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力争锋》 1 1拳回到95年 全峰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拳头会有这么大,大到占满了他整个视线。 “嘭!” 下一毫秒,那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蓝方选手高举着双手向观众怒吼的背影,扑在他旁边数秒的裁判,兴奋地观众,焦急地想要爬上擂台的教练们…… 最后,是擂台上方灼目的led灯光。 那灯可真亮啊…… …… 再次醒来,全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抬头四顾,却发现这并不是医院的房间。 左侧的窗户上挂着印有青白荷花图案的窗帘,正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阳光从窗帘闪开的缝隙中洒到全峰的脸上。 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试着从床上坐起,还好,身体一切如常,不仅没有疼痛感,甚至连比赛后因过度兴奋而造成的疲劳感也几乎感觉不到。 这太奇怪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挨了一记猛的,即便是带着护具,被对方以那样的角度集中太阳穴,没有脑震荡已是万幸,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且周围的环境实在是怪异了点,但是……又好像有点熟悉。 他对面的墙壁上拳王泰森比着拳架正对着画外的他做出凶狠凝视的表情,黝黑的皮肤上泛着汗珠闪烁的晶光。 拳王的宣传画下面是一张嫩绿色的书桌,在全峰的记忆里,他的童年也有这么一张跟它类似的书桌。 那是他父亲为了省钱特意找做木匠活的人打的,上面的嫩绿色油漆正是出自他的审美。 不会这么巧吧…… 全峰从床上跳下地,脚一踩进拖鞋就发现了不对劲——那是一双透明塑料的儿童拖鞋,跟他小时候常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他有些慌神儿,下意识想跑,没想到步子一迈完全没有他想得那么远,结果拖鞋前端被折在了脚底下,突增的摩擦力让他整个人往前扑去。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扶那张书桌,结果他对距离又估计失误,手臂太短,连桌子沿都没碰到。 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缓缓爬起来,却把目光放在支撑着身体的那双手上。 它们短小、纤细,白白嫩嫩的,手背上没有高耸的拳锋,也没有因为长期练拳而肿大的骨节。 他跪坐在地上,将那双手掌在面前铺开。 手心上也没有高强度训练而磨出的老茧,这彻彻底底是一双属于小孩子的手。 他的心噗噗狂跳。 那一拳把我打成柯南了? “小峰,你怎么还不起床,都快中午了,赶紧起来给我买袋儿盐去!” 屋外传来一声清亮又熟悉的女声,其中还夹杂着嗤嗤啦啦热油下锅的声音。 他一时愣住了,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老妈? “叫你听见了没有,赶紧起来,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哎!”全峰懵懵懂懂地应下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见到一旁凳子上摆着几件衣服。 他顺手抓过来,抖落开一看,这可不就是他小时候常穿的那身吗,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姑姑过年时从南方沿海城市带回来的背带裤。 这样的儿童条绒灯笼裤,在他家乡那个北方小城市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独一份。 就连很多大人都没见过这样新潮的款式,他穿着在学校里走的时候,还被老师叫过去按照他裤子的比例量了尺寸,照着这个样子给全校学生做成了校服。 只是请得裁缝也没见过这样的裁剪,最后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的校服不伦不类的,只保留了一届便改回了传统的运动服。 看来不是自己人变小了,而是直接回到了小时候。 对方这一拳什么威力,在哪练的?直接给我干回童年了?! 妈妈又在催了,她经常这样,需要做菜的时候临时想起来没有蒜、没有酱油、没有醋、没有盐,所有她炒菜需要的东西她都有可能忘掉。 于是小时候全峰经常被她打发出门去补齐这些东西。 好在居民区里这样的杂货商店都不很远,当全峰家94年搬到楼房之后,更是直接下楼到隔壁单元的一楼买就行了。 全峰胡乱把腿踹进裤子里,儿时的记忆让他的身体有了条件发射,他知道如果再磨蹭一会,愤怒的老妈就会拎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削他一顿。 要是这顿菜因为这个炒糊了,罪名自然也全是他的。 小时候他总是觉得很委屈,却又怕老妈发怒,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去救火。 可现在,他是从心底里想要这样再做一次。 不论是重生还是穿越,反正他又回到了小时候,老妈年轻的样子……很久没看到啦。 他火急火燎地冲到厨房,看到老妈系着围裙,束着头发,正跟油烟作战,他脚步定在那里,不由得湿了眼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还能再看见老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何晴看见儿子愣头愣脑冲进来,结果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发愣,眼圈好像还红了,莫名其妙地问:“咋了?刚起来你哭啥?做噩梦了?” 全峰张嘴发现声音几乎哽咽,赶忙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没事,是做梦了,做了个挺长的梦,钱呢?” 何晴有些狐疑地看着儿子,手上不停地扒拉着锅里的炒蒜苔,uu看书uukansh“门口鞋柜上有两块钱,去买袋盐回来,快点,菜要好了。” 全峰应了一声,飞速在老妈面前逃开。 他怕再站一会儿,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了。 小时候他总觉得替老妈跑腿很烦,可是现在又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发现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 他轻车熟路的从鞋柜上找到了那张后来在第五套人民币中被取消掉的面值,绿色的印着两个穿着民族服饰女孩的两元钱。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钱了。 一把攥在手里,顺便将鞋柜上的家门钥匙挂在自己脖子上,蹬上他的小皮鞋,转身要出门去。 一抬眼,家门上挂历里的大美人正穿着连体泳衣满足地对着全峰笑。 那个年代这样的美人挂历非常抢手,压抑了许久的国人不论男女看着这样的泳装美女都会有些悸动。 那不是来自于单纯的情欲,更多的,是社会体制全面转型带来的蓬勃朝气。 不过对于全峰来说,挂历上的美人姐姐是他的启蒙对象。 小的时候,他每次出家门都要不好意思地多看她们两眼。 全峰此时也是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挂历,不过他看得不是上面的美女,毕竟他实际上已经三十多岁,在这方面可以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 后来网络普及之后,什么样的美女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看到,有些还都不穿衣服,像这样的美女图画还不能让他怎么样。 他看得是挂历上的数字。 1995年? 我才八岁?! 2 人生的志向从娃娃抓起 全峰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 穿越就穿了,重生就生了,都无所谓。 能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是受到老天眷顾了。 关键在于,八岁也忒特么小了,他除了帮老妈跑腿还能做什么呢。 他仔细在脑子里探索了一下,后面三十年的记忆还在,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那可真是难熬的三十年啊。 他从来不是什么优秀的人物,上学时就是中下游水平,倒不是脑子笨,反而是有点太聪明了。 什么东西给他马上就能上手,没过多久便失去兴趣了,所以他爱好不少,却没有一样精通。 学习这种事更加是如此,一直到初中时,学校教的东西都不算深奥,还属于看一眼就会的范畴。 他还能够保持个中游水平,偶尔爆个种,认真地复习一回还能进个年级前十名。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学习生涯在初中三年级遇到了第一个瓶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这种学习方式便开始不管用了。 勉强考上了重点高中,第一年就彻底掉队,第二年几乎年级垫底了。 那可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在那个年代的人眼里,学生一旦学习成绩不好,就会连带着做人品质都不行了似的。 所以……既然能重来,这一次要不要努力当个优等生看看,也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当个人人都羡慕的学霸多好啊。 全峰走出楼道,盛夏地阳光烤的地面发烫,和稍显阴凉的楼梯间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对着太阳张开双臂,仿佛要迎接这一次的新生似的,清风拂面,楼旁栽着的榆树叶哗哗作响。 可是,学习从来不是他真正的兴趣所在,甚至可以说死读书是他最厌恶的一件事之一,难得重活一次,还要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这真的值得吗。 他走到那株小榆树下,他清楚地记得,二十年后,这株榆树还在这里,只是已经老的结不出榆树钱了。 而现在,它才刚刚种下,满蓬地榆钱挂满了嫩枝,全峰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二十年没尝过的清香味道重新弥漫在口腔之中。 他轻轻咀嚼,品味着新生的滋味。 其实,在他众多爱好当中,有一件事是他真正喜欢,却从来没能全心投入去做的。 这件事从他一年以后在发小家里看到李小龙的《猛龙过江》便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萌芽。 强健的身体和绝伦的技术相结合,无可匹敌的威力和无坚不摧的意志在一代宗师身上得以完美统一。 从那以后,李小龙的海报便贴在了泰森旁边,一起看着全峰在他的小屋里,走过了人生的前半段。 可他除了在跟玩伴胡闹的时候模仿着李小龙与人对垒时的嗓音胡乱叫上两声,却从来没在这条路上多走一步。 九十年代的北方四线小城,培养孩子长得的途径几乎是唯一的。 只有好好学习这一条路可走。 全峰的父亲作为那个年代还算稀有的大学本科生,更是将学习就能成材奉为圭泉。 全峰还记得小的时候,每顿饭吃到一半,父亲的必备节目一定要说上这么一句话: “儿子,你好好学习,我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大学。” 其实那个时候全峰的家境还不算差,可当父亲这么说起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会因为学习而将这个家给败坏了。 结果,父亲不支持他做任何除学习以外的事情,只要做了,全都是无情地否决。 而他也因此对学习产生了由衷的抵触。 最终,他不仅没考上大学,其他的爱好也仿佛在证明他父亲说他没有这方面天赋似的,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 其实他心里知道,他并非没有天赋,当他在社会上混迹多年之后,终于赚了点钱,开始跟着拳馆的老师系统地学习拳击时已经是这一行里三十四岁的高龄了。 可饶是如此,他依然能获得飞速的进步,从而获得一场电视擂台秀主办方的青睐,邀请他去做热场赛的嘉宾。 因为他以三十四岁高龄半路出家并且能打的小有成绩,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励志,主办方也希望以他为榜样,向社会上更多的群体推广这项运动。 可没想到,被请来和他对阵的对手是个连拳击爱好者都算不上的愣头青,也不知是从欧洲哪个小国来的留学生。 他连直拳和摆拳都分不清楚,对拳击规则更加一窍不通,只是因为长了一张白皮儿,就被主办发淘腾来,随便按上一个拳王的名号,便被赶鸭子上架和全峰比赛。 那一拳,纯属意外。 也怪全峰的水平确实是半路出家,uu看书ww.uukanhuco 未经系统训练过的体能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在第三局还能完好地保持拳架。 就这么白白地挨了一拳,结果就回到了95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家里能多给一些精神上的支持,最后的结果可能会截然不同。 全峰在脑海里探索了一下,发现他真的只是单纯地回到了现在,没有额外的本事,也没有牛逼哄哄一动脑子就能增加身体各项属性的系统。 他所能仰仗的,只有这多出来的三十多年记忆以及人生阅历。 仅凭这个,想要对抗整个社会风气和父亲霸权式的家长威压,可能真的有点难啊。 不过,他想到他的教练对他说的话。 拳都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你基础差起步晚,真喜欢这个就别想那么多。 别人打一百次冲拳,你就打五百次,慢慢练呗,早晚有一天你付出的都会有回报。 他就是凭着这个信念用了三年的时间站到了擂台上,现在,老天多给了他三十年,也许真的能行。 他想通了这点,自觉在楼下待得太久了,回去晚了老妈不用考虑会就地拿他开练,便离开榆树急匆匆往与他住的单元隔着一个甬道的杂货铺跑。 他转身太急,没看到身后有人,一下子与一个高高壮壮地男孩撞了个满怀,整个人被弹回来,跌坐在地上。 抬起头来,那男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男孩身后还站着两个他的伙伴,一起围上来,指着他大骂:“**崽子,你瞎了啊!你往谁身上撞呢?” 3 模仿浩南的南哥 记忆里的影像和眼前的男孩重合在一起。 全峰认出了这个高出同龄人一头,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胖子。 事实上,这小胖子确实比这个住宅区里的孩子们都大上几岁,至少是比全峰大个三岁左右。 相比职业的格斗运动员之间的比拼,小孩子互相打架没有那么多的技巧,反而更接近于动物性的本能。 这个时候,身体上的优势就会被无限的放大。 全峰不记得这小胖子叫什么名字了,但是他依稀能够想起来,他正是靠着提前发育的身体优势,在这一带长期称王称霸,是名副其实的孩子头。 全峰就没少被他欺负。 这种情况直到全峰后来去比较远的初中上学,不再跟同院的孩子们玩耍才有所改观。 今天也该着倒霉,重生回来第一天就偏偏撞到他身上了,以他的脾气,不借题发挥才怪。 果然,小胖子双手抱在胸前,做出一副老大的派头,说道:“你撞着我了,怎么赔我?” 如果是上一世,全峰被这么一逼问,早就吓得不行了,可他现在内心其实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还至少受过三年的半专业搏击训练,哪会把这种小孩子之间的摩擦放在心上。 他坦然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习惯性地说:“小朋友,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没受伤吧。” 说完下意识地去伸手摸小胖子的头,直到发现自己比人家还矮了一头才悻悻作罢。 小胖子脸色铁青,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的伙伴抢先帮腔道:“你在这儿装什么小大人儿呢,还小朋友,我们南哥也是你随便逗着玩儿的?找削呢是吧!” 全峰猛然醒悟,这是95年,正是古惑仔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几乎每个小区都有这么两个浩南哥和山鸡哥。 这小胖子到还要点脸,没敢直接叫浩南,而是只取了一个字,叫南哥,说不定他名字倒有可能真的带个“南”字。 这些孩子各个都觉得自己能像浩南那样威风,也学着电影里演的那样,拉帮结派去挑事,打架,谁最能打谁就最帅。 全峰自然懒得跟这帮孩子们一般计较,可是他也知道这些小孩有送上门的架不打就跟丢了钱一样难受。 直接认怂可能反而被揍得更厉害。 他偷眼四下张望,日头高高地顶在脑袋上,正是午休的时间,小区里面除了几个孩子在玩闹,没有大人在附近。 他跃过南哥的肩膀看到杂货铺的门倒是开着,可是去那边的路被三个小孩挡得死死的。 难不成他刚刚立志要去做职业拳手,想圆上辈子的梦,就要在这里先跟小孩子打一架? 他可不想让爹妈认为自己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这架一打,以后更甭想获得家里的支持了。 要是重生的年纪再稍微大点就好了。 不过想这些都没用,三个孩子故作凶恶地围着他,今天这事还得他靠自己解决。 三十多岁的人了,早就过了争勇斗狠的年纪,于是他干脆让了一步,说道:“对不起,南哥,我没看见你,不小心撞到你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你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你算老几?”南哥终于发话了,看来小孩子性子还是比较直,给他戴高帽这招根本不好使。 前半句大人有大量被自动屏蔽,就听见全峰让他别计较了。 全峰看着这死小孩,还真想揍他一顿,不过相比之下,他更想揍他爹一顿,子不教父之过,老话说的全是理。 南哥看他眼神有一瞬间竟然还闪过一丝凶狠,立刻不干了,跨上一步,双手推在全峰的肩膀上。 全峰将他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不过是仰仗身体欺负人的孩子惯用的手法,这个时候只要后撤半步,侧身避过,余下的就全都是破绽。 可他脑子里这么想,身体却不协调,本能地向后撤了半步之后,身子转到一半就被南哥推了个正着。 全峰成年人的思维还没调整过来,没把一个孩子的挑衅当一回事,没想到肩膀挨这么一下,倒让他立时站立不稳,自己又主动错了半步脚,重心是拧着的,一下子就被他推了个大跟头。 全峰这才警醒,自己不是那个站在擂台上和人对垒的半职业半业余的选手了,而是一个毛都没长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男孩。 再不当回事,真有可能被南哥带着他的小弟给揍个好歹。 这一次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先比了个拳架,见到南哥他们围过来,又主动放下了。 这一招欲擒故纵还真的起了效果,90年代的孩子还是比较单纯,哪像后来,小孩们都跟成精了似的,懂得比大人还多。 南哥本来冲过来要揍他,结果看他这样反而又收手了,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你摆那架势还要跟我打一架呗,怎么不摆了?” 全峰见南哥上钩,便称热打铁,学着当时小孩中二的口吻,说道:“南哥,你要讲道上的规矩,咱们俩就单挑,三打一不算好汉!” 南哥在这片住宅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没有一个同龄的孩子敢主动跟他挑衅的,他的两个跟班还在说:“你算老几,谁跟你单挑,单挑也行,你一人单挑我们三!” 南哥一听先不乐意了,他是个好面子的主,有人挑衅他,他反而不愿意以多欺少了,便将两个伙伴拦住,对全峰一扬下巴,说:“单挑就单挑,你要是输了以后我们仨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全峰见鱼儿上钩,uu看书 .ukanhu.cm便反将一军,说道:“那我赢了怎么办?不是说谁最能打谁就是大哥吗?” 南哥眯着眼笑了,他好歹也是十一岁的孩子,自认为已经懂点所谓的权谋之术,便故作老成地说:“**崽子,原来你还存着这想法呢,真看不出来,放心,你不会赢的。” “那万一赢了怎么办?” 南哥不耐烦地一皱眉头,“你赢了就让你当老大,别墨迹,来吧。” “等等!”全峰张开手心一拦。 “又怎么了?打不打?” “这么的吧,我也不愿意当大哥,我赢了以后你们别找我麻烦就行。”全峰终于以退为进,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这招别说这几个孩子,就是他日后做买卖时用的也是屡试不爽,只不过要包装得比这复杂一些罢了。 南哥想了想,说:“那行,不过你输了,我们还是见一次打你一次。” 全峰被这帮小男孩无处不在的热血弄得心烦不已,也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否则家里那顿打可是少不了了。 九十年代的时候,小城市的社区里刚有了绿化的概念,在全峰家楼下,预留了一大片空地,打算以后用作绿化带使用。 此时后来的花坛还没建起来,空地里也还没铺上草坪,到处都是松软的黄土,正好做天然地擂台。 于是,全峰一指空地中间,提议道:“走,去那边。” 南哥自持身强体壮,丝毫不把豆芽菜一样的全峰放在眼里,冷哼一声,说道:“走就走,我怕你啊!” 4 早晚得挨揍 全峰原本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拳手,当初选择主练拳击也是因为相对其他格斗技巧来说,拳击更好入门,是属于那种易懂难精的类型。 也正是如此,他对其他的格斗技巧也有相当浓厚的兴趣,像散打、空手道、跆拳道、泰拳这些常被人提起的格斗技术他多多少少都有点理解。 但除了拳击之外,他练得最多的就要属自由跤了。 原因无他,在他开始正式练拳的那段时间里,mma(自由搏击)在大陆地区方兴未艾,网络上资料和视频不少,可是身边真正能教mma的拳馆几乎没有。 他所在的拳馆也是这样,开设了mma课程,却请不到有本事的教练,要知道,一个好教练就是一个拳馆的门面,有的时候,整家店都要靠教练的名气撑起来。 可是那拳馆的老板又不想错过这波热潮,便请了一个体校退休的资深自由跤教练来教自由搏击。 拳馆老板本身是拳击类的二级运动员,天生崇尚站立技,对任何能把人摔倒的地面技术带有老旧的偏见,在他眼里,自由跤和自由搏击没多大差别,反正都挺自由的…… 于是,全峰就这样跟着以学习自由搏击的名义学了一年多自由跤。 他参加的有限的几场比赛,全都是拳馆之间的爱好者自发举办的拳击类比赛,自由跤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却没想到,在穿越之后,面对比他高一头,胳膊快赶上他大腿粗的小胖子,自由跤竟然成了他唯一的仰仗。 自由跤以凶狠犀利的摔投技巧而闻名。 如果是两个成年人在街边斗殴,如果一方能熟练使用自由跤,那么往往会一击制敌,不仅如此,还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比起自由搏击中常用的柔术来说,自由跤更加刚猛,也更具有不可控性。 如果不是对方是个小孩,体重比较轻,周围又都是松软的土地,全峰真不敢随便对他用出自由跤来。 不过,目前的形势下,他要想全身而退,必须得使出能一下子就镇住对手的招数。 自由跤讲究的是运用杠杆原理,利用自身的体重去拨动对方的体重,往往能起到以小博大的奇效,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全峰个头不矮,8岁就有一米三的身高,穿回来之前,他成年之后身高是一米八二,不过目前还没有发育,整个人干干瘦瘦的像个黑猴子。 对方同样不白净,可是却身高体壮,毕竟大着三岁,小男孩小的时候,在一般情况下,大上一岁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一到空地中间,南哥仗着身体上的优势,也不跟他多废话,怪叫一声冲过来,凌空跳起飞出一脚。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气势的招数,只要第一招将对手镇住,剩下的就只要抡拳头将他打到哭就行了。 这一套路他屡试不爽,寻常的孩子见到他这么个小黑胖子遮天蔽日地冲过来,第一眼就怯了。 不过全峰不是寻常小孩,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在擂台上见惯了训练有素的拳手雷霆般的拳速再看南哥简直就跟闹着玩一样。 他心里镇定自若,可是身体依旧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听使唤,毕竟不是他刻苦训练的那副身体,动作起来多少有些迟缓。 那一脚没有正中他的腰间,但他也没有完全避开。 鞋底擦着他的大腿外侧踢过去,脚上承载着南哥的体重和助跑的惯性,挨上一下还是挺疼的。 这一脚体会出两人身体相差实在太悬殊,如果不是全峰以前练过,今天非得被揍个好歹的。 全峰的对战经验此时便显现出来,他一没有像普通小孩那样揉着腿跑开,二没有被打之后就激得气血上涌整个都扑上去跟比自己身体强壮好多倍的人拼命。 而是忍着腿痛,架起拳架,前脚掌登第快速与对方拉开距离,同时乘机观察对手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套动作倒是做的行云流水,跟他在擂台上的感觉没什么差别,看来只要不跟其他物件互动,身体还是可以听使唤的。 那个年代的小孩没什么见识,获得知识的渠道除了课本电视就只有课外书,像南哥这样头脑简单的自然没有看书的习惯,也分辨不出全峰的移动方式是拳击的基本步伐。 他反而觉得眼前这小屁孩有点爱装逼。 于是更想着要给他一个教训,第一击没踹实让他心底里有些不爽,脚下紧倒了两步,在更近的距离踮一步再次使出飞脚。 反正小孩子就是觉得这一招又帅威力又大,只要踹中了剩下的都好说。 这一次全峰侧身滑步,完美地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两个人的距离也迅速拉近,南哥没有再次起飞腿的空间,于是他转身对着全峰面门挥出一拳。 全峰等得就是这个时机,他不仅没躲,反而迎着南哥的拳头冲了上去。 他低头缩肩,同时伸出双手抓住南哥的手肘,一拧腰,背部使劲靠在南哥的肋骨上,重心猛地下沉,以自己的身体为轴,使出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投。 南哥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下一秒已经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了。 实际上,南哥的招数在全峰看来处处都是破绽,在他第一次飞脚的时候,就可以对他使用摔投技。 可是全峰内心毕竟是个成年人,不是为了争勇斗狠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孩子。 他一来担心自己这副小身板没有力气使用凌空投,二来真的在半空中摔这孩子,就算对方是个小孩,体重比较轻,可是加上惯性和不可控力,真得给他摔坏了,那他拳手的梦从现在开始就甭想做了。 于是他耐心地等待时机,终于使出了这招威力不小同时又不至于给人摔伤的过肩投。 他向躺在地上的南哥走过去,想要跟对方示好一下,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不过就是小孩子打架而已。 没想到南哥一骨碌自己爬了起来,这到让全峰有些诧异,随即便释然了,对方毕竟是个孩子,身体柔韧性好,体重轻,这招对他来说没有对成年人伤害那么大。 他习惯性想要跟对方握手,没想到南哥看也不看,一掌把他伸出去的手打开,再次向他挥过拳来。 全峰撤步,沉腰,双手抓住他的手肘,重心猛地下沉,与刚才的情况如出一辙,南哥再次仰面朝天躺倒在地。 旁边他的两个伙伴面面相觑,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瘦弱的对手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搞定了他们的南哥,还是接连两次。 南哥躺在地上蹬腿锤地扑腾着怪叫了一会,又翻身爬起向全峰扑来。 如此这般,直到全峰将南哥第六次摔倒在地,气喘吁吁地看着爬不起来的南哥躺在地上流眼泪,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南哥的两个小弟见胜负已分,互相对视一眼,郑重其事地并排走上一步,学着电影里古惑仔见大哥的样子对着全峰一鞠躬,齐声叫道:“大哥!” 全峰的汗还没擦干净被冷不丁这么一叫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当古惑仔,也没工夫陪这帮小孩玩过家家,忙说:“我不是你们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你们别找我麻烦就行了,他还是你们大哥。” 两个小孩对望一眼,一起用鄙夷地语气说:“我们可不认弱者当大哥,他比你块头大这么多都打不过你,他不配当大哥!” 话音刚落,南哥嚎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鼻涕眼泪跟灰尘和了泥儿,弄了个大花脸出来,眼睛红通通地瞪着那两个小孩,吓得两人连连倒退。 哪知道南哥一跺脚,扭身抹着眼泪带着一身土跑远了。 看得全峰在原地呆若木鸡,过去的小孩还真是……耿直又中二啊。 他看时间不早,uu看书 .kansh 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可是那两个小孩像跟屁虫一样赖着他不走,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非要跟他学刚才那招。 全峰不胜其烦,一摸兜里还有两块钱,便拿出来塞到其中一个孩子手里,说:“你俩买冰棍儿吃去吧,吃完早点回家,别让你们家大人担心。” 两个孩子拿了钱,眼神里露出意外之喜,蹦跳着钻进小卖铺里买冰棍去了。 全峰得意洋洋地上下拍了拍手,为自己完美解决了一件麻烦而感到高兴,他吹着口哨往家走。 一推开家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餐厅的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米饭和炒好的蒜薹。 蒜薹上的油光亮晶晶的,显然是刚出锅没多久。 他也不客气,跑过去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硬忍着没吐出来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一点滋味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老妈是让他买盐去了,可他却充大方把钱给了两个不认识的小孩。 经历了后来金融膨胀的年代,他根本没把两块钱放在眼里,随手就给出去了,这可是1995年,2毛钱就能买根冰棍的年代,他老妈的工资一个月也不过就150块左右。 2块钱对于10岁的小孩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全峰暗自咋舌,这回可惨了。 这时他听到客厅里好像有动静,忙跑过去一看。 老妈正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攥着扫帚嘎达生闷气呢,一见他进来,生挤出一张笑脸,对他说:“行啊,你还知道回来哪,赶紧滚过来!” 5 身体素质为0 何晴听说全峰不仅没买回盐来,还把钱全丢了之后,当即给他加了一个笤帚炒肉。 全峰在社会上闯荡多年,早就习惯了没人管没人问的日子,突然被年轻了三十岁的老妈活力四射地揍了一顿。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香。 而且他训练时常打实战,受得攻击比老妈打得要狠得多了,挨一两下笤帚嘎达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老妈把他裤子推到膝盖,让他自己趴到她的大腿上,对着屁股单子一顿猛抽。 小的时候没少这么挨揍,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让人这么打,怎么想都觉得有点羞耻。 他一不小心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何晴一听,心说一向腼腆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犯错了挨揍还乐,于是打得更起劲了。 一连抽了他二三十下,累得何晴鬓角的头发贴在脑门上,出了一脖子的湿汗,肩膀酸痛,怎么也抬不起胳膊来了。 全峰等了半天也没下文了,扭过脸看着面颊红扑扑地老妈,笑道:“妈,打累了吧,咱们吃饭去吧,一会儿都凉了。” 何晴被他气乐了,撇开笤帚猛一巴掌拍在他红肿地屁股上,打得他嗷一声叫唤,这才心满意足地说:“你就知道吃,这回知道疼了吧,以后还敢不敢了?” 全峰也不知道何晴问的是敢丢钱还是敢晚回家,反正随口应下来就是,刚才那一下可真狠。 本来笤帚疙瘩在屁股上已经预热了半天,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让他八岁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眼泪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不过他脸上却依然挂着笑:“不敢了不敢了,老妈你下手真黑。” 何晴杏眼一瞪,“你说什么?” 全峰一边提裤子一边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妈,今天周日,我爸去哪了?” 全峰回忆了一下,他的父母是98年离的婚,按理说他那个理工科宅男老爹这会儿应该在家待着才对。 何晴白他一眼,“快去洗手吃饭,你爹加班去了,不用等他。” 全峰应了一声,却暗自松了口气。 他成年之后和父亲的关系变得非常恶劣,算上现在,已经有足足十年没联系过了,一朝让他见老爹,即便是年轻时还对他很好的老爹,也抹不开这脸。 可是八岁的他可不知道后来这些事,这时候的他应该还很崇拜父亲才对。 如果见到父亲时,表现得很冷淡的话,爹妈都会伤心的吧。 还是晚一点见比较好。 全峰突然意识到,这次回来也许不止可以圆他职业拳手的梦,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之前不可挽回的东西。 和老妈一起将就着把没有滋味的饭菜吃完,全峰下意识地端起碗筷准备洗碗,何晴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瞧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啥时候这么懂事了?” 全峰自己单过了那么久,这么做纯属习惯成自然,他要是不洗,用过的碗筷就等着长绿毛吧。 老妈一问,他才反应过来,马上笑嘻嘻地说:“今天不是惹你生气了吗,我主动点,用行动承认错误。” 何晴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那你干吧,我去睡一会儿,下午还得给你们爷俩准备晚饭,烦死了。” 全峰爽朗地应下来,等他麻利地将碗筷收拾干净从厨房里出来,何晴的卧室里已经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全峰怕吵醒老妈,蹑手蹑脚钻回自己的小屋,墙上的泰森依旧比这拳架看着他。 他把自己横着扔到床上,顺便甩飞一只拖鞋,一脚搭在床上,另一只脚悬空在床边,用大拇指勾着余下的那只拖鞋,来回颠着玩儿。 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看小说里别人穿越都是立刻好事连连,轮到他全峰便全是跟挨揍有关的事。 不过他本性乐观豁达,转瞬便想开了,哪有拳手不挨揍的呢,这样的命才是好命。 多挨揍,早成材。 他开始在脑海里复盘和南哥刚刚的那场争斗,实际上,在空地摔南哥的时候,他就有种强烈的时空交错感。 过去的回忆在那个时候便涌上了心头,在原本他的生活轨迹里,这一天他同样被老妈支使去买盐。 只不过在那个版本中,钱是被南哥和他的同伴抢了去,哭鼻子跑回家的人本该是他。 老妈不仅没揍他,反而领着他下楼回到小卖铺,娘俩一人买了一根冰棍吃才把他哄好。 全峰揉着肿痛的屁股暗自揣测,看来他的生活轨迹确实因为他提前掌握了更多的格斗技巧而发生了微量的改变,可是该挨的揍还是没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来他改变的还不够。 今天他虽然侥幸靠着并不熟练的自由跤赢了南哥,可是仅凭这个是当不了真正的职业拳手的。 他现在欠缺的最大短板,便是他的身体太过于瘦弱了。 他所在的青原省在这个年代还是全国都能数得上的拳击强省,他所生活的朱山市体育学校恰好在拳击方面有所专长,没少给国家输送体育人才。 相应的,他们在选材方面自然是眼界不低,全峰想走职业化的路子,凭他现在的小身板,连体校都进不去。 全峰决定先做个测试,看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么弱小。 他的房间只有十多平米,又不想出去折腾吵到睡熟的老妈,于是便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进行测试。 反正他是为了对自己的身体多点了解,倒用不少多精确的数据。 但他还是从写字台翻出一个本来,工工整整地写上:“体适能记录。” 就从最简单的俯卧撑开始。 全峰趴在地上,挺腰收腹,双腿并拢向后伸直,双手略比肩宽,两眼成45度斜视地面。 开始屈肘……再屈一点……他的双臂开始颤抖……再屈一点……他扑通一声面颊撞在地上。 不会吧……一个都做不起来。 他这回反过来,试着从贴地状态向上撑起。 与三十岁的时候不同,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胸肌在哪,更甭提收缩的感觉了。 他像个蛤蟆似的在地面跟自己较了半天劲,胸部从来没离开过地面。 虽然说青少年肌肉发育比较晚,没有那么强的力量,可他现在这样也……实在是太弱了。 想要进步得先从正视自己开始。 他还是规规矩矩地那个笔记本上写下:“标准俯卧撑:0” 上肢其他力量不用测了,以这种程度来说,引体向上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uu看书 .uukanshu 于是他想了想,在下面另起一行写下:“引体向上:0” 接下来他躺倒床上进行卷腹运动,至于为什么没做当时常见的仰卧起坐,是因为后来的运动科学证明,仰卧起坐虽然可以有效强健腹肌,却很容易对腰椎和颈椎造成不为察觉的损伤。 全峰勉勉强强咬着牙做完运动,在记事本上写下:“卷腹:31” 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这说明他的神经已经开始疲劳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这才哪到哪啊,这点运动量连他回来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为了对身体有个整体的了解,他在歇了三分钟之后,还是开始坐徒手深蹲。 最后在本上记下:“深蹲:18” 以这么轻的体重,做出这样的成绩,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了。 全峰看着本上记下的一串数字,开始有点庆幸现在是八岁而不是十八岁,赶在青春期发育之前,结合他所掌握的科学的训练方法,体质这东西是有机会改变的。 要知道,这些徒手练习全都是建立在他当前的体重之下完成的,而他总共也不过80斤,还没有他回来之前,练弯举时用的一对哑铃沉。 一旦身体发育完成,再想改变可就难了。 而他所能仰仗的便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一整套科学训练方法。 看来,是时候给自己制定一套训练计划了。 不过,还得先从吃上入手,人们常说三分练七分吃,练得再刻苦,不好好吃饭搞不好反而会把身体练废。 不知道,今晚老妈会做什么菜呢? 6 父亲的决定 全峰趁着老妈睡觉,自己在房间里折腾了一下午,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勉强能做一个完整的俯卧撑出来。 何晴推开他房间门的时候见到他正在地上趴着,惊讶道:“你穷折腾什么呢,看你这爪子脏的,赶紧起来,怎么在地上趴着?” 全峰拍拍手站起来,露出憨厚地笑:“妈,我锻炼锻炼,晚上能吃点好的吗?” 何晴用手指头戳他脑门一下,“你一天就变着花样作,你爸买鱼去了,晚上炖鱼,好好的还突然练上了,嘶……” 她说着突然嘬了一下牙花子,收住转身离开的脚,歪着头看他,“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不对劲儿呢?” “哪有,我一直这样。”全峰心虚地笑笑,推着何晴的腰把她赶出去房间。 “别拿你的脏爪子碰我!” 何晴把他的手打开,仔细盯着他瞧了一会,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随后说道: “那你练吧,客厅里有苹果,吃之前先洗手,你看你把你衣服弄的,成天就知道给我找活!” 全峰心里一动,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何晴离婚之后一直没找对象,含辛茹苦地独自将全峰拉扯大。 后来到她五十多岁的时候,全峰已经赚了不少钱了,她便不再围着儿子瞎操心,反而放飞了自我,天南海北地旅游,常年见不着个人影,过得比全峰还潇洒。 偶尔娘俩凑到一起,也是全峰听老妈念叨旅行中的趣闻,这样贴心的嘱咐是再也听不到了。 他眼眶又有点湿润,原本因为父母离异,他的童年一半是灰色的,可这次回来亲身体会一番之后发现,其实他的童年还算蛮幸福的。 如果生活沿着目前的轨迹发展下去,他的人生完全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可到底是什么时候,火车偏离了轨道呢? 晚上,父亲拎着一条肥鲤鱼回到家,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对着里屋喊:“何晴,赶紧找个大盆接点水过来!今天让我赶上了,活鱼!” 何晴急匆匆地推开客厅门冲出来,一路小跑着进厨房,没一会儿端了个大搪瓷盆出来放在他脚边。 全振兴把挂在鱼鳃里的铁丝拔出来,将鱼顺进铁盆里,那鱼一沾水立刻活了过来,使劲甩了两下尾巴。 全振兴弯腰换鞋,一扭头看见全峰正两眼发直地瞧着他,腾出一只手来揉了他脑壳一把,笑道: “我儿子咋了?是不又惹你妈生气了?” 何晴顺嘴接话:“你的宝贝儿子,让他买盐去,在外面浪了半个多小时,结果盐没买回来,钱还给丢了,两块钱呢。” 全振兴全没当回事,趿拉上拖鞋,走过来两手叉在全峰肋间,稍一用力就把他举过头顶,“嘿,我小子又沉了,咋了,这么点事还一直不高兴,你妈揍你啦。” 何晴走过来把鱼端走,听他这么一说,翻了个白眼,“你还说呢,揍他的时候还跟我乐呢,气死我了,结果一见你回来就这副模样,也不知耍什么心眼呢。” 全峰被他老爹夹在咯吱窝里,如果是八岁的他,他一定会兴奋地大叫,两腿乱蹬,吵着让全振兴把他放下来。 可是他现在只是像一条死鱼似的,任由他强壮的老爹把他夹到客厅。 全振兴把他在沙发前放下,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他拉倒自己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颇有些奇怪地说:“咋了儿子,这也没发烧啊,咋打蔫了呢,是不是你妈打得狠了?” 全峰哪能告诉他,他已经十年没见过他的模样了,上一次见面他们父子俩为了全峰工作的事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全振兴晚年生活不顺,不仅跟何晴离了婚,还跟自己的父母也就是全峰的爷爷奶奶闹得很僵。 事业上更是一塌糊涂,在事业单位当了一辈子的办公室主任,最终也没能再进一步。 那个时候的他性格乖张孤僻,控制欲极强,稍有不顺心便要大发雷霆,可他的生活已经全都毁了,哪还有什么顺心的地方。 全峰没少试着去跟他修复关系,可每次接触都以争吵收场,最终全峰不得不躲着他。 可是这个时候的全振兴满脸关切地瞧着全峰,眉心中间还没有后来那道因为总皱眉而产生的像刀刻一般的川字纹,面相看起来比后来的他和善多了。 慈祥的父亲,贤惠的母亲,温馨的家庭,这些都是全峰本来就拥有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些全都不见了呢。 全峰看着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几岁的父亲,心中不免有些伤感,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可能的话,让他的家人们避免日后的悲剧,也是他这次重回95年的责任之一。 他立刻调整了情绪,对着全振兴喊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口的字:“爸,你回来了。” 全振兴见他这副模样,认真地应了一声:“哎,儿子,你咋了,受你妈的委屈了?” 全峰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说:“没,就是累了。” 全振兴撇嘴,“你个小屁孩还知道啥叫累?” 何晴系着围裙拎着菜刀进了客厅,刚好听见了他俩的对话,插口道: “谁给他委屈受了,挨揍还不是活该吗,他自己下午躲屋子折腾了一下午,你看那衣服弄的,脏兮兮的,能不累吗?你不收拾鱼去啊?” 全振兴一听,哈哈一乐,站起身又揉了一把全峰的脑袋,“衣服脏了就洗呗,我儿子累了,你等着,爹给你炖鱼去。” “嗯……” 全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父母默契配合着忙碌的背影,想着如果时间永不流逝,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得多好。 命运为什么给了他幸福,又要把它狠狠地夺走呢。 他就那么一直站在门口发呆,突然听到何晴问道:“你这两天忙什么呢,大周末的还加班,这周又没回妈家看看去。” 全振兴一边用菜刀背拍鱼一边说道:“单位最近不是要改制吗,要分出一个行政岗出来,能给事业编制,还是自愿报名,以我现在的资历足够了,我寻思换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再进一步。” 何晴在一旁帮他剥蒜,说道:“那改制了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全振兴把鱼扔进水池里,拧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鱼身,开始用菜刀刮鱼鳞,“还留设计院,不过以后只有当头的有正式编制,像我们这样干活的都是企业编。” 全峰听到这儿全身一震,全振兴本来在当地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他还记得小时候出门走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尊敬地叫一声:“全工。”也就是全工程师的简称。 他还记得当地最早的一批楼房里有很多都是全振兴主导设计的,他儿时没少跟小伙伴指着那些楼房显摆,“这是我爸爸设计的,那个也是!” 那可能是他一辈子最以他父亲为荣的时光了。 做为“过来人”,他当然知道父亲眼下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全振兴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去人事斗争复杂的行政岗位干活,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什么好处也没落到,结果将这些郁郁不得志全都发泄在了家人身上。 眼下这个决定可以说是他一生悲剧的开始。 全峰的心突突狂跳,接下来父母的对话他全都听不见了,他必须得想办法阻止他父亲往火坑里跳,说不定连他自己的命运也会因此而改变。 可他毕竟只是个八岁小孩,人微言轻,全振兴那自负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听他的意见。 “下周一往上报名,”全振兴把鱼肚子剖开,取出里面的内脏丢进垃圾桶,u看书 .uknshu “到底还是混个编制才靠谱。” 全峰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时候能阻止他父亲的,可能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快步走进厨房,把住全振兴的胳膊,使劲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全振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把鱼扔了,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儿子?” 全峰试着用小孩的口吻大声说道:“爸,你别去,那岗位不适合你!” 全振兴被他逗笑了,“你小孩子懂什么?” 全峰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扭转他父亲的观念,“那我问你,你喜欢搞设计吗?你设计出那么多的大楼!” 全振兴一愣,随即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喜欢有什么用,还是工作稳定重要。” 全峰立即说:“你喜欢就应该干你喜欢的事啊,以后城市还会发展,要建好多好多的高楼,怎么会工作不稳定,你设计的楼那么好看,别人都抢着让你去设计呢!” 全振兴把鱼放下,用抹布擦了擦手,蹲下来扶着全峰的肩膀,本想温言相劝,却看见全峰眼里包含的泪水,当即一愣。 “爸爸做什么工作,对你这么重要啊?” 全峰用力点头,哭道:“我喜欢你设计的楼,我想让你一直设计大楼!” 全振兴无奈地向站在一旁地何晴求助,“这话是你教他的?” 何晴也抹了抹湿润了的眼睛,说道:“我哪会教这个,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孩子都这么说了。” 全振兴没接话,拍了拍全峰的肩膀,默不作声地拿起鱼,用力地收拾了起来。 7 鸡蛋和锻炼 第二天清早,全峰早早地出门晨练把何晴又给吓了一跳,今天是周一,现做早餐已经来不及,只得给他塞了两块钱让他路上买早餐,上学别迟到。 全峰出了家门直奔学校而去,他记得小时候就读的实验小学操场上就有挺完备的运动设施。 像他身体目前这个阶段还不需要做任何跟格斗有关的专项训练,操场上的单、双杠就是最好的力量训练器材。 走在90年代朱山市的街道上,此时城区还没有扩建,后来因太过窄小而改建成步行街的新华路此时还是城区的主街道。 城区里唯一的几个商场沿着新华路两侧依次排开,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当时朱山市的中央cbd。 卖早餐的小贩们推着改造过的板车沿街占住摊位,在马路牙子上支上三两个板凳,对着过往骑着自行车赶去上班的行人高声叫卖着。 一路上现炸的油条、油炸糕嗤啦啦响,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豆油香气。 这边老板吆喝一声,摆出几大屉蒸笼,笼盖一掀开,热气腾腾的蒸汽直往人脸上扑,新鲜出炉的大馅包子、滚圆白胖的白面馒头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惹人食欲。 那边掌柜的推着盛着豆腐脑的大桶,旁边自家蒸的吊炉烧饼码在玻璃橱柜里,见来人便眯着一双笑眼,用亲切的乡音大声招揽生意。 这个年代还没有城管,也不需缴纳所谓的摊位费,只要有手艺,够勤快,小贩们都可以在这儿找到一份好营生。 全峰找到一家卖豆浆和茶叶蛋的摊位,待前面戴眼镜的大叔将装着早餐的塑料袋挂在二八大杠上离开之后,他凑上前去,对老板喊道:“大叔,早饭怎么卖?” 老板是个干瘦的白净青年,全峰也正是看中他家的摊位收拾得比较干净才选了这家买早饭。 老板挺斯文,见他是个小孩,便柔声道:“小朋友这么早来打饭啊,你要什么?” 全峰虽然接受了自己已经是个八岁小孩的事实,可逢人便要夹着嗓子哄着他说话还是让他觉得很别扭,“豆浆多钱一碗,还有鸡蛋怎么卖?馒头呢?” 老板一边给旁边一位客人盛了碗豆浆递过去,一边答道:“豆浆1毛一碗,鸡蛋一毛两个,馒头一毛一个,你要多少?” 全峰在心里盘算,这个年代牛奶都是家家户户自己订的,很少能买到撒装牛奶,除非碰上郊区的农民打下新奶来卖,否则是买不着的。 在早市上一路走过来,能最有效补充蛋白质的就属鸡蛋了,没想到这个年代的物价如此便宜,这两块钱按常理来说够他吃好几天的了。 可是他为了增强体质,肯定不能按常理出牌,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给我来一碗豆浆,一个馒头,八个鸡蛋,打包带走。” 老板手脚麻利,边听他念边给他打饭,嘴里还重复着:“一碗豆浆,这边,一个馒头,八个……什么?”他瞪圆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全峰:“八个鸡蛋?小孩,你是自己吃吗?” 全峰点点头。 老板露出质疑的神情说道:“小孩一天吃两个就够了,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可别拿去瞎霍霍。” 那个年代民风就是如此淳朴,要是放到现在,你买多少交钱就行了,谁还管你拿这鸡蛋是扔着玩还是自己吃。 全峰只好解释道:“老板,我跟别人不一样,必须得多吃鸡蛋,不然就会得病。” 老板狐疑着给他抓了八个鸡蛋放到一个塑料袋里,又把馒头也用牛皮纸包好,放在鸡蛋旁边,问他:“你能得什么病?” 全峰睁着眼睛瞎掰:“不吃鸡蛋会死的病。” 老板刚要把塑料袋递给他,听他这么一说又收回来了,歪着头说:“你说实话,你要是拿去玩儿可不行,这是粮食。” 全峰一瞧这老板不识逗,心说下次不那么实诚,就说给别人买的好了,便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老师说多吃鸡蛋好,长身体快,我现在太矮了,我想长高一点。” 老板一听,这才放心地把盛好早餐的袋子交给他,笑着对他说:“你还不到长身体的时候呢,多用功读书,以后身体自然就好了。” 全峰随口应下把早餐接过来,这个年代的人朴素的观念就是如此,好像学习好了,其他一切自然便好了,哪怕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 全峰一路小跑到学校,跟门卫大爷打声招呼进了操场,将早餐放到一边,来到单杠下面。 对着双手哈一口气,给手掌增加一点摩擦力,纵身一跃抓住横杠。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体瘦弱,做不起引体向上,没想到这一试才知道,他后背的肌肉远比他想象的有力得多。 至少要比他自己的胸肌要有力。 标准的正手引体向上一口气做了三个,跳下来喘了口气,反手的又做了五个,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信号。 任何格斗运动对胸肌的要求都是很低的,过大的胸肌反而会影响出拳的角度和灵活性。 而背部和肩膀的肌肉则对格斗力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虽然他现在能做起引体向上有很大一部分体重较轻的原因,但是只要按照他给自己制定的健身计划坚持下去,uu看书 ww.ukanshu.co肌肉和力量协同发展,那么便可以随着体重的增加一直做下去。 之前他还担心背部肌肉太弱,做不成这个训练上肢的黄金动作,那么训练效果要大打折扣呢。 这个发现让他兴奋不已,一口气做了十组引体向上,每组三个,间歇两分钟。 当他做完最后一个引体向上,从单杠上跳下来的时候,校体育队的孩子们喊着口号从校门外慢跑进来。 全峰坐在开满串红的花坛子边上,一边剥鸡蛋一边看他们站着队列听带队老师训话。 那带队老师约莫二十出头的岁数,皮肤黝黑,满身的肌肉将白半袖撑得鼓鼓的,下身穿着一条夜市买的杂牌运动裤,一头半长的油头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却架了一副当时流行的金丝边眼镜。 全峰找遍了回忆也没想起自己的小学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始终想不起来他姓甚名谁了。 带队老师似乎对体育队的学生们非常不满,站在队伍前面大声责骂他们,全峰隔着半个操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你们这样子还想考体育特长生?还想着进体校?我告诉你们,就你们这个年纪,不过三五年级,书就读不好,训练又不认真,以后你们还想有什么好前途,掏大粪都没人要你们!你瞧瞧你们跑的那叫什么,晃到大街上去了,跑直线不会啊!” 全峰往嘴里塞完了第三个鸡蛋,正在把第四个鸡蛋的蛋黄偷偷往花坛里扔,蹬蹬蹬一串脚步声响在他身后站定,随后便是一声大喝: “你干什么呢!” 8 同学和锻炼 全峰一回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比他还黒瘦的小男孩,由于脖子过于纤细,显得他脑袋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简直是名副其实的豆芽菜。 全峰瞧了半天这个呲着白牙对着他乐的小孩,终于从记忆里跟他对上了号,他面露惊喜,脱口而出:“吴桐?!” 吴桐吓了一跳,夸张地向后跳了一步,叫道:“你干嘛,怎么好像没见过我似的?” 全峰晃了晃脑袋,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 吴桐是他小学时代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因为两人同样瘦小,家又住得比较近,上下学的路上总能碰到,一来二去就熟络起来。 后来两人小学毕业,各自上了不同的初中,直到大学毕业之后才偶然在逛街时又碰到了一次,是以全峰还能记起吴桐小时候的模样。 吴桐凑上来扒着他的手看,好奇地说道:“你偷偷往花坛里扔什么呢?” 全峰手掌在他面前一摊,“鸡蛋黄,你吃不吃?” 吴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脸嫌弃地把他的手推开,说道:“谁吃这东西,腥了吧唧的,是不是你爸妈逼着你吃鸡蛋,你就偷偷往这儿扔?” 全峰心说怪不得你这么瘦,二十多岁的时候还跟麻杆似的,原来从小就挑食,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把剩下的蛋清扔进嘴里,向体育队的方向一仰头,问道: “那体育老师是谁啊?看起来挺凶的。” 吴桐露出奇怪的神色,反问道:“你咋了,是不是吃鸡蛋吃傻了,老史你都不认识了?” 全峰嚼着蛋清含糊不清地说:“老史?” “史逢春啊,咱们体育老师,下午还有他的课呢。”吴桐对他光吃蛋清的行为更加不能理解,问道:“你不是不爱吃鸡蛋吗,怎么又把蛋清吃了。” 全峰随口解释:“长肌肉。”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远处被史逢春惩罚着抱头做深蹲的体育队队员身上。 这体育老师看起来挺严厉,可那些孩子们大部分做深蹲的动作都是错的。 有的倔腰挖腚用后背的力量往起带身体,有的后背过于挺直以至于重心太过靠后反而蹲不到底。 更有甚者明明是个小男孩,却像小姑娘似的将双腿紧夹成x形,蹲到一半便用弹震膝关节,借助反弹力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而老史对这些全都视若无睹,好像只要数量做够了,余下的动作细节怎么样都无所谓。 实际上,错误的训练动作不仅不能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反而会给孩子的身体造成隐性损伤。 全峰暗暗摇了摇头,只怕体育课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只期望他在做正确动作的时候,老史不要横加干涉就好。 吴桐一拽他,说道:“你别瞅他们了,体育生没几个好东西,成天仗势欺人,让老史治治他们就是活该,你今天上学怎么没等我,害我在家门口等你半天,差点迟到了。” 全峰刚穿回来,哪知道上学还要等他,不过幸好在这碰见了,要不然教室在哪都找不到。 他剩下的四个鸡蛋用塑料袋封好,塞进书包里,跟着吴桐往教室走。 这个小动作让吴桐一眼瞧见了,叫道:“你怎么那么多鸡蛋,你这是怎么了?” 全峰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反正在小孩子眼里看来,鸡蛋又噎又没滋味,谁要是爱吃谁就是怪物。 果不其然,吴桐一进教室,遇见一个小孩就指着全峰说:“他带了那么多鸡蛋!” 结果同学们纷纷对全峰投来诧异的目光,搞得全峰莫名其妙,心说90年代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大惊小怪的,没有互联网让他们保持了孩子的纯真,不过也限制了他们获取知识的渠道。 没想到穿越回来上学的第一天,几个鸡蛋让他成了孩子们瞩目的焦点。 一早上的自习课,班主任进来布置了朗读任务之后便不知溜到哪去了,这些孩子们一见老师不在,纷纷围到全峰座位这来。 问的都是一个问题:“你怎么带那么多鸡蛋。” 全峰被他们缠得不耐烦,只好耐着性子从头给他们讲了一遍关于鸡蛋的健身知识。 把一群小孩唬得一愣一愣的,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反而莫名其妙的崇拜起他来了,还有个欠儿登拿着一本《小学生博览》照着上面的一篇文章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蛋白质男孩。” 好像那是多了不起的一个名号。 全峰记得这叫法的来历,“笨蛋、白痴、神经质,”简称蛋白质。 小孩们的联想能力就是这么无厘头,全峰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抗拒,这帮熊孩子们就会故意叫得更响,他不好跟他们发作,只好尽量在脸上保持着矜持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终于,上课铃声救了他。 小孩们一哄而散,吴桐临走前还得意洋洋地向他飞了个眼,意思是他让全峰成了全班的焦点人物,全峰还得感谢他呢。 当班主任捧着一大摞卷子走进教室的时候,刚才还眉飞色舞互相交头接耳的同学们立刻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哀嚎。 “一早上就做卷子!” “老师,咱们别考试了,还是接着上课吧!” …… 全峰的班级是实验小学划出来的重点实验班,别人上六年小学,他们这一届只上五年,用的课本也跟别人的不一样,又赶上他们是第一届实验班的学生,所以尽管他们还是小学,但是班主任的代课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班主任是个小学老师里少见的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全峰依稀记得他姓李,是个性格直爽的汉子。 李老师把那摞卷子重重往讲台上一墩,沉着脸在班里扫视一圈,唬得一群小屁孩全都闭了嘴。 “你们一早上不好好上自习,乱到现在了,知道你们是干啥的吗?” 班级里鸦雀无声,有的孩子都快被吓哭了。 全峰暗暗好笑,东张西望地观察着那些小孩的表情,原来以成年人的视角坐在一帮小学生里是这么好玩儿。 “全峰!你瞅啥呢?” 全峰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实际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班主任正拧眉瞪眼地瞧着他,心道不好,太大意了。 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不能干的事就是挑战班主任的权威。 他规规矩矩地从座位站起来,对着李老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 “对不起老师,uu看书 .uukansh.om 我在想我们现在学习很重要,考试是检验我们学习成果,发现问题的重要手段,同学们不该太多质疑,也没必要太过紧张,这次考不好正好可以提前找出自己的不足。” 他眼珠一转,现在的时间在六月下旬,他估摸着是快要期末考试了,所以老师才会在这个时候拿出卷子来,要不然小学教的那点内容根本没必要总是考试,便又说道: “这次考试可以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准备,远比让老师多花功夫带着复习要有效得多,我这么一想,所以就有些走神了老师,对不起。” 全峰说完,瞄了一眼李老师,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惊喜多过欣慰,神情也缓和了不少。 李老师点点头,抬手让他坐下,转头对其他同学说:“你们学学全峰,同样是坐在一个教室里,都是一年级快升二年级的学生,你瞧瞧人家就比你们成熟多了,好了,课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下课铃响交卷。” 李老师是班主任,代教数学课,全峰大言不惭地说完那些话之后,同学们看他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拜,他还担心自己这个学渣一考试就要露馅了。 没想到卷子发到手中一看,他便不由得笑了,小学算术就是小学算术,满篇卷子连个乘号都没有,最难的可能是末尾可答可不答的附加题了。 他翻过去一瞧,最后那题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那不过是一道需要用到二元一次方程的鸡兔同笼问题。 不过是初中的知识点提前摆出来装难题,有能耐你整高中的。 9 老师,你的水平太次了 临近期末,每个学科的老师都祭出了考试大法,打着测验学生水平的旗号让全班做了一上午卷子。 连全峰这样的成年人都被搞得头昏脑涨,其他的孩子更是没等到放学便都打了蔫儿。 唯独少数几个平时自诩学习不错的孩子还在上蹿下跳,逢人便问考得怎么样。 问道全峰头上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也就一般般吧。” 可能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学会谦虚是怎么回事,便一个个把他的话信以为真,还跟他傲娇地显摆:“我大题都答上了,这次肯定能得前十名!” 全峰这个实验班大概有八十多个人,也怪自己赶上这一波婴儿潮,从小学开始竞争就如此激烈。 他不忍心给天真的小孩泼冷水,他又不是随便夸别人的性格,便不置可否地笑笑,赶紧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一上午便这样无波无澜地过去,好在下午第一堂课便是老史的体育课,全峰想着终于可以放开了活动一下手脚了。 他发现小孩的身体代谢和恢复速度真的太快了。 昨天下午练得精疲力竭,早上又早起做了十组引体向上,每个课间还要不断装着喜欢的样子跟其他小男孩追逐打闹,本应该非常疲劳才对。 可是午休过后,他发现自己又是精力满满,早就满血复活了。 他盘算着应该重新定一个训练计划了,原本他按照自己三十岁业余拳手的身体水平制定的计划预留了太多的恢复时间,现在这个时间大大缩短,到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惊喜。 更快的恢复速度意味着更高效的训练方式,更高效的训练则意味着更强壮的身体。 全峰从来不信什么人种论,或许个体间的天赋确实有差异,但是在格斗这一行,后天的饮食习惯和训练水平才是最终决定选手水平的因素。 而这两样东西都需要时间来保证。 他越来越觉得老天让他回到八岁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全峰重回八岁已经有一天半的时间,这期间既没有发生睡一觉之后起来发现穿越是一场梦的时,也没有额外获得什么所谓的“系统。” 这样更好,他想。 一些小说里,看那些主角谁谁谁又获得了什么系统,然后便开始无条件装逼,可是那是系统牛逼,又不是他本人牛逼。 全峰反倒觉得这样素然一身挺好。 老史依旧还是早上那身运动装,白色的半袖被浑身的肌肉撑得鼓鼓的,还在胸前挂了一个金属的小哨,一来便虎着一张脸,在吵吵嚷嚷的孩子们面前站定。 小孩们一见他便如老鼠见了猫,立刻规规矩矩地自发站成了两排。 全峰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站哪,想要随便找个位置站过去,没想到孩子们对于排顺序这件事看得特别神圣,谁都不让他挨着自己站。 最后全峰一气之下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按照老史的习惯,站队永远是大个儿在前,小个儿在后,全峰站在末尾,比排尾那小豆子整整高了一头,像根装错了位置的电线杆子。 老史一瞧就不乐意了,使劲吹了一声哨,指着全峰说:“那傻大个,你站哪去了,自己位置找不到吗?” 吴桐瞪着好奇的眼睛从队伍里探出脑袋来瞧他,总觉得他这个好朋友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提早上没跟他一起上学,还吃了一大堆鸡蛋的事,就是早自习的时候跟班主任说的那些话也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全峰一向私底下挺活泼,一见了大人便打怵,今天这是怎么了。 全峰也不想跟看起来就控制欲蛮强的老史顶嘴,便老实说:“报告老师,我忘了。” 老史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忘了,你咋不忘了吃饭呢,你就在那站着吧。” 这话一出,全班立刻哄堂大笑,全峰无所谓的耸耸肩,他已经习惯了这帮熊孩子莫名其妙的笑点,小孩精力旺盛,稍微有点没见过的事就要集体嗨一下。 都说年轻真好。 …… 我这是不是有点年轻过头了…… 好在老史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叼起胸前的哨子制止了孩子们的笑声,嘴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坏笑,说道:“今天你们考了一上午试吧?” 孩子们立刻七嘴八舌的附和。 老史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要不这堂课也给你们做个测验吧?” 刚才还在争相向老史诉苦的孩子们立刻失望地拖着长音“啊——?”了一声。 老史马上捉起哨子短促地吹了两声,“怎么,许别人考试不许我考啊,你们太缺乏运动了,这样下去,虽然小升初不用考体育,但是中考的时候体育可是占了30分,你们不打下基础,一个个跟蔫吧小鸡似的,到时候怎么考?” 一听“蔫吧小鸡”孩子们又乐得不行,欣然接受了体育考试的提议。 老史宣布:“那好,我先带你们热身,然后咱们分组考试。” 说完老史安排孩子们拉开距离站好,从弓步压腿开始做起。 全峰看着他在前面做示范,动作就全是错的,他在每一次下压之后还要额外地弹震两次,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批体育老师惯用的拉伸方法,在那个运动康复知识匮乏的年代很有市场,也影响了一大批像全峰这么大的孩子。 全峰一直到赚钱之后,开始系统训练才了解到自己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拉伸方法是错的。 弹震拉伸不仅热身的效率低下,还容易让关节在未充分润滑的状态下过度伸展,而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虽然这只是一堂小学体育课,孩子们的关节柔韧性要远好过已经定型了的大人,可是这种习惯一旦养成,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正确的拉伸方法分为静态拉伸和动态拉伸,一般做热身的准备运动时动态拉伸的效率更高一些,而静态拉伸则可以在剧烈运动后缓解肌肉疲劳。 老史每震一下膝盖都要吹一声哨子,以至于哨音响得很细密,节奏很快,而全峰坚持按照动态拉伸的方法,u看书wwukanhu每下一压一次便压到位,随即便复位,自然就比老史的节奏慢了很多。 没一会,老史便注意到队伍最后那个慢吞吞做压腿的小孩。 他用力吹响了哨子,全班同学都随着他的目光聚焦到全峰身上。 全峰也注意到了老史的动作,也清楚老史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认真地将最后一次下压动作做完才站起身来,看着老史。 老史嘴角挂着嘲弄,说道:“怪不得你跟不上节奏呢,就是比别人反应慢半拍。” 全峰一听这话便将跟他好好解释的想法收了回去,老史绝对不是能大度得听八岁孩子给他指出错误的人。 可他又不想平白让同学们当傻子看待,虽然说他穿回来之后,不那么在乎这些以后都会逐渐失去联系的同学情谊,可毕竟还要在这里待四年,有个良好的环境保持心情愉悦也是很重要的。 于是他只好说道:“报告老师,我有点头晕,好像生病了。” 老史皱了皱眉,“你头晕就反应慢了呗,连自己该站哪也找不到了?我看你不是头晕,我看你是有点傻了!” 全峰本来不想争辩,可是老史这句话引起了他极大的反感,过去总有这么一种老师,觉得自己是个老师便可以在孩子面前为所欲为,随意践踏孩子们的尊严,不知道给多少孩子幼小懵懂的心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造成了创伤。 他一下子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八岁的小男孩,拳手那种不服输的劲头一下子涌了上来,往前跨了一步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10 老史的巴掌 老史大概从来没想过一个八岁的孩子会这样顶撞他,一时间愣住了,缓了缓神反问道:“你说什么?” 全峰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八岁的孩子,跟老师顶嘴全然占不到便宜,他向左右看看,同学们一副惊呆了的表情望着他,他又不想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小孩子就可以被随意辱骂,小孩没有面子的吗? 他清了清嗓子,沉着地说:“我说你当老师的,说话注意点,说谁是傻子呢?” 老史见他人小鬼大,说话的语气反倒像在教训他一样,紧绷着的脸一下子被气乐了,向他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全峰。” 老史指着他问其他的同学:“你们班可真是藏龙卧虎,还有敢这么跟老师说话的,行了,今天的测试取消,你们自由活动吧。” 同学们立刻没心没肺的欢呼起来,老史又说:“全峰,你留下,你不是不傻吗,来,今天咱们俩好好练练。” 小孩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尤其这事又跟自己没关系,一个个兴奋地跑到全峰面前幸灾乐祸:“好样的,谢谢啊,你自己慢慢跟老史练吧,我们可玩去了,哦,走咯!” 全峰满不在乎地看着这些懵懂地孩童,现在跟他们说什么都理解不了,但是早晚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教给他们为了尊严而反抗的意义。 吴桐等男生们散开,跑到全峰面前小声说:“全峰,你今天咋了,你干嘛顶撞老史,他可爱打人,要不你去跟史老师道个歉得了,让他原谅你吧。” 全峰知道吴桐是在为他担心,微笑着安慰他道:“没事,你去玩儿去吧,我要给老史上一课,你们在这他太没面子。” 吴桐像看怪物一样歪着脑袋瞧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全峰,你不是真病了吧,怎么说胡话?” 全峰躲开吴桐伸过来摸他额头的手,一拍他屁股,说:“行了,走吧。” 吴桐一步三回头,看着老史向全峰走过去,全峰还在对他笑。 老史在全峰面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全峰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跟他对视。 终于还是老史先开口:“全峰是吧,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全峰嗤笑一声,反问道:“被你说傻子,反而是我错了呗?” “还敢顶嘴。”老史目光一寒,一巴掌挥过来。 全峰早有防备,他个头刚过老史的腰间,一低头,轻轻松松地躲过老史的攻击。 “哟呵?”老史颇觉意外,他早年是丹山师专体育系练铅球的出身,虽然不懂得搏击的技巧,但是手上力道很大,全力挥动一下速度也很快。 这个小学里,多数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挨过他的巴掌,体育队的那些小孩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他爱打人,还打得狠,所以学生提起他来比教导主任还可怕。 孩子们忌惮他蒲扇一样大的巴掌,却没有一个人躲得开,虽然有些不敢躲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对于孩子来说,确实躲不开。 由此,老史的巴掌在孩子心目中是超过铁砂掌一样的存在,关于他的传闻也在想象力丰富的小学生之间很有市场。 有吹老史一巴掌能拍死一头牛的,也有说学校里断了电线杆是老史生气之后不小心拍断的。 听起来最像真事的那个传闻是说老史这巴掌连校长都怕,老史本来是没条件进学校的,就是他拍倒了校长家的一面墙,校长吓得破格收了他当老师。 总之,小孩子们最常用来威胁人的一句话就是:“我给你告老史去,让他一巴掌拍死你。” 现在,这威力无匹的巴掌被全峰轻飘飘地一个动作闪了过去,不远处的吴桐目睹了整个过程,本来还担心全峰会被收拾的很惨的他一时间愣住了。 有同学过来问他:“你发什么呆呢,你跟全峰好这么看着也没用,他今天肯定要挨巴掌了。” “躲过去了……” “你说什么?” 吴桐指着全峰的方向,对那男生说:“全峰躲过去了,老史一巴掌都没打着他。” 那男生才不相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也呆住了。 只见老史一击失手之后气血上涌,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竟然跟一个八岁的孩子卯上了,左右开弓扇着他的大手掌向全峰猛攻。 全峰自知打肯定是打不过人家的,八岁对二十岁,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他也看出老史根本就是个门外汉,步伐全无章法,只想着靠碾压般的身体素质和一手蛮劲好好给不听话的全峰一个教训。 全峰可不想平白无故地挨顿打,可碍于身份和年龄的限制他也不能真的把老史怎么样。 幸好经过两天的适应,身体已经完全听他的使唤,不会再出现不协调的状况,于是便使出他饱经历练的专业步伐,像飞舞地燕子围着老史打转。 几次老史的巴掌就贴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可就偏偏差那么几寸,怎么也打不着他。 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围观的孩子越来越多,他们起初还只是静静地看着,可是全峰有几次躲避得很惊险,让他们不由得为全峰担心起来。 在全峰又一次避开了在他们看来不可能避开的攻击之后,竟然替他欢呼起来。 这一起哄让老史更觉得丢了面子,他面皮涨的通红,恨不得一口把全峰吃掉,这回他看准了全峰脚步刚抬起,还没及转过身来的时机,全身用力一纵。 将全峰整个笼罩在自己庞大的身形之下,为了将全峰扑倒,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全峰对一个体育老师会这样跟他较劲吃了一惊,老史身高腿长,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这一下他避无可避。 转瞬之间,他急中生智,u看书 .uukanhu.cm竟迎着老史扑来的方向对着冲了过去,眼瞅着就要被老史一双大手制住,他猛一缩头,对着老史岔开的双腿之间的缝隙一钻。 古有韩信闹市受胯下之辱,今有全峰操场主动钻裤裆。 全峰只觉头顶一阵劲风吹过,他甚至能闻到老史嘴里的烟臭味儿,紧接着他感觉头皮蹭到了一个软软地东西,接着眼前的视野便一片开阔。 他躲开了老史的攻击,却听见同学们指着他哈哈大笑。 他茫然回头,只见老史正捂着胯部,面色苍白在地上打滚,见他望了过来,立刻恶狠狠地说:“好,你敢打我,我让校长找你家长把你领回去!体育零分,知道吗,你体育零分!” 全峰才不在乎小学时候的成绩,也知道这时候学校喊家长多半也就起到个震慑的作用,但是在他找到机会进市拳击队之前,学校的生活环境还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在他的印象中,想要进市体校,好像必须得有原学校体育老师的推荐,他一下子把老史得罪狠了,这不是自断一条路吗。 想到这儿他便主动走到老史跟前,伸出一只手,“史老师,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打我太疼。” 他诚心诚意说出的这句话,却忘了从一个八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慢慢都是嘲讽。 老史假意去握他的手,突然迅猛发力,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把将全峰揽在怀里,举拳要打。 全峰躲无可躲,闭着眼睛等着挨打。 听见从操场另一头传来一声大喝:“史逢春!你干什么!成何体统!” 11 老师的权威 老史举着的拳头还没落下,就被匆匆赶来的训导主任,也是实验小学的副校长赵昱明高声喝止住了。 老史捂着裤裆灰头土脸地跟在赵昱明身后频频回头的狼狈样引来了熊孩子们的哄然嘲笑。 全峰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下可算是把老史得罪惨了,参加体育队作为过渡的想法八成是泡了汤。 90年代的小学下午只需要上两节课,每堂课仅仅30分钟。 老史的体育课挨着的是美术课,全峰记得美术老师总是旷课,这个时候全班的孩子就老老实实在屋里上自习,等着放学铃响。 今天也不例外,那美术老师据说又被电视台请去做舞台设计了,于是这堂课照例上自习。 课上到一半,无人看管的孩子们开始骚动起来,教室里说话的分贝逐渐提高,变得像个菜市场。 全峰坐在座位上,专心地剥最后两个鸡蛋,周围的同学有了上午课间的经验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在班级的嘈杂升到最顶峰的时候,教室门突然嗵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了,班主任李老师敦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凶巴巴地扫视着调皮捣蛋的孩子们。 小孩们吓得噤若寒蝉,刚刚还吵得人头疼的教室此时鸦雀无声。 他们知道李老师这副模样是生气到极点,临到爆发前的征兆,这个时候谁也不想随便做个小动作就撞到他的枪口上。 一个个正襟危坐,等着李老师下一步的动作。 唯独……全峰是个例外,他刚把蛋壳收拾进塑料袋里,嘴里还鼓鼓囊塞装满了鸡蛋,任他再怎么伪装别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他腮帮子里含着东西呢。 果然,李老师右手食指一点,叫全峰跟他出去。 全峰暗骂晦气,这一天什么事都让他赶上了。 他为了给自己咽下鸡蛋争取时间,站起身来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发现同学们望向他的眼神都憋着笑意。 这下自己要成他们的替罪羊了。 他忐忑不安地跟在李老师后面,心里想着总不能刚怼完体育老师又怼班主任吧,嘴里的鸡蛋好像混凝土,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跟着李老师进了办公室,两个女老师见他们这副做派便把全峰当成犯错的孩子了,两人对着李老师会心一笑,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办公室。 其中一个经过全峰身边的时候还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全峰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老子的脑袋十几年没人敢碰了,今天让你这小丫头片子开了荤。 这么一想,登时鸡蛋噎进了嗓子眼里,憋得他满脸通红,使劲捶起胸口来。 李老师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定,回头见他这副德性微微皱了皱眉,起身端起他的水杯递到全峰面前:“你中午没吃饱啊?非得这会儿吃东西?” 全峰顾不上回答,捧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凉茶水,这才把那该死的鸡蛋顺下去,他把气儿喘匀了之后说:“没,我这是加餐,为了长身体。” 李老师一下子乐了,问道:“你才一年级,有的是你长身体的时候,再说你现在这个头也不小了,你急什么呢?” 全峰把水杯还给他,发现杯沿上沾得全是煮鸡蛋沫儿,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跑到茶水桶把剩下的茶叶倒掉,左顾右盼地找洗杯子的地方。 李老师把杯子拿过来:“没事,一会儿我自己弄吧,问你呢,你急什么?” 全峰想着大人一般最讨厌小孩顶嘴,便一抹嘴边的水渍,大声说:“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下次我课间吃。” 李老师把水杯往办公桌上一放,顺手取过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抬头见到全峰在这,又把烟取了下来,重新将那颗烟烟头冲外塞了回去, “不说这个了,听说你大闹了体育课?” 该来的早晚得来,这件事果然还是传到李老师的耳朵里了,他正盘算着怎么跟他解释比较有说服力,此时就显出穿成小孩的坏处了,好像怎么说都没法让大人信服。 李老师见他半天不说话,习惯性地端起茶杯往嘴边送,杯沿碰到嘴唇了才想起来这里面的水让全峰都给倒了,便起身去办公室对面的水房接水,故意把全峰晾在这里。 全峰在办公室中间站着,看着李老师忙里忙外,先是去水房洗了杯子,又放回来,顺便取了水壶跑回水房接了水,再回到办公室将电水壶插在插座上。 往常来这里挨训的学生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脑袋恨不得低到楼下去,哪还有敢盯着他看得。 李老师不由得多看了全峰两眼,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全峰哪知道他这些想法,他在社会上混迹多年,早没有了那种对老师的天然畏惧感,他只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让李老师省去中间这个过程,能不能有话直说。 像这么晾着他,晾一辈子也不见得管用。 “这么说吧,你跟我讲讲体育课上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好像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呢?” 终于还是李老师先绷不住劲了,距离下课还有10分钟,他还得赶去隔壁一小去接自己的姑娘。 “史老师他骂我是个傻子。”全峰干脆有话直说。 李老师皱紧了眉头,坐回他的座位,左手肘搭在办公桌上,身子前倾,认真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教得拉伸跟我在课外的体育书上学的不一样,他那种方法伤身体,我不想跟着他做,他就说我傻呗。”全峰说的轻描淡写,将他脑子里的知识按在了莫须有的“课外书”上,这样可能会比较好解释。 “你课外什么书?” 全峰想了想,瞎起了个总结性的名字:“搏击训练。” 李老师倒颇为惊奇,说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全峰郑重的点点头。 老史的水平不高是全校公认的,虽然他没有像孩子们传说的那样拍断了校长家的墙,但是另一个地方他倒真是没少拍。 听他这么一说,李老师倒是神情缓和了不少,却依然拿出老师的派头,说道:“史老师教得不对你可以跟他私下里探讨,咱们还是要讲个集体意识,大伙都在上课,就你搞特殊,不怪史老师生气。” 全峰全盘接受地听着,他知道谈话进入到这部分自己已经安全了,这种套话无非是让双方面子上都好过,虽然浪费了点时间,却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大不了听完再忘就是了。 李老师说完却没叫全峰走,而是把杯子递了过来。 全峰会意,双手接过茶杯,跑到办公橱里垫着脚取了新茶叶放在杯里,给李老师沏了满满一大杯热茶送了回去。 李老师看着他动作,说道:“小峰啊,你其实挺聪明的,从各方面都看得出来,今天上午考试考得不错,你是个好苗子,以后可得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像什么体育课能不较真就别较真了,课外书也多看看跟文化有关系的,毕竟以后中考高考看得都是学习成绩,你那些东西等考上大学进了社会当个爱好就挺不错的。” 这番话推心置腹,一般的小孩听见老师这样叮嘱,早就感激涕零了,可同样的话偏偏不入全峰的耳,他严肃地问道:“老师,不较真的话能学好东西吗?” 李老师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uu看书 .uukanshuco 表情一愣,“我的意思是你学习较真,那点课外的爱好就算了。” 全峰笑道:“那老师,我谢谢您了,但是我可能做不到你说的那样,格斗不止是我的爱好,您就不用操心了。” 李老师当即翻脸,一拍桌子,“老史告你状说你不尊重老师我还不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全峰根本没被他吓到,反倒觉得这种上世纪的震慑教育看起有点好笑,“老师,你不用那么紧张,我跟你说实话才是尊重你,我脑子里不是这么想的,却说你爱听的来骗你,那样反倒是不尊重了。” 