弘大气,大厅和包厢的楼房一瞬间灯火齐齐灭掉,残留的夜明珠的光芒照耀着各个角落,是将明未明又能让人看清的光芒,是以虽然人多灯火灭的又突然,但是并没有人恐慌。 吸引到到大家停下嬉闹,那丝竹之声渐渐转为平缓。光影照在舞台上,元贝黑暗中不真切的舞台上,不知何时竟然匍匐着几名少女,光影照到的刹那,她们缓缓立起,随乐声摇摆旋转,红袖一舞,罗裙翻飞,艳丽夺目。 柳明月趴在云海厅窗前,兴奋不已的看着眼前难得的美景,薛承落端坐如山,稍稍朝着旁边只顾叫“好”的少年再靠近一点。 乐声渐停,灯火大亮,刚才在外招呼大家进来捧场的若晴施施然出来,行了一礼。她今晚也算是盛装出席,眉目新画,在忽然亮起的灯火里犹如璀璨明珠一般引人注目。 只听若晴笑意盈盈道:“承蒙各位光临藏仙阁,今晚的选拔比赛我们藏仙阁推出十二位金钗,这是这一年来我们藏仙阁中的佼佼者,比赛分为三个部分,一是观相,二是观艺,三是观神。大家面前都有一个盘子,里边有不同花签,分别与我们出场的几位美人衣服上绣的花朵一个模样,若是各位喜欢哪一位,就投出对应的花签,我们比赛先选出前三名继续第二轮的比试,第二轮的胜者方才可以同我们去年的‘凌波仙子’对决。” 规则讲清楚,若晴安静的看着各位,满意的收到众人期待的眼神,然后她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让我们首先请出凌波仙子若离姑娘!” 刹那间,万众欢呼,无数呼哨吹响。连在二楼的云海厅里,柔软的轻纱被躁动的气浪吹得动了一动。 柳明月也伸长脖子看。 但见明珠辉映中,那女子白纱覆面,身着白衣,轻纱拢袖,身姿说不尽的窈窕。她手里没有拿着任何东西,就这样缓步从后边一步步走到属于建在舞台最高处的专用宝座上,有清风拂起,裙袂荡漾,映出袖长的玉腿,高耸的胸脯,这样惹火的身材偏生配了冰冷的眼神,带些寒意冷冷望着台下,依旧挡不住一众观众瞪大了眼珠子的期盼神情。 柳明月适时的对着薛承落讲:“看到没,这现任的花魁娘子,当真受得了绝色美人的称号。” 薛承落瞟了柳明月一眼没有说话,柳明月仿佛害怕世子没听明白似的,又加了一句:“你给我看的那都是什么不入流的画,那些个世家小姐,但论气质容貌可就输了,都排除了吧。”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认真的眼神,嘴角轻轻的勾了一下。 第45章 凌波仙子(四) 紧接着,十二位美女迤逦而来,一阵香风扑面,她们身着各色彩衣,依次出场亮相,最后集中站在台前,大大方方与人对视。 她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或羞怯或大胆或挑逗或自然,台下的看官们早已经痴迷。 “快看,那个大眼睛她在看我呢。” “你看那个,真是一张极棒的小口,那个活肯定不错。” “快看那个的腰,真是媚意十足呀。” 因为坐的高,若离清晰的听到台下那些人的评价,面纱下不由得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这个地方,就算是仙子,也归根到底还是别人的玩物。 柳明月认真地在姑娘们的脸上逡巡着,忽然在最后压轴出场的那名女子上停驻了目光。 那个女子身着金色纱衣,夜明珠的光芒偏奶白色,照在金色纱衣上显得格外温柔,她的眼眸如此熟悉,柳明月总觉得认识,但是细看之下,那张脸的确是陌生的。 “公子,你觉得最好看的姑娘是谁呢?”柳明月拉着意兴阑珊的薛承落逼着他选一个。 薛承落默不作声地给柳明月递上一杯茶,自己也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这才不慌不忙随意一看。 忽然,他瞳孔微缩,一下子就注意到此刻站在正中央,粉面桃腮的金衣丽人。他讶异的挑挑眉,这个人面貌虽然姝丽但是的确不曾见过,可眉目竟然有七八分和柳明月相似。 柳明月看着他在自己同样看中的姑娘身上注视,不由得拍了拍薛承落的手臂,对着薛承落与自己同样的眼光表示肯定。 很快,第一轮看色相的结果出来了,那名金色衣衫的姑娘和另外两位身着鹅黄色和绯红色衣衫的女子被选拔出来,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献艺。选拔出来的黄衫女子抽了签第一个出场,她身量较小,面容无官含有楚楚动人的气质,此刻正在为大家进行双种乐器的合奏,一手抚琴,一手吹箫,抚琴和吹箫使得气力关窍并不在一处,难为这女子竟然可以融合弹奏,虽然换气时候仍旧有些衔接不是很顺当,但是这项技艺放眼天下已经无敌了。 柳明月听得连连点头,对着薛承落又指教一番:“看到没,这就是要这样选一个出来,才叫有才华,不单是会两样乐器,最好会个三四种乐器一起弹,这样才能不辜负堂堂将军府的威名。” 薛承落哑然失笑,这个女子应该是被人改造过,多年苦练专修一艺,所弹奏的又都是靡靡之音,哪个正经人家的千金会如此呢? 柳儿呀柳儿,你觉得本世子无人能配就直说,这样曲折的心思也只有本世子能猜到了。薛承落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进来上茶的侍女看着这位客官的温柔眼眸都不自觉脸一红,这位客官的眼睛,生得也太好看了些,要是这样的眼睛看着自己,恐怕什么都会答应的。 可惜,柳明月关注点都在台上,没有看到薛承落的温柔眼神。 第二位姑娘给大家表演的是舞剑作画。她人形高挑眉目有勃勃英气,最易激发男人的征服欲,刚才舞剑之时用剑身蘸着墨水,地上铺满宣纸,舞步旋转间一幅铺墨山水也赫然成形,真是神乎其技。 柳明月也长大嘴巴,觉得自己这个妖法恐怕都不能做到这样吧,果然江山带有才人出,对什么都不能轻视呀。 她嘟着嘴,看着薛承落想说些什么,又忽然有些失落来,自己不但比不上画卷中各位姑娘的显贵,也比不上这教坊女子的多才多艺,世子说了会留自己三个月,不知道单靠厨艺能不能抓住世子的心。 什么时候?柳明月猛然惊醒,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妄想留住世子的心呢?她一边扯着自己头发一边对自己警告:“守好自己的心,世子不是你能高攀的,报完恩赶紧滚回去修炼。” 薛承落凉凉的声音传来:“再扯,再扯就掉光了。” 柳明月方才住手,讷讷叹了口气,看向下方的动静。 一片叫好中,方才感觉见过的姑娘出现了。 舞台上,她背立着,一声婉约的唱腔悠悠然如乍破银瓶般出现,舞台上暗色,凄冷,几片落花从天光亮出洒然落下,极尽凄美,那女子在落花下旋转开来,金色衣袂在暗色背景里高低翻飞,佛光普照般无比圣洁。 众人不自觉的被带入到那首歌的意境之中,凝神细听。 清歌渐歇,配乐想起,浑厚的男音想起,如金戈铁马一般随着音乐起伏,一会儿男音,一会儿女音,配合的如此默契,忽然万籁俱静,女子舞蹈刚好手势,纤柔的手臂伸起,众人屏息,只见她手心的一个圆球,忽然慢慢涨大,竟然变成一轮发光的红日从她身后缓缓升起,照亮整个舞台,让女子逆光的剪影深深的镌刻在人们心中。 若离在高台上捂住樱唇:“那个,是上面的令牌,天哪,怎会在若心手中。”但她继而安静下来,该来的提前来了,自己总算能够脱离这个销金窟了,也是件好事。 云海厅的柳明月也被这美丽的比赛震惊了,她看向薛承落,说着:“这里的姑娘每一个都是好厉害呢。” 薛承落只是低下头,伏在耳边沉声说着:“我倒觉着,能够培养出他们的,不是更厉害吗?至于姑娘们,我见过比她们更好的。” “更好的姑娘吗?”柳明月不知道世子说的是谁?又不愿意问,只有郁闷的“哦”了一声。 这一轮献艺,最后出场的姑娘毫无疑问用视觉听觉都征服了大家的眼球。若晴笑容可掬的回到台上,满意的看着台下近乎癫狂的氛围,为大家介绍这个能一争今年“凌波仙子”的姑娘——若心。 “刚才的男声女声都是若心一人所唱。”若晴不紧不慢的说着。台下果然适时的想起一片抽气声和议论声。 “这世间竟有这样可以男女混唱的女子,这个技艺怕是拿到皇宫大内也上得了台面呢。” “除此之外,这姑娘身段模样也是力压众人一头啊,特别是红日出声的戏法更是别出心裁呀。” “难能这姑娘温婉可亲的的模样,比那若离仙子的滋味又是不同。” 柳明月转头看向薛承落:“这样的好嗓子真是不错,世子要是有一个,想听什么都可以一个人给你解决了。” 薛承落眉毛一挑,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这一点头让柳明月更加气闷,撅着嘴巴对着窗帘直呼气。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的是若心和若离的终极对决。 若离缓步从仙子宝座上走下来,对着各位看官盈盈一拜。 若晴笑道:“我们两位仙子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让她们一起来跳一曲胡旋舞,看谁可以在一曲结束的时候旋转的圈数最多,看谁更能得到各位的怜爱。” 众人屏息期待这一场同台竞技。 热闹的鼓乐声响起,两位美女纷纷开始随着鼓乐跳跃旋转,每一步都配合的十分巧妙,说不尽的妖娆姿态在里边。 第46章 慷慨解囊 柳明月对着薛承落讲开了:“哎呀,这样的美人,不但美在外边还有媚骨子里。” “我不需要。”薛承落硬邦邦甩出一句。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今晚咱们可是收获颇丰大饱眼福了吧。回去你就好好挑吧你。”柳明月白了白眼。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了解自己呢?薛承落闭了闭眼又睁开,忍住胸中不断增加的烦躁,怅然出了口气。 旋律忽然一变,轻快中带着挑逗起来。若离有些羞涩,旋转中有看官忍不住爬到舞台边想去摸一摸她们的脚,若心倒是不怕,金色裙袂跳的欢快,时不时被人抓住裙子,她反而一个媚眼,任人扯下,里边露出的还是另一种金色的胡服,贴身勾勒出更加动人的曲线,惹得人们都为她发狂。 大约这是藏仙阁常见的把戏,看场的见有人闹得过分时候才会出来阻挡,这等小的便宜便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睛。 一声惊呼,若心的面纱被一个看客跳起来摘下,众人满眼期待这一张脸庞如同过去那样冷若冰霜艳若桃李,谁知入目可及的竟然是一道火烧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一样蜿蜒的从左脸颊爬向右唇角。 “天哪,快看,这女人毁容了,什么狗屁仙子!” “可不是,天哪,这藏仙阁骗钱了!” “哎呀,我上个月还花了数百两黄金才和她见上一面,她连面纱都不取,没想到她早就不再美丽了。” …… 若离茫然无措的站在台上,一双美目满是悲哀。 若心转了几圈停下来,看着一众群情激奋的看客,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若晴连忙上台给各位赔罪:“诸位客官,若心不小心被火烛烫伤,所以我们才提前进行了‘凌波仙子’的选拔,看来大家一致认为,若心毫无疑问是今晚的胜者了。” 有人气愤的说:“谁知道你们这个丑八怪什么时候被火烧的,要是早就不是美人,你们藏仙阁还收最贵的价钱就是骗人吧,要赶紧补偿我们才是。” 有好事者还在一边起哄:“你们要不就把这个丑八怪推出来给我们免费玩几把呗?” “哎,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这女人没了容貌,但是身材还是勉强够哥几个开心一下的。” 若晴解释:“这个从来没有这个先例。我们若离的伤是近期才弄的,有伤后不曾接客了,不信可以请人来验伤。” 但是现在这帮人情绪失控,哪有人肯听她解释。 柳明月在楼上目睹惊变,看着舞台上瑟瑟发抖的若离,心中恻隐之心萌动,转向薛承落:“公子,我们要不。” 薛承落没让她说完:“老老实实看着。”双手抱胸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明月只得耐下性子。 若离看着原来宠着自己人人争相哄着自己的人群,心中一片悲凉。她拾起面纱,重新戴上,缓慢说:“若离不愿意任人宰割,大梁律法,从良后无人可以逼迫女子接客。今天我若离愿意从良,恳求哪一位公子帮若离出了这赎身钱,若离下半生结草衔环相报。” 可惜回答她的是讥讽的眼神、冰冷的寂静。 若离眼中神色变幻,拿出自己腰间缠着的布条,一抖开,原来是布袋子,许多金叶子簌簌落下,还有几颗珍贵的宝石闪闪发光。 有人伸长脖子看,早知道这么有钱,刚才就应该答应的,就算看不上这丑八怪,有了钱还不是随意找乐子。 若离把珠宝捧着给若晴,泣声道:“若晴愿意自赎己身。” 若晴深呼吸一口气,清点了珠宝,对着台下朗声道:“现在若离的身家已经全部给我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钱一下子给我,为了一个自由而已,各位官人,要知道按照规矩,她是不能藏私的,除非有人愿意接收她,这钱可以赠给对方,只要再出一百两,就能领人走,不然一动用家法,若离有没有命都很难说。” 柳明月着急的在二楼踱步,她走上前摇了摇薛承落的胳膊:“世子我们救救她吧。” 薛承落任由她撒娇的摇着,不为所动。 正犹豫间,只见有一个圆脸少年拼命分开两边的人群,一边摇着胳膊,大声喊:“在下徐盛,在下,在下要若离姑娘!” 嘿,柳明月咧开嘴,这英雄救美的戏码不就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卖了祖宅看美人的仁兄吗? 若离看着眼前愣头愣脑站在这里的少年,圆脸浓眉大眼,干净的模样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她记得他,迎来送往这一年,只有这个少年只和自己谈了一夜的诗词歌赋,没有最终倒在床上。 “徐公子,贱妾已经身无长物,还是这样的出身,你还愿意要我吗?”若离泪眼模糊的问着。 徐盛看着眼前面蒙白纱的姑娘,尽管早就看到面纱下可怖的面庞,但是那一夜这个女子的蕙质兰心一直在脑海中,从没遗忘。 他紧张的搓着手,满面通红,一时只是点着头,一副不知如何面对梦中情人的模样。 若心也就是曾经的焕娘在若离身后闪了闪目光,这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呀,尽然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等到若晴催着徐盛拿出银子的时候,徐盛傻眼,一百两银子,对普通人家自然是天价,但对有资格来藏仙阁的人来说,自然说贵不贵,但是他今晚凑了钱来看比赛,早就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徐盛半天拿不出钱来,若晴冷了脸:“来这种地方欠债呀,我要不要等你三年呀,真是好好笑呀”。她一拍手,叫了几名大汉,眼看就要把徐盛给扔出去。 柳明月看到若离颓然跌坐在地,不由得心中一阵心痛,忽然想起当年在溯光镜里看到的阿月,面对所爱之人的背叛是那样绝望,为什么有情的人总是没有好结果呢? 她忽然冲到看台边,对着楼下朗声说道:“且慢,徐公子是我朋友,我借钱给他。” 薛承落收回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他“哼”了一声,不满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一声果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众人抬头看去,但见二楼走来一个少年,虽然身量不高,一脸病容,但是那狡黠灵动的双眸令人见之忘俗。 二楼的某一个雅间里,传来一声惊呼,满含惊喜,但很快恢复宁静。 薛承落看了看那间房,一丝寒光闪过。 第47章 龙阳之好? 一见这人,若心咬住嘴唇,是柳明月!徐哀维护的柳明月!薛承落维护的柳明月!害的她家破人亡的柳明月!害的她人尽可夫的柳明月! 如今她有了钱,吃喝住都是曾经卖艺时候羡慕的模样,但是每一天都觉得灵与肉是分离的,如果没有柳明月,也许她就可以和徐哀在一起了,和那个一身青衫俊秀儒雅的读书郎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其实阿爹说的对,她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徐哀一样的知心知意的好人罢了! 柳明月丝毫没有察觉,她亲自来到台前,在身后无数人艳羡的眼神里来到徐盛和若离前边,对着他们微微点头。徐盛摸摸头,一脸傻笑:“原来是你呀。” 若晴见这少年虽然穿着小厮服装,但是衣料华贵,非等闲人家能穿的布料,便不自觉姿态恭敬起来:“这位小哥,您要帮着徐公子付账吗?” 柳明月摆出高官府邸小厮的姿态,脸向上一偏,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嗯”字,慢悠悠的说:“这个自然,这二位先到我们云海厅一坐,离开的时候自会一起结账,你们先往下开吧,毕竟我家主人是来看‘凌波仙子’的,看这么一初苦情戏可闹心了。” 说完,便带着徐盛和若离走上二楼。 若心刻意缩在光影之间,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异样的神态,平静的抬起头,眼底的怨毒已经尽数收起,只有身体还微微颤抖,她望了望云海阁,今晚的大鱼跑不了,柳明月这个虾米也别想走。 在若晴的宣布下,新一任“凌波仙子”已经正式确定为若心。 众人欢呼中,若心笑容可掬,一双杏眼脉脉含情。 漫天庆祝的撒花中,一只彩蝶从二楼悄悄飞出,这是动手的暗号! 落在若心的眼眸中,她环顾一周,朱唇轻启:“各位看官,刚才若离姐姐的归宿非常让人感动,其实不瞒各位,刚才也是一个考验,若心曾经说过,如果有人能帮助若离姐姐得到自由,若心一定会报答。今天是若心成为凌波仙子的第一天,可以由自己选一次‘一夜夫婿’。所以——”长长的尾音吊住了众人。 所有的男人都期待地看着若心,谁都知道这一晚的价值,可以和这样的美人有第一晚,估计能成为所有人吹嘘的资本。 若心微微一笑,对着二楼云海厅盈盈一拜,纱帘低垂,看不到贵客的影子,但是若心依旧睁着一双美目痴痴望着:“云海厅的公子,不知今晚可有幸与君共度良宵呢?” 目光齐刷刷看向云海厅。 厅内,薛承落的嘴角弯起莫测的笑容。 他看向屋内刚刚落座现在石化的三人,确切的说是盯着柳明月的双眼,轻声问:“你说说看,我去不去?” 柳明月说不清心底的滋味,感觉就是自己心房里波涛汹涌找不到出口一样,憋闷感。她看向薛承落平静的眼眸,找不出已死破绽,是自己口口声声带他来见识见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自己用什么理由拦着呢? 柳明月忽然一惊,什么时候,难道她只想着拦着薛承落吗?她从来没有让薛承落当别人入幕之宾的兴趣吗? 徐盛笑的一脸傻气,站起来恭喜:“恩人好福气,这一晚是凌波仙子自己选的,所以不用什么银两,恩人果然好人好报,花了一百两,就能得到若心姑娘的青眼。” 若离柔声道喜:“恩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我们烟花女子的心愿。今晚是若心唯一一次可以随心的机会,但愿恩人和若心能有一段美好回忆。” 薛承落仿佛没有听到他们二人说的话,也顾不得楼下因为短暂寂静出现的议论和嗤笑,而是定定的看着柳明月:“你呢?你怎么想?” 柳明月已经汗湿衣背,她不想开口,有些时候一开口,那些潜藏的所有心思恐怕都会爆发了。 做这种决定,分分钟都是煎熬。她忽然走上前,给薛承落整理整理衣服,勉强抬眼,给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强颜欢笑的样子,心底的快乐忽然涌上来,暖暖的熨帖着四肢百骸。他忽然伸手勾了勾柳明月鼻子道了声:“笑得比哭还难看,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推开门大步而下。 他竟然真的去了,柳明月好像跟着薛承落抱着他的胳膊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去,但是追到门口,还是没有勇气打开门。 角落上的雾鱼突出一团云雾,从眼前晃过一片白茫茫云朵。柳明月一阵恍神,好像回到蒲柳家族的神河边上一样,她,不过是一个世人眼中的小妖女罢了,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品尝人间的欢乐呢? 薛承落一出门,台下口哨声、欢呼声不绝于耳,这个男人其貌不扬的,还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 身着华美盛装的若心妩媚浅笑,眼神一闪,这个人长得这样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太师要的那个高手呢,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迎了上去,一行人簇拥着薛承落走向后庭去了。 已经辰时了,“凌波仙子”尘埃落定,若晴正在对所有参加的人表示感谢,对花钱最多的几位送上早就准备好的自画像。今晚,最热闹的藏仙阁是不做生意的,只为了留给独占花魁的客官一个美妙的夜晚。 鼎沸的人声或满足或叹息地渐渐散去。 “这位小哥,咱们也走吧,恩公快活不是一会两会能回来的。”徐盛望着呆坐这里已经好一会儿的柳明月,担心的说着。 柳明月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薛承落消失的方向,坚持着:“我不走,我家公子说了要我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乖乖等着的。” 若离端过来两杯清茶,徐盛和柳明月一人一杯。徐盛喝了一口茶,吞吞吐吐的想说些什么。 柳明月实在憋不下去,看着这徐盛已经大喘气好几次都没张这个口,不觉有些可笑,注意力稍稍从薛承落身上移开:“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话?” 那徐盛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唉,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和你家公子不对头了,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一副未长成的清秀模样,看你们的亲昵,肯定和你家公子有一腿,听我一句劝吧,龙阳之好害人害己要不得呀。” 柳明月喝了茶,听到后边,总算明白,原来这徐盛觉得自己和薛承落有什么苟且之事呀,那一口茶就没来得及咽完,“扑哧”一声喷了徐盛一脸。 第48章 亦真亦假 徐盛水珠淋漓中睁开眼,指着柳明月笑了两声,忽然晕了过去。 不会吧,自己不过是吐了口水,就能把人吐晕了吗?自己的功力什么时候涨到这个地步了? 不对,是那个茶!柳明月眉目沉下来,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退到门口的若离。 “啪啪啪”,几声有节奏的巴掌声在门外响起,若离躬身下拜:“恭迎少主。” 柳明月起身,镇定的望着门口伸进来的一双乌蓝色绣着金线巨蟒的靴子。 果然,皇甫浩然灿若桃花的眼睛,精致俊美的笑靥落入柳明月的眼眸:“小美人,山不转水转,真是有缘,我们又重逢了。”声音依旧是轻佻无比。 另一边的精致暖阁里,铺满红毯,点燃红烛,随处可见的红色同心结,这房间竟然布置的好像新房一样。 薛承落被众人安置在喜房中央坐下,空气中因绕着清而不腻的芳香。 不一会儿,众人簇拥一个宫装丽人而来,正是换下繁琐装饰的若心,进门后,众人帮忙铺好床铺便依次离开。 若心此刻略施薄粉,头发只系了一根发带,几层洁白的纱衣披在身上,若有若无更像神仙,比起刚才添了几分清丽,透过纱衣,依稀可以看到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肚兜。 此刻,新任的“凌波仙子”捧着一盆热水,谦恭的来到薛承落脚下,微微侧首,一脸娇羞:“夫君,今晚若心服侍你。” 她低头的位置恰到好处,胸前的肚兜不知是没系好的缘故,竟有些下滑,随着她低头弯腰的动作,那美妙的山峦沟壑争相起伏着,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这让人血脉贲张的美景。 眼看她就要碰到薛承落的靴子,薛承落忽然拉住她的手,浅浅握着:“别动。抬起头我看看。” 若心顿了顿,这人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不知为何她感到强大的压迫感。她勉强定身,抬眼对着薛承落一笑。 薛承落抬起另外一只手,半挡着若心的下半张脸庞,仔细的望着那双眉眼。 “你全身上下,只有这眉眼能看。” 若心的手僵起来,她的眼睛像谁她最清楚。 薛承落的清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其他地方,变得还不如以前了呢?就凭你也配叫我夫君吗?焕娘!” 若心惊坐在地,看着眼前男人冰寒刺骨的眼神,在烛火中看不清楚,更显得森然可怕,两只脚一抖,把一盆水都踢翻了,流了一地,水中一个红色小虫正在地上翻滚。。 薛承落上前一步踩死,居高临下的看着若心,淡漠的眼神仿佛地狱来的修罗:“噬心蛊,传说中了这种蛊,最后会被人控制,行为不能自制,如同行尸走肉。说,谁派你来的?” 若心一边怯懦的向后退着,一边盯着沙漏,时间差不多了吧,药效怎么还不发作。 薛承落看着若心的眼神邪邪一笑:“还在等什么?是等雾鱼和这迷罗香混成的毒药发作吗?” 若心的眼睛蓦地睁大:“你,你怎么会?” 薛承落逼上前去:“想要本君的命,你们为什么不多做些功课呢?是谁派你来的,给你三息,不交代者,死!” 若心惊恐的后退着,手里焦急的乱摸,太师说过,这里有机关的。正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摸到桌子腿边上凸起的开关,欣喜地一按,有暗箭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出,除了若心身处的位置,再没有其他空隙,这是最后一道屏障了。 薛承落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扯下桌上桌布,在面前快速一卷,所有袖箭竟完全落在桌布之中,箭头还泛着点点乌黑光芒。 薛承落耐心已尽,拿起一把袖箭,便要对着若心扎下。 若心忽然抬起头,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府主在上,我知道你喜欢柳明月,可是她是将军府世子的人啊,你是没有机会的。若心不一样,若心可以对您忠心耿耿,看着若心眼睛的份上,哪怕到您那里做一个洒扫丫鬟,若心也愿意,求您放过我吧。” 听到柳明月的名字,薛承落眼神微动,停下手中动作。再一次看向那双眼睛,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惹人怜爱。 “若她面临这般境地,目光绝对不如你一样不堪,她就是她,无可替代。”薛承落冷冷的抛出手中袖箭,不偏不倚的正中若心心窝。“你要杀我倒是其次,但是我怎能容忍你这样没有原则没有羞耻之人如毒蛇一样环绕在她身旁呢?你该死。” 若心怎么都没明白这男人莫测的心思,她的的嘴角流出黑红的血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怨毒的说:“是吗?那我就要看看今天,她是否和我一样,哈哈。”还没笑完,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薛承落心中一沉。糟了,明月有危险!他顾不上检查若心的死活,踢开门,使出轻功,一个飞身,向着前厅飞去。柳明月那简单的易容术,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万一遇到同样能识破身份的行家呢? 自己早就该在发下不对的时候带着柳明月离开的,薛承落眉头紧皱,冷静自持再也不在,用尽全力冲进云海厅。 但是以房门为戒,云海厅一片云雾茫茫,淡淡的鱼腥味充斥整个房间,几乎要看不到房间中摆放的东西。 薛承落一阵懊悔,不是没想到,这云雾鱼死前可以突出大量云雾,经久不散,可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云雾鱼极为珍贵稀有,价值万金,对方杀起来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薛承落一拳打在门板上,门板木屑四溅,没想到,这些人不单单是自己的对头,居然还认得柳明月! 薛承落拿出溯光镜,镜面本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厅内夜明珠照在上边的光芒反射出来,竟然亮了十倍不止,可以轻易穿透大雾。 房间里除了靠近床的软塌上斜放着刚才叫做徐盛的圆脸少年,再无一人了。 薛承落没有走进去,忽然吹起几声呼哨,数息过后,有两名劲装蒙面人从窗外翻身进入,叩首便拜。 “给我全力以赴,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马上去寻找这画像上的女子。”薛承落甩出一幅画来。 那女子身着碧色长裙,在树下盈盈而立,本该温婉而笑,但是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盯着斜地草坪上的小白兔,更显得灵动非凡,见之忘俗。 若是柳明月在这里,一定会惊诧的猜想世子什么时候有空画的自己,还画得这样传神! 薛承落吩咐下去,这才沉下脸走进去,冷冷的用桌上一壶冷茶对着徐盛兜头浇去。 茶水颇冷,徐盛“哎呦”一声,缓缓醒来。 第49章 力战不敌 徐胜刚回过神,就看到眼前一人,周身散发无限煞气,一双冷目看得人心中发凉。 “刚才的小厮呢?”那人发出冷冰冰的声音。 徐盛感觉到,如果自己说半点假话,恐怕就会被眼前的人一击致命。 他抖抖索索的坐起身,云海厅此时的云雾已经渐渐稀薄,几只奇形怪状的海鱼在墙角翻腾,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徐盛努力回想,对着薛承落寒意十足的眼睛说着:“刚才,我们听到一人正在拍手,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脸“刷”地白了,若离不见了,看来昏倒前听到的只言片语是真的。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被救下的若离给迷敲晕了。 薛承落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异常,步步紧逼:“我没有什么耐心,刚才的花娘呢?” 徐盛不得不承认一切。 薛承落一掌拍碎床角,牙关咬紧,这丫头,太不拿自己的话当回事了,不让救人偏要救。这下落到别人的圈套去了吧。顾不得管还在床边怅然发愣的徐盛,薛承落冲出了藏仙阁。他看了看沉沉夜色,哪里还有柳明月的半点踪迹? 走到暗巷,他两手在口边一掐,独特的哨音响起。不多时,有黑衣人飞身而来。薛承落吩咐:“给我调集街上所有擅长搜寻的能手,就算今晚的大梁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柳明月给我找到!”黑衣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薛承落从翠语街的后巷出来,已经恢复世子的模样。出来时候是两人,归来时确是一人。浓浓夜色为他如玉容颜而璀璨,但是少了那个人的陪伴,这背影显得冰冷孤寂。 一刻钟之前。 柳明月看到了笑的依旧如桃花一般张扬热烈的皇甫浩然,还有此刻站在他身后毕恭毕敬的若离姑娘。 瞥了一眼晕倒的徐盛,柳明月挑眉一笑:“我竟不知,姑娘竟然早就心有所属。这样深情的男子都不要。” 若离看着徐盛,眼中一阵痛楚,小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要为自己辩解,但嘴唇动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皇甫浩然手中折扇“刷”的一挥,想找些存在感:“我说明月姑娘,本太师这样风流俊雅的人物,若离姑娘心有所属不很正常吗?还有,我是来找你叙旧的,你好歹给我个笑容嘛。” 说完,还把身后的若离拉倒自己身边揽住,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柳明月斜眼瞟了一下皇甫浩然,摇摇头,蔑视道:“我这第二竟不知的,就是当朝太师居然是个老鸨子。可怜若离姑娘弱柳扶风之姿,掉落污泥之中,也是可惜可惜啊” 皇甫浩然手中折扇不下去了,“刷”的一收,放开若离姑娘,急道:“你个小丫头胡说些什么,这里是我,我府上的信息收集重地,本太师可不是什么老鸨子。” 柳明月低头轻笑:“那还不是需要利用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嗯?” 那声音即媚且酥,痒到太师心底了,在这如梦如幻的云海厅里仿若神仙之音,他用只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你说什么?”柳明月没听清。 皇甫太师收回异态,上前一步,将声音放得再轻柔一些:“本太师觉着,那六道冥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不要跟他们府主走的太近了。” “那依你看,我该和谁走的亲近点吗?是位高权重的薛承落吗?”柳明月抬起一双流光璀璨的眼睛问着。也许在白茫茫雾气中,皇甫浩然竟然觉着柳明月对着自己含情脉脉,不由得痴了。 柳明月一声娇笑,刻意朝皇甫浩然走近一点:“还是,跟着最会疼人的将军你呀。” 皇甫浩然忽然觉得怦然心跳,难以自持,几乎就想着搂住面前的女子。 若离发现不对,踢了皇甫浩然一脚。 皇甫浩然猛地清醒过来,赫然发现柳明月与自己不足一人远,寒光一闪,匕首扑面而来,还好他神智尚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一刀,只划破衣服的衣袖。 “你竟然要杀我。”皇甫浩然怒吼。 柳明月一横眼:“你利用我要挟别人,还害得徐大哥身负重伤,难道还指望我求你吗?要大便打,费什么话。” 匕首插回,腰间软鞭子出手,对着皇甫浩然和若离二人甩去。 皇甫浩然身形灵动,但屋内空间逼仄,还是被鞭尾扫过一点,桃花脸上一抹血痕。他也不生气,摸到血迹还用舌头舔了舔,说道:“小美人够野,我皇甫浩然喜欢!” 回答他的是另外一顿鞭子。 柳明月武艺高超,在二人夹击之下,一时半会儿虽然在下风,但还不至于落败,只要等着薛承落回来,局面就会好转。 柳明月正这样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然儿,就一个粗通武艺的女子为何还不手段尽出,将其拿下。” 皇甫浩然眉头紧皱,桃花脸上出现郑重:“大师放心,然儿必将此女拿下。” 柳明月心中一惊,外边这人是谁?虽然没有动用灵觉,但是这么久自己都没发现也绝非常人了。都趁着两人对话的时机,柳明月对着落云纱窗就是一掌,准备破窗逃走。 谁知刚破开窗子,就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像个铁掌一样挣脱不开,硬是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从窗户拉出,狠狠扔在地上。 柳明月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但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这个人刚才的手拉住自己,自己竟然感觉到明显火烧一样的刺痛。 这世上,绝没有世俗的武功可以伤到自己带有妖力的身体。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他是有法力的! 他很有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妖族身份。 柳明月的心有些发慌起来。蒲柳神啊,难道您是觉得明月不该对人动心,所以派人特地惩罚我的吗? 皇甫浩然急急推门而出,看着柳明月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不由自主的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扶起她。 柳明月艰难撑起身子,垂着头,没有去看伤她之人,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要是薛承落在就好了。 只听道一声苍老的断喝:“然儿,你还不放开那个妖女!” 第50章 三根血毫 柳明月身体一震,又微掀嘴角无声而笑,世人惯是这样,总是觉得这个世上与自己不同的种族便都是妖族。 她淡然抬起头来,眼里依旧是蒲柳族公主的骄傲:“兀那匹夫,叫谁妖女呢。” 皇甫浩然扶着柳明月的双手一听此话不由得微微抖动着,这丫头,恐怕是第一个叫这家伙老匹夫的呀,真是甚得我心。 那苍老声音的发出者正是大梁当今贵妃最为信任的道士,仔细看去,他身着道服,手把拂尘,鹤发飘然,却长着十五六少年的纯真面貌,但细看下,一双丹凤眼清清淡淡的斜飞出去,眼中透露出与众不同的老谋深算,真是道貌岸然的妖道。 柳明月可不管这些。 “我当是个皱纹满面的老头,搞半天竟然是一个假装长大的小屁孩。”柳明月刻意忽视来自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翠色纹路,那是手上受伤的症状,若无其事的说着。 “小美人不要胡说,这是果难道人,我大梁的庇佑者。”皇甫浩然似乎有些畏惧这道人,连忙低声打断柳明月的话,又对着果难拱一拱手:“大师明鉴,这明月姑娘是,是在下红颜知己,不是什么妖女,刚才只是我二人相互间动动嘴皮罢了。” 说完,皇甫浩然还像只花蝴蝶一样转了一圈,对着果难道人“嘻嘻”道:“不信你看,我这上上下下可是完好无损呢。” 果难见皇甫浩然一心维护柳明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双手合十做了个稽,淡笑道:“然儿即无事,便不要节外生枝,自古红颜祸水,需要谨记,大事未成,这姑娘只怕要跟我们走一遭了。” 柳明月一瞪眼睛,甩开皇甫浩然搀扶的双手,努力站立起来,大声道:“你胡说些什么,本姑娘要去哪里,谁都拦我不着。” 果难眼中凶光一横,拂尘一挥。 拂尘是上好的雪狼毫做的,一挥间,几枚毫毛竟然像针一样刺了出去,眼光闪闪,直取柳明月心窝! 柳明月银牙一咬,不就是打架吗?谁怕谁! 她身形疾动,往后退了许多步,但是毫毛角度刁钻,竟是避无可避! 眼看再退就只有摔下楼梯,皇甫浩然身影忽然插进来,拉着柳明月手一转,帮着她免于跌落楼梯之苦。 这毫毛也瞬息而至,皇甫浩然只来得及往左一偏,毫毛便一瞬间进入皇甫浩然的右胸了,随之而来的是皇甫浩然的一声闷哼。 柳明月惊呼:“你受伤了?” 皇甫浩然面色一阵惨白,但依旧是抓着柳明月的手不放,他气喘吁吁的说:“小美人,早说过我会让你一辈子忘不了我的,但是,我不想你只记得仇,我要你记得我的好。比如……”他忽然停下,暗自运起气来,三根毫毛透骨而出,侵染了血而变成了血豪。 皇甫浩然一直以来以厚脸皮出名,这回居然有些腼腆起来,对着柳明月璀璨如星的眸子,定定言到:“这三根血毫毛,换你心中一点位置,可好?” 柳明月看着眼前这个权倾一时的太师大人,有点陌生,真叫人看不透,他看中一个被人称作“妖女”的人心中位置干啥,柳明月伸出手摸了摸皇甫浩然的头:“你是不是傻了?” 皇甫浩然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恢复如常,柳明月也没有看清楚,他又忽然咧开嘴笑了:“小美人,有没有很感动,我可是当朝太师呀,贵妃亲弟,万人膜拜,如今为了你受伤,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呀?” 柳明月眉头紧皱,这家伙,刚开始有点动容,这就又原形毕露了。 别过眼不理他,柳明月对着站在一边站的像一尊佛像的果难道人,张口骂道:“你这心胸狭窄的老匹夫。本姑娘今天还就不走了,到你们那里安心住下,好吃好喝的招待我,等着我家世子爷出来找人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世子爷?”果难道人对着还抚着胸口歇在一边的皇甫浩然问。 皇甫浩然心中一百遍问候了果难道人的全家,这打了人连个道歉都没有,这会儿还理所当然对自己问话。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强大的内心戏消失了,他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大师,这明月姑娘现在挂名薛承落世子的贴身婢女。” 一听到薛承落的名字,果难看似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暗地望了望左肩的位置,那里有一刀,就是薛承落在祭天大典上当着圣上和文武百官的面,亲手砍伤的。 他的眼睛阴沉沉地看向柳明月,哪里还有半分得道高人的样子?戾气包裹,恨意重生,忌惮之意又不得不相随。 “我们这次行动是针对六道冥府的,不要把薛承落也扯进来,对手太多陷阱反而会成全了对方,等一下把这个丫鬟灭口了吧。”果难年轻的脸上说出的确是狠辣至极的话语。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时,皇甫浩然忽然开口“如果我不同意呢?”。 果难本来已经准备下楼,闻言优雅的转回身子,白发转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他这才有点意外似的,看向皇甫浩然。 这个花花太师脸上早就没有了笑容,眼神清澈无比,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柳明月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皇甫浩然不笑的时候,还是更好看呀,纯真中带点质朴,比徐哀还要温润的感觉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果难冷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皇甫浩然正经不过三秒,狗腿的跑道果难大人身边,笑着说:“大师您有所不知,薛承落对这个婢女极为看重,当初绑架了柳明月,他曾经愿意拿出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渴望的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果难将信将疑。 “流月珠。”皇甫哈然也不卖关子了,一口答道:“这就是当初流月珠在我手上的原因,不过最后我也没保住,这你都知道了,现在我说的就是要薛承落看中柳明月的缘由了。” 果难微微异动,皇甫浩然趁机说:“你看,这我们今日要是杀了柳明月,凭薛承落的性子,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人的,有朝一日知道了是大师您下的手,呵呵,这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对着果难的左肩吹了吹,果难厌恶的皱了皱眉,退后一步。 但是细想起来,这个花花太师说的也没错。 “这丫头也不一定要灭口,反正只需要今晚消失就可以了,我们这边计划也就是今晚的事情,就算薛承落收到消息也没有什么用了。”皇甫浩然还在继续劝说着。 果难看了看一脸无所谓在一边无所事事的的柳明月,再看看眼前努力当说客的皇甫浩然,眼底忽然闪过一丝残忍,他微笑着说:“这丫头我可以放过,但是我说然儿,你今晚有点不听话呀,着实有点话太多了。” 皇甫浩然僵住了身体。 第51章 我不弃你 话太多的男人可不遭人喜欢,你喜欢叫,还是到床上去叫吧”,果难微微一笑,对着皇甫浩然摇了一下拂尘,少年的脸配上苍老的声音说不出的怪异:“你知道的,我的拂尘,一向是让人意乱情迷的,不过你皇甫太师府上美女如云,肯定又可以帮你解决需要的。” 说完,满意的拍了拍已经僵在原地的皇甫浩然的肩膀,“哈哈”几步不见了。就这样凭空不见吗? 柳明月眨眨眼睛,这人究竟是不是会道法是不是有灵力呢?不然怎么会这些仙术呢?但是如若是道门中人,为什么见到自己这个妖精又不收呢? 听刚才叫自己“妖女”,似乎只是凡间对长得妖艳的女子的称呼吧。柳明月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可以拥有妖艳一次的称呼,真是世事难料啊,当初在蒲柳族美女评比中,自己就是因为胸部不够大,输给了本家的一个姐姐,可是自己那时候还小啊,按照凡人的年龄,是刚刚十四岁的时候,如今自己也算又长了两年,终于有人叫自己“妖女”了。 柳明月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情绪不能自拔,忽然发现皇甫浩然自果难走后像个桩子一样伫立好久,算了,看着他奋不顾身替自己挨了一刀的份上,自己还是和他好好说话吧,说不定就能放自己走去找世子了呢。 “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下?”柳明月仰着脸对着皇甫浩然关切问着。 皇甫浩然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握拳握的指尖发白。这该死的果难道人,只会用这种方式控制他,每一次和不喜欢的人做完那种事,他总有自我厌弃的感觉。 一抬头,对上柳明月的眼睛,少女发间的馨香铺面而来,皇甫浩然只觉得心中一阵热流涌动,果难道人的催情蛊在体内狠狠蠕动着,逼得他恨不得生撕了眼前妙人。 但是奇怪的是,皇甫浩然居然生生忍下来了,他左手扣着右手,死命较劲,青筋突出,两只手共同以一种奇异的态度扭转着逼近他的脖子,异常辛苦。 柳明月看着他很痛苦的样子,柳眉一竖,对着站的远远的若离喊着:“你知道太师怎么回事吗?” 若离站的很远,浑身发着抖,面纱下的一双眼睛透露出万分恐惧。 她也很想早点逃离这里,但是如果太师出了问题恐怕自己会比跑了更难受,但是要自己在这里就此接受太师的荼毒,一想到之前太师催情蛊毒发作的时候,一夜之间连御十女,整个藏仙阁里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这也是生不如死呀。 “他究竟怎么了?你要看着他死去吗?”柳明月非常反感若离这躲得远远的女子,对待徐盛如此无情,对待皇甫浩然又如此无义,真是给女子丢脸。 “催情蛊,他中了催情蛊。”若离似乎被柳明月的眼神给刺激到了,断断续续说出这样几句话来。 柳明月一皱眉,竟然是催情蛊,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皇甫浩然喘着粗气,双眼通红的看向柳明月和若离:“你们快走吧,这蛊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自己能挺过去,” 若离闻言如闻大赦,连忙走了。 柳明月没有阻止若离,只是看着灯光下皇甫浩然红的滴血的眼睛,叹了口气,走上前扶住他:“我不弃你”。 隔着名贵的衣服都可以感觉到皇甫浩然真的异常高温,很奇怪,仿佛是柳明月身上的香味吸引住了蛊虫,蛊毒暂时停止了发作。 皇甫浩然居然安静下来,趁着自己还能神智清明的时候,笑着对着柳明月说:“既然小美人舍不得我,也不要在这里,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拜托了。” 两手不客气的搂住柳明月的脖子,身体半个重量都往柳明月身上倚去。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柳明月翻翻白眼,一个旋转,居然将皇甫浩然背了起来,而且是背靠背的那种背。 皇甫浩然的双臂被柳明月死命禁锢着,因为角度不对甚至还有一点扭曲,疼的他龇牙咧嘴,柳明月都不为所动。 带他去哪里好呢?柳明月走在深夜的大梁街道上有些犯难。世子现在还在温柔乡,肯定不愿意见到自己。 柳明月甩甩头,想拼命改变自己心中的不舒服,眼下这个家伙似乎更为严重些,这蛊毒发作的有些厉害了,皇甫浩然的喘息声好几次都差点影响到了柳明月的步伐,很有可能一会儿比刚才更厉害。 干脆去徐哀那里吧,徐大哥在城里养病,之前还跟她通过书信,他的宅子是薛承落提供的,不过就呆一个晚上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柳明月拿定主意,对背上的皇甫浩然说了声“坐稳了”,几个起落,来到一个四合小院。 已经夜深了,灯火已熄。柳明月冲到中房,喊了几声“徐大哥。” 徐哀披着中衣出来,看到她背上的皇甫浩然吓了一跳,连忙背着帮着柳明月把人扶到床上。 “这是怎么了?”徐哀看着几月来没见的柳明月,轻声问着。 柳明月正拼了命将皇甫浩然按在床上,这人力气本来就不小,这会越发大了,对着徐哀说着:“徐大哥先帮我拿个绳子来。” 徐哀看着柳明月似乎控制不住皇甫浩然的样子,连忙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了几个粗绳子给皇甫浩然绑住。 不一会,床上出现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着白绢布的皇甫太师。 忙活完,两人搽了搽汗,一起松了口气。 柳明月这才缓缓解释了原委。 徐哀默不作声,看着柳明月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看你脸都瘦了一圈。” 柳明月似乎没想到他的话题转变的这么快,只得笑笑说:“徐大哥身体到时大好了,气色看着都好很多了呢!” 徐哀眼睛闪过清润的光芒,如上好晶莹的翡翠一般澄净,对着柳明月笑着:“那时,我还要考上科举,让明月你不用再做婢女呢。”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又言道:“对了,这薛承落的宅子,藏了这么个人,你觉得好吗?” 第52章 以血还血 柳明月闻言,扭过头对着徐哀粲然一笑:“所以啊,徐大哥,我相信你不会高密的对不对?再过几个时辰等这边皇甫浩然稍微稳定一点,我就会去找世子的。”一提到世子,又约莫着现在正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摇摇头想甩掉这个想法。 徐哀一愣,继而苦笑:“你知道的,你说的话我都放在心上,我是不会高密的。” 柳明月点点头,看着床上青筋暴露痛苦无比的皇甫浩然。 他体内好像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游走,走到哪里哪里就撅起一个小包,时而在脸上,时而在手臂上,时而在腿上,似乎是一个虫子蠕动的模样,看着十分瘆人。 皇甫浩然已经被打晕,但是就是这样,依旧眉头紧皱,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传说中,催情蛊毒无药可解,只能靠着男女交合缓解。但是每次欢好,都会折损中蛊之人的寿命,中蛊之人,即使靠各种珍稀药物续命,也段段活不过三十五。 柳明月皱着眉头,究竟是谁,使用这样阴毒的手段要害皇甫浩然。虽然皇甫浩然不怎么惹人喜欢,但他不受自己待见的原因也大都是因为四处留情,单单看这个人,容貌、能力无疑不是上上之选。 大梁人都喜欢称赞“文有太师、武有世子”,这盛名之下,其实总是相差不会太远。 “徐大哥,你先出去,给我准备热水、针灸来。”柳明月发现皇甫浩然似乎已经到了承受能力的边缘,牙冠咬得死紧,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连忙说道。 徐哀做好准备,柳明月示意他离开。 徐哀俊秀的脸庞出现一抹惊容:“你要一个人在这里吗?我可不许。” 柳明月看着徐哀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对徐哀报以安慰的笑容:“徐大哥你知道,我可从来不做有把握的事情,你在这里我反而会分心。” 徐哀看着柳明月坚定的眸子,只得叹口气离去。 柳明月将皇甫浩然的身上几个穴道上的衣物用刀片割开,露出皮肤来。 金针一动,迅猛准确的插入几个穴道,恰好堵在身体几个要穴之中。 皇甫浩然体内蛊虫仿佛受到什么大力压制,停止不动了。 皇甫浩然紧闭着眼睛但神色明显松懈下来,好像刚才做的事情极大地给予他身上的痛苦以缓解。 柳明月眉目阴沉如水,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开始,如果没有一味灵药,等一下蛊虫的反扑绝对会顷刻间要了皇甫浩然的性命! 其实他原本也不必这样辛苦的忍受,只要找到女人供他享用,便是最直接的止痛方式,但是刚才皇甫浩然命在顷刻间的一声“快走”,让柳明月感受到这人心中的善良。 这剩下的一味灵药就是柳明月的本命灵血。 上一次薛承落手上,用的不过是柳明月身上的精血,但是这本命灵血却是更加稀有之物,一个蒲柳族人也不过是有百滴罢了。 “你也是因我受难,身上蛊虫已经有灵,必须用我的本命灵血才能消灭,如此一来,这也算是报了你三根血毫的恩情了,我不欠你。”柳明月自言自语。 接着,咒语声起,眉心深处浮起一抹殷红血滴来。血滴一离体,便发出一阵莹润的红色光芒,柳明月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但是手法不乱,咒语声歇,一声“去”,那血珠便进入了皇甫浩然的口中。 皇甫浩然身躯一阵,一条红线可以清洗看到向身体各处穴位延伸,但是在靠近下丹田处的某一处忽然一阵异常轰鸣,有凸起物体在和红线相交的时候似乎在做某种争斗,最后还是被红线缠绕包围,最终湮灭无形。 柳明月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蛊虫已经消灭了,剩下的日子,皇甫浩然便是不用再受淫毒所影响了。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徐哀叫着:“明月你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吗?” 柳明月擦了擦额头汗滴,给皇甫浩然盖上被子,打开了门。 徐哀一脸焦急,看了看皇甫浩然平静安睡的模样,心中惊奇,但也没有多问。他对着柳明月急道:“我发现我们这条街有几个黑影到附近的院落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一样,我们这条街人迹罕至,这下忽然来了这么多高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柳明月一惊,这不会是果难那匹夫来搜查皇甫浩然的吧?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能把人给带出去了,否则种下新蛊,皇甫浩然不是白救了。 “徐大哥,你继续去房间休息,说什么都不要出来,这里的事情我来应付。”说着就把徐哀往外推。 徐哀一见,心底一阵失落,这种武功相关的事情自己好像的确插不上什么手,他深深看了柳明月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只说出“你万事小心。” 柳明月看不到徐哀眼底的深情,点点头关上房门。 爷爷说过,为了避免报恩到凡间犯下大错,所以最后只给自己每天一次使用法力的机会,与此同时,使用法力之后会变成原形三个时辰。 刚才把本命血给了皇甫浩然,这就耗费了今天使用法力的机会,失去元气,比平日更加虚弱。柳明月看着双手若隐若现的翠绿色纹路,心中叹息,坚持不了多久了,硬拼恐怕不行,只能拼命一试了。 她找了房中的砚台,随便抹两把把脸涂黑,将头发编成男人发髻状。又掀开床帐,将皇甫浩然按在被褥之中,自己也翻身上床,与他同塌而卧。又吹灭烛火,等待那几个人前来。 柳明月张开灵觉在黑暗中凝神细听,果然不一会来了四名黑衣人,训练有素的展开搜索,两人去了徐哀房间,另外两人来到柳明月房中。 柳明月装成熟睡的模样,安静等待人查看,黑暗中本就看不太清,柳明月刻意打扮之后,真的有点像个农家少年,看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这时,被褥里的皇甫浩然有些醒转的趋势,在被子里发出一声嘤咛。 黑衣人要离开的脚步顿住,躲在暗处细心观察床上动静。 柳明月心底暗自骂了几声“皇甫浩然大霉星”,又灵机一动,装作做梦一样粗着嗓子喊:“小娘子,为夫来了!”拖着尾音,手将被子高高拉起,自己翻身到皇甫浩然身上,学着那日在温泉听到的声音叫起来。 第53章 表白心迹 黑衣人听的脸庞发红,暗自摇了摇头,这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明月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和府主复命,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柳明月悄悄探出个头,竖着耳朵听着声音渐渐远去,方才放下心来,刚想从皇甫浩然身上下来,忽然看见皇甫浩然瞪得圆圆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异常明亮的温柔光芒。 “你你你,你怎么醒的这么快!”柳明月吓得一跳,掀起铺盖坐直身体,可她原本是手撑着伏在皇甫浩然身上,这样一坐,可不就是直接骑在皇甫浩然身上,好死不死,刚好坐在皇甫浩然的重要部位。 柳明月感觉到异样,脸颊腾地一声红了,一只手强行捂住皇甫浩然越发明亮的眼睛,忙不迭翻身下来。 皇甫浩然露出了笑容,趁着柳明月在床边穿鞋的功夫,也不顾身体的倦累,撒娇似的一侧身,双手抱住柳明月的腰来。 “我的小美人,你刚才的声音真是太假了,而且这假凤虚凰的事情远不如真正的凤凰于飞快活,要不要我带你一起飞啊?”皇甫浩然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是音色因为这夜色显得格外醇厚,甚至因为刚死里逃生,反而带着一丝丝慵懒。 柳明月想一掌拍飞他的手,但是又担心自己掌握不好力道,这一掌下去很有可能就是要了皇甫浩然的命。 柳明月微微侧头,对着皇甫浩然道:“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为了去除你身上的催情蛊,我可是下了血本呢。” 皇甫浩然看着柳明月如雪容颜,微微晃了神,听着她的话,忽然发现柳明月的脸色的确较平时更为苍白,心中不由一动,腰上的手改为抓住柳明月的臂膀:“你怎么了?为了我吗?” 他眉头皱着,一脸心疼,又像想到什么,似乎很开心,继而又喃喃说着:“我是命不久矣的人,不值得的。” 柳明月趁机站起来,顺理成章摆脱太师的魔爪,但还是不忘记劝导:“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不值得,你虽然好色了一点,但是今天我知道你是情有可原,而且我也挺佩服你,能在催情蛊的折磨下活到二十多岁。” 皇甫浩然眼眸里浮现几抹柔情,但是他撑住身体坐直,又是玩世不恭的风流笑容:“我也很佩服姑娘,竟然能解开催情蛊毒,可不是寻常人啊。既然我们如此英雄相惜,小美人不如跟了我,太师府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你这样的美人儿。” 柳明月不怒反笑,对着皇甫浩然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薛承落啊,我当然想去,就怕薛承落不答应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答应呢?”薛承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声巨响,薛承落把门踢开,看到正在屋内衣衫不整的皇甫浩然,还有站在一边脸糊的像花猫,穿得不伦不类的柳明月。 柳明月一惊,回头望去。 夜色渐淡,晨光初上,几颗启明星在淡蓝色的夜幕中闪亮,如玉君子推门而来,这本该是安静祥和的一幅画面,但是站在这画面中的薛承落却是一脸冷漠。 他从属下汇报中敏锐的发现不对劲,加上这里是徐哀的养伤住所,按照柳明月的性格,最后选取这里进行躲避很有可能,一路上他几乎是飞奔而来,把所有人都甩到后边,生怕来晚一步,柳明月出现什么不测,没想到,这刚到,就听到门内两人打情骂俏的话语。 柳明月心中也一片火气,这家伙现在给自己摆什么脸色,当初是谁舍下自己,去和那个什么什么若心的花魁入洞房去了,这会站在这里,到时一脸抓奸的表情。 还没等薛承落说些什么,柳明月率先质问:“你这入幕之宾当的好好的,到这里干什么?” 薛承落心一沉,小丫头半点愧疚都没有,枉费他花大力气寻找这么久。“我自然快乐无边,可是没想到,原来你在这里也有乐趣,你可别忘了,你还是我府上的人呢”,薛承落俊脸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按照将军府的规矩,婢女私通,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柳明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承落,明明是他不对在先,这会儿感觉自己挺有道理的哈,她弯起嘴角,笑着来到床边,挽住皇甫浩然的胳膊:“那你来啊,我看皇甫太师会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薛承落盯着皇甫浩然的胳膊,皇甫浩然心中一阵发寒,他非常担心这薛世子会不会把自己的这条胳膊给砍掉。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要放开,想到这里,皇甫浩然将另一只手抚在柳明月手上,刻意使了点劲,把柳明月妄图抽回的手固定住,然后一脸挑衅的望着薛承落:“世子,不知道您刚才说的答应是否还算数?既然这丫头在你们府上碍眼,不如就把柳明月给了我,相信我一定会让她受到惩罚的。” “你做梦!”薛承落和柳明月都异口同声的喊着。 皇甫浩然的脸一僵。 屋内的动静有些大,徐哀心一直担忧这边的情况,走近就发现这么一个诡异的一幕。 柳明月和薛承落瞪着双眼,隔着十里都能感觉到两个人眼里电闪雷鸣。 皇甫浩然虽然和柳明月挽着,但是总感觉是个局外人。 徐哀轻咳一声,对着薛承落和皇甫浩然行礼:“草民徐哀,参见世子,参见太师。” 这诡异的宁静被打破,薛承落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几步走到床前,一把拉起柳明月,狠狠地抱住,仿佛要把柳明月揉进骨头里一样。 皇甫浩然一个趔趄没抓住怀中美人,反而被带到床下,疼地龇牙咧嘴:“薛承落,你个乘人之危的小人,快把美人还给我”。 徐哀默然叹口气,上千搀扶,太师这是何苦,这两人早就置身另一个世界,又怎么会听到这里的喧嚣。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若心是焕娘,她改头换面要杀我也要杀你。”薛承落身量高出柳明月许多,这样搂着,柳明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他怀中剧烈的心跳,震得柳明月耳朵都疼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柳明月觉得心口有一阵阵暖流涌动,刚才亏损的精气正在快速修复者,她喃喃自语着,“我以为你,你在花魁那里乐不思蜀。” 薛承落珍惜的捧着柳明月的小脸,一双全天下最好看的眼睛里写满全天下最宝贵的真情:“别再说什么花魁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只要你。” 朝阳匝破天光,洒下一片美丽光芒,柳明月的世界因为这一句话而璀璨起来。她体内的蒲柳之心颤动着,和朝阳光芒的流转发出奇异的呼应,忽然迸出神奇的白色光芒,笼罩了这屋子的所有人。 第54章 原形毕露 与此同时,大梁皇宫一座古朴道观里,透过袅袅檀香,果难道人面前的罗盘银针断裂,滴溜溜不停旋转,他停止调息,睁开眼睛,望着天边传来异常波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原来真的是你,薛承落家的小小婢女,解开了催情蛊毒,还身怀蒲柳之心。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嘴唇轻启,面容纯稚,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异常冰冷。 而这边。光芒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不能动弹,皇甫浩然和徐哀因为一个重伤一个不会武功,都昏迷过去,薛承落胸口溯光镜子微动,护住灵台清明,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移动。 他看到,柳明月的身体在光芒中虚化,再出现时候已经化作一个通体翠绿的柳树,长大长大,飞到院子里扎根落下,仿佛本就生在那里一样,微风拂过,树叶还顺风飘动,说不尽的弱柳扶风之姿。 他眼中因为惊奇而瞳孔放大,那天在镜中看到的片段终于有了解释,原来,他薛承落放在心上的,不是人,是一个异类! 柳明月的脸在柳树枝干上隐约浮现,带着同样的深情,还有无可奈何的绝望。 她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猝不及防的暴露出来,或许是刚才薛承落那句“我只要你”让她一瞬间失魂落魄,本来计划着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悄悄消失也不可能了。 柳明月看着薛承落又像是震惊又像是激动而热泪盈眶的眸子,心中一片苦涩,这样也好,等到她醒过来,也许就不用管这人间的闲事,回蒲柳家族度过余生便是了。 柳明月闭上眼睛,面容渐渐隐去,柳树遒劲的枝干和其他并没有两样。 不一会,太阳缓慢升起,天色已经大亮,看起来依旧是美丽的清晨。 隐约听见走街串巷的小贩,也隐约听见讨价还价的人声,这大梁的百姓根本不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发生过这样一个妖物化形的事情。 薛承落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他伫立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过。 皇甫浩然和徐哀醒过来,二人都迷迷糊糊,昨晚的光芒照射之后的记忆也不甚清晰。 “柳明月呢?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居然抢在本太师前边。”皇甫浩然忽然想起薛承落抱住柳明月的画面,气冲冲跑到薛承落面前质问。 薛承落没有说话,定定的盯着院落中的柳树。 徐哀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心中好生诧异,这颗柳树怎么会忽然之间出现,好像本就长在这里一样,他可是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都不曾看到这棵树呀。 皇甫浩然没想那么多,这秋天柳树的确不应该那么绿,但是大梁有的是成功的花匠,用什么保暖方法培育一颗柳树在大富大贵之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薛承落这个模样,很明显就是目中无人,目中只有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皇甫浩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推了薛承落一把:“你这冷面鬼,给本太师说话呀,装什么木头墩子!” 薛承落不闪不避,竟然被推了一个踉跄。他终于僵硬的转过头,幽幽盯着皇甫浩然和徐哀。 阳光照射进来,这两个人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挺拔的身影在地上拉得长长的,为什么这些人都是人,为什么他们不是异类! 皇甫浩然和徐哀被薛承落异样的沉默和异样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对了,不论如何要先保住柳明月的性命呀,薛承落一个激灵,又恢复成清冷无波的模样,对着皇甫浩然瞟了一眼道:“你滚回你的太师府,昨晚不经主人允许擅自留宿,我就不追究你了。” 他又看向徐哀道:“至于你,我会给你另找一处,等到柳儿”,他顿了一顿,看着郁郁葱葱的柳树接着说:“你总是柳明月要关照的人,我也不会太难为你。” 皇甫浩然看着薛承落一副关门送客的模样,摸了摸鼻子,这毕竟不是太师府,怎么都不好撒野,对着徐哀使了个眼色,袖子一甩,大摇大摆出门去。 徐哀从柳树上收回目光,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倒是明月回去哪里呢?不禁忧心忡忡跟着皇甫浩然出去了。 等到院子安静下来,薛承落脸上布满寒霜对着不知名的地方说道:“从现在开始,这个院落,成为禁地,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有人领命而去。 薛承落这才缓缓抬起脚步,走到柳树跟前,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抚上树干。溯光镜不安分起来,薛承落的胸前一片滚烫。柳树垂下的枝条微微飘动,好像在刻意躲避薛承落的抚摸一样。 摸起来这棵树也和其他树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她再不能一言不发就来动手动脚,再也不能惹他生气后俏皮的喊着“世子”,再也不能在清晨端着美味像个小媳妇一样送饭讨好自己了。 薛承落感到窒息。要接受这样一个人作为他的终身伴侣吗?要和其他人一样,对她喊打吗? 他在树前拿出溯光镜来,想看下这镜子照在柳树上是否会有异样。铜镜如同烧红的烙铁,热量过高,薛承落一时间没有拿住,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蹲下,却发现一道红光从镜中飞出,射进他的眼中。 于是乎,薛承落又看到镜子里出现新的画面。 那是一个女子在雷风暴雨中背着一个人爬山的模样,雨水太大,顺着她秀丽的脸庞浇下,脚下泥土很滑,她时不时会滑倒在地,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痛,依旧避开荆棘快速在山林里前进。 一边走,一边说着:“轩辕落,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要坚持住!” 这个女子就是拥有这和柳明月同样脸庞的阿月。 她瘦弱的身躯按照常理根本背不了她口中“轩辕落”那样的身躯。因为很明显,她的身体大部分都被落挡住,如果有人在背后从远处看来,就是轩辕落一个人低着头前进一样。 轩辕落生死不知的样子。 阿月看到一个较大山洞,将轩辕落放到里边,轻轻吻上轩辕落的眉心,不管他是不是昏迷,坚定的说道:“我一定到圣泉,为你取来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她头也不回,孤身一人来到了一片优美的山涧,瀑布飞流直下,溅起点点水花,外界的风雨似乎没有传到这里。 她在一汪深潭前停下脚步,看着潭中心那一朵碧色莲花,有琥珀色琼浆在花心荡漾,但似乎有结界保护,那琼浆就是流不出花瓣的距离。 阿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瓶子,一脸欣喜的想去摘下,刚飞到上空,就听到一声断喝,须发皆白的老人和几名身着蒲柳族服饰的人飘然而来,悬浮在深潭之上,拦住去路。 老人断喝:“你这忤逆的东西,竟然要为了一个凡人偷盗我族圣物!” 第55章 不改初衷 阿月看着昔日疼爱自己的家人泪流满面:“爷爷,这是为了救人性命!我与那人情比金坚,他说了只是借用,绝对不会骗我的。” 爷爷满面悲悯的叹气:“你们不是一族,又怎会情比金坚呢,不信,我与你打赌,就算你用圣泉救了他,他的聪明肯定知道只有蒲柳族人才能取到这东西,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阿月别开眼,咬咬牙:“爷爷,你输定了,我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修仙大业,自然会毕生陪伴他,他也定当如此报答我。” 画面急转几下,薛承落看到关键之处,很想知道这个赌约的结果,到底最后是真情胜还是家族胜利? 但是风中传来不知谁的一声叹息,一片柳树叶从天上飘下来,缓缓落在镜子上。 发烫发红的溯光镜渐渐归于清凉,恢复正常。 薛承落拾起柳叶,把溯光镜收好,定定的看向柳明月化作的柳树:“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但是柳树不能回答。柳明月有一种直觉,这镜子展示的东西,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薛承落忽然浅浅的笑了笑,日头升的老高,阳光热烈,但是所有的光芒兜头照来,更显得这人丰神俊朗,不可直视。 他对着柳树坚定的答道:“这一世,是薛承落的一世,我既然说了只要你,那这辈子都会只要你,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我都不会放弃的。” 说出来的那一瞬,薛承落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他看着眼前柳树好像有灵一般,簌簌落下许多叶子来,薛承落嘿然一笑:“我说柳儿,这深秋天还没到呢,你不要急着脱衣服呢。” 柳树的叶子好像真的少了一点,但是枝条为什么摆动的更加厉害呢? 一定是风太大了。 薛承落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靠在柳树纤细的树干上,闭着眼享受秋日的日光浴来。 化成柳树的柳明月如果这会能说话,恐怕都要指着薛承落骂上一百个得寸进尺了。 一阵敲门声打破寂静,长风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着世子背靠柳树乘凉的模样,觉着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长风,别东看西看的,给我搬个桌椅,我在外边用饭。”薛承落吩咐道。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长风给世子布上饭,在一旁和世子汇报:“世子,我特地去查了,最近三个月给人做过整容术的有三人,其中专门给身份贵重之人做整容术并且喜欢留下暗记的只有心绵医师一人。” “心绵吗?知道了。”薛承落眼底风暴微聚,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长风又说着:“将军来信,过几日要回来,这恐怕是夫人的意思。我前几天看到夫人着人每天寄信到边关呢。” 薛承落面色一沉,筷子甩的老远:“真是胡闹,边关现在局势未稳,仗着前几次胜仗的余威,也撑不过几个月,身为主帅,怎么能轻易班师回朝呢?” 长风也叹一口气:“世子您又是不喜欢和人过于亲近的,哪怕是将军,也总说猜不透您的心思,怕就怕夫人又假装关心您而使出什么计策哄骗将军回来了。您看现在要不要休书一封劝一下?” 薛承落摆摆手:“这时候不必了,免得画蛇添足,既然夫人有心让父亲回来看看,无论我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这些年这样的事情还少吗?相信父亲大人也是会有决断的。” 长风又和薛承落一一报告了需要世子出面处理的朝廷事宜,这才结束了这个工作会餐。 薛承落看着事情办得差不多,索性搬出来一张摇椅,在树下躺着,晒起太阳来。 初秋的暖阳照在薛承落身上,柳明月化作一颗树陪伴身边,薛承落所作所为都在柳明月眼皮子底下,她内心深处涌上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满足。 这样谋略身手心胸相貌都万中无一的世子,居然会说出“我只要你”这样的话来,柳明月激动得柳枝乱窜,有一条还拂过薛承落的脸颊,薛承落露出温柔浅淡的笑容,轻轻握住那柳枝,在手中拉扯、缠绕、打转,好像是在抚摸柳明月身体的某一部分似的,旖旎无限。 暮色降临,这静默陪伴彼此的小小院落依旧充满温馨感。 薛承落捧着书卷在院子里端坐,一杯清茗在侧。 柳明月化成的柳树散发着淡淡荧光,枝条收缩,枝干无声缩小,光晕流转间,那俏丽无双的面容再一次显现出来,枝叶化作长发披散在肩头,一翠衣勾勒出完美曲线来。 薛承落没有转身,他生怕一转身,那满腔的希冀化为乌有,只有端着书的手微微抖动,暴露出世子内心的激动。 柳明月轻柔的走到世子旁边,拿掉他手中的书,一双灵动大眼和他深邃深情的黑眸不期而遇。 如今你知道我不是凡人,你害怕吗?为什么守这里守了一整天时间?为什么不喊人过来收了我?为什么不怀疑你所受到的伤害都与我有关呢? 柳明月有好多为什么,但是一句都开不了口,薛承落目光灼灼,好像要看到人心里一样,柳明月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那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看到这个动作,薛承落才相信,他的柳明月回来了。 他从来不信鬼神能保佑所有人,但在这一刻,他无比感激上苍把他的柳明月完好无损的还给他。 还要说什么,薛承落一把抱住柳明月。 柳明月刚喝完水,就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了,手中的茶杯子都还没有来的及放下,只得保持一只手张开的姿态诡异万分站在那里。 “你怎么了?”柳明月僵着身子问。 “别说话,让我再感受一下你的体温。”薛承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 柳明月的脸庞腾地一下红了。 薛承落恍若未觉,依旧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就会变成一棵树,不再回来了呢。” 柳明月心中一阵温暖,原来这个世子真的担心她,她还以为一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之后,薛承落就会后悔了呢。 她试图微微下蹲放下手中茶杯,没想到刚一动,薛承落把她箍得更紧。 第56章 夫人提携 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柔声劝慰先:“你放心,我只是动用法力的惩罚而已。” 薛承落这才松开,接过柳明月手上的茶杯顺便放下。柳明月仔细一看,薛承落眼圈泛红,眼睛依旧把自己盯得死紧。 柳明月知道,他在等自己的一个承诺。但是像她这样的妖精,也有和凡人谈情说爱的机会吗?不久之前,爷爷还告诉自己一定要守好那颗真心。 可是柳明月更清楚,让自己没有控制的变身的重要原因就是薛承落说的那句话呀。醒来后,看着薛承落的背影,那一刻的热泪盈眶是不会假的。 “你放心,只要你还要我,我是不会离开的。”柳明月斟酌许久,把内心那句想了很久的话换成这么一句保守的。 薛承落已经很开心,只要柳明月不离开,让她也只要自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到时候什么皇甫浩然,什么徐哀,都给本世子滚到天边去吧! 薛承落抱着柳明月转了一个大圈圈,在她尖叫中开怀笑了起来,最初还是一点点,后来两个人一起笑,声音飘过院落,传到很远。 第二天一早,所有上朝的文武百官都很好奇,这世子爷是吃了什么药,见人就笑,让人如沐春风一样,不过别说,冷面世子笑起来还是比平日里好看许多。 薛承落自然很开心,昨晚他可是和柳明月在小院里度过一夜,没回世子府,柳明月和皇甫浩然共处一室还亲密接触的事情,小丫头主动交代那也是从太师安全考虑,这皇甫浩然也算是欠下薛承落的救命之恩,以后可以要挟一下。 至于他薛承落,昨日柳明月刚恢复真身,还不能有什么过激动作,所以只是同榻而眠,没有机会尝试世人都说快乐无边的事情,但是香吻还是少不了蹭了几个,所以今天虽然像果难道人这样的鸟人也在跟前晃荡,托柳明月的福,这些人也比平日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薛承落还是耐着性子应了几句,但被人暗算的事情还不能简单了结。 薛世子大人大量高屋建瓴,但是冥府之人可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昨日一心要冥府府主性命的家伙,就准备好接受来自中冥府的报答吧,反正和薛世子可是没有什么关系。 而今早一大早就被薛承落用马车送回世子府的柳明月,一路走来已经承受无数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刚到屋里透透气,就被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请过去了。 柳明月叹口气,果然,薛承落这样的人就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呀,这下已经准备好各种麻烦应接不暇的准备了。 刚回碧波殿,气都还没喘匀,将军夫人身边管事的吴嬷嬷就笑容可掬的进来。 “姑娘可是大喜呀,这不一早就被夫人派遣过来邀请您过去的。”吴嬷嬷有点尖尖的嗓音配上刻意的激动,像尖尖的齿轮一样摩擦这柳明月的耳朵。 柳明月随意的把东西往凳子上一放,看着笑得一脸神秘的吴嬷嬷,摆了摆手:“您老赶紧打住,什么大喜不大喜的,听着一惊一乍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吴嬷嬷竟然也不生气,讪讪的干笑几声,上前挽了柳明月就走:“夫人特地喊我过来邀请您过去呢,你还不赶紧跟着我一起去,当了主子,姑娘你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苦命人哦。” “哎哎,我衣服还没换呢?”柳明月伸长了手拖延时间。 “别介,到了夫人那里,有的是绫罗绸缎等着你呢。”吴嬷嬷使了一个颜色,一左一右来了几个小丫头,簇拥着柳明月走了。 来到将军和夫人住的中院,柳明月没有被带到正厅,而是被带到念佛厅外等候。 梵音袅袅,檀香弥漫,从佛堂外边,柳明月悄悄抬眼看去,刚好可以看下佛龛钱闭着眼睛念经的夫人,她的背挺得笔直,神情肃穆,虔诚无比。 吴嬷嬷进去,给夫人点了香递上,夫人便明白什么意思,接过香对着佛陀像拜了三拜,方才起身,不慌不忙向会客大厅走来。 瞧瞧夫人这派头,真是一举一动都符合大世家当家主母的派头。柳明月连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也不想让薛承落的母亲看扁了,但是一想起蒲柳族的父王和母后,从来都是随性自在的,哪有这么多繁文缛节,这样的家庭环境,难怪不得好好的一个美世子,硬是变成一块不苟言笑的石头。 “明月丫头吗?你在摇头晃脑干些什么呢?”柳明月回过神,夫人端庄慈爱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近在眼前。 柳明月从凳子上蹦起来,又觉得不对劲,忙小心翼翼的往下屈膝,行了个礼,方才夹着嗓子回到:“适才神游,让夫人见笑了。” 夫人“呵呵”笑了几声,靠近一点,拉起柳明月的手,说道:“这个有什么要紧。说起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呢。” 柳明月一个激灵,瞪着眼睛看向夫人。 夫人拉着她走到主位上坐下,吴嬷嬷殷勤端来了茶水,柳明月受宠若惊,对着夫人一笑再笑。 “我家落儿,从小就是冷心冷情的性子,不知道吓退了多少有意的姑娘,伤了多少苦恋的心,我使尽办法都不能让他对姑娘动心,如今你既然得了她的宠,我也放心许多,当娘的自然要为自己孩子考虑,不如将你抬了,做个世子的妾室,这下,落儿的心也会安定一些,等到过些年,你再为落儿剩下一男半女,那你在府中说不定会提个侧妃的……”夫人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柳明月早就已经傻眼了。 天啊,夫人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要把自己和薛承落凑成一对儿,不过,还是个妾室。柳明月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是个妾室呢?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柳明月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薛承落在一起啊,她可是妖精呢,虽然薛承落昨晚一再承认“这辈子只要她”,但是柳明月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呢。 她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夫人这样心地慈善信仰神佛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是个妖精,又岂会容得下? 柳明月苦笑。她真是错了,不该贪恋那一点点温暖的,来自薛承落怀抱的温暖。 “怎么?你不愿意?”夫人注意到柳明月的异常,想象中的感恩戴德并没有出现,她不由得冷冷眉,反问:“难道你还想当世子妃不成?你可知道,你的身份也,实在是,是低了点。” 第57章 长风落泪 柳明月叹了一口气,对着夫人朗声说:“夫人,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当什么世子妃,实在是因为我和世子约定过,三个月奴婢期限之后,我便会回到我家公子身边离开的,毕竟我是徐哀徐公子家的奴婢,就算要抬成什么侧室,恐怕也不能这样草率。” 说完,柳明月对着夫人深深长拜,言道:“但是不论如何,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侍奉世子,在我还可以有机会的时候,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 夫人皱着眉,眼前这个情况的确是超出她的预料,之前的小暗线可没有告诉自己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搞了半天,这个丫头都不是薛承落买下的,这下可怎么把她拉下水才好? “夫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柳明月行礼要走的模样,这里规矩这么多,多呆一分,柳明月的身体都要僵掉啊。 见柳明月要走,将军夫人连忙道:“月丫头请等一下,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这样吧,你去准备一下,今晚落儿有重要事情要与人商议,你也不必等她回来,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女儿妙颜公主那里,她召集了全都城综合实力排名前十的家族,明日我们一起赏菊。” 柳明月一听头都大了,陪着笑说:“夫人,这么大场合,明月乡野出身,实在登不上台面啊。” 夫人一顿,神色里闪过极为隐晦的一抹蔑视,但是表象看来依旧是和蔼和亲的模样,她不着痕迹的围着柳明月转了一圈,对着吴嬷嬷他们笑道:“你是我家落儿看中的,就凭这一点,不知胜过京城贵女们多少倍呢,还有啊,这赏菊宴会,实际上就是为斗秋大会摸个底子的,要知道斗秋大会上,不但比拼的有男人们,还有一项很重要的是女人们呢,你若推辞,丢的可就是我家落儿的脸面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落儿连个女人都没有。” 夫人身姿华贵的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柳明月露出端庄有礼不容拒绝的微笑,柳明月倒不是惧怕什么,只是想到薛承落紧抿的嘴唇,微微闪了闪眼睛,她不喜欢别人背地嘲笑薛承落,哪怕薛承落一点都不在乎。 柳明月抬起小脸,对着夫人说道:“您放心,明日我准时向您请安。” 夫人这才微微颔首放行。 柳明月一走,夫人就阴沉着脸屏退左右,只留下吴妈一人,对着吴妈的肩膀狠狠掐了一把,力道其大,手中的护甲深深的扎进吴嬷嬷衣服里,听得夫人恶狠狠道:“你不是说什么小五可靠吗?柳明月身份竟然不是买来的婢女,这样重要的信息都没透露给我,真是你找的好暗线啊!” 吴嬷嬷半点委屈都不敢表露,她是见惯自家夫人这个模样的,要顺着,这个时候唱反调就是找死,吴嬷嬷拾起因为激动掉在地上的几个护甲套子,对着夫人道:“是奴婢识人不清,总想着这小五家中还有妻儿老母,把柄多,好掌控,谁知道他左右逢源,惹得我们被动万分。” 夫人听着吴嬷嬷认错的话语,气才稍微顺了顺,她看向柳明月刚才离开的方向,眉头一皱:“你今晚派人去她的什么徐公子那里打听一下,能把这人的卖身契交给我们不,这个将来说不定还是有用的呢,可别再叫人发现啦?” 吴妈捣头如蒜:“夫人放心,放心,老奴一定将功赎罪。” 两个时辰后,柳明月用过午饭,看着薛承落还不会回来的模样,心中又轻松又有一点说不明的期待。 小五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在柳明月面前晃荡:“明月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把世子的练功房一起打扫一下呀。” 练功房?柳明月眼睛一亮,那不就是有好多可以活动活动拳脚的武器吗? 刚想同意,柳明月又觉得不能太过招摇,便矜持的说着:“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别指望我干活,我主要是监督你一下,你干活最懒了。” 小五提着水桶,憨厚的笑着:“哪里哪里,明月姑娘过奖了,长风说了,论惫懒谁也比不过明月姑娘,不过,谁让你是世子心尖上的人呢?” “讨打不是!”柳明月脸一红,一脚踹过去,小五机灵的拎着工具先跑到走廊上了,柳明月拎起鸡毛掸子就追上去。 长风路过,小五躲在长风后边求保护,柳明月看着长风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就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哈,连你一起打。 可怜长风还没弄明白什么事情,就莫名其妙挨了柳明月几棍子。 “哎哎呀,有话好说啊你们。”长风看着上蹿下跳的柳明月,有气无力的靠着柱子喊着。 柳明月打也打了,这才一副胜利者的态度洋洋自得,对着一众侍卫小厮说道:“咱们这些兄弟姐妹,别再说什么世子对我如何如何的话,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比划拳脚,给你们打打牙祭都不是事儿。” 可是长风忽然沉默,一双圆眼睛亮晶晶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明月姑娘,可是现在的确不一样了,我们不再一样了,你知不知道前天晚上你失去踪迹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世子在那一晚都干了什么?是啊,现在你的确还没有受到任何封赏,但是我们都知道,不论将来如何,现在的你,的的确确是半个主子了。” 是这样吗?柳明月环顾四周,看着垂头丧气的小五居然也一本正经的尊敬地望着自己,其他侍卫也都谨守礼仪站的笔直,昨晚世子爷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相信自己的不同呢?这些都是薛承落精挑细选的勇士,和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下人嚼舌根不一样,他们说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小五,带着明月姑娘去练功房看看。”长风转过头吩咐道,“其他人,跟着我继续巡逻。”这个圆脸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说的话也带着不容置疑的世子座下首席猛将的风采,对着柳明月一抱拳,潇洒的大踏步离开了。 柳明月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抬起手擦汗的时候,一起抹去的那滴眼泪。随着那一滴眼泪消失的,还有刚刚萌芽的心动。 第57章 决定留下 小五带着柳明月来到世子的练功房,这里地方宽敞,装潢简陋,靠墙两侧,分别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武器,中间树立高高的木桩,木桩中心还规律的竖起七八个木头人。 刚一进来,柳明月还觉得自己进错了房间,这里一片凌乱,地上到处是被打断的木桩子残肢。两侧的武器每一个都被动过,箭矢整齐的射中靶心,大刀随意丢在一旁,棍棒在木头人身上落下深刻的印记。 “世子平时练功都这么猛地吗?”柳明月捡起一根木头,手微微一沉,这分量可是不轻啊,试着飞身上了木桩对木头人一劈,没想到木头人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明月姑娘若不使出八九分力气,是撼动不了木头人的,这些都是百年铁木用特殊药水浸泡晾晒而成的。”小五一边收拾,一边解释着,“你都不知道,前天晚上,世子回来,两眼通红,安排人手找你后,就在这里乒乒乓乓打了一阵,这其实还不到一刻钟,世子就坐不住,非要自己出府寻你。” 柳明月一边用棍子比划着昨晚薛承落的样子,一边想象他昨晚的愤怒。 横批,竖砍,胡乱劈,刚开始有章法,后来就纯粹挥来挥去不成体系。挥到最后,薛承落甚至抛弃棍子,对着木桩子捶打几拳,拳印上还沾着斑斑血痕。 这样胡乱比划着,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就胀满泪水。 那晚上,他急忙忙出现,紧紧抱着自己,说:“我只要你。”那样的深情如许。 那天变成柳树,绝望中回望,他震惊中依旧有情深有担心。 那天茶香中,他抱住自己:“柳儿,我只要你。” 柳明月泪流满面,问君哪情如许啊!他这样的人,连爱字都舍不得说出口吗?他说的要,其实就是爱呀!这别扭的世子。 柳明月一套棍法打完,从木桩上跃下,内心忽然澄澈无比。 爷爷,恐怕要对不住了,你家的小公主要食言了。 柳明月的心在胸腔里万马奔腾,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一股能量从蒲柳之心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温柔了四肢百骸,连那天为皇甫浩然疗伤损失的心头血都奇迹般地完全恢复了。 柳明月感到自己身上神奇的变化,或许是因为她终于确定,她对薛承落动情了。 柳明月利索地把棍子放好,昂首走了出去。 传说中,蒲柳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一生专一。 “所以,我决定留下来了,薛承落,你最好不要负我。”柳明月在心底默默说。 连小五都不是太明白,柳明月这样是为了什么忽然间那么高兴,眉眼都是轻快的。 华灯初上,将军府井井有条的运转着。 柳明月早就休息的神清气爽,在厅里踱着步。 长安也不见踪影,估计早就陪着世子一起出去了。夫人说了,薛承落今晚不会回来,今晚还是有必要好好的想一想之后的日子怎么样让这块大石头在她面前火热一点,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粘住人不放手。柳明月脸颊红了。 一个面生的小厮在门边敲门,柳明月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头,应了声“来了”,打开门,小厮递给柳明月一张纸条,说道:“这是徐公子让我转交姑娘的。” 徐大哥?他还在担心自己吗?是了,昨天现形的时候,他们已经晕过去了,这无缘无故消失一天,自然要担心了。 柳明月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明月妹子今晚可有空?邀请到寒舍一叙。” 柳明月合上纸条,既然已经决定留下,那么肯定要和徐大哥讲一声,转眼不就是入秋了么,他还说等着科考之后接自己回去呢,不如今晚去去就回,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毕竟这次徐哀换的地方还是薛承落的宅子,不是上次那什么客栈。 天色渐暗,柳明月身披斗篷走在街上,入夜的秋已经有点凉了,人也比着夏日的时候少了许多,路过豆花摊子的时候,柳明月想起世子辣的嘴唇红红的罕见模样,不由得一笑。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卖豆花的老人家今晚带着孙子一起出来摆摊,听到这句话连忙对着孙子喝道:“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呢。不过,姑娘你看来的确十分美貌,这入夜还是早点回家吧。” 柳明月对着老人家说道:“谢谢老丈关心,把你这豆花给我盛一碗,我要带走给我大哥尝个鲜,家就在这附近,回去肯定还能吃上热的。” 老人家一边应着声,一边麻利的给柳明月盛好了豆花,柳明月付过钱,给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娃娃一个灿烂的微笑,翩然而去。 来到徐哀的新院子,这是大梁都城偏西一段,也属于闹中取静的地方了,治安一向很好,相邻的还有几家酒馆,装修考究,只有少数知味的老饕餮才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倒也算安静。 “徐大哥,我来看你了。”人还没进去,柳明月清脆的嗓音伴随着敲门声就已经传到徐哀的耳朵里。 他正在提笔写字,一听到柳明月的声音,手中的笔一抖,在纸上划了长长的一撇,欣喜的起身,走到门边发现笔还在手中,不由暗笑,忙将笔放回书桌,还顺便把写坏的那张纸扔进纸篓,这才整理衣摆开了门。 一开门,柳明月带笑的眉眼躲在豆腐脑后边,她献宝似的拿出来递给徐哀:“徐大哥,你肯定没吃晚饭吧,这是特地给你带的,特别好吃的豆花,你尝尝,高手就在民间呢。” “你有心了。”徐哀忍不住的笑意,忙拿过豆花放在院中石桌上。 桌上点了一盏明灯,灯火朦胧,灯火下的白汪汪的豆花也染上一丝暖意。 柳明月打量一圈这小院子,称赞着:“这给你找这个院落的人还是很用心的,这里交通方便,还不吵闹,真适合你们准备赶考的人。” 徐哀不自然的一笑:“那是,世子爷有心了。” 柳明月看着徐哀吃的欢快的样子,笑道:“你慢点吃呢,我知道好吃,可是我和世子爷一起吃的时候,他可没你这样心急,他倒也是第一次吃呢。” 第58章 情深难许 原来你和世子也吃过啊,徐哀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顿,苦笑:“世子爷身份尊贵,想来吃饭都是比我们这些人好看些。” 柳明月还以为徐哀说笑话,将手上正在把玩的一片叶子扔过去砸了一下徐哀,笑道:“瞎说什么,在我心里,你和世子都是一样尊贵呢”。 徐哀看着柳明月干净的眸子,心底些许的不快消失无踪,他捏住落在发上的树叶,在空中一挥舞,把手躲在了身后。 柳明月好奇的盯着,片刻过去,徐哀拿出刚才的手张开,树叶已经不见了,手掌心空落落的。 “那只手有什么嘛?”柳明月盯着徐哀尚且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好奇问着。 徐哀心中微暖,现在这个女孩,眼里心里或许有那么一刹那,想的只有这一件事情,就是这只手里有什么神奇的事物。 徐哀站起身,在夜色中往后边退了几步,离柳明月远一些。那只手握成的拳头在灯火下张开。天啊,在徐哀的掌心,升起了一个又一个仿佛只有拇指大小的光球,光球外轻轻覆着轻纱,像一个小灯笼,仿佛有生命力一样,淡黄色的灯笼围绕着徐哀手心悬浮着,转动着,如同一个神秘无比的光环。 “你怎么做到的啊!”柳明月惊奇的瞪着眼睛,嘴角露出孩子一样的表情。 就这一刹那吧,就这一瞬间就是满足的啊。 徐哀抹去心底淡淡的愁思,强颜笑道:“明月,说破多没意思,反正你知道有萤火虫参与就行了。” 柳明月又是好一阵惊叹,缠着徐哀问东问西。 徐哀耐着性子一一解答,然后对着柳明月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今晚你怎么会来?我是说,世子他一定是不愿意你来的。” 柳明月不在意的一挥手:“我想去哪里,他可管不住我。” 徐哀心中微微松一口气,哪料到柳明月又说:“反正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他永远都不用担心了。对了,徐大哥,你今日托人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了吗?你放心,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算数,你是我们家的大恩公,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徐哀忽然站起身来,他被柳明月要留下来的决定震惊了,饶是他心思缜密,也疏忽了柳明月话中的漏洞,他只是不断一遍遍重复:“为什么留下?不是说好了三个月吗?不是说好了我会来接你走的吗?” 柳明月看着徐哀不解的模样,转过身来,在院子里缓慢走着,两个手相握,大拇指无意识的凑在一起打着转转。 “徐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志向?”柳明月轻声问。 徐哀看着柳明月的背影,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来。他清清嗓子,试图躲避这种不安:“我从小就没有娘亲,但是我也不希望别人一提到我,就是那个没娘的孩子,我只是希望可以出人头地,到那一天,我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命运,让以前对我不好的人都收到惩罚。这就是我的志向。” 柳明月转过身,看着徐哀俊秀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疼惜:“徐大哥,你是个好人。”徐哀别开脸,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露出这样同情的目光来,他才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呢! “明月,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留下,你知道吗?其实对今天的我来说,能不能高中已经不是我的第一志向了,我想的,想的是……”徐哀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柳明月,她目光湛然入水,月色下别样温柔,方才鼓足勇气,“对于现在的我,其实就是想着等你从薛世子家中出来,我们一起回到家乡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和你这样在一起也很好。” 柳明月这才收回眼光,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但掩盖不了面色的微红,饶是她再迟钝,也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个字中听出意思了。 这是恋人间才用的上的句子吧,自己这一直以来,都是讲徐哀当一个可怜可亲可敬的大哥啊! “徐大哥,你先把这光球都收起来把,转的有点快了。”柳明月酝酿一下,沉声道。 徐哀看着手中因为紧张差点玩坏的小魔术,连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一通,院落恢复平静。看着柳明月站得离自己远了一些,徐哀从怀中小心拿出一枚玉佩来,站的近些,递给柳明月。 玉佩通体莹白有光泽,辅以同心结修饰,看的出来,是经常被人佩戴的。徐哀深呼吸,又接着说:“明月,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玉佩,她曾经跟我说过,若是有一天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柳明月手一抖,又往后退了退,天啊,爷爷说过让自己报恩,可是没说过让自己以身相报啊,何况,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个冷酷又不解风情的世子,怎么能再收下徐哀的礼物呢?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你肯在我身边,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会给你一个好的生活的。”徐哀急切道,双手一个上前,握住了柳明月的手。 柳明月正想着怎么拒绝,就见徐哀拉住了自己的手,玉佩自然而然放到自己手上。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是吴嬷嬷的的声音,原来吴嬷嬷按照夫人的意思来到徐哀这里商量准备把这柳明月买下,没想到躲在这里听到这么一出好戏。 柳明月一个惊慌,难不成薛承落又看见了,忙不迭把手中玉佩还给徐哀,道了声:“我受不起啊!” 说完,也顾不得看徐哀一脸受伤的表情,急急跑过去打开门,看到吴嬷嬷轻蔑的笑着站在门前,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丫鬟小厮。 “没想到,你们俩个主仆感情这么好,不过我说你们好歹把门给关好啊,这可不是老身有意听你们墙角啊,实在是,实在是徐公子有些动情啊。”吴嬷嬷尖着嗓子说着,自顾自熟络的走进院落,看着此刻面色惨白的徐哀。 第60章 另觅他处 柳明月向后一看,稍微放了下心,还好,薛承落没过来,要不然那家伙的的性子,这可就说不清了。 吴嬷嬷对着徐哀说:“徐公子,你住着我们家的院子,还想肖想我们家的婢女,看看刚才,连手都摸上了,你也不打听一下,这大梁城里,谁能和你这得寸进尺之徒相比。” 徐哀还没说什么,柳明月马上炸毛了,这徐哀是她大哥,这吴嬷嬷说徐哀,就是对自己看不顺眼吧! “我说吴嬷嬷,敬你是夫人那边的老人,没想到你这说话竟然这么刻薄,刚才明明就是你偷听墙根做些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现在还说我们的不是,你难道忘了,我可不是你们将军府的婢女,你眼前这位,看好了,是我的恩公,我的公子,谁欺负他,就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柳明月这么大一串词说下来,还是不带喘气的,她声音本就清脆无比,这样一说,更是显得那吴嬷嬷颠倒黑白面目可憎。 徐哀的心头火气莫名就平了,他叹了一口气,把紧紧攥进手心的玉佩不动声色的收起来,又对着柳明月温柔一笑,说道:“明月,算了,别争了,不论如何,现在总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才有了这容身之处。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柳明月还不懂徐哀是什么意思,但徐哀已经不再看她,而是对着吴嬷嬷言道:“吴嬷嬷,我和明月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至于这房子,世子仁义,在我受伤时候借我疗伤,我一直心怀感激,我从来都不是它的主人,我徐哀虽然穷了点,但是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说完,径直回到房间去了。 吴嬷嬷傻眼了,本来是想给个下马威的,等一下买丫头的时候也好谈谈价钱,毕竟在大梁,主仆之间没名没分的勾搭,那可是有伤风化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徐哀还不肯低头,倒是让她有种咬刺猬无处下手的感觉。 柳明月小手一甩,往凳子上一坐,对着吴嬷嬷厉声问道:“我这仔细想了想,徐公子话里话外根本没透露出要我来的事情,他今天晚上根本没有事情找我!能在将军府送信息不被人发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老实说,今天给我送信的人,究竟是不是你们!不然你们怎么会来的这样巧!” 吴嬷嬷眼珠子一转,这丫头是世子的心尖子,今天还不能得罪,打死不认就是了,连忙抖动着脸上肥肉陪着笑容:“不是不是,哪能呢?” 正盘问着,徐哀拎了一个小包袱房间走出来,柳明月迎上去:“徐大哥,你要去哪里啊!” 徐哀看着眼前的姑娘,眉目清澈,丽容无双,其实一开始他也不想招惹这样过于美丽的姑娘,可是这个姑娘,莫名其妙就粘着自己,一直把自己那颗食古不化的心勾住才算完事。 可如今,他愿意跟着她走,她却不愿意了。只能是天意弄人。 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明月,我得走了,这总归是将军府的产业,我不能老住在这里,今年斗秋大会举办,恩科推迟到斗秋大会之后,会上还允许每个世家带着幕僚参会,这个我已经有了决断,希望也可以借着斗秋大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名,老住在世子这里算什么呢?我会寻个客栈准备一下。你放心,我还会和你联系的。” 柳明月一惊,抓住徐哀的手臂:“徐大哥,你为什么不跟着将军府呢?世子也会参加这次斗秋大会的。要不我去和世子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徐哀看着柳明月扶着自己的手臂,多么想亲手挽着那双手,告诉她不要再和薛承落在一起,他不是个好人,就算他带着自己,恐怕他徐哀也抬不起头来。但是徐哀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说着:“士为知己者死,我已经答应了一个欣赏我的人,只能辜负明月的美意了。” 说完,对着吴嬷嬷施了一礼,走了几步,快要出院子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柳明月刚好也在看他,眼光中满是不舍,然儿,柳明月最终也没有追上来。 是了,徐哀心想,她没有追上来,哪怕眼中含着泪滴,她也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离别之意加身,美的像一幅画,但是徐哀知道,那画上的人,不会再要他等着她了。 他腰间的玉佩闪烁着惨白的光芒,仿佛焦急的催促他离开。他又对着柳明月笑了一笑,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吴嬷嬷瞪着柳明月,两手一摊:“这就完了啊,我怎么和夫人交代呢?说好了要买你的呀。” 柳明月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吴嬷嬷赶紧闭上嘴巴,哎呀,说漏嘴了。 徐大哥,这世上只有一个柳明月,你一定会遇到那个愿意和你偕老的人的,柳明月在心底默默祈祷。 徐哀走在夜色中,背着包袱,心中寂寥,但是他依旧没有漫无目的乱走,而是轻车熟路一样七拐八拐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偏僻的后巷,在一家不显眼的门上敲了几声,里边有声音传出:“送货的到了吗?”徐哀答道:“到了,还是热的呢。” 那里边才有人吱呀一声把门开了,徐哀侧身麻利进了去,那伙计还左右向徐哀身后张望一下,的确没有跟踪的人,这才把门关上。 这院子不大,倒是大梁都城常见的四合小院,但是外表看起来,比起薛承落的别院,显得平凡许多。 徐哀被人领进内厅,一推门,这内里的装饰可样样看起来华贵无比,和薛承落家的低调沉稳完全不同,猩红的波斯地毯,九曲黄杨木雕成的桌子,这都显示出主人家世的不凡。 皇甫浩然斜斜靠在铺满绸缎软垫的主位上,无精打采的玩着面前的琥珀杯,左手右手各拿着一直小巧的琥珀杯,让它们一起打着转转,看谁转的时间长。 徐哀依礼见拜:“徐哀见过太师。” 皇甫浩然一看徐哀,粲然一笑,桃花眼露出点点星光:“你还是想通了啊,太好了。我问你,柳明月这小美人好不好,那晚上她真的失踪了吗?我接受到的消息是她和薛承落在一起快活一夜,这薛承落臭不要脸的。” 徐哀绷着个脸,不紧不慢的答道:“回太师,明月她身体无恙,那夜事情她和我说过是清白的,烦请太师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对柳明月声名有损。” 皇甫浩然看着徐哀紧张兮兮的模样,嘿然一笑,“行了,就你心疼柳明月我不心疼啊,她可是我的救命恩公呢”,说着话锋一转,口气忽然严厉起来,“不过我说徐哀,以后你就是我的门客,那么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明月明月的叫,本太师听着不顺耳。你还是叫柳明月或者太师恩公吧。” 徐哀顿了顿,方才淡然抬手一字一句:“太师说的是。” 皇甫浩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徐哀有点颤抖的双手,放慢了声音又说:“不过,徐先生聪明隐忍,只要你肯真心帮本太师,本太师绝不会亏待你的,即将来临的斗秋大会我也会让你随行的。天心难测,每年的大会比试内容都不尽相同,但是想来先生在,文韬上太师府应当无忧了。” 徐哀谦虚一番,表了忠心,才能别了皇甫浩然,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新的床铺感觉还有几分舒适,但是一想到被柳明月退回的玉佩,徐哀的心又疼了几分。 第61章 实非吾子 将军府,夫人的寝殿内灯火通明。 已经深夜,下人们都退下,吴嬷嬷战战兢兢站在夫人房间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将军夫人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卸去妆容的她显得几分疲惫,但是纤弱的身姿没有华贵衣饰的渲染反倒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气质。 “啪”地一声脆响,吴嬷嬷的脸上多出五个巴掌印,老脸一下红了起来,看得出这巴掌的分量可不轻。 将军夫人不施粉黛的脸透出出狠厉:“让你办这么个小事都办不好,只要把那柳明月的卖身契拿到手中,何愁那薛承落不听我们的。” 吴嬷嬷忍住脸上的疼痛,唯唯诺诺:“老身办事不力,还请夫人责罚。谁知道那徐哀竟然是那么个硬骨头,老身本来是想胁迫一下,谁知他当场走人了。不过他走的时候,老身从话里听出来,他并不承认柳明月是自己的丫头呢。” 夫人打了一巴掌,稍稍出了口气,看着吴嬷嬷花白的头发,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扶起道:“这也怪不得你,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这将军府我看起来风风光光,可是内里的苦只有你知道的。落儿名义上是我的孩子,实际上指不定是将军哪个红颜知己的呢,虽然将军这些年待我很好,但是我总觉得不踏实,将军不让我生孩子啊。” 吴嬷嬷抬头,看着这个自小由自己带大的姑娘,眼圈也不自觉红了,她握着夫人的手叹道:“所以老身一直纳闷,将军明知薛承落的生母不是你,对外却一直要说成是你,但是将军在其他地方也不曾亏待我们半分的,将军常见征战在外,也没听说将军有什么红颜知己。” 夫人叹了口气,从床上拿了披风做到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爬高,眼神有一阵模糊:“是啊,那时候花前月下,将军待我极好,好到我以为将军对我有几分喜欢,谁知道每次欢爱之后,将军总会让我喝下补药,哈,我还以为是真的补药,若不是有一次无意间发现,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那是避子药,是避子药啊。” 吴嬷嬷给夫人倒了一杯热茶端来,氤氲的热气一熏,夫人眼底的泪花仿佛就要落下。往事浮现。那晚,她去找将军质问,将军却冷下脸来,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告诉她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孩子,那就是薛承落!原来没成亲的时候将军早就有了孩子,从那一刻,她的爱情就死了。她哭过、闹过,将军把她关在黑屋里,不管不问,直到她终于累了倦了,认清了事实,将军才把她放出来,并且严格监控,生怕她要了这个小家伙的命。 “好在,都过去了,无论我怎么求,曾经向将军发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会对薛承落好的,将军,将军把我抱得死紧,可是坚决不同意。将军用了我一生的幸福,保这个孩子的平安,吴嬷嬷,你说,将军到底是爱我,还是爱薛承落的娘亲呢?”夫人喝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问着,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吴嬷嬷眼底含泪,又叹了口气,说着:“小姐,你都这么多年过来了,这些陈年往事还是放不下吗?将军对你是极好的,甚至薛世子,虽然冷了些,但是一直都是敬重你的。” 夫人咧开嘴笑着:“是啊,天下人对我都是很好,我这么多年养大落儿,好多次想置他于死地,最后都被将军化解,后来我学聪明了,不明着了,但是落儿也长大了,他比将军更加冷静也更加聪明,我哪一次找事不是被他轻易化解的?吴嬷嬷,我也好怕啊。” 夫人抚着胸口,神色惊惶:“落儿他这样聪明冷酷,若是将军不在,哪里有人再能护着我啊,我差点害他断了腿,差点害他没了眼睛,你说这些事情,他会不会也这样对我,甚至我都觉得,恐怕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亲娘了!” 吴嬷嬷连忙上来,捂着夫人的嘴巴,左右看了看,说着:“夫人胡说些什么梦话,这可再也说不得了,世子羽翼已丰,这隔墙有耳啊。” 夫人颓然而坐,无奈说:“是啊,所以我头一次看她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所以才想掌控起来为我所用,可是这个丫头外柔内刚,装傻充楞,竟是软硬不吃!” 吴嬷嬷跪下,对着夫人叩叩头:“夫人不必忧心,明天到公主府上赏菊,到时候佳丽云集,只要我们稍微放出风声,这是世子的心上人,恐怕自有不少心机深沉的贵女为难她,到时候浑水摸鱼,定要那柳明月掌控到我们手中来。” “好,这个事情我就交给你去办,吴嬷嬷,你是我带过来的老人,我可只有你了。”夫人又恢复那股楚楚动人的温婉来,听那声音,仿佛任何人都可以为她去做任何事。 吴嬷嬷重重点了点头。 柳明月心事满怀的回到世子这里,昨晚回来,她已经从婢女处所搬到世子书房旁边了,这也是薛承落一早就交代的。 徐哀在月下拿出来的玉佩的情景总是在脑海浮现,倒不是心动,只是内心有些愧疚。爷爷说过“相思病最难治,情债最难还”,她只是报恩而已,没想过掺和到别人的终身大事上去,希望徐哀能想开点,早点忘了自己。 穿过花坛,柳明月刚冒个头,就冷不丁撞上一个人。 “哎呦”,那人的身躯钢铁一般硬,恰好也是从花坛这边急冲冲走过来。正面相撞,把正在失神的柳明月撞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那人一时也撒不住脚,有上前抵了一下,柳明月慌乱间重心不稳,身体因为惯性不自觉的向后倒去。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恰巧在附近的长安也看到了但是都来不及扶一下,柳明月悲哀的想,这下恐怕真的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了,听说世子门前的这片地上,铺的可都是上等的鹅卵石,等一下明月的屁股先看看它们是不是懂得怜香惜玉了。 忽然,对面来客长臂一伸,拉住柳明月的胳膊往回一带,柳明月的身躯完好的落在对方的怀里。 一股清新微暖的男性气息将柳明月包围,透过尚且带着泪花的眼睛,柳明月朦朦胧胧看到一张清隽的面容,他眼睛不大,是标准的凤眼,眼尾斜斜扫上去,平添几分气质,鼻梁笔直,薄唇微抿,与薛承落有三分相似,但是透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温煦无比。 第62章 坦诚相见 “姑娘当心啊!”那人搂着柳明月,淡然而笑。 柳明月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只觉得劲风袭来,一个黑色的影子不知怎么就插到两个人中间来。 星移物换,只要刹那,柳明月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柳明月定睛一看,这抱着自己脸黑的像炭一样的人不是薛承落是谁呢?察觉啊对面寻味的眼神,她连忙挣开薛承落的怀抱,赶紧站好。 “你们在做什么?”薛承落的语气冷得像冰,明明是对着对面那人说着,听到柳明月耳朵里还是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 对面那人也不恼,应该是很少见到了薛承落这样的语气,反而看稀奇似的注视了一会,方才不在意的“呵呵”笑道:“我说世子爷,这是不是就是你一直以来藏着掖着的小婢女啊。我不过是扶一下,免得美人摔倒在地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薛承落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接不住她呢?我的人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柳明月看着对面被呛的哑口无言,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薛承落未免有点太过了吧,不过是扶一下罢了,那么紧张的,好像别人偷了他宝贝一样,忍不住伸出小手扯了扯薛承落的衣角。 就是这一扯,薛承落的身上莫名的怒气忽然消失无形,他站定身子,对着柳明月回眸一笑:“你就是这样冒冒失失,永远都要我操心。” 那是猝不及防的笑容,冷酷世子偶尔绽放的温柔。 乌发玄衣,眸中深情似海,若是此刻身处花园,柳明月一定以为自己见到百花盛开的奇景了,世间最美,也不过如此,。 看到柳明月傻眼的样子,薛承落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这傻丫头,每次都要牺牲色相,真是不容易。 对面男子只觉得异常尴尬,不由得“咳”了一声道:“世子还没介绍这位姑娘芳名呢?” “你不需要知道。”薛承落冷冷的回到。 倒是柳明月被这话唤回神来,涨红着脸,方才想到那个年轻公子还站着,连忙微微屈伸答谢:“多谢公子出手,免我跌落在地的丑相,我叫柳明月,是世子的,世子的婢女。” “更正一下,是我的女人。”薛承落忽然插入这么一句话,让柳明月大窘。 “还不是呢。”柳明月狠狠踩了一下薛承落的脚背,低声说道。 对面男子了然的一笑:“传说薛世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一个婢女转了性子,现在看,流言还是有几分可信。不过没想到,薛世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抱的美人归啊!” 薛承落愤恨的看了眼前男子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那人视而不见,反而热络向前自我介绍:“在下轩,哦,在下袁乾,是世子的好友,听得明月姑娘,嗯,武艺高超,以后还请明月姑娘多多指教。” 哦,自己这功夫还在都城闯下名号了吗?柳明月一阵沾沾自喜,忙不迭抱拳:“哪里哪里,你我江湖儿女,技艺是越比越精,欢迎常来,在下势必扫塌相迎。” 袁乾看着柳明月抱拳的姿势,清丽的面容,率性的抱拳姿势,不由得微微一笑,也好玩的伸出手行了个江湖礼节。 “她不会有时间的。长风,时候不早了,还不给贵客带路出府啊。”薛承落看着碍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吩咐。 袁乾挑衅的看着薛承落一眼,眼神仿佛再说,你马上就要忙起来了,这小丫头你可管不住。 薛世子回一个“你试试看”的眼刀子。 终于送走瘟神,薛承落看着一脸无辜的站在这里还啥都不知道的柳明月,暗叹了一口气,“柳儿,随我来吧。” 也许是世子迷人的低音蛊惑了她,柳明月傻傻的跟着薛承落回到房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世子的寝殿了。 私下空无一人,长风和长安也知道给柳明月留下和世子单独相处的空间。 “愣着干什么,柳儿,给我更衣啊。”薛承落一脸自然的说着。 什么鬼!柳明月真的很难把他和当初一脚把自己踢下床的人联想为同一个,这冰块化了,貌似还是因为自己,柳明月莫名有点开心,晚上去找徐哀的些许不快早就忘记了。 她装作不情愿的咬了咬嘴唇,磨磨蹭蹭,薛承落好笑的看着这小女子,也不强迫,自顾自脱下外衣,只留下薄薄的里衣。 薛承落壮硕的体格在白色里衣中若隐若现,他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柳明月。 