李老师瞪着他,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低头吸溜了一大口热茶,沉着眼皮问他:“你倒有不少歪理,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打老史了?” 全峰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个大概,肯定是老史为了不挨校长的骂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了,便坦然回道:“报告老师,一直是史老师追打我打不着,他气急了往我身上扑,我从他裤裆钻过去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 李老师喝了一半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他自然明白裤裆下面发生了什么意外,怪不得刚才老史来告状的时候面色惨白,还有点勾勾扒虾的。 李老师上下打量了一遍全峰,算做是重新认识了他,良久,他挥了挥手,无奈道:“你去吧,记着这事儿就别再跟别人说了。” 全峰灿烂一笑:“我知道。” 出门之前李老师又叫住他:“史老师跟我说了,他想让你参加体育队,你去不去?” 12 有比赛,去不去? “不去。” 全峰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这答案显而易见,他刚刚得罪了老史,他可是见过老史训人的手段,这时候把他弄过去大概率是要公报私仇。 何况老史的训练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跟着他训练,可能还不如全峰自己单训效率高呢。 在青春期之前打好身体基础是全峰实现那个看似还有些遥远的最终目标的最重要的环节。 他可不想葬送在老史那个二把刀手上。 放学铃一响,孩子们雀跃着冲出教室,如同归巢的小兽。 吴桐背着快赶上他一边大的书包凑了上来,问全峰:“走啊,今天我早上没吃饭,我请你去游戏厅吧。” 全峰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被硕大的书包压得有些驼背的瘦小身子,说:“你就那么爱玩游戏?” 吴桐一愣,不解地说:“你不是也爱玩吗,上周五你还请我了呢,今天该轮到我了。” “吴桐,”全峰郑重地看着他,把他的书包拿过来,背在自己的肩上,“以后我不玩了,你也别玩了。” “你这是怎么了?老李刚才说你了?”没了书包的压迫,吴桐挺了挺胸膛,终于能轻松地喘一口气。 “不是,跟老李没关系。”全峰自己的书包也不轻,他将吴桐的书包提在手上,一边下意识地做着弯举,一边往校门走,“玩游戏太浪费时间了,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等你长大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能给你玩到吐,那时候让你玩都不乐意玩了,还是趁着现在好好学习吧。” 吴桐站住了脚,全峰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疯了吧……今天一天我就觉得你奇奇怪怪的,”吴桐凑上来,“你还是全峰吗?还是你不愿意跟我玩,故意找得这么多借口?” 全峰忙解释:“哪有,你怎么那么敏感,我就说点对你好的。” “哼,用不着!”吴桐把自己的书包夺过来,往后背上使劲一甩,“你不去我去,好像我愿意请你似的!” 全峰看着他气冲冲地走掉了,按照吴桐原本的生活轨迹,他这么一路玩下去,在初中时就休了学,然后被家里送到乡下一所以封闭式管理著称的职业中专学修车。 以他本人的性格全峰完全能猜想得到他是怎么学习的,不然也不会在二十多岁再碰面时,他们完全成了两个阶层的人。 他还记得二十岁的吴桐看向他时,那种长期处于贫穷状态下而形成的自卑带来的冷漠感让全峰觉得如果不是这同一张脸,根本想不到他跟小时候是同一个人。 不过,全峰能说的也仅止于此,他虽是过来人,但终归不是吴桐的父母,人各有命,他连改变自己的命运都需要全力以赴,他能做的,可能也仅止于善意的提醒了。 全峰看着他从校门口跑了出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得益于那几个鸡蛋,他感觉身体依然很有活力,便返回头向操场边上的单杠走去。 他先在一边热了身,找了一块平整的水泥地,试着做了一组俯卧撑,结果让他惊讶,小孩子的身体恢复得实在是太快了,短短的一天时间,他已经能连续做五个标准俯卧撑了。 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看来他认定的这条路,应该有戏。 他喘了口气,正准备做第二组时,见到校门口冲进来一个小孩,起初他还没在意,那孩子一边往里闯,一边拦住放学的孩子询问着什么。 一个全峰的同班同学往单杠这边一指,那孩子顺着他所指望过来,眼睛落在全峰身上时一亮,随后向身后一招手,自己则蹬蹬蹬先跑了过来。 全峰这才认出来,这不是手下败将南哥吗,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他看着南哥由远及近,身后好像还跟了个懒洋洋地大人,心里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这孩子是来堵他找场子来了。 果然,南哥冲到他身边站住,鼻孔朝天地望着他,“**崽子,你死定了,我找我老叔揍死你。” 全峰不想惹麻烦,南哥本来就比他高壮,还带来一个大人,就算那大人不出手,只是在旁边待着,就足够有震慑力了。 他四下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晚走的老师可以求助。 不远处,他看到体育队的学生们又被老史留下来加练,可全峰一想到老史那副模样就打消了找他的念头。 这会儿功夫,南哥带来的那个大人也走了过来,轻蔑地打量着全峰,对着南哥说:“小南,这就是你说把你揍哭了的那个小孩?” “放屁!我没哭!你给我揍他!”南哥被戳破了痛处,歇斯底里地对着那大人叫唤。 那大人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可是肩宽背厚,虎背熊腰,简直像个小号的地缸成精了。 他那一双粗腿快赶上寻常人的腰粗了,那副腰板更不用提,比水桶还粗。 别人也许会轻视他,可全峰穿回来之前也算有些见识,知道这样的身材绝对是格斗的一把好手,不说别的,那粗壮的脖子就比一般人扛打。 若是穿回来之前那副身体也许能跟他有的一打,可是现在,他不过是个像豆芽菜一样的八岁小男孩。 地缸精一巴掌按在南哥后脑勺上,看着没怎么发力,却把南哥差点推了一个跟头,“小兔崽子,你跟谁说话呢?我他妈来就是帮你打架来了啊?” 南哥一脸委屈,揉着脑袋问他:“那你来干嘛来了。” 地缸精也不答话,直接走到全峰面前,说道:“小孩儿,你这么瘦小,怎么把那小胖子打赢的?” 全峰原本充满了戒备,听他这么一说倒放松下来,谦虚道:“我就是碰巧,碰巧。” 地缸精嘁地一声,“别扯淡,这小子我也教过他两手,你要是个比他大点的孩子说碰巧打赢了我还相信,就你这样的那不可能。” 全峰见对方没有敌意,便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那天运气好吧,现在我要回家了,你们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唉唉唉,”地缸精伸手拦住他,“没让你走呢,小南,揍他。” 全峰被对方一只有力的大手完完全全地控制住了,使劲挣扎了两下,根本动弹不得,他心里第一次感到惊慌,就这么让人抓着,那不是想怎么揍他就怎么揍他。 南哥也有点发懵,问道:“为啥我揍,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帮我出气的吗?” 地缸精又给他脑袋一巴掌,“少废话,快揍他。” 全峰见南哥应下来之后,地缸精便松开了手,推到五米外的空地抱着膀子看着他们,见他似乎不会插手,全峰稍微有些安心,将书包放在一边,专心对待被逼无奈冲过来的南哥。 南哥嚎叫着给自己打气,上一次挫败给他的心理包袱不小,不喊出来他都不敢对全峰出手。 结果还是一样,全峰凭借着灵活的步伐占据了有利的位置,看准了时机结结实实地摔了南哥两回。 在南哥发狂了似的冲过来时,地缸精走过来把南哥挡在了身后,问全峰:“小子,u看书 .uuansu你这些招跟谁学的?” 这次全峰磕巴都没打,“书上看的。” 地缸精推了他脑门一下,“别扯淡,书上能练出实战来那他妈都看书去了。” 全峰面对他毫无还手之力,索性盘腿在地上一坐,把头一别,“你爱信不信。” 地缸精看着他乐了,问道:“小子,周末我在少年文化宫组织了一个搏击训练班,教你这么大的孩子散打拳击什么的,这周末刚好有比赛,你有没有兴趣?” 这对全峰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之喜,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问道:“真的假的?你到底是干嘛的?” 地缸精摆摆手,“我是这小子的老叔,从部队回来没事干,办了这么个班,怎么样,我不管你哪学的,你底子不错,要不要参赛玩一玩?” 全峰就要点头答应,南哥先不干了,在一旁叫道:“老叔你骗人,你说帮我收拾他我才带你来的!” 地缸精啐道:“一边拉带着去,男人打输了就自己赢回来,找别人帮忙算什么本事,还找我这样专业的大人,杀鸡用牛刀,你不嫌丢人。” 南哥还叫:“那他也不能参赛,他没有入场资格!” 地缸精揉着下巴做思考状,故意夸张地双手砸在一起,好像刚刚想出来好办法似的,“那就用你的资格呗,反正谁也不知道谁是谁,怎么样?”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全峰说的,南哥一看决定权在全峰手上,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生怕他就这么答应了,剥夺了自己参赛的权利。 全峰对他憨厚地一笑,说道:“我参加。” 13 飞快的1周 八岁的全峰每天抱怨时间过得太慢,想要快点长大,可是三十七岁的全峰重回八岁之后依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一周眨眼就过。 自从他应下了地缸精的邀请,决定周末去参加那连业余都算不上的少儿比赛开始,便更加抓紧一切时间锻炼身体。 这可能是他目前相对于同龄人最大的短板了。 全峰应下来的原因很单纯,高手都是从实战中成长起来的,可如果每天找茬跟小孩打架,不仅惹家里人生气,给自己迈向职业的道路添堵,还可能因为长期虐菜而导致技术裹足不前。 那个比赛不管怎么样,好歹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跟同龄人切磋,估计是他这个阶段能遇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从这点上来说,憋着参加比赛以便光明正大地揍人的南哥倒是跟他有点志趣相同。 只不过,现在他占了南哥的名额,那小胖子想要找人发泄可能就得另辟蹊径了,说不定,又有哪家的小孩要倒大霉。 自那天之后,这一整个星期都波澜不惊地度过。 也不知老爹全振兴到底听进去他的话了没有,好像自打他说完那些话,全振兴加班得更起劲了。 每天晚上都见不到他的影,全峰就在老妈看电视剧的声音中入睡,第二天早上全峰去晨练的时候,又总能听到他熟悉的鼾声。 跟老妈问起这事,何晴总是推脱说:“问你爸他也没跟我说。” 全峰打定主意待比赛结束之后,找个机会溜到全振兴的单位去亲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毕竟是关系到他一家幸福的大事,尽管当事人还意识不到,但是半点儿都马虎不得。 学校这头儿,可能确实像李老师说的那样,他科科考得都不错,每个学科的老师见了他都多了几分笑模样。 可是小学里教的内容在他一个三十多岁快奔四的老爷们眼里实在是幼稚又无聊,同学们还爱拉长音回答问题,听得他是昏昏欲睡。 好在他考试表现不错,就算他真的在课堂上睡着了,不同的老师也总会不约而同的温柔地把他叫醒,不仅不会骂他认真听讲,反而会嘱咐他:“小峰啊,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多注意身体,这才一年级就这么努力,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全峰对此全部照单笑纳,微笑着回复道:“没事儿,老师,我不累,我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脑子里想的全是直拳勾拳后摆臂侧身滑步接组合拳一招制敌。 唯一让他有点头疼的就是吴桐。 那小子还挺小心眼,自从那天全峰拒绝了他的邀请之后,他放学再也没等过全峰,就连课间也不来找他玩儿了。 全峰在体育课上出尽了风头,被同学们尊称为“在老史铁掌下活着走出来的真男人”和“面对老史铁掌神威下给予其重创的好汉”。 这两个称号傻不拉几的,但总归比什么“蛋白质男孩”这样的弱智名字好听得多。 一下课,全班男生便齐聚在这位“好汉”、“真男人”的周围,拼命想要拜师学艺,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学着全峰那天展现出的英姿。 挨个做着不协调的侧身滑步,有的还能接上两下勾拳。 体育委员比较高冷,跟老史的关系一向不错,见同学们如此表现,却也按耐不住跑到全峰面前,学着他的样子,猛地下蹲,然后往前一窜,脑袋还微微向上一顶。 不得不说体育委员确实比其他孩子对运动的理解稍微高那么一点,对着不存在的目标做完一套动作之后,还兴冲冲地问:“峰子,你看我做的对不?” 全峰看着他们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小的时候可能跟他们一样弱智。 他只得拿出一百倍的耐心,永远待着矜持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像哄儿子似的哄这帮同龄人。 他又想快点长大了。 可即便这边男孩子们围着他打转,玩的热火朝天,吴桐总是自己在角落里不知在做什么。 也许他还在研究他的游戏秘籍吧。 全峰知道学校对面新开了一个游戏厅,里面有当时最新的“饿狼传说”和“拳皇94”,里面的人物用他后来的眼光看,简直就是杀马特鼻祖。 可那个时候的特瑞和草薙京几乎是每个小男孩第一任二次元偶像。 吴桐沉迷其中并不奇怪,原本的生活轨迹中,全峰也跟他一样沉迷,两人经常剩下早饭钱来,饿上一上午,就为了晚上放学回家能去那游戏厅多玩上半小时。 现在全峰挣脱出那些让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的坏习惯,却眼睁睁看着童年期自己唯一的好朋友因为没有了他的陪伴而变得愈加孤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 他身处众人众星捧月般地包围当中,远远地看着吴桐孤独的瘦小背影,不知该怎么办好。 全峰看着吴桐专注的样子,猜想也许根本是他自己多想了,人家根本就是自得其乐呢。 可只有两人的目光偶尔碰撞,吴桐飞速的将眼神挪开的时候,全峰才明白,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甘心失去一个好朋友的,他只是没有办法而已。uu看书wwuukanhu 全峰想着等比赛结束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再跟吴桐好好谈谈,上一次,他习惯性地用上了大人对小孩那般说教式的口吻。 这次,想办法装的像个小孩一样,真正像朋友似的跟他聊聊吧。 周五的晚上,全峰照理翻出他的记事本,上面已经有了好几页记录。 自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起来远比想象中更快之后,又加练了不少项目,而且到目前为止,取得的效果让他还算满意。 最后一页有记录的纸上写着: 6月23日晴 热身运动:变速跑3分钟 俯卧撑:10*3 正手引体向上:5*5 深蹲:15*4 坐姿举腿:20*5 这是他今天早上训练的全部内容,虽然这些运动说起来毫不起眼,但是相比他一周前刚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全峰捏了捏胳膊,发现尽管围度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是肌肉的质感已经初步富有弹性。 他伸出手臂横在胸前用力握紧,小臂肌群也隐隐约约分割出浅浅的线条来。 这一切都证明他的训练有效,他缠着老妈每顿多吃三两牛肉,每天多吃八个鸡蛋清的饮食方法,有效! 这第一步迈得好,基础打得牢,以后的事才会水到渠成。 今晚他不打算再照往常的安排进行锻炼了,在吃过饭后没多久,便早早地钻进了被窝。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明天便要参加比赛了。 他穿越回来之后的第一次格斗比赛。 14 办比赛,不容易 周六全峰上了最后半天课,早早地跟何晴打好招呼,不到两点就穿了一身运动服直奔少年文化宫。 刷着青色磨砂玻璃涂层的少年宫旧楼此时还没有拆,正好就与实验小学一街之隔。 全峰还记得小的时候每天放学羡慕地看着那些参加了书法班、美术班、电子琴班的同学们一出校门便背着各色教具成帮结派地穿过马路直奔对面。 听说他们要在那里上课到晚上八点,似乎比在学校上课还繁忙。 可每个在那里学习的孩子提起课外兴趣班来都带着一股傲娇,好像多掌握了一门知识便要高人一头似的。 他们那时可不知道,这些课外辅导日后逐渐成了家长们攀比的一种手段,也剥夺了无数孩子的童年。 不过,至少在小时候,全峰是羡慕他们的。 可就因为全振兴完全不支持他做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情,以至于不管是这幢旧楼,还是后来搬到朱山三中旁边的新少年宫,他连大门都没迈进去过。 全峰站在这儿时如圣地一般的建筑物前,想他成年时曾经因为出差去过那么多地方的博物馆,却都不如此时激动。 没想到他这次穿越回来,还意外地圆了一场儿时的梦。 只是从少年宫院外望去,偌大个院子门可罗雀,想象中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参加拳赛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还显得有些萧条。 一对儿漆成白色的大铁门紧锁着,旁边倒是留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全峰想都不想,迈开大步便往里面闯。 前脚还没落地,铁门边儿上的收发室窗子“啪!”地推开,探出一个半秃的地中海脑袋,对着他凶巴巴地大喊:“嘿!哪来的小孩儿?一边儿玩去,这啥地方你随便往里闯?” 说得全峰一脸茫然,问道:“大爷,这不是有拳击比赛吗?” 一提比赛,看门老头似乎脸色更臭,不耐烦道:“去去去,小屁孩拳什么击!快躲开这,再不走我找你妈去!” “找你妈去”是那个时候的人惯用的吓唬小孩的伎俩,全峰并不在意,他更在乎的是从这老头嘴里听起来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场拳赛? 是自己走错地方了,还是被地缸精给骗了? 他懵逼呵呵地退出来,又在院墙边上挂的单位牌匾确认了一遍,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就是少年宫。 他又迈到铁门里,踮着脚敲收发室的窗户,老头从里面瞧他一眼,干脆气势汹汹地从收发室里走了出来,抬腿便踢他屁股,“哪来的野小子,一边儿捣乱去!” 全峰经历惯了成年之后社会的人情冷漠,一下子遇到这么个奔放的老头居然觉得还挺有趣。 他童心大起,灵活地躲开老头的攻击,同时对他做了个鬼脸。 老头大怒,门也不看了,直追着全峰而来。 全峰吓了一跳,这过去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识逗,他是来参加少儿拳击赛的,可不是平白来这儿跟老头对打的,当即抹头就跑。 老头连跑带喘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全峰不得已暂时放弃了进入少年宫的想法,撒开丫子绕着少年宫的主楼往前边跑。 刚跑到主楼另一侧前面的广场上,迎面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对方像一堵墙一样结实,全峰站立不稳,一屁股摔到地上。 看门老头气喘吁吁地追过来,骂骂咧咧地叫道:“叫你个小混蛋再跑,看我抓着你不告你们老师去!” “告老师”是那个时代另一招惯用的吓唬小孩的伎俩,全峰同样没放在心上,他抬眼一瞧撞他的人正对着他伸出一张大手,笑眯眯地望着他。 这不正是地缸精吗。 全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地上的土,叫道:“南哥他老叔,你有谱没谱?那大爷说这儿就没有拳击比赛。” 地缸精正色道:“哎,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说话跟我大哥似的呢,退伍回来这半年多我就忙乎这事了,哪个老头说的没比赛?” 全峰还没给他指,大爷已经自己一路小跑过来了,在他们身边一戳,气儿还没喘匀,就指着全峰对地缸精说:“你是这孩子家长吗,赶紧看好了,被让他到处乱闯,看让坏人抓了去。” 全峰刚要张嘴辩解两句,地缸精一揽他肩膀,对大爷笑道:“大爷您放心吧,我带他到文化宫里转转,您忙您的。” 看门大爷本已经转身要走,听到他说这话又站住了脚,语重心长地说:“今天有啥可转的,要报班等周一招生的上班了再报,要不然明天来也行,明天上午美术,下午舞蹈都有老师,今天没啥可看的,赶紧回家带孩子做作业去。” 一听这话,地缸精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但还是礼貌地应付过去想要带全峰离开。 全峰却被老头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也想从他嘴里听听到底有没有拳赛这回事儿,免得被这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地缸给骗了,便多嘴问道:“大爷,今天咋没啥看的啊,不是说有拳击赛吗?” 那时候的老一辈人倒是热心,他这么一问,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他说:“傻小子,那算啥拳赛,一个破个体户弄来骗小孩钱的,要学拳击上体校学去,别在这儿地方凑热闹。” 地缸精刚刚退伍回来,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让老头平白这么一说,脸上立刻挂不住劲儿了,涨红了一张面皮,对老头嚷嚷:“大爷!你说谁是骗子呢?” 老头让他这反应吓了一跳,随即也不甘示弱,对着他扯着嗓门叫道:“你跟我吵吵啥,我说的都实话,这阵子就有个小子也不脸皮怎么那么厚,天天跑这来上蹿下跳说要办比赛,这馆长也是年轻,就好瞎凑热闹,也不怎么就让他说动了,估计没少给钱,你说这样的人还能不骗钱吗?” 全峰算是听出来了,这老头人是好人,就是思想忒保守,言语间充满了对刚刚兴起没几年的个体户的鄙视,瞧这架势,过去也是个不服软的性格,老了更加不可能会让步。 这边地缸精脸上红得想要冒出血来,正像牛似的喘着粗气,又刚从部队下来,更不可能是个愿意服输的家伙。 不管地缸精是怎么把这比赛办起来的,肯定没少下辛苦,自然容不得老头这样红口白牙地诋毁他,这么一下去,这一老一少卯到一起,下午的拳赛眼看就要耽误了。 于是全峰赶紧抢先一步说道:“好的,爷爷,谢谢您啦,我们就瞎转转,看看有别的班没有,没有我们就回去了。” 老头大着嗓门儿一挥手,“别去了,没有,都让那破拳赛给占了,你们趁早回去吧。” “是是,谢谢大爷。”全峰努力摆出一副甜甜的笑容来,也幸好他现在是个小男孩的外貌,不然这表情非得先把自己恶心着。 好不容易把老头打发走了,临了他还对着地缸精撂下一句:“你瞧你,都不如你家孩子懂事。” 地缸精还要跟老头理论,全峰一扯他胳膊,低声说道:“你跟他较劲干嘛,他一个看门的,赶紧去馆里吧,刚才我去就让他撵出来了。” 地缸精被气的不轻,还没缓过劲来,没好气地说:“你小子倒是机灵,跟谁学的这么虚伪,你跑后门干嘛去,uu看书 ww.uukanhu还惹了这么个老麻烦。” 后门? 全峰明显一愣。 地缸精瞧他这副表情便猜到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不知道少年宫正门就在这儿吗?” 全峰回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少年宫偌大的烫金招牌就在他身后,建筑物的大门四敞大开着,已经陆陆续续有家长领着穿着各色运动服的孩子往里走了。 全峰灿然一笑,挠着后脑勺,“我从来没进去过,我看我同学都是从那后门进去的。” “那个门上班时候才开,周末就开前门,”地缸精低头看了一眼银色的机械表,“时间不早了,都让这老头儿瞎搅合,咱们赶紧进去。” 地缸精走了没两步,突然站住脚,拉住全峰的胳膊认真地说:“小子,那老头儿说的也没错,我这班确实没有资质,我也不是老师,就是在部队学了点拳击基础,托关系办的这个班,办这比赛也是托了馆长开明的福,你要真觉得我是骗子,你还是回去吧。” 全峰看着这个实际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青年,正凭着一腔热血跟这个社会固有的印象做着斗争,努力地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知道那个年代的退伍兵回来都可以分配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至少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可眼前这个人偏偏没有走那条相对容易的路。 这不正跟自己的初衷一样吗。 他爽朗地笑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大人,别墨迹了,我等这比赛都等了一个星期了!” 地缸精也笑道:“我看你还不像个小孩呢。” 15 奖金我自己出! 全峰跟着地缸精一踏进少年宫的大门,迎面就看见一副巨大的展板挡在中央楼梯和西侧过道之间,上面用粗壮的黑体字写着:“第一届朱山市青少年拳击大赛”。 背景是蓝天白云……和硕大的南哥对着前方认真挥拳的人像。 全峰在那副充满了土味儿却努力散发着朝气的展板面前停了下来,抱着膀子看了好久。 这幅画比之他成年时代参加的那次邀请赛的宣传画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已经隐隐的带上了商业的气息,这已经远超同时代那些想要赚钱却不肯放下身段的人了。 他不由得高看了地缸精一眼,说不定这小子真是地缸成精了,要不然他不会也是穿越回来的吧。 地缸精见他注意到这副展板,颇有些得意地站在他身后,说:“怎么样?我这创意还行吧?别人都用黑板写今天上什么课,我偏不,我特意找哥们做了这么副画,你看有没有点美国wbc那意思?哦,对,你个小屁孩,肯定不知道wbc是啥——” 全峰淡淡地接口:“不就是世界拳击理事会吗,泰森第一个世界冠军就是从他们那拿的。” 地缸精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知道泰森?” 全峰吐了吐舌头,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便借口道:“啊,家里大人爱看拳击,我就跟着看看,”他指着展板上的画连忙岔开话题,“南哥呢?他怎么没来?” 地缸精领着他往二楼走,“那小子因为我让你把他的名额顶了,在他们家跟我闹别扭呢,要不我还应该早点来的,哎,你基本功不错,也是你们家大人教的?” 我爹只会画图,哪会教我这个。 “啊不是,我自己看书和电视摸索着学的。”全峰只好再次搬出他百试百灵的理由,反正也没人会去他家真的要看什么书。 地缸精听完再看他的神情又变了,挑着眉毛说:“那你可真是天才,要不然就是书好,你看的什么书?借我看看呗?” “不借。” …… 地缸精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一拐进二楼东侧走廊就开始隐隐听见人们大声说话的声音,到了尽头最大的一间教室门口声音更是嘈杂无比。 这里应该就是此次比赛的举办地点了,全峰注意到在这间教室的门口,地缸精还是摆了一副小黑板,上面写着:“青少年拳击比赛场地,联系人:卢老师”,后面还跟着一串用粉笔写的座机号码,不过中间的2和8不知被那个手欠的小孩给抹花了。 全峰在心里揣测这卢老师是不是就是地缸精的正经称呼,一想到自己天天在心里叫人家地缸精,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地缸精却没注意到黑板上的异样,看得出来临近比赛他也显得很兴奋,早已经将刚才与门卫老头发生的那点小插曲忘到了脑后。 他站在对开的大木门后,用一扇门的阴影挡住自己,抓紧时间又整理了一下领口,全峰这才注意他今天穿的很是整齐,全没有那天邋邋遢遢的样子。 一条深灰色的西装裤子配上一件洗得白白净净的的确良衬衣,大概是那个年代他这样的青年比较得体的装扮了。 他对着大门上镶嵌的夹花玻璃倒映出的人影反复确认了自己的形象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半掩着的门进入到教室之中。 全峰看着他的模样暗暗好笑,却也能理解一个年轻人第一次面对自己付出辛苦换来的成就时的那种紧张感,他赶紧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起初教室里的学生和家长们三三两两站在已经搭好的两个擂台中间剩出的空地上,互相讨论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他俩的到来。 全峰趁着这个机会大体观察了一下他的潜在对手们,发现除了一些明显就是被家长领来凑热闹的孩子们——全峰看到教室上挂着此次大赛的奖项,前八名的孩子可以免费获得一个学期的课程辅导——这部分人占了多数。 还有一些着装统一,下身穿黑色红条拳击短裤,上身穿黄色跨栏背心,背后还用红字印着各自的名字,在他们的名字下方还有一排小字儿。 全峰挪动脚步,绕到一个孩子身后贴近了一看,发现上面写的是:“少年宫卢氏拳击班”。 这显然就是地缸精的徒弟们了,他们今天有主场优势,又受过一些训练,说不定会有些打的比较像样的选手。 这些人不多,全峰大致扫了一眼,约莫有那么十一二个,不过这些孩子年纪也跟他差不太多,他自信凭他的本事只要不是车轮战这些人也没有他的对手。 真正让他有些在意的是,他注意到在南侧那一排窗户下,挨着东侧的墙角,站着一小撮年纪比在场的孩子都要大上不少的少年,其中有一个好像还刚刚开始长了胡子。 这说明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步入青春期,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要远远超过在场的这帮小学生,这些因素体现在比赛中,那就是碾压级的表现。 全峰观察到那些大孩子虽然没穿着统一的服装,但是明显能看出来他们是认识的,并且跟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熟悉,他们聚在那个角落里有说有笑,不时地向教室中间扫上两眼,显然并没有把眼下的这些对手们放在眼里。 全峰心里开始犯嘀咕,不知这些人是谁请来的,瞧他们的架势,难道是市体育队的学员们? 以全峰现在的水平,跟比自己年龄大的孩子打,几乎是不可能赢的。 可他终归不想没打就认输,西侧的墙上贴着的赛事规则上写着这次比赛是抽签分组,现在只能祈祷他抽个好签,至少晚两轮再碰到这样的对手吧。 这时,一阵话筒试音声过后,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地缸精拿着一个黑色的话筒出现在西侧的讲台上,他显然是初次面对这么些人,一阵紧张过后,在部队里训练出的本能开始发挥作用,他把话筒放到嘴巴,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各位老师、领导、学生家长、以及我们的小选手们!你们好!” 好字喊得震天响,让话筒一阵啸叫,有的孩子赶紧捂上了耳朵,地缸精浑然不觉,继续说道: “感谢你们来参加我……阿不,在市体育局领导和教育局……呃那个……还有文化宫的领导们的关怀下,由我个人……阿不,顺利举行的这次朱山市第一次全国少年拳击大赛!” 此话一出,底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本来就是一次试水性的比赛,怎么又冒出来全国了。 他话还没说完,被他身后一个梳着油光增量大背头的人把话筒礼貌地夺走了,“啊,我说两句啊,我是这个咱们市体校的校长,我姓郎,你们可以叫我郎校长。” “咱们这个卢老师今天激动了,办这个比赛大伙都非常高兴,所以有点口误情有可原,我呢,个人也非常感谢这段时间卢老师的付出,以及他提出办青少年比赛的这么个设想。” “经市体育局的领导班子商量决定啊,由我来代表他们宣布这个决定,可能你们有人已经听说了,这次比赛不是外面传言的什么拿孩子挣钱啦什么的,不是的,咱们虽然改革开放了,但是为国家输送人才还是第一位的,你们看这里。” 他手指着身后的赛事奖励,“原本呢,这次赛事只取前三名,给予50元到120元的现金奖励不等,但是昨天咱们领导们紧急开会商议,这次比赛,咱们取前八名!” 这话一出,家长们先按捺不住了,又一次开始互相商量起来,郎校长连连做下压的手势才让他们静下来,他继续道: “你们听我说完,咱们取前八名,但是奖励换一换,uu看书 ww. 咱们不给现金了,前八到前五,咱们奖励卢老师这里一个学期的课程,而前三名,我们市体校郑重承诺,一旦取得名次,便由体校老师把关,择优录取!” 此话一出,尽皆哗然,有些家长本来就是冲着那现金奖励来的,听他这么一说,兴趣立刻减了大半,甚至有当场领着孩子扭头就走的。 全峰在底下看得清楚,本来老卢也就是地缸精,辛辛苦苦办这比赛纯属是商业性的一次试探,走的好了以后是有机会盈利的,可终归敌不过上层的惯性使然,让他们这么一插手,比赛就有点变味儿了。 全峰看着老卢在郎校长身后一阵苦笑,却还是配合着他的话语拍着巴掌,心里莫名的一阵心疼。 眼见着教室里的人越走越多,郎校长显然也没想到他一番话竟然是这么个效果,他确实属于没有自知之明,在朱山市但凡有点望子成龙的家长谁愿意让孩子去读体校啊。 再这样下去,恐怕比赛的人数都凑不够了,即便真的有爱好者留下,谁也不愿意去赢那个读体校的名额。 除了……全峰?不过他也知道以全振兴现在对他的心理期望,更加不可能同意他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去读体校。 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就要变成一场闹剧。 老卢终于绷不住了,不能让自己的心血就这么毁了,既然市里不愿意出钱……他一把夺过郎校长手里的麦克风,招呼道:“大家别走,别着急!奖金依然有效!前三名依然有奖!” 他不顾身旁郎校长诧异的目光,大声喊道:“钱我自己出!” 16 埋种子 在老卢破釜沉舟式的金钱号召下,好歹算是又留住了一些想碰运气的家长们,才不至于让整个场面太过难看。 接下来老卢趁着现场稳定下来,生怕再出什么乱子,没给郎校长再多讲话的机会,赶紧宣布进入选手抽签分组环节。 之后整个人捧着话筒,紧张兮兮地盯着小选手们在助理老师的引导下挨个抽签,好像他眼睛稍离开一会儿就又要有人跑掉似的。 轮到全峰的时候,他随意从纸壳子糊的抽签箱里摸了张纸条攥在手里,抬头见到郎校长在讲台上跟老卢不知在交流着什么,便假意怕人看到号码似的,躲到了讲台边上听他们说话。 “卢老师,你这是何苦呢?上面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就行了,领导们不愿意出这个钱,不想鼓励这种‘向钱看’的风气,尤其是针对小孩子教育的事上更不愿意开这个先河,才特意把奖品换了,你这么一搞不都白费了吗?” 他见老卢黑着一张脸,又补上一句,“你看你这还得自己往里搭钱,你办这比赛可不赚钱吧?” 今天的比赛差点让郎校长一句话搅了局,老卢正没好气,头也没回的顶了一句,“你这又不是像钱看了?” 郎校长没想到这无业的小年轻敢顶撞他这堂堂正正的体校校长,脸色就有点不好看,可该有的城府还是有的,便说道: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今天这事也就在场的这些人知道,钱也是你自己花的,没按领导的意思来,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可以后再想批这样的比赛可不这么容易了。最起码,再想让市一级下人儿来是不大可能了。” “那正好……” 老卢小声嘟囔,郎校长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老卢瞧他一眼,大声说:“我说,那正好!” “你怎么这么说——” 老卢不等他说完,便攥着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讲台边缘,向教室里热火朝天忙着抽签分组的学生和家长们一指,说道: “郎校长,郎大哥,你看这场面,尤其是那些看了我发出去的传单领着孩子来参赛的家长们,你觉得没有他们,就我的学生和你带来的那几个体校的孩子,能有这么热闹吗?” 郎校长不明所以,接口道:“那自然是不能,可——” “你听我说完,是,这些家长就是奔着那点奖金来的,钱不多,可一等奖也赶上他们一个月工资了,他们确实可能不是真心喜欢拳击,可正是这样才要向他们推广啊,真正的社会影响力不还是这样的人口口相传出来的?” 郎校长点点头,却依然说:“你说的有点道理,小卢,你到底年轻,脑子活,可这种宣传有什么用?他们还不是一样不喜欢拳击,拿了钱就走了,真喜欢拳击的肯定不会拒绝孩子去体校好好学学。” 老卢攥着郎校长的手,使劲晃了晃,问道:“郎大哥,你那姑娘,你愿意让他去你的体校还是让她好好读书,以后上个好大学?” 郎校长脱口而出:“那我还是得让她上好……”他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说道:“我明白了你说的什么意思了,那要是这样,你还办什么拳击比赛?这不是没意义了吗?” 全峰抬眼见到老卢目光灼灼,那是只有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眼中才会绽放的光芒,听他说道:“我就是单纯的喜欢拳击,我也想让更多的人喜欢,他们不一定要多专业,但是只要喜欢的人多了,我相信一定会产生真正厉害的拳手出来。” “郎大哥,不瞒你说,我到了部队才开始学打拳,凭我这身体素质也算是一把好手,可是接触的太晚了,底子薄,真跟人较上劲那就不是对手,那个时候我就想着复员回家之后办这拳击班了。” “我不求今天这比赛打得多专业,出多少真正的好苗子,以后有多少人走拳击这条路,我都不在乎,我就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拳击的乐趣,给他们的心里,尤其是这些孩子们的心里种下一颗可以发芽的种子。” “我是没机会了,可是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强,以后也到世界上拿个拳王什么的,像泰森那样。” 郎校长显然有些触动,喃喃道:“星星之火……星星之火啊,小卢,没想到你想的这么远?” 老卢这才说道:“所以这些人为了钱来,我就得给他们钱,绝对不能许诺了到这儿又临时改了,咱们朱山市不大,这要让他们回去一传,说我这比赛就是瞎胡闹,以后就没人来了,”他动情地看着郎校长的眼睛,认真地说:“郎大哥,我还想办下一届啊,要是可能的话,我还想一直办下去,这口碑绝不能一开始就毁了啊!” 郎校长听完脸一沉,质问道:“你是说我毁你比赛了?” 老卢一愣,刚才一激动,说错话了,正想着怎么往回找补,却发现郎校长看着他乐了,“瞧你吓得那样子,我其实也就是个体校校长,在教育系统话语权也不多,这么的吧小卢,今天的奖金咱们俩一人一半,不求公家,咱们私了!” 这一手老卢可真是没想到,纯属意外之喜了,光张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想起推脱道:“那哪行,您好歹是个大校长,我这无业游民哪能让您跟我对半儿?” 郎校长此时倒有大将之风,手一挥,擂了老卢肩膀一拳,“你甭见外了,小子,你以后肯定能干点不一样的事,我这校长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点私房钱我还是拿的出来,你就甭跟我客气了。” 此时几乎全部抽签都已经结束,郎校长没给老卢再纠缠的机会,一推他的后背,说道:“抽签完了,你赶紧宣布赛制吧!都等着呢!” “哎……哎!”郎校长这么一弄,倒让老卢有点受宠若惊,接下来宣布分组的时候都有些磕巴了。 全峰耐心听完,发现赛制倒也简单,目前除了体校生5人,老卢的学生11人,算上他自己一共是17人,再加上外来的小选手16人,加在一起总共33名选手。 抽签抽得单数一组,双数一组,首尾对位,中间那个孩子第一轮自然就轮空了。 也就是说17号便是此次比赛的幸运数字,谁抽到便可以少赛一轮。 全峰这个时候才打开纸条一瞧,就知道自己能穿越回来可能已经花光了所有运气,他是8号,按照赛制第一轮要跟抽到26号的选手对阵。 他向会场中踅摸,可谁也不可能把号码写在脸上,只能等一会比赛开始的时候才能知道对手是谁了。 这时体校生那边有人吵闹起来,uu看书 .uuka 全峰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瘦高的男孩被他的同伴笑着推搡,“杨老二,你命怎么就那么好呢,同样是抽签,凭什么你就第一轮轮空?” 被叫做杨老二的少年脸上却没看出高兴来,反倒冷哼一声,“哼,谁稀罕轮空?好像我打不赢似的,你们谁爱要我跟你们换不得了?” 体校生们哄笑:“别别别,你自己留着吧。我们可不需要保送。” 一个三十多岁打扮朴实的妇女凑到杨老二边上,问道:“孩子,问你一下,啥叫轮空啊?” 杨老二没好气地打量她一眼,说道:“轮空就是第一轮不用比,直接晋级下一轮。” 那妇女将自己的纸条在杨老二面前摊开,略带讨好似的笑道:“那你运气可真好,哎,那你看我儿子这号码也能保送不?” 杨老二抬起眼皮,见着妇女是真的不懂,倒认真解释道:“这是比赛人数决定的,就基数组第一轮能轮空,到后面人数都是偶数了就不用这样了,你儿子是几号?你想要我可以跟你换号码。” 妇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忙道:“那谢谢你啦,我儿子不懂啥叫拳击,就先来看看,第一轮你们先比,你们先比。” 杨老二想都没想,把自己的号码塞到妇女手里,换了那张纸条出来。 体校生们又凑过来,扒开他的手问:“哟,换了啊,这回是26号,去偶数组了。” 另一个体校生插口道:“那不是跟我一组了,得,要不第一第二咱们商量着拿就完事了。” 体校生们势在必得,全峰却在一旁暗暗攥紧了拳头。 17 上场! 抽签完毕之后,按照比赛规则对阵情况自然一并出炉。 单数组和双数组各自对战选出前四名,再由两组的前两名胜者与胜者,败者与败者各自对决,选出最终总得前四名。 因为只有最终的前三名有现金奖励,那么前八中的后五位选手也就没有排序的必要了。 全峰果然运气不佳,第一场比赛就遇上了年龄和身体素质远超自己的体校生,可既然来参加比赛就要做好输的准备,然后去尽全力争胜。 不论对方是谁,绝没有还没开打便认输的道理。 全峰凭着抽号纸条到助理老师那里去领了一副拳击手套,正要把手伸进去试试大小,那助理老师叫住他,“小同学,你是8号吧?” “是啊,有什么事吗?” 助理老师笑了笑,问道:“你第一场比赛就跟那学体育的打啊?” 全峰向他看得方向望了一样,杨老二懒洋洋的将已经领好的拳套夹在腋下,正跟同伴们聊天,似乎心思全没放在比赛上,回头对着助理老师点点头,不知他要做什么。 助理老师把他手里的拳套拿了回来,递给他一副海绵更薄的儿童手套,说道:“原本安排的都是同样规格的手套,后来听说体校也派学生来,这卢老师特意叮嘱的,哪个孩子对上体校生就换这种薄手套。” 全峰把他后递过来的手套接在手里反复捏了捏,发现它除了海绵垫比一般规格的拳套稍薄以外,外表看起来没有太明显的差别。 心说这地缸精看着是个粗人,实际上心思还是挺缜密的。 一般来说,这拳套对于拳击手来说,在比赛中的作用不亚于短跑运动员的跑鞋,它不仅能保护对手不受重伤,还能保护拳手本身的手腕不会在激烈的对抗中发生骨折。 但是拳套的作用不止于此,不同重量的拳套会影响出拳速度,也就直接影响了出拳的威力。 按照国际拳联的规定,正式比赛中,拳手要按体重级别使用不同重量的拳套:次中量级及以下的拳手使用 8 盎司拳套,超次中量级到重量级的拳手使用 10 盎司拳套。 老卢办的这场少儿比赛原本只计划面对8到12岁尚未发育的孩子来比赛,这个阶段男女生的体能差异还不明显,甚至小女孩会比小男孩还要略强一些,所以刚才全峰还看到了两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被父母拉着来凑热闹。 这些孩子之间都用同样规格的儿童拳套没有任何问题。 可谁想到上级横插一手,让已经十三四岁的体校生也来参赛,虽然来的这些也未必就是拳击专业的孩子,但是体重上的优势几乎可以说让他们已经稳操胜券了。 老卢胳膊拗不过大腿,于是只好在这种细节的地方上想办法,偷偷往回找补一点,说不定哪个孩子天赋秉异,挽回的这一点劣势就能让他赢了呢。 既然老卢花了心思准备,全峰也没想托大,他的拳击技术再好目前也弥补不了体能上的巨大鸿沟。 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谈别的都是扯淡。 所以他欣然将拳套戴在手上,下意识地回头,刚好看到老卢正向他这边看来,发现他已经将拳套戴好,两人不约而同会心一笑。 因为场地限制,同时进行的只有两场比赛,所以拳套只发放到每组前四场比赛的选手,等第一轮比完,再将拳套交给后四场比赛的选手手中。 等全峰将拳套用牙齿咬紧贴好之后,两组的第一场比赛已经开始了。 全峰在讲台边上挑了个好地方,刚好能将两个场地的情况大致看个清楚。 他三十七岁的灵魂深知知己知彼的道理,也让他足够沉稳地将这些连入门都算不上的小孩子认真地当做对手研究。 可事实上,这些孩子们跟他预想的一样,没有一个能打的。 双数组这边的两个孩子完全是在对抡王八拳,十拳倒有九拳能砸在对方的脸上,幸好双方都带着厚实的拳套,不然早就打得满脸开花了。 饶是如此,两个孩子情绪上来,打得都有点急眼,其中一个鼻梁上冷不防挨了一记重拳之后,哭喊着扑倒了对方,手上戴着拳套没法撕头发,于是便要上嘴咬。 裁判连忙中止了比赛,将违规的一方判负。 输了的家长领着孩子把拳套扔到擂台上,铁青着脸走了,边走边呵斥:“我叫你别凑热闹你偏来,挨揍了吧,该!” “我赢了,我压着他打!” …… 赢的这方似乎也不乐意,家长气势汹汹地来找老卢问罪,全峰见他连连给家长赔罪,心说组织一场成功的比赛哪有那么容易,以后这样的挫折还多着呢,吃一堑长一智吧。 那边奇数组也在同时结束了第一场比赛,全峰没看到比赛的过程,不过从结果来看,毫无意外是一个体校生获胜了。 输的那方小孩坐在擂台上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是被揍哭了,还是因为输了不甘心而哭。 果然,他的家长也牵着孩子跑到老卢那边去了,郎校长像躲瘟疫似的赶紧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将棘手的事情全甩给了老卢。 全峰叹了口气,今天可有的老卢忙了。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也一样进行得很快,本来为了节省时间,直接采用了单淘赛制,孩子们又不像真正的运动员比赛时那样每次对阵还要试探对方的实力。 有的比赛在两个老卢的学生之间展开还稍微能看出点章法,其他的小孩都是哨声一响,上手就开抡,还有打了两下觉得自己打不过丧失了勇气直接从擂台上钻出来的。 也不知这样的比赛能不能起到老卢设想中的作用。 就连一旁的郎校长也在暗暗地摇头,早知现实是这样,还不如直接把那些社会上招来的孩子吓唬走得了。u看书 ww.uukanshu 就这样,前三轮比赛没有一场是打到第二回合的,很快便结束了战斗。 全峰上场之前,又望了老卢一眼,发现他虽然焦头烂额,但眉目之间充满了激情,旁边站着几个脸色不善的家长,脚下是他们抹着眼泪的小孩儿,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摆出一副“我倒要看看这比赛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看起来已经被老卢说服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要精彩的比赛来完成了。 全峰两个拳头对撞在一起,然后双拳并在一处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这是他穿回来之前就习惯了的动作。 每当赛前,他都要这样提振精神。 他抖落双肩,大喝一声钻进了拳台,然后沿着擂台的边缘跑了两圈,又在擂台中间跑了两个来回,对擂台的软硬程度,弹性大小有了个初步的认识。 这擂台大概是垫在木板箱子上面,整体上偏硬,但少数几个位置有些软,踩在上面倒不容易发力。 他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这些细节在这种业余比赛当中也许将成为决定胜负手的关键因素。 台下众人被他与众不同的出场所吸引,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尽管不是什么正式比赛,却依然让本来就比赛机会不多的全峰感到一丝兴奋。 被称为杨老二的体校生此时也已经翻进擂台,在裁判检查他拳套的时候,一直冷冷地看着全峰。 裁判向双方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全峰习惯性的走到擂台中间,向对方伸出拳头以示友好,没想到杨老二根本不识这茬,猛地一拳向他面门挥来! 18 拳套带来的优势? 比赛在瞬息之间便分出了胜负。 全峰穿回来之前饱经训练的反应神经在他的大脑之前作出了反应,眼角余光见到杨老二发动了突袭,也不去想对方这样做到底有没有体育道德,沉腰下潜,弓步前探,一记猛烈的右勾拳不偏不倚地砸在对方肋骨正下方四敞大开的腹部神经丛上。 杨老二连一声哼都没出,便面色苍白,双膝跪地,额头顶在地上,蜷缩着身躯,嘴里抑制不住地流出好多口水出来。 裁判当即中止了比赛。 全峰胜。 当裁判举起全峰的右手时,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体校生们对他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他还沉浸在刚刚身体带来的奇妙体验当中。 也许是他这一周来的刻苦训练起了效果,将他之前的拳击技巧又唤醒了不少,反正现在做起技术动作来比跟南哥对打的时候更加得心应手。 说不定,这时候不用自由跤也可以打赢南哥了。 全峰依旧保持了过去的习惯,在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后走到擂台对面去跟杨老二握手。 杨老二失去血色的面庞突然泛起了一丝红晕,他愤怒地将全峰晾在原地,翻下了擂台径直走出了会场。 这场战斗成为了到目前为止结束最快的一场比赛,同时也是唯一一场没有参赛选手哭鼻子的比赛。 但是却在赛后吸引了最多的议论声。 “那小孩是哪来的?怎么一拳就把比他高那么多的大孩子给打赢了,我看他好像还吐了似的,眼圈都红了?” “碰巧吧,要不哪能那么快就结束了。” “我看那裁判也有问题,才打了一拳,也不读秒,直接就中止比赛了,是不是跟那孩子认识?” “别瞎说,那孩子肯定练过,你瞧第一下那反应,我都没看着那大高个儿拳头啥时候挥出去的他都能躲开。” “是呀,是呀,肯定练过!” …… 不过由于这场比赛的时间还是太短了,除了围在2号台这边关注双数组比赛的人们看到了全峰精彩的表现,其他的人只是听到这边一阵惊呼,抬眼来看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 除了知道这是一场以小胜大的比赛,可是外行们并不懂这有多大的意义,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全峰把拳套送回到助理老师那里,那老师笑着说:“没想到你还真赢了,是不是这拳套好用了?” 全峰回以微笑:“当然,这不是卢老师精心准备的吗?” 助理老师笑得更厉害了,连说:“你这小孩,嘴还挺甜,是你自己打的好,一般人被那么偷袭没几个能躲开的,你挺有天分。” 全峰接过他递过来的普通拳套,在手里掂量掂量,果然比之前那个沉了不少,正色道:“其实还是那拳套起了作用,不然我那一拳未必能把他打成那样,薄拳套让我的拳头重了不少,老师,他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 “就那些体校生知道我们这些小孩儿跟他们打的时候是用薄拳套的吗?要不然这可不太公平。” 助理老师也收敛了笑容,却对他挤了挤眼睛,“傻小子,人家体重比你大,本来不就是不公平吗,你看其他孩子,就现在一号台上那个,他也用的薄拳套,这不让那体校生揍得满擂台跑呢吗?” 全峰朝一号台望去,见到那留着小胡子的体校生正追着一个穿着黄背心的孩子穷追猛打。 黄背心的小孩一看便和社会上找来的那些孩子们不太一样,纵使他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却依然竭力保持着拳架,用拳击的基本步伐连翻躲闪,虽然在对方绝对的优势面前没什么效果,可终归没想其他孩子那样掉头就跑。 终于那个孩子被小胡子堵在擂台角落里一顿毫不留情的猛锤,裁判上前中止了比赛。 全峰回过头,助理教练揉了他的头发一把,说道:“拳套是次要的,重要的还是谁用它。而且,当时说用薄拳套的时候那些体校来的孩子可都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他们都同意了的。” 全峰点点头,说道:“老师,你把我刚才用那副拳套收好,估计一会我还得用它。” “放心吧。” 全峰换好普通拳套之后,正好又看见老卢在向这边张望,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在腰间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全峰给他回了个鬼脸。 全峰的比赛结束之后,二号台的前四场比赛都已分出胜负。 助理老师这边又是一阵忙活,把交上来的拳套收好,又再次分给后四场比赛的小选手们。 二号台这边的后四场依然与前面的比赛如出一辙,体校生占尽了优势,毫无悬念的胜出。 余下的三人有两个是老卢的学生,唯一一个例外是个体型远超同龄人的小胖子,他的对手是一个技巧还算不错的拳击班的学生。 可这小胖子不管对方怎么揍他,他也不知道躲闪,最后一招非常外行的双拳齐出,一拳打在对方架起的拳架上,uu看书.uukanshu 一拳砸在对方的鼻子上,当场ko了对手,算是爆了一个小小的冷门。 至此,二号台上第二轮比赛的八位选手都已经确定,这回全峰排在第二位上场,对手正是刚刚那位抗击打能力超强的胖小子。 全峰这次一上台,便听到台下的人们指着他窃窃私语,都说刚才就是这小子一下就把一个大孩子给赢了,也不知道那小胖子会不会接着被他秒杀。 全峰对这种说法颇为不以为然。 ko看起来很帅,可实际上除了在实力绝对碾压的情况下要想ko对手总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刚刚就是如此,杨老二个头虽高,可是胳膊太长,在被全峰近身之后回防不易,而且还有一个容易被场外人忽视的很重要的一点——杨老二太瘦了,虽然是体校生,可未必就是练拳击的,实际上的对抗性很差。 全峰那一拳没有脂肪作为缓冲直接冲击腹部,所造成的伤害是外人难以体会的。 可这小胖子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如果以动物类比的话,杨老二像一只跳脱的羚羊,而这小胖子简直就是个小黑熊。 此时万不可因为对方是外行人就大意轻敌,想要ko他,还得打着看。 全峰依旧行礼,没想到的是那小胖子见到他的模样先是一愣,然后依葫芦画瓢,照着他的姿势原样给他还了个理。 这小子还挺逗。 如此一来,全峰又把对面当成自己儿子辈儿的人了,决定在擂台上多陪他玩一会儿,反正好不容易来参加比赛,没蹦跶两下就让人揍下去也太扫兴了。 19 白捡的徒弟 那小胖子憨头憨脑的,确实有些蛮力,从学过拳击的孩子手中赢下了第一场似乎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两人相互敬礼完毕,那孩子便像个初次独自狩猎的小熊一样,张开双臂向全峰发起了猛攻。 全峰右脚掌蹬地,向左侧轻巧地滑步,闪过了对方的攻击,还顺势在对方完全暴露出来的肋下攻了一记右勾拳。 这一下他只靠身体移动惯性带来的力量去冲击对方,拳头除了绷紧手腕之外并没有额外发力。 那胖小孩却被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哭丧着脸捂着肋间退到一边去了。 因为是在孩子之间举行的业余比赛,裁判的判罚更多依据场上的形势而定,经过刚才几个孩子被打哭的家长投诉,老卢特意叮嘱裁判一定要让比赛点到为止。 一旦有孩子不想比了,立刻便可以中止比赛。 穿着一身黑衣服临时客串裁判的老师见状赶紧跑过来询问胖小子是不是还要比下去,结果那小孩抡了抡胳膊,憋着嘴皱着眉,使劲瞅了全峰一眼,尖着一嗓子童音叫道:“比!”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孩挨了重击依然保持了昂扬的斗志,让底下瞧热闹的家长不由得高看了他两眼。 不过大家讨论的重点还是在全峰身上: “瞧见没,我说着小孩练过,又是一下子躲开了,就那么一拳这胖小子就受不了了,刚才他可是顶着人家攻击把人愣给打跑了。” “我看也是,这胖小子就仗着身体好,这么下去估计也是个输。” 擂台与人群之间没什么阻隔,家长们就这么抱着膀子站在一边儿看着小孩们捉对厮杀,讨论声音大得根本不在意比赛的孩子是否能听见。 胖小子听了之后恼羞成怒,以拼命的架势向全峰扑了过来。 全峰再次轻巧地闪过,不过这次他没有再趁势下手,而是连续后撤步与胖小子拉开了距离。 那胖小子一看对方似乎在耍弄自己,气的两眼噙着泪水,咬着牙憋着劲要打全峰。 他再次向全峰猛冲过来。 全峰在闪避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说“孩子,别受场外的人影响,你在擂台上就专注比赛。” 胖小子又一次扑了个空,却听见对方躲闪的同时竟然还有余力提醒自己,斗志产生了动摇,站在原地看着全峰发呆。 全峰见状举着拳架向他走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胖小子猛地回过神来,答道:“张志鹏。” “你喜欢拳击?” 胖小子摇摇头,茫然地看着他。 “那你不喜欢你怎么来参加比赛了?” 张志鹏想都没想便说:“我爸爸喜欢,总看泰森的比赛,他说今年泰森要复出了,所以我就来了。” 全峰没想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不过对方是个孩子,说不清楚也正常,便问道:“你想像泰森那样厉害?” 张志鹏又连连摇头,说道:“我想学拳击,这样我爸爸就能不看泰森来陪我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讨厌泰森,不想他复出。” “那你爸爸来了没有?” 张志鹏第三次摇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他说这都是瞎胡闹的,我又胖又笨,根本没有拳击的天赋,让我别瞎掺和好好学习去。” 全峰听了心里一阵抽动,张志鹏的遭遇让他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他穿回来之前的那个童年也是在父亲这样的打压下成长起来的,他能切身体会到张志鹏此时是多么无助。 张志鹏又说:“可我还是来了,就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行。” 全峰决定帮他一把,便说:“你要学拳击,那我教你你愿不愿意?” 张志鹏眼睛一亮,“真的?”他又看看四周,“在这?” 全峰点头,“就在这,拳击入门很容易,简单学学只要你身体协调摆摆样子哄你老爸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想要精通还得你自己喜欢它,去钻研他才行,你学吗?” 张志鹏爽快地应下来,眼中挂着泪珠,嘴角却扬了起来,“那你就教我吧!” 裁判老师见他们两人在场上聊起天来了,走过来提醒道:“你们还比不比了,第一回合的时间快到了,要是有人不想比可以直接认输,不用耗时间。” “比。”两人异口同声。 裁判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都坚持比赛,也没产生ko,现在点数上全峰击中了有效部位,得了1分,三回合制的比赛没有理由就此中止。 他在这陪着小孩胡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可依然看了眼表,吹了两声短促的哨音,第一回合结束。 全峰和张志鹏两人都是自己来的,所以回合间休息的时候两人就站在擂台中间聊起天来。 全峰抓紧这点时间教了张志鹏怎么架拳架,怎么用拳击的步伐移动,刚要讲侧滑步的时候,第二回合的哨音响了起来。 两人就地行礼,再次进入比赛状态。 结果等在擂台边儿上的众人惊奇地发现,这两个小孩不像是在打拳击,倒像是师傅领着徒弟在切磋武艺。 全峰做一个动作,张志鹏就跟着学一个动作,他在擂台上再也不把拳架放下来了,移动的时候也是两脚一前一后半侧着身子,一脚蹬地一脚迈出,再也不像个笨呼呼的熊瞎子了。 全峰双脚叉开站在张志鹏对面,说道:“打我。” 跟他熟识了的张志鹏反倒开始有些犹豫起来,全然没了刚才的拼劲。 “记着,你上了擂台就没什么朋友,uu看书 .uuash 对面站在这个人只要没躺下,就永远都是你的敌人,不要想太多没用的事情,出拳,打我。” 张志鹏呀的一声给自己鼓了把劲,向后抡起拳头,从上至下砸向全峰。 全峰这次脚都没动,身子一偏,那拳头便落了空,他不等对方收招,打出一记刺拳,刚好在张志鹏下巴边上收住了拳势。 张志鹏咔吧咔吧眼睛愣住了。 “看见了没有,拳击不是瞎抡拳头,拳头从身前刺出,尽量走直线,别做多余的动作,现在你学我的样子打我。” 张志鹏愣了半天,却向后退开,举手叫裁判:“老师!我认输了!” 全峰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以为自己显露得太多,让他失去兴趣了。 在裁判确认了胜负关系之后,张志鹏跑到全峰面前拦住他,把拳套夹在肋间,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口中大喊:“师傅!受徒儿一拜!” 接着便要磕头。 全峰见擂台边上无数惊奇的目光向自己射来,登时羞成了个大红脸,连忙把张志鹏连拖带拽地请下了擂台,把他拉到一边儿问道:“你干什么?!” 张志鹏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全峰的举动倒让他有点不理解,“拜师啊,你太厉害了,在这就这么一会儿,我想好好跟你学学拳击。” 全峰见场地中央还不时有人向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又扯了一把张志鹏的胳膊,让他的胖身子挡住自己的脸,“那你也不用这样啊,好好跟我说不就行了,你这都跟谁学的?” “西游记啊,孙悟空就这么拜唐僧。” 20 认真的玩儿 随着比赛轮次的深入,每一轮比赛的场数也随之减少。 全峰在下面没等多久便要再次上场。 这次他的对手是一个连赢了两个普通小孩的拳击班的学生。 这孩子似乎天生就有多动症,一上台就兴奋地满场像扇翅膀一样扇着双手,让台下的人给他鼓劲。 全峰把整个擂台都让给他,心想他倒是挺适合二十年后那种商业比赛的氛围的,也不知他能不能将对拳击的喜爱保持到那个时候。 哨音吹响,比赛开始。 多动症先一步给全峰施礼,这倒让全峰有点意外,不过随后便释然了。 既然是拳击班出来的学生,老卢就算平时不教,临近比赛了也肯定要叮嘱自己的小学员们可以输比赛却不能失了礼。 像他们这种水平,有人教没人教就指望这些来体现了。 这孩子身体比全峰一个星期前还要弱,估计也是家长看他这样才特意送来学拳击,初衷更多的是想让他强身健体而已。 没想到这孩子学得挺用心,技术看起来还算不错,起码要比全峰在现场看到的大多数孩子强了不少。 不过,他再强也只是个入门前的水平,想要真正迈过第一道技术门槛他还早着呢。 最起码,挥拳时蹬地拧腰送肩的动作什么时候能做得一气呵成,而不是现在这样三个独立动作硬拼在一起,整个人像个关节缺油的木偶似的,什么时候再谈入门吧。 全峰有了跟张志鹏对阵的经验,知道这些孩子不管是自己喜欢还是家长支持,又或者是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能出现在这赛场上就算是不易。 他不想让这些孩子过早的碰到太大的挫折,以至于一下子扑灭的对拳击的热情,所以他依然留着力,只守不攻,全当给这些孩子当陪练了。 如果这些孩子知道跟自己对阵的人是一个登上过全国电视直播的邀请赛半职业选手,并且在有心调教他们,不知会做何感想。 全峰在场上的举动再次引起了台下关注这场比赛的家长们的议论, “嘿,这孩子终于遇到对手了嘿!” “是啊,你看他一直都不还手,是不是前两场比赛累了?你看对面那孩子比他个头还小一点!” “那是我儿子!” “呦!你家小孩儿可真厉害,那服装是不是这拳击班发的啊?” …… 同样的,老卢也一直暗中观察着全峰的举动,毕竟他是自己特邀过来的小选手,说跟其他人一视同仁是不可能的。 他见识过全峰跟自己的大侄子打架时展现出的状态,那孩子虽然用自由跤摔了小南两个跟头,可是移动时的步伐可是彻头彻尾的拳击脚步。 他一眼就看出这孩子的底子不错,万万不可能跟自己教出来的那些学了还不到半年拳击的小孩相提并论。 他所展现出来的扎实基本功,没个三年五载是练不成的,可凭他对朱山市情的了解,哪有家长愿意小孩三岁就去练拳击的? 他对全峰一路取胜毫不惊讶,是以一直没有过多的关注他。 直到现在,全峰看起来不仅可以轻松获胜,还显然留着大把的余地。 那么他这么做就只有一种解释,他在玩儿,他根本没把自己办的这个比赛当一回事,老卢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这孩子看起来挺温和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狂。 怪不得喜欢拳击呢。 老卢这么想实在是错怪全峰了,全峰的信条从来没有变过,只要登上了擂台,就要全力以赴。 可现实是对手实在太过娇弱,想要打得有来有回,他必须放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在玩,不过是在认真的玩。 比赛没有难度,那就自己创造出点难度来。 于是众人就看到全峰在擂台上闪转腾挪,脸始终藏在拳架之后,两只拳头从来都没离开过下巴。 他就只是躲,便已经让对手累得气喘吁吁了。 此时家长们也看出来全峰的真实水平恐怕远超对手,可他这样占了绝对的优势还不尽快结束战斗反而被认为是在戏耍对手。 多动症的家长不满了,大声叫道:“小文,赶紧揍他啊!别让他耍你,丢不丢人!” 全峰一听却不高兴了,闪过小文因为疲劳而有些软绵绵的拳头,快速闪到擂台边上,对着小文的爸爸说:“你好好看看你的儿子,他的努力你看到了吗,这在你看起来很丢人?!” 小文的爸爸是个带着金丝边儿眼镜的斯文青年,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愣住,随即反应过来,指着他骂道:“你这野小子哪来的,这么没大没小的,你爸妈呢?!” 全峰又忘了自己只是个孩子,这个身份有时候真的挺烦人,于是沉着脸不再理他,专心应对小文的攻击。 小文此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原本爸爸说他丢人的时候他已经想要放弃了,没想到自己的对手还有余力去跑到爸爸旁边替他说话。 他一张小脸红扑扑地,抬起酸痛的肩膀能多挥出一拳,便多挥一拳,哪怕这些拳头全部都落了空。 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对手远比看上去要强大得多。 全峰此时也不算好过,虽然他穿回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他身体能承受的最高强度的锻炼,可这也不足以让他超过同龄人太多。 被汗水浸透的运动短袖湿哒哒地贴在后背上,步伐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这虽然是一场没什么影响力的少儿拳击比赛,可他终归还是想拼尽全力去面对,因为他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水平。 从一开始知道有体校生参赛之后,他心里没有因与对方悬殊的身体差距而打退堂鼓,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就想跟他们较量一下。 只有跟强手对决,才能变得更强。 哪怕他才刚刚开始攀爬这座名为拳击的高山。 所以他可不想输在这一场,更不想输给这么一个弱于自己太多的对手。 这是拳击手的天性,凡事必须争胜,哪怕对方是个菜鸡,也不能将胜利拱手让人。 比赛还是拖到了第三回合,不知回合间休息的时候小文父子说了什么,uu看书ww.uukanhu.cm 小文没有了上回合结束时的那种自我怀疑,动作变得又麻利了起来。 经过实战中无数次的挥拳,他的直拳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流畅得太多。 他的爸爸也不再大呼小叫,而是面色坚定地在给儿子鼓劲,仿佛他的儿子一定可以获胜一般。 全峰知道是时候了,他看准了小文又一次挥出了直拳,故意放慢了横移的速度,这一拳刚好打在他左侧面颊上,不过马上被他用肩膀顶了开去。 全场唯一一次击中对手让小文兴奋不已,眼中闪出的喜悦光芒将疲惫的神色都冲淡了不少。 他的爸爸更是举起双手高呼一声,高兴地如同胜券在握了。 随后,全峰冲刺步突进,左直拳对准小文松懈下来的空当,一拳打在他毫不设防的眼眶上。 小文仰面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全峰。 小文的爸爸一声惊呼,接着便要翻过擂台围栏冲上来,被台下的助理老师死死地拖住,生怕他过于激动对全峰不利,急的他大喊:“我看我儿子,我就看看我儿子。” 全峰不等裁判上前读秒,张开带着拳套的手对着坐在地上的小文,微笑着说:“你打得不错,还打吗?” 能获得强大对手的肯定让小文也由衷的笑了起来,抓着全峰递过来的手站了起来,对爸爸说:“爸,比赛没结束呢,你别破坏赛场纪律。” 他老爸面色尴尬地应了一声冷静了下来,老师们这才将他放开。 小文的爸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有点小帅。 21 挑衅 全峰在这最后一回合中,同样像提点张志鹏那样,在比赛过程中指导小文的技术动作。 可是这孩子跟张志鹏不同,似乎对自己原有的技术颇为自信,对全峰的指导充耳不闻,只顾按着原有的打法跟全峰硬拼。 全峰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嘴,最终以31:2的悬殊点数优势取得了胜利。 刚一下台,张志鹏像个合格的跟屁虫一样凑了过来,殷勤地帮他解绑拳套的带子, “师父!你可真厉害,一看你就没出全力跟他打,他还一个劲要跟你拼命似的呢。” “别老叫我师父!” 全峰扫了他一眼,“你还说呢,人家这点儿就比你强,一看打不过赶紧就先跑了,这哪像拳击手啊,下次再有这样机会,你这么直接认输我可什么都不教你。” “哎,是是,你别生气……” 两个人边说边去助理老师那里换拳套。 果不出全峰所料,他在双数组的最后一战的对手还是一个体校生。 “好好打哦,你这两场比赛时间拖得可够长的,那边奇数组决赛都快打完了,这两组进决赛的孩子顶数你最小了。” 助理老师一边把薄拳套递过来,一边笑着说, “那三个还都是体校出来的孩子,身体素质就是不一般,其他的薄拳套还就你用了两次,你可得加油啊,争取进决赛赢个冠军回来。” 全峰谢过助理老师的鼓励,心说哪有那么容易,在绝对的身体优势面前,凭这么一个拳套是扳不回来的。 全峰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是临近重要的场合,心态就越平稳,在这种状态下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他趁着比赛的这一点间隙思索着下一战的对策。 他双眼愣神,没注意到一个身影向他走过来,在经过他的时候刻意沉下肩膀,顶在他胸口上,让他猛推了两步。 他抬眼一瞧,来人正是他下一场的对手,那个自打杨老二被淘汰之后就一直盯着他的体校生。 “小子,你挺牛逼啊,没想到还进决赛了,我正愁没借口收拾你呢,你等着啊!”体校生这算是给全峰下了挑战书。 全峰望着他的眼睛,全然没有惧色,反而镇定自若地说:“好啊,咱们擂台上见。” 体校生见他这么大点儿个小屁孩居然没被他吓住,暗暗有些吃惊,不过也没真的当一回事儿,向着全峰的脑袋伸过手来。 他平时经常逃出体校,到周边的学校去欺负比他弱小的学生们,时不时找他们还弄点零花钱用。 那些念书念傻了的“好学生”们哪怕年级比他高一些,见他这样连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反抗了。 可是全峰最讨厌别人摸他头,拳击手的脑袋在比赛中总被人碰,那就说明技艺不精,该打。 全峰的身体本能再次快过他的大脑,对方的爪子伸过来的同时他就低头闪避过去,如果不是站在台下,他很可能会接一个上勾拳,揍在对方暴露无疑的下巴上。 “呦呵?动?” 体校生见全峰居然敢躲,横行霸道惯了的他哪能容忍这种行为,当即手上加力,再次向全峰挥来。 这次可不是要按他的头,而是要扯他嘴巴了。 全峰心说你个半大小孩居然敢对老子动手,这要是他原来的身体,非得狠狠替他爹教训他一顿不可。 转念一想,要是原来的身体,这孩子早就跑了,哪还敢跟他在这挑衅。 这就是个悖论啊。 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有点好笑,在躲开体校生的追击同时,竟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笑了出来。 体校生火冒三丈,立时就要扑过来揍他。 助理老师赶忙伸手攥住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拽了回来,喝道:“你干什么呢?一会儿就比赛了,你在这闹什么闹,信不信我给你踢出去?” 体校生吊着眼角横了助理老师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肩膀把被攥着的衣服从助理老师手里抽出来,才狠瞪着全峰离开。 张志鹏在一边儿都吓傻了,他从小哪见过这阵仗,体校生一走,他立刻贴了上来,哭丧着个胖脸,说: “师父,这可咋办啊,他比你高一头,又那么凶,要不咱们别比了,第三名也挺好的……” “谁跟你说我是第三名的?” 张志鹏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数,这次比赛的赛制让他有点转不过来个儿。 全峰推了他大脑门一下,说道:“行了,别算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再打退堂鼓我就什么也不教你。” 张志鹏这才想起来这茬,吓得一缩脖,随后说:“那师父,你真要去打啊?” 全峰笑了笑,这种小孩子的挑衅他可没放在眼里,以往在拳馆的时候,会员之间互相切磋之前还要挑衅一下,弄点敌对气氛出来。 要不然太熟的人之间不好下手。 只有在擂台上互相仇视的两个人才能发挥出全力来。 那体校生来这么一下,正好应了这个景,让全峰有点疲惫的精神又重新兴奋起来了。 他换好拳套,原地跳跳,说道:“没事,我都习惯了。” “哈?” 张志鹏不明所以,全市好像就办过这么一次公开的少儿拳击比赛,什么时候他就习惯了? 难道说我的师父也是不良少年?经常跟人打架?要不然怎么被人挑衅了之后不害怕,看起来还有点高兴呢? 张志鹏这么一琢磨,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擂台上裁判向双方运动员招手,示意下一场比赛马上开始了。 全峰上台前最后一次检查拳套,两个拳头兑在一起撞向额头,大吼一声,向擂台走去。 一直关注这个擂台的人都已经熟悉了他这个动作,纷纷向两边给他让出一条通向擂台的道路,u看书 ww.uukansu 还有些家长自来熟地说: “小伙子,加油,你打得真好!” “加油,争取进决赛。” …… 此时奇数组的比赛也已经结束,那边擂台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或许是知道全峰是走到这个地步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他们也给了全峰很多鼓励。 相比之下,那个体校生的待遇就有点冷清了。 毕竟四个进入半决赛的孩子,有三个都是身体占有绝对优势的体校生,他能走到这里被人们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他愤恨不已,铁青着脸先一步跳上擂台,居高临下指着全峰说:“**崽子,你敢上来,看我不打死你!” 家长和被淘汰了的孩子们一听,嘘声四起。 裁判也暗暗皱了皱眉头。 成年拳手之间互相挑衅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这孩子说的太露骨了,戾气太重。 他多留了个心眼,想着一会儿万一场面失控,他可得提前中止比赛。 谁知道全峰泰然自若,在台下问他:“裁判老师,是不是只要赢了这场就能拿奖金了?” 裁判一愣,没想到这孩子在这种场面下还想着钱呢,他点点头,“至少二等奖吧。” “那是多少钱?” 裁判想了想,说道:“80块吧……” “嚯,赶上我老妈半个月工资了,”全峰晃了晃脖子,却没有像原来那副身体发出咯吧声响,这让他有点尴尬,他回过头对一脸担忧的张志鹏笑着说: “等着,一会儿师父赢钱给你买冰棍儿吃。” 22 只能躲 这是今天所有比赛中的倒数第二场,全峰在一片诧异声中登上了擂台。 在场的所有人不是认为他疯了,就是觉得他有着与外表完全相反的狂妄。 唯独在讲台上默默观望的老卢在心底认真的设想过,也许这个孩子能赢。 那体校生没等全峰在擂台上站稳,便凶神恶煞一般地冲了上来。 裁判赶忙伸手将他拦住,连推了他胸口两下,让他远离全峰,指着他的鼻子说:“小子,你听好了,要比赛就好好比,要不然我现在就判你输!” 体校生像小牛犊子似的对着裁判呼呼喘气,随后推了裁判一把,转身站在擂台另一端对着全峰冷笑。 全峰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淡定地走到裁判身边,让他检查自己的拳套。 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出离愤怒,他只要保持冷静,不要被对方的情绪带偏,就有乱中取胜的机会。 而且他越是冷静,对方就会越愤怒,他赢的机会也就越大。 相反他如果也跟着这愣头青一起上头,在身高臂长都占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一旦被他带进愤怒的陷阱,玩起对攻来。 那他恐怕可能会被揍得很惨。 裁判检查完毕,示意双方可以来到擂台中间行礼了。 全峰像从来没被对方的同伴偷袭过似的,坦然地伸出拳头。 体校生照例无视了他。 全峰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双方向后退开前,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挺有个性的啊。” “操你妈!” 对方很生气,全峰很满意。 接着就是一记重拳轰了上来,全峰早有防备,低头沉腰向侧前方躲过。 不过这次与前几回不同,体校生人高马大,光个头就高了全峰一头,不仅臂展长,而且脚下远比那些还未开始发育的孩子要灵活得多。 他一击未中,在身前的右脚立刻向后蹬地,腰部发力,向左后方半转身,同时打出一记左直拳。 全峰只觉脑后生风,知道并未摆脱对手,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年纪就能熟练地随机应变使用组合拳,这孩子可能还真是体校拳击专业的。 他弯着腰,拳架高举,将整个面部全都藏在两肘之间,紧紧地护住了头,同时向左侧滑步,再次沉腰。 对方的拳头擦着他的耳朵挥了过去。 一个回合他便摸清了对手的实力,再也不敢托大,连续后撤步,拉开了与对手的距离。 那体校生也在暗自心惊,这半天儿来,在双数组他打过的所有比赛中,没有一个对手能躲开他的攻击。 更不用说连续躲了两次。 之前的比赛,他的对手全部都是一个照面便被揍哭,当即丧失战斗力。 所以这场比赛开端,他没有像寻常在队内训练的时候那样,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再制定进攻的策略。 而是延续了之前的打法,打算一记重拳了解比赛,到决赛中与自己的校友回合。 他原本就没将全峰放在眼里,像他这样的,他一个可以揍十个,他绝对不相信全峰可以将杨老二打败。 即便杨老二是个学跳高的,可平时欺负外校学生时,他也没少出力,有不少打野架的经验。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输在眼前这小学生手里。 他越想越气,本来就焦躁不安的情绪因为第一套攻击落空而火上浇油,他再次施展全力向全峰猛冲过去。 全峰可没打算让他近身,有时候身形娇小也是一种优势。 拳击规则不准攻击腰部以下的部位,只有打在躯干及头部的正面和侧面才算作有效攻击,可是全峰太矮,对方的拳头只能打到他的脑袋。 脖子以下的地方需要更近的距离才有把握击中。 全峰的弱点被缩小在相对灵活的头部,防守起来难度稍微降低了一点。 他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孩子根本不会按照规则出牌,他从对方眼中看到的胜利渴望远远超过了规则的束缚。 所以他决定绕着擂台外侧,用最大的空间去躲避对方的攻击,一旦被近身,哪怕他去搂抱对手,对方也会趁裁判赶来之前猛锤他的后脑。 他可不能将胜利赌在对方的操守上,况且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的拳击比赛。 于是场下的观众们就看着擂台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你追我赶,谁也拿谁没办法,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耗尽。 第一回合的哨声吹响了。 全峰走到擂台一角,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三分钟比他一下午打的所有比赛加起来都累。 他的锻炼有了效果,却不足以让他在一个星期之内就拥有超越年龄的体能储备,他坐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志鹏在一旁给他递了一块白毛巾,说道:“师父,你真厉害,对面那小子根本拿你没办法,你可得说话算话,拿了钱请我吃冰棍啊!” 全峰翻了个白眼给他,旁边的助理老师给了他一瓶水,他拧开瓶盖一口气吹了,把瓶子随手扔给赵志鹏。uu看书.uukanh.o “好好等着吧。” 第二回合开始。 全峰知道对方不会跟自己行礼,反正比赛也不正规,他也把这个环节省了,免得给对方近身的机会,还得使劲躲。 他真的累的不行了,一分多余的力都不想出。 体校生不亏是体校生。 刚刚那一回合,他毫无保留地追击全峰,同样消耗不小,可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体力依旧充沛。 只不过他原本想开局便一击必杀的战术被拖成了在第一回合拿下对手,结果两次心理预期全部落空,让他原本焦躁的内心变得烦躁起来。 人一旦陷入这种状态,对身体的控制便会失调。 就算他是拳击专业的学生,可学习的时间尚短,最重要的是他的孩子心性暴露了出来,一旦想法没有成功,便从内心抑制不住地升起了一股挫败感。 这样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自己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全峰狡猾地像个兔子,连守都不守,根本就是只躲不攻,明明看上去体力耗尽,脚下打晃的样子,可每当拳头打过去,都差着那么一点点。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二回合就在体校生几欲抓狂的躁动不安和全峰勉力躲闪当中结束了。 全峰坐回角落,听着自己的心脏在耳边狂跳,视野狭窄得好像全世界就剩下眼前的擂台,其余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影像,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猛喘了几口气,又灌了一瓶水下肚,嘈杂的世界才又重新进入他的脑子里。 哨音响起,决胜就在第三回合。 23 输赛又输人 比赛打到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占尽了劣势的全峰依然可以坚持到第三个回合。 并且看起来,体校生在连续猛攻了两个回合之后同样出现了体力问题。 擂台上依旧是你追我赶的局面,只不过节奏已经远比开局的时候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郎校长见老卢身边那些难缠的家长逐渐被擂台上两个孩子的表现所吸引,他才敢慢慢凑上来,在老卢耳边说:“卢老师,这孩子也是你从外面找的?” 老卢疲惫中透着兴奋,言语间颇为得意地说:“怎么样?这小子上周跟我侄子打架,我侄子就跟现在擂台上你们那学生差不多大,比他还胖点,你猜怎么着?” “你侄子打不过他?” “毛儿都挨不着,”老卢对着郎校长比出两根手指,“我侄子特意跑我家来告状,我一听就去了,结果这小子又当着我面摔了他两回!一点都不含糊。” “那是不容易,”郎校长应和着老卢,随即抬高了音调,“摔跤?这孩子练摔跤的?” “自由跤,我问他哪学的,他说书上看的。”老卢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是没信全峰的话,“但是我看他摔跤的手法很生,脚下用的还是拳击的步伐——” “然后你就把他搞来了?” “对,我就想看看,他在有规则限制的情况下,面对比他年纪大的孩子能使出什么着来应对,”老卢望着擂台上竭力躲闪的全峰说道,“没想到啊,他居然用这样的办法。” “怎么了,没什么特别的啊?”郎校长在学校负责把握总方向,对具体专业的教学不是那么熟悉,而他本人也是连铅球的出身,对格斗一窍不通。 “郎大哥你看不出来吗?”老卢向着全峰一仰下巴,“这孩子到现在全靠扎实的基本功在跟你那学生周旋,那孩子是不是也是练拳击的?” 郎校长揉着下巴略微一思索,说道:“好像是,孙佳原来是朱山武校练散打的,去年下面教练给他提过来,后来转的拳击,这事我经手的,还有点印象。” “那就是了,你看他,又有散打的底子,又练了半年拳击,我叫来那孩子,我问了,白纸一张,啥都没学过,问他他就说书上看的,你看他那脚步移动的,还有近距离闪避的姿态,这叫什么?” 郎校长仰着脖子半张着嘴瞅了半天,问:“叫什么?” “这他妈是天才啊!” 天才此时在擂台上正凭着顽强的意志咬牙支撑,他体力渐渐透支,脚下虚浮,再也支撑不起先前那样高频度的闪避,慢慢地被对手逼进了擂台一角。 好在孙佳体力同样下降了不少,打出的拳头开始变得绵软无力,速度下降了不少,全峰凭着经验和本能反应依旧全数躲过。 偶尔躲不开的拳头也被他扎实的拳架一一挡开。 他且战且退,终于后背贴在了擂台角上,对方打来的拳头更多的砸在拳架上。 手中上给他的回馈告诉他,对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比赛进入到这个局面,拼得就是意志,谁先气馁,谁就输了。 全峰一个三十七的老灵魂,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脸皮都磨厚了,意志力怎么会弱于一个真真正正的毛头小子呢。 何况孙佳因为久攻不下,心里的沮丧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 这种心理状态,意志早就提前垮掉了。 全峰自信凭他的经验对方绝对没有一拳打在有效位置上,也就是说现在双方的点数应该都是零分。 他现在只需要耐心地坚持,等待一个机会出现,然后一举结束这场鏖战。 当全峰缩进角落,由躲闪转变为纯粹的防守之后,这种姿态给了孙佳信号,原本沮丧到顶点的他奋起最后一丝余勇,对着全峰发起了全力猛攻。 什么直拳勾拳组合拳,刺拳摆拳王八拳,只要能把胳膊挥出去,让拳头落在全峰的身上,他才不管什么有效无效的打击。 他就要凭借着力量上的优势,把全峰的龟壳从正面给破掉。 全峰的机会也就来了。 他看准孙佳左摆拳因为发力过猛而动作走形,将半个身子都亮了出来,原本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快要落败的他,猛地挥出了一拳。 就如同一只鸟儿在河边发现了一个龟壳,用喙尖敲打了龟壳半天,正要加大敲打的力度的时候,乌龟猛地伸出头来,咬住了它的脖子。 全峰这拳不偏不倚,正中孙佳左侧下巴尖上。 下巴,是人的头部最突出的弱点之一,由于杠杆原理,当拳头击中这里的时候,会对大脑造成极大的震荡。以至于让人暂时昏厥,并彻底丧失战斗力。 这是大部分ko获胜时,常见的情景。 孙佳顿时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摇晃起来,他的拳头还在向前挥,却带着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擂台上。 他眼前一黑,只听着耳边嘈杂,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到裁判和那个小孩全都带着关切的表情向他跑了过来。 他硬撑了两下眼皮,画面变得更清晰了一点,擂台下那些惊慌地脸在他眼中看来,慢慢都是对他的嘲笑。 他,一个专门练拳击的体校生,输给了一个小他好几岁的来路不明的**崽子。u看书 .ukahu.cm 而那个打中他下巴的人,此时还在虚情假意地关心他。 全峰此时已经将拳套脱掉扔在擂台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在他面前比划着一个手指,问:“看这里,这是几?” 以前在拳馆的时候,他的教练天天都要把他揍倒一回,每次醒过来做的都是这个动作。 此时他依葫芦画瓢,照搬过来,也不知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成年人的思维能力还是能让他通过对方的眼神来分辨他的神志是否还清醒。 孙佳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他比出的手指,然后在见到他的时候突然有了焦点。 全峰心中一颤,连忙后退。 可消耗殆尽的体力没能让他做出有效躲闪。 孙佳在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提胯甩出一记边腿,全峰为确认他的伤势抬起的左臂不及收回,这一脚正中他袒露无异的左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皮肉相接,年少体轻的全峰被踢得倒飞了半米。 郎校长和卢老师勃然变色,同时出声,却喊了两个不同的名字: “全峰!” “孙佳!” 擂台上的裁判在第二时间反应了过来,一把卡住孙佳的脖子,将他推离躺在地上的全峰,指着他的鼻子怒喝:“你滚下去,离这里远点!你比赛资格被剥夺了!” 孙佳无视裁判指着他的手,看到躺在地上的全峰龇牙咧嘴地捂着伤处勉强支撑起身体,慢慢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耸了耸肩: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输了不是吗?” 24 不战而胜? 孙佳撂下这句话,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大摇大摆地翻下了擂台,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走。 郎校长一看急了,站在讲台上大声喝道:“孙佳!你上哪去!赶紧给我滚回来!给同学道歉!” 孙佳像没听见似的往外走。 “你这混蛋,你今天要敢这么走出这个门,你别管我把你从体校踢出去!” 这比赛再不正规,可好歹教室的西墙上还挂着“朱山市全市少儿拳击竞技运动大赛”的条幅呢。 没有市教育局的同意,老卢可不敢随便顶着市级活动的旗号大张旗鼓地搞比赛。 本来市里就有大力发展青少年活动的任务,可是少儿拳击在90年代的朱山市绝对算得上是新鲜事物,谁也不敢随便牵头尝这个鲜,于是领导们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让民间人士牵头,政府派出代表以示鼓励。 如果上面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就算老卢跑断了腿,这场比赛他也办不下来。 而郎校长便是那个代表,他出席这个比赛,一方面代表着政府的形象,另一方面还带着上级给他的任务。 首先不能让比赛过度商业化,这点已经在他更改比赛奖励中能看出端倪,而进一步的,如果能发现些好苗子,那自然是要招揽到体校当中培养的。 郎校长趁着这个机会也有些私心,那些体校生是在他的坚持下,才获得了比赛资格。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市民朋友们展示一下体校生的风采,扭转一下体校在他们心中不良的印象,以便日后的招生工作少一些阻力。 同时,让处在比赛空窗期的少年拳击队和想加入拳击队的学生能有个历练的机会。 没想到,比赛还没打完,他的这些小心思全都被孙佳的情绪失控给打没了,于是他恼羞成怒地喊出了他能给出的最严重的惩罚。 可孙佳只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毫无感情,便消失在大教室门口。 教室门被重重地摔上,震得门上的玻璃咯哒作响,屋里的人们鸦雀无声,看着气的脸色发白的郎校长在讲台上嘴唇发抖。 老卢安慰了他两句,便迈开他短粗的大腿,两步便从讲台蹿上了擂台,跑到全峰身边蹲下,问道:“小子,你没事吧?” 全峰察觉到孙佳图谋不轨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让他往后躲闪,可无奈体力透支,还是被孙佳扫中。 幸好孙佳的体力同样下降了不少,所以与其说全峰是被踢飞的,还不如说是两人的合力早成了这样的视觉错觉。 尽管这样,还是很疼。 全峰坐在擂台上掀开上衣查看伤处,发现左边肋下青紫一片,有些地方明显能看出是脚弓抽出来的红印子。 他用右手轻轻摁了摁,疼得他直咧嘴,抬头对老卢说:“没事,骨头应该没事,就是有些挫伤。” 老卢一听更显惊讶,说道:“你个小屁孩还能知道什么叫挫伤?得了吧,还是跟我去医院看看吧。” 全峰没用他扶,自己手扶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原地活动了两下肩膀,又向各个方向扭了扭腰,伤处被牵动着着实有些疼痛,可确实没有肋骨骨折的感觉,而且痛感远不到骨折的级别,他笃定地说:“真没事,要不然你们这谁会看,先看看再说,我还要打决赛呢。” “你这孩子傻?都这样了打什么打?”老卢扯着他的手往擂台下面走,“我是比赛负责人,你们谁受伤了别说这比赛了,我这班都别办了我。” 郎校长此时也走下讲台,过来一同劝道:“是啊,小朋友,这样的比赛还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呢,而且我看你天赋真的不错,如果想在拳击这条路上发展,我可以把你特招进体校培养,那就更不能这个时候带伤比这个赛了。” 老卢一听不乐意了,虎着脸对郎校长说:“郎大哥,你这啥意思?” 郎校长嘿嘿一笑,“实话实说嘛,咱们市里是没什么正规比赛的,这次也是市里先拿你卢老师这方法试试水,要是成功了说不定市里的支持力度会更大一些,” 说到这里他略有些歉意的瞧了老卢一眼,发现这愣头青还没意识到孙佳的行为会给这次比赛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进行展开,而是说道: “可是现在市里没办比赛,不代表省里没有,咱们省从前年开始办少儿拳击,允许12岁到17岁的孩子参加,” 他略一打量全峰,“你现在年龄肯定不够,但是你可以提前来体校学习,早点接触基本技术,打好身体和技术基础,要是顺利,12岁的时候我领你去省里比赛怎么样?” 不得不说,郎校长的提议让全峰怦然心动,可以说这是他穿越回来之后,梦寐以求的跨入职业拳击的道路,他几乎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他冒然应下,对他学业期望颇高的全振兴是断不会轻易答应的,此时去跟他提这件事,说不定连他以后接触拳击的机会都会被封死。 于是全峰近乎咬牙切齿地拒绝了郎校长。 那狰狞的表情让郎校长还以为他伤得不轻,反而更加劝他放弃眼前的比赛了。 被拒绝的郎校长深感遗憾,可实在不想就这么错过一个好苗子,便不死心地问:“那你家住哪?家里按电话了没有?” 全峰只好装傻,u看书 ww.ukansu.co“我走会走,就从这走,拐一个弯,看见一栋楼,再拐两个弯,见着红色的楼后面就是,电话还没有。” 一番话让郎校长颇为头大,用求助地眼神看着老卢。 老卢哪有功夫理他,他还在为刚才郎校长说他的比赛不正规治气,装作没看见他,低头对全峰说:“你今天比赛早超过我的预期了,要不你以后来我这儿上课?” 此时有家长凑了过来,问道:“卢老师,今天还有比赛吗,要是没有我们就先走了,这孩子打得真好,最后可惜了,要不是他踢你你肯定赢了。” 这后半句是对着全峰说的,这一看也是个外行,胜负不分不说,连拳击不能用腿还拎不清呢。 老卢刚要回答,全峰抢先说:“比,还有一场,最后的决赛了。” 那家长茫然地指着门口,说:“进决赛那孩子不是都走了吗?”随即做恍然大悟状,“哦,他走了就你替他比呗,我看行,你虽然打不过他,但是打得也挺好的,要是打我们就再看一场。” 她咧嘴对老卢一笑,“还挺有意思的。” 三个人都对这外行看热闹的行为表示了礼貌的鼓励,送走了她,老卢一拽全峰,扯得他伤处一阵疼痛,“傻小子,你瞎答应什么,不要命了你!我宣布了,你俩今天并列冠军,不比了!” 这时早就成了奇数组冠军的小胡子也走了过来,对全峰说:“嘿,小孩,你还要比啊?” 全峰看着他的眼睛,“对。” “那好,”小胡子对老卢和郎校长说,“我认输。” 25 延期也得比! 全峰执意到打完比赛的原因很简单。 老卢办的这场比赛整体水平可以说是非常的低下,大部分参赛的选手连一点拳击基础都没有,可以说连入门级别的赛事都算不上。 而且少年宫对场地上有时间的限制,所有的比赛必须压缩在半天内完成,这其实是非常不利于运动员发挥的。 好在参赛的选手不仅水平弱,又都是小孩子,不会挑这些毛病,有的场次如果没有裁判及时关注的话,几乎发生小孩互相厮打的场面。 在这种情况下,比赛能顺利进入到决赛阶段实属不易。 据全峰在场边的观察,他知道在场的也许只有这几个体校生真的接触过拳击,尤其是眼前这个小胡子,看得出来他的技术是来参赛的体校生里最扎实的一个。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小胡子是肯定能进决赛的,所以他一直憋着一股劲,想要在决赛与他回合,好好地较量一番。 现在他的体能濒临极限,身上又带着伤,老卢都已经提出并列冠军的说法了,看起来他确实没有理由再去比这最后一场。 可做为一个拳手的骄傲让他实在没有兴趣接受这样的提议。 况且,他更想在这种极端劣势的情况下,测试一下自己在未来学的那些拳击技术到底跟科班出身的孩子有多大差别。 他虽然跟孙佳比过一场,可孙佳的技术动作非常不扎实,全凭着身体优势在对他猛攻,完全没有一点比赛策略,挥拳摆拳也看不出有多少技术含量。 但凡孙佳多动一点脑子,或者他技术做的更到位一些,全峰早就躺在擂台上了,哪还用画蛇添足地踢上那么一脚才能出气。 现在全峰终于从那场比赛中坚持了下来,终于可以对上这小胡子的时候,没想到对手竟然这么轻易地认输了? 这绝对不能忍。 于是他做出一副欠打的表情,尽管八岁的男孩大部分时间都很欠打,他在脸上还是把这种感觉强化了一倍,说道: “嘿!小子,你怕了?你打不过我!” 老卢和郎校长哪料到一向沉稳的全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 小胡子却很淡定,看都没多看他两眼,懒散地摆了摆手,“懒得比了,没意思,都太弱了。” 全峰感受到对方的轻视,可他又无可奈何,目测两人年纪得差上六岁,这中间带来的身体差异可能比成年人之间羽量级和重量级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不过为了能激对方跟自己比上一场,全峰只好竭尽所能挑衅他,“那你就拱手把冠军让了?没出息!” 小胡子终于有了点反应,不过脸色的不满稍纵即逝,很快又变成了一副扑克脸,淡淡地说:“垃圾比赛,谁愿意要冠军谁要去,我这不是都让给你了吗?” 这回老卢可不干了,两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辛苦攒起来的比赛,他怒道:“你这孩子咋说话呢,比!必须得比,我看你们体校就是没水平,这孩子一天都没练过,你们一样打不过!” 这地图炮一开,郎校长脸也黑了,对着小胡子说:“马涛,跟他们比!回去我给你加一个月的餐!都是好牛肉!” 马涛露出为难的神情,对郎校长说:“校长,他也就七八岁,你让我跟这样的孩子打,明年省里的选拔赛就要开始了,这传出去我以大欺小,多丢人,输了赢了都不好看,你别瞎掺和了!” 郎校长在体校也是一家之主,虽然知道马涛说的是事实,可他说的那是明年的事,拳击队这帮孩子能在选拔赛里走多远还说不定呢,赢了怎么都好说,输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一样没面子。 还是先把眼前这口气出了要紧,当即便把老脸一沉,不容分辩地一挥手,“别说了,我说比就比,作为运动员必须要尊重每一场比赛,你在这要不比,我回去就把你选拔赛资格撤了!” 马涛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绝招,立刻蔫了下来,再看全峰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两分责怪,心说我看你受伤好心认输,没想到这傻子还不领情,反倒拖我下水,真比起来我得好好揍你一顿。 全峰才不管他怎么想,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于是重新戴上拳套,跃跃欲试准备重回擂台。 没想到动作幅度过来,又扯动伤处一阵疼痛,疼得他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声音出到一半儿,意识到老卢他们三个就在身边,赶紧收了回去,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用胳膊内侧稍稍压在了伤处上,勉强缓解疼痛。 可这三个人都或多或少练过体育,知道人受伤了之后什么样,马涛年纪小,立刻指着全峰的异样说道:“校长!你看他!明明伤了还非要打,这打赢了好看吗?” 郎校长也皱起眉头瞧着全峰,uu看书 .uukan他虽然好面子,可也不想让小选手因为逞强而出什么意外,便对老卢说:“卢老师,你看这……?” 老卢快步向全峰走过来,全峰竭力回避,还是被他一把抓住,不由分说地掀开全峰的衣服,只见他瘦小的躯干上紫红一片,很多地方渗出血点儿来,比刚受伤时明显严重了不少。 他怒道:“都这德行了,还比什么比?赶紧跟我去医院!” 老卢起身对郎校长说:“郎大哥,那就麻烦你给这场会做个收尾吧,家长们我看好多也走得差不多了,您简单讲两句就行,”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票子递给郎校长,“这是第三名那孩子的奖金,我说话算话,该有的不能差事,您当着留在这的家长的面发给他吧,勉勉强强还算能有点宣传效果,让他们知道我没食言,” 他把手按在全峰头上,全峰使劲扭脖子想要避开却怎么也挣脱不掉,“这孩子是我找来的,这事儿我得负责,比赛这就摆脱给你了!” 郎校长把那五十块钱推了回来,说道:“这不是说好了吗,奖金咱们一半一半,那孩子是我们体校的,这钱我出了,你快领这孩子去看病吧!” 他目光又落在全峰身上,“这孩子是个好苗子,找机会得好好培养培养,这次就像你说的那样,平局吧,正好第一名第二名奖金加起来200块,这孩子那一百块你一会就给他吧,马涛这100我们内部解决。” 全峰趁他说话的功夫,终于一使劲推开了老卢,昂头叫道:“延期,可以延期,不要平局!” 26 如假包换的8岁少年 最终,决赛还是在全峰的坚持下延期举行。 在敲定时间的时候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将时间故意拖长到两个月。 他知道自己跟对方相比身体上的劣势太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尽量地提升一些,虽然知道多两个月的训练并不能给他带来本质上的变化,可终归还是聊胜于无。 只是老卢稍显为难地说:“我这俩个擂台都是临时搭的,这屋子也是租的,到时候能不能再摆出来还不一定呢。” 郎校长见状巴不得多创造点跟全峰接触的机会,希望能借此让他回心转意,便大度地说:“没事,到时候去我们学校比,那场地不随便用吗?那就这么定了!” 校长发话了,马涛自然也没有怨言,正好在省级比赛之前跟这小子比一场,算是热热身也不错。 老卢领着全峰着急忙慌地跑到医院去,这时候医院都下班了,只能挂个急诊先看着。 急诊科坐班的老大夫一见着全峰衣服下面露出来的伤,脸立刻就黑了,见老卢一脸关切地站在旁边,合着他长的也老点,便埋怨老卢: “你这人怎么当家长的,小孩子跟人打架打成这样,你也不看着点,受了伤肿成这样才知道送医院来,耽误了怎么办?” 老卢规规矩矩地站着挨训,等医生说完了,才赔笑道:“大夫,这是我的学生,跟人家比赛不小心受伤了,我强拉着他来的,要不他还要比呢。” 这医生大约60来岁,慈眉善目的,一听这话,额头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瞪着眼睛把白口罩拽下来,一边用手给全峰检查伤处,一边问道: “啥比赛?我行医这么多年了,见过跑步磕坏的,见过扔铅球砸着的,你这肋骨下面这么大个印子,咋了,比赛打架啦?” 全峰心说这老医生眼睛倒真毒,便一边斯斯哈哈地让他按伤处,一边笑着说:“没,打拳击来着。” 老医生又转过头训老卢,“你什么老师,这么点孩子打什么拳击,再说了,当我傻啊,拳击拳击,这是人用脚踢出来的印子,啥拳击用脚,你俩跑我这来逗闷子来了,小孩打架不正常吗,再说了,这么大个朱山市,哪有给小孩的拳击比赛,骗我干啥?” 全峰仰头看着老卢,老卢对他苦笑一下,自从86年全国开始放开拳击比赛的限制,响应迅速的地方已经有了相对正规的拳击协会和相应的比赛。 朱山这样的小地方,百姓们对拳击的接受度普遍偏低,大部分人依然认为这是一种野蛮的运动,像泰森这样响当当的人物也只存在于小众爱好者的口中。 这位医生和之前门卫大爷的态度才是这个时间段里,老百姓对拳击真正的态度。 在朱山,学习好了考大学永远是第一位的,体育生、艺术生等等那都是不务正业。 而拳击这项在这片土地上稍显年轻的运动则是不务正业中的不务正业,搞拳击的人基本上与不学无术的好斗分子划等号。 后世虽然拳击在mma综合格斗的冲击下略显式微,可民众们对它的认知程度却依然是格斗竞技中的领跑者。 这些改变就来自于像老卢这样的先驱者在拳击的蛮荒时代所做的大胆尝试和锐意突破。 全峰再看老卢的眼神当中便多了一些敬意,一想到从这成果的享受者一下子变成了跟老卢这样的人一样的开创者,内心又多了两分激动。 老卢瞧他眼神不对,说道:“你哭啥?刚才比赛的时候也没见你流泪,这会见了医生怎么还哭了?”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也对,你还是多哭点吧,要不然我都以为你不是小孩了。” 老医生给全峰的伤处涂碘酒,说道:“哎,这叫什么话,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哪能说哭就哭,小朋友你是不是男子汉啊?” 全峰一个三十七岁的大老爷们被这样哄,刚才好不容易攒的那点感动全都被腻歪回去了,对着医生做了个鬼脸,问道:“医生,我这伤没事吧?” 老头脸一沉:“叫爷爷!没大没小的!” 全峰无奈,只好装着小孩的腔调:“医生……爷爷,我这没伤没事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这都肿成这样了还叫没事?”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骨头没折吧?” 老医生停下了上药的动作,盯着他看了一会,再次给他涂碘酒的时候改用手掌根部,故意的似的猛力揉搓,停的全峰吱哇乱叫,又挣脱不开,这回可是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老头折磨完了全峰,拍了拍手,把衣服给他放下,得意洋洋地说:“这才像个小孩的样,这伤还不够,还得骨折了才叫没事,怪不得你挨揍呢,这回我给你淤血揉开了,回家拿冰水袋冷敷十分钟,行了,跟你老师走吧,你俩可真够怪的。” 全峰忍着疼给他半鞠了一躬,心说这老头还挺活泼的,跟后世那些因为过度忙碌而变得冷冰冰的大夫还真不一样。 送全峰回家的路上,沉默了一路的老卢突然开口,问他:“小子,你为什么非得就跟他比这一场呢?得个并列冠军不挺好的吗?” 全峰肋间生疼,也不知是让医生揉得,还是孙佳那一脚真有这么厉害,半个身子都火辣辣地难受,自然回答起来也没什么好气:“你以为我真在乎这比赛的冠军啊?” 老卢登时脸通红,可想了想今天的遭遇,重重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跟你个小孩说这个也没啥意义,但是你相信吗,我打拳打不成最好的那个,是因为我学的晚了,可是我将来一定能办成最好的比赛。” 他话音刚路,全峰立刻笃定地说:“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不信……什么?”老卢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uu看书 .uukanshu.om 毕竟他办这么一场比赛所遭得打击便不时常人能想象的,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肯定的话,还是从一个八岁孩子的嘴里听到的,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我说我相信你。”全峰放慢脚步,仰着头看老卢的眼睛。 老卢激动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眶竟然也像全峰刚才那样泛起了水气。 全峰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参加这比赛,还白白挨了这么一下?” 全峰来比赛的原因自然是怕长期没有比赛忘了上擂台的感觉,但是现在,说点善意的谎言去哄一个为了理想全意付出的人也无伤大雅。 老卢仰着脖子假装看了会儿星星,等情绪平静了一些,才说道:“那你又说你不在乎这比赛拿冠军?” “我确实不在乎啊,”全峰踩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动作幅度却不敢太大,生怕牵动伤处,“我就是想跟最强的那个打。” 老卢一愣,好像刚认识似的仔细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也该跟你同龄的最强的打啊,你和那小子差着级别呢。” 全峰耸耸肩,“我不在乎,我现在能遇见的最强的家伙就是他了,而且,我就是我同龄人最强的那个,我跟谁打?抽自己大嘴巴?” 老卢无话可说,瞅了他半天,说道:“你可真贫,就算你说的是事实,谦虚点不行吗?” 全峰笑了:“如果陈述事实就是不谦虚,那我就没必要谦虚了。” …… “你真的只有八岁?” 全峰大言不惭:“如假包换。” 27 得留点进步空间 周一,全峰的伤情虽然稍有缓解,但肯定没法再做他那些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了,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跟同学们一起上早自习。 眼睛盯着数学课本——那时候一年级还叫算术,满脑子装的却全是周六进行的比赛。 这次比赛的结果已经远超过他的预期,尤其是从大他快五岁的孙佳手里偷得一场胜利更是之前想都没想过的。 体校生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对手,能赢下体校生自然更加出乎意料。 看来之前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效果斐然,他开始琢磨着等伤处不那么疼了,是不是该找个有器械的地方做力量训练了。 最初他一个俯卧撑都做不起来的时候,想着徒手训练就足够让自己练上一阵子了,谁知道他在这方面可能确实有些天赋。 高强度训练和高蛋白饮食结构相辅助,让他在一个星期内飞速地提升了身体素质。 要不怎么说年龄小就是好呢,代谢循环快,消耗大,恢复得也快,成年之后要训练一个月才能达到的水平在这个年纪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完成。 而且还感觉不到身体有过度疲劳的迹象,相反,他在身体完全适应了这种节奏之后,精力好像比不锻炼时还更加旺盛了。 当然,他也知道,他这副小身板在他穿回来之前,训练基础几乎为零,起步阶段提升得快些也理所应当,不过,想要再进一步,就得需要哑铃、杠铃的辅助了。 毕竟像俯卧撑和引体向上这些自重训练,抗阻力是来自于运动员自身的体重,而全峰现在不过八岁,体重也只有不到90斤,这个上限实在是太低了。 就算他能一口气做一百个俯卧撑,最终也不过是增加了肌肉耐力,虽然在拳击对抗中,耐力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它可以让运动员在消耗战中坚持得更持久,但是相比这个全峰更看重绝对力量和爆发力。 如果能像泰森那样,开局三秒便击倒对手,那要耐力还有什么用。 远的不说,就说在周六的比赛当中,马涛在奇数组一路晋级,面对着比他小三四岁的业余选手,从来不用打出第二拳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两个月之后,他将成为全峰在这个年龄所能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关于这场延期进行的比赛,包括老卢在内,所有人都没看好过全峰。 这是理所当然的,连全峰自己都知道,他跟着拳馆连了三年拳击,靠着远超其他玩票的拳友的刻苦,在短时间内成为了一名业余拳手。 而马涛同样在体校训练了至少三年专业拳击,在技术层面上不一定谁高谁低。 身体上两人更不可同日耳语,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呢。 也许全峰唯独胜过马涛的,就只有那种从未来回望过去的全面视角,这视角让全峰有着比这个时代其他人对拳击都更加清醒的认识。 可是光有视角打不着人有什么用。 全峰必须得在这两个月内,找到一个能训练力量的场所,给自己渺茫的胜利稍微增加一点砝码。 据全峰所知,朱山市第一家铁馆要在一年以后的秋天才会开业,创始人老秦这会儿还在尚未倒闭的钢铁厂搞运输,而他租的那个场地现在还是已经稍微有些萧条的清远浴池。 上个星期他在体育教研室旁边的仓库里似乎见到过在一堆绿色的海绵垫子边上,靠墙立着的标枪下面,放着两组落满了灰尘的黑铁哑铃,也不知道重量几何,铃片是否齐整,但是一看就好久没人动过了。 这是全峰能够着的最近的力量训练器材了,可他又不想找老史那个家伙借,指不定他又要怎么借题发挥呢。 难道要去说服全振兴给他买一对儿哑铃? 他需要的是系统的力量训练,只有一种重量的哑铃肯定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买了也是白买,他也不可能让本来就不怎么支持他的老爹一下子给他买上一整套常用重量的哑铃和杠铃。 这件事让全峰头痛不已,要是还是大人,想买就买,比当个小孩自由多了。 他正在发愁,上课铃响了,李老师再次捧着一大摞卷子走了进来。 孩子们同样是一阵哀鸣。 因为他们看到这次老李捧着的卷子比上周多了一倍。 老李把卷子往桌上一墩,先笑了,“你们就这么不愿意考试?那学成什么样总得知道个结果吧?” 有皮的孩子接话道:“老师,我们学就行了,不用知道结果。”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也淡了不少。 老李倒没生气,全峰记得他本来就是那种看起来很严厉,但实际接触起来挺随和的那么一个老师,可能男老师天生带有威严的气场吧,导致当时他的同学都挺怕他。 老李一只手按在桌上的卷子上,一指那个男生,“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就你吧,来,把这些卷子给大伙发下去。” “啊——?” 大伙再一次同时发出了哀鸣,相比考试时的那种对未知的忐忑不安,孩子们更怕已知结果之后爹妈的皮带。 当然,那些平时学习好的同学此刻是截然相反的表现。 他们一个个坐的溜直,抻长了脖子望着未发的试卷,眼里充满了期盼。 仿佛试卷上写的不是他们的分数,而是老师的夸奖、同学的羡慕以及家长的奖励。 那男孩还是挺聪明,捧了试卷下来又分给了其他几个同学,几个人在班级中穿梭着,很快便把卷子发完了。 老李带来的卷子不止是他数学一科,全峰小学时,主要就是四门文化课需要考试,数学语文是必然有的,其他两门是自然和社会。 其实也就是后来的物理化学和政史地的基础学科。 英语这种时髦的课程虽然他知道有家长见识好的同学在家自学,可真正要学校开课,则要等到上初中了。 上周一的上午,四门学科的老师赶集似的挨个给孩子们考了个遍,这次老李便把所有的卷子都拿来了。 等卷子发到各位同学手中之后,老李说道:“卷子先发你们手里,自己先看一遍,今天上午的课基本就是讲卷子,你们好好查缺补漏,准备下周的期末考试吧。” 全峰自然是不在意什么期末考试,可是卷子发下来之后,让他有一件事特别在意。 最先到手的是数学,他瞄了一眼卷头,100分+20分,满分一百加上附加题20分,他内心毫无波澜,小学一年级再做错,除非自己智力有问题。 接着是语文,100,他有点出乎意料,不过随即也就释然,小学一年级的语文没有作文,都是些识字填字,更不该出错。 自然,100,社会,还是100。 这回他有点坐不住了,37岁的人跑到一年级来当学霸,这没什么好激动的,可是如果他成绩这么好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拿去跟全振兴商量,让他去学拳击了呢。 转念一想,以他对老爹的了解,全振兴肯定不会这么想,学习这么拔尖,更不能去分心搞什么拳击了,uu看书.ukashu.co说不定能连跳上两级,早几年上大学呢。 他这一琢磨,冷汗都下来了,忙对同桌说:“哎,大壮,你有红笔吗?” 大壮学习不好,小学一年级的四门课加起来不到150分,此时正愁眉苦脸地跟卷子相面呢。 全峰问他是因为小的时候他俩就难兄难弟,大壮可能是因为笨,全峰是因为马虎,会做的题能错一半,所以两种不同类型的典型,经常一起被叫到讲台上,让全班同学开批斗会。 全峰记得大壮为了不挨揍,常年备着一支红笔,就为了改成绩先糊弄一阵,不至于每次考完试都挨打,虽然家长会上必然会露馅,可他觉得攒着挨一顿揍比隔三差五就挨揍还是强上不少。 大壮果然从贴着变形金刚贴纸的文具盒里翻出了一支红笔,惊讶道:“小峰,你也学坏了?你这次考多少分?” 全峰支支吾吾没说,接过红笔在卷子上涂改起来。 他不想大壮那样就改个总分就得了,他沿着卷子找到两处不显眼的答案,把正确答案改成错的,然后在旁边模仿老师的笔迹划个差,最后再把总分直接划了,重新写上新的分数。 这样他就可以说老师一开始判错了,不然100这个数字,想改成几分都多一个零。 大壮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这场面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强烈的冲击,他张嘴舌头打结,说道:“小……小峰,你考了全百?为……为啥还要改错了?” 全峰露出两颗小白牙,憨厚地一笑,说道:“没啥,给自己留点进步空间,你别跟别人说啊?” 28 浓浓地师生情 或许是因为全峰所做的这件事在大壮的眼里看来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一向老实的他竟然当即指着全峰高声叫道:“老师!他改分!” 全峰吓得一惊,拍了大壮脑门一下,嗔道:“傻小子,你瞎叫唤什么?!” 大壮瘪着嘴不说话,委屈巴拉地看着他,对,他就是觉得委屈,搞不明白凭什么他拼命努力,挨了那么多揍也得不到的100分,全峰居然还要把它们改掉。 李老师在讲台上站着,教室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自然把两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底。 他把讲台砰地一拍,教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孩子们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沉着脸快步走到全峰身边,手掌在他面前一摊,说道:“拿来!” 全峰无奈,只得瞪了一眼大壮,把改好的卷子递到李老师手里。 大壮被他拍了一巴掌,又这么一吓唬,立刻咧着嘴哭了起来。 李老师本来对学习不好的孩子就没那么有耐心,他这一哭倒让李老师皱起眉了,对他凶道:“闭嘴,你嚎什么嚎!?”又瞥向全峰的时候,眼神反倒缓和不少,“你吓唬他干啥?” 全峰坐在座椅上也不起身,抬着下巴嫌弃道:“这小孩,年纪不大就知道当面告密,长大了还了得?再说了,我就看他一眼,至于的吗?” 李老师听完乐了,揪着他耳朵把他拎起来,让他规规矩矩站好,说道:“你不是小孩?老实站好了,你往那一靠养大爷呢?再给你来杯茶水得了呗?” 全峰习惯性地把自己是个孩子给忘了,让实际比他小十来岁的李老师一顿收拾,却也无可奈何。 形势比人强,他只得装成个犯错了的小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顺一些。 孩子们听到老师损人的话,又是一阵哄笑。 李老师见吸引注意的目的达到了,开始进行杀鸡儆猴的下一步,当空将卷子抖落得哗啦作响,说道:“你说吧,给我解释解释,你为啥要改分?我记得你数学考得不错啊?这语文怎么的了?” 李老师拿的是全峰最后一个改好的语文卷子,他瞥见上面全是汉字,也没细看便教训起全峰来。 全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给自己留点进步空间,要不下次考试我爹期望过高,万一考不了这么多分他该生气了。” “那你下次好好努力不就得了吗,用这样的手段,你不就跟大壮一样了?” 大壮眼泪还没擦干,一听这话嘴又瘪了,“老师,我这次没改……” “闭嘴,没说你,”李老师越说越激动,“你考不好没关系,这次数学不是挺好的吗?说明你跟大壮不一样,你脑子好使,下次好好努力不就行了吗,改分这跟小偷小摸都属于品质问题,这事儿我可得跟你家长好好说道说道!” 全峰一听,赶紧打断他,找家长他虽然不怕,可这个节骨眼上叫全振兴知道他门门一百分,他这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他按住李老师当空比划的胳膊,说道:“李老师,我说我是为了别让我爹期望过高才改的,不是为了满足他过高的期望,您听反了,你好好看看卷子再说行吗?” 李老师愣住了,自从当了班主任以来,没有哪个学生跟他说话的时候不紧张的,更没有敢上来就拽他袖子的,这孩子也太……拿自己当个大人了。 他狐疑地瞧全峰一眼,把卷子在他课桌上摊开,看到卷头上的100分上划了三条横线,在原有的分数旁边,写着一个大个的92,笔迹比大人的还粗放。 他有点懵了,又拽过全峰其他的卷子来看,后改的分数不尽相同,但是确确实实,这小子考了全百,还统统都给改低了。 他参加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从师专毕业算起来也有七八个年头了,就算加上他自己的学生生涯也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会有学生把自己考的满分改低吗? 他摸了摸全峰的额头,问道:“傻小子,你是不是第一次考全百,有点高兴糊涂了?你怎么把分都这么改呢?” 全峰叹了口气,见到全班同学都用好奇宝宝的眼神紧紧盯着他,这时候的孩子们,目光还比较单纯,除了好奇以外很少能见到别的情绪,当然也有例外,有两个平时学习不错的小孩此时就能看出他们藏在眼底的妒忌。 他是从快要步入中年的时候穿越回来的,人生已经快走过了一半,深深地知道早一步确定了人生目标,并为之付出努力会有多么地重要。 他见过身边有太多人活到了这个岁数,不停地感慨如果当初这件事那么做就好了,那件事这么做就好了,听得最多的那件事便是学生时代没有好好学习,当想要重来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 这些人大多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过的也都是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学习决定了他们不如社会之前最后一块踏板地高度。 他们因为没有在学生时代付出足够的努力而获得更高的平台,独自面对生活之后,迅速被房子车子和婚姻扑倒在地。 生活已经很吃力了,更不用提花多余的力气去提升自己了。 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 但是全峰也见过一些人,学习的时候并不认真,在学生时代基本是混着过来的,可是他们却在别的方面异常专注,早早地定下了人生的目标。 从四岁开始学钢琴的,从八岁开始练舞蹈的,初中的时候开始自学电脑的,他们有的是被家长逼着,有的是自发的爱好,可是无一例外地从小一直坚持到大。 在别人上大学面对着五花八门的专业蒙圈的时候,他们早早地坚定了志向,在别人二十多岁才开始学习跟自己日后生计有关的技能时,他们的爱好经过十几年的淬炼已经成为足够养家的专业技能了。 所以,当全峰确认自己确确实实地穿越了,便下定决心,要让拳击成为他的专业技能,不仅如此,他还要利用这种先发优势,成为最顶尖的拳手。 可这一切都不足以跟这帮孩子们说,uu看书.uukanshu说了他们也理解不了。 他眼珠转了两圈,对着李老师露出两个酒窝,“李老师,是不是连续两个学期考全百,就有可能申请跳级啊?” 李老师没反应过来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顺嘴应道:“对啊。” 全峰伸出小手拉住李老师的衣袖撒娇道:“老师,我改分是怕我下次也考全百,这样我爸妈肯定要让我跳级了,我舍不得离开这个班,我想一直跟你学习,所以你可让全班同学替我保密啊!” 李老师显然没料到这是全峰的理由,他哪会怀疑一个八岁的孩子跟他撒这样的慌,当即板起面孔,揉了他脑袋一把,“你这小孩,可有点骄傲了啊,谁说你下次一定就能考全百的,”他把卷子还给全峰,“坐下吧,下次注意啊!” “这孩子!”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偷偷地抹了把湿润的眼角,这师生情,真是太叫人感动了,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正见到全峰在对大壮做鬼脸,他一叫,全峰赶紧做出乖巧地样子,眨巴着眼睛看他。 他微微摇头,说道:“小峰,下午主题班会是我的理想,你提前准备一下吧。” 全峰有点傻眼,他虽然在公司里没少给他的员工们演讲,可那是为了给他们打鸡血,让他们拼命替自己赚钱,那些话可不能跟这帮小孩说,便问道:“准备什么?” 李老师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对着孩子们说道:“你们也准备一下,下午两节班会,第一节写作文,第二节选写的好的上前面念作文,全峰你第一个讲。” 29 我的理想 “亲爱的各位同学、老师……呃,还有各位家长,你们好,我是实验小学一年六班的学生,我叫全峰……” 班会上,全峰站在讲台上念他花了一上午功夫琢磨出来的作文。 说实话,他步入社会之后,很少有机会动笔正经写点什么,这突然间让他写篇作文,还要上台朗读,着实让他头疼了一阵。 最难的不是怎么把字写出来,而是明明已经三十多岁,怎么能写成八岁的样子。 不然,老李肯定又要说他是找家长代写的了。 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用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略显老成的开头,看不出天真活泼,却也不会露出破绽。 可谁知道李老师还玩了这么一手,在没提前透露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居然请了十几个家长作为代表旁听。 各个成绩分段的同学都有一两个家长来到教室,当然,那个时候就有需要被特殊照顾的孩子,他们的家长也个个不落地被请来。 全峰记得小时候自己的父母只有在全体家长会的时候才会被邀请出席,从来没有成为某个成绩分段同学的家长代表来参加班会。 看来这次考试成绩起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在这学期最后一次大班会,他的老妈竟然也能代表优等生家长列席了。 他看着何晴有些意外又略带骄傲的坐在教室后面临时加的小板凳上,居然难得一见地紧张了。 他的稿子根本没准备对家长说的话,后面那句磕磕巴巴的家长好,是他临时起意加上去的。 同学和家长们在台下起劲鼓掌,好像他要做什么了不得的报告了。 实际上,全峰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内心是个大人,故意写了很多傻话在上面,现在何晴在底下一坐,他再看手里那篇作文,恨不得把它当场撕了。 掌声停止,全峰还在对着作文相面。 李老师以为他紧张了,面带微笑提醒道:“没事的小峰,开头不挺好吗,照着大声念就行了!” 全峰只好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拿着小孩的腔调,大声念道:“我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就是我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找个好工作,然后取个好老婆,每天都有钱花,最好还能常去旅旅游……” 他念着念着,发现李老师的脸色铁青,家长们眼角也泛起了笑意,压低了声音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同学们被家长影响,笑得更加无遮无拦。 何晴有些尴尬地坐在他们中间,原本挺直的腰板此时微微有些矮了下去,可依然强撑着精神,给台上的儿子以鼓励。 全峰心里一颤,他自己丢脸没关系,本来他这么写就有点故意捣乱的意思,可现在情况变了,老妈在下面坐着,不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丢人啊。 于是他干脆把作文本往讲台上一撇,李老师还以为他就这么说完了,想着幸好没丢更多的人,正要撵他下台。 全峰大声说道:“这样的理想多美好,我相信就连好多大人内心都有这样的理想,可是就因为它太过美好,它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李老师一愣,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背靠着教室一侧墙壁听他继续讲。 “如果这样的理想真的可以实现,对我来说其实是非常幸福的,因为它不会惹我的父母生气,它可以让我过的很安稳,可以让我的父母安心。” 全峰说着,在台上与何晴对视了一眼,心想也许这是一个适合向她袒露心声的场合,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想法可以不被轻易打断。 于是他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昂头说道:“我们每一个家长都对自己的孩子有着热切的期盼,希望孩子成龙成凤,最不济也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们在孩子出生之前就给小孩预设了某种人生的道路。” “这条路有可能是他们当初想走没走成的,有可能是他们曾经走过的,也有可能仅仅是他们自己觉得孩子应该走的。” 全峰觉得自己的口吻有点变味了,赶紧强调了一下,“做为一个小孩,我每时每刻都感受着父母亲对我的这种期望,同时也感受到他们在这期望背后所饱含的爱意。” “可是我想说,这种期望给了我非常大的压力,就好像我是一块豆腐,却偏偏要挤进一根圆形的管道里,最后挤成碎块才能符合他们对我期望,可那时,我已经不再完整了。” 他看着人群中何晴的眼睛,问道:“妈妈,那样我还是我吗?” 何晴有些局促,将挡住眼睛的一缕发丝拢到额头上,看了看左右,笑道:“傻孩子,那怎么不是你了?” 全峰摇了摇头,又问:“妈,那你知道我真正的理想是什么吗?你私下里跟我交流过吗?” 何晴同样缓缓摇了摇头。 家长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眼神不断瞄着这对儿在班级中隔空对话的母子。 全峰眉头皱起,大声问道:“那在坐的各位敬爱的家长,你们呢?问过你们的孩子他们真正喜欢什么吗?有几个家长是按照孩子的喜好给他报兴趣班,然后从小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有的话请举手给我看看好吗?” 家长们的声音低了下去,u看书ww.uknshu 有些把头也低了下去,只有寥寥两人高昂着头,举起了手,其中一位还与在座位上坐着的自己的孩子得意地飞了个眼。 他们的两个孩子在这次考试全峰横空出世之前,历次测试都从来没有跌出过前五名,其中一个更是全班第一的常客。 李老师原本只想让全峰随便发个言,结果没想到他直接提自己主持起班会来了,虽然他倒是从来没在这个角度考虑过理想对孩子的意义,不过现在看来这效果居然还不错,便没阻止全峰继续说下去。 他凑到全峰耳边小声提醒:“你说的挺好,但是差不多行了,毕竟你是个孩子,再有道理他们也不容易接受,差不多收个尾,一会我接着来,你小子真是人小鬼大。” 全峰感激地望了李老师一眼,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看着铺垫得差不多了,便重新问何晴,“那老妈,我现在告诉你我真正的理想,你能接受吗?你能像支持我学习那样支持我吗,你能帮我说服我老爸吗?即使我的理想可能与你期望的相差甚远?” 何晴被架在台上,此时哪能说不支持,她本来就脸皮薄,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我儿子,你干啥妈都支持你。” 全峰一听有戏,又追问了一遍:“那我爸呢,他那么古板。” “背后咋说你爸呢,他也一样支持你,只要你努力就行。” “那我可说了,”全峰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我的理想是当一名拳击手,我要凭我这双拳头,给我们中国,打出个世界冠军来!” 30 做喜欢的事 “不行不行,好好的学不上,打什么拳击,不行!” 放学后,何晴拽着全峰的胳膊,气冲冲地往家走。 “妈,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努力就支持我的!”全峰想把手抽出来,无奈他一个小孩,哪有他老妈有劲,只得被拽地跟头流星地拖在后面。 “屁话,刚才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能说不支持吗,你还学会逼宫了你?以后你少看连续剧,尤其那些古装的,什么神雕侠侣武则天的,净不学好!” 全峰小声念叨:“明明都是你自己看的……” “你说什么?!”何晴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站住脚一甩他胳膊,“你再顶嘴你看我揍你不?” 全峰的伤处被牵动,疼得他咧嘴叫唤,“疼、疼,妈,你别那么用力。” 何晴见儿子脸色有异,狐疑地过来,掀开全峰的衣服,只见在他左侧腋下一直到腹部上方,乌青了一大片,不由得失声尖叫道:“小峰,你这是咋了?” 全峰把衣襟从何晴手里抢回来,把衣服抻平,说道:“我说我想打拳击,我周六参加了个少儿比赛!” 何晴立刻瞪圆了眼睛,举手作势要打,又觉得儿子伤的可怜,手举在半空,半天落不下来,口气终于缓和了一些,说道: “你还骗我说出去玩了,你说你,这次考试考得不挺好的吗,门门都九十多分,努努力就全考一百了,你们那老师也不靠谱,门门都判错分数,要是没发现你不就是全都一百吗?你还非得打什么拳击去。” 全峰心说你还不知道我改分的事呢,知道了不定得怎么收拾我呢,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会儿也没法跟何晴讲道理,索性赖着她撒娇:“我就是喜欢拳击,我也要成泰森那样的拳击手,成世界冠军!” “泰山什么泰山,你要进山当猴子去啊?”何晴对拳击一窍不通,听差了一个字。 “泰森,我说泰森,中央台转播过他的比赛,你看看就知道他多厉害了!” “我不管这个山那个森的,你就是不许去,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不比什么都强,你要真喜欢拳击就当个爱好也不错,”说到这,何晴恍然大悟,重新打量了一眼全峰:“我说你这阵子老瞎折腾呢,你看这伤,这下挨打了满意了吧?” 全峰撇了撇嘴,“这点伤算什么,打拳击哪有不受伤的,我这算轻的了,再重的伤我也能坚持,我就是喜欢这个,妈你班上都答应我了,你一个大人怎么能失言呢?” 何晴撇下他,加快了脚步独自在前面走,“谁失言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事了,你就三分钟热度,回家我告诉你爹去,看他怎么收拾你。” 一头冷水浇下,全峰原本还以为他的两父母,母亲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个,现在看来全振兴他们两个都一样啊。 结果这导致全峰今天错误估计了形势,提早暴露了战略意图,他的理想要凉啊。 他赶忙追上去,拉着他妈的手,“妈,咱们好商量,你先别告诉我爹,好商量啊!” 何晴头也不回,高跟鞋嗒嗒往前迈,“你就这么调皮吧,你爹这几天加班,等晚上他回来我就告诉他,有本事你就别睡,等他回来自己跟他说去!” 娘俩就这么一路讨价还价,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家,最终何晴板着一张脸,始终也没吐口。 掏出钥匙一拧开家门,一股油烟扑面而来,呛得两人不约而同地咳嗽一阵,紧接着厨房里传出刺刺拉拉油锅翻炒的声音。 何晴脸色一变,踩下高跟鞋,趿拉着拖鞋小跑进厨房,叫道:“你怎么回来了!炝锅咋不知道关厨房门!油烟全进屋啦!” 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厨房门被重重摔上,把全峰一个人隔绝在门厅。 全峰慢悠悠地换了拖鞋,心里却惴惴不安,谁也没想到一直加班的全振兴今天突然提前回了家,看得出来心情还不错,能这么炝锅的少不了是个硬菜。 照着何晴回来的路上表现出来的状态,她肯定要借着这个功夫去跟全振兴告他的状,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冲进去打断她。 毕竟自己已经估计错了一次,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他突然发现他自以为了解的父母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听听何晴会怎么跟全振兴说这件事,于是他把书包扔回屋里便推开厨房门溜了进去。 全振兴一见他来,一边盯着锅里煎着的肥鲤鱼,一边笑着说:“哎呀,我儿子回来了,听说你小子这次考得不错啊,差点门门一百?” 全峰点了点头,心虚地瞧了何晴一眼,不知她跟全振兴已经说了多少,决定把话题先从自己身上移开,便问道:“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咋了,回来早了给你炖鱼吃,还不乐意啊?”全振兴心情不错,居然跟他开起玩笑来了。 “没啥,我就是问问。” 何晴插话道:“你可算早回家一回,你问问你宝贝儿子,他这周末干什么去了?” 全振兴嘴角带着笑意,“咋了儿子,又调皮惹你妈生气了?” 全峰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何晴走过来一把掀开他的衣服,指着他的伤处说:“你瞧瞧你儿子干的,他说他周末参加拳击比赛去了!” “妈!” 何晴不理他,继续一口气说完,“他还说他以后要打拳击,要当什么泰山?” 全振兴的脸沉了下来,皱着眉头瞧得全峰的心一阵突突跳,就算他再是三十多岁的老爷们,父亲的威仪此时依然发挥着天然的作用。 “你妈说的是真的?” “那可不,”何晴没打算饶了全峰,干脆把刚才的事全都说出来:“他刚才班会上代表全班同学讲话,结果说了一大堆什么理想啊,家长的期望跟现实不符啊,这样的话,搞得我被那些家长一直捅咕,问我这是不是我儿子,我都觉得丢人死了。” 全峰可不知道当时她老妈心里的真实想法居然是这样,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那么生气,被何晴这么一说,他全然没了主意,所有的底牌都提前曝光,就等全振兴一句话,便能将他日后向职业拳击的发展的道路全部堵死。 全振兴这时偏偏一言不发,皱起眉头时不时翻着锅里的鱼。 何晴娘俩见他没动静,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一起巴巴地站在一旁瞧着他。 全振兴见鱼煎得差不多了,将旁边提前备好的飘着调料的清水倒进锅里,又是刺啦一阵响。 全振兴等蒸汽散得差不多了,抄过锅盖来罩在铁锅上,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拢着全峰地脖子:“走,客厅说去,何晴你看着锅。” 这动作出乎娘俩意料,也没看出他有生气的迹象,两人只得乖乖照做。 全振兴坐在沙发上,把全峰拉在他腿边,平视着他,问道:“小峰,你说你喜欢拳击,这什么时候的事?” 全峰想了想,大概喜欢了有三十多年了吧,便开口说道:“挺长时间了,反正自从看过泰森的比赛我就一直喜欢。” 全振兴说:“你房间贴着他的海报,你妈不了解,我早就注意了,u看书ww.ukansh.om 你真的认为拳击比你学习有前途吗?” “不一定,”全峰见父亲问的诚恳,便干脆敞开心扉地说:“现在我才八岁,专注在哪方面上未来的前途可能都不会差,而且学习是那条比较容易走的路,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全振兴见儿子居然能说出如此理性的话来,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他一番,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拳击?” 全峰看着他的眼睛,“爸,我喜欢拳击,不喜欢学习,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不像拳击那么热爱,你还记得那天你也是做鱼,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跟你是那样说,我自己也想那么做。” 全振兴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渐渐重新泛起了笑意,柔声道:“那就行,你坚持你自己吧,爸爸全力支持你,但是你要是那天半途而废,我可是再也不管你了。” 全峰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大叫了一声:“爸!” 何晴闻声而来,见他们父子这状态便猜到了几分,同样惊讶地说道:“你同意他了?” 全振兴把全峰揽在大腿上坐好,对何晴说:“你说我这阵子为什么加班,市里有个招标任务要出设计图,本来我要是报名改编制,这事轮不到我头上,”他怜爱地揉了揉全峰的脑袋,“我听了儿子的话,做我喜欢的事,你猜怎么着,我的设计图中标了,以后咱们市里的地标建筑,就要署我的名了!” 他兴奋地抬眼看着何晴,问道:“你说,我都能做我喜欢的事,还能取得成就,我怎么能拦着我的儿子呢?” 31 我,进决赛了,给钱 全峰从来没想过他的父亲会这么开明。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劝全振兴坚持自己所爱,而恰巧又有这么个招标任务落在他头上,以全振兴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的。 只能说全峰最初的判断对了路子,果然穿越回来之后,把握命运的机会往往就在跟他有关的这些人身上,而不仅仅是光凭他自己傻努力。 全峰觉得是时候去跟吴桐试着再谈一次了,这孩子是他上个童年的好朋友,那这个童年也必须是他的好朋友。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全峰一直留心着吴桐,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这个性格有点乖僻的小孩重新搭理他。 可是下课铃一响,班级里的男生们一如既往地蜂拥而至,这几天他们便是如此,尤其昨天开过班会听说全峰要当拳击手之后,这帮小屁孩可算捞着了新鲜事物,一个个变本加厉地缠着全峰,说他们也要当拳击手,非让全峰也算他们一个。 他们觉得为了理想许下心愿是件好玩儿的事,任凭全峰怎么解释,就是说不通。 这么一耽搁,吴桐像个抓不住地泥鳅,又不知什么时候溜出了他的视野。 全峰无奈,只得随便教他们摆了两个入门的拳架糊弄过去,才得以脱身。 其实,有人缠着他,尤其是这帮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愿意跟他学拳击,他觉得是一件顶好的事。 起码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种一颗种子,总比待他们成年之后再要求他们喜欢拳击更容易一些。 所以这一整周以来,有男生来跟他比划,不管是学的像还是四肢都不协调的,他都乐意耐心地教他们。 这可能也是吴桐迟迟不愿意理他的原因之一。 如果今天全峰没有找吴桐谈话的计划,他可能就会留下来更仔细地教这帮好奇的孩子们了。 他一路追出校门,在对着校园内翘首以盼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之中穿过,没找到吴桐的身影,却被另一个熟人给拦住了。 小胖子南哥胖大的肚子横在他面前,挡住了全峰的去路。 全峰急于找吴桐,便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又来干什么?我可没功夫跟你打架。” 南哥当即就想翻脸,可是伸手又怕他摔自己,悻悻把手收回,说道:“怎么了?我跟你认识就不能找你玩来了?” 全峰反倒有点惊讶,反问道:“你一个大孩子了,跑来跟我这一年级的玩什么?” 南哥学着古惑仔里浩南的样子向后甩了甩头,略带无奈地说:“是他非得来找你。” 全峰向他身后看去,只见老卢这矮地缸手里拎着三根冰棍,正从旁边的小卖店里走出来。 来到两人身边,从后面拍了南哥后脑勺一下,笑道:“行,臭小子,没让我失望,还真把人给我堵着了。” “别动我头!”南哥从他手里抢了一根冰棍就走。 老卢拦住他,“哎,哪去?” “人给你找着了,我回家写作业去。”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回家你就没影了,你哪也不许去,今天带你俩去个好地方。” 全峰在旁边看着他们爷俩上演亲子秀,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插上话,问道:“上哪去?我今天还有事呢?改天再说吧。” 老卢把他也拦住,递给他一根五毛钱的小奶糕,说道:“卢英南走你都不能走,我就专门找你来的,我昨天就来一回了,我看跟你在一起的好像是你妈,娘俩还拉拉扯扯的就没好意思叫你,这不我寻思小孩好说话才把这臭小子找来,你哪能说走就走?” 全峰奇道:“你找我干什么?” “你们跟我走就知道了。” 全峰眯起眼睛揶揄道:“你不是看我比一般小孩结实,要把我卖到煤省去吧?” 老卢也给了他脑袋一巴掌,被他低头闪过,“行,小伙子,基本功真扎实,别跟我这扯淡,赶紧走,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你就说想不想赢马涛吧?” “当然想。”全峰毫不犹豫。 南哥却瞪大了眼睛,说道:“真的假的,马涛?体校那个少年拳击队的?” “你也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见过,他们队里有个叫孙佳的傻逼,在我们学校那片老是欺负人,我跟他打过架。”南哥一脸不忿地用手背搓了下鼻子,结果不言而喻,他肯定没打过人家,“马涛遇见过两回,孙佳挺怕他。” 南哥又仔细地瞧了全峰一眼,“周六的比赛就剩你们两个争决赛了?孙佳没赢了?输给谁了?” 老卢和全峰有默契地同时笑而不语。uu看书 w.uuknsu.om 南哥叫道:“你他妈小子赢了孙佳?” 他夸张地向后跳开,差点撞上过路的行人,他也不在乎,好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全峰。 “真的假的?” 全峰没搭理他,正要追问老卢到底卖的什么药,却远远地见到街对面,吴桐背着个大书包一头扎进了广场边上新开的游戏厅里。 他干脆一扯老卢的袖子,说道:“老卢,你等我会儿,我去找个人。” 老卢揪住他的书包,骂道:“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管谁叫老卢呢,混熟了是吧,你找急忙慌找谁去,我那边约好了,别耽搁了。” 全峰挣脱开他的魔爪,“哎呀,就一会儿。” 向着街对面跑了两步,脑子里灵光一现,他又翻了回来,问老卢:“这比赛奖金还算不算数?” 老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点头道:“当然了,我做人一向讲诚信,要不然怎么做买卖?” “行行行,我知道,我问你,我进了决赛,是不是至少能得八十块钱奖金?” 老卢转了会儿脑筋,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对,至少八十。” 全峰手一摊,“拿来吧。” “啥?” “八十块钱啊,我两个月之后要是输了,这八十块也是我的,要是赢了你再补给我四十就行了。” 老卢一掌拍掉他的手,“你小小孩急着要那么多钱干嘛?” 全峰望了一眼游戏厅的方向,说道:“你别管了,急用。” 32 不是冤家不聚头 吴桐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在郁闷中度过的。 他不明白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好像换了一个人。 原本他们两个人,同样班级中下游的学习成绩,同样地爱好玩游戏,同样地不受同学和老师的重视。 他们也同样不在乎这些,每天探讨游戏连招怎么发,不知有多快乐。 可这一切随着全峰的改变全都烟消云散了。 眼看着全峰成为班级的焦点,每天被无数的男生包围,又被无数的女生在背地里讨论——光吴桐偶然听见的次数就足够让他耳朵起茧了。 而他还是那个全班最不起眼的男生。 原本他和全峰的组合不分高低,现在他终于成为这个组合的老大了——因为这组合根本就不存在了! 吴桐愤愤地想着,将满腔郁闷全都用力拍在眼前的游戏按键上。 屏幕上,草薙京发出一招大蛇薙,却被电脑控制地大门五郎轻松闪身躲过,紧接着一招地狱极乐落了结了生命。 吴桐吧嗒吧嗒嘴,使劲瞎晃了一顿游戏机的操作面板算作泄愤,刚刚那是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所买的最后一个游戏币。 正要离开,他面前的控制板上一阵哗啦啦地脆响,一堆亮闪闪地游戏币倒在那里,很快就从面板上的金属凹槽溢了出来。 他忙伸手捂住掉出来的游戏币,防止它们掉在地上,抬头望去,只见全峰笑吟吟地站在他旁边说: “你都死了,这么瞎绕还有什么用?” 吴桐一见是他,立刻冷了脸,也不管游戏币怎么样了,推开凳子转身就走。 全峰一把拦住他,有过之前的经验,他尽量让自己用小孩子的口吻说道:“之前是我错了,你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吴桐横他一眼,说道:“我就这么小心眼,我才不用你的币,你自己玩儿吧。” 全峰正是为了哄他高兴,才专门找老卢提前拿了奖金,花了十块钱买了七十个币,一股脑地摆在吴桐面前,希望他能看在这个份儿上多跟他聊两句。 谁知道这小子脾气死拧,根本不买他的账。 他见吴桐一脸决绝地走了,连忙撑开衣兜把摊在游戏机上的游戏币往里面划拉,赶着想去追他。 一只比他大的手按在了游戏币上,阻止他继续将币装进兜里。 全峰打眼一瞧,一个十四五岁染着一头紫毛的少年正坐在吴桐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对他嘲弄地笑,问道:“**崽子,谁让你动我的币了?” 全峰立刻意识到遇到碰瓷的了,他可没像一般的小孩那样吓得语无伦次去跟人家争辩。 而且,他实在是对十几块钱在乎不起来,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去找吴桐,没功夫跟这十来岁的孩子去计较太多。 他把手一抬,下巴一沉,说道:“好,那就算是你买的吧,好好玩吧。” 谁知那小子得寸进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问道:“我让你走了吗?” 全峰知道小时候的这帮混子都是什么套路,现在他肯定是要让全峰把兜里的钱全都掏出来了。 十块钱他可以不在乎,可余下的七十块钱他是一分都不想交出去。 吴桐却在这个时候返了回来,对紫毛说:“强哥,你别找我朋友麻烦,他没什么钱的,求求你饶了他吧,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紫毛眼睛一瞪,坐在凳子上抬腿便给了吴桐一脚,“有他妈你说话的份吗?刚这**买镚儿的时候我他妈都瞧见了,你骗谁呢?还有你,赶紧把剩下的钱拿来!” 后半句却是对全峰说的。 全峰见吴桐返回来只是为了给自己求情,便知道他还是认他这个好朋友的,只是这孩子性格太过细腻,在跟自己闹别扭的时候是绝不会轻易来和好的。 想到这点,全峰倒有点感谢这紫毛了。 他注意到紫毛在教训吴桐的时候,游戏厅内在他们附近的几个机位上玩耍的青年也在或明或暗地注意着这边的动向,显然他们是跟紫毛一伙的。 今天这件事还有点棘手,他凑到吴桐耳边,悄悄说道:“一会儿我一给你信号,你拔腿就往外跑,千万别回头知道吗?” 吴桐满是不解地瞧着他,还没等开口问,紫毛就喝道:“**,你俩说他妈啥悄悄话呢,让你拿钱听见了吗,要不然今天你俩谁也别想站着出去。” 全峰对他微微一笑,向他走近了一步,让他的脑袋大约正好在自己胸前十公分的位置,说道:“强哥是吧,我在教我好朋友,要想成为一个男人,绝对不能一开口就跟傻逼求饶。” “你说啥!?” 全峰右腿蹬地,拧腰送肩,大臂与小臂成九十度夹角挥出,拳眼向上,手指面对自己,用一记标准地摆拳做了回答。 紫毛猝不及防,被他一拳击中太阳穴,连声都没来得及吭一下,脑袋便被揍得磕在游戏机控制板上,接着整个人软的像面条一样出溜到地上,uu看书.ukashu.o 碰到了三把圆板凳。 全峰对吴桐大喝一声:“还愣着!赶紧他妈跑啊!” 吴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听他喊了才明白刚才全峰跟自己说的悄悄话是什么意思,这才想起迈开步子转身逃跑。 刚跑了两步,便被坐在前面左侧机位的一个少年伸出长腿来绊了个狗吃屎。 疼的吴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游戏厅老板听到这边乱起来了,在收款台拍案而起,亮出粗壮胳膊上纹着的入云龙来,大喝道:“哪个不开眼的**崽子在我这儿闹事,要打架给我滚出去,碰坏了我机器我让你爹妈都赔出来!” 全峰正要去扶吴桐,一抬眼,正瞧见使绊子的少年也站了起来,对他笑道:“哎呦,你小子也来这地方,我当谁呢,一拳把小强就放倒了,练家子啊,不是冤家不聚头,正好,今天跟你新仇旧恨一起了了,怎么样,那天被我踢一脚还不够,跟我出去聊聊吧?”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全峰双数组半决赛的对手孙佳。 全峰瞧了他一眼,听他说着不知从哪个评书段子里学来的腔调,强忍着笑意,说道:“孙佳,我劝你别自讨苦吃了,让我和我朋友走,你踢我那脚就算了(liao)了,怎么样?” 孙佳气的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地说:“谁他妈跟你了了,”说着他便想要动手,远远地瞧见凶神恶煞般地游戏厅老板正热切地关注着他,便灰溜溜地退了回来,一扬手,他的狐朋狗友们便围了上来。 “**,今天必须得跟你再说道说道,跟我走!” 33 1点默契都没有 在网络时代来临之前,或者说当网吧还未开满大街小巷之前,孩子们的主要娱乐地点是电脑房。 它们以局域网游戏为主,单机游戏为辅,吸引着无数孩子将时间和金钱投入其中。 在那之前,90年代初的孩子们常去的地方叫游戏厅,在全峰的记忆中,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依然会在某些破败的街角找到这些早已不复当年辉煌的娱乐场所,偶尔去找找童年的情怀。 这种情况一直到游戏厅改头换面成为电玩城,洗去了一身来自于街头的泥土味儿,转而装扮cd市小资生活的点缀之后,全峰才对它彻底失去了兴趣。 不过现在,全峰正切身重温着来自90年代在游戏厅、歌舞厅中孕育出来的街头文化。 佳友游戏厅是朱山市最早开起来的一批游戏厅之一,后来它因赌-博机风波而关停了一阵子,重新对外开放的时候,它变成了佳友迪厅的ktv分部。 这些都是后话,在这个时间点,佳友游戏厅刚刚开业没多久,在当时看起来豪华地装修,c从日本走-私来的最新游戏板块,以及每个按键都好使的游戏机,让它在同行业中充满了竞争力。 也让它吸引了朱山市区最多的闲散人士、无业青年,以及那些向往着刺激生活的所谓不良少年们。 孙佳便是其中之一。 他在去体校之前念得是普通小学,可就因为他常年调皮捣蛋,殴打同学,在多次找家长沟通教育无果之后,终于被学校劝退。 那之后,他在朱山市武术学校待了两年,因为吃不了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压腿练习一字马的苦,主动跟教练申请,转到了挂靠在武校下的散打队,算是从无休止地武术套路练习中解脱了出来。 在散打队,他年龄最小,基础最差,每次对练都被揍得稀里哗啦,他老妈看他每天鼻青脸肿地还不敢抱怨,又心疼他,终于是把他送进了体校的拳击队。 他本来想去练长跑,凭他那点底子,好歹算接触过格斗项目,终于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正因这些经历,加上他本来的劣根性,好像让他的叛逆期来的比别人更早了一些。 八九岁刚去武校的时候就开始在街头跟着大孩子胡混,后来他在武校和体校练的这点本事全都用在与人斗殴上了,却也在他这个年龄段打出了一些名气。 只要一上街,身边肯定会聚拢起一波愿意追随他的小弟们,这给了他无比的满足感,由此,他更加不乐意回体校去进行枯燥的训练了。 现在,他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们裹挟着全峰从佳友游戏厅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一脸汉奸替皇军捉住了地下党的模样,憋着劲要好好给全峰点教训,让他知道在这个地界上,谁,才是这个年龄段真正的老大。 全峰老老实实地跟在几个大孩子中间,眼神却一刻都没闲着,在他们身上挨个扫了个遍。 他在观察他们身体的强壮程度,以及走路姿势是否协调,万一一会儿真的打起来,他必须要找一个最弱的突破口才行。 果然,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个强哥身上,这帮半大孩子身上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时代烙印,他们身形消瘦却精力旺盛,身无半两肉却偏喜好争勇斗狠。 在全峰的眼界看来,孙佳就已经算够瘦的了,不过好歹还算有些肌肉线条,其他的孩子基本上就是纯瘦,凭这样的身体去打架靠得可能就是少年人毫无缘由地胆色了。 强哥在其中不算是最瘦的那个,但是他刚刚被全峰当头揍了一记,虽然跟在人群当中,但是目光涣散,脚下虚浮,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刻意控制的话,他很可能又要再次晕倒。 是少年人那骄傲地自尊在支撑着他逞强。 全峰对吓得如遭瘟的小鸡一般瑟瑟发抖的吴桐小声说道:“一会儿还是像刚才那样,你一见我给你信号,你掉头就往外跑,不管谁追你都别回头,就往人多的地方扎,听到了没有?” 全峰相信这个时代的人还不像后来那么冷漠,有正义感的成年人见到小孩被欺负是会伸出援手的。 而他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这么多人,他打算尽量惹怒孙佳,拖住尽可能多的人,来给自己弱小的朋友多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至于强哥,全峰知道以他现在的水平没法一开打便压制住身体远胜于他的孙佳,但是如果能盯着强哥一个人猛揍,多少也能给这帮孩子点震慑力。 …… 就算没能震慑住,拖一个人下水也算够本。 他见孙佳领着他们越走越偏,渐渐地离开了行人较多的广场,直想往旁边的小区里钻。 看这架势,今天这架是躲不开了。 躲不开就先下手为强,这是全峰一贯的作风,解决困难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困难成为真正的困难之前。 他碰了吴桐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不等他回应,抬手便抽了吴桐一个嘴巴。 吴桐一路上在心里做了无数次思想准备,万万没想到挨得第一下却是来自于把自己卷进这场风波里的“好朋友”,早知这样,我就不回来帮你求情了。 吴桐愣在原地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小眼神委屈地看着全峰,抽搭着说不上话来。 给全峰急得在心里大骂他是个蠢蛋,既然如此,u看书ww.uuknshu 趁混混们大眼瞪小眼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只能做到底了。 他指着吴桐大骂:“哭尼玛哭,娘们唧唧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快滚!”他踹了吴桐一脚,又猛推了他一下,直把他推出了包围着他们的人群。 吴桐脚下拌蒜,倒退着摔了个屁蹲儿,坐在那不起来,干脆冲着天上的白云嚎啕大哭起来。 全峰气势汹汹地来到他身边,踢了他屁股一脚,又蹲下来,拿手捏着他的脸蛋,虽然是做戏给混混们看,可是……揍个小娘炮还是有种莫名的快感。 他把心里那种“叫你这阵子不理我,叫你非得跑游戏厅来”的想法飞快地赶走,面露凶相,却压低了声音说:“傻子,你哭啥,我给你推出来你还不快跑?” 吴桐这才明白他的真实用意,哭的声音都小了,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全峰。 全峰捏着他脸蛋的手赶紧加了把劲,说道:“哭啊!他们都看着呢!” 吴桐其实不傻,在惊吓劲过去之后,终于开始配合他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全峰鼻子上,尖叫道:“你滚!我不跟你当好朋友了!” 说罢,扭身撒腿就跑。 孙佳和混混们还抱着膀子看戏,他对强哥说:“你瞧这俩傻逼,咱们没动手呢,自己先打起来了嘿。” 眼见着吴桐越跑越远,混混们没一个想起来去追的,全峰揉了一把发红的鼻子,顺势擦掉了鼻子酸胀而掉出来的眼泪,望着吴桐消失在拐角里的背影,欣慰地笑了。 “这小子,一点儿都不吃亏,下手真狠……” 34 绝地反击 当孙佳意识到全峰是玩了个心眼,故意装作跟吴桐打架,是为了创造出机会让他先一步跑掉的时候,气急败坏地向全峰挥拳过来,怒道: “**崽子!你敢耍我?!” 孙佳的行为正中全峰的下怀。 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孙佳,从而让他放弃原有的行进路线,转而在这还算开阔的路口跟他撕破脸面。 在擂台上有规则的限制,孙佳就没能把全峰怎么样,最后那一脚也是趁全峰不备,偷袭得手。 全峰不慌不忙地侧头避过这一拳,脚下移动如探戈舞步,没等孙佳做出进一步反应便来到了他身体右侧。 全峰在擂台上已经将孙佳的攻击路数摸了个透,知道他在出拳之后,对同侧位的调整能力极其地差,可以说跟没练过搏击的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 全峰腰部急旋,带动肩膀打出了一击这群混混从来没在这个年龄段孩子身上见过的迅猛勾拳。 拳锋顶在孙佳打出的右拳下,不及回收防御地右侧第六根肋骨下沿儿上。 顿时疼的孙佳倒抽一口气,差点没疼晕过去。 他向后撤了半步,重新审视这个他轻视了已久的对手,对方不过是个小屁孩儿,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见他挨了一下之后,他的弟兄们也收起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他们并不觉得全峰是多大的威胁,他们脸上的神情和肢体语言只交待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这小子作死!居然敢还手! 原本他们只想帮孙佳围住他,然后看一出猫抓耗子的好戏,在需要的时候一人打上一拳,踢上一脚,过过玩儿瘾也就算了。 可这小子居然敢还手,在这个地盘上,在他们众人的包围下,敢挑战孙大哥的权威,这还了得。 今天必须得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全峰一个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帮混混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他的心里也有些发怵,即便他穿回来之前,在街上遇到那些聚在一起,眼神不善的半大小子的时候也是远远地躲着走。 因为成年人知分寸,而这个年龄的男孩只知争勇斗狠,只要为了赢过你,真的下死手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在现在这个局面下,孙佳一动手,全峰就知道他只能比这些孩子们更狠,才有可能将他们吓住,从而脱身。 他见孙佳站稳了脚,猜测他在明显吃了一亏的情况下,肯定会使出他最擅长最有把握的招式。 就像上次偷袭全峰的机会,只有那短短的一瞬间,他本能地踢出了那一脚。 这次也是一样,果然,孙佳像全峰预判地那样,抬起右胯,左膝外展,抡起边腿再次向全峰的肋间攻来。 只是,这次全峰早有了准备,在他提胯的那一秒钟,全峰同时弓步前探,沉腰下潜,避开了对方小腿劲扫,一把拿住了孙佳的支撑腿。 接着全峰势头不停,肩膀上靠,顶在对方左膝迎面骨上。 孙佳当即失去重心,仰面摔倒。 他像个外行人一样,双手凌空乱抓,却忘了护住自己的后脑,好在长期的训练还给他留下了一点财富,身体本能地收缩,没有让他的头部直接着地。 而是上背部先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脑袋弹在地上,磕得还算不重,不然就这一下,说不定就要让他落下后遗症。 全峰却没打算就此收手,他还身处众人的包围当中,他只想着擒贼先擒王,将孙佳彻底打蔫,其他的孩子或许就会知难而退。 他顺势爬到上位,双膝压住孙佳的肩部,抡起拳头,对孙佳毫无遮拦的面部进行锤击。 这一套动作是他在拳馆学习的时候,自己私下里跟其他自由搏击爱好者琢磨出来的,谁让他的自由搏击教练是个自由跤运动员,所以他这套动作在行家眼里看来比外行强不到哪去。 可是对付90年代根本不知自由搏击为何物的小混混却已经绰绰有余。 孙佳被他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双腿乱蹬,却怎么也不能把全峰翻下身去,两手怎么抓都被全峰的大腿给挡在外面。 全峰无所顾忌地锤了三拳,才终于被其他的混混从他身上给扯了下来。 全峰到底只有八岁,体重太轻,稍微有点力气的小伙子使个蛮劲便将他拖倒在地,接着便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全峰一手护住后脑,一手捂住肋间,左侧位蜷缩在地上,双膝团紧,最大限度地保护身体的要害不被攻击。 混混们等了半天这个机会,每一脚都用上了全力,全峰咬紧牙关竭力保持意志清醒,汗水从他绷紧的身体上每一个毛孔中渗出来。 他低估了混混们争强好胜的心,他没想到领头的孙佳被轻易打败不仅没有震慑住他们,反而还激起了他们的战斗欲望。 这个年纪真好,根本不知怕字怎么写…… 他在挨揍,却还有心思发出这样的感慨。 终于,他有些麻木了的知觉觉察出拳脚渐止,他从挡在耳边的手肘下偷眼观瞧,只见强哥此时接过了发号施令的大旗,他分开众人,叫道:“看我的!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 强哥向后走了十来步,向全峰加速跑了过来。 全峰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这是在街头斗殴中破坏力最为强大的一招——足球踢,顾名思义,就是将已经倒地的对手的脑袋当做足球来进行踢击。 挨了这一下,以全峰现在的小身板,估计后半年都得在医院里过了。 不过他也看到强哥的动作依然有些不协调,左脚迈出的步子总比右脚略小一些,这是刚刚太阳穴挨的那拳留下的后遗症,这也是全峰仅有的一次机会。 他看准强哥最后一脚在地面踩实,右腿最大限度地向后摆,不仅没有急着向远处躲开,而是就地护着头往强哥的支撑腿上一滚,接着手肘顶在他的膝关节内侧。 那是强哥做这个动作时整个身体重心的支撑点,全峰在上面施加了横向的力,强哥自身的体重加上助跑的冲力拧在一起,只这一下,便让他原地横着拍在地上,捂着膝盖痛号起来。 全峰启动突然,动作干净利落,谁也没想到攻守瞬间易势,施暴的人此刻却成了受害者,一个劲地在地上打滚,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一行十来人,都是常年混迹街头的不良少年,最小的十一二岁,最大的大概有十六岁,在准备围殴一个八岁的孩子时,在短短地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接连躺下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他们马首是瞻的绝对战力。uu看书.uukanshu 这帮半大孩子终于知道害怕了,他们不明白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而未知往往就是恐惧滋生地根源。 全峰拍了拍身上的土,尽管全身疼得分辨不出来伤处在哪,但他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对方的未知放大到极点。 其实他心里清楚,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尽管他的身体占据了绝对的劣势,可是这点劣势根本不足以拉近对方与他的差距。 那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与门外汉的差距,而他也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半职业选手,如果他穿回来之前是个真正的职业运动员,那么这帮孩子可能连刚才那样的机会都没有。 全峰冷冷地看着他们,一指躺在地上的孙佳,说道:“你们还不带他们去医院,可能脑震荡了,你们就让他们这么躺着?” …… 众人沉默。 一个混子颤颤巍巍地看了左右一眼,尖声叫道:“艹,不就是个小崽子吗,看把你们吓得,我这就刮了他,看看到底谁牛逼!” 全峰心里一惊,眼看着对方从后腰间掏出了一把折叠刀来。 这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先不提身体上的劣势,就算他跟对方一样的身体条件,对方手里有刀,那便是绝对的优势。 空手夺白刃,那都是童话里骗人的。 他可没傻到以身犯险的地步,他原地挺直了腰板,面不改色地瞪着对方,却在用余光踅摸逃跑的出路。 那个混子却先一步精神崩溃了,竟然举着食指长的折叠刀大叫着向他冲来。 35 不想在场外动拳头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混混持刀的手腕,他猝然间回头,一个个头跟他差不多的壮汉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 “小伙子,打急眼了啊,怎么还动上刀子了呢?” 老卢手上猛然发力,混混嗷一声惨叫,折叠小刀当啷坠地,老卢在上面踏上一只脚,对全峰说道:“我当你办什么事儿来了,原来跑这挨打来了?” 全峰特意选在这里逼孙佳发难,就是因为知道老卢他们等他不及肯定会来找他,那帮孩子再猖狂,还没有狂到敢跟大人动手的地步,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神经大条,来的这么晚。 此时他终于出现,全峰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全身的痛感一下子袭来,两只手也不知该揉哪合适,抱着膀子在身上瞎划拉, “你还知道来找我一下,我刚才都被圈儿踢了一遍了都,疼死我了,再晚一会儿我就要被揍死了。” 老卢面含笑意地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他下巴往地上一指,“这都放到两个了,再晚一会儿估计你就赢了呢?” 南哥也从他身后转到前面来,一见躺在地上的家伙正是他的死对头孙佳,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全峰说:“卧草,你真把他打了?” 他走过去在孙佳旁边蹲下,把他的脑袋掰过来,使他面对着自己,只见孙佳早就醒了,只是躺在地上不敢乱动而已。 南哥一碰他,他的眼珠滴流滴流乱转起来,虚弱地说:“傻-逼,别碰我,晕……晕……” 南哥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又照着孙佳屁股来了一脚,骂道:“你傻-逼,看你还惹我兄弟不,下次再见着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还不快滚!” 那帮混混见老卢往旁边一站,胳膊快顶他们腰粗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丧眉打眼地拿眼神遛南哥。 倒是老卢把手里攥着的混混往旁边一推,弯腰把折叠刀捡起来,没收到自己衬兜里,大踏步走过来照着大侄子卢英南的屁股就是一个大脚。 踢得南哥捂着屁股跳起老高。 “你他妈臭小子,有你什么事,滚一边拉去!” 全峰瞧这爷俩的架势,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挨揍当一回事,他瞧着老卢的表情,突然琢磨过味儿来,说道:“老卢,你是不是早就来了!” 老卢见被他识破了,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昂,你们从游戏厅出来的时候我就看着了,那么大一帮人我再看不着我不成瞎子了吗?” 全峰气结,大骂道:“你他妈混蛋啊!就在一边儿看着我挨打!这么多人!你到底是找我干什么来了?看热闹呢啊!” 老卢摆摆手,对混混们喝道:“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受惊的不良少年们哄作鸟兽散,一时间竟然没人管躺在地上的孙佳和强哥,全峰正没处撒气,持刀要捅他的混混经过他身边,他伸脚一勾,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那混混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全峰。 全峰走到他身边,踢他一脚,说道:“站起来,丢不丢人,”一指孙佳,“快把你大哥搀起来带走,做混混不讲义气,跟我这么个孩子打架还得动刀子,你说你还能干点啥,以后学点好,去职高学个美容美发,改名叫托尼,也不至于瞎混到时候饿死,快滚!” 未来的托尼得令,一刻不敢耽搁跑去扶起了强哥,强哥的膝盖稍微扭了一下,此时勉强能走,两个人一起扶着孙佳踉踉跄跄地跑了。 南哥凑过来,一拍全峰的肩膀,震得他浑身伤处每一块儿不疼的,他斜着眼睛瞧这小胖子,说道:“我知道你要说啥,不跟你混,不教你打架,不当你兄弟,你们爷俩要没正事我走了。” 全峰又瞥了老卢一眼,“看见我那朋友了吗?” 老卢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你那朋友可不如你啊,我还以为物以类聚呢,那孩子不躲那边呢吗,吓得不敢露面了……” 全峰狠狠地瞪老卢一眼,他这才知趣地闭上了嘴,见全峰真的生气了,才赶忙解释道:“小峰,你别生气了,本来那孩子跑出来我们就想过来的,但是看你跟孙佳打上了,还占了便宜,我和小南都想看看你能打成什么样,” 老卢把南哥搂过来,被他使劲挣脱掉了,“这孩子现在是真的崇拜你,想抓紧一切机会跟你学打架呢……” 全峰摆摆手,向不远处躲在拐角商店里的吴桐走去,说道:“学什么打架,好好学习。” 老卢赶紧带着南哥跟上,说道:“小峰,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们爷俩好歹不是来帮你了吗?” 全峰猛地站住脚,uu看书 .uuanshu 看着老卢的眼睛大声说:“老卢,你是真爱拳击还是假爱拳击?” 老卢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也没想便说:“当然是真爱了,你不也看着我是怎么办比赛的了?” 全峰一摊手,“你明白拳击不是街头打架才办的这比赛不是吗?我明着跟你说,咱们国家本来对拳击这种运动就有偏见,不能像外国似的,还打街斗,要是不能在擂台上,我宁可被人打死也不愿意多动一次手,你懂吗?” 老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全峰不但是为了他来晚了而生气,而是为没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争斗而气愤,他心知理亏,说话也带上了商量的语气,“你说的对,我懂了,可是要是我们今天不在这你打算怎么办?” 全峰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知道今天自己这样冒险,完全是依仗着老卢爷俩就在游戏厅外等他,如果他们真的不在…… 可能他一开始就会认怂,赖在游戏厅老板旁边不出来吧。 老卢见他不说话了,陪着他去找吴桐,没走两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小峰……国外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全峰咯噔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95年的时候,不要说他们这四线小城,可能就连全国数得上的大城市都不会知道街斗的概念,便随口应付道:“啊……啊!我有亲戚在国外,他告诉我的。” 老卢眼睛一亮,追问道:“你的格斗训练的书是不是也是他给你的?要不你带我见见他,我也想多长点知识。” 全峰打量他一眼。 “没空!” 36 培养点高端的兴趣 吴桐站在全峰面前,使劲地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挪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在小商店里僵持着。 全峰拿他这穿回来之前的好朋友的别扭性子也一点办法没有,就算他多活了三十七年,可依然不知该怎么哄小孩。 南哥一向看不起哭唧唧的小男孩,在一旁撇着嘴啃老卢给买的冰棍,说道:“你理他干嘛?快跟我们走吧,我老叔还找你有事儿呢,再晚一会就耽误了。” 老卢拍他脑袋骂道:“闭嘴,人小哥俩闹别扭有你啥事,吃都堵不住你嘴。” 全峰也很无奈,听了南哥的话,却说:“那行吧,我先走了,你一会儿直接回家,别再去游戏厅玩儿了。” 吴桐见他真的转身要走,却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对不起……” “什么?”吴桐的声音细不可闻,全峰没听清。 这么一问,吴桐又不说话了,眼圈却泛起红来。 南哥把嘴里的冰棍嚼碎咽下去,指着吴桐大声对全峰说:“他说,他对不起你!”又看着吴桐说:“说完了吗你?你们这帮小孩真墨迹,还有啥话我帮你说!快点!” 老卢这回却没再揍他,可能也是等得不耐烦了,便索性由着卢英南试试他的歪招。 卢英南好歹也是南哥,动不动就打架欺负人,长期以来身上自然带了一股让小孩害怕的气势。 吴桐经他这么一吓,嘴巴又瘪了起来,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扑搭扑搭砸下来,话匣子却打开了,他抓着全峰竹筒倒豆子似的说: “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我就是觉得你跟班里的男生好,不愿意当我的好朋友了,可你还是来找我玩,那个强哥老是欺负我,我还害你挨打了,我太害怕了,他们抓着咱们的时候我都要尿裤子了,可你那么勇敢,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可我不敢……哇!” 吴桐说道最后再也说不下去了,站在商店中间嚎啕大哭。 商店老板诧异地瞅着四个人,最后目光落在老卢身上,不满地说:“你一个大人,怎么在我这欺负孩子呢?他咋地你了?他要啥你就给他买呗,瞧在我这哭的,把别的孩子吓着怎么办?” 老卢面露尴尬,连连摆手,说道:“没欺负他,人家哥俩谈事呢,您别搅合,再给我来四根冰棍儿……” 老板还要说些什么,见他把钱送过来,砸吧砸吧嘴,拿了钱去冰柜里翻冰棍去了。 全峰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赶紧哄道:“吴桐,你别哭了,给别人添麻烦,一会他们领我去好玩的地方,你也跟我去吧,咱们玩点新东西,过去的事你就别老惦记了行吗?” 说完对着老卢眨巴眨巴眼睛,老卢向天翻了个白眼,随后换上一副大灰狼见了小白兔似的笑容,俯下身子对吴桐说:“对,可好玩了,咱们一起去。” 吴桐好容易平静下来,见他那副凶样差点又哭出来 全峰见他态度软了,赶紧拉着他手从店里走出去。 老卢紧追在后面说:“哎,这儿还有冰棍儿呢,特意给你们卖的,拿着吃啊。” 全峰头也不回,“谁吃那小孩玩意儿,你不是着急呢吗,赶紧走吧。” 南哥落在最后,四根冰棍全都攥在他手里,他正要剥开一根的包装纸,听全峰这么一说,动作微微一滞,随即便索性将四根冰棍的包装全都拆开,一只手上攥着俩,津津有味地挨个舔。 老卢见他模样,从他手里生生拽出来一根,骂道:“臭小子,给我留一根啊,全是你口水!” 