这屋子的气氛腾地一下升高了许多,柳明月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薛承落满意的看到柳明月羞红的脸蛋,很好,这丫头对自己并非全然没有感觉,他冷不丁问道:“今天,我母亲见你了?” 柳明月小脑袋晕晕乎乎的,虽然和世子相隔几米远,但是好像他的气息无处不在一样。 “她让你做什么了?”薛承落循循善诱。 “她让我明日去参加公主府的赏菊大会。”不知不觉就回答了。 薛承落眉头微皱:“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你明知道你的身份不同寻常。” 柳明月抬起头,眸若晨星:“因为她说,她说这赏菊会对斗秋大会有好处啊,也许可以帮你占得一丝先机呢。” 薛承落心中一暖,原来是为了自己,他俊美的脸庞更加柔和,也不在谈这些事情,反而对着柳明月招招手:“柳儿,你过来。” 柳明月着魔一般来到薛承落身边,他猿臂一伸,柳明月坐在他腿上,柔软的身躯传来令人心动的芳香,薛承落心中一个荡漾,一个翻身,变了姿势,将柳明月压在床上。 他欺身而上,不给柳明月反应和拒绝的机会,深深吻了上去。 他的气息是霸道的,是温柔的,是缠绵的。他的吻技并不高明,近乎横冲直撞一般,但是真诚无比,唇舌交缠,不容拒绝的深情蕴含在这个吻之间。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透不过气来,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柳明月被吻得天旋地转,气喘吁吁,眼中氤氲,水汪汪一片,脸色绯红,双手无力的攀附在薛承落的肩膀上。 薛承落看的心头荡漾,忘记刚才想调笑一番的话语,又是一个深深的吻。 这一次唇舌交缠,相濡以沫,气息相融,两人时而分开,嘴角还带有湿润,换了气又接着深入,吻到忘情。 不知不觉间,柳明月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薛承落灵动的双指一件件打开,褪下,只剩下贴身的小衣还在,露出大片雪白无暇的肌肤,薛承落的里衣也早就不见,精壮有力的身躯呈现在柳明月眼底。 第63章 丽质难弃 柳明月敏锐地察觉小腹处不知被什么东西又热又硬的抵着,很不舒服,她下意识扭了扭,想挪开,谁知道身上的薛承落忽然发出一阵又似痛苦又似舒服的低吼。 “柳儿,今天不行。再这样,我可保证不了能控制住自己了。”薛承落紧皱着眉头,似乎压抑的说着,柳明月知道自己模模糊糊闯到什么界限,不由得小心翼翼的问:“世子,再怎么样啊?” 天哪,柳明月的声音柔媚入骨,薛承落只觉全身血液都要集中到一点去了,再看柳明月一眼,估计这多年来独自入睡的记录就要打破了。 用尽了全部自制力,薛承落逼着自己从柳明月身上一个翻身下来,喘着粗气。柳明月顿时觉得凉飕飕的,没等到她失落,薛承落伸长胳膊,从背后将她搂在怀里。 柳明月慌乱的心跳这才渐渐恢复平稳,温柔的气息在两人中间轻轻飘荡。 “柳儿,我说过我只要你,你还记得吗?”薛承落好听的声音在柳明月头顶上方响起。 柳明月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声如蚊呐。 “所以,我要娶你,然后才可以,才可以做刚才没做完的事情。”薛承落的声音透露着坚定。 娶我?柳明月睁开眼睛:“哪怕你不知道我究竟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你也愿意娶我吗?” 薛承落低声笑了,他把下巴搁在柳明月脖颈处,呼出的气息热热的,痒痒的。 “我薛承落认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的。我要的,自知自终都是你这样一个人,我知道不论你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你都不会害我。何况,亲眼看着你变成柳树的模样也不太差,反正我现在抱得感觉还是火热热的暖烘烘的,和别人没什么差别啊。”薛承落说着。 柳明月一转头,秀眉倒竖:“哼,你还抱过哪个姑娘啊?” 薛承落深深笑着不说话,怎么能让这个小丫头知道,除了长风这样的大老爷们,这么多年来能爬到自己床上的只有这个叫做柳明月的女子呢?那还不被她笑话死。 柳明月嘟着小嘴,在不满的抗议中竟然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太阳照到柳明月身上,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所及是世子的窗幔独有的暗灰色,沉稳大气,周围似乎还残留薛承落独有的气息。 但是床铺已经空了,估计已经去忙去了。 柳明月一醒,门外就感觉到了骚动,有婆子在外边高声叫着:“明月姑娘醒了吗?世子让我们来伺候。” 柳明月懵懵懂懂的开了门,几个粗壮婆子鱼贯而入,带来洗漱用水和毛巾衣服一应铺开。 “明月姑娘有礼了,姑娘可以叫我陈嬷嬷,我是这府上的老人了。世子说了,从今天起,明月姑娘你就是我们的主子,吃穿用度都要照着世子妃的场面来。” 柳明月摸摸头,想到将军夫人几寸高的花盆鞋底,顿时一阵叫苦,薛承落,亏你想的出来,这玩也不带这样玩的。 一边机械的任由陈嬷嬷几个人梳妆打扮一番,一边在心底暗自诅咒一下薛承落,这家伙也不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搞出这些幺蛾子,不是存心要看她出丑么。 梳洗停当,柳明月缓缓起身,今天穿了一身玉白纱裙,雪白里衬,玉白外纱笼罩全身,太阳光一照,纱裙金线闪耀,金线修成的朵朵彩蝶好像活过来一样翩翩飞舞。 陈嬷嬷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一个眼神,有个婆子递过来一份盒子,柳明月一打开,尽是些精美的首饰珠宝。“世子说了,您今天第一次去公主府,这礼物都给您备好了,交由老身陪您一起送过去。”吴嬷嬷在一旁言道。 柳明月暗自点头,薛承落还是有心,知道给自己准备好这些事情。 走到庭院,看守的侍卫们都觉得一阵香风拂过,眼前丽人恍若神仙妃子一样,长风惊呆了眼,良久才呐呐地自言自语:“早知道她生的好看,却没想到这样好看。” 属下搭话:“头儿,你说些什么谁好看啊。” 长风甩了一个眼刀子:“没事瞎搅和什么,看你们该看的地方去。” 走到半路,长风又深深得看一眼站在门边一脸笑意的柳明月,叹了口气离开了。 将军夫人在门前等候,吴嬷嬷在她耳边还在发牢骚:“看看这柳明月,您都打发人请了三遍了,都被世子的人挡回来了,这倒好都一个时辰了还迟迟不动,眼看着我们去公主府就要晚了。” 夫人眼神微变,斥道:“嬷嬷你严重了,或许是落儿新得了姑娘,一时贪了些,等到这个劲头过去,那姑娘也会收敛些。” 话音未落,就看到柳明月盛装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嬷嬷。 将军夫人嘴角露出笑意,仪态万方的站在车旁等待。 柳明月老远看到夫人正在等待,连忙急急奔过来,脚下新穿得盆底鞋实在很不习惯,眼看着就到马车边了,一个不留神,柳明月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竟这样往前扑了过去。 将军夫人离得最近,就成了柳明月下意识的救命稻草。她一个飞扑抱着夫人肩头稳了稳脚下,打乱了将军夫人好不容易盘好的发髻,还扯下夫人耳边的一支翡翠耳环。 将军夫人气的嘴唇哆嗦,原本端庄的仪态此刻荡然无存,反而因为头发散落带有几分狰狞:“柳明月,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不要以为上了落儿的床,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了。” 柳明月惊讶的看着眼前这说话刻薄的女子,难怪薛承落从来不喜欢和她过于亲近,原来这两个人的性格根本没有半点母子间的默契,薛承落从来对人冷冰冰的,但是内里极热,对待下人从来都是尊敬和平等,从小五的现状就可以看出来。 可是夫人刚才这句话,话里话外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薛承落,是靠着出卖色相获得今天的位置的,言辞已经到了关系人格尊严的地步。 柳明月把刚准备出口的道歉的话收回来,冷冷的看了夫人一眼,说道:“昨天是你没有和我约定具体时间的,今早拦下你们人的是世子不是我,我是听到人报信的第一时间救过来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上过什落儿的床,还请夫人你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第64章 骑马携行 夫人听闻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一个巴掌就要呼上去。 柳明月武艺在身,怎么会被夫人的巴掌挥到,便默不作声的后退几步,谁曾想,夫人身边的吴嬷嬷眼疾手快,不知什么时候伸了伸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明月脚下一绊,就要往后边倒去,夫人的巴掌还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打到柳明月的脸上。 斜地里“嗖”地一声,不知哪里飞来一枚石子,不偏不倚的打在夫人的手腕上,带的她手一偏,这一巴掌恰巧就打歪了,打在正在翘首以盼的吴嬷嬷脸上,那叫一个清脆,旁人看来倒像是吴嬷嬷直接撞到巴掌上一样。 一阵风刮过,柳明月被一团自己熟悉的气息包围,一抬头,看到薛承落熟悉的面容,眼底含笑,让人怦然心动。 “母亲,明月是我认定的妻子,是你的儿媳妇,等到父亲回来,我会跟他好好商谈,把这件事情定下,还请母亲今后像爱护落儿一样爱护明月,相信明月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薛承落轻轻一带,免柳明月跌倒后迅速放开,颀长的身躯站在柳明月前面,好像能挡住一切风雨。 “原来是落儿”,夫人后退一步,露出尴尬的笑容,对薛承落的恳求避而不答,笑道“你不是去城外练兵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长安牵着马匹在后边嘴角微微抽搐,这天刚蒙蒙亮,世子就把他从被子捞起来,说今天有要事必须提前去练兵。本来他就一大把年纪,还要忍受初秋的凉意,关键世子还觉得兴奋莫名,今早上的训练生生比往日多了十里,真是要命。 薛承落一抱拳:“母亲,今日明月要去公主府,我不放心,要一起去。” 夫人面子挂不住,这不是赤裸裸的不信任自己吗?这大庭广众的,怎么都不能咽下这口气,对着还摸着脸叫疼的吴嬷嬷使了一个颜色。 吴嬷嬷会意,忙对着世子行礼,破锣嗓子尖声说道:“世子爷,这可使不得,这明月姑娘刚才好生无礼,言语顶撞夫人,今日怕是没有资格再去什么公主府了。” 柳明月嘟着嘴小声说:“不去就不去,谁爱去谁去。” 这丫头又使性子了!薛承落听了不动声色的一笑,对着夫人道:“母亲,请帖已经收下,这厢我们若是不去,恐怕会在公主那里失礼,对明月名声有损,请母亲看在我的面子,就让明月和我一同去吧。 吴嬷嬷还不死心,冲上去说:“世子爷这话就不公平了,那柳明月还威胁夫人,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起码要道歉叩头才算完事。” 薛承落眼神一动,斜斜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穿的一丝不苟的老妇人,目光清冷,吴夫人一对上,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传说中一个人对敌三千,血染沙场最后一人生还的传说,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母亲也是这样认为吗?如果是真的,那刚才落儿发出石头,也是冲撞,孩儿愿意一并受罚。”薛承落牵起柳明月的手,对着将军夫人问道。 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娟帕,为了这个女人,为了这个身份卑贱的女子,薛承落竟然罔顾这么多年来他们苦心营造的表面和平,正式和她宣战! 此刻就算她强制要求柳明月跪在自己面前,依那丫头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薛承落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受这么大的屈辱,一旦撕破脸,很多可以打探的消息恐怕就此断绝,又谈什么掌控薛承落呢? 夫人手中的娟帕都快被揉碎了,她心思千变,但决定也是很快做出来了,只要让柳明月参加宴会,她有的是办法要柳明月出丑,甚至可以让薛承落也不相信她,失去最爱的人的滋味,薛承落也终于有机会尝一下了。 “落儿言重了”,夫人抬起头,眼底看不出一点不愿意,又成了那个温婉大气的主母,“明月孩子心性,随便说说我怎么会当真,让明月到我马车上吧,咱们得走了,去得迟了,恐怕公主那边会怪罪。” 薛承落一抱拳:“多谢母亲!不过,柳明月已经有位置了,母亲一人坐马车更宽敞些。” 说完,竟是一个呼啸,一匹浑身油亮的黑马嘶鸣着来到府前,薛承落一个箭步,飞身上马,在马上对着柳明月一笑:“柳儿,我们走!” 那一瞬间的万籁俱静,只有他带着让人无法移开双眼的吸引力。 柳明月回报一个灿烂的微笑,伸出手,两手相握,薛承落一使力,柳明月就稳稳坐上马背,他的手穿过柳明月腰间握住缰绳,在她耳边轻声说:“走啦,坐稳!” 马儿健步离开,风在耳边呼啸,璧人成双。 夫人一挥衣袖,也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启程。 “我从来没见过世子笑的那么开心!哪怕就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时候。”长安在队伍中一边走,一边对着长风叹道。 “我也从来没见过明月姑娘笑的那么开心,哪怕是面对美味的时候。”长风耷拉着脸,对着长安叹道。 一听这话,长安意味深长的看了长风一眼,方才慢悠悠说着:“他们果然是心心相印。” 长风默不作声,只是更紧地握着腰间的剑。 一路行来,面对大梁百姓惊奇的目光,薛承落表面看起来不动如山,心底也是惊涛骇浪,那胸口的镜子也微微发热,和心跳隐隐呼应,十分奇异。柳明月心猿意马,薛承落的体温熨烫在背后,时而重,时而轻,她的心雀跃的跳着,在不知名的深处,涌动出神奇的暖流,四肢百骸熨帖得舒服极了。 “公主府到了,我们下来走走,等一下母亲他们。”薛承落轻声说道。 柳明月顺从的下马,小媳妇似的跟在薛承落身边。 “等一下,你不要离开我视线,公主府今日大摆宴席,皇族几位皇子还有皇甫浩然这些年轻权贵也会来,这些人心机深沉,不要和他们多接触。”薛承落一边走一边不忘记交代。 第65章 赏菊小聚 知道啦知道啦!柳明月小嘴一嘟,这个薛世子,什么时候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啦,她柳明月也是蒲柳族的小公主呀,这基本的礼仪还是应该懂得吧,还让她不要离开他的视线,真是专制! 说话间,夫人的仪仗队已经看到踪影了,薛承落目光一凛迎了上去。 接了夫人,按照礼仪等待传召。 有宫人前来迎接,薛承落不慌不忙,应对有礼,一行人穿过层层叠叠的庭院,来到会客大厅。 “将军府到!”随着一生尖锐高亢的通报声,柳明月随着薛承落一行一同走进大厅。 会客厅很大,装饰用度无以不竭尽奢华,现实皇家气派。 薛承落一出现,犹如明珠一般,咋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天啊。竟然是薛承落小将军呢,这次可没有白来!” 行啦,谁都知道薛世子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能过来多半看着妙颜公主的面子,你就不要肖想了。 柳明月暗地看过去,主座坐了两人。男的三十左右,长相俊美,女的清丽可爱。小鸟依人,但是一举一动都牵动所有人的目光,眉宇间满是长期位居上位者的傲气。 想必这就是今天召开赏菊会的妙颜公主和她的驸马吧? 果然,一看到薛承落。妙颜眼睛一亮,柔声道:“一早接到报信,说你要过来,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真叫人受宠若惊了。” 夫人脸色微变,这公主果然任性惯了,竟然没有首先对这个主母搭话,这不是没有把将军府放到眼里吗? 但是她很快收拾好情绪,笑容可掬的抢在薛承落前边:“参见公主,公主雅兴,将军府自然重视,承落也是陪我这个娘亲来的。” 公主目光微闪,也顺水推舟表示感谢,没有驳回将军府面子,看向一脸沉静的薛承落,还有跟在薛承落身后亦步亦趋的柳明月,笑了笑,安排人赐座。 宾客陆陆续续到来,来宾们依次落座吃着茶点,品着香茗,一副其乐融融的局面。 驸马附耳在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公主一阵娇笑,有意无意的撇了柳明月一眼。 柳明月心底“咯噔”一下,自打进了这宴会厅,就没感觉有什么好事。 刚才驸马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目光中似乎只是惊艳,但是身为妖物的柳明月敏感的察觉到他眼底那一丝肆无忌惮的欲望,让柳明月浑身不舒服。 薛承落忽然站起身,对着站在身后的柳明月伸出手来,有力而温暖的握住柳明月的手,占有意味十足。 大厅里忽然鸦雀无声,薛承落这一举动成功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里来了。 “启禀公主,恳请公主再赐座,我府上这位婢女坐在在下身边,在下方能心安。”薛承落无视别人的眼光,朗声而道。 公主府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句话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将军府世子说出来的吗?他和那个美貌但身份低下的姑娘有什么关系?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有人挑眉,有人端茶,有人绞着手中的娟帕。心思不同,各自的表现也不同。 公主一声轻笑,美目晶莹中透着好奇:“没想到堂堂薛世子,竟然也有怜香惜玉的一天。自然要如了你的心愿。” 宫人加上座椅,薛承落顺理成章的把柳明月放在身边,拿一个晶莹的红石榴放在柳明月旁边:“别无聊,吃点。” 那个温柔的人真的是传说中的世子吗?如果今天不是在公主府,恐怕所有人都觉得今天是不是来了个假冒的。 驸马的目光没有再看过来,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君子模样。 一声通报:“太师求见。” “快宣!”公主惊讶级了没想到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女集会,居然有这么多的人上赶着参加。难道,公主眼底深沉的目光略过,他们都对父皇心思有所发现吗? 皇甫浩然还是一身贵气逼人的紫色,极为显眼的从门外进来,躬身行礼。 “参见公主,公主万福,微臣倾慕公主府中美景,不请自来,还要请您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太师日理万机。能来这里我当真没想到,你的心意真叫人感动。”皇甫浩又接着说:“这里臣有礼物要相送给公主。” 一拍手。随从抬来一个一丈高的通体通红的珊瑚,有若天边云霞,粲然生辉,让人一见就知道价值连城。 “你倒是有心。”公主点头微笑。四下一阵骚动。这皇甫浩然先声夺人,不按照常理。等所有宾客到齐以后再进行上礼才是对的。这太师不分时机而且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华丽,让别人都不好表达,真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太师。皇甫浩坐在薛承落对面。刚一落座,就看到柳明月清丽的面容,脸上一松。开始挤眉弄眼的。柳明月头大,看他口型分明说的是:“我来了,不论你跑到那里。都别想摆脱了我啊。” “你们还挺好的,嗯?”薛承落的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柳明月连忙保证:“天地明鉴,都是这皇甫浩然胡搅蛮缠,我可没有主动要他干什么。” 谁知皇甫浩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凑过来,对着柳明月觍着脸:“美人恩公,好不容易又见面了,上次你突然失踪,我可是担心的紧呢!” 柳明月偷眼看了看薛承落一眼,只见他虽然默不作声,但是脊背挺得更直,如临大敌的模样,柳明月心底一乐,这个世子想听可以直说嘛,装这个样子干啥。 她冷着脸对着皇甫浩然说着:“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世子府上的,自然做什么都要去世子府了,你以后不要这样关注我了,我不要世子不高兴。” 柳明月话一出,薛承落的侧影立刻柔和许多。但其他几桌暗地关注这桌子动静的贵女们都撇撇嘴,果然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丫头,不知道矜持二字该怎么写。 皇甫浩然似乎有自虐倾向,反倒不以为意,凑近压低了声音:“我不管薛世子怎么想,救我命的是你又不是他,总有一天,我会名正言顺的关心你。” 说完,还挑衅的望了一眼薛承落,把剩下的话说完:“今天追来,只是第一步。” 第66章 锦瑟华年 薛承落一听,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起一个茶杯,“唰”地一声,这杯茶就往皇甫浩然奋不顾身扑过去。皇甫浩然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出,一时傻了眼,硬生生用脸接了这杯茶。 饶是茶不算烫,皇甫浩然也臊的满面通红:“薛承落,你这是干什么!在公主府里想撒野吗?你未免太不把我太师府放在眼底了。” 薛承落稳稳放下茶杯,老神在在的说:“一时手滑,对不住了。” 皇甫浩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么多贵女在,柳明月还看着,自己这个脸丢的可大了。他的手不自觉就握成拳头,眼看就要打起来的节奏。 公主连忙打圆场:“来人啊,还不快带皇甫太师更衣,这茶杯哪个下人端上来的,怎么会让世子拿不住呢,给我找来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都是我顾虑不周,二位切莫因为我伤了和气。” 薛承落恭谨抱拳:“公主仁心,在下岂敢?” 皇甫浩然眼中神色变幻,这时候打起来岂不是要暴露自己多年韬光养晦的事实?这薛承落分明是想报自己刚才对他言语上的挑衅,算了,只要柳明月最终跟了他,薛承落就算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他当即对着公主行礼,“公主为主,客随主便,在下这就去更衣。” 虽然衣服湿透,皇甫浩然看起来倒还是意气风发没什么狼狈的模样,桃花眼依旧笑眯眯,看的几个贵女脸红心跳。 “这世子和太师都各有特色,两人都是当世的大英雄,要是能嫁其中一个,我就觉得此生无憾了。” “别做你的春梦了,这俩人的目光都没在你身上停留半分。” “想想都不行吗?” “你可不能瞎想,谁都知道,吟吟郡主恋慕世子多年,她人生的极美,家世又极为显赫,才是世子的良配,太师那边美女如云,流水般的换着,你嫁过去难道还能让他转了性子?” “看样子,这两个人的互动都和那个婢女有关系呢?真叫人羡慕,能和这两位搭上话。” “就是那个青衣的吗?长得倒是真的不错,倒是我见犹怜呢。” 贵女们叽叽喳喳小声讨论起来。 右手边最末尾的一位贵女静默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身量适中,隐没在人群里不引人注意,刘海略长,恰好挡住眼中变幻的神色,她的目光随着皇甫浩然一进门就再没有离开,如果熟悉她的人看到,一定会为这平时异常沉默的眼睛里突然出现的光芒所吓到。 皇甫浩然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去,她挺得直直的脊背暂时松懈下来。 一个珠圆玉润,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贵女轻轻靠近,说着:“锦瑟,你看,就是那个女子,让世子和太师都为她说话呢,长得一副狐媚相。” 锦瑟微微抬头,犀利的目光在厚重的刘海里看到柳明月精致的容颜,她眼睛一缩,又恢复乖巧有礼的模样,对着刚才打滑的小姐笑道:“以世子和太师之势,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不过男人们心怀家国,最重要的是对他们有帮助,才能长久,长姐天资聪颖美丽端庄,我们丞相府才是最有可能和两家长长久久的,长姐不必介怀。” 一番话说得那女子眉开眼笑,对着锦瑟说道:“我就知道,还是你最有见解,那些个没见识的家伙,非要说那个贱婢得到两位公子欢心,还有人说吟吟那个小贱人才能和她争,等到我李华年出手,这些人都给我靠边站。” 说完,纤腰一扭,就要回到前边的位置,忽然想到什么脚下一顿,对着李锦瑟歉意的笑笑:“锦瑟,不好意思啊,只有嫡出的姑娘才有资格坐到上位的,不是姐姐不带你啊,你知道的,能让你参加公主府的宴会,已经算是我求了好多次爹爹才答应的,你坐在这里再帮我好好探查一下其他人的动静,到时候我不会亏待你的。” 李锦瑟谦卑的低下头,低声说着:“以我庶女身份能见见世面已经要对长姐感恩戴德,怎么会觉得委屈呢?长姐放心,我在这里一定会好好帮你看看可疑的对手。” 李华年满意的离开,却没有看到那低头的面庞一闪而过的嫉恨。 又一阵清风拂过,李锦瑟慌乱的抬头,看到皇甫浩然换上了一身象牙白的长衫走进,墨发红唇,一扫往日身着紫衣的妖艳轻佻,桃花眼含情脉脉,竟变得有几分清新隽永的模样来。 就是这个人,李锦瑟眼底深处有温柔火光跳动,当年给了濒临绝望的她一丝温暖,让她有勇气积蓄力量,让自己从苟延残喘的生活一点点活的像人。 皇甫浩然并没有感觉到李锦瑟的目光,自觉来到柳明月和薛承落身边坐下,依然笑得温暖澎湃。 “没想到,太师你鲜少穿这样朴素,今日换上这新做的衣服,竟有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公主还没说什么,齐驸马抢先赞了一赞。 “哪里哪里,驸马爷才是清雅之人,在下说不得要浪费这一身天蚕丝的好布料了。”皇甫浩然摆手笑道,目光却是瞟向正在给薛承落添茶的柳明月,一颗希望吸引目光的心又沉了一沉,“哼”了一声,自顾自倒杯茶一饮而尽。 在座的贵女都是正当青春年华,看到皇甫浩然和薛承落俊逸非凡的模样都有点心动,此时此刻正是结交的好时机,只是薛承落美则美矣但是一脸生人勿进的冷漠叫人害怕,倒是皇甫浩然白衣飘飘看起来平易近人,关于他花心的传言对见惯世面的各族贵女来讲都是男人惯有的事情,只要能当上主母,那些个小妾什么的也不值得担心了,所以难免有人意动。 李华年斟酌一下,拿起茶壶,款款来到对桌,对着皇甫浩然行了标准一礼,她本就生的端庄,今儿打扮的又是披挂齐全,项圈璎珞光芒十足,谁都不敢轻视,这一礼一行,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皇甫浩然抬眼盯着她,似是探询之意。 李华年骤然看到这一双眼睛,恍若一泓清泉流过,顿觉心中一跳,不自觉被吸引,她手中茶壶抖了一抖,幸亏平日也是见过世面,她很快稳定下来,微微侧脸,羞道:“李相嫡女参见太师,以茶代酒,愿太师平安喜乐。” 皇甫浩然似笑非笑,原来是李相家的,这么沉不住气的嫡女,竟然等不到正式宴会开始就迫不及待毛遂自荐了吗?看来李相家教也不过如此。 他故意顿了几秒,任由李华年保持端举着茶壶的姿势。就在李华年满面羞惭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皇甫浩然起身,从座位走下躬身扶起她。 他的笑容灿若春花:“多谢李家小姐,能得美人祝愿,本太师自然长命百岁。”从李华年手中自然接过茶壶给自己续上,一饮而尽。 这冰火两重天的待遇,烧的李华年头脑晕晕乎乎的,她捧着茶壶仿佛从云端走过,回到自己座位上。一时还沉浸在刚才那白衣男子靠近自己时候的气息,恍然不觉周边传来的议论。 有了李华年的试探,其他稍有身份的贵女出于各种考虑,也不禁一个个端起杯子或者点心前来拜见,皇甫浩然来着不拒,让每一个人都觉得如沐春风。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被薛承落吸引上前接触,都被薛承落晾在一边,或者被薛承落和柳明月私语而对别人视而不见的动作给刺激了,再没有人愿意碰钉子了。 第67章 一盆菊花 “夏郡主到!” 妙颜公主眼睛一亮,瞥了瞥面无表情的薛承落,微微一笑:“宣!” 朦胧光亮中款款走来一位美人,亮丽的桃红披在身上,又笼上一层轻纱,显得媚而不俗,雅而不素。莲步轻移,桂花香味轻轻飘散,真是不可方物。 “好香呢,这香味倒是难得的天真纯净,不知道的还以为走进了一棵桂花树呢,倒是应了这秋天的名儿。”周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李华年暗地撇嘴,这夏吟吟惯会使些花架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梁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李锦瑟则是担心的看了一眼皇甫浩然,见他依旧是笑灼颜开的模样,反而放下心来,这夏吟吟纵然光芒四射,但只要走不到太师心里,她也不必理会,哪像那个李华年那种虚荣蠢货,到处给自己树敌。 夏吟吟轻柔婉转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吟吟来迟,请公主责罚。” 公主笑道:“说什么呢,肯定又是你那娘亲千叮万嘱方才让你迟到,以你的个性,最是体贴人的,快坐下喝些茶歇歇。” 夏吟吟含笑落座,对着公主和驸马谢了恩。 柳明月也皱着眉头:“怎么哪里都有这个郡主。非要搞得万众瞩目一样,分明是个雌孔雀,非要学雄孔雀开屏。” 唔,这个比喻倒是新奇,薛承落挑眉又看了一眼夏吟吟,不觉点点头,不愧是他的柳儿,看问题总能抓住本质,这个夏吟吟浑身上下都飘动着自我感觉良好的信号。。 夏“孔雀”一无所知,依旧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眼角却时不时看着薛承落,本来这个赏菊小会她打算低调些来的,公主倒还好,就是那个齐驸马每一次见面都要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惹人厌烦,不过听说薛承落亲自护送母亲来,她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打扮。 目前看来,得到了想要的效果,连薛世子都多看了自己几眼,那可要多乘机会和世子接触接触。 还没等夏吟吟继续沾沾自喜,公主发话了:“今日风和日丽,贵人云集,更有薛世子和太师助阵,想必今天的赏菊小菊定会精彩万分,我们还是先行欣赏美景,然后在满园菊花中品美酒佳肴,众佳丽届时可以以艺抒怀,不拘形式助助兴,世子、太师,不知今日可否赏脸一同观看呢?”。 早就知道这规矩,薛承落和皇甫浩然也没有推辞,一同应了声:“公主相邀,自当奉陪。” 众佳丽欣喜,这么好的机会,等一下可要好好表现。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后花园赏菊。 将军夫人和各位贵胄的主母们走在前边,紧挨着公主的凤驾。 说起来,这赏菊小聚也就是个试探,但也是很有分量的试探。彼此试探都要有个度,这样才能在斗秋大会出奇招,但是不拿决定手艺,恐怕就得不到公主御赐的凤令,这个凤令会直接计入斗秋大会的最终成绩。斗秋大会一共三枚凤令,皇后的、太后的和妙颜公主的。皇后的凤令是当场凭着斗秋大会的表现发,太后的凤令一贯是赐给皇亲国戚的,这些非皇亲国戚的贵胄权臣们可以争取的就只有公主的凤令了。 各位主母也是心事重重,表面上都是言笑晏晏,各自心底也在盘算如何在今天的会上出风头但是又不至于把自家姑娘媳妇的压箱底手艺冒出头来。 将军夫人也有心事,但是她根本不关心如何帮着薛承落在斗秋大会夺取凤令,而是想着今天如何借公主之手把柳明月给惩罚了。 大部队走到后花园,公主府有下人迎上来,一一解读这满庭院盛开的菊花。“这是天鹅舞,花瓣层次分明,那是雪海,花瓣如雪片……”引得众人连声赞叹 将军夫人可以走到偏处,对着身后的吴嬷嬷使了一个眼神。吴嬷嬷点点头,从夫人手中接过一个戒指套在手上,并没有人注意。 柳明月浑然未觉将来的危险,她倒是想拉开和薛承落的距离,因为薛承落吸引的目光实在是太多,这些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倾慕的,但落在她身上就是厌恶的。柳明月已经关闭的灵觉,依旧可以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恶意。 偏偏皇甫浩然这家伙还嫌不够乱,还特地向公主讨要一朵“白牡丹”品种,连着盆一起端过来,献宝似的给柳明月看:“美人恩公,这白牡丹纯白无瑕自有一种风流,当真是配你极了,要不要收下?” 柳明月感受到身边忽然低起来的气压,看着皇甫浩然身边一众瞬间黑着脸的佳丽,顿时无语。 “她可不是什么纯白无瑕,”也不知怎么,这盆花就从皇甫浩然手中落到薛承落手里,薛承落淡淡却笃定的说:“她完全已经打上了薛承落的烙印,你这花,不适合。”说完,反手一扔。 皇甫浩然瞳孔一缩,这厮的武功好像又高了,他也顾不得辩论,一个翻身冲着被扔的老远的花追去,赶在“白牡丹”差点粉身碎骨的时候接住。 再回去看,柳明月已经被薛承落揽住肩膀,走到另外一边了。 正在此处赏花的几位佳丽看到从天而降的白衣太师,两眼放光,纷纷上来行礼,有的夸赞世子眼光独到,选花的眼光一流。 皇甫浩然想追上去,又被这么多莺莺燕燕缠住,虽然心底早就不耐烦,但是按照太师怜香惜玉的心性,又不能硬来。 他感觉右后方传来几分灼热的目光,随意一瞥,看到一名身着淡青色半新不旧礼服的世家小姐怯生生站在一边,那目光分明含情,但是在皇甫浩然看过来的时候,却不敢对视,垂下头,让厚重的刘海挡住慌乱的神色。 当初第一次在牢房看到柳明月的时候,她也是穿着一身淡青的衣服,也是这种娇羞的模样对着自己使出媚术,可是后来一睁开眼睛的明亮有神,让她一身旧衣也艳光逼人。 也许从那时候起,就算媚术已接,他的心就和他被烧毁的头发一样,栽在那个人手上了。 “这花送你啊。”皇甫浩然眼看着柳明月他们走的远了,慌忙追上,不自觉把手中“白牡丹”往那个怯怯后退的青衣女子手中一塞,吸引了众女的注意,灵活的钻出一条道路,追去了。 青衣女子不自觉的紧紧揽住“白牡丹”,看着皇甫浩然离去的身影,心中一阵颤栗。 “太师,我是李锦瑟啊,当年相府后巷,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李锦瑟啊,还记得我吗?”李锦瑟抬脚追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怀中纯白的菊花,无瑕的颜色,不由得咧开了笑容。 第68章 祸水东引 “你倒是很开心?”一群贵女簇拥下,雍容华贵的李华年迤逦而来,对李锦瑟怀中的白菊花虎视眈眈。 李锦瑟心一沉,下意识的把手中的花盆揽得再紧些。她下意识的望向刚才皇甫浩然离开的方向,那人早就不知道追着柳明月哪里去了。 算了,刚才心底的话太师没有听到,这会自然不可能记起自己,更不用说帮自己解围了,李锦瑟看着一步步走进的趾高气扬的姐姐和一众华服的佳丽们,微微垂下双眸。 是的,一早她就知道,在这些名门嫡女心中,她这样出身的庶女能有机会到公主府见见世面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承受别人没有的恩宠呢?尤其在送花的是当今权利滔天的太师这个情况下。 李锦瑟就势退后一步,单膝跪下,双手将“白牡丹”捧得老高,刚好送到自己长姐手边,声音不大,但又恰到好处的让所有人都听到:“恭喜长姐,这菊花洁白无瑕,乃是皇甫太师特地送给丞相府的,很明显是太师欣赏长姐的勇气和智慧。” 这个时机选的巧妙,再晚那么一下,恐怕李华年的巴掌就要落到她脸上了,李锦瑟花盆下脸上一片寒霜,这样的事情,长姐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可是只要自己拱手相让,并且恭维几句,这蠢货就会真的以为太师对她有意。 李华年一声欣喜:“真的?” 李锦瑟微微一笑,笃定鱼儿上钩了,这么多贵女面前,长姐自然喜欢出风头了:“那是自然,长姐刚才第一个出来给太师敬茶,勇气和魄力都让人佩服,更遑论长姐端庄秀丽的容貌自然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不然难道长姐还以为这花是太师给我的吗?我李锦瑟有什么本事,技不如人貌不出众而且从来没有靠近太师一步呀。” 李华年接过花轻轻闻了闻,没想到,这菊花居然也闻着让人心旷神怡,这小妮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自己可是一直看着的,这太师从来没有见过她,估计是看着她身上丞相府的标志了吧,才把花给她,不由得轻轻一笑,对着围观的几位贵女打趣:“瞧瞧我这妹子吓得,太师稍微一靠近送个花而已,就怎么跪在地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丞相府姐妹不和呢。” 说完,把花递给下人,李华年上前搀扶起李锦瑟,看着李锦瑟缩在自己身后,个头还不到自己的肩膀,想来也不会是太师主动送给她的,便又若无其事的对着同伴们打趣:“你们说这太师也是的,我这妹子不大会说话,太师想给我花,直接找我就是了,还要妹子传一下,多半是把我妹子当做丞相府的什么丫鬟了,谁让我们的衣服上都绣了李子树的标志呢?” 众人不好得罪,一个个点头称是,李锦瑟隐没在众人里,丝毫没有把长姐当自己是丫鬟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一个劲夸赞人比花娇难怪太师青眼之类的话,哄得李华年恨不得当场找到皇甫浩然表示谢意。 李锦瑟乘人不备看向皇甫浩然追去的方向,如果刚才她没记错,这分明是刚才薛承落世子和他的婢女消失的方向,看来薛世子那一杯茶也不是什么白倒的,这皇甫太师真的对他的婢女很感兴趣。 眼前的李华年骄傲自大又愚不可及,根本不足为惧,倒是真正有威胁的是那个眉目清秀的婢女。李锦瑟握紧袖口掩映下的拳头,皇甫浩然可以万花丛中过,但是最后能站在他身边的只有她李锦瑟! “追上我,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就能常伴左右。”李锦瑟仿佛仍旧能看到昨日皇甫浩然对自己说话的笑容。 她为了这一句话挺过艰难的岁月,一点点战胜懦弱的自己,终于在府中赢得一定的地位,还赢得蠢姐姐的信任,要推翻长姐成为丞相府唯一女子指日可待,眼看着就有机会成为站在皇甫浩然身边的那一个,又怎么能允许别人打破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呢! “太师,你可以万花丛中过,但是你决不能把心交给别人,你是我的!”李锦瑟在心底呐喊,娇小的身躯缓缓转身,看向还在一众吹捧中不知今夕何夕的长姐,嘴角浮起嘲讽的笑容,要干掉那个婢女,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好刀吗? “长姐,你知道刚才太师去追谁了吗?”李锦瑟凑到李华年耳边说道。 李华年一下子紧张起来。 “薛承落,你拉着我跑那么快干什么?”柳明月放开薛承落的手,气喘吁吁的说着。 薛承落微微喘气,看着满脸通红的柳明月笑笑,脸上的线条柔得可以直接下面条了。“柳儿,这就觉得累了吗?你可不是一般人啊。” 柳明月用手撑着膝盖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直起身翻了个白眼,这世子,难道不知道她她她,不过是一棵柳树吗?又不是什么会跑会跳的老虎精啦兔子精啦?难道他见过几棵树跑得过人的吗?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不能用常理度之的非正常人类。 “柳儿,那花园里莺莺燕燕太多太吵,菊花也是太过工匠气息,这里是转轮湖,是我的封地,就在公主的辖区之外,平日不见客,这里的菊花勉强还能一看。看完了,我们再溜回去,放心有我在,公主不会怪罪我们这偷跑的一时半会儿的。” 柳明月诧异?转轮湖?这名字好奇怪,但是又有点熟悉的感觉呢? 她一抬头,看到全是藤蔓和树木,哪有什么湖泊呢? 薛承落不语,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拉着柳明月的双手走着奇怪的步伐,不知怎的就绕过了记住藤蔓,转过面前合抱的大树,转轮湖赫然出现在柳明月眼前。 湖泊不大,镜子一样平静,恰好像一弯浅月,湖水呈现神秘的宝蓝色,湖水清澈见底,竟然可以看到湖底的沙石和游鱼。 撑着木排,薛承落拉着柳明月一起划过湖面,荡漾圈圈波纹,湖水越深处,宝蓝色变为孔雀蓝又变为深蓝,阳光下光彩夺目,异常美丽。 “天哪,这里比我们蒲柳族的圣泉还要有生趣,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柳明月一脸兴奋的问着。 薛承落看了看胸口放着溯光镜子的地方,没有回答,反而对着柳明月一笑:“原来你的来处是蒲柳族。” 第69章 动心动命 柳明月捂着嘴巴,这一不小心又被套出来处,这个世子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看着柳明月捂着嘴巴瞪着大眼睛的模样甚是可爱,薛承落忍不住心中一荡漾,不由得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亲着。 柳明月不知所措的捂着嘴巴看着薛承落,要是他这会子亲上,恐怕她也不会反对吧。 但是薛承落硬生生停住,反而用手轻轻刮了刮柳明月的鼻子:“傻丫头,想什么呢?快看,对岸就是今秋初开的野雏菊了。” 柳明月略微失望,又暗中懊恼,她什么时候有这样渴望世子亲吻的羞人想法了,果然啊,和娘亲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让你觉得没法掌控的事情,就是人间的情情爱爱了。 她摇摇头,顺着薛成落所指看过去,一瞬间屏住呼吸。 眼前的野菊很常见的黄色,样子也很普通,是豪门富贵和穷苦人家都可以看到的那种,但是那些每一朵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菊花汇聚在一起,这野草般的生命就有了不一般的壮丽! 它们分布在草丛里树根下,沿着湖泊一点点蜿蜒了整个山坡!它们相互依偎,在风中彼此加油,乱中有序,这世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种天然的生机,那种恣意焕发生命的感觉! “这才是菊花啊,就是要宁肯枝头报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像公主府里那种被人豢养的菊花总觉得少了什么风骨。世子,你真好,给这些菊花真正的尊严。”身为植物界修行的前辈,柳明月非常懂得这些野菊花的内心,或许再过一百年一千年,这些菊花中也会有生成灵性的,也会有走向成仙道路的菊花,但是在公主府中的菊花,就算再养活一千年一万年,都永远过不了化形这一关,永远都是别人口中的玩物了,如果有一天,这些花儿不再被认为是稀奇的名贵品种,它们就会像其他同类一样被人抛弃。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开心的笑容,心中微暖,这就是他的明月啊,她果然是懂他的。 也许喜欢的就是柳明月身上那种蓬勃坚韧的生命力,也许就是那一腔纯真热血的赤子之心。 “明月,是溯光。”薛承落忽然说。 “什么?”柳明月兴奋的再每一朵菊花面前摸摸赞赞,一脸迷茫的问。 薛承落苦笑:“我说,是溯光带我找到这里来的。这个月牙湖,也是溯光上显示的转轮两个字,我才给它起了这个名字的。” 柳明月看着薛承落从怀中拿出溯光镜,脑海忽然一阵刺痛,几个片段一闪而过。 “轩辕落,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从来没有认识你!”那女子已经战到最后,鲜血把白衣染成红色,身后一片焦土。 她对面冷厉的男子字字如冰。“交出蒲柳之心,保你不死!” “即便我死,你也不会得到!”女子苦笑,面容早已模糊。 “那你就死吧!”寒光一现,女子应声倒地。 柳明月“啊”一声惨呼,抱住头蹲下,有什么东西拼命想从脑海中挣扎出来。薛承落大惊失色,跑上来关心地问:“柳儿,你没事吗?” 柳明月恍恍惚惚的回过神,那些片段又不见了,“溯光”,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好多次在梦里或者说在幻境中,都是这个镜子发出一道奇怪的光线把那名叫“阿月”的女子毁掉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公主府找不到我们也会担心的。”柳明月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对着薛承落说道。 薛承落眉头紧皱,刚才柳明月的表现实在让人太过担心,他二话不说将柳明月打横抱起来,回到木排上。 “哎呀,你放我下来,这样你怎么划船啊!”虽然是荒郊野地,柳明月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薛承落一挑眉,这丫头这就不好意思吗?那等一下可怎么办? 他还是果断一声呼哨,有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一声不发开始划船。 柳明月大窘,这世子,能不能再腹黑一点,能不能放她下来先?薛承落毫不退让,一手揽住腰,一手压住乱动的大腿,威胁:“再乱动,掉到水里,我还要给你换衣服。” 柳明月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若无人划船的黑衣人大哥,乖乖不动了。 回到公主府领地,皇甫浩然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了。一早知道薛承落这厮没安什么好心,可是也架不住他这样胆大妄为,竟然就在公主府辖区旁边弄了一个私有的领地,事先他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今天跟在这里被人拦住才知道。 这么多年,他这个太师真的是白当了,总是落后一步,薛承落让他知道什么他才会知道什么。 老远看着薛承落抱着柳明月的身影,皇甫浩然急得跳脚:“你还不把美人恩公给我放下,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薛承落置之不理,嘴上可不饶人:“柳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会坏了她的名声,倒是你离她原点,像你这种连皇家寡妇都招惹的人谁跟你走得近就是污点啊,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就别叫了。” 柳明月眼睛一亮,这皇甫浩然可以啊,一直以为只是贪恋美色,没想到这连寡妇都不放过呢。 皇甫浩然一拍脑门,这厮竟然揭短,对着柳明月说道:“明月可别信他,那只不过是一个年近七旬的郡王为了冲喜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可那郡王不过是结婚第二天就过世了,我怜惜那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被爹娘坑了,这才向圣上请旨,我可是和那小姑娘清清白白。” 到了公主府地界,薛承落放下柳明月,帮她拿去粘在发丝间的小树叶,接着说:“可是这一拯救不打紧,那小姑娘对咱怜香惜玉的皇甫太师可是芳心暗许,恩准再嫁后,日日央求父母上太师府上说亲呢。” “哎哎哎,你这就不地道了啊,薛承落!”皇甫浩然看着柳明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禁气急,“我最后还不是没要吗?” “行啦!”柳明月一个爆栗子,“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要招惹人家,这就是你的不是啦!”皇甫浩然也不闪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反而摸着头傻笑。 “你真是魔怔了!”薛承落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柳明月,暗地拉住皇甫浩然,“除了明月是我的人之外,你应该知道,你姐姐绝不会允许你招惹柳明月的。” 皇甫浩然邪邪一笑:“世子大人呢,你不用操心我,你又何尝不是一样,将军恐怕也不会允许你找这样的媳妇吧!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这一次不是认真的呢?我给姐姐做了那么多事,如今只是找一个真正动心的人,她怎么会拒绝呢?” 薛承落看着皇甫浩然毫不退让的眼眸,忽而一笑:“你只是动了心,我却是动了命。看你本事了。”说完,扬长而去。 皇甫浩然一瞬间动容,能让薛承落说出这话的女子那就真的是他舍命也要的女子了,可是要他就这样放弃,谁甘心呢?他的手抚向丹田,那日催情蛊被拿出的时候,是不是把他的情根也唤醒了呢? 各凭本事吧,柳明月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现在是偏向薛承落多一点,只要他再努把力,也不是不可能吧。皇甫浩然大喊一声:“美人恩公,等等我!” 第70章 人面兽心 回到公主府,花园里的佳丽们早就三三两两坐在凉亭中歇息,公主雅兴,把今天的午宴搬到花园中,准备来一场风雅的露天盛宴。 齐驸马一身淡黄衣衫衣领袖口滚上深蓝色的回字花纹,看起来儒雅俊秀又不失皇家气派。他看看天色,给公主斟上一杯菊花茶,一派深情的说着:“妙颜,今天你又累着了,多喝点水,这是我叫人专门弄的菊花茶,每天朝阳升起前的花露配着今年新开的花骨朵做的,最是滋阴润燥了。” 公主一脸娇羞的应声:“还是驸马你有心了,一贯如此温柔体贴”。 李锦瑟旁边的几位贵女纷纷羡慕:“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驸马虽然和世子、太师相比样貌稍逊,但是这深情专一才是每一个女子所求啊!” “可不是,我也想要这样儒雅温柔的丈夫,举案齐眉多好!” 李锦瑟闻言不自觉皱了皱鼻子。 他对每个人如此有礼,虽然目光时不时看下贵女们洁白的脖颈和高耸的峰峦,但是让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察觉到目光中的猥亵。 但是李锦瑟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那日齐驸马做客相爷府,在下人房里,这个驸马调戏自己要“霸王硬上弓”,还好她以命相抗搬出庶女身份才作罢,她恐怕也会像在座的小姑娘们一样,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个驸马道貌岸然的表相里竟然是这么一副好色的嘴脸。 李锦瑟自顾自端起面前的清茶喝着,齐驸马倒是很聪明,就算对在场的贵女们垂涎三尺也能按下欲望,专门捡无依无靠的俏丽婢女下手,这样就算公主发现蛛丝马迹,他也有足够的实力让这些苦命女子消失的不留痕迹。这样不是更好吗?那个叫什么“柳明月”的婢女不就是为齐驸马准备的吗? 这时候,李华年手捧着一把各色的菊花在几位贵女的簇拥下回到这里,不动声色地和李锦瑟对了对眼神。看来,长姐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李锦瑟嘴角一弯,这要是柳明月真的着了长姐的道,那可和她没什么关系。不过,这正主哪里去了? 她放下杯子,不时眼中焦急的望着入口,算算时间,未免也太久,皇甫太师怎么还不回来,这小贱人难道把太师的魂都勾走了吗?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皇甫浩然人还没到,清亮有磁性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在场所有的人。 李锦瑟一喜,端端正正的做好,望着来处,只有紧紧揪着衣摆的手透露出内心的激动:“要是太师发现他给的花被自己送给长姐了怎么办?”那她一定要解释清楚,花是被长姐要走的。 谁知皇甫浩然目不斜视,穿过重重人潮站定,看都不看她一眼。 公主笑道:“太师一贯风流贪玩,刚才又去哪里耍了,是被花勾住了魂,还是被人留住了脚步呢?” 皇甫浩然飞快环视一周,奇怪,这薛承落和柳明月明明在自己前边,这一会功夫怎么就又不见了呢?难道这两人又要离开人群去做什么事了吗?他们怎么那么默契,真是叫人想想都不舒服。 他顿时泄了气,勉强拱手答道:“我倒想有个艳遇,只可惜菊花虽美,护花人难缠啊。” “谁是护花人啊?”花园尽头又悠然走来一人,明黄色披风,凤眸清亮有神,在太阳下气度天成。 皇甫浩然目光微闪,轩辕乾,这家伙怎么也来了,是皇上的意思吗?难道这赏菊小聚另有玄机吗? 公主一见来人,忙起身迎接:“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报一声。” 众人一听,不禁一凛,各自忙起身躬身下拜。山呼“太子千岁!” 轩辕乾微笑着看着这个父皇最宠爱的小妹,宠溺的说着:“妙颜,你就是这样心大,哥哥来妹妹这里,自然是想来就来,何况,听说薛世子和皇甫太师今天齐聚一堂,本宫觉得很是稀奇,怎么着都要来看看热闹的,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佳丽,总比我那太子府要有趣多了。” 妙颜抚额,看着自家哥哥熟稔的坐在主位,心中暗叹,果然,哥哥嘴上就喜欢挂着“有趣”,他真的是来看热闹的,要是让这梁都最有个性的三位在她这公主府里“打起来”,恐怕再来几个公主府都不够赔的。不行,她要赶紧想办法,多找几位佳丽献艺,转移注意力才可以。 妙颜对着齐驸马使了个眼色,驸马连忙献宝似的拿出花茶请轩辕乾品尝。 轩辕乾看着清亮的茶水,也没有拒绝,仍旧是浅浅的品了品,对着齐驸马笑笑:“茶水不错,就是驸马也太有心了,太有心了也没错,就是要用在正道就好了,就算用在歪道也没关系,最起码面子上不要让别人知道才好,不然的话,这茶水还不如不做。” 齐驸马手一抖,讪讪的收了回来。 妙颜看自己相公又被嫌弃,连忙打圆场:“你赶快出去找找薛世子,就说皇兄来了。” 轩辕乾瞟了一眼齐驸马畏畏缩缩离开的背影,温煦的脸上有淡淡冷意,这齐驸马什么货色,当他们皇家的人都是眼瞎了吗?若不是为了妙颜能一直这么幸福,哪怕只是表面的幸福,他早就将这个心黑手辣的色胚千刀万剐了。 他再没动那杯茶。 趁着齐驸马出去的时候,入口处一个不起眼的席位上,有位贵女默默跟了上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齐驸马恨恨的走在公主府里,对向他行礼的婢女侍卫视而不见。这么多年,别人都知道他锦衣玉食,得到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谁知道他心里的苦,一个大男人,天天要看公主的脸色,变着法讨她开心,生怕一个不高兴告到圣上哪里,不但是丢官罢爵,恐怕连阖家性命都不保,他又没有寻花问柳,不过找了几个看的顺眼的卑贱婢女罢了,也不过想体验一下凌驾女人之上绝对的快感,她那父兄就一个二个的给他脸色看。 第71章 便宜占尽 走到一个拐角处,这里有一棵年份较远的大树,枝繁叶茂,比较阴凉,树下不远的空地专门种着几株开的正旺的粉嫩可爱的“清水荷花”。齐驸马冷笑一下,看左右无人,便狠狠几脚踩了过去,可怜这几株亭亭玉立的菊花零落成泥。 “驸马好兴致,”李锦瑟从大树背后闪出,对着齐驸马柔声说,“谁能想到,自诩最爱菊花高洁的驸马竟然对公主最喜欢的几个品种下这种毒手。” 齐驸马一惊,待看清来人,反而再无惧色,邪邪一笑,一张俊脸顿时变了味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内涵丰富的锦瑟美人儿。”他肆无忌惮的盯着李锦瑟青灰衣袍下鼓囊囊的胸脯,一弯手就把李锦瑟捞在怀里,大手不客气的摸上去,嘴里还不停的说:“我说小锦瑟,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难道就不怕本驸马在这里把你办了,让你也尝尝当回公主在我胯下的感觉?” 李锦瑟没想到,这齐驸马在公主府里也敢这样色胆包天,不顾忌来往随时可能出现的侍卫。 她拼命挣扎,但是哪里敌得过齐驸马这等练过骑射之人的力气,反而让衣襟松了,齐驸马的手泥鳅一样灵活,瞬间伸了进去握住她的柔软。 “我就知道,你这小美人是故意的,在相府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在这里你要是胆敢喊出来我就告诉公主是你勾引我的,啊哈,没想到你身量不高,这对白兔倒是货真价实。”齐驸马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惊恐的颤栗着。 那天在丞相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这个恶心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轻薄自己,但凡是有点血性的贵女,早就该自尽以证清白了,但是她李锦瑟不要这样无声无息死去,沦为别人的谈资,她还要拼了命和那个人在一起呢。 哪怕现在衣衫不整,眼圈含泪,李锦瑟依旧保有常人难以启迪的冷静头脑,她一边紧紧护住裤子,一边对着齐驸马分析利害:“驸马爷,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今晚赔你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我若抵死不从,血溅五步,就算公主相信你,那太子也不会轻饶你,毕竟我是丞相府中,如今在你家出事,恐怕也逃不了干系。” 齐驸马揉捏的动作微微停下,李锦瑟趁机往前死命一扑,直接倒在地上,她赶紧往后缩了几步,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嘴上的话也不停下:“那美人你见过,虽然貌美,但是只是婢女,相信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这样又安全又稳妥不好吗?” 齐驸马停下动作,居高临下看着李锦瑟,问:“哪家的?” 李锦瑟抬起头,虽然满面泪痕但是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就是薛世子带来的那个青衣婢女,叫柳明月的。” 齐驸马想到刚才惊鸿一见的美人,那钟秀天成的容貌,纤细的腰肢,媚而不妖,让人一想到就愿意用一切换上疼爱一晚,不由得舔了一舔嘴角。 但是一想到传说中杀人不眨眼不近人情的薛承落,他心中一寒,又皱着眉头说:“你怎知一定可以?那小女子的主子可不好惹。落到太子手中我还有生路,落到薛承落手中,我恐怕没有什么生还机会。” 李锦瑟看他意动,又循循善诱:“驸马,锦瑟今日其实是代表大姐来见你的,自然要帮你成就好事。大姐托人观察,那将军夫人身旁的吴嬷嬷倒是有几分蹊跷可以用用,有了大姐和吴嬷嬷里应外合,驸马的事情应该有七分把握。” 齐驸马一听,眉开眼笑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李锦瑟:“你倒是摘的干净?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没想到,你这小美人还有几分狠毒,真叫人喜欢,如果公主允许我纳妾,我肯定要上相府提亲去的。你那大姐虽然比你好看,但是城府太浅,早晚不是你的对手。” 李锦瑟心中一寒,鸡皮疙瘩一身,齐驸马看人的眼光倒是挺准的,她还一直以为这是个绣花枕头。 齐驸马只是略一沉吟就答应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告诉你大姐,我答应她,要我怎么配合都可以。不过……” 李锦瑟抬眼望去,发现齐驸马手中攥着自己贴身的平安符,上面绣着“锦瑟”二字,心中一凉。这是刚才被齐驸马轻薄时候不知道怎么落到他手上的贴身之物,若是被人看见,这闺誉可就毁了。 齐驸马狞笑:“与我谈条件,就要做好先刮一层皮的准备。这柳明月我要定了,至于你,如果不想这贴身之物被侍卫捡到,还是先叫驸马我亲个够本再说。” 李锦瑟低着头,咬住下唇,听着不远处传来侍卫巡视的声音,当下厉色一现,狠狠的抱住齐驸马,闭着眼睛送上红唇。 忍受着齐驸马的舌头在自己樱唇中乱搅一通,李锦瑟眼角滑落两行清泪。皇甫太师,您会原谅锦瑟的初吻给了这个畜生吧,等一下,他和柳明月好事将成之际,就是他的死期。 侍卫眼看着就要过来了,齐驸马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嘴里还不忘调笑:“不错,虽然生涩了些,但是触感一流”。 李锦瑟接过齐驸马的平安符,充满屈辱感的仓皇离开。 不过是过来谈下合作,就叫人亲遍、摸遍了,如果不是顾忌太子,她的清白能保住不能还不知道,李锦瑟手中的平安符被紧紧攥住。柳明月,这个人渣,你就好好受着吧! 齐驸马偶然艳遇,虽然没有解渴,但是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美人反抗又不能反抗成功的委屈啦,这比直接上了花娘要更让他心情愉悦。 这边走着,还哼着小曲,准备溜达一圈再回去,说不定薛承落他们已经回去了,反正出来寻找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谁知正过一弯拱桥的时候,就看到对面来的正是薛承落和柳明月一对璧人。 柳明月手里拿着不知名的小野菊,正开怀笑着,如玉容颜在嫩黄野菊花的映衬下更显得生机勃勃,就连一向不够言笑的薛世子似乎都被这样的笑容融化,线条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第72章 想踢就踢 这一对璧人,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和谐般配,齐驸马觉得非常碍眼。经过刚才李锦瑟的一番话,他潜意识似乎觉得柳明月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时候居然对着薛承落笑的那样开心,真的叫人忍无可忍。 薛承落敏感的察觉空气中的敌意,他一扭头,发现那个儒雅斯文的齐驸马怔愣在那里,盯着柳明月一个劲儿看,这人的眼神真下流,薛承落眼中冷色凝聚。 齐驸马一时收不回,和薛承落的冷漠短兵相接,只觉得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被人绝不留情的杀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呼出一口气想舒缓一下紧张情绪,走上前刚准备打个哈哈,道明来意:“薛世子有礼,公主命我前来请薛将军入席,好准备……”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薛承落轻轻一脚,踢到了桥下。 桥下是公主府从御河中引入的小溪,倒是不深,但因为有些年头,溪底也是长了几分青苔,齐驸马调到小溪已经被摔得眼冒金星,薛承落踢得那一脚看起来不重,他身上犹如被巨石砸到一样,这忙乱中想爬起,又被青苔滑倒,和小溪来了个亲密拥抱,衣服上、头发上、脸上都是水渍,狼狈之极。 饶是他再假人假面,这时候也不由得大声质问:“薛世子,你为何无故踢我下水?还不快扶我起来,小心我告诉公主,治你大不敬之罪!” “今天天气真好,没有讨厌的狗挡道,这个世界都通畅许多呢!”薛承落对桥下破口大骂的齐驸马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猿臂一伸,非常有自主权的挽住柳明月的纤腰,二人缓缓的走下楼梯。 柳明月被薛承落这一出同样弄的呆了,她好笑的回头看一下水中落汤鸡一样再没有半点儒雅模样的齐驸马,对着薛承落轻声说:“虽然我也觉得这驸马的眼神太活泛,不过太师你这唱的哪一出啊?” 薛承落把柳明月的小脑袋往回一扳,让小脑袋硬生生靠着自己肩膀,方才慢悠悠的说:“他不该那样看你,再不把他踢走,我恐怕要让公主有一个瞎眼夫君了。” 原来,世子占有欲这么强啊。柳明月低着头忍不住的咧开嘴,心里甜蜜万分。 “开心够了吗?我们又要去人堆了,要知道,我其实想和你两个人待一天的。”世子的声音温柔的在柳明月耳边响起。 柳明月连忙端着脸抬起头来,这才从自己的甜甜世界出来,耳边有喧闹声和茶香,发现已经到了宴会附近,都可以听道空气中飘来的欢声笑语了。 她不由得拉着薛承落,有一点担忧:“这得罪公主,会不会不太好?驸马还在水里呢。” 薛承落一笑,阳光下他的笑容自信万分,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放心,这个世上还没有我薛承落害怕的事。” 柳明月无可奈何一翻白眼,这世子,够狂够拽,不愧是蒲柳一族天资卓著百年难遇心地善良的小公主看上的男人! “哎呀,薛大世子,你可算回来了!”皇甫浩然一看见薛承落冒头,就三步两步冲过去,也不顾看众人诧异的眼神——原来,这薛世子和皇甫太师感情这么好啊,果然传言二人争权夺势不和恐怕不是事实。 薛承落一个移形换影,刚巧躲开了皇甫浩然的的“熊抱”,带着柳明月随着躲过皇甫浩然的魔爪,紧跟着世子坐到席位上了。 皇甫浩然扑了个空,也不气馁,一个潇洒的转身落座,白色天蚕丝衣袍划出动人的弧度,生出几分仙气来,惹得一众佳丽脸红心跳。 “明月姑娘也在啊,那夜一别,倩影常在我心,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主位响起。 薛承落一僵,这家伙,竟然也来凑热闹,难道不知道那件事多重要吗?怎么敢擅自离开。 柳明月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看,竟然是袁乾公子,那日夜色中不甚分明,今天烈烈晴空下,公子更显得贵气逼人,丰神俊朗,应该是有距离的,或许那夜被救的缘故,总让柳明月无端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原来是乾公子,幸会啦!”柳明月一时兴起,说着:“公子来的晚,我刚才寻到一个好去处,不过里边的菊花没有主人允许也不敢动,来的时候,在无人看管的荒地看到几朵野菊,虽然野生野长别有清香,你闻闻。”说完,竟然把那野菊花抛给轩辕乾,划出流畅的曲线来。 周围顿时一片喧哗,连旁边的妙颜公主都变了脸色。 轩辕乾下意识接过,不由得一怔,世界竟有如此奇特的姑娘,她不知道身穿明黄是皇家专用,也不知道只有太子才可以鸠占鹊巢坐了主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讳并非公子。 “谢谢明月姑娘看得起我。”轩辕乾一笑,把花来嗅,眼中风云变幻,有时候觉得这丫头行事不拘小节爽朗自然,有时候又觉得不通世故一片纯挚,但是分明身怀绝世武功绝非乡野出身,真是又有趣又神秘。 薛承落黑了脸站起身来,看着柳明月无辜的大眼睛顿时没了脾气。这丫头是真的不知对方身份呀!一腔烦闷只有对着轩辕乾发出来:“太子殿下,为何要戏弄我的婢女。” 柳明月闻言一惊,这人竟然是太子殿下,他说他叫袁乾,当今圣上复姓轩辕,那么他的名字其实就是“轩辕乾”! 柳明月眼底涌上浓浓的失望,这些戏弄人为乐的权贵,真叫人讨厌,不方便告知姓名可以不说呀,就像薛承落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不愿意说也就没说的,这还好相处点,还是薛世子好! 为什么要骗她呢?这么多人面前,自己很定是出丑了。这样温和的皇子恐怕也是装的吧,还有,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叫做“轩辕落”的人?为什么她的脑海中一直有这个人的存在呢?果然,叫轩辕的都不是好人! 他很少隐瞒身份,因为他的身份往往会是贵女们争相仰慕的,但是那个女子落入自己怀中的时候,他就是不希望她看重自己的身份。 轩辕乾看着柳明月晶莹眉目闪过失望和怀疑,心中竟然有点慌。 柳明月也站起身来,对着太子一行礼:“太子殿下,奴婢认错了人,自然要把花拿回来。” 第73章 凤令一出 “认错了人?怎么会呢?明月姑娘,你好好看看我是谁。那天你的确说过江湖儿女有缘再聚的。”轩辕乾下意识把花往回一收,紧张地说着。 “是啦,我认识的分明是袁大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也知道他是个清风朗月的性情中人,太子殿下我并不认识,一介婢女可高攀不起。”柳明月不甘示弱回嘴。 薛承落挑眉,果然是他伶牙俐齿的柳儿,旁人欺侮不得。 轩辕乾苦笑,瞥见旁边一脸高深莫测暗爽的薛承落不由得一“哼”,对着柳明月说:“明月姑娘这是怪罪本宫隐瞒你了吗?你家世子不也没告诉你实情吗?本宫也是有苦衷啊。” 柳明月连忙看看薛承落,俊逸面容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她轻轻扯下薛承落袖子。 薛承落心中暗叹,柳儿莫不是信了那太子之言,要来听解释不成? 谁知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柳明月灿烂的笑容。她声音像天籁一样好听:“世子做什么自然都是对的,他不告诉我自有他的道理。” 烈烈晴空,满庭芳华,都抵不上她眼中无条件的新任,薛承落只觉得眼眶有点湿润。许多年以后,当她终于决然的离开,他总会想起这一刻,然后一遍遍发誓,如果能够重来,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她眼底的信任,。 你这区别也太大了吧!轩辕乾快要被他们眼中的光芒给雷死了,不情不愿的把菊花朝着两人中间一扔,想打断这该死的火花,温和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霾:“果然是有主的。”那句话的声音很低,连近在咫尺的妙颜公主也不能听到。 谁知花还没落下,斜地里飞出个皇甫浩然,一个飞身,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抢到了手中。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别闹!还给我。” 皇甫浩然嬉皮笑脸:“好好的菊花,被你们扔来扔去,本太师看着眼花,我府上花卉虽多,但还就缺菊花,所以这花我拿回去最合适。世子你看可以不?” 薛承落不置可否。柳明月一笑:“也是,这个花都让太师摸过了,自然就不方便再过咱们手了,不然,这花儿伤心了怎么办?世子就赏他吧。” 薛承落一笑,这柳儿,变着法的损那太师拈花惹草呢,真是深得他心。 妙颜公主看着柳明月,真正开始重视起来。明的是菊花被争来争去,实际上可是背后的小姑娘的芳心被惦记来惦记去。还好柳明月对主子衷心不二,倒没有得意忘形抢着攀龙附凤,这还算良善。 齐驸马跌跌撞撞的从远处急急忙忙奔来,新换了浅绿色的衣衫,衣领处滚上金边,显得整个人精神挺拔的,倒是配得上他乘龙快婿的名头。他愤恨的盯着堂前亭亭而立的世子和柳明月,倒是敢怒不敢言。 那薛承落可是连圣上都器重的人,就算这个时候他跳出来恳求公主做主,那太子肯定也不会为了一个肱骨之臣给自己出头的,他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对上妙颜公主的时候,他收起恨意,依旧是深情款款的模样。 妙颜开怀一笑,看到走近的驸马发丝还有水汽,根本是刚才沐浴过得模样,不由得内心疑惑,驸马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 齐驸马温言:“还请公主责罚,刚才在水榭不慎跌到,弄湿了衣襟,这才重新沐浴而来,怕耽误用膳时间,这才失了仪态。所幸,世子和明月姑娘自己回来了,倒是没有误了公主的吩咐。” 妙颜一听,连忙拉着他仔细查看可否有伤,连责怪都忘记了。连台下李锦瑟都要为驸马这套说辞拜服了,入情入理还处处为人着想,怎不叫人心动呢? 不一会,妙颜公主发话:“时间已经到了,在下特地准备了美酒佳肴请各位夫人和小姐品尝,在下请不要拘束。”齐驸马一拍手,侍女们有序的鱼贯而入。 造型精美、滋味独特的佳肴点心摆上了桌,满院子都是菊花酒的清香。一干人等走许久,终于吃到传说中的菊花宴。大家觥筹交错,相互举杯,好不热闹。 妙颜公主拿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上边刻着凤凰图案。 令牌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正襟危坐。 妙颜公主很满意当前的效果,对着大家朗声道:“按照惯例,我这赏菊小聚其实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拿出这凤令。福泽苍苍,天佑我大梁,斗秋大会就是我大梁第一世家的地盘。这凤令为三凤令之一,是在座各位家族赢得斗秋大会先机的唯一机会。” 公主虽然看起来娇柔秀美,但是说起话来吐字清晰,非常具备皇家风范,这一鼓劲成功的煽动在座各位女子的好胜之心。 妙颜继续说:“建国以来,从太祖以下,历届帝王都渴望带着我们大梁人一统天下,安居乐业,男人们要提升文治武功,我们女子也要成为不可替代的坚强后盾。今日要赢得凤令认可,就要过“才”“德”二关。今日午膳,大家可以代表家庭自由献艺,我们今日太子殿下、将军府世子薛承落还有我们当朝太师皇甫浩然就是今天的评委。稍后,我们会在各位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德’的测试,各位贵女们不要掉以轻心哦!大家调整一下心态,半个时辰后,开始献艺。” 规则一宣布,众人都自发移动位置,三两聚在一起,想想对策。 薛承落拍拍柳明月的小手,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了夫人,自己一脸苦闷坐在台上,虽然近在咫尺,但是遥遥相望。皇甫浩然必须离开自己心爱的姑娘,那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心情。 将军夫人身边本来坐着夏吟吟,这姑娘一来就目标明确的不和同龄人混,而是一头扎进了各位夫人的位置,她乖巧跟着将军夫人,对每一位位高权重的夫人们都甜言蜜语,还时不时送点珠翠,深受大家的喜爱。 柳明月一来,将军夫人明面上也不敢太难看,仍旧是端庄的笑容,对柳明月嘘寒问暖:“明月,你有什么要献艺的吗?” 第74章 山河永昌 “夫人您说笑了,”柳明月摸摸头,“这里佳丽云集,都是才华横溢的人,琴棋书画我实在是拿不出手。” 将军夫人听了也不恼,反而温声道:“琴棋书画倒也罢了,你是我家落儿看中的人,今日随我过来也算是大家都关注的,难道你都不想为世子做些什么吗?这凤令的价值可是不可估量的,有了这凤令,落儿夺得斗秋大会魁首指日可待。” 看柳明月有些意动,将军夫人接着循循善诱:“你看,你武艺超群,据我所知,剑舞也是非常受大梁子民的喜欢的,你今天使一把剑出来,肯定把那些柔弱小姐们比下去。” 柳明月微微皱眉,这夫人如此坚决要自己上场,是有所图谋,还是在报自己出门时候的顶撞之仇呢?她抬眼看到坐在上方的薛承落,恰好薛承落也在看她。 宴会之地人声鼎沸的,薛承落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但是眼底一如既往的信任和深情让柳明月心底一热。 自认识以来,好像也没有为世子做些什么,如果真的对他有帮助,不过是舞剑罢了,有什么不可以呢? “好,明月愿意一试,献舞助兴。”柳明月略一沉吟,对着将军夫人应承道。 夏吟吟微掀起嘴角,看来,这夫人似乎也对柳明月多有意见啊,这赶鸭子上架的词话都搬出来了,这柳明月匆忙之中拿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看的,这次的凤令肯定是她夏家的囊中之物了。 夫人赞叹:“还是明月大义,你的衣服配饰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放心,你代表我们将军府出席,这凤令拿不到也不算什么,还有世子在斗秋大会上给你扳回来的。” 柳明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怎么感觉都像是准备好的,就等她这个人表态呢?还没等仔细思考,一阵香风拂过,夏吟吟像一朵桃红色的云彩一般飘过来,对着柳明月恭维起来:“早就听说世子眼界不凡,能让世子倾心的柳姑娘,想必一定武艺惊人,吟吟可是期待一睹风采呢。” 其他几个关注柳明月的贵女也都围上来,似乎想打探些什么。 夫人对吴嬷嬷使了一个颜色,吴嬷嬷走上前来分开众人,拉走柳明月,嘴里还一边说着:“大家让让啊,我家柳姑娘要离开,准备一下呢。” 薛承落从台上看到柳明月离开,连忙站起来焦急张望,看样子有些不放心,想追出去的样子,轩辕乾一把拉住,嘴里无声传音:“慌什么,没想到素来心性坚定的大世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刻,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担心你那名义上的母亲使什么坏不成?” 薛承落瞥了一眼,淡淡抽回自己的手,坐下,好像刚才那个心急如焚的人不是他一样。 轩辕乾笑了笑,传音道:“说正事,你交代我的事情没办好,要跟你说道,那心月珠是假的,我的人抢到后发现受骗了。” 薛承落一顿,云淡风轻回到:“就知道堂堂太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轩辕乾一块绿豆糕噎在嗓子里,让他直瞪眼。 不一会,柳明月随着吴嬷嬷去而复返,她红唇微抿,目如清泓,不施粉黛依旧肤白如玉,一头青丝完成干练发辫,身上衣服换成红色劲装,整个人如火焰一样明亮,连这肃杀的秋天也因为这样一位女子的到来而显得生机勃勃起来。 皇甫浩然吹了口哨,满足的说:“瞧瞧我这美人恩公,玲珑曲线,清丽容颜,真是绝了。还是薛承落有福气,整天有这么一个美人随身伺候。” 薛承落没有应声,他眼中只有这样一位姑娘,她是那样与众不同,拿着青铜宝剑,从人潮中一步步走来,眼中没有杀意但胜似杀意。 因为他的心早已经被她击中,牢牢俘虏了。 公主宣布:“时间差不多了,有哪位贵女毛遂自荐,给大家助助兴。” 短暂寂静后,稍微靠后的一个席位里站起来一位女子,一身湖水蓝的裙子,举止大方,脸上笑容真诚,虽然看上去还在稚龄,但是言谈间进退有礼,已经是不容小觑了。 “礼部尚书嫡女蔚蓝,参见太子,参见公主!”她盈盈下拜。 “不必多礼,你有什么要展示给本宫的。”妙颜公主问道。 蔚蓝樱唇轻启:“小女子年幼,虽然琴艺略有涉猎,但是郡主在,岂敢班门弄斧,所幸自幼攻读诗书,会做的几首诗,这便来抛砖引玉。” 柳明月眼睛一亮,这小姑娘都会作诗了,不愧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想想她爷爷天天念叨蒲柳族的女子人人善舞,自己翩翩喜欢练武,真是叫爷爷头疼,爷爷怎么没有摊上蔚蓝这样的小姑娘做孙女,那要省多少心。 神游间,蔚蓝已经开始作诗了:“黄金裁作甲,秋水以为魂。霜中还独立,赤赤故人心。” 那女子两步一句诗,八句话,诗已成。满座皆惊。 “没想到你尚未满十五岁,竟然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缠绵中带有刚强,决绝中带有柔情,真是不错。”公主笑容可掬地鼓励道。其他人都纷纷附和。 有了这样的好开头,接下来的贵女们手段频出,真叫人大开眼界。 柳明月细细数来,共有四位贵女选择作画吟诗,五位贵女选择下棋或女红,三位贵女选择了箜篌、洞箫之类的乐器,还有两位贵女选择跳舞。 差不多就剩下丞相府千金、郡主和世子府婢女没有上台了。 李华年早就按捺不住,一是不甘心这大好风头被人抢占,二是等一下还要集中精力对付柳明月,所以乘机喊着“我来。”有下人抬来笔墨笔墨纸砚。李华年款款一礼,端坐台前。不等李华年吩咐,李锦瑟默然起身,在姐姐身后站定。 她二人背对着,各自面前都放着一张宣纸,两人各执一笔,但是很奇怪的是两支笔竟然用丝线连着,这样一个人作画,就势必影响另一人。 “这可要怎么作画呀。”有人不解。 “这样太高难度了吧,可别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人巴不得丞相府二人出错。 可是这两人虽然高难度的用笔,但是笔墨挥动间进退有章有法。动作潇洒,一看就是练习多日的。 画毕,二人额头都出来细密汗珠。 公主一声吩咐,下人们将画作并排展开。 只见洁白宣纸上竟然是一副水墨画作,大开大阖,意境浩荡。二人相互制约下,画出来的线条竟然依旧雄浑饱满,看不出影响。“好画艺啊!”周围一片赞叹声。 李华年得意上前,将两幅画往中间一拼,赫然发现山水竟然还能完整的拼接在一起。 台上的轩辕乾眼睛一眯:“大梁山水!” 李华年一喜,对着李锦瑟看了一眼,她识相的低垂着头,在姐姐身后一同下拜,二女恭敬念出:“愿天佑大梁,山河永昌!” 太子和妙颜公主对视一眼,鼓起掌来:“相府出来的,果然非同凡响!” 第75章 凶险歌舞 李华年得意洋洋走下来,还不忘对着夏吟吟充满胜利感的看了一眼。 夏吟吟后面的婉莹丫鬟先按捺不住了,对着自家郡主耳语:“郡主,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看那李华年那样的草包,都能拿出这样的画作来,这凤令被他们拿走了可怎么好,王爷可是对这次斗秋大会志在必得的啊。” 夏吟吟唇角一勾:“慌什么,这李华年也就画作勉强上得了台面,更何况,你没有发觉,其实这幅画她向来看不起的妹妹要比她画的好多了吗?只有这个心大的女人还在以为自己赢定了。” “郡主,您是说她妹妹对她有威胁吗?那可是个庶女啊,每天畏畏缩缩的样子。”婉莹不屑。 夏吟吟娇笑一声,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着:“往往最毒的蛇都是不咬人的。” 公主环视一周,问道:“沐王府和将军府不再派人了吗?” 将军夫人对着夏吟吟使了一个眼色,温婉大方的走出来,对着公主请到:“启禀公主,将军府有位美人愿意和夏郡主一起,一人抚琴,一人独舞,以声乐配着美丽景色,博公主太子欢颜。” 轩辕乾丝毫不理会薛承落那边阻止的眼神,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笑的温柔:“既然如此,那本宫今日可是有福了,早听闻郡主琴艺无双,不知今晚的美人是不是能配上呢?赶紧开始吧。” 薛承落看着轩辕乾不理会自己,也不在乎,手中拳头一拍桌子,感觉就要豁然站起。 将军夫人早就做好准备,对着薛承落说道:“落儿,你爹爹知道这件事,想必也是答应的。” 薛承落想到什么,眼中风云变幻,最终松开手中的拳头。 坐在他身边的皇甫浩然咧开嘴笑了,对着一众探究的眼神,说道:“没事没事,世子就是手有点痒了,大家继续哦,小美人,我看好你哦!” 柳明月没想到将军夫人竟然会让自己和夏吟吟来配合演一出,但是事已至此,众目睽睽,她怎么忍心叫薛承落为难? 当即握紧手中青铜剑,翻了个漂亮跟斗,落在舞台中央。 果然英姿飒爽,周围一见柳明月出手不凡,不由得叫了声好。夏吟吟素手皓腕一拨琴弦,动听音乐如汩汩流水缓缓流出,美妙无比。 果然非同凡响,不愧有“都城琴艺无双”的称号,众人感慨着。 随着音乐声,柳明月一剑一剑缓缓使出,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出剑迅捷又收式回缓,颇有剑舞集柔韧与刚强于一身的气势。 将军夫人面色阴沉。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这一出,舞剑竟然舞得的还是那么回事,这突然发难的第一招看来没有用了。不过不要紧,夫人淡淡的笑着。还有第二招。 夏吟吟忽然改变音色,挥动之间音乐去的甚急,剑势也需要很快赶上。 柳明月不慌不忙,巧妙收剑开始旋转,一圈一圈,像一朵赫然绽放的花朵,夺人心神。 夏吟吟没想到柳明月这么应急善变,居然这么快反应过来,看来,只有动用最后一招了,一个音调回落,曲调重新缠绵悱恻起来,好像一个情爱故事进入尾声一样舒缓,对着柳明月频频示意,让她动作放慢靠近些。 为了配合,柳明月缓慢摆动着手中青铜剑,脚步轻易,如柳絮一样轻柔,离夏吟吟越来越近。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忽然听到一声“啪”,极为轻微的响声。柳明月也听到了,并且感觉到手中剑似乎有些异常,那刺出的剑只竟然从剑尾处断裂,里边一枚银针快速发出,正刺向夏吟吟的面门。 尽在只手之间的距离,未免太快。事出突然,柳明月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已经是来不及了。 饶是以薛承落的武功,也只是来得及放个暗器堪堪把银针打的略偏了一些,从夏吟吟面庞划过。但是夏吟吟的面庞一见了血,居然迅速发黑起来,墨绿色的毒纹路闪电般爬满全脸,并且向着脖子延伸。 “针上有毒!”皇甫浩然也随即赶来,大声疾呼。 “护驾,护驾!”女人的尖叫声、侍卫的脚步声,现场乱做一团。 柳明月担忧的看着夏吟吟,薛承落手一抬飞速点了几个穴道,毒纹暂时停止了蔓延。 “世子,能被你抱着真好,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夏吟吟虚弱的靠在薛承落怀里,手还牢牢抓着世子衣袖,这中毒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之前说好的,只是受伤,眼下里,夏吟吟,分明感到即便护住心脉,但身体其他地方的经脉仍旧逐渐坏死,眼看自己就要活不成了。 薛承落任由她抓住自己,人之将死,这毒性之猛烈,世所罕见,但是眼下针从明月手中剑射出,明月很有可能就成了最后被陷害的人,这个锅决不能落在柳明月身上。 “郡主,你别说话,你会好起来的。”柳明月看着夏吟吟虚弱的模样,也没想到会这样,虽然这个郡主很张扬很讨厌,但是也是因为喜欢薛承落罢了,柳明月并不记恨。 夏吟吟眼中忽然迸发仇恨的光芒:“你还有脸跟我说话,贱人!”但因为这口气太激动,她眼一翻晕了。 薛承落一冷,对着围观上来的婉莹说:“还不过来扶着你家主子,她这会话都不会说了。” 随后站起身,立刻对着主位被重重侍卫保卫的太子、公主和驸马抱拳:“此事太过蹊跷,不论如何,请太子和公主殿下相信,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公主温言道:“此事交给你办就好,来人,把柳明月给我押送大理寺候审,此事与这女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剑是吴嬷嬷准备的,这要把她也带走!”柳明月据理力争。 将军夫人替吴嬷嬷说话:“吴嬷嬷从来没有动过这把剑呢,这剑交给她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的。” “柳明月,吴嬷嬷的事情,审讯的时候自然会问道,你先不要慌,和这些侍卫一起等待审讯,你放心,本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坐上的轩辕乾对着柳明月说着。 第76章 等待发落 “我看谁敢动我的小美人!” 皇甫浩然拦住侍卫。 薛承落默不作声拦在门口,只是用动作表明立场,眼看就要直接和太子公主对上。 轩辕乾怒极反笑:“你这是要和本宫对抗到底吗?”这家伙,一言不合就耍酷,沐王府郡主生死未卜,他总要有个态度的,这薛承落以为太子很好做吗? “请太子、公主殿下稍等,我来有几句话和世子说说。”薛夫人请到。 连将军府夫人都相信自家嬷嬷也不相信柳明月,可见这个小婢女根本就没有得到薛夫人的同意,围观众人稍微一思量,就猜到几分。 尽管太子殿下开了口,但大家都觉得这是场面话,根本不可能落实。柳明月背后没什么背景,肯定要任人揉捏的。 柳明月不作声,看着薛承落。 他侧着头深思,看都没看她一下。 柳明月心一凉。 虽然薛承落站直身体,看起来还是那个端坐人前冷静无比的世子,但是微微抖动的衣袖暴露了他心中此时的不安。 薛夫人喊薛承落一边去,薛承落也只是略一迟疑,还是随着走到僻静角落。 即便发生这一场闹剧,薛夫人得体的妆容还是一丝不乱 ,她压低声音:“落儿,这柳明月好狠毒的心呢!” 薛承落没有接话,停顿了一下,咬牙切齿:“一直以为你不会过火,谁知连吟吟的性命你都不会放过,你究竟想怎么样?” 夫人得意的目光再不掩饰:“这就沉不住气了,连母亲都不叫了,看来你对柳明月真的很在乎。” 薛承落懒得再卖关子,冷冷说道:“说,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夫人笑道:“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如果你不想你父亲回来就看到一个囚犯儿媳,哦,不对,也许就是一个活不过本月的儿媳,你就老老实实把心月珠的现世地点告诉我。” 猛地听闻心月珠这几个字,薛承落眼睛一横,自己名义上的母亲竟然和那个人搅和到一起了,争夺心月珠是真,陷害柳明月是顺道! 薛承落痛心:“你竟然背叛了父亲!” 夫人眸光一闪,别过脸:“是他先对不起我的!少废话,我们在这里磨蹭这么长时间了,你就说,给不给吧,那边公主还要拿人呢!” 薛承落冷冷回到:“既然母亲都说了,那就按照你的要求让明月入狱吧,但是你说的要什么心月珠,我听都没听过。” 夫人“哼”了一声,到了现在这份上,薛承落还对自己装傻充愣,柳明月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珍惜的女子,他竟然也不在乎。这薛承落果然够狠心的,她一定会让他后悔今天做的任何一个决定的。 夫人款款一福,对着公主说着:“二位殿下,我和犬子已经决定,要让这嫌疑最大的柳明月入狱等候发落,同时将军府所有人都会配合太子查询,定不会让夏郡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公主一笑:“果然还是夫人和世子深明大义。” 眼看着就有侍卫过来拿人,皇甫浩然大怒,指着薛承落骂开花:“你这主子当得也太窝囊了吧,明月怎么会跟了你这样的主子!你知不知道,那刑部的牢狱是个什么地方!明月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啊!” 柳明月对着皇甫浩然摇摇头,看着薛承落的眼睛:“世子,我只问你,是你要我去的吗?” 薛承落盯着柳明月璀璨眼眸,不回避:“是我。” 柳明月粲然一笑:“只要你让我做的,我自然是不敢违背的。” 薛承落听到这句话,内心更是不能平复心情。 看着柳明月随着侍卫离开的背影,他在心底一遍遍对自己说:“柳儿,我相信你,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柳明月好像听到世子心底的呼唤,走到外边石碑处,缓缓回头,对着薛承落无声传音:“世子,我会等你来接我。你一定要来。” 经此一闹,众人也无心比试,公主草草安排散席,夏吟吟被人抬走疗伤,生死未卜,柳明月锒铛入狱,这凤令就直接颁给了李华年代表的丞相府。 “我要进宫面圣。”皇甫浩然对着薛承落和太子说。 “父皇没空见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贵妃姐姐请了一个果难道人,前不久还说我大梁国都妖云密布,他还特地请我父皇斋戒沐浴,准备斗秋大会时候一同举行祭天大典呢,你这会过去,就是打扰父皇清修,他不会见你的。”轩辕朗端坐着打击道。 “那怎么办?难道柳明月就这样不管了吗?薛石头,你还是不是男人,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场陷害,你竟然保都不保一下,明月的心都要被你气碎了。”皇甫浩然调转矛头。 薛承落好像充耳不闻,对着太子抱了抱拳,自顾自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另一边,李华年捧着凤令,一行人喜气洋洋回府。 轿子里只有李华年和李锦瑟两人,本来李锦瑟没有资格坐这么好的嫡出小姐才有的轿子,但是今天她心情不错,最讨厌的“白莲花”郡主和最反感的妖精奴婢都出事了,真是大快人心,而且这凤令拿到手了,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父亲母亲的一番赏赐,这下又可以存一下压箱底的东西了。这李锦瑟也是功不可没,所以就让李锦瑟上来俩姐妹聊聊。 “我说锦瑟,今日你也是献艺有功之臣,这个主意当初还是你想出来的呢,虽然画艺比我稍差了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好不影响大局,你今天想要什么赏赐?”李华年头上的凤尾钗摇晃的欢快。 李锦瑟谦卑低头:“姐姐画艺无双,若不是这个节目两个人必须出场,我宁愿不跟姐姐一起,你看这风头都被抢没了,谁不知道丞相家大女儿比二女儿强啊!” 李华年听李锦瑟这么能找准自己的位置,还把她也夸了一番非常乖巧,不由得一阵娇笑。 过一会,她才慢慢捂着嘴巴停下来问:“还有啊,我想问一下,那剑上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毒素啊,我本以为会是泻药之类的,稍微惩罚一下,结果,啧啧,你看那夏吟吟,枉她自负美貌啊!” 第77章 也是道人? “长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可不知道什么毒药的事情。”李锦瑟目光一闪,竟然正气凛然的这样说着。 李华年顿了一顿,方才认真打量一番眼前这微垂着头,一身青灰的女子,忽然灵机一动,明白了什么,对着李锦瑟笑的灿烂:“妹妹说的对,姐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刚才说的话,就忘记了吧。明天,咱们府上派人去郡主家看望一下表示心意吧。” 李锦瑟微微一笑:“姐姐进退有度,心胸宽广,那郡主平日视姐姐为眼中钉,姐姐还派人看望,真的是人美心善呢。” 李华年听了这话,别提心中多受用了,裙袍一摆让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忽略了李锦瑟身后那一丝嘲讽的目光。郡主这毒药绝对是很快毙命的,这个时候伤口上撒盐,这丞相府嫡女可真会做人。 李锦瑟毕恭毕敬的跟上,眼底笑意浓浓,也许用不了多久,这相府嫡女的人就该换一换了。 薛承落大步流星出了公主府吗,下人们看着他的姿势也不觉得很快,但是转眼间,人影就不见了。有看门的侍卫都赞叹:“果然像传闻一样,武功深不可测。” 薛承落没有理会这些,他一声呼哨,黑色骏马疾驰而来:“走,去无焰谷!”他伸手在马脖子上一拍,骏马通灵,撒开蹄子往城外跑去。 这夏吟吟中的毒药十分歹毒,若不是自己在护着她心脉的时候悄悄在她背后用银针勉强扎了一点那人给的万能解读药进去,恐怕今日必死无疑。 饶是这样,这也只是拖延之法,必须在明日午时前配出解毒药物,才能保住夏吟吟的性命,放眼天下,只有冒着险,再去找那人一次了。 他不能让夏吟吟出事!一旦出事,柳明月可就不清不楚了,沐王府为了泄愤一定会要柳明月偿命! 他不怕,大不了拼着一死,也要保住柳明月的性命,其实圣上也不会允许他死去,那么柳明月的余生就会面临沐王府暗地里的无数杀害。身为黑暗势力的府主,他太知道这个世上被毒蛇惦记的滋味了! 他这一生不要这样和柳明月苟且,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美好的景色,他要带她去看,他要她堂堂正正不必逃亡。更何况,为了夏吟吟那样的女子,要柳明月失去自由,他不觉得值! 大梁城外都是大山环绕,穿过密林,薛承落来到一座偏无人烟的小山谷,这里植被茂盛,看起来危险重重,不知道有没有猛兽盘踞。 薛承落轻车熟路走到一棵松树下的石头边上,这上边生了不少青苔,但是挨着大树的那一侧似乎有几枚松动的石子摆成一个独特的记号。 薛承落在中间挪动几颗石头,五丈之远的地方,有两棵树“轰然”分开,一条隐蔽的小路竟然赫然出现! 薛承落眉目冷峻,将黑马牵着走了进去,不一会,那两棵树又轰轰然合拢起来,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从外边看不出丝毫痕迹。 这条路通向一个峡谷,走的越久,这路上的泥土颜色就越深,竟然呈出红色的模样,气温也诡异的越来越热。 一座石头房子出现在峡谷某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因为房子根本没有窗户,门和房子本身是一体的,使用山体建造,和周边的山石颜色一样,暗红的,若是眼神不好的人,恐怕会误认为是石头。 “果新,薛承落求见!”薛承落在门口三尺立定,放出声音来,在峡谷内不断回想,惊起几只乌鸦。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出现,薛承落静静伫立在那里,再不肯发一言。 “嘿嘿,你这家伙就是嘴紧,我可是等你再说一声求见的!你这家伙就是不说。”一阵怪笑,伴随着玩世不恭的声音,一个身量中等的小老头凭空出现在薛承落面前,山羊胡子还一抖一抖,竟是有些生气的模样。 要是普通人看了他这凭空出现的技艺,恐怕魂都会吓出来。 薛承落面不改色,对着果新一拜:“果新道人,我薛承落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你之前说过要回报我帮助你逃离皇宫的恩情,我答应了,所以今天就是你还人情的时候了。” 果新抖了抖胡子,一双睿智的眼睛满是无奈:“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分明是求一个人,竟然说得好像我求着你似的。说吧,什么事?” 薛承落沉声道:“帮我救夏吟吟的性命。” 果新一听,手一抖,那个碰的欢快的大红色石头就掉了下去,刚好砸在自己脚上,疼的果新龇牙咧嘴:“你说啥?没发烧吧?让我,堂堂天下第一圣手,去救一个自视甚高不可一世的郡主?你可知道,这是你唯一一次保命的机会,保不齐哪一天你身负重伤来找我,我可没有机会出手救你了。” “我已经决定了,”薛承落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那个石头,出乎意料的沉重,看来这果新一天到晚还真没有闲着,这又找到什么不可一世的宝贝药了,“救夏郡主不是为了让她活着,而是为了让我喜欢的人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 果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话什么意思,又说要救那个郡主,又说救喜欢的人,那就是说夏吟吟不是你喜欢的人,废话不是,我要知道你喜欢夏吟吟这样的,宁愿待在皇宫让我那师兄把我炼成人干都不愿跟着你出来。” 等等,果新道人忽然停止了唠叨,眼神发亮盯着薛承落,眼底一副“啊哈,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 薛承落清亮的眼眸罕见的出现一抹不好意思来. “啊哈,你不早说啊,我这就离开你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找了个如意夫人来。那我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啊!”果新道人好像异常兴奋,感觉爱上姑娘的似乎是自己一样,对着薛承落招招手,一同进了密室。 不一会,薛承落精神抖擞的出来翻身上马离开,果新靠在门边元气大伤的样子,拿紧手中的红色石头,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每次都这样,用完老子就跑,下次要你媳妇来给本道按按摩!” 薛承落驾马扬鞭已经跑得远了,还是大声冲着后边吼道:“想得美!”一时间,满山遍野都是薛承落“想得美,得美,美……”的回音。 第78章 夜半惊魂 刑部大牢。 这里比别家大牢来的整洁干净的多,也是,这里关的不是轰动全国离死不远的死刑犯,就是得罪了皇亲国戚罪不容诛的官宦人家,能住到这里的人,不是胆子特别大,估计就是身份不低,等闲的小民欺行霸市或者是劫富济贫的不到一定程度都进不了刑部。 在许多不知名的大人物授意下,柳明月枷锁未上,只是简单绑缚了手,表明她还是毒害郡主的嫌疑人。 “我说柳明月,这就是你今天要待的地方,这就进去吧。”狱卒喝道。 柳明月神色淡然,任由他们给自己松了绑,也不解释,大摇大摆进去坐下,躺在干燥整洁的茅草堆上满足的叹了口气:“唉,累了一天啦,你们也辛苦了,都休息吧!”竟是一副让大家自便的模样。 “你当这里是你家呢,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样嚣张艳丽的女子看不起他们吗?一名年轻的狱卒不忿,挽起袖子就要进去。 “慢着!”牢头左勇一抬手,制止了手下。他精明的眼珠子灵活转动着,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叫柳明月的女子,打招呼的人多了,进了刑部最后安然无恙出去的人他也见过不少,所以他们这些狱卒可都是精挑细选才能谋到的差事,不但要会使眼色,还要不会使眼色,这里边学问大着呢!免得得罪了谁出去后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这柳明月果然不愧是大家争相打招呼的对象,她是将军府家的侍女,还是太子和太师看中的人,又得罪了沐王府,是死是活还很难说,而她自己也不说什么话,不服软也不倨傲,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左勇犯了难,究竟是要温柔一点还是要用力一点,可是刑部大牢这么多年遇到的唯一难题了。 “行了,都散了吧,这柳明月还没有定论,上头有交代,要用证据说话,这边你们都别瞎哔哔了,散了散了,明一早还要点卯呢!”左勇很快有了决断,不趟这道浑水就对了。 很快,四下寂静,只听到犯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几声梦话,还有火烛燃起来的噼啪声音。 柳明月一直难以忘记薛承落异常的举动,刚开始,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带走的,可是后来,将军夫人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他那一瞬,眼底涌起的杀意骗不了她。夫人很聪明,抓到薛承落的软肋了。 可是今天的事情也是很蹊跷,为什么好好的剑里边会有针,吴嬷嬷不可能下毒,这落到实处就会是杀头的罪,她也不相信会是夏吟吟的“苦肉计”,苦肉计苦一下就行了,一命换一命,那家伙还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可是陷害一个人,没有直接的仇怨,大约就是有直接的利益。 这世上有人想从自己手中得到什么好处?是妖族身份,还是体内灵血,抑或是“蒲柳之心”?柳明月盘腿坐起来,不慌不忙,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想,这个人对自己有所图谋,那么,也不用别的,自然就会找上门道明来意。 因为明日一早,她就会面圣,逼到鱼死网破,她柳明月可不怕什么,任谁都不可以拿自己去威胁薛承落的,到那时,她情愿拼死显露身份,也要让害他的人陪葬,那时候再找自己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如果对方真的以为她不过是薛承落身边武艺高强的婢女,在这种已经被控制得情况下,要得到想要的东西,最好的看望自己的时机就是今晚! “咚咚咚”,从走廊一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看样子有一个人正在缓缓接近自己,柳明月唇角一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恐怕这就要过来了。 这人的讯息得到的也是够快的,看来肯定是皇亲国戚,毕竟,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今天可是严令封锁的。 “明月姑娘,在下唐突了。”柳明月定定的盯着地面,看到一双云纹彩缎男靴,精致的花纹果然显示出不凡的身份。 这个声音如此儒雅,柳明月嘲讽的无声笑着,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风度,骨子里竟然是一个这样记仇的小人,她抬起头,轻轻启唇:“明月不知,竟然是驸马驾到!” 眼前看起来五官端正的齐驸马,在牢狱昏黄的火把中显示出几分妖异来,他上前一步,和柳明月只隔着一道牢狱之门,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文士模样:“明月姑娘,天生丽质竟然沦为阶下囚,真叫本驸马心痛!” 明月依旧是天真无邪的模样:“驸马这时间来,是不是传达公主什么旨意?是不是要放我出去呢?” 齐驸马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又若无其事的说:“公主太固执,毕竟是在她举办的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她自然要秉公执法,我就不一样了,我来看你是出自本心的,你叫我一声齐郎好不好?” 柳明月瞪大双眼,小鹿一样受惊的模样。 齐驸马连忙出声安慰,一副情圣般深情款款的模样:“实不相瞒,跟在薛承落那样不解风情的武夫,实在是埋没了你这样的好苗子,你若跟我走,我一定让你一世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像你这样的纤纤弱质,还是要我这样的才能理解包容啊!” 柳明月低下头,好像在认真考虑驸马说的话一样,她的声音低如蚊呐:“承蒙错爱,只是明月现在尚有冤屈,不能清白的走。” 齐驸马闻言一喜,忙不迭说:“这个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帮你找到和你交换的人,只要你答应我,我会让那个人拿着毒药去自首,如果你觉得自首不放心,我会让她代替你消失,保你无忧,不过今晚,本驸马要先尝尝明月的滋味。” 柳明月猛然抬头,一双秋水大眼睛夺人心魄,看的齐驸马心头一动。 “原来,毒药驸马那里有啊,那个郡主的暗器也是驸马放得吗?”柳明月接着问道。 齐驸马顿了一下,说道:“这个倒不是,别管那么多了,只要你跟我,你的罪名就能抵消了。你放心,这狱卒不会过来的,我已经安排亲信支开了,半个时辰不会有人打扰的,快点,时间很紧迫。” 齐驸马似乎不耐烦的样子,打开门锁,就要进来。 柳明月忽而诡异一笑,轻轻莲步一移,就躲开了驸马一扑。 “好驸马,齐郎——”一声娇柔入骨的呼唤,齐驸马回头一看,满以为看到温香软玉,谁知柳明月此刻双手化为柳枝,正奇异的舞动着,缓缓向齐驸马伸过去,越来越长,齐驸马看着脖子上缠绕的冰凉的柳树条,不由得目眦欲裂,惊恐至极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79章 明月之怒 柳明月看着地上被自己吓得晕倒的齐驸马,轻蔑一笑,默念咒语,那柳枝速速收回,变成形状姣好的双臂,归位后依旧是婀娜多姿,根本看不出来发生的一切。 “不教训教训你,怎对得起我蒲柳族公主的名誉?若不是戒条在此,像你这样不懂慈悲,为达目的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畜生,本姑娘早该结果了你!”柳明月蹲下身,对着正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齐驸马耳语。 不用担心他听不到,这些话语都被柳明月法力加持,即便在梦里,齐驸马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柳明月的杀意。 柳明月双耳一动,清楚听到来自牢房门口的几声争吵。 外边传来牢头左勇的呼喝声:“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虽然你们是公主府的人,但是没有圣上命令,你们是不能探视的!还不让开!” 齐驸马的几个手下对视一眼,这驸马进去好一会了,特地交代他们离得远些,这回估计差不多得手了,也要让人家进去才是,不然不是坐实他们心中有鬼。 看起来老成的一个亲信“嘿然”一笑,对着正在教训几个擅离职守的狱卒大声喝骂的左勇赔礼:“左头,弟兄们也是受了驸马的交代不是,这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何况,我们齐驸马,那可是妙颜公主的丈夫,当今圣上对我们公主什么样就不用我们说了,所以你肯定不用担心,弟兄们这就通报驸马去。”说完,对着另外一个亲信使了个眼色,对方连忙送上一枚金果子。 左勇身子一侧,没有接,但是他身后的副狱卒眼疾手快的接过来,左勇也没说什么,自顾自走到一边赏起月亮来,但是只要认真一分析,他站的位置非常到位,里边有什么人想出来似乎必须从他这里经过。 两个亲信点点头,赶紧下去。 柳明月眼睛一转,这会想走易如反掌,但是这样一走,她毒害别人的罪名可就落实了,如果不走,她变成柳树,这秘密恐怕就曝光了,就再也不能和薛承落在一起了。 柳明月环顾四周,厚厚的茅草堆在墙角,她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既然这齐驸马敢对自己存了这样龌蹉的心思,那就势必要承担她的怒火了。 “驸马爷,您在吗?属下可以过去吗?”监狱入口的拐角传来属下唯唯诺诺的声音。他可不敢就这样贸然闯过去,谁不知道,上一次有一位亲信无意间撞见驸马爷和一个小婢女的好事,可是被驸马爷砍成好几节去喂狗的,这衣冠楚楚的驸马爷对公主府除了公主庭院之外的任何人,那都是十分残暴、喜怒无常的! 许久没见回应,牢狱里安静的好像没有人一样,甚至连其他犯人的呻吟和呼吸都微不可闻。这亲信忽然觉得一阵冷风拂过,几只火把或明或暗,在这夜色中有点渗人。 “驸,驸马,”他缩了缩脖子,壮着胆子从拐角处冒出头来,“你在哪里,小的来请您回去,时间有限啊。” 没有人回答,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别驸马在这牢房里出什么事了,那他全家上下的性命可就没有了。这名亲信连忙走出来,慌乱的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查看。 其他牢房的犯人们都“呼呼”睡的香甜,他这样吵闹竟然也没有人起来看动静。 终于,亲信在一见牢房里停下来,看着牢房门锁掉在地上,牢门大开的模样,自家驸马爷脸朝下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模样,而本该在牢房中的柳明月不见了踪影。 亲信战兢兢上前探了探驸马的鼻息,方才缓过一口气来,还好,驸马没有死,他全家老小的命也算保住了。 他这个时候才算反应过来,惊天动地的用破锣一般的嗓子吼着:“快来人啊,有人越狱了!” 左勇本来背着手站在外边,不让驸马的另一个亲信下去,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话。 那亲信满头汗滴,在心底暗自祈祷,驸马爷快出来吧,这左勇句句话都直指要害,一回驸马爷让他说的什么“寻求关键物证”的说辞可就不好使了。 就在这时,牢房里传来那名亲信的呼声,那亲信毕竟是有些武术功底的,这声“越狱”在黑夜中听得十分清楚。 左勇心一沉,早就觉得有鬼,莫不是这齐驸马如此大胆,真的把柳明月放跑不成。他最先在所有人前面下到牢房中。 先前下去的那个人把齐驸马从牢房中扶出来,坐在外边,齐驸马仍旧闭着眼睛还没醒过来的模样。那亲信一见左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左牢头,您可是要给我们驸马做主啊,这犯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袭击我们驸马,还逃掉,真是罪不可恕!” 左勇被那破锣嗓子哭的心烦,这大男人这个时候表什么忠心,真是实打实的奴才相。他不耐烦的打断:“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刑部大牢,不是你们驸马爷的私狱!因为你们今天不合规矩的探望,才捅出这样的大娄子,圣上怪罪下来,你们都逃不了干系!” 那亲信被左勇一吼,吓得不敢说话。 左勇在牢房里查看一下,现场因为这个亲信自顾自把驸马扶起,已经破坏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看到几片青翠的柳叶,在牢房枯黄的背景下显得十分突兀。 左勇默默拾起树叶,又看着牢房门外的铜锁和钥匙,心中怒火顿起,说什么越狱,这犯人怎么能拿到大牢的钥匙!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当夜值班的小狱卒,现在正哆哆嗦嗦和那个高个子亲信靠在一起。 “来人,当务之急是寻找罪犯柳明月!马上将此事禀告刑部尚书大人,把这两个驸马亲信给我关起来,还有这个假装‘当朝驸马’的囚犯团伙也给我关起来,待我禀告上级,到达天听,再来治他们的罪!”左勇略一沉思,竟然下了这样一个命令来!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左勇又说:“今晚的事,所有人都给我封口,不然,尔等性命,我可救不了你们!” 听到这话,牢房角落不起眼的一株小草模样的植物微微颤动一下。 第80章 小惩大诫 那植物正是柳明月所化,不是什么小草,是柳树从种子里边破壳而出的那个状态。爷爷说要柳明月使用法力之后变成一棵柳树,这当然可以是任何一种形态的柳树。 只不过柳明月并不经常选择这种状态,因为太过脆弱,很容易被人踩到,想想堂堂蒲柳族公主如果因为这个被人踩上一脚,那真叫人难受! 还好,这个牢狱倒是很适合变成柳树芽子,她藏身在床铺靠近墙角的位置,厚厚的茅草巧妙的遮掩了她所有的一切,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柳明月听到左勇这样的话语,内心深处不由得对这个狱卒刮目相看,她本来想着,等到这一群人发现自己不见,满城封锁,把事情闹大,就可以坐实齐驸马私访重犯甚至协助逃跑的罪名,哪怕公主再喜欢他,太子再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势必顾忌薛承落和皇甫浩然的势力,要给一个交代了。 谁知这个左勇竟然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说什么假装“当朝驸马”,这招混淆视听用的可真好,今晚上,除了和认识货真价实齐驸马的几个狱卒和亲信,其他的人恐怕都会异口同声的说这个驸马是假的,是囚犯同伙! 有了大众的知情,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些嫌犯带到某个地方,找几个替死鬼,把这个事情给盖过去,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公主和太子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也说不定。 柳明月不由得赞叹,这大梁果然是藏龙卧虎,左勇这样的人才屈就在牢房,还真是那个刑部尚书识人不明的过错了! 不过,柳明月倒不介意,因为她本来就没想到逃跑,十二个时辰一过,现出人身,给他们一个惊喜,到时候亲自在圣上面前指认,看他齐驸马还有什么可说! 看着狱卒们慌慌张张把所有人都叫醒,挨个排查房间。大家都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好像刚才几个时辰大家都已经进入了十分深沉的睡眠,哪怕是毗邻柳明月的几个牢房,也没有人听到什么异常。 火光透过茅草间的间隙,照到柳明月的身躯上,她舒服服抖了抖叶子,这天色不早了,她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肯定又是一场恶战呢。薛承落那家伙,不知道会不会猜到自己做的这一切呢? 一个如此不平静的夜。 薛承落神色疲惫的从夏吟吟房中走出,总算果新还是有良心,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这药丸名为“两仪丸”,借助薛承落内力,硬是从夏吟吟几近枯竭的经脉中又开拓出两股相生之气来,这一旦经脉间的循环慢慢修复,那夏吟吟的生命就不会枯竭,只不过毒素太过霸道,这被刺中的两只手臂和两条腿今后恐怕是不能动了。 “世子,小女怎么样?”沐王爷赶紧上前询问,眼底满是担忧。 薛承落低头不语,跟在他身后一直协助的医师连忙告诉了王爷实情。 这沐王府是当今大梁王朝为数不多的三个异姓王之一,都是追随大梁皇帝打江山的,立下汗马功劳,因为出身行伍,一身匪气,沐王最讨厌别人看扁他们,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嫡出小姐那是非常重视琴棋书画的培养,好不容易这得了一个名满都城的娇娇女,也算是扬眉吐气,今天忽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那不异于晴天霹雳。 沐王愣了许久才慢慢的叹了一口气,背对着房门,再也不肯去女儿旁边一步了,唉,可惜了,她再不能为家族争取半分荣耀。 沐王妃也是老泪纵横,没想到这最爱的闺女下半辈子就要靠别人伺候为生,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郡主如何接受啊! “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吟吟做主啊,都是那个柳明月的贱人……”沐王妃此话一出,就被王爷及时制止:“你不是昏了头了,这柳明月并没有确定是下毒之人,世子万金之躯,多日奔波给我们取来救命药丸,还花费世子近一半的内力,你怎么能无凭无据就诋毁世子的婢女呢!无知妇人!” 沐王妃虽然觉得话有点不妥但是也没有深入思考,她此刻心情难过悲痛急需要一个出口发泄,又哪里会将王爷的话听进去。 沐王妃小心的看了一眼薛承落,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王爷就是太过小心,刚才世子进来就直接为吟吟疗伤,很有可能是对自己吟吟有意,又怎会管那个婢女的死活呢! 她更加口无遮拦:“王爷此言差矣,众目睽睽,都是那女子手中的剑射出的毒针,纵然不是她下毒,吟吟也是因为她中毒,这样的不祥之人,下贱奴才,死一千次都不能弥补我苦命的吟吟的损失!” 空气骤然变冷,薛承落霍然而起,看向沐王妃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 沐王爷心知不妙,刚想让王妃站过来不要多说话,就见寒光一闪,王妃右耳朵上的耳坠已经应声而落。 沐王妃“啊”的一声惨叫,捂住耳朵,那里极有分寸的被划伤一道小口子,有血流出。谁也没有看到薛承落怎么出手。 沐王爷心中一寒,虽然他看到薛承落如何出手,但是这样绝顶的武功,还是再耗费心神为自家女儿疗伤之后的,若是放在他身上,他自问没有能力阻挡,即便看到,也只能眼睁睁让它发生。 “我不希望再传出任何有损我的婢女名声的话语,这只是个警告,如果再有这样的话,你们郡主的生命,就不要再救了。”薛承落目如闪电般冷酷清亮,扫到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的颤栗。 沐王爷上前一步拱手:“世子息怒,贱内没有见识,又是突然听到爱女噩耗,难免一时脑子糊涂,这追究凶手之事还是有圣上亲自决断,本王相信,圣上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让我们夏家白白受辱。” 这话说的三分歉意七分不屈,薛承落心中倒不恼,这王爷竟然是一个有骨头的人,比他爱慕虚荣的姑娘可好了太多。 就在这时,长风忽然急忙忙进来,简单见礼后对着薛承落附耳说了些什么。薛承落脸色一变,连忙离开。沐王挽留:“世子,这天色已经到后半夜,不如就在本王家中稍作歇息,明天一早面圣,如何,也省的来路奔波。” 薛承落摆摆手,俊挺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81章 密使驾到 “你们干什么,这里等闲人等不得进入。”天蒙蒙亮,刑部大牢前,守卫力量忽然增强,对任何一个来客都严加审问。 薛承落带着面具,在原地纹丝不动,长风上前将令牌一举。 “少糊弄我们,这是什么令牌,我们根本没有见过。”一名狱卒跑去请教不远处的左勇。 “这,”左勇迟疑着上前查看,这好像在哪本公务书中见过,好像这令牌不常用还挺高贵的。忽然,左勇眼睛睁大,忙不迭来到门口,对着薛承落和长风叩头便拜:“圣上密令,见密令如见圣上,属下该死,有眼不识泰山。” “少啰嗦,放我们进去。封锁大门,没有我家密使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出。”长风对着一众狱卒下令。左勇连忙尾随密使走近牢狱,其他人哪里敢言,连忙按照规定做好准备。 “这里就是今晚犯人无故失踪的现场”,左勇一边介绍,一边摇头,“虽然尽量不让人在动,但是还是被破坏的很严重,根本不知道这罪犯同伙是如何拿到钥匙的。” 薛承落自顾自在牢房中走着,他忽然看到地上有几片新鲜的柳叶,心中微微一沉,竟然有人逼着柳明月现出身份来,虽然知道这样的话肯定不会出事,但是这个时候柳明月很有可能就是一棵任人宰割的树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真叫人担心。 “你不是还有几个罪犯同伙吗?在哪里,带过来让我家密使看看。”长风对着左勇吩咐。 左勇一脸为难,看着密使的样子,权衡一下利弊,便狠狠心上前:“密使大人在上,这罪犯同伙实在不易公开审问,刑部尚书那里听了我的报告,又去找美人喝酒了,根本没有放到心上,我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 “听你的意思,还有什么隐情不成?”薛承落眉头一挑,感兴趣的问。 “请密使随我来。就我一个,带你们过去。”左勇精神一振,悄悄说着。 还好今天找到人接手了,自己这样的小小牢头,本来是打算为着皇家遮盖丑事,想着因为把驸马送回去也许还有机会受到公主府的器重,可是一想到自己这样的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公主,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冒着被灭口的风险傻乎乎自己过去送死。 这就把这个事情弄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天一亮,很有可能,皇家丑事大白天下,自己也会因为看管不力被杀头。 还好老天总是可怜他左勇平生没有干过什么亏心事,虽然赚点外快,但绝不伤天害理,这密使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嘛! “他怎么那么高兴啊,不会有什么诈吧?”长风被左勇脸上时隐时现的笑容给惹毛了,对着自家世子说说猜测。 “有诈你就怕了?嗯。”世子的声音淡然如昔。 长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也是哈,他和世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左风虽然一直在隐藏武功,是个功夫不错的人,但是和他长风一比,那还是天上地下的,更不用说还有世子在,上天下海无所不能的世子啊! “就在这儿,有三个人在这个密室,是罪犯的同伙。”左勇在七拐八拐后,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石牢停下脚步。“这牢房是石头垒成的,只有这一个小门出入,里边有简单的拳头大小的排气孔,密使放心,这里从外边谁都看不到他们的脸。” “这区区囚犯而已,你为啥要给他们安排这样私密的空间啊,难道害怕别人看不成,早害怕别人看,也不该犯下这样劫狱的事情啊。”长风被带来带去的早有点烦,这会子不停的唠叨。 “他们是皇家的人吗?你倒是有心了。”薛承落对着左勇微微颔首。 左勇眼睛一亮,不愧是圣上看中的人,一下就猜到问题的要害。或许,让密使对自己青眼有加,也许对以后有好处。 一念及此,左勇清楚的说着:“密使在上,小人不敢欺瞒,这里边的罪犯同伙,其实是当朝妙颜公主的齐驸马,他今日带着两个亲信,买通当值差人,说是探望柳明月找什么证据,齐驸马一人进去的,今夜我心神不宁,因为这个柳明月太特殊,太子殿下和太师都让我不要难为她,而公主那边又要严厉查办,她又是将军府世子的贴身婢女,那薛世子可是冷面战神啊,这哪头都不能得罪,所以今夜的巡查比往夜要早上个把时辰,谁知道,一过来就发现柳明月不翼而飞,齐驸马昏倒在地,驸马晕倒的不远处,正躺着刑部的钥匙!” 薛承落听得心中火气慢慢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石墙,目光喷出来的火都要直接把墙给烙出一个洞来,这狗屁齐驸马,靠女人上位恶行累累的家伙,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薛承落的身边人身上,可以说是活够了。 密使虽然带着面具,仍旧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非常差劲,左勇“咝”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又说道:“就我以前的经验,这分明是齐驸马自己把门打开,想要对着柳明月近身询问的,他好像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捏得住柳明月的,所以尽管知道柳明月身上会点武功,他也不惧怕。” 长风“咳”了一声:“好了,你的猜测这些就不必细说了,说你之后的做法吧。”他说完还小心看了看自家世子的神色,虽然带着面具根本是啥都看不出来,但是长风还是担心驸马会死的太惨。 “哦,接着我就说这人假冒驸马,要另外审问,所以就把他抓到这里了。”左勇老实说着。 薛承落一脚踢开石牢的房门,溅起一阵烟尘。 左勇心疼的看了看地上的石锁,跟了进去。 齐驸马正抖抖索索的缩在那个年长亲随的怀中,目光还是没有什么焦距。 他醒了有一会了,可是自打一醒,他就想到那个两条柳枝当做手臂的柳明月妖冶的缠绕着自己,他拼命挣脱就是挣脱不了。 第82章 神智错乱 “走开走开,妖女!”齐驸马紧紧抱着亲随的脖子,两条腿不断往外蹬,那个温润谦雅的驸马爷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驸马爷,求求你放过我吧。”被抱着的那个亲随躲着驸马不断摇晃的头,吓得魂不附体,这驸马莫不是坏事做得多了,要疯了吗? 另一个亲随狠狠的按着齐驸马的双腿,以免他把自己踢伤,这两位出去的希望还都寄托在驸马爷身上呢。 忽然,门被人打开,外边要比石牢里光线亮的很多,几个影影瞳瞳的人影显现出来,他们都微闭上眼睛。 忽然,齐驸马发疯似的跳起来,力气大的两个亲随都抓不住。 他大叫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明月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去自首,我去说毒是我下的,求你不要吸了我的魂魄,我娘从小和我说魂魄没了的人很惨的。” 薛承落定定的走到齐驸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眼中戾气大盛。 他伸手卡着齐驸马的脖子,单手将他举起,那两个随从乘机往更远处躲了过去。 齐驸马脖子透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薛承落冷漠的声音好似修罗:“不要以为公主喜欢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轩辕家可以容忍一个狐假虎威强占民女的驸马,但是轩辕家绝对不会让一个敢下毒的毒蛇待在公主身边。你想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死去,还是在皇亲国戚御用的铡刀下死去?” 齐驸马眼睛往外凸起来,手无力的拍打着薛承落的手臂,都想挠痒痒一样没有丝毫威胁。眼看他就不行了,薛承落手一松,齐驸马像一堆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薛承落拍拍手,有些厌恶刚才的触感。 长风看到薛承落的眼神,会意上前,把两个随从也拖过来往地上一掼,冷冷的说:“都给我老实点,我家密使不会让你这样便宜的死去的。” “说,柳明月在哪里?你若知道柳明月的下落,我还能保你一条全尸。”薛承落开门见山,他实在没有更多时间耗费在这里。 齐驸马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神志慢慢回到现实,看到眼前带着面具身材高大的薛承落,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真的被那妖精收了性命到了地府,这冷不丁听到问话,方才回过神来,瞳孔又是陡然放大:“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言语间语无伦次,好像又吓到了。 薛承落俯身靠近:“你是真的记不得了吗?要不要本密使帮你想一想?” 两个随从情不自禁的往驸马两边再躲开,这人身上的气场压得人透不过气,看样子好像是针对驸马的,还是离远一点好。 齐驸马看着近在咫尺的冰冷面具,不自觉吞咽一口口水,低下头惶恐不安,用脚在地上无意识划着:“不,不用,我,我看到她变成一棵树,哦不是,是手不见了,变成一棵树枝,她她不是人,她的手唉,她用柳枝缠绕在我脖子上,啊,天啊,她要我死!” 齐驸马说道最后,似乎又回到那惊魂一幕,狂跳起来就要逃走。 长风眼疾手快,劈了他后脑勺一掌,齐驸马软软倒地。 除了薛承落,其他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又一次晕过去的齐驸马。 “密使大人,”左勇禀告,“大约驸马惊吓过度,记忆混乱了,他所说之事实在荒诞。虽然在下也发现一片柳叶,但是也绝对不会相信什么柳树精害人之说。” 薛承落拿着左勇递上来的柳树叶,陷入沉思。 左勇还在仔细分析:“属下认为,这一定是和本案相关之人潜入时带来的,不过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这分明已经到赏菊秋日,又怎么会有如此碧绿新鲜的柳树叶呢?想来这恐怕就是本案的关键了。” 薛承落忽然打断左勇的话,似乎语气也带有几分焦急:“我要再去下柳明月失踪前所在的牢房。左牢头,你记着,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长风也要跟上,薛承落忽然制止:“你也不必跟着了,把这装疯卖傻的几个嫌疑人送到该送的地方去吧。”长风会意,抱拳行礼,背着晕倒的齐驸马就要离开。 左勇心中一跳,连忙跪下,指了一指驸马的两个亲信,对着薛承落说道:“稍后,属下亲自找一辆车将这二人秘密送至公主府,绝不泄露身份,就不劳烦这位大人辛苦来回了。” 薛承落拍拍左勇的肩膀,赞许:“你做的实在不坏,放心,我带他进宫面圣,若有人问起,你只管推到本密使身上。有圣上在,谁都动不了你,刑部尚书的位置也该动一动了。” 薛承落“嗯”了一声,身形一晃,和长风一同消失了。 这石牢异常偏远,刑部大牢也是墙壁奇高,密使他们竟然像知道道路一样,如入无人之地,可见武功之高,心思之缜密。 左勇拍拍胸脯,还好他机灵,这下终于有受人赏识的机会了,也许领居家绣花的小姑娘也有成为自己媳妇的那一丝可能性了。 薛承落走在刑部大牢里,和走在公主府的后花园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但是这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犯人们睁着眼睛,渴望着早饭快点上来,昨晚喝的一点小米粥实在弥补不了这一夜的折腾, “大人救命啊,属下冤枉啊!”一个衣衫褴褛的囚犯似乎听到脚步声,扑倒门口,手想从牢房中伸出来抓住可能救命之人的衣角。 薛承落停顿,看着抓住自己衣角的犯人,眼里无悲无喜。倒是那人一看到薛承落鬼夜叉一样的面具,自己先是吓得“鬼啊”一声叫出来,忙不迭放开手,跌坐在地还不忘记迅速往后挪。 薛承落面具底下勾起嘴角。这个世界上,总是这样的人居多,想从别人身上捞点什么就拼了命靠近,一发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皮相也好,性格也好,只要不是自己喜欢的就拼命离开。 只有那个叫柳明月的女子,那样与众不同,她知道他的能量,却不论是面对平凡的自己、卓越的自己、冷漠的自己、温柔的自己,就是一个字始终如一——躲! 第83章 生死契约 薛承落像王者一样停留在柳明月的牢房里,四处打探着。 经过刚才齐驸马语无伦次的话,他很快确定柳明月使用了法力,按照她之前所说,使用过法力的恐怕就要很快变成原形了。这个时候,在这牢房中现出原形,似乎是最可行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控制自己的形体大小。 柳明月早就恢复了意识,再过一个时辰她就会变回人形了,齐驸马的所作作为很快就会大白天下,这个时候这个什么鬼什子密使返回来干啥? 发现这个带着鬼面具的密使正在仔细观察这间房子,小柳芽子缩了缩自己的两片叶子,她现在非常羡慕含羞草妹妹,可以把自己缩成一条线,可怜她用尽了全力,也只是让自己的两片叶子往下耷拉了几分。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柳明月在心底开始柳氏碎碎念。她却没有想到,在一堆黄色枯草之中,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嫩芽不住的抖动,是多么引人注意。 薛承落很快看到那个可爱的小树芽,三月柳树那样嫩绿,柳叶贴着身上,好像袖珍的穿了裙子一样,薛承落脑补了柳明月小媳妇似的跟着自己的模样,阴郁的心情总算露出一点阳光来,在面具后的眼睛也含了几分柔情。 他轻轻上前,坐在草铺上,很有技巧的注意不压着她。手无意识的放在腿边,有节奏的敲击着。 柳明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掌,心中忽然紧张起来,天啦噜,这不要一巴掌拍在自己身上,那她三百年蒲柳族小天才的生命可就这样完结了,这密使区区凡人可以杀害一个仙子也足以自傲了。 不对,这敲击的节奏怎么这么像一个人呢?那漫不经心里带有的种种深意,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呢。 这个密使不会就是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薛承落吧?柳明月忽然停止了抖动,直起身子拼命往上看去。那两片小嫩芽也舒展开来,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是她实在太小,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也只是看到密使紧窄有力的腰身,根本没办法看到面具后边那带双笑的眼睛。 “柳儿,”薛承落的手悬在柳明月上空,用指腹轻柔的抚摸着柳明月,“这么调皮,把事情弄得太大了。” 柳明月一僵,柳芽的身体在薛承落粗粝的指腹下显得更加柔软,也更加脆弱,他好像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轻易将她折成两段。 原来真的是薛承落,柳明月这会儿有手的话,肯定要暗自扶额而叹了,每一次都被世子看到,她也不想的啊,这种变成树任人宰割的时刻,连跑都跑不开,实在是太折损蒲柳族公主的威严了。 薛承落满意的看着手下顺从的小柳芽,那种听到消息后的担心、看到齐驸马的愤怒一起消失了。 原来只要她是安全的,他的心才会安定下来啊。 薛承落忽然闪过一丝坚定,拿出胸口随身安置的溯光镜,放在稻草推里,在手腕处划伤,挤出一滴鲜血来,滴在铜镜上,又挤出一滴鲜血,滴在柳树芽上。 世子这是要干什么,柳明月摆动几分,想把身上的鲜血弄掉,谁知那血滴滑落根部,她尚未反映过来,就被柳明月吸收了。 薛承落神色郑重的看着铜镜,口中咒语声起,铜镜上微弱光芒一闪,血滴渗入铜镜中,不留一丝痕迹。 与此同时,刚才吸收了血滴的柳明月忽然感觉一阵热流从上而下席卷全身有忽而不见,所有热度汇集成一线,悉数进入身体深处的蒲柳之心,化作不知名的丝线,紧紧的绑在心脏上。 柳明月不解的挥舞着叶子,内心默念:“薛承落,你这是做什么。” 薛承落做完这一切,似乎也有些脸色苍白的样子,他看着似乎暴躁起来的小柳芽,眼中弥漫着笑意。 “柳儿,这是同心咒,从此后,你我性命相连,生死相系。你放心,不论你遇到任何危险,我总能保你无事。”薛承落的声音缥缈似星河,从茫茫太空中落到人间,字字如流星一样耀眼,听到柳明月的心中,发出巨大的波澜。 她一瞬间呆若木鸡。 这咒语她自然知道,是神仙眷侣间定下的契约,她自然学过,但是没想到,薛承落一介凡夫,竟能借助溯光镜的法力施行这个咒语。 柳树芽子缓缓垂下。 这不是重点,柳明月想到,传说中,这施了法术的人,在对方遇到危险时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并瞬间转移相救,但是自己遇到危险时候,却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阻拦对方对自己的帮助,也就是说,这个契约是单方面的,他为她争取第二条命,一个生机,但却不需要她为了他做什么。 柳明月心潮澎湃,眼泪滚滚而落,变成柳芽上的露水。 薛承落温柔的抚摸着柳明月化成的小柳芽,微冷的露水被抹去,依旧是指尖温热的触感。薛承落趁着没人注意,低头附在小柳芽耳边,低声说:“我走了,不论你做什么,我总是会等你的,还有一个时辰,就会有新的刑部尚书前来点卯,柳儿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 然后他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依旧是稳如泰山的模样,跨过牢门,出去了。 透过重重枯草,柳明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潇洒离去的薛承落。 是的,他懂她,或许他会比她做的更好,但是他选择相信并期待。 一个时辰后,禁忌解除,柳明月悄无声息的变回人形。 她躺在重重的稻草下,轻微的呼吸,没有惊动任何人。 听得一阵嘈杂从刑部大牢门口传来,一阵拜见的声音。 “出什么事情了?” “好像跟多人的样子,刑部尚书过来有那么大阵仗吗?” “会不会是昨晚失踪的那个小娘子的事情啊,别说,那小娘子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呢。” “左头,过来跟我们讲一讲啊。奇怪,左头怎么不见了。”有几个与左勇相熟的犯人喊着,只是没有左勇的应答声。 柳明月睁开眼睛,从稻草下面现身,整理好身上和床铺,轻柔端正的坐在草铺边上。 看来薛承落说的没错,该来的都来了。 第84章 失而复现 人潮喧闹,许多人簇拥着一个身穿新衣新貌的官员走过来,他似乎不是很习惯这通身华贵的藏青色官服,走路时候微驼着背,脚下有时候还会被华丽的前襟绊一下。 待他走进,众囚犯才赫然发现,这不正是昨天还在给他们苦口婆心劝导的左勇左牢头吗?真是世事难料,就一晚上功夫,那个牢头就升级为刑部尚书了?这跨度,估计只有昨天带着面具的鬼面密使才能做得到吧,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左勇现在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虽然第一次穿官服非常不习惯,一路上闹出不少笑话,但是他心底觉得这么多年就为等到今天这一刻,这身官服似乎早就应该给他穿似的。 今天这次提审,可是他当刑部尚书第一天,也是他离开牢头职业的第一天。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左勇不顾手下的阻拦,以刑部尚书之尊,亲自到柳明月失踪前的牢房查看。 昨天的密使已经把齐驸马带到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他今日来就是要搜集“假冒齐驸马之人”的罪证。 走到柳明月在的那间牢房,左勇随意一看,瞬间被定在原地。他仿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又看。 这美女端坐茅草铺前,虽然衣服有些灰尘,但是巧笑倩兮、怡然自得的模样,不是柳明月还是哪个? 左勇走在最前边,身后的人不敢僭越,都远离他五步开外,这会见着他定着不动,有几个就大胆的上来一探究竟。 好家伙,这下,没把众人的眼珠子瞪出来。 昨天才被说成是有人协助逃跑的柳明月,这会儿怎么会出现?难道是跑了之后讲义气又回来?或者是根本没有逃跑呢吗? “大大大人,那个是……”有个与左勇相熟的牢头大着胆子对着柳明月说道。 “本官眼睛好着呢,用得着你多嘴。”左勇面色沉沉,一时间也对这个变数还没想好对策。 柳明月看到众人嘘嘘而言的模样,心底一笑,淡定的说:“大家都来了吗?今日有事,你区区刑部尚书审不了,我要面圣。” 众人哗然,这好大的口气,居然对着新官直接叫板。 左勇倒是不恼,他从底层起来,什么样的没见过,这柳明月还是比较光明磊落的,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须知好多真正有阴谋的往往是对着自己笑的最灿烂的。他坦然说道:“你不要着急,太子早就说过,今天会让你进宫面圣,当今圣上英明,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本官今日就是寻求蛛丝马迹好为你辩护,没想到,你竟然没有走。” 柳明月狡黠一笑:“昨天,分明是齐驸马意图对我施暴,在下巧使妙计方才脱身,从来没有出过这牢房三寸之地,左大人,昨晚的搜查,我可是一一说的出的,你自己搜的不仔细,怪得了谁呢?” 众人一惊,这妮子不知道使出什么障眼法,居然能在一遍遍的搜查中脱身。 “多说无益,本官既然找到你,那就到圣上面前对质吧,相信圣上在上,定能让你这妖女说些实话来。”左勇巧妙的避开正面交锋,急急命令下属将柳明月押出啦,一会交给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这今天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什么初审不初审,他小小尚书,没啥后台,谁敢管这个公主、太子、世子、太师都在背后若隐若现的柳明月呢? 下属得令,开门押人。 柳明月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扣上枷锁,走过左勇身边的时候,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悄悄说了声:“小滑头,就你机灵,一点都不往自己身上揽。” 左勇看着离开的袅袅婷婷的背影,摸摸鼻子,跟上去。 轩辕乾派的人早就在刑部大牢门口等候,这两匹骏马后边拉着装饰低调考究的马车,两名干练的侍卫在车前等候。 左勇恭敬上前施礼:“敢为大人,这马车不知哪位贵人驾到呢?” 侍卫相互望了一眼,说着:“这哪有什么人,可不就是等你带来的那位柳明月姑娘吗?我家太子爷可说了,这没有确定之前,明月姑娘就是我家太子的座上宾,轻易得罪不得。” 左勇听得一头冷汗,这会再修改也来不及了,直接看着在不远处刚刚出现的柳明月,上了枷锁和镣铐,一脸天真烂漫。 果不其然,两位侍卫一看,大惊失色,急急忙忙走上去,把两边还想在上司面前表现一下催一催柳明月的人一把推开。 “明月姑娘,受苦了!”一左一右两个精壮男子分别抱拳行礼。 柳明月左右看来看,她,应该认识他们吗?怎么看起来都好像是非常着急的样子。 左勇眼疾手快拿来钥匙,虽然做了尚书,但是还是会心疼监狱的东西,毕竟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了啊,这要再慢一些,恐怕这两个煞神会直接把枷锁劈了。 柳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马车,对着左勇一笑:“你还是个人才呢,我发现,希望你在这刑部尚书的府上造福更多的人。” 左勇心念一动,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婢女,竟然也能知道自己的志向?或许只是巧合吧,他深深作揖拜了下去,再抬起头,眼底那一点波澜早已经恢复无形。 马车滴答滴向皇宫一路奔驰过去。柳明月坐在车上,一想到将要见到这个皇朝据说是最有权势的人,两只手不自觉交叉而握。 忽然,一阵劲风拂过,柳明月精致的脸庞在窗帘飘起的瞬间露出来。 秋风微冷,柳明月伸手关好车窗。 不期然回座的时候,被一个微暖的怀抱拥住。 他的手用了点力气,不让她挣脱。 柳明月听到来自她胸膛里怦怦的心跳声。 “薛承落,你这会怎么来了?”她小声的问着,一张脸不知怎么染上朝霞一样的浅浅粉色。 “好累,别吵。等一下还要打硬仗。”他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清冷的声音仿佛这个热切的拥抱不是他特地来求的一样。 第85章 初见帝君 柳明月还想再说什么,薛承落忽然又紧了一紧手上的力道,柳明月往后一靠,更是结结实实偎在薛承落怀里。 他见缝插针,把下巴抵在柳明月肩膀上,闭着眼睛感受这失而复得的欣喜。 “世子,哼,我说薛承落,你是越来越自以为是得寸进尺了!”柳明月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轻轻喷在她脖子里,一阵羞恼。 薛承落也不理。这只不过收回一点利息罢了。老天知道,比起他昨晚一夜奔波,为了这个小女子做的事情,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有过一会,薛承落睁开眼,有点不对,这丫头怎么忽然安静了? 谁知道他一扳回她的身体面对着自己,就看见一张无声流泪的面庞。 像雨中的百合花,有种让人保护的冲动。 他听到自己心底无声的叹息,缓缓放开让他不舍的柔软身躯,僵硬的劝道:“好好的,哭什么,既然你那么不喜欢,我堂堂世子又怎会强迫你呢。” 柳明月垂下头不语,坐在离他远一点的地方。 薛承落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无奈:“柳儿,你知道的,我总不会伤害你的。” 闻言,柳明月霍然抬头,一双眸子因为沾染了水汽更加楚楚动人。 “薛承落,你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我怎么会要你的命换我的命啊,你总是这样擅自做主,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不希望也不需要你那样自以为是的牺牲啊!”因为激动又不能说话大声惊动外边带路的人,柳明月压低了嗓音,胸膛剧烈起伏。 薛承落定定的看着柳明月因为薄怒而更显得俏丽的容颜,忽而咧嘴笑了。 狭窄的马车因为这个笑容忽然变得温暖如春,馨香四溢。 他进一步靠近柳明月,壮硕的胸膛抵住柳明月,“柳儿,你表现关心的方式真特别。” 薛承落低沉的嗓音道破了柳明月的心中所想。她嘴硬的说:“谁关心你了!就是担心你下什么同心咒,到时候不要还害我早死了!” 薛承落毫不在意的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马车走了也有半盏茶声音,薛承落敏锐的感到这周围声音渐渐弱了,想来也是快到皇宫了。 “到圣上面前一定要听我的,乖!”乘着柳明月还在盯着自己出身,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柳明月右脸颊亲了一口,满意的收到佳人一记眼刀离开了。 出入无声无息,真是功臻化境。 柳明月扶着右脸颊依旧滚烫烫。 侍卫的称呼打断了柳明月的无边遐想:“明月姑娘,请下车。” 她恍然惊觉,轻轻的整理了衣服和容颜,缓步下车来。 大梁的皇宫,果然是人间非常宏伟的建筑,柳明月走在汉白玉台阶上,看着鳞次栉比的宫殿,没来由生出一种肃穆的感觉。 她想起幼年时候随着父亲去参加万妖之王的寿宴,一步一步走过铺满金银珠宝的台阶,就是一样目不暇接的感觉。但是这里不用什么金银珠宝,反而用极为精简低调的奢华,无一不印证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全大梁最好的东西。 看来,这里的主人,这大梁的圣上,恐怕和万妖之王一样,极为有野心,只不过不喜欢张扬,而是喜欢把自己的权威隐藏在重重朴素的装饰之下。 走过一个盛大的广场,穿过重重宫门,侍卫把柳明月引入一个偏殿之中,亮明身份铭牌,才得到放行。 有太监大声宣布:“圣上有旨,宣柳明月觐见。” 门外有一人对着柳明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其他人被拦在殿外。 柳明月信步走了进去。 这是偏殿,大梁圣上回见官员的地方,除了雕梁画栋,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此刻,殿内门口有几名带刀侍卫把守,內侍领着柳明月前行,她低着头目不斜视,每一项都是依照各种爷爷之前交代的礼仪来做,居然能不出一点差错,殿上的人都十分惊奇。 柳明月来到指定位置,抬起头悄悄环顾一周,微微点头,屈膝拜了下去。 “来者何人,抬起头来。”仿佛来遥远深处,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那人的声音响起。 柳明月听到这话时候,还在想着刚才仅仅一瞬间看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她认识的,有太子轩辕乾、妙颜公主、皇甫太师,还有,刚才分别的凯凯如青松昂然而立的薛承落。 她内心忽然安定下来,根本不用他做什么,只要他按照约定,在殿上一起陪着,她就不会慌乱。 柳明月按照圣上说的,轻轻抬起头,目光依旧平视,不卑不亢。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个精神尚好的中年男人,虽然按照传说起来的岁数,他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但是看起来须发皆黑,相貌儒雅,一双凤目不露声色的凌厉,也就最多四十出头的模样,可以想见年轻时候的圣上必定是一位美男子。 他看到柳明月的面貌,圣上心中一惊,这女子美的过分,但是眉眼间似乎与一人太过相似,但是分明没有那人的风情,一看就是年纪尚小。 他缓缓收齐初见的疑惑,双手微微抚着胡须,叹道:“果然好相貌,不愧是承落选中的婢女。” 柳明月只是中规中矩的感谢一下圣上的称赞。皇帝看到柳明月眼底毫不在意,目光中微微一暖,还好,没有辜负和那人相似的面貌,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倒是和她一般无二。 皇帝微微点头,又加大几分音量:“不过人不可貌相,今日召集大家在此,就是为了审问,你是否因为私人恩怨在公主府行刺沐阳郡主!从实招来,朕恕你无罪。” 在台下站着的沐王爷一惊,脚步都踉跄几分,圣上这话说的,还没有定罪先恕人无罪,这不是明显的偏心吗?万一这柳明月认罪了,圣上都不追究,那自己的女儿不是白白叫人陷害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呢? 皇帝停顿一下,他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张脸,他就总想弥补逝去的遗憾,总是想着只要那人肯回来,那即便她犯下再大的错都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柳明月虽然听出了圣上的意思,但是心中是无论如何不会选择认罪这条路的,她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感谢圣上抬爱,但是苍天作证,那天藏针射杀郡主,实在不是明月所为。明月认罪不要紧,让真凶逃出法外,让真相无人揭露,让郡主的仇记错地方,可不是柳明月所愿!” 皇帝精神一振,这坦率的性子实在是那样叫人寻味,的确是和果难道人说的那样,薛承落和他不愧是有缘人,能够在看人上都看的一样准。 第86章 守护笑容 沐王爷敏锐的发现圣上居然对柳明月有点不一样,心中又急又怒,想起女儿醒后崩溃大哭着求着自己一定要把柳明月碎尸万段的模样,眼中厉色一现,忙对着圣上身边最远的宦官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收到,趁人不备悄悄出去,看样子搬救兵去了,落在薛承落不动声色的眼眸之中。 轩辕落挺身出列,对着皇帝行礼后,朗声言道:“启禀父皇,那日儿臣也在场,现场大多数人沉浸在郡主琴声和柳明月剑舞之中,银针射出来的角度十分刁钻,儿臣和众位护卫也解救不得,但是这件事本身疑云重重,越是众目睽睽反而越是不太可能,不过,若是柳明月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反其道而用之也说不准。” 这话一出,薛承落浑身一紧,但是硬生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皇甫浩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马上出来说道:“圣上,太子所言似乎没有经过调查,据臣下了解,这世上,如果柳明月也叫心机深沉,那么恐怕就没有什么女子是单纯善良的了。” “哦,是吗?”皇帝左边下首一位身着明黄色朝服戴着凤冠,风采出众的美妇人忽然出声,这人正是皇后无疑。看到皇甫浩然忽然挺身出来,眉头一挑,她还以为第一个出声的恐怕是薛承落呢,没想到炸出来这么个花花公子,她用丝绢微微掩盖着唇角,娇笑道:“还是太师怜香惜玉啊,不过,太子的话中意思也不过是假设一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莫非这位明月姑娘也是太师关系不一般的人吗?” “哪有,圣上明鉴,这位明月姑娘是我恩人呢。”话一出口,皇甫浩然头上渗出了汗,这要是评这一句话深挖,姐姐恐怕很快就知道自己已经悄悄逼出蛊虫,那他接下来的部署可就半途而废了。 皇帝右手边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美妇一看皇甫浩然急急辩驳的模样,心中一恼,毫不留情的斥道:“孽障,这柳明月和你什么关系,还轮不到你说话,还不退下!” 皇甫浩然擦擦汗,对着柳明月歉意一笑,退下,他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所幸,有皇后在,姐姐还不至于当场和自己询问开来,事后费一番功夫解释一下,恐怕可以蒙混过去。 轩辕乾只是出言试探一下,没想到竟然让皇后和贵妃娘娘都这么激动,他重新审视了一下柳明月,这女子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异常熟悉。 他不是薛承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注定要登上那个至尊宝座,实现一统四海的愿望的,可是柳明月这样又美貌又无拘束的女子,拿来坐镇后宫母仪天下恐怕不行,他一再告诫自己远离,却一步步不由自主靠近。 灵光一闪,儿时在御书房落满灰尘的角落忽然发现的那张画卷忽然在脑海中闪现,对了,那女子,那画上的女子,那个被圣上赶出皇宫下落不明的女子,那个从此不能再当他母亲的女子,竟然和柳明月的眉眼有八分相似! 轩辕乾忽然低下头,自诩冷静的头脑忽然昏沉沉起来,难怪皇后和贵妃如此在意这个小小婢女,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那句试探的话,他偷偷望向柳明月,谁知道那女子依旧腰杆听得笔直,根本不看他一眼,眼中的柔情分明是对着薛承落! 从小到大,他似乎样样都比薛承落强,从身份地位从名声从对整个大梁的重要性,可是他又分明感觉到,他似乎样样都不如薛承落,从武功从战绩从百姓中的威望,甚至从父皇不可捉摸的态度,他总有一种危机感。因为薛承落赞成他,所以他的太子之位稳如金汤,好像只要薛承落愿意,他轩辕乾可以随时从大梁太子的位置上下来! 虽然薛承落从来不争,但是他就是恨他的不争!好像轩辕乾所有的一切,都是薛承落施舍的一样! 连这个长相酷似生母的柳明月也是一样,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到眼里!分明是那个家伙冷硬无礼,分明是薛承落帮着自己一起隐瞒身份,可是柳明月居然把送给他的花朵收回去,竟然敢收回去! 真是笑话,他可是姓轩辕啊,薛承落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将军的儿子! 轩辕乾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得死紧,骨节都透着分明的白。 妙颜公主施施然上前说道:“启禀父皇,这件事在儿臣府上发生,儿臣深感不安,毕竟听说夏郡主为此双手双脚再不能移动,对她这个曾经名满都城的贵女肯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儿臣希望彻查此案,不管明月姑娘是不是清白的,这件事终究因为明月姑娘而起,所以儿臣做主将她放在刑部大牢,其实这也是为了保全明月姑娘的性命,免得有心人害了她性命,反倒让这件事成为无头公案,儿臣也会一辈子心中不安的。” 皇帝轻轻点头:“朕的妙颜一贯如此为人着想,不偏不倚,把方方面面都照顾了。柳明月,现在给你机会,你可要把实情说出来呢?” 柳明月神色急转,这……难道要说自己使用的青铜剑是薛承落的母亲给自己的吗?难道要说银针很有可能是吴嬷嬷放进去的吗?那可是薛承落的母亲啊! 薛承落微微侧身,和跪在庭前的柳明月四目相对。 “柳明月,你是我的婢女,你知道的尽管照实说,我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薛承落忽然笑了,他声音不大,传到柳明月的耳朵里,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她忽然间热泪盈眶,这么多年来,世子究竟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呢?在这群狼环伺的朝廷?在这腹背受敌的家中?在阴森诡谲见不得人的地下组织?在不见天日满手血腥的仇杀中吗?难怪,他好像一直都是对所有人都冷冰冰。 薛承落,我以蒲柳族第二十一世继承公主的身份,向你宣誓:从此以后,你的笑容,我来守护。 柳明月心底誓言一出,无声无形的波动化作微风拂过,有太监慌忙关窗,却发现门窗紧闭,并不曾开过,这奇异的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与此同时,蒲柳族神殿前,水光镜上波纹一闪又一闪,有位老人忽然跳起来:“这都什么情况,柳儿报个恩,竟然发下这样重的‘守护者誓言’,再报下去,是不是连性命都赔掉了啊?不行不行,得找她爹商量商量,派个助手下去帮帮忙。” 第87章 迷魂再现 大殿之上,有了薛承落的首肯,柳明月清脆的声音如玉珠落盘:“那日,我受了薛夫人所托,本来没打算献艺,最后出于种种原因要去献舞,吴嬷嬷带我换了衣服,拿了青铜剑,我曾经拔出宝剑,并没有觉得什么异常,谁知就在郡主琴声激昂之时,宝剑直直刺出的那一刻,竟然有毒针飞出,连我都未曾想到。” 大殿之人都凝神细听,这柳明月声音坦荡,娓娓道来,一点都没有心虚的模样,更没有花言为自己巧饰,待她说完,大殿之人多多是经历宫廷各种计谋的老手,大都找出问题的关窍所在,这事情多半和吴嬷嬷有关,而作为将军夫人的亲随,吴嬷嬷所做恐怕不是那么单纯的陷害,多半是人授意指示陷害了。 “来人,传吴嬷嬷上殿,今日朕要亲审,倒是要看看谁在朕女儿的府邸,这般肆无忌惮杀人!”皇帝的话语森冷,皇后和贵妃不动声色的相互看了一眼,圣上莫不是把这柳明月代入了那人的感情不成,那可就不是很妙了! 很快,吴嬷嬷来到殿上,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嬷嬷,见过世面,行礼一应俱全。 “吴嬷嬷,我且问你,是否在柳明月所用的青铜剑中藏针下毒?”皇帝横眉。 吴嬷嬷战战兢兢,皇帝虽然没说什么重话,可无形中的天威,实在是压迫的紧,但是想起薛夫人,吴嬷嬷强硬回到:“圣上,老奴在将军府十八年,陪伴夫人有三十年,老奴用这三十年的荣宠向圣上担保,这下毒藏针实在是今天才听说,当日之间明月姑娘剑尖所指,郡主就应声倒地,十分混乱,所以根本不知道这针是谁藏的,要老奴说句不中听的,如果不是明月姑娘所为,那当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的,所以不能单凭明月姑娘一面之词就怀疑老身啊,圣上!” 她年龄本就大了,这一番唱作俱佳,一声“圣上”喊得极为到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人生出几分同情。 皇帝转头问太子:“太子怎么看?难道真的要让当天所有的人一一盘查审问不行?” 妙颜公主可不依:“父皇,您这不是打女儿的脸吗?分明是公主府守卫不利,现在竟然要让客人们来受审,这以后谁还敢参加女儿举办的宴会啊!” 轩辕乾微微一笑,站出来说:“皇妹稍安勿躁,这个事情其实并不难办,只要把曾经有机会接触青铜剑的人都找出来,分别查问就可以,不过目前来说,吴嬷嬷和柳明月实在最有嫌疑的,虽然吴嬷嬷说的斩钉截铁,但是这青铜剑是由将军府薛夫人拿出来让你交给柳明月的,你不知情,难道还要请薛夫人上殿不成?” 轩辕乾举重若轻,先是化解了妙颜公主的不安,又是机锋暗藏,直接切向吴嬷嬷身后的指使者,这一招将军,实在是高。 皇帝目光一闪,对着吴嬷嬷喝道:“听到了吗?难道还要我请薛夫人上场吗?” 吴嬷嬷叩头如捣蒜:“求圣上开恩,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此事与夫人无关啊!” 柳明月心中郁闷,这个吴嬷嬷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只要她敢和自己对视一眼,她就可以用一下迷魂术取下巧让她说出来,反正这个又不会损失自己什么法力,可是这人做贼心虚,不敢和自己对视,反而让她无法下手。 这时候,原本正不停磕头的吴嬷嬷忽然膝行几步上前,对着薛承落泣道:“世子,求您说句公道话,夫人她可是一心为你考虑啊,你不能为了柳明月就把夫人拉下水啊,如果您真的要为柳明月脱罪,老奴,老奴愿意认下这罪名,只求您不要再被柳明月这个妖女迷惑了眼睛啊!”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薛承落这样一来,不论要不要上传薛夫人到殿上来,都坐实了他身为世子不顾母亲名声要维护婢女的事实。 一时间,大殿之上众人神色各异起来。 薛承落不动声色的往后避开吴嬷嬷企图攀上来的手,淡然问着:“你担着吗?你要担着那就是认罪了,不论真凶是不是你,惩罚的可就是你了。谋害郡主的罪名你可知道什么后果吗?按照大梁律法,当诛三族。你愿意,你可问过你的儿子、孙子吗?” 吴嬷嬷脸色煞白,她一早知道后果,也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会涉及到自己的子孙辈,夫人明明说,只要她一个回报这么多年的恩情的。 “这、这……”吴嬷嬷一时语塞。她还没有做好赔上合族的性命去报答夫人的准备。 “既然你这样对我母亲忠心耿耿,那你就照实和圣上说吧,毕竟,今日不是在什么将军府,今日你好好看看,你面对的可是当今圣上!”薛承落一字一句清楚的传到吴嬷嬷耳朵中。 吴嬷嬷跌坐在地,神色灰败。 “吴嬷嬷。”柳明月轻声唤,声音绵软。 吴嬷嬷魂不守舍看向柳明月,只觉得她双目中白色光芒一闪,身体竟有些飘飘然的,不知道今夕何夕,身处何地,柳明月俏丽的面容缓缓变得端庄起来,再一眨眼,眼前分明是薛夫人的模样。 “夫人,您怎么会来这里。”吴嬷嬷问。 “薛夫人”笑容可掬:“我来,自然是放不下你,你可是我最得力的嬷嬷啊。” 吴嬷嬷泪眼朦胧:“夫人,他们说要诛杀我三族。是您的意思吗?” “薛夫人”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愁苦:“哪里会呢?我实在不知这一次竟然这么严重,你直接把事情说出来吧,我总不会要你全族都为我牺牲的,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吴嬷嬷深深拜倒在地:“谢谢夫人恩典,这次银针虽然是我们所藏,但是针上毒药的确不是我们放的,之前您和夏家郡主都说好了的,这针只是让她吃些苦头,不会要她性命的!谁能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呢!” “薛夫人”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和夏郡主早就说好了的?她为什么要使这个苦肉计呢?” 吴嬷嬷头昏沉沉的,说了声:“还不是为了薛承落世子吗?她那么多次找你,就是为了当咱家的世子妃啊,夫人您忘了吗?” 忽然,她脑海一激灵,瞬间明白过来,大声喝道:“你不是薛夫人!” 是啊,眼前这个浅笑盈盈的姑娘,不是柳明月还是哪个? 第88章 血溅当场 吴嬷嬷大梦初醒,冷汗淋漓。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柳明月,茫然跪在地上,这大殿之上说出的话要如何收场,饶是她再想破脑袋,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着了柳明月的道,吴嬷嬷神色间还有隐忧畏惧。 柳明月粲然一笑,对着皇帝说道:“圣上在上,刚才吴嬷嬷所说,可是一语道破真相。这毒虽然不是她下的,但是藏针之举却与她脱不了干系,想来,这件事恐怕真要请薛夫人前来以证真伪了。” 一听说要请薛夫人上殿,吴嬷嬷顿时不安起来,她近乎狂乱的对着皇帝喊着:“圣上明鉴啊,这柳明月使了什么妖术,方才让老奴说出那么一番言不由衷的话来,老奴保证刚才所说都不是事实啊,切莫因此扰了我家夫人的清修啊!” 皇甫浩然一声轻笑:“那可不是什么妖术,可是师出有名,我大梁毗邻西羽国,西羽王朝可是世代供奉巫人,这些人从小都要学的可就是这鼎鼎大名的迷魂术呢,这迷得了魂,可是迷不了事实啊,传说巫人用此法破解了不少难以告人的秘密呢,呵呵,就连本将军,初次见面时候,也差点着了这姑娘的道呢。” 柳明月听了皇甫浩然不惜自曝其短,也要为自己解围,对上那双清亮有神的桃花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暖意,其实皇甫浩然虽然言行举止有些轻佻,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倒是她,每次见面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其实,也是有些不公平的吧。 吴嬷嬷听见皇甫浩然这家伙横插一杠子,心中怨毒,但是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她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皇帝凄然道:“圣上,您冤枉老奴可以,怎么能对夫人有所怀疑呢,要知道,我家将军到现在还在沙场杀敌为您戍守边关呢!” 这话说的极重,言语间已经有大不敬的意思,皇帝的脸上愠怒之色慢慢形成。 轩辕乾早就先一步大声斥道:“狗奴才好胆子!且不说为人臣子本应忠君爱国,驻守沙场是你家将军本分,难道还要我皇家去夹道欢迎感恩戴德不成,再说今日之事分明是你自己说自己藏真的,与你家将军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尚且不论,别这样不识抬举,难道我大梁国君竟然叫不动一个战将的家眷吗?薛世子,你说是不是?” 轩辕乾上一刻还在责备吴嬷嬷,但是到了这话锋又忽然指向薛承落。 薛承落早就有所准备,不慌不忙对着圣上言道:“家奴胡言乱语,实在是我将军府管教不力,家父家母对圣上忠心耿耿,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说完,挺直腰杆拜了下去。 皇帝叹了口气,不过是一个小小郡主被伤,竟然要劳师动众牵扯到薛将军,他很清醒,这大梁可以没有一百个郡主,但是却不能没有一个薛将军。 何况,皇帝看向殿前如青松般朗朗风华的薛承落,眼神不自觉柔和起来,何况,薛将军给他培养了一个这样好的,世子。 一个有足够能力庇佑大梁百姓安居乐业的世子。 “你起来吧,我自然是相信你们将军府的这份忠诚。那就请夫人过来吧。”皇帝的声音缓慢而清晰。 轩辕乾的嘴唇不自觉抽动一下,就是这样,父皇总是对将军府有不一样的包容,换一个官员,哪怕是皇甫世家,恐怕也少不了一顿臭骂。 吴嬷嬷一听此言,绝望的跌坐在地上,脑子飞快转动着。 她知道,刚才轩辕乾其实也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一个选择。 夫人一旦过来,那些经由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恐怕会百口莫辩,夫人为了自保,恐怕会将所有罪名都安在她头上,有镇国将军护着,夫人不会有事的,但是她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自己一个,要三族上上下下好几百号人陪着一起死。 吴嬷嬷苍老的眼睛里浮上些泪花来,她原本按照计划是可以早点回去的,只要她不承认,谁都找不到什么证据,夫人一定会想办法救她,谁知道这个柳明月竟然会什么迷魂术,那么眼前本来宽阔光明的道路就只剩下一条,那就是她去死,把一切都推到柳明月身上,柳明月用迷魂术逼死她的,让一切死无对证,就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吴嬷嬷下巴紧紧抿着,苍老的皮肤忽然显出一阵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紧张来。她看着前排站的笔直,看起来冷漠无情的薛承落,心中苦笑,夫人,其实这个世子也不错,至少在朝堂上从来都是维护你的,把你当做将军府的一份子,真希望你们以后可以成为真正的母子。 想到这里,吴嬷嬷战战巍巍从殿上爬起来,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叩拜礼仪,上半身伏在地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后脚尖,趁着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薛承落身上的时候,忽然一发力,像一个豹子一样冲向大殿的一根木柱,脑袋“砰”的一声,响亮的磕在坚硬的黑色铁木上,头顶盛开一朵大大的血色之花,仰面倒在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这垂垂老妇,竟然也会这样决绝的撞墙去。 薛承落最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飞奔到吴嬷嬷身边,一搭脉门,竟然是已经没有脉搏了。这不应该啊,撞墙而死也没有这样快吧。 薛承落从头到脚仔细一看,她嘴角竟然缓缓流出黑红的鲜血来,看样子是加入了什么毒药,不然的话怎么会五步之内,立即毙命呢,这双重保险,吴嬷嬷恐怕是活不成了 皇帝在重重侍卫保护下,神色丝毫不变,对着薛承落问着:“她可还活着?” 薛承落缓缓回到:“启禀圣上,这吴嬷嬷已经自尽,在撞柱前应该已经服用了致命毒药。这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皇帝“咝”的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怎么办?这下让将军府夫人知道了可怎么看皇家啊! “皇上,这吴嬷嬷明显是有罪自杀啊,她怎能这样一走了之啊!我的清白怎么办?”柳明月祈求陛下。 “她已经用这样的方式受到了惩罚,碰柱大概是因为血溅五步才更显得惨烈,刚才薛世子说了此外还有毒,看,你的问题都解决了,你还想怎么样呢?”轩辕乾轻吐出一口气,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冷酷,好像是自己逼死了吴嬷嬷一样。 柳明月瞬间炸毛。 第89章 彼时初见 “太子殿下,刚才吴嬷嬷所言大家都听到了,就算不是下毒之人,那么也是藏针于剑的人,怎么看她这都是畏罪自杀,怎么能算到我的身上呢?难道郡主的毒就白白被人陷害了吗?”柳明月双目冒着火,一双眸子明亮异常。 轩辕乾看着这样的柳明月,心中不由自主一抖,她这个样子,还是该死的漂亮,他只是恼恨吴嬷嬷一走,让将军府脱不了干系的打算就落空了,也不是特地针对柳明月的。 但是能看到柳明月发火的样子,他居然感到开心。 轩辕乾不由自主苦笑,看来自己是太子当得久了,各色人等逆来顺受的见得多了,从来不曾质疑自己的什么决定,对自己百般顺从的人不感兴趣,竟然对一个不那么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关心。 皇帝一摆手,让侍卫们收拾这一片狼藉,道:“你们都先不要争论了,我是觉得这个吴嬷嬷的坦白太快,死的也太快了,不过,柳明月被人利用的事实应该说是可以确定了,还是等薛夫人来了我们再仔细询问。”说着,皇帝环顾一周,长年累月积累的上位者的气息忽然被他像开闸一样放出来。 “胆敢在公主府上杀人嫁祸的人,不是手眼通天就是胆大包天,我一定会找到,让他付出代价的。”皇帝声音不大,但却像钟声一样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时之间,大殿寂寂无声。只听到侍卫们挪动、来回擦拭进出的声音。 “柳明月你先起来,等待薛夫人前来的这段时间,还有一个人,你要见一下。”皇帝忽然对着柳明月和蔼的说着。 柳明月低垂着头,嘴角弯了一下,该来的终于来了。她缓缓站起,目光扫向仍旧如清松一样沉默站立的薛承落。 随着皇帝一声号令,几名侍卫拎着一个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男人走进来,扔在地上。 那人被粗鲁对待,也不敢多言,一获得短暂自由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缩成一团,脸埋在腿间,一双眼睛还惊惶的圆圈张望。 “圣上,这是谁啊,怎么衣衫不整的,这个人和本案也有关系吗?”贵妃娘娘娇着嗓音问道。 皇帝也不直接回答,反而对着正在发愣的妙颜公主问:“妙颜,你可认得这人,是不是有些熟悉?” 妙颜也不说话,心中有些怀疑。这人的衣服再不整,她也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特地用天蚕丝做成的锦袍。 天蚕丝原色雪白,她嫌都是清一色的单调不好看,便做成一套蓝色滚边相称,工艺极为复杂,她还特地请来巧匠,保证从外观看不出拼接痕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值得她这样悉心对待了。除了,她的驸马。 妙颜的脸色渐渐变得雪白,她今日一早找驸马一同进宫,却被下人们告诉,驸马爷一早就出去了。为了赶时间,她也只是派人等驸马回来告知一下,毕竟这个案子也并不一定非要驸马在场讲解。 她猛走几步,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一个熟悉的身躯,他发丝间那束发的湛蓝的簪子,也是她透着托前往盛产玉石的北宁国商队带回来的,那簪子的一面还刻着“日日与君好”五个小字呢! 她战战巍巍叫着:“驸马,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齐驸马惊魂甫定,终于听到熟悉的娇柔声音,他一向最厌烦这个声音,这时候听到却觉得宛如天籁。 抬起头,四目相对。 “公主救我,救我啊!我被歹人所擒,不知怎的被送到这里。”真的是公主啊,齐驸马急的眼睛都饱含泪水。 妙颜马上点点头,就像伸手扶起驸马,伸了一半忽然想起这是在父皇的地盘,才回过头慢慢看向父皇的眼睛。 “想救他吗?你先别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说出来你们很多人都不会信。”皇帝没有理会妙颜公主眼中的乞求,反而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台下跪着的,正是我们大梁王朝唯一的驸马爷,”皇帝微微勾起唇角,脸上有一丝玩味,“昨天三更半夜到刑部的地牢之中去了。” 这话一出,殿上各人又是一阵唏嘘。 皇帝停下,对着柳明月一笑,信任道:“接下来的,你说吧。” 柳明月看到皇帝的笑容,一双眼睛向上挑着,远处看来,好像时时刻刻含着笑,但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她甚至能感受到皇帝无言的愤怒。 柳明月得了帝令,便省去了自己用法术的情节,一五一十把那天的事情说了大概。 “驸马爷,我说的对吗?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大殿之上,柳明月忽然对着跪在地上抖个不停的齐驸马大声说。 齐驸马惊得一抬头,就看到柳明月纯净的眼眸,距离自己不过一个人的距离,顿时想起那天绕在脖子上柳条柔韧冰凉的感觉,仿佛被虫蛰了一样,一下子跳得老高,这时候也顾不得在皇帝和众位嫔妃面前失去往日风度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公主救我,救我啊!”他一边往门口退,一边对着不远处凄然望着自己的妙颜喊着。 妙颜公主看着眼前的穿着破败,神色惊慌往后退的男子,心底一片悲哀。她一直以为,她的驸马是世上最好的,最有风度也最有才华的驸马。 那时候,他刚刚考中了探花,骑着大马在大梁城何等的意气风发,她偷偷溜出宫去玩,想去找一个清静地方,谁知刚出了宫门,就发现今天是状元、榜眼、探花游街的日子,铺天盖地的都是人,她被人潮裹挟着向前,状元郎的马儿使了性子,竟然跑的越来越快。 她被人推到路上,避让不及,眼看着刚好就要被探花郎的那匹马给踩死。正在犹豫间,马上的人竟然猛地往后一拉缰绳,趁着时机从马上飞扑下来,抱着地上的她一骨碌就滚到路边,极为惊险的把她从马蹄下救出。 妙颜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少年清雅绝伦、意气风发的模样,在阳光下对着她笑,“你没事吧?” 就在那一刻,妙颜听到怦然心动的声音。 虽然他没有抢到“花神”,但是却抢到了大梁帝国公主的心,这比“花神”更能保佑这个读书人,因为花神大公无私,而公主只想对驸马好。 妙颜公主缓缓蹲下,握着那个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心如死灰:“说,你去牢房,真的打了收了这个婢女的主意吗?” 第90章 终成劫难 齐驸马战战兢兢抬起头,看到同床共枕八年的妻子,她已经不再那么年轻娇嫩,仿佛不经风雨的小花经历风霜后更显风情。 那双凤眼中隐有泪光,仿佛压抑着极强的情感,齐驸马忽然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姿色中上的妻子竟然这样美丽,其实是配得起她的封号“妙颜”二字的,他心中一沉,想到那晚去牢房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便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犹豫起来。 “妙颜,你总要相信我的。那柳明月,她是个怪物。”他怯懦着。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要收了人家的婢女!”妙颜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齐驸马被妙颜的怒火惊呆了,以前她从来不对他这样,有时候太子给了他脸色,妙颜反而会软语温存,他忽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不是的,妙颜,我是给你出气的,那,那柳明月扰乱了你精心准备的宴会,我总要给你讨回公道来的,我是去揍揍她出气啊。”齐驸马慌乱的揪住妙颜的裙摆,一边摇头一边哭诉。 他衣服皱巴巴的,几缕鬓发散乱垂着,这一番哭诉,看得妙颜心中一痛,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皇帝看到妙颜的神情,微微皱了皱眉,大声说道:“齐宣,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他两个随从带上来。” 齐驸马的腿忽然就软了下来,几乎要跌倒地上去了。 两名随从山呼万岁,年长的交代实情:“那晚,我们和齐驸马一起到刑部大牢,拿了公主的御赐令牌,到了那里,驸马让我们用关系和银两把那些狱卒们拦在外边,自己一人独自探视,还交代我们没有听到他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 “哦,他独自一人下去探望吗?难道不害怕柳明月对他不利吗?要知道,柳明月本身可是身怀武艺,何况又是一个下毒的嫌疑人,驸马为什么不害怕呢?”轩辕朗适时的插了一句嘴。 齐驸马面色惨白,这一个个的,都来落井下石,他一不小心看到柳明月瞟了一眼自己,吓得一哆嗦。 年轻一点的随从看着驸马不说话,想起昨天那个密使对自己说的话,只要自己能照实说,就可以减免罪名,他一心想抢点功劳,便大声说着:“驸马爷不敢说,那是因为,因为驸马说他有明月姑娘的死穴,有了那一招,他就可以对柳明月为所欲为了。” “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齐驸马一听,往后看着那说话的人,大怒。 “你才混账!”一个女声传来,齐驸马还没有看清前边的人是谁,只觉得一阵劲风拂过,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巴掌。 “公主,别气坏的身子!”侍女们看着妙颜公主摇摇欲坠额模样,连忙上前搀扶着。 齐驸马呆呆的摸着火辣辣的脸庞,这才知道,这一巴掌正是妙颜动的手,一时间头昏脑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妙颜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方才凄然向着齐驸马言道:“驸马,你可还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罢,就这样,我再叫你一声宣郎吧。” 妙颜缓缓转身,似乎说给自己听,也似乎说给所有人听:“那时候,你和我说过你的志向,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宣扬万民万事,我知道,你成为驸马,也只是为了这个名字,真正做到名宣天下。宣郎,我也知道,你后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叫你驸马,似乎齐宣这个名字早就被人遗忘了,你毫不费力的位居高官,但是也毫不费力的成为所有人嫉恨的对象,他们都说你没有才华,空一副皮囊。我不信,我轩辕妙颜,自出生起就是锦衣玉食,又怎么会看错人呢?所以,在一开始,我就没有及时止下这个错误,而是变本加厉的对你好,督促你上进,不要给皇家丢脸。” 齐驸马神色恍惚,依稀间回到他们刚成亲那些日子,妙颜对着自己谆谆教导的模样,甚至有的时候,连夫妻恩爱的时候都不忘记教导。 妙颜声音低下来:“是啊,从那时候起,也许你就讨厌我了吧。所以,我第一次发现,你在花园的假山后边和婢女亲热的时候,我多么痛苦,都忍受了。我以为,只要给你一个压力舒缓的渠道,也许也不是坏事,少年时希望的一心一意到白头总是幻想,但是只要你人还在这公主府不是也很好吗?” 齐驸马抬起空洞的眼神,原来,公主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知道了啊!怪不得,很多时候,公主从来不问自己要去哪里,怪不得有几个熟悉的美貌婢女忽然消失,公主也不曾多问一句。 “不要说了,妙颜,哥哥会为你做主的。”轩辕乾看着这个唯一的妹妹忽然间心灰意冷的模样,不忍劝慰道。 “不,我要说,那么多年,我早就想说了”,妙颜忽然间容光大盛,柳眉倒竖,凤眼含煞,对着齐宣指着:“没想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欺负我的隐忍,那些无辜婢女被你要了美貌还不算,你竟然想害她们的性命!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次,小宜,就是被你偷偷送出府下落不明的那个美貌婢女,她才十六岁,你就如此狠心!她曾经苦苦哀求我,我也答应送她安全回家,可是第二天我让人准备好一切,竟然再也找不到这个婢女了。” 齐宣的脸色开始惊恐起来,他想起那个小宜,有着细细眉眼和纤细的腰肢,他使劲各种风流手段都勾不上,最后只有将她用强之后卖掉,以绝后患。这个事情那么隐蔽,原来公主早就知道。 妙颜仿佛着魔一般,还是不肯停下:“我斗争了很久,毕竟一边是我选中的美少年,一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婢女,我怎么会为了她就把你的一切断送呢?所以,我也只是旁敲侧击警告了你一番。” 她顿了一下,眼睛里的泪滴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哪知道,你变本加厉,手都开始伸到公主府外边了。民女就算了,就连赏菊大会上的贵女们你都敢轻薄,你以为公主府的暗卫都是摆设不成?竟然在花园中公然轻薄相府千金!更是大胆到去夜探柳明月,那可是薛世子的婢女,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越听越心惊,的确,这样的事情每个豪门大院都会发生,但是大家没想到的是,这丞相府也有人被轻薄还忍气吞声的,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以坚强出名的天之骄女也会如此软弱,如此姑息一个人。 皇甫浩然对着齐宣摇着头:“你这样的人,长得人模人样,却不懂得怜香惜玉,害了那么多美人,还自称是惜花爱花人,真是又虚伪又恶心公主对你网开一面,你还不知道造化,竟然还想把手伸到自己府外。,我皇甫浩然生平最恨的就是残害美女的人了,若是不在这宫中,我估计早就给你一刀结果了!” 齐宣浑身一震,那些过往的屈辱记忆扑面而来,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他忽然不抖了,对着妙颜公主大笑着:“你就是这样,猫捉老鼠一样看着我,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看着我一步一步越陷越深,你们皇甫家所有人都是这样,我就是你们豢养的那只金贵的老鼠,你还指望一只老鼠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妙颜你知道吗?当初我成为驸马之前,其实已经有了定亲的人,是你的父皇,你的兄长逼着我退了亲,逼着我一定要娶你啊!” 大殿之上所有人,不管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密辛,都被这齐宣的大胆震惊了一把。 妙颜是真的不知道,她止住眼泪,无声的询问皇帝和轩辕乾。 轩辕乾长身昂首而立:“妙颜,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错,就是我奉了父皇的命令,前去驸马家逼亲的。我们堂堂皇室,是大梁最尊贵的人,能看上这样一个书生,应该是他的福气。你知道吗?他这会开始装可怜,可是当时,他的父母催促他同意的时候,他也不过片刻犹豫就答应了。” 轩辕乾居高临下看着齐宣,脸上仍旧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只有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讥诮透露出他此时的心情:“齐宣,你不要在这里对着妙颜质问,如果你真的要抗争,为什么当时不反抗,你可知道,但凡你有一点血性将我从你家赶出去,我父皇就会劝解我皇妹,你并非一定要成为我们家的驸马的。你越是这样,就越让人看不起。” 齐宣在地上气的浑身颤抖,他能拿这个太子怎么办?那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他始终没有站起来,还是保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 妙颜反而拉开轩辕乾,苦笑:“是啊,就算你们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我也还是喜欢他啊,是我一定要嫁给他,最终来说,也是我害了他啊!” 第91章 直面内心 眼前的女子身着琉璃一般五彩缤纷的衣服,依旧固执的挡在他面前,面对全天下人的嘲笑,说着“喜欢他”,齐宣的心裂开了一条缝隙,好像多年阴暗潮湿的青苔终于照进了阳光,这温暖让人贪恋,也让人不适应。 他有过那么多女孩子,都是花一样的年纪,花一般的容貌,都像极了梦里那个温柔的青梅竹马,但是她们都是惧怕的看着自己,从来没有人真的喜欢他。看着这华服在身的女子背影,齐宣忽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的,那个最好的,就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低下头来,这就是为什么他每一次得手之后在心底那种巨大的空虚感,他总是想追寻的,可不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摆脱的呢?他要摆脱什么?是一个活泼天真的倩影,是一个默默无声的拥抱,是轻柔为自己搭上衣服的纤纤素手吗? 妙颜没有察觉到齐宣的变化,她只顾看面色冷厉的薛承落去了,毕竟齐宣动的可不是一般人。薛承落似乎永远是那种淡漠无情、默默旁观的样子,妙颜忽然想起那个可怕的传言,得罪过薛承落的人,都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悲哀的发现,就算齐宣根本不喜欢自己,就算齐宣真的想要侵犯柳明月,就算齐宣真的做了这么多坏事,她也不希望看着他死,也许齐宣就是自己命中的一个劫难吧。 她向前走了几步,刚好到薛承落面前,忽然间跪下来:“薛世子,齐宣意图侵犯你的婢女,求你原谅他。” 皇帝震怒,一把拍在椅背上:“你可是轩辕家的公主,怎能随随便便对一个臣子下跪!还不给我起来!” “都不要拉我!”妙颜似乎铁了心,对着皇帝的话充耳不闻,也拒绝任何侍女和太监的碰触,而是缓缓的,无比庄严的对着薛承落低下头来,各色金灿灿的珠钗碰撞着发出清响,眼看就要真的行跪拜之礼。 四周一片惊呼:“公主,不可啊!” 皇甫浩然还看好戏似的溜到薛承落的身后,嘟嚷着:“你不会真的要受这一跪吧!” 薛承落幽深的眸子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 齐宣猛地抬起头来,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这一生有过那么多女人都满足不了自己,他这一生犹如困兽却始终下不了决心逃离。原来自己一直逃避的,也就是他一直舍不得的东西啊!他早就,爱上了公主。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站起,一把搀扶起了妙颜公主,搂在怀中。 “妙颜,不要这样,我的错不要你来承担。”齐宣温柔的拂去妙颜眼睛边的泪珠,轻柔的说着。 妙颜傻傻的看着齐宣,被他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惊住了。 齐宣放开公主,重新整理衣袍,跪了下去,此刻他的神志已经清明,虽然仍旧是破衣褴褛,但是昂首挺胸,骨子天然儒雅风流的气质自然流露出来。 “圣上,罪臣齐宣,今日愿意招出所犯罪行。”齐宣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柳明月,努力克服内心的恐惧,艰涩的说着,“那一日,我的确支走了所有人,还拿到柳明月所在牢房的钥匙,想要进去,不过,我进去的原因不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审判,而是想和柳明月玉成好事,占了柳明月的身子。” 这句话一出来,殿上的气压都无端端低了几分,皇甫浩然破口大骂:“你还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老子的恩人你也敢碰!” 轩辕乾也是目光暗沉,向来是冷静有礼的他竟然也觉得心中无比烦躁,他本就看不惯的小男人也想和自己欣赏的姑娘春风一度,若不是妙颜公主一直痴痴望着那恶心男人,他真是有一掌废掉齐宣的冲动。 柳明月心底也有点难受,刚才自己表述是一回事,但是要齐宣当着大家,尤其是薛承落的面前说出来,真不知道薛承落受不受得了。 柳明月偷偷看过去,薛承落虽然冷着脸看起来不高兴,但是也并没有到非常愤怒的地步啊,柳明月内心松了一口气,又无端端有点怅然,这家伙,难道就不知道吃醋吗?蒲柳族中,有过人间情爱经历的姐姐们都说过这男人最是有占有欲的,连皇甫浩然都急吼吼的,这薛承落这么冷静是干什么呢。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那他为什么要用同心咒呢?还是他这个人不在乎这些小节,也对他本来就是打仗的,心思很粗的啦,柳明月陷入自我否定和自我安慰的怪圈中。 齐宣对着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接着说:“柳明月不答应,我就诱惑她做一个交换,我愿意用一个人代替她承认下毒,然后代替她接受惩罚,条件是她隐姓埋名从此跟了我。” 皇帝颔首:“这么说,你倒是知道是什么毒药了?毕竟和郡主所中的是不是同一种毒药,只要太医一验也就出来了,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你那里还有毒药。” 齐宣心中一沉,皇帝表面上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关注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但是他的心思真的是缜密无比,竟然能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手中有毒药的事实上。他看了看妙颜一眼,那秀美的脸庞上,丹凤眼中满是关切。 齐宣心中释怀了,报以一笑,从脏兮兮的鞋底某个中空的夹缝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药包来。“这就是郡主所中的毒药,来自一个江湖上的暗杀组织。” 皇帝一个眼神,有太监急急忙忙请来太医当场查验。 太医验过,的确是这个世上罕见的剧毒,中了绝无生还的可能,和郡主身上的毒针上的药物的的确确是同一种东西。 一经确认,沐王爷愤怒之极,都是这混账,害得他培养了那么多年的掌上明珠一夕打回原形,害得他那么多年的期望落空,他忽然冲过去,对着齐宣腰部就是狠狠一脚,踢的齐宣趴在地上。 齐宣是真的爬不起来,这沐王爷早年陪着皇帝打天下,那可都是行伍出身,一脚的力量又怎么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受得起的,这恐怕腰上的骨头都要断掉了吧。 第92章 再难画眉 薛承落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单手握住沐王爷眼看就要落在齐宣身上的一拳,冷冷说道:“圣上在上,沐王爷请节哀息怒!” 沐王爷心中一惊,早知道薛承落武功高强,可是就在这么近的距离,他都能先于所有人并且轻描淡写准确无误的拦住自己,要知道刚才愤怒之中,这一拳他差不多用了八成力,这已经是高到一定的境界了。 “算了,不要难为沐王爷了。他也是爱女心切。不过沐王你也要放心,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帝摆摆手说着。沐王爷狠狠的瞪了一眼齐宣,才“哼”了一声,站会原位。 妙颜哭哭啼啼的看着齐宣腰上渗出了鲜血,竟然染红了天蚕丝做成的衣袍,看的触目惊心。 她对着皇帝求情到:“父皇在上,儿臣,轩辕氏嫡长公主妙颜,今日在此恳求父皇饶过驸马,放他一条生路去吧。妙颜愿意舍去公主府荣华富贵,从此青灯古佛,为他念经超度罪孽。” 皇帝还没说话,皇后先着急了:“你说什么胡话呢,妙颜!这齐宣犯下如此重罪,早就不是什么驸马了,他就应该按照律法,该受刑的受刑,该流放的流放,你是我大梁的公主,只有你一个,这驸马想找的不多的是吗?” “你母亲想的倒是对的。”皇帝神色肃然。 妙颜一下愣住了,从来父皇母后都是对自己有求必应,今日为什么连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肯实现呢?她并不是一定要去出家,这不是给父皇母亲一个台阶下吗?等到臣下的怒火平息,齐宣的命也会保住,到时候父皇母后舍不得还是可以接她回来的啊。 除非,妙颜仓皇的往后退了一步,父皇母后根本不想留下齐宣的性命。他实在是创下弥天大祸,丢进了皇家的脸面。 齐宣艰难的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看了看妙颜一眼,惨淡笑着:“妙颜,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如有来生,我一定……” “不,我不要什么来生!”妙颜抓住齐宣的手,坚定的嘶吼,泪珠滚落,恰好落在齐宣的手指上,灼灼烫人。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凤钗,去掉一边的圆润珍珠,露出锋利的尖端,抵住了自己的脖子,摇摇晃晃站立起来。 “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公主,你快放下那凤钗,实在太危险了!” 四周吵吵嚷嚷传来一声声惊呼。 “父皇母后,儿臣只是想看着这个男人活下去,不管以什么身份,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上他了,他是探花郎,可是在我心里比得上一千个状元呢,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他能做我的丈夫,可是他不想做了,他虽然不说,可是我心里知道,但是我舍不得放他走,所以他心中多年积郁,才害了那么多人。”妙颜神色癫狂,但是凤眸清亮,一会笑一会愁,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去。 齐宣心一急,连忙挣扎着站起来,有血渗出来,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他离得最近,他很想要去夺下妙颜的珠钗,可是站了几次都不行,骨头断裂,他支撑不了身体。 齐宣嘴唇干裂,惨白着脸,轻柔说着:“阿颜,乖,到我这里来,把珠钗放下,我给你画眉。” 妙颜闻言微微一呆,她微微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齐宣,这大殿上光线极好,齐宣微微仰着头,神色间无比温柔,妙颜好像又一次看到那个骑马观花、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不……”妙颜笑了,她只允许自己沉迷了片刻,便稍微远离了几步,“你从来都不会给我画眉的,你放心,现在,我不会再束缚你了,你自由了,你现在不是我的驸马,我也不是你的阿颜了,你走吧,随便以什么身份活下去。” 她又转头,对着大殿主位上的人喊着:“父皇、母后,你们要一个交代,那就用我来当交代吧,求你们让齐宣活着,赦免他吧。”刚喊完,也不等人回到,她手中的钗子就狠狠的刺进喉咙深处。 齐宣只感觉头脑一阵轰鸣声,有如神助一般向前一扑,接住颓然而落的公主。公主喷薄而出的鲜血像是那年初见,他也是满身红衣,志得意满,没想到如今会是这样的结局。 “啊!”皇后看到妙颜的血顷刻间涌出,顿时昏了过去,皇帝一个激动,竟然站了起来,抖着声音道:“太医,快给我去救公主!” 轩辕乾拉着太医飞快来到皇妹身边,太医只消一眼便看出这样子,恐怕直接刺穿喉管,还要怎么救呢?齐宣死命的抱着妙颜公主逐渐冷却的身躯,呆若木鸡。太医无奈,只有和轩辕乾一起伸出手想把妙颜公主拽出来一点,看下公主是不是还有救,谁知道根本拽不动。 轩辕乾对着齐宣怒道:“你放开她!”齐宣置若罔闻,拽得急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大力推了二人一把,太医一不留神,跌坐在地上,轩辕乾有武功底子,竟然也被推开。 轩辕乾害怕一个用力损伤皇妹的躯体,也不敢硬来,只能恨恨的看着。 齐宣盯着公主紧闭的双眸,心中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怎么样都填不满了,他伸出手,细细的描摹着妙颜的峨眉,嘴里还念念有词:“阿颜,你怎么不乖,我不是说了,要和你画眉吗?” 痴痴呆呆的,一遍遍重复。 变故陡生,所有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皇甫浩然这样闹腾的性子,也只是默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柳明月心中不忍,说道:“齐宣,公主殿下已经仙去了。” 齐宣像是被人戳痛了短处,忽然间放声大哭起来:“妙颜,是我不好,我胆小,我自卑,我懦弱,我不想承认,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那是成年男子压抑的内心终于释放出来,哭声凄然,悔恨交加,现场一时寂寂无言。 泪眼朦胧中,齐宣看到出现在自己脚边的药包,那是刚才跌落在地的太医遗落的,刚好被自己踩住,旁人发现不了,这一激动,反而露出来一个小角。 他认得,那是他亲手上交的装着剧毒的药包。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去陪妙颜了。 齐宣涣散的眼神集中起来,他抱着妙颜往前方挪动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那药包,就往嘴里倒起药来。 “妙颜,一定要等我,管他什么功名利禄,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没有了你的世界,我怎么活下去。”感受到舌尖苦涩的药意,齐宣露出了笑意。 第93章 戛然而止 从齐宣移动的那一刻起,一旁冷静观察的薛承落瞬间就发现了齐宣的异常,这齐宣是后期的重要认证,有太多的链条需要齐宣来串起,要真正确保柳明月的清白,这人就一定不能有失。 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的时候,薛承落早就已经把齐宣手中的药包夺下,扔的远远的。 但是齐宣的舌尖还是沾到一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潮红,五脏肺腑传来异常的疼痛,细密的汗珠从脑门上渗出,饶是这样,他也不愿意放下公主的尸身。 薛承落一只手扔了毒药,另一只手使出点穴功夫,瞬息间封住齐宣的心脉,齐宣闷哼一声,一口浓黑的毒血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啊,皇上,我们本来只是为了治柳明月的罪啊!”贵妃眼睛一骨碌,竟然惨白着脸对着皇帝泣道。 这话说的极为歹毒,分明是怨柳明月是个祸害,把皇上的女儿女婿都给害死。 薛承落倏然起身,目光如电,冷冷的看了一眼皇甫贵妃。 贵妃心里一激灵,那人的目光,真是叫人不寒而栗,她连忙挤出几滴眼泪,躲在皇帝身后“嘤嘤”哭着。 皇甫浩然一听就着急了:“姐姐说什么呢,人家柳明月本来就是无罪的啊!是这个齐宣,害死公主的。” 贵妃娘娘还在捂着嘴巴低声哭泣,内心早就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弟弟给骂了一千遍。 现场一片狼藉,所有人都等候皇帝的命令。 但是皇帝眼眶通红,看着惨死的爱女,却始终没有留下一滴泪来。他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把皇后抬下去休息吧,公主,昭告天下,全国缟素三日,为公主送行,至于那个齐宣,就交给薛世子府中发落,朕不想再看见他,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皇帝就是皇帝,这突然丧失爱女的情况,他依旧能够清晰的下达各种指令。 轩辕朗眼泛泪花,豁然跪在地上:“父皇,儿臣请求,将齐宣处死,为皇妹陪葬。” 皇帝的背忽然间佝偻下来,他摆摆手,贵妃识眼色的过来搀扶着,皇帝也不再看众人一眼,便一步步走下殿来,准备离开。 他停驻在轩辕朗身前:“朕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太子,你随朕来吧。” 轩辕朗哽咽着站起来跟上去,大殿之外依旧是阳光晴好,照在父子离开二人的身上,萧瑟无比。 柳明月目光闪动。是啊,贵为皇族,万人拥戴,也抵不过生离死别,这就是站在巅峰的寂寞吧。 薛承落和众人在身后恭送皇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门外等待许久的将军夫人迟迟不见皇上召唤,又见不到吴嬷嬷出来,心中早就忐忑不安,谁知道等到最后,只看到皇帝一个人出来,所有人一脸衰败的表情,她也不好上前询问。 “阿爹”,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夏吟吟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迎上从殿内出来的沐王爷。 沐王爷看着娟丽的女儿,却只能如同傀儡一样端坐,心中一片伤感:“吟吟,你来了,你的仇人找到了。” “是不是柳明月那个贱人下的毒呢?”夏吟吟的双目冒着火。 沐王爷四周看了看,推着夏吟吟站的远了些,才压低了声音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天在场的人可是不少呢,告诉你也无妨。下毒的是齐驸马,他已经得到惩罚了。这件事,圣上说就到此为止了。”然后将大殿之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夏吟吟面色惨白,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沐王爷特地叫她过来,就是希望关键时刻能让皇帝下下狠心,用用苦肉计促成柳明月定罪。可是现在,父王跟自己说,这下毒的不是柳明月,而是一个驸马,还是一个公主以命换命的驸马! 夏吟吟忽然泄下气来,不是柳明月,她难道要恨一个失势的驸马吗?不行,这件事怎么能不怪柳明月呢?要不是柳明月,她就不会处心积虑为了求得世子的心,和将军夫人合作,就不会被人利用钻了空子,抹上毒药,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死不活的吊着! 夏吟吟用尽力气转了转头,对着沐王爷说:”父王,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拜柳明月所赐,这件事八成与她脱不了干系,薛世子偏袒她,是被她蒙蔽双眼,父王你可是不要相信柳明月的几句话啊!” 沐王爷若有所思顿了顿,轻拍女儿的肩头:“其实我也觉得,柳明月有些奇怪,这个事还有很多疑点,那晚在牢房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驸马会衣衫不整的出现,连公主都不知道,这也值得推敲。吟吟,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你的伤给治好。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将军府有关,我不会放过的。” 夏吟吟急着辩白:“不是将军府,是柳明月,世子哥哥对我是好的。不过父王,我的伤真的有救吗?我真的还可以弹琴跳舞吗?” 沐王爷嘴角一弯,眼神悠远的看着皇宫某个方向,点了点头。 那父女二人离开,将军夫人站的比较远,只是依稀听到了几个字,也不甚分明,好像和齐驸马有关一样。她自我安慰,她从来都没有和驸马做什么交易,这个事情想来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吴嬷嬷不把她供出来,这一切都还可以商量,不论如何,至少所有的事情,她都没有亲自经手过,这空口无凭是定不了罪的。 薛承落走在最后,按照圣上的指示,已经派人将齐宣提前送到了将军府,圣上可以不追究所有的真相,但是他薛承落绝不会。 这个事情还有几个重要的疑点,既然针是吴嬷嬷所藏,毒药是驸马所有,那么是谁,居然能够躲开重重监视,顺利的把针上都抹了药? 找到连接这一切的中间人,才是最可怕的心机深沉之人,才是躲在暗处的毒蛇。 凡是有可能危害到柳明月的一切,他都不会允许存在。 “跟我走吧。别胡思乱想。”薛承落看着自从齐宣服毒就一直呆愣愣立在原地的柳明月,忽然拿手拍了拍她的头。 “谁胡思乱想了,”柳明月懊恼的揉了揉脑袋,看着一本正经走在前边的伟岸身躯,嘟嚷着“手劲那么大,拍头会长不高的好不?” 第94章 浮出水面 “母亲,还没回去啊。”薛承落老远就看到还在这里翘首以盼的薛夫人,眉头皱了一下,仍旧不慌不忙的前去见礼。 将军夫人看到薛承落身后的柳明月,竟然没有带枷锁,看样子是无罪释放,顿时心中一沉,也顾不得端起架子,对着薛承落厉声问:“这个小贱人怎么没事?吴嬷嬷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圣上为什么最后又不见我了?” 一丝怒色在薛承落黑眸中一闪而过,被他很好的掩盖住。他淡淡道:“我家柳儿自然不会有事,吴嬷嬷畏罪自杀,母亲,你是该伤心还是该庆幸呢?毕竟,吴嬷嬷一死,我薛家声誉虽然有损,但是母亲您毕竟安全了啊。” 最后那几句话的声音说的极低,只有靠的近的将军夫人一个人听得到。 将军夫人的眸中震惊之极,一时间忘了反驳,脑海中只有“畏罪自杀”这四个字在不断回响, 吴嬷嬷竟然死了,她死了!那个忠心耿耿,敬爱他疼爱她的吴嬷嬷死了! 将军夫人的心中一疼,从此后,在没有漫漫长夜陪她一起等候将军归来了,在没有人为自己出谋划策除掉薛承落了。她默默收紧双手,难道自己早就不是做好了这个准备吗?一枚弃子,怎么值得她这样难过呢?将军夫人又在心底不断地强调,吴嬷嬷死的好啊,死得好,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事情是和她有关了。 看着薛承落和柳明月并肩前行的背影,将军夫人也抬起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向着宫门走去,她不会后悔,一个吴嬷嬷又怎么样?那人答应过自己,只要帮他做事,拿到他需要的东西,他就会赐给自己让将军回心转意只爱她一人的东西,她为了将军,什么都可以舍弃。 那又有谁来告诉她,那落在尘埃的泪滴,又是为了谁呢? 将军府。 齐宣缓缓睁开眼睛,夕阳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到床上,感觉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身影背对着床,逆着光,看起来轮廓极为硬朗。齐宣忍受着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针扎似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嘶哑着问:“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最希望我死的吗?薛承落。” 薛承落转过身来,英挺的眉眼在光影下犹如神祗一般俊美,让人不自觉生出自卑和敬畏来。 “就凭你有胆肖想柳明月的罪过,死一千次都不够,”薛承落薄唇微动,冷冷说着,“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问清楚,你不能死。” 齐宣想起那些荒唐岁月,黯然低下了头,声如蚊呐:“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若不是我的荒唐,妙颜,她也不会死。” 薛承落闻言挑了挑眉,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坐在床边,不慌不忙的说:“妙颜公主下葬,举国缟素,而你,一个犯下重罪被驱逐的驸马,如果真的死了,恐怕只会暴尸荒野,生不能同裘,连死都不能同穴。” 齐宣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他觉得胸口更疼了。 薛承落抿了抿唇,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但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当时帮着你把毒药放在针上的那个人,我也许可以实现你心底最希望的事情。” 齐宣抬起头,俊秀的面庞不可置信:“难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不成?” 薛承落好整以暇的看着,一副“你可以选择不信”的无所谓样子。 齐宣无言,看着窗外,那夕阳染红天际,从前每逢盛夏,妙颜很喜欢在公主府中摆上佳肴和美酒,约他一起看着夕阳,感受晚风,那时候,他表面顺从,内心深处对这种小女儿态十分不以为然。 妙颜她曾经说过:“人们都说夕阳伤感,可是在我心中那是代表着一生结局的完满,能和驸马你一起到老都能看着夕阳入梦,就是我心中最美好的结局了,驸马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们谁先走,剩下的一定要好好活着,帮着那个先走的人看每天的夕阳。” 齐宣一阵恍惚,也许那时候的他就在夕阳中心动了吧,可惜现在知道又如何,妙颜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他轻轻靠在床上,嘴里的话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样悠远:“不错,既然我活着,我就不会再去寻死,妙颜她走的太快,都没有来得及听我解释。”齐宣忽而想到什么,自嘲的一笑,叹道:“不过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那些罪行,我不冤枉,我只是,还有好多话没有说给她听。” 齐宣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有些哽咽,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对着薛承落目光灼灼:“薛承落,如果你能帮我混入为公主守陵的队伍,我就告诉你实情。” 薛承落挑眉:“我以为,你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齐宣一滞,苦笑:“果然是冷心冷面的薛世子,你说的不错,当下是我有求于你,贱命一条本就岌岌可危,如今还要拜托你。实话和你说了吧,那一日,也是我自己见色起意,丞相家有个庶女,名叫李锦瑟,我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无礼,这姑娘也是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最为大胆最为深沉之人,也不知道她和柳明月有什么过节,她情愿再一次让我欺辱,也要取她性命,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是这毒药的确是通过她送到内室,我猜想,她家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嫡长女肯定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多半就是她教唆长姐和吴嬷嬷勾结了吧。” 李锦瑟?这个关键的人物终于浮出水面。 薛承落细细咀嚼,眸中寒意森森。 管他是男是女,只要和柳明月过不去,就是和他薛承落过不去! “还有一个问题,你的毒药是哪里来的?”薛承落进一步试探。 齐宣叹口气:“你这个还要刨根问底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药,我是从传说中的‘六道冥府’高价买回来的,据说这种毒药可是绝无解药的,难道你还要把六道冥府的人给杀光不成?” 薛承落一言不发,神色莫辨,起身离开。 齐宣忽然出声:“那天我喊妖怪大家都只是当做疯疯癫癫,后来公主离世圣上悲伤之下也没有追问这个事情,薛世子,柳明月不是一般人,这一点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第95章 如坠冰窖 听到这句话,那挺直的身影微有停滞,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薛承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依旧往前走着,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似无意的岔开话题,说着:“你身上的毒,虽然分量极少,但是药性霸道,走运的是你是吃掉,而不是将毒药洒在你见血的地方,所以倒是勉强能多活个三年五载。七日后,公主灵柩迁入皇陵,你做好准备吧。” 说完,也不看齐宣的脸色,径直离去。 一听此言,齐宣这才放下心来,刚才铤而走险,其实也是希望薛承落看着自己保守秘密的份上帮自己到皇陵,传说中薛世子冷血无情,从不和人讲条件,可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人都是有软肋的。 唉,情之一字啊! 这一声叹息牵动了伤势,齐宣“咝”了一声,胸口还是一阵阵疼痛,但是他脸上竟然露出欣慰的笑容。这身上的伤痛算的了什么,只要能以残躯陪伴公主,这苟延残喘的人生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妙颜,地下冷,又黑,我会陪你。 一回到房间,柳明月就把自己弄成一个“大”字,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枕头蒙在眼上,再也不想动一步。虽然离开将军府也就是几日的功夫,但是柳明月觉得真的回到这里才安心。 胸前的唤音坠不屈不挠的发出震动,柳明月“喔”的一声坐起来,枕头“吧嗒”掉在床下,她心里头无比哀怨,这爷爷,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找到自己吗? 皱着眉头拿出唤音坠一看,这呼唤次数都已经快达到上限了,柳明月伸出手指,在两个嘴角旁边往上轻轻一推,嘴角定格成笑容,然后光圈一现,爷爷一脸焦急的光影出现, “小月儿,你没事吧?怎么一直不接受我们的通讯呢?”一个急切的声音就从光圈中传来。 柳明月“嘿嘿”一笑,心中嘀咕,这也没啥,就是一时好奇变了棵树玩玩。 忽然,爷爷的身影淡去,一个威严俊美、头上斜插一根柳枝的男人出现在光影之中,深情满是忧虑,一双深情大眼满含着关切忧虑。 哎呦喂,今天的新鲜人倒是不少,柳明月精神一震,连忙坐直站好:“父亲大人,您日理万机,柳儿只是到人间游戏一下,怎么惊动您老了?” 没错,这位俊美的男人就是柳明月的父亲,蒲柳族现在的王柳碧城。 他无奈的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叹了口气:“你一直让我们单向联系你,所以你想不接受我们的呼唤便可以不接受。这世界上的魑魅魍魉那么多,要真的被有心人惦记上了你,可怎么办呢?” 柳明月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父亲大人,这只是替爷爷报恩而已,遇到的都是人,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 柳碧城“咳”了一声,慢条斯理问道:“这么说来,你的恩岂不是挺容易就报了?” “这个,”柳明月抓抓头,想起徐哀离开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只能打哈哈道“快了,快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柳碧城一听女儿这样敷衍自己,英挺的眉皱成一团,厉声问:“那个给你下了同心咒的人究竟是谁?你的蒲柳之心的异变又是为了谁!” 柳明月一惊,爷爷这个大坏蛋,还是守不住秘密。 她这可真的是冤枉了爷爷,那天咒术一下成功,蒲柳圣境的圣物忽然间耀眼非凡,圣湖里的水也是波光荡漾,有所预兆,所有意象都是指向柳明月,爷爷是想帮着瞒也瞒不住啊! 柳明月心一横,用上最后一招,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 柳碧城被女儿这样一盯着心中就心疼起来,但是这时候实在由不得她任性下去了,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相比妖魔鬼怪,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她身负蒲柳之心,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必装可怜,你母亲不在这里,这招对我没什么用处,”柳碧城眼睛微眯着,语气满是不容拒绝,“你不肯告诉我,那我也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最近会有我们精心挑选的一个帮手下去帮助你。帮你快点找到那个谁,哦,那个叫徐哀的年轻人,帮你爷爷了了多年心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来,除非你修成神阶,否则再也不让你出秘境一步。” 说完,柳碧城的头像一闪而过,半点拒绝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柳明月。 “父亲,父亲大人……”柳明月的声音焦急。 爷爷满是皱纹的脸庞出现在光圈中,他语重心长劝道:“你父亲也是为你好啊,你就乖乖地等着,有人帮你,唉,这个事情都怪我不好,早就不该出什么主意,让你去凡间的。” “不过一个同心咒而已啊,”柳明月涨红了小脸,“我们在家学术法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这样相互间下一下的啊,你们干嘛小题大做,还要派人监视我啊!” “小题大做?”爷爷的眼神忽然变得平静悠远,“小月儿啊小月儿,你果然不知道,同族之间大家血脉一致,同心咒术效力只能维持一刻钟,所以最适合你们学习术法练习。” “但是,”爷爷话锋一转,神情间肃穆无比,“不同族之间是不可能使用同心咒术的,因为血脉之力相斥,如果有人能够将这个咒术下得成功,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他对你情意之深已经感天动地,足以冲破血脉之力,另一个就是借助宝物。你好好想一下,这个咒术施法的时候,是直接用自己血脉勾勒符号,还是借助了什么不平常的东西?” 柳明月仔细回想,那一日薛承落扮成密使,在牢房中施下咒术,好像,的确是使用了溯光镜!她神色仓皇向后退了一步,嘴里还是满不置信:“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身无长物,他也知道我不是凡人,这咒术,分明样样都对我有利。” 柳明月忽然发觉说错了话,沉默下来。 “什么,他知道你不是凡人?”唤音坠一闪一闪,显然是能量不多了,爷爷的声音非常焦急,“如此说来,你要小心这人,他既然不是对你情根深种,那就是只有一个可能,他看中你身上凡人没有的东西,或许是血,或许是你,这万年来蒲柳之心的唯一拥有者。” 说完这句,爷爷的身影在光圈中变成一圈圈波纹,一荡,不见了。 柳明月怔在原地,如坠冰窖。 第96章 患得患失 那一头,青翠的柳枝交织成恍若鸟巢一般的房屋,爷爷看着唤音坠的光芒淡去,方才转过头,对着不远处沉默不语的柳碧城,说着:“唉,不同族别之人施那同心咒本来就会借助宝物的,这样诱导她想歪真的好吗?” 柳碧城叹道:“你我都知道,这同心咒要下的成功,必须两个人都有情,这几天来,我们多次在秘境中看到蒲柳之心的异变,这丫头早就动了情了,只是阿爹,我们怎么能允许,怎么能允许时光重演,眼睁睁看着小月她越陷越深最后万劫不复呢?” 他站起身来,伟岸的身躯在满屋的碧绿之中显得森冷:“小月儿不会相信,这世界上,魑魅魍魉不知道比人这个东西好对付多少倍,因为他们是纯粹的恶,也就无需防范只要消灭就好,而人,你若贪恋那短暂的温情,最后的总会是更加极致的利用。” 他二人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情不自禁的一抖。 爷爷翘起花白的胡子,恨恨道:“你说的不错,我总是年纪大了,有点妇人之仁,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全力阻止柳明月和那轩辕落的姻缘。明日,你就派铃铛过去吧,在有限的法力下,保证柳明月安全回来。” “您放心吧。”柳碧城欠身答道。 阳光洒在鸟巢间,映出满地交错的阴影,屋里充满这木的清香,房屋之外,无数蒲柳族人正在嬉闹、修炼,生机无限。 蒲柳族两代王者的脸上无比肃穆,是的,他们没有欺骗,只是有所隐瞒,但是他们都不会后悔,为了整个蒲柳族,柳明月的小小心思一定要不惜代价扼杀在萌芽中,绝不让悲剧重演。 “扣扣”,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柳明月从怔愣中回过神,四肢百骸一点点回暖,她僵硬着身体去开门,脑海中不断盘旋刚才的对话。 薛承落是为了自己身上的血液,或者说是为了蒲柳之心,才会在自己身上下了同心咒吗?荒唐,她之前还一直以为这是薛承落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才下的咒术,她还以为薛承落会为了自己不惜性命…… 那些柔情蜜语是真的吗?那些拥抱秦伟是真的吗?柳明月伫立在门口,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要不要使个遁地术离开呢?算了,这施了法又要变成树,大梁都城这么大,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找到吧。 门口的敲门人还在执着的敲着,柳明月没好气的一把拉开门,对着外边的人吼着:“催命吗?难道今时今日,我在你们将军府连关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长风瞪着虎圆虎圆的大眼睛,惊奇的看向带着脾气的柳明月。 她已经梳洗完毕,长发披肩送来阵阵清香,一身白色长裙清雅无比,垂垂而落,勾勒出窈窕的身姿,一双眉目隐含着怒气,反而更显得双眸如星河璀璨,不可方物。 心,似乎又被什么重重拨了一下。 长风连忙不自在的转开眼睛,公事公办一样端着嗓子说:“明月姑娘严重了,如今在这将军府,只要是世子的院落,你肯定都是自由的。” 柳明月一顿,看清来人,没好气的问:“说那么多没用的,自不自由我心里清楚,你来干什么?”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长风敏锐感觉到柳明月的心情,放慢了语气,轻声说。 这一声问候虽轻,却让柳明月茫然无措的心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她看着面前的长风,虽然面目稚气未脱,但是眼神的坚毅、唇边隐隐泛起的胡茬似乎已经表明这已经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子汉了。 不愧是薛承落带出来的兵。柳明月暗自“呸”了一声自己,怎么还觉得薛承落很厉害? “长风,你有没有尝试过为一个女子不顾自己的性命呢?”柳明月幽幽的问。 “问这个干什么?”长风瞬间红了脸。 柳明月耍赖:“你别管,你就说有没有吧?如果有是为了什么?” 长风很少有耐性应对这样的问题,在他的认知里,女人果然是天下最最麻烦的,但是很奇怪,看到柳明月一脸渴望的深情,他居然开始认真思索这个问题来。 “嗯,还没有什么女子能走到我心里,但是不顾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我倒是为了我家世子做过。和世子一起上阵杀敌的时候,在重兵围城的时候,让世子先走,这样的事情,我们征战的人来说倒是常事。”长风答道。 “不但是我,我家世子也是这样做的,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每当危险来临,他都是毫不犹豫在最前面的一个,他也是会不顾性命帮助我们的。”长风接着说。 柳明月眼睛看着虚空中,无声自问:“原来,世子是对每一个看重的人都这样啊,好一个士为知己者死!那我呢?我是他心爱的女子,还是他的婢女,或者,还是那个特别有价值的灵物?” 每问一句,她都觉得心要更痛一分。。 长风觉得她好像非常哀伤,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一样,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说着:“明月姑娘,时间不早了,世子让我喊你用膳,我们快走吧。” 柳明月的肩膀颓然垮下,眼泪忽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簌簌落下,嘴里还喃喃道:“为什么要对我呼来喝去的,我就是不走,他能拿我怎么办?” 这下轮到长风抓耳挠腮了,这明月姑奶奶不会这会子发什么脾气吧,这可不能让世子看到,还以为自己把柳明月惹哭了,那可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柳明月泪眼朦胧,她不要这样伤春悲秋的,自从来了将军府,感觉柳明月再也不像柳明月了,她要亲自找到薛承落去问清楚!一想到这里,柳明月一边檫着眼泪,一边往前踏上一步,新穿的衣服有点长,她这一脚好巧不巧踩住了前面的裙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扑,刚好抱住了长风。 长风的耳朵一个激灵,这温香软玉抱着的感觉真不赖,似乎是很久以来他都渴望的东西。 但是马上,下一刻,长风全身的毛发瞬间树立起来了。 因为,他眼尖的看到,世子爷的身影恰恰出现在他的视线边缘。 第97章 醋意滔天 长风连忙拿开轻放在在柳明月肩膀的手。 心中一片哀嚎,这个世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柳明月抱着自己的时候过来。 柳明月没有看到薛承落,她倒是觉得没啥,以前在蒲柳族,大家遇到开心的事情,都是会拥抱一下表示庆贺。 她拍拍衣服从长风的怀里离开站好,看到长风原本莹白如玉的面庞异常怪异,一边通红,一边惨白,不禁多看了两眼。 “你们在作什么?”薛承落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 长风握枪低着头,世子刚才漫不经心的一眼,他竟然有一种被一览无余的感觉。 柳明月方才闻声看去。 薛承落已经换了孝服,一身月白衣衫,抹去所有繁芜,独留这一抹素净,笼罩这他挺拔的身躯,更显得一张容颜清俊隽永、夺目逼人。 彼时,夕阳还没有完全沉默,只留一道余晖,将天的尽头渲染的一片血红。 一弯新月竟然已经高高挂在天边,清澈,微亮,带着一点冷意,仿佛漫天热烈与它无关。 薛承落就如同那弯新月,明明看起来那般清冷,那般无情,但是总是让人忍不住遐想。 柳明月见过很多白衣飘飘的美男子,比如那花花太师就是一个,但是看到薛承落的时候心跳还是漏了一拍,这人,实在是不负梁都第一美颜的称号。 柳明月心底的气忽然消了,那日他骑着马赶来陪自己赴宴,也是这样带着一种仆仆风尘。看起来薛承落很在乎自己,但是要她直接问出,那日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使出同心咒似乎又不符合柳明月的一贯做派。 柳明月的手还无意识的交握着,不时抬起一双澄净的眼睛看着薛承落,薛承落眼眸中似乎埋藏着火焰,让她无端端想逃离,所以她朝长风身边更靠近几分。 薛承落看见柳明月的动作,黑眸更加深邃,他也不恼,只是一步步逼近。 这是咋的啦,随着薛承落一步步靠近,不生气就算了,为啥心中竟然还有点紧张呢。 薛承落有意无意的站在柳明月和长风中间,把他们的距离隔开。方才慢慢说道:“小五最近是越发惫懒了,方才我是让他过来请一下明月姑娘,没想到他把这个差事给你了,长风最近实在是辛苦了。” 长风心里又是一紧,这个小五,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一下。 “最近,你就好生修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使唤你。”世子清冷的声音传来,长风忽然顿住,收回到了嘴边的话语,对着柳明月和薛承落施了一礼,默默离去。 “长风,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吃饭。”柳明月一见长风要走,这会子,她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和薛承落待在一起,想先把头脑冷静冷静再说。 薛承落一把抓住柳明月的胳膊,手劲居然不小,看着长风回头张望的身影,眼眸中怒气不知不觉上了一层:“长风,这里不是该留下的地方!” 长风一惊,看到世子眼中的不耐,世子对明月姑娘的心思谁都知道,自己这真的是逾越了,虽然,他也不过是想和明月姑娘多待片刻,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但是世子这话一说出来,明显是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长风微微叹气,转身离开,这世子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从头到尾,明月姑娘的眼神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难道世子看不出来吗? 柳明月看到长风头也不回的离开,想去追一下,胳膊又被这个暴君狠狠抓住,心中委屈极了,对着薛承落大喊:“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想找长风去,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啊!” 薛承落看到柳明月吃痛的皱眉,急忙放松了几分力道,但是仍旧不放开,这女人生起气来,还真是该死的好看,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对除他以外的人投怀送抱,当他瞎了还是当他死了呢? “你这女人,刚从牢房出来你就忘记谁是你的主人了吗?”薛承落只觉得脑袋有鞭子,抽的他一些话不吐不快:“难道你忘了,谁跟你的命连在一起!”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柳明月激动起来,她一张口,狠狠咬在薛承落抓住自己的手腕上,这一口下去是使了真的力气,柳明月的牙齿本来就比常人坚硬一点,所以薛承落的手腕上,顿时被咬得出了血。 薛承落眉头一皱,但是那手就是不放开。 柳明月尝到嘴里传来咸咸的味道,心中忽然一惊,不自觉松了口。 那时候,薛承落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一个深深的牙齿印。 柳明月看着带着血迹的压印,眼里留下眼泪来:“你是傻子啊,为什么不放手。” 薛承落的眼睛深情的要滴出水来:“本世子牵起来的手,说不放就不放!” 柳明月“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这世子,从来都是这样傲娇呀! 看到柳明月不挣扎了还笑了出来,薛承落的心总算放到地上,这小小女子,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么大的能量,就是把自己吃的死死的。刚才本来想质问她,谁知道看到她急着要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允许她走。说好的惩罚变成自己的手腕被一个牙尖嘴利之人咬得稀烂。 “柳儿,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随随便便找别人。你可以信赖的,只有我。”薛承落另一只手抚摸着柳明月的秀发,缓缓地说。 柳明月的心一跳,薛承落这是对心爱女子的承诺,还是要独占自己的价值呢?这样美好的人,真的是她一个小小的蒲柳公主可以信赖的吗? 看着柳明月欲语还休的模样,薛承落生怕这张小嘴又说出什么让自己愤怒的想要杀人的话,薛承落一个手用力,那娇弱的身躯就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每一寸都是那么契合。 “薛承落,算我输了,我就是想问你,你究竟看中的,是我这个一无所有来到凡间傻乎乎的小妖精,还是我身上可以解毒疗伤的血液,还是……”柳明月闷在薛承落怀里,听着那一声声心跳,低语者。 薛承落把柳明月扶起,看着她红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心情忽然大好,难为自己为着这个不知深浅的女人吃了一大杯干醋,说了一箩筐别扭的情话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得靠强势拥抱, 才知道这小丫头的心底,总算也是有他的。 还真的和长安这老头说的一样,女人,就喜欢男人直接一点。 薛承落福至心灵,两根手指点住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红唇,亲了上去。 月上中天,星河闪耀,人影成双。 第98章 波谲云诡 皇宫大内,古朴道观前。 如果皇帝在这里,一定会奇怪这样的座位次序。此刻,他的妃子,大梁权倾朝野,仅次于皇后位分的皇甫贵妃正恭顺的坐在下方,那名身量奇高,但却长着一副年轻人面孔的道人端坐首位。 他手中正捧着一个香炉,正有袅袅白烟从炉中冒出,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这种闻起来让人筋骨酥麻的独特香味。 贵妃娘娘靠近香炉,贪婪地吸吮着,有白色的可见烟柱从她嘴巴和鼻子里冒出来,看起来极为诡异。 大约一刻钟以后,这白烟渐渐变淡,贵妃娘娘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香炉,直起身靠在椅背上,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果难大师,您这逍遥香做的是越来越好了,每吸上一次,我都感觉好几天精神焕发,四肢百骸无一不舒服,连脸上的皮肤都能一直保持光滑紧致呢,真是足够神奇呢。”贵妃发自内心的赞叹着。 果难微微欠首,一脸倨傲:“那是自然,这香料的收集都是要煞费苦心呢,这功效自然是顶级的,只有这顶级的材料配上我顶级的炼制术,才能配得上贵妃您顶级的容颜嘛!”果难道人话锋一转,竟然拍起来贵妃的马屁来。 皇甫贵妃倒是十分受用,一脸娇笑着摸了摸脸上红润的皮肤:“还是果难大师您懂得欣赏我们的美,哪像圣上,我今日用了什么粉他都不会关注的。” 果难知情的开解着:“圣上日理万机,当然不会注意这样的常见之事,娘娘您也是要扩大盟友,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啊!” 皇甫贵妃点了点头,一脸愁云惨雾的模样道:“你说的我都知道。要我给圣上再添新人,我是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啊,再等等吧,什么时候我真的不行了再找人替补,眼下也可指望我那胞弟,只不过他满脑子风花雪月,就是不用到正处,威望还是要比那薛承落差上一筹,我想让圣上给他升官也没有机会啊!” 说起皇甫浩然,果难眼中精光一闪,附和着:“贵妃娘娘您劳心费神,就是为了皇甫家族,想来,这皇甫太师还是青春年少贪恋温柔些,等着过些年火力下降,想来也就没有那样沉迷欲海了,您看什么时候,让太师来我这边多坐坐,我这里自然有足够的药物帮助他清火气。” 贵妃翘起兰花指,一边欣赏这才做好的丹蔻,一边点着头说:“这个,我自然是放心的,每次来你这里,回去总是会消停几天,你倒是提醒我了,”她忽然坐起身来,对果难说,“就是前几日,公主病逝那日,他还为薛承落的婢女当着圣上和我的面说情呢,这肯定是又来你这里来的少了,毛病又犯了。” 果难一听,看似无意对着贵妃道:“那女子,是不是叫做柳明月?” “嗯,好像是这个名字,挺简单的,又上口,我也就记住了。”贵妃随意说着。 果难微微掀起嘴角,巧妙掩盖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喜色,这小婢女,肯定就是那日在**中见到的那个女子,也肯定,和他一直寻觅的东西有关系。 不论如何,这一次谁都不能阻止他拿到那个东西了。果难起身,把香炉放在身后一排古玩架的固定位置。没人看到的地方,纯净的眼眸深处,有着与年龄绝不相符的狠厉。 刚送走贵妃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果难闭目养神正思量间,有小道童前来禀报:“沐王爷携女前来求见大师。” “他们来做什么?”果难疑惑着请进来。 沐王爷推着轮椅上僵硬的夏吟吟走进来,看着面容年轻的果难,心中一惊,这道人,和自己想象的须发皆白的模样似乎不太一样。 “沐王爷贵客降临,可有要事相商?”果难沉着冷静的开了口,是沧桑的声音。 沐王爷微微放了心,暗骂了声自己多想,这炼丹药的道人们自然是最驻颜有术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居然对着果难行了个礼,要知道,身为异姓王,他一向是只对皇帝行礼的,这样一来,方才表现出对这果难大师的敬意。 “求大师慈悲为怀,救救我家女儿!”沐王爷恳求道。 果难看着沐王爷跪在地上如此诚心的样子,也不着急让沐王爷平身,而是径直从台上下来,走进夏吟吟身边细细查看起来,有时候还伸出手在夏吟吟失去知觉的地方用银针探探底。 沐王爷早就听人说过这个大师的古怪性子,也不以为意,而是跟着一起屏息期待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还有救。 夏吟吟感觉到果难的靠近,感觉十分不舒服,明明看起来这人虽然面孔纯稚无害的模样,这房间到处飘散的也是让人心安的香味,但是就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夏吟吟觉得这果难盯着自己的眼神只不过是看待货物一般,没有一点出家之人的温情和慈悲。 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动,只能等待着别人的帮助,所以看着父亲依旧跪在地上的背影,她什么都没说。 “这个伤,我可以让她恢复,正常的自理没有问题,但是手和脚都掌握的技能,你们只能选择一个技艺。”果难不慌不忙的查看清楚,认真考虑了说着。 “真的吗?父亲,您听到了吗?女儿还是有用的。”夏吟吟一听这话,居然也不顾什么大小姐的矜持,对着父亲喊着。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刻内心的激动,一个人失去原有的高高在上的一切,被狠狠踩到泥土中,谁都不会认为这个人再有让人侧目的可能,这对她来说,比死了都痛苦。如今,这个人给了她一个希望,不但可以自理,甚至有可能恢复一个她曾经掌握的技艺!她简直要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了,她甚至觉得为了实现这个结果,她可以为做任何事情! 沐王爷也是一脸喜色。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看你们能不能答应,不然的话,就算了。”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果难回到自己稍高点的位置上,忽然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沐王爷和夏吟吟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不论什么条件,我们在所不惜!” 第99章 与虎谋皮 “二位言中了,果难出家之人,早就看破红尘,又怎会强二人所难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果难希望二位做的,自然是与你们与我都有好处的。”果难微微一笑,如清风般和煦地说到。 他安抚似的摆摆手,让沐王爷父女二人落座,再一挥拂尘,也不知哪里居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如同银针碰撞的叮咚轻响,有几位面容呆滞的宦官进来,恭顺的奉上茶来。 沐王爷看着眼前的茶水,扑鼻而来的清香,澄碧的颜色,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心中微微一松。 夏吟吟倒是受不了这种兜圈子的回答,急急问着:“敢问大师,我这手脚据说是毒物侵害早就回天乏术,大师你又如何让我恢复?更何况,还能找回以前的技艺呢?” 果难抿了一口清茶,淡然道:“对于凡人来说,这种毒药自然是难以解除,但是贫道多年来,可不是只会练些长命不百岁的丹药的。” 果难又一挥拂尘,刚才那叮咚声音又出现了,沐王爷眉头一皱,仔细一听,这声音似乎比刚才又有所不同。 有一名婢女恭顺的走了进来,眉眼还算清秀,但是眼神依旧是呆滞无比。 她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张黑乎乎的膏药,还有一个透明的薄膜覆盖着什么,看不清楚内容。 果难拿起匕首,看着面前神态恭顺的婢女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斜了眼睛对着沐王爷一笑,竟有种邪魅的气息:“王爷,口说无凭,您切看看贫道的本事。” 说完,也不等沐王爷答应什么,就手起刀落,拿匕首直直割了婢女的喉管。 顿时,血溅三尺,婢女应声倒地,嗓子里“呜呜”的声音,眼睛鼓着,血液还在汩汩流出,身体大约是因为疼痛还诡异的抽搐着。 夏吟吟哪里看过这样血腥的场景,尖叫一声运了过去。 饶是见惯生死的沐王爷,也被这清净之地突然出现的血腥场面吓了一跳,不由得抓紧椅子扶手,免得让自己太过失态。 “你这是干什么?”沐王爷平复一下心情,愤怒质问。 果难纯稚的面容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一样,对着沐王爷咧开嘴:“王爷,着什么急呢?这不就让你看看贫道的本事吗?” 他慢条斯理的拿起放在旁边托盘上那张黑乎乎的膏药,蹲下身子,竟然也不怕那身灰色道旁上染上血液,略微打量一下婢女的伤口位置,精准无比的“啪”的一声贴在后头处。 那膏药接触到血的瞬间仿佛有了生命力,黑色的膏体遇到血液的温热缓缓流动起来,如同活物一般,很快把匕首刺穿的地方补了起来,血液凝固,仿佛连痛苦也少了几分,那婢女秀美的面容微微回来几分血色,连抽搐也渐渐停了。 不一会,那婢女的伤口已经完完全玩被黑色膏药覆盖,除了地上还残留的血迹,看不出刚才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 婢女睁开眼睛,也没有什么得救的欣喜,还是一样的木然。她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站在一边,仍旧是低眉顺眼的恭顺。 沐王爷看的心中发寒,也顾不上身边还晕着的女儿,这样训练有素的婢女,肯定不是第一次被这道人拿来试药了,这一次是成功的结果,那之前呢?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这古朴道观里作了亡魂? 果难还是一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献宝似的对着沐王爷笑着:“王爷征战沙场,理应知道,这世界上,最难办到的就是把动脉的血给止住吧。您看在下的膏药是不是有独特的功效呢?” 沐王爷只觉冷汗淋漓,这人看起来小小年纪,却是沐王爷平生所见最为狠辣之人,他僵硬的附和着:“大师好本事,这要是用在军队之中,不知道可以保住我大梁多少将士。” 果难目光一闪,戾气丛生,他略微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夏吟吟,嘴角含着一缕笑容,意味深长的说:“沐王爷想把贫道这本事告诉圣上吗?难道您不知道这世上珍贵的东西都是要有交换的,我当然可以把药方献给皇上,但是贵千金的残疾,请恕贫道无能为力。” 沐王爷方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话实在是多余,这大梁的军队早就是别人管着了,他一个失了势的异姓王操什么心,连忙抱拳:“还望大师大人有大量,夏某一介武夫,说话不动脑子,不知道您准备怎样救治小女?” 见沐王爷服软,果难才颔首,脸上的厉色方才缓和一些,围着昏迷的夏吟吟转了一圈,拿起刚才托盘中那个薄膜,里边盖住的,刚好是四枚颜色各异的针状物体。 果难拿起其中一枚红色针,沐王爷惊奇的发现,那些针竟然都是软的东西,在果难手中服服帖帖的趴着。 略一勇气,果难将红色针甩在夏吟吟手腕之上,那红色针便瞬间仿佛有生命一样悬在夏吟吟手腕之上,果难一只手伸出,无形的气体波动,那红针仿佛被果难拉着线一样,缓缓没入夏吟吟身体内。 