说罢抬起一脚飞向南哥的屁股,南哥这次学乖了,跳着向前躲开,结果手里的冰棍没抓牢,掉在地上一根,摔得稀碎。 吴桐见他脸上那窘样,终于乐出了声。 全峰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让这小子恢复笑颜可真他娘的比打拳还难。 他一抬头,见到街角立着一个报刊亭,这在二十年后已经在朱山市街头绝种的事物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一下子给了他点灵感。 他对其他三个人说:“等我会儿。” 说罢一手扶着背上的大书包,蹬蹬蹬跑向报刊亭,探着脑袋向里面瞅,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要找的目标,他往那本封皮是黑色的星空的杂质一指,对老板说: “叔叔,给我那本大众软件!(实际上创刊号是8月份,这里为了情节需要,提前了两个月。)” 报刊亭老板推了一下金丝边眼睛,瞧他是个孩子,说道:“小孩,这书写的内容挺深的,你能看懂吗?这可讲的都是计算机。” 全峰从兜里摸出老卢给的钱来,递过去,从老板的手里接过那本厚实的大开本杂质,说道:“没事,看不懂慢慢看,早学早熟悉。” 老板把钱找给他,夸道:“小伙子还挺有超前意识。u看书 ww.ukansu.m” 全峰回到吴桐身边,把书往他怀里一塞,说道:“以后你看这个,别老看游戏机实用技术那些书。” 吴桐打开那本杂志,翻来覆去地扫了个遍,撇嘴道:“这里讲游戏的内容太少了,别的我都看不懂。” 全峰问他:“你喜欢玩游戏不是吗?” “对啊。” “你想一直玩游戏吗,然后想玩什么就能玩什么?” “那当然好了。” “那你就不能光会玩游戏,还得会自己做游戏,那样才能自己想玩什么就自己做出来玩什么,这本书上就讲怎么做游戏的。”全峰知道大软算是科普类读物,内容并不足以支持吴桐真的做出游戏来,但是,培养兴趣是足够了。 “做游戏?”吴桐从来没在这个角度想过问题,经全峰这么一说,他果然又打开那本他有些嫌弃的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老卢走过来把书从他手里拿起来一看,念道:“大众软件……”问全峰,“啥叫软件?” 全峰把书从他手里抢回来,还给吴桐,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你不是着急呢吗?一会回家再看,走路时好好看路。” 后半句是对吴桐说的,老卢已经习惯他跟个中年男人似的口吻,也没太放在心上,一行人已经走到广场隔壁的长顺街上,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矮楼,说道:“就那呢,快到了。” 全峰一瞧那建筑上挂着的招牌,心砰砰加速跳了几下,不会这么巧吧,只见那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 “清远浴池”。 37 隐没在浴池里的高手 一迈进清远浴池的大门,哪还有一点澡堂子的样子。 大厅里旧的装潢拆得七零八落,破窗棱破门框横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在大厅深处不知什么地方时不时还传来电钻的噪音。 全峰和两个小孩跟在老卢身后往里走,吴桐稍微有些害怕,直往全峰身边挤,小声嘟囔:“小峰,咱们这是去哪?一点都不好玩啊。” 南哥毫不顾忌满眼地灰尘,津津有味地舔着他最后一根冰棍,含糊不清地说:“玩蛋玩意儿,怕啥,一会你就知道了。” 全峰知道清远浴池后来的命运,整体卖给了开发商商,主体部分后来改成了写字楼格子间,一层的大厅被隔断成了几间商品专卖店,老秦的健身房就在这浴池的后身儿。 至于老秦的健身房是什么时候开的,他小时候并未关注过,可瞧地上摆的这些未开封的石膏板、复合板、铁艺架子,怎么看也不像要装成个健身房的样子。 他的记忆应该没有偏差,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后来打成隔间用的,那老卢带他来这儿干什么? 没多时,就听老卢在前面对着一个带着护目镜正在焊钢管的男人大声喊道:“学勇大哥,我又来看你来了!” 被叫做学勇的男人手上的活儿没停,焊枪喷出的飞溅闪着激烈的火花,对向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铺在他的肩膀上,他面部轮廓在阴影的修饰下显得异常分明。 老卢见学勇不理他,也不觉得尴尬,又向前跨了两大步,学勇这回关了焊枪,把护在脸上的面罩拿下来喊他:“嘿!看着脚下,别给我踩了!” 老卢一脸讪笑,说道:“看着呐,看着呐,大哥你自己搞装修呢?” “屁话,我不自己搞你给我搞?” 学勇说着便要继续焊他的钢管,老卢紧走两步,上前站在他背后,说道:“大哥,你要愿意让我帮你,我就给你搞呗,咱们哥俩谁跟谁啊?” 学勇把他刚举起来的面罩又放下了,说道:“你可别,我跟你说了,我要开的是健身房,不是格斗班,我也不懂什么拳击散打的,你别来烦我了行不?” 老卢浑不在意,一把把他焊枪抢过来,学勇眼睛一瞪,站起身来,全峰这才看出这男人简直壮得跟牛犊子似的,一身结实得疙瘩肉将牛仔工装撑得鼓鼓的,站在老卢面前比他高出两头去。 老卢是矮壮的身形,单独一看还算过得去,可跟这位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人家不仅个头高,好像肌肉围度也要大上他两圈,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此时又有些发怒,若是胆小的人见了可能已经两股战战了。 吴桐就是这样,紧紧地靠在全峰身边不敢出声。 老卢却舔着脸笑道:“大哥,你别着急啊,我帮你焊,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拳击天才我也给你带来了,你看看他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老卢往全峰这边一指,那男人目光如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来。 全峰咽了口唾沫,迎上他的目光。 这男人果然就是传说中的老秦,朱山市健身行业的老前辈,此时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方鼻阔口,鬓角上不知是沾的白灰还是已经有了白发,让他多了几份沧桑的感觉。 他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光是看全峰一眼,就让全峰觉得自己像是被老鹰盯上的兔子,背部的寒毛本能地立了起来。 好在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秦学勇一把将老卢手里的焊枪又抢了回去,说道:“你们愿意在我这儿办卡欢迎来锻炼,格斗什么的我都不敢兴趣,要是再缠着我别怪我不认你这兄弟。” 老卢终于有些尴尬,说道:“秦哥,你这是何必呢,早年在部队,我刚入伍的时候我们班长就老是提起你来,你是拳击第一把好手,后来你到地方去了,我们还老谈起你来呢。” 全峰大概听出点味儿来,看来这老秦不仅是朱山市健身界的老前辈,原来他干健身这行之前也是个拳击好手,不知什么原因让他放弃了。 老卢这时带自己来找他,难道是要给他找个前辈当师父? 秦学勇把焊枪往地上一扔,一把拽掉电源头,怒道:“你老跟我说这些有啥用,我不打拳了,这地方以后就是个健身房,我也不想跟你合伙儿,把这儿变成什么你的训练基地,你自己拳打得不错,这孩子要真是天才你就好好教他,别老来烦我了!” 秦学勇说完,把他们一行人晾在这,迈着大步向里间儿走。 全峰探头过去,uu看书ww.uukanhu.cm 看到里面那间屋子虽然没有任何装修,地是水泥地,墙是水泥墙,甚至连大白都没刮,有些地方还露着水泥下面的红砖,一切都是毛坯房的原始状态,可是已经整整齐齐的摆着几件儿健身器材了。 这朱山市的传奇健身房他从来都没来过,只是从同好的嘴里听说过而已,今天是闻名不如见面,这老秦可真够硬派的。 全峰走到老卢身边,凑近了看秦学勇摆弄了半天的钢管,一见那个形状不由脱口而出,“这是龙门架?” 老卢啐道:“什么龙门架,还鲤鱼跳龙门呢,这就是个破单杠子,还没焊完……我这老班长性格太犟,这玩意还非得自己做什么?” 秦学勇听到全峰的话又折了回来,他瞪着牛铃般的眼睛,瓮声瓮气地问:“小孩儿,你说这是什么?” 全峰这才仔细看清了他的正脸,发现原来不是他爱瞪眼睛,而是这家伙的眼睛天生就那么大,像在鼻子边儿上硬生生按了两个乒乓球似的,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凶,这要一般的孩子真的会被他吓哭。 “我说你这做的是龙门架?” “你见过这个?” 全峰点了点头。 “你这么点小孩儿在哪能见着这东西,你家里大人是干嘛的?” 一见老秦认可了全峰的说法,没等全峰回答,老卢便替他抢答了,“他家有个大人从国外给他带了本书,上面啥都有,是吧。” “啊,对。” 秦学勇又瞪了全峰半天,突然说道:“你愿意跟我搞健身吗?以后可以免费让你来我这练。” 38 送上门儿来的训练馆 老卢一听,秦学勇这是要明着横刀夺爱,企图用健身来诱惑他发现的拳击天才,当即不干了,说道:“大哥!这孩子是我发现的,他打拳有天赋,你可不能让他天天跟你泡这铁馆里,他过两月还有比赛呢!” 秦学勇不吃他这套,说道:“打拳要什么天赋,敢下手,有劲、抗揍就行了,小子,你就在我这儿练,不用理他,什么拳击不拳击的,搞那么危险的东西干嘛?” 老卢叫道:“大哥!这是你说的话吗,你还拿过咱们师部的拳击冠军呢!” 秦学勇不理他,直接问全峰,“小子,你知道这叫龙门架,那你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吗?” 全峰探着脑袋向他身后瞅,说了一句,“能干的事多了,主要练上肢,看你怎么用了。” 龙门架这东西在后来,哪个健身房没有?根本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他的兴趣点完全不在这,而是里间的那些器械。 他边说边向里面走,秦学勇给他让开了路,得意地对老卢说:“你瞧吧,这小子对健身感兴趣,你别在那一厢情愿让他打什么拳了,就在我这待着吧,以后我开业了还能帮我打打下手。” 老卢急了,“那怎么行,你这才是一厢情愿,大不了我不跟你合伙就是了,小峰,咱们走!” 秦学勇抱着膀子看着他,老卢瞧他模样,才知道他为了不让自己再纠缠他,故意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好意思再反悔,气哼哼地招呼全峰。 全峰见他俩这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两个性子轴的家伙碰到一起,不闹点别扭反而奇怪了,便走到里间,在架子上抓起一根杠铃杆来,一用劲,将它翻过头顶,抗在肩膀上,做了两个标准的深蹲。 回头看着秦学勇说:“秦大叔,照你说的那意思是不是我可以免费来这儿锻炼?” 秦学勇一愣,他这健身房还没开业呢,已经往里投入了不少钱,器材却还没买全,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来气自己从钢铁厂淘钢管焊龙门架了。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知道老卢爱拳击,假意要把他中意的爱徒夺走,以此来把他吓走。 本以为解决了大人便一了百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主见。 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说的话自然也不好意思当面往回吞,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道:“那是当然,不过你得给我介绍几个学员来。” 全峰一点也没被唬住,直接问道:“那我得介绍几个呢?” 老秦第一次做生意,对这个也没谱,便说:“自然是多多益善。” 全峰追问:“那是几个?具体点。” 老秦指着他对着老卢说:“你从哪弄来的这个小子,这么没大没小的?” 老卢一摊手,“跟我侄子打架来的,揍得这胖小子一点脾气都没有,我都习惯他这样了,他好歹还叫你叔,叫我就老卢。” “老叔!”莫名其妙被揭了短儿的南哥在一旁不满地叫道,但是没人理他。 老秦转头对全峰说:“那就十个吧。” “打折吗?”全峰穿回来之前就是做买卖的,回到这个年代,好多东西还没流行开,打折的说法也刚刚兴起,他毫不犹豫地又抛给了老秦一个严肃的问题。 老秦被他难住了,挠了挠头,说道:“那……那就打九折……?” 全峰这会儿功夫把他这有的器械试了个遍,这些器材设计都很陈旧,有些地方还不太合理,不过好在健身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其次才是克服重量,这两样都能满足,他也没什么可挑的。 他满意地拍了拍卧推架,说道:“九折可不行,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老秦,这么着吧,我给你设计一套定价方案,然后我每拉一个人头过来,你给我抽百分之五的点,就算我的报酬, 然后我每天早晚都要来你这里训练,这也算在报酬里面,下周期末考试结束后我就是暑假,那时候我可能一天都在这, 不过没关系,我不让你吃亏,我在这的时候可以免费帮你当教练,指导指导别人什么的,到时按照我的定价方案来,你再卖点私教课,要是有人听我的上你的课了,你也要给我分点……” 全峰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发现门外两个大人两个孩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连南哥手里的冰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没人察觉。 全峰跟他们大眼瞪小眼,知道自己一下子说多了,忙说:“我亲戚教我的,他在国外都这样干,你们这么看我干吗?” 老秦问老卢:“他几岁?” 老卢挠挠头,“好像是八岁?还是九岁?” “家里做买卖的?” “不知道……他说的有点离谱,要不然我们不打扰你了,今天对不住啊哥哥,我不该逼你的。” 老秦摆了摆手,看着全峰两只眼睛放出光来,显得更突出了,几步迈到全峰面前,说道:“小子,你叫啥,你快留下帮帮我吧,为了开这健身房我是焦头烂额,看你说的头头是道的,你再给我出点主意,晚上我请你下馆子!” 全峰瞧着一旁有点转不过来弯的老卢,对老秦说:“那行,把他们也都带上。” 老秦不情愿地扫了老卢一眼,又低头看那两个孩子,南哥一脸期盼地瞧着他,吴桐却说:“那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家了。小峰,明天学校见啊!” 说完转身便自顾自走了。 等全峰追过来的时候吴桐已经走出大门了,不过有他最后那句话,他知道这小子已经不再生气了,便没有再追。 老秦一瞧,这下少了个人,正好省钱,便说:“那行,我就请你们,uu看书 ukanshu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就旁边张家馆子吃饺子吧。” 趁老秦去里屋换衣服的功夫,老卢凑到全峰耳边,说:“你不打拳啦,怎么就留这儿搞什么健身了?” 全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反问道:“你神秘兮兮地领我来这,不就是为了让我健身吗?要不然怎么跟马涛打?” 老卢痛心疾首,“错了,错了,那老秦是个高手,我寻思拉他来教你,没让你没事来这儿举什么大铁块子!” 全峰这才反应过来,在90年代中期,健身这种运动恐怕跟拳击一样小众,甚至可能还不如拳击的受众广泛,老卢的训练思维还停留在抓技术上,即便是增强体质用的也还是老一套的办法。 想打拳便绑着负重练冲拳,想步伐好便上绑腿练步伐。 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事倍功半,效率太低,这会儿的人们还没意识到力量训练对身体有多大的强化作用,自然不会将健身和拳击的基础训练联系到一起。 全峰笑道:“没事,我不耽误练拳,你不是还想跟老秦合伙呢吗,你这不也挺有想法的吗,你教拳,他搞健身,两样结合在一起绝对的互相成就啊?” 老卢摆了摆手,苦笑道:“什么呀,我那是少年宫的房租到期了,经别人介绍才知道的他,又有战友这层关系,我才寻思借他一块地方搞搏击,房租我俩一起出,谁知道这榆木脑袋死活不干,说我带一帮小孩搅合他买卖。” “说谁榆木脑袋呢?”老秦不知什么时候换好了衣服,一双肿眼泡让他不怒自威,正在背后瞧着老卢呢。 39 买卖先做身边人 那天晚上,老秦请他们四人好好吃了顿饺子,这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颇有诚意的款待了。 全峰在吃饭的时候便把他在后世中学来的一整套商业计划给老秦列了出来,把这朴实的汉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终,也许是因为全峰到底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也许是全峰说的那套方案听起来太过天花乱坠,老秦并没有全盘采纳下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老秦这样把全部家底都砸在了这个健身房上,容不得他多犯一点儿错误。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于让全峰这么个小孩去尝试他从没听过的商业运作模式便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他们最初商定的,只要全峰能帮他介绍十个客户,全峰便可以免费在他这里训练两个月,而且不限时长。 这对全峰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老秦还给了他尝试的机会,饭一口口吃,先将第一步迈好,日后有的是时间去向老秦证明他的方案是正确的。 全峰的精力当然还是集中在练拳上,在老秦健身房装修的这段时间里,他依然在学校的操场利用自重来进行锻炼。 此时他的各项训练指标都已经超过了自重训练的上限,再简单地做徒手运动只能增加耐力,对绝对力量的提升效果微乎及微。 在缺少器械的情况下,全峰只得暂时将训练内容更多地调整到爆发力上来,俯卧撑改为单击掌俯卧撑,深蹲改为深蹲跳和负重深蹲相结合。 在负重方面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往书包里装几块砖头背在身上,把好好的书包整天弄的脏兮兮的。 这样训练虽然不如在健身房中用现成的器械效率更高,但是却更加磨练人的意志力,全峰坚持了两天便适应了新的锻炼节奏。 他想着也许即便老秦的健身房开业之后,他也应该保留现在的训练项目,毕竟拳击不是健美,在身体肌肉力量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还需要进行专项训练的强化。 而他现在做的这些自重训练,可以很好的锻炼身体各部分肌肉协同发力的能力,比起单纯用器械增长力量来可能更加有利于为日后的专项训练打基础。 他理清了训练思路,也同时想到了该如何帮老秦做前期的推广。 星期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李老师的数学课,全峰中午早早地来学校,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有点怕老师,轻易不会主动来这个地方站着,一旦来了,大伙想的都是这孩子又犯错了。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下半截漆成绿色的墙壁上,看着过往的孩子们指着他窃窃私语,还当他是被老师罚站呢。 没一会,李老师抱着一摞教案从楼梯拐角处出现,远远地见到全峰,脸上露出了诧异地神色,一边开门一边问他:“咋了小峰,你等我呢?” “老师,我帮你拿。”全峰一脸殷勤地从李老师手里抢过教案来帮他抱着,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李老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让全峰搬凳子过来坐。 全峰却抢先拿过他桌子上的茶杯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的茶都凉了,他立刻拿起水壶跑到对面水房接了一壶水回来烧上。 李老师见他无事献殷勤,乐呵呵地看着他忙乎,说道:“咋了小峰,你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你成绩提升挺快,最近也没调皮捣蛋,还有啥事求我?” 果然学习好了,老师的态度都和蔼了许多,要是全峰考试考了倒数第一,这会再给他端茶倒水可能换来的也是一通白眼。 他见李老师主动提起,便立刻就坡下驴,“李老师,您可真是慧眼如炬,我还真是有点事求你。” 李老师站起身来,帮他扯了把凳子放在自己办公桌旁边,拉着他的手坐下,说道:“你这小子跟谁学的社会上那套油腔滑调,跟老师说话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老师能帮的一定帮你。以后记着,别一想求人就先矮三分,人得有点骨气知道吗?” 其实全峰的态度算是不卑不亢了,他本来就是李老师的学生,做事恭敬一点没什么毛病,但是李老师还是觉得他做的有点过头了。 这也难怪,全峰在社会上熏陶了这么些年,有些行为是渗透到潜意识里的,经李老师这么一点,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老师,您别怪我,我尊敬您不是应该的吗,我不求您也得这么对您。” 这么一说,李老师的神情缓和了不少,问道:“说吧,你有啥事?” 全峰这回单刀直入,说道:“老师,我有个忘年交,好朋友,开了一家健身房,这在咱们市里还是第一家,我寻思马上暑假了,同学们一放假就撒鹰,不是去游戏厅乱玩,就是被家长圈在家里写作业,整天就是看电视, 去游戏厅玩容易惹麻烦不说,也耽误学习,万一认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闲散人员就更不好了, 在家里倒是安全,可是小孩子天天不活动,对身体发育也不好,看电视还容易把眼睛看近视了, 所以我就想,正好我朋友的健身房开业,我找他要了点优惠卡,组织同学们暑假一起定期去锻炼,又能强壮身体,还方便管理,而且大家一起去锻炼互相有个比拼,也不会枯燥,你看我这主意怎么样?” 李老师接过全峰递给他的卡片,上面是钢笔手写的字迹,“勇者健身,九折优惠卡,凭此卷在本店办理任何会员均享受九折优惠。” 李老师眉头一皱,看着全峰,问道:“小峰,这不你写的字儿吗?” 全峰脸一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老师看穿了,这卡片是他瞒着老秦自己先做的,反正九折优惠是老秦亲口说的,写在上面也不算欺骗,他承认道: “是我帮我那朋友写的,他一个大人,写字不如我好看,就让我写了。” 李老师摸索着卡片儿应道:“嗯,确实,你这字从上次考试开始突然间就写的好看了,像大人的字儿,没少偷摸练吧?” “哎,是是,”全峰听他说像大人的字,心里慌的一逼,赶紧岔开话题,“老师,这张卡是送你的,你也去体验体验。” 李老师把卡片叠好,夹在办公桌上的记事本里,说道:“你说的这是好事,想的也挺全面,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全峰从怀里掏出一大摞九折卡,笑道:“李老师,您帮我在班上说说这事,就说是我联系的场地,uu看书 .uuashu.co您来组织,同学们自愿参加,愿意来的就到您这儿领卡。” 说着他向身后看看,确保没人突然进来,水在此时烧开了,他走过去把门关上,顺势提了水壶帮李老师沏上热茶,低声说道:“咱们有一个同学来办卡,这里面就给您抽一成。” 他本意是想给他的游说加点砝码,没想到此话一出,李老师当即沉下脸来看着他。 厉声问道:“小峰,这种猫腻你是跟谁学的?” 全峰吓了一跳,想起这是90年代中期,回扣一说刚刚兴起,还没有抽成的概念,这下可把李老师得罪了,忙解释道: “李老师,您别急啊,我在高中的政治书上看到我们国家是按劳分配,我寻思您这不是劳动了吗,我也没钱给您付报酬,反正这是给我那朋友拉买卖,钱就从他那抠出来点给您,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全峰这一招装乖巧,确实起到了奇效。 全峰发现身为小孩其实还有一大优势他原来没有发现,那就是容易被人原谅。 李老师一听,果然不那么生气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全峰的解释上,他说:“你还看了高中的政治书?” 全峰看过,二十多年前看的,于是坦然地点点头。 李老师一拍桌子,说道: “真是好学生,行,你说的事我答应你了,抽成的事以后不要再提,咱们班的同学这暑假都去,正好也算我的一次教学实验,我再额外给你个任务,这个暑假你每天记一篇日记,就讲大伙怎么锻炼的,写的好点,开学我要给校长看看。” 40 天生的搭档 数学课后,李老师占用放学前的十分钟向全班同学宣布了这个消息,立刻获得了大部分男生的激烈响应,纷纷表示要回家找父母要钱参加健身训练营。 这是全峰出的主意,冠上一个好听的名字,参加自愿,能让注重学习的家长们更容易接受一些。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竟然还有很多女生在放学之后找到他来问前问后,好像也有意报名的样子。 全峰自然是来者不拒,愿意花钱的人当然是多多益善。 吴桐对女生们的反应倒是不以为然,他知道脸儿小的女孩子们想找机会接近全峰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健身训练营恰好就送上门来了。 而他本人则是对健身训练营不感兴趣的那小部分男生之一。 全峰问起他来,他拍了拍背上的书包,说道:“你送我那本书挺有意思,我暑假在家研究这个。” 全峰知道大软上的东西虽说都是计算机入门类的知识,可真要搞清楚少不得上机操作,在那个电脑还是稀罕物的年代,可不像后来,随便花上两块钱就能找个网吧玩上一通,便问道:“你家里有电脑?” 吴桐淡淡地说:“我爹单位有最新的486,暑假我就去他那玩电脑。” 全峰听了颇感欣慰,玩电脑总比在街边打游戏稍微强点,而且他知道这时候的电脑游戏非常初级,远比不上街机厅里的那些画面刺激。 吴桐愿意鼓捣电脑是好事,二十年后,最不济也可以当个程序员,吃穿是不用发愁的,便由得他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全校都进入期末考试的状态。 周一周二高年级考试要占用考场,他们低年级的便多放两天假,周三周四便轮到高年级给他们让路。 周五的下午,全校统一开暑假前的最后一次班会,家长们也悉数到场,听老师总结孩子一个学期的学习情况以及向大家通报期末考试成绩。 全峰知道这次没有改分的机会,便特意多留了个心眼,在考试的时候故意答错几个题,最终四门功课都还是在95分以上。 老师们都对他的成绩表示有些遗憾,但是他自己却颇为满意,想都答对了还不容易,难得是想得几分就得几分。 就像玩游戏,抢人头是最简单的,难得是从头到尾一直控场。 最主要的是,全振兴和何晴知道他这两个星期花了大精力在课外活动上,表面上不说,却一直在担心他的成绩。 这成绩一下来,不仅没有落下功课,反而比期中考试的时候提高了一大截,从班级的中下游水准一下子排进了全年级的前十五名。 要知道全峰出生的这一年赶上婴儿潮,一个班就有八九十个孩子,能排进全年级的前列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全振兴自不必说,自从上次和全峰交心谈话之后就不再插手他爱好的事情,何晴这次也放下心来,由着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全峰这才悟出来,小的时候只要学习好,家长和老师的宽容度都非常高,可惜他小时候就没弄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家长们太古板不愿意给他自由。 实际上,在长辈眼里,本分的事没做好,做其他的事情就是放纵,而一旦满足了他们衡量好坏的简单标准,那么再做什么都不算出格。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仔细想想,这道理放到社会上好像也说得通,只不过衡量的标准会变得更复杂些。 不过既然穿了回来,现在明白也不算晚,他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全振兴再摊一次牌,如果他想当拳击运动员,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在市面上还找不到正规的拳击俱乐部,想系统学拳终归还是得去体校才行。 由于考试之前李老师便将健身夏令营的事在班里交待过了,在最后的总结班会上,有大半的时间是听家长们的回馈。 全峰原本以为这个年代的人对健身的接受度不高,认识程度也非常低下,家长们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整个暑假都跑到健身房去瞎折腾。 可没想到他切入点找得不错,家长们大部分时间要上班,孩子放了暑假没人带从来都是个难题,他这个训练营的说法歪打正着地解决了他们的心头之急。 又听说有李老师牵头,原本担心的耽误学习和安全问题也都不再成为问题,家长们纷纷慷慨解囊当场给孩子们报名,甚至有些孩子本身不乐意参加却反倒被家长逼着给交了钱。 全峰在一旁装的像个普通同学,冷静地看着家长们热火朝天交钱的场面,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对全峰的所作所为不明就里的全振兴还奇怪他平时老自己穷折腾,这回有健身训练营了怎么反倒不那么热心了似的,他主动凑到儿子耳边问:“小峰,你咋不去,想去爸给你报名。” 这样的全振兴可比后来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可爱多了,一时间竟让全峰觉得有点小感动。 全峰不忍心驳他的好意,便高兴地应了下来。 全振兴屁颠屁颠地去交钱,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眼前这个场面的幕后黑手,李老师手里攥的那些钱,包括他交上去的这些,其中有一小部分最终会流入他的钱包。 当天放了学,全峰跟父母打过招呼,说李老师要他陪着一起去健身房交钱,全振兴们没半点怀疑,跟李老师寒暄一阵便先行回家。 李老师拿自行车驮着全峰去找秦学勇。 三个人把钱当面点清,交接完毕,李老师又兴致勃勃地在健身房的器械上挨个比划了一遍,临走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拍着全峰的脑袋说:“好小子,你这脑袋瓜真聪明,这事儿绝了。” 送走了老李,秦学勇却拉着全峰发起愁来,原来他从部队复员回来没带回多少钱来,清远浴池的大厅他只够租下东北面四方形总共不到200平的一个小角落。 他开这健身房一大半是出于热爱,顺便赚个温饱钱养活自己,一开始就没想着赚大钱,uu看书 .uuknsh 觉得这么大也足够用了。 哪知道这没开业呢遇上了全峰,一下子给他拉来了七十多个会员,其中还有二十多个直接交的年费,他这点小地方根本就不够用了。 全峰却一点都不发愁,问道:“老秦,你这不有钱了吗,我的抽成我也不要了,我一个小孩留着也没用,你拿这些钱把这整个大厅都租下来,让他们别天天搞什么格子间了,整天装修,饭都烦死了。” 秦学勇眼睛本来就大,再一瞪,眼珠子感觉是半悬空的,“小子,你胃口这么大啊,我租下来这么大个地方有什么用?就为了这一群毛头小子,到时候叽叽喳喳的也不锻炼,回头这房租付不起,你想让我喝西北风去啊?” 全峰对他挤了挤眼睛,说道:“老秦,钱我给你挣来了,你现在相不相信我?” 秦学勇捏着手里那一沓厚厚的票子,在手掌上狠狠抽了一下,好像确认它们不会平白飞走了似的,说道:“我信你。” 全峰笑说:“那不早就有一个人想跟你平摊风险的吗,把他找来啊,你俩一起办个俱乐部,他教格斗,你管健身,到时候盈利各说各的,房租均摊,等到利润增长到差不多的时候,再谈别的合作方式,那时候我也干入一股,不比你自己这样硬抗强?” 大老粗秦学勇琢磨了半天才听明白全峰说的话,歪着脑袋瞧了他半天,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小子,你真是只有八岁?” 全峰对这样的问题早就习惯了,坦然应道:“真是,老卢你俩天生的搭档,看问的问题都这么有默契。” 41 秦老板开窍了 老卢在家里座机接到老秦的消息立马蹬着一辆破坤车赶到了健身房,一进屋顾不上那一脑子门子汗水,开口第一句便说: “秦大哥,你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你不是不愿意跟我合伙来吗?” 秦学勇把全峰往前一推,说道:“我也说不明白,让这小鬼给你讲吧,我看他比咱们俩都精。” 老卢看着全峰:“这是怎么回事?” “秦老板挣钱了,准备扩大规模,在我的劝说下准备带你一个玩儿,愿不愿意?” 秦学勇赶忙捂他的嘴,“小子,你别乱说,我挣什么钱了,这都得交房租呢!” 全峰不满地把他的手扒开,那双大手全是茧子,磨得他脸生疼,“老秦,你可真没劲,你到底让不让我说?” 秦学勇不放心地把手拿开,“那你说吧。” 没等全峰说话,老卢先笑了,“你俩这唱的什么戏,才短短几天,老秦你就被这小子拿住了啊?” 秦学勇嘁一声别过头去,继续研究他未发明成功的龙门架去了。 龙门架看似结构简单,但是老秦对自己的手艺有要求,他嫌弃自己做的不如人家卖的那种功能多,中间有两道滑轨不知该怎么按上去才既牢固又顺滑。 毕竟他只是个钢材厂的工人,不是铁匠,让他做个龙门架的难度基本跟搞发明差不多了。这两天他就一直在跟这铁架子和电焊枪较劲,关于买卖的事儿,他毛都没想。 老卢想开他玩笑却讨了个没趣,便走过来跟全峰说:“小子,你又出什么鬼点子了?” 全峰笑嘻嘻地说:“卢老师,那天可是老秦请客,饭桌上听我给他讲了一通商业规划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你怎么着?不表示表示?” 老卢恢复了地缸精本色,抬手就打他脑门,被全峰轻巧躲过,愤愤然地说:“你小子还打起我的主意来了,他老秦听你说完得着什么好处了?” 全峰这才和盘托出,把他帮老秦拉来生意的事跟老卢全说了,最后才说道:“现在地方不够用了,老秦想赚钱又舍不得一下子掏那么多钱出来付房租,这不才有你的戏唱吗?” 老卢这会儿上来精明劲了,摆手道:“这不拿我顶缸吗?你看我有那么冤大头吗?” 全峰跟他在一起久了,早在心里拿他当小老弟了,一杆儿跳到旁边的废木头桌子上坐下,挥手胳膊揽住老卢的肩膀,“老卢,你这个头自己就是个缸,只有别人顶你的份儿,哪用你顶别人啊?” 老卢从八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再有涵养也绷不住了,左手扣住全峰的手腕,当即把他从背后摔到前面来。 全峰毫无防备,一下子被他拿住,要不是老卢手下留情,在全峰快落地的时候反手提了他一下,右手又在下面一拖,非得把他摔个好歹不可。 全峰急了,“你个地缸精,抽什么疯!” 老卢气呼呼地一瞪眼,“你还顶嘴,没大没小的都反天了你!” 全峰一下子反应过来老卢现实里的年龄怎么也是他的长辈,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老卢,你可真小心眼,你再这样,我让老秦不带你玩儿了,等你房租到期你就前面广场上带拳击班去吧,看有几个家长愿意把孩子给你。” 老卢当即如瘪茄子一般没了脾气,一提溜把全峰拽起来,说道:“你卖了半天关子,到底要让我干啥,你要是骗我,看我不揍死你。” 全峰笑了笑,对着里间儿大喊:“老秦,出来吧,老卢要请咱们俩吃手把肉!” 老卢上来捂他的嘴,却被他嘻嘻哈哈躲开,“我啥时候说请吃手把肉了!” 秦学勇跟魂儿似的突然出现,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一本正经地说道:“难得我老弟请客,哥哥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大踏步抢先一步出了门。 老卢瞧着全峰干瞪眼,最后只好认命。 三个人做在街边的小馆子里,桌上摆着一锅炖的浓汤翻滚的羊脊骨,全峰吃的满嘴流油,两个大人却坐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儿地看着他。 老秦面前还摆着两块刚啃光的骨头,老卢可是一点没动,坐在一边看着全峰生闷气,这小子进来啥话也不说,等肉一上桌就跟八百年没见过肉的狼似的,风卷残云地干了三大块羊肉,手里现在攥的是第四块。 老秦看他不动筷子,毕竟还是要脸儿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多吃,陪他一起看着全峰大快朵颐。 全峰才不管这些,他老早就惦记着好好吃顿肉了,可全振兴接下市博物馆的活儿之后工作比以前忙了百倍,何晴总推说炖肉等着爸爸一起吃,结果全峰的营养都快跟不上了。 今天逮着机会,可得合适造老卢一顿,谁让他马上就要帮这俩傻老爷们赚钱了呢。 直到整锅肉见了底,全峰打了两个满足地饱嗝儿,把手里最后一块骨头往桌上一丢,抹了一把油乎乎地嘴,说道:“你俩咋不吃?愣着干啥?” 老卢说:“我俩吃什么吃,全让你一人儿造了,这得有小一斤肉吧?” 老秦应和:“嗯,得有。” 老卢说:“你这小孩饭量比大人还大,别是个怪物吧?” 老秦点点头,“嗯,快赶上我年轻在部队的时候了。” 老卢说:“你也不嫌撑的慌?” 老秦刚要说,全峰一抬手,“哎哎哎,行了,打住,你俩还默契上了,这一唱一和的,我不多吃点怎么长肌肉,怎么跟人打拳去,得了,说正事吧,你俩不是听赚钱的法子来了吗?” 一高一矮两个壮汉跟哼哈二将似的一起点头,一脸虔诚地看着他。 全峰一指老卢,对老秦说:“要我说啊,你俩合伙儿,比啥都强。” 老卢一拍桌子,也对老秦说:“你看吧,大哥,绕了这么大圈子不还是这样吗?” 老秦却看着全峰说:“你接着说。” “老卢你别高兴太早了,听我说完。”全峰往碗里盛羊肉汤,对着碗边吸溜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的,砸吧两下嘴,说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老秦有一小块场地,有刚收的一万来块钱会员费,有点健身器材,自己还懂健身知识,对吧?” 老秦点点头,老卢讶道:“这么多钱?老秦你发了啊!万元户!” 全峰又对老卢说:“老卢你有三十几个学生,懂拳击,场地快到期了,别的啥也没有,对吧?” 老卢点点头。 全峰撇嘴,说道:“拿出点诚意来。” 老卢说:“啥诚意。” 全峰举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撵了撵。 “你这小孩,真他妈是妖怪,快成精了你,”老卢抱怨,没好气地说,“我退伍费还有三万。” 这回轮到老秦惊讶了,说道:“怎么你退伍了给你这么多钱?” 老卢拍着他的肩膀,“大哥,时代不同了,你没瞧见吗,咱们两个老爷们现在听这小崽子讲课呢。” 老秦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全峰继续道:“咱们把资源整合一下,这么地,那浴池一年的租金也就一万吧?” 这数字是他从记忆力搜刮出来的,uu看书 w.uuknhu.o事实上在06年房价暴涨之前,全国的房租水平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地区间稍有差异也不会太大。 他用询问的眼神从老秦那里得到了正面的回应。 他又说:“那就这样,老秦你把今天的会费先交了第一年的房租,咱们把整个厅都包下来。老卢的钱拿出来给健身房做一体化装修,这大概还需要一万块钱吧?” 老卢也点了点头,90年物价便宜,装修市场也不活跃,用现在的眼光来看的好工好料那时候都是白菜价,一万块能做很多事了。 全峰摆着手指头算了两遍,说道:“那行,老卢你就再拿出一万来,到时候算你占大股,分成的时候给你算六,老秦算四。” 两个老爷们同时发问。 老卢问:“这一万干啥?” 老秦问:“那你呢?” 全峰对老秦一笑,“我说了,我一小孩,你们随便给点零花让我顿顿吃肉就行了,”又转头对老卢说:“5000块去朱山电视台打广告,5000块顾几个漂亮小姑娘来健身,挑个好看的做前台接待。” 老卢手一扬,像交警似的比了个停车的手势,说道:“等等等等,打广告顾前台我都理解,顾人健身?” 全峰把碗里的汤一仰脖喝干,说道:“托儿听说过没?” 老卢又点头。 全峰说:“我这是健身托儿。” 半天不发一言的老秦突然大声来了一句:“我明白,健身的都是臭老爷们,就得找点娘们勾引他们!” 全峰把碗往桌上一撂,“得,秦老板开窍了!” 42 做买卖,先规划 全峰知道健身房在这个年代作为一种新兴事物想要实现盈利光靠这些噱头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在那天饭后晚一点的时候,全峰给两个老爷们把他们的课程重新做了规划,制订了一份详细的产品列表。 他们作为带有教育性质的商业场所,老秦的健身课和老卢的拳击课就是他们最有核心竞争力的商品。 怎么把商品推销出去就成了他们这几个最先吃螃蟹的人获得成功的关键。 恰好,全峰在穿回来之前做生意,每天接触的都是21世纪不停花样翻新的市场营销,帮一个新行业在一片蓝海之中闯出一片天地来还真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儿。 起码比他每天刻苦训练要轻松得多了。 老秦和老卢身上带有那个时代年轻人明显的特征,都是从部队回来的,不仅干劲十足,而且行动力超强。 一旦认可了全峰的说法之后,三个人的认识迅速达成了统一。 他们两个分头行动,老秦负责整个大厅的重新装修以及联系健身器械厂家添置设备,老卢则动用他的关系,先一步将健身房注册成了公司,还要联系电视台商讨打广告的合同。 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经常见不着人影,全峰便独自在里间儿已有的那些器械上领着他的同学们锻炼。 他跟同学们解释过,现在健身房还处于试营业期间,条件稍微有些艰苦,他们愿意的话,可以办的会员卡时间延后,等装修彻底完成之后再来。 可同学们的热情很高,经他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孩子照他说的延后锻炼的时间,可依然有三十多个同学从暑假的第一天开始便一天不落地出现在健身房,比全峰还要准时。 三天之后,三个人重新在饭馆里碰头。 老卢带来一个坏消息,老秦带来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老卢联系了电视台,得知广告费远比他想象中的高得多,5000块只够在市台非黄金时段中的节目间隙中播个10秒的广告,而且只能播一个月,下个月再想播,就交钱。 老秦带来的好消息也跟钱有关,这回他通过战友联系到了外省的健身器械大厂,人家为了抢占健身市场,不要求购买方一次性全款付账,而是只要向他们出具工商局盖章的开业证明再附上场地尺寸和照片的图纸,便可以先货后款,并且这款还可以无息贷款分五年支付。 这对他们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那些健身器材看起来结构简单,但是材质必须得符合安全要求,所以价格一向不低。原本老秦那一万块钱就添置不了两件健身设备。 这么一来,老秦不仅一下子订购了全套的健身设备,什么卧推深蹲史密斯机应有尽有,他再也不用为了一个龙门架发愁了,而且他还替老卢做主,买了各式的拳击训练设备。 老卢一听,感动得热泪盈眶,非得要跟老秦多喝两盅才行。 结果这种热情没持续多久,两人就因为具体的装修方案吵起来了。 争吵的焦点在于整个大厅租下来之后,健身区占了整个大厅的一半儿,格斗训练区则占去了余下一半的三分之二。 最后剩下这一小块地方两人谁也没想好要用它来做什么,又都觉得空荡荡地摆在那里不像样,所以两个人都想把它据为己有。 老卢拍着桌子说:“你的健身区都占了那么大地方了,这一小块给我怎么了?” 老秦针锋相对,“那健身区里还有办公室和前台呢,更衣室和浴室也在这里,这都是咱们俩共有的地方,要不把这些都放你那破格斗区里,我就不跟你抢这个!” 老卢眼睛一瞪,“那哪行,我那本来地方就小,我还带来三十多个学员呢,地方稍微大点怎么了,这一块你要了也没什么用。” 论眼睛老秦有先天优势,不用瞪就比老卢厉害,“谁说没用的,现在没用不代表我以后没用!你谈个破广告都谈不下来,还有脸多占地方!器械可都是我弄来的,学员算什么,我也有的是!” 老卢这会可真恼了,叫道:“你说什么!?” 全峰听不下去了,站在凳子上大叫:“你俩吵什么吵,多大人了,幼稚不幼稚,钱还没挣着呢就内讧,我告诉你们,你俩现在欠着账呢知道吗?” 他一指老秦,“你,那破设备算是赊来的,到时候给不上钱人家还要收走,还得找你要折旧费和维护费,你在这牛逼什么呢!” 他又指老卢,“还有你,你那几个学员的课时费都交了吧,到时候不按时给人上课,你这点钱都得吐出去,信用没了,看还有几个学员愿意跟你!” 两个大老爷们被他说得丧眉耷拉眼,老卢哼地一声别过头去,说道:“那我这不是争取场地呢吗?” 全峰毫不留情,弯腰拍了下桌子,“屁,给你划那格斗区够大了,摆着擂台还富余那么多地方呢,你跟谁争呢,跟自己人你争个屁!” 老卢知道他说的对,可被一个小孩这么不留情面的教训他有点挂不住了,当即甩开凳子就要走。 老秦一把按住他肩膀,全峰算是向着他说了话,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对老卢说道:“坐下,你又耍你那娃娃脾气,人家小峰说你一点都没错,幼稚!” 老卢对他瞪眼睛,“你!” 老秦不理他,对全峰说:“那这地方就得归我了吧?” 全峰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归我。” 两个老爷们异口同声,“啊?” 他俩争了半天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齐刷刷地望着全峰。 全峰给自己倒了杯饭店高碎,砸吧了一口,说道:“你俩看着我干啥,这块地方你俩谁也别要了,听我的,去师专招两个舞蹈系的学生,专教老娘们舞蹈,这地方就给她们当教室。” 两个老爷们对望一眼,神情缓和了下来,问道:“那能行吗?” “咋不行,你没瞅那些半老徐娘们,天天为了自己美不知道花多少钱,到时候咱们就宣传跳舞能让她们身材好,不信咱们火不起来,老娘们一来,自然老爷们就来了。” 两个老爷们对此深有感触,一想到自己的健身房以后将充斥着各色异性,眼睛都笑弯了,也不去深究全峰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老秦大眼珠子一转,说:“那行,就听你的,不过咱们装修图得改,把这舞蹈教室摆到最中间,从哪个方向都能看着!” 老卢也来劲了,“对对,我听说有那种玻璃墙,咱们把舞蹈教室四面墙都弄成那样的!” 全峰点点头,看着他,“你也开窍了。” 老卢正为自己的想法被全峰认可而感到欣喜,却听全峰说:“不行,这样不行。” “咋不行?” 全峰说:“我问你,你跳舞的时候,啥也不会,身材也不好,也没自信,你愿意让周围一帮不认识的老爷们看你吗?” 老卢挠挠头,说道:“看就看呗,那咋了,又不掉块肉。” 全峰叹口气,说道:“那是你脸皮厚,越是漂亮的姑娘越是矜持,在人家没自信之前绝对不能这么搞,一来就被一帮色棍盯着看,谁还愿意来,这舞蹈教室就摆在西墙的中间靠南一点,旁边再隔出一个二十平方的小屋来,直通到外墙去。” 对姑娘们矜持的说法,两个老爷们转了下弯也想明白过来,确实不能把人家当动物园那么摆着看,搁谁也不乐意。 可对全峰后半句的做法又不理解了,两人一起看着全峰。 全峰说:“你们想啊,运动完了之后是不是全身酸痛,就像找个人按按?放松放松?” 两人一起点头,对这点来说,他们两个深有体会。 “女人也一样,u看书ww.uunsh 甚至这方面的需求更强烈一点,到时候找个手法好的师傅,专门负责给他们运动完了按摩,你说他们愿不愿意来?” 经他这么一引导,老秦又有新想法,说道:“对啊,天才啊,我媳妇就是在美容院打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按摩的活就给她吧?她一直说想出来单干来,可是又没有机会,现在咱们这产业也算初步有了,我也不想让她再给别人干了,让她也当当老板。” 全峰笑道:“当然可以,有懂行的最好。” 老卢脸色却沉了下来,说道:“小峰,咱们俩可是先认识的,这公司能成我也出了不少力,你这不还是变相把这地方给他了吗?” 全峰不乐意了,心说这家伙怎么又绕回来了,说道:“什么你我他的,到时候钱大伙一起赚,少了哪个环节都不行,你那么有魄力的人,怎么这点事上抹不开了?” 老卢把头一别,说道:“我心里别扭,你们都能办成事,我这广告就谈不成了……” 全峰这才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拖了大伙后腿,怕别人瞧不起他才故意争竞,便笑道:“啥事过不去的,我问你,你去找公交车站了吗?” 老卢转过头来,问道:“公交车?” 全峰神秘一笑,“对,公交车,现在街上跑得公交车外面的涂层还都是原厂的呢,咱们给它全涂成我们健身房的大名,不比电视台的效果差多少。” 老卢还将信将疑,说道:“那……他们能同意吗?” 全峰从未来回来,自然知道这事不可能不成,便胸有成竹地笑道:“试试呗。” 43 广告和装修 朱山市中央街,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进公交站点,它全身被喷涂成了黑色,一道形似“w”的黄色闪电喷涂从车头贯穿至车尾,在靠近车尾的闪电下面印着同样颜色的艺术字:“勇者健身房”。 这套广告方案当然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全峰设计的,原本老秦和老卢为了公交车广告上的图案争得不可开交。 一个坚持要用自己的半身像,被老卢嘲讽他是个闷骚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会儿想借着这个出风头,也不知那一双铜铃大眼儿不知要吓跑多少姑娘。 另一个非得要让泰森和施瓦辛格在公交车上隔空相望,老秦说他以为是白请了两个门神呢,侵不侵肖像权什么的他倒不在乎,也不懂,就是觉得这俩加起来还不如他形象友好呢。 最后还得全峰做主,干脆谁的肖像也不用,就弄个简单明了又有冲击力的图案得了。 结果这俩人这次一致对外,非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全峰急眼了,跟他们说那就把泰森、施瓦辛格和老秦的照片摆一块,一起印在公交车上,每天招摇过市,正好三种肤色都齐了,弄不好别人还以为健身房是搞国际亲善的呢。 两人刚要说好,却见全峰表情不对,撂下一句你们愿意这么玩,我可不陪你们丢人,其他的事我都不管了。 两个钢铁直男只好作罢,还是得按着小祖宗的方案来,离了他,那些什么商业计划他俩个被时代局限住的糙老爷们谁也玩不转。 当十八辆总共三条路线的公交车涂装完毕,行驶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公交车庞大的体型整车涂成黑色,将那道闪电凸显得颇为具有视觉冲击力,慢慢地变成了城市里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很多平时不爱坐公交的人为了图新鲜也要偶尔去坐一坐这些公交车,而他们的广告也随着这些公交车一起驶入了市民们的心里。 大家很快就都知道朱山市有人开了第一家健身房,来报名办卡的人络绎不绝。 郎校长一身西服站在市体委的大门口,怀里夹着黑色的皮质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盒中华烟来,递给站在他身旁的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接过烟,又在嘴巴挡住风,等郎校长为他点燃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满足地吐出一大口烟雾,指着不远处停靠在公交车站正等着上下客的公交车说:“老郎啊,最近这勇者健身房风头挺劲啊,你是带体校的,怎么样,了解过没有?” 郎校长见中年人的目光放在远处,没有注意到他,悄悄地从公文包里换了一颗红梅出来,放在嘴里点燃,同样深吸了一大口,一边说话一边让烟雾从鼻孔嘴巴里往外冒, “高主任,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惭愧,这阵子比赛多,训练重,实在是不知道社会上有啥新变化。” 高主任扫他一眼,说道:“你是老同志,眼光不能总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最近上面又吹起了全民运动的风,社会上的变化你得去了解嘛,我跟你说,这‘勇者’跟你还有点渊源。” 郎校长这倒有点惊讶了,问道:“主任,他们能跟我有渊源?” 高主任瞧着他,掸了掸烟灰,说道:“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前阵子,不有个小伙子来跑了好几趟,说要办少儿拳赛,后来市里看他干劲挺足,批下来之后不让你去的吗?忘了?” 郎校长这下恍然大悟,说道:“这‘勇者’是小卢开的?” 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上次那比赛是不是还剩个尾巴没打完?” 郎校长点头,“对,就剩决赛了,上次跟我们马涛比赛那孩子意外受了点伤,决赛延期了,这算算也快了,再有不到一个月。” 高主任眯着眼睛目送黑色公交车远去,说道:“那件事我可听说了,咱们的队员可得好好管教,幸好人家那孩子的家长没追究,不然闹起来成什么样子,咱们市体委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郎校长掐着烟也不敢抽了,低下头说:“是,主任说的是。” “哎,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一辆黑色桑塔纳从体委大院驶了出来,高主任拉开车门站在门边对他说,“全民运动这事你上上心,咱们得加强跟民间的联系,这场决赛办的漂亮点,我还有个会,就先走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琢磨。” 郎校长小碎步凑上来,将高主任送上车,恭敬地替他把门关好,挥着手送桑塔纳离开视线。 …… 勇者健身房里,全峰刚刚送走了李老师和最后两个同学,在老秦和老卢在外忙乎的这段时间,他反而成了待在健身房最久的那个人。 他不仅要完成自己的训练计划,还兼负起代领同学们训练的责任。 他原本想先教会李老师几个简单的动作,再由他待着自己的同学们一同训练,这样双方都省时省力,同学们也更加信服。 可没想到李老师身体不协调,不管他怎么教,连入门的空手深蹲都做不标准,要知道不管任何一种体育锻炼,前提都是要将动作做规范。 不然轻则训练没效果,重则要落下伤病,全峰可不敢让李老师的老胳膊老腿儿出什么茬子。 他一个外行不懂这些道理,要是把受伤一刀切全都归结于体育锻炼的头上,那他作为班主任起到的反向带头作用可太大了。 于是乎,凡事都得全峰亲自来示范,李老师倒成了配合他打下手,帮他维护秩序的人了。 这样一个多月下来,幸好他年龄小,恢复能力强,每当他觉得自己的运动超量了之后,第二天却总能完全恢复过来。 那天他趁着闲下来上枰一称,体重竟然达到了110斤,他身高也长到了将近一米四,而青春期还未开始,快速发育期还未到,他便已经提前长个儿了。 得益于持续的超量恢复,他的卧推上到80斤,负重深蹲140斤,硬拉160斤,负重引体向上,10斤的杠铃片栓在腰间能做12个。 这样的身体水平甚至比某些未经训练过的成年男子还要强上不少。 可以说,他基本上在同年龄段里,身体素质已经无异于专业练体育的孩子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老秦开了这家健身房,而老卢将他介绍给了老秦,才让他有了这样飞速进步的条件。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这两个糙汉子当成了真正的同龄人好兄弟,而为勇者健身房出的那些主意,则是他回馈给他们的礼物。 勇者健身房是他们三个共同的心血凝结而成,是全峰穿越回来之后投入感情最多的地方,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他第二个家。 他除了睡觉要回自己的家见一下父母,其余的时间全都泡在这里,两个糙汉子也由此放心地在外奔波。 健身房力量训练区和格斗区的装修已经基本完成,这里的装修方案比较简单,只要保证方便、安全、整洁就行。 大部分的墙壁和地面依然保持了灰色的水泥和裸露的红砖相搭配的混凝土风味,一踏进这两个区域,好像走入了废弃工厂的破旧厂房。 这基调是老秦一开始因为穷而无意间定下来的,u看书 .uukanshu 在决定扩建之后,他们曾想将它装修得豪华一些。 但是三个人一商量,这是健身房,要的就是肌肉、汗水和钢铁的碰撞,这原始的感觉正好凸显出某种粗粝的男人味儿。 结果不仅最初的里间是这样,外面扩建的大厅也被他们把墙纸扒了,重新上浆,又找来透明漆固定,才做成了这样的效果。 整个健身房唯一例外的地方就是舞蹈教室和spa馆。 舞蹈教室四壁除了一面墙贴了整墙的舞蹈镜以外,其他的都用带皮原木贴片,配合浅色的木地板和绿色的地毯,营造出一种钢筋水泥中遗世独立的丛林感觉。 至此舞蹈教室和外面的健身格斗区的风格还算统一。 最特殊的便是spa馆,这个馆占地不大,只有区区20平方,但是老秦的老婆刘美兰一来,立刻便将它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整屋软包,粉墙粉顶红地毯,两张白色的按摩床摆在正中间,南门对外开放,东墙一排粉色的柜子。 其他的各色可爱的小装饰,小点缀不计其数,用现在的话说这整个就是少女心爆棚的浪漫小屋。 给女人用的这两间屋子占地不大,却耗时最长,花费最多,到现在还没完工。 老卢对此愤愤不平,全峰劝他:“老爷们只要能干就行了,老娘们还得好看,你就迁就一下吧。” 全峰送走了师生们,正在听着舞蹈教室里传出来的装修声打扫地面,一个柔美却不失干练的女声在门口响起:“请问,这里是在招舞蹈老师吗?” 44 舞蹈老师可是个宝啊 全峰闻声抬头,只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不施粉黛却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她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一条马尾束在后面,显得整个人朝气蓬勃的。 女孩一见全峰抬起头来,便弯腰附身过来,摸着全峰的脑袋瓜儿,笑说:“小朋友,这么勤快啊,还知道帮着扫地,你家大人在哪呢?姐姐是来找工作的。” 这回全峰没躲,任由她按着自己的脑袋,望着随着她的动作而敞开的t恤领口里面明晃晃的胸脯出神。 谁说当小孩……不好了! 那女孩见他傻呆呆的模样也不多想,更不防备,上前迈开全峰扫出来的灰尘堆,在他身边蹲下,稍微仰头平视着他,说道:“小朋友,你别害羞,姐姐问你话呢,你家大人呢?” 我不害羞,绝对不会害羞。 全峰吸了一下鼻子,骨碌咽下了唾沫,穿回来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近女色了,骤然来了这么个姑娘,还理他这么近,一时间腿都有点软了。 女孩揽着他的肩膀,他顺势便靠在人家身上,胳膊肘有意无意地顶在人家软软的位置上,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小朋友?” 全峰一下子回过神来,说道:“啊,姑……小姐姐,老秦和老卢出去忙了,中午就回来,你要是着急可以直接跟我谈,不着急的话就在这等他们一会儿。” 全峰说罢,连连不舍地从女孩怀里挣脱出来,不是女孩在用力箍着他,而是女孩淡淡的体香让他流连忘返。 他领着女孩到老卢装修得焕然一新连味道还未散净的办公室里坐下,从他的柜子里摸出他觊觎已久的老卢珍藏起来的龙井,假公济私地给女孩和自己一人沏了一杯。 “小姐姐你别客气,这是老卢托朋友从南方带回来的新茶,味道可好了,你尝尝?” 女孩礼貌地双手接过茶杯,随手放在一边,夸道:“小朋友你真懂事,你叫什么名字?” “全峰,姐姐你呢?” “我叫辛艾,”她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上,四下打量着办公室,说道:“你家大人可真厉害,开这么大个健身房,全市都出名,连里面装修的都这么有特色。” 全峰微笑不语,心说这全都是老子的功劳,让那两个傻老爷们放开手装,不得装成什么土样儿呢。 他一想那俩家伙要把屋子里挂满肌肉男和拳击明星的海报就浑身打冷战。 辛艾见他的模样关切地问:“怎么了小峰,我叫你小峰可以吧,你感冒了吗?” 全峰喝了口热茶,说道:“姐姐你也喝,很好喝的,老卢平时都藏着不让我们动,你来了我正好沾你的光。” 辛艾见他似乎没有大碍,便依言抿了一口茶,看得出来她对这类饮料并不感冒,嘴唇轻沾了一点杯沿便放了回去。 全峰这才问道:“姐姐,你是来应聘舞蹈老师的吧?” 辛艾点点头,说道:“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些事大人也跟你说吗?” 全峰颇为自得地说:“哪啊,找舞蹈老师的主意就是我出的,而且老卢他俩也不是我家大人,他们都是我朋友。” 听到这话,辛艾瞪大了眼睛,长长地睫毛扑闪扑闪地透着惊讶,说道:“你?你才多大?不是你想要学舞蹈才缠着他们同意的吧?” 全峰也不多争辩,三十七岁的灵魂反倒愿意让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拿他当小孩子看,这样说不定还能更亲近一些,当即一挥手,说道: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你来了不是吗,你就当是我缠着他们同意的才招舞蹈老师的吧,那你想是不是也得我满意了我才能帮你跟他们说好话啊?” 全峰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可偏偏有外貌的伪装,辛艾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这要是放到二十年后,一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让刚见面的年轻女孩上来就跳舞给自己看,不被骂成大猪蹄子才怪呢。 辛艾笑道:“那小峰,我怎么才能让你满意啊?” 她的嗓子捏起来,是用哄孩子的腔调说的,声音听起来酥酥麻麻的,听得全峰骨头都软了。 幸好他发育还未开始,毛还没长全,不然这会儿肯定支帐篷了,他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压抑了一下内心的冲动,偷眼瞧辛艾没察觉出他的异样来,便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你先说你会什么舞蹈吧,你知道我们健身房主要是面向社会,教一些没什么舞蹈基础的妇女学学跳舞,uu看书 ww.uukanshu.om起到一个锻炼身体的效果,你看看你有什么合适的?” 辛艾见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说的话条理清晰,逻辑顺畅,也就不再轻视他,反倒是有些发起愁来,柳叶儿般的细眉轻轻攒在一起,沉吟了一下,说道: “嗯,这可难了,我是学民族舞的,还会一点儿芭蕾,可是让我教没基础的妇女,她们怎么也得有二三十岁了吧?” 全峰想了想,说:“多大年纪可能都有,小点的我的同学,八岁,年纪大点的,等找好老师,广告发出去,可能四五十岁,六七十的说不定都有。” 这下辛艾可真的犯了难,她下了场,在房间中间摆了几个基本姿势,又压了一个一字马,看得全峰血脉喷张,暗暗咽口水,辛艾扭头看他,说道: “你看,要是教舞蹈的话,入门的动作就这几个,但是也要下苦功来练,年纪大的人恐怕……不行吧?” 正说着,办公室门砰地推开了,老卢满头是汗地出现在门口,一进屋张嘴说了一半:“小峰子,装舞蹈室的工人走了啊?你……” 他见到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一条腿踩在地上,另一条腿搭在他的办公桌上,标准的一字马让她的大腿显得笔直而修长,紧绷地屁股紧实而富有弹性。 那姑娘背对着他,正在跟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全峰说话,一听身后有人来了,立刻恢复了站姿,一脸窘迫地扯了扯衣角,脸色通红地低头站到了一边儿。 “小峰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缕鼻血从老卢呆若木鸡的脸上静悄悄地流了下来。 45 老卢荡漾了 全峰见两人这么个状态赶紧从办公桌后跳了出来,对老卢说道: “卢老板,这是来咱们这儿应聘的舞蹈老师辛艾,人家给我试两个动作,你愣着干嘛?” “哎,是是。” 老卢一边应着,一双眼睛却放在人家女孩身上拿不下来了,辛艾的头埋得更低了。 全峰走过来,架起肘子顶了他小肚子一下,说道:“人家是客人,我拿你点好茶叶招待招待不过分吧。”见老卢终于回过神来,他又压低了嗓子说:“你赶紧说正事,把人家吓着了。” “啊,哈哈,是,瞧我这脑子,来来来,爱老师,你赶紧坐下,喝茶喝茶,别累着了。” 全峰见这矮地缸那么厚的脸皮竟然红透了,说话语无伦次的,知道他这是有点上头了,一脚蹬在他小腿肚子上,干脆直接笑骂道:“老卢,你爱谁?人家姓辛,叫辛艾,你老叫人家坐干嘛,说招聘的事。” 老卢经这么一踹,终于算是回复了点常态,挠着大脑袋瓜子,说道:“啊,对不起,辛老师,您看您想应聘点什么?” 全峰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这老卢二十出头,又当兵回来没多久,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见着美女一时半会找不回北了,只好说道:“你傻啊,你当这饭店上菜呢,人家是舞蹈老师,你不招舞蹈老师呢吗,得得得,赶紧我来吧。” 辛艾让这对活宝这么一逗,脸虽然红得发烫,但终归是来应聘的,便主动开口道:“那个,卢老板,你回来之前我给小峰展示了几个基本动作,可是我俩都觉得不太满意,觉得可能不太符合您这的要求,那个,我先走了。” 说着辛艾急匆匆地就像要跑,一开门,迎面撞上正往屋里走的老秦,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老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辛艾才站稳,一见他铁塔一般杵在那,又看见那对钟馗似的灯泡眼,慌得大叫一声,捂着脸绕开他跑了。 老秦手总比脑子快,长臂轻展,回手便落在辛艾地肩头,瓮声瓮气地问:“干嘛的?跑什么?” 全峰抹了把脸,这回人算到齐了。 他三步并两步从屋里冲出来,跑到辛艾面前,对她说:“辛老师,你别害怕,这就是你说的我家另一个大人,这是秦老板,健身房是他和老卢合伙开的。” 辛艾强自稳定情绪,使劲点点头,说:“没事,我没怕,就是吓着了……” 她没说完,老卢冲过来给了老秦一拳,“你把人吓着了,跟墙似的你,挡人道儿干嘛?” 老秦眼一瞪,推开老卢,“我回办公室我干嘛,我啥都没干人家就这么跑出来了,你干嘛了,你欺负人了吧!” 全峰一扯辛艾的袖子,说:“走,我带你去看看舞蹈教室未来的样子,现在还没装修好,但是地板已经铺好了,你再到那去好好做两个动作展示展示,你别被他俩影响,接着咱们刚才的话题来。” 辛艾有点别扭,摇头说:“别了,我给你们留下的印象太不好了,我还是回去吧……” 全峰抓着她的嫩手,心里一阵美,严肃道:“回什么回,年轻人要有信心,你刚才那几个动作挺好的,看得出来你当我们这老师绰绰有余,说实话真是屈才了,你为啥来我们这?” 全峰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一边岔开话题一边拉着她去舞蹈教室。 辛艾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不时回头看吵做一团的两个老爷们,满脸地疑惑,“他们这样没事吗?你不劝劝吗?” 全峰头也不回,扯着她的手,“我才懒得管他们,你习惯就好了,我巴不得他们好好打一架,分出个胜负来,省的天天在我耳边吵我。” 辛艾瞧着他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半晌才说,“你们可真奇怪,我看你倒像是三四十岁的大老板,他俩倒跟小孩似的,你到底几岁啦?” “八岁,八岁快过九岁生日了,来,里面请。”全峰把舞蹈教室的门推开,微微鞠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辛艾一进屋就被舞蹈教室的装修吸引了,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地板上装修剩下的灰尘还未清扫,她也不嫌弃,踮起脚尖在中间试着走了两步,回头问道: “你们这真是专业的,地板弹性刚刚好,比我们学校的水泥地舒服多了!” 全峰笑着看她,“是吧,稍微软点练舞不伤关节,太软了又不舒服,这是我特意让老卢从外地买的专业练舞地板。” 辛艾在地板上一步一步走着,似乎是在品味着地板给她脚尖传来的回应,喃喃说道:“真好。” 全峰一拍手掌,说道:“你稍等!”回头喊道:“嘿!那哥俩别吵了,过来打扫卫生!” 老卢和老秦风一样转了过来,他俩早就等在那里了,平时他们俩吵架都是全峰打圆场给台阶,结果没想到今天美女老师来了,全峰把他们晾了个干净,此时一听招呼,如同听到主人喊开饭的土狗,你争我抢地清扫舞蹈教室。 老秦还好,毕竟已经成了家,给美女留下点好印象就行了,老卢可是光棍大小伙子一个,干活把浑身力气都卖了出来,生怕一不合适惹得辛艾再次出走。 有这两个壮劳力,没多大功夫舞蹈教室便被擦得清清亮亮。 老卢为了显示他的肌肉,特意甩开膀子连拖了两遍地,将浅色木地板拖得连人影都照得清清楚楚。 待他干完了,正要在辛艾面前摆造型,全峰一仰脖,说道:“老卢,辛苦,劳驾你再拿干的拖两遍。” 老卢一瞪眼,说道:“还让我拖!老秦在那站着呢!” 全峰悠悠说道:“湿的辛老师在上面容易崴脚,你不乐意拖啊,那我拖也行。” 老卢一听辛艾,uu看书 w.uukans 重新打了鸡血,忙不迭应下来,“别别,我拖,等着。” 全峰的手一直被辛艾牵着就没放下来过,他拽了拽她,说道:“怎么样,不怕了吧,我这俩‘老’朋友都是好人,你放松点,没事。” 辛艾把他揽在身旁,让他贴着自己站好,轻声说道:“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真的不敢在他们面前跳舞呢……” 老卢一眨眼的功夫又拖了两遍,身上汗晶晶的,他变本加厉地想借机展示自己,挽起半袖下摆就要拖衣服。 全峰暗地里摇头,这家伙就是个钢筋混凝土做的直男,他以为这样能讨女生喜欢,却不知这样的行为只会把人家吓跑。 老卢从第一眼见到辛艾就变得不正常,全峰对他想什么心里门儿清,不然也不会提醒他多拖两遍地,就是想提醒他注意点人家女生的感受,结果他却向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还得我拉你回来。 全峰咳嗽一声,说道:“老卢,出汗了,吹风一会感冒了。” “没事,我身体好。” “咳!咳!!”全峰使劲咳嗽,老卢这才看他一眼,他连忙给他挤眼睛,这傻子看了看他,又看了他眼神飘向的地方,见到辛艾一脸羞涩地别过头去,这才明白过来。 他把衣服放下来,也觉得自己有点鲁莽,反复地抹着他的衣角,原地嘿嘿傻笑,那件可怜的半袖都快要让他拽到屁股上了。 全峰只好再次站出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说道:“辛老师,您开始吧,再做两个简单的动作,我们一起参考参考?” 46 教什么舞蹈好呢? 辛艾像一朵旋转的花瓣般展示完舞蹈,一回头见到两大一小三个男人抱着膀子站在舞蹈教室的门口,脸上露出一样的表情,全都看呆了。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剧烈运动完还是被他们弄的有些害羞而产生,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向他们走过来,站在一边儿,问道:“怎么样?” “好……” “美……” “好美啊……” 三个人玩了个接力造词游戏,把辛艾弄的更不知说什么好了,谦虚道:“我的水平其实不好的,师专学习好的同学不是去歌舞团就是已经定下了学校准备当老师,我……我还没人要呢……” 还是全峰第一个回过神来,说道:“辛老师,你别自怨自艾,谁说没人要你了,我们仨一致同意把你留下。” “对对对!”老秦和老卢自然是没多余的话讲,虽然辛艾是第一个来应聘的,但是她的外形和水准都够得上教那些没基础的学员了,何况人家女孩性格也不错,懂礼貌又文静,很好相处。 说实话,人家这样的条件肯来他们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健身房应聘是屈尊了的。 可辛艾却说道:“可是小峰刚才说的我可能不太适合教这儿的学员……” 话没说完,两个糙汉立刻对全峰怒目而视,三个人接触久了,全峰不拿他俩当长辈,他俩也渐渐不拿他当小孩了,对他反而像同龄的朋友一样,眼瞅就要拿大拳头擂他。 全峰见势不妙,忙说:“没,我的意思是辛老师教这样的东西确实不适合咱们的学员,哎哎,等我说完了!” 他制止住扑过来的老卢,继续道:“可是辛老师水平高,自然教水平低的东西是没问题的,可是就是不知道辛老师愿不愿意。” 两个糙汉又齐刷刷地看着辛艾。 辛艾点点头,像是急于表诚意似的,说道:“愿意,让我教什么我都愿意,我挺想要这份工作的……” 全峰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上,说道:“那就好办了,辛老师,健美操这样的东西你听说过吗?” “健美操?”辛艾歪了歪脑袋。 全峰补充道:“就电视上每天早上马桦(为了尊重马华老师,这里名字用了变体)那个,每天跟我做,天天五分钟,带着老娘们蹦蹦哒哒的那种。” “老娘们……”辛艾小声嘟囔了一句,说道:“我知道,就这样的。” 辛艾说着便做了几个健美操动作,别说,她有舞蹈功底,做这个还是手到擒来的。 全峰抚着下巴,说道:“对,就是这样,”他扭头看那两个家伙,问他们:“你们看呢,是不是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哪有?” “没有,没有,不少不少!” 全峰知道这俩家伙为了把人家姑娘留住,一点原则都没有了,只好自己把想法说出来,“辛老师,你觉得这健美操你自己能改良吗,加点你擅长的舞蹈动作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弄点特色出来,要不人家看电视不就行了吗?” 辛艾在一边沉吟起来。 老卢急了,一扒拉全峰肩膀,说道:“小子,你练你的拳去,还有半个多月就比赛了,你在这瞎操什么心,就这么地挺好,就让辛老师留下来吧!” 全峰心说你哪知道我的计划。 这健身房全峰是有私心的,在他的规划里,一旦将来他进不了体校,他可以以这健身房为根据地,慢慢地发展出一支成规模的职业拳击队伍出来。 到时候以俱乐部的名义拉赞助办比赛都要容易的多。 不过这个目标在95年,所有体育项目的赛事的组织能力都很低下的年代,看起来还太过超前。 老卢和老秦肯定理解不了,更不用说接受他的想法了。 毕竟,当时的中国人谁也想不到二三十年后他们的生活将进步发展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所以,全峰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引导他们的做法,却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为什么。 否则,会平白增添出许多麻烦出来。 凡事只要做成了,解释也便多余了。 要实现这一个小目标,第一步就是要健身房经营状况良好,得充分盈利。 全峰独自背负着这样的压力,不得不慎重对待每一个选择。 虽然他是从未来回来的,但是他只知大势,对他自己个人的命运发展其实跟其他普通人一样一无所知。 辛艾却在一旁听了老卢的话似有启发,第一次主动插话道:“小峰,卢老板说你练拳是什么意思,你还要跟人打架啊?” 全峰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大多数不会关注体育运动,更加不会注意拳击这样的“野蛮运动”,对她外行的说法报以一笑,说道:“不是打架,是打拳,拳击比赛。” “你还参加比赛哪?” 老卢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颇为得意的说:“你可别小瞧他,你看他才八岁,这一身肌肉练的,一个月之前他还瘦的跟猴似的呢,可就那样还在我办的比赛中一路连胜,八月底就要打决赛了。” 半天吭声的老秦也说道:“这小子有天赋,这么小的孩子,**酮没有成年男人分泌得那么多,可这肌肉还是一样长,只能说是天生是这块料。” 辛艾听到“**”这个词儿,突然间脸红了,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能看看你打拳吗?” 全峰瞧她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行!” 几个人从舞蹈教室出来,走到旁边格斗区的沙袋前,全峰一连打了三套组合拳,打得沙袋砰砰作响,能把他整个人装进去的沙袋随着他击打的频率而剧烈晃动起来。 辛艾看得不由得张大了下巴,“你这么小的人,这么有劲儿!” 全峰把沙袋扶住,喘了两口气,对她说:“这就是练习,看书.uukans真的比赛时发力不那么容易的。” 辛艾又说:“那,你能给我看看比赛时什么样吗?” 全峰望向老卢,老卢求之不得,当即套了拳靶钻到擂台上,全峰跟着上台,两人对练了两趟。 辛艾突然总结道:“啊,拳击比赛,就是只能用拳对吗?” 三个老爷们一头黑线,这姑奶奶折腾他们这么半天连这个都不知道? 全峰解释道:“拳击确实是这样,可是其他的格斗术有不同的限制,比如跆拳道大多数时候只用脚,泰拳还可以用膝盖和肘,空手道还有摔投技什么的。” 辛艾听得两眼放光,叫道:“那这些你们都会吗?能给我看看吗?” 全峰望向老卢,老卢耸了耸肩,说道:“我就会拳击。” 老秦也说:“没练过别的。” 全峰在拳馆的时候倒是耳濡目染了其他几样格斗技,本来不想献丑的,可难得碰见一个女孩居然对搏击这么感兴趣,他也只好拿出来晒一晒了,对老卢说:“你就护着胸吧,我随便打两拳看看。” 接着全峰展示了泰拳的膝撞和八向肘击,又试着踢了两脚跆拳道的两段踢,想了想,又做了他还算拿手的自由跤近身步伐。 他这点皮毛都练完了,站在擂台上看辛艾。 辛艾一副意犹未尽地样子,见他停了,说道:“你们这回肯定得留我了,我想出个好主意,我要把你打的这些拳都融合到舞蹈里去!我看咱们这装修布局,肯定是以格斗为特色的健身房,那我的舞蹈也得贴合这主题不是吗?” 47 舞蹈老师定下了 辛艾的提议让全峰猛拍脑门,茅塞顿开。 他一心专注在拳击训练上,对其他方面便少了几分联想,叫辛艾这么一提醒,他立刻想到搏击操这类日后风靡各大健身房的课程在这个年代同样也是个新鲜事物。 想不到他无心插柳,却让辛艾开了窍,主动提出将舞蹈和搏击相结合的点子来。 他惊喜万分,从擂台上跳下来,抓住辛艾的手激动的说:“太好了,辛姐姐,你一定要来我们健身房,不管你在学校怎么样,都得来,我给你开最高的工资,其他的地方谁找你你都不要去!” 辛艾被他前后变化的态度弄的有点一时反应不过来,却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本来她就是来找工作的,工资什么的都没多想,便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前来应聘的第一个人就成功当选,不仅解决了舞蹈老师的人选问题,还顺便定下了课程内容。 这样顺利的进展让全峰心情大好,对辛艾说:“辛姐姐,现在是这样,咱们健身房是试营业,暂时只有老卢带来的那些孩子上搏击课,还有我的同学暑期在这锻炼,其他的新会员咱们一概通知的是等健身房整体开业之后一起对外开放。 “你的舞蹈班也是那个时候,毕竟女性会员对环境的要求比较高,而且这舞蹈教室还没彻底装修完,但是你要是愿意来这练舞我们随时欢迎,工资咱们就从今天给你算,一会让老卢带你去办公室签个合同,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你看怎么样?” 辛艾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叫道:“还签合同哪?” “当然,我们这是正规公司,虽然是私人买卖,但是一切该有的程序咱们都有,这以后也是大环境的趋势,我们就先开个好头。” 辛艾跟着老卢到办公室签合同,偷偷地问他:“卢经理,你们那个孩子……是哪找的?怎么这么吓人?” 老卢在办公桌对面望着辛艾认真阅读合同的俏脸正出神,被她这么一问随口应道:“嗯,他是挺吓人的,嗯?吓人?” 辛艾的眼睛落在合同上,没在意他的神情,说道:“对啊,你不觉得他那么小的孩子,懂得东西好像比大人还多似的,不吓人吗?难道他是……?” 老卢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环顾四周,看看办公室门口没人,老秦和全峰都在别处忙活,便凑到辛艾面前,趁势轻轻吸了吸鼻子,嗅着辛艾长发的芳香,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是……?” 辛艾感觉到对面的人凑了上来,一抬头正见到老卢一张大脸登时吓了一跳,赶忙向后一躲,说道:“卢经理你干什么?” 老卢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凑得太近了,红着脸辩解道:“啊,没什么,我怕你合同有啥地方没弄清楚,寻思帮你看看,你说全峰是什么?” 辛艾瞧他一脸憨相,倒不像是个色狼的胚子,便稍松了一口气,说道:“哦,我的意思是他懂那么多,是不是神童啊什么的,我看电视上说有的孩子十二三岁就能考清华呢,小峰他?” 老卢还当辛艾有什么新的发现呢,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没了兴趣,一屁股坐回椅子,撇嘴道:“咳,他呀,就是个小人精,学习听说也不错,可让他考清华?没戏,考个清远还差不多。” “清远浴池?”辛艾呵呵笑道,“卢经理你可真会说笑,这儿以前不就是清远浴池吗?” 老卢一本正经,“对啊,就这儿适合他。” “你这么说也太瞧不起小峰了吧?” “不是我瞧不起他,”老卢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他的脑子全在这儿,心思全花在怎么练拳上了,没多余的精力去考清华啦,再是神童,能耐也是有限的,又考清华又打拳的,太难啦……” “他就那么喜欢打拳?”辛艾看着合同没什么大问题,工资虽然每月只有一百块钱,可她师专还没毕业,初入社会第一份工作能拿到这个数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而且她看到后面还补充着一条,会员课时费按照市场情况进行调整,甲方在其中抽取场地费、运营管理费等一切因健身房经营过程中产生的成本之后,其余金额由甲方占四成,乙方六成进行分配。 这里的甲方自然就是健身房,乙方便是辛艾。 辛艾第一次看这样正规的合同,只觉得绕来绕去看得头大,却也明白对方将利润的大头给了自己,于是便欣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那哪是喜欢打拳,他简直是热爱,要不正常的孩子,学习成绩在全年级都排在前面的,还不一心学习好好考个好大学?你信不信,你这会儿出去,他肯定又在打沙袋了。u看书 ww.uuknshu.om ” 辛艾把签好的合同递给老卢,将信将疑地从门口看过去,果然看到全峰对着沙袋一次次地进行冲拳,好像永远都不知疲惫似的。 两个人搞定了合同,老卢送辛艾出门,全峰见到了远远跟她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专注在训练当中。 辛艾见了他的模样,便知道此时不便打扰他,想着刚来的时候还把他当成了这家店老板的孩子,没想到在里面走了一圈出来,才发现这孩子可能才是这家店的主心骨。 可能正是全峰的这种专注,为了目标心无旁骛的态度才让两个年龄阅历远超过他的大人凝聚在他身边吧。 要是自己用他一般的认真去练舞的话,现在也早已经能进歌舞团了吧。 辛艾晃了晃脑袋,把后悔的情绪抛在脑后,新的地方便是新的开始,这次一定要研究出两套像样的健身操出来。 自己一个大人,怎么能输给一个小屁孩呢? 老卢自然不知道身边的辛艾在动什么小心思,刚到门口,却见到从门口的公交车站上走过来一个老熟人。 郎校长今天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跟在少年宫比赛那天简直判若两人,他面容有些疲惫,却难掩眼中的兴奋,见到老卢从健身房里走出来,远远地高举起手打招呼:“小卢啊,正好你出来了,我还担心你不在家呢。” 老卢还想着多送辛老师两步,没想到被这不速之客打乱了计划,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他招了招手,跟辛老师道了别,随便应了声:“哎,郎大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坐吧。” 48 心事重重地老秦 “砰!啪啪!……” “砰!砰!啪啪啪……” 拳头轰在沙袋上,有节奏地发出脆响,汗水顺着全峰的脖子向下淌,他却顾不得擦,只是一次次地向着沙袋发起冲击。 他的想法很单纯,在场下多挥一拳,在台上便有多打一拳的机会。 如果说唱戏的讲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那么拳击虽然没有那么夸张,却有着相通的道理。 全峰听说过有人系统地练了一年半载就可以达到打职业比赛的水准,他自己也是边工作赚钱边刻苦训练,从零到登上表演赛的擂台也不过用了三年的时间。 可这其中付出的辛苦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如果平时的训练是百分之百的话,那么初次登台的选手大概只能发挥出百分之二十的水准。 像全峰这样的训练水平,也许可以发挥出平时训练的百分之四十。 这其中包含了复杂的对战心理,战术的应用选择,临场的发挥水准,等等各种因素杂糅在一起限制着运动员在真正比赛时的发挥。 他的实战经验大部分来自于在拳馆中跟教练的对练,尽管教练已经非常严苛,经常将他当场揍晕,可是这样的强度还是跟真正的比赛相差甚远。 全峰学拳很久,实战的机会除了那次被人一拳揍回了童年之外,能数得上的还就只剩下老卢办的那次不怎么正规的比赛了。 所以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他不奢望自己能在没有实战演练的情况下将百分数后面的数字变大,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将分母的上限尽可能地提高。 他一拳拳地打在沙袋上,却知道老秦一直站在旁边看他。 老秦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平时不善表达,总是表现得对全峰的比赛漠不关心的样子。 可越是临近比赛日期,他像这样看全峰训练的时间就越长。 全峰确实也有点累了,见老卢送辛艾出门,整个馆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便扶住摇摆的沙袋,半开玩笑似的问他:“老秦,怎么样?是不是手痒了?你也来打两拳吧?” 老秦见他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说:“我这辈子都不碰拳击了,你好好练你的。” 这家伙三十出头,也就比全峰真实年龄小那么几岁,他们俩其实算是真正的同龄人,可是性格却天差地别。 老秦跟个闷葫芦似的,说起话来总是一本正经地,什么事都爱当真。 全峰听得没趣,也不知这小老弟以前受过什么创伤,让他这么讨厌拳击,可嘴上说讨厌,身体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真的不想沾格斗的边儿,不论全峰多么能言会道他都不会将格斗区就按在自己鼻子底下的。 还不是想过过眼瘾。 全峰眼珠一转,换了个说法,问道:“那你一直看我,听说你以前那么厉害,手不痒,心总痒吧,你不用瞒我,都是练拳的人,这点心思大伙都懂,那你就给我说说我练得哪不对呗?我自己练也不知个好歹的,这马上要比赛了,你也算帮帮兄弟我。” 老秦眼不瞪胜似瞪了,用凸起的眼泡横他一眼,说道:“跟谁称兄道弟的,我比你爸年纪都大,你得叫我大爷。” 全峰挑开围栏从擂台上钻出来,笑道:“你确定要当大爷,不当兄弟?” “废话,按规矩就得这么叫。” “你不知道人家骂人老爱操大爷,我可没少招人骂,你受得了吗?”全峰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做作地点点头,“嗯,估计没问题,这大体格子,你有这自信我看好你哟,大爷。” “小兔崽子你找打!”老秦嘴上说,身上却没动,扭头走了。 全峰也知道自己贫嘴可能耍得有点过了,快步追上去,扒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大爷,你不教我练拳也行,中午咱们哪吃?” “别叫我大爷。”老秦一把甩开他。 “哟,真生气了,老秦,你不是这么小心眼吧。”全峰第一次看老秦发火,暗暗咋舌,心说平时也这么开玩笑,今天怎么就毛了呢。 秦学勇站住脚,突然回过身来。 全峰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他怀里,抬头怒道:“老秦,你抽什么疯?干嘛呢?” 秦学勇皱眉望着他,问道:“我问你,你就必须得去参加这破比赛吗?” “破比赛?”全峰被秦学勇的态度完全搞懵了,他这一阵子心里最看重的东西就是这次比赛了,老秦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破比赛? 他望着秦学勇的眼睛,却琢磨不透他的想法,秦学勇一贯不过问跟格斗有关的任何事情,就连刚刚给辛艾示范时他都站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似的离得远远的。 这回他是怎么了? 全峰目前的处境相比一个月前在少年宫比赛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父母的态度,所以才会干脆利落地当场拒绝了郎校长邀请他入队的好意。 可此时,他向父母证明了他判断事情的能力,不仅他的父亲听了他的话获得了好的机会,而且,他在努力练习拳击的同时保证了学习成绩。 他原本想着这场决赛要邀请全振兴和何晴到场观看的,让他们见证一下自己这两个月来的努力。 他还想着如果时机合适,由自己先正式跟他们提出加入体校拳击队,这样成功的几率远比郎校长冒然去家里拜访要大得多。 可朝夕相处,看着他不停为止付出努力的老秦,竟然说这是破比赛? 他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三十七岁的灵魂在克制冲动这方面早已练习过无数次了,他问道:“老秦,你不愿意让我比赛,你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我才会认真考虑你的说法,不然你这样带着情绪跟我说我的目标是破比赛,容易破坏咱俩感情。” 老秦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会用这种连他身边的同龄人都不会用的口吻跟他说话,他咔吧咔吧眼睛,u看书wwuukanshu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我……拳击比赛有风险,你要是喜欢体育,跟我练健美多好,把身体雕琢的跟雕塑一样也会有无比的成就感的,再不济,你去跑步,游泳,怎么都比拳击好,你……考虑一下?” “老秦,你原来发生过什么事,你能跟我说吗?”全峰决定不再猜测,单刀直入地抛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老秦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过了会儿才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全峰摇了摇头,“你的理由不能让我信服,你放心吧,这回比赛更正规,都有防护的,我不会有危险的。” 