夏吟吟只觉得一阵剧痛,将她从眩晕中唤醒,一睁开眼,就开到果难清俊的面容,想到眩晕之前看到的血腥一幕,连忙叫了起来:“你走开,不要碰我!” 果难瞧也没瞧夏吟吟一眼,自顾自拍拍手离开。 “沐王爷,你看这不就好了。” 好了,什么好了,夏吟吟还在琢磨这个恶魔的话。 沐王爷欣喜的声音传来:“真的,谢谢大师了。” 顺着父亲的眼睛,夏吟吟看向自己的手,手捂住了胸口,是刚才表达见到果难的恐惧。等等,夏吟吟的眼睛忽然瞪得溜圆,一直以来不能动的手腕,居然居然捂住了胸口! 果难背对着父女二人,嘴角显出谜一样的微笑。 “这五色针入脉之术,普天之下,只有我会。但是一个月也不过能施展两次。下一次就下个月吧,沐王爷你准时把郡主送到我这里。”果难淡淡吩咐。 沐王爷早就千恩万谢,哪里敢不从命。 “不过,今天伤了我的一个婢女,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婢女我就留下了,为了表示补偿,我再给你们一个。”果难看着他们二人,忽然这样不容拒绝地说。 夏吟吟心底一慌,他留下婉莹那个倒没什么,就是又要给她一个,这卖的是什么药? 帘子一动,一个苗条身影显现出来。 第100章 心之所向 沐王爷父女二人一看,那身量苗条的人穿着沐王府家奴的衣服,不正是自己家的婢女婉莹吗?但是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眼前的那女子的眼睛也是太活泛了些吧。 “婉莹,还不好好侍候你家小姐。”果难的声音拖得老长。 那“婉莹”应了一声,福了福身,走到自家郡主跟前。 “不,你不是婉莹。”夏吟吟定定可看了一会,方才失声说道,“婉莹的眼睛可是没有你的好看,她身上也没有你这样的幽香。”夏吟吟皱了皱眉头,心底还没说出来的是,婉莹可没有这个女子的狐媚劲头。 婉莹低下头不理自己小姐的质问,反而把眼睛从旁边微微一觑,对着正襟危坐的沐王爷欲语含羞的看了一眼。 沐王爷不知怎么了,这女人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自己被这样的柔柔眼神一瞧,心底就说不清的软了。 “大师,敢问这女子芳名?为何要扮作我家婉莹模样?”沐太师放轻了嗓门,好像也害怕美人被吓着一样。 夏吟吟敏锐的发现了父亲的异常,不由得咬紧了牙齿。 果难叹道:“我可是为了王爷和郡主好啊,刚才在外边等你们的那个小丫头,性子太傻,要好好调教一番。这婉莹是我多年培育的心血,在侍奉人上尽得真传,你带回去,一来可以帮着你家小姐后续的治疗,二来也可以给你们王府添上一个得力助手,岂不甚好。” “大师,我王府奴役百千,自然是能人辈出的,这样的女子我们还是谢谢您的好意吧。”夏郡主抢着说。 果难的眼神一冷,手中无形一动,郡主另一只手腕忽然间隐隐作痛起来,痛的她不由自主的弯下身来,俏脸上也布满细密的汗珠。 婉莹识眼色的上前,秀美的手伸出,在郡主几个穴位上有条不紊的按着,夏吟吟顿时觉得痛楚稍减。 沐王爷看到婉莹洁白如玉的晧腕,心底觉得痒痒的,看到婉莹能用特别的手法止住女儿的疼痛,更是觉得这女子一定要带回王府才是。他心中一惊,他久经沙场也不是没有见过女色的人,偏这婉莹总是让他心里涌动着情潮,他怎会没有想到这和果难有关!怎么会不知道这和今日这道观让人看不清的气氛有关! “郡主,这婉莹可是学了独特的手法,配合刚才的银针,是最能治疗您的宿疾的,贵府固然不缺什么奴役,但是这手功夫,偏就只有婉莹可以帮您。”果难看着郡主暂缓一口气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着。 沐王爷看了地上还有暗红的血迹,那端着托盘的宫女缩在墙角,脖子上的黑色触目惊心。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先把这婢女带走吧,果难这个人喜怒无常还让人看不透,今天他们没有准备难免会吃亏,反正吟吟的伤势已经有了好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的好。 沐王爷没有再让女儿说些什么话来,“吟吟,还不快谢谢果难大师,婉莹就是我们的婢女,本就该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呗,吟吟不要胡说了,我们这就不打扰大师清修了。”沐王爷对着果难又是一跪。 果难又是一挥拂尘,从主位上走下来,缓缓扶起沐王爷:“王爷知情识趣再好不过了,但是您身份如此尊贵,怎可随意跪拜我这方外之人啊!” 沐王爷从地上站起来,果难的手扶着胳膊,有种特别的压力,一个凡人为什么浑身的煞气比他这个上过战场的人还要重,沐王爷当下也不敢逗留,说了几句“救命恩人受得起”之类的,连忙带着还苍白个脸的女儿和婉莹走了。 几名宦官从门厅进来,熟练地一点一点清理着地上的人血。 果难立在正厅,看着地上暗黑的血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他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就是——命运欠他的血,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将军府中,柳明月靠在临湖的小亭子上,手里揪着一朵菊花。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柳明月碎碎念一句,就有一片菊花从亭子上飘下来,落到湖面荡起一圈涟漪。 不一会,那朵菊花就被柳明月就得光秃秃的,只剩几片不屈不挠的挺立着。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看得出,来人是小心翼翼的。 柳明月也不回头,微微一笑,自顾自说:“长风,再给我摘两朵菊花来,我就告诉世子那天是我不小心倒在你怀里的。” 身后半天也没有人应声。 柳明月一转头,看到齐宣一身素衣,站在亭口处。 “是你?”柳明月大感意外,“有事吗?” 齐宣面色枯黄,看得出是病痛缠身的样子,但是他一身缟素,脸蛋干净,没有什么故作风流的扎上一堆名贵玉佩、饰带,柳明月又觉得这恐怕是见到齐宣最好看的一次了。 看着齐宣犹豫一下,又在柳明月跟前坐下,池塘有风拂过,齐宣一阵微微“咳嗽”。 等待齐宣暂停下来,柳明月似笑非笑的问着:“你不怕我了?” 齐宣脸庞微红,给他一身病容添了几分生气:“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谁会想到你不是凡人呢?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多一些,反倒是你,从来没有主动害过我,你比我好太多了。” “不要拿我们放在一起讨论!”柳明月怒斥:“你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但是要我来说,你这样的人,死上几百次都不够的,害惨了那么多无辜女子,你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呢!” 齐宣的面色惨白几分,但是仍旧倔强不肯离开,他哆嗦着手说着:“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狡辩什么,但是片刻的生命也是生命,我既然受了世子的救命之恩,就要想尽办法去报答。” 柳明月一听到薛承落,忽然安静下来,等待下文。 齐宣接着道:“我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的秘密会随我一起消失在皇陵。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因为只有你安全,世子才会安全。” 看着柳明月想要抢白的模样,齐宣叹了口气,伸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接着说:“我时间不多,每说一句都很费力,你听我说,妙颜的死固然是我一手造成,但是这一次事件发生在赏菊会上,我就不得不觉得蹊跷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妙颜之前曾经跟我说过,这次赏菊会上的优胜者似乎可以拿到真正的心月珠。” 心月珠?柳明月心中疑惑,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这么俗气,好像凡间掌柜们压箱底的宝贝的名字。 齐宣深深呼了一口气,方才解释:“这珠子挺有名的,传说得到心月珠的人就可以得到爱人的心,市面上这个珠子的仿品特别多,但是妙颜不久前得到了真的。” “你哄小孩的吧,要是真的,谁还舍得拿出来作为奖品呢?”柳明月撇撇嘴。 “唉!”仿佛是陷入长久的追忆,齐宣的眼睛迷离着:“或许那时候的妙颜发现,就算得到心月珠,也得不到爱人的心吧!她心肠好,总是想着这样好的东西或许对别人是有帮助的,才拿了出来吧。” “不过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齐宣低下头,讷讷说。 柳明月看到齐宣眼底真实的伤感,也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总算不是个太坏的人,对那些被欺负的女孩,他也总是尽量保证她们的荣华富贵,没有杀人灭口,也许,那个烈性自杀的小萱是个意外。他的妻子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而他活着,就是赎罪。 “那你现在是告诉我去取那心月珠吗?”柳明月问。 齐宣闷闷说着:“我并不知道那东西的确切位置,因为那时候妙颜说的话我全然不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那些天,毒害夏吟吟的一切似乎太过巧合,好像有人放好了钩子等着一环接一环的咬住,我觉得妙颜的死恐怕不是那样简单。” 齐宣站起来,瘦削的身体挺得笔直:“我的余生就是要陪着妙颜一起过了,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但是我还是要过来告诉你这一切,也许你找到心月珠,就可以知道妙颜是不是有冤情呢?” “这都是你的设想,我为什么要去找什么珠子,莫名其妙!”柳明月把手中的菊花枝干往水里一丢,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那也许你找到心月珠,从此后世子和你就真的能相爱永远了呢?”齐宣不甘的在柳明月身后喊着。 就在齐宣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柳明月一个回头,明媚的笑容如同春风,整个池塘里飘散的菊花瓣都能感觉到她的兴奋:“这话说的不错,我会试试。” 第101章 三月之期 今天自她醒过来,就没有看到薛承落的身影,柳明月问了周围的人,都摇头不知的模样。 长安老远看到柳明月的身影,也没有打招呼,反而马上转了个弯。 柳明月眼珠子一眯,长安伯伯年纪大了,越发连演戏都显得这么不自然了。 她身轻如燕,几个箭步拦住他。 “哎呦,这不是明月姑娘了!几日不见,越发漂亮了。”长安后退一步,抚摸着胸口,打着哈哈。 柳明月也哈哈一笑:“安老,您这急匆匆哪里去啊?莫不是您也想到厨房尝个鲜吗?”柳明月一指长安的去向。 长安尴尬的摸了摸胡子,顾左右而言他:“明月姑娘严重了,这不是这几日都在为公主吃素,老年人嘴有点馋啦……”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打断道:“安老,我们年轻人没时间卖关子,我问你世子和长风哪里去了?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长安“嘿嘿”干笑:“明月姑娘,今天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老闷在世子府也是不好,世子自然是练兵或者去朝堂了,那长风自然是紧跟着世子保护安全,你问这不是白问吗?” 柳明月看着长安油盐不进的模样,心底咬了咬牙,这薛承落,真讨厌,有什么事情都把自己瞒着,不说就算了,她自己出去找线索。 柳明月心中一动,或许可以去公主府找找什么心月珠的。哼,她一甩头,她可不会承认,找到心月珠是为了那个前驸马说的子虚乌有的功效的! “安老,这食堂美味多,但是地面湿滑,您一把老骨头可要注意了,要是不小心摔倒了,那明月心里也会为您难过的。”柳明月瞪着机灵的大眼睛,凶巴巴的说。 这孩子,长安苦笑,看着柳明月又是飞奔出去的身影,眼神慈爱。 柳明月信步走在大街上,街上的人依旧是摩肩接踵,虽然现在国丧期间,大红大绿的东西都不让出现,但是百姓们还是有生活的需要,这集市也就没有禁止。天家痛失爱女,大梁淳朴的百姓们虽不能悲伤的感同身受,但也是婉转表达了怀念。素雅的方布,编制的篾具,还有街头巷角传来种种糕点的清香,每一个都打着为公主祈福的图画或是字样。 柳明月暗自点头,来到凡间这么久,这大梁的繁华安宁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听说现在大梁之外的三个国家,还都是非常贫穷落后,缺衣少食,若不是薛将军和薛世子这样的人物镇守边关威名远扬,恐怕这安居乐业生活也不过是水月镜花罢了。 “明月。”一声呼唤在柳明月身后响起。 柳明月心中一动,缓缓转过身 茫茫人海,那女子一身素衣,不施粉黛,但是眉梢眼角都含着藏不住的钟灵秀气,无比出众。 所幸,她眉间依旧是盈盈浅笑,所幸,她完好无损。 徐哀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你肯见我了。”柳明月惊喜的喊着。 徐哀平复了心情,迈开步子走来,儒衣已经不再穿了,他现在穿着皇甫家幕僚的黑色衣服,但是浑身的书卷气一丝未减。 “明月,你真的没事。太好了,你真的没事!”徐哀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深情的看着柳明月。 “我当然没事了,我还没有看到徐大哥得到幸福呢。”柳明月心无芥蒂的笑的很甜。 那样美好的笑容,连徐哀的心都融化了,他似乎也跟着一起牵动了嘴角。 这么多天,知道柳明月入狱的第一天,他再也没有笑过。他每天办完皇甫浩然交代的事情,都会来将军府等候,小心翼翼不被薛承落发现,就是期待可以再见一下柳明月。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里,等到了。 “跟我来!”徐哀忽然伸手抓住柳明月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走了。 他二人一起来到郊外山脚的一座凉亭,还是买了酒,买了果子。 “徐大哥,刚才人多,我没好意思直接问你,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不见呢?”柳明月问道。 徐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酒是烈酒,他喝下肚来,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浑身平添了那种阴郁的气息让柳明月心中有一丝不安。 “明月,我只问你,你现在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他一口接一口喝下这酒,固执的问道。 “徐大哥,你怎么了?你不是说要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吗?圣上把本次科考挪到斗秋大会之后,也有人说斗秋大会也许就会选出几名不用参加科考直接入朝为官之人。我会让薛世子带着你一起参加斗秋大会的,徐大哥你再忍耐几天,好不好?”柳明月苦口婆心的说着。 徐哀忽然把喝空的酒瓶扔到地上,碎成一片。他的眼睛幽深黑暗,有让人捉摸不定悲哀在里边。 “明月,对不起,吓着你了。原来我说要功成名就就是幸福,现在我才发觉,和你在一起,才是幸福。明月,我想什么都不要,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带你到塞外看草原,到海边看潮汐,到青峰之上看日出,好不好?”徐哀的眼睛闪着希冀。 柳明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事情,为什么感觉有点脱离自己的预想呢? 徐哀说的都是这个世上吸引人的美景,而且爷爷也说过徐哀是一个好人,但是柳明月总觉得不能就这样离开。 她心中一惊,对上徐哀红红的眼睛,这样疯狂的样子,让她无端端有点害怕。 “徐大哥,我觉得我们下次见面再谈,你可能是被我坐牢的事情,吓坏了,可你别忘了,我们还一起坐过皇甫浩然的私牢都没事呢。我这样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你不要因为我,放弃你原本的理想啊!”柳明月不敢正视徐哀带着火焰的眼睛,低着头讷讷说着。 徐哀心中一痛,她不愿意跟他走,她根本忘记了,今天,是之前在薛承落府门前,她亲口说过的三月之期到期的日子!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柳明月了! 第102章 为她而来 徐哀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着柳明月,充满着孤注一掷的癫狂。 “明月,如果我说从现在开始,我的理想就是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帮我实现呢?你不是曾经说过,你是来帮着我实现幸福的吗?我喜欢你,明月,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去珍惜你。” 柳明月霍然抬头,徐哀的脸上那么认真,饶是她再想逃避,现在已经是避无可避了。她脑中忽然闪过那日在溯光镜中看到的和徐哀长得一样的男子最后为了自己死去的场景,忽然觉得一阵疼痛,为什么那一切清晰的好像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呢? 难道爷爷说的徐哀是他们千挑万选的可靠之人还有别的含义吗? 爷爷和父亲从来不说没有保证的话,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人族说的话让他们如此相信,那么肯定是因为他们曾经亲眼看见过这个人的保证成真。 难道徐哀真的像在梦中一样,曾经为了自己死去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柳明月眼中神色幻变,徐哀的心也随着她脸上的忧愁悲喜上下不安,仿佛等待宣判一样。 “喋喋”一阵怪笑,打断了两人间的思绪。 一团黑影不知从何处闪现出来,那人浑身上下带着黑色的雾气缠绕,根本看不清身高胖瘦,也看不清容貌是丑是美。 那人一阵笑声,成功的转移二人注意力之后,方才说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一场‘流水有情,落花无意’的好戏!” 声音似男似女,雌雄莫辨,诡异万分。 徐哀被这忽然出现的怪人惊呆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把柳明月往身后一护,大声问:“你这装神弄鬼的,究竟是什么人!” 柳明月心中一凛,暗自捏好法诀戒备,这个人不是装神弄鬼,而是根本就不是凡人! 不是山精妖怪,就是会邪术的散修! 那人看了徐哀一眼,一团黑雾中出现两道光亮,看样子像是他的眼睛。 徐哀只觉得两眼仿佛被什么击中,剧烈疼痛起来,“啊”一声抱头蹲在地上,但就是这样痛苦,他还是趁着蹲下的机会拉响了藏在鞋底的暗器,一个响箭冲向天空,在云端绽放开来,生成一朵美丽的花朵。 “尔等蝼蚁,也敢放肆!”黑雾中人一怒,一个血手印飞出,眼看就要击在徐哀天灵盖上! 情况危急,柳明月飞身跳出去,腰间软鞭飞出,身法凌厉的一挥,血手印消于无形。 “徐大哥,你没事吧!”柳明月急忙查看,只见徐哀的两眼流出血来,已经晕了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重建光明。 她柳眉倒竖,对着来人喝问:“你胆敢伤害徐大哥!拿命来!” 对方居然凭空飘起,瞬息间外移几步,远远看来,好像一团黑雾围着柳明月或上或下。 那人一边打,一边还有些游刃有余的样子,调笑道:“原来在你心中,这点本事就妄想可以和我对打不成!” 柳明月的步伐更加迅疾,那人冷“哼”一声,一根泛着诡异红光的丝线凭空闪现,一下刺中柳明月的肩头,顿时血流如注! 柳明月闷哼一声后腿,二话不说迅疾点住穴道止住血,这人会法力,刚才那一击,恐怕是直接伤到神魂之上的,不行,不能再这样藏拙了,不然,今天和徐哀二人,估计都要葬送在这里! 柳明月看了一样徐哀,他两只眼睛紧闭着,眼边还有残留的血痕,看起来就算是晕眩中也是极为痛苦。柳明月下定主意,这会徐哀看不见,自己本事为了帮助徐哀,没想到给他招来这么大的祸患,今天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个人给灭掉。 咒法一起,柳明月身后无声自动,素衣翻飞,她浑身散发着青色的光泽,腰间的软鞭长出青色的尖刺泛着寒光,杀伤力凭空增加数十倍,她的身体竟然也凭空飞了起来。 那黑雾众人看着与自己对峙的柳明月,眼中泛起了然,甚至有点惊喜的说着:“我预料的没错,你果然不是凡人。” 柳明月微微一笑,浑身充满着自信:“你既然有备而来,不如就试试我手中的鞭子吧!” 柳明月身上的素衣不知何时已经变化成了暗青色的战甲覆盖身躯,手上鞭影重重,短短数十息,已经和黑雾中的神秘人交手数十回合,连神秘人周身的黑雾都看起来淡了一些。 “蒲柳鞭法,破!” 随着柳明月一声暴喝,那腰上软鞭忽然变得笔直,一个柳枝虚影从鞭子上显现出来,直直打进黑雾中。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柳枝虽然极为秀气,但是挥上去,却有一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威压。 黑雾应声而散,里边的神秘人周身再没有遮挡。一名身量奇高的男子,黑发黑衣,脸上带着蒙面巾,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管残笛,那黑雾就是从残笛子中缓缓流出,但是看起来被柳明月重创了,一时半会流出的黑雾根本不能起到什么遮挡的作用。 他看到身边黑雾被击散,眼中无所谓的样子,蒙面下的嘴角噙着得逞的微笑:“原来我要找的人,真的是你,蒲柳族的小公主,好久不见,我是为你而来的。” 柳明月面容冷肃:“你究竟是谁!来到凡间,罔顾天条,肆意伤害无辜之人,意欲何为!” 蒙面人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唇边做起了一个“嘘”的手势,淡淡道:“那人的眼睛,不是有你的血可以解决吗?我又没有伤害他的性命啊!” 这是,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看来徐哀刚才放的信号有人收到,估计帮助他们的人就要过来了。 蒙面人一个叹息,仍旧是雌雄莫辩的声音说着:“好可惜,想和公主殿下好好聊聊,这些人真讨厌,那就只有等待下一次吧。” 说完,竟然一个转身,凭空消失,又在数十丈外出现,身体便虚化了几分,他的身影在这郎朗乾坤中渐渐消于无形。 柳明月抿紧唇,这人道法之高,远在她之上啊!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过来挑衅!”柳明月上前几步,不甘心的问着。 那人早就不见了,只有他鬼魅的声音还稳稳的传进柳明月的耳朵里。 “下一次,我要你的心。” 第103章 贴身放置 层层帷幕落下,房间里光线逐步变暗,龙涎香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薛承落戴着面具,已经恢复了那一副平淡无奇的面孔,他左右张望一下,没有人跟踪,便轻轻一闪,走进了房间。 诺大的宫殿没有一人伺候着,薛承落看着龙床之上那人侧卧的背影,皱了皱眉。 “你来了。”龙床上的人影也没有动,苍老的声音透露着疲惫。 薛承落目光深邃:“师父。” 那人肩头动了下,缓缓起身望来,正是当今大梁的皇帝。他目光里透出说不出的悲悯:“这些年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以前得心应手,还好有你帮着我。只是我没有想到,妙颜会因此丢了性命。” 薛承落目光中微微透出些悲凉之意,但是他依旧不言不语。 皇帝无声的看着袅袅冒出的龙涎香,眼中无神,默然点了点头,对着薛承落说:“身为天家动了真情,这本是大忌,妙颜死的不冤。我们接下来只要用心月珠当做饵,也许可以找到这些年潜伏在帝都的那个神秘力量。那样,妙颜的死才不会白费。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希望你不要走这个老路,那柳明月身份特殊,你要好好利用。” 薛承落心中一紧,眼中神色莫变,僵硬的说了声:“不论你有什么计划,她的事情我亲自来办”。 就在这时,薛承落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心悸,糟了,柳明月有危险! 他朝着座上之人一个躬身,急急退了下去。 独留皇帝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眼中神色莫辩。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床后的帷幕中想起,但是却看不到人影。 “你看,连你最信任的人这个时候都三心二意了,好陛下,要复活你心爱的那个人,只有依靠你自己才可以。” 仿佛魔鬼的语调循循善诱。 皇帝一声嗤笑:“她从来都是对任何人倾心相信,到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局,可是,如果我谁都不信,那么找回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声音顿了一顿,也轻轻笑起来,龙涎香的气味更浓了,皇帝又昏昏欲睡起来。大殿一片寂静,仿佛不曾有人来过,也仿佛永远不会有人来。 这边,柳明月愤恨的盯着来人消失的地方,心中一阵颤栗。 她没有追上去,在人间可以动用的法力本来就受到限制,刚才又被那人一招抢了先机,受伤的地方还隐隐痛着,身上幻化的青色战甲早就不能维持,无声无息的变作素色衣裙包裹着玲珑的身体。 柳明月微微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那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连忙道徐哀身边查看。 徐哀面色青白,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似乎已经侵入到徐哀的双眼深处,柳明月心中愧疚无比,徐哀他正直他聪明,是最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但是似乎遇到她之后,噩运不断袭来,今天这个怪人很明显与徐哀一介书生没有什么关系。 柳明月觉得一阵眩晕,头发的尾部泛着青光,估计这一次透支法力,她很快就要变成原形了,但是徐哀的眼睛,单靠人间的医药是不能治好的。 也顾不得犹豫,柳明月咬破指尖,逼出两滴血液来,分别滴到徐哀的两只眼睛中去,那眼中的红肿慢慢减退,只留下眼边刚才留下的血痕。 仿佛是疼痛得到舒缓,睡梦中的徐哀也微微放松了眉头。 柳明月放下了心,还来不及起身,浑身青光一闪一闪,估计瞬息之间就会变成一株小小的柳树苗,无端端倒在徐哀身边了。 柳明月在不能移动的这一刻还在想,这下恐怕不好,要是让找到徐哀的人发现自己这个样子,恐怕会让人无端猜想的,或者让那些找人的人当做一棵普通的杂草给踩死了,自己的人间之行恐怕就要结束了,这可怎么办,她还有好多话没有问那个叫做薛承落的石头呢? 一阵清风拂过,最后的瞬间,柳明月没有感觉到熟悉但是冰凉的大地,反而落到一个温暖的有血有肉的怀抱。 柳明月吃力抬头,终于看到那熟悉的冷峻和妖艳结合的无比完美的面容——薛承落。 柳明月的心忽然放回了肚里,闭上眼睛,毫不犹豫的变作一棵刚出生的小树苗,躺在薛承落手心。 嗯,虽然她也比较想变得大一点,这样就可以和世子亲密拥抱,但是一想到薛承落扛着一棵树到处奔跑的画面太诡异,所以为了避免下一次清醒被人秋后算账就还是算了,这样躺在薛承落大手中的感觉也不错,多么招人恋爱对不? 可惜,现在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小树苗初级形态的某人,心底可是一阵愤怒,甚至有一个瞬间,薛承落恨不得毁掉全世界。 刚才大殿之上,他就知道柳明月又一次遇到危险,这才使出十成功力,终于成功的,嗯,看到她变成树苗并且成功的接住了。 而且,这旁边躺着的这个人,不正是自己十分讨厌的情敌吗! “仔细给我搜,太师府专用的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找不到徐大人,咱们谁也活不了!” “徐大人,你在哪里啊!” 一阵阵呼唤和呵斥声传来,薛承落皱了皱眉。 听说皇甫浩然这个纨绔最近新添了一个谋士,帮着他完成了好几件生意,却没想到,就是这个非要从将军府出去住的徐哀! 真是个不容小瞧的人物,尤其是和一棵树纠缠不清的人物。 薛承落探了探徐哀的脉象,已经没有什么大事,这边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一队人马渐渐靠近,此处不宜久留,发现徐哀躺在地上,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薛承落小心翼翼把树苗贴身放到怀中,恰好和溯光镜紧紧挨着,然后朝着一个方向使出功力,几个起落,人影消失不见,竟然不比刚才使用法术消失的那个神秘人慢。 他的胸膛无比温暖,一声一声的心跳无比有力,仿佛,他曾经这样抱了自己很久很久了。柳明月安心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104章 准备喜堂 “明月,明月!快走!”徐哀冷汗淋漓,从睡梦之中猛然醒来,惊魂未定。 他第一时间看向身后,只见重重帷幔,正是自己在皇甫浩然府上的居所,又哪里看得到柳明月的半点身影呢? 徐哀一个翻身下床,急着出门去,他有好多事情要问柳明月。 鞋都还没穿好,徐哀已经在床下走了几步,忽然,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似的摸上自己的双眼,明明被那个神秘怪人一个照面就伤了的,为什么这会竟然除去一点胀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疼痛? 难道,柳明月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吗? 徐哀怅然的打开房门,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寻找,柳明月现在是否依旧安好呢? 谁知一开门,皇甫浩然眉目冷峻地转过身,看到徐哀面色苍白衣衫不整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方才靠近几分,挤出一点微笑:“你没事了?” 徐哀心中一沉,还是让皇甫浩然知道自己私自去找柳明月了,但是他既然不说破,那徐哀也就不会主动交代自己,他恭顺的低下头,抱拳:“要太师担心了,是属下的不是。” 皇甫浩然一挑眉,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愿意说实话吗?哼,也罢。 当下不再绕弯子,直接言明:“你老实告诉我,柳明月现在在哪里?许多人看到你和她二人亲密无间的走到山脚,然后你就出事了,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什么呢?” 徐哀心念急转,这时候究竟是柳明月的安危重要,还是自己的心思重要,当然不言自明,只恨自己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 “太师赎罪。”徐哀凄然下拜,挺拔的身躯这一刻显得无比单薄,“属下一直有所隐瞒,那柳明月并不是在下的什么婢女,而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女,当初来到梁都,被太师无故绑去,柳明月才会找到薛承落,求他帮忙。” “当初说好的是三个月,就会回来的。”徐哀猛然抬起头,眼中隐有泪光,“可是今天,我亲自去找柳明月,她却不愿意随我走,定是那薛承落以势压人,要知道,柳明月与我的幸福息息相关,说不定,我们将来是要成亲的!都是那薛世子,不知道给明月使了什么迷魂药。” 皇甫浩然似笑非笑,这徐哀不是被情感蒙蔽就是太过天真,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薛承落冷冰冰不近女色的模样,不知道大梁多少贵女愿意爬到他床上呢,何必对一个小小婢女用强!何况,他未免太不了解柳明月,这丫头,可不是别人能轻易欺负的主。 皇甫浩然上前搀扶起徐哀:“你起来吧,这个事情我知道了,这些日子你为我殚精竭虑也是辛苦了,告诉我柳明月消失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要说不知道,我可是亲眼看到你的眼睛如何痊愈的。乖,我去帮你找薛承落讨回公道。” 徐哀虽然不愿意,但是此刻也只有借助皇甫浩然的力量才能找到柳明月把,这世上奇人异事那么多,真希望明月安然无恙的回来。 六道冥府,总舵。 寒冰床上,薛承落双目紧闭,上身赤裸,盘腿而坐。 他两个掌心中横放这一株气息奄奄的小树苗,其实大约也就像一株野草那么大,叶子还泛着黄色,薛承落掌心有丝丝热气蕴藉这小草,它似乎也感到比较舒服,缓慢的舒展着枝叶。 薛承落结实细致的身体上缓缓流下汗珠来,这寒冰床本就寒冷无比,这样的温度都不能掩盖薛承落运功之时的热力。 薛承落忽然双目一睁,缓缓舒了一口气,运功收式,坐在一边,将手中的小草缓缓放在寒冰床上,动作轻柔。 “借助溯光,总算将你苏醒的时间提前了几个时辰,总算不用等到明天午后,最快寅时就可以看到你了,唉,真是不动脑筋的傻丫头。”薛承落语句虽然冷漠,但是处处透露着几分疼爱。 柳明月虽然不能动,但是这一会吸收了薛承落身上不知道是内力还是法力的东西,只觉得异常舒适,心情自然大好,也就不暗地吐槽了。 就是离开了薛承落的双手,落到这寒冰床上,心底还觉得非常失落呢,这床有一点不好,就是冷冰冰的,和薛承落的脸色一样。 如果能说话的话,其实柳明月也是非常希望能够和薛承落一起睡那么一小会的。 可是薛承落仿佛没有听到柳明月的内心呼唤,而是低下头给小草一个吻,然后就潇洒的离开了密室。 但就是这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重重的止住了柳明月所有的不安和不满。 “府主!”看到薛承落出来,等候已久的心绵连忙迎了上去,递上搽汗的毛巾。 出来的时候,薛承落身上虽然穿着几件衣物,但是都是松松垮垮的,露出藏在里边平日不轻易见人的健硕胸膛。 心绵的脸微微一红,这男人,就算没有颠倒众生的容貌,但是就这种遮都遮不住的男子气魄,实在是太叫人着迷。 看府主刚才进来时候急匆匆似乎要杀人的模样,心绵还以为又和柳明月有关,但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柳明月的身影,现在看来似乎也不过就是一般的疗伤,心绵接过薛承落递回来的毛巾,心思还神游天际。 “给我布置一间喜堂,准备两套新郎官和新娘子的服饰。”薛承落淡淡吩咐。 “是。”心绵先是惯性答应,然后一瞬间睁大眼睛,神情满是不可置信。她鼓足勇气,颤抖着嗓子问:“属下斗胆问一句,府主这是自用还是别用啊?” 薛承落斜了一眼,淡然道:“你也知道这是斗胆。只管备来就是!” 虽然言语平淡,但是熟悉薛承落的举动的心绵,一瞬间感受到府主的不满,再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应声退下,只是眼底的怨气渐渐升起。 不一会,府主常用的那间卧房便被布置的花团锦簌,火红的喜字铺满房间,鸳鸯秀被铺的整整齐齐,大红喜烛点起来,处处透露出喜庆。 想到那人醒来后一脸迷茫的呆萌模样,薛承落的嘴角不自觉弯起来,无比期待。 第105章 结为夫妇 夜,还沉沉。 天边依稀挂着几颗星子。 烛火一声轻响,惊醒了满室的沉静。 寒冰床上的小草发出莹润的淡绿色光芒,一闪,化作素衣素裙的柳明月安静地躺在床上。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还在适应这屋内的环境。 “哎呀,我得想个办法好好问一下薛承落,究竟是什么意思,谁要他假好心,帮我提前恢复了,我倒觉得偶尔变一下小草非常好呢!”柳明月一个骨碌爬起来,拍着脑门嘟嚷着,安静不过三秒。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轻轻启开门缝张望着。 谁知就在她刚刚打开门的时候,门外等候已久的侍女就发现了柳明月。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侍女对着门缝中的柳明月行了一个礼,吓得柳明月往回一缩,堵住了门口。 柳明月吐了吐舌头,这女子们那么多,看起来穿的花花绿绿的,怎么没看到薛承落的身影,真不知道他几个意思。 算了,兵来将挡,她柳明月自然是这样无所畏惧的。一想通,柳明月把身子一挺,理了理头发,器宇轩昂的一把拽开了门。 早有人通知了心绵,她正在门口,看到这忽然出现的柳明月心中一震。 如果是别人,她的心中或许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是是柳明月,她心中不由自主一叹,这下子恐怕完了。 心绵深深低下头去,怕自己眼中的目光暴露心中的愤恨。 “姑娘,这边请。”心绵的声音依旧温柔悦耳。 柳明月不疑有他,倒是跟着前去。 几名婢女在前边带路,这总舵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的印象还是比较森严,但是这一次路过的庭宇楼阁居然都挂上了彩色灯笼,显得平和许多。 来往巡查的侍卫一看到柳明月,纷纷躬身行礼,这虽然也和上次没什么不同,但是这些侍卫眼中怎么都感觉带着笑。 柳明月一肚子的疑惑,在看到梳妆台上的凤冠霞帔之后彻底傻眼。 “这是干什么,你家府主呢?为什么要我穿!”柳明月一听心绵的邀请,彻底炸毛。 心绵淡淡微笑,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经用力握的发白,拜托,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吧,我倒想穿世子也不让啊。 她耐着性子和柳明月解释:“明月姑娘,这衣服你穿了就知道了,君上有交代,如果你不穿这个衣服,他是不会跟你见面的。” 柳明月心思急转,心绵这话含义也太深了,会是她想象的意思吗?这薛承落这个木头,难道也会强逼强娶吗?这厮也太傲娇,他们好像还没有培养什么感情吧,而且,薛承落也从来没有表明心迹说他钟情于自己啊?再说就算是要求婚也不用这样单刀直入。 心绵看着柳明月傻愣愣的,皱眉问着:“那明月姑娘,你还穿不穿呢?” “穿,怎么不穿,不穿白不穿。”柳明月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早就露出了谜一般的傻笑,她乖顺的听从心绵安排,端坐铜镜前,画眉梳妆。 片刻后,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绝色女子出现在镜中,眉间装点着娟秀柳叶状的花钿,目光清澈,琼鼻樱唇,美艳不可方物。 心绵看到这样美丽的柳明月,心中更是苦涩无比。 刚才随侍的小婢女由衷的夸赞道:“果然天生的美人。我家君上真是好福气。” 心绵横了她一眼,又讨好似的拉起柳明月出了门。 长长的红毯,横亘在两人中间。 薛承落一身红衣站在主殿上,平淡的脸庞上不见喜怒,但是仔细一看,那双深邃的黑眸中透露出来的情绪还是报了了他此刻的欣喜和激动。 红毯那头柳明月亭亭而立,头上不知何时披上盖头。虽然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红色,但是她分明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灼热的目光。 透过光亮,柳明月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只消一眼,她便知道那人就是薛承落。她心下感慨,真的如同自己猜想的一样,薛承落娶了自己。 她心下忽然异常紧张,心脏一阵阵跳动着,有一股热流涌入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轻飘飘的。薛承落似有感应,契约之力不断增强,他的四肢百骸也暖洋洋的,薛承落牵动嘴角,这丫头,和他一样这么紧张啊。 红绸一端握在柳明月手上,另一端握在薛承落手上,仿佛自遥远的彼岸而来,她终于走到他身边。 薛承落顺着红绸,握住了柳明月的手。她听到耳边传来薛承落的密语:“随我来一起拜天地。” 不知怎的,柳明月忘记了来不及说出口的质问,随着薛承落一起拜了三拜。 “君上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似乎许多人一起恭贺着。 头上的红色盖头被挑起来,柳明月看着薛承落的双眼,心中一动。 这两两相望,有许多话都不必再说了。 “为什么突然要这样?”似乎承受不住薛承落太过炙热的目光,柳明月垂下眼眸低声说着。薛承落伸出手捧起柳明月的脸庞,嗓音低哑:“嫌突然了吗?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你!”柳明月瞪圆了双眼。 薛承落弯起唇角一笑,把那个怒目圆睁的小美人拥进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头上,微微叹道:“既然你没有反对,那就是答应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现在你就算后悔我也不答应了。” 柳明月微恼,低下头想挣开:“还有人看着呢,你别……” 薛承落低声一笑,浑厚的嗓音让柳明月身上的毛孔微微颤栗:“哪有人了?” 柳明月偷眼一看,可不是,刚才还微笑着的目送她前来的那么多黑衣人和婢女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只见天旋地转,薛承落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横抱起来,蹬蹬走进内堂去了。她连忙勾住薛承落脖子,让自己保持平衡,浑然不知她的剪水秋梦楚楚可怜的看着对方有多么令人着迷。 “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怕自己做坏事。”薛承落挑眉。“哦。”柳明月羞红了脸,但是依旧不拿开楚楚含情的目光。 薛承落黑眸瞬间幽深起来。 第106章 刻骨铭心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柳明月的眼睛仿佛葡萄一样晶莹剔透,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薛承落的心底。 我可以吗?薛世子无声询问 。 他的眼睛好像磁石一样,紧紧的吸住了用明月的心。 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一点一点脱了明月的衣服,男子干净清爽的气味,围绕在明月的鼻尖。柳明月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但却出奇的,不做任何反抗,好像她等了很久的,也不过就这样一双手。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突然呢?”终究是初次,柳明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慌张,企图拖延一点时间 。 薛承落在她耳边轻轻嗅了一口,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满意的看到她瞬间通红的耳朵,轻声说:“我若再不把你娶回家,恐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柳明月见他一脸肃杀,连忙收声,讨好似的,扶着世子的肩膀:“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拿自己的血液去救人,可是那是徐哀呀,他可是我的公子!昨天是我们约定好的三月之期,所以他才来接我回去的。” 薛城落眉目冷峻,气氛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可是你放心,我没有走,我舍不得你。”柳明月自顾自的说着这句话,薛城落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有一只柔软的小手,帮他抚平了烦躁的情绪。 他轻咳一声,掩饰着刚才的不自然。 粗声粗气的说:“先是什么太师,又是什么公子,我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位置呢!” 柳明月扑哧一笑:“我的大世子,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喜烛正红红火火的燃烧着,四下寂静,无人打扰,天也是将明未明。她带笑的眉眼,看起来是那样生机勃勃,她的红唇,闪着诱人的光泽,薛承落不由得瞧痴了。 眼见薛世子的嘴靠越来越近,柳明的脸仿若朝霞,她慌乱的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不要怕,我的妻。”都察觉了他的不安,薛承落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另一只手可没闲着,不知不觉就褪尽衣衫,连最贴身的小肚兜也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床下。 薛城落的气息彻底将他包围,柳明月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他的吻重的落了下来,健硕胸膛抵住她的柔软,契合的天衣无缝,她无助的抓紧被子,薛承落又紧紧抓住她的,不让她逃避。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他一起腾云驾雾,仿佛翻山越岭,惊涛骇浪,带着她全身心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一时间,被翻红浪,鸳鸯交颈,佳偶成双。没有人看到,在喜房之外的墙角下,心绵落寞的身影。 她听到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内心深处压抑无比,因为嫉妒和愤恨,她不自觉狠狠的揪住胸口的衣服,双眼早就变得猩红无比。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比今日你加在我身上的惨痛千倍万倍的代价!心绵在心底如是说。 天光已经大亮,床上的人儿还在酣睡之中。 柳明月率先醒过来,她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猝不及防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柳明月忍住瞬间尖叫的冲动,忽然意识到,昨晚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禽兽,来来回顾不顾她的讨饶声,将自己蹂躏了好几遍。 她已经嫁做人妇了,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爷爷的祝福,没有在蒲柳圣泉前许下愿望。可是事到如今,柳明月依然觉得她从来不后悔。 如此近了才发现,薛承落睫毛好长好长,这样闭着眼睛睡着,一张英挺的俊脸也带了几分孩子气。 趁着这人还熟睡未醒,柳明月微微伸出双手,想要抚摸一下,那近在咫尺的睫毛。 谁知道刚刚碰到一点点,那睫毛就微微一颤,薛承落深邃清澈的眼眸豁然睁开。 “你你醒啦…”柳明月仿佛小偷被抓了个现行,不好意思的说着。她的声音软软糯糯,薛承落一听,就想起昨夜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不自觉的,觉得下腹一团火焰腾的升起,某件东西,硬邦邦起来。 柳明月也吓傻了,她不知道摸一下睫毛就要接受这么重的惩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着面前男子,氤氲的雾气升上眼眸,她暗叫一声不好,就想翻下床来。 薛承落猿臂一伸,就把柳明月又捞回自己怀里,一个翻身驾轻就熟的把她压在身下。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世子爷,您的功夫可是越来越熟练了。”柳明月嘟着小嘴撒娇道。 薛承诺微微一笑:“承蒙夫人夸奖,这个好说,为夫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又深深的吻了下去,经过一夜的练习,薛承落这个吻说不出的联系,唇舌相缠,让柳明月也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不自觉挺起身子迎合他。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心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禀君上,时候已经不早了,属下们都还等着您吩咐呢。” 薛承落浑然未觉,依旧吻得开心。 心绵不屈不挠:“府主,时候真的不早了!可不要让夫人,刚到我们这里就背负着红颜祸水的骂名啊!” “滚!”薛承落喑哑的声音还带着情欲,对心绵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漠无情。 心绵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一下,不甘心的俯身下拜退去。 片刻后,柳明月衣面色绯红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薛承落已穿着一新等待出门。 “乖乖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交代几个事情,咱们就一起回将军府把刚才的事情继续,这么短的时间,我的事情还没办完呢!”薛承落邪恶一笑。 柳明月被他亲的晕头转向也无力反驳,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高冷傲娇的世子是这么一个无赖货色呢! 门一打开,金色阳光,灿然而入,薛承落似乎想到什么,忽然间回头,对着柳明月说:“如今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永远都要和我在一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用自己的血给任何人治疗,记得了吗?” 柳明月刚刚想反驳一声,却看到他逆光的面容里根本不是什么霸道,却暗含着患得患失的忧郁,便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夫君,我听你的。” 第107章 福兮祸兮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清一色身着桃红色婢女衣衫的姑娘们站在床前,对着刚才起身的柳明月下拜。 心绵眼尖的看到了柳明月锁骨方向点点滴滴的吻痕,心中仿佛蚂蚁啃噬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柳明月敏感的发现心绵眼中的异样和其他小姑娘眼中的笑容,后知后觉的低头一看,连忙像被火烧了一样,跳起来拿过侍女们手上的衣服穿,谁知道越是手忙脚乱越是不知道该怎么穿,一时间浑身像个虾子一样红彤彤。 心绵上前,轻柔的帮着柳明月穿上衣服,体贴的说:“这小事,怎么能让姑娘操心,要知道,我们是做惯了这些的人。” 柳明月不疑有他,还一个劲儿鼓励着:“在我眼中,你们都是顶好的人。” 心绵心中一动,难道这个柳明月和自己所想的一样,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之人吗? 她轻轻试探:“夫人您不愧是善解人意,哪里像之前那些莺莺燕燕,眼睛鼻孔都是向上看的。” 柳明月停下想把琥珀发夹别到头上的举动,说:“以前?你们府主以前可是有很多女人吗?” 心绵嘴角露出不可察觉的笑意,她连忙为自己辩驳:“这个我可没有说呢,府主自然是不近女色,但是我们掌握着这大梁数一数二的暗杀资源,自然有不少势力愿意把最美艳的女子有的时候甚至是最美丽的男子送进来。” 心绵轻轻一笑掩住鼻子:“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花样百出的勾引府主,有时候府主明面上也不好直接退回去,往往会将他们留在某处命人严加看管,所以可就苦了这些侍奉的人了。” “哦,没想到这家伙就算是换了张脸还是有这么多人喜欢。”柳明月声音低如蚊呐,病怏怏地吐槽着。 “您说什么呢?什么换了张脸?”心绵眼珠一转,轻轻问道。 柳明月才发现自己好像多说了几句话,连忙摆摆手:“就是说我自己啦,要是换一张脸,不知道你家府主可还认识我,呵呵。” 心绵似信非信的点点头,把这话题岔了开去。她自问这么多年跟着府主,武功底子总是有的,这一段话不至于听错,如果柳明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么多年一直萦绕心中那些解释不通的地方或许就豁然开朗了。 比如为什么柳明月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明调查的结果,她可是当今战神薛承落的侍女,虽然六道冥府和将军府也有些生意往来,但是据说薛世子很喜欢柳明月,总不会自己家的府主一要就把人要来吧?何况,这柳明月近乎于凭空出现的,根本没有看到府主如何把她运送回密室的,如果府主真的有那样通天的本领,也太过耸人听闻了些。 将军府,长安和长风正焦急的在会客厅来回走动。 “你说世子,这一夜会去哪里呢?都这么久了,今日吃过午饭,我们这一行人可就是要去面见圣上,承担这护送公主灵柩到皇陵的重任,世子不在,可怎么好!”长安激动的一阵咳嗽。 长风圆圆的脸上也不见平时的酒窝,皱眉说着:“还说世子,就是柳明月昨天也是一夜未归,据说是您老死活不告诉世子动向才把她气走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是不是遇到危险。” 长安看着长风担忧的模样,不由得仰天长叹:“我这都是养了什么样的好徒弟啊,这师父昨天还在厨房摔了一大跤,你还担心那个没良心的小姑娘,她可是身怀武艺的,等闲的人谁能伤的了,怎么不见你问师傅一句啊!” 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柳明月老远的声音就清脆的传到大厅里,长安和长风同时回头,立时间就停止了争吵。 “哎呦,我的明月小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可都要把我急死了!还等着你去寻回世子爷呢!”长安抖动着胡子就迎了上去。 “得了,您老。”柳明月不吃长安那一套,单手撑开,禁止长安靠近,“刚才我可是听您说的正带劲,像我这样的非等闲之辈,自然不需要您老挂心。” 长安立在一旁尴尬的笑。 长风本来也想第一步迎上去,但刚刚上前就看到柳明月身后迈着长腿紧紧跟来的世子爷,他心中一动,那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开一步。 薛承落凌厉的眼神拂过长风似拔非拔的双脚,站在柳明月身边,淡淡道:“长安,别再明月明月的叫了,以后你们都叫世子妃吧。” 长安干脆了应了声“好”,忽然间琢磨出味来,他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看着薛承落问:“什么,这这真的是世子妃啊?” 薛承落并没有说第二遍,自顾自拉着柳明月一起,堂而皇之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柳明月满面通红,这家伙,做事情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出人意料啊,她挣扎着想坐远一点,但是还是被薛承落温柔的禁锢着。 她还是不安分的扭动着,想回到后堂歇息下,但是薛承落忽然靠近,对着柳明月的脸庞轻轻一吻,柳明月瞬间僵化,再不能拉开一点距离。 长风的脸一片惨白,握着兵器的手头一次觉得兵器这么重,真的想丢开。 长安默默扶起掉了一半的下巴,狗腿的跑到薛承落跟前,一本正经地下拜,俨然一本下臣拜见的庄重礼数教科书。 “奴才长安,参加世子、世子妃。” “长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柳明月看到这老头忽然这样一本正经的下拜,心中有些不忍的说。 薛承落却没有动,眼睛直直看向怔愣一旁的长风。 长风艰涩的把目光从柳明月身上拿开,躬身下拜。“末将参见世子、世子妃,从此后愿效忠世子、世子妃,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薛承落这才满意,命他二人起身。柳明月也发现紧握着自己腰的那只铁掌似乎放松了,连忙挣开,一溜烟小跑,消失在会客厅的内室珠帘后。 长安一脸忧心忡忡:“本来世子找到世子妃是好事,但是将军和夫人那边,还有圣上那里,难道世子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吗?” 薛承落收回追随柳明月背影的目光,眸中一片森冷:“柳儿是我的妻子,不是他们的。既成事实,我又何惧谁来改变,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话语中的深情,让长风和长安瞬间动容,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薛承落娶了柳明月,究竟闯下多大的祸事。 第108章 温柔缱绻 “彭”的一声,刚把燕窝端进卧房的小丫鬟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的护住了这一碗抵得上自己一年月例银子的上等燕窝。 自从吴嬷嬷不知何故神秘消失之外,这些日子,将军夫人的脾气就再也没有好过。还得了说不出的怪病,整天叫嚷着头疼,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婢女在夫人病发的时候被揪过头发扇过耳光了。 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扶好燕窝,来到夫人面前。 “夫人,燕窝炖好了,让奴婢为您奉上。”小丫头怯怯的说。 良久不见声响,小丫头悄悄抬头,豁然看到夫人阴霾的眼神,心中闪过一丝不祥。 夫人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银制的梳子就向小丫头头上死命扔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都是些贱婢,也胆敢欺侮我!” 小丫头惊叫一声哭了起来,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她心里只是遗憾,这燕窝最终还是打碎了,这一年的家用又泡汤了,浑然不觉额角已经被梳子打的流了血。 将军夫人端庄的样貌居然也露出阴狠,不顾她的求饶,命人把这不识时务的小丫鬟给打发出去。 小丫鬟的哭喊声渐渐远去,薛夫人才揉了揉太阳穴,重新顺了气,品了早就被人重新换过的燕窝。 “这个薛承落,以为先斩后奏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薛夫人眼中一阵癫狂,心中暗暗想着“不论如何,他可以不认我这个娘,但是他爹的话他不会不听吧,我倒要看看,娶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怎么跟将军交代!” “来人,给我准备笔墨纸砚。”薛夫人眼睛一转。 不多时,一直灰扑扑的信鸽从某个将军府角落往边境方向飞去。 “奉皇上命令,明日我来护送公主灵柩去皇陵。”薛承落站在齐宣房间里,卓尔不群的身姿更加挺拔。 齐宣闻言眼睛一亮,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可以重新见到妙颜的那一刻了。 齐宣看着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无限好奇的柳明月,还有虽然跟自己说话,但是眼神没有一刻不是围绕着柳明月的薛承落,心中浮现更多羡慕。 “明日你打扮成送行的军士,跟在我身后见机行事。”薛承落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 柳明月心满意足的把齐宣的房间彻底的研究了一下,这会忽然回过神来,插上一句:“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一到皇陵,那就终身不得出来了,可与这花花世间没有什么联系了。” 齐宣眼神黯然一下,又无比坚定起来,他惨然一笑:“你不知道,其实在她离开的那一刻,这世界就再也不是什么花花的了。” 柳明月和薛承落身体微微一震,他们似乎一瞬间就理解了齐宣的话语,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感受到对方心里的话。 有了你,这世间才是生机无限,蓬勃美丽的,失去你,这世间繁华,与我无关。 柳明月一脸赞同的拍了拍齐宣的肩膀,叹道:“先前,我竟然小瞧了你,是我不该,如果现在有一种可以给结发妻子守墓的出家人,你肯定能去做个主持。” 薛承落默不作声的看着柳明月还不知道放回原位的小手,心里说不出的痒痒的,他直接走上前去,不经意间拿开柳明月的手,侧头看了一眼柳明月,淡淡笑道:“既然有了结发妻子,那么又怎么算是出家呢。别胡说八道了。齐宣,明日你跟上我就是了。” 齐宣看着二人无比和谐离去的身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刚从齐宣房间出来,薛承落就紧紧抓住柳明月的手,十指紧扣,牢固安全。 方才他二人一同觐见皇上,述说二人私定终身之事,面对皇上的诧异和震怒。 薛承落不但拿出先皇信物,还许下今生只会娶柳明月的誓言,皇上迫于无奈暂时不追究。 想起皇帝的眼中风云和薛承落的坚持到底,柳明月心中热浪滚滚,真是感动无比。 柳明月红了耳根,但是没有把手甩开,而是更加深情的反握回去,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薛承落喜欢自己的一天。 花园里的每一株小花每一棵小草都能感受到柳明月内心的欢喜。 “为什么这么近,我又不会跑。”柳明月得了便宜还卖乖。 薛承落眉头一挑,淡淡到:“紧,倒是真的,近,我可不觉得,你这厮三天两头就想着闯祸,我怎么能松开手。” 哎呦,柳明月的内心都要喷火了,这个世子,说起这些事倒是轻车熟路的很啊,还紧不紧,分明是误会她的意思了,她灵机一动,反击:“进了倒是真的,但是我可没什么大的感觉。” 薛承落的黑眸瞬间幽深如潭,这小丫头,既然敢言语上玩火,那就要惩罚一下了,媳妇宠的太狠,那可是要上天的。 薛承落将柳明月纤腰一览,飞身上了花园变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将军府的人和物都渐渐远去,柳明月站在充满芳香树叶气息的树顶,看着眼眸中闪着溺死人光芒的薛承落,心跳声不断加速。 她颤颤巍巍闭上眼睛,薛承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气息变得粗重起来,本来是想干什么来着他已经忘记了,此刻他该死的只想着亲她。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上天吧! 薛承落和柳明月双唇相接,都感觉到彼此一阵满足的叹息,薛承落的双手伸进柳明月的衣裙里,热切的温柔摸索着。 他掌心和指腹间都有因为长期习武练剑磨出来的茧子,粗硬的触感热得柳明月柔嫩肌肤一阵轻轻颤栗。 她不由得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就这样被薛承落抱了个满怀。薛承落就势欺身而上,一续鸳梦。 树影摇动,洒下几片树叶,还有柳明月压抑不住的破碎惊呼声。 几名站得远远的给世子爷把守花园出入口的暗卫,都觉得一脑门子黑线。 这是哪里和哪里啊,世子爷未免太不把暗卫当做暗卫了,这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啊! 两人一边对视着摇头,一边老老实实不放过一个可疑人物,若是打扰了世子爷的好事,这明卫恐怕也没得做啊! 第109章 亲自上药 天还没亮,薛承落就已经醒过来了,他看着睡在自己臂弯之中,乖巧安睡的柳明月,心底不自觉温柔起来。 这些天他似乎把她累坏了。他也心疼,但总是不能自抑自己的感情,他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眼前的人儿喜欢他喜欢得紧,他也完完整整得到她,但是始终萦绕着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此刻她的睡颜无比沉静,唇边还带着笑容,仿佛已经得到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有种夺人心魄的沉静之美。 薛承落不忍心打扰,他想把自己早就酸麻的胳膊抽出来,因为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今天还有护送公主灵柩的重要任务。 但是他甫一动,就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反而摇头换了一个姿势,脸朝自己怀里贴的更紧了。 他霎时间心都软了起来,维持着将起未起的姿势,不敢再动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薛承落斜侧着身子还是一动不动,胳膊不是麻了,而是有点僵。 怀中的小人儿仿佛感受到他的温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薛承落何等聪明,只消一眼便知道,怀中的小人儿早就醒了,这会子变着法子报复自己呢。 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准确的噙住怀中人儿的嘴唇。 一阵气喘吁吁,怀中人终于忍不住涨红着脸推开他,睁大眼睛,喘着气。 “你真是一个野蛮人啊!”柳明月的眼睛里有光。 薛承落一本正经的说着:“原来你早就醒了,本世子想偷个香还被抓个正着,吓着夫人了。” 柳明月一脸嗔怪:“哼,你都知道我醒了,还在这装糊涂。”她挣扎着想坐起穿衣,但是不知怎的,要不忽然一阵疼痛,她“哎呦”一声躺了下来。 薛承落心疼的扶起柳明月,微微歉疚:“都是我不好,在你讨饶的时候就应该停下的,夫人下次你可要及时阻止为夫。” 柳明月心中一万个白眼翻过去,说得好像昨天求饶的不是她一样,但是求饶有什么用呢,这个人体力实在太好。 薛承落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玉白色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一颗丸药来,黑不溜秋不是很起眼,但是香味却扑鼻而来,让人一闻就精神一震。 柳明月好奇问着:“这是什么?” 薛承落的俊脸有一种可疑的红色,他轻声“课”了一下,方才慢吞吞说着:“也没什么,这个就是给你下边疗伤的。” 这下轮着柳明月红着脸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薛承落大步流星走到床边,也顾不上柳明月的娇呼,伸出手就探进被子里,他的动作凌厉迅速,那颗药丸准确的随着手指落到该落的通道中去,遇到热量,瞬息溶解。 柳明月浑身红得发紫了,晚上同一个被子是一回事,但是这样灯火通明的看着他动作叫人更加害羞,还好这薛承落的动作倒是比较快,不然她可不知道一会怎么收场。 那药丸清凉凉的,渐渐延伸到自己的腰间来,一夜的酸痛不知不觉就好了大半,真是神奇了。 “老实交代,这颗药丸怎么会在这里啊。”一想到这种功效的药丸存在,柳明月的心底不知不觉好大一股酸味。 薛承落眉头微扬,这丫头的表情叫人一脸猜透,不妨那个逗上一逗:“药丸自然是疗伤的啊,你知道我是行伍出身,也是需要疗伤的。” 柳明月涨红了脸,这次分明是被气的:“难道世子这里经常有女眷受伤啊,还是说我竟不知道,世子您自己的那个地方也是受过伤啊!” 薛承落正在喝的一杯茶差点没喷出来,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也不着急解释,等到发带都重新绑好,一个英挺帅气的世子重新出现在柳明月面前。 他站在床边,柔声问:“今天要去皇陵,你想不想一起走啊。” 天光微亮,世子的身影俊美如神祇,柳明月瞬间恍了恍神。 可是一想到这个冷冰冰石头也曾经为别人这样热乎过,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想……”柳明月费力收回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答应,改口道“想得美!” 薛承落忽然低低笑了,小丫头吃醋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他,他一把抱起柳明月,在声声娇呼和拳打脚踢中帮着柳明月穿戴一新。 “柳儿,这么多年来,我只有你一个,你满意了吗?”薛承落额头抵住柳明月的额头,靠在雕花衣柜上,两双眼睛定定的看到柳明月的心底。 他的声音真好听,柳明月停止了挣扎,内心忽然被填的满满的,说不出的快乐。 “今天,你随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在府中,我不放心,但是你就这样出门,护送军卫们看到了也少不了一些麻烦,今日你就把我的贴身侍卫衣服穿上,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跑。”薛承落殷勤叮嘱着。 柳明月似乎已经把世子对自己的唠叨习以为常了,只是随意的点点头,一边好奇的试了试手中的沉重钢枪,心底乐开了花,终于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样站在世子身边了,这才是她心目中可以配得上世子的女人嘛,果然,只有她柳明月可以做到!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的装束,分明是一个过于俏丽的书童,心底叹了口气,谁让媳妇长得太好看,这就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啊。 他拿来一张人皮面具给柳明月一扮上,果然,一个相貌一般、身高中等,但是眼神灵动的小护卫就生龙活虎的出现在镜子里。 皇宫大门前。 旌旗随风飘扬,满城皆素,三千军士都银甲银枪,左臂都统一扎上白布。 一声嘹亮地号角表明了启程,灵车缓缓前进。 灵车前后也按照礼制各派千余人开道,千余人殿后,有条不紊,尽显皇家气派。 重重纱帐迎风飞舞,纷繁华贵的灵柩若隐若现。 棺木是精挑细选的上了年份的沉香木,铺在灵柩之上的金色绸缎也绣满了凤凰、孔雀还有寓意吉祥的凤尾花,金灿灿好不招人眼睛。 但是那个痴情美丽的女子却是从此长眠,再也感受不到这尊贵和荣宠了。 第110章 险象环生(一) 大梁皇族世世代代尊崇飞鸟,认为它们自由翱翔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因此是最接近神明的使者,所以最为重要的皇陵就选在大梁城外百里一个状如鸟巢的山峰,寓意也就是倦鸟归巢,此峰赐名归来峰,因为地方狭小,除了每一代的帝后,也只有比较受宠的皇子公主和极个别非常受宠的妃嫔安葬在这里,世世代代的皇族都以能够安葬在皇陵为荣。 更多的普通皇族,一般也就是安葬在城郊专门的皇家园林里。 妙颜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传闻妙颜公主两岁的时候,当今圣上历经千难万险从敌国手中逃回来,一时间神智受到惊吓,畏畏缩缩,不让任何人靠近,只有年仅两岁的妙颜公主可以抱住父亲的腿而不被推开,奇迹般的唤醒了当今圣上的一丝清明,从此后,圣上渐渐痊愈。 这件事一直被传为佳话,也是一直以来妙颜公主始终得宠的不为人知的原因。 所以圣上亲传,妙颜将会葬在归来峰。 天空中忽然飘下几点雪花,分明还没有立冬,这场雪来的莫名其妙,但是又平白为今日送行增添几分悲凉。 齐宣混在队伍中,正好和柳明月一前一后站在公主灵车之外,随着队伍缓步前行着。 沿途过处,早就被清了街道,沿途跪满了想看看皇家葬礼的老百姓,虽然都是乌压压的跪着,一脸哀伤虔诚,但是每个人还是抽着空拼命用余光窥探那公主的棺木,更多人把目光投向公主灵柩前后满满当当几个豪华车厢,那里边的珍奇异宝据说都是公主生前最喜欢的,据说也有皇上最近新赐下的。 为了预防观礼人群发生混乱影响进程,或者是乘机浑水摸鱼偷走殉葬品,薛承落一脸肃杀,骑着毛发油亮的“御风”来回巡视着。 柳明月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来,自家世子不苟言笑的样子真是有种独特的魅力啊! 快要走出城门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队伍后边传来。 薛承落一皱眉,“律”的一声调转马头,来到队尾严阵以待。 这人身穿一身鲜亮的紫色蟒袍,嘴角玩世不恭的标志性微笑,老远对着薛承落一拱手,嘻嘻哈哈纵马来到薛承落面前。 不是皇甫浩然还是谁呢? “薛世子,你现在是新婚燕尔,春风得意,怎么做起这样的差事呢?”皇甫浩然一来就呛声,眼睛还往薛承落周围的士兵脸上一一逡视,没有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薛承落眼睛平视,波澜不惊:“本世子新婚,做什么差事都是开心的,多谢太师记挂。” 皇甫浩然心中一阵钝痛,这该死的,到这个时候还要炫耀一下得到明月的快乐。 他“哼”了一声,自顾自说道:“本太师也要参加这场护送。”哼,他就不信,依照他对薛承落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会将柳明月一人放在府中面对他那非亲生的母亲。 只要跟着薛承落,就一定有机会问问柳明月,如果他见到她,他一定会问,是不是薛承落强迫的,是不是薛承落威胁什么了。 反正,皇甫浩然死活不会相信,柳明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自大狂妄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武夫! 薛承落眉头一挑:“你就这样穿着去皇陵吗?” 皇甫浩然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颜色似乎格外鲜艳,好像与这众位缟素的士兵不那么协调,他倒也机灵,随便一个飞身,就将最近处的一个侍卫的发带扯了下来,把头上紫色琉璃发带一扔,利索的挽了一个发髻,一气呵成,动作帅气无比。 他一脸无赖的看着薛承落,咧开嘴:“怎么样,这下子我也算是带着孝了,身为太师,送公主最后一程自然是应该的啊。” 薛承落默不作声的看着皇甫浩然脑勺后微微散乱着随风飘荡的一缕发丝,敏感的捕捉到了不远处柳明月忍者笑容的眼神。 嗯,这发丝,真是凌乱的甚和他心,不过他也不会提醒这个自诩风流的太师,反正有他也没有什么,他跟着就跟着吧。 薛承落长剑一指,众队伍浩浩荡荡出发。皇甫浩然见薛承落不再阻拦,心情一振,忙驾着马走得到前边去了,头上那缕被忽视的发丝跳动的更加欢快了。 走到柳明月身边的时候,皇甫浩然似乎有了有了感应,竟然对着柳明月扮演的小侍卫多看了几眼,柳明月自觉把头垂得更低。 皇甫浩然快步骑马走到薛承落身边,说道:“你这队伍训得到还过得去,那小家伙的眼神可真灵活,就是瘦了点。我说薛承落你不会暗自间克扣粮饷了吧!” 薛承落心中一沉,一个弹指,无形气劲倏地发出去,弹在皇甫浩然的马背上,那马儿无端吃痛,一个仰头撒开腿跑起来。 皇甫浩然一阵手忙脚乱,薛承落唇角露出几许笑意。 百里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行人似乎排演过无数次,终于赶在午后不久来到了归来峰山脚下。 山壁陡峭,沉沉的棺木在山道上推行,很是吃力。 在薛承落的指挥下,后方增添了更多人手,前方开路的人虽然少,但是都是应变能力较强之人,若是前方有巨石砸落,应该可以很快示警。 薛承落看看天色,今天一定要按时辰把公主送到归来峰,和常年驻守皇陵的军队汇合才算是安全。 这次任务虽说是皇家所派,路上应当无忧,估计没有什么山贼有胆子劫道,但是就是怕其他国家的细作,专门来这里捣乱,公主陪葬毕竟有许多珍奇宝物,更为蹊跷的是,没有送行之前,他早就听说了有心人放出来的“心月珠”的传言,这使得这次送行还是有些危险。 随着大部队不断往前走,山路越来越窄,一边紧紧依靠着山壁,另一边也就是悬崖峭壁,前方的道路竟然大约只能恰恰容纳两队护卫围绕棺木各一边。若是一个不小心,在靠近外侧的护卫恐怕就只能摔得粉身碎骨。 第111章 险象环生(二) 面对这样险峻的山势,皇甫浩然也罕见的收起了笑脸,低声对着薛承落说:“这么危险的地段,你到底把柳明月放在哪里?可不能让她以身涉险啊。” 薛承落眉目清寒,如同结了冰霜一样,对皇甫浩然的话浑然没有听到一般,对着身边的副将点头示意。 听得那人上前道:“所有人,暂停,队伍排成纵队,护送盛放公主灵柩的车马的要大约二十人,外侧由这些年我大营中最为英勇善战的勇士承担,里侧就由参加战斗最多但是每次都能存活下来的人承担,身为将士,守望互助完成任务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大家说是不是!” 副将声音刚刚落下,众人就分别开始迅速行动起来。 皇甫浩然惊奇的发现,所有人脸上似乎都没有害怕,仿佛这样的天险他们也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一样,不愧是薛承落带出来的兵。 这样一来,就算这个道路再难过,集中了这队伍武艺最高强的人,肯定能迅速通过。 柳明月和齐宣趁着队伍变化的时候,恰好站在了灵车后边,这应该说是比较安全的位置了,趁着空隙,柳明月还抬头看了一眼薛承落,发现他似乎按部就班扫过来的眼眸中还是有着她熟悉的关切,心中一甜。 高手护车,这段距离居然行进的飞快,眼看转过一个完,基本上就可以看到山顶,路也会变平了。 就在众位侍卫心中一松的时候,一旁的山崖上居然有一块足有一个人高的山岩滚滚而落,带着许多灰尘和碎石来势迅猛,带着眼看就要砸到公主灵车之上一般! 面对从天而降的死亡之石,灵车边的众侍卫虽然心神剧变,但是始终严格遵守命令,没有慌乱的后退,那样会让队伍后边跟着的人方寸大乱的,所以虽然是千钧一发,他们也只是咬着牙期待奇迹。 因为世子说过,只有听他的,才最有可能活下来。 几乎是瞬息之间,薛承落右臂一挥,一根尖刺模样的暗器发出,直直的打到上方山壁之上,凭借强劲内力,几乎是深入半尺至深,他借势一跃,整个身子凌空飞起,几乎已经说是悬在悬崖之上了。 柳明月看的心惊胆颤,内心深处涌起强烈恐慌,手中暗地准备好法诀,如果薛承落救人失败,即使身份暴露,她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沉入万丈深渊的。 只见众人之上,那人星目剑眉,冷峻无双,迎上落石的身姿无比潇洒,似乎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轻功练习。 这般勇猛,冷静,不似凡人。永远铭刻在了所有将士的心上。 薛承落目力集中,算出最合适的时机,手中长剑狠狠一掷,那巨石被砸的偏离方向,险险的擦着他的身体而过,薛承落再添一脚,借助巨石之力,反往山路上靠近了些。 那石头本来就被砸偏路线,去势受阻,薛承落这一脚踢到实处,凝聚了毕生精力,那石头断裂成数块,散落着往下掉去,不会有什么威胁了。 一场危机消弭无形。柳明月的心安稳起来。 “啪啪啪”一阵掌声,竟然是皇甫浩然发出的,桃花脸上依旧是春风满面,对着凝神站在队伍前方观看山顶的薛承落赞叹着:“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徒有虚名,今天才知道,世子的武功真的是对得起你大梁战神的称号。” 薛承落皱了皱眉,刚才好像看到山顶有人过去,这次的事故果然不是意外,他看了看面前聒噪的“紫茄子”,吐出一句:“你有点碍事。” 皇甫浩然在原地捶胸顿足,这家伙,若不是为了柳明月,谁愿意到这里和他一路看他耍帅啊。 刚才不过损失几个兵士的生命,只要他们掉下去,棺木还是一样能运走,何必要以身犯险,薛承落难道不知道身为主帅,他可比这些侍卫们重要多了吗? 队伍继续前进,刚才大部分石头都掉到山下,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头恰好砸在一个灵车轱辘前,灵柩经过便被震了一下,不可避免的往旁边倾斜下去,靠里侧的侍卫反应迅速,手腕处透明丝带扔出,把那倾斜的灵柩一拉,外侧侍卫也连忙一顶,刚好扶正。 柳明月看到这一幕,心底想着不愧是薛承落的安排,这些人勇猛之余,心思迅速,这样的队伍别说送一个公主的灵柩,就是去打仗都不在话下的。 不一会,就过了山头,变得开阔起来。 齐宣和柳明月又恢复了原来的位置。 齐宣一直盯着灵柩,忽然似乎听到灵柩中传来轻微的碰撞声,他连忙对着赶车人说道:“可小心些,别惊动了公主的玉体。” 拉车人不以为意,这道路已经非常平坦了,怎么会磕磕碰碰呢?这个侍卫管的也太宽了点。 柳明月也觉得不对,她也听到公主的灵车之中似乎传来有规律的碰撞声,更为诡异的是,这声音似乎是从公主的棺木之中传来的。 她和齐宣忧心忡忡的互相看了一眼。齐宣的眼中出现一阵狂热,他低声问着柳明月:“你说,公主是不是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她回来看我,对不对?” 柳明月悲悯的看着他,她已经和薛承落结为夫妻,非常能够体会齐宣内心的苦痛,但是很遗憾,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后悔药的:“齐宣,你不要白日做梦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公主早就归天了,定时有奸人在棺木之中动了手脚,让公主在天之灵都不得安息。” 还没等二人有什么反应,忽然之间,拉车人也感觉到了,因为碰撞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迫不及待出来一样。 拉车人尖叫一声:“有鬼啊!” 火烧屁股一样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在一众人惊奇的目光中,跑道薛承落的身边,大声的说着:“世子,不好了,公主棺木之中似乎闹鬼!” 薛承落训斥着:“大胆,这可是皇家圣地,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世子要你的命!” 那拉车人这才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缘由一讲。 皇甫浩然一听,顿时兴趣来了,拉着薛承落一起,带领将士们将公主灵柩团团围住。 果然,所有人都听到,那棺木之中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第112章 险象环生(三) 齐宣眼中的火花黯淡下来,慢慢浮上一种仇恨来:“我也知道是妄想,但是竟然有人连死去的她都还要利用,那就是我齐宣的生死大敌了!” 薛承落站在华贵的棺木前,鼻尖嗅了嗅,他是何等敏感之人,见惯生死这棺木之中死气浓重,但是却夹杂几分血腥气,真叫人猜不透。 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薛承落可从来没有怕过谁。 “来人,开棺!”薛承落面不改色下命令。 皇甫浩然脸色大变,上前阻拦:“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跟圣上禀告,怎么能擅自做主呢?这要是公主玉体有什么闪失,你我可都要受到牵连的。” 薛承落唇角一勾:“我怎么没发现,皇甫太师,你竟然也这样怕事了。何况,这个朝堂里,你不是最希望我出事,这样你就可以独占明月了吗?” 皇甫浩然眼神微变,“嘿嘿”一笑,退了下去:“你要找死,我总不会拦着了,谁都知道,我劝过你了,圣上反正不会追究到我这里。” 薛承落没有理会这人的碎碎念,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木。 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息忽然扑面而来,有的侍卫被熏的肠胃不适,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红色血雾中,一颗亮晶晶的黑色珠子飞起来,转个不停,看样子有了初步的灵智,竟然在判断在场之人的武力值,似乎想选一个薄弱的地方飞走一样。 “心月珠!”皇甫浩然高兴的叫了出来。 不对,薛承落瞳孔一缩,这个世界上在没有知道,心月珠其实分为两半,一半在传说中的仙家,一半就在皇宫中,由圣上亲自保管。 真正的心月珠之一,他亲眼见到过,那上边玉白色的光芒流转,要靠圣上亲自用大梁最纯净的泉水滋养着,整个给人的感觉也是非常柔和的,只要经常看着,这人就不自觉的感受到抚慰和温暖。 面前的这个珠子是完整的,而且上面侵染的邪恶暴戾气息,似乎拥有这毁灭的力量,怎么看都不像是另一半心月珠,而更像是那个创说中的“幻月珠”。 柳明月也是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她终于回想起来,齐宣说的什么让世子永远爱自己的心月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自己蒲柳家族的圣泉中的的确确有一颗珠子,好像就是叫心月珠,而这颗珠子,哪里会给人温暖的爱情,一看就充满暗黑的能量,如果这颗珠子能认人为主,那也肯定只会带来毁灭和憎恨的! 柳明月狠狠的瞪了一眼齐宣,他竟然没事人的模样,所有人都盯着珠子看的时候,他痴痴的望着血雾散去之后露出来的公主苍白的容颜。 她的的确确没了生机,也不见呼吸,但是整体感觉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的嘴唇格外鲜红,或许刚才魂月珠就是从她身体之中跑出来的。 齐宣的心中好痛,这什么鬼珠子,竟然从妙颜身体出来,它是什么人放进去的,为什么直到妙颜死去才能出来,还一出来就是这样不祥的样子,天知道,他的妙颜,死之前是不是这珠子的折磨! 齐宣一阵气恼,竟然不惧怕着邪门的珠子,伸出手,就朝着黑中透红的珠子抓去! “退下!” “不可!” “滚开!” 一瞬间,来自四个不同方向传来四声不同的惊呼声,齐宣的手还没有碰到珠子,就被薛承落一个大力拽了回来,皇甫浩然后来居上,一把抓住魂月珠紧紧握在手中,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之色。 柳明月连忙上前,默契的从薛承落手中接过齐宣。 齐宣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刚才离魂月珠最近的那一刻,他总有一种不受控制得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如果面前的珠子真的被握在手中,他恐怕会不受控制的对周围的所有人展开杀戒。 柳明月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家伙,那些日子,我不过是露出几根柳条你就吓得晕过去,如今,你居然有胆子去握这种让人丧失意识的邪物了,可真叫我佩服的紧。” 齐宣抿紧嘴唇,感激的看着薛承落的背影。 刚才那三声之中,没有薛承落的喊声,他当时当机立断救人了,除了柳明月和皇甫浩然,还有一个神秘人也说了声“滚开!” 那人周身被浓浓黑雾遮挡着,看不清面貌表情。 柳明月心中一惊,这人,和那天攻击她和徐哀的人也太像了。 侍卫们根本连他什么时候进入包围圈的都不知道,可见此人不是武功颇深就是懂得妖法,但是世子教导,明知不敌,也不能投降,所以侍卫们自觉变化队形,聚成一团,矛头对外。 看着那些侍卫严阵以待的模样。 神秘人一笑,声音异常嘶哑难听:“落儿,这么多年,我们总算又一次直接面对面了。” 薛承落拔出长剑,凝神应对,不动如山:“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弃。” 神秘人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仰天大笑起来,众人听到这魔音,纷纷像喝醉酒了一样,东倒西歪,昏在地上。 只有拿着魂月珠的皇甫浩然似乎有无名力量守护者,没有倒下。但是神秘人还百里偷闲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像被定了身一样,站在原处不能动了。 柳明月知道这一招不单单是内力了,更是夹杂道法之力,齐宣和等闲的士兵肯定是抵抗不了了,这人果然是和上次拦截自己的额是同一个人。 看到周围的人都倒在地上,柳明月也就势枕着齐宣的腿,选了个方便跳起来的姿势侧卧着。 薛承落看着乌压压倒成一片的众人,心底反而一松,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听到什么密辛,这杀人不眨眼的神秘人肯定也就不会要了这些人的命了。 那神秘人止住了笑,异常沉痛的说:“要我放弃,除非我道消身死,不然,只要有一天我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存在,当年,害死她,害死你母亲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薛承落剑尖一抖,不怒反笑:“难道这么多年你都不明白,害死我母亲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第113章 前世姻缘 神秘人似乎被踩着什么痛处一样,气急败坏:“你这混小子,认贼人做了师父,现在又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看样子,我是要领教一下你这么多年的进步了,别只靠你母亲留下的什么溯光镜啊。” 神秘人双掌一推,两团凝如实质的黑色雾气平平一推,瞬息间就要打在薛承落身上,薛承落周身忽然浮起淡淡荧光,一闪,黑色雾气就凭空消失了。 神秘人怔怔的看着那忽然闪起的荧光,眼中闪过怀念之色。薛承落心念一动,怀中铜镜现身,舌尖喷出一口鲜血,铜镜吸收之后,闪现出白色的灼灼光华,趁着神秘人缅怀往事的时候,迅猛至极的投射进黑雾之中。 神秘人一声惨叫,他跌倒在地,黑雾散去,露出一个身量奇高,身穿黑色劲装的黑发蒙面人。经此一击,他受了严重内伤,对周围的控制减弱。 皇甫浩然和众位侍卫都能行动了。柳明月被齐宣一推,也跟着站起来。众人又是狠狠喊了一声“犯天威者,杀!”声音宏亮,极有气势。 “还不速速退下!我饶你不死!”薛承落厉声喝道。 那蒙面人“咳”了一声:“我三番四次对你手下留情,没想到你对我如此狠心!” 说话间,没有人注意到,他脚下的土地,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不知什么东西进了地底下,地面微微凸起,一个东西如缓慢爬行的草蛇,迅疾无声的渐渐靠近薛承落的脚下。 但是柳明月身为植物中的灵物,对土地的变化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移动的不明物体! 蒙面人口中忽然变得狠厉无比:“既然你无情,那么,也休怪理我无义了,去死吧!” 随着他的话音,那埋在土中的物体忽然之间弹射出来。 竟然是一管残破的玉笛,残破的一段犹如尖尖锥子,恐怕可以直直贯穿人的身体,可况那尖端还有着幽幽绿光闪现,竟然是沾染上不知名绿液的东西!那笛子恍若灵蛇一般有了神智,弹出来的时候竟然躲过薛承落反应迅速的一击,绕道薛承落后胸处,死命扎下! 此时已经是避无可避了,眼看着那笛子就要扎在薛承落的后心! 不知道那绿色液体是什么东西,一旦被薛承落血液染上会有什么后果! 柳明月几乎是本能的,在笛子出来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一切,她顾不得身份暴露,一个凌波微步,竟然凭空飞了起来,前一刻还出现在灵车车顶之上,下一刻就出现在薛承落背后,犹如鬼魅。 众位侍卫的眼神瞬间从惊奇变成不可置信。 柳明月还来不及站稳,就张开双臂,下意识护住薛承落。 薛承落感受到那熟悉的馨香,心中一阵焦急:“快躲开!” 然而已经迟了,那笛子速度太快,薛承落只来得及听到柳明月传来一声闷哼,就感觉脸颊边溅起温热的液体。 他瞬间僵住。 柳明月的身体被大力冲击的后退,因为与薛承落背靠着背,连带着薛承落一起往前冲了几步。 薛承落仿佛才回过神来,他颤巍巍回转身,扶过柳明月的身体。 她的青丝早就散开,脸上的面具大约是因为刚才笛子发出的声波冲击的缘故,早已经散成一片片的落在地上。 那绝美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笛子已经扎入她的胸腹之间,只留下半根完好无损的玉笛露在外边,她泪珠盈睫,容色苍白,嘴角带血,显得无比凄婉。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置你一人于险地……”柳明月艰难的说着,随着每一次说话,那伤口处都有鲜血不断涌出,顺着洁白如玉的笛子留下。 “不要再说了,明月,啊,明月……”薛承落颤抖的双手不知道改放到哪里,他似乎想抚上伤口,但是又似乎觉得不敢触碰一样,还没到跟前又急忙缩回。 柳明月缓缓把头靠在薛承落胸口,渐渐合上眼睛,她娇弱的身躯曾无数次靠在他怀里,却没有一次让他痛苦的好像即将失去全世界一样。 他怀着忐忑和惶惑,忘却了一切,忘却了魂月珠,忘却了外边数千等待主帅归来的军士,也忘记了正在等待夺取珠子的蒙面老相识,他的心,在柳明月中了暗算的那一刻也找不回来了。 原来我不知道,我比自己认为的还要爱你。 溯光镜腾身而出,雪白的光芒如水银一样,笼罩了二人。 薛承落抱着柳明月,在水银中看着无数光影从眼前流过,头脑中一阵风暴如雪般降临。 “轩辕落,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喜欢我。”那少女纯稚的容颜犹如春风。 “轩辕落,原来你也会担心我,对不对?”那葡萄树下,少女清脆的嗓音比最甜美的葡萄还要甜。 “轩辕落,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娶我啊。”少女身穿嫁衣,却执着的拦在道路上,质问着马上的少年。 “轩辕落,原来,我终究是错了。”少女丢盔弃甲,放弃了抵抗,对着他手中的长剑迎上去。 那不过是一个被辜负的故事。 叫阿月的女子喜欢上了一个叫做轩辕落的薄情人。喜欢便是喜欢,所以低到尘埃中也是喜欢。 阿月喜欢轩辕落,但是他们的身份却并不搭配,可是她觉得只要喜欢,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忽略,甚至是不同族类的。阿月是一个叫做蒲柳妖族的公主,轩辕落是冥狱执法者转轮在凡间的化名,阿月帮着轩辕落东征西伐,偷来族中异宝帮着轩辕落荡平邪恶的魔族。谁知,因为蒲柳族有一族女因为爱上人间帝王犯下弥天大祸,所以被冥狱责罚易主之刑。轩辕落自告奋勇接下任务,用蒲柳族异宝,也就是心月珠、幻月珠、魂月珠三颗珠子铸成神兵,前去处死蒲柳妖族之主一家。阿月深情付诸流水,便由爱生恨,在离恨天中献出自己承传千年的蒲柳之心,发誓要堕入魔道,为蒲柳妖族报仇雪恨。却在最后一刻,放下一切,自我了断。 溯光镜把这全部因果记录在案,一一回放。 薛承落不自觉落下泪来,那阿月像极了柳明月,那薛承落也像极了自己。 分明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空间,分明是不一样的两情相许,为什么还是要经历心爱之人在自己怀中逝去的痛苦! 那些逝去的记忆,究竟哪个是真? 冥冥中,这银色流转的空间里,一个声音缓慢低沉的问起来:“薛承落,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放下所有记忆,从头来过?” 第114章 永不相忘 “这女子本应该当场在绝命笛下殒命,多亏你同心咒,为她迎来一线生机,这样吧,只要你愿意把你和那女子的记忆交给我,我便可以帮助你,让你怀中女子渐渐流逝的生命回来,你放心,其他凡人也会忘记。你们从此相忘江湖,好好活着。”那个声音循循善诱着。 薛承落额角沁出汗滴来。如果这个声音说的真的可以成真,那么现在所有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不存在? 是不是那个叫做轩辕落的神仙,也是做出的这样的选择呢?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自己,也许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根本就是个错误。 但是,要他现在就放弃这一切,根本不可能! “如果我不想放弃呢?”薛承落声音艰涩的发问。 虚空中隐隐沁出一个声影来,波纹一样的在空间障壁中荡漾着,不见面目,他大约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分明,在上一世轩辕落的世界里,那人不是这样回答的。 那虚影顿了一顿,方才说着:“你不愿放弃,我也会救你,这是当初转轮王放我自由时的条件,既然你不愿抹去你的记忆,那我就只有收回你怀中女子的记忆,而且从此以后,你也要今天在场所有人一样,装作今天是你们相识的第一天,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曾经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 薛承落痛苦的垂下头,怀中的柳明月似乎被静止了时间,脸嘴角的血痕都没有在往下延伸,只是一个人安静的靠在他胸膛。 明月,我只恨我自己大意,高估了自己,才让你又一次身陷险境。 “好,我答应你。”仿佛经过很久考虑,薛承落蓦然抬头,神色清冷,已经恢复了那冰冷不假辞色的模样。 那虚影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转轮才是最深情的,就算彼此都失去记忆,也还是要再来一次。可是直到现在,我发现,你比他还要深情。你情愿一个人守住所有的记忆也不愿意放弃,要知道,整个世界都不会记得你们的感情,包括你心中的姑娘,你要独自一人承受失去一切的痛苦,包括形同陌路,甚至有可能你怀中之人还要与别人相爱……” “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人,不必再多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薛承落忽然出声打断,“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准备吧,我先把同心咒解开。” 虚影摇摇头,无声一荡,消失于无形了。 薛承落深深呼吸,做出手印层层叠加,顿时虚空中涌现出无形的波动,收到种种力量的牵引,柳明月身体剧烈颤抖着,那已经刺入半截的笛子忽然被无形力量大力拽出,很奇异的鲜血也没有奔出来,而是被一个同心状符文狠狠封印,柳明月身上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状态恢复着。 就在这笛子被拔出的一瞬间,外界的蒙面人仿佛受到什么重大的神魂攻击,身体忽然一跃三尺又重重跌下来。 其他人也都感觉一阵晕眩,又恢复如常,彼此都觉得好像丢失什么东西,但是仔细一想,有没有什么遗忘,大都心中奇怪不敢多言。 而这空间里,薛承落眉头紧紧闭着,他双腿盘起,整个人已经悬浮在空中,柳明月也渐渐平躺在他面前,同样悬在空中依旧是人事不知的样子。 水银色的光华从天空倾射而下,注入柳明月的头部,在她头部有什么璀璨无比的光华涌动出来,最后融入银色光柱里,不一会消失不见了。 薛承落“噗”一声喷出许多鲜血来,这是“同心咒”失效的征兆。 “已经结束了,你要记着,不要表现出任何记得这个女子的迹象。她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那虚影中的声音渐渐淡去,银色光华也一层层淡去,外边的世界就要隔着层层玻璃一样,随着玻璃一层层去掉,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薛承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躺在地上的女子。 是了,从此以后,山高水长,这世间所有人都会忘记我们曾经相爱过。 甚至包括你,我深爱的你。 但是不要紧,我还记得,那些跳动的心,那些温暖过往,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青山肃杀,北风呜咽,归来峰上,寒鸦寂寂。 “世子,您没事吧!”副将急急忙忙上前查看。 薛承落眼神淡漠,已经恢复了那个铁面战神的形象,他随意的一抹嘴角的血渍直起身来,淡淡道:“无妨。” 副将明显松了一口气,急急道:“你看,刚才打你的那个人倒下了。咦,这位青碧衣衫的姑娘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同时,副将看到躺在世子身后的柳明月,十分惊奇。 副将一把拔出剑来,指着柳明月:“何方妖女,还不报上名来!” 薛承落冷冷看过去,不动声色的说着:“那人还昏迷不醒,你们不也没见过她吗?也许她出现是有什么原因吧。你们要看的,不应该是那个神秘人吗?” 副将连连点头,绕过柳明月,对着身后的士兵一个响指招呼着,排成队形,向着蒙面人倒下的地方围去。 那不是很浓密的灌木丛里躺着那蒙面人,很快,侍卫们围成一圈,剑尖指着他。 一声令下,众人合力刺去。 忽然间,躺在柳明月不远处的半管笛子似乎有人召唤一般,就在众人剑尖快要挨着蒙面人的时候,顷刻之间便到,滴溜溜一转,就把所有人的剑像磨豆腐一样磨成齑粉。 之后还像通了人性一样,笛子悬在空中,对着众人舞动着,仿佛很是生气,不怎么完整的笛子空洞发出“呲呲”的呜咽声。 “天哪,有妖法!”众侍卫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象,纷纷害怕的往后退去。 蒙面人有了笛子环绕,也好像找回了精气一般,渐渐站立起来。 他手一招,笛子回到他手中,他仰天长笑:“你这家伙,真是运气好,等闲之人,哪里能敌的了噬魂笛的全力一击,偏偏你遇到了蒲柳族人,偏偏你还被她舍命相救!” 薛承落神情淡漠,长剑一挥:“本世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分明是溯光挡住了你的攻击,你真当我们所有人都被你妖法蒙蔽不成!纳命来吧!” 第115章 螳螂黄雀 蒙面人心头一阵疑惑,这薛承落为何如此冷漠,好像那个姑娘是不是蒲柳族人根本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 正迟疑间,薛承落一个剑花一抖,凌厉无比的攻势已经近在眼前。 蒙面人一个后退,刚想召唤噬魂笛,结果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噬魂笛的反应慢了一拍,仗着肉身强硬,蒙面人眼中狠色一现,变掌为拳,就迎着剑光攻上去。 两两相碰,蒙面人像被打碎的沙袋一样,飞速往后退去,嘴里一口鲜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山顶的空地本来极为广阔,但是二人争斗之间竟然不知不觉来到靠近悬崖的石头边上。蒙面人看着薛承落剑光之上若隐若现的五彩光晕,心中一阵气苦。 到这个时候,他若是还不明白这个原因,那就是太傻了。这分明是转轮王的独特法技。 薛承落的手中宝剑分明是觉醒了什么技能,居然可以无视道法力量,同样攻击自己的神魂,难道他母亲留下的溯光镜竟然能够逆转时空到这个地步,让原本应该是另一个曾经持有溯光镜的人身上拥有的技能,让薛承落如今也会使用吗? “薛承落,你等等……”蒙面人看到薛承落步步紧逼,手中宝剑一阵光晕流转,眼看致命一击就要来到,连忙说道。 薛承落手中动作已成,冷冷的看向蒙面人,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蒙面人一阵苦笑,看了看身后万丈悬崖深不可测的模样,一咬牙说道:“难道你不在乎那个柳明月的性命了吗?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也可以让你心爱的人活着,你知道的,我其实不会对你下什么杀手,我最多也就是把你要过来去要写你的父亲。” 薛承落眉目依旧如万年冰川一样寒冷,他淡淡道:“你的话太多了。” 五色光晕再没有迟疑,向着对面劈去。 蒙面人眼看就要身首异处或者是掉落悬崖生死未知,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藏拙了,对着薛承落身后大喊:“宣王子,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些什么!” 薛承落眉头一皱,眼底风云变幻,身体出于本能向着旁边一滚。 只听到簌簌的暗器落地的声音,薛承落原本站立着的地方,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层银针,泛着乌黑的剧毒,那个射到蒙面人方向的宝剑也被银针后发居上的打偏了,银针上的剧毒沾染在宝剑之上,宝剑上的五色光晕竟然迅速消失起来。 薛承落一个翻身站起来,看向来人,瞳孔一缩,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宣王子竟然是那个一直风度翩翩深情如许的齐宣! 薛承落一个咒印,那宝剑迅速回到手中,他看着那泛着乌黑光芒的剑身,“蛊毒”二字从口中轻声吐出。 齐宣一脸歉疚的从山那头缓步走来,怀中还抱着公主的尸身,再看灵车附近的几个守卫,早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被齐宣毒杀惨死了。“薛世子,抱歉了,这人对我们东岳国还有大用,自然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掉。” 薛承落心中一沉,糟了,柳明月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压下胸膛之中的层出不穷的种种暴虐之感,看向来路,还好,柳明月离灵车还比较远,暂时还在原地躺着,而且,薛承落瞳孔一缩,皇甫浩然这家伙不知道干什么忽然间靠近柳明月,明明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人才是。 薛承落压抑着想奔向柳明月把皇甫浩然一脚踹飞的冲动,但是想到前面还有这个该死的帝国细作,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讲话。 “世子,你不知道,我其实很感谢那天你救了我的性命,不然其实我真的要和妙颜一起走的,这个世界上暗黑的事情太多,只有妙颜的无私付出的爱还能让我感动。”齐宣一遍遍抚摸着怀中的尸身,一脸痴情的说着。 薛承落不怒反笑:“事到如今,你还要把妙颜带走,让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 齐宣慌张的说:“不是的,我是答应妙颜要带她回我的家的,妙颜这一辈子都希望得到我的认可,我如果带她回到东岳,她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蒙面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回到齐宣背后,拿着噬魂笛,一脸紧张的看着薛承落。 薛承落一点都没有关注这两人的小动作,只是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时分了。 不一会,就会有驻守皇陵的军队过来了,这两人还在这里磨磨唧唧,肯定是有后招的。 什么东西才是后招呢?薛承落迅速的思考,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怎么说呢?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很羡慕你有一个,像谁一样的红颜知己,哎呀,我这怎么就是想不出来这个人的名字了呢?”齐宣似乎陷入了非常纠结的怀想中,就是想不起柳明月的名字。 薛承落心中一松,溯光果然是神器,除了那个根本不是人的蒙面人,其余的凡人都把柳明月的出现给忘记的干干净净。 “别再瞎想了,我薛承落孤身一人,但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光明磊落,对得起任何人的。哪里像你,你利用了妙颜一辈子,欺骗了她一辈子,现在要让她连皇族之墓都进不去,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自私的人。”薛承落声寒如铁,一句句都直直扎入齐宣的内心。 蒙面人看着齐宣面色潮红,抱着妙颜的手也开始战斗,情绪渐渐有崩溃之态,心中一怒,上前扰乱着:“宣王子,让心爱的人留在你身边才是对的,把魂月珠带着,我有办法让妙颜死而复生!” 就在这个时候,薛承落灵光一闪,天啊,他知道这个事情有一环忘记了,那就是魂月珠的存在! 那个诡异的从妙颜身上出来的,又被皇甫浩然拿在手中的魂月珠! 薛承落声影移动,想在最后一刻,从皇甫浩然手中拿到魂月珠,谁知道皇甫浩然忽然间面色一变,本来查看柳明月的双手一顿,柳明月就被摔了下去,皇甫浩然的两只眼睛也变得血红血红,拿起手上的魂月珠就往蒙面人这个方向扔过去。 而与此同时,用尽全力,一掌就向摔倒在地依然昏迷的柳明月打过去。 看皇甫浩然混混沌沌的模样,这一掌下去,柳明月恐怕真的生死未卜了。 第116章 一刀两断 薛承落再也顾不得冷静自持,那一掌还没有打到柳明月身上,先震碎了他自己的神魂。 保护她已经成为本能。薛承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挡在柳明月身前。 他撑开双臂,牢牢把柳明月护在自己身下,真成了坚不可摧的石头。他看着尽在咫尺的柳明月仿佛睡着了的容颜,满腔柔情溢满眉梢眼角。 但愿你永远这样睡着,就好像你还记得我一样。可又盼望你早点醒来,让我知道你是否安好。 皇甫浩然被人控制的那一掌如期落下,薛城落闷哼一声,嘴角流下鲜血来。这家伙,果然平时表现的玩世不恭都是假象,这武功可真不赖,要是他醒过来发现多年所学最终如愿打在自己身上,肯定很开心,薛承落拭去血迹,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与此同时,那魂月珠也被蒙面人拿在手中了,他反复把玩着,面具下年轻的嘴角露出笑容,确认是真正的魂月珠无疑。 看着皇甫浩然一掌之后呆呆立在原处,两只眼睛中黑红两色依次渐变,死活不肯对已经负伤的薛承落乘胜追击第二掌,蒙面人眉头微皱,看来皇甫浩然的身体被动过手脚,用起来没有之前那样听话了,反正这次偷袭已经达到目的,这周围还有那么多侍卫虽然不会法力,但是依着薛承落的缜密,通风报信的人肯定放出去了,还是见好就收吧。 说完也不再管皇甫浩然,直接对着齐宣说道:“宣王子,时候已经差不多了,要快点离开这里,你放心,有了这魂月珠,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公主。” 齐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薛承落,咬了咬牙,抱紧怀中妙颜毫无生气的身体,说了声:“我们走!” 蒙面人眼中得意神色一现,把刚才还是利器的噬魂笛放到嘴边,吹起奇特音符来。 随着他独特的音符,遥远天边夕阳中飘来几个飞翔着的黑影。 不好,他们要逃!薛承落忍住五脏六腑的疼痛,艰难的站起身来,自嘲的看着自己破败的身体,不过是借用了溯光的力量,这身体就承受不住了么?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他们把公主的尸身拿去,这是大梁国的公主,怎能这样让人夺去!”薛承落心中燃起熊熊战火。 “将士们,敌国勾结异能,处心积虑,盗走国宝,掳走公主圣体,欺我国门!在座诸位,能忍吗?” 薛承落的声音震动了所有侍卫的心,那一刻,所有侍卫,都再一次看到当年曾经上战场杀敌无数的大梁战神! 不知谁喊了句“不能忍,杀!”所有人都如梦初醒一般,从刚才敌人展示的神鬼莫测的法术中回过神来,一种骄傲的来自男人天性的热血奔腾在每一个侍卫的身上,不论是不是曾经跟随着薛承落上过战场,此刻都愿意跟着他一起把这欺辱到国家头上的敌人打败。 "杀杀杀",声震山野。这冲天而来的浩然之气成功的干扰了蒙面人的笛声,天边黑点移动而来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诸位听我号令”,薛承落夕阳下的面庞冷酷坚定,“远攻手上前抢攻!” 大约二百余人上前,搭弓上箭,一气呵成。蒙面人瞳孔一缩,随着薛承落一声号令,铺天盖地的箭雨迎面而来。 虽是肉眼凡胎射出来的箭雨本来可以轻易闪躲,但蒙面人重伤在前此刻早已经虚弱无比,这其中凭空蕴含着的意念之力也足以将二人再次重创。 蒙面人看了看天边的黑影,还有一段距离,无论如何都要抵挡了这一轮攻击才可以,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团精血,噬魂笛滴溜溜一转,把精血吸收干净,精神一振,忽然幻化出巨大的笛影,转动着维护着二人,所有的箭雨碰到笛影都被拦住,落在地上失去作用。 “宣王子,麻烦你抓紧联系接应之人”,蒙面人一边作法苦苦支撑一边对着齐宣道。 齐宣叹了一口气,默默将怀中妙颜放好,往头上一摸,原来他头上的发簪是中空的,他从中抽出一管极为细小的笛子出来,竟然也吹起蒙面人的那种调子来。 天边盘旋的几个黑影忽然间找到了方向,速度快了好几倍。 终于可以看到,那黑影竟然是一种极为凶猛的黑鹰,那是东岳国的产物,黑鹰经过长久的训练和改造,背上格外宽阔,是东岳国多年来的秘密武器。 现在共有五只黑鹰,每只上边都站有十余人的样子,正是前来接应之人。黑鹰所在之人迅速下来,帮着蒙面人抵挡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这些人的武功绝非等闲之辈,这一轮下来,也只是有个别人受了轻伤。 齐宣对着薛承落看了一下,抱起妙颜就要登上一头黑鹰。 薛承落看向皇陵那边的路,已经有路上的飞鸟被惊动飞起,看来自己那边也有不少人都过来了。 薛承落随手拿过一个人的弓箭。看向正抱着妙颜的齐宣,一箭射出,那箭的角度刁钻,躲过了笛子和几个守卫,正中齐宣手腕。齐宣手一痛,眼看就要丢掉妙颜,谁知他最后关头还不放弃,算好力度,一手使劲把妙颜整个投向鹰背之上的接应者,自己转身试图赶紧拉着蒙面人撤退。 然而薛承落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紧跟着一箭射出,这次对着黑鹰的脖子射出的,黑鹰吃痛高亢的鸣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一吃力脖子的血流的更快,黑鹰扑棱着想减轻负担,黑鹰背上另一人只能紧紧抱住黑鹰无法兼顾,妙颜在鹰背之上没什么人看护,咕噜噜滚下来,落下万丈悬崖。 “不!”被部下拼死拽上一只黑鹰的齐宣不可置信大喊着,一只手就要挣扎着跳下去,被几名属下死命拉住。 这边皇陵众人已经收到报信赶来了,蒙面人见大势已去,更不愿意耗费法力在此,笛子光芒大放,赶走围攻来的前锋,就一收回到蒙面人手中。 黑鹰冲天而起离去了。 齐宣站在黑鹰背上,不再挣扎,两行热泪落下,他怨毒的盯着薛承落,咬牙切齿:“薛承落,从此我不再欠你什么,夺妻之恨,你我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再次见面我不会留情了!” 第117章 似忘非忘 回答齐宣的,是更加稠密的一轮箭雨。 薛承落看着天边渐渐远去的黑影,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滚的气血,“噗”的一声吐出鲜血来。 一旁的侍卫关切的上前,薛承落没有理会众人围上来的身影,反而一步步走向还躺在地上的柳明月。 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吃力,但是又那么坚决。 早在黑衣人收回笛子的时候,皇甫浩然已经恢复了清明,看着薛承落走过来的身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可是清楚记得,刚才给的一掌好像是打在了实处。 这家伙,不是来报仇的吧,天,这里可都是他的兵士呢。 谁知道薛承落走到柳明月身边便停下了脚步,看都没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皇甫浩然,皇甫浩然心里纳闷,这丫头看起来倒是个绝色美人,但是自己可是没什么印象,没听说堂堂薛世子竟然也会喜欢美人,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薛承落蹲下身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忍住了伸手将柳明月扶起拥进怀里的冲动,定定看着柳明月苍白的容颜,心中默默呼唤,明月,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仿佛是呼应他的心声,当一缕夕阳照射到柳明月手上时候,她居然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一片混沌和迷茫的盯着正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 四目相对间,仿佛百年已经过去。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为什么世子要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那么久。有人疑惑。 世子做什么都有用意,这女子肯定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有人接腔。 柳明月眼睛被日光晃得有点疼,她眨了眨眼,有人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夕阳射来的光线。 柳明月循着阴影望去,只见那人容颜皎如日月,让天地黯然失色,唇边带着血痕,让她心中无端一痛。 怎么会,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难道她的同理心已经泛滥至此,看到受伤之人都会默默心痛一下吗?柳明月慢慢撑起身来,摇了摇还胀得发痛的脑袋。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柳明月艰涩的说着。 薛承落眼中风云变幻,当明月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果然,柳明月还是记不得自己了,但是只要她还安好,这不正是他一直希望的吗? 刹那间,薛承落心中泛着甜苦交织的心情,可偏偏在外人看来,还只是漫不做声打量猎物的冷血世子模样。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告诉她所有的事情,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夕阳西下,归来峰草木花香,尽是山野间的怡人气息,只有薛承落觉得昏昏欲醉。 寥廓半生,得一人相伴,竟然只有短暂数日时光。 薛承落只觉得此时此刻心神俱伤,已经是半点也不想移动了,胸口的溯光镜发着温热,似乎想要温暖他寒冷孤寂的内心,忽然间他狼狈起身,想快点离开,但是头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薛承落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在夕阳中缓缓倒下。 “世子!”四周的侍卫大声喊道。 他沉重的身体就这样迎面倒下,仿佛心力交瘁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明月始终不愿意看着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这样仿佛失去所有斗志重重摔在地上,她死命撑起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恰好把薛承落抱了一个满怀。 他身躯沉重,发间传来刚才打斗的汗水气息,温热的唇还带着血腥味轻轻从她腮边擦过,仿佛多少次他们曾经这样拥抱过,这种熟悉的感觉、空白的记忆让她的心忽然间剧烈跳动起来,每一根头发丝都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充满,她的眼睛忽然间流下两行清泪。 “妖女,你对我们世子做了什么,还不放开世子。”一名副将恶狠狠的问着。 还有更多的侍卫围上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趋势。 皇甫浩然一看情况紧急,连忙冲上来:“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分明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能把你们英明神武的大世子怎么样了呢,或许他只是刚才受的伤复发了呢,你们现在还不赶紧先去山崖下边仔细搜寻刚才公主的尸身才是。” 一名年长的侍卫对着副将说道:“太师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弄丢公主尸身这原本是灭九族的大罪,虽然事出有因罪不至死,但是如果能把公主玉体拼全了,咳,不论如何,就算是残破的尸体,也是在咱们大梁的,没被人拿走,或许找全了,圣上能将我们将功折罪也说不准。” 副将左右看了看,当下也决定留守几人原地撑起营帐照顾好世子,皇陵援军和他们一起去山崖之下搜寻公主尸体了。 皇甫浩然兴冲冲跑上来,就要抓住薛承落的手查看。柳明月出于本能,一掌就劈了过去,皇甫浩然的手瞬间就变得通红起来。 “哎呦”,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柳明月,撒娇似的说“小美人你也太火爆了吧,这男人虽说比本太师好看了点,但是又不是你相公,你干啥连别人碰都不让碰啊。何况,这可是我们的世子,要照看也该是我来吧。” 柳明月察觉自己的举动有点过激,不好意思的笑笑,乖乖把薛承落移送到皇甫浩然怀中,大约是知道换了怀抱,薛承落晕睡中的眉头始终紧皱着。 皇甫浩然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这厮还以为他愿意抱他还是怎样,还不是舍不得小美人被你这大世子的大老粗侍卫们吓坏。 柳明月怔怔的看着医师们赶来给皇甫浩然粗略查看一番,然后皇甫浩然又叫了几个护卫把薛承落送到已经扎好的营帐里。 天地茫茫那么大,这会儿,柳明月本来可以离开,但是就是不想走。 “小美人,你没什么要紧事吗?怎么会一个人倒在这荒郊野岭的。”皇甫浩然回头如同桃花一样粲然微笑着询问。 柳明月“哦”了一声,视线从被抬近营帐的薛承落身上转到面前这个阳光一样灿烂的皇甫浩然身上来,仔细回想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我本来应该在灵碧山上的,我是要报恩的。” 皇甫浩然迅速在脑中回忆一下,灵碧山似乎是京城附近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山头,如果不是之前搜罗灵药时候碰巧听说那里有特产,也不会对这个山有什么印象,这神秘的小丫头武功不弱,总是和今天自己被人莫名其妙控制得事情脱不了干系,不如留下慢慢套话。 “小美人,我看你人这么美,心底肯定不错,要不要留下来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倒霉世子啊,你知道,我们这里都是大男人,肯定不够细心的,你放心,如果你做得好,我们是大梁,咳,应该说是拔尖的人,自然亏待不了你的。到时候,什么珠宝……”皇甫浩然还怕小姑娘不答应,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去。”柳明月答应的比皇甫浩然想的要快的多,皇甫太师表示没有说出自己能拿出来的报酬让他很挫败。 第118章 相见时难 残月初上,灯花之中发出“哔啵”的声响。 夜色渐浓。 营帐之中,薛承落安静的躺在床上。也许是皇甫浩然故意为之,让柳明月留下来照看。 薛承落心中头一次对皇甫浩然充满了感激之情,这空气中萦绕着她淡淡体香,她探究的目光让他心中怦怦跳,这每一分钟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都是那么叫人难忘。 是的,他早就醒了,但是又不能立刻醒来,他还没办法接受现在的女子已经将他全然忘记。 就好像忘记一棵树忘记一棵草一样,是那么平常的事情。 一想起这件恼人的事情,薛承落胸口之间又是一阵疼痛,勉强压制的气血正在不停的翻滚着,苍白的脸颊泛出异样的潮红,额角沁出大颗大颗的汗滴来,顺着那张俊美的面容缓缓流下。 柳明月皱着眉头上前,这个人就算在睡梦之中,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极为强大的,依照柳明月的经验,这个人恐怕正是收到法力的反噬才会如此。 她也没想那么多,伸出手就抚上薛承落的额头,想看一看他是不是发烧,毕竟看起来他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样。 刚刚触碰到薛承落的温热的额头,薛承落的眼睛倏忽间睁开,灯火下深沉如潭,倒映出美丽的颜色。 还没等柳明月继续沉醉下去,薛承落狼狈闭眼,顿了顿如梦初醒一般打掉抚在自己额头的手,再睁开眼睛时候已经是满眼冷漠。 “你好大的胆子,本世子的额头你也敢碰!”薛承落听见自己故作冷冰冰的声音,暗自觉得还是有点绵软。 柳明月揉着被打痛的手腕,心中一急就脱口而出:“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也真是脑子抽了才会来照看你这萍水相逢之人!” 薛承落一听到萍水相逢四个字,眼底颜色更加幽深,拼命忍住心中的烦躁,直接冲着门口一指:“既然你我素不相识,那就还请姑娘早早离开吧,本世子不喜欢外人在侧!” 柳明月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袖袍一甩就要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坐在床上的背影虽然依旧是健壮有力,但总有说不出来的落寞,肩膀甚至在微微抖动着。 这家伙,不会是疼的偷偷哭吧?柳明月恶狠狠的想着。 一掀开门,就走了出去,冷风刮过,有暗夜活动的飞鸟扑棱棱打林间飞过。柳明月缩了缩肩膀,是的,这才是她熟悉的山林,她要找到一个叫做徐哀的书生,帮着爷爷完成心愿,然后就可以回到蒲柳族,安心准备自己成为神女的天劫,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呢,仿佛只有刚才和那人在一起的方寸之地才能叫人真正感到温暖。 原地跺了跺脚,柳明月往怀中一探,摸出随身挂着的唤音坠来,这坠子除了可以与家人通讯,中间还是中空的,里边装有蒲柳族圣泉的几个精华,专门对这种神魂受伤的人效果最好了,珍贵当然是很珍贵了,但是看在里边那个世子疼痛难忍的地方,她这个蒲柳族最善良的小仙女还是勉为其难帮他一下了,嗯,等一下反正还要向皇甫浩然的那个桃花男要报酬的。 说服了自己,柳明月开心的掀起门帘子又走进营帐。 薛承落听到声响,愕然回头,看到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狠狠的别过头,压抑着内心将这个女人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粗着声音道:“你还回来干什么?这么想爬上本世子的床吗?” 柳明月闻言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就算是初次见面,也没必要这样折损一个女子吧,这个人的人品实在堪忧,自己当然应该甩他一巴掌,然后扬长而去。 但是很可惜,柳明月的四肢现在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她冲上去,潇洒的一把扣起薛承落的下巴,把唤音坠暗格早就打开,一滴泛着荧光的液体准确的滴到薛承落口中。 这个时候,薛承落仰头的样子并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他的瞳仁非常漂亮,直直的盯着柳明月,反而有种孩童的纯稚之美,仿佛全身心的信赖着这个给自己喂下不明液体的女子。 连柳明月也被蛊惑了,干完这一切,只有痴痴的看着对方。 灯火无声的又闪了一下,薛承落方才狠狠的把下巴一摆,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盖着的被褥。 柳明月也慌慌张张把唤音坠放好,开始给自己的衣服做了个整理。 “你给我喝了什么,又是血吗?你真是,好大胆子。”薛承落找回自己的声音,品着从口中到腹中的清亮只敢,抱有暖暖的感激,但是只能硬邦邦说着。 没有办法,因为如果柳明月这样一直跟着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问题,违背了溯光镜中的交换,或许又会从来失去她的一幕。 而他再也无法接受失去她的任何一刻了。 柳明月目光一闪,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俏生生说着:“你这世子也太不近人情些,我给你喝的,自然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的,你们的军医看不出的,我可看得出来”,忽然间,柳明月似乎想到什么,诧异的说:“还有,你怎么说我的血……难道,你喝过我的血吗?” 薛承落目光一闪,进而释怀,不愧是他的明月,冰雪聪明,些许话就能听出玄机来。 可是他只能淡然避开回答:“我很累了,你出去吧。”说完,就势一躺,盖上被子,背对着柳明月来。 柳明月气的脸庞通红,这个人怎么觉得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一样,还让她出去,架子可真是不小,算了,不在这里和他争论了,反正圣泉喝下,这个人的性命算是没有大碍了,还是赶紧出去找那个皇甫浩然问问到京城的路吧,反正恩公徐哀正是要到京城去的。 忽然间,外边一阵喧闹,似乎是寻找公主下落的人回来了。 薛承落一听,连忙坐起来,胡乱穿上靴子,就要出去。 柳明月拦住:“外边天气可冷,你还是扣好了再出去,反正你这早一会晚一会外边的人都不会跑掉的。” 然后自然而然的给薛承落拿来外套披着。 薛承落眼圈微红,忽然从柳明月手中抢过外衣便夺门而出,仿佛后边是洪水猛兽追寻一般。 第119章 别时亦难 营帐前,士兵们围成一圈,看着薛承落来了心中都是急急忙忙让开一条路来,火光掩映下,地上躺着服饰华贵的妙颜公主,正在一个担架中放着,面上覆盖着轻纱,皇家尊严,就算死了,也不容许别人随意窥探。 皇甫浩然看到薛承落过来,嘴角咧开,大声说着:“薛世子,你果然还是运气好,竟然有人机缘巧合接住了公主,你我也算是勉强逃过一个劫难,对皇帝也算有了交代哈。” 薛承落被冷风一吹,刚才被柳明月扰乱的脑子方才有点清醒。 他一声冷笑,朝着皇甫浩然走过去。竟然有人接住了?从那么高的地方凭空落下,凡夫俗子若是自己能恰好接住,恐怕也会被砸的四分五裂吧,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打着这个巧合旗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皇甫浩然身后正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二十三岁年纪,个头比皇甫浩然略微低些,面容倒是清秀,眼睛十分锐利,背上带着青色长剑,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看样子倒是会些武艺。 薛承落细细打量这人,对方竟然不躲不避,直直盯着他,薛承落目光暗沉,这人不是普通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因为怀中的溯光镜时冷时热早就在向自己示警了,而且如果他没有感应错,这人身上居然和柳明月有着相似的气息,不过,他眼神中似乎对自己满含敌意。 皇甫浩然察觉到二人目光交汇中的电光火花,连忙介绍着:“世子,我来引荐一下,这位壮士姓柳,名叫铃铛,哎,你这眼神有点不对啊,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人当然也不可以以名相啊,铃铛壮士途经此地,发现有人从山崖落下,当时还以为是活人,便出手相救了,谁知道这救下来的是个,额,换句话吧,这人也算是有福气,竟然能够就下我们金枝玉叶的圣体。” 薛承落直接打断哈皇甫浩然的东拉西扯,淡淡道:“壮士出现的十分巧合,但是不论怎样巧合,能救下公主就是大功一件,我劝壮士早日领了奖赏离开,是非之地,实在是不宜久留。” 柳铃铛默然良久,看着薛承落的眼中似乎蕴含许多怨气,皇甫浩然还一直在猜想,这薛承落的魅力未免也太大了,这年头连带着年轻男子都离不开世子了吗? 柳明月忽然从远处扒拉开人群,走了进来,一看到柳铃铛,忽然间喜笑颜开,跑到柳铃铛前边,拉起他的手,开心的笑着说:“铃铛,你怎么来了,还穿的这样好看。” “真的,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给你换一身打扮让你看。”铃铛揽了揽柳明月的肩膀,开心说着。 薛承落看着柳明月吊在柳铃铛身上的手,脸一瞬间黑了下来。 柳明月还不知死活,继续亲亲密密的说:“铃铛,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我也好想你们啊,不知道为什么,来人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感觉好像有好多经历一样,可是死活就是想不起来,那个爷爷的恩公我也没好好照顾,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铃铛宠溺的摸了摸柳明月的头发,道:“可不是,我们都好担心你的,你走了那么久,每次王,嗯,是爷爷和父亲联系你都不接,何况如今你和这个黑面神在一起,我们自然更不放心的,你放心,咱们现在就走,一起报了恩回家去。” 说着说着,柳铃铛竟然再也不看皇甫浩然和薛承落,径直从众侍卫身边走过,看样子准备直接下山的。 “慢着,你们要到哪里去,还不给我住手。”薛承落声寒如铁。 皇甫浩然和众侍卫忽然间都盯着薛承落,世子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咬牙切齿呢? 皇甫浩然悄悄拉着薛承落的袖子,低声道:“世子,该问的似乎都问清楚了,虽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是他们恐怕不是什么细作,因为如果是齐宣的后手,绝对不会把公主还给我们的,让他们领赏走人似乎是对的啊,咱们接下来还要去皇陵,这捎带上这俩,恐怕多有不便吧。” 柳铃铛忽然间转过头,微掀唇角,讥讽的说:“久闻薛世子一言九鼎,信守诺言,这不是你们让我们领赏走人的吗?好,现在我就当着所有军士的面,求薛世子将这位姑娘给我作为赏赐,她是我走失多年的妹妹,无端闯入军中,本该治罪,念在在下救了公主也是无形中救了各位的份上,让我带着妹妹走吧,我们发誓,今天的一切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薛承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明明他也希望柳明月就这样离开自己到更加安全广阔的地方去的,可是,他一个人,那不就是又没有家了吗?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他微垂着眼睛说道:“壮士恐怕误会了,我薛承落绝对不会做什么杀人灭口滥杀无辜的事情,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因为我们而起,若非壮士你找回公主,我们全部人都在圣上面前没有交代,可况你身边的姑娘,刚才一直照顾昏迷的在下,我也是心存感激的,不知道,壮士可否愿意让你身边的姑娘前来,我有几句话想当面表示感谢。毕竟,今日一别,后会恐怕真的无期了。”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长,几乎可以超过今日皇甫浩然和薛世子说过的话的所有总和了,而且听着怎么总是有种莫名的悲哀呢?皇甫浩然的眼睛在眼眶里打了一转又一转。 柳铃铛刚想拒绝,忽然发现衣袖被柳明月扯住,再低头一看,那张精致绝伦的小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泪水。 “明月,你……”铃铛低声问。 “铃铛,你就让我再去听听吧,我总觉得,这个人好像见过,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了,你不知道,他刚才说后会无期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柳明月低低道。 柳铃铛想了又想,来这里之前,蒲柳族那两位可是交代又交代,不要让薛承落和柳明月有太多牵扯,但是如今看来,刚才他在山中搜寻明月踪迹的时候,天象忽然有变,雷声滚滚,天地变色,恐怕和现在柳明月完全记不得薛承落有莫大关系,不管如何,先静观其变吧,只要他们离开这里再不见面,估计也会对明月重回蒲柳家族没什么影响,当下便不再阻拦。 第120章 无声有声 篝火明灭,有多少事情消散在风中,群星闪耀,有多少誓言埋葬在夜色里,已是物换星移! 薛承落看了一眼柳明月,离开众人站定,看着暗沉沉的夜间风景,不发一言背过身去。 柳明月迅速收到那一眼藏着的信息,她随之走到薛承落背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只有面前这个男子,寥落的身影。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柳明月的眸子亮晶晶的,在夜色中美的惊心动魄。 薛承落看不到,但是身体发肤每一个地方都颤栗着感受着柳明月独特的气息,他头也没有回,散落的发丝被风吹动起来,带着莫名的感伤。 柳明月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继续问着:“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你身上的伤…” 话还没有说完,薛承落忽然间转过头来,冲着柳明月漠然道,“我身上的伤,你不要再关心了。毕竟,我们也只有到此为止的缘分了,陌生人。” 他的眼睛与黑夜融为一体,看不到里面涌动的情绪。他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喉结动了动,但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这样,也挺好。” 柳明月双目中忽然间涌起泪水,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仿佛和自己有过很深的纠葛,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记不清想,就这样离去,好像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薛承落从明月身边走过,从许多士兵的面前走过,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这样消失在了那头的营帐。 “你别走,还有话要问你。”柳明月没忍住,冲着薛承落喊了一下,但是他的背影,也只是顿了一顿,始终没有停留,始终没有回头。 皇甫浩然看着薛承落的背影,真心觉得这个世子这几日是越来越莫名其妙,挠挠头,不好意思对着铃铛干笑“壮士,让你们担心啦,想要什么赏赐,这就可以去拿,柳明月既然是你的妹妹,自然是由你领走了,这可不用算在赏赐的内容里。” 柳铃铛毫不在意,握起了失魂落魄的柳明月的手腕:“明月,我们走吧,和这些人在一起,真是头痛,我们一起去找徐公子吧。” 皇甫浩然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哎呦”一声拦住他们,“壮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荒郊野岭,你们两个一起下去还是不安全,不如,等到明天天亮,大部队朝皇陵去,你们便可以下山了。我刚刚听到你们好像要去找人是不是,不如说出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们,这也算是你们今天救了公主的赏赐。” 柳铃铛思索片刻,看了看任由自己牵着一脸茫然的柳明月,暗自觉得这样也是很好,早点找到徐公子报了恩,柳明月也可以早点回去,不用在这里在看到那个和轩辕落如此相似的薛世子。 “我们找一个叫做徐哀的士人,虽然皇上今年的恩科推迟了,但是总还会举行的,这个人与我们家的联系十分紧密,我们兄妹二人就是来帮着这个人的。若是太师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柳铃铛朗声答道。 皇甫浩然忽然一拍大腿,想起来,这徐哀不就是自己府中的幕僚吗?原来这兄妹找的人离自己可是这么近,等等,这徐哀好像有点别的心思,好像是喜欢了薛承落的一个婢女,但是自己为什么对薛承落的婢女没有什么印象呢?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一切都是溯光镜的功劳。溯光镜是上古神镜,可以改变人们对于过去的记忆从现在开始,别人只知道薛承落有一位美貌婢女,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美貌婢女就是眼前的柳明月了。 柳铃铛发现异常,步步逼问:“难道太师知道那人在何处不成?” 皇甫浩然笑了笑,很快甩开脑中的些许不快,谄媚的邀请柳铃铛和柳明月去太师府来。这个事情以后再说,也许是因为中了那人的血蛊影响力自己的记忆吧,不如把这兄妹二人带到自己府上去,慢慢说,这二人感觉都是天赋异禀,绝对会成为太师府上的一大助力的。 千里之外,宽广的湖面上耸立着一座威武的楼阁,几只黑鹰盘旋着从天空中落在湖面上搭建的长长的廊棚里。 蒙面人扶着气血衰败的齐宣走了进去,一个身材高挑、身着黑袍的艳丽女子急急迎上来,接住蒙面人手中的齐宣,惶急的道:“殿下,殿下快醒醒啊。” 齐宣面色苍白,紧闭双眼,不回答,那女子转身对着蒙面人焦急的喊着:“大师,你可要救救我家王子,这可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说的,这次行动本来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的啊。” 蒙面人慢条斯理的取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清秀的年轻面容来,不是果难还是何人呢? 他深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血迹,忽然低声“嘎嘎”的笑起来。 艳丽女子听的这渗人的笑声,也不敢哭哭啼啼了,早就听大王说过,这个道人喜怒无常,今天宣王子又昏迷不醒,万一他被自己惹怒,兽性大发,这一屋子的人都还不够他杀的。 果难笑够了,这才对着还跪坐地上抱着齐宣的艳丽女子说道:“魅姬,你真是小题大做,宣王子性命无忧,不过是急怒攻心加上多年没有使用笛术所以遭到反噬的后遗症罢了,贫道已经给他救治过了,保命当然无忧了。可是你可知道,这家伙今天险些为了那个死去的公主坏了我的大事!” 魅姬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安排手下人把齐宣安顿好,自己袅袅婷婷的站起身来,等到四周闲杂人等尽数退下,这才偎依到果难身边,柔声道:“我就知道大师您已出手,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这宣王子到大梁当细作已经那么多年了,多多少少会和那公主有些情意,不过当初就是因为他的情意,才能够让妙颜心甘情愿的喝下装着魂月珠的酒,我们宣王子一早告诉公主那可是毒酒的,结果那傻女人还是喝下了。 魅姬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抱住了果难的腰,缓缓拉着果难往后庭那张檀木床上走去,“果难大师,魂月珠找到妙颜公主这样的纯正血脉,想来这次生成的魂血,绝对是杀伤力更强大,到时候,果难大师您实现大业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 果难看着魅姬越来越大胆的动作,笑而不语,任由摆布,终于在魅姬解开自己腰带的时候,一把抓住魅姬的手,俯下身来,压在檀木床上,但是却不碰嘴唇,而是在魅姬脖颈处狠狠咬下吸允起来,一双手不客气的揉搓着魅姬高耸的柔软,魅姬闭上眼睛痛苦又开心的高声尖叫着,换来的是果难新一轮狂风暴雨般的索取。 第121章 闲杂人等 一番云雨之后,果难神清气爽的起身,一身道袍已经无声无息的换上,精神抖擞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这个竟然就是之前进来时候身受重伤之人,反而是魅姬神色衰败,刚才艳丽的面容一片惨淡。 果难拿出一粒丹药精准的弹射到魅姬嘴巴里,魅姬欣喜的吞下,想要撒娇似的再挽起果难的衣袖,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躲开了,仿佛此刻的魅姬不是刚才的魅姬一样。 果难转身,淡淡开口:“你去看一下齐宣,好生照顾,待他苏醒就沿着之前的计划回到东岳国去,我在皇室那个替身恐怕瞒不过皇帝那个老狐狸,我必须今天就回去。放心,今日你虽然为了给我疗伤损失了一些精气,但是给你的丹药足够弥补了。” 说完,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朝着魅姬扔过去一个玉瓶,这道人竟然再也不肯近魅姬的身了。 “这里边是给东岳国王的见面礼,你给他就知道了,记住,可不要随意查看瓶子里的东西,弄坏了,我可不赔的。” 果难年轻的面容笑意盈盈,但是看的魅姬一个冷颤,身为东岳国王赠送给果难道人的炉鼎,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这位的心狠手辣,她连忙屈身叩拜:“大师放心,魅姬可没那个胆子。” 等了许久没有回应,再抬起头的时候,这水榭之中已经看不到果难的身影了。 归来峰上,天光大亮,阳光灿烂的模样。 柳明月和柳铃铛跟在队伍后边,磨磨蹭蹭的走着。 柳铃铛抱着拳,不情不愿地问:“你真的要去那个皇甫浩然那里,他的话可信吗?” 柳明月眼睛眨都不眨,看着队伍前方那个骑在黑马之上威风凛凛的男人,漫不经心说:“当然啦,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你到人间时间长还是我到人间时间长啊,皇甫浩然没有必要骗我们,等到发现他的幕僚不是什么徐哀,我们再走也不迟啊。反正有铃铛你保护我嘛!对不?” 说完,对着铃铛粲然一笑。 柳铃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脸红了。他心中感觉好多柳絮飘起来,脑海中一片暖洋洋的感觉,明月就是明月,这么多年过去了,笑起来还是一样的好看。 但是这不是重点啊,柳铃铛想起来爷爷的嘱咐,不要和那个叫薛承落的走的太近了,明月一看就是因为某种不知名法术封印了记忆,这个时候让他二人接触过多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他紧跟几步追上柳明月,伸手在她面前挥一挥,“哼”了一声:“我说明月啊,你这样是不是太明显啊,你看你的眼神,直勾勾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的心思恐怕早就不在什么徐哀上了,这个长得和花瓶一样的薛承落有那么好看吗?” 柳明月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心虚,她直接排开柳铃铛的手来,给了一个大白眼:“我不是因为他好看才跟着他的,我是觉得他身上有一些秘密和我有关,还有啊,你说别人是花瓶,太过分了,你看看你自己啊,长得不也是一个花瓶吗?一个大男人,你看你比我都还要花哨,谁不知道你柳铃铛就是我们大家族的卖花郎,好多人都盼望你的铃铛响呢,唔……” 柳铃铛一脸镇定的捂住柳明月的樱桃小嘴,俊逸的面容上竟然有些羞涩的模样,这死丫头,好吧,他的确是在衣饰打扮上略微用了点心,瞧瞧自己这腰间的一串小铃铛配饰,可都是有利于增进法力辅助睡眠的好物件,连柳明月母亲好多东西都是在自己这里挑的呢,其实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吸引柳明月的注意嘛,谁让她小的时候说过,就喜欢好看的东西呢,难不成自己这些年都用错了方向吗? 皇甫浩然绕过几个侍卫,给他们二人拿过水来,看着柳铃铛和柳明月异常亲密的动作,眨巴着眼,叹道:“你们兄妹二人的感情可真是好。呵呵。” “皇甫浩然,你不如给我们一个令牌,我们自己去大梁都城找人,这就和你们分别吧,毕竟马上就要进到皇陵之中了,我们并非朝臣,这般贸然出入实在是有碍皇族清净。”柳铃铛当即放开柳明月的嘴巴,对着皇甫浩然抢着说。 皇甫浩然桃花眼中依旧是含情脉脉,他用泛着光的眼睛对着柳铃铛笑着说:“这恐怕不行,毕竟本太师匆忙外出,并没有携带什么特制令牌,若是给你们留个信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下属下是认令牌不认字的,你们就算拿着字恐怕也是没什么作用。” 柳明月连忙说:“好了,你就不要为难太师了,都说了会帮我们找到的,至于这皇陵,我们也算是大梁子民啊,当今圣上爱民如子,不会计较你这一点小事的。” 皇甫浩然笑的更加甜蜜了:“还是美人善解人意啊。” 柳铃铛看到皇甫浩然眼中微亮的神采,默不作声的把柳明月拉倒身后,冲着皇甫浩然拱了拱手勉强默认。 皇甫浩然也不见怪,翻身上马,踢踢踏踏跑到队伍中稳步前行的薛承落附近,斜斜看了眼薛承落冷峻的面容,试探着道:“那俩兄妹感情挺不错的,看着有点不像啊,薛世子你如果真的看中了那个小美人,趁着本太师现在还没到动心那一步,早点收入麾下啊。” 四周依旧是只有两人淡淡的呼吸,还有部队稳步前行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薛承落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是仔细观察,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样子似乎也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 皇甫浩然发现了这一点,唇边的笑更加意味深长:“世子,我觉得人生在世,碰到自己喜欢的人非常难得,要是那个小美人心中有我,我一定不会像你这样。” 似乎是触及了薛承落某个不可言说的痛处,他忽然“吁”了一声,勒马停步,转头对着还在一脸奸笑的皇甫浩然说道:“皇陵大门已经到了,闲杂人等,都不能入内。太师,请回吧。” 皇甫浩然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只是不让那对兄妹进来,谁知道薛承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分明是把自己也排除在外,瞬间傻眼了。 第122章 靖国将军 “薛承落,最好不要落到本太师手里!”皇甫浩然看着已经整整齐齐进入皇陵的队伍,不甘心的撂下狠话。 薛承落头也没有回,在马背之上,朝着他友善的摆了摆手。 皇甫浩然“哼”了一声,告个别就有礼貌想让自己原谅他吗?薛承落,你太天真了! 柳铃铛站在皇甫浩然身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月,你看那个太师,人家摆明了是想赶他走啊!” 柳明月一阵尴尬,看到皇甫浩然桃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忙一个眼神让柳铃铛住了口。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皇甫浩然低着头脸上阴晴不定的说着。这次费尽心思来到这里,一是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自己还是很喜欢薛承落的美貌婢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薛承落没有带她过来,二是听说这皇陵之中有秘密,可以帮助他解决他和姐姐受人控制的命运。 可是有薛承落在,竟然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皇甫浩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纯净如水晶的柳明月,心中一动,看得出,薛承落对她肯定是认识的,就是不知道两个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为什么这女子对薛承落一无所知呢?只要把这女子掌握在手中,总有一天能排上用场。 “我皇甫太师可是拿的起放的下的人,下一次我也找个差事,不让薛承落进去,我自己进去,咱们这就去找徐哀,不和他玩了。”皇甫浩然潇洒一笑。 柳明月深深看了一眼皇陵大门,薛承落他们进去已经很久了,早就看不见背影了,徒留下几名军士把守门口,威武的皇家龙形雕像凶神恶煞的矗立在门口。 “铃铛,我们随太师一起走吧。”柳明月知道那人恐怕是不会回头了,只能这般怅然若失说着。 皇甫浩然看着柳明月眼神中流露出的迷茫,好像漫天繁星中出现几缕云絮,让他不自觉的想伸手替她解决烦忧一样,恍然惊觉,他连忙别开头去,心中暗自默念“罪过”,该死,这地方太邪门,这女子竟然不自觉的总是吸引着自己,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走吧!趁着天色还早!”皇甫浩然朗声道,一拍马鞭,竟是一溜烟的向着山下跑去了。 柳明月和柳铃铛对视一眼,二人也骑上刚才拨给他们的马匹,“驾”一声离开了。 就在一切暂时恢复平静之后,薛承落的身影出现在皇陵门口,他一身戎装,看起来铁骨铮铮凛然不可侵犯,但是只要看到他的眼睛,盯着那倩影消失的地方,就会发现里边饱含一种近乎软弱的情感。 “柳明月,你我之间,再不要见面了。你好好活着。我记得所有就足够了。”他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柳明月的名字。 归来峰上,人未归。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一名侍卫急急忙忙上殿来报:“启禀陛下,送公主皇陵的队伍遭受袭击,所幸薛世子神勇无双,没叫细作齐宣劫走公主玉体,如今已经按照仪式妥善入葬了。” 皇帝身形倏然一震,斜飞入鬓的剑眉皱成一个川字,在听到公主没丢的时候,方才微微放松。 “传我口谕”,中年皇帝英挺的面容不怒自威,“薛世子护主有恩,封为靖国将军,另赐府邸居住,举国上下,盘查他国奸细,确认为奸细者,斩首示众,以震敌国!” 侍卫奉命下去宣旨了。 皇帝对着身边的皇后道:“敢在我大梁的土地上挑衅,就要承担我大梁的怒火,竟然让我爱女死后不得安宁,我一定要让东岳国从此消失,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皇后默默握住皇帝因为愤怒和伤心握的青筋爆留的双手道:“圣上,虽然国家已和为先,方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如今看来,四海之中并不太平,说起来,臣妾最近忙着准备斗秋大会,时间已经很近了,您还是要执意举行吗?毕竟,现在局势紧张,圣上您也不应该抛头露面,臣妾担心,这次大规模的清查会遭到报复。” 皇后絮语之中满是关切,皇帝竟然破天荒没有打断,专注地听完了她的陈述,倒教皇后自己有些不安了,印象中夫君一直是因为妙颜才封自己为皇后,而且自那人死后,圣上其实并不曾召幸过其他女子,这次斗秋大会说实在的也是因为那个故人,自己出于本能的关心会不会让圣上心中起疑呢? 她越想越怕,竟然有点惊慌,再多过一秒,她恐怕就要抬起头下跪请罪。 谁知道皇帝破天荒的将皇后搂住,淡淡安慰着:“这么多年,你操持内外也不容易,当初妙颜还在的时候,你是极力发对齐宣进我皇家们的,是我耐不住性子,妙颜求了几句,就答应了,这妙颜英年早逝其实也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你放心,我不害怕他们,身为皇者,本来就是要为这个国家献身的,斗秋大会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是一定要如期举行的。” 皇后多年来没有感到这样温暖的怀抱,一时之间竟然百感交集流下眼泪来,她直起身子,看向皇帝,如今的他虽然不在青涩,但是长居高位让他的气质更加成熟稳重,依然是她心中最美的白月光,既然他说不是那么简单,那么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好这个斗秋大会就是了。 皇后泪光盈盈的点了点头,“圣上放心,斗秋大会的操办,臣妾一定会仔细再仔细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茶楼会馆都被人严密监控,城门的盘查也越来越严格,客栈酒家更是一轮又一轮的访问,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大梁空气中漂浮的紧张滋味。真的查出来不少有问题的奸细,顺带也落网了一批有问题的朝廷通缉要犯。 一时之间,各国都纷纷收回自己的明线,只留下隐藏特别深的暗线,大梁朝廷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只有薛承落回城,所有人仿佛才都安下心来。 现在的薛承落已经不用等着父亲的将军世袭爵位,自己以未及而立之年就荣登大梁将军爵位,而且有了自己的称号“靖国”,已经可以说是大梁建国以来第一人。 第123章 自立门户 薛承落看着近在咫尺的将军府大门竟然有些犹豫,分明只是那么短的时间,走的时候还是两个人,现在回来的额时候那心底的女子已经走远了。 长安和长风早早派人等在门口,等到薛承落一出现,就集体叩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薛承落打起精神来,淡淡摆了摆手,溯光镜抹去的记忆是整个世界的记忆,就算现在回到这里,也不会有人记得柳明月本身,大家记得的只是薛承落心仪一个美貌婢女,但是究竟是和人大家心中都不会留下印记了,就像皇甫浩然和随他去皇陵的那些军士一样,只要不让他们和柳明月本人有过近的接触,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异常,随着时间淡去,新的人物印象不断出现,关于这个美貌比女的记忆会越来越淡,淹没在记忆之河中,不会被人再次响起。 长安狗腿的站起来,两眼发光,盯着自己家世子,哦不,现在可以说是将军了,越看越可爱,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长风连忙上前,牵过薛承落的马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下意识的朝薛承落来时的方向看去,似乎期待什么人出现一样。 “还在等谁啊?”薛承落头也不回的走进将军府,但是背上像是长了眼睛,感觉到长风的迟疑。 长安也在一边帮腔:“可不是,你这小子怕是高兴坏了,看什么呢,马还等着吃饭呢快去喂马去,将军可是要好好歇着,明天还要面圣谢恩的。” 长风应了一声,摆了摆脑海中奇怪的期待感,老老实实去马厩了。 将军府大厅中,崭新的地毯,五彩缤纷的新鲜花朵摆放在正厅各个地方,将军夫人打扮一新,遣散众人,一个人端坐主位,满堂的喜庆衬得她更加富贵端庄。 薛承落逆光走进客厅,已经将周围环境打探清楚,薛夫人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吗? 他在门口躬身行礼:“母亲安好。” 薛夫人直直盯着薛承落刚毅的眉眼,依旧是冷淡疏离,偏生面容生的极美,叫人移不开眼睛,从薛承落小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是和他生母一样美丽,这才叫将军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连给自己亲生孩子的机会也没有。 愤怒灼烧着她的内心,薛夫人轻轻“哼”了一声,讥讽道:“你终于出息了,眼下你还认我这个母亲,等到你搬到新宅子,恐怕我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吧。” 薛承落心如止水,眉头都不曾有过半点波动,他只是淡淡低头拱手:“母亲言重了,不论在哪里,只要母亲不嫌弃,我永远是您的落儿。” 薛夫人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样深沉真挚的话语,可惜现在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环顾四周确认并没有人偷听,也是,薛承落武功高强,人尽皆知,没有什么人赶在薛承落附近探听消息的,又道:“算你还知道我的苦心,你父亲常年征战在外,若非我多年教导,你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是吗?薛承落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她对她的折磨暗算还少吗?甚至直接杀不死自己改为捧杀,无穷无尽的美女金银妄图让自己成为一个让父亲厌弃的纨绔!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道悔改。 薛承落微微叹了口气:“母亲,香炉里的香太香了,你不觉得吗?” 薛夫人的脸瞬间变色。 薛承落直起身来,不紧不慢的逼近薛夫人:“让我猜猜,这一次是什么香呢?是让我一个新晋将军身败名裂的夺魂香,还是让一个儿子背上不伦罪名的催情香?这么多年了,母亲您的演技和您所用的毒药一样,可是一点都没进步啊。” 薛夫人忽然感觉胸口有点疼,呼吸开始加剧起来。 薛承落一个弹指,香炉的香火瞬间被熄灭,他淡淡望向拼命摆好姿势不服输的薛夫人,嘴角微掀:“不过我马上就要搬走了,对于你,我很抱歉,从今天起,我是一个没有母亲的人了。” 说完,他竟然再也不看已经快要瘫在椅上的薛夫人,大踏步就要离开。 “等等”,薛夫人不甘的叫住,“薛承落,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想要你死,可是为什么帮我的人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你不死,我就永远不是将军的唯一。” 薛承落听到这句话,眼底瞬间幽深,他倏然转过身来,厉声喝道:“不要跟我提父亲,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能一次次躲过你的伤害,还不都是因为父亲,他明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但是他从来都是帮你掩盖,给我增加一重重的保护,却从来没有想过除去你,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啊!” 薛承落这番话让薛夫人震惊了,她瘫软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捧住胸口,嘴里喃喃道:“怎么会呢?分明是我掩饰得好啊,他知道我那么坏,怎么会一直让我留在这里呢?” 薛承落悲悯的看着地上的薛夫人道:“可是你背叛了父亲,父亲已经知道你和齐宣有勾结了,等他回来,你自己解释吧。”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薛夫人压抑的悲鸣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飘荡。 薛承落的卧房里,有人进进出出的搬着东西,外边马车已经备好,皇帝新赐的府邸已经装饰一新,就等着薛承落搬进去了。 “将军,这个也要搬走吗?”一个伶俐的丫头问着,手中拿着一个褐色包袱,上边歪歪扭扭的绣着一片柳叶落下的样子。 “给我看看,你们先忙吧。”似乎是出于本能,薛承落要过来那婢女手中的包袱。 是了,这里所有人都在问他新纳的婢女在哪里,他也告诉他们养在外室,可是只有他知道,她的所有一切,都还留在这里,外边的那个她,包括记忆都已经留在这里了。 薛承落修长的手指在包袱上略微停顿一下,打开了,包袱中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个方巾,还有一枚琥珀发夹,那发夹是第一次他送给柳明月的礼物,在灵碧山下的小夜市,那个方巾抖开一看,竟然有着一抹血痕,薛承落全身的血似乎头涌上了头顶,一直麻木的心不可自抑的又疼痛起来,这竟然是她的初次留下的痕迹。 可是,明月,我最终还是弄丢了你啊。 第124章 鸠占鹊巢 六道冥府总舵。 薛承落居高临下,坐在主位,脸庞平淡无奇,周围属下尽数散去,只留下心绵一人站在下首。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随我一起到靖国将军府中吧。”薛承落淡淡道,好像说起来就像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平常。 心绵不可置信抬头看着薛承落,眼里又惊又喜。虽然府主从来都是不说自己的多重身份,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敢打探,但是她心中也不是糊涂到一点蛛丝马迹都感受不到,府主很有可能就是当今权倾朝野的薛承落薛世子,现在应该说是靖国将军。 “遵命。只是属下斗胆,敢问去将军府做什么?这个薛承落听说是神勇盖世,举世无双,属下过去是要完成什么任务吗?”大概觉得眼中的喜悦表现的太过明显,心绵连忙低头询问。 薛承落瞥了一眼心绵,眉头一皱,但一想到柳明月的身份不能暴露,还是解释一下:“从今以后,你就是薛承落喜欢的那个美貌婢女了,至于薛承落和我的关系,你心里明白就好,这件事不要透漏任何风声,心绵,你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信任的人,不要骗我。” 心绵感受到他声音中传来的淡淡威压,心中一凛,连忙跪下:“属下忠心,日月可鉴,方才,是心绵逾越了,请府主放心,到了将军府,属下一定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绝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的。” 薛承落没有说话,把心绵带到他和柳明月大婚之时用过的房间,示意心绵去整理些东西。 这里所有人当然都不会记得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喜庆的房间,心绵也还以为是府主早就让人准备好的呢,她在装扮一新的房间中细细打量,幻想这如果是府主为了自己而特意准备的该有多好。 她走到卧房,看到一件非常精美的嫁衣安静的叠好躺在一边,手不自觉就想打开看一下。 “那个,你不要动。”薛承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这间房里,在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衣服的时候,及时出声制止了。 说完,薛承落自己拿起嫁衣离开了,背对着心绵说:“随便挑些珠花就行了,不要动太多东西。” 心绵微微福身应了一声,手还微微抖动着,都到这个份上她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恐怕这里是为另外一个女人准备的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府主喜欢的婢女不在这里,但是既然她当上了替身,那说不定有一天府主心里的位置也会被替换。 她本来想把几件看起来特别华贵的东西砸碎解解恨,但是一想起薛承落淡漠的眼睛,心中不由自主一缩,算了,随便挑几件吧,反正到了新将军府,有的是和将军独处的机会,也许有一天府主就会忘记那个消失的婢女,真正把心回到自己身上的,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不差这一会。 另一边,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同往日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窥探的人似乎真的少了很多,流浪的乞丐什么的也都不能允许随意在大街上乞讨了,看来,大梁这一段时间真的是在肃清细作上下了一番功夫。 柳明月一身男装打扮,脸庞变得微黑,嘴上还特地粘上胡子,咋一看去,也是个相貌清秀的少年郎。 这扮相和柳铃铛一起走在大街上,柳明月还是很新鲜的,没想到这柳铃铛的化妆技术可真不赖,虽然没有人皮面具这样的逆天东西,但是用泥巴做个假的喉结还是很轻松的。 “我说铃铛,我这下凡多了一个你,可就不无聊了啊。”柳明月新鲜的看着街边的小摊,一边开心的和柳铃铛搭着话。 柳铃铛心中一暖,这是自己的努力小公主终于看的到了吗,也不枉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苦心转眼衣饰打扮,就是希望有一天和自己在一起的柳明月是世界上,不,应该是是整个妖界最美丽的公主。 他把手臂伸开,朝柳明月身旁靠了靠,想着既然现在公主是个男人,这样搂一下也不过是表现一个同族兄弟之情嘛,应该也算不了什么的哈。 所以就闭着眼睛,手往下放,就在他的手慢慢放下快要摸到柳明月肩膀的时候,柳明月忽然直直的盯着一个摊位走过去,那样子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柳铃铛本来都感觉到手和下面的温香软玉近在咫尺的时候,忽然间落了空,心中好生气闷,睁开眼一看,哪里是什么好的摊位,分明就是一个角落里普普通通的豆花嘛。 这摊子虽然小,但是几张桌上都坐满了人,看起来生意不错。 柳明月似乎轻车熟路的到最里边的位置上坐下,心里头还是非常奇怪,自己的腿脚似乎比脑袋还要清楚。 “我说小……公子”,收到柳明月的一个白眼,柳铃铛及时改变了称呼,一屁股坐在柳明月身边的长条凳子上,两只手支住头,恹恹的说:“你带着我离开皇甫浩然的大宴席,就是为了来这小摊解馋啊,怎么着,你有钱吗?人家小本生意可不容易,反正我是没有带钱。” 柳明月“嘿嘿”一笑,转转眼珠,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金子做的小酒杯:“看到没,那皇甫浩然家到处都是金银,虽然我们走的匆忙了些,但是我还是拿了不少傍身的东西的。” 柳铃铛乐啦:“啧啧,没想到堂堂少爷到了这里竟然也学人家妙手空空。” 柳明月拿着桌上的竹筷子给了柳铃铛几下,说着:“这个你就不懂了,一来呢我身上的金银好像都遗失了,现在就算让我们找到徐恩公也没什么能力帮他,二来呢,谁让那个皇甫浩然虽然带我们回府,但是死活不带我们找人,好像有意瞒着我们一样,这也算是给他的一点点惩罚吧。” 柳铃铛看着柳明月说起道理一翘一翘的胡子,忽然非常心痒想把把这胡子拽下来,柳明月说着说着又瞪了一眼柳铃铛:“谁让你这家伙又是只有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又没有钱指望不上。” 这时候,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花已经端到二人桌上了,两人对视一眼,大口吃了起来,唔,果然好吃。 柳明月脑海闪过一个片段,好像自己曾经也是在一个桌上和别人一起吃过豆花的,就是怎么都记不起对面那人的脸。 朦胧中,柳明月听到附近一些人的议论声来。 “你们知道吗,听说今天薛世子要把自己喜欢的婢女接到新将军府呢!” “哎呀,没想到我们靖国将军真的是个痴情种呢,这连身份地位的差距都不要了呢!” “可不是,听说这个婢女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一度让薛世子和母亲闹僵呢!” “哎呀,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落在我家闺女身上呢……” 迎来众人一阵“嘘”声。 柳明月迷迷瞪瞪的,豆花凉了也没有吃,柳铃铛看到明月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担心的问:“明月你怎么了?” 柳明月忽然起身,拔腿就跑。 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之间阴云密布,竟然是大秋天的下起雨来。 “真是怪了,这快冬天了,还有这样的暴雨!”豆花摊子没有搭棚,食客们纷纷离开。 柳铃铛也要去追赶柳明月,被老板拦住:“你还没给钱呢!”。 第125章 拦路痛哭 心绵坐在软轿中,心中一阵欣喜,虽然这轿子不过是很普通的,但是她身上的衣服首饰可都是自己多年来收藏的,今日拿出来佩戴一新,就是等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让人移不开眼睛。 约摸着她之前散发出去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京城了,这可是薛承落将军的心上人啊,肯定排的上号的大势力都会来看的。 忽然,轿子一停,一个虽然清冷但是带着磁性的好听男音在轿子外边轻声道:“出来吧。”轿帘子被掀开,心绵一抬头,薛承落的脸庞就落在心绵眼底。 如果你曾经见过高山,见过流水,见过皑皑白雪,见过月下清霜,你有一定会明白那种清冷孤傲中依旧颠倒众生的美。 没想到,恢复了身份的薛承落竟然是这样的模样,心绵一瞬间痴痴的,仿佛不能移动一般。 薛承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心中一沉,心绵今日打扮的的确与平时不同,若是让这些正在靖国将军府四周游弋的各路探子看到,一定会生成很多有有意思的想法。 几声惊雷莫名其妙的响起来,天空中竟然下起雨来。 薛承落垂下眼忽然自嘲的一笑,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他伸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把雨伞,轻轻撑开,遮在轿子前方,另一只手向前伸着,扶着轿子里的佳人走出,动作亲密,无一不露出体贴来。 郎才女貌,相依相偎,看起来是多么和谐的一幅画面啊。 茶馆里、酒楼里、街角暗处,还有时不时装作路过的路人,在风雨中还不忘记回头看一眼这对活在故事中的佳偶。 柳明月奔跑着过来,正站在大街中央,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过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像着魔一样来到这里。 她的心弥漫着说不出的悲伤,天上的暴雨毫不留情的从天而降,打湿了她的发丝衣衫,顺着脸庞流下来,她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糟糕透了。 看着那一对神仙眷侣,她应该走开的,毕竟那个人只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为蒲柳族的小公主,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狗屁传说的。 她看着薛承落为那美丽的女子撑起了伞,走在雨中相拥着像一幅画一样,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将那一幅画撕碎的冲动。 也许会很丢脸吧,但是柳明月的心突突的跳,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喂!”柳明月在雨中大喊一声。 薛承落的身躯瞬间僵硬起来,心绵敏感的察觉到薛承落的异样,便拉着他亲密的转过身来,循声望去。 那人身着男装,看起来身形不高,雨水打湿了让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曼妙身姿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女子扮的。 心绵心中忽然警惕起来,她默不作声看了一眼薛承落,无声询问。薛承落似乎没有要理那个女子的意思,眼睛温柔的看着自己,心绵暗自摇头,自己可是多虑了吧。 可是柳明月没有停步,大踏步走到薛承落和心绵跟前,有侍卫将她拦住。 “你的伤好些了吗?”柳明月隔着侍卫,大声问着。 薛承落只是淡漠的扫了一眼柳明月,眼神中满是陌生,没有说话。 他似乎不记得自己了,柳明月灵机一动,一把拽下自己的胡子,用衣袖擦了擦脸,一脸期待的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那天在归来峰上的那个姑娘啊!” 薛承落微掀嘴角,就在柳明月就要笑出来的时候,收到薛承落冷冷的话语:“我根本不认识你。”随后一只手揽住心绵的肩膀,撑着伞走进了府中。 侍卫们不再看她,紧跟着进了府中,关上大门。 柳明月的心中一片冰凉,寒冬腊月,雨水簌簌而下,她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朱红色的大门轰然关上,薛承落拥着佳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只觉得头好像要炸开一样,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但是又被死命压住。 他说他不认识她,一瞬间仿佛失去所有支撑,柳明月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好像失去所有一样难过,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哭泣,但是又没办法停止。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雨伞出现在头顶之上,冰冷的雨被阻隔在外,柳明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 不是薛承落,是一个眉眼颇为俊秀的书生,他身着长衫,在冬日人人都显得臃肿的时候,他依旧显得那样清瘦,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骨节分明的手撑住雨伞,护住她头上方寸之地的温暖。 “你没事吧,姑娘”,他温柔的说着,另一只手递给她,“地上冷,姑娘你不要一直坐在那里,扶着我的袖子起来吧。” 柳明月不禁破涕为笑,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拯救美女的戏码,大都是应该亲力亲为的搀扶吗?为什么这位小哥竟然让自己拽着他的衣袖起来,真是迂腐的有些可爱。 那人见到柳明月终于没有了让人沉到心底的悲哀,方才陪着一起笑道:“姑娘这样笑起来真好看,你本应该这样多笑笑的。” 笑容如春雨,让柳明月的内心忽然觉得几分温暖,大约总有一些陌生人,无缘无故的些许安慰,总能触及内心深处某一个地方,让你觉得温暖。 雨伞云收,太阳竟然又出来了,这场暴雨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无一不是在昭示着柳明月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好不合时宜、莫名其妙。 她也不去扶那个书生的袖子,自顾自爬起来,也不管身上衣服沾染泥泞,一副洒脱的模样,和刚才坐在地上痛哭的形象判若两人。 那书生便是徐哀了。 他觉得很有意思,他本来是想看看今天传说中让世子心神牵挂的婢女究竟是什么样子,一觉醒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记忆,但是也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好像与薛承落的婢女有关,今天自己听说薛承落真正把婢女抬近府中的消息还是担忧了许久,一早就过来查看,没想到看到打扮一新的美貌婢女没什么感受,但是却不自觉被这个拦路的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绊住了视线。 第126章 遮风挡雨 徐哀摇摇头,慢慢收回手,谦和的笑容和雨后晴空一样清澈爽朗:“姑娘性格率真,能在泥泞中哭泣,也能在雨后自己站起来。” 雨伞收起来,金色阳光兜头照射下来,徐哀的脸上被光晕笼罩着,柳明月呆了一呆,这人有点面熟,哎呀,对了,这不是和唤音坠里边爷爷展示的徐哀的样貌十分符合吗?难到这个人就是自己下凡心心念念的恩公? 果然好相貌,看起来就很和善,所以才能救得了爷爷的性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徐哀看着柳明月盯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小老鼠看到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的,眼睛贼亮贼亮的,不由得暗自退了小小一步,心中嘀咕,这姑娘莫不是有些难言之隐不成? 冷风一吹,浑身湿透的柳明月忽然间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的小模样看起来异常可爱。 徐哀暗地笑了一下,就想解下身上的外衣给柳明月披上,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可是第一次见到的姑娘,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想法呢?毕竟男女大防在这里,自己这样似乎有些对这个姑娘的名节有损。 这犹豫之间,柳明月似乎又咳嗽了几声,徐哀心中有些自责,这可毕竟是秋冬季节,这样冷风冷雨的站在这里,恐怕很容易感染风寒。 他解下外衫,头偏向一边,自顾自把手中衣服递了过去,似乎有些脸红:“姑娘,这毕竟是大街上,你衣衫都湿透了,还是披着在下衣服回去换了才好,不然会生病的。” 柳明月笑的眼睛眯了一条缝,这恩公的品质还是很好的嘛,对人对事都还是很有同情心的,这个可比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劳什子靖国将军好太多了。 她也不做声,接过徐哀的衣服,笑嘻嘻的说:“徐哀,你不请我喝杯热茶吗?” 徐哀一听这姑娘竟然可以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诧异的望过去,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询问,那手也怔怔的愣在原地没有收回。 柳明月刚想解释,就见得一个闪着金光的暗器模样的东西从斜地里飞来,看样子是直接要打上徐哀的胳膊。 柳明月心中一着急,拉过徐哀的胳膊就一个转身,恰恰避开了正飞速旋转而来的暗器。 徐哀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面前的清丽佳人抱了个满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柳明月眉眼之间尽是关怀,望向暗器的方向竟然有一种凌厉的美感,她的衣衫虽然湿漉漉冷冰冰的,被抱在美人的怀中的确有点难以消受,但是徐哀这多年来阴沉沉的身体里竟然传来一阵说不出的雀跃,仿佛这幅身体比他本人更加期待了这样的亲密接触一样。 但是只是转瞬即逝,柳明月单手一送,徐哀感觉到一阵柔和有力的力道轻轻的推着自己站好,她对着那边走来的俊秀少年不客气的喝道:“你这是干什么,要谋杀啊!” 柳铃铛看到柳明月帮着徐哀摆脱危险,心中早就不乐意,但还是心中牵挂柳明月是不是被误伤,所以连忙走上前来,说道:“我的大小姐,你看你自己,浑身湿透,还披着男人的衣服,这大街上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居心不良的人了呢……” 还没等柳铃铛说完,柳明月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暴栗:“铃铛啊,你觉得我是那种让人欺负的白莲花吗?我们蒲柳,咳,我们家的人,那可是最有韧性的。” 说着,柳明月瞥了一眼徐哀,忽然浮起一抹微笑。 徐哀已经整理好衣衫,静静的看着柳明月落汤鸡一样的脸上惊鸿一现的笑容,心中一动。 柳铃铛气得要死,孩子气的挡在二人中间,柳明月也不恼,笑嘻嘻的把柳铃铛拉到一边道:“你别着急,我这是迷惑一下他,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内力蒸干了,只是外衣我还不好这个时候就弄干,这也太惊人了,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那可是我们心心念念找了很久的徐哀啊,这个人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之后,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柳铃铛浮躁的面孔忽然间安定下来,他眼神清亮的看着柳明月精灵古怪的笑容,心中一暖,点点头:“嗯,咱们回家,办完事早点回去。” 柳明月一副孺子可教的表现,对着柳铃铛示意不要说话,然后款款娇羞的来到徐哀身边说道:“感谢公子不顾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对在下赠衣相助,小女子要好好感谢恩公才是,可是这是我的兄长刚才以为我被歹人欺负,所以对不住公子了。” 徐哀腼腆的摆摆手,事实上他早就不是刚刚来到京城的徐哀了,在皇甫浩然手下干事情,内心深处那个心慈手软的徐哀早就被自己杀死,这类见义勇为的事情早就不做了,但是看到柳明月被薛承落一个人留在雨中的场景,他竟然控制不住一样走出来为这个女子遮风挡雨,这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徐哀淡淡一笑,抹平心中没来由的心动,道:“姑娘言重了,刚才也是我鲁莽在先,惹您兄长误会是不对的,刚才姑娘也在危急时刻帮了我,这也就是两清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柳明月一着急,这煮熟的鸭子想飞吗? “徐大哥,你的衣服我怎么还能你啊!”柳明月一着急,就拉着徐哀的袖子。 徐哀看着这个纤纤玉手,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柳铃铛不情不愿的上前道:“徐公子,我们兄妹二人初来乍到,也没有啥落脚地,您的衣服既然借给了舍妹,总还是要还的,不如告知府上处所,我兄妹二人把您的衣服洗干净在给你送去吧。”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徐哀忍住内心深处想答应他们的愿望,勉强保持一丝神智的清明,追问着。 柳明月听到这话,忙着假装咳了几声,柳铃铛内心深处无奈叹息,小丫头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又开始使美人计了,只不过她如今半个男装还是泥泞满身的,肯定不会有什么效果。 谁知道徐哀竟然没有片刻犹豫,直接道:“二位似乎有难言之隐,不如移步寒舍,好好谈谈,这位姑娘也好早点换了衣服……” 还没有说完,徐哀看到柳铃铛促狭的表情,又是不自觉红了脸。 第127章 不得逾越 “你说什么!”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皇甫浩然一把推开正在给自己揉着腿的绿夫人,不可置信的对着自己的探子说道。 下首跪着的那人对着皇甫浩然再拜一次,战战兢兢道:“属下不敢有所欺瞒,那兄妹二人最后出现在薛承落将军的新宅子,而且,而且那女子似乎对薛承落非常有情意,还当街拦下薛承落新入府的美貌小妾。” “那结果怎么样呢?薛承落有没有收留他们二人。”皇甫浩然也不知道自己的为什么这么紧张,手一把抓住地上探子的衣领,急急问着。 探子被主子从地上拉起来,也来不及细想究竟主子是如何从离自己那么远的上位几步就到自己身边的,就被迫和主子深不可测的气压相对了,他擦擦头上的冷汗,忙不迭说着:“自然不会,薛世子哦不薛将军容颜虽然美,但是心肠冷硬,天下皆知,他早就记不得柳明月姑娘了。” 皇甫浩然一把松开探子,喝道:“那明月姑娘我看好的很呢,就他薛承落架子大,这姑娘长得美,心地又善良,薛承落记不得人家那是他的损失!” 探子在地上捣头如蒜,是是是,您是太师,您说的什么都对啊,柳明月把您迷晕了逃走您也觉得她完美无双了。 “不行!”皇甫浩然走到桌前,刚端上一杯茶又放下,茶杯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似的,对着丫鬟一招手,“明月姑娘不能当众这样丢脸,本太师要用这梁都最最奢华的轿子,迎接明月姑娘来当本太师的座上宾。” 探子一个哆嗦,又拜了一拜说:“太师,怪属下说的太慢了,那明月姑娘最后和徐哀走了,就是您的幕僚,徐哀徐公子,她被徐哀当街披上外衣,两人似乎关系匪浅,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徐哀在梁都您赐下的宅子了。” 皇甫浩然一听,呆了一呆,连绿夫人为他拿来豪华披风都没有感觉,他抿了抿嘴唇,压下心底莫名出现的烦躁,“呵呵”道:“果然不愧是我座下最聪明伶俐的幕僚,帮着本太师就下明月姑娘自然是无比光荣的好事,还不赶紧给本太师备好轿子,本太师要去迎接明月姑娘和她的哥哥,一会儿记得从薛承落府前经过。” 绿夫人正靠的很近,给皇甫浩然细心系上扣子,当然也少不了用自己丰满的胸脯蹭一下太师,这都多少天了太师好久都没有找自己侍寝了,虽然也没找自己的对头,但是这样也不正常啊,她一听皇甫浩然的话,撒娇似的把衣服一丢:“太师,您这是要炫耀吗?要知道薛承落的府邸可是在梁都南街,咱这里可是北街,您这样南辕北辙,不会是看上那个美貌丫头了吧,绿儿可不依哦。” 皇甫浩然一看自己的爱妾生气了,慌忙搂着循循善诱:“说什么呢,谁不知道只有绿儿胸怀,才是本太师归宿啊,这柳明月兄妹对我有别的用处,你就不要担心了。” 说完还不忘记在绿夫人胸口处掐一把,绿夫人一脸娇羞,这时候皇甫浩然踢了一下还在地上傻愣着感慨太师风范的探子,冲他使了一个备马的眼色。 一刻钟之后,皇甫太师身着朱红色礼服,骑着雪白雪白的骏马,身后跟了一群人抬着金色八抬大轿,从太师府中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大街上众人侧目。一个小乞丐看着太师春风满面的模样,好奇的问着旁边的小乞丐:“这皇甫太师是要转性娶媳妇吗?” 另一边,薛承落府中。 尽管这亭台楼阁相映成画,府中装修古朴大气,皇上御赐之地果然是非同凡响,这匠人们颇费了一些心思。 薛承落对新处所兴趣缺缺的模样,随意的在府中廊桥上行走着。 这里已经是将军府中的花园景致了,桥下开拓了一个不大的小溪流,和那边假山上的小瀑布连为一体,活水倒是带来几许生气,这桥边的花草都长得茂盛些。 薛承落看着水中倒影,形单影只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在公主府另一个廊桥边,情景差不多,但是那时候有人陪着自己,比现在快活多了。 薛承落暗自叹了口气,想起刚才那个大雨之中倔强的容颜,就算是被自己狠心伤害,她也不在自己面前哭,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中的迷惑和依恋。 就算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是爱的感觉依旧存在,对不对,明月。 可就算感觉还在又如何呢,他根本不能回应!薛承落一拳打在栏杆上,木屑飞溅。 躲在暗处窥探许久的心绵,一看到薛承落空手击在栏杆上,就不由自主的惊呼出来。 这可是百年铁木呢,就算武功高也用不着这样糟蹋自己,心绵知道薛承落早就发现自己但是没有说破,这时候便就势走了出来,大大方方的走到薛承落身边,婉转道:“夫君,让妾身给您包扎一下手吧,看,都流血了。” 心绵蹙着眉头,一脸心疼。 薛承落斜斜看了一眼心绵,这张脸虽然非常漂亮,但是为什么自己看着就心烦呢,按理说心绵是自己的老部下,平时也没有什么让自己特别讨厌的事情。 就在心绵看薛承落一直不作声的情况下,就大胆的伸向薛承落的手,今天她已经做了很多大胆的事情,比如刚才在那个让自己瞬间增加不少危机感的女子面前,挽着府主的胳膊更加用力,但是府主,也是当今的将军,从来都不拒绝自己的逾越。 眼看着两双手即将成功的牵在一起,薛承落忽然转身避开,他终于发现为什么看着这张脸就没来由生气,是了,就是心绵今日实在太不应该了,竟然叫自己“夫君”,这两个字,只有一个人能叫,既然那人已经记不得自己了,那就是这两个字已经死了,敢在他面前提起,就是找死! “心绵,你跪下。”薛承落背对着心绵,淡淡道。 心绵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跪下。 薛承落的声音冰寒如铁:“在这府中,你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要把自己当做这里的女主人,更不要痴心妄想当做我的夫人,夫君两个字,我不想听到第二次从你嘴里出来。”说完,拂袖而去。 第128章 情不自禁 心绵怎么回到处所的都不知道,薛承落的话一下子把她从仙境打到了凡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她,堂堂六道冥府医道第一人,当世的绝顶高手,究竟是为了什么自降身份来到这里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妾呢! 心绵愤怒的把桌上精致的首饰挥到地上,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面貌,忽然间流泪了,她想起那个雨中的女子,虽然不施粉黛,男装打扮,但是举手投足媚态天成,眉眼之间难掩倾城之姿,薛承落虽然不说,但是那微微僵硬的肌肉,又怎么骗得过自己呢? 那女子绝对,和薛承落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故事。 心绵眼中闪现一丝狠毒,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一个女人比自己先走到薛承落的心里呢? 不论薛承落出于什么原因,不与她相认,反而用自己掩人耳目,那么那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天敌——天生的敌人。 她忽然站起身来,对着窗外吹了几声口哨,一只不起眼的云雀悄无声息的落在窗台前,心绵写了几行字,然后给云雀为了一颗丸药,云雀扑棱棱飞着翅膀把信息带走了。 心绵站在窗边,看到云雀没有被薛承落发现,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云雀可是与冥府常用的驯鸟术不同,这消息带给外边的人,等她弄清楚柳明月的底细,有的是方法让这个女人真正消失。 梁都城郊,一座看起来还算殷实之家的小院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惊叹。 “这就是你的书法啊,写的也太好了!”柳铃铛一走进徐哀的客厅,就指着墙上的墨宝,大声赞叹。 徐哀笑了笑:“这是我特意求来的梁都京城名家的墨宝。” “这就是你的琴谱啊,看来你的琴技十分高超。”柳铃铛也不觉得尴尬,随手又拿起徐哀桌上的一本书来夸赞。 徐哀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这不是在下的,在下自幼家境一般,之前并不曾学过琴。” 柳铃铛不以为意,摆摆手赞叹:“那也没关系,这样也说明你这个人是很好学的。孺子可教。” 徐哀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一进门,这位仁兄就一直夸个不停,关键是还没夸到实在处,这就叫人哭笑不得了。 柳铃铛喝了一口茶,眼睛一亮,还想说些什么,徐哀正在头疼如何接话。 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铃铛哥哥,你就不要再让徐公子难堪了,公子上善若水,温润如玉,才华什么的自然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到“花”的时候,柳明月已经出现在门口,穿上了女装。 徐哀只觉得眼前一亮,一瞬间月落霜华,繁花漫天,眼前的女子身着的不过是普通的青色粗布衣服,一副洗尽铅华的模样,偏就轻轻巧巧在人心上刻了一个印记。 “徐大哥,谢谢你提供住所和衣服让我换衣服。”柳明月没有察觉徐哀的异样,几步来到徐哀面前一个福身。 一个老婆婆跟着柳明月走进房间,对着徐哀使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为他们三个人上了一杯姜茶又离开了。 徐哀这才缓过神来,涨红着脸避开柳明月,说着:“你不要谢我,这是哑婆婆的衣服,哑婆婆帮你换的,你该谢她才是。” 柳明月说着:“徐公子,哑婆婆当然要谢,但是她还不是你的下人啊,而且,哑婆婆告诉说了,当初好多人应征,你就只选了哑婆婆,她人老了又不会说话,难为你还选他,其实很多事情你都要亲力亲为啊,徐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啊!” 徐哀不自在的喝了口茶,难道这兄妹俩是一起约好了来奉承自己不成,感觉他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啊? 哪知道柳明月话锋一转:“可是这样一来,你是不是也会非常孤单啊,这么大的屋子,也没人和你交流。” 猝不及防的,一阵暖流流过徐哀的心中。 近来总觉得缺失了什么东西,有时候帮着太师做事也会忘记当初的初心,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想在梁都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如今柳明月这一句简单的安慰,反而让徐哀心中找到久违的满足感觉。或许,他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像面前的这位姑娘一样。 似乎被自己忽然涌起的念头吓到,徐哀忙捧起手边的姜茶喝起来,哪里知道太烫了,一口下去又忍不住“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嘴里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烫红了。 徐哀难过的想,刚对一个姑娘有了好感,这下子出丑出大了。 柳明月一惊,帮着徐哀拿过姜茶,看着他烫的红红的嘴巴,对着柳铃铛使唤着:“快去找哑婆婆拿些酱油和烫伤药膏来,徐大哥的嘴巴被烫着了。” 柳铃铛凉凉的看一眼徐哀,哀怨的出门找人去了。 徐哀心中忽然小鹿乱撞起来,柳明月刚才似乎叫了自己“徐大哥”,这个称呼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人这样叫过自己。 柳明月清澈的大眼睛写满关心,徐哀冲着她微微一笑,想让她放宽心,谁知道扯到嘴里的水泡,更疼了,嘴巴就处于一种半张不张的状态,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惹得柳明月叹道:“徐大哥,你不要动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其实我们这次来就是找你的。” 徐哀专注的看着柳明月,她的嗓音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前尘往事一说,徐哀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狂喜,马上有着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的感觉,这美丽的姑娘是为了自己来的啊。 药膏拿来了,哑婆婆在徐哀面前着急的比划着,徐哀知道她心中愧疚,这姜汤本就是趁热喝才有效果,所以给了哑婆婆一个安抚的微笑。 柳明月让徐哀含着酱油,过一会又吐出来,药膏轻柔的抹在外边被姜茶烫红的皮肤上,不知道是药膏好还是柳明月的手柔软,徐哀感觉浑身清凉凉的,那种火辣辣的烫伤感觉早就不见了,但是内心深处又涌上来另一种不知名的情感。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找到自己,为什么又会在薛承落面前那样失落? 徐哀忽然伸出手抓住柳明月正在为自己搽药的手。 第129章 一道血痕 徐哀俊秀的面容忽然显示几分迫切来,他顾不得礼数,也自动选择忽略了柳明月诧异的眼神,急急问道:“柳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呢?” 柳明月想往后收回手,却发现徐哀握住自己手腕的力气还挺大,一下还没抽回来。 柳铃铛可还没那么好的耐性,一把上前就拉开了两人。对着徐哀怒目相对:“我说徐公子,我们是来报恩不假,可是是上一代的恩情了,这根本不需要以身相许啊,我妹妹天姿国色,自然要找一个能配得上的人才是。” 徐哀颓然的把手收回,听到柳铃铛的话语,心中莫名烦躁起来,是吗?柳明月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才会去将军府碰碰运气吗?她也是那种趋炎附势贪图富贵的女子吗? 柳明月往柳铃铛面前一站,不让他摘胡言乱语,对着徐哀道:“徐大哥你别听他胡说,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就是为了帮助你得到幸福的,你我今日初见,一见如故,所以不知不觉就叫你大哥了,想来也是这个缘故,让徐大哥觉得我们旧时相识吧。” 柳明月一把拍掉被柳铃铛扯住的衣角,对着徐哀行了一礼:“徐大哥介意的话,明月还是叫您公子就是了,只是有一点,刚才我铃铛哥哥说的什么相配之人是没有三思的,徐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的品貌自然是,极好的。” 徐哀的心情好像坐过山车一样,这女子的话语有魔力,很快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再看眼前的佳人袅袅婷婷的模样,心中一暖,脱口而出:“明月,你叫我大哥我很欢喜。”话没说完,徐哀自己先低下头笑起来。 柳明月不疑有他,也甜甜的笑了。 徒留柳铃铛哀怨的眼神和心中的腹诽——蒲柳神啊,你说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到什么凡间报恩,看他们卿卿我我,啊,本小仙觉得很不爽! 大约是柳铃铛的碎碎念起了点作用,就在这个时候,哑婆婆慌慌张张走进来,对着徐哀一阵比划。 屋子里淡淡的温馨被打败,徐哀霍然起身,眉目恢复了初见之时的清冷,他怎么忘记了,他徐哀现在不过是寄人篱下,为当朝太师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幕僚,虽然心中怀有凭借会考大展宏图的志向,但是如今也不过只能在这一隅靠着出卖头脑为生啊! “徐大哥,她说什么呢?”看着徐哀忽然严肃的眼色,柳明月眼中一亮,这个时候难不成有什么难处了,嗯,一定要能帮助他又不伤了他的自尊心才好,“徐大哥,哑婆婆没有写字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你快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徐哀转过头,望向柳明月:“明月,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不过我并不想你牵涉到朝廷争斗中来,实话跟你们说吧,我现在的身份是皇甫浩然的幕僚,皇甫浩然他的名字……” 柳铃铛跳将出来:“你还真是和那个奸诈太师有关啊,我还以为他骗我们呢!” “哦?”徐哀好看的眉毛,挑起来,“你们认识太师吗?” 柳明月恳切道:“徐大哥,我们找你的路上曾经被骗到太师府住了好些日子,他迟迟不肯带我们找你,没想到我们还真是有缘分,自己就遇上了。” 徐哀看着柳明月清澈见底的坦荡眼神,心中最后一缕怀疑他们是太师派来监视自己的疑虑也消失了,他轻柔的笑着:“是啊,明月自然和我还是有缘的,刚才哑婆婆说的是,皇甫太师马上就要到我这里了,而且阵势不小,抬着金碧辉煌的轿子,怎么看都和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幕僚无关。” 看着他神色间的担忧,柳明月还想安慰几句,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敲锣打鼓的声音都穿过几重院墙到了内厅中了。 一个侍卫在门口高声叫到:“太师到,徐哀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徐哀早有准备,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对着柳明月无奈的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走出内厅,打开大门。 金色阳光下,年轻的太师英明神武骑在白色骏马之上,金色的衣服配上金色的阳光,让他看起来犹如神祗。侍卫们身着统一的紫红色衣服分列两旁,,八抬大轿已经稳稳当当停放在大街上,四周的百姓围成一圈,怀着好奇新鲜和羡慕看着房内,猜测谁有这样的福气得到太师的青睐。 徐哀打开门的一瞬,被这蜂拥而至的金色照的眯了眯眼睛,但是他还是不卑不亢依照礼数对着皇甫浩然见了礼。 皇甫浩然“嗯”了一声,示意他起身站到旁边,没有半点要下马的意思,仍旧是盯着屋内,盼着心中想的那个人出来。 徐哀心中一沉,皇甫浩然,果然是有备而来。 等了许久,周围群众渐渐从艳羡变成了议论纷纷,太师看中的人不肯出来,这下子真是可以轰动街坊了。 皇甫浩然有点焦躁,顾不得什么风度,对着徐哀一指:“你,出来,说,那个叫做柳明月的女子还有她哥哥是不是在你这里,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见我。” 徐哀低眉顺目:“太师明鉴,这两人,属下并没有见过。” 皇甫浩然兴冲冲而来,本就是打算炫耀一下,然后把那个一直让他心中莫名牵挂的来路不明的女子给请回去软禁起来,到时候能当做和薛承落决战的筹码。 一听到徐哀还是用那种没有波澜的语调和自己假装,气不打一处来,一马鞭扫过去,徐哀的脸上登时出现两个血印。 周围群众一阵惊呼:“太师打人了!” 侍卫们见状不妙,连忙赶起围观人群来,不一会,这条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太师府的马鞭都掺有青铜,铜丝柔软,打起来趁手,杀伤力由人控制可大可小,这一鞭子打到徐哀脸上,力道可是不清,足以见皇甫浩然这时候内心是非常生气。 皇甫浩然盯着徐哀:“你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吗?你现在是我的幕僚,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对我撒谎吗?” 徐哀不发一言,甚至对脸上正在流血的伤口视而不见,只是俯身拜倒在地。 “徐大哥,你起来,这狗屁太师不值得你跪!” 一声清脆的呼喝,柳明月扶着哑婆婆,身后跟着柳铃铛,精神抖擞的从大门走出来。 第130章 牡丹花下 皇甫浩然眼睛一亮,嘴角露出欣喜的笑容,但是一听到柳明月对徐哀的称呼,眼神微冷,闪过一丝莫测的光,那笑容看起来就成了冷笑。 “我竟不知道,明月美人除了铃铛兄弟之外,竟然又多了一位大哥啊!”皇甫浩然冷冰冰看着地上的徐哀,嘴里说出的话还带着酸气。 “你还跪着干什么,你起来啊。”柳明月也没有理会皇甫浩然,一边上前去拉徐哀,一边仔细打量徐哀脸上的伤势。 徐哀把头偏向一边,似乎不愿意让柳明月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瓮声瓮气的说:“明月姑娘,说起来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交,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皇甫浩然嗤笑着:“明月美人,这厮不领你的情啊,要不要本太师再给他一鞭子。” 柳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愤然,她知趣的没有再去打扰徐哀,站起身来,反而对着马上的皇甫浩然道:“我也不知道,这衣冠楚楚的当朝太师,竟然真的是个混蛋。” 皇甫浩然面子上挂不住了,一掀衣摆,跳下马来。 “小美人,我拿你奉为座上之宾,你们兄妹迷晕我偷偷出府不说,反而还这样奚落本太师,你真的以为本太师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吗?” 一见势头不对,柳铃铛快步上前隔开柳明月和皇甫浩然,眼神森然,满是警告。 皇甫浩然看着柳铃铛腰间的宝剑,眼神微转,对着徐哀喝到:“怎么,徐哀,你这是找到帮手,不打算在本太师手底下干了吗?不过本太师作威作福惯了,要从我这里平安无事的出去,一个是已经为了本太师牺牲的,还有一个就是自己咬断舌头,挖去手脚筋,从此不能说不能写,这样才能保守太师府的机密,你选一种我就放你走。” 徐哀眼神中闪过一丝压抑,但是被很好的克制住了,他缓缓举平着手来行礼,连袖口都不曾有一丝抖动:“太师您说笑了,徐哀早就打定主意为太师做事,太师何出此言呢?” 柳明月看不下去了,把柳铃铛拉回身后,直直仰视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皇甫太师,一把揪住他金光闪闪的华服衣领:“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今天见识到什么叫做太师肚里连根筷子都浮不起来,你给我听好了,徐哀是我的恩公,你一直居心叵测拖延时间不带我们找徐哀,今天当着本姑娘的面这样打伤他,分明是要和本姑娘做对到底了,不过,本姑娘最喜欢你这样的混蛋了,因为这样的话——” 柳明月的话戛然而止,变自己揪着衣领的手为向前推,皇甫浩然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柳明月就要出来的威胁,哪里想到这样一招,一时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柳明月身法极快的出现在他身后,手肘恰好抵在他腰间,竟然一个大力士举重,就把皇甫浩然整个举起来了。 四周的侍卫一阵惊呼。 “太师!” “快放下太师!” 柳铃铛一扶额头,这丫头,总是这样任性,不给自己商量的时间,但是他手上的功夫可是不慢,一阵风影挂过,在场几十名侍卫和轿夫都被柳铃铛点了穴道不能说也不能动了。 柳明月给了柳铃铛一个赞许的微笑,就这样举着金光灿烂的皇甫浩然进了徐哀家里。 徐哀见状,也急急忙忙起身,关上大门。 “我说小美人,没想到你力气那么大,能举的动本太师,也没想到你胆子比力气还大,竟然偷袭本太师,更没想到,你的武艺比胆子还大,竟然连本太师都躲不开你的偷袭。” 皇甫浩然优哉游哉躺在床上,看着正团团围着自己看的柳家兄妹和徐哀。 看他不慌不忙耍着语言滑头的样子,大家都要以为恐怕是自己进错了太师的房间。 这太师也太镇定了吧,柳铃铛靠着床柱字,心中犯了难,为什么他这一到了人间遇到的人都是这种类型的呢? “太师,明月她纯属无心的,太师您不要责罚,属下这就请她给您解穴。”徐哀着急的说着。 皇甫浩然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稳当当喝茶的柳明月,眉头一挑:“这我可不敢,本太师本来是想以上宾之礼接她,嗯,接他们二人回去,谁知道明月美人对我误会太大了。” 柳明月看着皇甫浩然装腔作势的模样,笑笑,示意徐哀不要多言,走到皇甫浩然身边,对着皇甫浩然轻声说道:“太师,我真的是美人吗?” 她的眼波流转,整个人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皇甫浩然盯着她的眼睛,脑海间忽然闪现出愿意为面前这个女子去死的念头,他痴痴道:“你自然是美人,我本来就是找你的,徐哀他不愿透露你的行踪,我讨厌他。” 柳明月俏脸点点头,楚楚可怜的说着:“可是徐哀对我有恩啊,你既然喜欢我,那么我的恩公你是不是也不能讨厌呢?” 皇甫浩然看着柳明月一张一合的红唇,眼中一阵迷离,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昏暗的地方,灯火迷离中他曾经被一个女子这样魅惑的引诱了一下,忽然体内生出一个奇特的力量,瞬间恢复正常。 皇甫浩然想到不久前归来峰上被人控制的自己,心中一沉,自己这个身体现在已经有这样多的秘密了吗?但是他表面仍旧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既然明月喜欢我,那我就不会伤害明月的恩公,明月的恩公就是我皇甫浩然的恩公。” 柳明月忽然眉头紧皱,伸出手来几个点落,解了皇甫浩然的穴道,愤怒说着:“你这人好生无礼,既然迷魂术对你不起作用,你还要装着配合我,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 心思已经败露,没什么好装的,皇甫浩然眼中的痴迷一瞬间变成清亮,淡淡笑着:“我其实也刚醒,姑娘神乎其技,在下佩服,况且,刚才你还是抱我了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哇!” 柳明月一脸黑线。那个不叫抱,那个叫做扛! 柳铃铛毫不客气的用剑背敲了敲皇甫浩然的肩膀,道:“再让我听到这样轻薄的话,我不介意让你试试真正的风流——风一样流逝的生命。” 皇甫浩然邪魅一笑,但还是识相的收起了调笑,他还是不想像妙颜公主一样落到这个义士的怀抱。 “明月姑娘、铃铛义士,”皇甫浩然看四周没人,正经说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到太师府去,在下今天八抬大轿前来,不是为了美色,而是真正的爱才之心,要是明月姑娘和铃铛义士愿意进府,在下一定会以上宾之礼对待的。” 柳明月和柳铃铛的眼睛都瞪大起来。 第131章 婚约在先 “那怎么能行!”柳明月和柳铃铛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可是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竟然也表示反对。 皇甫浩然眯着眼睛,看向说话的徐哀,挑起眉问着:“徐哀,你也不同意吗?哼,真是笑话,我皇甫浩然要的人,你也敢阻拦吗?” 徐哀的脸色急转,但是始终没有低头:“太师,柳姑娘与我先人相识,他兄妹二人远道而来,既然找到我,我自然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皇甫浩然逼上前:“我把他们当做上宾,怎会对他们不利!难不成我太师府中的饭菜还比不上你这小小的庭院不成!” 徐哀咬了咬牙,不后退,叹着:“太师,明眼人都知道,您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这样毫无目的的养着他们怎么可能呢?说不得,时间久了,明月姑娘兄妹二人还是您的奴役对象。” 皇甫浩然定定的看着徐哀,一直以来,他都是惟命是从,帮着太师解决了很多暗地里的竞争对象,这大梁的底层群众中慢慢被徐哀带出的人渗透,太师府的生意也在徐哀手中得到飞速发展,如今这把宝刀竟然对向自己,不在服从命令的宝刀要来有何用! 柳明月清楚的看到皇甫浩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她眉心一皱,这可是她柳明月要保护的人,怎么能被这个疯疯癫癫神神秘秘的混蛋太师给搅和没了。 柳明月悄悄提起后脚,踩了一下正在傻乎乎看戏的柳铃铛。 柳铃铛痛的一跳脚,叫了出来:“哎呦!” 柳明月顺势扶着柳铃铛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叫出来:“哎呀,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一听这个着急上火了啊,看看你这老毛病什么时候好啊,可怜我若是孤身一人,到了太师府可没人照拂我,好苦的命啊!” 徐哀看着心头不忍,态度忽然变得强硬起来,管他太师怎么想的,反正这人他就是不会交出去了。 “太师您请回吧,明月姑娘是我旧人所托,我绝对不会让她们流落在外的,何况,太师,山里边的那些东西,还是需要我的印信呢,相信太师绝对不会因为在下的家事就做出不明智的选择,如果太师肯放我一马,在下愿意为太师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徐哀在皇甫浩然耳边清清楚楚的说了一番话,然后神色郑重的掀起衣摆跪了下来。 皇甫浩然简直就要气炸了,这徐哀真不是简单角色,看起来跪在自己面前,但是话里话外那一句不是威胁,先是表明态度,然后用自己交给他的秘密打造武器的事情威胁自己,最后用忠心耿耿这个甜枣来迷惑自己,皇甫浩然啧啧称赞,自己当初看上的不就是他心中的这一点缜密吗?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用在自己身上了。 柳明月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火花和紧张气氛,她又暗中拧了一把柳铃铛,一边继续嚎着一边靠近柳铃铛耳朵:“大哥,待会你就看我表现,要记得配合啊!” 柳铃铛心中的警戒线迅速拉起,他心中一阵颤栗,不知道这个鬼灵精等一下又出什么幺蛾子,小的时候在蒲柳族没少被坑过。 柳明月缓缓站起身,对着沉默的皇甫浩然和徐哀行了一礼:“太师,徐大哥,你们不用争论,这个事情,最后不还是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吗?感谢太师厚爱,只不过在下真的不能去太师府。” 皇甫浩然一甩袖子,哼道:“怎么,徐哀说什么你就听吗?你相不相信,本太师现在就可以让他变成一个丧家之犬。到时候,看你怎么跟着他!小美人,报恩不是这样的报法啊。” 徐哀咬紧牙关,这个时候就和皇甫浩然撕破脸皮吗? 柳明月一声轻笑,妩媚道:“太师您不是一般人,不受我的迷魂术蛊惑,那我也告诉您,我真的不能去太师府,我来这里,其实不单单是你说的报恩,还有一个是——” 柳明月忽然一脸娇羞,不再说下去,反而对着柳铃铛羞涩一笑:“剩下的,我大哥来说。”接着就陪着徐哀一起跪在地上。 皇甫浩然听到关键时刻没了下文,心中早就不耐烦,忙对着还在地上揉脚的柳铃铛拱手:“烦请义士您解惑?” 柳铃铛“咳”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小妹的心思很难猜啊,但是看她一脸娇羞的模样,这个倒也是有些眉目:“呃,这个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找徐哀不单单是报恩,而且是因为他可是我们长辈指定的妹夫,是我们明月和徐哀要结为夫妇的,你懂吧?” 皇甫太师如遭雷击,半天才缓过神来,其实他想过很多,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但是就是没有想到,他们早就有婚约在身,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吧,一个有婚约的女子,怎么可能去一个陌生男子,而且是声明狼藉的陌生男子府上呢? “你们口说无凭,是不是徐哀给了你们好处,你放心,到了太师府我给你们的会更多!”皇甫浩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些疯狂的说。 柳铃铛看了一眼柳明月的颜色,把手伸进胸前衣服,片刻后真的拿出一个婚契来递给皇甫浩然。 皇甫浩然一把抢过来,看着上边白纸黑字,双方名帖和八字都交代的一清二白,心中一阵怅然。 “我不信,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到你在薛承落门前与新人拉拉扯扯!分明是你对薛承落有旧情!”皇甫浩然一把拉起柳明月,不可置信的质问。 柳明月心中一痛,但是面上丝毫不露声色,她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掰开皇甫浩然的手,心中真的生气了,这个太师,提谁不好,非要提这个什么健忘的薛承落。 “你听好了,今天我也是当着我未婚夫的面子才告诉你的,那个薛承落,我是问上次在皇陵的伤怎么样了,是我给他治疗的,关心病人很正常啊,怎么会有事情,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亏得还是大将军呢,连个奖赏都不给我,早把我忘记了,怎么,我连哭都不能哭啊!” 柳明月的说辞连珠炮一样轰炸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大家都不曾注意的角落,一抹灰色的影子贴墙而立,听到这话,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第132章 其乐融融 皇甫浩然说不清自己是该有些开心还是有些难过,分明是这姑娘和薛承落没多大关系,自己白忙活一场应该难过的,但是听到她亲口承认和薛承落没有什么纠葛还是觉得很开心。 至于徐哀,不好意思,只要这两个人没有真正成婚,他皇甫浩然都不会放在眼中的。 “太师,你不拉我们去你家了吧!”柳铃铛机灵的夺过婚契,和皇甫浩然面对面问着。 皇甫浩然猛地回神,似乎被柳铃铛惊吓到,或许还有另外一点,就是被内心深处,去除了薛承落的幌子还是那么像把眼前这个女人绑回去的愿望惊吓了。 “徐哀,暂时放过你,如果你真的还要跟着我做事,就务必听我安排。”皇甫浩然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你怎么样,刚才多谢你为我们挺身而出了。”皇甫浩然走后,柳明月第一个拉起跪了许久的徐哀,关切的问着。 徐哀看着面前这对黑白分明的晶莹美目,似乎是沉寂多年的心湖又荡漾起微波来,他很难解释这样一种玄妙的感觉,为什么是又呢?难道多年之前,和柳明月真的曾经遇见过吗? 柳明月看着徐哀默然不语,顺着徐哀的目光看去,正指向的柳铃铛手中的那个婚契。 柳明月的脸庞忽然燥热起来,任谁这样报恩都是匪夷所思吧,见过一面,因为别人的好心收留,就以身相许,这样老套的剧情有人会相信吗?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专门过来骗钱的呢? 柳明月横了一眼柳铃铛,柳铃铛虎躯一震,连忙收好手中碍眼的红色信笺,若无气的叹了一声:“今天天气真好啊啊。” 巧合的是,刚巧这话音一落,一阵风吹过,恰巧一片沾着鸟粪的树叶就落在柳铃铛头上。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柳铃铛愤怒的看着天空,说了声:“什么鸟呢,不好好拉屎就算了,连茅坑都要带走!” 徐哀和柳明月听到这样的话语,都笑了出来。 柳铃铛拿下头上的树叶,郁闷的发现头发丝上边还是沾染了鸟屎,看着二人骂道:“你们太不够一起了吧。” 三个人你推我我推你,笑声传遍了整个庭院。 墙角的灰色影子晦涩的一顿,便迅速的隐去了,空气中仿佛留下一声叹息。 傍晚十分。 “徐大哥,关于那个婚帖的事情,我要和你说抱歉。”柳明月吞吞吐吐站在书房门口,唯唯诺诺的说着。 徐哀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来到柳明月跟前,他面容清俊,走到人跟前,总是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明月你不用和我说抱歉,你放心,就算你们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免费的客栈,你们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可以,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他笑着止住了柳明月没有说完的话语,淡淡道:“明月,其实你不知道,我很开心,我不觉得你是负担,天知道,原来我们竟然有可以做夫妻的缘分有多开心,我知道,我们或许现在还不够熟悉,这样说话你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你不是也说过,你是要让我得到幸福的啊,所以,余生,拜托了。” 柳明月微张着口,大眼睛有点蒙蒙的,徐哀好像误会自己了,感觉不太相信他们口口声声的报恩之说,但是很奇怪,他又很相信婚帖上写的东西。 听了这一番话,那个婚帖是假的事实现在是再也不能说出来了。没想到徐哀这样开心,从遇到徐哀到现在,尽管徐哀一直都是笑脸相对,但是柳明月能感受到那种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今天这样的对着自己笑,看得出是真的开心。 徐哀看着柳明月呆萌的样子,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柳明月的头发,道:“走吧,这个时候,哑婆婆肯定做好饭菜等我们了。” “哦。”柳明月呆呆的应了一句,迷瞪瞪看着徐哀朝着饭厅潇洒走去的身影,半天不动。 她忽然甩了甩头,以后再找机会慢慢说吧,或许等到徐哀功成名就找到贤惠伴侣的时候自己再说出来成全他们,也是很好的,说服了自己,柳明月没有纠结,喊了句“等等我”,就向着徐哀追过去。 这可是要跑快一点的,谁都知道,柳铃铛这厮吃饭是只挑好的,而且速度贼快,去晚了,恐怕什么都没有了吧。 果然,等到柳明月上桌的时候,哑婆婆的菜已经有一半都是落在了柳铃铛的碗中。 看到柳明月,柳铃铛还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在她面前晃:“看看哑婆婆的手艺,这鸡腿多一份则老,少一分则嫩,这种黄澄澄油亮亮的颜色是最符合鸡腿的颜色的,你想不想吃啊。” 柳明月不客气的伸出筷子去抢,两兄妹在饭桌上飞速过招,偏偏柳铃铛棋高一着,鸡腿被他纹丝不动的腾挪转跳,就是不落下。 柳明月生气的嘟气了嘴,这个时候,徐哀的用筷子夹了鸡腿刚好放在柳明月的碗里,比柳铃铛手中的那个还要大。 “没道理啊,我都吃了一个鸡腿,怎么还有一个,你这是什么鸡有三条腿啊!”柳铃铛不服,在一边大叫。 徐哀笑着摇摇头:“柳兄,这次哑婆婆做了两只鸡,为了就是我们每个人都能吃到鸡腿。” 柳明月开心的对着徐哀道了一声:“徐大哥你真好,不像某些人,明明吃了鸡腿却还是要抢,这就叫做打着哥哥的名号什么都不做。” 柳铃铛的手抖了一抖,这个死丫头,徐哀不过是比自己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她就这样百般献媚,其实自己手中的这个鸡腿玩够了还是会给她吃的嘛,多管闲事的徐哀,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是明月的夫婿了? 看着徐哀眼角余光都没有离开柳明月的模样,柳铃铛心中非常不爽,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奇怪,这鸡腿没有刚才的好吃了啊。 哑婆婆也过来了,四个人一起吃晚饭,看起来非常和谐。 “明月啊,你到底有没有和徐哀说啊!有没有和徐哀说过,那个婚帖不过是应急的事情,你也知道是我用法术变出来的啊,不能当真的。”吃了饭,柳铃铛眼疾手快,在徐哀张口留住柳明月之前,抢先一步拉着柳明月到院子一边,追问着关于婚帖的事情。 第133章 窥破天机 柳明月吞吞吐吐不说一句话,柳铃铛顿时明白过来,脸色阴沉:“难道你真的想以身相许报恩吗?” 柳明月一转身,好看的眉眼满是诧异:“铃铛,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身为蒲柳族人,你自然知道,我们和人类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柳铃铛没好气的转过身去,声音闷闷的:“那你问什么不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也说了,是不可能在一起,又不是你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啊!” 柳明月促狭的一笑:“这就着急了,亏你还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太不了解我了,这恩德是要报的,但是这婚也可以不结啊。” 柳明月一抬手止住柳铃铛欲言又止的模样,认真说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你不知道,刚才我还没有说出婚约的事情,徐哀他就说很开心,说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开心,难道我们报恩不正是为了让徐哀一直这样开心幸福吗?” 柳铃铛皱皱眉,叹道:“你这样欺骗他,和我用法术欺骗皇甫浩然有什么区别呢?这样心慈手软,总会害了他的。” 柳明月转过身来,幽幽叹道:“我不是心慈手软啊,其实不瞒你说,在归来峰上,我似乎觉得自己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我总觉得徐哀身上或许有这段记忆复苏的契机,本来我觉得是薛承落身上有关键的钥匙,但是这个人城府太深,戒心太重,我根本没办法靠近,如今既然有一个机会在这里,我们又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找到我的记忆,不是很好吗?” 柳铃铛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四周看看没有异常,方才关心的上前:“傻丫头,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你还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呢?” 柳明月摇摇头,心中一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胸口的唤音坠,要多谢谢爷爷和父亲给自己派来了柳铃铛,不论如何,这个孤寂的人间,有这么一个族人始终陪伴自己,的的确确让自己少了很多烦恼,想来,失忆这件事情,蒲柳族是不知情的。 就在柳明月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她没有看到,柳铃铛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明月对不起,我虽然略知一二,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和你说,这是我和蒲柳王的约定。”柳铃铛心中默默表达着歉疚。 “快走啊,愣着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柳明月似有所感忽然回头一笑,柳铃铛心中一惊,难道自己不小心说出了秘密吗? 看着他愣住的模样,柳明月不耐烦的拽着柳铃铛衣袖往客房去,嘴里小声唠叨:“你还要骗我啊,你变那么个婚帖,肯定用了法力,就算父皇他们给你一定的特权,但是你肯定也是付出代价的,不信你自己看。” 柳明月抓起柳铃铛的右手,把手掌翻开,果然在手掌中央的一条掌纹上班已经是血痕,尽管结了痂,但是还是能清楚的觉得当初有多痛。 柳铃铛一见,心中一松,还好还好,原来是这件小事这件小伤。 “铃铛,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你要答应我,不论父皇让你做什么,我都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的,你要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好不?”柳明月眼中的诚恳让这夜色也温柔起来。 柳铃铛收回带着伤痕的手,忽然间不在跳脱了,他腼腆地点了点头,这不是诺言,只是无声的感激。 这无边夜色,那唯一闪亮的星,光芒照耀了自己。此生无憾。 皇宫大内,朴素道观中。 果难将新研制的香料往香炉中一一添加,香炉中袅袅升起白烟,让人迷醉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大厅。 捏到最后一块叶子的时候,果难忽然停下,缓缓转身,目光沉稳的看向正在地上汇报的小道士:“你说什么?薛承落居然也有人当街示爱吗?” 那小道士看到果难年轻俊秀的面容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感觉,心中不由得一寒,每每这个时候,也就是果难正在仔细思考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有人又要遭殃了。 他连忙叩首答到:“的确是真的,小人亲眼所见不敢欺瞒,这个事情,想来这满朝关注世子府的达人们都得到了消息。” 果难嘴唇微动:“那这个女子的结果呢?” 小道士慌乱答道:“世子说不认识这个人,赶她走了,而且,世子是挽着新纳的小妾进去的,看来,世子很喜欢这个小妾。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研究这个小妾的来历呢。” 果难勾唇:“那可未必。” 声音极小,小道士没有听清,大气不敢出一下,趴在地上抖抖索索的问:“还请仙师您再次示下,属下该死,刚才没有听到。” 果难也不恼,快速的把盘子里的香料一股脑倒进香炉,任由白烟肆无忌惮的腾起来,对着小道士温言道:“无妨,你今天的消息不错,还有什么多说的吗?” 小道士想了一想,看样子果难对小妾没什么兴趣,还好自己机灵,也派了人去跟踪那个不知名的拦街女子。他又叩首道:“仙师,小的还打听了,那名被世子赶走的女人现在在城郊徐府,这宅子属于一名叫做徐哀的读书人所有,这徐哀是皇甫浩然的幕僚,小人回城的时候,还听说皇甫浩然八抬轿子去接这女子,结果都没接回来,看来这女子和徐哀才是真正的情比金坚。” 果难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和蔼的看着小道士,年轻俊秀的少年脸庞忽然配上老人看晚辈的眼神,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小道士心中一阵发毛,暗自捂嘴,自己今天的话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你今天办事倒是用心,自己去血奴那里领取这两个月的解药吧,这个月虽然只过了一半,但是解药也先给你了。”果难慢悠悠的说着,雪白的檀香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中非常神秘。 小道人大喜过望,叩拜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开玩笑,这可是解药啊,任谁知道没有解药的痛苦就能知道他这会的迫切是什么了。 果难端坐在大厅中,眉头深锁:“太好了,终于又有了一线希望!薛承落,没想到你不让这妖女及早逃命,反而用这样的方法,你骗得了世人,怎骗得过老夫!天机已经窥破,蒲柳之心你就等着老夫来取吧!” 第134章 不堪入目 终于等到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狂喜慢慢平静下来,果难道人慢条斯理的走到桌几边拿起拂尘,拂尘一挥,一阵奇特的声音传出来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道士低眉顺眼走了进来。 果难头也不回的吩咐着:“古力,等一会给那个小道士的解药减少一半分量,要他两颗药只有一颗的功效,呵呵,我最喜欢看一个人满怀希望,最后等到现实给他一点苦头吃,好叫他记得自己的舌头是给谁长的。” 那高大道人木然点头。 “对了,我问你,那徐哀现在是帮着皇甫浩然做些什么生意?”果难转过头来问着,俊秀的面容上分明是春风和煦。 那叫做古力的道人并没有什么波澜表情,只是机械道:“贵妃娘娘喜欢华贵的衣饰,皇甫浩然便开了几家珠宝、布庄、成衣店、裁缝店之类的连锁产业,其实就是给贵妃娘娘做一些用料考究的实新样式,这些都是交给徐哀管理的,不过也就是外边光线热闹。大师您也知道,皇甫家作为核心的产业是什么,根本就不会给外人插手的。” 果难点头表示同意。 古力接着道:“但是这徐哀倒也不是普通人物,刚才听到这个讯息,我就让人第一时间查了一下,徐哀接手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些产业的市值提升了三分之一左右,足以见得这徐哀的赚钱能力。” 果难“哦”了一声,方才觉得有些趣味来,这样的话才不枉费他用一下这个徐哀当个棋子,要知道能被他选成棋子的人,上一个还是东岳国的齐宣和大梁的妙颜公主呢,徐哀一个普通的士人,足应该感到荣幸了。 “你下去,和沐王府的人说一下,是该活动活动,给夏吟吟报仇了,不如就从这里下手吧。”果难道人又将拂尘轻轻一挥,古力眼神空洞的离开了,仿佛刚才滔滔不绝说话的人不是同一个一样。 果难道人没有半点惊讶,嘴里自顾自“啧啧”称赞起来:“薛承落,这一次,我看你忍不忍心再出手!” 沐王府中,一片歌舞升平,夏吟吟坐在轮椅上,生气的把婢女送上来的茶水连被子一起摔在地上,对着那个婢女大声呵斥道:“连你都敢糊弄我,快把婉莹给我叫出来,本郡主和王妃在这里看你们这劳什子歌舞看了都快一个时辰了,还不给我把那贱人叫出来!” 丫鬟也不恼,把托盘上的另一杯茶水递给了还在一边低声抽泣的王妃后,这才慢悠悠回转,拾起地上的金杯子,嘴里不咸不淡的说着:“婉莹姑娘说了,王爷在里边教她弹琴呢,而且,我家婉莹姑娘特地换了金杯子给郡主您摔呢,谁让郡主您之前都摔了不知道多少个上好的瓷杯呢!” 夏吟吟气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不过是婉莹的跟班丫鬟,仗着主人得势就蹬鼻子上脸,她可是沐王爷的亲骨肉啊,这会子下人都敢对堂堂郡主说风凉话了。 “母亲,您说句话啊,不要哭了,在哭让父亲心烦,这正室的位置都要被人抢去了!”沐王妃断断续续的抽泣时不时传到夏吟吟的耳朵里,更是惹得她一阵烦躁。 这个时候又不能得罪她身边的人太狠,夏吟吟的一条腿能动了,虽然每一次去果难那里治疗之后,夏吟吟都觉得身体内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说不明白,这也就算了,反正夏吟吟一早就知道,和果难这样的吸血鬼合作,总是要受人威胁的,但是能让她站起来这个交易她愿意做。 谁知果难还像折磨她,每次施术后都会痛个三天三夜,吃什么都不管用,从清醒到昏迷都能感觉到那种疼,只有婉莹手中能有缓解疼痛的药丸。所以,任凭自己被人甩脸色,夏吟吟只能恨恨的抓紧轮椅的把手,什么都不敢做。 本来是盼着沐王爷有些头脑和血性,谁知道婉莹的眼睛像是带着勾子,借助这一而再的疗伤机会,把沐王爷不知不觉的收入囊中了。 沐王妃拿着手绢抹着眼泪,凄然道:“孩子,你不明白,你父王对我情深义重,多次在战火中也不肯放弃为娘,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在我只有你一个女儿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让我为王妃,就足以看出他心中我的地位,可是我没想到,男人变了心,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这会子在婉莹小贱人身上欲仙欲死,一想到,我就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 夏吟吟听的头都大了,那时候自己被誉为大梁“第一美女”,无论样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面对众位世家夫人的羡慕和嫉妒,沐王妃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的女儿进皇宫那是轻而易举”,直直的把所有人都给说的哑口无言,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发现,沐王妃在自己夫君这里竟然这么不大顶用。 “母亲,我去把父亲给揪住来,你放心,别看我现在在轮椅上,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一直在轮椅上的,你看,我的胳膊现在都被治好了的。”夏吟吟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意义。 “都给我滚开!”夏吟吟自己扶着轮椅,冲到内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推门。 一众丫鬟慌了神,连忙阻拦。 “使不得啊!郡主!” “要是被老爷知道,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郡主啊,婉莹夫人知道我们拦不住你,会要了我们的命的!” 夏吟吟在一间门前霍然停住,怒目相视:“难道你们不怕我会要了你们的命吗!” 一瞬间,丫鬟们都不敢再来拦住。 空气忽然静默。 一个苍老不失威严的声音忽然传来:“一大早,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情啊!” 房门打开,沐王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门口,一看到夏吟吟,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夏吟吟看到沐王爷,也看到他身后,正在床上不慌不忙整理肚兜,笑的一脸娇羞的婉莹。 白皙的香肩上还残留着点滴痕迹,床单上皱成一团,两人脸上微妙的神情,让轮椅上的夏吟吟一阵心慌和恶心。 听到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135章 父女合谋 “父王,您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夏吟吟不甘心的质问着。 沐王爷没有半分闪躲,一把把门掩盖上,挡住里边的春光,对着女儿大声说:“你这是什么话,以前,你也从来不会和本王大吵大闹的。” “父王,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冷落母亲!母亲可是陪你上过沙场,刀光剑影都没有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反而这时候家事富贵你却要见异思迁!”因为愤怒,夏吟吟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抖动了。 一听到提及自己宠爱的小妾,沐王爷的脸色顿时变得乌黑,“你有事说事,没事情的话,扶着你那哭哭啼啼的母亲回去吧,她身体又不好,真的出什么事了还是对你们自己不好,以后,你若再叫婉莹贱人,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夏吟吟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不是那些下人以下犯上,不是什么婉莹仗势欺人,最伤人的就是原本把你当做心尖子来宠的人,有朝一日恶目相对。 “你以为我稀罕这个身份嘛,我现在腿瘸了,对你没有价值了,你就这样对我,你才不配当一个人的父亲!”夏吟吟激动的手舞足蹈,右腿限制了她的行动,感觉她随时会从轮椅之上歪下来。 远处躲藏着正在观望的沐王妃,一看到女儿这边已经和父亲激烈的争吵起来,连忙跑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沐王爷的双腿:“王爷,吟吟自小就是被我们宠坏的脾气,她本性是最孝顺的了,你能不能听下她想说什么,我向你保证,她再也不会提我,也再也不会辱骂婉儿姑娘了,我们几十年夫妻,我从来没有求过您,您就听听她怎么说吧!” 沐王爷低着头,看到妻子头上的许多白发,心中一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爱笑的温婉女子,也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语。 “王爷,何必那么生气呢,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房门轻柔打开,美人装扮一新,一双眼睛温柔多情,樱桃小口闪烁着诱人的色泽,还有那水蛇一样的身段,无一处不透露处年轻女子的明媚鲜妍,和跪在地上落魄的沐王妃形成鲜明对比。 沐王爷眼中微微一晃的神采瞬间恢复了对面前女子的痴迷,他不耐烦的推开王妃抱着双腿的手,走到婉莹身边,挽住了婉莹的腰:“怎么不多睡会,昨天夜里你可是辛苦了。” 婉莹嗔怪的看了一眼沐王爷,这一眼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王爷,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说这话叫人听了怪不好意思的。” 她拿起手绢掩住口,娇声道:“这可不是一大早的,郡主就来找您,这不清净,我哪里睡得着啊,何况,姐姐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莫不是姐姐嫌弃我占了您的位置吗?” 沐王妃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挑衅,眼神看着自己夫君并不曾关爱自己一眼,心如死灰一般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女儿身边,也不搭理。 夏吟吟看了看娇小的母亲,心中忽然涌起深深的愧疚,都是因为自己一定要医治腿,才会让父亲一起到了那果难道人处求医,结果呢?虽然身体即将获得解放,但是灵魂之上却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不行,她一定要振作起来,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薛承落纳了小妾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原来薛承落也是会有喜欢的人,那么一定会接纳如此全心全意爱他的自己,只要能进了靖国将军府中,眼前所受的耻辱终究有一天会讨回来的,现在,只有忍耐,借助父亲的力量,重新回到世子面前。 “父亲,吟吟是真的有事情找您,请您摈退左右,听我一言。”夏吟吟安抚地摸摸母亲安抚自己的手,平心静气的对着沐王爷说道。 沐王爷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看着婉莹,似乎想征求她的意见。 婉莹又是一阵娇笑:“王爷您糊涂了,这可是您自己的闺女,又不是我的,我怎么能决定她和您的家事呢?” 王爷恍然大悟,挥挥手让左右退下,对着夏吟吟温声道:“吟吟,父王也和你商量一个事情。如果你的事情父王肯帮你,你就让婉莹成为你的庶母。” 沐王妃一听此言,大为震动,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夏吟吟狠狠咬住嘴唇,把内心深处将这对无耻之徒千刀万剐,但是她回头,看到母亲靠在墙边,满脸清泪的时候,她忽然下定了主意。 “好啊,只要你帮助我重新回到薛承落身边,我就答应让婉莹成为沐王府侧妃。母亲,你也同意吧。”夏吟吟转过头对着沐王爷斩钉截铁道。 