老秦急了,几乎是喊了出来,说道:“可再正规的比赛也一样有风险,我……” 他正要说,老卢和郎校长从外面结伴进来了。 老卢听见他的喊声,张口问道:“老秦,你跟谁喊呢?咋的了?” 老秦把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在高昂着头颅的全峰面前像战败了一样说道: “我劝不住你,那你接下来这段时间能不能练练脖子,你现在抗击打太差,对方比你年纪大,体重大,你不能光靠躲和格挡,那些总有失误的时候,你必须把脖子练起来,成吗?” 全峰见到突然软下来关心他的老秦莫名地有点心疼,便使劲地点点头,应道:“我答应你,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有些事憋在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 老秦不置可否地走了。 老卢领着郎校长凑了过来,没心没肺地笑道:“小峰子,你看谁来看你来了!” 49 郎校长带来的消息 郎校长坐在老卢的办公室,吸溜吸溜地喝着他的热茶,不时地还砸吧砸吧嘴,对茶的味道赞不绝口。 老卢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地瞪坐在郎校长身旁的全峰。 全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过头去,心里却反复咂摸着老秦跟他说的话。 秦学勇确实是个中好手,眼光着实有他的独到之处,跟着看了全峰训练这么久,一语惊醒梦中人。 全峰进步飞速,这是无可否认的,身体的各项硬指标乍一瞧与同龄的体校生几乎不落下风,严格来说,甚至还略有超出。 得益于他一直坚持的科学训练,他的身体素质几乎可以说是处于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档。 如果让他去跟同龄人比赛,绝对的难逢敌手。 可偏偏这次决赛的对手是一个大他五岁的孩子。 青春期对于运动员来说,绝不仅仅是一个生理名词,它代表着更多的雄性激素分泌,更多的**酮,更粗壮的肌肉,以及这一切带来的更大的绝对力量,更强的爆发力,更快的发应速度,甚至,更高的敏捷性。 马涛是一个在身体层面全面包围全峰的对手。 同时,他还是市少年拳击队中的正式成员,即便朱山市青少年拳击队的整体水平说不上多高,可他毕竟在体校受了至少三年的专业训练。 技术上未必就输给全峰在拳馆学来的那套。 换句话说,跟马涛比赛,少输当赢,而且免不了要挨顿狠揍。 要是没点儿抗击打能力,估计一回合都坚持不完比赛就结束了。 也许我该增加点加强斜方肌的训练,也不知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起多大作用,这别扭的老秦,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说呢? 全峰心里盘算着,却听见郎校长在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之后,终于说起了正事,“小卢啊,这一别两个多月,你看咱俩也没啥联系,你可别跟我见外啊?” 全峰瞧着老卢给他不情不愿续茶的模样暗暗好笑,心说你郎校长可是不见外,一进屋见到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新龙井眼神就直了,说不准在这儿喝完了,待会儿还得带回去点。 老卢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给他倒完了茶,说道:“郎大哥,咱俩不用客气,你说吧,来我这啥事?不是就为了喝茶来了吧?” 郎校长将新满的茶从嘴边拿开,咧嘴一笑,“那哪能呢,这是意外之喜,就像这小子一样,每次见你,你都给我意外之喜,看来我得多跟你接触接触,你有福气啊!” 全峰一听,便从一旁打量着郎校长,难道他这次又是来劝他进体校的? 这事是好事,可现在还是早了点了。 老卢也在打量全峰,见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便干脆替他开口问了,说道:“郎大哥,你就别绕弯子了,我们这做买卖的人跟你们当官的不一样,喜欢直来直去的,你就说吧,是不是又想招这小子去体校了?” 郎校长一愣,回头瞅了一眼全峰,笑道:“是有这想法,可是不还得本人同意不是?” 全峰知道他这是旁敲侧击试探自己呢,作为一个校长来说,这算是够有诚意的了,他也不能这么干吊着人家,便说:“郎校长,实话跟你说,我也愿意进体校,可是我父母那关不好过,现在我做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儿,剩下的……就还得看这次比赛了。” 郎校长听完,眼中亮起惊喜的光来,轻轻一拍大腿,拉过全峰的手让他坐的离他近些,对老卢兴奋地说: “你瞧吧!你瞧,我说你是有福的人,这孩子又给我个惊喜,原来你愿意来体校啊,那上次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干脆,你担心父母不同意,我们学校可以去家访啊?” 全峰摇了摇头,从他一股老男人烟油味里挣脱出来,说道:“我家的情况你不了解,我的父母还得我自己来说服,你们去了适得其反,而且,你也不用那么高兴,去不去得成还得看这次比赛结果,我要是打得好了,估计我父母那边才好说话。” 全峰越来越体会到童言无忌的好处,说话也不绕弯子,更不用顾忌听话人的感受,把所有的想法直接捅了出去。 “嗯,你这小孩有主见,”郎校长点点头,没挑他不懂礼貌的毛病,随即眼珠一转,说道:“那怎么样才算是打得好了,要不要?我跟马涛吱一声?” 全峰没想到他居然也这么直白地将这样的话跟他一个小孩全说了出来,吱一声的意思无非就是让马涛放水。 这下可碰了全峰的逆鳞,他穿越回来之后,就坚定了这么一个梦想,绝对不容许有人给他的职业拳击之路染上污点,打假拳更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明显地对他有利的情况。 他当即炸了毛,大声说道:“郎校长,你这什么意思?我打得好不好跟马涛有什么关系,我就算是输了,我的技战术水平发挥出来了,场上的状态表现出来了,这些我自然会跟我父母交代,用不着你们操心! 咱们市的拳击水平上不去,是不是你们平时就这么对待比赛的?要真是这样,你们这体校我不去了,在这训练也一样,就算现在打不上比赛,也总比糊弄鬼强!” 郎校长被他抢白一通,愣在当场,老卢连忙打圆场,“小峰子,你可真是个小疯子,郎校长也是为了你好,而且他就那么一说,又没真的要让马涛让着你,你别那么激动,还不快给郎校长道歉?” 全峰再沉稳,刚说出去的话也不能当场咽回去,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郎校长。 郎校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僵了好一会,不过他终归是系统里混的人,很快恢复了常态,面部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笑道: “好,小峰,我要的就是这样有干劲的队员,打拳击没点这样的认真劲还真打不错来,uu看书 ww.ukas.co 我错了,小峰,我跟你道歉,只要你保持这样的态度,还是那句话,体校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话说得倒让全峰心里舒坦不少,他暗暗佩服这老狐狸的应变能力,刚刚他提议马涛放水时的神情绝对不是要故意试他,不过人家既然这样说了,他也没必要再较真下去,也就就坡下驴,说道:“对不起,郎校长,我刚才话说的重了。” 郎校长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赞许道:“好,这孩子真是好苗子,成熟、沉稳,这样的性子适合大赛发挥,我看你也未必赢不了马涛,那孩子就心理素质不好,那孙佳是爱冲动,他是性子闷,爱紧张,好,你可得好好发挥,我可盼着你打赢跟你父母之间这场仗,好早点加入我们拳击队呢。” 全峰知道郎校长这也算是在放水了,提前交待了对手重要的弱点给他,他自然懂得投桃报李,笑道:“谢谢郎校长的厚爱,希望到时候别让你失望,而且你错了,我跟父母之间不叫打仗,那叫相互友善地协商。” 郎校长哈哈大笑,“好一个相互友善地协商,好,祝你协商成功!”他心情畅快地喝了一大口惹茶,对老卢说:“这回我可真的跟你说正事了。” 他见老卢探头过来,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说,咱们把这比赛办的大一点,你放心,这会上头有指示了,高主任亲自跟我透的风,全国都在响应上级号召,办全民健身活动,你这健身房开的正是时候,咱们就借着这次比赛,好好地把上级的精神给推广推广,就拿你这健身房当个典型来宣传!” 50 决赛前夕 8月30日,在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这场原本仅仅是由一个个体户因个人喜好而举办的没什么影响力的少年拳赛的最后一战,即将举行。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发酵,它竟然逐渐变成了一场受全朱山市人民热切关注的大战。 其在坊间流传的话题热度甚至不亚于十天之前在大洋彼岸的美国,鼎鼎大名的拳王迈克泰森出狱后的复出第一战。 这一切都归功于上级传达的增强全民体质,在群众中广泛开展体育运动的精神,市体育局的领导班子们的思路一下子转变过来。 不仅正式地承认了卢向东所举办的少年拳赛是由市体委官方授权,还把老卢树立成了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的典型。 为此,市体委特批,给了勇者健身房一块“朱山市青少年拳击培训基地”的牌子,自此,勇者健身房正式成了官方挂牌单位。 有了这块牌子,勇者健身房就相当于得到了御赐金牌,惹得很多家长慕名前往,要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学习拳击,强身健体。 卢向东一时间也风头无两,光是这半个月就上了三次市电视台的采访。 看着电视上化妆化得像新郎官似的卢向东面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全峰和老秦私下里没少嘲笑他的红脸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他们三个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想两个月以前,全峰赢得比赛却差点被人踢断肋骨,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却找不到地方。 老卢因为房租将要到期,因为在文化宫占用了多半天的时间办少年拳赛而得罪了不少那天没能上成课的老师们,几乎联名被他们赶出来。 而老秦当时一根筋地想要在清远浴池里间不足一百平方的地方创办他的健身房,根本不想跟老卢谈合作的事。 如果他当时再坚定一些,拒绝全峰给他出的主意,现在三个人还不知道在哪瞎混呢,哪还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而这一切,就连始作俑者全峰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他最初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觉得健身和格斗都是朝阳产业,老卢和老秦都算是占了先机的人,可是任谁单打独斗肯定都闯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将两人做个资源整合,抱团取暖而已。 可恰恰就赶上了这股政策东风,让他们临时拼凑起来的这艘还不算稳当的小船立刻扬帆起航,就要一飞冲天了。 全峰更加不敢怠慢这场比赛。 原本他就用了百分之八九十的力在做准备,因为毕竟年龄体重身体素质在那摆着,他竭尽全力说不定也不过搏一个输的好看。 可现在,当市里各级电视台、报纸的记者像嗅到气味的乌鸦一样,轮番出现在健身房的时候,他也敏感地意识到,这次比赛说不好要比他想的影响力还要大上一些。 他开始真的想赢了。 在这场和拳击专项生马涛的对决中,全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输,他既然想要找到那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去赢,那么他就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才行。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全振兴两口子才知道儿子进了决赛的那个少儿比赛竟然有这么大的名堂。 两人心情相对外界看热闹的人来说则要更复杂一些。 他们还是像寻常的家长一样,希望儿子只是拿拳击当个业余爱好,所以当全峰进入决赛并且这场比赛开始具有影响力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是会不会耽误全峰的学习。 其次是担心全峰会不会有危险。 可当全峰起早贪黑加紧训练的时候,见到儿子一心为之付出的神态,他们终归还是释然了。 既然答应孩子做他喜欢的事情,就放手让他做到极致,做父母的能做的只能是尽可能地给他一些助力。 他们两口子对拳击一窍不通,能做的也就只有全力支持全峰而已。 这对全峰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获知决赛场地从体校改到勇者健身房刚装修好的格斗区之后,他干脆跟父母打了招呼,直接搬到了健身房里。 何晴起初还不放心,看拗不过全峰,还想着跟着他一起搬进去,好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却被全振兴及时地制止了,他说:“小峰性格独立,你不要去打扰他做事!” 何晴一脸委屈,指着自己的鼻子连声说:“我打扰他?我当妈的能打扰他?” 全振兴一看捅了篓子躲进卧室不出来,全峰只好答应她每天晚上回家吃饭,才算将她哄好。 全峰在宽敞地格斗区摆了两个加厚的成人瑜伽垫,对他的个头来说,这几乎就是天然的榻榻米,竟然比在家里的床上睡得还舒服。 就此,他在健身房彻底扎根下来,在最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心无旁骛地备战比赛。 他一天的时间几乎被训练占满。 他的记事本上记下的东西早已不是最初那些简单的今天做了几个俯卧撑,第二天多做了几个俯卧撑。 而是他为了备战专门列出的训练计划。 换句话说,他原来记下的只是当时的身体状态,而现在记下的是他必须完成的训练目标。 这其中的差别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 在训练时,没有设定具体目标的情况下,人往往能做的只是让身体尽可能的接近极限。 但是一旦将计划细分,给每一个环节都设定好具体的目标,而这些目标又恰好高于自身当前的极限些许。 那么竭力去完成它,将极其有效地推动训练者突破自己的极限。 全峰这样的训练理念和贯彻训练计划中所体现出来的执行力让一向冷眼旁观的老秦刮目相看。 他原本只觉得全峰是个头脑异常灵活的小孩,却没想到他在自己所热衷的健身领域也有这样超前的认识。 搞得他一改事不关己的常态,热忱地投入到全峰除去格斗专项训练以外的训练中来。 按说健身时,相互搭配的两个人体型和训练水平相仿,效率才会最高。 可当秦学勇觉得自己能从全峰身上收获他以前意想不到的启发时,主动去迁就全峰的重量,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全峰在他的帮助下,身体素质突飞猛进,食量也水涨船高。 好在老卢拿全峰当自己的发掘出来的一块宝贝,在对他的后勤保障方面那简直是不遗余力。 健身房在上了官方采访之后,来慕名办卡的人每天络绎不绝,进入八月以来,光是会员卡费便已经让他们一举收回了除去健身器材的分期付款之外的一切成本,进入到了盈利状态。 老秦和老卢没有像最初商定好的那样对半均分利润,而是瞒着全峰给他专门建了一个账户,将赚来的钱化为三等分,其中一份存入其中,由老卢代为保管。 可老卢觉得全峰刻苦训练是为了全力备战最终的决赛,他是在为整个健身房的荣誉而战,uu看书 ww.uanshu如果全峰赢了,健身房的业绩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所以,购买牛肉鸡蛋以及外国进口蛋白粉的钱和老秦两人商量之后,决定从健身房的运营成本里出。 全峰户头上的钱一分没动。 全峰对此毫不知情,最初他和两人说好的就是要让他吃饱,在他眼里,两人也不过是在履行当初的承诺而已。 那个时候蛋白粉这种日后寻常的补剂在当时还是稀罕物,如果没有特殊渠道根本就搞不到。 自不用提价格有多昂贵了。 可全峰因为跟他们的承诺在先,跟老卢要起来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不过获得蛋白粉最大的阻力并不是价格和渠道,而是老秦陈旧的观念。 老秦一个崇尚自然健身的人,一直对各类补剂视为洪水猛兽,甚至将蛋白粉和兴奋剂等同起来。 全峰花了好大的口舌对他进行科普,让他明白蛋白质人人体内都有,健身时多吃牛肉和鸡蛋就是为了获取它,蛋白粉只是人工提纯的蛋白质而已,既不会上瘾,也不会透支身体,最多的危害不过是乳糖不耐受,多放两个屁外加跑肚拉稀而已。 老秦这才将信将疑地允许老卢通过战友从国外弄了两桶过来,每天还死命盯着全峰,不需他一次吃太多。 就这样,在两位“小兄弟”的关照下,全峰的身体突飞猛进,每天额外针对脖子的加练也取得良好的效果。 他还让老卢去体校打听了马涛的训练情况,专门为他的技术特点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一切万事俱备,只等比赛开幕。 51 决赛前夕(2) 对于一场少年业余拳击比赛来说,这场决赛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久到不仅让全峰养好了伤,还让他利用这段时间将身体素质提高了一大截,若真是打比赛,也只能在比他年龄稍大的孩子当中找对手了。 久到不仅吊足了从最开始就关注这场比赛的人们的胃口,还在全市范围内吸引到了意想不到的关注。 市体委自然在背后起到了推波助澜地作用。 这也让这场比赛不再仅仅是一场少年业余拳赛,而是变成了全民运动开展的突破口,全峰和他背后的勇者俱乐部则有意无意地成为了这场全民运动的排头兵。 拳赛定在下午四点钟,因为听郎校长说今天还有领导来观赛,老卢一早就领着雇来的保洁阿姨们在格斗区用临时翻出来的粗麻绳围着擂台四周划出了一块隔离区。 绳子外面对着擂台的四个方向,分别摆上了三排折叠椅子,充作观众席。 绳子里面正对着擂台的位置,摆了一张长条桌跟着摆上五把椅子,算作裁判席。 在正对着裁判席的擂台另一侧,他特意讨好似的摆上了一张小茶几,将他和老秦的老板椅从办公室里推出来,在茶几两侧一边一个。 茶几上还摆着瓜子水果和一套茶具,用亚克力板做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名牌,上面写着“领导席”。 全峰瞧他弄得认真,也就没好意思当面嘲笑他,只是趁他不注意,将果盘上摆的苹果偷摸地造了两个。 当他将果核原样摆在果盘里的时候却被这地缸精发现了,追着要踹他屁股,还大声骂道: “你这小兔崽子,你这不给咱们全体上眼药呢吗?吃就吃了还放回去,领导看着了可是不骂你,这健身房你还让不让我老哥俩好好开了?你闲的蛋疼赶紧训练去!别烦我!” 全峰冲他做了个鬼脸,果然没再给他们捣乱。 他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们天然对领导有种畏惧感,而且老卢说的也确实在理,万一因为这点小事把来的领导得罪了,那绝对是得不偿失。 他这么做,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他紧张了。 在比赛前紧张是好事,甚至可以让运动员更早地进入状态。 可今天他紧张的太早了,周围忙碌的人们,往常熟悉的环境被布置成陌生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心里紧张的感觉翻着倍的往上涨。 这在少年宫比赛时可是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的感觉。 他心里其实知道这是为什么。 越在乎,越紧张。 这场比赛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他的人生走向。 回顾他穿越回来的这近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在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当他说服了父母,打赢了比赛,运用他对未来社会的发展抢占到的先机迅速地让健身房步入正规,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 郎校长那边已经三番五次地给了他邀约。 而眼下,是不是只有赢,他才能够获得父母的最终认可进入体校。 而如果不是,那么需要他打到什么程度才能打动父母的心。 毕竟他们两个是外行啊,也许只有输赢才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直观的论据。 这一切让全峰都心里没底。 紧张感像天边渐渐泛起的一块黑云,没过多时,便将头顶的白云全部染黑,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天全峰没有再安排多余的训练,甚至他连前一天的训练都停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多练那一点不仅不能让他提高,反而会让他的身体疲劳。 他全部的精力全都用来应对紧张感,却发现越是这样,就越紧张。 当初他听说马涛是个内心敏感的少年时,还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一定胜过他呢,结果现在看来,真正在心理因素方面占劣势的是他自己。 人家马涛当初就像通过认输来放弃比赛,他根本就不屑于参加这样的比赛,又怎么会因此而紧张呢。 全峰一上午都沉浸在这种和紧张对抗的情绪当中。 直到陆续有人来了,他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这天是个星期三,尽管这场比赛通过这段时间的电视报纸宣传在全市范围内引起了相当程度的关注,但是工作日却阻碍了人们来现场观赛的热情。 来到现场的大多是跟这场比赛有关的人们。 最先来的自然是郎校长,他只身出现,说是今天体校的领队另有其人,他来不过是为了给他们打个前站。 他一来就对老卢的布置赞不绝口,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精心布置”的领导桌时连连对着那地缸精竖大拇指。 全峰叹了口气,心说这两人其实倒是有点臭味相投,喜欢捧臭脚玩。 可他知道,要是没这样的功夫,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还真没办法做成事儿。 郎校长凑到老卢耳边,说道:“小卢,你这布置挺巧妙,既突出了领导的身份,uu看书.uukshu.co 还拉近了他和群众的距离,你进步挺快啊。” “过奖过奖了。” “可是还是两点美中不足,我跟你说啊,这次来的就体委高主任一个人儿,你这摆俩椅子空着不行啊,还有他的名字你得写出来,不然记者来了拍他的时候连个名儿都没有,不好看。” 老卢一拍脑门,盯着郎校长微胖的脸,说道:“还是大哥你经验丰富,幸好你说出来了,那这么的,撤一个凳子,我这就叫人重印一张名牌,敢问高主任尊姓大名啊?” “高连城,”郎校长随手在小方桌上抓了一把茶几,说道:“这椅子就别撤了,把领导一个人晾这儿像什么话。” 老卢没辙了,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又聚焦到了郎校长微笑着的胖脸上,说道:“嗨,我把这茬儿忘了,您好歹也是个大校长,您也是领导,要不您就陪高主任这儿坐着?” 郎校长一点都没迟疑,一屁股坐进宽大的皮椅里,翘起二郎腿,说道:“小卢,那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气啦,下次再有这样好事,咱们哥俩还一起办!” 全峰受不了这两人虚头巴脑的劲头,趁郎校长注意到自己之前,一头扎进了格斗区后面的卫生间里。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稚嫩的脸庞,三个月的时间依然没能让他习惯样貌的改变。 他的内心还是那个饱经沧桑的灵魂,所以在这三个月里,他总是刻意回避照镜子,就是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 可此刻他凝望着镜中同样热切与他对望的自己。 镜中的男孩对他轻声说道:“开始吧。” 52 赛前巧遇 当全峰觉得情绪调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卫生间外面的声音开始传进他耳朵里。 他拧开凉水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顿时清醒了不少。 自从穿越回来之后,身为一个成年人,却只能拥有八岁的身体和他儿时的社会关系,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在这三个月期间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折磨他一下。 现在他确信自己还是那个已经成熟了的男人,而不是眼前镜中的那个有点找人讨厌的小兔崽子。 他的心态终于稳定了下来。 三十多年的人生风雨告诉他,即便眼前这个坎迈不过去,他的人生还有很长,就算他最后只能按照原来的人生轨迹去生活,他也已经有过一遍试错的经验了。 看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重头再来呗。 刘乐(与马华老师同理)高亢的歌声给全峰的老灵魂震了一下子,他斗志昂扬地抬起头准备出门。 一扭身就见到一个瘦高个急匆匆地钻了进来,高个子往这边瞄了一眼,正和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你也在这?” 接着又同时说:“你怎么这么瘦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壮成这样?” 全峰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马涛,他变得跟印象里在少年宫见到时完全判若两人,他个头更高了,可是人却变得纤细了,原本粗壮的肌肉仿佛整体被拉长,整个人也变得消瘦了许多。 “你这是怎么了?”全峰率先开口问道。 “青春期正常现象,窜窜个儿,你练的不错啊?”马涛对自己身体的状况浑不在意,倒是像在市场挑拣大白菜似的上下打量了全峰一番。 没等全峰回答,他话锋一转,说道:“听说孙佳那小子让你揍了?” 全峰皱起眉头来,在心里揣摩着他这会儿说这话是啥意思。 是想在比赛前创造点敌对气氛,还是想要借题发挥替孙佳出头? 马涛见他这副表情,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挥了挥手,说道:“你不用怕,孙佳那二逼早就该有人教训教训他,在队里的时候我就烦他,我不会因为他的事跟你算账的。” 全峰笑了,反问道:“你觉得我真的会怕你?” 马涛也笑,说道:“你觉得你真的能赢我?” 全峰望着马涛的眼睛,那是一双耿直而自信的眼睛,能猜的出来,在拳击队他的成绩不错,在体育行当,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有资格和底气去自信。 “能不能赢,试了才知道。” 马涛伸出拳头来,将拳锋对准了全峰的面门,他每个骨节上都结着厚厚的老茧,因长时间地撞击而形成的结缔组织增生让他手背上的四个指跟关节几乎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那是一双饱经磨练的拳头。 一如全峰穿越回来之前的那样。 马涛的脸轻轻一歪,从拳锋后露了出来,说道:“我的拳头会告诉你答案。” 全峰瞧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马涛收回手臂,觉得自己的中二行为被一个**崽子给嘲笑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厉声问道:“你笑什么?” “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全峰收住笑容,把自己同样已经初步磨出茧子的拳头亮了出来,说道:“我不需要问你,我的拳头自然会给我想要的答案。” 马涛没想到全峰会这样回答,还在中二方面居然输给了对方,他狠狠地逼视着全峰。 全峰毫不示弱地迎向他的目光。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这次偶遇让全峰知道了马涛内心的想法,这小子并不是不在乎这场比赛,相反,他很在意,很想赢。 这样才像点比赛的样子。 全峰从来不惧怕实力强大的对手,甚至在面对强手的时候他才会真正的感到兴奋。 这是他成年之后才发现的,刻在他骨子里的竞争性,他任何时候都想赢,也只有在强者真的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时,他赢得才过瘾,输得才痛快。 自少年宫马涛提出认输以来,全峰一直都在担心他在这场比赛时的竞技状态。 在这次少年赛他知道马涛是最强的选手以来,一直就憋着股劲,想要用他来试探自己现在真正的实力,也一直在以马涛为假想敌作为训练目标。 对方要是不尽全力,那可就太扫兴了。 幸好,眼前这个开始向他挑衅的少年打消了他的疑虑,他怎么能不开怀大笑呢,这一来,连他残存的最后一点紧张都消失不见了。 他平举拳头等在半空,马涛愣了半秒,迟疑着用拳头跟他对在一起。 全峰笑道:“那咱们赛场见。” 说罢,全峰扬长而去,留下马涛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回味他的态度。 一般来说,正规的比赛前,对阵双方的选手是没机会碰面的,但是即便这样,双方只要有机会就会放出各种烟雾弹来打压对方的心理。 现在既然两人碰在了一起,全峰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郎校长曾经透露给他马涛的内心非常敏感,uu看书 wuukanshu 在大赛前容易紧张,这个小子如果不在乎比赛还好,一旦他也在乎输赢,那必然会受外界的干扰。 全峰通过马涛的行为举止摸透了他背后的心理,当即决定给他施压。 马涛不是自信他绝对强过全峰吗,全峰就偏偏在他面前将内心的轻松完全地展示给他,表现得比他还要自信。 这样一来,结合着全峰两个月来身体形态突飞猛进的变化,在马涛的心理营造出一种“我真的比他强那么多吗?”的氛围。 像这样敏感的年轻选手,一旦心里有了怀疑,那么一时半会很难调整回来。 当他在擂台上表现出迟疑的时候,就是全峰获胜的时机。 比赛从来不是单纯的从站上擂台时才开始,而这场比赛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全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到格斗区里,老卢摆的那些座位上零零散散地有观众入座了。 在擂台的东北角,一台专业摄像机已经架在那里,旁边有个穿着土黄色工作夹克的人正在调试机器,看起来是这台摄影师的主人。 全峰径直走向器械区,从柜台后面找了根跳绳开始热身,他需要慢慢地进入比赛状态了。 才跳了一会,汗都还没出,他就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大门口出现,一进来就向人群里探着脖子张望。 辛艾在人群中发现了老卢,立刻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去跟老卢会合。 再过了一会,马涛也从卫生间里出来,在大厅里望了一圈儿之后,在见到器械区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马上向这边跑了过来。 53 电台来记者了 马涛在器械区溜溜转了两圈,摸摸卧推架,推推深蹲架,又站在跑步机上试了试,可他第一次见这东西,不知道开关在哪,在上面用脚踩着传动带生往后推。 全峰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帮他把开关打开,又在面板上按下启动键,问道:“你跑多少?热身跑七八档的速度就行了。” 马涛跟着缓缓启动的跑步机跑了两步,冷哼一声跳了下去。 全峰也不在意,接着去空地跳他的跳绳,余光却看到马涛在一旁对着拳击速度球发狠,心说这孩子还真是好面子,为这么点事居然气成这样。 两个人各自准备着比赛,格斗区观众进场还在继续。 辛艾和老卢两个人忙得团团转,老秦一早就不知躲到哪去了,现在也没见着人影。 全峰跳了两组翻花跳,身上的汗终于下来了,正要继续却被老卢的叫声打断了。 他看见老卢领着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女记者,身后还跟着一个摄影师,辛艾则跟着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向马涛走去。 老卢风风火火地走过来问道:“小峰,身体状况怎么样,热身了吗?” 全峰耸了耸肩,说道:“刚热……” 老卢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手往身边一指,脸上透着兴奋,说道:“这是市电视台来的王记者,说是想要在赛前采访采访小选手,赶紧跟人家打招呼。” 全峰习惯性地想要握手,结果王记者无视了他伸出来的手,直接将手按在他的头顶上,一脸惊奇地说:“这孩子这么小就比赛啊,怎么练得这么壮!跟动画片里那小悟空似的!” 全峰把她的手挡开,把自己的脑袋从她的爪子下面解救出来。 一股浓烈的香水气味随着他们的动作钻入鼻孔,全峰使劲用鼻孔向外出了两口气,把那恼人的味道赶开,勉强克制着情绪,问道:“王记者你好,请问你们是台里哪个节目的,市区新闻还是万家生活?” 全峰见到这记者手里拿着的麦克上什么标志都没有,只是一个简单的话筒而已,故此一问。 在寻常人的认知里,新闻节目的规格一般来说是要高于其他栏目的,但实际上,地方新闻虽然政治上确实地位超然,可基本没什么人看,真正收视率高的反而是跟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生活类节目。 王记者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哟,你这小孩懂得还挺多呢,你猜猜我是哪个节目的?” 全峰急着热身,可没心情跟她逗闷子,瞥了一眼她的打扮,直觉觉得新闻节目的外景记者不会这么不靠谱,便随便一猜:“万家生活的吧,你们那节目不有个板块叫近期趣闻吗,你就是他们的记者吧?” “哎呀,你知道我们的节目?小朋友,你爱看吗?觉得怎么样?”王记者居然一脸兴奋。 全峰淡淡地说:“王记者,你是新来的吧,怎么搞起调查问卷来了,你准备了什么问题,请抓紧时间好吗?” 王记者一时语塞,她确实是实习记者,近期趣闻这栏目不是万家生活的常驻板块,一个屁大的城市哪有那么多的趣闻,这场拳赛算是这半年来鲜有的值得一拍的素材了,台里的老人都不愿意跑这么一趟腿,干脆就把她给支出来了。 她本人对拳击一瞧不通,心想不过就是个小孩打着玩儿的比赛,也没做任何准备工作,叫全峰这么一问,她能说出话来才怪呢。 全峰看她半天没反应,心中早生不耐,却也知道在健身房起步的阶段不能随便得罪记者,人家掌握着话语权,回去之后瞎编排就不好了。 于是深呼吸,换了一种态度对她,笑着说:“王记者,要不这样吧,你跟着拍两组我热身的镜头,这期间你想起什么问题来了尽管问我,要是没问题也把画面拍下来,回去也算是有个剪辑的素材。” 王记者也没什么城府,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说道:“你多大了?你怎么什么都懂?一般我们采访的大人都不知道这些剪辑什么的术语呢。” 全峰对她温柔一笑,不置可否,转身抓起跳绳来练了起来。 王记者在一旁让摄像机对准了全峰,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跳,使劲地想出了一个问题,说道:“小朋……小峰,你跳的这个跳绳跟我们平时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跳绳啊?” 全峰按照自己呼吸地节奏说:“没区别,跳绳是激烈的全身运动,对训练步伐和身体协调能力有非常好的效果,”他见王记者一个年轻女孩就喷这么浓的香水,肯定是个爱美的姑娘,便对她挤了挤眼睛,补上一句:“对减肥的效果也非常好!” 王记者被八岁的小孩燎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兴趣盎然地问道:“真的啊,那你能教我吗?” 全峰并非见个姑娘就想泡,对辛艾也是同理,他的真实年龄可以做她们的叔叔,可是现实里却要叫她们阿姨,怎么想都会觉得别扭。 他这么做是想要勾起王记者对健身以及格斗的兴趣,以便于让她在回去写新闻稿的时候给这两样大众自认为了解却实则充满了偏见的运动项目多些正面评价。 他当即邪魅狂狷地一笑,说道:“好啊,以后比赛结束了欢迎你常来,这家健身房的老板是我的好兄弟,你来我让他给你免单。” 老卢在一旁见王记者点头如捣蒜,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子年龄是自己的三分之一,泡妞的水平是自己的三倍都不止,见全峰给自己使了眼色,连忙配合地说: “啊,对,对,uu看书.uukahcm 你来我们这还有舞蹈,我们辛老师还有独创的搏击操,到时候也请你们写点稿子啥的,帮她也宣传宣传。” 这时候辛艾正好领着那中年男人和马涛从另一侧过来,听到他们说的话高兴地向王记者伸出手来,“记者您好,我是这的舞蹈老师,虽然还没正式开课,但是欢迎你随时来玩儿。” 王记者瞧她一眼,漂亮女人是天敌,当即收敛了些许笑容,礼貌地说:“你好,到时候再说,我先完成采访任务。” 她态度的变化让辛艾有些悻悻然,便收回了手,应道:“好吧。” 王记者正要开口继续问全峰,中年人一下子挡在镜头前,粗着嗓门说道:“那啥,我们也是比赛选手,你说好采访我俩的,怎么问起这小子没完了,来,马涛站这儿来,让她问!” 王记者对他的态度颇为不满意,皱了皱眉,说道:“张教练,我知道你关心自己的队员,马涛我一会儿会采访的,等我先把小峰的部分问完好吗?” 张教练站在原地不动地方,叉着腰说:“不行,凭什么先采访他,我的队员也早就来这等着了,你先采访他!”说着扯着马涛的肩膀将他拽到自己身前。 马涛不情愿地走过来,嘟囔着:“教练,你就让他们先采呗,我这热身热了一半儿……” 张教练一挥手,说道:“热身一会热,我们搞体育的哪有让别人的道理,凡事都得争先,这样养成习惯才能在比赛里取名次,你就是凡事太窝囊,让什么让,就采你,你不知道,这次老郎指望着我们给他露个好脸呢,你别老往后缩!” 54 意外收获 马涛本就性格内向,此刻被张教练强逼着站在镜头前,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光张嘴说不出话来。 王记者瞧他那样子就打心眼儿里泛出不喜,故意不说话,只是将话筒摆在他嘴巴下面,看他自己能说出什么来。 全峰一瞧这还了得,虽然马涛是比赛的对手,但终归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代表的都是拳击手的形象。 本来在普通人的认知里面就觉得体育生一定脑子笨学习不好逼不得已才去练体育谋生路,马涛这木讷的样子要是晾出去不就把这印象给坐实了吗? 全峰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深知理想道路能走多远,外部环境也很重要,如果有机会他愿意竭尽所能去用行动或多或少地使这环境哪怕稍微变好一点。 现在好不容易赶上政策的东风,将大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要是在全市人民面前就展示出体育生这样的“风采”,他可接受不了。 他还要利用这个机会告诉大众,没脑子可练不了体育。 他当即拽过话筒,对镜头笑着说:“今天这场决赛原本在两个月前就该比完了,可是由于我当时受了一些伤,所以我和马涛以及我们的教练们商量之后才推迟到现在。 也正是这样阴差阳错,在等待比赛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比赛受到了各方的关注,以及上级领导的关怀,才得以以今天这样的面貌与大家见面,才有机会,让您来才放我们,也让全市人民能看到我们的风采,感受拳击比赛独有的魅力。 我和马涛作为今天对阵的双方,觉得荣幸之至,我们俩一定会用尽我们毕生所学的专业技巧,积极展示我们的拼搏精神,给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的比赛。 也希望全市人民和广大全拳击爱好者们一起,有更多的普通人来加入到我们这项运动当中来。 拳击一直以来被认为是野蛮的运动,可是它也被称为‘勇敢者的游戏’,在两个勇者之间分出胜负,需要得不仅是勇气、技巧,还要有勇气。 ***有句名言说的是我们中国人要‘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拳击正是这句话的具体体现,我们在同时具备冷静的头脑和强壮的体魄的时候才有可能去获得胜利。” 全峰瞧了身旁的马涛一眼,发现他正怔怔地听着自己说的话出神,便对他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我们俩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希望能用我们的身体力行,拉近一些普通人和拳击的距离。” 他顿了一下,对举着话筒听呆了的王记者小声说:“我说完了,这样行吗?” 王记者回过神来,说:“这是你家长教你的?” 全峰嘴角上扬,“哪啊,我都不知道你来,他们哪能给我准备,全即兴。” 老卢早就见怪不怪了,脸上带着的自豪好像全峰是他的儿子似的,在一旁碰了碰王记者的胳膊,说道:“王记者,这孩子就这样,比我们脑子都好使,你在这要是待两天就明白了。” 王记者这才反应过来,说道:“行啊,太行了,已经赶上我们编导手写的稿子了,你这段我可以拿回去直接用,一刀都不用剪!” 张教练却在一旁不干了,上来就推了全峰肩膀一把,让他连着退了两步,挤过镜头来说:“王记者,说采访我们马涛的,这话全让这小子说了,不行,你再录我们一会儿。” 王记者一直不待见这大老粗,便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没什么可录的。” 说罢转身要走,全峰一把攥住她长长的话筒,说道:“王记者,还是给马涛录两组镜头吧,” “可是……” “他不擅长说话,你就给他拍两组热身的镜头,然后跟我刚才那段话剪辑在一起使用,效果不是更好吗?要不然我干巴巴的说,观众们都看烦了。” 王记者看着一脸热切地望着她的张教练,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咱们去拍吧。” 全峰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搞搞平衡,给这有些鲁莽的张教练留点面子,谁让他还想进体校呢,他可不想提前得罪拳击队的教头。 现在目的达到,他见好就收,便婉拒了王记者的邀请,把镜头全都让给急切地想要露露脸的师徒二人。 “哦,对了,”全峰趁王记者收拾话筒线的时候,凑上去对着镜头说:“学拳击很容易,欢迎各位去朱山体校或者勇者健身亲身体验。刚才忘了说了,剪辑的时候帮我剪到一起吧。” 王记者笑着说:“你还真挺懂,行,到时候我跟台里领导打声招呼就行。” 王记者他们一行人去了,老卢坠在最后面,又一次向全峰树大拇指,压低了声音跟对他说:“真不愧是我发掘出来的,你这一手漂亮,跟体校搞好关系,说不定咱们健身房还能再进一步。” 全峰这倒没想到,刚才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一个“社会人儿”的生活本能,没想到老卢这还有意外收获,便问道:“怎么回事?” 老卢瞧了瞧没人注意这边,说道: “咱们市里拳击训练一向水平落后,他们体校的训练条件极差,听说杠铃什么的都得跟别的队凑在一起练,要不然一直出不了成绩呢,u看书 ww.uuknsu 我这边跟老郎提了一嘴,他见咱们这环境好,也动了心思,想着比赛之后跟市里提,不是给了咱们一个牌子吗,这回他们想利用起来,把拳击的训练馆按在咱们这儿。” “这是好事啊!”全峰几乎惊叫出来,这个消息可比让他进体校还要令人兴奋,毕竟这代表着官方的认可,拳击的整体环境也会随之变好。 “那可不,说不定还能弄点这个……”老卢手藏在腰间,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全峰立刻正色道:“不行,绝对不能要钱。” “什么啊,不是我收钱,是政府拨款。我算看出来了,钱这东西要多少都不嫌多!” 全峰扯住老卢的衣角,不让他离开,说道:“卢向东!钱是好东西,谁都知道,可是我跟你说,雪中送炭远好过锦上添花,咱们得干雪中送炭的事儿!而且咱们现在也不差那点钱,有了官方的名号就行了,不能要拨款,你把拨款让给体校!” 全峰说完了晃了晃老卢的胳膊以示强调。 老卢望着他沉吟一会儿,拍着他的肩头,说道:“小子,你说你脑子怎么长的,我还真看得没你一个小学生远,行,我就听你,事成了就把钱让给体校。” 全峰又嘱咐了一句:“你得让他们知道是你让的,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你主动让他们知道的,明白吗?” 老卢又歪着脑袋一阵琢磨,抓着他肩膀一晃,说道:“明白了,小峰,你这是权谋啊!” 全峰板着面孔纠正道:“什么权谋,做人要真诚!” 55 擂台之上 全峰全副武装地坐在擂台角凳上,全封闭式的训练头盔让他的视线受阻,粗重地呼吸被闷在狭小的空间里在耳边徘徊。 马涛身穿红色拳击短裤坐在对角,状况看起来跟他好不了多少。 由于这次比赛有上级关照,又有媒体向外报道,为了避免一场少儿拳赛出现可能的血腥场面,老卢在半个月前就托战友从外省弄来了这种防护性最强的头盔。 这种头盔虽然能给选手的头部进行全方位的防护,将眼口鼻以及下巴全都笼罩在它厚实的面罩下面,而头盔主体是全猴脸式设计,耳朵和后脑也处于完全的保护之中。 一般来说,全封闭式头盔可以帮助新手快速适应在擂台上面对头部挥来的拳头而产生的天然恐惧感。 更多的时候,人们会在训练的时候使用到它,在比赛时则很少见。 此次如果不是考虑到情况特殊,全峰是绝对不会带着这玩意儿上场的,他觉得它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变态连环杀手。 更主要的是,全峰是以小博大,以弱对强,在身高臂展体重全面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指望靠点数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击中对方的要害部位,以ko或者tko取胜。 可是这个玩意儿相当于在脑袋上顶了一面盾牌,把所有的要害部位都挡在了后面,带着拳套的拳头打在上面对选手的影响微乎及微。 全峰深深地呼吸,要想ko对手,只有攻击对方躯干上的要害。 可是头盔带来的影响是一个连锁反应,当头部的要害隐藏起来之后,对方的拳架肯定会重点防御躯干上的要害。 难道真的要跟他拼点? 不过好在马涛对这个头盔也不怎么适应,体校的训练条件极差,别说这稀有的全封闭头盔了,一般的开脸头盔都得几个队员轮着戴,有的时候还得直接无保护对练。 全峰看到马涛坐在对面,这一会儿功夫已经用拳套轻轻扶了几次头盔,似乎是在调整视线。 这也许也是他可以利用的一个机会。 体校来的老师一袭黑衣站在擂台中间充当裁判。 在向坐在台下的高主任致意后,开始向观众们宣读比赛规则。 全峰利用这个空档向台下张望。 他看到全振兴和何晴坐在离擂台最近的一排折叠椅上,何晴紧紧地抓着全振兴的手,全振兴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也和她一样,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向擂台上张望。 全峰心里一紧,让如此关心他却对拳击一窍不通的父母突然间坐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用拳头和对手亲密接触,不免有些残忍。 可是,如果不让他们过这一关,他们又怎么能正视拳击,又怎么能从心底里支持他呢。 他只能尽力用行动告诉他们,拳击虽然残酷,但是当他有足够的勇气直面这种残酷的时候,这一切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可怕。 此次比赛严格按照业余拳击的规则进行,比赛总共进行四回合,每回合两分钟,回合间休息一分钟,最终按点数取胜,如果一方倒地或者明显无法进行比赛,裁判有权对其判负并终止比赛。 裁判介绍完了规则,将双方选手叫道擂台中间,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检查选手的拳套是否合规,并对他们强调比赛纪律,确认双方明确规则的情况下,宣布比赛开始。 全峰平伸出右拳对着马涛的胸口,马涛会意,像在卫生间里偶遇时那样,举起拳头跟他碰了一下。 双方迅速拉开安全距离,正式进入了比赛状态。 “师父加油!” 稚嫩的童声在观众席间响起,全峰不用去看也知道喊话的是谁,这世上只有张志鹏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他的喊声像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一般,观众席里纷纷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作为响应。 声音最响,喊得最凶的自然是跟着张教练一起来的体育生们,他们此次没有参赛任务,来了就是充当啦啦队的。 很快齐刷刷地“马涛必胜,马涛加油”的口号便压过了那些慕名而来看热闹的观众散乱的呼喊声。 但是全峰却依然能在这巨大的声浪中,清晰地分辨出一个女声在不懈地与他们进行抗争。 “全峰,全峰!全力以赴,勇攀高峰!” …… 她卖力地喊着,郎朗上口的口号和她不遗余力地态度感染了周围的人也加入起来跟她一起为全峰加油。 很快,他们的声势拧在一起,变成了另一股强大的声浪,开始和体校生分庭抗礼。 台下口号声比拼得很凶,台上两位选手也互不相让,各自运用脚步与对方周旋,他们都在等待着对方露出第一个破绽。 高主任坐在最前排,被这样的声势吓了一跳,他扭过身子在观众席中扫了一圈,转过头来高兴地对另一张老板椅上坐着的郎校长说:“老郎啊,挺不错啊,这效果挺好!” 郎校长一听,知道领导这是认可他的工作了,uu看书uukanshu一边儿帮高主任沏上热茶一边儿说:“主任哪,比赛嘛,竞争越激烈场面就越好看,拳击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竞争性强嘛。” 高主任接过茶碗低头抿了一口,说道:“确实,有点意思,可是我看咱们国家好像没什么像样的拳击比赛,各个省队的拳赛规模也不大,好像没什么人看似的。” 高主任这一句话便说到了中国拳击的痛点上,其实也是举国体制下各类体育项目的一个通病,体育专项永远是从业者小圈子的活动,商业化的运作几乎没有。 就连群众认可度最高的足球项目,商业化的水平也是低的令人发指。 郎校长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而且他高主任作为体育从业人士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只是身处的角色不同,局限了他看事物的角度。 此时擂台上的全峰正好有惊无险地闪过了一击马涛突然挥出的重拳,引起台下一片惊呼,何晴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还是全振兴告诉她儿子没事,她才敢重新望向台上,只是手一直放在胸口上没有拿下来。 郎校长见高主任也被这一幕吸引,看得目不转睛,便试探着问道:“那主任,您看,咱们市里这拳击比赛是不是也可以多办一办?” “嗯?”高主任注意力全在台上,随后反应过来,眼睛还未离开擂台便说道:“办,要多办,办出我们市的特色来,不仅少儿的要办,青年的也要办,甚至以后老年的也可以办一办,这事我去跟市里提,你们体校可要担起这个担子来啊。” 56 面对恐惧 全峰躲过那一拳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各方面指标相差悬殊,他心理早就做足了准备,此前两个月他也企图用刻苦的训练来尽量将这个差距缩小。 可当他真的站在擂台上面对马涛的时候,就像在山脚下仰望悬崖。 全峰还有三个月过9岁生日,身高141cm,体重110斤,臂展144公分,在同龄人中可以称作是巨无霸了。 这其中有多少他训练得来的成果他已经算不清楚,反正他能肯定的是,他的身体条件已经远超童年时他的实际水平了。 而他的这点优势,在大他五岁的马涛面前根本不够看。 马涛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七,臂展不清楚,但起码跟身高差不多,这点在拳击手里不算有天赋,但在全峰面前依然可以占到绝对的优势。 最让全峰惊讶的是他的体重。 这次比赛虽然只在两人之间举行,也从一开始就没有分级别,但还是在赛前进行了称重。 马涛的体重只有区区130斤。 但从体重上来说,马涛实际上已经可以算作这个年龄段里最大级别的拳手了,可是从身高和比例上的关系来说,他的身高明显要高过同龄人,但是按照运动员的标准来说,他的体重却与身高不相匹配。 那么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进入了发育期,身高先窜了上去,肌肉质量却没有跟上。 就算如此,他的身材和技术水平也带来了足够的压迫感。 全峰站在四方的擂台上,如同在与一只矫健的猎豹做周旋。 马涛的技术水平远超孙佳,脚步灵活而扎实,在比赛甫一开始,双方拉开距离之后,他就不断地保持着侧滑步,迂回向全峰逼近。 这是他完全清楚自己处于优势的一种体现。 他通过连续地向两侧做侧滑步,拉长了靠近全峰的时间,同时利用这个时间空当不停地观察着全峰的动作。 全峰不得不被他的节奏带动,当马涛向右侧滑步的时候他只能跟他保持同向转动,马涛突然变相向左侧滑步,全峰即便立刻做出反应,但是身体向右的势头没变。 这一左一右的两步便让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缩短。 全峰只得向左后方快速滑动。 马涛也不心急,再次改变移动的方向。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马涛的脚步不断蚕食,在一次相互试探中,马涛终于还是没等到将全峰逼到擂台一角的那一刻,在他认为足够近的距离中挥出了一击后手重拳。 全封闭式头盔的弊端此时显现出来,紧急时刻全峰无法通过余光观察擂台的宽度,不敢贸然向后躲,千钧一发之际,他低头向前突刺,从马涛的腋下钻了过去。 他的脚步一跨过马涛的站位,擂台在面前一片开阔,他顾不上回头反击,加快了步伐向擂台的另一方冲过去,再次拉开了距离。 他的心噗噗直跳。 马涛的那记重拳全然没有留力,给他留出了足够大的空当去反击,而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 他不断地逼问自己为什么,难道他在恐惧吗? 恐惧着一旦自己进行反击,就要被笼罩在马涛的重拳火力范围之下。 这就是当一方在身高体重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最恐怖的地方,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会时时影响着运动员的精神,最终反应在运动员的身体上,就会让他发挥失常。 哪怕全峰的精神属性远不止一个八岁小男孩的强度,可一站在擂台上,他就自然也会受到这种情绪的干扰。 这场比赛不止是他和马涛的对抗,更加是他和自己之间的一场战争。 卢向东充当了他的场边教练,见他躲开了这一记有可能打穿他头盔的防御而造成ko的重拳,立刻使劲拍着巴掌,将全峰的注意力拉回到场面上来。 他大声地鼓励道:“好,躲得好,就这么保持!坚持住!” 全峰在确认马涛处于安全距离之外后,放松了拳架,晃了晃肩膀,仿佛要将自从进入比赛哨声响起之后就如影随形的重压卸掉一般。 马涛见他这个样子,也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双脚前后换位跳了两下。 张教练给他的任务是在第一回合对全峰这么一个级别远小于他的选手进行tko,取得碾压式的胜利,在全市人民面前给体校生长长脸。 这种要求也在时刻给他压力。 在少年宫的时候他全程观看了全峰和孙佳的比赛,深知眼前的这个对手远不止他看上去那么弱小。 而事实证明,时隔两月他的身体素质进步之快让人难以想象。 张教练是第一次见到全峰,如果他当时也在场,对情况多一些了解,也不会给马涛顶下这样轻敌的战术。 当上了擂台,教练能做的不过是在擂台边喊话,在回合间休息的时候给运动员调整情绪,真正比赛的还是运动员自己。 教练制定的战术和实际情况不符的时候,就会给运动员造成额外的心理负担。 刚才出现的那个机会是实现教练战术的最好时机,当他志在必得的一拳落空之后,他敏感的内心开始对教练的战术产生了一丝怀疑。 马涛再受过专业训练,也不过是个孩子,在青原省的条件限制下,能给他打的比赛也不算多,让他独自处理这种教练战术要求和内心想法上的矛盾还有些勉强。 他不知该遵从哪一种思想来进行比赛了。 全峰见马涛站在原地,没有再像比赛开始时那样利用脚步和擂台围绳对他进行围剿,顿时觉得压力轻松了不少。 却也不敢就此冒然靠近马涛,万一对方是在玩示之以弱的战术,诱骗他主动上前从而对他进行痛击呢。 反正现在点数是零比零,谁也没有进行过有效击打,他干脆守在擂台这半边不再过去了。 直到听到对方的教练在台下大喊:“马涛!攻上去!一回合结束战斗!快!” 全峰才知道马涛刚才是真的迟疑了,可是反攻的机会就此错过,马涛已经重新向他靠近过来。 观众们大多是外行,听到张教练下了这么狂妄的命令,激起了他们对全峰的同情,观众们开始一边倒的给全峰加油鼓劲,声音在封闭的健身房里回荡,几乎要把房顶给冲开了。 七八个体校生的喊声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 高主任不得不加大他说话的音量才能让郎校长听见,“老郎啊,观众们看得挺高兴,可这两个孩子好像都有点不敢打呢?是不是年纪太小了,不适合比赛啊?” 郎校长苦笑一下,这高主任对拳击确实也是外行,只得跟他解释道:“高主任,这俩孩子打得都挺好,第一局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实力,uu看书 ww.uukanshu 尤其年纪小的那个,按理说他身高体重都占劣势,对上这样的大孩子几乎不可能赢,所以他打的谨慎一些,是想找机会赢呢。” 高主任一拍大腿,称赞道:“以弱对强?好!有志气!这孩子要真赢了,你打算怎么奖励他啊?” 郎校长脸上的苦笑意味更浓,说道:“这孩子不是我们的学生,是这健身房老板在社会上发掘的,我想招到体校来,人家都拒绝两回了。” “哦?那是不是他学习成绩太好了,打拳击父母不让?” “有这方面的原因,我跟这孩子交流过,思路很清晰,他如果想来,他父母那边他自己就会做工作,主要可能还是因为瞧咱们体校训练设施太差了,他还是愿意在这儿练。” 高主任瞧着他,露出一副看穿你了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指着郎校长说道: “好你个老郎,在这堵着我呢,行,这个地方当你们体校的联合训练基地的事我去市里给你跑,拨款我去给你要,但是这有个好苗子你必须给我拿到手,听见了没有, 他父母要是看重学习,我去教育局亲自求老李,让他给这孩子保留着学籍, 省里对咱们拳击这块一直期望挺大,可是咱们市里跟其他的兄弟城市一起起步,却远远落在后面了,就是缺人才,这会接着全民运动的东风,咱们也把这火重新给烧一烧,老郎,你的工作至关重要啊!” 郎校长阳谋得逞,脸上笑得跟花一样,说道:“那是,那是,”他兴奋地朝着擂台跟着大伙一起喊了两声加油,嘴巴开心地咧了起来。 57 局势危急 第一回合间休息的时候,全峰听见张教练贴着马涛的脸喊:“拿下他!你听见没有,刚才你为什么不攻!你犹豫什么呢!” …… 张教练向来大嗓门,此时情绪激动,喊得几乎整个观众席都将他的战术听得一清二楚。 他却一点都不顾及,继续喊道:“下回合你必须赢,你俩差着级别呢,别跟他绕弯子,直接攻!别留机会!” 观众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红队的教练怎么这么狂,他那孩子年龄比对面的那个大吧?” “可不是,刚才他们上场前我看着了,蓝队那孩子都长胡子了,这边这个长得挺壮实,一看脸,不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儿吗?” “那你说那小孩儿能赢吗?” “不好说,刚才那回合两人没怎么太接触,他躲的那下儿倒是反应挺快,但是谁知道他能躲几下呢?” 何晴不懂拳击,可是从刚刚的场面上看,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挺灵活的,两个人只是在场上绕圈圈,想象中攥紧拳头互殴的情景并没有发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甚至还燃起了一丝期盼儿子赢下来的希望。 可听周围的人这么一说,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她捏了捏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全振兴的手,轻声问道:“他爹,你说咱们儿子能赢吗,别被打伤了啊,要不然咱们跟他商量商量,觉得不行就别打了。” “你这是什么话,”全振兴眼睛就没离开过拳台,他稍微关注一些体育,但是足球看得多些,也算不得什么球迷,对拳击的了解更是停留在只知道拳王泰森长什么模样上而已,但是他却语气坚定地说:“咱们儿子赢不赢是一回事,哪有临阵脱逃的,那还叫男人吗?” “我这不是担心吗?”何晴被全振兴抢白一阵也不生气,反而更加焦虑了起来。 全振兴意识到自己说的重了些,语气便缓和下来,哄她道:“别担心,这儿有这么多专业的人,听说体委的领导也来了,不会让他出事的,你要相信他能自己应对。” 何晴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盯着擂台不说话了,因为她分明感受到全振兴的手心里也早就沁透了汗水。 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全峰匆匆又喝了两口水,重新带回面罩走向擂台中间,和马涛碰了拳,开始第二回合的比赛。 这一次,经过了上个回合的试探,又被张教练在耳边吼了一阵,马涛一改刚才的策略,没再给全峰闪躲的空间,第一时间就开始发动猛攻。 他连续向前移动,利用左手前刺拳不断向全峰施压,同时利用步伐和出拳的时机封锁住全峰向两侧移动的角度,很快就将全峰逼进了角儿里。 全峰不得已,只能举着拳架招架。 超过20斤的体重差,5岁的年龄差,此时不再是精神上的压迫感,而是变成了实实在在地落到全峰身上的拳头。 直拳直拳摆拳勾拳直拳后手直拳! 马涛绝不留力,拳头如雨点般砸在避无可避的全峰绷紧的肩头、夹紧在体侧的胳膊和挡在下巴外的拳头上。 虽然暂时还没有集中要害,有效攻击也不过只有三下,可是照这么下去,全峰的拳架迟早要被他攻破。 全峰的脑海里突然意识到了危险,这说不定就是马涛的策略,他不需要跟他打什么有效点数,只要将他的拳架攻破,照着他的肝区重重地来那么一下。 比赛就要直接结束了。 全峰不能任由他这么狂轰滥炸下去,他瞧准了对方衔接拳时露出的一个空当,向前小迈一步,拳架护头上身整体贴近对方的躯干,然后趁他拳未回收,死死地搂抱住了马涛。 暴风雨暂时停了。 全峰借着两人抱在一起的时间好好的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的胳膊从对方的肋下穿过,限制住对方从侧面击打自己的角度,同时用胳膊肘和肩头挡住马涛对自己头部的拍击。 裁判终于走上前来将两人分开。 全峰瞄了一眼擂台后挂在墙上的电子钟,第二回合还有30秒。 拳击是一项飞速燃烧体内能量的运动,双方经过刚才一阵交锋,体力都下降了不少。 尤其全峰,这两个月来,他追求力量上的突破,努力增加肌肉围度,却很少针对耐力进行强化。 他做的唯一能对耐力有所提升的,可能就是那些拳击的步伐专项训练了。 被揍也是一项体力活,每一个打拳的人都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让全峰感到惊异的是,在一阵猛攻之后,马涛的步幅和跳动的频率也有微微的下降,难道对方在体能储备方面比他还弱? 事实似乎也照着全峰的猜测发展,随后的三十秒钟,马涛再也没能组织起像刚才那样的猛攻,零星地几次重拳都让全峰顺利地闪躲过去。 全峰还利用他后手直拳露出来的空当向他反攻了两拳。 一拳击中了马涛的肋间,一拳打在头盔的侧面,这两下是确确实实能算上点数的。 虽然全峰心里有数,经过刚才那次缠抱,他落后的点数远不止两点,但终归有总比没有强。 又僵持了三秒,裁判哨声响起,第二回合结束。 全峰回到角落里,一屁股瘫坐在老卢放好的角凳上,一把掀开面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卢忙着给他喝水,谁也没注意到他面具与头盔固定的锁扣被他不小心崩断了。 何晴在场下看着儿子的样子心疼不已,第一次高喊道:“小峰,加油!” 孩子对母亲的呼喊最为敏感,哪怕何晴喊得声音混在观众嘈杂的交流声中非常微弱,uu看书w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转过头对她笑了笑,用带着拳套的手竖起了一根像面包似的大拇指。 何晴微笑着,眼中却满是担心,对着他高高举起了拇指。 哨声响起,全峰扣上面罩,将一切都挡在头盔外面。 他依然要想办法争得一场胜利,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些默默支持着他的人。 马涛经过休息,依然延续了上一回合的打法,开局就猛攻。 全峰知道,张教练这次给马涛下了死命令,必须在这回合结束战斗,要不然体校的脸还往哪搁! 这是张教练的原话,可是全峰并不想轻易将胜利送给他当大礼。 他这一次迎着马涛的攻击冲了上去。 在两个回合的接触中,他察觉到马涛毕竟还是孩子,训练水平虽然在市队里可能算是高的,但是跟他拳馆里练拳快二十年的教练比起来,还是差着级别。 在与教练对练的时候,全峰都能在二十局中赢上那么一局。 对付这个毛头小子,也许胜利会来的更容易一些。 下一秒,马涛的拳头就给了他答案。 全峰臂展吃亏,必须近身才能对马涛构成真正的威胁,但是他在向前突刺的时候判断失误了。 马涛的后手直拳重重地砸在他带着面具的鼻梁上,崩断的卡扣一下子脱开,面具顺着马涛攻击的方向远远地飞出去。 这一拳,如果不是面罩牺牲了自己,那么牺牲掉的将是全峰的鼻子。 在第三回合刚开始不到9秒的时间,全峰,倒地。 58 损坏的面罩 眼皮缓缓抬起,被头盔笼罩住的喘息声在耳边消失了,呼吸也变得顺畅了很多,全峰趴在地上,第一眼看到的是何晴扑到擂台前哭泣的脸。 她的手中摇晃着那个黑色的面罩。 怎么会在她手里。 6…… 全振兴站在何晴身后,用强有力的臂膀揽着他的妻子,他向全峰投来的眼神中带着明显克制着的关切。 7……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被重拳击倒的感觉。 8…… 全峰手肘屈到胸前,缓缓将身体撑起,裁判的读秒声终于停止,他冲到全峰面前,一边儿翻看着全峰的眼底,一边儿张着嘴上下开合。 过了好一会,全峰才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样,还坚持比赛吗?” 全峰扶了扶头盔,简单地吐了一个字。 “比。” 裁判将他推到属于他那侧的擂台角,命令他重新带回面罩再重开比赛,否则比赛将判负。 全峰叫老卢去何晴手里取面罩。 何晴死活攥着它不给。 全峰望着他的妈妈,用他现在依旧有些迟钝的神经控制着面部肌肉勉强向上扬了扬,这个难看的笑容让何晴哭得眼睛都肿了。 全峰只得将目光投向他的父亲。 全振兴无视掉老卢,径直走向他,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站定,问道:“小峰,你确定还要比吗,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身体比人家弱,就这么输了也没啥,别让你妈担心了。” 全峰用拳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想把里面的水控出来,然后又将头盔扶正,终于自然地笑了出来,说道:“爸,是你告诉我不放弃你就支持我,现在怎么又劝我放弃了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拳击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不像短跑那样,一旦落后了就要祈祷对手自己失误,把运气交给上天,拳击可以自己去给对手制造失误,奇迹掌握在自己的拳头上,让我比吧,我没事,这头盔比拳头硬。” 全振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全峰的瞳孔里写满了坚定,他终于向自己的儿子妥协了,回头对何晴说:“给他。” “他爸!” “给他!”全振兴瞪了眼睛,“我的儿子不是半途而废的孬种,他想赢,你不能拦着他!” 何晴红着眼圈别别扭扭地绕过全振兴将面罩亲自递了上来。 全峰去接那个黑色面罩,却发现何晴死死地攥着不肯撒手,全峰笑道:“妈,我没事,给我吧。” 何晴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全峰对她说:“妈,别跟我爹吵架。” 何晴点点头,拉着全振兴向观众席外面走。 全振兴扭回头对着全峰高喊:“我们在外面等你!” 全峰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高举右手大拇指作为回应。 拿回了面罩,老卢翻进擂台帮他往脸上装,可是鼓捣了半天却不见好,裁判终于等的不耐烦了,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卡扣坏了,这面罩安不上了。” 马涛等了半天也心急不已,他本以为已经一拳将全峰了结,可是他低估了这全封闭式头盔的防御力,看样子对方并无大碍,而且还有拖延时间争取恢复的嫌疑。 他凑到裁判身后,听到老卢的回答,便问道:“卢老师,你这还有备用的头盔吗?” 老卢头也不抬,正试着将面罩卡在全峰的脸和头盔之间,掰得全峰脖子生疼,嘶哑咧嘴的。 “没了,就这么两个,谁知道这破玩意儿质量这么次!下次见着我那战友我得让他把钱退我!” 裁判见马涛过来了,赶紧架起胳膊把他往外推,说道:“对方选手保持距离,去你的位置坐好,再这样靠过来我判你输了。” 这裁判是体校的老师,马涛跟他也算认识,便说道:“肖老师,你别激动,我不是那种投机取巧的人,他那面罩坏了怎么办?” 裁判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正式,而是放低了声音说道:“那就估计只能判他负了,反正你不也算将他击倒了吗?局面上看你赢也是应该的。” 马涛听了这话,反问道:“这就不算投机取巧了?” 老卢也听到了,也不顾面罩在全峰的头盔上吊着一般,转身便去找裁判理论,全峰这才算是缓了口气,他没被马涛击倒也差点让心急火燎的老卢给扳倒。 “裁判,按规则来他这可不算输,你读秒结束前他可是痛痛快快站起来了!” “卢老板,现在不是比赛技术的问题,是你的队员装备不全了,你就那么想让你的学员挨打啊,大伙都看出来了,你这孩子打不过马涛,还多比这一会儿干什么呢?” “为了拳击的精神,”全峰从座位上站起来,仰着头对裁判说:“这次比赛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展示拳击吗?这样轻易就认输的运动有什么可展示的,拳击在台上是为了击倒对手,而对于运动员来说,要想进步,就要时刻准备着跟自己的软弱作战,裁判,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认输!” 那裁判还想再说什么,被马涛从身后叫住。 马涛看着他,将自己头上挂着的面罩摘了下来,向等在场外的张教练手里一丢,回过头来对着裁判笑道:“肖老师,这样行了吗?” 肖老师见状一愣,对他们张开手心,“稍等一会,我去跟裁判组商量一下。” 看到裁判从擂台上翻了下去,uu看书 ww.uukahuc跟着前来打探消息的郎校长一同走向了裁判席,全峰对马涛微微点头,说道:“谢谢你。” 马涛撇了撇嘴,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不用谢我,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战胜自己的。” 全峰望着他离去时故作潇洒地背影,仰头对身边的老卢说:“老卢,你说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么招人讨厌吗?” 老卢揉了他脑袋一把,说道:“你他妈这小屁孩也挺烦人,赶紧调整好呼吸,万一一会接着比呢。” 裁判组得出了结果,郎校长第一时间回到高主任身边报告消息,“头盔坏了,这俩孩子跟裁判要求戴普通头盔比,裁判组商量了一下。” “那就比啊,还商量什么?”高主任对拳击外行,不理解换头盔意味着什么。 老郎给他解释:“原来他们那封闭式的能护下巴,护鼻子,对孩子来说保护性好,现在这种猴脸的鼻子下巴都露出来,容易打伤,还有可能见血,所以裁判们商量了一会还是想看看您的意思,毕竟这么个比赛还要上电视。” 高主任端起茶碗,用茶杯盖抹着碗沿,问道:“电视不是直播吧?” “不是。” “都哪个台来了?” “就万家生活,剩下的都是纸媒。” 高主任有了答案,将茶杯盖撂在杯上,一起放在茶几上,说道:“孩子们自己要比?” “看这意思是想比。” “那就比,回头跟他们媒体打声招呼,不该播的画面全剪掉,你去跟裁判说,照常比,不就还有一个半回合了吗?” 59 1比1 比赛经过短暂地中断之后重新开始。 全峰和马涛带着除去了面罩的猴脸头盔再次站在擂台中间。 马涛在重击得手之后,信心爆棚,没有了第一回合对教练战术安排的怀疑,攻击变得更加大胆,也更加顺畅起来。 全峰则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他为了险中求胜,过于冒进,当头挨了一记重拳之后差点输掉比赛,现在头盔没了面罩,防御力下降了一大截,自然更加不敢主动出击。 很快比赛的形势就变得有些一边儿倒。 观众席上,体校生被这种场面重新点燃了激情,给马涛加油的声音再次回荡起来。 而原本出于对弱小的一方同情的观众们为全峰加油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只有辛艾和张志鹏还在跟全峰一起坚持。 她们的嗓子哑的不像样了,竭力呐喊却声音微弱,可就是这点声音给了全峰莫大的力量。 全峰再次被马涛的刺拳逼到墙角,眼看旧事要再次重演。 感受到全峰弱下去的气势,马涛的拳头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他大开大合,就连站架也放弃了正统的侧身位,转而与全峰正面相对,左右开弓轮番对全峰紧缩在拳架后面的头部展开猛攻。 这种攻击出现在拳台上实在是过于盛气凌人,他全然放弃了防守,每一拳都使出全力,如果不是在等级相差的擂台上,是绝对见不到这样的场景的。 从侧面来说,也说明了这场比赛的水平其实相当之低。 只不过一方猛攻总好过双方都玩龟缩战术,眼下看上去胜负已定,剩下的悬念就是看全峰还能再坚持多久了。 台下坐着的高主任依然坐的端正,可是他的屁股悄悄挪了不下十次,目光连连向对面墙上挂着的电子时钟瞄。 时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告诉他这回合还有十五秒就要结束了,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台上的表现一直是这样,那么全峰的坚持也没什么意义,干脆第四回合就省了吧,反正该达到的目的也都达到了。 还有十三秒。 场上风云突变,身后的观众席传来一片惊呼,甚至还有人猛然站了起来,探着脖子向擂台上望。 高主任连忙将目光收回来,也向擂台上看去。 又有孩子倒地了,看来这比赛不用再比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等着主办方在比赛结束后邀请他上去做个总结发言。 却突然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再重新向擂台仔细地望了望,才看清楚原来倒下的那个是年龄比较大的孩子。 全峰站在擂台上大口喘着粗气,此时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比赛服,他靠在擂台边儿上一边喝老卢递过来的水,一边儿看着裁判读秒。 他的心跳随着秒数一起跳动。 他从马涛近乎猖狂地猛攻中挺了下来,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在受到那样的攻击后,用作防御工具的手臂上传来的痛感就足以让他们哭泣着放弃比赛了。 可是全峰的身体虽然稚嫩,他的心却早已经千锤百炼了。 他从马涛密集的拳路中找到了一线生机,从那唯一的缺口中用一记隐蔽地左手上勾拳给自己打开了一条生路。 脚掌蹬地,力从中起,腰部猛旋,肩膀协同发力,勾拳带着他全身的力气砸在马涛缺少了面罩防护的下巴上。 马涛在狂攻中放弃了防御的做法最终害了他自己。 年轻人在比赛时或多或少地犯些错误,可是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后果是难以挽回的。 裁判数到了5,全峰希望他没事,却希望他现在不要再站起来了,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 放弃了加强耐力,只寄托于将绝对力量和爆发力提升到一定高度的策略不能说是错,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容许他有太多的选择,可是现在耐力的缺失造成的苦果也开始找上他了。 在第七秒的时候马涛动了,他在地上慢慢地翻了个身,四肢撑地,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 裁判立刻上前确认他的情况。 马涛将嘴里的牙套吐了出来,跟牙套一起被吐出来的还有满口的鲜血。 牙套是面罩不能用了之后,在裁判的要求下戴上的。 虽然这东西并不能阻止对方打断选手的牙,但是却帮选手快速找到自己断掉的牙。 裁判见状立刻叫张教练上来,体校随队跟来的一名队医也冲上台来,擂台上顿时乱做一团,这场比赛终于向观众们展示了拳击比赛残酷的一面。 好在经队医反复确认,马涛的牙并没有断,他只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被击中了面部,当时他打的兴起,咬着牙套也依然龇牙咧嘴地发狠,结果只是咬破了腮帮子而已。 虽说是虚惊一场,但是毕竟还是见了血,裁判询问马涛是否还要坚持比赛。 马涛用和全峰刚才差不多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将牙套重新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说:“比!” 裁判站在台上向高主任瞧了一眼,发现对方正木讷地瞅着台上发愣,似乎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自作主张清退了擂台上的无关人等,看书wwuukashu 宣布比赛重开。 他毕竟是体校的老师,自然不甘心马涛在占尽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人当着这么多外行人的面绝地翻盘。 如果请示了高主任,说不定就会因为比赛太过血腥的理由而被迫中止。 他私自决定,按照正规的程序来完成这场比赛。 郎校长来之前叮嘱过来现场的这些老师和同学们,这次比赛一定要打出体校的水平,和兄弟单位的代表一起向大众展示出拳击的风采来。 拳击的风采就是血染的风采。 现在这场低水平的业余比赛(奥运拳击体系也被称为业余拳击,并不是指选手水平业余),终于以马涛见血的方式向观众们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观众席上惊呼一片,当事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拳击就是当你知道你的对手的拳头会让你浑身淤青,会让你嘴角出血,会让你眼眶肿的看不见路,会让你大脑眩晕走路摇晃,你知道它会给你带来疼痛,但是你依然敢无所畏惧地站在他面前。 因为你也知道,你的拳头同样有这样的威力。 三十七岁的全峰对马涛展现出来的顽强精神面貌在心底里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然后趁他刚刚遭到重击,暂时立足未稳,扑上去对他进行连续地重击。 尊重一个人的实力就是毫无保留地对他展示自己的实力。 既然马涛可以重新站在擂台上,那么他就可以应对全峰的拳头。 十几秒的时间很快就过,全峰不知道再刚才的攻击中他扳回了多少点数,不过,好在还有最后一个回合。 60 对攻 血,代表着受伤。 疼痛,是神经给人体的危险信号。 可是在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的刺激下,这些因素在拳击比赛里,全都变成了如潮的进攻欲望。 在最后一回合比赛的哨声响起的那一刻起,全峰和马涛便拼在了一起。 前面的三个回合,双方都认为自己已经将对方的武器库掏空了。 马涛依然觉得全峰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而已。 而全峰也重新将马涛看做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比赛伊始的时候,他八岁的身体本能带来的对大孩子的天然恐惧已经消失殆尽。 不同的认知却让双方采取了相同的策略。 对攻。 全峰知道马涛的拳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重,不管是他快速发育而导致力量滞后也好,还是有其他别的任何原因,总得来说,他能够受的住他的拳头。 被堵在擂台角里猛攻了三个回合还没有将全峰的防御击溃就已经充分地说明了问题。 而马涛却觉得他的拳头足够重,只是差了那么点运气而已。 他再次在场上做出了失误的判断,放弃了在他长臂展笼罩下的中距离,这是他最占优势的攻击范围,而是为了追求快速的出拳速度将全峰放进了臂弯之内。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用快速的勾拳和短摆拳来进行攻击。 全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之后,当仁不让地冲进了对方给自己筑造的欢乐窝,在这个距离下,他可以肆意地发挥后手重拳的威力,同时还能用前手刺拳和勾拳摆拳来打配合。 而且在前三回合的对垒当中,全峰发现马涛由于体型的原因,出拳的速度并不快,起码没有他自认为的那么快,跟全峰的出拳速度比起来,至少差了两个档次。 外行人就看到两人挤在一处,像小孩打架一样,你打我一拳,我就快速地还你一拳。 期待了整场的对攻战居然在双方体力几乎耗尽,并且各有一次倒地的情况下出现了。 可是在场的拳击专业的学生都看出来了,如果不是全峰的体型全面吃亏,马涛恐怕早已经输得体无完肤了,而绝不仅仅是现在这样呈现出的势均力敌。 全峰平均每出十拳,有一拳被马涛闪过,五拳打在拳架上,三拳击中有效位置,一拳能给马涛的要害带来严重威胁。 马涛平均每出十拳,有四拳被全峰闪过,四拳打在拳架上被格挡开,两拳击中有效位置,对全峰的要害产生致胜攻击的威胁一拳都没有。 而且,全峰打出三拳,马涛才有机会出一拳。 在这样的攻守比例下,全峰前三个回合落后的点数在缓慢地追赶上来。 就只看比赛的时间还剩多少,他们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多久,如果时间足够长,全峰真的有机会赢下这场他心心念念指望它向父母正名的比赛。 出现目前这样的局面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全峰的拳击技术是从二十一世纪带回来的,比当下流行的拳击技术领先了二十年。 放眼世界,二十年对于现代拳击技术的演变也许引起不了什么质变。 但是放在拳击运动刚刚重新开放不到十年的1995年,全峰带回来的这二十年,将在他身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在拳馆苦练地原地摇闪是他在近距离频繁闪躲开马涛贴身攻击的利器,配合着双手拳架对对方拳锋的拍击,形成了一套对现在的马涛来说难以逾越的防御工事。 擂台上双方对阵的激烈,台下教练们也没闲着。 这边张教练急的跺脚直跳,他的战术指导思想从刚开始时的第一回合拿下对手,演变到现在成了保住领先分数,眼看着自己的弟子在开局大优的局面下被这不知哪来的野小子逼成现在这副模样,不由他不着急。 他在擂台边缘挥舞着双手,大叫着:“马涛!拉开!拉开!打后手!别跟他对攻!” 可马涛在全峰不给他留喘息机会的猛攻下,陷入了一种迷一般的怪圈,肾上腺素让他感觉不到疲惫和疼痛,却也让他的思维钻进了牛角尖儿。 他就想用贴身对攻的方式将这个看起来明显弱于他却异常顽强的小豆芽子打到,这样才算真正的优胜,才能彻底地击溃对手。 拳套啪啪地打在对方身上,不管是打在对方的面部,还是打在对方的格挡上,都给了他清脆的回馈,冲动的大脑将这些回馈全都当做是正面的信号,让他产生了即便这样下去,点数也会一直领先的错觉。 擂台的另一边,老卢咬着后槽牙,紧盯着场上的局势变化。 他知道全峰选择这样的战术实在是太过冒险,在局外人眼里,以他这样的身姿去近距离高他快一头的对手无异于堂吉诃德挑战风车。 可是他也打过实战,清楚地知道选手在场上做出判断的依据是在场边的教练无法完全体会的,所以他在观察。 观察全峰的眼睛,看他是否被血红蒙蔽了双眼,是不是也像对手一样,热血上头,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 所以他作为教练来说,只需要判断一件事,那就是全峰做出判断的时候,头脑是否清醒。 当他看到全峰连续两次摇闪,先是贴着鼻尖儿躲过了对方一记势大力沉的后手勾拳,又擦着后脑勺避开了对方接连而来的后手横摆,uu看书 ww.uukanshu 而在此同时还有余力向对方的腹部打出低手左摆拳来做出回击的时候,他终于放心下来。 他听到了张教练的呼喝,立刻针锋相对地喊道:“小峰,贴他,上脚赶他!” 大喊过后,他立刻感受到了来自擂台对面的一道锐利的目光,他转头看去,见到张教练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地瞪着他。 老卢礼貌地对他点点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接着对台上大喊:“小峰,揍他,点数快追上了!还有二十秒,抓紧啊!” 张教练一听气的火冒三丈,对方无视他也就罢了,可是语气却说得好像全峰能够稳稳地追上来似的,也向擂台上大叫道:“他妈的马涛,让你拉开,你的腿是他妈拐棍啊,不会动啊!” 马涛这次终于警醒,行动上终于对教练的指示做出了回应,他连续后撤步,拉开了与全峰的距离。 比赛的策略已变,不再是以击倒对方为第一要务,而是保住领先分数,伺机而动。 在这场对战中,中长距离是马涛的优势范围,一旦拉开距离,全峰不敢贸然全速追击,只能迂回着向对方逼近。 马涛逃跑也是一把好手,步伐地连翻变换下,全峰与他的距离忽远忽近,却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在比赛开始的时候谁能想到,追击和逃跑的双方居然在最后时刻互换了身份。 就这样,最后的时间被耗尽,点数上没有再产生更多的变化。 比赛中没有出现ko和tko(技术性击倒),最终只能由点数来决出最后的胜者。 61 胜利 41:40 这是这场比赛的最终比分。 做出评分的五位裁判员由一直跟随老卢办拳击班的助理老师、体校来的两名业余裁判以及一名随同高主任前来观赛的市体委工作人员组成。 由于健身房没有电子计分器,裁判员们只能采取手记的形式实时记录拳手们的点数,最后统一在一起算出平均分后再四舍五入舍掉小数点取整数,便是比赛的最终结果。 全峰以一分之差,惊险地逆转取胜。 当主裁判在擂台上举起全峰的左手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想的是少输当赢,面对各方面均占有优势的对手能在台上多站一秒都是胜利。 可现在他不仅打满了四个回合,还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叫他如何能不激动,当裁判松开他举起的手时,他双膝跪地,对着健身房的天花板顶棚仰天长啸。 王记者的摄像机忠实地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多年以后,当她再次从积尘的录像资料中翻出这一段回忆的时候,就会知道,这是当世最伟大的拳王向他未来漫长的胜利之路迈出的第一步。 不过在场的众多当事人除了全峰自己,没人会相信他日后能走得那么远。 尤其是马涛的教练张伟光,他在擂台下气的暴跳如雷,满口叫着比赛不公平冲向了裁判席,与裁判们争执着非得要查验分数。 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执着于比赛分数,可当他晚年再次提起这场比赛的时候,他将会以自己的弟子曾经跟全峰对阵过而感到骄傲。 张伟光拿出舌战群儒的架势挨个找裁判理论,水平再次的裁判也不愿意有人来质疑自己的权威,他们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高主任和诸位观众纷纷向他侧目。 郎校长赶忙一路小跑过来,揽着张伟光的肩膀,连连安抚道:“老张!老张!注意影响,这几位裁判是我和卢老板商量出来的人选,有咱们体校老师也有他们的老师还有体委的领导,你这样跟人吵算什么样子。” 张伟光梗着脖子不服,“那咱们人肯定不会错,肯定是那三个动手脚了!” 这话一出,彻底将五位不同身份的裁判都给得罪了,两位体校老师的脸更不好看,为了撇清关系,当即反驳道:“我们俩都是秉公执法,绝对不可能因为都是体校出来的就偏向自己的学生,老张你说话讲究点!” “我怎么不讲究了!” “张伟光!”郎校长有点急眼了,他知道张教练教学水平一般,性格也有点鲁莽,可是就是凭着一股爱钻牛角尖的认真劲,好歹在市拳击队青黄不接的情况下给省里还算送了两个人才,可现在不是由着他闹的时候,干脆对他放了狠话:“老张,你再不闭嘴,这个月津贴没了!” 张伟光气鼓鼓地瞪着五位裁判,半天没说话,当众人以为他终于消停下来的时候,他转身跳进擂台里,劈手从毫无防备的主裁判手里夺过了计分单,上面统计着五位裁判各自的计分数。 他就那么站在擂台上,捧着单子研究。 王记者虽然是实习生,却也有着她这一行必要的职业嗅觉,她当即闻到了黑哨的味道,这可比比赛本身有趣多了。 她也是出于好奇,心想一个少年比赛还能玩出黑哨来,这体育窝子可真是烂到顶儿了,想想她听到的关于足球比赛的那些内部传闻,立刻认定在这儿挖出一个黑哨来可比报道什么拳击比赛能吸引眼球得多了。 原本老卢给她安排了采访区,让她等在这里,待比赛选手下来之后接受采访,她当机立断,领着摄像钻进了擂台。 这场比赛并不像是美国职业化的拳击比赛,赛后教练团队和媒体们涌入擂台,与运动员共同庆祝胜利并且记录下来。 这场比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带着市体委的政治任务来的,除了选手和裁判,其他人出现在擂台上都属于无关人等。 此时擂台上乱做一团,老卢生怕全峰在乱中着了对方的黑手,也抢上台去挤在全峰身边,将众人与他分开。 郎校长反应慢了半拍,落在场下,却见到高主任原本愉悦的表情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黑雾,气的他对着场上大叫:“都给我下来,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冲上去的!体校的除了马涛,回去都给我等着挨罚!还有那些记者!你们有没有规矩,下次市里的活还想不想接了?!” 后半句老郎是没这个权利说的,但是此时此景,高主任允许他越俎代庖。 台上安静下来,多余的人灰溜溜地排队往擂台下翻,唯独张伟光还捧着那张单子站在原地研究个没完。 老郎气的叫道:“老张!别说我没给你面子啊,快下来。” 摄像已经扛着机器翻下了半个身子,站在他身后等着下场的王记者一见张伟光这架势顿时觉得自己不问出点什么来对不起胸前挂着的记者牌,便丢下摄像一个人拿着话筒翻了回去。 她来到张伟光的旁边,u看书 wwuuknsh 踮着脚探着头,从他胳膊的后方看那张计分表,问道:“这位教练,这比分有什么问题吗?” 张伟光无视了她,像没看见伸到嘴边的话筒似的,嘟囔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记者一听这是有戏啊,刚要继续追问,一个带着拳套的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低头一看,全峰正顶着乌青的面颊对着她笑:“王记者,你对比分好奇,为什么不让张教练给观众们把计分单亮一亮,然后给他们讲讲这比分是怎么回事?” 王记者眼前一亮,这聪明小孩总给她出好主意,向张伟光提了这要求之后,没想到他瞧了王记者一眼,把计分单甩在她胸前,回身领着马涛便走。 王记者赶忙将他拦住,说道:“教练,这是有黑幕吗,您可以说出来,我们媒体替您曝光!” 张伟光啐道:“黑你个脑袋,没事干点正事儿去!” 郎校长在擂台下堵住他,黑着脸说道:“老张,注意影响,怎么跟记者同志说话呢。” 张伟光才不管他,从擂台上跳下来,没好气地说:“你爱说你说去!” 郎校长知道他这下属的脾气,看他不吵不闹地独自走远了,知道他是已经觉出理亏来了,便没再过去追究,转而将跟在张伟光身后的马涛拦住,跟他一起重新上台,对王记者说:“记者同志,我是体校的校长,您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来给你解读,也正好向观众们解释一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瞄着端坐在台下的高主任,在场真正需要解释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62 货真价实的胜利 郎校长将计分表拿在手里,站在擂台中间,向四面围坐的观众们展示了一圈,说道:“各位观众们,这是刚刚比赛得分的统计总表,在五位裁判手里还有他们比赛期间每个人的一张计分表,我想你们这样可能也看不清楚,一会儿我把表格都放在那边的裁判桌上,你们谁感兴趣可以自行去查看。” “我在这里就大致给大家先简单解读一下,”他指着手里的表格,“我手里这个表是一份汇总表,五位裁判的总分都在这里,我给你们念一下你们就能大致明白了。” “一号裁判记录,全峰总击中目标数145,有效得分38,无效击打107,违规无,马涛总击中目标数131,有效得分42,无效击打89,违规同样是无。”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这里没有电子计分器,只能让裁判将他们看到的每一下攻击都记录下来,有效打勾无效打叉,只有这样,五位裁判才能尽量地减少误差。” 原来在有电子计分器的情况下,当有效击打发生时,裁判会按下有效按钮,三名裁判同时按下按钮得点才会生效。 但是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老郎和老卢见上级如此重视这次比赛,便想出了这样的土办法尽量让比分记录得严谨一些。 毕竟由裁判肉眼数拳,每个人多少都会漏看,但是将所有拳数都记下还是能够看得清的,这样大致就能保证计分的公平性。 接下来郎校长又将其他五位裁判的记录当着大伙的面念了一遍。 结果有三位裁判记录全峰得点高,两位裁判记录马涛得点比较高,将五个人的有效得点数相加再取平均数,全峰只以微弱的优势领先马涛,最后那一整分还是四舍五入出来的。 将表格讲解完,大多数观众脸上猎奇的表情已经消失了,那个年代的民风相对朴实,没有人在听了他一大段枯燥的数字讲解之后还能对这件事保有兴趣。 不过无论怎样,他们都听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全峰赢得货真价实。 大家也就明白过来马涛的教练叫了半天比赛不公,但是在看过计分表之后脸色难看地逃掉了。 他也是专业人士,整个比赛过程他亲眼目睹,扫一眼便能知道裁判到底有没有弄虚作假。 当他闹了半天看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哪还好意思留在这里。 反正有校长在这儿呢,他带来的学生也丢不了,看到郎校长一上台,当即装作生气的样子,脚底抹油,溜出了这是非之地。 老郎见局面稳定,高主任也频频点头,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便将计分表交在王记者的手里,继续道: “王记者,感谢你对我们比赛的监督,但是你首先要知道,我们这场比赛是完全非盈利的,公益兴致的比赛,我们原本可以不这样公开向社会展示比赛的过程,所以还请您报道时注意些影响。” 王记者听话知音,被郎校长这么一点,记起这次的任务是帮市里给这次比赛做正面宣传,刚才的举动实在太过唐突,引起了观众们对不必要的事情的关注,万一人家事后告到台里,她这实习记者想转正就难了,连忙赔笑道: “郎校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个小记者,对拳击计分这类的事情不太了解,”她转了下眼珠,“啊,对,我就跟普通观众是一样的,所以我这个问题其实也算是帮大家伙儿问的,要不我给您也加一段儿采访,您再给我们好好讲讲拳击其他的规则?” “没关系,你问的好,再多一些这样的问题才能让我们广大群众更加了解拳击,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提,不过……”郎校长转身把一旁的全峰拉到这边来,“今天的主角是这孩子,你给我们的选手好好做采访吧,一会再让高主任讲两句话,我一个体校校长,就不掺和这事儿了。” 在赛前,全峰就已经跟王记者说过一大段话了,此时他筋疲力尽,满身伤痛,根本不想再多说话,可是想到这场比赛会在市电视台播出,想要在大众面前给拳击,尤其是少儿拳击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再次站到镜头前。 “全峰小朋友,这次比赛获胜了,你有什么要对我们电视机前关注这场比赛的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我很高兴能够像赛前我所说的那样,给大家呈现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全峰看了一眼坐在擂台角凳上,被教练抛弃了的马涛,他看上去挫败不已,他的队友们大概是嫌弃他输给一个小孩而太过丢人,没有一个站在他身边的。 体育项目就是这样,胜者为王,只有赢才能获得尊重。 可是马涛的身影在台下热闹的人群映衬下,显得有些孤独。 全峰知道这场比赛无非是一场秀,uu看书 w.ukansu 不代表体制内的成绩,也没有任何积分,自己能够获得这样的关注,还多亏了有马涛这样一位劲敌的参与。 这场比赛根本无关个人得失,全峰想的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拳击被更多的人接受,可如果因此便摧毁了一位富有希望的拳击运动员的心理,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他领着王记者走到马涛面前,向他伸出手,将他拉起来站在自己身边,对着镜头说:“但是我希望观众们的注意力不要放在我一个人的胜利上,而是更加希望观众们看到我们在相互竞争中展现出来的拼搏精神。” “我还是笃信着那句话,拳击不是要击倒对方,而是要击倒内心的软弱,不断地战胜自己,克服心中的恐惧,最终成为更好的自己。” “从这点上说,我觉得今天我和马涛两个人都做到了,说实话,在第一回合的时候,我对马涛的拳头充满了恐惧,而后来我还是咬牙挺过来了,马涛也是一样,在被我击倒的那个回合,他不断在与内心中对自我的怀疑交战,我在场上是与他贴得最近的一个人,这整个过程我都能体会,是不是这样,马涛。” 马涛对他这样的说法感到惊异,他从来没在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他刚刚在听到比分的时候,几乎要被内心的沮丧吞噬,由着张教练上蹿下跳,而他只是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全峰望着他的目光十分灼热,将他因失利而觉得被队友和教练抛弃的心又重新温暖了起来。 他终于说出了他在镜头下的第一句话,“我输了,真真正正地输了。” 63 未来队友的挑衅 当马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峰以为自己已经攀上了这座可望不可以及的悬崖,跟家人朋友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 喜上加喜的是,赛后郎校长来到他的父母面前,请求让全峰加入体校少年拳击队。 全振兴在全峰认定要走这条明显比按部就班地学习崎岖百倍的路之后,答应了郎校长的请求。 而何晴除了抱着全峰串珠子一样地落泪,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不论是全峰在场上挨揍,还是他选择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未来,都让她心痛得说不出什么来。 全峰知道自己日后少不了这样的比赛,更少不了受伤,一想到老妈日后要常常像今天这样担忧自己,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可是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就总要有所取舍。 上一辈子他庸庸碌碌,这次穿越回来,选择了自己的挚爱,就一定要走到底,这样才不枉今日所承受的痛苦。 他也没再多说话,只是依偎在年轻的妈妈怀里,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八岁小男孩,重新体会着母亲的温暖。 有时候,静静地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两人这么一想,倒将胜利的喜悦冲淡了不少,观众们也陆续退席,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健身房再次变得冷清起来。 全峰虽然一分钱没有掏,但是他作为“健身房三杰”的背后主脑,一直留到最后,跟着大伙一起将观众离去后一团杂乱的健身房收拾干净。 待所有外人都离去他正准备和父母一起回家,却被马涛的一个校友拦住了。 他孤身一人,站在门外的路灯下,一见到全峰出来就迎了上来。 全峰见状便让父母留在原地等他,独自一人去跟这不速之客会面。 对方是他未来的拳击队队友,这时候来找他不知有何贵干。 全峰向马路两边张望了一圈,虽然是北方小城,可是夏夜趁着温柔的清风出来遛弯纳凉的人也有不少,却没有在其中发现其他的体校师生,看来对方是特意一个人留下来等他。 “你叫全峰?”来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听起来语气不善。 全峰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简单地应下,反问道:“有事吗?” 那孩子看起来跟马涛差不多大,也是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却比马涛小了一号,也就比全峰稍微高那么一点,身上的肌肉虽然线条分明,但是比较纤细,站在小几岁的全峰身边显得还更瘦小一些似的。 全峰在穿回来之前,刚刚泡在健身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易增肌的类型,要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决定从少儿时期就定下走体育的路子。 这两个月下来,有年龄的加成,代谢更快,肌肉涨得更多,这算是上天给他的另一件礼物,他像个小兽般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对方回应。 那孩子原本一脸晦气等在那里,没想到待全峰走近了一瞧,自己的气势在身形上倒先弱了半分,他刻意地挺直了胸膛,好显得自己比全峰更高一点,翘着下巴说道: “你别以为你真的赢了,马涛为了跟你打,瞒着老张偷偷地减了两个月的重,跟大伙一起吃完饭他都悄悄去抠着吐了,要不是我前两天撞见了我还不知道呢,他非得求着我给他保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那孩子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全峰的表情,似乎对他脸上的变化很满意。 全峰立刻联想到比赛前在健身房的卫生间撞见马涛时的情景,卫生间里没有常备的卫生纸,马涛的手里也没有,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拉肚子,而是在赛前还在给自己催吐。 全峰只是稍微震惊了一下,随即便释然。 马涛这孩子傻得有点单纯,为了追求公平,也为了证明自己不以大欺小,居然使出了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办法来达到目的。 又想到马涛在少年宫时不屑于跟他比赛的样子,到今天在卫生间跟他互相挑衅,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有了这个原因便很好解释了,马涛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做到问心无愧。 全峰怎能不接受这样的好意,便在嘴角扬起一抹欠揍的微笑,说道:“那又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大可以不做这些事情,我愿意跟他真正的实力较量,到时候输了我也心甘情愿。” 那孩子指着全峰的鼻子,叫道:“你,你不知好歹!” 全峰挡开他的手指,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他的好朋友,所以才背后告诉我这些,来替他鸣不平来了?” 那孩子上前一步,面带挑衅,威胁道:“是又怎么样?” 全峰摇摇头,说道:“你不配当他的朋友。”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当他的朋友,你这样的行为把他这两个月受的委屈和一番苦心全都浪费了,我敬佩他是个男人,但是你不是,你自以为为他好,却不仅违背了跟他的约定向他的对手泄露了秘密,还让他丢了面子,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全峰一番话,让这刚刚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脑子有点发懵,只感觉这世界黑白颠倒了,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全峰见他瞪眼张嘴陷入大脑宕机状态,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还有挽回的机会,你可以回去跟马涛说,说我愿意再跟他比一场,双方都不准留力的,即便我到时候输了也毫无怨言。” 那孩子有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接口道:“那有什么用,u看书 .uukanh.cm那比赛又没电视台给录像。” 听他这么一说,全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他们郎校长给这帮孩子们怎么做的动员,出来打比赛竟然还满脑子想着录像的事,反问道:“这就是你真正在意的事?所以你才来这找我告诉我这些?” 男孩知道说走了嘴,路灯下也看不出脸色红白,声音却局促起来,磕巴了两句,最后指着全峰的鼻子说:“那你就等着,你不是要来拳击队儿吗,我告诉马涛,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看你还狂不狂!” 说完不给全峰还口的机会,蹬蹬蹬地跑远了。 全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没必要在正式进入体校之前就给自己四处树敌,但是更加不想让人一开始就将自己看扁了。 这个孩子既然会留下来跟自己说,那也会去跟他的队友们说,说他全峰是靠着马涛让着才勉强赢下比赛。 与其这样,全峰还不如反客为主,主动向马涛再做一次挑战。 因为他知道,拳击这一行,不管参与者的年龄大小,从来都是只有打服的,没有靠嘴说服的。 他要真的想尽快融入拳击队当中,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拳头说话,让他们认可自己的实力。 全振兴和何晴见那孩子走远了,来到全峰身后,担心地说:“那是你们以后体校的同学吧,怎么还没去就这样了?那地方是不是太野蛮了,咱们要不再观察看看?” 全峰回头拉住何晴的手,笑道:“妈,不用担心,你看我不都应付得好好的吗,不用再观察了,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64 冠军的待遇 开学第一天,全峰还是照常去实验小学上课,不过是换到二年级的教室里。 何晴领着他来办离校手续,就像高主任说的那样,市体委出面向教委申请,保留了全峰的学籍。 也就是说,特批全峰可以人在体校打拳,而学籍依然留在实验小学跟着原来的同学一起升学。 娘俩随口一商量,反正去体校报道也不着急,干脆就让全峰再上一个星期的课,也算跟同学们好好道个别。 这其实也是何晴的一点小心思。 照全峰的想法,他才不在乎这些十几年过后谁也不认识谁的小学同学呢,或者说唯一让他有点牵挂的只有吴桐一个人。 那也不至于在这地方多耽误一个礼拜,他想找吴桐,放假的时候随时都能找。 但是何晴就想着,也许全峰只是一个暑假在外面玩野了,回到学校重新感受一下学习的氛围,说不定就不想去体校了呢。 所以她在办手续的时候,把这想法当着校长和李老师的面一说,立刻获得了他们的同意。 谁不想一个门门能考一百分的孩子留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以后出了成绩,自然会算他们一份儿。 全峰知道不管何晴怎么折腾,他进入体校这事算是十拿九稳了,也没必要再节外生枝惹他老妈生气,不过是多等一个星期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谁知道,在周四史逢春的体育课上,就发生了一件让全峰不能忍的事。 虽说升了二年级,但是新的课表还没排出来,一二年级的课程相差不大,老师也还是原来的老师,所以第一周的课程暂时还是按照上学期的来。 周一的体育课自然要让位给更重要的新学期第一次班会,所以这学期的第一堂体育课就是周四下午那节。 全峰获得了全市少儿拳击比赛的冠军的消息不仅让他在班级里成了众人追捧的偶像,因为他刚刚在上学期的班会上宣布了想成为拳击手的理想,转眼不过一个暑假,他就获得了拳击冠军。 这在天真的小学生眼里,跟实现了愿望没什么差别。 于是他一下子成了全校都出名的英雄人物,走到哪都有一帮子拥趸前呼后拥地跟着他,就连上个厕所的时间都得不到喘息。 这让前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全峰也算是小范围地体验了一把当名人的感觉。 他当场就膨胀了。 男生们追着他想要学拳击,他来者不拒,将他们统统收为自己的徒弟,一下课就领着一大帮傻小子在操场吼哈吼哈地操练起来。 女生们就偷偷给他课桌里塞零食,塞好看的小本本,小本本里还夹着小纸条,要跟小英雄当好朋友。 全峰瞧着那些稚嫩又真挚的笔触觉得暗暗好笑,全都拿回家给何晴看,让她随便挑未来的儿媳妇。 何晴全给他扔到地下室里藏起来了。 事后想起来,史逢春那天发飙可能就跟他这段时间太过高调的行为有关系。 那帮男孩来自全校各个班级,甚至还有体育队的学生,在全峰这普及了基础的体育锻炼知识之后,史逢春再上体育课的时候,发现这帮小子一个比一个的难缠。 孩子们倒不会刁难他一个老师,但是总会在他的教学理念跟全峰所说的内容产生冲突的时候抛出一个个让史逢春解答不了的问题。 还有的孩子更直接,他们会说史老师你教的是错的,全峰告诉我们这事是怎么怎么样的。 这么一下子,就让爱惜面皮的史逢春暗暗地恨上全峰了。 所以轮到给全峰上体育课的时候,史逢春憋着劲地要整他。 上课铃一响,孩子们老老实实在操场排队等着老史,他依然穿着他那身破运动服姗姗来迟,嘴里叼着那个破哨,使劲儿吹了一下,叫全峰出列。 全峰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上面说的那些事,不明所以地站了出来。 老史自然知道全峰已经去体校的事,便佯装夸奖道:“全峰是咱们班上的体育好苗子,可惜啊,他就要离开我们这个集体,去市体校了,你们大家祝贺过他没有啊?” 全峰一听就有点发懵,这个消息他原本不打算跟同学们说的,也没必要说,他只不过跟他们同窗一年,在日后的漫长记忆里,别人自然会将他淡忘掉,可是让老史这么一抖落,班里的气氛立刻就有点不对了。 孩子们顾不上在上体育课,老师还在面前站着,纷纷围到全峰身边来问真假。 全峰窘迫地站在包围当中,不知该怎么应付那一张张情真意切的小脸,他奇怪地在人群中望向史逢春,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见到老史望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像猎手逮到了狡猾狐狸的表情。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逼是故意的。 全峰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来年吃亏都吃出经验来的老爷们,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傻小子,哪能看不出来呢。 只是老史玩的这点小阴招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反正下周就要去体校报道了,他也不愿意再跟他计较,便跟同学们当面承认了他要走的事实。 这事反正早晚他们也得知道,现在由他当面说,不过是给这帮孩子们加深了一点印象而已。 老史没给他这样的机会,见同学们将全峰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又吹响了他的破哨,喊道:“你们一个个的,上课呢知道吗,uu看书 .ukanshu.cm 全峰上学期体育是零分,人家这学期就跑了,你们呢,你们也得个零分,我看你们也像他一样,换个地方呆呗?” 老史这话就有点恶毒了,估计将全峰说的好像临阵脱逃一般,小学生没什么判断力,老师说的话还是有影响力的,上课前还崇拜着全峰的小孩们,再看向他时,眼中的热切就淡了一些。 老史颇为得意。 全峰却一直看着他微笑,像是在欣赏动物园里的黑猩猩辛辛苦苦练成的杂技表演。 老史也看出来他眼中的不屑,当即恼羞成怒,指着全峰让他去跑圈,喝道:“你再打拳也不过是个野鸡比赛的冠军而已,还不知道这名头怎么来的呢,体育零分的人能打拳吗?你现在就去!不跑完五公里不准上课!给你这帮徒子徒孙们看看,‘职业拳击手’的体能!” 全峰听出他语调中的嘲讽意味,却没做任何抵抗,这件事还不至于让他忍不了。 这一个暑假以来,为了跟马涛对抗,体能训练他没少做,虽然没做特意强化耐力的运动,但是做为每天训练的开始,光是热身他就要跑五公里。 这对他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时值秋日,北方小城的下午凉风习习,他将校服外套脱下叠好,露出里面的运动背心来。 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龄身上的强健肌肉引来同学们的阵阵惊呼。 他将衣服随便塞给了一个小姑娘手里,对人家微微一笑,说道:“帮我看好。”转身跑进操场,像一只猎豹。 真正让全峰忍无可忍的,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65 暴揍史逢春 六十五 实验小学坐落在朱山市市中心,95年的北方小城谈不上地价贵与否,但是他们操场上的跑道长度依然只有一圈200米。 也就是说,全峰要沿着这小操场跑上25圈。 这两个月来,全峰早就对自己跑5公里时的身体反应了然于胸,什么时候会进入“极点”状态,什么时候会开始“二次呼吸”,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用最佳的起步速度开始奔跑,始终保持匀速,初时看起来跑得不快,可是同学们很快就发现,全峰在跑了十几圈之后,依然还是这个速度。 不过即使这样,全峰也很难在三十分钟的体育课上跑完全程,毕竟他只是个练拳击的孩子,不是专业跑步运动员。 史逢春开始还为自己顺利地整治了全峰而感到得意洋洋,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跑步不仅没有对全峰造成困扰,反而看上去,他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全峰确实蛮享受这个过程的,今天由于何晴非得跟他来学校,让他早上没能照常训练,已经养成了训练的习惯骤然停下来让他一整天下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会儿跑一跑,就当将早上没练成的给补上了。 更让老史生气的是,全峰跑步时那矫捷的体态和愉悦的表情更让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称奇不已,对全峰的敬仰似乎又上了一层,一个个的更加无法安心的上老史枯燥的体育课了。 一双双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全峰,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讨论起他来了。 吴桐在暑假之前被全峰送了一本《大众软件》,结果他一看就迷上了里面的内容,回家便让老妈在单位订了一整年的杂质回来。 整个假期他不是猫在家里看书,就是跑到他老爹单位照着书上教的方法研究电脑。 找到了新的乐趣的他变得自信了很多,在那个年代,懂电脑的大人都没有几个,更别提他这么一个小孩子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自于全峰硬塞给他的那本书。 虽然那天之后,吴桐整个暑假都没来找全峰,甚至比赛的那天他也没有出现,但是在他心底对全峰的感情却早已经远超以往。 他原本就是一个话多的小孩,只不过常常因为自卑而压抑自己,重获自信之后,他的本性便渐渐地显露出来。 看到全峰在同学之间大出风头,他就感觉同学们的那些夸奖有一半是在说他一样,便在人群中将全峰在游戏厅怎么替他出头,怎么将邪恶的小混混给摆平。 以一敌众,舍身忘死。 将全峰说的跟当时最流行的动作电影《第一滴血》里的兰博似的。 他在人群中口沫横飞,混不知自己早就被没处撒气的老史给盯上了。 正当他对着两个小伙子一个小姑娘讲到他领着老卢赶去搭救落难的全峰,马上要凸显出自己讲义气的英勇一面之时,老史从背后出现,一把扯住他的耳朵将他从人堆里拎了出来,劈头盖脸训斥道: “你叫啥?整个班里就看你自己在那眉飞色舞的,你看看别人都咋站着呢?我喊你几次了?” 实际上他一次都没喊,他连吴桐叫什么都不知道。 吴桐一个小孩哪能抓住他这样细微的逻辑漏洞,偷眼向两边一瞧,同学们一个个垂头耷拉脑,刚才明明比他闹得还凶的家伙,现在都乖巧地像刚阉了的兔子。 他有点不服气,便顶嘴道:“老师,他们都说了,你咋不说他们!” 史逢春正愁没处找茬,这句话可算是正中下怀,他掐着吴桐的小细脖子将他扥到身边来,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巴掌。 “我就说你呢!还敢顶嘴!” 吴桐可不是全峰,躲不开他势大力沉的铁巴掌,被他一把抽在脸上,整个人原地转了三圈才停住,一屁股摔在地上,双手捂着一边儿脸,哇哇大哭起来。 全峰从操场对面看见这场景,立刻调转方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史逢春背后,对着他的膝盖窝就是一记正踹。 他没练过散打,可是拳馆里有的是朋友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何况他本身是练拳击的,格斗这东西就跟乐器差不多,专精了一门,再去理解其他的打法就容易了很多。 这一记正踹除了稍微踢歪了一点,堪称完美。 一脚将毫无防备的老史踹得单膝跪地,全班同学都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膝盖碰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全峰一击得手,知道对方是大人,绝对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既然已经出手便无需再犹豫,必须得将他打到无法还手才行,否则别说之后的事怎么解决,眼下他俩都得被老史狠揍一顿。 全峰可不想挨这样的傻逼揍。 他忍不下去的原因除了吴桐是他的好朋友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见不得有人倚强凌弱。 老史是练铅球出身的体育老师,吴桐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他不过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偶尔调皮了一下。 出这么重的手,难道想要人命吗。 全峰踹倒了老史,立刻滑步来到他的侧身位,对准他扑向地面的脸就是一记右勾拳。 他的拳力和老史本身的体重形成的合力对老史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的眼神还保持着清醒,直勾勾地瞪着全峰,双手伸出去想要撑住身体,伸到一半却软了下来,整个人以脸呛地,像条死鱼般横在地上。 全峰扳着他的肩膀将他翻过身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胸口上,阻断他的呼吸,老史颤抖着眼皮翻着白眼儿看他。 全峰指着他的鼻子说:“史逢春,这一拳是还你打我朋友的,以后你他妈再敢动手,我就把你满口牙打下来!” 老史体格不错,要是换了别人,被人一拳捣在耳朵上,受了这么大的冲击,早就昏过去,他还能勉强说出话来,就是稍微有点大舌头,uu看书 .uukanshuco “你……你歹歹老七?” 全峰啐了一口,“你这样的也能算老师?” 史逢春稍微挣扎了一下,全峰吓了一跳,这家伙到底是练过,恢复能力就是比一般人强,全峰不敢托大,对着他的下巴一顿猛锤。 同学们全都被全峰疯狂的举动吓傻了,有的还哭了出来,就是没一个敢上前拉住他的。 老史在他们眼里是魔王级的人物,现在全峰将魔王骑在胯下一顿暴打,不知谁到底更可怕些。 老史也知道今天算是栽了,只恨自己太多托大,没将这么个小崽子放在眼里。 他是没把拳击放在眼里。 更没把全峰的训练放在眼里。 可谁能想到,全峰从21世纪带回来的科学训练体系,让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获得了不逊于同龄运动员的水准呢。 老史在一只眼睛彻底封死了之后,终于开口求饶了,“元昏……全……峰,憋歹勒,再歹我要喜了。” “我放开你,你别想着反抗!” 老史点点头,闭上了眼,一副认命了的表情。 全峰从他身上下来,一边拿眼溜着他,一边跑去看吴桐的状况。 这小子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一见他来了顿时哭得更凶。 全峰蹲在他身边安抚他,问他耳朵有没有穿孔,还能不能听见。 吴桐晃了晃脑袋,好像老史那巴掌往他脑子里按了什么东西似的,他试了半天,说道:“好像没事,哎,老史来了。” 全峰一回身,见到鼻青脸肿脸跟猪头似的史逢春正站在他背后冷笑。 66 事出有因 全峰如临大敌,转身将吴桐挡在身后,举起拳架,喝道:“你要干什么?!” 不由全峰不怕,他再是个拳击手,再科学地锻炼身体,也终归是个八岁的孩子,踹倒史逢春垫步上抢的那一拳带着全身的冲劲也不过三四十公斤,这在他的年龄段来说已经算是超强了。 随后骑在老史身上的几拳,最多是上半身协同发力,击打数量虽多,每拳不过十几斤的分量。 殴打小朋友是轻轻松松,打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也能造成点伤害,可对方是练铅球出身,脑袋大脖子粗的老史。 他脸上虽然难看了点,也不过是些淤青血肿的皮外伤,真想让他摊在地上动弹不得,恐怕全峰得招招奔着要害打。 那么做全峰可不敢,他是一时气不过,只想教训老史,可没想着要杀人。 史逢春对着他俩冷笑了一阵,冷风卷起硬土操场上的浮尘在人群中间掠过,吹得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老史晃晃脑袋,说道:“小子,你有种,还真敢跟我动手,你甭怕,我也不打你,我知道你妈上午来学校了,不就想保留学籍吗,我让你好过了再说的。”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这逼估计是觉得上次追着全峰揍,结果出了一回大洋相,这会吸取了教训,不跟全峰正面冲突,改玩儿阴的了。 全峰脸色顿时非常难看。 他倒不怕学籍保不保留的事情,反正他已经铁了心要去体校学拳,这事对他本人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所谓。 他怕的是这事儿会惹何晴伤心,本来保留学籍这件事就是给他的父母心理一个藉慰,可一旦真的叫老史给捅没了,不仅这藉慰没了,可能还会让全振兴他俩觉得刚答应他去体校学拳,他就野性难驯敢打老师,这以后还不得反天了。 说不定还会一股脑地将过错怪在拳击头上。 全峰三十七岁了,更加了解他父母的心理,在这个阶段,让孩子按照既定路线规规矩矩成长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现在让他学拳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史逢春察觉出全峰心理的变化,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软肋,脸上挂了半彩,却依然在眼中射出兴奋的光来,他颐气指使地指着全峰,说道:“过来,老实儿让我揍一顿,咱们俩两清!反正你也要滚蛋了,不想你这朋友以后在学校里过不下去,就乖乖听我的话!” 吴桐闻言,一把从身后拉住全峰的手,大叫:“全峰,你不能去,他该把你打死了!” 打死他倒是不敢,全峰对这个心里有数,可就这么白白让这人渣揍一顿,他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手腕上吴桐的手掌冰冷,还在微微颤抖着,全峰能感觉得出来,吴桐已经在竭力克制,不想让他察觉,可是生理上的反应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控制得住的。 为了他…… 全峰轻轻将手抽出来,给了吴桐一个放宽心的眼神,迎着老史走过去。 吴桐快步从后面追过来,一把推在全峰的肩膀上,叫道:“你快跑,去找赵校长,叫他来收拾这个坏蛋!” 全峰恍然大悟,拔腿就跑。 训导主任赵昱明,虽然是副校长,但是总是跟大校长尿不到一个壶,自然对大校长保着的史逢春看不过眼,这个学校里,真正能对关系户老史造成麻烦的可能还就只有他一个人儿了。 小孩子不懂这背后的厉害关系,可是他们也会察言观色,知道谁跟自己亲,谁是王八蛋。 吴桐本能地喊出了赵校长之后,史逢春再也不能稳坐钓鱼台,见全峰跑了,迈开大步全力追来。 吴桐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被他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这一耽搁,全峰已经箭一样跑到了操场另一边,一头窜进了教学楼里。 史逢春气的原地转磨磨儿,看见吴桐就气不打一出来,提溜着耳朵将他薅起来,连着抽了他三个大嘴巴,然后又照着屁股上踹了一脚,将他踹在一边。 吴桐疼的站不起来,在地上直抽抽。 他啐道:“瞧你那怂样,站起来,我就没使劲,我打过的人多了,哪个也没像你这么装。” 他在这儿拿吴桐发狠撒气,将全班地小孩吓得像遇见饿狼的羊群一样挤在一堆,时不时地还发出抽泣声。 “别哭了,又没打你们!你们起什么哄?!” “那我是不是也在起哄啊?” 赵昱明脸上布满乌云,阴测测地从背后说了一句,吓的老史缩了缩脖,脸上立刻风云变幻,也难为他能从肿得跟紫茄子似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赵校长,您来了,我就吓唬吓唬他们,你来的正好,这俩孩子都敢跟我动手了。” 史逢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全峰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在领着赵昱明来的路上他就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急的老校长一路小跑赶了过来,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摔跟头。 赵校长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话茬,走到吴桐身边蹲下,见孩子脸上赫然一片大红掌印,顿时心疼地咧了咧嘴,说道:“哼,你还真不拿这些孩子当你自己家人啊,你看给这孩子打的。你这让我怎么跟人家家长交待。” 史逢春依然狡辩:“校长,没事儿,在学校教育教育孩子,下手稍微重了点,这事他们告到教育局去也不过就是给我个处分,跟您没多大关系,您就别操心了!” 按说在一个学校里,训导主任是个权力不小的职务,一般的老师都得敬着三分,可是赵校长虽然为人正直,但是终归年纪不小,快退休了。 史逢春仗着有大校长撑腰,言语间也就不客气起来,坦然面对着赵昱明的逼视。 赵校长连说三个好,气的指着他鼻子说不出话来,瞧了瞧周围的孩子们,不想给他们造成更坏的影响,便对着他们说道:“孩子们,今天的体育课先上到这,你们自由活动,铃响就下课。” 打发走孩子,瞅都不瞅史逢春,单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史逢春再次被赵昱明领走了。u看书 uuanhu 全峰扑过来瞧吴桐,那孩子半边脸肿的老高,见老史走了,精神上却恢复了不少,正咔吧着眼睛瞧着他呢。 全峰这才得空问他:“他为什么打你啊?” 吴桐坐在地上吭哧了半天,眼珠转了三圈,思索了半天才说:“刚才我帮你吹牛来着,声音大了点,但是我觉得他不是为了这事打我,刚才那么多人都议论你来着。” “那是为了什么?” “前天我路过体育办公室,看到他们仓库敞着门没关,我看见里面有个哑铃,你不是带我去过‘勇者’吗?我一时脑子抽了,看周围没人就进去拿那哑铃玩了一会儿,正好被他撞见了。” 全峰拉着他的手将他拽起来,“这也不算啥大事儿啊?” “他就问我进来干什么?我说我看着哑铃好玩,就拿着玩玩,他就轰我走,说这不是给小孩玩的东西,让我赶紧滚出去,我一时生气,就对他说全峰都用杠铃练呢,我用用哑铃怎么了?我把哑铃扔在他脚边跑了,可能从那时起他就记恨我了吧?” 全峰听完吴桐的话,眨眨眼睛,发觉他这好朋友虽然身体弱了点,性格讨厌了点,可是脑子却一点不傻,比一般的小孩想事情明白多了。 照他这种说法,老史今天这不就是故意找茬,借题发挥要收拾他们两个吗? 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等他离开了学校,吴桐说不定要受他多少折磨,必须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这事儿才行。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一脸坏笑着对吴桐说:“你想不想整整他,他打你打得这么惨?” 67 搬弄是非 哪知道吴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捂着自己的脸说:“我可不敢了,他这就揍得我够惨的了,我怕他把我打死。” 全峰一扯他胳膊,说道:“唉,这次咱们直接给他整走,让他再也动不了你,你就听我的,咱们这么干……” 他伏在吴桐的耳边,将他的计划一说,笑得吴桐几乎要躺下打滚,一下子牵动了伤处,痛的立刻从眼角掉出两颗眼泪,他就那么又哭又笑地应了下来。 …… 老史跟在赵昱明身后,一脸地不忿。 暑假的时候去给大校长刘仕英送礼的时候给他透过点风儿,老赵最多再待个一两年就退了,说话没屁用了,是以上学期见着赵昱明还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老史这会儿倒有恃无恐起来。 赵昱明在前面上楼梯,他故意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 老赵上完一层发现身边儿没有人,脸色更加难看,回头指着他说道:“史逢春,你要不想干就别在这混,我眼里不揉沙子,你就算赖在这,我该骂你还骂你,”他看一眼楼道正中挂着的表,“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你不怕让孩子们看见你就在这磨蹭!” 哪知道老史一脸地混不吝,反唇相讥道:“老赵,你也别在这儿充大个儿腰子,去你办公室你不也还是唱那些老词儿,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啥事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得了,跟我在这儿较什么劲那你?” 老赵一听这话,急火攻心,心脏病差点犯了,一个没扶稳好悬没从楼梯上滚下来,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按住楼梯扶手,颤声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长辈!我就算不是这学校的校长我也管得了你,谁跟你说我不在这儿干了?” 体育课总要频繁去操场,所以老史的办公室就在一楼,他也不跟老赵多废话,转头就往下走,仰着手说:“得了老赵,快把你这套倚老卖老的样子收起来,我先回去了,没事你找我喝茶去。” 赵昱明气的直跳脚,也不顾学生们还在上课了,在静悄悄地楼道里大喊:“你等着,我这就跟刘仕英说去,要不把你个害群之马撵出去,我就白干一辈子老师了!” 他心脏突突跳,手脚发麻,颤巍巍地扶着墙往五楼校长室走。 95年的实验小学教学楼是80年代初盖起来的老楼,最高就五层,也没有电梯,老头本来体弱,又赶上生气,慢腾腾地走着。 史逢春一听他要去校长室告状,不但没害怕,反而蹬蹬蹬返身顺着楼梯窜上来了,赶到赵昱明身边,一把扣住老头的手,叫嚣道:“行,老赵,咱们俩这就去找刘校长评评理去,要实在不行把那俩兔崽子也找来,咱们当面对质!” 好个史逢春,恶人先告状是拿手绝活。 见他风风火火地拖着赵大校长,也不顾老家伙身体虚弱,一马当先地拽着他一路奔到刘仕英的校长室。 到了刘校长的地界儿,史逢春立刻换了副嘴脸,走起路来都轻手轻脚地,老赵可算是得了空儿,胸口呼扇呼扇地拉风箱,黄豆大的汗流了满脸也没力气擦。 史逢春见他那狼狈样得意不已,心说楼再高两层,跑死你个老帮子。 他先趴门听了一会儿刘仕英办公室里的动静,似乎是还有人在说话,便抬手敲了敲门,瞧他的体型,可能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小的力气。 “进来。” 史逢春回头瞧了一眼痛苦喘息的老赵,挑衅似的飞了两下眉毛,推门进去。 刘仕英坐在左手边靠墙最里侧的大办公桌后面,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全峰的班主任李卿源,他嘿然一笑,暗道今天这是人儿都齐了。 刘仕英见是他,便点点头,也不问来意,开口说道:“你先在那坐,正好一起听听李老师暑假教学实验的事,最近有个打拳击的孩子上了新闻,也是他们班出来的,你听听,看看对咱们学校的体育课发展有啥借鉴没有。” 史逢春正要接口,赵昱明终于挪进了刘仕英的办公室,屋里的两个人见他满头大汗,把衬衫都湿透了,同时吃了一惊。 李卿源赶忙从沙发上弹起来,两步并过来,扶着赵昱明到沙发上坐下。 赵昱明屁股刚沾到沙发皮儿就直指着史逢春,说道:“我的老刘,刘大校长,你看看你用的这个得力选手,把我都给气死了!” 刘仕英当然知道史逢春是个什么货色,但是架不住他塞过来的那些大红包,他当即给史逢春使了两个眼色,让他站到一边儿去,和颜悦色地对赵昱明说:“老赵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对同志就该批评批评,不要冷言挖苦嘛……” “我挖苦他?他都叫我老帮子了我还敢挖苦他?” 刘仕英立刻明白过来,这史逢春裤裆里盛不了半斤屎,后悔不该暑假时候看着红包有点大就把风吹给他了,这小子居然当面跑到人家正主面前翘尾巴去了,再看史逢春的时候,眼神就带上了点埋怨了。 史逢春一见他这表情也知道自己图一时嘴快惹了祸了,他反应也快,当即甩了自己两个清脆的大嘴巴子,跑到赵昱明前半跪下,做出一副诚恳地姿态,说道:“老校长,对不起,我年轻气盛胡说八道,您别生气了,你要是还气,你就抽我。” 赵昱明见状更是气得喘不上气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了两个你,又对刘仕英说:“老刘,你瞧他这是干什么,这是跟我负荆请罪来了,可是刚刚在门口他还在那瞪我呢,你说这人不就是个两面三刀吗,你咋能一直用他哪?” 刘仕英一伸手,拦住话头,说道:“哎,老赵,有事说事,别人身攻击啊,小史,你说说什么情况?” 史逢春当然知道刘仕英是偏向他的,于是他添油加醋地将全峰和吴桐两个小家伙怎么调皮,怎么打他,怎么偷体育仓库的哑铃竹筒倒豆子地捅了出来。 原本想着把话说的绝点,一杆儿撇清干系,再找机会接着老刘的手再整治一下赵昱明,最好是把他气死,叫他多管闲事。 哪知道刘仕英听完他的供述却沉吟起来,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先开口。 李卿源听完老史的话立刻知道他准是为了给自己撇干系又在往学生身上扣屎盆子,上次他就这么干过,他一脸愤慨地瞧着刘仕英。 史逢春对自己说的话颇为得意,编瞎话他是张嘴就来,可是刘仕英这样的态度他摸不准,低着头抬着眉毛偷偷观察着他。 老赵那是气的根本无力说话,仰在沙发靠背上大喘气。 刘仕英给自己点了根烟,火机啪地丢在办公桌上,问李卿源:“小史说的这全峰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学生?” 李卿源早按耐不住了,一听他问,立刻回到:“是,刘校长,我们班的全峰虽然调皮了点,但是……” 刘仕英手一扬,制止了他,又问道:“他下学期要走,学籍还在这保留着是吧?” 李卿源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史逢春可是兴奋不已,心说这刘校长真是牛,他还没开始撺掇就要拿学籍这事儿开刀了,他竖起耳朵听下文。 刘仕英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又问李卿源:“你说的那个记者什么时候来?” 李卿源也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干巴巴地答道:“您一点头,我一会就跟他联系,看您的时间安排,他随时能来。” 刘仕英把烟连吸了两口,在烟灰缸里按熄,一边按一边说:“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赵啊,你身体不舒服今天放假吧,去医院看看,学校的事儿我盯着。” 赵昱明坐在那不动地方,刘仕英也不在意,继续说:“小李你联系他吧,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问问他需要准备啥,咱们学校全力配合,uu看书 .uukansu要是要学生,你也提前问好了。去吧。” 李卿源接了逐客令,不放心地瞅了一眼史逢春,犹犹豫豫地去了。 史逢春心说这回该轮到他了,他在地中间站着,等着刘仕英开口。 谁知道十分钟过去了,下课铃都响了,刘仕英将桌上写好的文件收拾到公文包里,抬眼看见史逢春,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 史逢春有点懵了,他本来不就在这儿呢吗,便小心翼翼地说:“刘校长,那我说那事儿?” 刘仕英故做恍然状:“哦,那事啊,你换个班带吧,去五年二班带带毕业班,积累点经验,校体育队儿那边也先放放,专心干好一件事,去吧,我也下班了,老赵,走,你真不去医院?不去就不去,那地方受罪,我请你喝茶。” 说完也不管史逢春什么状态,搀着赵昱明准备出门。 史逢春一看自己也别当扫把星了,赶紧溜了出去。 他一路跑回自己办公室,越想越来气,端起茶缸子灌了两大口凉浓茶。 谁不知道小学的毕业班哪有啥体育课了,那时候没有小升初考试,学生们按照学区自然升学,但是也得考全市期末统考,到了初中要按统考成绩分班的,谁还有心思上他的体育课。 五年级的体育课就最后一学期有两节,全都是体能测试,算作全市统考的一部分成绩,没有哪个学校不作假的,跟不上课也没啥区别。 史逢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告状结果自己却被架空了。 他气的将整个茶杯里的水全都灌了下去。 68 老屎 一大杯凉茶水下肚,史逢春闷气还没消,就觉得大事不妙,夹着屁股就往教学楼外的厕所跑。 那时候的厕所大多是独立于楼房的旱厕,实验小学也不例外,当敬爱的史老师一路迈着如企鹅般的步伐小跑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的时候,似乎感觉裤衩后部都有一点湿润了。 全峰和吴桐藏在旱厕的石墙后面,远远地看着他急赤白脸地跑过来,随手扒拉开挡路的小学生冲进厕所的时候,两个人碰着肚子捂着嘴,都快笑疯了。 全峰报复史逢春的手法没这么幼稚,不过偶尔发发童心也是件挺好玩的事,起码有利于身心健康。 他叫吴桐苦着脸装便秘,去找医务室的老师开了两粒泻药,医生千叮万嘱让他们一片儿掰开了分四次吃,一天只能吃四分之一药片,两粒药可以吃一个星期。 全峰没管那么多,把药全都研成粉末,趁着史逢春去校长室的时候全都怼进他那大茶杯里了。 没想到这招这么快就产生了奇效,他们原本还以为至少要在这儿等到下午放学了呢。 听着厕所里史逢春嘁哩喀喳地干活声,全峰叫吴桐去教学楼里最近的水房拎了半塑料桶水出来。 那大桶是他们提前看好的,倒扣着刚好能装下一个小孩,史逢春的大脑袋完全能装的下。 打半桶水也是全峰计划好的,打得太满吴桐自己拎不动,打的少了不过瘾,半桶水,刚刚好。 吴桐拎着水桶从教学楼一脸兴奋地跑出来的时候,全峰听见厕所里面裤子摩挲声响,大概是流质的,速度也太快点了。 他隔空打招呼叫吴桐先藏一会,再从旱厕留的梅花状气孔里往进去,看到老史刚从坑位上搭的木板迈出一只脚,立刻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同时褪下裤子又蹲了上去。 他憋着笑对吴桐招手,叫他赶紧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厕所,史逢春倒也淡定,连窜了两次还有闲心用口哨吹小曲,也没在意旁边有人来了。 两个臭小孩在他旁边的坑位站定,全峰给吴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用劲,兜头将那半桶水扣在毫无防备的老史脑袋上。 老史的惊叫声从桶里传来,听起来像是潜水的人隔着氧气罩喊出来的声音。 “啊!操你妈!” 大桶扣在他脑袋上,冰水顺势将他淋了个净湿,他挣扎着要站起身来,被两个孩子使劲按在桶上向后推。 他拉的乏力,腿蹲的发麻,几乎就要被他们推倒。 他一双手顾不上去掀开水桶看到底是谁在恶作剧,紧紧地把在坑位两边儿用作隔离的半高砖墙边缘上,勉力保持着身体平衡。 从水桶下沿他看到两双小孩儿的脚,心里立刻有了数,大喊道:“哪班的混蛋学生,敢这么整我,等我出来我不揍死你们!” 刚喊完话,肚里便意上涌,他立刻住了嘴,将全部的精神集中于括约肌上,免得自己出更大的洋相。 全峰一瞧,他还在负隅顽抗,叫吴桐把稳了桶,当头一个正蹬,踹在桶底和桶壁的交界处。 史逢春这下应声而倒,一屁股跌在了坑里,幸好他屁股够大,身体下沉了一半儿,就被卡在半空,不然下面的两米深的粪坑有他好受的。 不过刚刚紧绷住的后门却一泻千里,再也控制不住了。 吴桐见同伴一击得手,原来从来没敢想过的这么出格的事居然被他做成了,兴奋地大叫,“哈哈,快跑!” 全峰心说不妙,这傻小子的尖嗓子辨识度太高,此地不宜久留,也顾不上欣赏老史的丑态,拉着吴桐就跑。 心中还暗道可惜,这要是手里有个智能手机,拍下来往网上一传,史逢春就真的变成屎逢春,八百里飘香,味道不绝了。 两个坏小子跑出十几米,确认老史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才放慢了脚步走进了教学楼里。 这时候第二节课的铃声已经响了,各班都在开班会,楼道里没什么人,两人蹑手蹑脚地再次钻进了老史的办公室。 刚刚老史去了校长室,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全峰就出了这么个损招,抓紧时间往老史的茶杯里下了药就闪了出来。 这回老史在坑儿里待着呢,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逗留在这里。 他们俩将办公室门反锁上,分头翻箱倒柜起来。 全峰听说过老史给刘校长送礼的传闻,便猜想像老史性格这么变态的家伙在送完礼之后一定会留下点什么证据。 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会不会在办公室里藏着,他也不知道。 只不过这次报复老史完全属于临时起意,既然已经干了,就先从最近的地方开始找起。 更何况,全峰笃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行贿的证据就藏在同事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定还能玩儿个灯下黑,反而不易被察觉。 两个孩子像电视里演的间谍那样,将老史摆在明面的藏在抽屉里的书啦本啦之类的东西全都抖落一边,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纸条。 每个本子都摊开细细翻过,老史这家伙不爱学习,大部分本子都是空白,少数几个本上记着一些数字,也全都记得是他带的学生的体育成绩。 眼看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老史再蠢也不会被困得太久,全峰有些后悔刚才跑得时候没再给他加把料,干脆让他掉下去得了。 他急的满头大汗,一伸手能够到的东西都没他们俩翻遍了,唯独剩下老史办公桌左下角最后一个抽屉。 那个抽屉是个暗锁,两个小孩谁也没有溜门撬锁的本事,uu看书ww.uukanhu可是万里长征走过,就差这一步,难道就此放弃了。 半途而废不是全峰的性格,他心里一发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抽屉砸了算了,原本还想着给老史保留着原样,让他迟些发觉办公室被人翻过了。 此时一想,如果他真的留下了证据,就当直接给他提个醒,要是没留证据,全峰也要给他留个纸条,告诉他有人盯着他呢。 谅他也不敢报警,就算他真的报警,刘校长做为另一个当事人也一定会出手拦住他。 想通了这一节,全峰叫吴桐在门口守着,听着外面的动静,自己跑到内部与办公室相连的仓库将那对哑铃拎了过来。 他将那破哑铃拆下一头,攥在手里,当个锤子使,铆足了力气两下把抽屉的外壁整个砸了下来,里面的东西一经震动,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全峰把没用的零碎扒拉开,发现在那些印章卷尺破钢笔的后面,抽屉最深处的角落里,藏着一摞用老虎夹夹在一起的纸条。 全峰伸手把它掏了出来,放在手里一扒拉,不由得喜上眉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稍费了点功夫。 那纸条上名字日期行贿的金额委托刘校长办事的明细全都一应俱全,看不出来这老史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有了这个史逢春就算再厉害也蹦跶不起来了。 这时,吴桐发来警报,说是走廊里脚步声响,全峰竖起耳朵一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十分嘈杂,像是很多人在走廊里跑似的。 他们屏息听了一会,发现那脚步就是直冲体育组办公室来的。 69 各奔西东 吴桐顿时慌作一团,全峰虽然也有些惊慌,却没那么害怕,进入社会之后遇见的比这值得慌张的事多了去了。 全峰把吴桐从门口拖进来,手指比在唇边,让他不要发出声音,自己则轻轻趴在漆成淡黄色的破木板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人声嘈杂,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在体育办公室门口停住,立刻有人开始砸门,“史老师?史老师你在里面吗?” 吴桐吓得就要叫出声来,全峰屏住呼吸使劲瞪了他一眼。 两人默不作声强装屋子里没人。 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门,听刚才那人似乎在跟其他人说:“史老师真不在,我就听厕所那人喊得像他,走,大伙赶紧走,那个谁,小王,去找根绳子过来,史老师掉屎坑啦!” 脚步声呼啦啦响起,瞬间楼道又清净了下来。 全峰在门口又听了半天,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人再来了,便拉着吴桐从另一侧的窗户跳了出去。 他扶着笨手笨脚的吴桐先从窗台跳下,自己随后翻了出来,他前脚刚落地,就听见身后门响,门外有人嘟囔:“谁他妈把门从里面锁了,你等会我找找钥匙啊。” 全峰知道这是别的体育老师开门来了,估计是来仓库拿大跳绳当救生绳用的,他趁门后来人找钥匙的当,赶紧拉着吴桐跑了。 两个孩子奔到操场,确认脱离了险境,吴桐先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全峰见他笑得开心,自己心情也愉悦了不少,最主要的是他怀里揣着老史行贿的证据,明天让老卢把这个捅到教育局去,他在这学校也没几天蹦跶日子过了。 今天虽然冒了点险,却给好朋友创造了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全峰玩心大起,拉着吴桐的手,“走,咱们看捞粪坑去。” 两个孩子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到犯罪现场,刚好看到挂了一身黑褐色陈酿的老史被七八个老师齐心合力用绳子拽上来。 那味道一上来,让围观的孩子们哄地一声扩大了包围圈,他们纷纷掩鼻而视,紧捂在脸上的手挡不住从眼睛里透出来的幸灾乐祸。 老史人一上来就趴在地上呕吐不止,全峰诡计得逞,却纳闷这家伙明明卡住了又怎么会掉下去了。 在人群中混了一会儿,从兴高采烈地讨论事情原委的大人们口中得知,原来这厕所本就年久失修,坑位也是一整条连在一起的样式,不过是每个坑位都单独镶嵌了两块木板作为落脚点。 老史卡在里头急于出来,拼上全身力气一通挣扎,把那两块木板全给压断了,他整个人掉下去不说,还把那坑位给毁了。 全峰心说这也算恶有恶报,罪有应得了。 在全峰离开实验小学去体校后不久,这间厕所便被推倒重建了。 史逢春老师的遭遇让学校的领导们失去了上厕所的安全感,小学生们体重轻,可是成年人保不齐谁是第二个掉下去,于是这也算史老师给这所全市有名的小学校做出的唯一一点贡献吧。 全峰狠狠地整治了史逢春,却没想到对方的报复比他想得来的要快的多。 星期五的早上,也就是第二天,全峰来实验小学度过他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昨天的体育课他要离开的消息在同学们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大伙一致商量要给全峰开一个欢送会。 为了怕他周五就不来了,还特意让班花小灵给他写了封邀请函。 小姑娘稚嫩而清秀的字迹里,处处流露着对全峰的挽留之意,如果这真的是童年时的全峰,他早就飘飘然地动摇了。 他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小灵,一直暗恋到了小学毕业,两人将要各自上不同的初中,他才敢在同学录上留下一句淡淡的表达心意的话,却也不敢说的露骨,怕连纯洁的同学友谊都一并失去。 尽管到后来,他这些同学友谊也根本就没剩下什么。 只有在偶尔收拾屋子的时候,在落满灰尘的角落里翻出当时的同学录来,才会想起,原来陪在他生命中走过五年时光的人们早就变成了写在本上永远在等待被人翻看的一行字迹。 而此时,他有对未来明确的目标,见识过太多美女的全峰再看小灵,也不过是个长着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开朗小姑娘而已,并没有比其他的同龄女孩可爱多少。 不过,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同学们的邀请,既然不能静悄悄地离开,那就让这一天多一点意义吧。 哪知道他在教室里还没坐稳,就看见吴桐被李老师从班级门口叫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昨天吴桐在拿桶扣史逢春过于兴奋喊出那声的时候,全峰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让他全然没有办法应对。 他焦躁不安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李老师的传唤。 可是坐了一上午,没有人找他,吴桐也一直没有回来。 到了下午他才听说,吴桐已经被学校劝退了,理由是殴打老师,偷体育器材,破坏公物以及趁史逢春拉屎的时候将他推进粪坑。 消息传出来之后,同学们诧异不已,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谁也不敢相信平时不起眼又有些胆小的吴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们当然有理由不相信,因为这些事全他妈是全峰干的。 奇怪的是在全峰听到的各种传闻里,没有一个版本是提到过他的,好像什么人在背后,故意将他的名字抹去了。 下午课间的时候,他又看到市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刘仕英,刘校长有些地中海的脑瓜顶上都透着意气风发。 史逢春跟在旁边像一只乖巧的狗,领着体育队的孩子们忙前忙后地配合着镜头。 全峰心里立刻明白了,刘仕英这是将他和李老师暑期的教学实验成果据为己有,史逢春跟在他屁股后面喝汤,以优秀的体育学科带头人向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展示他的教学手段。 而这一切背后真正的功臣——全峰则被他们刻意地忽略了。 就算没有昨天的风波,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而已。 毕竟过了这周,全峰就跟这间学校再没有半分瓜葛,功与过也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全峰对这些倒无所谓,只是有些惋惜失去了一个进一步在全市范围内宣传拳击运动的好机会。 他心底真正挂怀的是吴桐,这个最相信他的好朋友因为听了他的话而落得了这种下场,心中难免愧疚不已。 不过很快,他就再次见到了吴桐。 放学的时候,吴桐回到班级里,uu看书 wwuukanshu 参加同学们给全峰办的欢送会。 全峰拉着他的手说抱歉,没想到一向喜欢哭哭啼啼的吴桐这次一滴眼泪也没掉,反而安慰他说:“你下周就要去体校报道,追逐自己的理想去了,上个学期听完你班会上说的话我就一直在想我的理想是什么?” “后来你送了我那本书,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那书里写的就是我的理想,我在我爹的单位研究了一个暑假的电脑,打字速度比他们单位的打字员还快,要不是有太多字我还不认识,他们单位的头儿都想给我爹多开1000块钱让我帮他们打字了。” 那个年代,懂电脑会打字的人都是高端技术人才,一千块钱请个打字员不是什么稀罕事,全峰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安慰不少,又问道:“那你也不能去啊,还得上学不是吗,你才八岁啊。” 吴桐一笑,“我九岁啦,上半年过的生日,咱们俩一起过的,你忘了?” 全峰脸上一窘,那时候他还没穿回来,自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便挠了挠头。 吴桐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中午回去我爹揍了我一顿,但是我还是跟他说了,我不上学了,他给我出钱去学计算机,现在不是有那种电脑房吗,我看有人招学生的。” 全峰自己是穿越回来的,知道后来社会的变革,所以敢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可吴桐不过是个刚刚九岁的孩子,居然能有这样的魄力,真的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吴桐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说道:“放心吧,你是我的榜样,我也要追逐我真正的理想去了!” 70 第1印象 那晚过后,全峰破天荒地没有去勇者健身格斗俱乐部训练,而是老老实实地在家陪父母过了一个周末。 这名字是老卢上了电视之后嫌原来的叫法太土特意叫全峰改的,为了改名连招牌都特意重新订做了一块。 全峰没拦着,之前两个月他每天要忙着训练,还要在这健身房创业期间承担大量出谋划策的工作,名字这重要的细节确实是他疏忽了。 不过朱山市体校实行的是寄宿制,即便家在本地的学生也只有周日一天可以回家探探亲,这还得经过代班教练同意才行。 以后往“勇者”跑的机会不会像原来那么多了,全峰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时间替老卢他们操心了,不如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干。 毕竟,在现实中,他们两个才是“成年人”。 周一一大早,当了总工程师的全振兴比以往更忙,整天要往工地跑,但还是跟何晴一起骑着车子将全峰送到体校报道。 原本按照全峰的性子他是想要自己走着去的,可是他没有理由拒绝享受和睦家庭的机会,于是他像个普通的小孩一样,乖巧地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顺利地帮自己办完了入学手续。 分别的时候,何晴像是要经历生离死别似的哭了一通,全峰好不容易配合着全振兴将她劝了回去,生怕她临到这个时候又反悔拉他回去上学。 全峰目送他们两个恋恋不舍的背影相互挽着消失在体校铁门之外,前一秒还觉得颇为沉重的空气,后一秒突然间畅快了起来。 全峰在体校的操场上雀跃着飞奔而过,引得在上体能课的一队学生纷纷侧目,他终于做到了!终于如愿成为了一名体校的学生。 可以说,这是他向着职业拳击手之路迈进所需的最难的一步。 在这个城市氛围下,以八岁孩童的身份去说服古板而威严的父母让他放弃学习改练拳击,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一开始,全峰已经想好了退路,如果不能进入体校学拳,那只有在业余时间混在“勇者”自学这一条路可走了。 尽管“勇者”目前的发展状况远远地好过预期,不过,留在体校学拳可能比待在体制外等待职业拳击联赛系统地引入国内会更快一些。 他一路奔回宿舍,打开铺盖卷开始收拾床位。 宿舍呈长条形,一推门就看见窗户,两侧靠墙摆着四张上下铺,总共八个床位,下铺早已全都满员,上铺却还都空着。 全峰正好不喜欢坐下铺,有了前世的经验他早就知道在这种集体生活中,下铺往往比较容易脏,谁来串门儿都随便坐,在体校更不用想,大伙都是大大咧咧的体育生,训练完了身上带着汗臭和泥土,要不了多久床单就黑了。 全峰是个懒家伙,所以他宁可每天爬上爬下去睡觉,只当是多锻炼了身体,也不愿意每周都得洗床单。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并且远离一切开关的位置开始铺床。 刚刚将床单铺开,一个壮汉出现在宿舍门口,黑着脸问他:“哎,你咋不去训练?” 全峰还以为是查房的教练来了,低头一看,原来是老熟人,拳击队的直管教练张伟光,他一点也没露出一个仅有八岁而且刚刚离家即将步入集体生活的男孩应有的胆怯,而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麻利儿的从床上翻了下来,友好地伸出一只手,说道: “张教练,您好,我刚刚办完入学手续,还不太懂咱们这儿的规矩,我是不是应该先去队上报道再回来收拾床铺?” 张伟光颇为诧异地打量了他一遍,全峰毫不扭捏的行为倒让他有点刮目相看,便也没多为难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挺懂事,你先收拾吧,一会儿跟我去队里见见其他队员。” 全峰一听,连忙说道:“不用了教练,没啥可收拾的,床都整完了,我这就跟你走吧。” 张教练对他表现出来的积极态度十分满意,原本想给这位当着全市人民的面打败了他得意弟子的新学生一个下马威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便没再多废话,领着他去训练馆。 朱山市体校会在2007年改建,在改建前,它的占地不大,跟实验小学一样,也只有一个200米的非标准跑道,比实验小学稍微好一点的是紧挨着操场还有一块水泥地篮球场,也仅仅是一个全场的大小而已。 围着这个小的可怜的操场一共只有两栋楼,一栋是宿舍,一栋便是训练馆。 说是楼,其实最高也不过只有四层而已。 张伟光推开训练馆的黑漆大铁门,陈旧生锈的合叶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响,吸引得在一楼大厅训练的队员们纷纷向这边望了过来。 全峰站在张伟光身后,对打扰了他们训练而刚到有些尴尬,不过张伟光却一点都不在乎,对着哪些队员们瞪眼睛,“练你们的,瞅什么瞅?” 全峰跟在他后面在训练馆中穿行,发现在馆内训练的并不只有他们拳击队,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也各自成组分头训练着。 他暗自咋舌,这训练条件也忒苦了,怪不得家长们不愿意让孩子来这地方,好像来了就要低人一等似的。 也难怪,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动脑子多好啊,总比每天累得臭死,像条狗似的出力气要强。 这么一想,他印象中刻板古怪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开明的了,居然就这么同意了让他来这里学拳。 走到训练馆的角落,这里挂着两个沙袋,沿着墙角摆着不少破旧的拳套,有些连里面的海绵都炸出来了,也依然在服役。 五个队员正在懒懒散散地做空击训练,一见张教练回来了,立刻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挥出的拳头又用上了力。 张教练走到他们中间,拍了拍巴掌叫他们围过来,面色不虞地训斥道:“你们说不愿意上理论课,我今天特意给你们加一堂训练课,怎么一个个都这副德性,早上没吃饱饭吗?” 队员们垂下头,默不作声。 全峰看到马涛也在其中,不过只有他敢抬头直视教练,因为他是刚刚唯一一个没有偷懒的队员。 张伟光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要再这个德行,都给我滚出去跑五公里去,现在是十点半,跑不完就别想吃饭!” 队员们一阵哀嚎。 张伟光怒道:“号什么号,这是新来的学员全峰,以后就是拳击队的了,是你们当中年龄最小的,本来应该让你给人家当榜样,可是瞅瞅你们这揍性,你们配吗?” 全峰开始听他介绍自己还配合着面带微笑向人家致意呢,结果老张后半句话锋一转,这不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吗? 果然他看到那些原本垂头丧气的队员们一听这话眼神纷纷变得犀利起来,uu看书 .uukash 对着全峰上下打量,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全峰这会儿早被剃了骨头了。 张伟光见此言有效,更加变本加厉起来,说道:“这小子别看年纪小,这身体练得比你们谁都强,要不然也不能在决赛里赢了马涛,是吧马涛?” 马涛在队伍里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马涛没多做反应,其他队员却炸了锅,有人叫道:“教练,那是一开始你就没让我们去,马涛太弱了,谁他妈会输给这么**崽子啊?” 另一个家伙立刻回应:“放屁,马涛再弱也比你强,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厉害你咋不上呢?当初选队员的时候都是自愿报的名!” 全峰认出这个帮马涛说话的家伙就是决赛那天晚上,等在路灯下的那个人,看起来他真的跟马涛的关系不错,在同伴名声受损的情况下立刻站出来替他说话。 先前说话的那人不干了,针锋相对地说:“马涛强不强管你屌事儿,要不然咱俩现在就练练?” 这边也不示弱,“练就练,来啊!” 张伟光对队员们的反应十分满意,拳击队嘛,总要有点血性才行,不过他也不愿意让他俩真就这么打起来,板起脸来大喝一声:“都他妈闭嘴,要练下午对练有你们练的,现在五公里,赶紧滚出去!” 全峰一脑门子黑线,他在拳击队的第一次亮相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这个地方果然个性十足,非比寻常…… 张伟光一扭头看到他在原地发呆,淡淡地挑起眉毛,“你咋不去?” 71 空击 原本全峰没把跑五公里当一回事,这两个月来的训练他自己也没少跑,可是跟着这帮体校的孩子跑了一趟,差点把他的肺都跑出来。 半个小时后,他趴在花坛边儿上大口大口地吐,早上吃的八个鸡蛋全都交了出去。 拳击队其他五个孩子一个个也面色潮红,头顶冒烟,可没有一个像他这么狼狈的,他们远远地站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地瞧着他。 全峰心里明镜似的,本来体校这帮孩子就对他打赢了马涛心存不忿,又让张伟光有意无意地拿话一激,不逮着一切机会收拾他才怪呢。 绕着操场跑步的时候他们一会儿快一会慢,不停地变幻着节奏,全峰这下可吃了不重视耐力训练的亏,一下子就让他们调理得喘不上气来了。 那些孩子见他吐得厉害,眼神里的不屑之意更盛,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帮他的。 全峰内心苦笑不已,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要江湖,就连孩子也不例外,他们可能还巴不得自己坚持不住,哭闹着要回家呢。 这样他们就会少一个竞争对手了。 张伟光看他吐完了,慢悠悠地从操场中间走过来,站在他背后说:“小子,你这体能不行啊,怎么样,跟的上吗?” 其实这五公里下来,全峰对体校的训练强度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可企及,他的身体只是骤然一下子换了训练节奏,有些不适应而已。 他用手背把嘴角残余的口水抹干净,站起身来,蹦跶了两下,笑着说:“没事教练,就是有点不适应,再来五公里可能就适应了?大伙还一起跑吗?” 张伟光没想到这小子说话不仅硬气还带了点挑衅,刚来一个新环境一点都没怂样子,拳击手不就是应该时刻迎难而上吗,他倒有点欣赏这新来的孩子了。 他没答话,低头看了眼表,拍手将大伙召集到一起站成一排。 全峰还是不知道自己该站哪好,主动向队伍末尾走去。 张伟光叫住他,一指队伍中间,说道:“全峰,你站到薛洪泉旁边去。” 全峰见他指的方向,路灯下等他的那个孩子正皱眉看着他,原来他叫薛洪泉,他俩的身高倒是差不多。 全峰走到他面前稍微打量他一下,主动站到了他下首一侧,成为队伍中的第四名。 刚转过身来面对着张伟光站定,就听薛洪泉在他耳边嘴唇微动小声嘟囔,“你别狂,以后有你受的,我劝你还是早点滚蛋回家找妈妈去吧。” 全峰不为所动,轻声说:“我看你也忍半天了,想吐就吐,要不一会儿吃不下饭了。” 薛洪泉闻言涨红了脸,转过头来怒视他。 全峰想没看见似的,直视着张伟光,等他安排下一步的训练内容。 张伟光见到他们两个的异状也只当没看着,再次拍了拍巴掌,说道:“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们跑五公里吗?” 薛洪泉嘴欠,张嘴就喊:“为了欢迎新队员!” 其他四个孩子哄堂大笑。 “放屁!”张伟光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一闪而过,显然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借着队员们对新人的敌意试试全峰的斤两没什么不合适的,但他随即便沉下脸来,喝道:“你们忘了你们自己练的是什么狗屁了吗?” “你,薛洪泉,出列!” 薛洪泉看看左右,无奈地向前夸了一步。 “你小嘴挺厉害啊,来你给新人展示展示你的空击是怎么练的。” 薛洪泉扭捏着不动手。 张伟光走上来一脚兜在他腚上,说道:“快点!你上了擂台想用嘴赢啊!” 拳击队员们看起来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了,脸上都带着轻松地笑意瞧着薛洪泉出洋相。 薛洪泉被逼得没招儿,在旁边的空地上摆开拳架,对着假想中的敌人挥起拳来。 张伟光瞄了他的动作两眼,刚转头去看其他的队员,却见得薛洪泉已经停了,他怒道:“谁让你停的!继续!” 薛洪泉只得重新端起拳架,懒懒散散地瞎挥拳头。 说到底,这些孩子虽然算是市少年拳击队的队员,可实际上终归也还是十二三岁没什么自制力的孩子。 他们大多是由于本身活泼好动,又不爱学习,加上身体条件比一般的孩子确实要好上一些,才被家长送到体校来练体育。 朱山市体校只有田径是大项,其中水平最高的是铅球队和标枪队,格斗项目中比较强的是摔跤队。 摔跤队虽然水平比不上两个田项,但是人数却最多,因为他们又包含了自由式摔跤和古典摔跤,而且地处青原省,民族摔跤是必须要占一定的名额的。 所以一有新学员来,得先给这三支队伍挑,等他们挑完了,剩下的才轮得到其他队伍。 拳击队是在90年成立,建队时间不长,成绩也一直不突出,除了建队那年挑人的顺序靠前,之后就越来越靠后。 本来教练是可以到外面的学校发掘好苗子的,可是拳击队由于一直出不了成绩,体校的资源自然不会向他们倾斜,导致教练的热情也大大降低,因为费劲吧啦弄来一个孩子,结果不给配套资源,人家练两天不是退学就是转项,根本就留不住人。uu看书.ukanshu.cm 全峰要不是在少儿拳击赛上直接被郎校长看中,提前在学校里做了安排,就凭他一腔热情来体校,估计也会受不小打击。 其他的孩子更不用提,像薛洪泉这样的,练拳也觉得前途无望,自己又不那么热爱拳击,别的队儿又瞧不上他,退学还没地方去,总不能像孙佳似的出去当混混,所以只好赖在这里当和尚,撞一天钟是一天。 结果他这趟空击打的可以用一个词儿来形容,稀碎。 张伟光自然知道薛洪泉是个什么水平,打出这样的效果来也不意外,全程黑着脸忍了他三分钟,一扬手,“停吧,你们其他人别笑,有看出毛病的吗?说说?” 小队员们一听,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去。 全峰当然看出他的毛病来了,在一个酷爱拳击并且系统练了几年的人眼里,薛洪泉这两下子说是空击都是在侮辱这项运动。 孙佳的基本功可能都要比他好。 全峰开始还以为拳击队都是马涛那样的水平呢,就这样的,薛洪泉还敢留下来跟他下战书。 要不是全峰三十七了,早就憋不住揍他了。 可是这会儿他初来乍到,见别人不说话,他自然不好做那个出头椽子,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低头避开张伟光的目光,而是自信地与他对视。 这正是张伟光想要的结果,他带队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自己手下这帮孩子是个什么水平吗,也就只有马涛还算那么回事,可这孩子性格太内向,此时不说话也是正常,他当即对着全峰点点头, “你说。” 72 什么叫空击 全峰早有准备,也不管其他队友的目光,朗声说道:“薛洪泉的空击就没一个地方打得对的。” 此话一出,孩子们脸上骤然变色,他们可没想到这新来的小孩居然会这么狂妄,看来刚才跑步时给他的下马威还不够彻底,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行。 这么想着,再看全峰的眼色就带上了挑衅的意味。 全峰一瞧,这样正好,他本来也不是来跟他们交朋友的,从听薛洪泉留在路灯外等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为这个时候做好了准备。 来到一个充满敌意的新环境,与其说做个老好人,一点一点去感化他的队友们,不如直接用实力说话,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是。 全峰是来这里学拳的,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们扯没用的里格儿愣。 于是他一开口就没打算给薛洪泉留半点情面。 气的薛洪泉脸色通红,攥紧了拳头冲过来,对他吼道:“你说什么?” 全峰根本就不看他的眼睛,只当他是空气。 张伟光喝道:“薛洪泉,你一边儿去,全峰,你接着说,你要能说出子丑寅卯来我就算了,你要是胡咧咧,这一周你们宿舍的厕所都是你扫!” 薛洪泉听了这个安排,气焰才稍微退了下去,垂手站在一旁,目光却落在全峰身上不肯移开。 张伟光原本是想让全峰打击打击薛洪泉,可是没想到这小子说的话也太彻底了,把他也给波及了。 那薛洪泉好歹是他带出来的徒弟,就算那孩子不上进,水平次成这个德行他自己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八十,可还有那二十是他亲手教出来的。 是以张伟光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才咬牙切齿的蹦了这后半句出来。 全峰才不管他怎么想,他的空击训练从二十年后的拳馆学来的。 拳馆的老板曾有机会当过乌克兰羽量级拳王洛马琴科的陪练,见识过世界顶尖选手的日常训练,像空击这种基础中的基础,自然是花了百倍的心思去揣摩人家的练法。 这样的训练水平肯定要比土法子练出来的张伟光要高上不止一星半点,于是全峰昂首站立,侃侃而谈, “空击最主要的就是要想象有个敌人在你面前,不然你光打空气有什么意思?” “敌人是会动的,你脚定在地上能打着别人吗?” “拳架也不对,你是右利手,左手拳在前,右手自然要握拳护住下巴,肘部靠紧身体护住肋间,你那架起来跟翅膀一样,你当自己是老母鸡啊?” “前手拳也不对,要伸开,前手拳划定的是你的防御范围,你左手离鼻子那么近,不怕撞破了自己的鼻子?” “组合拳打得就更没谱了,全是瞎划拉,这样上拳台不用对手打你,你根本就打不着别人,先把自己累死了。” 薛洪泉眼睛都红了,大叫道:“你放屁!” 说完挥拳向他打来,全峰双手垂立,脑袋一偏,脚下步伐移动从队伍中闪了出来。 薛洪泉一拳挥空,扑在旁边队员的身上,那人赶紧将他扶住,他还要挣扎着向全峰冲过来。 张伟光阴沉着脸制止道:“薛洪泉!成什么样子,人家说你说的不对吗?” 薛洪泉满脸的不服气,仰着下巴斜睨着全峰,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肩膀使劲一晃,将身体从旁边队员的手中挣脱出来,把衣角向下一拽,平整了衣衫,怒道:“那你让他打一个我看看!” 张伟光脸色也不好看,他知道全峰说的有道理,可是他挑出的毛病里有一半儿都是他亲自示范出来的。 比如那个右手放在面颊,左手挡在鼻子前的拳架。 他向全峰使了眼色,示意他也打一套空击来看看。 全峰当仁不让,在一旁空地站定,前后双脚叉开与肩同宽,后脚的脚跟与前脚的脚趾摆在同一条线上,后脚跟微微抬起,同时双腿微屈,脊柱竖直,挺身直立。 肩膀和手臂自然放松,后手的手肘紧贴侧腹部,拳头则放在同侧下巴附近,而前手全峰并不习惯像经典抱架那样将拳头跟后手平齐,而是稍稍将前手平伸,这样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控制范围。 事实上,当初让他回到八岁的那一拳,可能就是跟他这样稍微有些开放的抱架有一定的关系。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全峰这个站架一摆出来,拳击队的小队员们眼睛同时都是一亮。 张伟光和马涛虽然在比赛中就见识过了,可是此时是在训练当中,全峰做得更加放松,姿势也更加舒展好看。 全峰一边不停地晃动肩膀,带动头部做着假动作,一边不忘带上一句:“脑袋要动起来,你跟根儿木头似的戳在那里,怕对手打不着你吗?” 薛洪泉脸上又是一阵涨红,可不敢再多说话了,uu看书.uknhu 他自己的水平再次,在拳击队耳濡目染这么些日子,也分得清谁的动作在实战中更有效。 而空击,就是迈向实战之前,基础中的基础练习。 接着全峰以前手拳所在的位置作为圆心,绕着那个点,配合上脚下步伐连着打了两套组合拳。 最初队员们还没觉得有什么出奇。 当全峰最后几拳越打越快,组合拳的角度越来越刁钻,甚至有的直拳击出时隐隐有破空之音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小子不是凭运气击败了马涛的。 又打了两拳,全峰出拳的节奏舒缓了下来,待挥出最后一击重拳,不等张伟光喊停,他主动收势,双手垂立站在原地,对着薛洪泉说:“这才叫空击,学到了吗?” 原本震惊于他远超过在场队员的训练水平,队员们不忿的气氛早已冷却了不少,哪知道全峰居然会主动去挑衅对方,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再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薛洪泉即便明知道对手比自己强了不少,可是仗着早发育了两年,自认为拼身体肯定要强过全峰,被人这样当面追着怼,总也下不来台,便一梗脖子,眼睛瞪了上来,“那有什么,不过就是花架子,谁强谁弱打一场才知道!” 男孩子永远是瞧热闹不嫌事大的,尤其是拳击队这些本来就爱调皮捣蛋的孩子们,听到薛洪泉明着给全峰下了战书,立刻起哄道: “打,打死他!” “对,洪泉,我们支持你,看他那狂样!” 全峰瞧着他们叫嚣的模样面沉如水,心里却有些得意,他的目的达到了。 73 排挤 全峰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但也不至于故意跟一帮孩子治气。 如果他现在还是那具37岁的身体,他可能还会哄这帮孩子玩。 可他们现在不仅是同龄人,而且未来还有可能是进入省队乃至国家队的竞争对手。 所以,他有意挑起队员们对他的敌意,希望在随后的对练中都对他使出全力来,以便他一举在队中站稳脚跟。 也只有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才敢以新人的身份去做这样的事。 张伟光却用略带诧异的瞥他一眼,不知道这新来的小子是狂得没边儿还是傻得冒泡儿,刚一入队就要这样搞事情,跟刚刚在宿舍遇到时,表现出来的沉稳老练的性子完全相反。 他弄不清楚哪个是全峰的本来面目,倒也正好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实力,便不动声色地说:“先吃饭,要打下午安排你们对练。”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瞧了瞧全峰,后者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听到对练的消息后眉目之间似乎还有些期待的样子。 自决赛时,自己的得意弟子马涛输给了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野小子之后,张伟光的心情就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当然知道在那场比赛过后,郎校长一定会将展现出非凡水平的全峰纳入麾下。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喜忧参半的事儿。 拳击队正处于青黄不接的萧条时代,多年来不见起色的成绩让好的队员异常难找,教练们也纷纷改行跨业去谋新的出路,现在还能坚守在拳击队的也只有他一个正牌教练和他从留校的老队员里挑出来的一个助理教练而已。 而且,他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若不是如此,他也早就凭着本事出去找出路了。 全峰这样水平的孩子一来,无异给拳击队注入了新的活力,如果他后期能够打出成绩,带着拳击队从低谷中爬出来,自然会给拳击队带来更多的资源倾斜。 甚至他作为带队主教练以及全峰的直管教练也能连带着出出风头,那就以为着更大的名气和更好的待遇。 这是喜。 可是全峰无论是在比赛中,还是在刚刚的练习中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他吃了一惊。 这孩子根本就不像是什么所谓的天才,他身上的功夫更像是凭着后天的努力刻苦练出来的。 虽然在他的拳路中有那么一丝灵气儿存在,但是那掩盖不住的训练痕迹作为一个专业教练,张伟光不可能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全峰背后肯定还有高人指点,并且水平要远在自己之上。 这正是张伟光忧心的地方,他有些惧怕全峰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他相形见绌。 一旦队员们发现全峰在大部分技术细节上比他这个当教练的水平还高,那人心就散了,他的队伍就没法儿带了。 并且,如果那个高人一旦被郎校长发现,说不准就要挖到体校来,那个时候就不止是带队难的问题了,就连他主教练的位置都未必能保得住。 可是张伟光是个粗人,他虽然感知到全峰的到来让他的处境有些微妙,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他只笃信一点,在拳击队就要用拳头说话。 