沐王爷一看沐王妃面若白纸,但是始终没有反驳女儿的话,心中一阵轻松,肆无忌惮的在婉莹光洁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方才点头道:“果然是我的女儿,有志气,不用你说,我知道薛承落现如今身份地位都不是往日可比,而且听说他刚搬到新府邸就迎接了以为如花似玉的娇美人,果然是英雄不爱江山爱美人啊。” 夏吟吟一想到有个狐媚女子在薛承落身边,就像现在婉莹抢了母亲的父王一样,重重的“哼”了一声。 沐王爷笑笑,“你不要介意,父王说的是事实,你想到薛承落身边都快想疯了,你这腿再有一个疗程也就可以站起来了。我的女儿站起来了,依旧是大梁第一美人,薛承落迟早会成为我的东风快婿。你想怎么做?” 夏吟吟暗自思量,头脑中风暴云集,薛承落从小对自己就是不咸不淡的,但是每一次薛将军在家的时候,薛承落表现的对所有人都很友善,对自己也会包容很多。而薛将军每年只有在护国薛将军夫人生辰的时候才会回来,那个时候,想尽办法让她能有一个薛承落无法拒绝的理由进入靖国将军府就行了。 “娘亲,算算日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月初八,或许就到了薛承落母亲的生辰了吧!”夏吟吟打断一脸哀怨的沐王妃,询问着。 第136章 信物作妖 沐王妃回过神来,说道:“是的,下月初八,正值夫人生辰,说起来护国薛将军一贯伉俪情深,何况斗秋大会即将开始,儿子又封了将军,为了判断朝中局势也好,总会回来的吧。” 说完,大约是说道别人夫妻恩爱,又幽怨的看了一眼正和别人卿卿我我的沐王妃,眼中一酸,又落下泪来。 沐王爷全然没有察觉,但是婉莹却敏感的发现了,她也不回避,反而挑衅似的把沐王爷靠在自己头上的大脑袋往胸口处扒拉一下,眼神只是淡然瞟了一眼沐王妃,反而把重点放在眼中即将喷出怒火的夏吟吟身上。 还是果难大师说的对,自己喜欢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这些自命富贵的人家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模样,焕娘,如今你终于成为了婉莹,甚至有一天,成为沐王妃也不是不可能,至于那个害你跌入尘埃的薛承落、徐哀,还有那个被薛承落藏在府中的丫鬟,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夏吟吟死命忍住怒火,再抬起头来,已经只有淡淡的不平:“父王,你不要太过份,如今婉莹还不是你的侧妃,你多少要给母亲一点面子,还有,我要你提前把我的腿给治好,我一天都不想等了,治好之后,我才能有理由去找薛夫人,才有可能说服她帮我带到世子身边。” “婉莹,你说好不好,就这样帮我的女儿一下吧,你的身上好香,早点答应了她,让她们早点离开,我们也好再去继续一下昨天没做好的事情啊!”沐王爷靠近婉莹的胸口,那短暂的清明消失不见,又混成了一个色中恶鬼的样子,在婉莹高耸的胸脯上把头凑来凑去,含混不清的说着。 婉莹娇羞的点点头,说道:“王爷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最近几天就让郡主过来吧,王爷,奴婢好累,你抱奴婢进房间吧。” 王爷登时兴高采烈,一把抱起婉莹,还对着沐王妃和在轮椅上的夏吟吟摆了摆手,也不管他们,自己踢开房门进去了。 沐王妃推着女儿落荒而逃,抚在花园中一棵梅花下边喘着气,平复一下压抑的心情,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两个人的调笑声不那么清晰的传到自己耳朵里。 夏吟吟看着母亲的泪,恨恨的说:“母亲,那些人欠我们的,一定会还给我们的。等到我成了薛承落的妻子,我一定会借助世子的力量,让婉莹这个小贱人魂飞魄散!” 沐王妃看着忽然间成长起来的女儿,心中一痛,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她娇娇的女儿不过去献了一个艺,就被人害得浑身瘫痪,不过是想治治病,又引狼入室,招来这么个狐狸精,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吟吟,可是,薛承落新纳的美人是他心头所爱,听说这个婢女你也见过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啊,你这样倒贴还能行吗?” 夏吟吟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是很快坚定下来,她握住母亲的手:“母亲,说来奇怪,可能是最近医治瘫痪的时候留下些后遗症,我有一次醒过来忽然忘记那薛承落婢女的容貌,其实不瞒母亲,女儿今天这样除了齐宣害我之外,还有这个婢女的一份功劳呢!这夺夫毁身之恨,我怎么能忘记!” 沐王妃看着夏吟吟咬牙切齿的模样,惊呆了,薛承落什么时候是女儿的夫君了?这丫头有点走火入魔吧。 夏吟吟没有发现沐王妃的异常,眼睛亮亮的盯着沐王妃:“母亲,您跟我说,是不是之前你和薛夫人在一起经常喝茶时候,薛夫人曾经指着您的肚子,说了句‘若是姑娘,肯定能陪世子’的话?有没有信物呢?” 沐王妃一头雾水,时隔多年,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而且后来薛夫人自己的心思也有些变化,根本没有说一定要立吟吟为正室的样子,她也不愿意吟吟成为侧室,所以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 “娘亲,我可记得,你小时候给我看过那个信物的,是什么玉佩还是什么吊坠啊,珠链?”夏吟吟一脸渴望。 沐王妃看着女儿脸上的神采,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陷入对王爷的爱慕的样子,心中叹息,就这样吧,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是她们母女的共性吗? 沐王分温柔的摸摸夏吟吟的头,看着老梅树,淡淡道:“那是一方娟帕,具体的来历我不知道,薛夫人曾经告诉我,世子从小身上就有一面铜镜,这锦帕是薛将军用多种罕见材料做成的,就是可以包住那面铜镜的,这就是希望世子以后的妻子是一个温婉大度以德容人之人。” 夏吟吟点点头,连忙说着:“就是这个,母亲您给我吧,我自然有办法让将军夫人再起偏袒我一次。” 沐王妃无奈的点点头。 深夜,靖国将军府。 书房里仍旧亮着一盏灯火,倒映着男人挺拔的侧影。 心绵站在书房外,捧着一盏燕窝,痴迷的看着那坚毅的侧影,鼓足勇气对着屋内的人道:“夜已深了,心绵给将军做了炖品,将军晚饭都没吃,要不要尝一下。” 屋内那人许久没有动静,心绵心中七上八下的,她知道,世子心中根本没有自己,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句话就让她放弃根本不可能,最多是自己太过急躁了,要让世子适应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然后再做亲昵的行为。 一想到靠近世子的妥帖和踏实的感觉,心绵不由得低下头,脸蛋有点发烫。 一阵劲风拂过,她微微闭了闭眼睛,这夜半时分,还真是有点冷啊。 低沉的男音从屋内传出来:“我以为你会知道自己的分寸,原来那日和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了,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滚吧。” 心绵不可置信的看着窗前映出的侧影,男子稳如泰山,根本不想开门看自己,她狼狈的拿紧燕窝,落荒而逃。 良久,屋内烛火一闪,悄无声息的熄灭了,薛承落看向对着自己一脸讨好笑容的长风,眉头一挑:“扮的不错啊。” 第137章 风光复出 对面的长风这才直起身来,将面具悄然撕下:“还不是将军您回来的及时啊,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么个难缠的女人,说起来,属下是越来越不懂将军了,您既然不喜欢这个女子,为了又把她安排到身边,而且,将军您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晚才回来。” 薛承落又是一个挑眉,道:“看起来那你最近心情不错啊,有长进,看样子,长安的位置是时候传给你了。” 长风吓得一个激灵,连连摆手:“属下错了,再敢打探将军的心思了,属下告退。” 薛承落看着长安迅速离开的背影,眼神中的那点点开心也消失了,恢复了孤寂。 薛承落颓然靠在椅背上,他们可真是有缘,这样都能重新遇到,莫不是天意吗? 天意?呵。朗朗星目中凝聚起点点恨意。如果天若有情,那么今时今日要在一起的就是他和柳明月! 他就不会像一个疯子一样,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说从来不认识她! 他就不会像一个傻子一样,跟在柳明月的身后,看着她和别人卿卿我我! 他真是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那种感觉,就希望自己原地爆炸了一样,原来溯光说的不错,没有失去记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一缕月华透过窗棂,恰好照在薛承落紧闭的双眸上,柔和的光芒,在薛承落眼前点燃一个明亮世界,他豁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迷茫和恨意已经消失不见。 明月几时有?明月一直都在。 这是他的明月,永不消逝的明月。他愿意用尽全力护她周全。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夏吟吟穿戴一新,面若桃花。她颤颤巍巍从轮椅上缓缓起身,虽然许久没走路,双腿有点不适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迈开腿,但是短暂的停留之后,夏吟吟已经可以保证笔直的走路了。 一旁的沐王妃已经是热泪盈眶起来。 夏吟吟也是喜极而泣,想起昨天在婉莹那里施法带给自己的痛苦,到现在还让她不寒而栗,所幸的是,从今以后再也不用重来一次了。 而今,她沐王府郡主,夏吟吟回来了,将来,她还会一步步风风光光走出这个大门,成为薛承落的夫人,成为当今大梁少女们艳羡的对象,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 那些欺侮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吟吟,你终于好了,你父王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一直都是他的骄傲啊。”沐王妃上前抓住女儿的手开心说着。 夏吟吟冷冷说着:“母亲,你还不明白,父王若是真的关心我,这会就应该陪你一起等着我站起来,可是现在他在哪里?从七日前疗伤之后,父亲一次都没有看过我,这会肯定在婉莹那个狐媚子跟前快活的!” 沐王妃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仍旧强撑着对着女儿说:“你不要这样,你父王是图个新鲜,我们父女才是他的心头肉啊!” 夏吟吟已经懒得看母亲泫然欲泣面庞,经过这几个月不能走路仰人鼻息的体验,她早就不是那个骄傲的以为全天下都围着自己转的小郡主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要自己争取,自己的领地要自己守护! “妈,你不要哭了,今天我们就去拜访将军夫人,记得把你说的信物给我带好。”夏吟吟不容拒绝的说着。 “好,妈这就安排人备车。”沐王妃也知道女儿说的事实,要把婉莹这个小贱人赶走,现在她们母女只有另谋出路了。 环佩叮咚,沐王府一辆装扮清雅的马车缓缓驶出来。 马车双头雪白狮子骢在前开路,考究的车身挂满闭塞纱幔,车厢还围着一圈绢布做的红色玫瑰,在这萧瑟满是枯黄的季节格外引人注目。马车一走动,轻纱曼舞,玫瑰若隐若现,那玫瑰中特制的花露气息便飘散出来,真的是一路繁花一路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路人纷纷停步顿足。 富贵堂皇的马车在大梁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马车中还有家人弹奏古筝的声音。 自从夏吟吟夏郡主被人暗害,有许多仰慕芳名的人都在叹息,恐怕这以后都没有这样的好琴可以听了。谁知道这里就有一位佳人,这起承转合顺畅无比,行家一听就知道是高手,就算不懂行的,也只觉得这仙乐婉转流畅甚是悦耳。 “这到底是谁啊,沐王府出来的,难道是郡主?” “不可能,郡主早就不能弹琴了,我们都知道,难道是沐王府的琴师。” “哪里的琴师敢到沐王府啊,那不是嗤笑郡主不能弹琴嘛!”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马车在护国将军府门前停下,一时间,热闹的大街都没有了声音,似乎都在翘首期盼佳人出来。 琴声刚好一曲结束。佳人慢慢伸出晧腕,放在前来迎接的婢女手上,,修长的手指一看就是长期练琴的。 车帘后,真身现出身来,鹅黄色的衣服,眉心带着琥珀色装饰,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抬头看了看一眼将军府的大门,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围观的众人都觉得那笑是笑道自己心里了。 “居然真的是沐王府郡主!” “没想到,郡主大难不死,整个人清瘦了些,倒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不愧是艳绝第一的琴技啊!” 夏吟吟耳边听着众人的一轮,脚下没停步,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端庄大方的走进将军府。 薛夫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早早迎到大厅来,一见到夏吟吟的身影连忙迎上去,拉着夏吟吟转了一圈,方才关切地说:“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苦了你了,多亏你没事!” 夏吟吟看了薛夫人,居然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薛夫人叹了一口气,拉着夏吟吟落座:“这事情也怪我,一心要撮合你和落儿,谁知道被人利用了,害你中毒!” 夏吟吟心中一紧,楚楚可怜的对着薛夫人说道:“哪里的话,都是吟吟不好,连累夫人这样挂心,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奸细齐宣布的局,我根本不相信是夫人对我不利。夫人就是我的娘亲一样的人物,最是疼我了。” 薛夫人眼中更加愧疚。 夏吟吟要的就是这一点愧疚,她忽然对着薛夫人一拜:“夫人,我有事求您!” 第138章 将军归来 薛夫人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方才款款上前搀扶起夏吟吟,亲亲热热拉到一边坐下,柔声说:“傻孩子,说什么求不求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因为落儿把那位婢女收房的事情伤到你的心了。” 夏吟吟慢慢摇头,可是一双大眼睛确是泫然欲泣,任谁都知道这个摇头不过是顾忌礼数的违心话。 薛夫人也不揭穿,反而更加温柔:“你就是这样温柔体贴,待人极好,终有一天,我家落儿会想通的。” 夏吟吟好像被蚊子叮了一样,坐立不安,她咬咬嘴唇,拿出哪一方绣帕,对着薛夫人坚定说:“夫人,男人三妻四妾是个常事,何况薛世子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一方锦帕是您以前给我娘亲的,不知道夫人您还记得有什么功用吗?” 薛夫人结果锦帕,细细打量。锦帕拿在手上恍若无物,阳光照射过来,锦帕更是如同水晶一样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有几缕阳光透过手帕照射在薛夫人眼中,没有想象中刺眼,反而有一种清清凉凉的触觉。 薛夫人惊叫出来:“这是盖着溯光镜的,是我家将军特地寻求奇珍异宝打造的,因为落儿小时候随身携带的一件灵物颇为不凡,落儿小时候不能完全掌控,所以才有这个的。不过,这怎么会在你手中呢?” 夏吟吟低下头伤感的说:“看来夫人您贵人多忘事,当初这个的的确确是赠送给我娘亲了,我娘亲说您是因为要把我配给承落哥哥,所以,所以才……” 薛夫人这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这丫头就是拿着这个过来要给个说法来着,真是可笑,如今薛承落大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给他直接安排呢?不过话说回来,能给薛承落和那个不知名的小婢女找个对手,想想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啊。 “真是对不住啊,人老了,记性不好!”薛夫人歉疚的说,“我们薛家毕竟是欠了你许多啊,当年你母亲同我关系要好,在我病重时分依旧能不辞辛劳每天看我的世家,当时只有你母亲一人,她还给我访遍名医,帮我治好了病,所以我就把这个锦帕给了她。” 薛夫人在客厅来回踱了几步,方才对着夏吟吟道:“这个恩情不能不报,何况毕竟是涉及到你的终身大事,我的诺言岂能当做儿戏!这样,后天便是我的生辰,到时候夫君和落儿都会回来,你精心准备一下,我要在生辰之上帮你圆了心愿!” 夏吟吟大喜过望,叩拜在地。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阵粗狂带着几分洪亮的嗓音传来:“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薛夫人一听到这个声音,那双向来端庄的美目忽然闪现处非同寻常的火花来。 她也顾不得搀扶还在地上叩拜的夏吟吟,几个箭步走到门边,心情激荡的望向来处。 那男子眉目郎朗,眼角处一抹疤痕,虽然铠甲陈旧,满路风霜,沾染几分尘土之色,但是顶天立地、所向无敌的气魄并没有一点影响。一看到薛夫人翘首以盼的模样,男子咧着嘴笑了起来,眼角的疤痕也变得好看起来,刚才还像一柄利剑一样随时准备出鞘的感觉瞬间变成没有任何防备的绕指柔肠。 是了,这就是薛夫人心心念念的夫君,是薛承落的父亲,当朝护国将军薛陌远! “我回来了。”薛将军停在夫人身边,轻声细语的说着,想伸手拥抱,又怕自己身上远道而来的风尘味道沾染了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夫人。 薛夫人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委屈来,也不避嫌,也不怕丢丑,一把抱住了薛将军。 薛陌远被娇妻这样紧紧拥抱,心中一阵激荡,她从来对自己都是一时好一时坏,但是这片刻的温柔已经足够将他的心融化,比在边塞打了几百个外敌还要开心。 “你总算舍得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薛夫人靠在这个想念已久的胸膛里,重新听到自己熟悉的心跳声,方才委屈的哭了出来,使劲掐住薛陌远的腰,但是又被铠甲坚硬给烙到,吃痛的叫出声来。 薛陌远连忙捧着爱妻的手,呼呼吹着,一边讨好似的说着:“阿柔,是我不好,回来晚了。” 薛夫人感到脸庞一阵发烫,是的,他不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叫过自己阿柔,她都差点忘记自己曾经是那样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夏吟吟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也来到两位身边,瞅准时机参拜:“欢迎将军凯旋归来。” 薛陌远这才注意到夏吟吟,面色一瞬间恢复淡然:“起来吧,我认得你,你是沐王家的孩子,什么凯旋不凯旋的,本将军不过是回来探亲。” 夏吟吟面色一僵,没想到直接被人批评不会说话。 薛夫人连忙擦擦脸上的泪水,拉了薛陌远的手坐在主位,对着尴尬的夏吟吟说着:“吟吟你也坐吧,陌远,吟吟这孩子真的很不错,特地过来看我,还说要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祝寿呢。” 薛陌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一开口就岔了另一个话题。 “夫人,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一转眼,我们的承落不但自己长大了,而且都有喜欢的人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先到咱们自己家,先去了靖国将军府见了儿子,你不会介意吧。” 薛夫人面色变幻,刚才初见的欣喜瞬间熄灭凉透了,但是面上还是挤出笑容:“夫君记挂落儿,当然是好事,这毕竟是自己家,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可以的。” 薛将军根本没有发现妻子的异常,反而开怀大笑,赞道:“你一贯都是这样体贴人意。”然后对着门口一拍手。 薛夫人诧异的看向门口,一双人影出现在门口,男的俊美如仙但是神情清冷,女的姿容娟丽让人心生好感,二人并肩行来,竟是天造地设一般。 薛夫人瞳孔瞬间紧缩,袖子下的双手无声的握紧椅背。 竟然是薛承落二人!来的这样快,这样巧合! 第138章 报恩之道 薛陌远一阵爽朗的笑,对着薛夫人道:“你看,这儿大也不由爹娘了,这混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我找了一个这么顺眼的儿媳妇回来了。” 薛夫人顿了一下,敛下眼睛低低道:“只是一个妾室,可不是什么儿媳妇。”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心绵一听,脸上温婉的笑容僵了一瞬,不自觉望向薛承落,薛承落似乎没有在意薛夫人的话语,仍旧神色淡淡的跟在父亲身后。 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又被无情打破,心绵心中一凉,这人心思早就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但是她可不能坐以待毙,眼前的形势一定要掌握主动权才是。 只见心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命往将军府中光洁的地板上叩了几个响头,再抬头来已经是满脸泪水:“心绵该死,没有第一时间前来拜见母亲,是心绵的罪过,盼望夫人不要因此怪罪世子。” 这一招实在是高,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薛夫人眉头上挑,她什么时候怪罪世子了?不过是想挫挫这个妾室的威风罢了,将军连自己的亲笔书信都信不过,亲自先去世子家听了解释然后才到这里,她已经够委屈了好不? 果然薛陌远还没有说话,刚才爽朗的笑意已经收没了。 薛夫人心中一阵凄苦,她就知道,将军心中还是偏向这个世子的,她堂堂夫人竟然连一个妾室都不能说一句了吗? 薛承落斜眼看了一下心绵,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适合当这个角色,于是也顺水推舟上前搀扶起心绵,柔声道:“地上冷,小心身子。你现在是妾室,不会永远是妾室的。”心绵怔怔随着起来,对上世子温柔的眼眸,刹那间看到无尽风霜的冰山上忽然盛开了一朵白莲,虽然依旧高不可攀但是却给人心中点燃希望之火。 一边快要被人遗忘的夏吟吟早就把一边衣角都快拧烂了,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贱人,快要把世子迷惑成什么样子了! 看到世子的举动,薛陌远放下心来,拉着薛夫人坐在主位上:“心绵这丫头出身虽然不高,但毕竟是落儿喜欢的人,别说什么妾室的话了。” 薛夫人冷着脸不说话,薛陌远转了话茬:“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此次回来,就是要为你操办一个生辰,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 薛夫人感觉到被薛陌远握住的手又紧了几分,方才不情不愿的抬眼看他,本来心中还对刚才薛陌远的定性感觉有点不快,但是一看到这个男人真诚的眼眸,所有的不快都忘了。 要是吴嬷嬷还活着,一定又会怪罪自己口是心非了,她千金之躯,随着他风餐露宿,历经生死,早就已经把心交给对方,可是他偏偏不要自己怀上孩子,可恨的是自己,日日夜夜受着不被心爱之人允许生子的耻辱,也不愿意放手离开。 也罢,这辈子,被他阿柔阿柔的叫着,真的就变成了对他千依百顺的人了,他想怎么样都随他把。 “好啊,你开心就行了。”薛夫人看着薛陌远无奈的道。 “不是我开心,是我们一起开心,我要你开心啊,”薛陌远一再强调,情话说的还挺顺,一点没考虑还在客厅的几个年轻人。 几个年轻人听得都有点脸红了,他忽然转过头吩咐,“你们台下的几个,也要用心用力给你们母亲送上贺礼,让她开心。沐王府的丫头,如果这件事你成功了,那么今天的你的来意很有可能实现。” 夏吟吟神色雀跃答应了,有了薛陌远的保证,和薛夫人的帮忙,能进世子府中恐怕是真正可行的一条路了,这倒也不枉费自己这样劳师动众的出场。 心绵看着这打扮的恍若神仙妃子一样的姑娘,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肯定又是为了薛承落来的桃花,沐王府家的郡主么?她心绵可从来没有怕过谁。 只有薛承落看着父亲母亲恩爱的模样,想起父亲风尘仆仆回来说的第一句话:“落儿,你母亲对我不单是感情,还有恩情啊。不论你母亲做过什么,哪怕背叛了我,那都是我应得的,你什么都不要管,我薛陌远的一生,要么终结在沙场上,要么终结在你母亲手中。” 他轻叹一口气,抱拳行礼:“谨遵父亲命令,自当好好为母亲庆生。” 大梁城郊,徐哀住所。 柳明月和柳铃铛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地上的一堆蚂蚁。小蚂蚁把几颗米饭分成每人一份的样子,很有秩序的一人身上背着一点送到洞中去。 柳明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看,连蚂蚁都知道知恩图报,我们还在这里吃恩人的,住恩人的。” 柳铃铛眨眨眼睛,耸耸肩:“我说了变些金银财宝帮他买些丫鬟、宅子啥的,富贵荣华都有了。” 柳明月又是伸手在柳铃铛头上一敲:“你傻啊,这些东西过了时间都没有用的,就算帮了恩公,但是害了收我们银钱的人,那不是造下不好的缘分啊。” “又不是第一次,上次的豆腐花我也是这样办的啊”,柳铃铛揉揉头,嘴里嘟嘟嚷嚷,一看到柳明月探究的眼神,连忙改口大声说,“我是说,这蚂蚁搬家和报恩似乎没啥关系啊哈哈。” 柳明月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最近她的确有点着魔了,看着啥都想到报恩,旭日东升那是报答万物尊崇之恩,落叶归根报答大树和土地,就连鸟儿拉屎那是报答草木之恩顺带种下种子,万物多么有情,就只有自己打着报恩的旗号,事实上什么麻烦都没有替恩公解决啊。 “嗯,就这么决定了。”最后一个蚂蚁也回到洞里,柳明月霍然起身,浑然不顾发麻的双腿,一股壮志油然而生。 “什么?”柳铃铛一头雾水。 柳明月恨铁不成钢的对着柳铃铛道:“我们要主动去帮恩公啊,虽然我们没有钱了现在,武艺也不用保护恩公,但是我们还是有力气有爱心的人啊,我要去恩公店子里帮他做事情。” 柳铃铛张开了嘴巴:“你是说,你要去徐哀谋生的衣铺打工啊!” 柳明月点点头:“古有当垆卖酒,今有明月卖衣,虽然一个为了爱情,一个为了恩情,但是都是一样的感人,肯定会流传千古的,这次俺是真正的报恩啊!”说完,快乐的去找恩公毛遂自荐了。 柳铃铛想起小的时候和柳明月过家家,最后差点把蒲柳王后的衣服都给剪坏的样子,顿时觉得一个头大。 第139章 情敌见面 “大人大人,那个御史大人第三房小妾最喜欢的裙子又被明月姑娘弄脏了。” “知道了。” “大人大人,钱夫人预定的最贵的那条宝石裙子要配她最好看的手势的,现在宝石被明月姑娘弄掉了一颗。” “哦,是吗?” “大人大人啊,您能不能让明月姑娘到内堂歇一下啊,我怕她再呆一会,恐怕京城的贵女们都要到更实惠的别家去了。” “哦,有意思。”徐哀打完最后一个算盘子,把手中账目妥帖收好,方才抬眼看了看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众掌柜,清亮的眼神闪现出笑意来,“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把明月姑娘好生请过来吧。”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精神抖擞的应声。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不用请了,明月自己主动来了。” 掌柜们识眼色的相互提醒了下,都行动迅速的溜走了。 柳明月扭扭捏捏的走进来,站在徐哀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按照铃铛的说法,自己这样不靠谱的店小二肯定呆不了三天就会被开除的。 徐哀看着她纠结在一起的白皙双手,心中一动,她清淡好闻的草木气息近在咫尺,在他心中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悸动,似乎很想很想把这双手握住。 “徐大哥,你不会怪我吧,你知道的,其实我也是愿意把事情做好的,就是我没想到,那些衣服质量似乎不是太过关,我只是稍微碰一下那宝石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柳明月说道一半,看看徐哀沉静的面容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波动,方才大着胆子接着说,“还有啊,徐大哥,我看你这里的衣服似乎太贵了一点,昨天我和那些贵女们聊天,好多女孩子都非常喜爱你们的衣服,就是太贵了,方才只能每年狠下心买下一次两次的,咱们把虚高的价格降下来,想必买的人一定会更多的。” 徐哀抬头,温柔的看着喋喋不休的明月,清润的面庞写满纵容,如果被刚才离开的几个掌柜看到都会大吃一惊了,这徐公子从来都是这样温和无害的吗?为什么对他们这些老头子下手可是从来都不留情的呢? “明月,”徐哀开口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很开心你能有这个心思来店里帮我。以后,你不用跟着他们做事了,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让你帮我。” 柳明月停下来,和徐哀清澈的眼眸对视,看得出他眼中的真诚,方才腼腆的点头,小声说:“我还以为,徐大哥你要听那些老头子的话把我赶回家去呢,我可不想只是每天混吃等死,我想帮你做点事啊。”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徐哀的面庞忽然浮现一丝可疑的潮红,他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吓了,匆忙别开眼,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好像对薛承落身边的婢女动心的,可是那天雨中见了婢女的模样没有感觉,反而一再被这个莫名出现身边口口声声报恩的柳明月牵绊了心思。 “徐大哥,徐大哥?你在想什么?”柳明月的声音在耳边一响,徐哀才恢复神智,他霍然起身,说了句“我去交账了。”便急急离开。 “你等等我啊!”柳明月连忙跟着徐哀出了门。 徐哀坐在马车上,看着旁边已经不知不觉陷入沉睡的柳明月,不由得内心懊恼。 他什么时候也这样沉不住气了,今天明明不是交账的日子,不知怎么就说出了交账的话了,她一心热忱为自己做事,也不能不让她跟着,如果又让她回去店子里,恐怕那几个老掌柜都会被气的什么都不干了。 她的睡颜沉静,像静夜中的树柳树,柔弱中有着孤独,和她生机勃勃的清醒时候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马车颠簸一下,柳明月一声嘤咛,头换了个方向,竟然靠在徐哀肩膀上。 徐猛地一震,他微微侧头,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唇,眼睫毛很长,在脸上竟然投下小小暗影。徐哀的心忽然痒了起来,就像春日被茫茫柳絮摸到鼻子那样痒,她离得这样近,只要他轻轻移动下,一低头,就可以亲到。 那好像是他渴望很久很久的东西,藏得很深很深,自己都不知道,许是第一眼,在泥泞的雨水中看到她倔强的哭泣开始,许是听到她毅然决然牺牲名节拒绝赫赫大名的皇甫太师也要留在自己身边开始,许是她轻轻巧巧跑到身边要脚踏实地的报恩开始,他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马车哒哒走,窗外有叫卖的人群,有车夫的呼喝,声音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万籁俱静中,徐哀靠近了一寸,又一寸。 就在他即将亲吻到柳明月时候,马车忽然停下,车夫悠长的声音在窗外报到:“大人,太师府到了。” 一语惊醒了徐哀,他头一次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短,那赶车的怎么这样不识时务。 柳明月睫毛一动,眼看就要醒来,徐哀慌乱中坐好,对着窗外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徐哀这一喊,终于把睡意朦胧的柳明月叫醒了,她发现自己靠在徐哀的肩膀上,连忙弹起来,头又撞到车顶,痛得龇牙咧嘴,还一边连声道:“不好意思啊,我真是没出息,这几天有点激动没睡好。” 徐哀又好笑又心疼,自己再不下车,这小丫头一会儿该要自责到天边去了。 “我没事,倒是你这几日实在是辛苦了。快下车吧。” 柳明月吐吐舌头下了马车,徐恩公的脸有点红,肯定是这马车里太热了。 皇甫浩然正在客厅中会客,听到徐哀带着柳明月来的事,眉头一挑,这两人今天来是干什么?刚想请他们去偏厅坐坐,一斜眼看到台下坐着的某人,想起最近的传言,眼睛骨碌碌一转,对着下人道:“让他们二人进来,贵客在,刚好引荐一下。” 薛承落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直觉这皇甫浩然又要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脚步声,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容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可是,该死的,她跟着徐哀的样子也太亲密了吧! 茶杯底座无声出现一丝裂痕。 第140章 这是何苦 徐哀和柳明月昂首阔步进来见礼。 柳明月一眼看到身穿一身淡蓝色便服的薛承落,他兀自捧着茶杯喝茶,举手投足间满是贵公子的骄矜清冷。 柳明月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自己还会因为一个男人记不得自己就难过不成?实在太诡异了。 徐哀刚要开口,就发现有外人在场,探询的目光看向皇甫浩然。 皇甫浩然笑道:“堂堂靖国将军,自然是懂得分寸的,你尽管说吧,无妨。” 徐哀理了一下思路,虽然不是交账的日子,但是的确有几个新的想法需要重新请皇甫浩然定夺后他才好放手实施。 “是这样的,我想在我们店中开启一种新的模式,把成衣店的主顾分等分级,发放我们特制的身份证明,可以是令牌,也可以是卡片,甚至可以是精致的绣品,对应享受不同的优惠,通过不同的活动吸引京城贵女们前来……”随着徐哀的侃侃而谈,薛承落和皇甫浩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几个想法若是都能实现,想必梁都之中,在没有谁家的成衣店可以和皇甫家媲美。 柳明月看着徐哀,眼睛都冒出了小星星,自己的恩公真是脑袋灵光,这几日他还是非常在乎自己的举动的,刚才她说的小小建议都被他用更加合理的方式解决了呢。 “不错不错,传说中太师府的徐公子果然不同凡响,有过人之处”,薛承落看着柳明月一动不动的望着徐哀,眼睛一眯,忍不住出声打断。 见所有人都被自己成功的吸引过来,薛承落话锋一转:“不过,我却觉得徐公子你未免有些儿女情长,这太师府何等地方,你身为太师府的人,怎么随随便便就带一个女子过来。” “明月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本太师早就允许的!” 他话音还没落,徐哀和皇甫浩然同时出声辩解。 薛承落心一沉,这明月,很会招蜂引蝶啊,才不过短短时光,就有了这么多裙下之臣。 徐哀把还一脸怔愣的柳明月拉到自己身后,对着薛承落一个抱拳:“将军,明月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明月是我的,我的未婚妻,这些想法都是明月启发我的,她天资聪颖,带在身边,往往会有更加意料不到的作用。” 皇甫浩然看着薛承落更加阴沉的脸,也忙上来打着哈哈:“薛世子啊,你当了将军,这臭脾气还是一点没改啊,这可是我太师府啊,若是我不允许,哪有人可以随便进来,何况这个女子你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薛承落倏然回头,双目如电,看的皇甫浩然一阵心惊。 “你,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啊,这女子在归来峰上的确出现了,她的哥哥柳铃铛还帮我们找回妙颜公主的玉体的”,虽然有点害怕,但是皇甫浩然还是一股脑说出自己的理由来,“你这样瞪着我,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薛承落暂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这皇甫浩然的记忆还有残留呢,如果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倒也没错,但是他表面仍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这个女子前几日还在将军府门前拦过路,似乎对我的妾室十分不满,这样居心叵测的女子,本将军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柳明月往后退了一步,面色煞白煞白。 徐哀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对着皇甫浩然想要离开。 哪知道薛承落不依不饶道:“让这个女人先走,徐公子留下,我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跟太师商议。” 徐哀刚想辩驳,被柳明月一把拉住。 “大哥,”柳明月脸上一抹凄艳的笑容,“我没事的,我回家等你。” 说完,也没有告辞,三步并做两步逃开了,因为,再不走的话,柳明月担心自己是不是忍不住一拳打到那个无比傲娇的劳什子薛将军鼻子上。 太欺负人了,有权有势了不起啊?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连自尊也不要了吗?真的不至于啊,柳明月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还是忍不住泪水涌上眼眶。 她抬起头,看向高远的天空,心中无声祈祷,万能的蒲柳神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里这样伤心吗? 徐哀恢复了平静,老练的向皇甫浩然和薛承落展示着自己店铺的特色,密切讨论着薛夫人生辰如何精心准备一个最引人注目的衣服。 薛承落面部表情的听着,思绪已经飞到天边了。 她扯了袖子还逃走了,薛承落心中一阵苦涩,她怎么可以对另外一个人说等他回家,胸口的溯光镜感受到薛承落涌动的情绪,变得更加温暖起来,像是抚慰又是提醒。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独自承担所有的记忆,那么就一定要在无边的时间中,承受着属于你一个人的孤独。 这是何苦啊!溯光镜灵无声地轻叹淹没在时空中。 “明月,明月你在哪里啊?”徐哀拎着一个袋子,一进门就对着屋内大声喊着。 柳铃铛抱着拳从屋内走出来,看到徐哀,怒气冲冲上前去揪住徐哀的衣领:“不要以为你是恩公,就可以随便呼喝我们明月,今天她一回来就趴在床上泪流不止,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徐哀被柳铃铛捏的喘不过气,一个劲儿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咳咳……” 柳明月从屋内走出来,闷闷道:“铃铛你放开他,不管徐哀的事情。” 柳铃铛这才松手,“哼”了一声:“要是你真的对她不好,小心我的拳头。” 徐哀笑着喘了几口气,也不见怪,对着柳铃铛说:“你放心,不是只有你这个哥哥会保护她的。”说完好像有点脸红,看柳明月低着头没说啥,大着胆子接着说:“你放心,有我徐哀一天,我也会保护她。” “明月,你看。”徐哀温柔的说。 柳明月懒懒的抬起头,只看见徐哀双手在面前一挥,空空的手上出现一只浑身雪白的百灵鸟,非常可爱,鸟儿看到柳明月,歪着头,唱起了歌。 柳明月从小长在山林,非常喜欢这种鸟儿,忍不住伸手想触碰。 徐哀后退一步,右手往左手一挥,小鸟儿四周忽然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笼子,鸟儿在里边飞来飞去飞不出去。 “你放了它呀。”柳明月着急的喊着。 徐哀神色凝重对着柳明月讲:“明月,现在我就是这个百灵,我也很想不再寄人篱下,受人掣肘,但是……” 他对着笼子吹了一口气,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笼子闪了几个火花,竟然像烟花一样纷纷落下,百灵鸟重获自由,盘旋几圈飞到柳明月身上。 “我会努力强大起来,让这些笼子都不能再局限我,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我保证。”徐哀大着胆子,握住了柳明月的手。 第142章 丹药忘情 男子的手温暖而有力量,虽然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和紧张,但是仍旧不可避免的微微抖动着,也许他的内心,也害怕眼前的佳人说出拒绝的话语。 清风拂过,吹得柳明月一阵头脑发昏。 这清风朗月一般的男子,心思细腻如发,办事有条不紊,做什么事情都体贴入微,如今握着女子的手说出要保护她的誓言,换做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会被这样的温暖感动吧。 柳明月求助般侧头看了一眼柳铃铛,他不知为什么已经抱拳离开,木头般杵在远处,看都不看这里一眼。 肩上的那只百灵鸟“吱呀”开了口,唱起了曲调优美的歌曲。 “徐大哥,这也是你教会的吗?”柳明月顿了顿,忽然对着面前温柔如许的男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徐哀微微笑笑,内心无比庆幸佳人的手没有立刻拿开:“是啊,我托人从山林里带回来的,亲自驯化的,要唱出歌曲也不容易的呢。”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呢?就因为我不开心吗?”柳明月的眼眸亮的像水晶。 徐哀的脸泛着可疑的红,但是目光中的坚定从来没有改变半分,他吹了口哨,和柳明月肩膀上的百灵相呼应,不一会,四面竟然飞来五六只百灵鸟来,围着柳明月转起圈圈来,那些长久郁积的烦闷,似乎随着几只小鸟的舞动渐渐远去了。 “是啊,明月,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认定的妻子,”徐哀短暂的停顿,“我这辈子,只想看你永远这样开心。” “明月,我考虑了,如果你不是骗我的话,我想和你成亲。” 鸟儿翻飞的翅膀中,柳明月呆立住,她忽然抽出自己的手,捂住脸,跑回自己的房间,柳铃铛抱拳的臂膀一动,不情不愿的追着柳明月去了。 徐哀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手一扬,雪白的百灵鸟飞回他的肩膀上,其余的四散开来,他犹自望着自己的双手,唇角带笑,露出笃定的笑容来。 徐府的某个墙角,一片暗影中,有一片衣角忧伤的动了动不见了,风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一骑绝尘。 天色昏暗,这马儿载着的人似乎没有停留,在大梁城门关闭之时迅疾的冲了过去,留下身后一片惊呼。 “那人是不是疯了,骑那么快的马!”看门的守卫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看着骑马的背影三步两步的消失在视野之中,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羡慕来,要是有一天自己也有这么好的马术,就可以回乡下开一个马术的教习馆了,自由自在比这看大门的可要好得多。 正在被人羡慕的人可就是大梁鼎鼎大名的薛承落了。 薛世子可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他满心的苦涩,就只差这个时候找个人打一架了可是他身份特殊,在大梁城里边谁敢平白无故和他打上一架,所以他只有一个人溜出去,找那个家伙打上一架好了。 薛承落依旧是熟练的走到大梁城外的无名小山谷,看起来都一个样,偏偏他就可以在一堆差不多的小土坡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个。 确定周围没人之后,薛承落在一颗松树前边随便挪动几个石头,两个树豁然分开,一条隐蔽许久的小路就露出了头,在昏暗的天色中若隐若现。 已经接近秋末的天气到了夜晚自然凉透,可这路越走竟然越热,薛承落沉默无声的走着,马儿陪着他走了一阵,便打个响鼻,自顾自往一边吃草去了。 薛承落也不强求,到了小路尽头,对着一块暗红色的山石,拔出随身佩剑,披头就砍起来。 月色出生,那剑意澄澈空明,使剑的人却有点心浮气躁,但是每一招都是迅疾勇猛,一点都不削弱剑的威力,山石被刻上深刻的印记,崖壁附近的草木被起劲消于无形。 “哎哎哎,你这是要拆房子啊!”随着一个苍老中带有些许顽皮的声音,凭空跳出来一个抖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身影移动间,一把捏住了薛承落随意舞动的剑尖。 薛承落斜斜的看了一眼小老头,目光中竟然包含了一丝邪魅和疯狂,看的小老头一阵心惊。 就在这心惊之时,薛承落剑锋一转,竟然对着小老头开起火来,小老头的手被劲力振开,一个翻身落在地上,还没有站稳,薛承落的剑如同连绵不绝的流水一招一招砍到脚下。 小老头儿只能翻身跳开,嘴里念叨着:“你这不公平,要打架也不早说,贫道也好带个东西出来跟你斗上三百回合。” “公平?我跟你讲公平,谁跟我讲公平?”薛承落的眸子忽然爆出一阵恨意,剑花一抖,更加迅疾的攻击欺身而上。 小老头气喘吁吁的上蹿下跳,不依不饶的说:“你这家伙一向冷心冷情,很少看到,呀,慢点,我说很少看你这样失态啊,肯定是,我躲……” 小老头从剑下呲溜一声溜过来,猥琐的转转眼睛笑道:“你这娃娃,肯定是遇到情关了。” 薛承落的剑后发先至,恰恰落在小老头的额头前,停住。 小老头闭着眼睛,有恃无恐的模样:“薛承落,有本事你就真的给我砍个八块泄泄愤,小老儿有生之年看到我们冷心冷情的杀手之王动心,看到我们霸气外漏的薛将军欠下情债,也算是不虚此生啊。” 薛承落看也没看小老头,反而看着天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升起来的明月愣愣出神。 小老头看半天没有动静,不自觉的睁开眼睛,看着薛承落痴痴的望着天边一轮残月的样子,大惑不解。 此刻月光下,薛承落挺拔的身影竟然多了几分怆然,月色如水,落在他眼底似乎,染上了一层,泪光? 小老儿刚想出声喊一下,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疯狂中甚至带有一丝邪魅的目光迟疑了,如果看看月亮能净化心灵,就让他多看一会好了。 “果新,你这里有没有药物,可以帮人忘记过去的。”薛承落盯着月光,缓缓开口。 果新吓了一大跳,这小子情商一向不高,难道被人伤了心,想要到这里讨要丹药忘情? 第143章 误入脑海 果新撇撇嘴,既然真心想忘记,何必借助丹药之力,他堂堂大梁世外高人,怎么会练就这样自欺欺人的药物呢?还不如省些力气练些救命丹药的好,这世界总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哈。 薛承落霍然转身,盯着果新。 果新向后边退了一步,嗯,他才不会承认薛承落这样痛苦纠结的眼神有点让他也跟着难受了,只听他轻声咳了下,捋了捋山羊胡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我说薛世子啊,这样的药物吧,我是没有的,三千世界,繁花似锦,人的记忆中苦痛痴痴缠缠,才会构成让人觉得美好的时光啊。照我看来,这样的药物是在是有违天和的,薛世子还是不要去寻找了。” 薛承落飘渺的眼神从果新头上飘过,嘴里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叹息。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从来都不后悔这段记忆,但是果新,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这段记忆,这有什么好呢?” 果新忽然大变神色,上前几步,精准的握住薛承落的手腕把起脉来,一边把脉一边摇着头:“果然,你体内伤势驳杂,最近七情六欲动的频繁,即便有圣物护住心脉,但是旧伤仍旧不容小视,唉,你还是使用了那个禁术。” 薛承落无奈的笑笑不说话,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不让溯光镜逆转时空,柳明月早就不存在这个世间了。 果新皱着眉头在山地上踱着步子:“现在你更改了他们所有人的记忆,可是为什么不让你那个妖镜子把你的也一起删掉算了,何必保留,现在自讨苦吃不是,还来我这里要什么忘情丹。” “呸,狗屁忘情丹,老子说了八百回了,你就是不听老子劝,你就不应该动情,当初老子就该给你一个绝情丹,这样对大家都好。”果新一边走,还一边对着地上吐口水。 薛承落笑着摇头:“果新大师,我要忘情丹,可不是用来忘记我和她过去的记忆啊,我是想忘记我现在对她的不好。” 薛承落的声音如同月华一样清冷中带着幽幽柔情:“如果我忘记自己故意对她不好,那么或许我会觉得内心的愧疚少一点,会不用那么强烈的想到她身边和她道歉,也就不会看到,看到……” 果新竖起耳朵:“看到什么?” 薛承落从短暂失神中回过来,转过身淡淡道:“看到这里有个小老头束手无策。” 果新“切”了一声,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的臭毛病,说话说到关键就不说了。 月上中天,热腾腾的谷中忽然升起腾腾的白雾来,刚好到两个人的脚踝边,果新连忙对着薛承落招招手,盘腿席地而坐,任由丝丝白雾围绕他们身体打转。 果新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固执,快来和我一起疗伤吧,这谷内的云雾对你的伤势很有帮助,催了你那么多次你总算舍得来了,你这次动用溯光镜,是在是太耗费元气了。” 一边说着,果新手势不停,结成古怪的手印,对着薛承落后背迅疾点下,薛承落闷哼一声,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痛就喊出来,这里又没有外人,只有我这个内人啦!”果新还在那里插科打诨活跃下气氛,“你赶紧把旧伤医好,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我那不省心的师弟,又在谋划什么了,斗秋大会阵势搞的那么大,他没有理由不去插上一脚啊,大梁的安危是在堪忧啊!” 剧痛难忍,但是薛承落没有叫一声疼,这云雾治好了伤,他才可以保护大梁,保护他所爱的人。 月色质朴无华,伴随他左右,照在刚才薛承落愤怒中用剑在山石上刻下的字迹——痛失吾爱。 想必,那才是真正的痛。 一大清早,柳明月梦游一样,穿衣,梳头,洗脸。 昨天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边,好多美丽的小百灵围着自己转圈圈,徐哀跟在她身后不停的跑,一会捧出来大红的喜服,一会儿拿着百子千孙的喜被,一会儿有献宝一般拿出一对龙凤镯子死活要给自己套上。 一想到梦里边奇奇怪怪的举动,柳明月还是打了个哆嗦,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噩梦啊!”忽然,她放下手中梳子,忽然间看向镜中的自己,原来,一直以来,嫁给徐哀竟然被内心深处的自己视为噩梦吗? 可是昨天慌慌张张回到屋子里就和爷爷、父王在唤音坠里边见过面了,他们都觉得既然是报恩,那么用蒲柳族漫长的岁月陪伴一个凡人几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因为恩情结为夫妻的在他们蒲柳族修炼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有的还是得到一个很美满的结局的啊,柳明月当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准备顺其自然来着。 可是因为这个结论,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柳明月不得不承认,她对徐哀还远远没有达到要结为夫妻的感觉,充其量觉得徐哀这个人心地好、又上进、会变术法哄她开心,人也长得不差,可是要做他的妻子,不行。 从头到脚,都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告诉她,不行。 柳明月神思恍惚的拿起上好的胭脂往脸上抹,平时她从来不喜欢用这些东西,但是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觉得不加上一点东西似乎就没脸见人一样,不知不觉胭脂擦满了整个右脸,但是左脸还是干干净净的。 如果是那个薛承落就好了。柳明月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慌忙丢了胭脂,手足无措站起身来。 呸呸呸,那个冷面鬼,她可是用了珍贵的圣泉救过他的,可是他都一点记忆都没有,真真是贵公子的派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了,可是这个最不该想的人,为什么会误入脑海呢? “叩叩。”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明月,起来吃早饭了。”徐哀温润的声音隔着门板穿过来,如同魔音一般具有穿透力。 柳明月吓得差点跳起来,快速的摸了摸头发、衣服,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方才鼓足勇气给自己加了加油,把门打开,微笑。 徐哀看到柳明月的脸庞,顿了一顿,微笑着说:“明月,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柳明月顶着一半是红一半是白的脸蛋,摆出自以为最最淑女的,干笑。 第144章 内有乾坤(一) 柳铃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到柳明月搞笑的脸庞,眉头一皱,挤开门口彬彬有礼的徐哀,一把拎着柳明月进了内室,对着铜盆说道:“快洗脸,难看死了。” 柳明月定睛一看,水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红白相间好像春天的脸蛋,内心深处发出无声哀嚎。 吃饭的时候,柳明月极尽文雅,一口一口,吃的真是如同大家闺秀附身一般,对面的徐哀看到,眼里浮现起无声的笑意,身边的柳铃铛却好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扒饭扒的很欢。 柳明月的脸更红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无意间窥破自己的小心思,柳明月总是觉得会有一天辜负徐哀一样,现在就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哪怕四些微眼神都不行。 忽然,柳明月觉得四周安静下来,空气中传来一丝别样的波动,微微一抬眼,徐哀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来,看样子好像是要盯着自己的脸蛋下手了。 柳明月一口馒头还在嘴里,小脸蛋鼓起一个可爱的包,看到男性修长分明的手指、细密纠结的掌纹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生出落荒而逃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柳铃铛终于不只顾着吃,猿臂一伸,不知怎么就刚好拦住了徐哀的手,下一秒轻轻的在柳明月脸上一摸,拂去什么东西一样,嘴里闷闷道:“吃个饭也不安生,看看你自己的吃相。” 柳明月虽然很感激徐哀这样仗义相助,但是对于徐哀的举动她又不能未卜先知,搞得像她招蜂引蝶一样,臭铃铛,真是讨厌死了。 徐哀眼神中闪过一丝可惜,但是仍旧不慌不忙顺势收回了手,看着柳明月挫败的眼神,还不忘安慰:“明月天真烂漫,的确与其他女子不同。” 回答这句话的,是柳铃铛的一口老血和柳明月更加惭愧的低头。 徐哀忍不住提醒:“明月,你若再不敢抬头,你的脸都要埋到粥里了,哑婆婆做的饭很好吃,你也不用牺牲色相去捧场啊!” 一句话逗笑了柳明月,早上微妙的尴尬忽然间飘散了,这样温柔的人,这样体贴入微的人,就算知道自己不喜欢他,肯定也会清风朗月的撤退,不会纠缠的。 “明月,等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昨天薛世子安排了一个任务,如果做的成功,也许我们以后就不用靠皇甫太生死自己也可以自足了。”徐哀敏感的察觉柳明月的放松,适时地发出了邀请。 乍听见薛承落的名字,仿佛平静如水的湖面上飘悠悠落下一枚树叶来,荡起连绵不绝的波纹,柳明月放下碗筷,无声的点点头应下来。 没办法,只要是和薛承落有关的事情,她总是忍不住关心,总会想着,就算他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对他的事情能帮帮忙也是好的。 这是第一次来到徐哀成衣店的制作工厂。虽然一早,柳明月在总店帮了几天忙,大致也知道整个大梁的衣服行业翘楚都是皇甫浩然名下、徐哀实际掌管的,但是根本没有深入了解,徐哀手底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商业帝国。 入目可见,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织布机,经验丰富的织工们身着统一的服装,正在进行劳作,产出的布匹有专人来来回回搬运到制定的场地分类存放。 虽然场地很大,人数很多,但是除了劳作的声音,竟然没有人偷懒耍滑窃窃私语,看到徐哀和柳明月等人,这些人也只是暂时停下手中工作,短暂的点头示意后进一步开始劳动。 这样惊人的劳动效率,需要的不单是织工的经验和自觉,恐怕还少不了严格的管理和奖惩,柳明月看着侧面的徐哀,他俊秀的面庞沉默而严肃,生出与平日不同的一种威仪来,这样的徐哀让柳明月觉得很有几分陌生。 徐哀穿过沉默的织布队伍,来到尽头。就在柳明月以为没有路的时候,徐哀在墙角不起眼的角落一按,一扇门显露出来,这里居然设计了一个机关。 柳明月和柳铃铛随着徐哀拾级而下,这一路都有灯火照明,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黑暗。柳铃铛出于本能,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把柳明月护到身后,一脸紧张。徐哀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柳铃铛,嘴角微掀:“柳大哥护妹心切,可是在下这里不过是一个作坊,防些宵小之辈罢了,怎么会对明月不利呢?何况,明月还是我的……” 柳明月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打断了徐哀没出口的介绍,“哈哈”干笑着:“徐大哥,我哥哥就是这样的性格,有点风吹草动就害怕,不过还不是因为我们兄妹漂泊在外,凡事都要小心嘛。”徐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摆摆手,继续带着他们向前走,越走越开阔,这地下一层的面貌徐徐展开。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规律,分成了几块不同的区域,用水晶搭着不同的小隔间,大都是青壮年抱着许多瓶瓶罐罐来来回回进出,可以看出里边的人似乎在做什么研究,有的拧眉思索,有的人抱在一起开心。 “徐大哥,你这里还是开了染布坊吗?难怪你们店子的衣服颜色总是格外鲜艳好看呢。”柳明月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礼貌的称赞道。 看到柳明月的笑容,徐哀也不着急解释,对着一个总管模样的人吩咐几句,不一会那人捧着一个薄如蝉翼的手绢来。 徐哀把手绢盖在柳明月手背之上,手绢感知人体温度,竟然自己变成了浅浅的红色,好似春天的桃花,分外美丽,柳明月瞪大眼睛,徐哀又把总管手中的一杯液体倒上去,手绢全部吸收,可是柳明月的触觉还是十分干爽,难得的是,手绢随着液体的不断吸收,颜色变得像红盖头一样璀璨。 柳明月微微摇着头表示不可思议. 身后的柳铃铛薄唇紧抿,更不高兴了。 徐哀看着柳明月惊奇的样子,眼中拂过深沉的亮光,轻声问:“明月觉得,这喜帕,好不好看?” 第145章 内有乾坤(二) 柳明月的笑容僵在嘴角。没想到徐公子也这样惯会说笑。 徐哀好像没注意到柳明月的尴尬,把手帕递给总管,轻轻拍了拍柳明月的肩膀,清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星火般极快的黯然,温和道:“傻想什么呢?这可不是我们的喜帕。我们的喜帕要好好研究才是,这样草率可不行。” 柳明月紧缩的肩膀方才松了那么一个小口子,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好当只鸵鸟,踱着小碎步往里走。 徐哀收回刚才触摸到佳人的手,只觉得风从指尖过,空落落的。 柳铃铛不动声色的跟上前,经过徐哀的时候,看了看这个男人失望的模样,嘴角掀起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就是他喜欢的明月,就算蒲柳族所有的人都希望的事情,她也有胆子遵循自己的内心反抗。 那日他离开蒲柳族,得到蒲柳王赠送的三个救命法宝,除了有两个要在柳明月需要帮助的时候用来毫不犹豫的保护她性命,还有一个居然是看情况送给柳明月当做贺礼的。 柳铃铛一猜,就知道这贺礼肯定是用来祝贺大婚的。毕竟贺寿啥的以柳明月的年纪也用不上啊。虽然蒲柳族禁止和凡人搅和在一起,但是为了顺应天地度过情劫他们也不排除顺理成章的爱情。可是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他们才同意呢? 柳铃铛曾经问过,可是那个时候蒲柳族现在的王和退位的王居然难得保持一致,只要不是叫做轩辕落的那个人,都可以。当然如果是徐哀,就更好了。也就是说,徐哀是蒲柳族内部早就已经选定的人,他柳铃铛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选,但是为了王命和整个蒲柳族的未来,他也只有尽力促成这个事情。所以这些天来,看到徐哀频繁示好,他只能抱着全躲一边去,天知道他早就想一把拿着砍刀干翻这个不知好歹的书生了,真以为报个恩就必须把自己都搭进去吗?话本子看多了吧。 可是柳明月如果不选徐哀那就没办法了。柳铃铛走到柳明月身边,看着她新奇的在这个水晶地下室里东张西望的模样,她在躲他,她不喜欢徐哀。 得到这个肯定的认知,柳铃铛觉得神清气爽极了。 “大梁都城我们有三十六家店铺成衣店,每一家都独有特色,有的以裁剪见长,有的以色彩见长,有的以功能见长,”柳明月一边看,一边说着,“我一直好奇,究竟为什么我们的成衣店可以在梁都独领风骚,现在看到这一片制作和创造力都十分精良的地方我才知道原因,徐大哥,你真厉害。” 柳明月放下手中一把金色细沙一样触感的衣料,看向徐哀,星眸中写满赞叹。 徐哀心中一暖,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赚到再多的钱,得到再多的肯定,他心中始终觉得有一个缺口填不满一样,直到看到这个女子仰望的目光,他心中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如果能够拥有这样的目光一辈子,他愿意用现在所有去换。 用这里的所有创造、所有心血去换这个女子挺住在他身上的目光。 徐哀上前一步,动情的说:“明月,谢谢你。这个秘密地方,我们暂且可以称呼它为‘美丽术法’制造处,这里集中了我这些年的思索,是在贵女和百姓中切实调查之后大胆创新的地方,皇甫家不愧是大梁根深蒂固的百年世家,他们本来拥有染色、织布、售卖一条龙的自产自销的营业链条,但是一直以来不能够独占鳌头,我觉得还是要从衣服的功能性入手。” 徐哀顿了顿,眼底浮现出执牛耳者的骄傲来:“我虽然出身不高,但是我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善于动脑子。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手中的衣服可以随四周的温度变幻颜色,可以随着人的开心喜怒随意变化样式不是很好吗?” 柳明月和柳铃铛对视一眼,嗯哼,想法不错,直接可以比得上蒲柳族的妖法变身了。 “所以,我利用皇甫浩然的支持,把自己的各种想法都付诸实践一番,所以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水晶室了,透明的光线可以清晰的看到里边各种奇思妙想的过程,也可以阻止危险的发生。”徐哀一边走着,一边把得意的作品指给柳明月看。 柳明月真心替徐哀感到高兴,这样的才智和魄力的的确确证明他的眼光和学问,当然她也很为自己担心,这样看来徐哀似乎没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了,报恩之路遥遥无期的样子。 “徐大哥,你现在贵为皇甫太师手下第一幕僚,帮助皇甫家扩大数倍生意版图居功至伟,现在你还想不想参加考试呢?”柳明月瞅个空子抓紧问。 徐哀眼里忽然浮现出灼灼火光来,就像是黑夜中前进的人对着天上的启明星露出的光芒一样,坚定、执着、信仰。 “明月,我不会一直寄人篱下的。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拼搏一个未来。”徐哀说出这话的时候,几幅光影匆匆忙忙闪过,那光影中似乎在朱红的门前,他拒绝了别人施舍,对着一个女子拜别。 眼前忽然一片大亮看不清楚别的东西,徐哀皱皱眉,为什么这话这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对什么人说过一样,究竟是什么人呢?又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自己说这样的话? 一间水晶室内忽然间光芒大盛,看来又是谁研究到什么新的产品了,借着这一瞬间的光芒,那些光影重重合合,在徐哀恍惚的眼神中凝立,勾勒出女子柔美的线条。 那是柳明月。 “好好好!”巴掌声清脆的响起,皇甫浩然穿着紫蟒宽袍,迈着独有的贵妃步子走过来。 徐哀从刚才一瞬间的心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皇甫太师竟然没有行礼。 皇甫浩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嘴角嘲讽的弯起:“果然是我的好幕僚,一心一意自立门户啊,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巴巴过来求我,我怎么会收留你!如今你翅膀硬了,竟然想要借着薛承落的高枝飞了吗?” 第146章 内有乾坤(三) 柳明月看着痴愣愣不知道回答的徐哀,还以为是被皇甫浩然吓住了,登时豪气从心起,对这皇甫浩然说道:“你这太师怎么阴魂不散啊,是想试下本姑奶奶的鞭子吗?” 皇甫浩然也不恼,笑嘻嘻说:“小美人别生气啊,我虽然想你想的很,但是你的鞭子还是不适合当做见面礼的,这里都是我皇甫家的家产,我这个主人自然是想来就来了,难不成我还要问一下我这个家奴的意思啊?”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徐哀上,生生把沉浸在对柳明月究竟是见过还是没见过的记忆错乱中的徐哀拯救了。 徐哀不慌不忙对着扎眼的皇甫浩然行礼:“参见太师,属下有礼。” 皇甫浩然故意不搭腔,任由徐哀保持弯腰的姿势立在那里。 柳明月刚想开口,被柳铃铛扯了下胳膊。 “傻呀你,这皇甫浩然就等着你说些不该说的话,好找个理由把徐哀给炒了。” “怎么会,徐哀这种人才,他走了谁给死太师看店啊。”柳铃铛挤着眉毛。 “哼,难道你看不到嘛?这四周这么多才俊早就能出来挡一面,况且了,如果徐哀有二心,那么宁愿少了这把快刀也比有一天对着自己好啊。” “那不正好,我们俩帮这徐哀实现梦想啊?” 柳铃铛翻了一个白眼,无奈继续传音。 “我的小公主大人啊,你以为徐哀是那种喜欢你拯救的人吗?就算说动了徐哀,得罪了皇甫浩然,你看看我俩,能把徐哀弄到朝廷当官吗?就算能,当什么官,当多久啊?” 柳明月噘着嘴不说话了,唉,虎落平阳啊,想她堂堂蒲柳族公主,帮个凡人居然这么麻烦。 好吧,传音结束,柳明月完败。 这边徐哀可是没有想到这二人已经经过这样一番唇枪舌战,他仍旧低着头,双手举至眼前,恭谨之至:“太师您说笑了,当初和薛世子的协定,是您和薛世子定下的,怎么会有攀高枝一说,属下吃的是太师的饭,自然要帮着太师尽心做事,至于薛世子,他惹到我的未婚妻不开心,我是绝对不会和他合作的。” 柳明月心中一动,徐哀,他还记着吗? 皇甫浩然坐在侍从适时搬来的太师椅上,水晶的光芒在他脸上游动,他依旧老神在在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看不出喜怒来。 就在柳明月等得不耐烦,准备不顾后果和这个装腔作势的太师干一架的时候,皇甫浩然动了,他居然从太师椅上下来,亲自搀扶起了徐哀。 桃花脸上一片祥和,看着徐哀的眼神和蔼的能滴出水来:“我就知道,徐才子你是最有意思的人了。小美人是你的未婚妻,太师我虽然很喜欢小美人的辣椒个性,但是棒打鸳鸯也不是我擅长的,你放心,只要你的东西能够得到薛夫人的欢心,本太师赐你良田美宅,黄金千两,放你自由。” 徐哀的眼睛涌上喜悦,皇甫浩然又虚空一点:“可别高兴的太早,本太师要你得到薛夫人欢心之后,找薛夫人要一样东西,那就是一方绢帕而已,那帕子材质有点特殊,据说是薛将军特地拿来帮着年幼的世子掩盖身上的伤势的,本来都送人了,前不久被夏家姑娘归还给薛夫人了,我要来有别的作用。” 徐哀犹犹豫豫间,一旁的柳明月灵机一动,按捺不住了,对着皇甫浩然说:“太师,不能一直提要求啊,刚才说的徐哀制作一个讨夫人欢心的好东西,你就放他自由,这个交易已经了解了。” 柳明月灵动的大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水晶光芒时不时照过来,更显得她不像凡间中人,看的皇甫浩然一阵目眩神迷。 “既然这个交易已经结束,那你现在让徐哀做的就是另外一个交易了,如果徐哀找到你要的绢帕,那你是不是要付出些什么呢?”柳明月的声音带着蛊惑,让皇甫太师的脑海有点迷糊。 徐哀看到皇甫浩然的迟疑,他也是能够抓住时机的人,连忙单膝行礼:“请太师赐属下参加斗秋大会的资格,在下希望有一个在圣上面前通过文试的机会。” 柳明月眸中幽光闪动:“太师,你答应了吗?徐哀只是要一个机会罢了。” 皇甫浩然心中一动,小美人,迷魂术他早就有了防备,可是为什么依旧会被这样的目光撩得心头一跳?皇甫浩然连忙移开目光,略一沉吟,毕竟那个绢帕对自己来说更加重要,即使给了徐哀这个机会,斗秋大会他也不一定能出头啊,更不用说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拦路虎了,当下摆了摆手,答应了。 徐哀站起来,看着欣喜的柳明月,那种拥她入怀的冲动更加强烈了,但是这个时候还不可以,有这么多人在,就算是率真无畏的她,恐怕也会不好意思的,而且,关于那个光影,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或者遗忘的事情,还要慢慢问问她才是。 徐哀收敛心神,带着皇甫浩然一行来到水晶室中间的一角,在一个紫色水晶坑前边,重新摆放了几枚小水晶的位置,有一个大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连皇甫浩然都面露吃惊,看来,这一层的地下室就连他也没有来过。 这第三层并不大,可以说下了楼梯之后,就只有一间净室。 净室之中,纤尘不染,看上去素白洁净。柳明月他们踩在净室上,居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这屋子的地面似乎有吸收灰尘污迹的作用。 柳铃铛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耳朵趴在地上缓缓听了一会,方才震惊的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对着徐哀说:“你居然找到水玉。” 水玉?柳明月和皇甫浩然都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一听到这个名字,还都是不可置信。 传说中,水玉极为难得,需要在万斤和田白玉中提炼出最为核心的一点玉髓,放在百年冰泉中细细保养,等待它自然生长,机缘巧合下才可以与冰泉融为一体。 不论是百年冰泉还是和田白玉都是稀罕之物,所以融合而成的水玉更是逆天,本就是透明虚化,仔细听的时候都会有水流动的声音。传说中任何材质只要容纳了水玉,就可以纤尘不染,永葆洁净。 徐哀笑了笑,笑容里满是骄傲,的确,他是用了水玉,但是绝对不是搜集到的,他可以说是水玉制造的第一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人。 因为他经过多方配制巧合用纷繁的材料提炼出了指甲盖一点,而且这个方法复制后竟然无效,可能是湿度和温度也有影响,但是他却没有金钱和材料一次次尝试了。就算是成功造出来水玉的他,也没有办法在同样造一块。 所以这个净室融合了他指甲盖大小的水玉的一半,永远不会染上污迹。 “那另一半呢?”柳明月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徐哀神秘一笑,拉开净室那头的帷幕。 第147章 只可远观 众人屏息等待,只看到帷幕之后一张做工精美的衣架子安静的放在那里。 大家左看右看,也不过是看出这架子用了上好的檀香木,防虫防蛀还可以熏香,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大家都是一脸迷茫,难道使用珍贵的水玉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衣架子,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吧。 皇甫浩然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会是一件上好的衣服,谁知道你就给我看这个?” 柳明月也觉得脸红,这下子就连她也不好说什么啊,许大哥这个衣架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夸的。 徐哀也不恼,只是拿出不知何处取来的一把戒尺,在离衣架三步远的时候站住,眼神中灼灼光芒透视出笃定的骄傲。 随着戒尺就差一步接触到衣架的时候,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层障碍,随着一声轻微的“噗”声,衣架子上光华微闪,竟然出现一套美轮美奂的衣服来。 那衣服莹白如玉,犹如天上的月光,宽袍窄袖,流畅的线条犹如瀑布飞流直下,飘逸无比,随着衣服全貌的展出,竟然有一种奇特的幽香涌进众人的口鼻中,不由得让人心情舒畅,顿生亲近之意。 “这样的衣服,只要是个女子恐怕就像穿上吧。”柳明月惊叹。 皇甫浩然抢自按下眼中的惊艳之色,质疑道:“可是这样的衣服,如果作为薛世子给她娘亲的礼物,是不是有点太年轻了,毕竟薛夫人已经年过四十,虽然风韵犹存,但是毕竟是已为人母,讲究雍容华贵不失身份,这样鲜嫩的眼色……”,说到半路,皇甫浩然停下来,眼神滴溜溜一转,看到柳明月,调笑似的加了一句:“这颜色,我看小美人穿正合适。” 看到柳明月眼中已经喷出怒火,徐哀连忙抢上前转移话题:“太师有所不知,这衣服是属下多年心血的集大成,怎么会只有这一种颜色呢?” 一边说着,徐哀拿着戒尺在衣袖处微微拍打两下,衣服荡漾出水波纹,颜色渐渐变成淡紫色,闪烁着迷人不容侵犯的美丽。 柳明月更是击节赞叹:“不愧是徐大哥的想法,就是不是等闲之辈能猜到的。我看着衣服,送给薛夫人定然能够得到欢心。” 徐哀冲着柳明月笑笑,接着说:“还有别的颜色可以换,当然了,融合了水玉的衣服别说大梁,恐怕这四海之内、普天之下都不能找到第二个国家。因为水玉的加入,这件衣服自然可以防尘避暑,甚至拥有安神养颜的功效,对人体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甫浩然眼神眯了眯,桃花眼中神色变幻,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气:“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据我所知,薛夫人一向睡眠不好,这衣服对她倒是非常实用,可是你问什么要用戒尺来接触呢?难道这件衣服人的手还不能直接摸不成?” 徐哀顿了顿,方才说:“太师果然慧眼如炬,在下先前试验过,如果男人的手摸到之后这衣料居然会变得臭不可闻,只有女子的手触摸到这衣服才是正常的,在下身为男子,所以……” 徐哀一说完,皇甫浩然和柳铃铛的神情都瞬间变得古怪无比,居然还有这样奇怪的衣服,那不就是说,穿上这件衣服的女子让男子心动,也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了,因为一旦两心相悦相拥入怀的时候,就会被臭气打扰到彼此间的浪漫,这才是让人头痛的。 倒是柳明月眼睛一亮,这件衣服的的确确甚和她的心意啊,以后一定要让徐大哥给自己再研究出来比这个更厉害的衣服,最好让那些男人一碰到自己就被扎回去,直接和蒲柳族的护甲媲美才好。 “那好,暂且算是你说服我了,你最好能祈祷,这件衣服能够完好无损的交给薛夫人,毕竟这衣服可是关系到你的自由的不是吗?”皇甫浩然甩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语,对着柳明月抛了个媚眼,大摇大摆离开了。 徐哀放下戒尺,轻轻吐了口气,已经感觉后背心出了一身的汗,他细心认真的把水玉衣服放在一早备下的檀木箱子中,才不紧不慢的走到第二层水晶坊。 事实上,徐哀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不在乎,这衣服尽管是机缘巧合下做出来的,代表薛世子参赛也是绰绰有余,但是老天待他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他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会得到薛夫人的青睐,毕竟“女人心,海底针”。 但徐哀仍旧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带着温润的笑容,耐心引导柳明月他们认认真真参观一下自己的各种发明,看的两个蒲柳族翘楚都想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精一样叹为观止。 从秘密基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 没想到,这一参观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时候不早了,你们该休息了。”看着仍旧和徐哀腻腻歪歪的柳明月,柳铃铛冷着脸吐出一句。 柳明月滴溜溜转了转大眼睛,点点头,脆生生的说道:“肯定要回去啊,哎呀,不好,我的鞭子似乎忘记带出来了,就在刚才我们一起敲得会发出声音的衣服那里,我一时好奇用鞭子敲了的,你去帮我拿一下吧,好铃铛,那可是我最贴身的软鞭,不能落到别人手上的。” 柳铃铛不情不愿皱着眉,嘴里说着“笨死了,麻烦”,但是仍旧乖乖的返回去拿衣服了。 就在这个空当,柳明月牵着徐哀的手,飞快奔跑起来。 “明月,不等等柳兄了吗?” “我的鞭子根本没丢,铃铛太碍眼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浓浓夜色里,少女精致的眼眸仿佛精灵,清亮的音色甘泉一样,在徐哀干涸的心中来了个大漫灌,甜蜜的滋味克制不住的涌上来。 柳明月七拐八拐,带着徐哀穿过无数个暗巷,方才来到大梁最高的灯塔下方。 灯塔原来叫做瞭望塔,用于给来来往往客商在河流和山林中辨别方向的地方,也在危急时刻给全大梁的百姓示警。因为灯塔在梁都的正中心,又是免费向公众开放展览,所以并没有派重兵把守,只不过有一个老人家睡在一楼算是看管一下。 这灯塔高耸在大梁璀璨的夜色中,孤寂又坚强。 第148章 纷繁思绪 柳明月拉着徐哀在灯塔前停下,徐哀看着巍峨高耸的灰色院墙,正是迷惑不解。柳明月居然揽住自己的腰,一个起步,运气轻功,轻轻巧巧从塔前的围栏边上翻越过去。 因为不会武功,徐哀下意识的抓紧了柳明月的手,柔软无骨的感觉,让徐哀的脸,瞬间红了。 还好是黑夜,不甚要紧,徐哀庆幸的想着。 柳明月侧耳倾听守夜人的屋内鼾声已经响起,咧嘴一笑,牙齿在夜色下闪着寒光,看的徐哀一阵心惊。 这是自己看中的那个明月吗?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踩点成功的小毛贼。 为了不辜负徐哀心中猜想,柳明月从手中拿出一个铁丝,在灯塔入口处的大门使劲捣鼓起来。还一边使个眼色叫徐哀盯着一边的屋子,警惕老人家突发奇想上茅厕发现他们的行径。 徐哀心中摇头,掖了掖手中的檀木箱,这箱子的东西价值何止万金,可是如今就为了柳明月心中莫名其妙的突发奇想,居然要一个身怀万金的人帮着她,把风? 可笑的是,徐哀竟然乖乖照做了,透过窗户空隙,牢牢锁住那个正在里边打呼打得不亦乐乎的老人家。 柳明月聚精会神的开着锁,嗯,这个锁倒是不复杂,但是自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小毛贼,开锁开的不是很熟练,左捣捣右捣捣,还是没有听到锁开的声音。 柳明月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此好的夜色,竟然要浪费在开锁上不成吗?可是手都累断了,这锁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柳明月余光都能看到徐哀似笑非笑的眼神了,一个恼怒,一手砸在了门上。 谁知道,预料中的回响没有出现,倒是门随着柳明月的手一推即开,柳明月一个没有防备,直至摔到在塔内的空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徐哀关切的跑过去,只看到,柳明月尽管摔了个口吃屎,但是还是不屈不挠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嘴里还不清不楚的说些什么。 徐哀没有听清,关切的想要去拉,谁知道柳明月一个摆手制止,摇摇晃晃的转过身来,揉着摔得通红的鼻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似乎还闪烁着泪花。 “呸,这厮居然没有上锁啊,真是懒散惯了,门外的锁就是个银样镴枪头,可怜我的樱桃小嘴啊!”柳明月吸溜着嘴巴,毫不客气的对着看门人一通数落。 徐哀看的好笑:“是是是,你最有理了,你夜半时分违反梁都规定来到这里,这看门的老爷子应该未卜先知,给这门加上几道铜锁,等着你过来过五关斩六将。” 柳明月被徐哀的话逗笑了,她刻意把腰一挺,露出一副“那是自然”的神情来。 月色照在门口,柳明月这一挺,丰纤合度的身姿勾勒出美妙的弧度,虽然此刻她的鼻子嘴巴都和坚硬的地板亲密接触了红通通的,但是仍旧美的惊心动魄。 徐哀忽然有点不敢直视的感觉,世间总有造物主格外偏爱某些人,就算是身处劣势不施粉黛鬓发散乱,但是自有迷人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把所有靠近的人都生生吸引住。 星星灯火点起,灯塔内有了温暖的微光,照亮了层层白玉阶梯,通向整个大梁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佳人在侧,徐哀随着她一起踏上白玉阶梯,共同走向那个高处,竟然生出一阵难言的感动来。 世上的人很多,但是可以陪你走一段完整的路的人,又有几个? 看起来灯塔很高,阶梯很长,徐哀不会武功,走的气喘吁吁,但是心中却盼望着这灯塔可以高一点、再高一点。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走的更久一点,更久一点,和她一起。 柳明月推开通向顶楼的门,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微微的湿润。 “终于到了,徐大哥,看起来你身体不错啊,我还以为你爬不上来呢,没想到你一点忙都不让我帮。”柳明月笑着回头。 徐哀抹了一把汗,对着柳明月回以温柔的笑容。 灯塔顶部有方正又宽广的平台,居中放着巨大的铜钟关键时刻供人示警,四角都高耸着造型别致的琉璃灯盏,点着灯光,每一盏都亮着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方向,夜色中行路的人们可以凭此找到回家的路。 两人并排坐在铜钟前方的石凳上,徐哀终于忍不住问道:“明月,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故意抛下柳兄,带我来这里?” 柳明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对着茫茫夜色露出笑容:“徐大哥,你看这夜色美不美?” “美。”徐哀缓缓回答,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声音,都比不上你美。 柳明月没有听出他的异样,继续反问:“这样美的夜色,我们是不是都不应该辜负呢?” 徐哀诧异的看着柳明月,一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的样子,柳明月也不着急,只是同样的看着徐哀,安静的,水一样的目光。 徐哀终于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知道自己一整天的紧张还是没有瞒过这个蕙质兰心的人,他默然的把手中片刻不离的檀木箱子放在身边,微闭上眼睛:“你看出来了,是我不好,我辜负了这个夜色,我太紧张了。” 柳明月摇摇头:“徐大哥,这衣服关系到你未来的走向,紧张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想看到你眼中的挣扎,你是不是还在犹豫,要自己献出宝物还是打着皇甫浩然的名义?” 徐哀的眼睛豁然睁开,目光中闪过一丝愤恨:“是啊,我是不甘心,这件衣服耗费了我毕生智慧,如今却只能够以一个幕僚的身份出现,而皇甫浩然呢?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不过是有了一个贵妃姐姐!” 柳明月叹了口气,手指在身后的铜钟上轻轻一敲,轻微的金属质感的声音短促有力的响起:“徐大哥,到现在你还是要瞒我吗?你不单是不甘心,你是不是还想在这件衣服中作下手脚,让自己的心愿达成又可以摆上皇甫浩然一道呢?毕竟最熟悉这件衣服效用的是你而不是他。” 徐哀的眼睛忽然睁开,不可思议的看到柳明月。 第149章 祸从衣起 柳明月没有逃避迎了上去,她清澈的眼神有一种超脱凡俗的深远。 徐哀感觉到手有些颤抖,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看破并不是一件让人觉得快乐的事情,他的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说出否认的话来。 柳明月又诚恳说道:“可是徐大哥,我不是喜欢擅自揣测他人心思,你也可以说我说的不对,不过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从头到脚,我都是要你幸福罢了,做了这些,你真的幸福吗?真的会在可以预见的炙手可热的未来里睡得好吗?真的可以心无旁骛的坐在明镜高悬的大堂中为人申辩冤屈吗?” 一幕一幕画面出现在徐哀面前,人生道路宽广无限,他一直依仗的不过是在这混乱的世道做一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的人。 那是徐哀的初心,是徐哀一直以来到大梁奋斗的原因,只有入朝为官,才可以让自己的聪慧才智造福百姓,才可以让自己的所学扶困助危,可是今天萌动的那些心思,居然被这个叫做柳明月的女子看穿了,这些因为权欲熏染的心思,这些因为财富迷住的心思,竟然这样出现在自己珍重的人面前。 徐哀觉得无颜面对,他还想求证一下之前自己在水晶室内脑海中闪现几段似真非真的记忆,但是现在看来,他实在没有脸再问了,如果这样好的姑娘曾经出现他又没有把握住,那只能说自己活该。 “徐大哥,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责,你可以没有现在依附权贵得到的一切,但是你不能没有自己的心啊,那比金子还宝贵的初心。”柳明月蹲在徐哀脚下,明亮的双眸仰望着徐哀。 清风拂过,四角的琉璃灯轻轻转动,散发出美丽的光芒,灯盏上印着的图画随之缓缓滚动,有热闹的百姓,有娇柔的贵女,有高雅的青松,然而此时此刻,月华照耀下的柳明月却比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灯都要吸引徐哀的眼光。 这样好的女子,提醒的这样及时,在万籁俱静的深夜,在远离众生的云端,小心翼翼的保全自己的面子,提醒的那样真挚。 徐哀忽然笑了,他和内心深处那个年幼的自己和解了,和那个在后母两面三刀除之后快的举动下痛苦的孩子和解了,和那个一心一意想要出人头地甚至有些走上邪路的少年和解了。 骨子里,他还是那个聪慧过人又有一副侠骨的徐哀。 “明月,这衣服你穿穿好不?”想通了的徐哀忽然搀扶起地上的柳明月,柔声问。 柳明月“啊”的一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徐哀的脑回路,睁大的眼睛带着几分娇憨。 徐哀接着笑,月色下的脸庞显得更加俊秀,因为笑的过于温柔,唇边甚至有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如玉兰芝树,顿生光华。 “嗯,就在这里穿,这融了水玉的衣服在不同的人身上又不一样的颜色,月色下穿据说还会有不一样的效果,你放心,这衣服不过是外袍,你穿一穿没什么大不了,穿过之后不会留下痕迹的。”看着柳明月面露豫色,徐哀忽然变得不容拒绝起来,“如果你不穿,我就把这衣服扔下去,明天告诉太师,我不干了,回老家去。” 柳明月看着他严肃的脸色,也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说笑,急急忙忙拦住徐哀作势要扔的手,怯怯说:“这可是你的心血,就算你想通了,也不能这样糟蹋啊,我穿,我穿就是了,你转过身,不许看。” 她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的,她知道爱惜自己的心血,徐哀心中一阵欢喜,听话的背过身去,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知道身后的姑娘不过是解下外衣换上,不会有什么血脉偾张的画面,他还是觉得心中狂跳。 所幸,柳明月动作很快,没有让他跳太久。 “我好了。”柳明月低低的声音传来。 蒲柳神啊,你家的小公主这次可是为了报恩下了血本啊,都开始色诱了,柳明月触摸着衣服冰凉舒适的面料,内心深处一百个碎碎念。 徐哀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衣服穿在柳明月身上,层层叠叠垂下,渐变色的衣料居然变成了浅浅的绿色,透着一股子青葱可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的身后映衬着大梁繁星点点的夜空,整个人犹如一个充满生命气息的发光体,站在那里,就自成一个宇宙,那小宇宙对着徐哀轻轻一笑,翻动衣袂转了个圈,如花笑靥在一片葱茏中时而闪现,恍若山泉水一样清润。 徐哀痴立凝望,早已忘记时空。眼前的女子分明是仙子,就算他不一定能够让仙子落在自己怀抱,但是能有这么一次,仙子为自己穿上新衣,人生已经值了。 与此同时,夜空中一颗遥远的星辰忽然间发出一阵无形波动,那波动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大梁皇宫一座不起眼的道观中,果难盘着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无声无息转动的罗盘,喃喃的说:“居然是绿色,生生不息的绿色,这是蒲柳族人的气息。” 果难年轻的面庞上忽然闪现出一丝狠厉,挥手一招,造型奇特的白色拂尘稳稳当当迅速飞到自己手中,拂尘底端甚至摇摇晃晃,发出笛子呜咽的声音,一副激动的模样。 果难安抚似的摸了摸佛尘:“你们也着急报仇雪恨不是吗?不要紧,咱么这就去会会。” 一阵风吹过,道观的大门无声无息打开又悄然关上,原本在屋内的果难道人已经消失无踪。 “谁?”皇宫外值守的侍卫觉得一个黑影似乎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忙打起精神一看,四下安静如常,宫中的大树在夜色中洒下一片黑影,许是看花眼了吧,侍卫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接着站岗了。 灯塔上,柳明月和徐哀并肩而坐,柳明月摩挲着衣领,衣服的眼色已经变成淡淡的粉色了,衬得柳明月明艳照人,她不由得赞叹道:“徐大哥,这件衣服真的很好看,比你以前变得任何魔术都好,因为我自己也可以调节啊!” 徐哀跟着无声傻笑,明月身上独特的草木清香,没有被衣服改变,他闻着非常安心。 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天边一道身影,从大梁夜空高悬的月亮前穿过,直直的落在高高的灯塔墙垛边缘。 那人有一副锐利的目光,正冷冷盯着他们。 第150章 来者不善 乌云蔽月,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柳明月瞬间察觉,对着一身飘在空中来意不善的人问道:“你是谁?” 果难身着灰色变装,佛尘不知道被隐藏在哪里,年轻的俊秀的面容上罕见的没有任何遮挡,他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空气中的杀意瞬间消弭。 “你可认得我,来自远方的贵客?”说完,还将右手在平平放到胸口,食指和无名指在衣襟上上虚扣三下。 柳明月瞳孔一缩,这是蒲柳族的见面礼!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刚才感觉到的杀意可并不是无形的,究竟是什么身份,真是不应该让柳铃铛离开自己太久的。 但是柳明月并不害怕,这个世界上,遇到不可未知的危险实在太多,这短短几百年的修炼生涯里,她柳明月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 她上前一步,熊熊战意感召下,身上粉色的衣服居然越变越红,最后形成灼灼火焰一样的颜色,暗暗夜空下张扬肆意。 “我不认得你,但是我觉得再这样的时间里,你来到这里可不是我们族人的礼节。不如先让我的朋友离开,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柳明月看了一眼旁边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徐哀,漫不经心道。 可是果难的笑意更深,说出来的话很不要脸:“那怎么行,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么也是我的朋友,不如在这高塔之上临风小酌,也不枉费这融融月色。” 说完从高高的墙垛上之上飘散而下,姿态翩然,说不尽的潇洒,一道流光自他怀中荡出,稳稳落在石凳前的小小石桌上。 竟然是一个白玉瓶,玲珑剔透的瓶身里边还可以看到琥珀色的酒液,瓶盖无人操控,自己弹出,醇厚酒香飘出,让人心醉。 徐哀附在柳明月耳边:“这人好高深的武功,是明月故人吗?” 柳明月恨得牙关直咬,这个人可不是什么武功,刚才的一掷分明是用了道法,可是这个道法高深之辈却要徐哀这个凡人陪着,分明存了要挟的心思,陷她于这进退两难之地。 柳明月心下急转,借着徐哀靠近的时候,一把抓住徐哀的衣领,恶狠狠说了句:“快走!”电光火石间把徐哀扔进来时的楼梯入口,双手法诀连连挥动,独特的印记在门上落下,爆出五颜六色的璀璨光芒,塔顶的入口被死死封住。 徐哀落在楼道里站立不稳,骨碌碌翻滚下一层楼梯,他顾不上疼痛,震惊的站起来,冲到出口试图重新出去,可惜经过蒲柳族法力加持的门又岂是一个凡人能轻易打开的。 “明月,那人是不是要对你不利!你开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徐哀不甘心,对着门大声呼唤,企图说动柳明月放自己进去。 而天台上的柳明月置若罔闻,她站立在铜钟边,手中已经拿起了钟槌,严阵以待:“说出你的目的,不然的话,我这钟槌一敲,整个大梁都会被惊动,阁下道法深不可测,但是明月不才,自认为可以撑到大梁御林军前来的时候。” 这一连串推人、锁门、换位、拿槌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果难也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有这样杀伐果决的时刻,不得不说,现在的柳明月,看起来已经掌握了主动权。 果难深深的看了一眼柳明月,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年轻的面容上浮现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复杂目光。 那女子坚毅的目光穿透浓浓夜色,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穿越了时光,和果难冷硬内心仅存的温软之地缓慢交融。 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的眼神,不屈不挠,分明弱质纤纤,但却顶天立地。 果难回过神,集中注意力在柳明月身上,她身上的法力波动也并没到让人绝对无视的地步。 不愧是和记忆中的那个她同出一脉的族人,看起来都是温柔可欺,骨子里的韧劲谁都比不上。 果难也不答话,自顾自坐在石桌边到起了酒,拿着杯子微微的品,不慌不忙的模样。 柳明月听到内心深处的哀嚎,拜托,这深更半夜的远道而来的人这样沉得住气啊,好歹对刚才的表演给点评价啊。 徐哀焦急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铁门传出来:“明月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遭了暗算了。” 眼见对面的果难手指微动,就要做出什么的样子,柳明月一急,移动位置,坐在石桌上挡住了果难的方位。 如果果难要对门后的徐哀忽然发难,她可以保证自己有一万个方法化解。但就是这样,柳明月还是不安,对着一门之隔的徐哀吼道:“你文弱书生帮得了什么忙,还不快去找柳铃铛来!别在这里拖后腿了。” 徐哀听到柳明月的声音,暂时放下心,但是一瞬间被柳明月的话浇了一头冷水,但其实柳明月说的也没有错,如果真的是武功高强又意图不轨的人,他留下只会让明月分心。他怅然叹了口气,转身快速离开,按照柳明月的指示去搬救兵了。 这会子,四下倒是安静了。守门人八成被果难使了什么手段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塔顶离一层有些距离,也不至于这般没反应,毕竟徐哀离去的动静可不小。 果难似笑非笑看着柳明月。 “你果然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果难自顾自给自己斟上一杯,斜眼问道:“要不要来一杯啊?” 柳明月心中一惊,那一眼看过来好像暗夜的豺狼盯住了食物一样,充满志在必得,这酒不知道什么做的,她哪里敢再喝? 刚才为了救徐哀,柳明月换了方位,已经失了先机。眼下离开铜钟有个四五步的距离,柳明月觉得也没有把握在这个时候能够比眼前这个人更快到达铜钟周围,在他反应之前敲响。 好汉不吃眼前亏,柳明月接过酒,干笑着不喝:“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跑江湖的不应该顾忌小节,但是阁下敌友不分,你不说明自己的身份,我怎么能够放心饮酒呢?” 果难“砸”了下嘴,把酒杯放下,双眼忽然一片赤红:“我们分明是旧识,你怎么能忘了我?真叫人伤心。” 第151章 岌岌可危 话音未落,果难身体竟然虚化不见,仿佛有无形黑幕遮住了天空,琉璃灯塔的火光瞬间变得碧油油的,更显得阴森可怖。 柳明月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果难消失的刹那,腰间软鞭瞬间拔出,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四下逡视。 角落里一阵阴风拂过,吹起柳明月火红的衣裳,空气中气温陡然变低,甚至有霜花凝结在石凳石桌上。 柳明月一声娇喝,步伐瞬间转换,对着刚才站立的地面一鞭甩了过去,随着一声脆响,一团黑影踉跄而出。 “这点障眼法,也在本姑娘面前显摆!”柳明月的笑容自信明艳。 那人木讷的转过身来,柳明月瞬间睁大眼睛,这人根本不是刚才出现在这里的神秘来客。 他面色苍白,嘴唇倒是红的像血一样,好似被人控制一样,双眼无神,对着柳明月直直走过来。 柳明月神色凝重,对着那人关键位置一一打过去,试图拦下这人的脚步。谁知道那人虽然被伤的鲜血直流,双眼都已经覆盖了鲜血,恐怕根本看不清方向,但是那人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一般,凭着朦胧的光感,迟缓而坚定的对着柳明月一步步走来。 柳明月皱起眉头,就算眼前这人根本不是自己对手,很容易就能杀掉,但是对于她来说,滥杀一个被邪法控制的人,根本不是蒲柳族人的处世之道。 “你有本事自己出来,和本姑娘分个高低!”柳明月避开那被控制之人的拳头,一个旋转,飞到铜钟顶上,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大声怒吼着。 暗沉沉的天空中出现一对赤红的双眸,直直的望向柳明月,伴随着喑哑古怪的声音:“果然不出我所料,蒲柳族人就是喜欢这样装腔作势,搞什么仁爱,贫道果难,曾与姑娘相识已久,奈何姑娘贵人多忘事,贫道迫不得已用着新炼成的术法试试威力了。这就是贫道的本事啊,你不能说这些人偶不是贫道的本事,那贫道可是会伤心的,毕竟那也是很耗费心力的,呵呵……” 随着一阵低沉自得的小声,黑色天空上的火红双眸渐渐淡去,阵阵阴风从天台四个角落吹起,阵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传来,又有四个身穿不同服饰的男男女女出现了。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到中心铜钟上的柳明月,仿佛猎狗闻到猎物一样,双眸闪过红光,僵硬木讷的朝着铜钟围过来,就要和正在铜钟下挥舞双臂又蹦又跳的第一个同伴汇合。 柳明月感到心惊,在这些人身上她分明没有感受到任何妖物的气息,很明显,这里几个人都是凡人,但是这神秘男子竟然刻意操控他们到这样熟练的地步,看来平日这样伤天害理的实验根本没有少做。 这等邪恶术士,视人命如草芥,实在是有违天和,我辈得而诛之! 柳明月眼中下定决心,没有犹豫,从怀中拿出唤音坠,扣动机关,露出圣泉精华,法诀一掐,一滴精华自动漂浮起来落在她口中,柳明月闭眼,盘腿在钟顶上坐了下来。 原来,这圣泉还可以解除柳明月在凡间动用法力的限制。 就在柳明月喝下圣泉的一刻,天空中仿佛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咦”。 层层荧光从柳明月上发出,在她身后形成光轮,那水玉衣裙无风自摆,衬得柳明月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一棵莹白如玉的柳树虚影渐渐在光轮中成形。 那四个新出来的人偶已经走到铜钟边,和刚才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偶碰在一起,这五个也不交流,而是各自毫无章法地拍打着铜钟,嘴里发出野兽一样“嗷嗷”的叫声,很明显,他们没有欣赏到柳明月的美丽。 铜钟在他们五人的撼动下,不断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是那音波一到边上就被无形的黑幕挡住了,根本没有传播开来,黑幕之外的大梁城,仍旧陷入熟睡。 柳树虚影渐渐清晰,在白色光轮中栩栩如生,柳明月睁开双眼,深情肃穆,软鞭早就被收齐,她轻轻一笑,竟然看也不看把手伸进身后虚影,挽住两支完整的柳枝来,柳枝幻化成双剑,横在胸前。 任凭脚下铜钟摇摇晃晃,柳明月始终不动如山。 身下的几人摇的更欢了,最开始出现的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还不甘心的用头去撞铜钟,似乎不把柳明月撞下来就不罢休,看他们衣饰光线非富即贵,但是这个时候却如同玩具一样被人摆弄,柳明月摇摇头,用满含着悲悯的目光一挥双剑,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呼啸而出,笼罩了几人。 四人眼中的木讷之色渐渐退却,都僵硬的待着一旁,那最开始出现的人甚至脸庞上出现一阵扭曲,似乎极为痛苦想要清醒的模样,这时候果难出现,一掌重重拍出,血腥味极浓,熏得柳明月一阵头昏脑胀,那绿色光芒也被这一掌拦腰斩断。 果难抓住时机,一个晦涩难明的口诀和手法紧接着一出,所有的人偶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柳明月大惊,眼前这人法力远远超过自己,哪怕已经显出本命灵树,竟然还是不能在他手下就下一人!但是她心中虽慌,面上可丝毫异色不漏,一个翻身轻灵的从铜钟之上飘然而落,勾起嘴角:“阁下这样对待凡人,就不怕反了天规,堕了魔道吗?” 果难缓缓转身,眼中似笑非笑看着柳明月:“天地不仁,那天规守它何用!魔道易成,我辈为何不用!至于凡人,本就是这世上最低等的存在,能助本君魔道大成,不正是死得其所物尽其用吗?” 柳明月愤然出击,对于这种自大自得没有慈悲的祸害,哪怕不敌,也是要一站到底的! 因为她是蒲柳族的骄傲,是以救人助人为己任的蒲柳一脉,是与人类时代相好最能感同身受的蒲柳一脉! 一时间电光火石,荧光飞舞,转眼间已经过了几百招,可是果难法力高强而且好像非常了解蒲柳族的步伐,好几次,柳明月差点就着了果难的道。 就算柳明月应变及时,但是局势不可避免的偏向果难一边了。 柳明月看到果难幽深的双眸中闪过的一丝热切和贪婪。 第152章 破局而出 来不及疑惑,柳明月只感觉眼前黑光一闪,一块黑色冰块凭空出现在柳明月脚下,恰恰阻挡了柳明月这一步力竭下一步未起的时刻,柳明月避无可避,轰然摔倒。 还没等她爬起身,一把笛子,破损的黑色笛子尖利的一端,泛着幽黑的寒光,恰恰抵在她的颈部。 果难邪邪一笑,纯稚的面孔看起来真的天真无邪:“别动,小心我的笛子喝你的血哦。” 哦你个大头鬼啊,装嫩被雷劈的老妖怪!柳明月顾不得拨开散落在腮边的发丝,恶狠狠的瞪了果难一眼。 果难忽然惊慌的抖动起手来,好像控制不住手中魔笛一样,任由那笛子破损的一端在雪颈上来来回回划了几道血痕,还一脸歉疚的对着柳明月说:“哎呀,真是对不住了,虽然你没动,但是你的脖子实在是太诱人了,蒲柳族的血啊,我的笛子多少年没有喝过了。” 柳明月眼中火焰燃烧起来,这句话的重点,就是很久之前,他手中的这把魔笛曾经喝过蒲柳族人的血,喝了多少,为什么要喝,这个人竟然是蒲柳族的敌人! “嗯,你身上的血脉特别纯正,看起来真的是很好喝的样子哦。”果难靠近柳明月,近距离的吸了一大口气,陶醉似的说。 柳明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果然还是爷爷说的对,凡是堕入魔道的修士,大多都是精神有些许变态的。 就在这时,柳明月的衣服忽然间散发出一阵臭味来,果难从深呼吸瞬间紧闭上嘴巴,这恶臭逼人,就连果难都不能装作无视了。 “你离我远点,连我这身衣服都不喜欢你,给你碰了就成这样了,没办法。”柳明月解恨地说。 太是时候了,柳明月不由得在内心给徐哀一个大大的表扬,这件水玉衣终于在恰当的时候伤了敌人一把,虽然是心灵上的伤害那也是伤害啊。 果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柳明月微微掀起的嘴角,忽然阴测测的说:“做这件衣服的人真是心灵手巧,是你刚才要护着的那人吧?改天我要那人变成人偶,做一百件给我。” 柳明月的笑意僵在脸上,她忽然抬头,目光灼灼不避不让,直直的站起身来,竟然不再畏惧脖子上架着的笛子。 果难不知为何,竟然也不敢让笛子伤了她,反而随着她的起身也不断调整笛子架着的高度。 “你若真的敢这样做,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柳明月冷冷的说。 果难一挑眉:“看不出你还真是在乎这个凡人小子,连个武功都不会还要你保护,真是没出息。” 柳明月皱眉:“我说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果难摇摇头,笑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那凡人不提也罢,不过一个小角色。不过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什么呢?” 柳明月伸出手,夹住脖子前段的笛子,往外推得离自己远一些,淡淡道:“找我们蒲柳族的人,一个是为了我们蒲柳族的救命鲜血,还有一个不过就是觊觎我们的圣泉的。刚才我动用唤音坠的时候,不是你发出来的惊呼吗?” 果难索性把笛子一收,重新坐会了石桌上,给面前的酒杯倒满,对着柳明月一声长叹:“哎呀,女人太聪明了还是不好,本来我来找你也是为了取一点血用在一些人偶上看看是不是有特殊的效果,结果发现你还有圣泉,人生真的是惊喜不断啊。” 柳明月看着天空明显阴沉了几分的天色,知道这人又把自己的法术多布了几层防护,偏偏还要装的一副“不怕你跑”的样子,真是虚伪的假面君子。但是她也不说破,坐在离果难最远的一个石凳上,等待这人的下文。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点鲜血和圣泉呢?”果难拿起手中的杯子,那瓷杯在他手指间缓缓变得透明如同琥珀一样的颜色,果难举到眼睛边,透过杯子看他的眼睛,忽然间放大好几倍,更显得可怖。 “你好贪心,两样都想要。”柳明月把手放在腰间,愤怒无比。 果难放下杯子,好像没注意到柳明月手中的动作,神色间张狂无比:“没办法,谁让我现在赢了呢?我觉得我已经很厚道了,分明你的身份更加尊贵我都没有像你的族人要挟啊!” 柳明月忽然间变了神色,怎么会,难道这个人知道自己是蒲柳族的小公主?不行,这个时候再不走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当下从腰间拔出软鞭对着面前的酒瓶子一挥! 可是有人比她更快,拂尘一扫,竟然把软鞭紧紧缠绕住! 果难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不紧不慢的把柳明月往自己的方位拉过来,一步,两步…… 柳明月青筋毕露,脸涨得通红,虽然气力不及,但是仍旧咬牙坚持着。 “蒲柳族的小公主,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你知道我现在要的东西,可有更多了,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落到凡间来,你难道不知道对于我们这种魔道中人来说,你们蒲柳族有多珍贵吗,你们的本命灵树那可是上好的丹药法器的原料,你们的法体可以做成好多人偶之王统领大军的,你知道的,我都是试过的……”果难的声音恶魔一般扰乱者柳明月的心神,把她一步步从酒瓶旁边带开。 “就算你知道我的术法破解就在这个酒瓶又怎么样啊?还不是要被我一步步拉近深渊”,果难看着就要自投罗网近在咫尺的柳明月,享受这猎物落网的最后一丝快感,“我刚才为什么收回笛子,我就是想多看一眼高贵的蒲柳公主挣扎的时刻,哈哈……” 柳明月还在拼命催动本命灵树的力量,偏偏这里被果难遮挡了夜空,没办法补充吸收月华星辰之力,只能越用越少,眼看就要被果难拉过去了。 忽然,墙角的琉璃灯碧绿火花一闪,一支箭矢从虚空中穿过琉璃灯破空而来,直直插入石桌上的酒瓶上。 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酒瓶,应声而碎。 酒意弥漫,但却没有一滴酒。 头顶的黑色幕布轰然间碎裂。 夜空繁星点点,明月当空,美丽人间重新回到柳明月的视野之中。 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衣,带着蒙面,保持着弯弓射箭的动作,犹如天神降临一般。 第153章 无价之宝 柳明月大喜,嘴里高声叫道:“铃铛,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这话一出,那黑衣人的身影明显顿了顿,蒙面巾下的双眸闪过一丝痛意。 原来她一直在等的,是柳铃铛吗? 柳明月这会可顾不上再认真看一眼救命恩公了,因这一箭,局势瞬间反转,果难法器被毁,闷哼一声,嘴角留下一道血痕,而柳明月的本命灵树乍然得到力量,一时间光芒大盛,鞭子上劲力频出,果难的佛尘再难撼动柳明月一步,反而自己被鞭子紧紧缠绕,不断向柳明月的位置靠近。 黑衣人一个飞身,转到柳明月身后,对着对面的果难弯弓搭箭。 果难瞳孔一缩,这人手中的箭法力精纯,不似凡间所有之物,若真的叫射到自己身上,恐怕一身法力也难以硬抗,非受伤不可。 果难心神急转,咬破舌尖,吐出一团精血在佛尘之上,原本和鞭子僵持不下的拂尘忽然间一震,气浪凭空出现,竟然把柳明月全力施为的鞭子震开一个小空隙,拂尘上的白毛灵性十足,瞬间缩回把手,仅留下噬魂笛悬在空中。 与此同时,柳明月身后那人的惊天一箭已经射出来,带着旋转的金色光芒,目标明确的奔向果难的心脏。 果难反应灵敏地飞身后退,心中勃然大怒,这人一上来竟然要置自己于死地,一个旋转躲开箭光,右手一挥,噬魂笛飞到唇边,果难紧闭双眼轻轻吹奏起来。 那箭一击不成迅速回转,谁料空气中无形的声波震动开来,箭竟然像喝醉酒一样,找不到方向,金色箭光在无形的波浪中挣扎,缓缓熄灭。 柳明月见状不妙,还像再祭出什么法宝,身后的黑衣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低声说:“此处不敌,我们快走!” 柳明月哪里肯依,刚想挣脱开来,却发现有温热的液体从衣服上传来,定睛一看,刚才射出的一箭,竟然让黑衣人的虎口裂开大口子,深可见骨,那温热的液体就是此刻正在汩汩流出的鲜血!但是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反而眉目恳切的盯着柳明月。 这样的目光,清冷中透着热切,似有千言万语,但却一字不发,就那样直直的看进了柳明月的心里。 她的头一阵疼痛,是什么时候,什么人,也曾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目光? 在这一恍神的刹那,果难一掌挥开缠绕不休但是已经没有实质伤害的金箭,笛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佛尘,一挥动,脱离出五根血毫光华一闪,上三下二,对着柳明月和黑衣人铺天盖地的袭来。 黑衣人反应迅速,抢在柳明月面前,长剑“唰唰”直响,拍飞了对准自己几大要穴的血豪,可是还有两根血豪一上一下对着柳明月先后射去。 黑衣人眉头微皱,看着怔愣着的柳明月,手上使劲把柳明月拉偏,但却因此纳入了血豪的攻击范围,一根血豪惊险的从他面门擦过,黑色面巾颓然落地。 黑衣人真容显出,眉目冷峻,但是一张脸确是平淡无奇,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果难看到那人大惊:“六道冥府府主!你居然亲自来了!” 这人正是六道冥府府主,当今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目,也是,薛承落,那个深爱柳明月的薛承落。 这一声惊呼换回了柳明月刚才出窍的魂魄,她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面前的这张脸不是柳铃铛的。 果难冷哼一声,嘲讽的说:“薛承落究竟给了你多少钱,你居然这般为他卖命!” 黑衣人也不搭话,只是颤抖着手握紧了柳明月,慢慢向着平台边上后退。 果难循循善诱着:“只要你把你手中的那个女人留下,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马,而且我答应你,给你数倍的财产,甚至,我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柳明月靠近这伟岸的身影,郎朗星空下,眼前还有一个等待打发的大恶人,但是柳明月的心,却忽然想找到归宿一样,前所未有的安宁。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过是一个杀手而已。”察觉到脸上过于热络的目光,薛承落终于忍不住提醒。 柳明月“哦”了一声,有点脸红,这样盯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虽然是帮了自己的救命恩公,但是这样也是有些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到了。”薛承落终于带着柳明月走到墙边,平复着声音。 什么到了?柳明月抬起讶异的双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果难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靠近了灯塔平台的边缘,往下一望,灯塔笔直的身影延伸向未知的黑暗中。 柳明月疑惑的看向这个面目普通的黑衣人,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挪过来已经耗费了巨大的心血一样,柳明月忽然察觉他一直以来的微微抖动,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来。 她看向他们移动过来的路,竟然有一道清晰的血痕,在灯塔璀璨的光芒、光洁的白玉地板上惊心动魄地显出。 原来,刚才那些血豪,他躲过了其中五根,却还是有最后一根,被牢牢的扎进腿骨之中! 果难似笑非笑的站立在刚才的地方,小拇指微动,就可以看到似乎有透明的丝线牵引一样,薛承落闷哼一声,腿肚子上又沁出一片血来。 他穿的是黑衣,就算是染了血也根本看不出来,柳明月看到他隐忍的目光,心中一震,她还一直以为这人不过是刚才射箭时候震裂虎口所以颤抖,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早就为了帮助自己挡下一击,坚持到现在。 “考虑的怎么样了?我数到十,你就必须做一个选择了!就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中了血豪又被生生拔出的痛苦可真是会让人后悔来到这世界上的。”果难掏出随身带着的白色手绢,慢条斯理的擦起唇边血迹来。 柳明月看着黑衣人强忍的模样,心中一紧,双手握住他的臂膀柔声说:“你把我交过去吧,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多大关系。” 薛承落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焦急的挽着自己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欣慰,他用现在这幅平淡无奇的目光,对着柳明月微微一笑。 分明是平凡的五官,这一笑,却有着让星辰暗淡的风华。 柳明月看的痴了。 薛承落乘机把一张符箓往柳明月身上一拍,一把将她推出了墙垛。 “你可是无价之宝,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符箓光华闪动,柳明月在急速下坠中渐渐消失,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他这样说。 第154章 寻根究底 仿佛沉入无限幽深的海底,看到的人和物都如同环境一般,分不清楚是记忆还是现实。 氤氲的雾气中,柳明月悬在空中,好像看到青山脚下一片狼藉中,一名男子血染战袍坚定的向着一个方向前进着,破败的宝剑垂在身侧,在地面拖出一道重重的痕迹,他双眼无神地穿过残垣断壁,冒着黑烟的焦土,在一座坟墓前轰然跪倒。 “阿月,我没有骗你,对不起,是我来迟了。”那声音沧桑暗哑,充满着刻骨哀伤。 男子扔下武器,伏在墓前的地面上,无声的抽动着肩膀。 四下有飞鸟扑棱棱飞起,显得这里更加凄清寂静。 悬在空中的柳明月仿佛也被无声感染,落下泪来,因为那伟岸的身躯看起来是那么脆弱。 柳明月很想去搀扶一下那个男子,问一问墓中究竟葬着谁,让他如此念念不忘,柳明月不自觉伸出手向地面飞去,可刚有动作就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吸引力,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感觉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柳明月“唰”的睁开眼睛,从床上惊坐起,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还隐隐作痛。 天光已经大亮,柳明月定了定神,原来刚才是做梦啊,“呸”,竟然梦到一个死了的人,还叫“阿月”,真的是有点不吉利。她略一环顾,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徐府,身上已经盖着干净整洁的被子,连衣服都被人换过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哑婆婆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看到柳明月苏醒,惊喜的跑到床边,惊喜的把柳明月上上下下打量一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关切的询问柳明月是不是受伤。 柳明月摇了摇头,对着哑婆婆安慰一笑。 哑婆婆一见柳明月没事,连忙把柳明月老老实实的按到被子里,掖紧被子,然后欢天喜地的出去喊人了。 柳明月闭了闭眼睛,心揪了起来,回忆着那天的惊险,也不知道那个被人称作“六道冥府”的黑衣人最后有没有脱离危险,毕竟那天和自己对打的妖道法力高深,这黑衣人看起来也懂一些玄门法术,最后还把那张宝贵的“千里符”用在了自己身上。 “彭”的一声,刚被哑婆婆带上的门又被粗暴打开,柳铃铛一个身形转换,出现在了柳明月周围,他倚在床边,关切的问:“明月,你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柳明月睁开眼,摇摇头,拼命寄出一点笑容:“你没有来,我这个祸害哪里敢先走啊!” 