于是他歪打正着地顺了全峰的意,临时安排了这场对练演习,指望着自己哪个队员能站出来,好好地给这新来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毕竟,全峰再怎么说,年龄上跟他的队员们的差距也太大了。 上午的训练课到此为止,张伟光又交待了几句之后喊了解散,队员们双手在腰间拍了一下巴掌以示回应,随后各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宿舍跑。 全峰搞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没头没脑地跟在后面。 先进入宿舍的孩子已经从大门口的台阶上跳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旧式铁饭盒,叮铃咣当地从他身边风一样地跑过。 全峰双脚站定,不再往宿舍里走了。 走也没用,他根本就没准备饭盒。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八岁孩子,遇到这点事就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他一点也不心急,大大方方地等在宿舍门口。 没一会,队里的孩子们也取了各自的饭盒有说有笑地从大门里走出来。 这个时候的小队员之间,竞争还不似在青年队里那般激烈,私下里的关系也就更近一些。 马涛由于实力的关系,备受队员们的追捧,众人将他簇拥在中间,身边是跟他关系最好的薛洪泉,其他三个孩子则跟他们保持着松散地距离。 全峰在社会上早已混的脸皮厚了,全然不顾自己刚刚当着全队的面将薛洪泉气个半死,队员们几乎要对他群起而攻之的事实,腆着一张笑脸迎了上去,“吃饭去啊?咱们一起呗?” 队员们的说笑戛然而止,脚下的步子没停,纷纷瞥他一眼,闷着头向前走。 全峰也不管他们什么态度,橡皮糖一样跟在他们后面。 这个年龄的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全峰才跟了两步,薛洪泉就绷不住了,回头当胸推过来,全峰侧身一闪让了过去,笑道:“小泉泉,你这是干啥?” 薛洪泉气的暴跳如雷,跳着脚骂他:“你滚开,谁跟你一块儿吃,你再不走我们一起揍你!” 全峰也不生气,瞄了一眼他的饭盔子跟他耍无赖,“你们揍我可就耽误吃饭了,下午锻炼可就没力气,”他顿了顿,眼睛里泛出笑意,“再说,你们也未必打得过我,一帮人一起挨了揍可就丢人了不是?” 薛洪泉这哪还忍得了,冲过来就要揪全峰的衣领子。 全峰端了拳架,踩着步伐,uu看书.knshu 绕出了圈儿,说道:“真来啊,速战速决,完事赶紧吃饭去!” 薛洪泉大叫:“谁跟你一块吃!” 半天没动声色的马涛说话了,“洪泉,你别闹了,赶紧吃饭去,要不下午累死了,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薛洪泉愤愤地哼了一声,转身往马涛的方向走,边走边嘟囔,“我不跟他一起吃,你们谁要跟他吃,我就不跟你们玩了。” 全峰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有的吃就行,咱们一块走吧。” 孩子们没人答应,闷着头急匆匆往食堂的方向赶,薛洪泉一路上频频那眼睛斜楞全峰,全峰只当没看见,一副人畜无害地模样回应他。 薛洪泉气不过,低声对马涛说:“你干嘛让他跟咱们来?” 马涛倒是语气平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他也是拳击队的,以后不还得一起训练呢吗,再说你又打不过他,何必搞那么僵?” 薛洪泉压着嗓子跟他叫:“你才打不过他,又不是我输给他了,你倒是挺大方。” 马涛闻言,抿嘴不说话了,半晌才有说道:“没事,你看他没有饭盒,去了也没用。” 全峰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在耳朵里,适时地插了一句,“还是马涛聪明,我就是想跟你们蹭个饭盒用用,你们吃啥分我点就行了。” 薛洪泉终于逮着机会,趁着这话头嘲笑他:“你是没妈的野孩子吗?出来要饭来了?” 全峰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脸上却还是笑嘻嘻地模样,疼的他眼泪口水一起流,“开玩笑可以,但是掌握着点分寸。” 74 蹭饭盒 众队员们一见薛洪泉吃了亏,立刻站住脚,将全峰团团围在中间。 好朋友被打,就连马涛也不那么淡定了,双手抱在胸前,两脚叉开挡在全峰面前,沉着脸说:“全峰,你敢先动手?” 他是这帮孩子里第一个变声的,听起来有点像公鸭子叫唤。 全峰淡然一笑,反问道:“你没听见他叫我什么?也对,你们都是哥们儿嘛,怎么着,等不了下午了?那就在这儿练练?” 能练拳击的孩子多少都有点脾气,马涛这性格就算沉稳的了,被全峰这么一来二去的激上两回,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但让全峰佩服的是,这孩子在一番明显地心理斗争之后,居然忍下了脾气,将其他的队员们拦住,说道:“我们不人多欺负人少,下午咱们训练课见!” 马涛的性子过于沉稳,在这个年龄段里的孩子算是少见的。 全峰见终于将他的斗志也挑逗起来,也知道该见好就收了,便收了架势伸手去拉薛洪泉,“走,我蹭你们个饭吃!” 队员们纷纷气不忿儿,接连叫道:“谁跟你一起吃饭!” 薛洪泉最为甚,他本是被那一拳打得捂着肚子屈伏在地,见全峰注意力不集中,手上猛地发力,想要将他拽倒在地,借机揍他一顿。 全峰得益于在拳馆里当自由搏击苦练的自由跤,对防摔有天生的敏感性。 在手上传来薛洪泉向下拽的力时,他的身体再一次先于大脑做出了回应。 他双腿同时向后小跳,将本就被薛洪泉拽得前倾的重心再度快速向前送了一下。 无论何种搏击,考验得都不只是技击双方单纯的技巧,更多的是智慧和战术上的博弈。 只要是战术,就要讲究出其不意。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被向前拽到,那一定会想着与拽他的这股力对抗,先使重心向后移,竭力去保持身体的稳定。 这个时候重心反而会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一旦对方突然收力,则有向后仰倒的危险。 全峰的做法则正相反,他主动送上重心,将重心快速调整到一个稳定的位置,薛洪泉出乎意料,根本想不到他还有这手儿,经他这么一拉,全峰不仅没有向后跟他角力,反而主动扑到了他身上。 他本就处于半跪着的状态,摔跤更非他所长,被全峰这么一弄,立刻仰面摔倒,胳膊肘蹭在了粗糙地水泥地上,疼的他瞬间涕泪横流。 全峰将他压倒在地,拿到了他的上位,却没有再进行一下步的动作,按说在这个位置上,他接下来想怎么摔薛洪泉,就能怎么摔他。 但是那并非他所愿,他惹事的初衷也不过是想让队员们在实战对练中多打几分精神出来,却没想过要伤害过他们,此时见薛洪泉居然哭了,便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顺手将他拽起来,说道:“不好意思,没站稳。” 薛洪泉将他的手甩开,抹着眼泪恨恨地走了。 马涛带着队员们跟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责备道:“你说你拽他干啥,还不是你吃亏了,快把眼泪擦了,叫老张看见了又得骂你不像个男人了。” 薛洪泉和全峰这一拽一送,动作做得都很隐蔽,这帮没见过自由跤为何物的孩子自然不知道全峰是故意的。 可是作为当事人,薛洪泉心里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哭自然不是因为胳膊破了皮儿疼哭的,是打也打不过,摔也没摔着,反而吃了个大哑巴亏,憋屈哭的。 他一把推开马涛的手绢,扯过运动服的前襟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将衣服蹭的花里胡哨地往前走。 闹了这么一出,全峰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着去了。 他在原地站着,肚子咕噜噜叫唤,目送自己的好队友们离开。 没走多远,马涛像是想起来什么了似的,突然站定,回过头来对全峰说:“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怎么不跟着来了?” 全峰惊喜不已,心想还是这小子仁义,却听马涛说出下半句来, “我们都没有多余的饭盒,你就来了,看我们谁吃完了就拿他的饭盒去吧,记得还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刷干净。” 全峰还没笑出来的脸立刻僵住了。 马涛这小子,蔫儿坏啊这是。 他们在一边儿吃着,叫他在旁边把眼儿等着,等他们吃完了,食堂的饭也没得差不多了。 吃不着啥不说,完了还得给他们刷饭盒,还得谢谢人家。 要不说长一岁就多个心眼呢,这是知道全峰没有饭盒,用这个事拿他呢。 照说全峰不想答应,可是肚子咕咕叫得厉害,这一上午一会儿也没歇着,u看书 .uuashu 全是剧烈运动,早就饿得不行了。 体校不比在俱乐部,那时候他训练强度未必比这个弱,可是他可以劳逸结合,每天十点还有加餐吃,来到这儿,所有的训练节奏全都打乱,身体还在重新适应,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吐了。 此时他腹中空空,比别人更加难耐。 将韩信受胯下之辱的故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要开口答应,却听操场尽头,体校大门那边的门房有人喊:“拳击队儿的,拳击队儿的!” 除了全峰新来以外,其他的队员身上都穿着朱山市体校拳击队的黄色半袖,下身穿着黑色白条纹的运动裤,在操场上很容易辨认。 门房老头老远就看见他们,一边招手一边对着他们喊:“那边是拳击队的吗?你们新来的那个有人找,快点过来。” 全峰心念一动,猜到肯定是马虎的老妈回到家看着自己的饭盒没带,专门给他送来了,这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便对马涛们一笑:“你们赶紧先去吃,别等我了,一会儿我就找你们去!” 马涛带着队员们走了,薛洪泉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 全峰心情大好,懒得跟他多计较,反正只要他们下午对练的时候拿出全力来就行了。 只有他们拿出全力被自己击败,才能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全峰撒开丫子奔到门房门口,跟看门老头打声招呼,却没看到他老妈的身影。 他有些疑惑地瞧着老头,门房的门儿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矮黑粗鞠着一张老脸出现在他面前。 “老卢?你怎么来了?” 75 食堂 老卢先不答话,上来便揉全峰的脑袋,“你这小兔崽子,进了体校就把我们爷俩给忘了是不,这两天咋没去?” 全峰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勇者,歪着脖子从他的糙爪子下闪出来,解释道:“进体校就得住校了,以后恐怕都没机会去了,这两天在家陪陪我爹妈,整个暑假我都没着家了。” “也对,那你不去,健身房怎么办?老秦一天到晚就知道练他的块儿,经营上的他一概不问,你弄的那些东西我都整不明白,你这一走我全抓瞎啊?” 全峰也不忙回答他,跟门房老头打声招呼就要扯着老卢出门。 老卢在身后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干嘛去?我这来你们学校还没坐热乎呢,你好歹领我看看你们宿舍呀,到你们馆里转转去。” “转什么转,你不问我健身房的东西怎么整吗,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正好到饭点了,出去找个馆子,你请我!” 全峰正愁中午没饭吃呢,这地缸精就主动送上门来了,不宰他宰谁。 老卢闻言也不含糊,跟着他就往外走,说道:“你还别说,我也饿了,咱们去你们食堂吃呗?正好我也参观参观。” “我说老卢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欠儿了,就这么个学校,几栋楼,你没见过是咋的?” “你这说的啥话,”老卢捏着下巴嘶的一声吸了口气,歪着脑袋瞧他,“我说你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个孩崽子,怎么那么没有好奇心呢?带我去看看咋了?” 全峰见他执拗不已,没好气地说:“去是去,我没饭盒也没饭票,你要愿意到那瞅着别人吃,那咱们就去!” “嗨,你早说啊!” 老卢一拍巴掌,转身进了门房,乐么滋地拎了一个大书包出来,在全峰面前把口一撑,说道:“你瞧我这来干啥来了,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 全峰抻着脖子往里一瞧,只见那书包里装了满满登登一大包酱牛肉,全都切成拳头大的方块,用牛皮纸包的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 “你等着,还有。” 老卢把包往他手里一塞,风一样转回门房,不多时,又拎了两大包出来,打开来瞧,一个里面装的是罐装蛋白粉,另一个里面装的花样就多了,什么煮鸡蛋、烤鸡胸、新鲜苹果、燕麦片,角落里还塞着两罐蜂蜜。 “我早知道你们得住校,这些东西昨天就给你备好了,结果谁知道你没去,我今天特意给你送来,这地方管得严,干啥都有点的,你自己多个心眼,训练时候揣点这个,就当加餐了。” 原来在健身房朝夕相处两个月,老卢将全峰的作息习惯全都记在心里,平时两人没大没小处得和哥们一样,一到这个时候,却显出老卢的周到来了。 上辈子全峰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吃过不少亏,也挨过亲近的朋友从背后捅来的刀子,早就过的有些独了。 没想到穿越回来之后却在老卢一个现实年龄比他大了十好几岁的人身上找到了难得的友情,让他一时间触动不已,眼圈就有点红了。 老卢开始没心没肺地嘲笑他,“你这小子前两天比赛的时候还充硬汉呢,原来是个哭呗精,哈哈哈,嗷!” 全峰全力跺了他脚趾头一脚,要不是身上两个大包压着,他非得跳起来不可。 门房老头嘴巴里点上烟卷,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打来打去。 全峰扯过老卢,“走,咱们去食堂,牛肉够吃了,正好我也想看看这的食堂到底怎么样。” 两个人一起分担着三个大包往食堂里走,门房老头抽着烟目送他们离去。 全峰悄咪咪地回头望了他一眼,压低了嗓子对老卢说:“我记得这老头凶巴巴的,看着你给我带这么东西也没管,你不分他点啥啊?” 老卢挒他一眼,“傻小子,他他妈嘴里叼的烟就我给的,这老东西,两条软中才打发,听说我以后常来才乐成这揍性。” “你还要常来啊?” “屁话,这三包东西够你自己吃一个星期的吗?你这么拿到食堂去浪去,够分的吗?” …… 一进食堂,靠北边立着一排玻璃窗口,他们进来的时候到窗口打饭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来的太晚,该打饭的早就打完了。 路过窗口时,全峰向里面瞄了两眼,一个个铁盘子早就半空不空的剩点汤汤水水,依稀还能看出原来装的是什么。 食堂大妈手里攥着苍蝇拍坐在柜台后面的木椅子上斜睨着他俩,也没有起身给他们服务的意思,眼神里的含义很明白,这俩倒霉蛋赶这个点来,毛儿都没有了。 食堂另一头,顺着窗户往下摆了二十多排桌子,座位上倒是坐的满坑满谷,学生们埋头啼哩吐噜往嘴里扒拉饭,那吃相一瞧就是体校出来的学生,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的,空气中弥漫着饭菜混合的味道和他们咀嚼的吧唧声。 两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桌,将前一波学生掉落的食物用卫生纸清理干净,把酱牛肉和苹果往桌子上一码,立刻吸引了周围同学们好奇的目光。 食堂里的饭菜刚刚全峰看过,实在是不怎么样,多数并没有后世那种营养搭配的意识,做法也还是跟普通学生食堂一样的大锅菜,并没有因为是体育学校而多一分讲究。 跟普通学校的食堂比起来,倒是有个特点,就是什么菜里面都有肉,而且量大份足,只要你能吃,绝对管够。 那个年头的朱山市,成块的酱牛肉还算是比较昂贵的食物,普通人家可着量来,一周可能也就炖上一次牛肉,其他时间还是将牛肉作为炒菜里的点缀来使用,u看书w.ukans.om 而更多的人家则还是以相对更便宜的猪肉为主。 哪见过想他们这样,拿牛肉当主食,苹果当配菜的吃法。 全峰对他们不时投来的羡慕眼神报以善意的微笑,习惯了后世物产更加丰富的他,没想到区区几块牛肉就能在同学之间吸引这么多的目光。 这其中自然就有他的队友们。 全峰向眼睛瞧得有点发直的薛洪泉招了招手,那小子立刻装作没看见他似的,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老卢一瞧这架势,乐了,嘴里嚼着半块牛腱子,探着脑袋过来,“怎么着,刚来半天儿就得罪人了?” “哪呀,我们队上的,都是练拳击的,有点小摩擦正常,你说勇者你到底哪不明白了,我走之前不是都把该干啥给你写下来了吗?” 老卢又啃了一大口脆苹果,汁水一下子溅了出来,他一边儿抹嘴一边儿说: “哪啊,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现在都步上正轨了,也没啥操心的,小艾那边的舞蹈班也办起来了,红火得不得了,老娘们上赶着来找她学那个什么搏击操来呢, 就是我琢磨着该早点筹备下一届拳击赛了,今天来找老郎商量商量,顺便来看看你,你还以为我专门找你来了?美得你!” 全峰立刻反唇相讥:“哟哟哟,才几天啊,就小艾上了,当心恶心着人家,不在你这儿干了!” “闭上你个乌鸦嘴。” 两个人插科打诨,互相交待着各自的情况,却谁也没注意到,在另一边靠窗的角落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全峰。 76 酱牛肉 “你上次不是说市体委给你发了块牌子,把勇者弄成什么和体校合作的训练基地了吗?”全峰的吃相比老卢好不了多少,嘴里塞满了牛肉丝,边嚼边问。 “是弄成训练基地了呀,上午就有两拨孩子去了,好像是练铅球的,抡起杠铃来叮铃咣当的,见过游戏厅拆机器的那帮孩子吗?” 游戏厅里常有不会玩的小孩攥着摇杆使出一膀子力气狂绕一气,屏幕上的游戏人物随着他的操作做出癫痫一样的动作,偶尔还能靠碰巧发出一两个绝招出来。 老卢学着他们的样子两手在桌上比划了两下,“就跟他们一样,发力收力一点儿都不知道控制,把个高位下拉器拽得高高的,凌空就撒手,快赶上砸年糕了,乒乒乓乓的给老秦心疼够呛,这一上午,净跟着他们喊了。” 那些健身设备是老秦的命根子,叫人这么祸害能不心疼吗。 全峰脑补了一下他生气的模样,笑着说:“他那模样还用喊?往那一站不就把那帮孩子唬住了?” 老卢啃了一口苹果,“别提了,这帮小兔崽子,当面叫他秦老师,一转头还是那样,背地里就骂老秦老事逼……哎,你们拳击队的咋不去训练啊,你在这练的啥?” 全峰刚听到老卢说上午已经有学员们去健身房上课他心里就明白了大半,就算是靠着拳击比赛两个单位建立起了合作关系,可好的设备还得紧着能出成绩的队伍来,他们拳击队,想要去勇者训练不知得排到什么时候呢。 全峰正在琢磨着,突然感觉肩膀似乎被人故意用力撞了一下,他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却也没那么靠外,过路的人想要无意间碰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帮学生正从过道中向食堂外走,似乎确实是无意间碰的他,也就没再多想,转过头来老卢却对他说:“是不是刚才那人碰你了?” “你看见了?” “这体校学生还真跟外面说的似的,没几个省油的灯啊,刚才碰你那小子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全峰闻言又回过头去瞧了两眼,那伙人有大半儿已经出门去了,到底也没看清撞他的那人是谁,便对老卢笑说:“得了吧你,那么大人了怎么还疑神疑鬼的,我看着都不眼熟你还眼熟?” 他这么一说,老卢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挠了挠头把话题岔了过去,“你们这食堂我也看了,伙食实在是不怎么地,你说你在健身房呆着好好的,学习也不错,为啥非得来这破地方?” “我想一直打比赛,我这个年纪,除了来这儿还有别的办法吗,在勇者呆着你能给我送国家队去?” “你还要进国家队?” 老卢一脸诧异,他素来知道全峰心气儿高,却没想到他才八岁就已经瞄着全国最高水平的舞台了。 可是这句话却不是从老卢嘴里说出来的。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纪比全峰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正站在老卢身后,布满了雀斑的脸上诧异的表情不比老卢更少一点。 全峰认得他是自己队里的队友,上午的时候就站在薛洪泉和马涛之间,排在队伍的第二位,便对他笑了笑,说道:“不想进国家队谁来这鬼地方瞎混?” 一句话将那孩子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吭哧了两声,说道:“你就吹牛逼吧你,你要能进国家队,我还是世界冠军呢!” 全峰面不改色,淡定地说:“加油吧。” 那孩子没想到全峰竟然会这样说,按照常理,对方应该继续跟他抬杠才是,可是一句加油却轻描淡写地抬高了说话人的身份,好像他是前辈在给晚辈鼓励似的。 倒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时间他脸上的每一粒雀斑都写满了疑惑,只得下意识回头望去。 全峰顺着他的目光往那个方向一瞧,发现薛洪泉们正在对着雀斑小孩挤眉弄眼,似乎在示意他做什么事,一见到全峰望过来,纷纷把头扭过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唯独马涛自始至终淡淡地望着这边。 全峰跟他点点头做为致意,马涛微微回应了一下,这才转回头去。 雀斑男孩站在他们面前脸色通红,吭叽半天说不出话来。 全峰无奈,只得一招手,说道:“你吃过饭了?要不要在我这儿再吃点?” 孩子倒地是孩子,在全峰给他递了个台阶之后,雀斑男孩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不少,马上说道:“我吃你的东西啊?刚才我们还一起欺负你来着……?” 老卢一听这话立马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扭头盯着全峰瞧。 全峰暗骂这死小孩不会说话,什么叫欺负,他懒得跟地缸精多解释,对他翻个白眼算做回应,又对那孩子说:“谈不上欺负,互相切磋,难免有个磕碰,洪泉没事儿吧?” 雀斑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没事,没事,我能问你一下吗?你们吃的这是酱牛肉吗?” 全峰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uu看书wuukanhu.cm 这年头再穷也不至于酱牛肉没见过吧,便点点头,“是啊。” “那个我们坐的远,看不清楚,就打赌说你这吃的是咸菜嘎达还是酱牛肉,叫我过来问问,那行,我知道啦,我回去了啊。” 说完男孩转身就走。 全峰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帮孩子哪是在打赌,明明是远远地贼着老卢他俩吃大块牛肉馋得不行了,想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过来试探他。 哪知道派来的这小孩脸儿还挺小,过来顾左右而言他扯了半天,到底也没好意思跟他明说。 全峰伸手把他叫住,在桌上拿了最大的一块牛肉递到他手里,“你们打赌时候,你说这是牛肉还是咸菜疙瘩?” “我说是牛肉。” 全峰在他手上一按,“那就拿回去证明给他们看。” “真的?!谢谢!” 男孩脸上的雀斑又写满了兴奋,像举着战利品一样拿着那块牛肉雀跃着去了。 全峰拄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他回到伙伴之间将牛肉瓜分,每人也就分了那么一小条肉丝,一个个却都喜笑颜开,唯独薛洪泉依旧冷着脸,不去碰雀斑男孩递来的牛肉。 当他见到全峰一直笑望着他们的时候,脸上的怒气便藏也藏不住了,居然甩下他的同伴们气哼哼地提前走了。 全峰脸上的笑意更浓。 老卢瞧了半天,不明所以,问道:“你这是干啥呢,你们上午到底咋的了?” “没什么,杀人诛心。” 全峰摆了摆手,倒是对下午的对练更加期待了。 77 亲爱的队友们 肚子里塞满了牛肉,又垫了一个苹果,全峰算是吃过了午饭,老卢背来的三个大包登时瘪了下去。 两个人将余下的食物都捣腾到两个包里叫全峰背回了宿舍,老卢则跑到门房去给郎校长打电话不提。 下午两点不到,众队员纷纷出门,在训练馆一层站队集合,这帮孩子来体校以来第一次盼着教练早点来上课,一切皆因为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趁实战对练的时候好好教训一下子全峰。 全峰混在他们其中,自然能感受到他们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敌意,与上午不同的是,这股敌意除了单纯的争强好胜以外,还多了两分嫉妒。 估计都是那包牛肉惹的祸。 不过全峰浑然不在意,沐浴在他们不时投来的刀子一样的目光当中怡然自得。 他上蹿下跳了一上午,求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还怕这帮孩子跟他对练时拿不出劲头来呢。 一帮子人站在训练馆里,看着其他项目的队伍集结得差不多,纷纷开始训练了,他们的教练和助理教练一个没来。 孩子们哪有那么沉稳的心性,队伍很快散乱下来,那个雀斑小子还跑到训练馆门口去外面巴望,准备着随时给他们通风报信。 全峰估摸着教练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他上午攒捣的劲头就要全白费,这帮松散惯了的孩子们保不齐就要偷溜出去不知去哪玩儿了。 大概率是要往佳友游戏厅跑。 而且这一见面就结下的梁子如果不快点叫这帮孩子们发泄出来,估摸着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练体育的孩子再软弱,也得先分出个你强我弱来,没有这股竞争的心气儿,根本在这个环境里待不下去。 下午的实战对练如果打不成,这帮孩子心里憋着不服气,日后少不了跟他找茬。 全峰倒是不怕,就是嫌麻烦。 他一上午努力拱火就是想尽快在这个以实力为王的新群体里尽快地站住脚。 可是现在张伟光连面儿也不露,少了他见证,这帮基础不牢的小子们私自搞实战演练,很容易就演变成街头斗殴。 那一切就都失去意义了。 可是他自己在这瞎捉摸也没用,干脆从队伍里脱出来,跑到一边儿去打沙袋,顺便热热身。 才打了两圈,薛洪泉冲过来拦住他,说道:“谁让你打我们队里的沙袋来?马涛还没打呢!” 全峰有时候觉得跟**崽子打交道比跟大人还累,因为小孩什么事都容易上纲上线儿的,鸡毛蒜皮的破事也要过来一本正经地宣誓主权。 全峰懒得跟他掰扯,瞄了他脸上令人生厌的高耸的颧骨一会,心说这要一拳下去少不得开一个大口子。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拍了拍沙袋,将它让给了薛洪泉。 他在地上捡起一条落满了灰尘看起来许久没人用的跳绳,心说这回总该没人跟他争竞了。 他刚讲那破跳绳上的灰尘抖落的差不多了,一直站在队伍末尾的小矮子又凑了上来,说道:“这是我的绳,谁让你动了?” 全峰明白了,这帮小子看教练不来就是要跟他找茬打架呢,他撇了撇嘴,把跳绳挂在矮子脖子上,说道:“行,帮你弄干净了,练吧,我去跑步了。” 刚一转身,雀斑男孩被另一个孩子从后背上推了一把,两步挡在了全峰面前,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全峰跟他淡然对视,雀斑男孩眼神开始闪躲,主动让到了一边儿。 “没用的废物!干啥都这么怂。” 队列里一直挨着全峰站的满头自来卷的男孩冲过来踢了雀斑屁股一脚,气冲冲地接替他的位置挡在了全峰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嗯,这孩子眼神倒是比较到位,打架最先看得就是眼神,眼神到了,气势就到了。 全峰瞧着他的样子在心里品评了一番,扭过向站在排头始终没动过地方的马涛看去,马涛面无表情,眼神放空,一副游离于状况之外的模样,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全峰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好说道:“既然这样,你们说吧,怎么个比法?” “比你妈逼!”自来卷毫不客气,怪叫着对准全峰的面门挥来一拳。 全峰下意识地向一侧躲开,却被后面扑过来的薛洪泉抱住了身体,这才反应过来,这帮小子根本不像职业选手那样估计个面子问题,只是像单纯地揍他而已。 全峰成年人的思维第一次束缚了他,没想到这帮孩子根本不安常理出牌。 他避无可避,只得迎击。 在拳头回来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久经训练而形成的身体自然反射再一次发挥了作用。 他的双脚稳稳踩在地面,双手扣住薛洪泉的手腕,同时重心下沉,这一招本来是自由跤中过肩投的前半段发力模式,他这时只要向前迈上一小步,就能利用体重的惯性将薛洪泉甩出去。 但是他没想摔他。 一来这地面是硬水泥铺就,冷不丁摔这么一下,在没有防摔意识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不可逆转的重伤。 二来薛洪泉跟他也没有深仇大恨,uu看书.uknshuo犯不着对以后的队友这么狠。 于是他便没有继续后半程的发力,而是紧抓着薛洪泉的胳膊下拉,让他的脑袋从自己的头顶上方探了出来。 正好迎上了自来卷的拳头。 那小子也不是什么职业高手,跟着拳击队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而已,此时根本收势不住,一拳正闷在薛洪泉的颧骨上。 拳击这项运动,在裸拳时代是一项非常血腥的运动,原因就在于那时候拳套这种东西还没有发明。 拳套这种东西,不仅能保护被打的一方,同时也在保护挥拳的一方。 人的面部虽然神经和血管丰富,但是头骨却比人的手掌骨要结实得多,如果没有拳套在中间保护,两样东西相互碰撞在一起,就会发生下面这件事。 薛洪泉的颧骨虽然没有被拳锋打出口子,却也肉眼可见的肿起老高,他捧着脸颊涕泪横流,哭嚎不已。 另一个家伙则捧着右手腕放在肚子中间,像憋了三天尿一样斯斯哈哈的在地上蹦来蹦去。 始作俑者全峰站在中间对他们嘘寒问暖:“没事吧?咱们校医办公室在哪,我带你们去看医生吧?” “操你妈!” “不用!”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纷纷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谁也没领他的情儿。 “你们干什么呢!都给我站好了!” 三人同时回头,见到张伟光带着助理教练从训练馆口气冲冲地指着他们走过来,两人脸上都从里到外透着红光。 瞧那架势,这俩中午肯定是没少喝啊。 78 摇摆的机会 张伟光带着助理教练姗姗来迟,两人背着手往孩子们面前一站,借着酒气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惶恐的气势。 小拳击队员们知道张伟光脾气不好,喝点马尿就爱随便揍人,此刻无论是谁,全都噤若寒蝉,放弃了对全峰的围剿,乖乖地按顺序排队站好。 就连刚刚还在掉眼泪的薛洪泉也偷偷将泪痕拭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站到队列里。 全峰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比这帮孩子要强上不知多少,一瞧他们这做派,便赶紧随着大流跟着一起排队。 张伟光两眼发直,打了个饱嗝儿,装作清醒的样子,大着舌头说:“怎么着,你们反了天了,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了是不是?你们几个,干嘛呢刚才,是不是打架来着?” 这话说完,全峰明显能感觉到挨着他站着的薛洪泉浑身一激灵,看样子这张教练平时收拾他们收拾得挺狠,再偷眼向两边儿观瞧,孩子们一个塞一个地把脑袋低下,谁也不敢跟张伟光有什么眼神上的接触。 张伟光见没人答应他,给助理教练使了个眼色。 那助理教练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膀大腰圆,一脸没有文化的彪样儿,绕到队列背面,在全峰身后不远处站定。 粗重的呼吸带着酒气从脑后喷来,全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助理教练用手指着薛洪泉,给了张伟光一个询问的眼神。张伟光点点走。助理教练抬脚蹬在薛洪泉屁股上,将他踹得整个人趔趄几步,跪在队伍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孩子们一起打了个哆嗦,却敢怒不敢言,看着薛洪泉老老实实地爬起来,在原地垂手站好,两个手贴在裤线上,手指不住地在颤抖。 全峰听到助理教练又在身后横移了一步,抬手指着自己的脑后,心里猛然忐忑起来,脑子里不断闪念,是该躲开还是跟孩子们一样,硬吃上这么一脚。 这么想着,身上的肌肉就不由得绷紧了。 他紧盯着张伟光的表情,等他做出决断。 没想到张伟光却微微摇了摇脑袋,全峰感到背后传来的压力骤然消失,那助理教练又走到一下个孩子身边去了。 就这么挨个指了一遍,结果出了马涛和全峰以外,其他的孩子一人挨了一脚,站在队伍最前面。 张伟光走到他们面前,张开蒲扇大的手扣在他们的小脑袋瓜上,挨个掰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的视线对准自己,开始给他们训话: “你们是不是皮痒了,知不知道为啥把你们弄出来,没弄他们俩?” 孩子们哪敢答话,刚抬起来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哑巴啦?” 张伟光走到薛洪泉面前,一手托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没等他回答,一拳捣在他的胸口上,让他连退了两步。 “过来。” 张伟光手指往面前一指,薛洪泉迟疑着脚步挪了过来,还没站稳,胸口又挨了一拳,“你不挺能攒捣的吗?这会儿咋不说话了?” 薛洪泉眼泪汪汪地瞧着他,脸上却满是愤怒。 “哟,握草,跟谁瞪眼睛呢你?”张伟光对着助理教练笑,“他还跟我生气呢。” 结果薛洪泉当即又挨了一拳。 张伟光问他,“你生气不?” 薛洪泉没反应。 “问你话呢,生气不?” 薛洪泉只好点点头。 “生气就对了,你知道这为啥吗?” 薛洪泉又摇了摇头。 “蠢货,因为你弱啊,你们一个赛一个的弱,你说我不揍你们揍谁,人家马涛虽然输了决赛,可是过俩月我还得带着他去省里比赛呢,这都早就订好了的,对吧,马涛?” 马涛没想到张伟光突然将话题拐到他身上了,便紧着点了点头。 “来来来,你过来,我都忘了还有你的事了。” 马涛听他语气不善,犹豫着往前走,助理教练上去就蹬了他屁股一脚,他也踉跄着跟别的孩子站成了一排。 这下原本的位置上只有全峰自己一人儿了,他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走过,省得还要白挨一脚。 他刚迈步,就被助理教练勾住了脖子,亲密地跟他站在一处,这小子咯吱窝的酸汗蹭了全峰一脖子,听他说道:“你着急啥,没到你呢,老实在这站着。” 张伟光来到马涛面前,举起拳头后却稍微迟疑了一下,用远比对其他人轻得多的力道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睛质问道:“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傻呢?” 马涛一愣,随即答道:“没有,教练。” “你他妈自己偷摸减重,比赛的时候浑身没劲,结果才输给那小王八蛋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丢脸?” 最后一句话出口,张伟光脸上又带了狠劲,拳头顶着在马涛肩膀上使劲一推,让他不由得退了半步。 马涛大声答道:“不是,教练。” “那你说说,我听着,你到底是为了啥?” “教练,我体重比他大,我就是想凭真本事打比赛,我以大欺小不公平!” “公平?”张伟光眼睛瞪得滚圆,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在马涛耳边咆哮,“这他妈世界就没有公平,你赢了,才有资格去谈公平,蠢货,你以为你的体重就不是真本事了吗?肌肉是那么好长的吗?你因为这么一场破比赛,耽误了省里的比赛怎么办?” 马涛毫不示弱地迎上张伟光的目光,“不会的教练,我会长回来的!” 张伟光气的呼呼直喘,随后用稍微平和地语气说道:“放屁,打拳击只有不断赢才有机会,你输了,你的机会就没了!” 马涛听到没机会了,态度才严肃了起来,问道:“教练,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机会了?” 张伟光向后走了两步,拉开了与前排队员的距离,郑重地说道:“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晚来了吗?” 众队员暗自腹诽,这不明白着吗,又喝了呗,这不常有的事吗? 张伟光像是读出了他们的表情似的,说道:“刚才健身房的卢老板来了,招呼郎校长和我一起去吃了个便饭,人还算客气,亲自到宿舍找的我,又打车去接的郎校长,” 全峰在心里琢磨怪不得刚才不到十二点半,老卢跟他一起吃过饭就急匆匆地走了,原来是干这件事去了,这地缸精善于钻营的本事还是没丢。 “可说的事就不那么客气了,马涛,郎校长刚才说了,这场比赛的结果引起省里注意了,因为你输了,人家想要换人去比赛,你不用那个表情看我,u看书.uukanshu.co 你以为去省里比赛光是比赛吗?那是省队也挑人才呢,你连一个既业余又比你小五岁的孩子都打不过,人家凭什么给你名额?” 马涛这才意识到这场比赛的重要性,有些懊悔地回头瞄了一眼全峰,后者也在用惋惜的眼神回望着他。 “你也别沮丧,这事儿我给拦下来了,郎校长去申请,下个月省里的教练下来挑人,那时候你再好好表现吧,说不定还能搬回一城。” 张伟光又对着其他队员们说:“你们呢?你们这帮废物点心,人家健身房现在是咱们合作的训练基地,人家铅球和标枪的上午都已经去了,就这事还是刚吃饭的时候听卢老板说我才知道,郎校长根本就没跟我提让咱们队去的事!” “他不提,我也知道为啥,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帮熊包太弱了,卢老板特意在饭桌上跟郎校长提,就算拳击队不能全去,也选两个孩子去练去,体验体验,这郎校长才松了口,我他妈急匆匆赶回来跟你们说这件事,寻思着你们怎么也该知耻后勇,好好练练,结果我不在,你们干嘛呢?” 张伟光走回队列面前,挨个用拳头怼那几个孩子,“打架!合伙打新来的队员,你们就这么点能耐?还他妈吃亏了是不?” 张伟光余怒未消,盯着薛洪泉脸上肿起来的淤青喘了好一会儿, “行,下午就队内单淘,最后剩下的两个以后每天早上五点,去健身房早训,你们不都不服人家新来的吗,这回给你机会,要是觉得干脆赢不了,拳击队你们也别待了,省着力气回去帮家里种地去得了!” 79 队内实战训练 全峰听到这算是听出来了,张伟光咋咋呼呼借着酒劲无非是给他的队员们用了一出略显拙劣的激将法。 还别说,在全峰故意变着法儿地招人讨厌之后,再加上张伟光这么一刺激,拳击队的孩子们再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个眼睛血红,盯着全峰如同盯着前世的仇人似的。 全峰暗自苦笑,早知道他跟张伟光在这方面还有这样奇怪的默契,就不用他费那么大劲儿去招惹别人了。 不过事已至此,一切还是拳头说话,全峰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张伟光很快宣布了分组,说来这队内练习的分组也简单,也没有必要像正式比赛时那么严谨。 无非是按照大小个站好队,排头对排尾,依次配对就行了。 他们这个队伍,从排头到排尾依次是:马涛、自来卷、薛洪全、全峰、雀斑脸和小矮子。 刚刚好,全峰和薛洪泉这对儿冤家在第一轮就要碰上。 按说体校训练馆的场地足够三组选手同时对阵的,可是张伟光却不这么想,他叫队员们去墙角旮旯那翻出了一条场绳,除去比赛的其余选手分别站四个角,手里拉着绳,围出了一个边长五米见方的擂台来。 全峰站在西北角,场绳从他的两腋下穿过,后背向后靠,将绳子尽量绷直,心里盘算着一会比赛的时候千万不能往场角这边来,也不能往场边走,这绳子只起到一个圈出场地范围的作用,半点防护能力都没有。 他一见张伟光这种安排便对体校的教学意识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虽然这样可以让没有比赛任务的队员在其它人比赛的时候也尽量可以体会到实战的氛围,而且张伟光强制要求站在四个角的人不许乱动,谁要是在比赛中闪躲,谁就少不了挨揍。 助理教练站在圈内给选手当裁判,张伟光自己就在场外给这四个撑绳子的人当监工。 可是归根结底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于不安全。 落后一方的选手难免要被逼进角落,充当角柱的人少不了要被波及,甚至比场上比赛的选手还惨。 选手可以躲,可以搂抱,而充当柱子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被误伤。 正在全峰琢磨着如何应对的时候,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了。 作为排头,第一场自然是由马涛和小矮子进行对决。 这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比赛。 马涛身高体壮,技术精湛,无论在那个维度上讲,那小矮子根本就不是对手。 双方站进圈儿里,助理教练一喊开始,马涛便主动发起了进攻。 从他的发力来看,他并没有像跟全峰比赛时那样使出全力,但是他的步伐移动显然比那时更加轻盈了。 说明这几天过去,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向好的方向调整状态。 小矮子只跟他打了一个照面,刚刚挥出一拳,就被马涛来势迅猛的一记前手横摆拳击中面部。 从那之后,便开始了马涛对他不懈的追打。 小矮子勉强举着拳架防御了两下,很快便放弃了抵抗,干脆背过身去直接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向背后瞎抡拳头。 马涛见他这样也放弃了拳击步伐,迈开步子追上去,对着小矮子暴露的两肋就是一顿猛勾。 小矮子全无招架之力,张伟光却没有叫停的意思,只是阴沉着脸站在圈外冷冷地看着场上的情况。 小矮子被逼的没招,他也知道不能往角落里跑,于是狗急跳墙,干脆掀开绳圈主动跳出圈外。 按照常理来说,一方主动出圈就与认输无异。 可是这本来就是在训练,也许是张伟光觉得这小子的表现实在是辣眼睛,竟然冲上去拎着他的耳朵照着屁股兜了两脚,随后又把他扔进圈里。 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你他妈再干跑出来,我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 小矮子无奈,只得回到圈里正面迎敌,不过张伟光的这套威压教学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因为出圈比在圈里更恐怖,反而在场上面对马涛的重拳倒没那么可怕了。 这回他紧紧地抱住拳架护住头,足足又支撑了二十秒,终于在中了马涛一记击肋拳之后,软趴趴地倒在场地中间。 助理教练这时候才算宣布比赛结束。 马涛走下场,面不改色地将拳套摘下来,交接给自来卷,自己则接替他站在原处继续撑起绳子。 助理教练则搀扶着小矮子走下来,让他在场边稍微缓了口气,便将他送到雀斑脸站的那个角落,同样将拳套和位置交接。 第二场比赛就在自来卷和雀斑脸之间展开。 自来卷的拳路比较张扬,这从他平时的性格中也能体现出个一二来。 而雀斑脸虽然平时有些腼腆,可是打法却很贼。 两个人的身高体重虽然有些差异,却相差并不悬殊,刚好凑成了一对儿势均力敌的对手。 自来卷待助理教练口令一响,立刻如猛虎扑食,开场便用一记重拳向雀斑脸的脑袋招呼过去。 雀斑脸不慌不忙,轻巧地闪开,反而趁着移动的时候连续两记隐蔽的勾拳偷袭得手。 自来卷气的嗷嗷直叫,接连用重拳开路,发动猛攻。 雀斑脸连连躲闪,看起来场面颇为堪忧,可是全峰在场下默数,实际上这小子的点数是占了先的。 果然,张伟光在圈外喊道:“卷毛,uu看书 ww.uukanshu你他妈打空气呢?打拳别那么莽,点数赢了才是真的赢。” 在体制内的拳击队,这样点数至上的战术指导思想不可避免地占有极大的市场,毕竟体制内的拳击运动员最高目标便是奥运会,而奥运会打的是业余拳击,运动员参赛时戴着的护具让击倒制胜的概率大幅降低,最终比拼的就是点数。 不过,就算奔着击倒对手的目标去比赛,卷毛这样的打发也显得太过愚蠢,甚至可以说这才是业余之中的业余打法。 没过一会儿,助理教练宣布第一回合结束。 因为是练习赛,张伟光叫停了比赛,并开始清算点数。 两个选手看样子都累得够呛,额前的头发因汗水打湿而贴在脸上,呼哧喘气的状态也是半斤八两。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雀斑脸以21:13的点数优势而获胜。 虽然他是赢了,可是到了场下,两个人的地位瞬间反转过来,卷毛凶巴巴地叫嚣着要再跟他比一场,声称一定要让雀斑脸尝尝他重拳的滋味,雀斑脸则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向他道歉。 结果话音未落,两人却分别尝到了张伟光的重拳。 “赢的不像赢的,输的不像个输的,都他妈跟蠢货一样,一边站着去!” 卷毛气哼哼地将拳套甩给全峰,接替他站在场角,脸上依旧挂着不忿。 全峰将那对儿已经被汗湿透了显得有些黏糊糊的拳套套在手上,瞧了一眼同样在做准备的薛洪泉。 大概是等了太久的缘故,他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充满挑衅的渴望。 80 车轮战 三秒钟,薛洪泉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拳还没挥出来,仅用三秒钟就被ko在场地上。 全峰揉了揉因挥出重拳而受到冲击的右肩膀,在拳击队员们震惊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往场下走。 按说这些队员们前几天一个不落地观看了全峰和马涛之间的比赛,当时全场给马涛助威的人里,喊得最凶的就是他们。 他们那时候就见识过全峰的实力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是十几岁的孩子本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看着全峰在场上疲于应付,还以为自己的水平也能将全峰逼成那副德行。 哪知道闹得最欢的薛洪泉在全峰手底下一招都没过去,挥出的第一记重拳就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击中了他的下巴。现在人还躺在场地上没起来。 本想联合起来给全峰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叫人家给震住了。 助理教练把薛洪泉从场地中间拖出来,又掐人中又往脸上喷水,薛洪泉这才悠悠醒转过来。 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天上挥出一拳,大声喊道:“看拳!” 助理教练脑袋一偏躲过他的偷袭,随手扣住他软绵绵的手腕,嘲笑道:“可不看拳,你这拳头也就亮出来让人看一看。” 薛洪泉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四下环顾,看到全峰站在场边已经将拳套摘了下来,这才知道自己输了。 助理教练将自来卷和雀斑脸招呼过来,吩咐道:“你俩领着他上一边儿清醒清醒去,别走远了。” 他自己则跑到张伟光身边,低声问道:“张哥,你说这咋办?” 张伟光望向全峰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单手抚着他的宽下巴搓了半天,青色的胡茬让他搓得泛出了红色。 最后他剜了自己的助教一眼,拍板道:“咋办,还能咋办,就这么办呗!” 张伟光大声招呼,让队员们在自己面前重新集合,清了清嗓子,说道:“队员们,咱们队里护具有限,所以难免会出现ko这种情况,赢了的人不要得意,输了的人也不要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意外总会发生。” 全峰见他将自己的胜利说成是一场意外,心中略有些不满,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薛洪泉却是另一种反应。 他的脑袋遭到重击之后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听了这话,脸上羞愧难当,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到底是意外还是技不如人,当事人心里有数。 却听张伟光继续道:“现在洪泉因为被击倒,还有些头晕,下面的比赛无法再正常进行了,那么去训练的两个名额……” 当所有人都在猜想这两个名额肯定是要在三个胜利者当中产生的时候,张伟光却出乎意料地说:“你们举手我看看,都谁想去那健身房训练?” 随即他又补充道:“我可提前跟你们说,去健身房的两个人,让小庞教练跟着你们,其它人由我自己带,你们谁愿意去就举手吧。” 他话说完,刚刚还为了这个名额充满了拼劲儿的队员们都把脑袋低下了。 全峰对这种表情太熟悉了,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学生们是这样,在公司老板点名要解决方案,员工们也是这样。 他们在回避什么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勇者健身的训练条件要比这里好太多了吗? 他看到就连亲自体验过勇者完善的健身设备的马涛都一直没有抬头,他可是清楚地记得马涛在看到那些新设备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光芒。 全峰搞不清楚这背后有什么猫腻,他能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东西就一定要去争取,免得事后错过了,再想起来时追悔莫及。 他慢悠悠地将手举在半空,其它人脸上的表情却让他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了。 拳击队员们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再看张伟光的脸上,同样也是似笑非笑。 他手还没伸直,张伟光便拍起了巴掌,说道:“看来我们新来的队友还挺怀旧的,你不是在那练过两个月了吗,是嫌弃我们这儿不好,还是想回那个地方了?” 全峰不卑不亢,“报告教练,我只是想把拳练好,在哪训练都无所谓!” 张伟光手一挥,“那就这么定了,全峰来当擂主,其它队员,包括马涛,谁赢了他,谁获得另一个名额。” 这是要搞车轮战啊。 难道张伟光处心积虑费了这么半天劲,又是双人对练,又是用训练场地做诱惑,就是为了用车轮战对付他? 全峰怎么想也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教练做的事。 何况他只是个新来的队员,就算张伟光想让自己的队员收拾自己,也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 有事直说就行了呗。 他满腹狐疑地瞧着张伟光,对方的国字脸上满是憨厚,不想是要搞阴谋诡计的模样。 全峰也就不再多想,也许他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准吧。 全峰放下心理包袱,接过拳套套在手上站在场地中央欣然应战。 反正不管怎么说,去健身房训练的名额他已经占了一个,只要在接下来的对抗中不输,他就有更好的训练环境。 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本来勇者健身房就是他独享的训练场地,现在却反过头来需要自己去争取。 不过好在,u看书 .ukh 他还有争取的机会不是吗。 那条绳子还在原来场地的位置,只不过撑起它的队员们现在成为了挑战者,排着队站在场外,绳子只是被摆成了一个四方形,静静地躺在地上。 全峰站在巨大的场馆中间,其它队伍训练时胶鞋与地板发出的吱吱声和他们大声交流的喊话声汇集在场馆上方形成一道音墙向他涌来。 可是这些声音进入他的脑海当中后却变得异常安静,就像被驯服后的小猫,帮助他将眼前的对手看得更加分明。 张伟光依然站在场外观察着他的队员们,双手交叉在胸前,面色又恢复了他惯有的严肃,不知在心里琢磨着什么。 薛洪泉因为被ko击败,头昏脑涨还没有缓过来,失去了再次向全峰挑战的机会。 他坐在冰冷的场馆地板上,怔怔地望着全峰出神,眉宇间不忿的气息相比刚才已经淡了很多。 刚刚那一拳让他认识到,拳击这东西真的是讲天赋的,不论他比全峰大几岁,身体比他多强壮,回想起来,刚刚那一拳他就是躲不开。 他有些同情那些排队等死的挑战者们了,很快他们也将体会到面对绝对天赋碾压时的那种无力感。 就像他现在一样。 这几个人里,也就只有马涛能稍微压过全峰一头,却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胜利。 而如果,当全峰也发育完成之后,马涛将永远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薛洪泉开始琢磨另谋出路了。 当一道绕不过去的山挡在面前的时候,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头呢? 81 哄着玩儿 有了薛洪泉的前车之鉴,全峰车轮战的第一个对手自来卷竟然也懂得谨慎了起来。 他没有再像对阵雀斑脸时那样,上来就开始猛攻,反而在助理教练口令一响之后,率先向后撤了两步,拉开了与全峰的距离。 自来卷将脸藏在拳架后面,面相凶恶的像一只潜伏在暗处随时都要蹦出来伤人的鬼。 全峰见他如此,自己也就向后撤开两步,利用更大的空间来换取更多的时间,以此来观察这个对手到底有多少斤两。 自来卷的拳架不算标准,一样有肘外翻的毛病,不过却始终抱得很紧,这一点就比薛洪泉强上不少。 按惯例来说,少年学拳至少也要在12岁之后,身体初步开始发育再开始。 身体强度的限制是一方面,另一个比较重要的因素则跟智力有关。 拳击是一项入门容易精通难,同时还因为强对抗而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这就对拳手的领悟能力有着比较高的要求。 一味地模仿教练所传授的打法而不去参悟原因,也许一辈子只能停留在入门的阶段。 就目前全峰在体校遇到的这几个对手来看,可能只有马涛未来能吃上拳击这碗饭。 自来卷则刚刚处于入门阶段,除了本身酷爱重拳之外,其它方面的技术还仅仅停留在努力消化教练所授的层次。 很快全峰便察觉到了这小子真正的弱点。 他脚下步伐虽然在不停移动,可是节奏混乱,常常让自己的上肢陷入一种别扭的摆动当中。 一旦上肢和下肢进入这种奇怪的对抗节奏,他所有的拳法威力都将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什么他的重拳总是打不着人的根本原因。 自来卷是个没有耐心的家伙。 他看到全峰跟他也玩起了拖延战术,一双脚几乎是在沿着绳边儿跳舞,不管怎么移动就是不向他靠近,他立刻就不耐烦了。 谨慎的战术只保持了不到一分钟,他便率先向全峰发起了追击。 全峰注意到他冲上来的时候脚下依然没有任何节奏变化,也忘记了突刺步前脚微抬,后脚掌蹬地的技术要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 待全峰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之后,双脚交替奔跑的他右脚首先落地,根本不是能够挥出重拳的节点,他却偏偏还要击出右手重拳。 全峰干脆放下拳架,如蝴蝶般从他身边儿飞走。 他却因为这不协调的动作收势不住向场外冲去,左脚掌踢在地上的绳子上,右脚掌踢在左脚踝上,自己将自己绊了个狗吃屎,横着飞出了场外。 他咕咚一声膝盖磕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那声巨响让张伟光都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扶在自己额头,使劲地搓了把脸。 可这自来卷小子倒有股狠劲,他没哭也没叫,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冲回场地助跑后跳起,居然凌空挥出一记超人拳。 全峰看得都乐了。 超人拳在后世盛行的mma当中频频出现,是一种远距离凌空跳起利用身体惯性加成来挥出的超重拳法。 可是在综合格斗中超人拳有时会收到奇效是因为迎击的一方还要顾忌出拳者的腿法,不敢随意上前迎击。 而在纯粹的拳击当中,给对手主动亮出这么大的空挡纯粹找死。 全峰笑纳了自来卷这份大礼,他面对空中飞来的重拳不仅没有闪躲,而是向左前方滑了一小步,让出半个身位,同时击出了自己的后手重拳。 这一拳简直就是守株待兔,等着对方的脸往自己的拳头上撞。 果不其然,自来卷人在空中下落,根本避无可避,面颊上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拳,人在空中便躺下了,最终平拍在地上,如果下面是泳池的话,这水花一定压得不合格。 自来卷挨的这一下虽然比薛洪泉的要重得多,疼是不一般的疼,还因为面颊受到冲击而咬破了内里的肉,连吐了好几口带血的唾沫,不过好歹没有击中头部致眩的部位,人还能自己走下场。 雀斑脸虽然平时挺怕他,可是看他吃了亏反而是第一个迎上去扶他的。 自来卷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臭着脸拒绝他的好意,而是主动将拳套摘下来,塞到他的朋友手里,含混地说道:“给我报仇!” 全峰自始至终没有看他的手下败将在做什么,赢下这样水平的对手让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圈外的张伟光,揣测着他的新教练的内心。 以至于雀斑脸已经进场了他都没注意到,还是助理教练的口令将他拉回到了比试当中。 他刚回过神来,看书 .uukanshuom迎面一个拳头便飞了过来,他弯腰摇闪,拳套看看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惊得他后背冒了不少冷汗。 全峰发现这哥俩在对上他之后都一改习惯的打法,不约而同的想要出奇制胜,喜欢猛攻的开场先满场闪躲,喜欢打游击的却开场就猛攻。 看来他们都迫切地想要胜过自己,以此来证明他们的实力。 可见全峰上午弄出的那些幺蛾子他们往心里去了,一个人只有在面对异常的压力时才会做出异常的举动。 可是下午几场对练下来,却使全峰认清了一个事实。 照例说他是这帮孩子当中年龄最小的,可是他却反而感觉自己是在哄着一帮小孩子们在玩儿。 抛去他成熟的心理年龄不说,直接带来这种感受的原因,就在于他自己面对这帮孩子时,实力上的差别是碾压级的。 在体校这支少年拳击队里,真正能当得上他的对手的,只有马涛一个人而已,而这还是建立在对方年龄还要大他五岁的基础上。 来体校的第一天,全峰终于真正的对自己的拳击之路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乐观。 于是他心血来潮,既然如此,干脆就哄着他们玩儿到底好了。 随后,他任由雀斑脸发动猛攻,却再也不挥出一拳,也不做任何闪躲,而是抱紧拳架,将对方的拳头全都挡在要害之外。 他对自己的要求是,面对雀斑脸的攻击要做到绝对防御。 这样的比赛,也只有自己给自己设定一点目标,才稍微能有点挑战性。 否则,不是太无趣了吗? 82 怯战的人 雀斑脸拼了命的挥拳,拳头却一下不落地被全峰的拳架隔开,不论他怎么努力,就是不能沾到全峰的要害分毫。 更令他沮丧的是他不断地挥拳,无节制地向外掏出自己身体储存的能量,渐渐地感到体力有些不支。 而全峰藏在扎实地拳架背后的表情却显得一脸轻松,游刃有余,似乎远没有将真正的实力拿出来。 终于,好容易挨到助理教练喊出了第一回合结束的口令,他汗津津地走到擂台一角,因为是队内练习也没有人给他摆上角凳,他便席地而坐,大口喘气。 偏偏这个时候薛洪泉见了刚才场上的情景倒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对着他一顿狂喊:“好样的小五,就这么压着他打,你看他根本就没啥本事!” 雀斑脸小五儿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跟他说,对于水平菜的家伙,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他又偷眼瞧了瞧张伟光,教练此时依旧面不改色,望向他的眼神说是鼓励却又没那么明显,他也弄不清楚朝夕相处的教练现在是怎么想的了。 再转头瞧全峰,对方正调整着拳套的松紧,见他望过来,便友好地向他咧嘴一笑。 全峰是发自内心地对他笑,毕竟这几个孩子里,除了马涛也就这雀斑脸打得还像模像样一点。 可是小五可不觉得他是在无故示好,倒更像是耍够了猎物的猫在对他笑里藏刀。 助理教练在一分钟之后示意他们两个人到擂台中来继续将比赛比完。 全峰在跟他碰拳致意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打的不错,”小五的心刚刚放下一半,就听到他的后半句,“下回合该我打你了,放心,我只用前手刺拳。” 这王八蛋,果然是笑的不怀好意!这不明白着是在挑衅他吗? 小五也不是好惹的! 全峰见小五脸上吃味儿,满足地主动拉开了距离,摆出一副等着他进攻的样子。 这下小五反倒犹豫了,有了全峰刚才那句话,他不知是该继续像第一回合那样猛攻,还是应该恢复往常地打法,采用龟缩战术与他周旋。 本来业余拳击就比较追求比对手获得更多的点数来谋得胜利,小五心里有数,第一回合他打的热闹却一分没得,在这种状态下主动龟缩起来无疑等同于是把胜利的砝码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在短暂的考虑后他决定继续上抢,争取率先得上两分,然后再转为他擅长的游击战术与全峰周旋。 他靠着连续突刺步向全峰靠近,对着全峰暴露出来的软肋击出一拳。 砰! 拳套命中肌肉的打击感从拳峰传来,让他的心里有了生出一丝踏实的感觉。 终于打中了,只要再乘势得两分,我就开始防御。 小五这么想着,却看见全峰对他微微一笑,平静地说:“该我了。” 小五心中大哗,连忙后撤,可是却为时已晚。 全峰故意将右手的肘部稍微抬离了肋间,引诱小五冒失地击出了这一拳,他的拳头一半儿打在肋骨上,一半儿却蹭在全峰右手肘部。 虽然让他得了一分,却并没有让全峰感到痛苦。 可是他却因为这无关紧要的一拳失去了防守的先机。 全峰如他所说的那样,前手刺拳不断向他的鼻梁上招呼,啪啪啪地在短短一秒之内连中四拳,打得小五不住地后仰。 当他收回伸出的后手开始重新在面前布置防线的时候,刚刚获得的一分优势早就损失殆尽了。 可是即便他已经重新将拳架摆在面前,对方的前手刺拳却如同无孔不入的蜜蜂一样,不断地从他露出的微小缝隙中蛰咬他的面部。 他骇然不已,开始连续大幅度地后退。 全峰自然不会放过他,连续施展开突刺步,配合着行进中左摇右闪,根本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 前手刺拳不断在前骚扰,也封锁住对方企图上前搂抱的路线。 全峰就这么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断地用不轻不重的刺拳一下一下地击打他,像是在有节奏地击打着一面架子鼓。 全峰仅凭这一招就让小五完全失去的还手之力,张伟光不得不在场边越俎代庖,替助理教练终止了比赛。 当小五从绳圈中走出来的时候,他的队友们才发现,全峰延绵不断的前手刺拳在他的脸上早成的伤害累积已经让小五的脸青紫一片,肿的如同一颗肉质饱满色泽光亮的紫皮葡萄。 张伟光沉着脸瞧着小五垂头丧气的站在自己面前,轻叹了一声,说道:“你去吧,跟洪泉一起,到医务室去上点药再回来。” 小五将拳套拽下来,拎在手里,“教练,对不起,给你丢人了,我们都打不过他。” “扯什么淡,他也是我的学生,你输给他丢什么人,快去吧!” 小五却扬起倔强地脸,“教练,他们还比吗?” “比啊,这不还俩人呢吗?” “好,那我要在这儿看着,早晚我一定能打败他的!” 张伟光打量了他一会,“行,那你在这待着吧,受不了了就去医务室,”他转头向小矮子一扬下巴,“你上!” 小五配合地将手中的拳套递给矮子,哪知道那小子连连摆手,苦求道:“教练,我肯定打不过他,让马涛上吧!” 张伟光一下午脸色都不好看,可是听到他这句话后,才是真正的露出了生气的神色,厉声骂道:“小王八犊子,打不过才让你打,你要能有这水平我就让你当擂主去了!” 矮子连连作揖,就差给他的教练跪下了,uu看书.uukanshu.m “教练我真不行,我以后好好练拳还不行吗,今天你就饶了我吧。” 张伟光劈手从小五的手中夺过拳套,大步流星走到矮子面前,将拳套塞进他的怀里,怒道:“上去!” 矮子抱着拳套在原地咧着嘴哭开了,大声嚎啕惹得其它训练队都向这边张望。 张伟光怒色更甚,一把将拳套抢了回来,随即对着矮子的小腹猛踹一脚,踹得他娇小的身躯向后飞了四五米才停住。 矮子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刺耳,张伟光对此无动于衷,冷笑道:“你今天要么上去给我打,要么就给我滚出去!” 小矮子趴在地上半天,终于艰难地爬起来,转身默默向训练馆外面走。 队员们从没见过张伟光动这么大肝火,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去挽留小矮子,只得目送他小小的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训练馆外。 全峰的心突突直跳,那一脚没有踹在他的身上,却如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房,张伟光的做法尽管简单粗暴,不近人情,可是拳击之路上必然充满残酷,而这一脚可能仅仅是最显眼的一处荆棘。 他也没有将那孩子追回来的义务,因为他知道,这一脚已经将他的路封死了,即便此时能将他追回,他也不可能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阳光大道谁都能走,通天小路却只有意志坚定的人可以留下。 张伟光根本看也不看那个走掉的队员,仿佛他只是一个被他随手丢弃的垃圾一样,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将拳套递给马涛。 “还是你上。” 83 张伟光的计谋 秋日的傍晚来的特别早,当夕阳将它红色的光芒从训练馆二层斜射进来的时候,场馆另一头的铅球队已经完成了他们下午的训练科目从馆中撤了出去。 排球队的女将们还在高声呼喝着进行实战演练。 她们一声声娇叱在训练馆上方回荡,让整个场馆更显空旷。 全峰站在一片阳光当中,看着马涛戴好拳套从场外走进来。 他们这个用场绳圈出的擂台几经搓碰已经从四方形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不过,没人在意这点。 经过了刚才那场风波,在场的每个孩子都心有戚戚,张伟光那一脚不仅踹破了矮子的胆,也踢碎了这本就人心涣散的拳击队仅有的一点凝聚力。 马涛背对着夕阳而立,让全峰看不透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此时对这场比赛是什么样的感受,是跟他一样觉得索然无味,还是想要拼全力来给队友们复仇。 下一秒,全峰便知道了答案。 助理教练的话音未落,马涛便抱紧拳架向他冲了过来。 相比在勇者的那场决赛时,重新休整过的马涛身体状态更佳,脚步蹬地迅猛有力,身形移动敏捷,甚至在移动时,肩膀上还带上了假动作。 这在那场比赛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这说明他的身体相较那时更有活力,更有余力去做这些锦上添花的动作。 他三步便迫近了全峰,同时打出前手直拳和后手摆拳的组合拳。 他的直拳跟其它孩子的刺拳速度一样! 后手重摆更是威力无穷。 全峰举拳架相迎,闪过他迅猛的前手直拳后勉强将摆拳格挡开来。 可是即便如此,那重摆拳的冲击让他自己的拳头撞击在面颊上,让他的头颅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全峰连忙后撤,试图拉开与马涛的距离。 马涛紧闭着双唇,如同一个锲而不舍的冷面杀手,不肯给他的猎物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连续向全峰发动猛攻。 全峰这次才真正地体会到身体被碾压是一种什么感觉,这才真正的认识到马涛隐藏起来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如果那天不是他傻乎乎的非要极限减重,使得身体虚弱脚下虚浮,全峰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个冠军。 全峰又一次勉强闪过对方的致命一击。 却在脑海中不断盘算着这场对决该怎么打。 抡身体他不如人家,技术上两人半斤八两,也许全峰要更强一些,可是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他多出的那点技术根本就不够看得。 全峰在又一次挡住了马涛猛虎下山一般的重拳之后,终于使出了他的杀手锏! “等等!”他双手向前推开扑过来的马涛,“我认输!”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愣住了。 他们见过全峰在决赛时是怎么跟马涛拼命的,可是这次才打了不到三十秒,激烈程度也远不如上次比赛,全峰居然投降了? 在其它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由衷地发出了雀跃之声。 “哦!耶!” 薛洪泉见所有人都对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张伟光还瞪了他一眼,不禁把“耶”字的后半部分尾音生生咽了回去。 “你说什么?” 马涛放下拳架,用几乎是在质问的语气问全峰。 全峰用咯吱窝夹着拳套,把手从里面拽出来,“打累了,我认输了,这场你赢了。” 马涛面皮涨得通红,两撇小胡子几乎要飞了出去,怒道:“谁让你认输了,接着打!” 全峰淡然对马涛一笑,说道:“不打了,胜负已分,真想打下次再有正式比赛时再见吧。”同时瞄了了一眼张伟光,发现他并没有像矮子拒绝比赛时那样生气,忽然对他的想法有些了然。 如果他揣测得没错,这张教练也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是个粗人,这一场有些荒诞的比赛正是他使的计谋。 一来让全峰做擂主并且取得连胜,正可以杀杀这帮处于真空当中,自以为练得不错的小队员们的锐气。 二来全峰经过一番车轮战,在最后对上马涛,就算他再强,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大概率会输给马涛。 这样便做到了既保全了自己身为教练的面子,又可以端正队员们的态度,还能让全峰对他这个教练水平多一些信心。 这本是个一石三鸟的好计策,可还是因为他莽撞的脾气搞出了一些瑕疵。 不过瑕不掩瑜,那矮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搞出什么成绩出来,这样的家伙拳击队里少一个是一个,干脆就由他去吧。 而全峰自然是没必要在这样的无保护对练中去跟全峰拼命,即便真的打赢了,他也落不着什么好处,顶多是一句张伟光没味儿的夸奖,附带着和雀斑脸一样的猪头。 张伟光果然满面春风地走到擂台边上来,脸上浮现出今天下午的第一缕微笑,他拍手招呼大家在面前集合,清了清嗓子开始训话。 “经过这场对练之后相信大家也互相认识了,我们拳击就是这样,就讲究个不打不相识,实力大家伙都摸透了就自然好相处了,新来的同学应该也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了,那我就话不多说,宣布一下接下来的训练安排。” 全峰敢于主动认输还有一个原因,他已经将除去马涛之外的全部队员都击败,那么去勇者训练的两个名额肯定是属于他和马涛的。 除非张伟光这人脑子有病,又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大伙都知道,下个月省里来咱们队里挑队员,这距离他们上一次来咱们市里已经有三年左右的时间了,所以大家一定要重视接下来的训练,把自己练到吐也得把水平提上去,尽量咱们队里能送上去三两个,也给咱们学校长长脸。” “那么跟卢老板的两个名额,就由马涛和……”张伟光故意停顿了一下,uu看书 .uuashu 眼神从每一个队员面前扫过,在经过全峰的时候,他停下来注视了他一会儿,“薛洪泉。” 全峰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涛,薛洪泉,你俩出列!”张伟光特意再次叫了他们的名字,准确无误,没有全峰。“你们俩每天早上五点去训练馆报道进行加练,上午9点回学校进行常规训练,听明白了吗?” “啊?”薛洪泉一脸沮丧拉着长音。 马涛却爽快地应了下来。 “薛洪泉,你不乐意?”张伟光把脸一板,薛洪泉立刻收齐了他所有的表情,赶紧应道:“愿意,愿意!” 得到了满意地答复,张伟光像下完了一盘大棋似的,扬起声音问道:“其它人还有没听明白的吗?” 全峰听明白了,听得比张伟光以为的那样还要明白。 以他多年在社会上的历练而对人性的了解,像张伟光这样性格的人不打压一下新人的锐气是绝不可能的。 甚至于之前全峰琢磨的一二三点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制服他。 老派的教练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毛病,将新到手的队员当做一匹野马来征服,先磨掉野性,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之后就怎么训怎么是了。 可是全峰不是野马,穿越回来的全峰更像是一头见识过人间美味又蛰伏起来的棕熊。 野性就隐藏在他温顺而憨厚的外表之下。 所以他对张伟光的这个安排没有在明面上提出任何异议,看得出来,张伟光对他的态度也非常满意。 这对他来说,暂时就足够了。 84 消失的小矮子 那天过后,经过了拳击队特殊的欢迎仪式,全峰终于算是彻底融入到了这个新集体当中。 一切开始趋于平淡,每天不过是训练-吃饭-睡觉,无限循环。 体校拳击队的训练项目跟全峰自己根据后世经验规划的不同,力量训练大幅减少,却增加了大量的拳击专项训练。 就像之前所说,这个年代的训练思想十分落后,并没有将力量素质和拳击这件事本身建立起合理的联系。 仅有的一些力量训练也不甚合理。 比如负重冲拳这种极其低效的训练方式却被认为是增加出拳爆发力的训练首选。 全峰经过后世科学健身方法的洗礼,自然知道不管是想要增加肌肉的爆发力还是绝对力量,亦或是单纯的增加肌肉围度,最根本的一条是要使抗阻力的方向与肌肉的伸展方向趋同。 比如想要获得粗壮的二头肌,就要握住哑铃,夹紧双臂,让大臂的方向与地面垂直,然后手肘曲屈,由二头肌牵拉起小臂,这样才能使得它受到的刺激达到最大化。 而一旦负重的力和肌肉发力的角度有了夹角,那么效率就会成倍的降低。 朱山市体校所做的负重冲拳就是这类低效训练的典型。 张伟光要求他的队员们按照拳击的姿势摆出站架,在他们的胳膊上绑上五公斤的负重沙袋,然后叫他们不断对着空气做冲拳练习。 众所周知,冲拳的基本角度大体是与地面平行,而沙袋的重力则是垂直于地面,那么肌肉的伸展和收缩的方向便和负重力的方向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夹角。 队员们做这样的练习,不仅肌肉增长缓慢,而且还给肩关节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在体校这种为了追求成绩而不得不大量甚至超量训练的环境下,不科学的训练手段让年幼的队员们早早地暴露在伤病隐患之下。 全峰对这样的训练充满了抵触,可是摄于张伟光在拳击队内的绝对权威,他不得不阴奉阳违的跟着大伙一起做这种愚蠢的练习。 他看着刚刚十来岁的孩子为了达到让张伟光满意的标准而不至于挨踢,吃力地动用全身的力量去代偿发力,以变形的动作为代价,来换得更多的数量。 全峰终于算知道拳击队里这帮孩子那可笑的拳架是怎么来的了。 长期不标准的训练让他们形成了潜移默化的肌肉记忆,即便一时去掉了负重,他们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就摆出了那种勉强发力的姿势。 全峰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可不想跟着他们练上几年也变成那副德行。 于是他鸡贼地在不得不跟着一起冲拳的时候将出拳的角度微微上扬,尽量地缩小肌肉与发力方向的夹角,以减少这种训练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外人看起来,他就像是在向天上打拳。 张伟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与众不同,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水平出拳。 全峰的回答是:“我年龄太小,别人都比我高,所以我想象中敌人的脸都在上方。”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好的教练在不清楚负重冲拳的坏处时应该要求队员还是按照标准来做,毕竟全峰的理由也不算充分,他的对手现在高,难道他以后就不长高了吗? 可张伟光不但没像训斥别人那样要求他强行按照标准来水平出拳,反而因此称赞他爱动脑,悟性高。 全峰不知道张伟光对他的偏爱是否来自于那场队里训练赛,但是他能确切地感受到经过了那场比赛之后,他的队友们前后的态度变化。 竞技体育用实力说话,拳击运动就用拳头说话。 这句话不说放在四海皆准,起码在全峰目前接触到的圈子那就是至理名言。 回想他刚刚跟队训练时,队员们看着他跑个五公里就吐得不行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不屑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而在全峰在他们眼前,亲手将他们一个个击败的时候,再多的不服也都咽进了肚子。 队员们很快因为实力而接纳了他,就连马涛也跟他产生了某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毕竟在他出现之前,这队里一个能跟他叫板的都没有。 尽管这次队内训练全峰耍了个心眼,没跟他认真打下去,可是他心里也清楚,作为车轮战压轴出场的人,对方先天就占了优势。 全峰的认输说是逃避了与他的直接对阵,却也让他免于陷入“年纪大身体强还要靠车轮战才能赢比赛”这种念头当中。 别人不提,马涛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 在全市少儿比赛结束之后,薛洪泉瞒着他去堵全峰,可是带回了全峰的挑战书的。 他在因为私自减重而输掉比赛之后,也期望着能跟全峰堂堂正正的再比一场。 所以当全峰说出:“正式比赛再见的时候。”他心中立刻会意,也就不再把队内这样的比赛当成一回事了。 唯一还对全峰有明显敌意的人,反而是本身实力不济,却又觉得自己的朋友是队里最强人选的薛洪泉。 不过好在马涛已经接纳了全峰,他薛洪泉也就没什么可蹦跶的了。 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全峰和队员们一起为了下个月省队教练来选人而加紧训练时,uu看书 .uukanshu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这宁静的日子。 车轮战的那天,矮子因为挨了张伟光一脚而离开了训练馆。 自那以后,矮子就变得异常沉默寡言起来。 他本来在人群中就不显眼,在拳击队里也一直是最弱小的一个。 当全峰的到来分去了教练和队友们大部分的注意力之后,他就变得更不起眼了。 原来大伙还会跟他开些善意的玩笑,孙佳在的时候总是欺负他,还有队员站出来替他出头。 现在他明明人就在这里,可是大伙却总当他不存在似的。 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消失了。 说来也奇怪,当一个存在感全无的人真的从身边消失的时候,却反而成了众人谈论的焦点。 事情发生的那天,谁也没意识到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甚至于晚上回到宿舍之后,众人因为太过疲劳,都没发现他的床位是空的。 最先发现他不见的人是跟他睡头对头床位的雀斑脸小五。 小五早上被尿憋醒,发现矮子的床位上没有人,先叫醒了自来卷阿来,问他看见矮子了吗。 阿来睡眼惺忪骂小五吵他睡觉,翻个身又睡着了。 半个小时之后,众人纷纷起床,手忙脚乱地穿衣叠被准备出早操,这才知道矮子不见了。 晨练时,不起眼的矮子终于成为了众人谈论的焦点,可是很快繁重而枯燥的训练便占据了队员们的脑海,再也无暇去想他到底去哪了。 直到一位老太太在下午时分,哭着闯进了训练馆,打断了他们的训练。 85 找孙子 那老太太身形佝偻,让本就瘦小的她几乎矮到地上去了,她的衣着简朴到可笑的地步,即便放在时尚风气不那么浓烈的九十年代,都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黑色的缅裆裤,红色的裤腰绳,黑色的加绒小棉袄,一双手制的黑色千层底布鞋,让她看起来像刚从清朝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她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沟壑纵横,老的几乎失去了性别特征,若不是她带着哭腔开口,上来就拉着张伟光找她的孙子,众人还以为她是要饭的乞丐呢。 再猖獗的乞丐也没有当面儿找人要孩子的。 大伙儿这才知道,这老太太就是和矮子相依为命的奶奶。 她的声音经岁月的风霜打磨过,听起来就像一块千仓百孔的礁石,“张教练,我的孙子呢?你看见我的孙子了吗?” 张伟光自然是见过这老太太,当初就是他为了凑拳击队的人数,才亲自点头将天赋不足的矮子黄崇杨留在了体校。 黄崇杨从小体弱,脑子也笨,反应也慢,生来就比别的孩子矮了一头,没少受家附近的孩子欺负。 好不容易挨到上幼儿园,没想到因为他又笨又弱,不仅同学们孤立他,连老师都开始嫌弃他。 他的父母自小去了南方打工,一直杳无音讯,黄奶奶一个人带着他,对孙子的遭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毫无办法。 她自幼在农村种地长大,大字不识一个,更不懂城里人乱七八糟的规矩,能靠拾荒养活孙子已经算是不错了,哪还有能力给孙子改善生活环境呢。 后来黄崇杨年纪大了一点,在同学的画册上认识了泰森,一根筋地认为只要学了拳击就没人敢欺负他。 是他自己跑到体校要求来学拳的,正好赶上拳击队人员出走的危机,张伟光想都没想便收留了他。 黄奶奶因为这件事一直把张伟光当做解救她孙子的恩人来看待。 张伟光知道矮子今天没来训练,可是那么一个没用的人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分别,他还盘算着这小子竟然敢公然逃训,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把他从拳击队里赶出去呢。 此时见到黄奶奶老泪纵横地跑来,张口就要孙子,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便假意搪塞道:“黄老太,你孙子今天没来训练,也没跟我请假,他没回家找你吗?这孩子可是越来越不服管了,我正想跟您说,看看有日子将他领回去吧?” 黄老太太一听,看起来早就干涸的眼窝不止从哪冒出来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颤抖着嘴唇说:“你们不要他了?” 张伟光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便直接说道:“对,不要了,你孙子不适合练拳,回头叫他找地方好好读书吧还是。您要没事您看我们这训练呢,您到那边儿去?省的碰着你?” 说完张伟光上前扶住老太太,慢慢带她到训练馆的墙角站着。 那老太婆也不抵抗,乖乖地任他摆布,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可她也不走,就站在张伟光给她选的位置上,像一块脏兮兮地泥塑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拳击队的孩子们做自由步伐训练。 她看着孩子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用侧滑步从她面前跑过,泪如雨下。 全峰跟在自来卷阿来后面快速跑过,却总觉得这老太太的行为有些古怪,他跑到终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特意绕到黄老太的身前,回头看了一眼张伟光,见他似乎在刻意无视这老太太似的,整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练步伐地队列,却根本没有发现队列里少了一个人。 全峰便走到黄老太跟前问道:“老奶奶,您孙子是……个小矮子吗?” 在体校待了两个多星期,全峰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矮子的名字,临到嘴边了只得尴尬地以代号相称。 哪知黄老太哆哆嗦嗦地说:“我孙子不矮,个头快赶上我哩,我孙子可好了,你们咋不要他了呢?” 全峰闻言暗暗用视线丈量了一下这老太太的个头,她站直了也就不到一米五,这一佝偻连一米四可能都到不了,还没有他额头高,他那孙子快赶上她,也就是个地道的矮子。 他知道自己没认错人,也听出这老太太有点糊涂,便好言劝道:“老太太,我们没人不要他,您孙子昨天好像自己走了,他要是没回家,要不您去别的地方找找,也许是上哪个亲戚家了,他要不见了您快去找找,可别在这儿耽误了。” 老太太却说:“我没有亲戚,我孙子不在家里……” 全峰见这老太太像是有点受刺激了,两眼总发直,心说让她这么戳着终归不是办法,回头瞧了一眼张伟光还在那装相,没来由地一股无名火从胸中腾起。 蹬蹬蹬两步跑到张伟光身边,大声喊道:“报告!教练!我有事跟你说!” 张伟光见他来的方向便猜到了大概,uu看书 .uukanshu 眉头一皱,说道:“训你的练,你觉得你练的好了?少他妈多管闲事!” 全峰没法跟他硬碰硬,便压低了嗓子吓唬他:“教练,我看那老太太精神可有点不太好,矮子从昨晚就没在宿舍睡,一上午又没来,这下午家里人就找来了,我看你这么晾着她,真要出了事儿还得算在你头上。” “你个小兔崽子懂个屁!” 张伟光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迟疑了一会儿,招呼大伙自行训练,自己屁颠屁颠跑去哄黄老太了。 全峰看着张伟光弯腰躬背,就和着黄老太的身高,半搀半推地送黄老太出门,心里乐开了花。 这糊涂老太太看样子没个一时半会哄不明白,终于不用被张伟光紧盯着做哪些没用的训练了。 得了这个空档,他终于能按着自己的方法练一会儿。 他喜滋滋地往队伍中间走,却听见身后那老太太突然见声高叫了起来,惹得全训练馆的人都望她的方向看。 “我孙子没回家,他们说见着我孙子了,他们说见着我孙子了!他们说我孙子就在后山根游泳呢,我孙子不是当逃兵的料!你凭什么说我孙子偷跑回家了!” 老太太情绪异常激动,每说一句便伸手去撕扯张伟光的头发,可是她个头太矮,最后只得扯着张伟光的衣服,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张伟光一脸嫌弃,在众人斜视过来的目光下,忙不迭地想要摆脱她的纠缠。 全峰闻言却心中不由一颤,事情似乎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这老太太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86 巡山 顾名思义,朱山市背靠朱山建市,如果驾车进城,那么在市郊的主干道上就会在路的北侧见到朱山上特有的红石头。 进入城市之中便会看到在城区的南方还有一座比朱山略矮,植被却明显丰茂得多的山丘。 这座山被朱山人习惯性的叫做后山。 金水河环绕着后山脚蜿蜒而过,在山峰之中的洼地拐了一道大弯儿,也就是朱山人常说的野湖。 野湖身处山峦环抱之中,一到夏季,满山地白杨树掩映在湖泊之上,湖岸边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湖中少不了有野生鲤鱼泛着鳞光闪闪在靠近湖边的水里游弋。 这让野湖成了朱山人消夏避暑的圣地,三五好友或是骑摩托或是徒步而行,穿过后山前的缓坡来到这里野游垂钓。 当然,尽管无论是各所学校的老师还是各位家长,三令五申不准孩子独自来这里玩耍,尤其不准下湖游泳,可语言的力量在大自然的趣味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每年都能传出野湖中又淹死人的新闻。 全峰自小听着这些传闻长大,身边也没有真的见谁去了野湖就回不来,所以一直也没真的当一回事。 可是他知道,野湖说是湖,可是却还是一片活水,又长在山洼里,湖底深不可测,水下有水草缠人,还常常被误传成水中女鬼在捉小孩替命。 不管究竟有没有女鬼,危险性是显而易见的。 全峰相对这种不可控的风险,更喜欢直接面对表露在外的危险,也就从来不主动去这样的地方。 他相信像矮子那样胆小的孩子,更加不可能独自去湖边游泳。 矮子是昨天下午训练之后不见的,那时候天色将晚,落日红霞铺满操场,没多时天就黑了下来,天黑之后的后山树影绰绰,再加上那些闹鬼的传闻,他怎么可能会去那里。 他看到张伟光被黄老太缠得没了耐性,手上逐渐加了力道,动作中竟然有些推搡的意味。 全峰暗道这张伟光的性格有些过于粗糙了,甚至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那黄老太言语间说的蹊跷,怎么能如此武断地对待她呢。 全峰丢下正在偷懒的队友们,快步追上张伟光,一扯他的袖子,张伟光回头见是他,语气不善地责备道:“你怎么又来了?赶紧滚回去训练,你也想挨踢了?” 没等全峰说话,那老太听了这话竟又突然发起疯来,扯着张伟光的衣襟打摆子,“你踢我孙子了?我孙子是不是你踢死的?” “死”字一出口,全峰背后冒了一股冷汗,他赶紧使劲拽了张伟光的胳膊一下,将他的耳朵拖在自己嘴边,轻声说道:“教练,你别这么对她,我看你还是问清楚了好,她说矮子去游泳了,又说他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觉得矮子到底会游泳吗?” 全峰这话终于给张伟光提了醒,看着他脸上变颜变色,终于露出了恐怖的表情,连忙换了一副态度,柔声对黄老太说道:“黄大婶,你不是说有人看着你家孙子去后山游泳了吗?你咋不去那找他?” 全峰一扶额头,暗骂张伟光个蠢货,这老太太七老八十,平路都走不利索,还敢爬山?怕是孙子没找回来,自己先挂树上了。 他恨不得一脚踢死张伟光,扯了他一把,给了他个凌厉的眼神,他自从穿回童年之后还从来没这样看过别人,倒是原来他手下的员工犯错时被他看这么一眼就浑身打哆嗦。 