没想到这一句话一出来,柳铃铛凌厉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平素里镇定自若的眼眸仔细看竟然还带有一层水光,他忽然站起身,拔出佩剑,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划,血迹瞬间染红衣服。 柳明月急了,慌忙撑起身:“你这是干什么!” 柳铃铛面不改色,撕下衣角,把伤口胡乱包扎,倔强的说:“这是我该得到的惩罚。” 死铃铛,还是这么倔,柳明月又好笑又好气,还有一点感动,拉着柳铃铛朝自己这边坐了一点,帮着他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嘴里还劝着:“你这傻子,那妖道法力高强,竟在塔上布下阵法,你找不到路进去,也是情有可原的,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徐哀和哑婆婆也跟着走进柳明月房间,看到柳明月正在给柳铃铛包扎,默默站立一旁,满含愧疚:“柳兄,明月说的没错,这个事情怪不到你头上,都是怪我非要带你们去看什么水玉衣,要不然明月也不会因为要开解我所以带我去灯塔顶部,也不会遇到这些危险了。要惩罚也该是我……” 柳明月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位,现在是要争着抢着表忠心请惩罚吗?自己还有一大肚子的话要问个清楚的,当下横了一眼感觉要对徐哀进行大批判的躁动铃铛,温柔的看了一眼待在一边的小可怜徐哀,示意他们静静的听自己说话。 “都别争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问你们,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发现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后来你们有没有派人到塔顶上去找那恶人?”柳明月抓紧这难得的安静,转移话题。 “明月,你难道不知道?我当然去找过,而且我和徐哀还报了官一起去找的,但是塔顶上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踪迹!”柳铃铛叹口气道。 徐哀附和:“是的啊,根本不是我们找到你的,好像是我们接连在外找你一整日,回家碰碰运气的时候才发现你躺在后院空地上,身上还身着水玉衣,什么都没少,而距今天你苏醒,我们已经等了两天了。” 柳明月心中一震,居然是这样回来的,那给自己贴符箓的黑衣人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住处,不显山不露水就把千里符的坐标设定好,恰到好处的把自己退下塔,更重要的是,算算,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那个人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谁也不能知道! 徐哀拿起刚才晾在一边的药碗,细心吹了吹,对着柳明月道:“明月,别发呆了,先把药喝了吧,医生说你思虑过重,而且经脉受了伤,要好好养养。” 柳铃铛看着徐哀殷勤的模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割伤什么胳膊的,这下连贴身照顾的机会都被这个小白脸抢去了,只能找到一边抱胸,酷酷说:“快点喝吧,瞎墨迹啥。” 柳明月没有想到这两个大男人的小心思,自己接过碗,一骨碌把药喝了个底朝天。 柳铃铛看着徐哀一脸失望,心中有点心灾乐祸的得意,关键时刻,这个迟钝的明月还真是可爱。 “铃铛,那天我和徐哀遇到的人,是会法术的,救我的人,功夫很好,也有许多法宝,但是似乎不能使用太多法力,我能顺利离开,其实是那个人为我争取一线生机的。”柳明月说出这段话把二人牢牢吸引住了。 “那人是谁?”柳铃铛凝声问。 “这也是我需要你去做的事情,你去帮我查一下,六道冥府这个组织,究竟是干什么的?找出来,我要亲自去会会,不论那人是不是另有目的,本姑娘不喜欢欠人情。”柳明月绝美的小脸上写满认真。 第155章 兴风作浪 柳铃铛应声出门。 柳明月靠在床上,把精致小脸枕上膝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徐哀眼中浮现起的伤感波纹。 那红色水玉衣挂在不远处,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穿在柳明月身上,但是依旧是鲜红色,柳明月呆呆看着水玉衣飘逸的身姿,脑海中也没余往这里想。 那鲜血织就的颜色一般,缓缓摸向自己的胳膊,那人留着鲜血的手掌似乎还残留着余温,灼烫了她的心,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把这个黑衣人和梦境中面向墓碑悲愤而言的男子融为一体。 徐哀顺着柳明月的目光移到水玉衣上,眼里浮现一丝后悔,哪怕现在柳明月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仍旧感觉那样飘渺,似乎随时都要离开自己一般,徐哀无声无息握紧了床边垂下的床幔,内心深处恨不得把自己埋了,他自以为到了大梁,奋力拼搏近年许,从一个落魄潦倒的书生变成现在身价百倍的隐形幕僚,能力权力都扩大十倍,可是现如今,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明月挡在自己前面,然而他却不得不寻求别的男人的帮助。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留在柳明月身边呢! “明月,其实那天我们回去找了你的,我和柳铃铛在前前后后都找到你好多遍”,徐哀艰涩的开口,沮丧的看着床脚,清秀的面庞上因为连日的劳累竟有几分落魄来。 柳明月回神来看,对着徐哀笑了笑,摇了摇头:“徐大哥,你不必自责,其实我觉得该自责的是我,没事找事把你领到那么高的塔顶,差点让你的性命都受到威胁,你说,我是不是灾星啊!” 徐哀急切的抬头,涨红着脸拼命摇头,却和面前少女促狭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没有怪他,她的自怨自艾分明是为了帮着自己减少负罪感,徐哀心中涌现起暖流来,他徐哀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从天而降,陪伴身侧,他要赶紧强大起来才可以啊! 徐哀给柳明月掖了掖被子,站起来:“明月,遇见你,我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你要把身体养的好好的。” 他不敢再看柳明月信赖的目光,急急的向着门口走去,临了甩下一句话:“明月,那个水玉衣送你了,我要抓紧去把备用的礼物准备好,三天后,我来找你一起出门啊!” 说完,好像害怕听到从柳明月的嘴巴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徐哀再也不敢看那双美丽的眼睛,径直出门了。 “都剩下这几天时间,你拿什么礼物去讨将军夫人的欢心啊!”柳明月好笑的看着徐哀近乎于落荒而逃的背影,对着一边收拾药碗的哑婆婆抱怨:“哑婆婆,你说徐大哥是不是生我气了,也难怪,都是我让贺寿的礼物染了血迹不吉利,徐大哥肯定是嫌弃我了,才会想出带我去参加寿宴的损招,唉,那要懂很多规矩的啊!” 柳明月说着说着自己停下来,小脸出现若有所思的神情,到现在她才发现,水玉衣这么久都没有变色,似乎停留在那夜一样,蒲柳族的术法对水玉肯定是没有什么影响,那么造成这个影响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夜黑衣人的鲜血了! 大梁,沐王府。 夏吟吟焦急的等待在沐王爷房前,房间里传出一阵一阵野兽似的痛苦嚎叫声,沐王爷被帮了腰和腿,固定在茶桌边的四方椅上。 外边等候的丫鬟都是面色煞白,相互之间对望,还是心有余悸的感觉。 “给我叫婉莹来,给我叫婉莹来!啊,啊!,我好难受啊,头……”沐王爷断断续续的吩咐从门缝中传来。 “已经派人去请了,父王再等等。”夏吟吟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恨,但是面对自己父亲难受痛苦的样子,还是不得不低声好言相劝。 回答夏吟吟的是一个从房间扔出来的茶壶,夏吟吟眼疾手快的闪开,任由茶壶摔在地上变成碎片,屋内断断续续的骂声不绝于耳。 “你个贱婢,又骗我,又骗我!” “和你娘一样没有良心的东西,你一生下来我就应该把你掐死!” 听见骂声,夏吟吟下唇都快咬出了血,但是她还是对着父王身边的几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们听话的上前,把王爷紧紧按到位置上,原本只是把王爷捆住腰固定住,现在又拿着粗粗的绳索把沐王爷的双手也牢牢绑着。 就在这绑人的途中,王爷还赤红着眼睛,拳打脚踢了好几个侍卫。 夏吟吟忧心忡忡,拜婉莹所赐,最近这沐王府是越来越反常了。父亲进来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经常一言不合就叫头痛,一头痛一定是有个下人要倒霉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父亲一剑刺死,母亲好言相劝,本来父亲看起来还是很正常,但是就在父亲对母亲要说些悄悄话的时候,婉莹没有传召就进了父亲母亲会面的房间,父亲一见到婉莹,瞬间就狂性大发,一掌把跟着他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武功基础的母亲打到吐血。 就是母亲昏迷之前的一番吐露,夏吟吟才知道父亲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的夏吟吟也不是当初的夏吟吟了,遇到事情都会思量几分,她联想到自己治疗腿伤的过程充满了人力不可为的因素,那么如今父亲的怪病,十有八九是婉莹兴风作浪。 如果真的是婉莹,夏吟吟就不怕了,就算是婉莹知道一些毒药邪术的,她堂堂郡主难道不会从江湖中请到高人吗? 但是想到婉莹背后那位,夏吟吟只觉的心中一凉,当日寂寂深宫、飘渺道观中,那道人吸血的一幕还时常是每晚的噩梦,难道这就是要换回双腿的代价吗?夏吟吟透过门缝,看着就算捂住嘴帮助四肢还在椅子上不停挣扎的父王,心中忽然涌起后怕。 “哎呀,人家不过是出去买了件衣服,这么着急喊着人家回来干啥!王爷,你真不听话啊!”婉莹衣饰华贵,袅袅婷婷的从前院不慌不忙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帮忙跑腿的人,竟然比她这个郡主还要气派。 一直焦躁不安的沐王爷,听到婉莹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眼神依依,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 第156章 认清形势 婉莹大踏步登堂入室,小蛮腰扭得摇曳生姿,一个漂亮的转身在主位上坐下,掩嘴娇笑。 沐王爷的脸被婉莹的裙子扫过,竟然毫不介意,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看的夏吟吟一阵心凉一阵羞耻。 曾几何时,当年叱咤风云的父王竟然也成了如今这个石榴裙下不堪一击的模样! 婉莹斜眼瞟了下站在一边气得发抖的夏吟吟,娇声道:“不知道郡主这一早等在这里干什么,小婢可是消受不起啊,王爷喜欢,咱也没办法。” 夏吟吟咬了咬牙,那句“贱人”终究还是被吞进了肚子里,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看好戏的下人尽数离开,她尽量让自己的音调平稳,目不斜视保持当家郡主的威仪:“婉莹,你我主仆一场,如今你在府中已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底还想怎么样!” 婉莹看了看鱼贯而出的下人们迅速消失在了屋外,还有人带上了王府的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看来,这府中的下人还没有看清形势啊。 婉莹施施然站起身,走过一脸艳羡看着自己的沐王爷,走到背脊挺得笔直的郡主,附在她耳边说:“郡主,我如今肯叫你一声郡主,完全是出于同情了,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现如今这王府中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这样大不敬的话语,夏吟吟怒目而视,扬手就要一巴掌。 婉莹放肆而笑,魅惑的双眸里赤裸裸的藐视:“你打啊,你打啊,你相不相信,你打我一巴掌,我就让你父亲像狗一样咬你!” 夏吟吟气的双肩剧烈抖动,胸膛剧烈起伏。 婉莹步步紧逼,宛若艳丽的毒蛇盯着了猎物:“还有啊,现在有事的可不止你父亲,我说夏郡主,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双腿时不时还会有冰冷酸痛的感觉吗?” 夏吟吟悚然一惊,扬起的双手颓然放下,跌在地上,茫然的向着腿上摸去,心中不祥的预感已然升起,这小贱婢怎么知道这个,话说这一直以来都是她给自己治疗的,难道从那个时候起,她的身上就已经被动了手脚,亏得她一直以来还抱有侥幸之心,以为这婉莹从头到尾要的不过是侧王妃的位置,可是现在,夏吟吟凄然摇头,父王神智被控,母后早就不堪一击病倒,而王府唯一的希望——自己,也已经受人要挟。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谁派你来的!”夏吟吟徒劳的掩饰着内心的绝望,抬起头愤恨的盯着。 婉莹满意的收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看啊,这高高在上的王爷,看啊,这不可一世的傲郡主,如今都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吗? 她卖了关子,自顾自走到主位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大惊小怪道:“哎呀,这茶凉了,真难喝,人要是换了,不知道这沐王府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热闹呢?” 夏吟吟不可置信道:“你难道要毁了王府吗?大梁基业,沐王府是唯一的异姓王,你不能这么做!” 婉莹抚了抚胸口,装着一副好害怕的样子:“啊呀,沐王府好厉害啊,可惜——”她眼神瞬间狠厉,“可惜现在一个被做成了人偶,一个也中了主人的独门蛊毒,还好笑的在这里耀武扬威。” 夏吟吟一听此言,刚来得及睁大眼睛,就看到婉莹探入怀中取出一团丝线一样的东西缠在手上,对着自己轻轻一勾小拇指,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将夏吟吟淹没,四肢每一个关节都像是一万只蚂蚁啃咬一样,酸痛的感觉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高位上的婉莹心情大好的看着身着华服的夏吟吟团在地上呻吟,眼底浮现得意的笑容。 一旁的沐王爷看着亲生女儿被人这般凄惨施法,眼神转过一丝疑惑,但是一接触道婉莹的面庞,又变的痴痴傻傻起来。 夏吟吟身上衣服已经被汗珠湿透,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满眼都是祈求的神色,她再也不是那个骄傲的郡主,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主位上的人可以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婉莹看够了,方才停下,走到夏吟吟身旁居高临下道:“觉得痛吗?如果你不想以后也受到这样的折磨,就带我一起去赴薛夫人的生日宴,宴会上你负责得到薛夫人欢心,我么,想看看鼎鼎大名让你相思难耐的薛世子。” 夏吟吟艰难的睁开已经被汗水还是泪水糊住的眼眸,涩涩问:“你们要害他!” 婉莹立刻看看空无一人的左右,做了一个“嘘”的禁声手势,嘴角露出神秘微笑:“痴情人,我不过是想看看薛世子,怎么会害他,说不定,还会玉成你们的姻缘呢!” 夏吟吟痛苦的闭了闭双眸,思想正在激烈的斗争中。 但是婉莹没有给她太多的考虑时间:“如果你还不同意,除了要忍受刚才一样的痛苦,我不介意找几个下人来蒙了眼睛下点东西,让他们试试郡主……” “不要说了!”夏吟吟凄厉的打断,或许,她可以再承受一次痛苦,但是一想到婉莹说的那些场景,她就害怕的浑身发抖,如果那样,那这辈子自己就在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她情愿,情愿把这魔女带到世子身边,或许,以世子的雄才大略,不让这妖女得逞呢,她可犯不着赔上自己所有的一切,要认清形势,再谋出路。 婉莹不屑的看着抖成糠还不忘记点头的夏吟吟,但是也没戳破,说到底这就是出卖啊,这女人爱过自己更多些罢了,但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三日后的将军府门前,张灯结彩,一片红彤彤的喜庆模样。 一串鞭炮“噼啪”“噼啪”的响了起来,小孩子们成群结队捂着耳朵从鞭炮前边跑过。 路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赞叹。 “当今天下,果然爱妻还数我们薛陌远将军啊!” “可不是么,每年一度,除了边关战事,我们护国将军总会雷打不动回来护妻啊!” “薛夫人也仁义,每年庆生辰都会给我们平常百姓派发喜饼,与民同乐!” “快看,快看,薛将军和薛夫人出来了,天啊,还有薛世子啊!薛家两位将军同框了!” 第157章 “喜”从天降 灼灼烈日下,那三人站在一起的样子,竟比日光还要耀眼万分,当之无愧地成为整个大街之上的焦点。 薛陌远抚摸着自己妻子的头发,眉目疏朗,开怀大笑。薛夫人站在薛将军身边,尽然少见的收拾起眉目中的戾气,变得温柔可人起来。 薛承落沉默的站在父母身后,眉目幽深如潭,对父母的恩爱模样不发一言,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切。因为今天是母亲生辰,薛承落一改平日里暗沉的服饰,换上一身红衣。分明是热烈喜庆的红衣,被他清冷如谪仙的容貌一衬,到显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孤傲来,但是君子如玉,黑发红唇的模样,还是惹得围观的待嫁少女一阵脸红心跳。 薛陌远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人群也里三层外三层来的差不多了,便一拍手,高声到:“诸位请静一静。”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好像恰到好处的在你的耳边想起一样,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仪,大家都不自觉停下来。 随着巴掌声响,将军府门内抬出来几个硕大的长条桌子,整整齐齐的摆在门口的台阶上,有下人鱼贯而出,在红红桌面上摆上圆圆的喜饼,堆成三角形状。 喜饼是大梁人士有了喜事一定要吃的一种食物,如果是成婚,喜饼中会放上花生瓜子百合,所以也叫做“好合饼”,如果是庆生,就会放着芝麻核桃,寓意合家美满,一年更比一年好,所以也叫“和合饼”。喜饼美味,深入人心,在大梁,年幼的小孩子还没有学会唱歌,就学说“和合饼”是非常常见的事情。许多达官贵人偶尔也会在自己家喜庆的日子,上街派发喜饼,与民同乐,每次上街派发喜饼的贵人,为了彰显自己家的与众不同,也会在喜饼中弄点特色出来。 “今日我们一家三人分别为大家派发喜饼……”薛陌远已经开始惯例在喜饼之前的致辞。 薛承落开始了漫无目的的神游天外,今天她会不会来呢?好像她现在是和徐哀在一起吧。徐哀今天又怎能错过这样好的扬名立万的机会呢? 目光一闪,薛承落看到那一抹翠绿色的衣角。 温馨的翠绿色,清新的翠绿色,带着春天的气息,是让人迷醉的翠绿色。 可不能惊动。 薛承落无声的看着那一点点俏生生冒头然后变大,从一片衣角变成荡漾的绿色波纹,扬起了嘴角。 现场忽然一片尖叫,沸腾起来。 连薛陌远也回头看着自家儿子微笑的模样,心中甚感到欣慰,重重拍了拍薛承落的肩膀,这一年没回来,看看这个冷心冷情的儿子,终于有一点温度了,都是媳妇的功劳啊! 这一拍打断薛承落不知道飘散到哪里的思绪,他看到自己父亲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又看到薛夫人在父亲身后一副诧异的申请,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眼神微动,躲在身后偷笑的长安一脸正色的伏到世子耳边,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世子,今日将军可是大下血本了,咱们的喜饼中可是含有一枚玉蝉,正好与将军手中的那一枚是一对,如果有人在喜饼中吃到了玉蝉,将会获得世子您的一个拥抱呢!” 薛承落的脸瞬间黑了,长安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哎呀,我也不知将军怎么想的,这边境民风开放,可能抱一下没什么,可是这是大梁啊,抱一下恐怕会伤了姑娘的清誉啊,莫非将军这就是给世子再找一个世子侧妃呢?” 薛承落眼神瞬间犀利无比,父亲哪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母亲这个枕边风吹的真是好,这还真是随便什么人都想往自己府上安插吗?他冷“哼”一声:“她们可以选择放弃这个机会,本世子自然会千金相赠。” 感情您不愿意啊,那您刚才实在笑什么呢?那样春风荡漾,还以为这是你本人的意思呢?长安挑了挑眉,识相的不去戳破自己主子此刻就要破功的脸皮。 往台下一看,群情激动啊,一众跃跃欲试的少男少女们,什么?还有少男?长安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倒是不会担心毁坏自己的声誉,因为只会毁坏世子的声誉啊,偷偷看看自家世子的越发不耐的颜色,心中默默祈祷,哎呀,但愿一会抽到玉蝉的人聪明点,这样就不会被世子给扔得远远的。 柳明月刚来,就赶上将军用自己家儿子的一个拥抱当作今年喜饼派发的最大福利,一想到那个冷心冷清没有礼貌的世子被押着等待人拥抱的模样,柳明月不自觉对着身边紧紧跟着的徐哀和柳铃铛笑了笑。 不过一个笑容,柳明月就觉得自己周边的气压都低了低,说来也奇怪,总有一个特别的感觉,有人在偷偷注视自己,但是等柳明月仔细找寻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 那人异常机警,但是又莫名其妙只关注自己,柳明月收回了笑容,想起那天出现在灯塔上的恶道人,眉头深深锁起。 薛家三人各自站在一个桌前,由下人们分别派发喜饼,围观群众依次上前领取一个喜饼,不能多拿也不能代领。年轻人都喜欢往薛承落所在的这一队来凑,毕竟那玉蝉只有一个还不知道是谁得到,但是能够近距离的观看世子的机会一年可也就这么一次啊,这个可是人人都有机会的。仔细一看,除了平常人家的女儿,竟然还有几个带着面纱的官家小姐也在排队,看来各家都及时把“福利”待会给了各家家主了,这样的机会名正言顺联姻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碰碰运气也好。 拿到喜饼的人都开心的站在一边仔细端详,小心品尝,随着喜饼被咬开,空气中荡漾着甜蜜醉人的滋味。 “好香啊,这喜饼居然有玫瑰花!” “我的还有云腿呢!” 大家都被将军府喜饼的美味给惊到了。长安捋了捋胡子,废话吗不是,这喜饼配方,可不单单是芝麻核桃了,可是自己家薛陌远将军从西边带来的玫瑰,自己家世子从东边带来的云腿,而他长安可是拜访了各地名家改良食谱才做成的呢! 就算没有薛世子的拥抱,将军府喜饼的美味还是可以冠绝天下的。 长安看了看那父子俩中间笑靥如花的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这女人能够明白将军和世子的苦心,真正做和和美美的一家! 玫瑰蜜和云腿香变成了馋人的两只小手,在柳铃铛和柳明月的鼻子勾来勾去。 二人来自蒲柳族,天生对人间美味没有什么抵抗力。 直需要一个眼神,两人便拉着徐哀一个人排了一个队伍,柳明月下意识的不排在薛承落那队。 虽然已经选择了离薛承落最远的薛陌远那队,但是薛承落的无形气场还是不自觉的影响着她。薛陌远温和的感谢她也忘了回应,迷迷糊糊的低着头随便接过一个喜饼匆匆退下。 怔愣着盯着手中圆圆的金黄喜饼,柳明月还在思考,刚才她退下时候,听到的那一声微微叹息究竟是不是薛承落发出的呢? “傻愣啥?喜饼不好吃吗?你不吃给我吃吧。”柳铃铛说着就要去抢。 护食是蒲柳家的优良传统,虽然大脑还有点混沌,但是行动却比思想快一步,柳明月已经把喜饼咬在口里。 “嘎嘣”一声,柳明月感觉被咯到,哎呦,牙齿要断了。 第158章 玉蝉之争 柳明月捂着腮帮定睛一看,只看到诱人的云腿馅料中间静静握着一只雪白的玉蝉。 徐哀关切的上前查看,柳铃铛暗自撇了撇嘴,收起心中那一点点的担心,把注意力转移到她手中的喜饼上,这一看不要紧,柳铃铛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跳将起来:“明月,你好家伙竟然咬到了玉……” 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明月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 天知道这姑奶奶是怎么完成的,分明上一刻还在徐哀眼皮子底下接受仔细检查呢! “你不要乱说啊!”柳明月左右打量一番,貌似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放下心来,对着柳铃铛就是一通数落。 这玉蝉如此重要,一看就是在场明里暗里的佳丽们争夺的对象,她柳明月可是没有心思插上一脚,何况,柳明月抬头看来一眼台上阳光下一身红衣的薛承落,生人勿近的气息快要溢出整个大街了,她还是识相一点,远离这个人比较好。 徐哀眼中神色变幻,看到柳明月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心中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柳明月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他当然不想让她和任何男子有什么接触,哪怕只是礼节上的,但是这柳明月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吧,当初遇袭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冷冷静静替自己谋划好退路的,这会不过一个吉祥物,就把一代侠女吓成这个样子? 难道……徐哀忽然抬头,穿过人海,和正在高台上冷然注视的薛承落目光对视,那人的眼睛犹如大海,宁静中蕴藏着危险,难道,就是因为涉及到这个人的拥抱,所以让柳明月方寸大乱不成? 队伍中忽然一阵骚动,打断了徐哀的思绪。 响声从中间薛夫人的队伍中传来,有人惊呼:“这位姑娘好福气,竟然抽到玉蝉!”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个幸运儿的模样。 柳明月一行也纷纷对视一眼,如果那个女子的玉蝉是真的,那么自己手中的这一枚是什么? 那位女子一身素雅衣衫,身材小巧玲珑丰纤合度,缓缓解下面纱,露出一张圆圆眼睛小小嘴巴,看起来邻家碧玉一样可人。 她看起来面色绯红,有点紧张,大约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多的关注,但是还是鼓足勇气拿出自己手心的一枚洁白玉蝉,阳光下,玉蝉造型精美玉质通透,女子的手白皙纤长,和手心的白玉蝉相得益彰。 然而薛陌远只不过是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淡淡到:“本将军认得你,你是礼部尚书之女蔚蓝吧,感谢蔚小姐随父亲前来为我夫人庆生,还请内堂叙话。” 围观百姓有点不解,为何薛将军只字不提拥抱的事情呢?聪明的人早就寻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再看那蔚蓝小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但是分明丝毫不退让,颤抖着双手对着薛将军道:“将军还请看看小女子有幸得到的玉蝉……” 薛陌远还没有说出什么,一旁的薛夫人早就变了脸色,当场斥到:“真是荒唐,你那玉蝉一看就是洁净无比,竟然连半点云腿和玫瑰的痕迹都看不到,根本不是从喜饼中得到的。” 一看蔚蓝还想解释下什么,薛夫人忽然一笑,讥讽道:“你当然可以说是用娟帕仔细擦拭的,但是娟帕在哪里你能拿出让我们看一下吗?” 薛陌远看着夫人眉目中的凌厉,有些许的恍惚,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对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蔚蓝温声道:“蔚蓝小姐,将军府的玉蝉有特殊的标记,就算不是因为痕迹,我也可以看出你的玉蝉并不是我亲手放下的那块,感谢参与,将军府依旧欢迎贵府来此喝杯水酒。落儿,你去请蔚蓝小姐进府落座。” 薛承落低头沉声答应。 那公子一身红衣,拾级而下,每一个动作威仪天成,原地等待的蔚蓝姑娘早就张开了小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在薛承落的引路下僵硬的走进府中。 没想到这个以假乱真的闹剧竟然可以获得如此大的殊荣,让围观百姓不由得从内心深处敬服将军府的大度。 柳明月看着那个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内心波动的红衣世子,心中反而生出几分温暖来,原来这块石头也会顾忌人的面子的,这姑娘一看就是父亲指使的,如果被人如此羞辱,搞不好会轻生的,这石头竟然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对待仰慕自己的女子还保持温度,这是真正的难得。 满地静默中,一人清脆的鼓掌声忽然想起,银铃般的娇笑声从洁白的面纱下传出:“将军府待人接物,的的确确是我大梁典范。” 声音娇美,字正腔圆,颇具大家风范。 那人本来披着灰色罩袍,在人群中看起来很不起眼,先使用声音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一双柔荑伸出,一挥,灰色罩袍瞬间揭开。 那少女一身白衣,额头还装饰这金色头饰,白衣飘飘如仙,但是身上的白色衣衫上有特地穿上一身薄如蝉翼的金缕衣,既没有影响白色的质感,又能够在阳光下闪出淡金色光芒,一举一动贵不可言。 “原来是沐王府郡主!” “早就知道,这有薛世子的地方就会有郡主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了这女子。 薛承落眼神寒了一寒,侧脸看看薛夫人含笑的慈祥样子,嘴角无声的扬了扬,从灰色变成金色,夏吟吟一贯喜欢这样引人注目。 夏吟吟贪婪的看了看一身红衣的薛承落几眼,方才不紧不慢的拿出来怀中的玉蝉,高声道:“将军明鉴,我沐王府可不是刚才那种小门小户的作假之人,这玉蝉正是本郡主得天之幸拿到的,玉蝉从云腿中取出,还险些崩坏本郡主的牙齿呢!” 她侃侃而谈,风趣有礼,惹得围观之人纷纷露出笑容来。 薛陌远含笑差人拿上玉蝉,仔细辨认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想来也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小小的玉蝉这样一再欺骗将军府,毕竟这属于再犯,将军府的军法也不是吃素的。 刚想宣布的时候,薛承落忽然伸手一拦,阻止了父亲。 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下,薛承落转头,直直看向柳明月所在的地方。 柳明月打了个嗝,想也没想就把手中咬了一口的月饼往身后藏。 第159章 假作真时 可是哪有薛承落快呢? 只见那一身红衣如一朵红色烟霞,瞬息之间飘到柳明月身边,轻而易举躲过柳铃铛的纠缠,看着柳明月往身后藏月饼的动作,他眼神中一抹光芒极快的划过,伸手抓住柳明月的衣袖,轻轻一带。 二人凭空而起,身姿同样轻灵无比,稳稳落在府前发喜饼的高台上。 薛承落本来落在柳明月身前,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样的步伐,转瞬间来到柳明月的身后,就要去抓那到现在还被紧紧握住的小小喜饼。 情急之下,柳明月把喜饼往上一抛,往后一退躲过薛承落,一个翻身,稳稳接住从天而降的喜饼。 柳明月恶作剧似的对着薛承落吐了吐舌头,小样儿,跟本公主抢东西! 谁知道只看到薛承落眉目含笑的模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直见手中喜饼经过这一番折腾,那本就酥脆的外皮纷纷脱落,云腿馅料无可依附簌簌落下,只留下一直洁白的小小玉蝉被紧紧握在柳明月手中。 围观群众发出“唔”的惊呼声,这位绿衣姑娘手中也有一只玉蝉,那么夏郡主那只又是什么呢?究竟谁真谁假? 柳明月闭了闭眼睛,内心深处哀嚎几分,那可是超好吃的一年只得一次的将军府秘制云腿饼啊,就这样被自己,哦不,是被那个红衣石头给这样生生的打没了,这样暴殄天物的事情,真是天理难容啊! 仿佛被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一个圆圆的喜饼放到柳明月面前,吸引的她重新睁开迷人的大眼睛。 “老实讲你的玉蝉得到的过程,我就再给你一个喜饼。” 这个红衣石头的话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填补了亏空,又恰到好处的抓住了软肋。 柳明月满含幽怨的看了一眼一脸冷清的薛承落,恨恨的夺过喜饼,站在一边。 薛承落心中微微一动,她的明月很久很久都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看自己了,她还是那样,一点都没有变,对着食物有天然的热情。 他收回空无一物的手掌,默默与柳明月并肩站立,感受到她熟悉的温度和味道,一直以来因为上次内伤有点暴躁不安的脾气方才有一点稳定下来。 夏吟吟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眼神有点慌乱,但是看到人群中的婉莹一张一合的嘴唇,心中稍安,虽然因为将军府高手云集,这个时候不能够使用传音术,但是之前婉莹也和自己对过了唇语,刚才她叫自己放心,这个伪装的玉蝉可是不会那样轻易被人识破的,自己要有信心,可不能现乱了阵脚。 夏吟吟一挺身:“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手中也有玉蝉?难道您觉得我会骗你不成。” 薛承落淡淡扫了一样气急败坏的夏吟吟,一言不发,无声藐视。 薛夫人转转眼睛,帮腔道:“郡主是贵客,自然要好生招待,稍安勿躁,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这绿衣女子的确从喜饼中拿出了玉蝉,但是公主的玉蝉我们刚才都是检查过的,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还是要等这位姑娘陈述了再做定夺。” 焦点重新回到柳明月身上,刚想陪着笑容说声“误会”,薛世子一个眼神过来,警告信号已经飙升到十级,柳明月吞了吞口水,默默收回想抱拳离开的姿势,从善如流的改成了躬身行礼。 “将军,如你所见,这玉蝉的确是民女吃喜饼吃到的。” “放肆!你竟敢信口开河,难不成是质疑刚才将军的判断不成!”薛陌远还没说话,一旁的夏吟吟竟然不顾身份气急败坏起来。 薛陌远暗自摇了摇头,就连躲在人群中的婉莹也对自己家郡主的举动翻了个白眼。 刚才只有一个玉蝉,自然是郡主没错,但是如今两个玉蝉,薛将军根本都还没有说话,怎么就出来判断的结果了呢?这不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 薛陌远又看了一眼柳明月,一身碧色衣裙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一张脸蛋看起来似乎有点蜡黄蜡黄的不怎么起眼,但是五官秀美,不卑不亢,仿佛就站在那里,已经和这碧天美景融为一体,自然有一种不容忽视的特殊气质。 这样的气质似曾相识啊,薛陌远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女子和自己家的世子似乎,嗯,非常般配呢。 “将军,不如把这二位姑娘给请到内堂,细细分辨再做定夺。”薛夫人附在将军耳边小声建议。 薛陌远摇摇头,这不就是落人口实吗?他将军府什么时候也做这些不够光明磊落的事情了呢?既然决定了欺骗将军府,那就要做好承受将军府怒火的准备。 薛陌远拿着两个玉蝉在日光下细细比对,无论玉质还是纹路,都是一样的凝如膏脂线条流畅,薛陌远眉头一皱,双手忽然爆发出一阵光芒,日光下大家都只能看到两团银色光芒在将军手掌中闪烁,还有的眼睛弱点的直接闭上眼睛直呼太刺眼。 只有即为少数隐藏在角落的高手,清晰的看到那一团银光之中的两只玉蝉,在银色光芒中抖动不停,而柳明月献上的那只玉蝉的眼睛忽然间红了一下,夏吟吟献上的那只玉蝉的眼睛却只是闪现一丝蓝色的光芒。 薛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 薛陌远疏朗的浓眉微微皱了一下又松开,手中银色光芒退却,露出一模一样的白色玉蝉来。 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薛陌远温和的把玉蝉交给两位姑娘,朗声道:“这两只玉蝉,都是我将军府之物。” 四下一片哗然。 薛承落微垂着头,红色衣袖中的手渐渐握成拳来,偏生面上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样子。 他早该知道,不论母亲做了什么,父亲总会给她掩护的,父亲这辈子从来不曾说过谎话,但是如今也开始咬文嚼字起来。 这玉蝉的确是将军府之物,但是却不是今天应该出现在喜饼中的! 玉蝉本有两对,论外表是一模一样,但是一个是火属性的炎蝉,一个事冰属性的寒蝉,只有遇到父亲的内功才可以显示出些微的差别。 这一次拿出的是红眼睛的炎玉蝉,至于一向只由母亲保管的冰蝉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要问问堂堂将军夫人了! 但是即便他们都知道真相,父亲却用了一个巧妙地说法,即不让母亲难堪,也不让柳明月蒙冤。 薛承落忽然抬头轻笑,面容中隐藏的一闪而过的心痛被柳明月敏感捕捉。 薛承落忽然一个箭步,揽过还在一边呆呆盯着自己的柳明月,拥入怀中。 第160章 一个拥抱 应该是在梦里吧,这样温香软玉抱在怀中的滋味,那一刻坚冰忽然融化,高远的天空之上有飞鸟划过,大漠中朝阳缓缓升起,照亮一切黑暗,驱走一切寒冷,是如此美妙。 薛承落清楚的听到心底那一声满足的叹息,人群的惊呼,父亲的询问,夏吟吟的恼怒都被远远隔绝开来。 怀中的女子没有抗拒,似乎已经被吓傻了,薛承落把下巴轻轻放在柳明月肩膀之上,眼睛里沁出柔光来,如果今天的柳明月能够洗去易容,堂堂正正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她本应该本应该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代价未免太沉重,而且,日日诛心,遥遥无期。 “薛承落,你怎么了?”柳明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涩涩问。 呵,这就是他的柳明月,在这样的时候,还知道第一时间关心他。 “薛承落,你心里有事啊!”柳明月稳了稳被他的气味扰乱的心神,肯定的说。 废话,薛承落微微闭上眼睛,他不但心中有事,而且身体的伤都还没有好呢,他可是很想问问柳明月,有没有关心过他?那个出现在塔顶的黑衣人的生死和下落? “薛承落,将军在问你话呢!你快点放开我啊!”柳明月这次开口已经涨红了脸了,虽然这样猝不及防被抱住,她其实可以迅速的推开,但是身体似乎比心灵诚实,没有想象中那样抗拒,但是看着台下徐哀和柳铃铛已经焦急万分的眼神,还有薛将军愈发严厉的质问,柳明月可不能不管不顾。 一呼一吸,薛承落微闭的眼睛瞬间睁开,寒光毕露,像一把利剑出刃,让一脸神色复杂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重任在肩,其实也不过允许自己一个呼吸之间的沉沦罢了。 薛承落近乎粗暴的放开柳明月,看也不看被自己推开的柳明月。 因为惯性,她踉跄几步近乎摔倒,若不是恰巧跌在正迎上来的徐哀二人身上,柳明月恐怕还要和大地进行一个亲密接触。 柳铃铛神色一变便想和薛承落理论,却被一双小手抱住了胳膊。 柳明月神色平静的摇摇头,不愿意追究。 薛承落似乎已经忘记这个插曲,安之若素站在一边。“父亲大人,落儿已经履行了一个拥抱的承诺,至于另一个拥抱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薛承落走到薛陌远身边悄然道,“毕竟我也不知道您竟然放了两个玉蝉。” 薛陌远神色一顿,抬眼看了看自己俊美非凡的儿子,那看穿一切的寒眸有着告诫和最后一丝希翼。薛陌远咧咧嘴,内心无声叹息,他拉过来身后双手紧紧交握难掩紧张的薛夫人,对着薛承落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一个拥抱就让你母亲去做吧,毕竟这是她的生辰,一年也就只有一次的生辰。” 薛承落定定看一眼一脸震惊的薛夫人,嘴角浮起满不在乎的笑容,再不看周围人一眼,衣袖一甩,大踏步进府去了。 夏吟吟一脸失望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这还是有将军府夫人为自己撑腰的,总比那个被世子随便抱了又没有任何解释的那个黄不溜秋瘦不拉几的丑女要好得多。 当下便也笑意盈盈谢过将军和夫人。 只有柳明月一脸煞白看着薛承落的背影,让她难过的不是薛承落看似随随便便对待自己的态度,而是她似乎可以感觉到那挺直的背脊里有说不出的心事,让她无端心痛。 一阵铜锣声响,将军陪着夫人离开。 围观的百姓自觉散去,将军府门前摆上红毯鲜花,大管家长安稳稳当当踱着步子站在门口开始迎接前来道贺的客人。 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江湖草野,只要得到将军府的认同,带上贺礼,检查安全后便可以沿着固定线路进入将军府了。 薛陌远为人豪爽,治军严明,又爱民如子,早已经在庙堂江湖中得到好名声,能得到一张代表认同的请帖,是权贵和江湖英雄们都觉得与有荣光的事情。 仍旧是金灿灿晃眼睛好像无处不是写着“老子有钱有势”的马车,施施然走来的仍旧是一身紫衣珠光宝气衬托的桃花眼贵气逼人的皇甫太师。 老远看到等待的柳明月一行,桃花贵公子一秒破功,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柳明月身边,上上下下大量一番,方才着急的问:“那薛承落没有把你怎么样吧?这鬼世子,居然当众给你难堪,真是欺负我皇甫家没人啊,本太师不过是去皇宫了一下下,他就给我这么一出……” 柳明月觉得好笑,皇甫浩然也会这样认真的关心一个人,这要是不熟悉的肯定会以为这太师是护短的好主子呢。 她轻声“咳”了一声,给了黑着脸的徐哀一个安抚的眼神,淡然道:“太师,本来大家都没注意到我这个民女,如果您再嚷嚷,恐怕大家都知道丢了面子的是太师府的人了呢!” 或许是那个“太师府的人”成功的取悦了某人,皇甫浩然挑挑眉毛,没有再啰嗦,大手一挥,领着众人登堂入室。 皇甫浩然手心之上一个红点微微一闪,手心一阵刺痛,他眉头一蹙,桃花眼上闪过一丝忧虑。 那人说了,这一次一定要从薛夫人手中拿到那方娟帕,手心的红点是那人埋藏的一丝感应,可以感知娟帕的真假。 那娟帕本名“溯源”,是和上古神器溯光本是一体,用来遮盖溯光镜汹涌无边的浩瀚法力,因为某种妙用,溯源可以和溯光发互补的作用。 薛陌远无意间搜集珍奇材料得到溯源,将其制成绫绡帕,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这溯源真正的力量,交给薛夫人保管后,竟被她随意送给沐王府。 若不是夏吟吟前些日子故意闹出那么多动静求见薛夫人,让那人知道绫绡帕复出的消息,恐怕那人还会漫无目的的找寻溯源。 皇甫浩然恨恨的攥紧了手心,受制于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啊。如果不是为了姐姐,他那爱慕虚荣还头脑简单的贵妃姐姐,他也不至于这样!可那毕竟是他的亲姐姐,他不能丢下她不管不顾。 皇甫浩然紫色袍子走的烈烈生风,他余光瞟了一眼笃定的徐哀,但愿徐哀可以得到薛夫人欢心,也不用他祭出最后一招鱼死网破了。 第161章 千里婵娟 寂寂深宫中,梁帝身着一身暗黄龙袍,坐在古朴的棋盘边,日头晴好,光线穿过窗棂照在莹白曜黑相间的棋子上,光泽闪动,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但是仔细一看,便觉得几分不同寻常来,这大殿中竟然没有宫人随身伺候,外边站岗的侍卫虽然很多,但都是离得远远的,显然是已经有人嘱咐过了。 皇帝微眯着眼睛,抬手落下白子,微微抬了抬头,对面的位置看起来分明没有什么人,但是那黑子仿佛通了灵性一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拿着,稳稳的落到白子的下方。 怪不得皇帝身边没有人伺候,若是让谁看到这样怪力乱神的模样,怕是早就大喊大闹了。 黑子旁边的位置上一阵光影扭动,一个沙哑中带点尖锐的声音从光影中传来:“你倒是沉得住气,也不怕那信物落到别人手中。” 皇帝面不改色:“不论落到谁手中,最后都会回到我这里的,百年难遇的唯一一次可以复活她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知道,我已经付出了什么的。” 光影晃动着,对方传来一阵笑声:“你我本就是一体,再没有比我更明白的了,既然我们都已经付出了该付出的代价,那么一定可以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一切。想必宴会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将军府可有的热闹看了。” 皇帝没有接腔,看到黑子已经不声不响的围住了棋盘上的白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又抬手捻起了白子,皱着眉思索该下在哪里来。 将军府上,宾客就位,一片歌舞升腾,美酒佳肴穿梭不断,早就摆满了来宾面前的案几。 薛陌远眉眼带笑,看起来十分开怀,可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早就握住了薛夫人的柔荑。 薛夫人心中一动,微微侧头,看着薛陌远刚硬分明的侧脸,想起那时候初见,他掀起自己红盖头的惊喜,不禁心中弥漫起甜蜜微酸的感觉,今天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呢?他早就看透了一切,可是从不曾说过一句话。 眼看着薛夫人神色间有几分异动,婉莹心下冷笑,这女人果然如主人所说,心慈手软不能全信。她暗暗从夏吟吟所在的席位往后退去,渐渐退到灯火稍暗的地方,手在袖子中掐了一个法诀,一丝白光无声无息的穿越觥筹交错的宾客上方,融入薛夫人的青丝之中。 瞳孔深处白光一闪,薛夫人那一丝微微动摇的表情顷刻消失不见,看着下手边一身红衣自斟自饮的薛承落,薛夫人眼中闪过滔天嫉恨。自己怎么就忘了!都是因为这个名义上的儿子,都是因为这儿子背后的女人,她连做一个真正母亲的资格都被剥夺了,薛陌远对自己的根本不是什么情意,而是愧意、悔意! 她不需要,她要的东西,从来都会自己争取。 薛夫人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再不看薛陌远眼底深处的那声叹息,坐的端端正正。 一曲琵琶终了,舞女们迈着步子缓缓退场。 薛陌远拿出刚才出现的两只玉蝉,经过一番清理,两只玉蝉并排躺在红色托盘中,通体洁白莹润可爱。 薛陌远朗声笑着:“感谢诸位百忙之中为贱内生辰庆贺,在下征战在外,最敬佩的就是我家夫人,最牵挂的还是我家夫人,我的功劳簿上可少不了夫人一笔,今日面对诸位同僚,我薛陌远在此承诺,凡是能得到我夫人青眼的,可以任意要一个赏赐,只要是我薛陌远能拿的出的,在下一定毫不推辞。” 这话铿锵有力,任谁都不用怀疑,也有不少带着贵人的家眷都在羡慕能得到这样一位夫婿当众表明心迹,薛夫人该是多么幸运幸福啊。 大家都纷纷准备起来。 薛陌远拿起手中的玉蝉,拿在手中暗暗运气,待得玉蝉双眼变色后头部相接,玉蝉竟然仿佛触动什么机关一样,微微张了口,便流出红色和蓝色两种不同的液体来,薛陌远用琥珀杯子一接,霎时间酒香弥漫整个大厅。 “阿柔,”薛陌远把装着红色酒液的杯子递给薛夫人,自己端起另一杯,“这玉蝉是我当上将军的时候我给你的,就是希望我们虽然相隔千里但是仍旧可以千里共婵娟,这暗藏的酒就是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看着我们孩子成亲的时候喝掉,谁曾想这次回来,承落这家伙已经成亲,那这酒就放在你的生辰喝吧,阿柔,我多希望你永远开心,我们一家长长久久的不好吗?” 薛陌远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也不等薛夫人答话,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薛夫人双手微颤,尽管座下一片叫好声,但是她心中更加慌乱,陌远其实早已经看透了一切啊,他要自己喝下这酒,就此收手吗?她眼中一片挣扎。 婉莹冷哼一声,薛夫人只觉得脑海一疼,刚刚升起来的片刻反悔之心荡然无存了。她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斗了那么多年,很快就要成功了,只有除掉薛承落,她才可以真正出去薛陌远心中那个影子,真正完整的拥有他。 薛夫人仰头喝下酒,杯子放下的时候眸光已经恢复了冷厉。 不一会,前来祝贺的达官贵人陆陆续续上来自己的礼物,什么黄金翡翠,珍珠珊瑚,无一不是稀罕之物,本就亮堂的大厅被这些金银珠宝映衬的更是五光十色。也有些别出心裁的,从民间各地搜集的百子千孙图画,正是拍了薛世子的马屁,想着世子早点开枝散叶,薛夫人也好含饴弄孙,也想趁机图个喜庆。 薛夫人表面道谢,心中早就不知道把送礼的人骂了个半死,这不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夏吟吟左右一打量,这些个庸脂俗粉,根本没有自己的对手,要该如何出场才能衬托自己呢? 谁知道好巧不巧,刚才拿出假玉蝉的蔚蓝正好坐她旁边。 小姑娘安安静静,一点没有出风头的意思,倒是一双眼睛,正时不时偷偷看一眼一身红衣的薛承落,仰慕的神色遮都遮不住。 夏吟吟看了火大,这小蹄子有胆子肖想不该肖想的人,那就该受到惩罚,对着婉莹使了一个颜色。 婉莹会意,慢吞吞挪到蔚蓝身后,一不小心跌倒,恰好跌倒蔚蓝身上,使劲一推,蔚蓝便一个琅跄,扑倒在大殿上。 第162章 世子选妃 蔚蓝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惊慌失措。 薛夫人看着冷不丁冒出来的丫头,竟然是刚才搅局的什么礼部尚书的女儿,当下神色有些不豫:“你也有贺礼要献上来吗?这般争抢,不怕失了体统。” 蔚蓝是有苦难言,她匍匐在地面上,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一眼谁推的她,刚才那一瞬间,她看了一眼世子,谁知道世子仍旧自斟自饮的样子,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蔚蓝心中更加难过,这下可好,世子肯定以为自己故意想这样博人眼球,毕竟先前她整了那么一出假玉蝉的戏码。 家中倒是准备了贺礼,一卷已经仙逝的书法大师亲笔的《礼记》,倒也算得上是价值不菲,可是刚才已经有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出现,这卷书法孤本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满堂静默,蔚蓝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是一个悦耳的声音脆生生道:“我刚才可是看到有人推了这位贵女一下呢。” 竟然有人这般直言?大厅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可笑。 在座的都是身经百战的世家大族,这种把戏自然是见得多了,刚才婉莹的动作,虽然隐蔽,但是总有几个附近的人看得清楚,大家都选择不说,自然是因为谁都看得出这是郡主的意思,沐王府权势可远远比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大得多,孰轻孰重,谁不清楚,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这可是站队站哪边的问题,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一个愣头青冲出来。 薛承落放下酒杯,望向出声的那人。 她一脸天真烂漫,似乎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但是只有薛承落看得出,那眸子深处依旧是初次见面的勇敢无畏。 她未必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就这样看着一个弱女子里边外边都不讨好。这就是他的好明月啊。 蔚蓝感激的向柳明月点点头,方才从短暂的失措中回过神,整理下衣襟,略一思量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其实是我仰慕夫人丰姿,一时重心不稳,这才跌落出来,实在是与旁人无关。” 说完,又献上早就准备好的书法《礼记》:“我辈自当以夫人为典范,学好礼仪,不再如今日这般失态。” 看这姑娘进退有度,倒也算不辱没他们尚书家的门楣,薛夫人本来想做一番文章斥责一番的,看她这样识趣没有追究婉莹,倒也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 柳铃铛扯了扯柳明月的袖子,暗自耳语:“你看你这下可好,成全了一个大度的礼部尚书之女的形象,但是你看夏吟吟那两眼喷火的模样,你算是得罪狠了,最毒妇人心,你可要小心了。” 柳明月撇撇嘴,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倒不知她和柳铃铛亲密的互动落在薛承落的眼底,让薛世子心头一缩,手中握着的白玉酒杯无声无息裂开一道缝隙。 清风拂过,大厅里忽然间传来一阵异香,犹如春日百花盛放,多种甜蜜的、清雅的、幽深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大家纷纷相互间问:“这是什么味道?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香味?”还有的当家主母盘算着怎么样向将军府讨上一点这样的熏香,要是带回去日日闻着,恐怕会延年益寿吧。 薛承落鼻翼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几名侍女身着样式精美薄纱覆盖的紫衣迈着统一的步子簇拥着一位一身红衣的女子走进来。 那女子身段极美,玫瑰红的衣衫勾勒出动人的曲线,额间装饰花钿,琼鼻小口,眉目含情,喜庆中别有一种清丽滋味。 她满面含笑,盈盈下拜:“恭贺母亲生辰,愿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薛夫人看这这红衣女子,心里深处一阵反感,其实薛承落把这女人保护的极好,轻易不让这个女子和自己单独见面,她差点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中这样醒目的出场。 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得到世子青睐的那个女子,听说世子对她一见钟情,虽为婢女但是宠爱无度,成为世子府中唯一的妻妾。虽然身份低微了些,但是容貌身段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不愧是能够站在世子身边的人,等到将来为世子添下一男半女,这恐怕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薛陌远也笑着让心绵起身,坐在薛承落身边。 心绵心中得意,走路的步伐都轻松许多,今天出场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世子总是把自己藏在府中,不让见人,虽然是美名其曰保护自己,但是心绵总觉得这样活在人们的传说中不保险,若是有朝一日被替换了也不可知。 在六道冥府的时候,心绵就知道,凡是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自己去争取。让大家先认可自己,然后再攻克世子的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曾经以为高不可攀的世子,如今竟然有机会和世子住在同一处,虽然从来没有过同塌而眠的机会,但是时间那么长,她有足够的耐心。 夏吟吟看着一身红衣看起来和世子非常般配的心绵,心中愤恨不已,刚才想整一下帮蔚蓝说话的那个小丫头的心思一下就被转移了。 世子身边的位置啊,那是她夏吟吟从小就梦想的位置啊,今天竟然被人轻易拿走,她怎能甘心! 夏吟吟对着婉莹使个眼色,婉莹点点头垂下袖子来,手中法诀一动,薛夫人的双眼闪过一丝白光。 薛夫人好像刚才反应过来一样,对着大厅众人宣布:“今日要非常感谢各位捧场,我薛家一门两将军,都是圣上恩宠,身为一家主母,也要想着让我薛家开枝散叶,为我大梁代代尽忠往日,小儿承落往日重心在业所以不曾关注婚配之事,如今也算纳了一房,今日既然是我寿辰,那本夫人便做主,凡是能够得到本夫人肯定的,赐下绫绡帕,这娟帕和世子身上一件信物彼此呼应,是我薛家祖传之物,得到这绫绡帕的,才有资格做我家儿媳。”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原本听到些许风声的世家,也没想到这一次薛夫人竟然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这就是变相的为薛承落选妃啊,世子妃的位置,哪一个不想?不禁暗自后悔准备的礼物不够独特来。 薛陌远担忧的望着一脸笃定的薛夫人,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薛承落,心中一声长叹,阿柔如此一意孤行,早就不是那个“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阿柔了。 第163章 百鸟朝凤 说话间,徐哀悄悄落座,他刚才出去做了些准备,好让等下献上的衣服能够得到薛夫人青眼,不知道自己刚才错过去许多大戏。 听得柳铃铛一说,徐哀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来,总觉得有些阴谋的味道,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以眼神询问坐在上席一脸莫测的皇甫浩然。 皇甫浩然眉头微皱,原来薛夫人打的这个主意,自己这样冒然参赛似乎有些太过刻意,毕竟徐爱的礼物他可是看过的,相信普天之下再没有比这个礼物更叫女子动心的了,可是如果是自己献上,他家中又没有女眷,这样争抢绫绡帕恐怕会让有心人注意到,必须要不显山不露水才行。 皇甫浩然桃花眼在场中逡视一圈,暗自摇了摇头,这里头可没有什么能让他瞧得上眼的人物,就算临时找一个人充数也找不到。 恰好收到徐哀征询的眼神,皇甫浩然一个激灵,徐哀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美女嘛?这一个年头刚一冒出,皇甫浩然下意识就不愿意多想,那小小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他不愿意把她交出去顶差。 可是耳边似乎传来姐姐凄厉的呼声:“浩然救我,救我啊!” 皇甫浩然微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桃花眼底如深潭,绽放出幽冷的光芒。 徐哀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一会,皇甫浩然侍从拿着纸条递给徐哀,徐哀心中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打开,但是有一百二十一个必须打开的理由,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仿佛那纸条是食人猛兽。 “柳明月献礼。” 短短五个字,徐哀如遭雷击一样一脸惨白,这张纸条明明白白告诉他,柳明月就是皇甫浩然准备推荐的人选,他们这边的礼物也只是由柳明月献出去。 徐哀的心忽然间皱成一团,他看了一眼犹自津津有味品尝美食观看表演的柳明月,心底忽然一阵凄凉。 她面色微黄,标致的五官被上了一层保护色,只有徐哀知道,卸下伪装的柳明月,绝对是现在场上最美丽的那个,皎如日月,其他家里不过是满天繁星,休想争辉。如果没有意外,加上自己献出的礼物,那绫绡帕就是属于他们这方的。 初认识她的时候,就是在雨中,就是在薛承落的新府邸前,她一脸失魂落魄,明显是心身受到创伤的模样,她是那样信任自己,甚至愿意当做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她那样希望自己得到幸福,可是如今,他要亲手把柳明月推出去作为荣华富贵的垫脚石。 “徐哀,那个贵女唱得不错呢,可惜你看红衣世子好像没听到一样!真是对牛弹琴,可惜了一副好嗓子……”柳明月摇着徐哀的胳膊。 徐哀漫不经心点点头,挤出一丝苦笑。 在他尚自犹疑的时候,夏吟吟已经开始主动出击了。 那贵族小姐一曲清歌刚刚结束,只听得一阵百灵鸟的叫声响起来,仿佛带人置身真正的深林之中。 柳明月和柳铃铛不约而同一震,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这歌声是带了道法的,不然不会这样逼真,甚至还有一丝迷惑心智的作用,虽然因为施法人功力有限,那一丝迷惑心智的作用甚至发挥不出来万一,但是仍旧会给在场所有宾客一个“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印象。 那声音是婉莹发出来的,夏吟吟不知道去了何处不见踪影。 此刻的婉莹姣好的面庞沁出了点点汗滴,为这一招先声夺人,显然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就在婉莹以为自己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夏吟吟终于出现了。 几条白绫从大厅之外翩然而入,几经纠缠竟然形成一朵白色莲花的模样,稳稳的落在大厅中央,好像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无论是落下的角度和时间都是恰到好处。 夏吟吟一身白衣,乘着飞舞的白绫飘然而近,她本就生的窈窕多姿,这样从天而降的方式更是衬得她犹如仙子一般。 更叫人觉得惊奇的是,她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一串美丽异常的珍惜鸟儿,或是洁白胜雪,或是翩然多姿,或是五彩缤纷,鸟儿也跟着鸣叫着,欢喜异常,似乎被什么特别喜庆的事情吸引了一样,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夏吟吟带着浅笑,稳稳落在白绫织就的莲花上,高贵圣洁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 “今日夫人生辰,自是最最吉祥不过的事情,吟吟不才,向上天祈福,苍天感召夫人高义,特派百鸟来贺。” 夏吟吟的声音娇俏,听在别人耳朵中说不出的舒服,就连跟着进来的鸟儿,都听话的停驻在窗棂,房梁上,甚至有几个大胆的,还停在薛夫人面前的几案上。 看样子,这夏吟吟今天的祝福实在是别出心裁,又吉祥如意,估计会得到薛夫人首肯的,看薛夫人满面笑容的样子就知道了。 就有姑娘心中泛酸,就不信邪,反而壮着胆子质问:“这百鸟是你引来的,谁知道是祝福夫人还是祝福你自己啊,再说了,这鸟儿要真的想祝寿,为什么不带贺礼,说得好听,我看分明是你故弄玄虚取巧。” 看来提问题的人也不是很高明,这话当然可以质问夏吟吟,但是同样也暗含着薛夫人不配这等天兆的意思,恐怕也伤了薛夫人的心情,有人暗自摇了摇头。 夏吟吟听了这话竟然也不恼,她唇角微挑,也不言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果不其然,所有的鸟儿忽然间轻快的叫起来,望向门口的方向,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要过来一样。 一只浑身火红的鸟儿翩然而入,绕梁一周,嘴里还衔着一根焦黑的梧桐木。 众人只觉得火光耀眼,那鸟儿仪态万方不是凡物,有人高声叫着:“快看,这是凤凰啊!” 只有柳明月和柳铃铛神色凝重起来,这鸟儿的的确确不是凡间之物,但是可不是什么吉祥的凤凰,而是被人用邪法炼制的妖凤,这妖物主要是用来迷惑凡人,倒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看起来也和凡俗相信的凤凰一样美丽,但是蒲柳族家中早就记载,炼制妖凤需要的就是活人的鲜血,沾染的鲜血越多,妖凤的身体就会越大,看这妖凤足足有七八只正常野雉那么大,就知道炼制妖凤的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了。 可怜满屋子肉眼凡胎,看着仪态万方的火色凤凰,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却不知道,危险,其实已经开始有了征兆。 第164章 力争上游 那“凤凰”盘旋一周,缓缓降落在夏吟吟身边,把手中的梧桐交给夏吟吟,亲切的叫了一声,王后似的看了看周围的鸟儿,又一声轻啼,然后带头翩翩飞舞着离去了。 刺啦一声响,众鸟争先恐后的追随“凤凰”而去。 满堂静默。 “我真是做梦了吧,居然有这样的福气,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凤凰呢!” 不知是谁忽然间像呓语似的发出一阵感慨,这才打破了满堂的寂静。 “有将军保佑,我大梁风调雨顺无忧啊!” “凤凰送的梧桐啊,只有仙人才有这个福气接受这个礼物啊!” 刚才发问的小姑娘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这一出戏码实在是超出了本人的认知能力。谁曾想,不过一个郡主,竟然能召来天上的凤凰,这功夫,恐怕可以和传说中皇宫那位道法高深的供奉相比了,要捏死自己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不禁十分懊悔。 夏吟吟心情不错,倒也没有追究她的意思,或许,还要感谢这个贵女帮助自己又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表演。 她缓缓上前,恭敬呈上梧桐木来:“恭喜夫人,夫人福泽深厚,良禽择木而栖,凤凰千里送来梧桐木,将军府必然有大喜,这礼物可符合夫人心意?” 说完还不忘记,偷眼看一下坐在一边的薛承落,他还是那样俊美,面不改色的模样,恐怕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改色,倒是他身边的心绵实在是碍眼的很,殷勤的给世子斟酒布菜,不愧是曾经当过婢女的,一脸奴才相。 “郡主,快谢恩啊!”看着自家郡主傻傻跪在那里半天不动,梧桐木薛夫人都已经收了,她还不赶紧下来,杵在哪里干什么,肯定又是为了薛承落走神了,婉莹忍耐着心里的厌恶,装着一副温柔的模样上前提醒。 夏吟吟这才如梦方醒,尴尬退下。 虽然收尾不够完美,发生这么一段小插曲,但是夏吟吟看着四周众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心中还是不免得意,这下子,看你们怎么超越本姑娘。 世子妃的位置,本姑娘要定了。 薛陌远看着爱妻不断摩挲梧桐的样子,心中不禁有几分担忧起来。 凤凰不论在哪里都是皇后独有的称号,凤凰也只能落在皇宫大内才符合礼仪,爱妻不是凤凰,自己当然不是皇帝,这无缘无故被夏吟吟引来一只凤凰,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可怎么是好,而且,薛陌远总觉得,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未免有点太小了些,传说中的凤凰可是可以九天蔽日的,那凤凰根本没有那种气势,充其量就是一只长得像凤凰的火红鸟儿吧。 图个彩头也罢了,谁让阿柔喜欢呢,宴会之后,他再进宫和皇上解释就好了。薛陌远叹了一口气,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还有哪一位贵人?” 世家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肯出列了,他们当然有礼物,但是这时候出去,被刚才的那一幕一比,就是狗尾续貂,这风头还是不要抢了。 皇甫浩然邪邪一笑,忽然鼓起掌来。 众人循声望去。 薛陌远浅笑:“太师也来凑这个热闹吗?毕竟内子之前就说过这娟帕是赠与她认为值得进入我薛家大门的人,难道我大梁太师,也想和小儿好好叙旧不成?” 众人一片哄笑,皇甫浩然也跟着笑起来。 他本就生的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更是如春风拂面,吹皱了一池小姑娘心中的春水。这皇甫浩然真的是和世子不一样的味道呢,世子虽然俊美无双,但是脾气不好太过高冷,眼看着夏郡主势在必得的样子,倒还不如转移目标,看看太师也好啊。 “哎呦,我说薛将军,你薛家一门忠烈,本太师可是仰慕的很啊,什么时候进你薛家实在是本太师毕生所愿。”皇甫浩然以手掩鼻,娇声泣道。 这下可是跌了众人的眼镜。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争来争去,两个美男子早就想往一堆凑。小姑娘的芳心们碎了一地。 薛承落二话不说,酒杯随意一扔,恰恰向着皇甫浩然砸去。 那烈烈生风的样子,可是使上了真力的,这要真的砸中面门,鼻梁都会塌掉的吧。 皇甫浩然反应也不慢,头往后移开,那掩着鼻子的手一个翻转,稳稳的接住了酒杯。 但是下一秒,皇甫浩然仿佛被烙铁烫到一样,扔了杯子。 薛承落,你这厮还是一贯腹黑,这杯子早就被内力注入,滚烫无比了,他只顾着卸下巧劲,却忘了防备杯子本身的温度。 皇甫浩然一边吹吹手,一边撒娇的说:“薛世子真是讨厌,不喜欢就不喜欢,本太师是不会勉强的,可惜啊,本太师府中有一个丫头,那模样真是万里挑一,更难的的是,比本太师还要对你情根深中啊,有道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那丫鬟对本太师有大恩,总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次就把她带过来,当做在下府中应选的人,特地过来试一试能不能进你薛家大门,要知道她进就是我进,我这心怀也会得到宽慰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力争上游的……” 皇甫浩然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众人转了一个大圈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皇甫太师是一定要上来承礼了,就是把获益人改成了自己府中的丫鬟。 知道的,还说太师是体恤家奴,连一个丫鬟的心愿也要达成,至于什么救不救命,谁都不放在心上,身为丫鬟不就是要救主子吗?不知道的,恐怕就会以为,这太师莫不是来消遣世子的,谁都知道,世子现在身边的那位就是一个绝顶美貌的丫鬟。 现下奴婢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不知道哪一会就会被拎出来当挡箭牌,而且是一个美貌的挡箭牌。 果不其然,薛陌远还没说什么,薛夫人先不乐意起来。 这薛夫人还没说什么,薛世子身边的佳人那张俏丽脸蛋可是白的跟面粉似的,泪珠挂在眼角,真叫人怜惜。 第165章 返璞归真 薛夫人冷笑:“配得上我落儿的,身份上可不能马虎,难不成今日还要你皇甫家的一介婢女不成!” 宾客们不约而同嘘了一声,这薛夫人如此说,可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肯给那位新进府的姑娘了,瞧瞧那佳人,樱唇紧咬,简直像受了天大委屈。 传说中世子对这位姑娘用情至深,这下子可算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薛承落的声音适时响起:“母亲,太师,承落有心绵足矣。”虽然话语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毕竟是维护的意思,这一晚上,世子可是头一次开口,而且是为了心绵姑娘违抗母亲呢。 薛夫人眼底一抹冷光,不容置疑道:“落儿说笑了,佳丽如云,你又如此风姿隽秀,一人恐怕不够。” 她打量一圈,没有什么宾客站出来借借献礼之名比拼,若是如此直接给了沐王府估计别人没有什么意见,可是毕竟要稳住薛承落,不如就给皇甫家一个机会,也好堵住悠悠众口。反正她可不会信,皇甫家能拿出什么超过梧桐木的礼物。 于是薛夫人话锋一转,竟然同意了皇甫浩然的请求:“承落虽然宠爱新人,但是也要以己度人,这世间思慕你的女子还有很多,你看刚才太师都愿意帮着自家婢女说话,所以你还是看一看他们的礼物吧。” 众人绝倒,这是什么歪理!再看薛承落,居然点头没有再争取,好像刚才替心绵说了话就是完成了任务一样。 皇甫浩然眉头一挑,薛夫人阵前倒戈虽然姿势有点难看,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倒是十分符合自己的意图,这样最好不过了。 当下两手一拍,示意人上场来。黑布从天而降,遮挡住了外边的光亮,朦胧中只觉得大厅中央人影潼潼,整齐划一,似有千军万马。 一阵悠扬的鼓乐声中,有一抹倩影出现,她柔美的身姿在黑暗中引人遐想,她在场中立定,秀发飘扬开来,无端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大厅众人屏息以待。本以为这姑娘要跳舞,谁知道银光一闪,长枪不知道被人从何处扔来,她竟然跳将起来,一把接住,风驰电掣般舞起枪来。 单打独斗,力拔山河,重重突围! 那女子一招一式干脆利落,银光闪闪犹如梨花,面纱下一双美目有如刀剑出鞘锐利无比! 披风无风自摆,有银色星芒闪烁,更添无尽神秘。 大家跟着她的武姿一下子被带到那个充满危险鲜血也充满情怀道义的沙场中。 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一曲终,黑幕缓缓升起,女子取下面纱,绝色面容如同大漠朝晖,点亮所有人的双眸。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女子,可柔可刚,可远观亦可亲近。薛承落气的鼻子都歪了,一双寒眸忽然涌现出几分怒气来,这不让人省心的柳明月!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让她跟着徐哀远离这危险重重的将军府,可是这丫头偏偏要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再而三用了真容、一次比一次闹的动静大,她是生怕别人记不住她吗!柳明月也感到右上方位置世子的眼睛能把自己的脸蛋灼成两个洞,唉,这个世子一向不喜欢自己出现的,尤其这样醒目的出现,但还是硬着头皮对着那个方向干笑几声。 她也觉得很委屈好不好,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报恩那么慢,报恩那么难。 刚才可是徐哀一言不语偷偷抹眼泪,被柳铃铛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必须要做的找到一个能帮他阐释他精心准备的衣服的女子。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会舞刀弄枪的女子过来帮他啊,所以柳明月就自己上了。 至于什么选中的会得到薛家宝贝的心思她可是不敢有的,最多等一下拿到绫绡帕的时候,表现的脱俗一点,让世子自动放弃就好啦。这干笑似乎起到一点效果,世子好像不那么生气了呢,所以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爷爷还是教过的,柳明月暗自庆幸。 薛夫人居高临下问:“这枪舞得不错,你的贺礼在哪里?” 柳明月不慌不忙行了行礼,徐哀从身后呈上来一个盒子,一打开,竟然是一件素色衣裙,灰色披风,半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 夏郡主早就对刚才刚柔相济的舞枪恨的牙痒痒了,可算是找到机会扳回一局,忙横眉:“你居然拿这样品级的衣服来消遣夫人!” 柳明月对夏吟吟置之不理,捧着盒子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夫人荣华半生,什么滔天的富贵没有见过,这返璞归真,素衣加身,初心不改,就是奴婢最诚挚的祝福。” 薛夫人心中一动,这几句话比不得那些甜言蜜语,但就是往她心坎里钻。 薛夫人想到刚才柳明月的舞姿,曾几何时午夜梦回,她也是这样梦见吹角连营,梦见和将军一起并肩作战,也是曾几何时,她心神不宁便总是疑心将军遇到危险,更是曾几何时,每年短暂相聚临行前,她总要一遍又一遍擦拭将军的武器,好像那上边还保留着将军的温度。 薛夫人望向身侧,与薛陌远的目光交汇,当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今日也是风霜爬上了眼角。 柳明月见薛夫人有些意动,接着进言:“夫人,这衣服虽然只有一件,但是不用清洗,甚至不论寒暑,都可以调节冷暖,冬日暖,夏日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而且这披风和刚才婢女身上所穿的是一样的,夜光下有月亮隐隐浮现。” 柳明月一边说,薛夫人竟直接拿起披风来仔细观看。 “刚才那个星星图多好看,为什么要换成月亮呢。”大厅光线明亮,衣服看不出什么不同,薛夫人状似无意问了下。 柳明月婉转低眉:“将军风姿如日,夫人华贵如月,星星岂能与日月争辉。” 说的薛夫人心花怒放,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这个美人,虽然绝色倾城,但是没有任何的娇气,比狐媚心绵和傻郡主好多了,如果不是皇甫家的人该多好啊! 第166章 追悔莫及 “阿柔”,薛陌远的声音忽然在薛夫人耳边悄悄响起,他的声音忽远忽近,眼底还噙着泪光,看的薛夫人心中一震。 “阿柔,这些年辛苦你了。这礼物我很喜欢,让我想起了当年。不过最后还是你来决定,选一个你最喜欢的。”薛陌远情难自已,伸出手来覆盖住薛夫人的,醇厚的声音如同最美的酒。 眼泪无声无息浮上眼眶,薛夫人透过泪水,看到月亮在暗淡衣衫中浮浮沉沉,生出久违的感动来,这根本不用选啊,在阿柔心中,薛陌远的分量和位置从来没有变过,她早就在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沦陷了。 就在她几乎要破口而出最中意的贺礼的时候,脑海中仿佛被蜜蜂狠狠蜇了一下,她“哎呦”一身叫了痛,面色瞬间苍白起来。 那种痛,让她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她怎能又一次因为薛陌远的小小温柔就险些放弃不该放弃的事情呢! 薛陌远让她由爱生恨,甚至失去了做一个真正母亲的机会! 薛陌远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已经对别人情根深种,那薛承落有血有肉的坐在台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告诉自己薛陌远有多喜欢他的娘亲,所以才找了自己这样一个替身! 到头来,他轻轻的一挥衣袖,便要忘记所有,但是她怎么能,怎么能轻易被人蒙蔽!如果阿柔已经身在泥潭,那就让所有的人都来陪她吧! 白色光芒在薛夫人眼中一闪而过,她眼底那一抹柔情终于黯淡,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疯狂。 台下的夏吟吟和婉莹对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薛夫人未免也太难控制了,还好主人算无遗策,让她们先下手为强。 薛夫人异常明亮的双眸扫视一圈,方才不紧不慢的说:“今日承蒙诸位费心,也是上天眷顾,今日的确让我大开眼界,倒是有非常喜爱的,那便是……”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微小的常人肉眼难以看到的波动。 婉莹忽然间面色惨白,支撑不住靠在身后的身边的郡主身上,嘴角沁出殷红的鲜血来。 竟然有人这个时候来坏他的好事! 夏吟吟又怒又怕,一边扶着婉莹,一边惊慌的四处张望,能够伤的了婉莹的人,那人肯定也不是常人,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呢。 而薛夫人似乎没有感受到这边的小小骚动,刚才波动对她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让她感到无比轻松,脑海中有只无形的手消失无踪了,她一时半会想不起刚才准备说出哪家的名字,便索性话锋一转:“那便容请各位多留一下,用过晚膳后再相告。” 这关子卖的,薛陌远宠溺的笑笑,让大家随意在附近逛逛,自己便挽起夫人下去准备了。 底下可是炸开了锅。 有几个贵女躲在夏吟吟背后窃窃私语:“看看郡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那么驯服的鸟儿,最后还是败给了人家的素衣。” “你不知道,郡主这是卯足了劲想嫁给薛世子的,谁知道,连薛夫人也要考虑考虑,那么大的阵仗可能真是要白费了。” “你们还真别说,那姑娘的舞蹈真的是别有韵味啊,人也长得好,连我见了都心生好感,就是厌恶不起来,这样的女子居然只是一个小婢女,可能薛夫人也就是犹豫这个吧。 “你们争来争去的,又没自己的份,真是无聊,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去看看怎么靠近世子吧。” 这句话一出来,其他的小姐们都纷纷住了口,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刚才那个说话的贵女。 靠近世子,开玩笑,上一个不知分寸靠近世子的,可是被一掌劈飞,毫不留情的呢,那可是实打实的在床上修养了两个月!算了,她们肯都还想美美的活几天,世子这样好的尤物,还是只可远观的好。 只有蔚蓝在人群后默默观看,不发一言,她是真的被这群人伤透了心,如果不是碍于父命,恐怕早就回去了,可是呆在这里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远远看看那个丰神俊朗的世子。 嗯,世子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怎么老往门口看呢? 蔚蓝也跟着看向门口,是刚才的那个舞枪的姑娘正往外走呢,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俊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难不成世子也看上这位姑娘啦? 蔚蓝圆圆的小脸耷拉着,这恐怕也没有法子,这姑娘美的她都嫉妒不起来。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世子爷吧。 柳明月可没有空管这小丫头心中的弯弯绕绕,这个时候正被徐哀拉着往外走呢。 眼看着左右无人,柳明月一把抽回徐哀握住的手,俏然问:“从没见你使这么大力气拽我走啊,徐大公子,这附近有没有洪水猛兽,柳铃铛这家伙又不在,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啊。” 徐哀紧紧握了下手,只感觉空荡荡的风从指间转眼移走,暗自叹了口气,就连这样片刻的温暖也不能久留吗? “明月”,徐哀好像终于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柳明月,双目灼灼,无比坚定的模样,“我后悔了。” 徐哀轻轻吐了吐一口气,是啊,他不得不承认,把你推出去舞刀弄枪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追悔莫及。 日头渐渐西下,这时间已经不早了,晚风吹过颈部,还有一点凉。 柳明月缩了缩脖子,仍旧是一脸天真,后悔啥呀?这么好的日子。 仿佛是感应到明月心中的疑惑,徐哀艰涩的开口:“明月,刚才让你上场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总觉得这个时候把你推出去,就永远不会再有可能和你站在一起了一样。” “徐大哥你多虑了,我们现在不就好好地站在一起吗?”柳明月蹙着眉,徐哀越来越让自己看不懂了,做个恩公而已,没有必要吞吞吐吐的,简直比她们蒲柳神树上爬的最慢的小虫还要磨叽。 她一派天真,虽然是容颜绝世,但是心思却纯净如雪,徐哀简直要败下阵来,这女子,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嚷着要让自己幸福,如今看来,她其实真的不是太懂,她其实做事情也不过是流于形式,不过是大家怎么做,她也怎么做来。 徐哀一直想问,如果他什么都不要了,连深陷牢狱的父亲和亲人都不要,只要她,她可还愿意陪着一起浪迹天涯,有情饮水饱。 现在看着她美丽的双眸,他忽然失去了勇气。 第167章 又见黑衣 "噗"的一声轻响,正在思量的徐哀忽然眼睛一闭倒了下去,柳明月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啦?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就忽然倒下去了。柳明月仔细查看了徐哀,身上没有什么异常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柳明月机警转身,柳眉倒竖:“谁啊!” “那小子后悔拿你当棋子替自己的荣华开路了。他分明是喜欢你,你还在这里欲拒还迎!呵,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吗?” 谁欲拒还迎了,柳明月大怒,不过是觉得时机不成熟罢了。 从身后的大石头后边忽然间展现出一个健硕身影来,虽然声音嘶哑,黑巾蒙面,柳明月还是一眼看出这人就是那日在灯塔顶上把自己推下去的黑衣人-传说中的六道冥府府主! 柳明月说的怒火瞬间消失,怎么会忘记呢?那双眼睛湛然如黑色明珠,不知道多少次出现在似梦非梦中。 “是你,冥府府主!”柳明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竟然多了几分颤抖。 黑衣人盯着柳明月尚且留在徐哀脉搏的双手,暗讽道:“看不出来你还是真的担心这个小子,你放心,他不过是中了我的暗器,昏睡一段时间就好了。” 柳明月混不在意的应了一声,双眸亮晶晶的,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人在,她总是有种安心的感觉,那日拍在自己背后的符箓可不是一般人舍得拿出手的,何况,当时避无可避的情况,眼前这人肯定受了伤的。 薛承落见柳明月眼中仍旧是关切之色不减,心中莫名烦躁,她就这样不信自己还在担心那书生吗? 他不自觉扯了扯衣领,往后一退,刻意抬高了音调:“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有事要拜托你,那天在灯塔我可是说过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的。” 柳明月转转眼睛,笑道:“你们凡人都说富贵险中求,那日你真真切切救过我,我们彼此都知道一点底细,你要我做的事情,如果不违反我在人间行走的原则,我自然都会帮你的。你可是我的恩公呢!” 说到“恩公”二字,柳明月双眸有晶莹绿色光芒流转,看向黑衣人的时候说不出的妩媚婉转。 爷爷可是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人不知道什么目的,先探下底吧。。 迷魂术应该是最好用最简单粗暴的法术之一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到蒲柳族圣泉再修炼一段时间,提升下火候。 在柳明月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黑衣人不过随意咳嗽一声,二人间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薛承落眸光转冷:“你不要苦苦试探,本座一府之主,实在没有时间给你磨叽。实话实说,本座要的是薛夫人指明送给未开世子妃的绫綃帕,七日之内给我取出来。拿着这个哨子,得手后连吹三声,本座自会前来。” 这下子柳明月也顾不得体味刚才迷魂失败的挫败感了,直接跳起:“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怎么能知道自己一定会入选呢?你不知道,就算薛夫人选了我,那个什么薛承落肯定不要的,你都不知道他多讨厌我,那心绵姑娘才是他的心头好。” 话说出来,就连柳明月自己都觉得有点点不对。这个抱怨是不是有点过了,依稀仿佛带了一点点陈醋味? 黑衣人似乎也愣了一下,变冷的眸光柔和下来:“你似乎非常在意那个薛承落,不过是抱过一下,这么快就被薛世子迷的颠三倒四啦?” 柳明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唉,出来凑个热闹,把一世清名都毁掉了。 “你放心,那薛世子的心思本座倒是有几分理解,他恐怕不能拒绝,你尽管见机行事就是了。” 余音尚在,等柳明月收拾好心情抬起头的时候,那黑衣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哎,这家伙神出鬼没的真是应了他们组织的名字!柳明月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就是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迹,只得默默感慨这家伙还没有说报酬呢,如果帮他拿到东西,他和自己的恩情是不是就一笔勾销了? 只有徐哀均匀的呼吸回答她。 柳明月举头望天,这下可好,恩公就像春日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啊! 红烛通明,将军府依旧是欢歌宴饮,一派升平。 薛夫人眉目如画端庄无比,在薛陌远的悉心照顾下更显得心情舒畅。 她举杯感激各位宾客,并让下人每家每户都封上礼单作为回礼,有的甚至远远超过宾客的贺礼,将军府做事一向如此,从来不占人便宜落人口实,所以这样的宴会连大梁皇帝都不曾说什么不满,因为这根本不可能结党营私或者敛财的。 一切停当,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柳明月皱着眉头,看了看一脸镇定的薛世子,心底想着刚才府主的代办事情有无可能。 看一边的夏吟吟,早就把衣角都要揪断了。 薛夫人拿起绫綃帕,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最终仿佛下了决断一样,朗声道:“这次献礼的确让人别开生面,大家都很好,只是我心中夏郡主百鸟朝贺更加喜庆。这帕子给她吧。” 夏吟吟的心落到实处,她和婉莹对视一眼,满是炫耀,薛夫人果然心里向着自己,没了这婢女的妖术,薛夫人还是选了她不是吗? 还没等她高兴完,只听薛夫人接着讲:“另外,我和将军对皇甫太师家的婢女也是印象深刻,那舞让我二人追忆了许多,难为这女子一片玲珑心思,这对玉蝉便赠给皇甫家吧。” 这下大厅里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可不得了,难不成薛夫人这不选则已,一选就是俩!这个真的是给世子找了三妻四妾啊!不知道薛世子会不会当场拒绝。 柳明月当场愣住,谁能想到有这样的转机! 倒是皇甫浩然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显然在迅速分析利弊中。 那薛世子放下酒杯,对着身边美妾一笑,如朗月初升,说不出的风流蕴藉,看呆了众人。 “我只要她就行了!”薛世子手指所指,赫然是正在震惊中的夏吟吟! 第168章 天赐良缘 夏吟吟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大约就像生活中垂涎已久的东西有朝一日忽然不反抗了,就这样摆在你面前等着你吃,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总觉得不太真实。 薛承落不顾四周异样的目光,反而稳稳的踏步前来,站在夏吟吟身前站定,俊眉一挑:“怎么,你不愿意,那就……” “我愿意!”还没等薛世子说完,夏吟吟慌慌张张上前一步,甚至把身前的案几都碰歪了。 四下有“嘘”声传来,不论怎样,这夏吟吟好歹是沐王府的郡主,体统都不要了,这样火急火燎的。不过也有姑娘扯着手绢无比羡慕,别说被人讥讽,就算是万人唾弃,只要能和薛世子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柳明月长长出了一口气,果然,薛世子不会选择她的,可是毕竟答应了黑衣人,这进不了世子府邸,说什么都没用啊,毕竟薛夫人可是要把绫绡帕给夏吟吟的。 高堂之上,灯火通明,薛夫人的眉目中闪过一丝冷色。 “没想到落儿你也被郡主一番心思打动了,”薛夫人不慌不忙,“但是太师家的小婢女也是品貌出众,对你一片痴心,郡主红袖添香固然高雅,小婢嘘寒问暖更添柔情,需要将落儿里里外外都照顾到,我和你父亲方才放心。” 早在薛承落迎向夏吟吟的时候心绵就面如死灰,薛夫人这话更是让她摇摇欲坠,这分明是嫌弃自己里里外外都照顾不好!心绵恨不得给薛夫人一个毒针了事,但是府主有命不能坏了他的大事,只得求助似的望向薛承落。 薛承落忽然笑了笑,拱手问道:“母亲不是亲自说过只把得到绫绡帕之人送进我府中吗?” 薛夫人还没有说什么,薛陌远忽然道:“落儿应该知道,那玉蝉对我二人的意义,其实也不小。” 皇甫浩然似乎下定决心,不嫌事大插个嘴:“薛世子啊,我觉得我家明月真的是很好啊,最重要的是她对你一心一意的,你不知道啊,为了这个舞蹈,我家小婢可是好几宿没合上眼睛,为了你要死要活的,更重要的是,你也要理解夫人和将军的意思啊,这玉蝉也是婵娟啊,那么有缘,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就连一直觉得没什么关系的柳明月都被这桃花太师丝毫不给面子的推荐给震惊了,真是汗颜啊,汗颜到自己也有了错觉,难道她真的是一棵柳树,而不是一颗西瓜,除了靠着自夸卖出去不然就只能稀烂的结果?没看到世子都被震惊成一块木头了。 “缘分天定,本世子也不能不解风情,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行吧。”薛承落凉凉道。 心绵颓然跌坐。 皇甫太师一肚子说辞给憋回肚子里了。 什么世道,居然成功了? 说好的那个高冷无双、战绩彪炳、视名利如粪土、视芳心如无物的世子呢? 柳明月觉得自己的错觉应该还没有结束吧,这应该不是真的。 可是薛承落已经自顾自走到愣住了的薛夫人身边,接过托盘上的绫绡帕和玉蝉就来到夏吟吟和柳明月身边,面无表情的把信物交付。 柳明月迷迷瞪瞪的,似乎还在薛承落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笑意,这可不是错觉了,这肯定是幻觉了! 薛夫人欣慰的声音传来:“落儿,这个生日真的是很开心。” “母亲开心就好。”薛承落瞥了一眼不敢正视自己的薛陌远,接着问,“不知母亲是想让这二位姑娘今日就如我府中,还是改日呢?” 这军将得好,如果今日就入府,恐怕不太合适,毕竟夏吟吟还是郡主身份,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不明不白深夜被小轿子抬走未免太不合礼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这个夏吟吟的,倒是那柳明月本就一介婢女,皇甫浩然也是巴不得这女子早日入府,不如就今夜让柳明月入府算了,还可以反将一军,看他反应,以静制动。 薛夫人慢条斯理:“郡主身份尊贵,今日你们不过是定情,虽然我薛家战功无数,但是也要尊重沐王爷的意愿,改日上门很有必要,倒是这皇甫家的,哦,明月姑娘,真真应了今日的景,花好月圆,不正是适合今日入住世子府中吗?至于什么时候喜结连理,再斟酌吧。” 薛承落洒脱一笑:“那个自然,夏郡主身份尊贵的确要隆重进来,至于这个小婢女,既然对本世子情根深种,那么早日帮着她解解相思之苦也是应该的。” 柳明月一口老血差点没喷的老远,这好家伙,感情是要赶鸭子上架,今天就带走啊,连膘都不让养一下,只好期期艾艾看着皇甫浩然。 太师啊,你发发慈悲,让本姑娘金蝉脱壳最好了。 皇甫浩然一顿,这似乎有些过于顺利了,虽然柳明月入将军府是自己一早就计划好的,但是还没有真正和柳明月说好对策计谋,何况,这样孤身入府危险重重,他竟然有点舍不得。 往后看了一眼,柳铃铛去照顾徐哀了,这下子,身边连一个阻拦的人都没有,皇甫浩然苦笑,为了胞姐,他似乎没有任何对薛夫人话语表示反对的理由。 他垂下眼眸,不和柳明月对视。 事情商定,薛夫人伉俪和宾客们都满意离开,今天的宴会可是知道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居然薛夫人亲自给薛世子找了两个佳人,其中一位还是今天就要进府的,可惜身份低微了些,不然单凭今晚的清雅刚健一舞,那足以艳冠群芳。 夏吟吟紧紧握着绫绡帕,迟迟不愿离开,甚至有些恶毒的盯着柳明月。本来她可以是唯一一个入选的,偏偏出来这么一个抢风头的人。 柳明月耸耸肩,这事情,难道还怪我咯?最吃亏的应该是她好不好! 薛承落不紧不慢的走来,对着夏吟吟笑的如沐春风:“郡主回去好好休养,改期入府也不过是指日可待。” 夏吟吟心中一甜,世子哥哥还是喜欢她的。 薛承落接着道:“不过你手中的绫绡帕按规矩是不能带走的,等到你来世子府的时候,我就把它给你保管好不好?”那声音也没有特别温柔,但是世子的俊容太有魔力,夏吟吟只得跟着点点头,交出绫绡帕迷迷瞪瞪的离开了。 柳明月见势不妙刚想往角落里缩,世子一个箭步拦住去路,一把抓住柳明月晧腕,居高临下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轻轻吐出一句:“本世子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相思之苦不好受吧?” 第169章 世有谪仙 世有谪仙,应如世子。 那话语平平淡淡,并没有什么柔情,但是柳明月被握住的地方不受控制的滚烫起来。 原本应该是清清冷冷只可远观的人,如今近在眼前,还对自己那样温柔,就算自认为见惯了三界大场面的柳明月,也不由自主的心头一缩。 好在,本来今天的角儿就是一个对薛承落情根深种的太师婢女,柳明月自己安慰自己一下,这入戏太深也不能怪她。 她垂首施礼,一脸娇羞,状似无意把身体往薛承落怀中靠近几分,浑然不顾世子身后纤美佳人的垂垂泪滴。 “能有今日,此生无憾。”柳明月想着黑衣人嘱咐,还有世子手中近在咫尺的绫绡帕散发出的迷人光芒,夹着嗓子柔声道。 薛承落眼眸瞬间幽黑,握住晧腕的手更加用了几分力。 他不由得暗自嘲笑自己,这柳明月还是拥有者随时随地影响自己的能力。 既然放不下,那便不必放下,她的小眼神一直盯着绫绡帕,分明还是记得黑衣人的交待,既然自己有了另外一个可以堂而皇之接近的身份,那又何必将她推开,至于重重危险之中呢。 薛承落右手微微使力,柳明月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 薛承落就势一抱,大步走开,竟是要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柳明月抱回自己府邸的样子。 柳明月大窘,恨不得一个定身法将世子定住,但是这实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柳明月忽然非常怀念起柳铃铛来,这个家伙,皇甫浩然又不是他的公主,怎么别人安排啥他就乖乖听话了呢? “想我就行了。”薛承落警告的声音在柳明月头顶乍起,惊得明月心肝都为之一阵,这阵阵气息包围,带着一种熟悉又感动的气息,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靠在蒲柳圣树上的感觉。 看柳明月乖乖把耳朵贴在胸膛上,薛承落眼底的温柔才像缓缓冲破黑夜的星光一样,点点滴滴偷偷漏出。 在长安和一种侍卫的簇拥下,薛承落就这样十里长街抱着柳明月一步步走回了府中。 马车滚滚向前,心绵坐在车里内心深处无比愤恨,透过窗帘,世子和那个卑贱婢女的身影依旧在前边相依相偎。 随行的侍女也都看得出这位夫人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识相的闭嘴不语。 心绵伸出手无声掐住窗棂,心在滴血,今夜,多么辉煌的一夜,却是她心绵的笑话。 金光灿烂的夏吟吟,清秀绝伦的柳明月,真好,从此以后,这世子府中要美女如云了。 可是,那是她的府主啊! 在不知道他是薛承落的时候,她就已经默默喜欢了,喜欢的是每一次安排布置任务时候的杀伐果决,喜欢的是那一身拒人千里的孤傲,还喜欢的是对待叛徒的冷酷无情。 府主自名“六道”,根本不是江湖中人以为的府主是阎王化身,出现的时候就要人性命的含义,而是因为府主曾经说过,他是跳出六道轮回之人,是最无情之人。 心绵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一点春心在府主冷漠的注视下渐渐只敢缩到最卑微的角落里,不再冒头。 可是如今,府主居然要这么多人陪着,甚至,还…… 心绵看着娇羞依偎在府主胸膛的倩碧色身影,握在窗棂的手不自觉带了内力,上好的铁木应声而断,尖利的刺扎进肉中也不觉疼痛。 随车侍女慌慌张张找东西包扎。 心绵也不叫疼,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嘶嘶冒着寒意。 府主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一个从懂事到现在都喜欢府主的人,怎么可能忽略府主一丝一微的异常呢? 府主已经伪装的够好了,甚至整个表演过程,府主都没有流露出真感情,但是刚才那一瞬间,那青衣女子一瞬间叫出“此生无憾”的时候,府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一个常年刀口舔血的人,怎会有浑身不设防的时候?凭着短短的一瞬,心绵断定,柳明月是府主真正喜欢的人。 “夫人,您也不要太难过了,世子人中龙凤,那心思也是难测的很。”随车的小婢仔细包好了伤口,开解道。 心绵收回目光,看看虽然低眉顺眼的小婢,到有几分机灵的模样,心下瞬间来了主意,知道是柳明月,那也就好办了,跟了府主那么多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了他,但是不要小看女人的力量,世子总不能每时每刻守着柳明月,她心绵从小被训练的,就是耐心。 “你叫幼兰是吗?倒是有心了。”心绵淡随手给了一个银果子,看到幼兰眼底的雀跃,柔柔一笑。 …… 长安办事还是很有几分自己的格调的,有时候世子说很多次也会忘记,有时候不用世子吩咐,也总能提前办妥。 世子素来在起居上不甚讲究,屋子里非常素净,甚至连带点颜色的红被子都没有,今日万年对女人不假辞色的大冰山居然抱着一位姑娘回府,不知道跌破了多少人的西洋镜。 怎么着这样的好日子,也该喜庆喜庆。 所以长安便由着自己性子自由发挥了一下。 世子抱着柳明月踢开房门的时候,那脚差点没有落下来。 地上是新换上的地毯,看图样不像是大梁所有,估计从西方擅长织牧的地方来的,那桌上,墙角、窗台,还有素来黑白灰三色的床铺,早就被大红大紫的各类装饰侵占了。 柳明月也被一对明晃晃的喜烛惊到了。 这这这,这又不是真的成亲,哪家的下人这样揣度主子的心意的?看薛承落嘴角抽搐的样子,分明是有暴风雨要来临了。 “长安——”薛承落沉声道。 一名身材挺拔的少年上前恭敬道:“将军,安老说抢着时间给您布置房间着实累着了,他去休息了。” 柳明月咧着嘴悄悄笑,看这长安大人还是很有个性的呢,约摸着不是一天两天了。 闹大点,再大点,这样薛承落就去追究长安就不会顾忌她了。 这样花花绿绿的房子,其实也是很赏心悦目的嘛! 却不想薛承落忽然噔噔走到床头,一个旋转,柳明月稳稳落在柔软床铺。 薛承落欺身而上,贴住柳明月耳边:“看起来,你很满意今夜在这里度过?” 门窗紧闭,红烛正旺,四下已无人! 第170章 一吻之威 薛承落手臂极富技巧的禁锢着柳明月,目不转睛。他黑眸清晰倒影着床上绝美的佳人,樱唇微张,一双美目中还带着没有反应过来的天真惊惶,果然终究还是不记得了吗?薛承落目光微动,闪过一丝晦涩的痛意。 柳明月只觉得“轰”的一声,像着了火一样,周身萦绕着属于薛承落清爽醇厚的男子气息,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这怎么可以,她可是堂堂蒲柳族的小公主呢,这不过一个肉眼凡胎,怎么能在他身下神智都有些模糊了,好像中了媚术的是眼前这个人类一样,这不是太丢脸吗? 柳明月平下心,暗地把手伸到身下,捏出一个法诀,等一下如果这个人真的要用强,那么不妨就来个幻术,让这小子在梦里春风一度好了。 法术已经准备好,柳明月方才得空往上瞅瞅,似乎有点不对劲,怎么好好的没有什么动静一样呢? 这一瞅不要紧,薛承落刚好往上抬头拿了个什么东西,柳明月的嘴唇就华丽丽的亲到了薛世子的……下巴,对,是下巴没错。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到哔啵作响的灯花声音,柳明月这一惊,可是连法术都忘了怎么施法了。 说实在的,薛世子的下巴似乎软中有硬,还带着微微的胡茬扎的她嘴巴还有点痛,想来这些日子世子睡觉睡得不怎么好。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柳明月亲了之后很怂的闭上了眼睛,亲了煞神这样的事情,她还没想到怎么面对。 用法术这样的事情,毕竟还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的,谁都不想好好的自己居然变成一个树,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藏身的地方,外边虽然看起来四下安静,不知道还有多少暗卫守着,要变成树了之后岂不是只能任人窄割? 那声轻笑之后过了很久都没有声音出现,柳明月一度以为刚才是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听,刚才那个笑的人不是世子? 身上一松,薛承落似乎起身了。 柳明月一喜,莫非这薛承落只是狐假虎威根本试探自己的吗?刚要睁开眼,一道好听的男声传来:“难道姑娘对本将军的仰慕之心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本将军更衣也想看吗?” 柳明月眼角一跳,嘴角一抽,悻悻的闭上本来就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断挑战着柳明月的耐性,考虑这要不要拼上暴露的危险,也要把世子放到,拿到绫绡帕化远走高飞,总之和这个喜怒无常的世子在一起,真是让人心惊啊! 一张娟帕轻柔的覆盖在柳明月脸上,她清晰的感受到温润的触感,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叹起来。 柳明月缓缓睁眼,朦胧烛光轻轻摇曳,那娟帕薄如蝉翼,透亮如水晶,娟帕之上的娑婆树影,花鸟虫鱼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柳明月的呼吸一动一动,仿佛笼罩了一个轻纱似的梦境。 柳明月刚要伸手拿掉,就听得薛承落淡然道:“不许动。” 你说不动就不动吗?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毒,怎么能一直盖着。柳明月娟帕下的妙目一转,淘气的伸手想拿下。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柳明月左右两肩的地方被薛承落巧劲一点,瞬间动弹不得。 薛承落不客气的坐在床边,把柳明月手好,一手塞了一个刚才从薛陌远处拿到的玉蝉,再把柳明月往里推了推,自己也倒在旁边,盖好。 柳明月碰触到薛承落,这家伙分明穿戴整齐,他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根本都没有和自己共度良宵的半点意思,柳明月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无名火起来了,原来刚才他在那里装模作样半天,都是戏弄自己呢! 感受着身边男子的温度,眼前仍旧盖着轻纱般美丽的绫绡帕,柳明月咬着嘴唇,腹诽你真的是很讨厌好不好。 “我不过是点了你的穴道,又不是不让你说话。”薛承落心情大好,转过身子对着柳明月耳边轻轻道。 满意的看到柳明月没被盖住的耳朵红了半截,薛承落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些许暴露内心深处那深藏的情谊。 这样夫妻同床共枕的时光,天知道他在梦里梦到了多少次。 “我竟不知道,原来堂堂薛世子竟然就是这样对待一心仰慕你的我吗?”柳明月在心底给了自己无数次暗示,终于才把快到嘴边的骂人话给吞到肚子里,用娇滴滴的声音装着柔弱说,“世子不必这样,解开穴道,让明月服侍您吧。” 说完之后,柳明月自己都要被自己给呕到了。 这真是拙劣的演出。 可是她没有看到的是,虽然演出很拙劣,但是还是在服侍两个字出来的时候,男子的眼眸又黑了几分。 他顿了顿,暗自压抑了几分躁动,方才装着无意道:“别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几枚闪着黑光的飞旋镖瞬间透过窗棂,直直的订入床柱上,陷进去一半。 这床柱乃是上好的铁木做成,以坚硬著称,没想到今天的暗器竟然这样厉害,足以见得来客的武艺不俗。 几名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利索的清理掉飞镖,施了一礼便下去了,自始至终,没有人往床上看一眼,也没有人关注来客是谁。 薛承落淡淡靠在床头,依旧是万年寒冰的模样,眼神淡淡瞥了一眼窗外。 只有柳明月知道,这人在刚才飞镖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而且先一步把床幔解开,谁知道他竟然解开床幔的速度比飞镖的速度还要快。 而且,柳明月很想问问身边这位,为什么刚才居然没有躲避,而是固执的守在床的外侧。 “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来。”薛承落隔着娟帕忽然对着柳明月就是轻轻一吻。然后对着窗外一跃而出,去会神秘人了。 那是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开,隔着娟帕,其实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亲吻,柳明月还是感到那个吻里,似乎带着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而且,柳明月发现自己的穴道被解开了。 但是这时候,柳明月根本没有想过动手拿掉娟帕,她惊讶的发现,刚才那一吻之后,眼前的娟帕似乎慢慢改变的颜色,变得洁白透亮起来,里边的花、鸟、虫、鱼还有大片的柳树都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的世界一样。 她不由得暗自感慨,这世子一吻之威,堪比造物啊。 第171章 你是柳灵 玉蝉仿佛感受到绫绡帕的异常,也在同时亮起了红色和蓝色的微弱光芒,一边温热,一边冰凉,此起彼伏,和面上轻轻移动的绫绡帕的景物相互呼应。 大约为刚才的吻和眼前的奇景失了神,所以柳明月没有察觉手心的不对劲。 毕竟这玉蝉不是像薛陌远那样使了法子催动的,是受到神秘因素影响才发光发热的,所以温度变化并不明显。 柳明月转转眼睛,耳朵留神外边的暗卫似乎也随着主子远去了,心中腹诽,这薛承落把这绫绡帕放到自己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调戏一下自己吗?肯定有诈。或许薛承落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有目的而来,但是不说破的,所以拿这帕子试探自己。 管他呢,趁着他还没回来,她先把这帕子收起来再说,毕竟这也是黑衣人点名要的东西,虽然六道冥府,听起来似乎也是不好惹的,可不管怎样,她还是欠了黑衣人一个人情呢。 就在她想伸手的一瞬间,柳明月忽然间发现,自己这双手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了,左右的玉蝉像冰冷和灼热的手链,把她牢牢定在床上。 竟然半分都抬不起来。 柳明月大怒。 “何方妖物,胆敢暗算与我!”嗯,之所以是妖物不是神圣,是因为爷爷说过,神仙大抵都是要面子的,这样偷袭的事情向来只有少数自暴自弃的神仙才会做。 回答她的是寂寂无声的夜色。 柳明月微闭上眼睛,凝心聚神,默默在体内运转了一下法力,还好,并没有被封住。 柳明月心念微动,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口气与一般的呼吸不通,仔细看,甚至还可以看到微微的绿色,那是蒲柳族的本源气息,可以破除世间一切邪法幻境。 柳明月想通过这带着法力的气息,吹掉面前的绫绡帕,可是那绿色本源气体,竟然仿佛吹过一个无形的屏障,直直的吹进绫绡帕内部去了。 那些柳树本来不过是如同早春三月一样袅袅婷婷带着稀疏的叶子站在那里,一收到这绿色的本源气体,柳树上的叶子在柳明月眼睛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起来,万条垂下绿丝绦来,映衬的面前流水也一片碧色。 至于绫绡帕本身,那根本是分毫没有动的。 柳明月大惊,她的本源只可能给蒲柳家族还没有化形的蒲柳树吸收,什么时候人世间普普通通的柳树也可以吸收了,莫非这绫绡帕的主人根本和蒲柳家族有着很深的渊源吗? 还没有等她再放出什么招数应对,手心握住的玉蝉一左一右飞出红色和蓝色两种光团,缓缓融入绫绡帕中,和那还没有被吸收完全的绿色本源气体一个融合,化作一团莹白的光芒,从帕中飞出,恰恰融进柳明月的灵台之中。 她眼睁睁看着这莫名的光团融进自己身体的瞬间,半点法力都不能调动拦截,刚想用压箱底传音手段呼叫还在梁都的柳铃铛,只觉得困意忽然排山倒海袭来,那声传音终究没有发出去。 柳明月双目紧闭,缓缓沉入一个美丽的梦中。 与此同时,梁都附近一个偏僻野湖边,一个刚劲高挑的身影站在湖边沉默,手腕的铃铛在夜风轻抚下发出些许轻响。 那人思绪似乎被铃铛惊醒,叹了一口气。 薛承落不慌不忙走上前去,淡淡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在约定的时间来见你,何必用飞镖提醒。” 那人霍然转身,眼底似要喷出怒火来:“让她和你多呆一分,我都不放心。” 薛承落不语,定神看着面前男子清俊的脸庞没有了往日的洒脱灵动,往日让人可亲的酒窝早就不见了,因为紧张和压抑,他脸颊的肌肉竟然微微抖动着,月光昏暗,因为站在树木阴影下,显得有些可怖。 “看不出,你对那柳明月倒是尽心。铃铛铃铛的,你又不是柳明月的玩具,你有自己名字的,你可是天生的战士,柳灵。”薛承落一步一步稳如泰山,一字一句清晰有力,一点一点把柳灵的面色轰得惨白。 柳铃铛,不,现在应该叫做柳灵,白着脸,身后是湖水,退无可退,只能缓缓直起身子看着无动于衷的薛承落,就算在这样夜黑风高的地方,他还是像一个自带发光体的神仙一样,丝毫不乱。 是了,他早该知道,这薛世子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又怎么会让蒲柳族的王和爷爷都那样谈之色变,又怎么会让他们蒲柳族的小公主念念不忘。 第一次找到柳明月的时候在归来峰,天上就出现惊人的意象,柳明月的样子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没有下来找她前发生的事情,而且总是出于本能的想靠近薛承落,尽管她一再强调要找徐哀报恩,但是事实上,每一次看到薛承落,她的眼睛余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薛承落! 薛夫人宴会上,柳灵早就发现薛夫人和夏家侍女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法力波动,那法力本身霸道无比,看来是有人修炼的邪法,要知道,他柳灵受命保护的只是柳明月而已,别人怎么样他可是管不着的。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个婢女在倒酒的时候,给自己地上了一个纸条,上面赫然写了一个“灵”字。 柳灵简直都要跳起来了,这个灵字,是师父给自己起的名字,蒲柳族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师父,是埋藏在柳灵心底仅次于某人的秘密。 当薛承落的传音入耳的时候,柳灵才发现,众人眼中傲娇疏离、独自饮酒的薛世子,其实是这个场上最最清醒的人。 柳灵受命薛承落,在薛夫人决定的最后关头,使出秘法,并趁柳明月不注意,溜出去照顾徐哀,免得关键时候徐哀这家伙也来捣乱,这样就顺顺利利让柳明月进入世子府。 可是,柳明月那样的个性,到薛承落那里肯定会吃亏的,虽然薛承落是师父的好友,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还在后悔呀,柳明月,现在已经在本将军的床上了。”薛承落看着柳灵仍旧摩挲这腕上的铃铛,眼底闪过叵测的光,吐出的话也是冰寒无比。 第172章 蒲柳圣女 柳灵禁不住这样的言语刺激,肃然抬起的黑眸里荡过一丝凛然的杀意:“如果不是师父的面子,胆敢这样说明月的人,早该试试我手中的宝剑了。” 月色朦胧,照的河岸边昏昏黄黄,薛承落也没有动怒,微微勾唇,同时间一个箭步从斜地冲出,竟是不知什么身法欺近柳灵身边,五指如电,朝着柳灵腕上铃铛抓去。 柳灵一惊,没想到薛承落竟是这样一个打法,毫不拖泥带水,等到自己朝后退去想躲开这一抓的时候,已经迟了。 薛承落五指变勾,轻轻巧巧抓住柳灵腕上的铃铛,一带,那几枚可爱的翠色铃铛便在世子手中滴溜溜转起来了。 柳灵一招落后,愤然反击,拔出长剑强攻。 那时柳明月送他的东西,怎么能让人随随便便抢走。 柳灵一边反击,薛承落一边躲避,红色衣袂翻飞,速度快的吓人,总是在柳灵以为下一步就可以刺中的时候,薛承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易地躲了开去。 柳灵渐渐心中发寒,这样叵测的武功,似乎对蒲柳族的身法异常熟悉,又是师父的朋友,那一身通灵道法不可能没有掌握,这样一个如此出众的人,几乎可以在三界排的上名号,为什么甘愿潜伏在人间一个国家当一个世子而已! 或许在归来峰,第一次遇到薛承落,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这样隐忍着没有说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又一次一击不中的时候,柳灵忽然停下,盯着薛承落的眼睛里满是忌惮。 “我知道,在不使用法力的情况下,我根本不肯能击败你,而且我总觉得,就算我使用了法力,或许你也有法子破解,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柳明月是我说过要保护的唯一一个女子,不论你知道些什么,不要打她的主意,不然我拼了这身修为,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薛承落眉头一动,站在远处看着一脸郑重的柳灵,低下头苦笑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你这该死的丫头,就算没有本世子,想保护你的人多的去啊。” 薛承落握紧手中铃铛,这材质坚硬无比,不是凡物,薛承落一发狠,胸口溯光镜的地方发出淡淡白光,无声无息顺着薛承落的经络融进拳头里,那几枚铃铛化作指尖沙子,缓缓流下。 “你!”柳灵瞪大眼睛,一脸的不甘和心疼。 薛承落拍拍手,让最后一丝铃铛痕迹散落在空气中,走上前去,拍了拍怔愣着的柳灵:“我什么我,走了,我带你去见你师父。” 柳灵仿佛还在那里定格一样,看着铃铛化作的淡金色木屑,被夜风一吹就化作无形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留不住一样。 那年,他初到蒲柳族,身体瘦弱,受人欺负。 柳明月帮着打跑了几个人高马大欺负他的小孩子,带着他偷偷跑到圣树那里,剪了圣树掉落的果核,磨了几个铃铛,带在手上。 那小小人儿笑着一吹,铃铛就像有了生命力,只要轻轻一晃,就有悦耳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传开。 柳明月在他耳边说:“谁敢欺负你,你摇摇这个,我就会过来帮你。” 异族的少年听到耳朵里,犹如天籁一般,温暖了整个余生。 时过境迁,当年的仙法早就消失无形,这铃铛一响,柳明月再也不会回来。 而他拼了命想要学会的本领,却连有一天站在她身后保护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 柳灵缓缓收回思绪,回头看看踏着湖面缓缓前行的薛世子,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其实,放不下的一直是柳灵自己罢了,柳明月每天“铃铛”“铃铛”的叫,早就忘了那不知多少年前施在铃铛上的仙法,更不会想到如今的蒲柳族第一高手,就是为了她才不断提升自己的。 柳灵缓缓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或许,在天之娇女的柳明月心底,其实忘记了如今活泼开朗的铃铛原来是叫做柳灵的沉默异族少年。 柳灵一个飞跃,脚下光芒闪动,稳稳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随着薛承落一起往湖心移动。 那里有座看不见的门,可以直接通到师父所在的地方,也许见了师父,可以解答内心的疑惑和痛苦。 世子府,卧房之上,柳明月眉心闪烁着淡淡白月似的光辉,表情看起来安详无比。 四周明里暗里守卫重重,受了薛承落的吩咐,这里没有人打扰。 可是在柳明月的脑海深处的风暴,却是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抵挡半分。 在鸿蒙空间中,无声无息的矗立着一座白塔,塔中依稀有一道纤细的人影。柳明月只觉得浑身不受控制一样,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直直的来到那座塔之前,还没有靠近,便感觉一阵寒气逼人,原来这座塔竟然是寒冰所化,因为不知过了过少年,本来无形无色的冰块竟然又沁出一层一层的寒霜来。 塔中被禁锢的身影是一个女子,无数透明的冰链从四角传来,穿入她身体又被连在塔身上,无形的寒气一道道浸润她的身体,但是女子似乎没有知觉一样,连颤抖都没有一丝。 柳明月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以抑制的伤悲来,好像这女子身上拥有与蒲柳族圣树一样的气息,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待得靠得更近,柳明月方才看清楚,女子容貌秀美,双眸微闭,眉眼狭长,浑身上下透露出极为微弱的生命气息。 “你是蒲柳族的吗?怎么会在这里?”柳明月隔着看似单薄却坚不可摧的冰墙,问着。 仿佛是感受到有人靠近,女子狭长的双眸缓缓睁开,那样狭长的凤眸,换做帝王将相,必定是带着煞气和至高无上的尊贵气息,可是柳明月眼中,那样的眼神竟然温柔无比,带着说不出的悲悯,仿佛看到什么,不论是苦难也好,光明也好,统统会得到宽恕一样。 柳明月不禁喃喃自语:“蒲柳圣女!” 第173章 泪湿枕帕 之所以这样肯定,不单是女子眼中透露出来的点点族人特有的生机,更重要的是,在女子抬眸张望的一瞬间,柳明月清晰看到女子额间若隐若现的柳叶形状。 传说中,那只有得到圣树肯定的优秀女族人,才会在额间生成的,才有资格成为蒲柳族信奉的圣女。而拥有蒲柳之心的圣女,更是珍宝中的珍宝,是传说中最有希望继承创世神使命位列仙班掌管生机的神女,可是目前为止柳明月知道的,除了蒲柳族的始祖,并没有第二个蒲柳之心出现。 蒲柳圣女拥有无尽法力,仁心仁术,救世救民,累积无上功德,但是日光下必有阴影,蒲柳圣女因为其独特的起死回生的本领成为三界险恶中人眼馋的香饽饽,谁不希望身边永远跟随一个随时会疗伤挡毒还貌美如花的神仙,偏偏圣女之心纯净悲悯,遇到可怜的众生总会设法相救。她们往往要在数万年间经历无数次考验,挣脱无数次背叛、被利用、被伤害的风险,才有一线机会太上忘情,成就位列仙班的大业。 对于蒲柳族人来说,斩断牵绊,其实很难,所以尽管蒲柳圣女诞生时日已经不短,在柳明月的记忆中,脱胎换骨、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女、被族人时常提起充满敬意的也不过数人罢了,更多的蒲柳族圣女,在重重考验中伤心伤神粉身碎骨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的人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看来,这女子就是那些下落不明者之一了。 柳明月伸手在那女子面前挥动:“你怎么会困在这里,咱们要想办法出去。” 可是女子眼中空无一物,并没有在柳明月身上停留半分,看起来好像真的看不到柳明月一样。 柳明月大喊大叫了一会,没有人应答,反而被这冰塔中不断散出的寒气冻得够呛。 还没等柳明月想出什么办法,忽然看到眼前女子眼睛盯着柳明月身后某一处,唇边扶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来,苍白的脸上骤然绽放的笑容,如雪山之上绽放的莲花一样,竟然带着几分让人惊艳的美丽来。 如果她看不到自己,那么这笑容是给谁的呢? 柳明月豁然转身,看到遥远的虚空处,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逆光走来,这世界本来茫茫然空无一物的模样,但是当这个男子走进来,仿佛一切都有了大小,有了光线,有了颜色,有了鲜活的气息。 他步履沉重,心事重重,笔直的走到塔边,定定的看着塔里的女子。 他也看不到柳明月,但是柳明月心底想,就算看得到,恐怕也是根本不会看自己一眼的。 这男人有着极黑的瞳仁,俊秀的眉目看到女子的时候露出满满的眷恋。 “我求你,我只求你,你只要再等一等就好了,很快我就可以帮你找到完整的魂魄了。”他丝毫不顾这冰塔墙壁上刻骨的寒意,伸出手掌去抚摸塔中女子的双颊。 柳明月看得清楚,他根本没有穿过墙壁,那塔上不断传来禁制波动,一层细小的寒霜迅速飞快的爬上男人的手背,可他毫不在乎,痴痴的摸着,凝望着,好像要把女子的笑意刻在心中一样。 柳明月看着他的手几乎要被冻着了,急忙大喊:“你的手不想要了啊,还是不要摸了。” 看男子无动于衷,置若罔闻的样子,柳明月又走了几步靠近冰塔,对着女子喊着:“你快跟他讲一下啊。” 女子好像也没有听到的样子,依旧是对着男子轻轻浅浅的笑着,眼神空茫。 柳明月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女子的魂魄真的是不完整,可是她身上分明有着微弱生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既要狠心害了她的性命,又要用这冰塔封印住残存的一丝气息呢? 而且,柳明月轻轻一迈步,发现自己一步都能走出很远了,刚才还可以看到男子的手快要被冻着,这一刹那,又离冰塔好几丈了。 这里究竟是似梦非梦的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空间!柳明月觉得自己这好像也是魂魄离体的样子,爷爷说过,世间万物,都是有因缘,出现在都是自己的因缘,你只需要顺着命运的安排就好。 她索性闭上眼睛,无形的力量化作雾气,缓缓带她离开,等到再睁眼的时候,竟然发现在一间布置精美的屋中,正对着一张梳妆台。她的手脚似乎都落在实处,能够自己控制自己手脚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不过,这身衣服有点奇怪,竟然是新娘的喜服,看这珠翠的光泽,真实的叫人难以置信。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几声娇声笑语,环佩叮当的眉毛婢女涌进来,梳头的梳头,化妆的化妆,不一会就化成了一个美娇娘。 “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不去。”柳明月作势就要掀了红盖头。 “姑娘不要害羞了,咱们府主可是从不曾为一个女子这样尽心呢。”几个丫鬟手忙脚乱按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劝导。 柳明月的手顿了顿,府主?这个称呼真的是很熟悉呢。 忽然间头一疼,柳明月短暂的眩晕中没有深想,就被拉倒一处,有男子接过红绸那段,坚定而不容拒绝的带她走完了全程。 柳明月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这是做梦,这是幻境,这是妖法。 却还是在红盖头被揭开的那一刻,失了神。 真的是他,那个在灯塔中戴着面具从天而降的“大侠”,那个把她推下塔自己断后的“生意人”,那个邪魅狂狷威逼利诱的“恩公”。 竟然是他,六道冥府的府主。他和自己成了亲!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具的时候,柳明月的心忽然前所未有的安定,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成亲的事情,似乎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终于还是有了你。”府主沙哑的声音异常亲切,面具后的黑眸深不可测,带着熟悉的温柔。 为什么,这温柔这样熟悉?或许很久以前,真的有一段时光,她和这府主发生过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次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来救。 可是为什么,那些记忆一点都没有,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是谁要拿走她的记忆呢?为什么这么狠毒,要拿走她的记忆!为什么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做主!柳明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六道冥府府主,留下的两行清泪。 与此同时,现实中躺在床上的柳明月,安详的睡颜中留下了一滴泪水。 泪水打湿了绫绡帕,光芒渐渐散去,柳明月的法力回归,梦境里的府主身体模糊,瞬间消失了,留下克制的深情眼眸,深深印在柳明月的记忆里。 她五感已归,自己也早就知道,从不知名幻境中出来了,但是迟迟不愿起身,一任泪水染湿床头。 第174章 风雨欲来 此时此刻,百里之外,大梁某处不知名的小山头,火红的石屋与世无争伫立在隐秘的山坳里。 屋外秋风萧瑟,百草枯黄,屋里热气腾腾,暖如初夏。 果新正抱着柳灵左看右看,大惊小怪:“分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又黑又矮的傻小子,现在看起来模样不差啊,比当年的我差了那么一丢丢而已,这才对得起你的好名字呀,有点灵气。” 柳灵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无奈的把八爪鱼一样的师父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放到一边坐好,神色不满的说:“师父,这里还有外人在呢。” 瞧瞧那嘴边的小酒窝,都还有点怨气呢,果新越看越满意:“好了好了,不和你这小家伙玩闹了,没想到你我师徒有生之年还能见面。” 柳灵神色都凝重起来,不约而同想到那些过去的事情。能够这样再次相遇,对谁来说恐怕都是一种幸运呢。 他上前单膝下跪,宝剑横在身前,举过头顶,慨然道:“徒儿不孝,多年来没有侍奉师父身侧,连师父下落也不曾知道,甚至连害您的凶手都没有找到,实在是愧对您的栽培,请师父责罚。” 果新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欣慰,偏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不是嘛,你师父我都等了你多少年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一个人无依无靠躲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天天热的就剩下一层皮了,为师好可怜啊!” 说着说着,还用内功逼出了几滴泪水,看的柳灵心中更加不忍,头颅耷拉的更低了。 薛承落看着果新窃笑的模样,不禁无语,这鬼马小老头,这么多年来和自己一起估计是要憋坏了,这才逮住自己的小徒弟,先哄上几把同情泪再说。 要在平时,他才懒得管这么多,但是今天不一样,要是放任不管,估计明天天亮也说不到正题上。他的将军府,属于他自己的将军府,可还有一个佳人等着呢。 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就已经无比想念了。天知道他以前怎么熬过来的。 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间脑中传来一丝眩晕。 怀里的溯光镜也忽然间灼热无比,薛承落心中一沉,这是法术反噬的后果! 这么多年来,他借助溯光的力量,最大的动静,不过是逆转时光,改了柳明月的记忆而已。是柳明月! 薛承落腾地一声站起来,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新这时候也不含糊,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承落瞥了一眼柳灵,把话题岔了开去:“无妨,只不过我们今日商议的话题恐怕要加快进度了。” 果新见他面色肃然,也撇撇嘴,收回了调笑的神色,对着柳灵一个招手,三人默默商议起来。 随着果新把任务情况介绍的更加深入,柳灵的面色也时而惊异时而感叹时而默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大梁皇宫内,皇上寝宫深处,上好的安息香烧的正旺,香炉里冒出袅袅白烟来。 屋内随侍的太监宫女七歪八倒的,似乎都陷入甜蜜的梦乡,屋外不远的守卫也不知听了谁的嘱咐,站得远远的,一步不曾靠近,所以也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重重帷幕后,一阵微弱的光芒一闪,一个身影从床帐后的墙壁上踉跄而出,跌坐床上。 如果柳明月能看到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身影和她在幻境还是梦境中看到的那个在塔前神色凄苦的男子一模一样。 那男子出来的时候还是脊背挺直,乌发红唇,容貌俊美的年轻模样,随着那阵光芒的消失,男子的身躯渐渐佝偻,黑发变得花白,皱纹也爬上脸庞,一下老了二十多年的样子,但是身上携带的威仪丝毫没有改变。 他缓缓抬头,轻轻咳了一下,那眼中最后一点凄苦也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掌人生死的冷酷威严。 他是大梁的帝王。一个充满秘密的帝王。 一丝尖若蚊呐的声音从他身体内传出,气息似乎非常衰弱,但是嘲讽的语气丝毫没有减少:“我说你这家伙也太不珍惜自己了,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还非要保持一副年轻的身体,装作一副情圣的样子,好像她不是你害死的一样,好像你这么多年为她守身如玉一样,你可不要忘了,你没有夺到任何有助于帮你招魂的东西,而旁边的道观里的那位早就可以……” 皇帝忽然间神色大变,左右张望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煞气,对着自己胸口猛地一拳,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最近的话太多了。”随着那一拳,皇帝自己也吐了一口鲜血,但神态间却轻松许多。 他缓缓躺下,闭上双目,这皇宫里陷入一片沉睡中。 梦里吧,再梦一梦你,斗秋大会就要到了,绫绡帕没落到我手中,但是却落到你我都会喜欢的那个人手中,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这一次,再不会放手了。 睡梦中的皇帝,已经不再年轻的眼角悄然划过一滴眼泪。 古朴道观里。 婉莹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眼底布满血丝,分明忍受着无形的痛苦,但是丝毫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 因为她在清楚不过,一旦叫出痛苦的声音,只会更加刺激眼前这个看起来纯稚无辜的俊秀少年。到那时候,受到的痛苦就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少年没有看她一眼,仿佛这忍受着疼痛青筋暴露的的美貌女子不过是和这道观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桌椅一样的死物。 他望着世子府的方向,瞳仁深处跳跃着不知名的火苗,在暗夜中明亮如猫眼。 原来,绫绡帕还有这样的功效,那不是就是说,里边肯定含有一丝那个人的魂魄。 他嘴角缓缓勾起,带着渗人的寒意。 扭头看看皇宫,那个人居然还在用这样的秘术,估计很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吧,皇帝就是想不通,心底还残留着一丝仁慈,不敢对无辜的人下手。 果难不屑,这伪君子,如果真的仁慈,又为何留着自己在这皇宫中胡作非为好不管束。 还不是都是为了那个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换回那个女子的机会吗? 只能期待,斗秋大会了。 果难一挥手,婉莹应声倒地,片刻后立刻爬起,道了声“多谢主人”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风雨即来,格外安静。 第175章 弄丢夫君 黎明时分,将明未明,天空还是银灰色的,带着初秋的寒意。 一双黑色官靴出现在玉白的石阶上,靴子的主人俊眉紧锁,面色冰冷,来到柳明月紧闭的门扉处,伫立不前。 这是从远方赶回来的薛承落。 初秋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衫,但是丝毫没有损伤那一身谪仙般清冷无波的气质。 “这屋内可有什么异常?”薛承落按捺想要踢门而进的决心,对着不知道从何处出现的长风道。 “属下一直守卫这里,并不曾发现什么异常”,长风顿了顿,瞧瞧世子看起来还算平稳的脸色,又加了一句,“除了听到屋内一声长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了,那个心绵姑娘的小丫鬟还派人来打听了的。” 薛承落面色一寒,对着长风缓缓道:“你可曾说些什么?” 长风头子心中一跳,慌忙下拜:“属下自然不敢透漏半分世子的行踪。别说是个丫头,就算是心绵姑娘亲自过来,那也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半点话。” 见世子不做声,长风胆子大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声长叹实在是让人揪心,就算是自己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对世子情根深种相思成疾的姑娘,也不由自主升起那么一丝怜悯。 长风摇摇头,把那些许情绪的异样甩开,对着世子抱拳:“只是那屋内的姑娘没有世子的庇佑,以后要如何与心绵姑娘相处?” 血承落扭头望去,长风已经长高了那么多了。 身着暗卫的服装,依旧遮不住拔高的身板还有渐渐棱角分明的脸。 薛承落忽然间烦躁起来,这就是他的好明月,哪怕所有人都已遗忘了曾经相识一场的过往,但是只要沾一点蛛丝马迹,总是能唤醒旁人潜藏那么深的记忆。 薛成落面无表情道:“今晚去蹲墙根。” 蹲墙根,是侍卫犯错的常用惩罚手段,要求倒立做出屈伸的动作,直到三炷香结束,对待练武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的惩罚,象征意义更多一点。 长风一怔,但是什么辩解的理由都没有说,自己一个飞身,去领受惩罚了。 四下恢复安静,明卫暗卫各司其责,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世子的家事。 薛成落拾级而上,停在门口,微微垂头。 想起刚才那阵难言的眩晕心悸,是不是说,柳明月已经找到了恢复记忆的法子? 想起那日归来峰上的重伤,薛成落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到了台阶边缘。 他怎么能忘记当日和溯光镜灵的约定呢?是镜灵运用了莫大的神通,方才逆天改命,可是这逆转的时间也终究是假的,只有假作真时,才可以让柳明月的生命继续,如果这个假被拨乱反正,那么受到伤害反噬的第一个就是柳明月。 她会重新回到当初严重的伤势,她会再次昏迷不醒,甚至很有可能就此立刻魂归冥狱,失去再做神仙的资格。 如果真有那时候,他,也不能在此时此刻和她两两相望、靠得这么近了。 尽管他不怕追到冥狱,可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要承受第二次。 薛成落抬起头,眼睛里写满倔强和疯狂。 明月,我既盼着过去的你回来,又盼着现在的你一直存在。如果记起我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你,我情愿你永远忘记我。我一个人记得就很好了。 可就算心里明白,他还是忍不住把脚向门口的方向再次移动过去。 耽误这一会功夫,天已经亮了,朝阳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来。 心绵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喊住了他:“将军,这么早的天,您是要去哪里?” 薛成落转过身,看见心绵一身白衣,双眼肿的像杏核一样,站在寒风中抖抖索索。 他目光渐渐沉凝,他转过身,终究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这么冷的天,你身子不好,不要瞎转悠了。”薛成落“蹬蹬”走下台阶,皱着眉头看着心绵。 心绵仿佛没有看到薛成落眼底的质问,把娇柔的身躯就势依偎到薛成落怀中,抱住薛成落的腰,泣涕如雨:“妾身没有,只是听下人说将军今日开心无比,虽说妹妹初进府宠一些没什么,妾身担心将军耽误了早上营地的晨练,所以来此等候的。” 薛成落嘴角一挑,不露声色又坚定不移的推开心绵,站好。 “何必担心我,她再美也没有你好。”薛成落低下头,对着心绵破天荒的说了一句软话。 这一瞬间的温柔,荡漾在深秋的空气中,心绵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熨帖的。 可是一转眼,世子已经悄悄贴在她耳边道:“你没事离我远点,离她也远点,心绵,你是我一手培养的,不要和红萼一样让我失望。” 心绵刹那间如堕地狱。 真可笑,这又是假的,这四周分明没有一个守卫,都是些暗卫,就这样的时候,他还是不愿意表示亲昵,甚至为了这屋里柳明月的安全,头一次和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心绵垂手默然:“世子说笑了。”可袖子里暗藏的手,早就用力捏紧,好像捏到的就是柳明月的脖子一样。 就让这人再高兴几天,等到夏吟吟也过来,看她怎么样一一除掉。 心绵看着薛成落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里有火苗在烧,府主啊府主,天下间女子那么多,你偏偏要利用我,偏偏还要为了你喜欢的人拿我当挡箭牌,难道就不能给我一点甜头吗? 在心绵施施然离开的时候,屋内的柳明月睁开晶晶亮的眼睛,朝着门外望去。 刚才他在门外徘徊了那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进来,等听到心绵姑娘的声音,他们竟然都走了,看来传言中那个娇弱的美人真的非常受到薛承落喜欢啊。 这下还方便些,柳明月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大眼睛顾盼神飞。 天哪,谁知道这个时候,她可是一点都睡不着,经历那一番不同的梦境,留给柳明月最大的感受就是——问这世间,有哪一个女子能够把夫君都给弄丢! 她一定要和黑衣人当面对质。 第176章 沉默抗议 可是柳明月自己的想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一连几天,好了要自己拿什么绫绡帕的黑衣神秘人一直都没有出现,皇甫浩然也好像消失了一样,连派一个人过来和自己联系的动静都没有。 不过,那个薛世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每日都要过来,但是从来不曾到自己的床边看一下,总是兴师动众的过来,不过是在前厅喝杯茶就走,这一点除了心腹,别人都不知道。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黄历上显示的正是宜婚丧嫁娶。 庭院内,柳明月百无聊赖的在院子的荷花池旁边画着圈圈,一个、两个、三个…… 数到第二十的时候,柳明月手指一顿,喃喃道:“该来的不来,这不该来的来的倒是勤快。” 果不其然,话音还没落下,只听婢女通报:“心绵姑娘来了。” 门外一阵环佩叮当,香风阵阵,心绵一身桃红衣裙,画着明媚的桃花妆,袅袅婷婷走来。 柳明月以无比欣赏的目光评判了一下眼前的美人,的的确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是如果能稍稍真诚一点,柳明月或许还愿意多和美人说几句话。 但是很可惜,心绵总有一种一开口就能让人失去和她继续聊天的愿望。 记得前几日,心绵还对柳明月非常关心,带了糕点过来,还一再强调:“明月姑娘,你这初来乍到,可能还有很多不熟悉,尽管和我开口,只要是我能力范围的,一定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毕竟都是世子的女人,这也是世子托付我照顾你的。” 这话说的倒是婉转悦耳,但是只要柳明月还有些许聪明,就应该明白,这话分明是对自己示威的。真是难以置信的理由,仿佛这个将军府,已经坐实了心绵姑娘是最大的一样。 人家说的,关键就是世子的托付呀,学会猜一下话里有的话还真的不容易。 柳明月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但是转过身的时候,依旧是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颔首。 虽然柳明月无意卷入世子的内宅争斗,但是在蒲柳族好歹混了那么久,多少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在蒲柳族,大家的领地意识非常强,因为同是一颗树,所以面对阳光雨露就会有竞争关系。这心绵似乎把自己也当做一个对手,此次此刻就是这样标明领地的,只是很可惜,她对薛成落也有很多话想要问清楚,才能解开心中的许多疑团,这个时候面对心绵姑娘的挑衅,那就不能心慈手软了。 柳明月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对着身后的婢女说:“还愣着干什么,把世子上次撕烂的衣服拿出来,多少让心绵姑娘帮我裁量几身新的。” 心绵心里恨得要死,但是还是不好意思扭头就走,这是赤裸裸的炫耀,世子曾在这里过夜了不起啊!偏偏自己话都说出口了,也只能贤妻当到底了。 柳明月看着心绵一副温婉的模样,心中忽然有点同情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怼回去了,可是这心绵姑娘也非常好笑,硬是坚持了快十来天了。 爷爷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心绵姑娘即使再厚脸皮也不应当来了才对,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心绵让下属收好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被撕成一条一条的女子小衣,看到柳明月似乎因为害羞微微一笑的样子,内心深处不由得一阵恶寒。 她陡然拔高了半个音调:“明月姑娘,今日是夏郡主进我将军府中的日子,听说聘礼如山,接亲的队伍能从西大街跑到东大街呢,咱们将军已经去迎亲了。” 柳明月正在专心给荷花池的鲤鱼们喂食,听到这个劲爆消息,也不由自主手一抖,整袋鱼食掉到池塘,白花花一片在水里飘散开来,荷花池的鱼儿们欢天喜地迎上来,争先恐后吞抢。 大约是鲤鱼争食的动静有点太大,柳明月的眼里忽然传来一阵涩涩的钝意。 原来这一个月过去,世子从来不逾越,是为了实现对将军夫人的诺言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道:“所以呢?你来,是希望我去阻止将军吗?” 柳明月忍住内心深处那一丝丝难过,重新变得清醒冷静起来:“放弃吧,心绵,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拦不住的,沐王府三个字,就是最好的聘礼。” 心绵咬着嘴唇,大眼睛微垂,神色变幻,这好家伙,一下子就可以说是坚决不会趟这趟浑水了,不愧是府主看中的人,看来也不是什么只不过空有张皮囊的小角色。 心绵轻声一咳,着人抖开带来的青色裙子:“妹妹说些什么呢,咱们将军府刚刚成立,多些人还更加热闹呢,我来不过是给你送一个裙子,因为按照惯例,我们二人也要去迎接新妇的。” 这裙子才建的非常合身,柳明月穿上裙子,更显示的她唇红齿白,美丽不可方物。 柳明月看着心绵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妒忌,也毫不在意:“好,我和你一起去。” 夏吟吟一脸开心坐在轿子里,偶尔掀起窗边一角,看看不远处的将军府,再看看身后长长的嫁妆,心底乐开了花。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薛承落呀,终有一天成为自己的夫君了。 今日行的是侧妃之礼,听说早前送去的心绵和柳明月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名分,一直以来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妾的标准,那不就是说,自己一进去就可以压她们一头,甚至可以掌管整个府内的事情。 所以在沐王爷短暂的清醒时光里,对女儿出嫁都开心的哭了。 万众瞩目中,夏吟吟从轿子中缓缓走出,窈窕的身影引来一片赞叹的目光,薛成落从府中走出,今天竟然连喜服都没有穿,还是一身素色,面无表情。 薛成落牵着绣球就拖着夏吟吟往前走,甚至连一个拥抱都没有,更不用说脚不沾地背着新娘子进府了。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世子这个举动分明说出了对新娘子的不满。那可不可以理解,这就是一种沉默的抗议呢? 第177章 掀了盖头 夏吟吟还沉浸在将要和世子成亲的喜悦中不能自拔,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还以为大家都是在羡慕自己呢。 知道轿子后边跟来的婉莹踢了她一脚,她才如梦方醒。 夏吟吟停下来,盖着盖头沉默不语。 薛承落眉毛一挑:“怎么,不愿意吗?” 夏吟吟盖头下的大眼睛转的飞快,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估计薛承落也不会这样不近人情吧。 她轻轻福了福身,声音刻意装的温婉贤淑起来:“将军,这直接走过去恐怕于礼不合,按照规矩,还是要将军您亲自抱我过了那道门槛才算合礼,吟吟虽然不是正妃,但是也是薛夫人送下传家宝贝的钦定的媳妇,将军还是要顾忌些的。” 夏吟吟的声音不大,只是堪堪传进了薛承落耳中,最多也只是挨得近的几个人听得见,离得远一些的百姓们自然是听不见的。 薛承落轻轻转身,把本来已经拿在手上的同心绣带不动声色的交给身边的长安,本就看不出喜悦的黑色眸子更显得冰冷如潭。 长安花白的胡子一抖,接住红色绣带,眉毛胡子挤成一团,好像拿的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这下可好,长安不禁同情的看了一眼兀自镇定的夏吟吟,你说这郡主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薛夫人就是世子的心头大石,这丫头嫁的是世子,又不是薛夫人,竟然还想用将军和夫人的名义来压着,真是无知者无畏呀。 长安摇头晃脑,看着自家世子一步步靠近夏吟吟,心底哀叹,这郡主恃宠而骄些就算了,可是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世子去抱她,这就是太心急了,这也难怪,毕竟谁都是有些自尊的,这么多年没脸没皮的缠着世子多多少少想在人前证明自己终于修成正果,好弥补一下多年来心中的酸楚。 可是世子是什么人,旁人觉得自己家的世子爱国爱民,忠勇无二,可是只有长安知道,自家世子,那是天生的将才,没有七情六欲,最是冷心冷情的。 果不其然,众目睽睽之下,薛承落站在夏吟吟面前,居高临下站定,眼里从上到下看不出一点点不合礼数前来挽救的诚意。 婉莹迎上去:“将军果然是中意我家郡主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承落一个冷冷的眼神逼回了后边的话。 婉莹默默捏紧手中的汗水,这个眼神,好可怕,感觉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了一样。 夏吟吟看到薛承落距离自己那样近的距离,心中小鹿乱撞,虽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喜服模样,但是这些形式她真的不在乎,只要世子肯把自己抱进将军府,那她夏吟吟也算是在府中立威了。 谁知下一刻,薛承落掀开了她的盖头,略带嘲讽的看着她。动作之快,连婉莹都来不及阻拦。 “抱你,我觉得脏。” 还没进门就被掀了盖头,这对新娘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夏吟吟怔怔的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直知道薛承落是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在皇家宴会上第一次看到他风尘仆仆随父亲赶来就喜欢上了他。 他当时也不过是淡淡一瞥,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但是那天然的俊美、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反而如同罂粟一样,致命的吸引人。 她从此开始了没羞没躁痴缠的日子,凡是有可能有利于她接近的她便千方百计讨好,凡是那些和她一样喜欢世子的,她明里暗里不知道给那些对手或者潜在对手使了多少绊子,那双手自然也不是干净的。 一开始还不习惯,她还记得,第一次是把一个多看了薛承落两眼的官家小姐打了半死,剥光衣服丢在大街上,逼得那小姐悬梁自尽,她还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可是后来,胆敢当着她的面表达仰慕的女子少了很多,她觉得这一招还是很有效力,于是变本加厉,用王府的势力和金钱清扫了所有她认为可能成为障碍的一切。 甚至,对自己也非常心狠。为了成功入住这里,她夏吟吟可是连着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父亲都不管不顾了,甚至和那个很有可能是害父祸首的婉莹一起谋划,这可真是把自己的灵魂都压上了。她不过是希望在人前风风光光做一个新娘子,哪怕是不起眼的侧妃罢了,为什么竟然被人贬低成这个样子! 她是不纯粹不干净了,但是还不是都是为了喜欢他! 夏吟吟心中气苦,眼泪渐渐蓄上眼眶。 “既然你想到我府中,那今后便要依着我府中的规矩。本将军是圣上钦点,自立门户,便是父亲母亲,也干涉不了我娶一个侧妃。”薛承落还嫌不够,伏在夏吟吟耳边清楚的说。 “既然你喜欢面子,那我就删繁就简,当着百姓的面,掀了你的盖头,咱们这就是礼成了,你自己从小门进去吧。” 薛承落竟然真的不再啰嗦,大踏步走进府中去了。 侍卫们驱散了兀自议论纷纷的群众。 长安皱着眉头,看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夏吟吟。 她还是一身红衣珠翠,美艳无比,但是眉眼间夙愿终成的得意没有了,变得慌乱无比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放。 “姑娘,时间不早了,还请随老奴进府吧。”长安躬身,仪态保持的非常完美。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台阶,夏吟吟“嗳”了一声,提起裙角,急匆匆踏上台阶追着薛承落的背影去了,婉莹也在身后紧紧跟上。 薛承落大步流星,早就不见踪迹了。 夏吟吟不甘心,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被婉莹一把拉住:“你也要一点自尊好不好。” 夏吟吟还没说话,一声轻笑传进耳朵间。 心绵轻轻掩面,笑的妩媚多姿,从繁花盛开的后花园慢慢走过来:“郡主还没有一个丫头看的明白,可真是痴情种,莫不是还急着找到世子行那夫妻之礼不成!”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子,说起话来尽挑人的痛处捏。 第178章 早生贵子 夏吟吟哪里肯依,挣开婉莹,对着纤细的心绵就是一个巴掌。 柳明月呆在一边隔岸观火,这个心绵总觉得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夏吟吟这种胸大无脑的女子直接上手,还是穿着嫁衣直接动手,恐怕是有点天真。 不管怎么说,咱柳明月虽然没嫁过什么人,额,如果昨天那个荒诞的梦不是真的的话。但是好歹也是看过不少戏本子的人啊。 不过出乎柳明月的意料,心绵几乎就像是可以等着这一巴掌一样,夏吟吟还没招上脸,她就应声倒地,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美丽的衣裙粘上几片草叶,活脱脱一副被正室欺侮的不行的模样。 柳明月啧啧咂嘴,看起来,这心绵美人的段位还是挺高的,要不然这会功夫,世子又不在身边,她这表演的是给谁看呢? 就连夏吟吟也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有这么大的威力。 “你们够了。”薛承落带着一堆侍卫,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恰巧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 柳明月这才缓缓在心底打了一个响指,原来世子就在身边,这下心绵姑娘的举动才符合常理呀。 夏吟吟有点畏惧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薛承落,嘴硬:“可是她先讥笑我的。” “哦,她讥笑你什么?”薛承落也不去扶心绵,倒是站在柳明月近一点的地方,淡淡质问。 夏吟吟顿时无语,这种圆房的要求怎么能当着众人说出来。 柳明月看着心绵一个人孤单的跌倒在地,她身边的丫鬟似乎也是吓傻了,扶都不扶一下,而薛承落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指望不上,本着一片好意,绕过薛承落,想要去扶一下心绵。 就在柳明月手指刚刚要碰到心绵的瞬间,薛承落忽然将她一把拉过来。 “关你什么事,站好了。” 柳明月挑挑眉,好歹自己现在是一个暧昧的身份啊我的大世子,这年头还有人不希望看到妻妾和睦的吗? 再看薛承落寒冰一样的脸色,当下揉揉鼻子不再动,但是很奇怪,世子的手居然一直不放开自己。 她没有看到,身后的心绵眉间一闪而过的煞气。 就差一点点呢,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把潜心多年研究的这种“五味子”粉末占到柳明月身上了,那粉末本身无毒,但是只要和迷迭香在一起混合上一个昼夜,就可以变成剧毒的香味,悄无声息致人死命,而她今天亲手给柳明月送去的衣裙里面就是浸泡过迷迭香的。 功亏一篑,原来这女子真的是世子的心头好。 毕竟世子应该知道,五味子并不是没有解药的,只要世子肯开口跟她服个软,许诺一下一生一世对自己像对柳明月一样好,她也许会配出解药来,柳明月或许不用死。 但是世子居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心绵的手狠狠抓紧身下的土地,手指都没入半寸,但偏偏还是要紧咬牙关挤出一个笑容。 “世子息怒,是心绵不好,刚才夏郡主看到自己在舞会上赢得的手帕如今别在柳明月身上,心中不忿,想要动手,心绵上去拦了一下,所以,就是您刚才看到的那个样子了。”心绵拍拍身上的泥土,对身边的小丫鬟招呼一声,扶着站起来,温文尔雅的说着。 夏吟吟不明就里,这才看到,那绫绡帕可不就是在柳明月身上吗? 她竟然也是心大,当下不依,伸出手直接指着柳明月,刚想开骂,但看到世子眼中的寒光,心里有点害怕,便对着身边婉莹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薛承落浑身上下因为心绵的话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不开心了,但是想到主人的托付和手段,婉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福了一身:“世子,这绫绡帕不是薛夫人给我家郡主的吗?” 薛承落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对着长安抬了抬下巴。 长安会意,即刻给了婉莹一个巴掌。 婉莹脸上登时出现了五指印。 夏吟吟惊呆,捂着嘴不敢说话。 长安也不理会,字正腔圆的说:“在将军府,便要尊称将军,世子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叫的,另外,郡主既然已经进了我将军府的大门,便是我将军府的人,主人处理什么物件根本不需要经过你们同意,还有,身为下人,竟敢逾越质问主人,这是大罪,今天念你初来,规矩不清楚,一个巴掌小惩大诫,等到下一次再犯,就是军法伺候了。” 婉莹捂着脸,恨恨退了下去,形势比人强,老东西,总有一天,等我从主人那里学了道法,第一个要吸得血就是你的!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薛承落对着捂着嘴吧的夏吟吟示意。 夏吟吟仿佛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长安的巴掌到自己的脸上了,毕竟谁都知道这可是世子府中资历最老最忠心的属下,就算打了自己,也不会有世子撑腰。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薛承落对着夏吟吟蹙眉。 夏吟吟被这目光烙的一跳,拉起婉莹跟着刚才带路的丫鬟就走了。 薛承落也不去看夏吟吟究竟是不是去了该去的地方,嘴唇微动,传起音来。 也不知说了什么,心绵瞬间脸色煞白,咬了咬嘴唇,慢慢离去。 看着那背影,柳明月居然觉得有点萧索,这可就是世子最喜爱的女子吗?感觉和传闻中有点不一样。 柳明月也想溜,但是薛承落的手状似无意,自己挣脱了几次都是挣脱不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现在那个该死的黑衣人还有该死的皇甫浩然还有该死的徐哀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也不来找个人传个信息,那么她只有继续扮演痴恋者这个角色了。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薛承落的声音在柳明月耳边传来,软软的,一反常态的温柔。 柳明月耳根一红,往外拉开了些许距离,暗自腹诽。 大喜的日子不去陪你的侧室,反而过来找我这个可有可无的“追求者”干啥? 但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知道啊,看我今天穿成这样就是来恭喜世子,哦不,将军你的,开心吗?” 薛承落的眼睛似有水光,荡漾着笑意:“再说几句。” 柳明月“啊”了一声,干笑几下:“呵呵,那这一时半会的,那就只有恭喜您喜结良缘,祝您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薛承落右手一挥,刚才那一众侍卫瞬间都自动消失。 他左手放开柳明月的手掌,抚上她的腰,嘴角的笑涡更深:“话很好听,但是本将军还是喜欢实在的东西,不如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早生贵子?” 柳明月一惊,双手捂住胸口,嘴里开始打结:“你说,啥?” 薛承落“唔”了一声,贴近:“难不成一个月的时间你还没准备好?” 柳明月点点头,是有点突然了,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 不是,这早生贵子的对象,世子您是不是搞错了啊! 第179章 被人蛊惑 后花园中,没有花香,但随着薛承落的靠近,柳明月居然闻到蒲柳族圣泉一样清冽好闻的气息,头脑开始发昏起来。 双眸相对,他英挺的眉眼,深邃的眼神,和那场梦境的婚礼里,黑衣人穿着喜服在面具后凝望自己的眼神,竟然一模一样,柳明月惊异的发现,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那弧度恰到好处的双唇已经近在咫尺,只要轻轻等待,他的吻就会轻轻落下。 柳明月的脑袋越发混沌,她和薛承落的鼻息缓缓交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明月忽然低头,薛承落的吻落在眉间。 那温热的触感似乎带着无尽的怜惜? 柳明月暗骂自己没用,身为妖界公主,竟然会被一个人类蛊惑,传回族里,恐怕要让大家笑掉大牙的。 薛承落的眼眸亮的惊人,一吻没有得逞,他也不乘胜追击,反而漫不经心的退后一步,似笑非笑的欣赏着柳明月通红的耳朵。 “看来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喜欢我。”薛承落抱拳冷不丁吐出一句话。 柳明月在心底早就把皇甫浩然这个魁首骂了无数遍,这劳什子太师,一点都不靠谱,既然把自己送到府中,又迟迟不派人接应,这个薛世子痴心人的烂借口什么时候才能丢掉呢! 还有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她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偏偏都不守约。 还有什么破铃铛,也不知道和她联系一下,算了算了,铃铛还是照顾徐哀吧,反正她这会又没什么危险,保护徐哀还是要紧。 看柳明月神游天外的模样,薛承落眼神不悦:“我在和你说话,你在那边想什么?” 柳明月回神来,“嘿嘿”干笑了几下,妙目一转,狗腿的说:“将军明鉴呢,明月痴心一片,绝不作假的,只是今天是吟吟姑娘入府的日子,就算您再不喜欢,也是薛老夫人亲自点定的呢,明月是担心将军的声名,虽然我知道您一向不在乎这个,但是我在乎的,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被世人议论呢。” 为了表态,柳明月眨巴着大眼睛,说不尽的诚恳模样。 薛承落的嘴角微微上挑,看着柳明月扯住衣袖的双手,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溯光镜逆转时空,救了柳明月性命的同时更改了柳明月的记忆,让她忘记他们之间一切,薛承落为了柳明月的生命安全不能让她想起过去的事情,但是如果可以让柳明月重新爱上自己,那不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吗? 但是追女孩这种事,薛世子活了几十年,还真的没有主动干过呢,回想和柳明月在一起的时光,也总是她做的多一些。 看着柳明月还自顾自摇着自己的胳膊,薛承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歉疚。 刚想说什么,一个侍卫躬身来报:“启禀将军,皇上有旨,请您即刻进宫觐见。” 薛承落眉头微皱又恢复如常:“知道了。” 柳明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皇帝的及时出现,这下子可是表演深情难舍的好时候了。 薛承落刚想对柳明月道别,一转头吓了一跳。 柳明月双眼通红,泪如雨下,薛承落还没张口,她慌忙后退,一边摇头,一边拭去泪水,仰天长叹:“将军不必多言,妾身知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将军日理万机,妾身只能在府中为您默默祝祷,将军,您放心去吧,家中勿念,勿念!” 薛承落看着面前长袖依依的柳明月,忽然莞尔一笑,也配合的对着柳明月一躬身:“夫人如此识大体,真是我薛门之幸啊!” 那一笑的风情,犹如满园花开。再加上这呼入起来的一躬身倒是把柳明月吓了一跳,脸上差点没挂住。这传说中薛世子清冷无双,这依依不舍怎么看怎么都像和自己一样是假的,但是身为世子,为什么要配合自己演戏? 薛承落满意的看着柳明月一瞬间的呆愣,点了点柳明月的小鼻子,淡淡道:“在家小心,除了我和长安,谁喊你都不要出去。” 柳明月呆呆的点点头,看着薛承落离去的背影,心中竟然升起一点点酸涩来。 这是什么鬼,难不成有了好皮相,连妖精都被迷住了吗?柳明月暗自啐了一口自己,你个水性杨花的小蒲柳,还是好好想你的黑衣人吧! 远处的小亭后边,闪出心绵纤细的身躯,原本好看的眼睛被嫉妒和怨恨充满,府主,从来不曾在他们面前这样笑过!这个女子不能简简单单让她死去,那就太便宜她了,必须让她亲手断了府主的念想,然后再死去才好。 心中主意已定,心绵拿出几个金果子,对着身边的幼兰一笑:“幼兰,把这都分给每日为柳明月换洗衣服、准备膳食、看守房间的,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想知道明月姑娘的一些作息习惯,不会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只需要帮我观察一下,毕竟我也想像明月姑娘一样讨世子欢心呢。” 幼兰听话的接过,还不忘安慰一下自家姑娘:“我家姑娘才是对世子痴心一片的,您为世子做的,我们都看着呢,可是这个柳明月什么都没做,每日混吃等喝,世子偏生那样喜欢她,真是叫人不服呢。” “快别说了。”心绵一副忧愁模样,拦住了心直口快的幼兰。 皇宫后殿。 薛承落身长玉立,缓缓走进。 皇帝眯着眼,淡淡看向门口那逆光而来的身影,唇边一缕笑意浮现。 “你来了。” “师父,”属下已经被遣开,四下无人,薛承落行弟子礼,看到皇帝的那一刻,大惊失色,“你又去那个地方了!”薛承落的声音带有罕见的焦虑。 皇帝看起来精神倒还不错,只是双鬓的白发多了几根,他淡淡挥手,安抚了一下薛承落的情绪。 “那也是没有办法,那天晚上,我感觉到秘境附近有波动,我还以为她有那么一丝可能醒过来。”皇帝的脸上写满痛苦。 第180章 夜半来客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空想罢了”,皇帝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她还是老样子,她不愿意理我,可还是那么美。” 皇帝那样陶醉痴迷的样子,薛承落眼神中略过一丝不忍,谁都知道,那人早已经仙去了,师父这样燃烧自身精血的邪术,其实对找回魂魄并没有什么用,然而他只是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师父贵为皇帝,九五之尊,面对生死相隔的恋人,也不过是动用奇能异术让恋人魂魄多存留一时三刻罢了,可是他薛承落又比皇帝好得到哪里去呢,心爱之人近在咫尺,他也不过是贪恋得一时温柔,处处不敢表白心迹,生怕暴露溯光镜,让柳明月重新回到生死难料的地方,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大约情之一字,只要沾染,便犹如无边星海,茫茫浩浩,你休想再逃脱。 “师父”,薛承落躬身上前,抱拳,“斗秋大会已经准备妥当,不知到时候依照您的身体,能不能准时出席。依照弟子愚见,师父您不必亲自过去,只要轩辕皇子一名,也会有一样的功效。” 皇帝闻言,蓦地看过来,眼神忽然间锐利骄傲起来。 “朕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怎么能轮到轩辕乾代替,难道落儿你竟然也和那些佞臣一样,要站着太子的队伍吗?” 薛承落神色不变,稳稳将手举过头顶:“属下不敢,弟子不会。” 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摆了摆手,颇有深意看了薛承落几眼,语重心长:“落儿,我一早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今日看来,你果然不同。轩辕乾的所作所为,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宫中早有传言,他最近到道观的次数可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呢!好一个果难大师,有了皇甫家的支持还不够,今天竟然敢把手都伸到我轩辕家了。休想!” “我告诉你,他休想!”皇帝忽然站立起来,对着台阶下厉声斥责,仿佛果难就在这里一般。 薛承落心中无语,师父,这果难能留在这皇宫,不还是您下的命令吗? 皇帝走到窗边,招呼着薛承落站在他身边,师徒二人并肩遥望窗外,湛蓝如洗的碧空,映衬得整个皇宫更加恢弘寥落,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神圣端庄,仿若无声的巨龙,食人无形,杀人无声。 皇帝打了一个寒颤,眉间狠色一现,几乎是咬牙切齿。“落儿,斗秋大会,朕是去定了。” “是,弟子定当全力配合,保护师父安危。” 是夜。 柳明月端着汤碗,百无聊赖倚在窗边看星星。 繁星舒朗,天气真好,今天的夜宵可是青梅汤呢,酸酸甜甜甚是助消化,如果可以忽略掉这将军府暗处隐藏的暗卫,这府邸倒不失为一个养生的好地方。 忽然,一阵劲风裹着寒光从窗外射来。 柳明月耳聪目明,向前微微倾身低头,那寒光落了空,恰巧穿过发间,把柳明月的发簪碰掉在地,方向犹自不改,直直射入屋内的门柱上。 一头青丝瞬间散开,星光下光泽闪动,分外迷人。 柳明月端着青梅汤,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对着黑洞洞叹道:“这三更半夜的,不知道哪里的小贼,倒还是挺喜欢调戏人的。还好青梅汤没有洒掉,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 黑暗中鸦雀无声,柳明月散落着青丝,暗中打探。 身为妖族,本来就视力过人,但是这会望出去,除了几个一早就潜伏在自己房间周围的暗卫,到没有别的什么可疑痕迹。 柳明月心中也不着急,凭着刚才那暗器穿发而过的感觉,她早就知道这个人手下容情了,既然不是要取自己性命,这三更半夜躲开暗卫的,多半是要给自己传递讯息。 她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把头发松松一拢,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到暗器边上,拔掉暗器一看,飞镖果然中空的,内里一张小纸条很轻易的被柳明月拿到。 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子时赴约。”旁边还画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小像。 这该死的黑衣人,居然要出现了!柳明月一激动便跳了起来。 不过想到梦境中的黑衣人,一身红衣在红毯那头凝望的模样,柳明月心中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如果这黑衣人真的要和自己相认,那可怎么办?到人间这么多天,可还没看过这不认得情郎的戏本子呢。 柳明月收好暗器,对着门口的侍女要些点心和果酒,想了想,不论如何,人间都说要对待别人丰盛一些,所以这还是要有些准备才好,毕竟,就算不说前嫌,黑衣人还是救过自己的命的。 幼兰出现在路口,拦住了正在往里边端酒的一个婢女,露出纯纯的笑,往婢女手中塞了一个金戒指:“小红姐姐,上次我家姑娘说你的手指特别漂亮,叮嘱我一定要给你这个戒指呢,这么晚了你还忙着啊。” 金戒指一出现,小红的眼睛就不能去往别处了,她左右看看,把幼兰拉倒暗处,喜滋滋结果金戒指,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收东西了。 “提我谢谢你家姑娘,见过场面的,就是不一样,悄悄您家姑娘出手多大方,哪像我们这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也不知道今天抽的什么疯,要我们送点果子和酒过去,还要我们晚上都不要打扰,说是要自己赏月,我呸,一个皇甫太师家的丫头,出身可比我们高不了哪里,还学什么赏月,我看八成是想自己会情郎吧!”小红说的涂抹四溅,看来不满意柳明月乌鸦变凤凰不是一天两天了。 幼兰按捺住心底对这个小红的厌恶,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可不是,我看那柳明月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脸蛋好看,要真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还不如姐姐您这打小在将军府中长大的姑娘呢,不过,您说真的,那女子真的是有情郎要会吗?” 小红本就嫉妒心中,看幼兰那样顺着话茬,心底更是得意:“那大约也是有的,不然这半夜三更,要那么多吃的干啥,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是真的。” 暗处有一小丛竹子,忽然一阵枯叶响动,两人都是一惊,惊恐的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尤其是小红,更是吓坏了,世子治府如治军,这诋毁主人的话,在将军府可是重罪。 一只硕大的老鼠呲溜一声从里边跑出来,很快消失在更远处的黑暗中。 小红松了一口气,忙对着幼兰使了个眼色:“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啊,我还是赶紧把这酒给明月姑娘送去吧。”,一溜烟跑了。 幼兰也迅速回转禀告主人去了。 暗处一阵黑影晃动,刚才有老鼠出没的地方,一个身影渐渐凝出。 第181章 契约护主 窗棂上“扣扣”几声轻响,柳明月欣喜的回头。 这不是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几分钟吗?黑衣人这么早就过来了吗? 谁知道一回头,窗户虽然大开,却并发现没有一个人的身影。柳明月忽然抽动了鼻子一下,这空气中淡淡的深山蒲柳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从怀中拿出唤音坠,柳明月透过玉坠子中间的孔洞向外看,果然看到窗户那里有一处若隐若现的人影,淡青色的,飘逸无比。 “爷爷!”柳明月开心的叫了一声,仿佛还害怕人听到,赶紧收起声音,把门窗关好。 果不其然,大约确定了没有人窥探此处的时候,空气中无形气浪波动,汇聚一点青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和蔼和亲的看着柳明月。 柳明月早就迫不及待扑进爷爷怀中,委屈道:“爷爷,我在人间可是帮您报恩,但现在总觉得有些颠三倒四的,我都怀疑自己经历的是不是爷爷的幻境了呢!” 爷爷眼底闪过深深担忧,对着柳明月左看右看,觉得没有实质的伤害,这才放下心来。 爷爷掐了掐食指,使了一个隔音术,淡淡的白色球形屏障包围着祖孙俩。 “孩子,你受苦了!”爷爷叹了一口气道:“最近感觉梁城天象奇诡,竟然有人要做那逆天改命的事情,恐怕你受到牵连,我用唤音坠联系你,却总是被奇怪的法阵干扰,根本不能找到你,联系铃铛也是一样,所以放心不下你,过来找你了。” 爷爷环顾四周,这房间倒是布置得极为妥帖,看得出来,柳明月被安排在这里已经是明显有人动了心思的。 可是,那个人,毕竟是轩辕落啊! 那个会带给蒲柳族天劫的命定之人,怎么能接近他们蒲柳族千年来的希望! 唯一一个拥有蒲柳之心的公主! 柳明月在梦境中所见的一切,不只是被尘封的往事,它们的的确确在某个时空发生过,真实存在过,被割裂成无数的片段,漂浮在三界的无边尘海中,沿着固定的轨迹去吸引当下的人继续前进。 可是爷爷知道,扭转命运的路径只有本人才可以,尽管他法力通天,也不过是看着孙女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根本不能插手。 “孩子,爷爷今日前来,已经是破坏规矩了,爷爷问你一句话,如果爷爷今日幻化一具你的尸身,让你的真身离开,然后隐姓埋名,去和徐哀过上人间平凡的夫妻生活,这样就算帮爷爷报恩了,你可愿意?” 这已经是插手的极限了,爷爷看着孙女美丽动人的脸庞,活了几千年的心中忐忑不安,他多希望柳明月就此答应。 如果这样,那么通向宿命的那条路便会有一线生机。 只要离开薛承落,柳明月便可以安安稳稳度过情劫,成为蒲柳族数千年来唯一有可能成神的神女,一定要,答应啊! 柳明月看着爷爷灼灼的目光,心中忽然间犹豫起来。 就这样离开吗? 可是黑衣人的约定呢?那日在溯光镜看到的梦境究竟是不是真的?难道她柳明月真的已经嫁过人了吗?揭开真相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能抛下一切不管。 爷爷步步紧逼:“孩子,是是非非永无定论,何不就此放手,你还是逍遥人间的蒲柳公主,徐哀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他定会视你如珍宝。莫非,你还贪恋这世子府的荣华富贵不成!” 不,不是的! 柳明月停下后退的脚步,目光已经变得清澈无比。 “爷爷,发生的事情,天然便有生在阳光下的权利。如果真的有人窃取了我的过去,我便有拿回的权利。我的心是这样告诉我的。”柳明月忽然间坚定下来。 那个人站在红毯的那一头,身影伟岸,背影哀伤,那个人站在高耸的塔顶上,把安全留给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个人嬉笑怒骂,分明是冷酷无情,但是碰触到自己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好比最贵的珍宝。 她是一定要等到黑衣人的。 爷爷苦涩的摇头,就知道拥有蒲柳之心的柳明月比常人更加看中自己的本心。既然如此,那边只有用那一招了,无论如何,要他看着自己的孙女走上不归路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 “明月,你听,好像真的有人过来了。”爷爷指着窗外。 柳明月不疑有他,往那个方向走去。 爷爷白发飞舞,手中快速变幻,无声印诀重重叠叠,化作纷纷柳叶冲进柳明月身躯之中。 柳明月一顿,身体软软倒下。 爷爷把柳明月扶在椅子上,伸出手点向柳明月灵台穴。 月儿啊月儿,既然不肯忘,爷爷只有帮你忘记了。 可是就在法力侵润她识海时候,一道坚固的金色屏障自动护主,一面镜子在柳明月脑后隐隐浮现,发出阵阵金色波纹,瞬间将爷爷的片片柳叶打回。 爷爷“噗”地吐出鲜血来。 他大惊失色:“竟然早有人与月儿结下生死契约!” 爷爷心中一阵后怕和疑惑。后怕的是月儿在人间早就经历了生死危险,可怜他们在蒲柳族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疑惑的是究竟是为什么,竟然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月儿! 这人究竟是谁?如果是真心实意,这生死契约的确感人,可是如果是为了月儿的蒲柳之心,那就要更加防护了。爷爷手一挥,撤去屏障,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柳明月,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就在柳明月识海受侵的那一刻,薛承落忽然眉头一皱,脑海中一阵疼痛来! 不好,明月有危险!薛承落不顾长安和长风诧异的神色,几个闪动冲出了议事大厅,直奔柳明月房间而去。 一声长啸响起,惊动了世子府的夜空。 无数暗卫收到重重讯息,很快就包围了柳明月的所在处所,排查缩小包围圈。 薛承落伫立在柳明月身前,看着毫发无损的柳明月,一颗暴怒的想杀人的心这才得到点点安抚。 他手中摩挲着柳明月收到的黑衣人的飞镖,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竟然有人想要利用黑衣人的而身份接近柳明月,真当他六道冥府府主是死了吗? 第182章 心绵之死 薛承落一个公主抱,把昏迷的柳明月移到内间妥放安置。 刚要离开,睡梦中的柳明月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一句。 薛承落好奇心起,看了看四下无人,这会儿也没有必要装出一副将军的样子,便轻轻坐在床边,把耳朵悄悄靠近柳明月的小嘴,听听这小丫头究竟梦中还在思念谁。 “爷爷,我不走,我要找黑衣人问清楚,他是个大骗子,说好会找我,他不守信用。” 薛承落薄唇勾起,原来,她朝思暮想的就是黑衣人啊,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不喜欢堂堂世子,竟然喜欢一个黑暗中游走的六道冥府府主。 还好,都是本世子,薛承落不仅对自己的魅力大大折服起来,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到大厅查探事情真相。 不一会,几个暗卫架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矫健男子出现在薛承落面前。 乍一看,这男子的身量身高,甚至一双眼睛都与薛承落有五六分相似。 “启禀将军,这是我们在柳姑娘的房外排查时候抓到的可疑人,这人的身手倒是不错,暗器功夫了得,看样子受到严格的训练,甚至在落入我们掌握的时候要服毒自尽,被属下点了穴道控制住。” 听了汇报,薛承落点点头表示认可:“做的不错。” 薛承落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既懂得六道冥府的暗器之法,又知道身穿黑衣约柳明月出来,这人对六道冥府中和柳明月有关的故事了解的已经很多了,这背后一定是非常熟悉自己,也非常熟悉柳明月的人做出来的。 但是有一点非常明确,就是这个人怀着对柳明月不利的心思。 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薛承落挥手屏退众人,对着男子厉声道:“事到如今,还想为那个人隐瞒不成吗?” 薛承落的声音骤然苍老,语调也变得尖利起来,赫然正是常在冥府所用的声音。 那男子不可思议的盯着薛承落看了几眼,神色从满不在乎便成了惊恐,他拼命瞪大眼睛,涨红着脸,似乎要交代些什么。 薛承落解开穴道,那人迫不及待跪在地上,抖如糠筛。 “府主饶命!府主饶命!心绵大人以小人性命为威胁,逼迫小人约见这位柳姑娘,还给了小人这包毒药,只需要见到柳姑娘的时候,悄无声息洒下,这粉末便可以融在空气中,至于什么后果,小人,小人不敢说!” 薛承落接过那人呈上来的用特制的黑色纸张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药包,眉目间清冷至极:“无妨,你接着说。” 那男人吞了口水,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坦白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咬牙道:“心绵大人说这里边是***,属下只需要趁柳姓女子昏迷之际,便可以有天大的机缘。” 薛承落手中的药包无声捏碎,淡淡的幽香融入空气中。 那男子急了:“府主,这药属下可是没有解药啊,男子闻到也是一样迷情的。” 薛承落幽黑的瞳仁仿佛万年寒冰,对着男子粲然一笑:“刚好,你不是正需要这样的机缘吗?我便成全你。至于我,你根本无需操心。” 他俊美的外形陪着诡异的声音,吓得那人心中一阵恶寒。 打了一个响指,一个暗卫无声出现。 “去,把这人弄到梁都最大的男风院里。” 还没等那男子求饶,哑穴即被封住,暗卫拖着他进入沉沉夜色。 薛承落知道,这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心绵没有告诉他的是,这粉末得到舒缓的时候,就是血脉逆行,人亡的时候。 这人根本一早就是颗弃子罢了,这样的贪生怕死之人,居然能留在六道冥府,真是死不足惜。 …… 一盏灯光如豆,幼兰站立在厢房外,一脸焦急看向屋内。 刚才的动静其实不算大,世子的那声长啸,也是只有内力深厚的暗卫才能听到的独有暗号,暗卫们训练有素,就是在搜人的途中也没有弄出太大响动。 将军府大部分人依旧在沉睡中,但是对于精心谋划者而言,这毕竟是一个不眠之夜,肯定睡不着的。 这会,幼兰迟迟不见该放出的信号放起,心中一直担心不会是出了什么漏洞吧。 从随身侍婢那里知道柳明月经常无意说出黑衣人,报告了心绵之后才会有那个男人拿着特定飞镖去试探的一幕,谁知结果真的被姑娘猜中,柳明月似乎真的欢天喜地等待着黑衣人前来。 幼兰把那药包给了黑衣人,就等着信号灯一起,就可以陪着姑娘一起去抓奸在床。到时候,看这个柳明月还怎么给辩解,自己的主人,一个貌美心善的姑娘,就会重新找回世子的心了。 屋内忽然弹起琴声来,哀怨凄婉。 幼兰一抬眼,看到门外静静伫立着薛承落。 世子什么时候来的,这样无声无息,幼兰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前去拜见。 薛承落倒是也没说什么,直接安排幼兰下去休息,幼兰刚想说些什么,看到薛承落寒冰一样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屈身告退。 屋内幽幽一阵叹息。 “将军日日夜夜与柳姑娘痴缠,今日总算想起我这个旧人了。”厢房大门无声自开,心绵一身白衣,端坐古琴前,眼神凄迷,仿佛真的是一个闺中怨妇。 薛承落从院落大门抬脚,第二步就已经出现在厢房内,古琴前。 这一身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出神入化,看的心绵一阵悸动。 “心绵,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希望,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旧人,你莫要入戏太深。” 薛承落吐出的话犹如万年寒冰,字字扎心。 心绵豁然起身:“我是错了,错就错在不该以为真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你是没有给我希望,但是你不知道,你根本不能靠近,我陪你演着演着,就不可自抑的动了真情……”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绵自嘲:“府主,哦不,世子,从前我是你的左膀右臂,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远远看着你就好,所以我不想像红萼那样惹你讨厌甚至为你殒命,可是世子,你给了我一次做戏的机会,我不介意你一直利用我,我发现,我们可以在一起伪装的很好,世子你是不排斥我的。” 心绵说着说着状如疯癫:“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你明明在我身边,我却知道你的心全部给了她,凭什么,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熟悉你的人,我才是最能帮助你的人,那个女人根本不喜欢你!她只喜欢黑衣人!” 仿佛是被心绵最后的一句话气笑了,薛承落漠然看着她,如同看一具尸体:“心绵,事到如今,你还敢提红萼的名字吗?难道,她的死不是你用了让人成瘾的毒药惹得她心智渐渐失去,后来不得不被迫委身他人反过来杀我吗?” 心绵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承落,原来,府主早就知道一切。 薛承落负手而立,接着道:“我给过你机会,看你在红萼的墓前哭的那样惨,我以为你会有一丝愧疚,可是你,你害完一个又一个,凡是想靠近我的冥府女性,都被你发配的远远的做做苦的工作,我觉得你挺好,帮我解决一些麻烦,看你还抱有仁慈,没有害她们性命,我便也不管,只留你在身边也清净。” 心绵备受打击,跌落在地。 她还以为,她是有一点不同的。 薛承落瞬间冷厉起来:“可是,今日你触动本府主的逆鳞!你找的人已经死了。本府主问你,按照冥府规矩,背叛府主者,什么下场,你可知道!” 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心绵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从头到尾,府主根本就是利用自己而已,她跪在地上,凄然惨笑几声,方才达到:“冥府规矩第一条,背叛府主者,即背叛冥府,极刑不为过。” 薛承落声音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极刑这里不方便,念在你多年为本府主尽心医治,本府主赐你自己动手吧。” 什么是极刑,凌迟,车裂?心绵眼泪无声流下,府主,你不知道,在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子,都是最美好的日子,也是日日受极刑的日子。我爱你,就如你不爱我一样坚决。 心绵抽出琴弦,往脖子一抹,鲜血飞溅。 第183章 蠢蠢欲动 一道圣旨,从皇宫大内转移到大梁的各个角落。 明日,斗秋大会正式拉开帷幕。 民众开始欢呼,期待这么久,总算等到斗秋大会这一日了。 传说中,斗秋大会结束的时候,整个大梁都会降下淡绿色的圣光,常人在任何角落都可以沐浴,虽然之后短短一瞬,但是那一瞬间可以体会到人生极致的快乐。而且,沐浴之后,大梁百姓都会觉得神思敏锐,身体康健,有些人多年的沉珂也会大有好转。 所以,斗秋大会是除了士族之外,寻常百姓也非常在意的事情,这也是一直以来,为什么大梁虽然人口不多,但是论战力和富庶之力都可以排名第一的原因所在。 皇宫大殿中,百官林立。 皇帝端坐,华服加身,神情少有的兴奋。 “诸位爱卿,斗秋大会已经在即,和往常一样,朕将亲自带队,前往莽山。”皇帝声如洪钟,丝毫看不出生病的模样。传言中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这一次斗秋大会估计不会参加,最有可能参加的是现在的太子轩辕乾,可是看轩辕乾一脸萧索的的模样,就知道传言有假了。 皇帝一挥手,一名宦官上前,开始宣读斗秋大会的规则和人选安排。 和往年一样,各大家族开展竞赛,每家排一名男子,一名女子,作为各大家族的种子选手跟着圣上一起走进莽山深处,其他人可以在警戒圈之外等候,只有到了最后种子选手到达指定地点之后才可以明确竞赛题目。 最终获胜者,将会获得无上殊荣。 百官窃窃私语,今年的规则未免太过奇怪,按照往年惯例,世家大族都会去莽山开展斗秋大会,找寻最令人心动的果实,最后果实获得圣上好评的就可以,不论是颜色还是味道还是香味,每年获胜的果实并没有什么特定案例,家族大都是轮流坐庄,获得奖励也不过是金银和官职,这更多像是圣上平衡官员的一种手段。 可是今天,这规则未免有些莫名其妙,到莽山深处去指定地点的,还要一男一女,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皇帝早料到众人反应一般,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来。 “众位爱卿听令!” 所有人拜倒山呼万岁。 “此去莽山,无比选出家族内最优秀的一男一女,如有隐藏或找人代替的,可以相互举报,一经查实,满门抄斩。明日寅时,从神武门出发,过时者也立刻问斩,此事靖国将军薛承落全权负责!” 举殿震惊。 薛承落神色微变,依旧站出列,抱拳:“臣领命!” 对于各大家族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天威难测,圣意难猜,众人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毕竟,只是一男一女就可以让整个家族免于苦难,就算他们是最优秀的,也可以割舍,毕竟,只要保存家族实力,再培养几个优秀的子弟不是难事,可是如果忤逆皇帝,顷刻间就会大厦将倾,就算有心反抗,也无力了。 皇宫深深庭院后,古朴道观内,袅袅檀香升起。 皇甫贵妃坐在一个碧色的木椅中,有两个极细的树枝从她的鼻孔伸入,双眼微闭,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果难纯稚的面庞毫无表情,耐心无比的看着皇甫贵妃,手中法诀颤动,皇甫贵妃的鼻翼微微抖动,那柳枝仿佛有了生命力,直接向人体内部狠狠扎入。 果难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年轻的面庞似乎在强忍什么痛苦,终于,那柳枝从皇甫贵妃的耳朵里探出了头。 嫩绿的叶子微微抖动,似乎还想要生长。 果难微微松口气,法诀一收,那柳枝化作点点翠芒,消失不见,屋子里的檀香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腥味。 皇甫贵妃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感觉,就像沉浸在美妙的睡梦里。 果难虽然极力抑制,但是眼底成功的喜悦还是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深深吸了一口满屋子的异香,对着皇甫贵妃吹了一口气。 皇甫贵妃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睛,揉着头:“大师,我最近额精神是越发差劲了,这头经常无缘无故疼痛难忍,,每次都是大师才能缓解一二,若果不是大师悉心为我治疗,我恐怕早就不能侍奉皇上了。” “这个倒是贫道分内之事,”果难微微躬身,“但求贵妃娘娘能守住约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我本是罪人,能在宫内栖身已经不易,实在不敢惊扰圣驾想起旧事。” “这个我自然知道。”皇甫贵妃一笑,给果难手中赏了一个金子,方才摇着头心满意足的走了。 贵妃走后不久,果难把金块在手中一捏,居然有点点金汁顺着指缝留下来。 果难仰头无声大笑,眼底恨意满满! 狗皇帝,斗秋大会你胆敢提前,可是还好,多亏了你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门绝技今日总算是炼成了,到了你该要还命的时候了! …… “你明天陪我一起去莽山。”薛承落毫不客气的闯入柳明月的房间。 “啊,你这混蛋!”还没有看清楚屋子里的人,一瓢水兜头就冲着薛承落撒过来。 薛承落眼疾手快,一个飞身侧过,袖袍一甩,关门插栓,免得外边的守卫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这动作简直一气呵成。 柳明月满面通红,看到这厚颜无耻的人居然这般登堂入室,连忙缩在桶里,拿着浴巾,遮盖住身体重点部位。 真是不巧,今天洗澡没翻黄历,被这个大煞星撞了个正着。 清亮的水中,洒满红色、粉色的花瓣,热水一熏,这屋子里香气逼人。 柳明月头发微湿,搭在雪白的肩膀上透出秀气的锁骨,若隐如现的沟壑刚好没入水中看不见。 薛承落忽然咧嘴一笑,在浴桶边上转着圈圈:“莫非,知道本世子要回来,所以才这样洗干净?不然你的门为什么一推就开!” 卓烟锁内心给了一个大白眼,但是抬起头还要忍住,淡淡道:“将军说笑了,是奴婢们去打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守卫没有拦住将军。” 薛承落“唔”了一声,肯定是长安那个老头干的,这家伙比他自己还要着急有个女人,不过长安今天这个举动,还是可以加个鸡腿的。 “柳姑娘,门怎么锁住了,奴婢给您提热水来了!”门外丫鬟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不必了,本将军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下。”薛承落的声音稳稳当当。 第184章 忽生异变 薛承落好整以暇的来到浴桶附近,看着因为羞恼耳根子都红透的柳明月,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容来。 他把手伸进水中,满意的看到柳明月往后一缩。 “这水倒是真的有些凉了,可要当心风寒啊!” 薛承落的声音低沉,如同琴弦轻挑,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落在柳明月心中,一时之间也忘记要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不记得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却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被他的一句话打动。 浴盆的水扶起些许泡泡来,这水竟然渐渐温热了,在这样的时节沐浴,更是让柳明月舒服的只想叫。 原来,这薛承落把手放进浴盆,不过是为了帮着用内力加热而已啊! 柳明月微微一叹,她还以为这薛大世子又是那一根筋搭错了,想要做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呢。 薛承落看着水温差不多了,拿出湿漉漉的手,听到那一声叹息,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反而贴近柳明月光洁的后颈。 “怎么,本将军这般君子,明月姑娘很是失望不成?” 他呼出的气体在耳后轻轻挠挠,柳明月只觉得心中一悸,浑身都颤栗不安起来。 她分明有无数种法术可以惩罚这个轻薄的凡人,可是这会脑子浆糊一般,反倒像被凡人蛊惑了一样。 柳明月暗自掐了一把,仿佛要保持头脑清明,谁料刚一回头,樱唇便碰上了一个同样火热温软之物。 二人同时愣住。 柳明月刚想退回,就被薛承落固定住肩膀,发起攻势,把那个吻加深,加固,成为缠缠绵绵永恒的纪念。 水汽氤氲中,是谁,带着无尽伤感的眸光,对着自己一声又一声呼唤,柳儿? 堂堂薛世子,也会这般脆弱吗? “你好好收拾一下,明日随我进莽山。参加斗秋大会。” 二人气喘吁吁分开,薛承落似乎为自己的自制力感到惭愧,懊恼的抛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柳明月也识相的点点头,手忙脚乱的更衣,这个时候估计薛承落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吧。 没人注意,在屋内重新寂静之时,屋檐后一只纸鹤一闪一闪,在薛承落离开之后也飞回将军府中某一个院落。 纸鹤从院落隐蔽处飞入,一个窗户早就开着,似乎等待已久。 夏吟吟一盏茶摔在地上,碧绿的茶汤扑在暗红的地毯上,浑浑浊浊看不清楚本来颜色。 看来已经从纸鹤中知道了所有的信息。 婉莹拿着纸鹤站在一边,眼底浮现一抹不屑。 主人怎么会选择了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郡主来做媒介?要不是因为她沐家唯一后人的身份和血统,恐怕早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怎么会带那个贱人!我才是他薛家抬进来的夫人,我才是天选之女啊!”夏吟吟对着婉莹怒吼。 “郡主稍安勿躁,那柳明月绝不是等闲之辈,连心思深沉的心绵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薛世子给她撑腰。不过,郡主身份尊贵,就算不用薛家的身份,单凭沐王府唯一传人,要进莽山也是轻而易举。” 夏吟吟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你说的倒是不错的,父亲如今已经多日没有上朝,听说病得很严重,那么就只有我可以代表沐王府一支进山参加大会了!婉莹,你可真是聪明。” 婉莹淡淡一笑,默不作声收下纸鹤还有另一只手中暗藏的蛊虫。 主人果然是机智过人,早就看出沐王不好掌控,通过自己美人计使下噬心蛊毒,让沐王爷失去神智,剩下这个蠢女儿好任人摆布。 难道这夏吟吟不记得了,沐王爷能有今天还不都是因为她婉莹吗?这也倒好,省下她一番功夫,只要进了莽山,这个小郡主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了。 蒲柳族境内,淡绿色丝绦带着点点荧光,无风自舞,万千精灵们飞来飞去忙着修炼和生活。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安然有序。 蒲柳圣泉内,圣树枝繁叶茂,一片淡绿色圣光洒下,整个圣泉显得神秘异常,流月珠在圣泉中沿着固定线路打转,时而浮起,时而落下,如同带着特定的规律一般,与圣树的呼吸隐秘相对。 忽然间,地面传来一阵晃动,整个圣泉的水如同煮沸一般,无数气泡从地底下冒出,在泉水上空蒸腾出无数透明水镜,久久不散去。 心月珠似有感应,从泉水中浮起,可是那个珠子只有一半,自动嵌入圣树中央预留的一个大洞之中,虽然还是有些不契合的样子,但是珠子白色光华大放,犹如实质,恰巧补住了那个大洞。 圣树犹如吃了大补药,每一根枝条凭空疯长,深深插入泉底。 无声的轰鸣中,泉水碧波荡漾,仿佛有什么在底下进行残酷斗争,之后所有的世界静止了一瞬间。 圣泉上无数的水镜爆发出耀眼光芒,里面明明暗暗无数光影,三个呼吸后,轰然破碎,水镜还原成无数水滴,如雨点一般落入圣泉。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心月珠还在圣树中,光华黯淡,仿佛受到什么重击一般。 异动发生的第一瞬间,一个人影凭空出现。 一身青色长袍,眉目端平,就像一个普通的文士一般,谁能猜到这个儒雅的男子就是当今蒲柳族的家主,柳明月的生身父亲柳成玉。 一个呼吸后,爷爷也过来了。 他二人只是旁观,并不曾出手相助。 二人相视,眉目间都是忧心忡忡。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想保守的秘密还是被人知道了。”柳成玉苦笑。 “成玉,这是天命使然,你也不必介怀,刚才心月珠拼近最后几分力量守住了圣泉的暴动,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之前拼命隐瞒的事情已经被人察觉了。这圣树数万年前诞生了唯一的蒲柳之心,一直以来都隐匿族中,寻找最合适的主人。我们甄选历届圣女都是蒲柳族最优秀的女子,最适合的体质,其实也不过是想把蒲柳之心掌控在自己族内,毕竟我们蒲柳族一向隐居世外,本不想掺合六界之事。” 爷爷微微叹息。 第185章 污秽之源 虽然蒲柳族无心争霸六界。可是蒲柳之心这种可以逆转时空的惊天之宝,又怎么会安安维稳呆在蒲柳族呢?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忽然想起什么往事,二人竟一起摇头起来。 因为蒲柳之心的诞生,所有的蒲柳族人都获得神奇的血液,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堪比灵丹妙药,就算是对于其他修炼之人来说,蒲柳族人的血液甚至可以有精进修为,去除魔障的功效,从万年前,蒲柳族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六界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各种办法引诱蒲柳族人,企图寻找到蒲柳之心的下落,如果引诱不成,便采取惩罚的手段,逼迫他们回忆相关的信息,如果掳过来或者骗过来的蒲柳族人失去了价值,那刚好可以放血,助其成道。 一时间,蒲柳族哀鸿遍野,无人不怨恨凭空出现的蒲柳之心。 可是天道有轮回,蒲柳族人发现,因为有了蒲柳之心,创世圣树诞生了圣泉,蒲柳之心每隔百年会出现在圣树中心,沐浴之后,可以精进修为,甚至能够顿悟天道,所以蒲柳族中诞生的修为高深的神仙也越来越多,终于强大到足以傲视群雄的地步。 万年来,每一位绝世强者的出世,都会庇护蒲柳族一段时间。 还没等蒲柳族高兴太久,蒲柳族人悲哀的发现,这些绝世强者好像被蒲柳之心透支了生命一般,最多也不过百年的时间便会道消身陨,真正回归本源,从一个小小柳树重新开始修炼,所以许多人不愿意沐浴圣泉。 蒲柳族历代无数贤人发奋钻研,从过去、未来佛中了解到,要改变现状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等蒲柳之心找到真正的归属,从此可以与蒲柳之心的拥有者一起成长,炼化暴虐,留下慈悲。 从此,蒲柳族一边开始韬光养晦的避世之路,渐渐销声匿迹等待时机,一边培养圣女和死士,死士用来当作绝世强者抵御外侮,圣女用来感应并收复蒲柳之心。 柳成玉眉头紧缩,一声长叹:“阿爹,如果当时我不带着明月母亲来圣泉边游玩,是不是就不会触动天机,不会生下明月,也不会让明月从小背负自己都不知道的重担呢?” 刚才在浮出水面的无数水镜中,柳成玉发现了许许多多的时光碎片,有一个就是柳明月出生时候的场景。 那日,柳成玉扶着妻子,不过是被圣树中明明灭灭的光芒所吸引,所以就顾不得平日里父亲的劝阻,到圣泉附近走走,毕竟还没到蒲柳之心回归圣树的日子,圣泉附近的气息也是很普通的,就随便一走应该没有关系吧。 谁知道,走到圣泉附近,便有一道光芒刺进二人眼睛,虽然当时没有觉得大碍,可是过不了一会,妻子忽然腹中疼痛难忍,竟然就要在圣泉边上分娩。 还记得那一夜万千飞絮犹如流云,孩子一声啼哭,云开雾散,族中长年避世的结界竟然应声而破,刚好外界一轮明月高悬,旷达高远,碧空如洗,蒲柳之心似有所感,经随着孩子的啼哭开始跳动起来,一个闪动就隐没在柳明月心口。 圣泉中无数水泡也是这样升腾而起,围绕着夫妻二人身边,水泡中闪动的无数场景,似乎印证着这个小小女子的一生。 她天资过人,娇俏果敢,情路不畅,最终祸乱全族。 柳成玉保守了所有秘密,他连生孩子之后力竭昏迷的妻子都没有告诉。 知道这一切的,还有当时都是族长的爷爷。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一想到当初在气泡中看到的一切,柳成玉依旧觉得浑身冰冷。 承接了蒲柳之心,要生要死,竟然都不受自己掌控吗? 这小女孩从此得名柳明月,从此成为柳成玉心中永远的遗憾和痛。 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当初不是年轻气盛去什么圣泉,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成玉,你不要过于内疚,天命使然,总有人应劫而生。这孩子虽然生来不幸,但是因为蒲柳之心,祸福相依,她或许有一线转机。”爷爷花白的胡子随着夜风飘动,他的话语深沉有力,“我去凡间看过她,这孩子的记忆有变动,是用一件绝世宝物做到的,具体的我还猜不到。如果不是遇到我们蒲柳族长年累月收到蒲柳之心的浸润,对时空逆转之力极为敏感,就算是天人下凡,也未必呢能看得出来。” “父亲,你说会不会是那两个叛徒?他们改变了明月记忆,甚至今日的作法试探?这圣泉异变,不是熟悉的人可做不到啊!”柳成玉眉目一寒。 爷爷也陷入思索中。 当年蒲柳之心择主之后,为了避免族人骚动,他特地到禁地请了三位闭关多年运用秘法存活至今的绝世强者,用尽生命和精血,练就了三枚宝珠——心月珠、流月珠、幻月珠,三珠合力,轮流充当蒲柳之心的替补品,按时到蒲柳圣树中产生圣光。 他们用生命和信仰,为蒲柳族争取了三百年的缓冲时光。 只要这三百年过去,蒲柳之心的主人能够修成上神,从而得到所有的秘法,那么一切都会有转机。 可是人心难测。 柳明月出生后不久,蒲柳族选拔出一位惊才绝艳的圣女,除了不能拥有蒲柳之心之外,她几乎拥有了所有成为圣女的最佳条件。不论是对术法的修炼,还是对几枚珠子的亲和程度,都远远超过其他备选少女。 更何况,她还拥有这惊人的眉毛,和圣泉一样清澈温柔的性子。 就连柳成玉也不止一次自私的想着,要是这女子早日出现,或许他的爱女便不用经历那么多风雨苦难,这蒲柳之心直接给这少女就可以了。 这女子名叫婵娟。 婵娟一当选圣女,就成为所有死士眼中的神祗。其中,最为忠诚的,有一对双胞兄弟,果新和果难。 毫无疑问,他们的忠诚除了死士的责任,还有浓烈的爱情。 为六界所不容的污秽之源——爱情。 世有婵娟 圣树洒下淡绿色的点点光辉,点点荧光里,柳成玉淡淡叹息:“父亲,若不是因我因为修炼之时贪功冒进受了伤,婵娟圣女也不会因此奉命下凡去那梁国皇宫为我寻找药引,便也不会……不会拼劲一身修为带着无尽情伤,回到家族,甚至最后连魂魄也无法保全了。” 爷爷抚摸胡子的手停下来,也低声垂下头:“你说的没错,我们柳家终究是对不住先圣女的。” 往事如云,世有婵娟,一见误终身,也许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 果难与果新二人天资聪颖,悟性过人,从小被蒲柳王族第一高手亲身教导,是死士中出类拔萃之人,陪伴蒲柳族圣女婵娟下凡去完成寻找药引的任务。 而那药引,正是大梁王族血脉所独有的轮回宝物。 听说这轮回宝物十分奇特,每次出现的形态各不相同,但是都有一个共性,是具备时间之力的至宝。一定要一件至宝消失损毁之后,才会诞生下一件。 世人有云,凡是拥有轮回宝物的王族,都是有天子之命,但是这不过是一个传说,除了拥有至宝的大梁皇帝始祖,听说第一件已经被大梁皇帝祖先损毁了,并没有第二件宝物传下来。 蒲柳族精心推算,得出今天的大梁的确已经出现了新的轮回宝物,正是应在皇宫里,被人瞒住,也是为了不引火上身,毕竟,宝物名唤寒冰塔,所有者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爱的皇子。 按照计划,要把圣女送入宫中引诱皇子,趁机得到轮回秘宝。 一个修炼之人,要引诱凡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要引诱的就是那个几乎被遗忘在皇宫角落里的皇子罢了。 偏生成为了这次凡间最大的劫难,搅动了整个蒲柳族最优秀的圣女的心。 谁也不知道他们如何相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事。 当年是死士果新带着半颗心月珠和流月珠,拼着最后一丝灵力闯过了光镜,来到了圣泉后便昏迷。 果难早就在人间叛变,带着幻月珠不知所踪。 回到轩辕圣地的只不过是婵娟的一缕精魂,附在只剩一半的心月珠上,心月珠应声落入圣泉的同一刻,婵娟的一抹精魂便应声而逝。 蒲柳王族连救治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他们尝试了多种办法去集齐婵娟圣女的魂魄都无效,大家只能无奈放弃。 果新拒绝相信事实,因爱生魔,只言片语不曾留下,处心积虑偷走流月珠重返人间。 从此,果新果难成为蒲柳族叛徒,登上通缉榜,凡蒲柳族所见者,对此二人杀无赦。 为了整个蒲柳族的存亡,爷爷和柳成玉和众人商议,每月取柳明月心头血三滴,和心月珠一起,勉力替代。 可怜柳明月是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儿,每月就要受剜心之苦,刚开始她还会奶声奶气的哭叫,后来似乎习惯了,觉得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也便不哭了。 柳成玉夫妇和爷爷几乎要心疼坏了,所以在修炼上对着柳明月是绝对的帮助,对她的脾气也是一位宽容,明里暗里都是蒲柳族最受宠的小公主。 对于果难和果新的下落,也从来没有放弃追查,这一查不要紧,蒲柳族发现,皇宫中住着果难道人,与传说中的叛徒倒是同名,但是那里邪气冲天,根本不是蒲柳族的法术,那果难也是一个少年形象,要知道果新果难可是正当健壮的青年,法术可以变化一时,又岂能长久,所以他们就把这个排除了,最重要的是,蒲柳族人一向不愿意卷入这等除魔卫道的因果中,所以选择写了帖子禀明执法六界之人便罢。 而果新却一直没有查到下落,连丝毫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为了保证消息不外露,能够得到短暂安宁,这件事情封锁在少数人口中,全力培养柳明月作为圣女接班人,以保证在心月珠灵力耗尽之时,能够收复蒲柳之心。 “父亲,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当年我们借助禁法,从婵娟最后的气息中体味到生前的一丝留恋,那的的确确是指向大梁皇宫的。 那样的伤感也只是一闪而过,爷爷对着柳成玉,眼里精光一闪,无比坚毅:“可是,身为圣女,蒲柳族并没有对不起她。吾等草木精怪,生于天地随命运摆布,修的仙法本就比外族难上数倍,欲带皇冠,先成其重,圣女自小修炼,便是汲取全族之力,既能承受全族供养,便也应当知道,这世界没有什么不用付出回报之事。何况,婵娟她,从来没有怪过我们。” “真的吗?”柳成玉疑惑。 爷爷睿智的眼眸看着镶嵌在圣树之中一闪一闪的心月珠,泛起释怀的微笑:“我从小培养婵娟,也算半个师父,婵娟拼尽一死也要带着心月珠回来,保证了近五十年来蒲柳族的平安,你就应该知道,她从来没有怪过我们。”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秉承婵娟遗愿,拼尽全力守护族人。” “这一次只是试探,想必我族现状已经暴露,而明月那丫头,还是走了老路,跟轩辕族扯上了关系。唉,多年前,我们在圣泉光影中见到的一切,怕是都无力阻拦了,如果到时候真的用到明月了,成玉,你可舍得?” “父亲,我先是蒲柳族的王,才是明月的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 ———————— 星空下,一道淡绿色光芒从空中一闪而过,恰恰落入皇宫之中一处偏远道观。 一枚妖异宝珠正在观中鼎炉之上发出妖异的光芒,一半绿色,一半红色,珠子中清晰可见的正是蒲柳族圣境中的光景。 些许光影闪动,照的观看光影变化的少年道人一半脸是红色,一半脸是绿色,虽然少年眉清目秀,面目无悲无喜,但是就是透露出几分可怖来。 “心月珠也撑不了多久了,你要等着我,哪怕让千万人给你陪葬,我也一定会把你复活的,婵娟。” 第187章 高手过招 火红山峰连绵。 密室中,一老一少盯着鼎炉,瞳孔中倒映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神色一阵紧张。 忽一会,火炉之中火焰寂然而灭,鼎炉中仿佛死一般沉静。 一老一少大气不敢喘一声,无声无息吞了一口口水。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就连炉火灰烬几乎都要冷却的时候,一老一少眼神中慢慢涌上失望的神采。 少年人看着身边一脸萧索,连头发丝和眉毛的灰烬都懒得擦拭的老年人,刚想安慰几声。 只听得鼎炉中一声闷雷一般的响声,炉盖子飞开。 一只莹润的绿色竹筒飞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阴寒之力,在鼎炉上空旋转,和这火热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老年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连头发丝和眉毛胡子上的炉灰都跟着一起跳跃起来。 “我说徒弟啊,你看师傅还是准时练出这破筒子了,还好没误了时辰,能赶上去那莽山中给皇帝小老儿凑个热闹。” 这老人正是果新,身边站的正是他的徒弟柳灵。 柳灵一身翠色衣衫,额间洒下几缕发丝,潇洒落拓的气息依旧没变,只是身形明显瘦削了几分,眉目间也有几丝疲惫。 “恭喜师傅了,按照世子所说,有了这‘凝魄’玉筒,师傅心愿倒是有一半机会可以达成了。破晓时分便是斗秋大会入山之日,我们还是早作准备,以免在山中遇到什么不测也好有个应对。” “你倒是还是一样的谨慎,到底是我是你师傅还是那个薛承落是你师傅?你这倒好,口口声声竟是为他着想得多一些!哼……” 果新说完竟然躲到一边,不管不顾的掩面哭泣起来,还时不时透过指缝,看看自家玉树临风的徒弟是不是还关心自己,样子颇有几分好笑。 柳灵抿嘴一笑,也不去理会果新,自顾自收好“凝魄”,悠哉悠哉出门准备行李了。 这师傅啊,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他柳灵可是受过某人调教多次的,这一点点小意思还能难倒他不成?先晾一会。 一想起那个某人,柳灵眉目间多出几分担忧来,明明知道有薛承落在,谁都不可能伤得了她,但是还是不由自主被她牵着心,不能自已。 柳灵一叹,捧出一杯清茶给师傅端过去。 为了这“凝魄”几乎耗尽毕生功力,也不过是为了心中的执念。 师傅,也是和他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 天际一抹阳光遥遥而至。 大梁皇宫前,早就是旌旗挥舞,车马军队,万人静穆,严阵以待。 皇帝一身戎装,远远眺望莽山方向,眉目间一幅神往。 “启禀圣上,皇子皇亲、世家各族、随行百官已经准备就绪。” 薛承落上前行礼汇报。 皇帝点点头,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出发!” 一时间车轮滚滚,马蹄声声,部队浩浩荡荡启程,大梁帝国多年筹备一次的斗秋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消息如同翅膀一样飞到大梁各处角落,也飞往整个大陆上其他国家中去。 明黄色的御撵中,皇帝靠在软塌之上假寐,手中一串琉璃色的手珠缓缓拨动着。 随行的不是皇后,而是皇甫贵妃。 皇后也闹过,但是皇帝决定的事情她再愤怒也没有用。 皇甫贵妃仔细剥好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今日皇帝本来要独自进山。是她特地受到果难点拨,身上洒下冰魄寒香后去拜谒。 谁知圣上居然大为欢喜,着她伴随进山,这可是只有皇后才有的殊荣啊,居然给了一个贵妃,她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了。 自圣上登基以来,从来都是对皇后十分看重,但是自从妙颜公主离世之后,皇帝性情大变,与皇后日渐疏远。 而她得到果难大师相助,每一次的建议都能正中皇帝心意,比起往日的宠爱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真情,有好几次,连她都诧异这皇帝的喜好,一个道人也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皇甫贵妃拿起一个葡萄用琉璃勺小心托着,嘴里娇声唤道:“皇上,路途遥远,您先用个果子解解乏。” 皇帝睁开眼,看到皇甫贵妃精心打扮的娇媚面容,眉头一皱,这绝对不会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皇甫贵妃眉眼之间竟然越来越像他心中那个永远的月光了。 他撑起身子,就着贵妃的手吃下那枚青翠欲滴的小葡萄,鼻翼微动。 靠的这样近,他终于确认,今晨贵妃拜谒时候的香味的的确确是“冰魄寒香”,只有对面前的人是真心欢喜,身上的冰魄寒香才会发出香味。 给了果难这么久的时间,对他满手血腥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终于给了皇帝一个这样大的惊喜。 有了冰魄寒香,他们施展“移形换影”术法又多了一个后路。 只不过,这个拥有冰魄寒香的人就是最后的容器,注定要死去的。 让一个对皇帝真心实意的妃子被皇帝算计着死去,这就是果难的第一步吗? 皇帝靠在软塌上,内心深处浮起冷笑来。 到现在为止,那果难还是没有放弃他心中的仇恨吗? 初升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皇帝身上,这位帝王的身体还是没有丝毫暖意。 婵娟走的那天,也是一个有着阳光的日子。 她在他面前化作片片柳叶,就要飞走,是他用寒冰塔禁锢了她的一分魂魄,又动用时间法则逆天而行,在莽山为她设下衣冠冢留下一线生机。 那个一直伴随她的兄弟二人,一人护着她的一缕魂魄离开。一人留在他身边,从此堕入魔道。 “狗皇帝,我不是帮你,而是为了婵娟。婵娟复活之日,就是你我一决生死之时!” 如今那果难就跟在皇帝车辇之后,隔着众人,皇帝也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刻骨恨意,那是压抑着的,不得不为之所用的恨意。 皇帝豁然睁开眼,一片杀机冷冰般浮现。 论心狠,就算你杀了一万个不相干的人,也未必胜过帝王的无情。果难果难,你败在我手中一次,就会败第二次。 “贵妃,这葡萄甚是味美,你也来试试,这莽山中,可就不一定有这样好的东西及时呈上了。” 皇帝对着似乎被刚才眼神吓着的皇甫贵妃淡淡一笑,也递上一个葡萄。 皇甫贵妃这才欢天喜地应承起来。 乱我心者 莽山层峦叠嶂,翠意逼人,山顶高耸入云,常年有白色云雾淡淡缭绕,这个大陆之上许许多多美丽的传说都出现在这里。 为了办好这次斗秋大会,早在几月之前,皇帝已经安排薛承落派出军队进行了事先清理。 如今的莽山,早就被侍卫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说不出的威武肃穆。 “吁”,薛承落一勒马,轻巧翻下背来。 还好,莽山戒备森严,并无异样,薛承落眼角余光撇想身后朝廷随行女眷的队伍,嘴角掀起一抹笑意,为了让柳明月这个丫头跟上来,他可是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呢。 这一路要让这个小机灵鬼和其他人一样端正坐着,约莫着早就闷坏了。 “靖国将军,圣上有请。”一个侍卫走过来传令。 薛承落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算了,先让长风过去盯着,柳明月身份特殊,还是不要让她乱跑的好,这会先听听皇上如何安排。 皇帝没有下车,就闭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风中传来的多年古木生长的青翠气息,还有说不清楚的一丝属于蒲柳族特有的香味,和婵娟圣女在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味道,真是让人无比怀念。 “薛将军,今日天色尚早,安排队伍按照品阶分开驻扎。晚上宴会之后,我便公布明日随我进山的名单。”皇帝看似面无表情淡淡道。 “等等。”皇帝忽然叫住了薛承落,苍老的面容上忽然闪过一丝关切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奇异,对着薛承落谆谆嘱咐:“明日,你可记得不要离开我身边。” 薛承落心下好生诧异,面上却丝毫神色不露,恭敬而去。 各大世家都炸开了锅,除了安排行李,准备休憩之外,无人不想在晚宴中大展风采。 斗秋大会每年都会安排比试,但是究竟比的是什么,每一次都是不尽相同,皇帝的每一句话历来都是暗藏禅机。 夜色来临,遥远处灯火通明,隐隐约约传来丝竹之声,看来这次晚宴是世家女子的竞技天下了。 柳明月坐在帐篷里,好生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这莽山一到,她就开始觉得不太舒服,虽然这里山清水秀,最是木之灵气蕴含丰富之地,对他们蒲柳族是大有裨益的,可是这里木之灵气有些不稳定,让她心中好生压抑,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眼睛不由自主找寻那个健硕的身影,虽然很不想承认,每当薛承落靠近的时候,她的心头总会莫名的稳定一些。 可是他身负皇命,里里外外忙来忙去,又是哪里顾得上她?这不过是一转眼,已经看不到薛承落的身影了。 “在找我吗?”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想起。 柳明月垂下的眉头一瞬间升腾起来,她忍住内心的雀跃,拼着最后一丝女性优雅转过身来,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对面雅雀无声,柳明月保持这样的姿势,腿肚子都有点弯了。 偷偷抬眼一看,对面那位薛大将军正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很闲的模样。 柳明月还没来得及腹诽,一个拥抱骤然而至。 熟悉的味道将她周身环绕。 薛承落抱着怀中的娇小人儿,瞳仁幽黑如墨。 “明日记得跟着我一起,不要乱走。” 柳明月闷声道:“你可是这里人人敬畏的大将军,我不过一个妾室,怎么能跟着你左右呢?” 薛承落低头轻笑,胸腔传来一阵震动,看得出他的心情居然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好起来。 这丫头,莫不是在撒娇不成,别说,这还真真受用啊。 薛承落轻轻摸了摸柳明月的秀发:“这你就不知道了,明日选派各个世家,都是有统一服饰的,这是历年来的规矩。你跟着我,不会碍眼的。”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小心系在柳明月的衣带上。 柳明月定睛一看,居然是绫绡帕,上次被收回去之后,从来都是薛承落亲自保管,这会怎么给了自己。 可是薛承落的脸色肃然,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柳明月也不便再问。 灯火如豆,照亮了相拥的二人身影,柳明月的心怦然而动,暖流涌过,说不出的熨帖。 可惜,沉浸在这温情中的柳明月不知道,如果,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要这件绫绡帕,一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 夜宴中,舞姬妖娆起舞。 果难罕见的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衣,端坐在皇帝下首,虽然顶着一张俊秀的娃娃脸,但他闭目养神,满头雪发垂落,手中的拂尘纹丝不动,生生显出一种奇异的仙风道骨来。 皇帝喝着美酒,瞟了一眼果难道人,举起手中杯子。 “大师面容俊美,发丝反倒越发洁白,想来是道法又有精进啊。” 果难睁开眼睛,眉目中一片慈悲之色,对着皇帝行了礼,方才目不斜视的盯着下方舞姬,语重心长:“方外之人,自然要以国运为重,贫道身负皇恩,自然不敢懈怠。” 皇帝嘴角轻嘲,忽而指着下方舞姬:“不知大师觉得这下方舞姬中可有适合修道之人,不如选了送给大师,共同为国祈福?” 台下众人心中一凛。 看来,皇帝与这果难道人情分非同寻常的流言不假,皇帝这样大张旗鼓的赏赐美人给一个道士,这说来说去都说不通啊?这看样子怎么都不像赏赐,倒是惩罚一般。 倒是可怜这些个美人了,因为名额有限,这些人虽是舞姬,也是各大家族精挑细选的要处心积虑献给皇帝的,这个里边还有一些是正儿八经的世家族人呢。 当下有些个忍不住的,居然不怕死的劝谏。 皇甫太师坐在下方,看着急急忙忙为果难辩论的一些世家,心中一声冷笑。 今年的世家是不如前几年的沉得住气啊,看来这些年皇帝陛下仁厚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他们恐怕早就忘了,眼前这个皇帝可是大梁开国以来在位最长的皇帝啊,没有一点手段,做的了这么长的皇位? 而那位果难道人,恐怕和皇帝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多了。能到果难手底下,说不定不比一个平常后妃得到的消息少,何况,果难这个正主还没说话呢。 果不其然,那些人的话音刚落,果难反而宽厚的笑了笑,对着世家一阵安抚,细心观察了早就站成一排的舞姬,以“没有修道缘分”为由都拒绝了。 皇帝似乎不怎么在意,也没有怪那些唐突的人,也没有强行让果难收徒,只是宣布下一个节目。 接下来的节目是弹琴,皇帝看起来非常欣赏,手指跟着有节奏的敲击着龙椅。 可皇甫太师的眼睛反而瞳孔一缩,贵妃姐姐曾经告诉过他,皇帝陛下不为人知的动了杀心的动作,就是敲击! 第189章一声师父 忽听得皇帝轻声道:“大师的喜好事关国运,既然这些舞姬不入大师法眼,不如就献祭山神了吧。” 一言既出,满堂寂静。 众人先是呆了一呆,便立刻有那些退在族人身后的舞姬顷刻间抢出来大声哭喊, 可皇帝置若罔闻,半闭着眼睛淡淡挥手,兵士们迅速脱下去,那些如花美眷顷刻间变成了莽山脚下的亡魂。 刚才站出来劝谏的人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是啊,他们怎么在这富庶平安的日子里忘记了,这个帝王,可是缔造了大梁独霸天下、莫敢争锋的神话啊! 这个帝王,可是曾经在血色宫闱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枭雄啊! 只是这么二十多年,这个皇帝表现的那样好,宽厚朝堂上与之争辩的臣子,宽恕近身无意伺候不周的太监,甚至有人无意冲撞圣驾也只是一笑了之,太平日子过惯了大家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这个帝王就是温和仁善本人了。 今日莫名其妙,因为果难轻飘飘的一句话迁怒无辜舞姬,不顾世家颜面,就地处死。 难怪每一届的斗秋大会,都会有人说皇帝陛下那几日总会喜怒无常,要小心伺候。 看来传言不假。 皇帝听的外头舞姬的呼喊渐渐淡去,转过头,对着果难微笑:“大师不要活的,自然是那些舞姬没有福分,可是她们都死了,大师慈悲为怀,可否收下这些,为她们超度呢?” 众人不由得汗毛竖立,这送一堆死人,还是因为自己而死的,不知道皇帝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恐怕果难肯定不会接受的。 谁知跌破众人眼镜的,果难神色不变,竟然佛尘一挥,端然行了一礼,慷慨应下。 “陛下放心,果难定会尽心祝祷,安抚亡魂。” 说道“安抚亡魂”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笑意。 好好的宴会被这么一闹,美人们也都失去了邀宠的决心,晚宴上鸦雀无声,大家自顾自吃饭喝酒,好像这就是一顿极为平常的饭而已。 直到皇帝和果难先后离去,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未来几天的斗秋大会,心中都蒙上一层阴霾。 帐篷里,皇帝靠在布置华贵的软塌上,周身没有人伺候,嘴角微挑,心情居然不错的样子。 他的胸腔传来一阵震动,一股黑气散溢出来,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男声叫:“你居然当众送了果难那样一份大礼,真的是表明诚意了。” 皇帝笑道:“是啊,这可是足足二十条人命,那些女子,都是相貌娟秀,身体还有我大梁世家族人的血脉,对于果难来说,也算是不错的食物了。他用贵妃炼成了冰魄含香,我自然要给他补给补给了,毕竟到了那个地方,果难的作用比我更大。” 几十条人命,在他口中抹去她们,不过就像抹去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 另一边的果难居住的地方,经过特别的布置,四个小帐篷拱着一个大帐篷,居中的搭帐篷都有厚厚的黑色油纸盖的严严实实,里外都透不出一丝光亮,有面容俊秀但是目光呆滞的小道士驻守四周,看得密不透风,透着些许诡异。 帐篷里,果难看着地上摆放的十几个妙龄女子,眼神透过厚厚的帐篷,看到皇帝的方向,嘴角闪过讥讽。 他拂尘一动,这些死去不久之人的身上从灵台升起一团团红雾,仿佛被许多不知名的丝线牵引着一般,纷纷朝果难身边汇拢,无声的融入雪白的拂尘中,只晓得殷红一现,瞬间消失无形,那拂尘反而显得更白了。 几个呼吸的功夫,果难拂尘一收,地下躺着的那些女子,面容瞬间枯槁,仿佛已经死去多年。 果难一拍手,便有小道士一声不吭帮着他清理。 果难对着拂尘喃喃自语:“那家伙这会倒是不要什么假仁假义的名声了,给我这么多补给,唤灵的把握也大上几分,反正这次斗秋大会本就不会有太多人活着离开的。” 仿佛又想到什么似的,他爱怜的抚摸着拂尘,仿佛这是世间最珍贵之物:“婵娟,你放心,我造下的罪孽,我万劫不复,永落无间道,也绝不后悔。我只要你幸福。” 薛承落眉头紧皱,手中已经紧紧握成一拳。 师父这是鬼迷心窍了么?从他跟着师父学艺开始,从来知道师父虽然贵为皇帝,却最不是随意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这莽山他来过许多回,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带着果难一起,那果难不是什么好人,师傅是知道的。 溯光镜在胸口忽冷忽热,他扭头看看刚刚睡熟的柳明月,薛承落心底很是不安。 他从来不曾忤逆师父什么。 外人看起来,他是傲娇无比,从小锦衣玉食的薛世子。 可是很小,他就知道母亲不是生母,所以对自己百般陷害。父亲常年征战在外,人人都知道薛老将军好本事,可是薛承落一要学,薛夫人总会采用各种办法让父亲教不成。 那一日风和日丽,年幼的他负气出走。 无意间看到一众歹人正在围攻一人。 薛承落虽然年幼,本性中颇有几分义气,当下也不顾自己还是小孩子,只想着不堕了父亲的威望,便冲了出去救人。 可是那些歹人训练有素,刀刀扎向要害。 那人倒像是被薛承落吓了一跳,短暂慌乱之后,几招就把人放倒。 但是刀刀都在要害,却不伤性命。 薛承落在刀光剑影中,看那人虽然孤身一人,却犹如闲庭散步一样,好功夫,而且没有杀掉这些人,看他们的样子多是残废,好仁义。 薛承落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跟随。任凭那人赶了几次,也不恼。 那人吃饭,他就看着,那人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但是从来不出声求什么。 那人觉得有趣,便也会给薛承落一碗饭,一张床,练武的时候容许他看。 就这样,他薛承落跟着那人学武功,他们两人都很奇怪,从来不问对方什么。 薛承落还想过这为难的事情,如果这个人要自己拜师,可是他毕竟是将军的儿子,他还是很担心父亲不答应。 谁知道那日无意间显露出溯光镜的时候,那人神色大变,看薛承落的目光分外亲切。 他告诉薛承落他的真实身份,就是这大梁的皇帝,微服私访的皇帝。 这十多年来,皇帝有意无意栽培,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都知道。 甚至虽然薛承落从来没有问过,但是他一直怀疑,六道冥府能做到最大的暗杀组织,或许有皇帝的暗中支持。 虽然皇帝从来不曾提过他的第二重身份。 皇帝最多的要求,就是他常常进宫,把溯光借他看看。 这一次,师父有什么大动作吗? 从来都是这样,一有什么血雨腥风,他总是把自己派的远远的,可是这一次,有什么大事,让他就算带着自己在身边,也不得不做? 薛承落一夜辗转难眠。 第190章 大结局 薛承落总感觉哪里透着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如果他能知道再此,将会再一次失去柳明月他一定不会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甚至会让她远远地离开,离开,虽然是那么的不情愿,但,只要她活着就好…… 正在此时,柳明月却芳心荡漾,小鹿乱撞,他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间,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再次眉头紧皱起来,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蒲柳族公主的身份,眸光黯然。 是啊,自己是蒲柳族的公主,跟他不是同路人,我是妖族,他是人类,如果他知道了会作何反应……会不会杀了我?毕竟人类都有句话说,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己对于他来说是异类,他会不会杀了我? 长那么大,柳明月从没有因为蒲柳族公主的身份发过愁,可这次她是对薛承落动了真情,,人妖殊途的巨大鸿沟,让她不禁烦恼起来。 一夜无眠,迷迷糊糊,一双温热的大手抚上俏脸,柳明月不自觉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正想继续补昨夜没睡的觉,只听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小懒猪,还不起床吗?” “呃,不要嘛!人家一晚上没睡,就在睡一下下,就好。”说完也不睁眼,抓着大手,顺势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薛承落笑了笑,也不阻止,只柔声的说了一句:“可要我陪?” 听到这话,柳明月仿佛受惊了一般,猛地睁开一双大眼睛,之后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此时睡意全无,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看的一旁的薛承落又气又笑。 “难道美人不愿意,是为何?是本世子不够俊美,吸引不了姑娘芳心,还是柳儿心里还惦记着徐大书生?”薛承落摇头晃到的说着,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柳明月则满脸黑线,一大清早就喝了几斤醋,这么酸! 不过也为这满满的醋意而心花怒放,原来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我要如何开口告诉他,我的身份呢,他又会怎么想呢? 哎呀呀,好烦呀,还是睡觉好,睡着了什么都不用想,而只要醒着,问题就会纷至沓来。 柳明月心里不愿,撅着小嘴生了会闷气,不拽也仅仅只是一会,便怒气全消了,她就是这样,迷迷糊糊,大大咧咧的,从来不会真的跟谁生气,更加不会因此而生长时间的气。 既然此时已经睡意全无了,那还是起床吧,想着柳明月开始挪动身子下床。 然而,此时却一个不注意,只见一道黑影猛的欺压过来,之后,刚刚起身的柳明月,便被薛承落霸道的搂入了怀中。 “我睡不着,心里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才能安心,现在外间天色尚早,你起床去干吗呀,索性配我躺会儿吧。” 薛承落英俊的面庞挂着坏坏的笑容,手指还不老实的抬起来,在柳明月细嫩滑润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 柳明月一时没反应,愣在原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任由薛承落搂在怀中顺势躺在榻上。 零距离得接触,两人之前虽然也有过,但今天的薛承落,确实让柳明月甚是不同,以前的他,虽然也很宠着自己,可却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 今天薛承落怎么了?有点不像往常风格啊。 柳明月正心里琢磨着,却发现,薛承落更加的粗暴了,甚至搂着他胳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似乎生怕他逃走一样,又似乎是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消失一样…… 可她却不知道,薛承落,是真的怕他再次消失。 对的,是再次消失。 因为,此时的柳明月,早已并非之前的柳明月,而是死后重生,重活的一世,当年柳明月死掉的时候,伤心欲绝的薛承落难以承受,硬生生的以惊天神功逆转时空,追寻着柳明月的魂魄投胎转世过来。 他从她重生投胎,到呱呱坠地,直至十八年后长大成人,一直都在默默的陪着她,直到现在,她迷迷糊糊中,觉醒前世记忆的过程中,主动记起了他。 只是,柳明月的觉醒,还没有完全完成,所以,此刻的她,经常会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尤其是薛承落逆转时空陪伴柳明月这一世之后。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常伴身边,更让柳明月的记忆错乱的厉害。 她始终认为,自己还在前一世,两人人妖殊途的窘迫境况之下,却很少能够想起来,自己早已经投胎转世活了第二世了。 而他,就喜欢看到这样迷糊可爱的柳明月,每当他犯迷糊的时候,薛承落都只会坏坏的笑着,而从来不提醒她,更不会试图把她从前世的记忆中拉回来。 而这,也是薛承落变得如此粗暴的原因,他是真的害怕柳明月再次离他而去。 当年在另一个世界每每回想起今日的种种,都好像是在无形中提醒自己,抓不住她,就会失去。 “你怎么了?有心事吗?”温柔的声音响起,柳明月柔声问道。 “没有,就是想你,想抱着你,不想放开,永远……怕一放开就会失去你!”薛承落轻轻的在柳明月柔嫩的肩上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 “咯咯咯……”柳明月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之后回身抬手在薛承落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继续道:“油嘴滑舌,怎么你当年逆转时空的时候,是把脑子丢在那个世界了吗?。” “怎么会,我脑子可好使了。”薛承落随口说着,可刚说完,边立即反应过来,蹭的一下坐起来,惊喜的望着柳明月。 “明月,你,你彻底恢复记忆了?”薛承落高兴的手舞足蹈,都不知道怎么呆着合适了。 “嗯嗯。”柳明月娇羞的点了点头。 “彻底恢复了?以后不会再迷糊了?”薛承落仍旧不放心的确认了一遍。 柳明月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觉得好笑急了,掩嘴笑道:“你个呆子,我既然已经明白你的情况,那肯定是彻底恢复了啊,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跟以前一样迷糊了。”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薛承落整个人都蹦了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 柳明月笑的更是明媚动人,之后,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手舞足蹈的薛承落拦腰抱起,直冲云霄。 柳明月也没拒绝,就这么任由薛承落带着飞翔,仿佛一对鸳鸯般,幸福非常。再也不会回忆起前世的痛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