生怕他扣工钱。 张伟光的工钱他可扣不了,可这一下也还是起了点作用,张伟光让开一边,听全峰跟老太太说:“大娘,你别着急,您孙子是我们的队友,我们不会不管他的,要不您先回家等等,我们去帮你找找?” 张伟光拽他,欺负老太太有点耳背,当面压着声音说:“你扯什么淡,咱们哪有功夫干这个事儿?” 哪知道老太太却说:“我不回家,孙子不在了,我没有家……” 全峰也顾不得教练和学员的关系了,直接对着张伟光怒目而视,摊开手掌对着老太太抖了两抖,意思这烂摊子都这样了,他怎么还能想法撇关系呢? 张伟光焦头烂额,巴不得这事儿赶紧结束,便仰着下巴抖了两下脑袋,算是答应下来去找矮子。 全峰见他终于开窍了,便招呼队员们过来集合,趁着太阳刚要偏西,天光大亮,早点上山看个究竟。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哪怕再与矮子关系不密,队员们一听上山找人,各个跃跃欲试起来。 对他们来说,能合情合理地逃避训练就算得了便宜,更何况去的地点还是后山。 即便入秋以后山上景色日渐萧条,可终归还有满山黄叶可赏,总比在训练馆里面对着速度球、破拳套要强上百倍。 可难办的反倒是黄老太,这老太太腿脚不灵便,却偏要跟着一起上山找孙子,张伟光无奈之下,借了体校的大巴车来装人。 结果这一下反倒惊动了其他训练队的队员们,体育生的热心是发自骨子里的,一听说有校友在山上失踪了,纷纷放弃了训练加入到找人的队伍中来。 张伟光索性挑了一些精壮干练的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反复要求他们到了山上不准逞强,一切听命令行事,发现了情况立刻回来通报,不准擅自行动之后,才放他们上车。 大巴装了满满一车人,沿着环城公路一路飞驰,不多时便进了后山的地界,将车停在半山腰简陋地停车场上,众人留下司机和老太看车,步行向野湖行进。 众人三点半左右到了野湖,都是本地孩子,对这里的草木也都熟悉得七七八八,便四散开来满山呼喊矮子的大名。 全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跟他同屋住了两个星期的孩子叫做黄崇杨。 体校出来的孩子精力无限,在山林中上上下下的飞奔穿梭,几乎是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偶尔碰上两个路人,向他们一打听,也都摇头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夕阳逐渐靠近山头,u看书ww.ukashu学生们的热情也早被一无所获的忙碌消磨殆尽,听到大巴车上熟悉的喇叭声响起,便只好略带沮丧地打道回府。 全峰在湖边绕了两圈,湖面上微风拂过,掀起一阵波光,平静地湖水隐藏着的东西根本无法看透。 他也同样一无所获。 回到大巴车上,张伟光没等他屁股坐稳,怒气就已经挂在脸上,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跑过来质问全峰:“都是你出的主意,白白折腾一下午!上什么山,你搞这么大动静满意了?这回算你秋游来了是吧?” 全峰三十七岁的灵魂没功夫跟他治气,坐在座位上盯着经过一番折腾,精气神大损的黄老太出神。 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知道到底还是自己在匆忙中疏忽了关键的信息,便挤开拦着过道的张伟光,在黄老太身边蹲下,问道:“老奶奶,谁跟你说你孙子在野湖里游泳来着?” 黄老太眼中的神采黯淡,有气无力地说:“好多人都说呢,早上出早市的老胡就说他在湖里看着小杨在游泳,咋劝都不回来哩。” “那后来他们没说他往哪游了?” “说了,他们说好多人一起下水才把他带回来,让好心的警察领回去找他爸妈去了,我就不信,这孩子一直在学校乖乖的,去找他爸妈也得跟我说一声儿啊是不?我寻思我得去学校找找他,要去我俩一起去……” 话说到这事情全明白了,全峰眼神复杂地望着张伟光。 张伟光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僵硬地对司机说道:“师傅,咱们去后山这最近的派出所看看吧。” 87 夭折 当体校的大巴满载着一车五大三粗穿着运动服的大小伙子停在派出所门口的时候,把里面的警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来的刁民聚众围攻派出所来了。 张伟光作为领头人出面与迎出来的所长好一阵沟通,才算没把误会扩大。 全峰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听着这家伙说话绕来绕去就是不说重点,心里急的不行,但是转念一想也能明白。 张伟光是怕矮子真的出事了,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他作为直管教练肯定逃不开干系。 眼见着所长陪他瞎寒暄一阵,明显地有些不耐烦了,全峰从大巴车的窗户上探出脑袋喊道:“所长大叔,我们的同学昨天丢了,有人说在山上见着了,您这听着什么消息了吗?” 那所长听他这么一喊,脸上换了一副了然的表情,终于明白眼前这不到斜顶的年纪却有些地中海跟他不断陪着笑的男人在绕什么弯子。 于是,斜眼睃睨着打量了他半天,吐出来的消息尽管众人心里早有准备,此刻听他亲口一说,依然觉得无法接受。 矮子恐怕是死了。 今天凌晨的时候山上陆续下来三波晨练的人报案,说是有个孩子好像溺水了,派出所派了三个值班民警上山,跟一众围观群众将尸体捞了上来。 那孩子没穿具有明显特征的衣服,口袋里也没摸出什么有身份信息的东西,尸体在水里泡了很久,样貌特征产生异变,当时没有人能确切断定他的来历,此时已经送到太平间等待事主亲属认领去了。 全峰即便活了三十七岁,却从未经历过生死。 他的父母身体一向健康,就连几个从小看他长大的祖父辈的老人也都还健在,他在成年过后几乎没什么亲密的好友,有数的几个都活得比他更自在。 没想到穿回来之后,走上了另一条人生的岔路,却让他提前体味到生离死别的滋味。 原来这条路上不止有理想和荣誉,还有沿途的一路荆棘。 众人听说尸体无法辨认,便在心底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在事情确认之前,车上的人默契地将消息在黄老太面前瞒了下来。 那老太太一路精神浑浑噩噩,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孙子,嘟嘟囔囔地声音时大时小,可是没有人去打断她,也没有人嫌她惹人心烦。 在去朱山市人民第二医院的路上,张伟光提议让其他队里的孩子先回学校,反正后面的事情人去多了也了无用处,反而还会给他平添些麻烦。 孩子们的嘴不严,即便叮嘱他们保守秘密,事情也会很快扩散出去。 于是张伟光打定了主意,干脆在事情没有完全确定之前便将他们都打发走。 不然一旦坐实了他队里的队员死了,这事于他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实在是大为不利。 张伟光是存了心思想将所有人,包括自己队上的孩子也都送回体校,甚至更彻底一点,他连黄老太都不想带,自己只身一人前往医院认领尸体,回头不管是个什么结果他都有时间另做安排。 大巴车如他所愿拐进了体校大门,其他队里的学生走了大半,他心急如焚,脸上就挂了相。 其他的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全峰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大致也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看在黄老太实在太过可怜,他也就由着张伟光去折腾。 毕竟矮子跟他接触不过两个星期,两个人除了他来的第一天打过碰面之后再无接触,连多一句话都没说过,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事情已经发生,一切若是都按规章办理,那他也没那心思去多管闲事,毕竟再有两个星期省体委的教练下来挑人,那才是会决定他一生的大事。 只有真的进了省队,他才敢说自己是跨进了专业体育的大门。 可就张伟光眼下这表现,实在让他不能安心。 这孤老太太半天儿来表现出的社会活动能力基本为零,稍微受点刺激就掉眼泪,话也说不利索,腿脚更赶不上舌头灵活,真叫她独自面对这事,少不了让张伟光糊弄过去。 平白丢了相依为命的孙子,如果还要被人瞒下实情,剩下老太婆孑然一身,失了精神支柱的她未必还能撑得下去。 全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觉得怎么着也该帮这老太一把。 于是他等车上人下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拳击队里的孩子时,就死活赖在车上不肯下去。 张伟光气的直跳脚,却也拿他搬出来的理由没办法。 全峰抱着前车座子抵抗着张伟光揪他起来的力道,大声喊道:“矮子是我们队友,别人不去也就算了,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天,没理由不亲自去看明白了!” 张伟光扒拉他脑袋,u看书 .uashu “你瞎起什么哄,你一新来的跟他相处个屁!” 全峰确实跟他没怎么相处,可是这句话却引起了其他孩子的共鸣,他们当即表示不能下车,要一起去医院看个究竟。 黄老太看他们争竞起来,自己却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座椅靠背慢慢往外挪,“我看孙子去,我找孙子去。” 张伟光一瞧她这举动,正中他下怀,本来就没把握撵她走呢,结果她反倒自己要走了,便侧过身子让开通道,由着她自己下车。 全峰一瞧他这做派,当即明白过来他存心就是不想管这老太太,让神志不清的黄老太自己下车,别说让她找医院,说不定把自己都丢了,那正好一了百了。 全峰从座位上跳起来,拽着老太太按到座位上,对司机大叔说:“叔儿,咱们就这些人,去医院吧。” 司机携带着个鸭舌帽,嘴里叼着半颗烟卷,早就看张伟光的做派不顺眼了,二话不说将车玻璃摇起来,烟屁从窗户缝里吐出去,手排档往上一推,哄着油门便把大巴开出了体校。 张伟光见状也不好多言,学校的司机他也不敢得罪,便一路铁青着脸看街上的风景。 到了医院,全峰叫队友们在车上陪着老太,自己像尾巴似的跟在张伟光后面形影不离,自始至终没给他耍心眼的机会。 当他们终于进入清冷的太平间,在不锈钢台子上静静躺着的那具小小的身体,一切全部尘埃落定。 因为死亡才让全峰记住名字的黄崇杨,就这样早早地失去了他的生命。 88 1封遗书 黄崇杨终究不过是全峰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本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死之后,众人竟没觉得比平时有多大不同。 只是偶尔会觉得不大的宿舍竟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 拳击队人才青黄不接,三年多的时间里,没打过像样的比赛,没给省里送过一个像样的人才。 这次省里能派下教练来市队选人还是托了老卢那个最开始没人当回事的野路子全市少儿拳击赛的福。 眼下拳击队上下的首要目标就是努力训练,争取能让省里来的教练挑上一两个。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像铅球队那样的重点队伍,全队上下五十多号人,别说挑走一两个人选,就是挑出十来个也是有可能的。 现实也是如此,朱山市的铅球队是省队人才的主要来源,每年省里来的教练选人只是例行公事。 基本只要队员的成绩能够在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左右,选到省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尽管后续还会有审核,但终归去到省队是没什么问题的。 哪像拳击队这样,多年见不到省队教练的面儿,跟省里几乎像是断了联系,本身成绩又不佳,张伟光那个好面儿的家伙也不好意思去打听省里这回到底有没有个标准。 于是他也只能让他的队员加倍的训练而已。 大伙纷纷进入一种精神和身体双重疲劳的状态,一个个早上起来眼泡浮肿,一副训练过度的模样。 矮子突然过世这件事没在队员们中间掀起多大的波澜,也不过是他们繁重训练任务中的一段比较沉重的插曲而已。 真正受这件事影响比较严重的,反而是他们的直管教练张伟光。 张伟光本身无甚才华,能坐稳直管教练的位子也不过是得益于他在拳击队危难时期的坚守和体校拳击人才的严重缺失。 他在这儿坐了快十年的教练,大成绩一个没有,小成绩想努力争取却总是差上一口气,最大的功绩也就算是守着个拳击队的架子,没让这支队伍彻底散了。 眼看着全峰顶着拳击天才的光环以全市少儿冠军的身份加入到拳击队,不仅在朱山市里掀起了一阵热切的讨论,还吸引到了省里的关注,漆黑的凌晨刚泛起了第一缕曙光,却偏偏赶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郎校长念他苦劳大大的有,本意是想将他保下来,将管理不利的责任推到宿舍监管不到位的头上。 宿舍监管本来就是各队的教练员轮值查房,另有三班倒值班的宿舍管理员负责守夜,那孩子夜不归宿没有及时被发现,本来宿舍监管这块就没做到位。 责任推到那上头也不算冤枉他们。 更主要的是宿舍监管是属于集体职责,每个轮值当班的教练都得有份,换句话说,就是郎校长这回为了能让拳击队有所起色,不惜让整个体校来替张伟光背黑锅。 可是后来又爆出来的消息让郎校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黄崇杨的父母自小就去南方闯荡,多年杳无音讯,自己孩子已经死了他们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早年他们离开时留下的联系地址早就失了效,按照那上面的电话打过去,根本是查无此人。 黄崇杨跟着黄老太一起生活,基本上算是半个孤儿。 他活着的时候八十多岁的黄老太精神还算矍铄,每天去拾荒也颇有干劲,自打那天有人告诉她孙子下河没回来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颓了,好像原本该属于她的苍老突然间追上了她似的。 全峰他们那天看了黄崇杨最后一眼,出来之后没敢告诉黄老太他孙子确实是死了,只说是认错了人。 从那以后黄老太就整日魂不守舍,一张嘴只会叨叨叫孙子回来。 体校为了将影响化解到最低,还在宿舍楼里找了个单人空房间把失去独立生存能力无法再拾荒的黄老太收容了下来,每天安排人定时给她送饭洗衣,也不会再起什么波澜。 跟黄崇杨有关的人就这么两个,出了这种事如果没有家属去闹的话,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偏偏另一边,公安局却迟迟不肯将黄崇杨的尸体还回来进行火化,而是说黄崇杨死因有蹊跷,还需进一步调查。 这么一来,人精郎校长也不敢再多插手了。 他一边儿当着张伟光的面大骂警察多管闲事,为了立功瞎折腾,一边儿暗示张伟光这事儿以后他得自己摆平了,如果摆不平,体校不仅跟这事没关系,而且也将跟他不再有关系。 这件事从头论起来,本来张伟光就脱不了干系,老郎这么一撒手,他就彻底地焦头烂额,眼瞅着在嘴角拱出两个大血泡来。 刚开始的两天他还顶着一脸憔悴来跟训练,后来干脆就见不着影了。 听说他到公安局去了,人家客客气气地给他拦了回来,话里话外告诉他这事儿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让他老老实实回学校等消息。 一开始他还纳闷,这孩子没了又不是他的错,叫他回去等什么消息,结果后来听说公安局进行了尸检,发现那孩子死前身上有多处淤青,最重要的是还检查出了这孩子的脾脏是破裂的。 也就是说,这孩子即便是自杀,也很可能是由于长期受暴力虐待而导致的绝望轻生。 张伟光一听,整个人都木了,背后冷汗直流,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全峰刚来的那天自己气头上踹的那一脚。 他惶惶不可终日,uu看书 w.ukansh强撑着上了两天课之后,干脆躲回家里不敢出屋了。 恰巧在这个时候,全峰在宿舍帮着清理黄崇杨的床位时在床垫子与床板之间发现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字条。 打开来一看,原来居然是十一岁的黄崇杨留下的一封遗书。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可对张伟光来说,不啻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黄崇杨写道: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我也想奶奶,但是我更想你们,我现在很疼,可是我知道你们都没法带我看病,我也不敢跟教练说,他又该说我没出息了,我怕他再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敢上场比赛的,下一次,我再也不临阵脱逃了。” 最后黄崇杨还在末尾一笔一划地留下了落款和日期,上面似乎有被泪痕打湿过的痕迹。 那一天正好是他出事之前的第二天。 这孩子最终还是逃了,逃到一个没人能逼他上场的地方。 这封信一经发现,公安局那边的动作也随即加快,原本想着破一起大案的警察们对于余下的事情兴趣了了,很快黄崇杨的尸体就被拿去火化,安葬在后山上的公墓里。 而张伟光则运气好到了头,本来只是教训不争气的队员,下手重了一些,正巧赶上严打的尾巴,给他强行按了个过失杀人罪,结结实实地判了十年徒刑。 这么一来,这场风波彻底结束,临近省里教练来的日子不过还有一个星期而已。 十九岁的助理教练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暂时地成为了拳击队的直管教练。 89 小助教的苦恼 全峰不知是否真的有命运一说。 听说在算命玄学中倒是有命硬的说法,说这人命硬,克夫克妻克父母,再狠一点也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除了自己不克,见人就克。 可还真没听说过有谁专门克自己的教练的。 论起来,全峰的体育老师史逢春也能算的上是他半个教练,结果让他搜集到了行贿的证据,叫老卢悄悄地捅到了市教委。 没过两天不仅史逢春自己丢了工作,还连累得刘仕英上调的机会也一并黄了。 若不是学校里还出了全峰这么号全市知名的“体育明星”,勉强算的上是老刘的教学政绩,大概他连校长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全峰的第一个正牌儿教练赵伟光就更惨了。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终归人不坏,至少没到史逢春那样低劣的程度,坏就坏在他脾气太过火爆,失手打伤了黄崇杨,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一颗不为人知的那么脆弱的心灵,就此让他蹲了监狱。 全峰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想起他,觉得他到底还是个认真负责的教练,就这么进了局子糟践了前途实在是可惜。 回想起来,在整个事件中全峰并没有主动想要获得什么结果,相比他想要在拳击领域获得成就的企图心来说,这件事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所做的不过是在某些关键的节点上因势利导,保证黄崇杨死后应得的公正对待不要再迟到,仅此而已。 他先是跟着张伟光去确认了黄崇杨的死讯,保证他不能将这件事从根儿上就隐瞒住,又在翻出黄崇杨的遗书后,有意无意地将遗书的内容公之于众。 谁知这封遗书的内容竟然荒唐地成为了张伟光的“罪证”。 事已至此,只能说人各有命。 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也没那么大本事和精力再去将张伟光捞出来,期望他那火爆的性子能够耐得住里面的日子吧。 张伟光被带走的消息传来的那天是个星期三,距离省队教练来朱山体校刚好还有十天的时间。 这件事爆发之后,张伟光本就躲在家里不出屋,他的助理教练,那个不足十九岁的大孩子就一直在替他代班。 这个时候他还算是中规中矩,训练安排和风格也都延续了张伟光在时的样子。 可当他知道张伟光没机会再回来取代他之后,一切就都变了样。 也许是这机会对他来说来得太过突然,按照原来的轨迹,拳击队常年成绩没有起色,他应该会是熬到张伟光退休才有机会接任直管教练一职。 要么就耐不住性子,换个别的专业,继续从助理教练干起,然后再找机会升职。 可现在张伟光突然走了,给他留下的拳击队里,又有可能出成绩的天才少年,又将要面临省队下来选人。 张伟光苦等了多年的机会现在全都变成了他的机会。 这让他的心态有些失衡,一旦将这机会把握住,原来的弯路全都不用走,说不定这一下,他就能直接转正了。 于是他将原本的训练内容陡然增加了一倍,这是逼迫着拳击队的队员们给他出成绩呢。 这么一来,反倒成了揠苗助长。 全峰倒不觉得有什么,本来他在暑假时自我特训的强度就比在体校时大得多,除了刚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之外,之后的日子是越来越轻松。 即便现在训练内容翻了倍,也不过是休息时间减少,增加的训练项目也还是拳击的专项训练。 比如原本冲拳一百次,现在就得冲拳两百次,原来要跑五公里,现在就早晚各跑一次五公里。 说实话,全峰即便能够胜任这样的训练,从内心中也对这样盲目的加量充满了抵触。 这种没有针对性的滥训,只能让队员们的身体时刻处于疲劳状态,还获得不了多少提高。 全峰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有些怀念张伟光在的时候了,起码那个时候,他还有余力去给自己加练,额外做些力量训练来保持肌肉。 这个小助教盲目迷信量变引起质变,却忽略了人体本身的承受能力,额外的无用训练挤占了全峰的时间,叫他再没有精力去加练了。 到了周末,不过经过了短短的三天时间,全峰甚至觉得自己的肌肉纤维都变细了,最近他没有上枰,也不知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全峰在拳击队里,身体素质算是最好的一档,跟已经青春期的马涛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他们俩在这种训练环境当中还能勉强坚持,其他的孩子一个个早就承受不住了。 好容易盼到了周五下午,体校的周末跟其他学校的安排不尽相同,因为是住宿制,即便这两天放假,每天早上的早课还是要上,五公里该跑的一步也不能少跑。 但是这对拳击队的孩子们来说已经是顶满足的休息日了。 结果,小助教在晚上饭后加练结束后,宣布这周末取消,明天照常训练,当即薛洪泉和阿来就瘫倒在地。 却又因为这个消极的动作,一人挨了助教两脚,还要加罚围着操场再跑五圈。 阿来是个愣头青,助教叫他跑倒也没有怨言,爬起来就开始咬着牙挤出身体仅存的一点能量去跑圈。 薛洪泉却当即向助教提出了退学。 自从全峰出现后,薛洪泉的信心就一直备受打击,对方比自己年纪小,可是实力却远远超过了他。 这还仅仅是在这个没几个人的小圈子当中来比较,如果放眼全国,厉害的家伙肯定会更多。 他已经在心底里认定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这种想法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发酵,每训练一回,就会翻倍地加重一回。 最后的这五圈他终于决定不跑了。uu看书.uuanshu.om 小助教还以为他是在跟他挑衅,他的一切教学方式都是来自对张伟光的模仿,于是他抡起脚来便要踹他。 全峰和马涛同时挺身而出,挡在了助教面前。 马涛是他的好朋友,自然要为他出头。 全峰站出来却让薛洪泉吃了一惊,但也在心中将感激之意暗暗地记了下来。 全峰的性格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再有第二个黄崇杨在面前出现了。 就这样,薛洪泉当晚就离开了拳击队。这支六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四个孩子,给省队教练挑选的余地更加缩小了。 孩子们心里都清楚,他们不可能都被教练选上,原本人多的时候他们还指望着也许会被选中,现在看来,如果有人被选中,也一定是在全峰和马涛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 如此一来,他们训练的热情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最后的这一周,除了全峰和马涛两人还能坚持完成训练,其他两个人完全是在应付了事。 这小助教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队员们消极怠工,他除了打骂再也不懂其他的激励手段,薛洪泉一走,他连打骂也不敢了。 每天只会臭着一张脸,嘴上却反而求着队员们训练起来了。 全峰此时对朱山市体校的拳击队所有的美好幻想全都破灭,真要是如此还不如留在勇者按照自己的方法训练。 如果不能尽早离开这个充满了颓唐气息的环境,光凭他的一腔热情,恐怕在这条路上也未必能走多远。 现在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寄希望于下周省队教练的选拔了。 90 家和俱乐部 不管怎么说,这难熬的一周总算是混了过去。 于队员们来说是如此,到了后两天,乃至于对那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助教来说更是如此。 队员们的训练状态奇差,让他根本不敢再多抱一丁点儿的希望,一边感叹着世态炎凉,一边带头消极怠工起来。 周四周五更是浑浑噩噩地在队里打个晃儿,召集了队员安排下去训练内容便不见了人影。 说不准是躲到哪个游戏厅里去打街霸了。 省队教练听说已经订好了行程,由于这次来朱山市实属临时起意,省会青州又距离朱山远得很,所以日程安排得相当紧凑。 省队教练大约是周日晚上下火车,周一上午试训队员,下午就要坐返程的火车回去。 于是他挨到周五晚上,干脆给队员们放了一个完整的周末,甚至破天荒地连早操都不用再出。 全峰看出来他这是破罐破摔,彻底地放弃治疗了。 不过,不管那助教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能有两天完整的假期终归是件好事,他许久没回家跟爹妈过周末,来到体校三个星期,更连去俱乐部看看的机会都没有。 正好逮着这个功夫,全峰打算先回家待上一天,然后去勇者俱乐部瞧瞧,一来看老卢把它经营地到底怎么样,二来也顺便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 周六早上他一个人出了早操,在操场上跑了十公里,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的孩子早就走光了。 就连一向刻苦的马涛这次也没客气,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住,听说他是找薛洪泉谈心去了。 至于能不能将他劝回来,全峰可懒得操那个心,他简单往背包里收拾了两件换洗裤袜,想了想又往里塞了一本初中物理练习册,以示自己没有因为练拳而落下学习。 回到家之后,这本书果然发挥了它的作用。 张伟光进局子的事儿在整个朱山市都传开了,并不是因为他这案子有多恶劣,比这严重的刑事案件警察们见得多了,而是他老师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死的又是他队里亲自带的学生。 尽管他不过是体校老师,那学生也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学习尖子,可是老师逼死了学生这件事依然充满了噱头。 何晴听说这件事之后几天睡不着觉,晚上做的噩梦也净是全峰叫张伟光也一并给打死了。 结果她忧心成祸害,本想着去体校把全峰接回来,自己倒先生了病。 全振兴放下手头繁忙的工作特意请假陪了她两天,只待病情稍缓就跟她一起去体校看全峰。 没想到这周末全峰倒自己先回家来了。 何晴一见着全峰,啥病都好了,忙不迭地给他张罗饭菜。 再一瞧他包里带回来的那本书,看到儿子竟然都开始自学起初中的知识来了,别说病了,高兴得让她去跑五公里都问题不大。 占了全峰的光,全振兴心中大石总算落地,匆匆吃了两口饭便跑到工地上看着那帮监理施工去了。 全峰知道何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便老老实实地在家里陪了她一下午。 晚上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看着对面墙上的泰森贴画旁边多出的那张金色奖状出神。 这奖状的分量实在是不值一提,何晴却依然将它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可见她内心除了对全峰的担心之外,对他取得的一丁点成绩都会感到骄傲。 全峰在床上翻了个身睡去,以后他要用奖状当墙纸,铺满整面墙。 这样何晴终归是能放得下心了吧。 第二天一早,全峰径直跑到勇者俱乐部,一进门就感受到这里相比以往热烈得多的气氛。 那场少儿拳击的决赛带来的影响时隔月余依然在发挥着威力,他的那个冠军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慕名前来学拳的孩子比以往多了几倍,他在格斗训练区不仅看到了他以前的同学,还见到了更多的生面孔。 这个结果他在比赛日那天就早有预料,却没想到效果竟然出乎意料地好,照这个样子下去发展,不仅勇者的经营会越来越好,甚至朱山市的拳击氛围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全峰猛然间见到格斗区正中央的墙壁上填了一个35寸东芝大彩电,这在这个时代应该是最高级的电视了,买这么个东西少说也得花个万十来块钱。 这相当于普通工薪家庭半年的工资了。 他心说这老卢也是个舍得花钱的主,就凭这么个东西,也能吸引不少家里还是上一代手动调台老菜单的中年爷们来这儿充会员看电视。 他正感慨老卢经商越来越上道的同时,却发现那电视上的画面有点眼熟,站住了脚仔细一看,原来那电视下面还接了一个录像机,此时正在循环播放他夺冠之后在这里接受王记者采访时的影像。 他登时两腮通红,时过境迁再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让他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正满地找地缝儿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辛艾穿着一身崭新的粉色阿迪运动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打了个对脸,同时高兴地叫了起来。 相比辛艾,uu看书 ww.uukansu.o 全峰还更显得沉稳一些,站在原地向她招手。 辛艾则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跶过来,脑后的马尾跟着她的动作一摆一摆的,她冲过来便蹲下来将全峰揽在怀里,兴奋地说:“小峰,你怎么来了?今天不训练吗?” 全峰没马上接话,从她的怀里推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辛老师,你这是正式在这儿上班了?” 辛艾抿着嘴一笑,说道:“我都来了两个多星期了呢,小峰,你别说,之前我跟你提起的那个搏击操,真的特别受欢迎,一开始还没什么,结果客人回去一个介绍一个,我的课现在都快排不过来了!” 全峰笑说:“那是好事啊,老卢在里面呢吗?我看你刚从他办公室出来。” 辛艾面颊微微红了一下,站起来说道:“卢经理这几天忙,好像是办下一届拳赛的事有些阻力,他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我是替他收拾收拾屋子。” 全峰从她的表情当中捕捉到了一点别样的信息,便调侃道:“辛老师可得好好给老卢那家伙收拾收拾,他可太脏了,你要不管他,他那屋可都没法儿下脚了。” 辛艾却说:“你怎么这么背后说他呀,他没你说的那么恶劣啊,而且他人还挺好的,也不让我白帮忙,你看这衣服还是他特意送我的呢……” 全峰笑而不语,盯着辛艾的大眼睛瞧了半天,看来老卢这榆木脑袋趁他不在的时候没少下功夫,居然让辛老师开始替他说话了。 他便摆摆手,给他再加上一把劲,“他对我可没那么好,怕是也就辛老师能有这个福气。” 91 别惹我师父! 两人说着话向办公室里走,在格斗训练区旁经过,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没人在意,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全峰的采访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着,充当着整个俱乐部的背景音。 搞得全峰在电视下走过的时候浑身不自在,他低着头,脚步加快,只想快点躲进办公室里。 老卢不在,去看看老秦也是好的。 却听见电视下站着两个带着半套护具的小孩对着电视指指点点。 “你瞧他那个怂样,也能得个冠军,肯定是家里有钱,托人找关系了。” “你可小点声儿,找没找关系我不知道,我可听我爸说这比赛本来就是这儿的老板办的,这小子在这泡了两个多月,吃饭睡觉都在这,保不齐跟老板有啥关系,万一叫人家听见了,给你撵出去。” “撵什么撵,老子的爹花钱了,一气儿给我们全家都一起办了三张年卡呢,他敢撵我出去。” 全峰听他们提到自己,便稍微多留了点心,见这两个孩子捕风捉影说的有趣,不由得乐出声来。 辛艾在一旁却听得愤愤不平,气鼓鼓地叉着腰要去教训那两个孩子,全峰一把扯住她的手,“辛老师,你干嘛去?” “这么小就会嚼舌根,不知大人怎么教的,看着穿的还利利索索的,结果跟暴发户一样的!” 全峰笑了,手上稍用劲,捏了捏辛艾白嫩嫩的手掌心,说道:“别往心里去,他们说的对啊,人家花钱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呗。” 辛艾兀自气未消,站在原地像不认识似的看着他。 “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 “我真是看不懂你,”辛艾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真不像个小男孩,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像个老男人,可是今天我看你倒像是……” “想什么?” 辛艾是第一个直接当面说出他真实身份的,全峰适应了这么久,知道其他人不可能真的猜出他是穿越来的,倒是对她的新发现挺感兴趣,便饶有兴致地歪着头追问道。 “像个奸商!” 全峰哑然失笑,这姑娘几乎全都猜中了。 他穿回来之前可不就是个老男人,老本行跟奸商也差不了多少,以后世的行为模式放到民风淳朴的九十年代,说是奸商倒也确切。 他嘴角泛起坏笑,眼珠一转,扯过她的手来,说道:“那我是奸商,我得卖给你点什么才对得起这名号。” 辛艾也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在脸蛋上,她本来就长的好看,这么一笑更洋溢着青春气息。 全峰在心里暗骂自己穿回来的年龄不够痛快,这么大好的姑娘只能眼睁睁地便宜那地缸精。 最可气的是他做为朋友,还得他娘的暗中帮他一把。 辛艾问他,“那你想卖我什么?” 全峰的灵魂在他脑壳里偷偷叹了口气,灵机一动,想到后世用滥了却屡试不爽的泡妞招数此时还未流行起来,便说道:“可惜我没有货,要不然我还是给你算算命吧。” 果然,辛艾一听便来了兴趣,瞪大了眼睛主动将手在他面前摊平,叫道:“真的啊?那你赶快给我看看!” 全峰捧过她的手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你呀,眼下要走桃花运了。”他向左右看看,补充道:“咱们这健身房取得名字也好,你的桃花在一个真正的勇者身上。” 全峰说完,心想老卢,兄弟该帮你的都帮了,剩下这姑娘悟到哪一步就看你的造化了。 辛艾听完了,脸蛋绯红,轻声叫道:“要死了,你个死小孩,跟谁学的张嘴就是桃花,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好了!” 说着她佯装生气,转身快走。 两人在这边笑闹的声音却吸引了电视下那两个半大小子的注意力,其中一个扶了扶眼镜,瞧了全峰半天,碰了碰身边人,“哎,那不电视里那个‘冠军’吗,你看他好像真跟这儿的老板娘认识哎!” 那个家里趁三张健身卡的“巨富”闻言也向这边瞟了一眼,嘴里发出嘁的一声,说道:“那哪是老板娘,那舞蹈老师,不过这小子好像还真是,嘶……他怎么看着比电视上高啊?” 戴眼镜的瞥了一眼同伴的头顶,点头道:“他好像比你还高,说不定真的有点实力。” “呸,有个屁的实力,装模作样的,”巨富捏了把鼻子,高声叫道:“哎,那边那小子,电视里那是你吗?” 全峰光顾着跟辛艾开玩笑,早把这两个小子给忘了,被他这么猛然一喊,才注意到他们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向他走过来了。 他既无意惹麻烦,也不想在辛艾面前逞什么英雄,上一次在佳友旁边的那个小巷子里他早就跟老卢说过,以后再也不想再擂台以外的地方动手。 在实验小学时,因为见到吴桐被史逢春找茬欺负,他已经破了一次例,这个时候就更加不愿意跟不知哪冒出来的家伙起冲突。 他便随和地扬了扬手,算是跟对方打过招呼,说道:“不是我,你们看错了,我就是来这逛逛。” 听到他否认,那两个孩子明显脸上一阵错愕,怀疑是自己认错人了,回头对着电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uu看书ukansh 辛艾也没想到全峰开口便是否认,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全峰对她使了个眼神,叫她配合自己,别暴露身份。 辛艾会错了意,以为他竟是害怕了,便挺身向前迈了一步,挡在全峰面前,对那两个孩子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两个不好好训练,怎么随便惹麻烦,快回去好好练你们自己的!” 全峰无奈地在她背后狂翻白眼。 果然,那两个小子听她这么一说,使劲向她身后盯了一会,巨富玩味地笑道:“我说嘛,绝对就是个水货,来拳馆还得让娘们保护着,怎么着,你以为教个舞蹈自己就真是个老师了?告诉你,你也跟她一样,就是个水货!” 辛艾气的小脸涨紫,被比她小了几岁的孩子抢白这一通,居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两个家伙抱着膀子挑衅地看着全峰,全峰叹了口气,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拉着辛艾要往办公室走。 “噢,胆小鬼,跑咯,水货!就是水货!” “放屁!” 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全峰站住脚,回头瞧去,从格斗区中间的擂台上翻下一个小胖子来,两步窜到那两个孩子面前,像头公牛似的对着他们喘气。 “谁是水货比比才知道,你俩要不服,过来带上护具,跟我打一场!”那小胖子拍的胸口砰砰作响,气势上就已经压倒了对方。 那巨富略有些怯,不过还是嘴硬道:“你是哪根葱,你又不是冠军,我凭什么跟你比?” 那小胖子瞧了全峰一眼,指着他说:“凭我是他的徒弟!” 92 意外比斗 小胖子张志鹏的突然出现让全峰惊喜不已。 他手上戴着拳套,将头上的全封闭式训练头盔取下来夹在腋下,先是向全峰笑了笑算作打过招呼,马上又将脑袋转过去,对着那两个口无遮拦地半大小伙子怒目而视。 他身形虽然胖大,可年纪终归还是小了点,估摸着往高了说也就是跟全峰同岁,不然他也不会上赶着叫全峰师傅。 一个小矮胖子不管面容做出多么凶狠的表情,震慑力到底还是差了点。 在初时被他突如其来地冲过来吓了一跳之后,两个少年看清了向他们发出挑战的人的真面目,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撇着嘴说:“什么玩意儿,谁稀得跟你打,要打也是跟他打!” 张志鹏自然不愿让他们就此瞧扁了,他倒也聪明,也换上了和对方一样的不屑态度,嘴撇得更大,“嘁,跟你们打还用我师父出手,你们连我都不敢打!”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两个少年登时火冒三丈,居然冲过来就要直接在这动起手来。 辛艾眼疾手快,赶紧往他们中间一站,说道:“你们谁也别乱来,既然都是学拳的,你们就规规矩矩到擂台上比一比,我去找秦老师给你们当裁判。” 全峰站在一旁瞧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突然发觉辛艾早不是刚来应聘时说话都脸红的那个小姑娘了,居然开始能够独当一面了。 还真是有点老板娘的潜质。 他这么胡思乱想着,却见秦学勇已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多日不见,他的块头比以往更大,肌肉的分离度更高,穿起衣服就像在钢铁重铠外面又套了一层t恤似的。 季节临近深秋,天气依然转凉,屋内虽然比室外温度要高些,可暖气还未开始供暖,屋里阴冷得还是叫人不由地打冷战。 其他人都已身穿长袖外套来保暖,唯独他,依旧不为所动,一件半袖衫套在身上了事。 他走过来一见全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小子,许久不来,一来就惹麻烦,我早说练拳有什么好,一个个闲的蛋疼。” 全峰根本不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跟他接触两个月下来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口是心非,上次能在比赛中夺冠,还要感谢他提醒自己多练脖子。 那时候条件所限,全峰只能练练斜方肌,勉强加强一下防御力,却对脖子本身没什么办法。 还是老秦心灵手巧,拆了三根军用牛皮皮带,给他自制了一个可悬挂杠铃片的头套来加强胸锁乳突肌和颈后肌群的训练。 “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能叫惹麻烦呢?” 老秦不置可否,却问道:“你们拳击队那教练进去了?” “进去了。” 老秦这么一问,全峰便心知肚明了,对方看似总是在反对他打拳,可是却在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即便如此,全峰还是觉得他是个怪家伙,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别扭着。 相比老秦的淡定,辛艾却在一边惊讶地叫道:“你们教练进去了?他不是上次还来这里带着他们的队员来比赛吗?他干什么了?”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瞧了一眼身边如受惊的小雀般的辛艾,同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没事。” 那两个少年见到全峰跟这家店的经营者们如此谈笑风生,脸上再度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可老秦那魁梧的身形往那一戳,两人的气焰早已悄悄地熄了,正想着开溜。 小胖子张志鹏却不依不饶地叫道:“怎么了?你俩不是不服吗,秦叔也来了,过来咱们好好比一场!” 萌生退意的两个少年被他这么一激,又不得不站住了。 到底还是年轻小伙子,谁都有点火气,心底里再胆怯也不愿意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认怂。 两人想要迎战,可瞄了瞄山一般的老秦又觉得有点心虚,还是戴眼镜的小子有些贵机灵,往前迈了一步,说道:“比就比,谁怕你们,你们要是一帮人拉偏架,吹黑哨,我就都给你们说出去,看谁还愿意来你们这破地方花钱!” 老秦本来不愿意掺和跟拳击有关的事情,可是从办公室的监控里看到全峰来了,似乎还惹了麻烦,这才主动从里面走出来。 谁知双方话赶话说到这里,居然要当场比试一番。 他抬眼环顾四周,整个健身房在上午基本没什么人在,此时这边一闹腾,仅有的几个锻炼的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老卢不在,格斗班的老师下午才来上班,此时懂点拳击规则的就只有他和全峰。 人家是在挑衅全峰,自然不可能让他来当裁判,为了勇者健身俱乐部的名声——全市第一个有正规格斗训练的健身房——他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uu看书ww.ukansu “你们放心,我从来都不干那种事。” 他是个沉稳而内敛的老男人,平时就不苟言笑,嗓音也有些低沉,自然就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可是一张口还是让两个少年有点肝儿颤。 那眼镜少年嘟囔了一句,“但愿你说话算话……” 众人见这边有孩子要比赛,这可难得的有热闹可瞧,没等辛艾去格斗区清场,人家早就主动将唯一的擂台给让了出来。 又听说全市少儿拳击比赛的冠军也在其中,原本对小孩之间瞎胡闹不那么在意的人也放下了手中锻炼的器械聚拢到擂台这里来。 上午是健身房生意最冷淡的时候,本来就没多少人,此时全部凑过来,也不过沿着擂台围了薄薄地一层。 老秦也就没安排工作人员将凳子摆出来,反正这比赛估计三两下就结束了,大伙站着凑合看个热闹就得了。 擂台上小胖子张志鹏信心满满,早就将他的护具穿戴好,不断地向对手比划着他的小拳头。 看起来自从上次比赛结束后,他的父亲对他的方式也更人性化了一些,居然肯让他来这里学拳了。 全峰觉得挺欣慰,从身边人的变化中看到了他所做的事情有了积极的影响,这也是他最初参加老卢那比赛的初衷。 只不过结果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另一边首先出战的是眼镜男孩,他已将眼镜取下,交给同伴保管,换上了他自备的高档半脸头盔爬上了拳台。 93 张志鹏落败 对于跟张志鹏在勇者的不期而遇,全峰还是感到有些惊喜的。 更没有想到张志鹏居然还没有将跟他随意定下的师徒之约忘在脑后,还因此为他而出头。 全峰抱着肩膀站在擂台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志鹏与眼镜少年对垒的情况,这也是他第一次从心底里觉得或许承认了这个有情有义的小徒弟也不错。 只是在心底里,他也知道自己不过仗着后世多学了三年拳而已,拳击易入门,难精通,一直不肯答应下来也有部分怕耽误人家孩子的因素在里头。 不过这次在健身房遇到了张志鹏,从他的表现来看,人家孩子是非常认真地在给他当徒弟。 对于拳击技艺上的学习却已经跑到勇者俱乐部来“另投名师”了。 全峰心底里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师父的名号,对张志鹏来说或许更多的是象征的意义。 因为他在前方闯出一条名堂来,身后才会有张志鹏这样无数的倾慕者来身体力行的追随。 他又何必执着于耽误不耽误呢。 只要他全峰一路闯下去,实力被更多的人认可,成为一个真正称职的榜样,那么他的“师父”之名也就顺理成章地称职下去了。 想通了此节,他再看擂台上的比试心情便轻松了不少,甚至也开始真的带着师父检查徒弟技艺的心理去观察张志鹏的动作。 这小子的进步比起第一次在少年宫和他对垒时进步着实不小。 拳架一板一眼地端在下巴左右,脚下的步伐也开始有章法可寻,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仗着身体壮实,抗揍耐打,一味地向前猛冲了。 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的技巧依然停留在刚刚入门的阶段,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十分僵硬,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虽然站架姿势摆的不错,可两只脚踩地面踩得太实了。 有点为了追究姿势的标准性而刻意板着身体的感觉。 两个脚后跟像黏在地板上一样,这是很多初学者都会犯的错误,张志鹏由于身体沉重,这样的站姿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更为明显一些。 不过好在对方来学拳大约也只是跟风玩一玩,虽然年龄大过张志鹏不少,身高臂展都占优势,多长高的一截身长让他身形虽然瘦弱,体重却约莫跟张志鹏差不多,本该占据优势的他此时却跟张志鹏打得不分上下。 甚至于小胖子张志鹏依然延续了原来打法的勇猛之处,气势上绝对的压倒了对方,让眼镜少年反而还略占了下风。 孩子间的比斗,尤其是如此业余的比试,很快就会各自失去章法。 当张志鹏一味向前猛扑,连续左右开攻,一路用重拳将眼镜少年逼进擂角之后,双方的拳路便都回归了本能。 两人开始逐渐用王八拳对殴。 站在擂台上充当裁判的老秦过去将两个打急眼的小孩分开,喝道:“行了,别打了,你俩不分胜负,今天就这么着了。” 老秦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两个小崽子可真讨厌,打拳可真讨厌,却不得不为了健身房的声誉站在这里。 哪知道这两个孩子却都不买账,眼镜男哪能接受自己跟小孩不分胜负,张志鹏一路压着他打更是觉得自己已经要赢了,在不同的心理下居然作出了相同的动作,纷纷在老秦铁掌的束缚下使劲挣扎,对着对方的脸喊着:“谁跟他不分胜负,还没比完呢!” 两个孩子认真的模样却引得台下的观众们一阵哄笑,像是在菜市场看斗鸡一样有趣。 台上的孩子因此而羞红了脸,眼神里迸出的光更加想要将对方撕碎了才满意似的。 台下的巨富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在台上毫无建树,如同自己也受到了侮辱,竟然趁辛艾不备从一旁窜上了擂台,似乎想要从背后偷袭张志鹏。 全峰见状并未急着往上爬,尽管张志鹏替他出头并非他所愿,但是他总不至于见自己的“徒弟”吃亏而无动于衷,只是他实在是知道,老秦在擂台上站着,有他一个人足以。 果然,老秦一甩手将张志鹏护在身边,另一只手将那两个孩子挡在身外,眼睛一瞪,眼珠差点像暗器般飞出来,喝道:“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哪知道这巨富少年似乎并没有继续攻击张志鹏的意思,而是将自己的同伴拽到身边,同时对着老秦叫道:“我来跟他比,你放开他!” 本就不耐烦的老秦哪知道他还有这么一出,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就对打拳这么执着,脸上挂着如同吃了苍蝇屎般的表情,闷着嗓子说道:“你们还要打车轮战啊?对这么一个小孩?” 巨富毫不退让,“不行,是他自己要跟我们打的,我非得给他点教训不可!” 张志鹏也针锋相对,“打就打,谁怕你啊!” 老秦无奈,只得将孩子们放开,站在擂台上望着全峰若有所思。 全峰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他,心说叫他再躲,这回让他身处拳击比试的中心,好好地回忆回忆拳击的乐趣吧。 这边眼镜男孩从擂台上跳了下来,他的同伴也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台上跃跃欲试。 小胖子张志鹏刚打了一场,简单地修整了一下,顶着一脑门臭汗站在他的对角。 老秦的示意一响,uu看书ww.uuk 张志鹏依旧延续了他的打法风格,开始便向巨富少年冲了过来,甚至于比上一场还要来得更猛烈一些似的。 全峰在场下看得分明,这小胖子脚下已然微微有些虚浮,要知道从来没有训练过的普通人在街边跟人打野架的话,体力也不过只能支持个一分钟左右。 之后的时间就全靠意志在支撑。 张志鹏说是在俱乐部系统学拳,可终归还是个幼童,刚刚又跟人全力打了一场,体力在此时出现透支根本不足为奇。 他此刻便是如此,凭借不愿服输的念头强拖着强弩之末的身体去跟比他大的孩子战斗。 这意志力倒有点做拳击手的潜力。 不过现实总归是现实,不会因为谁的意志坚强就给谁多些优待。 巨富少年看清他的来路,仅仅挥出一拳,小胖子张志鹏仰面而倒,再站起来时脚下就如同踩在船上一样,再无反抗之力了。 全峰暗暗叹气,这种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本就无心在这样的地方去跟没入门的爱好者们去争斗,这结果也算适得其所。 只是小胖子张志鹏却要独力消化这失败的苦果了。 哪知道擂台上,张志鹏扶着场绳,大口喘了两口气,晃了晃脑袋,迈着摇摇晃晃地步伐,居然还要跟那巨富少年继续比斗。 全峰心中大为感动,却见老秦一伸手揽住了小胖子,终止了比赛。 全峰忙迎到擂台边缘,伸手去接昏昏沉沉地小胖子,帮他从擂台里翻出来,谁知老秦对着他一指:“小峰,你来跟这小子打一场看看。” 94 秦学勇有点反常 全峰来勇者俱乐部本没什么目的,无非是找朋友们叙叙旧,被关在体校里半封闭式的的训练,每天接触的都是比他大两三岁的幼稚小孩,憋都要憋死了。 穿越回来之后能跟他对等交流的还真就只有勇者的这两个糙汉。 被无知的小孩挑衅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有什么所谓,如果他这样的事还要去跟人家计较,那就白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了。 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张志鹏为他出头,他全峰就得去给他报仇的想法。 拳击比赛本来胜负难料,即便实力胜过对方也常有在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发生,张志鹏斗志昂扬,早一点尝到败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本想着将小胖子扶下来,就此躲进办公室里,再蹭点老卢藏起来的好茶,不比在这里跟两个不知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较劲有意思多了。 谁知道一向躲拳击比赛躲得远远的老秦当了一会儿裁判之后居然点名要他来打了。 如果换第二人怂恿他上台,哪怕是刚为他出过头的“徒弟”张志鹏开口,他恐怕也不会答应。 可是撞上老秦铁树开花,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事实上,现实也容不得他考虑太长时间,周围的看客们此时也已发现了他就是电视上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冠军。 一时间起哄架秧让他上场的声音不绝于耳。 台上的巨富少年也向他投来挑衅的目光。 这些事其实都不足以让他改变初衷,最让他放在心里的,倒还是老秦今天的一反常态。 身边环境的嘈杂全都被他屏蔽在脑海之外,拳击手另一个重要的特质就是专注,这一点上全峰从来不输于人,只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与老秦的对视上。 秦学勇这次没有再借故逃开,而是坦然与他对视过来,全峰猜不透他眼底的内容,于是决定只有应了他的要求上场比赛也许才能进一步接近谜底。 全峰没有带护具来,他平日训练的装备全都是在体校和别人合用的,为了尽快融入集体当中,他也没搞什么特殊,拒绝了老卢要给他单独买护具的提议。 他觉得越是恶劣的环境才越能磨砺出过硬的素质,只有在原始丛林中厮杀出来,才是真正的野兽之王。 到了勇者,面对这些业余选手,他更加没必要在意护具上的差距,只是将张志鹏手上的拳套薅下来做为己用,就那么素着上身,连t恤衫都没有换,便爬上了擂台。 台下观众又是一阵叫好,似乎他真的是某个成名已久的明星一样。 只不过这其中,混杂得更多的是那种成年人历来对小孩子饱含着戏谑的审视。 这些事情通通干扰不了全峰,他对站在对面的巨富少年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两个拳套兑在胸前,略微拱了拱手,算作是行了礼节,“朋友,你挺厉害的,咱们点到为止,就算切磋切磋。” 那个孩子将他的善意当做了怯懦,脸上不屑的表情更甚,也不还礼,直接摆起站架,将脸埋在拳头后面,眼神透过双拳的缝隙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怕了就别上台,一拳解决你,跟你那徒弟一样!” 全峰对老秦耸了耸肩,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辛艾捧着双手放在嘴边对他大喊:“全峰,加油啊!” 全峰心说小姑娘就知道一惊一乍,又不是没看过他比赛,这孩子是比张志鹏强,可也不过是个爱好者下游的水平,跟他比赛要是还得加油,他不如回去好好学习,说不定还能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呢。 全峰居然没举拳架,甚至连头都转了过去,面对着台下对着辛艾笑了笑。 初时见他双拳垂在体侧,巨富少年还以为他没有做好准备,哪知道他接下来居然整个人几乎都是在背对着他,这明显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立刻怒火中烧,改变了防守反击的策略,快步从擂台另一角向全峰攻了过来。 全峰感觉到擂台略带弹性的地板在阵阵颤动,知道对方已经扑过来了,辛艾适时地向他大喊:“全峰,小心!” 全峰脸上微笑不改,右脚猛然蹬地,向左侧弹开两个身位,对方的拳头有惊无险地从他身侧擦过。 巨富少年一拳扑了个空,本想着给他来个背后突袭,一拳了结了他,身上用上了全力,没想到如此轻易地被对方闪过,自己收拾不住,脚下磕磕绊绊一直扑倒擂台角才算停下。 按照常理来说,全峰这时正是发动总攻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取得比赛的胜利。 可是他不知道老秦让他上台比赛到底是什么用意,于是决定在台上多拖延一会儿,也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这几天小助教心不在焉,很久没有安排实战对练了,他的手也确实有些痒了。 那少年见他站在远处好整以暇地跟台下的漂亮女老师抛媚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uu看书.uanshu.cm 怪叫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牙套呛到肚子里去,使劲咳嗽了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他倒是不担心全峰趁机攻击他,要攻击他早就来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他再次对全峰发动攻击。 全峰双手下垂,脚步轻移,像个泥鳅一样在六米见方的擂台上滑来滑去,这么小的空间就算对小孩子来说也不算宽阔,可他就是能让对方连毛都碰不着他。 他时不时地在与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出拳,敲在对方的有效击打部位上,明示对方,如果是真的比赛,这会儿他早就输了。 那孩子越打越沮丧,越沮丧却越狂暴,当他知道对方在嘲弄他的时候,理智进一步丧失,所学的那点基本拳击路数全都忘光了。 再次祭出了他的本能绝学,王八拳。 这样从上向下狂抡的拳法,在街边两个普通人之间用出来,还是有很大威力的,可在全峰眼里,对方满眼都是漏洞。 他想着该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了,老秦却突然叫停了比赛,他将狂暴不已的少年挡在身后推在擂台角里,但是没让他下台。 正当外行们以为老秦是为了保护全峰,防止暴躁的少年失手打伤他的时候,老秦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向来说话言简意赅,抓着台上少年的衣领,对台下他的同伴说道:“你也上来。” 那孩子刚把眼镜戴好,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对,你也来,你们俩一起打他一个。” 说罢老秦意味深长地瞧了全峰一眼,却没多做解释。 95 1vs2 在一个擂台上两个选手打同一个对手也只有在wwe的表演里能看到这样的对阵,可是勇者俱乐部跟wwe挨不上边,这里进行的是拳击比赛,更跟美式摔跤没半点联系。 只能说这比赛实在太过业余,甚至可以说是对全峰拳击技术单方面的考较了。 不过这样的场面对看热闹的人来说实在是少见,擂台下众人起哄叫好的声音反倒比之前更胜了一筹。 全峰猜不透老秦的用意,但也大概猜到他是想看看自己在体校训练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技术上是否有进步吧。 只不过因为放眼整个俱乐部,年龄级别跟他差不多的孩子能在技术上也跟他对等的几乎没有。 找一个高级别的成年人来做他的对手,又会因为级别相差太远,而看不出技术上的细节。 老秦想要测测他的实力,也就只有这样的办法了吧。 可是老秦又为何突然对他的实力感兴趣了呢。 这点全峰实在是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而是专心应对台上的两个对手。 这次他稍微谨慎了一些,将后手拳摆在了下巴旁边的位置,也就是说他举了半个拳架,一双鹰眼严密地观察着两个对手的动向。 因为是一对二,老秦上来就宣布了规则,相比正常的拳击比赛,在这种情况下,人多的一方不得进行搂抱,一旦全峰主动搂抱,那么比赛进入中止阶段,第三个人不准趁此时偷袭。 规则明了,能不能具体执行还得看老秦,他现抓的这两个孩子没什么拳击手的规则意识,很容易就会因为场上的情势变化而情绪失控。 可以说面对这样不讲章法的对手,全峰还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 他在心里不断盘衡着到底要拿出多少实力来应对这样的场面。 那两个孩子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对方在小看他们,想让他们上台来一起出丑,看得出来,就连每一个脚步移动都带着气愤的情绪。 各自有了帮手的存在让他们更加有了底气,行进突击都比之前更为果断。 比赛开始时,老秦举手示意开打,手还没完全落下,他们两个人就分别从两个擂台角向全峰直冲过来。 连假动作都懒得做了。 拳击的门槛极低,只要四肢健全都可以去学习这种朴实无华的格斗技巧,普通人经过一定的训练之后,也可以用它来防身。 大多数人经过刻苦的训练也能成为一名职业拳手,参加参加外围比赛,拿点小奖,赢点奖金,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若想成为顶尖的职业拳手,刻苦训练就成为了一个最基础的前提,余下的,需要比拼的就是全方位的天赋。 寻常人都能看到的那些骨架大小,肌肉密度,力量和肌肉的比例,反应速度,手眼动态协调等等多种属性自不用提。 还有一点常常被人忽视的就是战斗智商。 有的人天生会打架,光靠本能反应就能赢过对手。小的时候身边有不少这样的人,看起来跟同龄人一样的身体条件,可是打起架来就是比别人厉害。 这种人在那个年纪往往被当做英雄来崇拜。 这种战斗智商实际上囊括了很多细节,比如大到在面对某种情势下如何做出最优的选择,是打还是跑,中到遭到对方围攻该选择哪个对手作为突破口,小到贴近对手时是先出拳还是先抬腿,先防御还是先攻击,还是做个假动作骗过对方然后逃跑。 战斗智商高的人在一瞬间就可以做出最优的判断。 全峰小的时候被家里看得很严,很少有机会能跟其他的孩子起冲突,起了冲突也不敢跟人家打架,因为他怕回家挨老爹更毒的打。 直到成年之后自己赚了钱,又熬到了三十多岁才有了点闲暇时间,这才让他在拳馆中发现了他这方面的天赋。 原来小的时候,他总是能在不可思议地角度接住从桌子上滚落地面的笔,也能不经学习就能知道人身上的弱点。 他原以为这该归功于中学生物课本的功劳,可是同龄人都学了一样的书本,却大多数都不知道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击打敌人的后脖颈是打不晕人的。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击打脖子侧方颈动脉的位置,使脑供血暂时中断,才会使人产生强烈的眩晕感。 学了同样的知识,有的人只是用来考试,而全峰却联想到人体的弱点。 这些不知为何就能产生的联想,经过日积月累一丝一缕地汇集在一起,就成了每个人不同的天赋。 此时算上老秦,一共有四个人站在擂台上,使空间更显得捉襟见肘,寻常人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条件下,面对两人包抄还能闪转腾挪得起来的。 可是全峰却几乎没经多少思考,在对方动起来的一瞬间,他也开始移动。 经过刚才张志鹏的两场战斗,加上自己站在擂台上的切身体会,他已经对这两个人孰强孰弱有了一个大体的衡量。 他主动向比较弱的眼镜男孩靠过去,对方不论强弱,他的近视眼都是最大的弱点。 近视眼有个最大的毛病,长期戴着眼镜陡然摘下来之后,在对视距的判断上会产生比较严重的误差。 也就是说他判断距离的能力有问题。 全峰在向他迅速靠近之后,他的视线果然出现了问题,在全峰距离他还有一臂之远的地方,他就已经开始挥拳了。 全峰头一低,轻松从他的腋下穿过。 另一个对手见他向近视眼靠近,u看书ww.ukanshu.om 也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却没想到全峰轻易地闪过了同伴的攻击,还让同伴的身位挡在了他和全峰中间。 两个人险些扑在一起,第一次攻击就这么轻易地被全峰化解了。 一经交锋,全峰立刻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个准确地衡量,他再次将举起来的半架垂下了。 老秦见此情景,不满地说了一句:“你去了体校两天怎么变这么狂了,该出拳的时候不出拳,赶紧好好比赛。” 全峰没想到一向不干涉格斗事务的老秦居然会主动开口训斥他,这可是破天荒地大事,也就按照他的吩咐,重新端正了态度,举起了拳架。 对方两个孩子都比他大,可是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已经不把这种训练水平极低只靠年龄和身体的孩子放在眼里,所以刚刚稍微有些托大。 当他重新认真起来之后,对方两个孩子简直就是站在场上的活靶子,他们一下也捞不着全峰的身体,却在不断地挨揍。 全峰经老秦那么一说,也想着快点结束这场无谓的比赛,拳路毫不留手,专往对方同时暴露出的无数弱点当中最脆弱的一点猛打。 短短的两分钟的时间里,那两个孩子满脸开花,鼻子下巴眼眶全都被揍了个遍,要不是带着护具,此时早已经躺下了。 在这段时间里,全峰猛然爆发出来的实力终于让台下看热闹的起哄声变成了由衷的赞叹。 这些业余地爱好者们,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专业拳击手的水准,哪怕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却也足够地震撼他们地心灵了。 96 幻觉? 老秦很快就中止了这场再打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的比赛。 那两个少年灰头土脸地扔下护具跑掉了。 全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他这一时兴起,说不定导致俱乐部的会员就此少了两个。 可是另一件困扰在他心头的事情却跟那两个败者无关,这件事让他久久不能释怀,以至于从俱乐部回到家中,他还在不停地思考。 他的打法与之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没有变化也就是没有进步。 这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害怕了,一个拳击手不能日益精进,那么就是在浪费生命。 可是最让他感到担心的,是他在一个月前,用同样的打法可以直接ko掉比那两个孩子厉害得多的马涛。 现在他不断地命中对方的面颊,却一次都未能将对方击倒。 这说明在某些方面,他退步了! 难道来到体校的选择是错误的?可是他已经走到这一步,又怎么能回头。 放着自己创造的优良训练环境不待,非得跑到体校这种破地方来,现在看来实在是一招臭棋。 颇有些为了打拳这一个单一的目标做过了头,结果反倒有些欲速则不达的意味。 可是事先他对体校的状况又不甚了解,更加不可能在去之前就预知到会发生黄崇杨和张伟光这样的事件,若仅是因此荒废掉一个月的时间也就罢了。 让他细想过来,发觉事情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体校在出了张伟光这档子事之后就一直在招募新的拳击教练。 可同样因为张伟光这件事,一个礼拜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前来应聘。 甚至体校拳击队乃至整个体校的名声都臭了。 那些成绩好的队伍,标枪铅球和摔跤队为了躲避风头,都已经集体去外地拉练试训去了。 剩下的这几支队伍该休整的休整,该放假的放假,有比赛任务的就去比赛地完成日常地训练。 整个体校在本该最忙碌的季节居然变得冷清起来,诺大个学校也只剩下苦哈哈没人管的拳击队还在坚守阵地,每日照常出现在学校里。 全峰只期望着一切不要影响到省队教练的感观才好,不过行程既然已经定下,他们大概不会因为这件事临时折返回去。 全峰若想摆脱这种困境,看来只能在省队教练面前好好表现,争取离开这个泥潭才行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老秦临时叫他对阵两个对手的真实用意,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他的退步,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给他提个醒吗? 那场比赛过后,老秦又变得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打发走了那两个孩子之后,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全峰多说。 他具体怎么想的,全峰更加摸不透了。 再次遇到张志鹏却还是让他高兴的,尤其是知道了这孩子的品性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更纯良一些之后,他觉得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师父”也许能为他多做点事情才好。 于是跟老秦私下里打了招呼,让他待老卢回来之后商量一下,至少给张志鹏减免一些在健身馆的费用。 老秦在这方面倒从来都不显小气,他本来对经营也不甚上心,在全峰这次出现之前,他一心在准备着全省级别的健身大赛。 进入了备战状态下的他更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全峰的提议只是说:“反正是你的朋友,你说免费就免费就得了。” 全峰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占有健身房股份的,给个把学员免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只当老秦和老卢又照顾了他一次人情,未来有机会少不了还要还他们。 全峰特意叮嘱老秦在他走后再将这件事情告诉张志鹏,这孩子本来就将跟他之间的感情看得颇重,若是让他当面知道了这背后的事情说不定又要缠着他不放手了。 他本来对应付孩子就感到很棘手,可偏偏自己穿回了小时候,周围的人全都是孩子,小孩子最易将人情看得太真,他却在经历了世间沧桑之后将人情看得极淡,有时不得意也只用来当做交换利益的工具。 此时张志鹏对他一片真心,他却不愿随便当真,免得日后对方发现真相,又惹得双方都不好过。 至于他离开之后,反正他也不在健身房常混,棘手的问题就甩给老卢他们去处理吧。 全峰周日晚上返校,总觉得如芒在背,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说来奇怪,这种感觉在他周五回家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只不过周末两天一直安稳无事,让他以为是这周体校翻倍的训练让他过于疲劳,结果出现了幻觉。也就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这感觉再次凭空出现,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走在刚刚亮起光芒还未盖过将要落日的路灯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到街边拐角的地方便猛地回头几次,却也是一无所获,连个鬼影也没抓到。 街上的行人神色木然,深秋的朱山市也已经开始刮起了北风,马路两侧充作绿化的杨树哗啦啦地摇晃着枝头的黄叶,uu看书.uahu.o 大片大片地落叶从他面前飘过。 他在街中愣了一会,不由咧嘴笑了起来,嘲笑自己的神经兮兮。 恐怕是明天就要面对省队教练的考核,情绪太过紧张以至于将树影都当成了不存在的敌人了罢。 这也难怪,回到儿时也有快五个月的时间,马上要重新度过自己的九岁生日,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下,他已经接连面对了几次人生重要的抉择。 这在上一世可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毕竟单纯的童年只有一次,即便带着成年人的记忆再回来体味一次也远找不回那个味道了。 那个时候他一边儿急于长大,却一边无忧无虑地玩耍,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握命运这样沉重的话题。 现在他看着熟悉的街景,遇到了后来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的朋友,欣喜过后,心境却完全被改变命运这种使命感给支配了。 有时他也想着只是单纯地再次过一遍童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快被他自己打消掉,能够重来,当一回先飞的笨鸟,这样的机会不去把握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上一辈子就是错过了太多的机会才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地步,窘迫地时候连饭也要三顿并做两顿一起吃,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少壮不努力的悲剧了。 就这么一路瞎想,回到了冷冷清清的体校,往常地返校日热闹的景象因为张伟光的风波也已不复存在。 他默默地按部就班做好了准备工作,只等着迎接明天又一次命运的门槛。 97 神秘的邀约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从周一早上一起床,全峰的左眼就跳个不停,他自是不会把这样的传说当做一回事,眼皮跳也不过是疲劳之后神经性地抖动而已,眼前的生活素得一眼望得着边,哪里会平白冒出财来。 全峰不去管它,没想到过了一阵,右眼也开始跳起来了。 全峰不迷信,说是平白的好运他总是不信,可是厄运当头却总还是介意得要死。 外来的财不来,与他也没什么损失,可是平白的灾落在脑袋上就不好说了。 他找来湿毛巾按在眼皮上,眼皮识相地安静了一会,可当他取下毛巾开始早训的时候,两个眼皮居然一起跳了起来。 昨晚宿舍夜谈的时候就听消息灵通的阿来说起教练已经如期而至,估摸着今天上午就要安排队员们去做试训。 早训的时候小助教来打了个照面就急匆匆地去省队教练下榻的宾馆做招待也从侧面说明了这消息大概率属实,不然以小助教的作风,断然不敢周一刚开训就撇下学员们翘班去的。 眼皮跳的全峰心神不定,总觉得似乎要有事发生,早训结束后坐在食堂里跟马涛一起啃白面馒头的时候还想着如果真的要出什么事最好不要跟试训有关。 正这么想着,嘴里的馒头还噎在嗓子眼,就听门卫老头跑到食堂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拳击队的全峰,到门卫室来,有人找!” 全峰心里打了个突,半个馒头彻底噎在嗓子里,他周末刚在家里和俱乐部各转了一圈,该见的人都见了个七七八八,断然不该再有人来找他。 要说有也只有他老妈何晴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这么一寻思,就想着是不是老妈病情加重了。 他不顾碗里的小米粥刚盛出来,摆在面前还没晾透,端起饭碗灌了两大口,忍着烫嘴将馒头冲了下去,把剩下的大半碗粥往桌上一推,随口对马涛说道:“涛哥,帮我喝完了收拾掉吧,我去看看。” 马涛眼皮没抬,比了个ok的手势,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咸菜,就把全峰剩下的干粮和粥全都揽到自己面前造起来。 全峰一路小跑冲到门卫室,屋里除了先他一步回来的门卫老头正站在办公桌前拿烟,再没有其他人在这。 老卢中间仅仅再来过一次,除了给全峰带了一大堆补品之外,还把这老头给喂熟了,顺带着也就跟全峰熟络了起来。 他看着全峰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拿起香烟下面压着的纸条往全峰这边的桌面上一丢,说道:“急啥,又没啥大事,吃完饭再过来呗?” 全峰心说还不是你叫的火急火燎地吓人,他眼皮交替着猛抖了两下,甩手擦掉额头的汗,又将手上的汗在训练服上蹭了蹭,接过纸条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要想试训成功,八点半到体育馆后小树林见。” 朱山体校建在临街的位置,它的北侧是马路,南侧原来是一片平房,不过那片平房在前年的时候已经拆迁掉,盖成了其他单位的家属楼。 在这片新起来的楼房和体校之间有一片漏网的树林,面积也不大,总共不过四五棵树交错起来的宽度,却成为逐步迈向钢筋水泥现代化城市中少有的一抹绿色。 这片树林跟其他学校类似的隐蔽地点一样,有着各种各样暧昧的传说,谁和谁在这偷着接吻,谁和谁又在这吵架了,又或者趁着夜黑风高没有人影的时候干点更彻底的事情。 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邀约全峰的人都不会是请他去做那些事情,只不过从字条上留下的内容来看,这也确实是一件值得躲进小树林里做的隐蔽事情。 全峰见到不是老妈病情加重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要说何晴倒也没得什么重病,不过是忧心过度导致身体虚弱,又恰巧天气转凉有些感冒而已。 周末的时候全振兴曾提到过何晴稍微有点肺炎的趋势,这才让全峰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现在他陡然放松下来,倒又将眼皮跳动的事情跟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他自诩在社会上浸淫多年,性格早已沉淀了下来,断不会随意就失了分寸,可是回来之后发生的跟他命运相关的事情证明,在关键时刻该紧张还是会紧张。 他开始在内心中斟酌到底要不要赴这个来路不明的约,他向门卫老头打听送来这纸条的人样貌,老头抽着中华给他的回答是:“不认识,没见过的一男的。” 这答案让全峰更加困惑了。 他想来想去,会为他暗中打点关系的只有勇者俱乐部里的那两个家伙,可是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相信自己的实力,不屑于耍背地里肮脏手段的人。 要是老卢他们私下里给他疏通了关系,这个时候再来告诉他,以他们对全峰的了解,uu看书 .uuash 断然会惹得全峰大发雷霆,事情反而搞不成。 所以这两个人一向是将给他的帮助摆在明面上,接不接受全由他自己决定。 除此之外,全峰再想不出还有其他人选了。 他换了个思路来考虑,也许是有人打听到了内幕,知道他最有希望被选到省里去,于是或是要请他放放水,或是要卖给他什么人情,凡此种种皆有可能,那么这邀约的人的范围也就在他的队友之中了。 他拿了纸条心事重重地返回食堂,马涛已经将他留下的食物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干净,他无奈只好再打了一份成色远不如半小时之前的饭食,一边吃一边打量着他的队友们,希望能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可瞧了半天,队友们神色如常,倒是他总是盯着大伙看,惹得马涛问他:“你干什么呢?怎么突然神经兮兮的?” 全峰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琢磨得入了迷,有些失态了,他随口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抬头看食堂中央的挂钟,此时不过七点半过了几分,距离那个约定的时间还早,他还有的是时间考虑。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在他的脑后,他陡然间转过头去,见到食堂之中人影重重,吃完了饭的队员们端着饭盒去食堂一侧的水池边排队洗碗。 这次他能肯定确实有人在一直跟着他,只不过他回头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拍,那人的目光就隐匿在这些学生当中。 他灵机一闪,这目光的主人是不是跟那张纸条有关。 全峰终于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98 小树林见 从体育馆后墙边缘的裂缝穿过去,就来到了那片宽度不大,却一直从家属楼小区延展到西侧街头的杨树林里。 如果说缺少了往日朝气蓬勃的体校生在操场上拉练的体校有些萧条的话,那么挂了半蓬黄叶的杨树林就称得上是萧杀了。 树叶随着秋日的冷风轻摆沙沙作响,清远的日光从叶间的间隙透过,照在铺满了落叶的林间泥地上。 脚步声落在上面就变成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间或有已然干透的细小枯枝被全峰的体重压断,发出咯吧一声脆响。 全峰在林间穿行,渐渐地远离了操场上为数不多的喧闹,林中很静,原本夏日叫的欢的虫此刻也已不见踪影,偶尔他的脚步惊起两只扑棱棱的鸟,也仅仅是跳上附近的枝头静静地观察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全峰在树林中间停住,再走下去就要穿到对面的小区里了,他心中纳闷,那纸条的主人叫他过来又不出现到底是何用意。 体校上午第一堂早课八点钟开始,他在体育馆集合过后,从小助教那里听清了上午的安排,便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出来赴约。 省队的教练果然昨晚就已经到了,在郎校长的陪同下喝了个酩酊大醉,小助教早上去献殷勤的时候他们还兀自未醒。 此时他们应该在郎校长的办公室大致地了解情况。 到了九点,就会来到训练馆,先是旁听一堂他们的训练课,借此观察一下他们平常状态下的训练水准,随后,就是按照他们自己标准制定的体能测试了。 全峰算了算时间,八点半这个时间刚好卡在省队教练下来旁听之前,说不定对方真的有什么内幕消息,于是在赴约的时候又多了两分正面的期待。 谁知道来到这儿以后除了树影,半个人影也无。 他估摸自己在树林里也站了有十分钟的时间,对方依旧没有出现,他决定不能再等了,因为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对方确实知道内幕,那么找个借口将他骗在这里,让他不能按时出现在课堂上,那么自然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这个时候全峰已经在内心中认定给他纸条的人就是他的队友,跟他不对付的薛洪泉早已经离开,马涛是个将公平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孩子,那么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就落在了阿来和雀斑脸小五的头上。 可这个怀疑在一下秒就被破除了。 他在树林中翻头往回走,刚一转身就听到有人在来的方向对他说:“怎么了,这么着急就回去了,你不是还没见到你想见的人吗?” 全峰注意到从他来路的某棵树后转出一个人来,刚好挡在回去那条最宽敞的林间小路上。 不用说,这才是邀约他的正主,全峰顶着阳光辨认了半天,只觉得这半大孩子似乎从哪见过。 对方也瞧出他并未认出自己,便哂笑道:“怎么的,大冠军,这么快就不认人儿了?看来你狂得够快的啊?” 全峰听着这声音猛然回想起来,这瘦高个不就是在少年宫参赛时,他这辈子第一个在擂台上遇到的对手,被称作杨老二的家伙吗? 对于这个本该跟他再无任何交集的家伙在这个节点突然出现,全峰隐隐有些不安,从对方的做事风格来判断,这一切必定是都计划好的。 冷风擦着头皮而过,树叶在头顶摩挲声响,全峰预感到今天也许要出大事了。 果然早上眼皮不是白跳的,居然在这里应验了。 “这几天跟着我的人是不是你?”后世地历练让全峰很快镇定下来,他与学校不过一墙之隔,想要回去也不算太难,只要打发掉眼前这个家伙就行了。 “是也不是,”杨老二言谈间颇有些得意,随手从旁边的树干上撕下一小块干裂的树皮在手中不断把玩着,“你这小子挺贼的,我一个人还真不太好跟你。” 正说着,全峰听到身后踩在厚实的落叶上的脚步沙沙作响,回头一瞧,从对面小区里陆续出来了十几个半大孩子,年纪都跟杨老二差不多。 为首的一人他最熟悉,正是台上台下有过两次交手,两次成为他手下败将的孙佳。 至此,藏在暗处的敌人全部现了身,全峰一下子心中了然,对事情的经过也梳理出了个大概。 这个年纪能来学习拳击的孩子,都有点好勇斗狠,争面子的习惯。 孙佳自不用提,回想起当初在少年宫,这杨老二在登上赛场前和输给全峰之后前后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他自然也是这类人物。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全峰能够想到孙佳在游戏厅偶遇他企图争回面子却偷鸡不成之后的沮丧,之前就听说他们两个是好朋友,常常一起去周边的学校打劫弱小的孩子。uu看书 wwuanshu.m 输给全峰这样的事必定会被杨老二所知。 尽管孙佳已经从拳击队脱离出去,成为了社会上的闲散混混,可是杨老二还在他的跳高队待着。 跳高队在朱山体校也算不上什么有名气的队伍,处境也就仅仅比垫底的拳击队稍微好点有限。 要不然也不可能第一次拳击比赛的时候能抓杨老二过去充人头。 全峰原本在实验小学当他的好学生,本来确实不会再与杨老二有任何的交集,即便全峰日后参加各路比赛也不太可能再碰上他。 可全峰偏偏要来体校学拳。 这就进入到了杨老二的视野当中。 自从在食堂偶遇到全峰和老卢一起吃饭那时候开始,杨老二就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孙佳。 本来连续折戟了两次的孙佳早不想再来找全峰的麻烦,可是这次近水楼台,又到了他们之前的地盘,如果不趁着这时候好好地找回场子,甚至毁了全峰,那也太对不起他挨得那些拳头了。 正好,杨老二在体校充当线人,时刻关注着全峰的动向,当他打听到多少年无人问津的拳击队居然有省队下教练来选人,全峰又是最有希望的一个的时候。 他知道时机真的来了。 他和孙佳仗着对体校地形和做事方式的了解定下了这个计谋,选在一个没人能救得了全峰的地点,用一个陌生的孩子送了一封能提起全峰兴趣又模棱两可的纸条。 果然,那个曾经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带给他屈辱的小崽子现在就处于他们的包围圈当中。 插翅难逃。 99 单挑?群殴? 全峰望着由十几个失学少年组成的包围圈沿着树木之间的间隙不断向他缩小过来,脚下微微地向左边稍微粗壮一点的树干挪了挪。 他在观察着可能逃跑的方向,若一旦对方骤然发难,他也只好让那颗树成为背后的屏障,至少让他不用同时面对来自后背的敌人。 打群架这种事他前一世虽然很少经历,但是在上次与孙佳的对峙当中他就已经深有体会。 一个人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或许可以揪住一个落单的敌人与其同归于尽。 可是这次却与上次的遭遇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那时他知道老卢和小卢就在附近,在不搏命的前提下,老卢一个人平趟这些毛头小子问题不大。 那也是他胸有成竹的依仗。 这次却是他遭人算计,彻底地落了单,又被引到如此隐蔽的地方,轻易不会有人来,哪怕他大声叫嚷,恐怕声音也难以穿过树林传到外面去。 他深知这两个家伙与他积怨已久,这次处心积虑地将他骗到这里来,却不会轻饶了他。 他也知道十几岁的少年下手最没轻没重,今天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性命都得交待在这。 而那些少年才不会顾及这样的后果,一时地爽快之后,恐怕要因此承受多年的恶果之后再回想起来此时做下的事,才有可能会幡然悔悟。 若就此逃脱,恐怕不仅不会反悔,反而会当成一件逞英雄地谈资,为自己的江湖生涯添光加彩。 全峰绝不想成为别人话题中的那块垫脚石,他此时所能依仗的,也就仅有后来跑销售起家时所依仗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你们来啦?我等你们半天了。” 当全峰下意识冒出这句话时,对方聚拢过来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住了,纷纷向同伴的脸上望去,全都写上了惊疑不定。 杨老二端详了全峰半天,见他神色如常,不似作伪,便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全峰见对方上钩,一边在心里庆幸这帮孩子不爱读书,肯定没学过空城计,一边用更加放松地语调说道:“当然了,要不然我来这儿干嘛,”他又转过头,对另一侧的孙佳说,“马涛让我先过来,看看你们想干嘛,要是我一会上课的时候不回去,他就带着人再过来。” 全峰信口胡诌,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更可信一些,他干脆盘着腿靠着树干坐下,摆出一副等人来的模样,摆弄起地上的干树叶来。 杨老二和孙佳见状果然迟疑,隔着数棵杨树干的缝隙,相互对视一眼,却又不甘心凭这两句话就被吓走。 全峰见他们这样的状态,偷偷改换了一个易于逃跑的坐姿,虽然不管怎么坐着想要变为跑的姿态都很难,但是将腿压在屁股底下终归不是一个好选择。 还是孙佳先打破了僵局,开口说道:“少他妈拿马涛吓唬我,他来了我一块揍!” 他们本是为了找面子而来,尽管他们确实颇为忌惮马涛,可对方也不过是一个人,就算带着拳击队的队员来,他们也知道此时的拳击队徒有其表,即使是那个小助教,年仅十九岁,嘴巴毛还没长全,拳击水平更是一塌糊涂,毕竟有本事的人早就另谋高就了。 这么一想,可顾虑的事情也没有全峰声张地那么可怕。 大不了就算全体校的人一起出动来围堵他们,也只能从那个细小的墙缝里钻出来,有这个时间他们早散在树林里跑掉了。 而且体校那帮人,各个队伍之间因成绩高低而划出了三六九等,向来并不怎么齐心,会不会为了最底层的拳击队里一个新来的小崽子一起出头还难说。 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算是给这群乌合之众指明了方向,停下的脚步再次聚拢起来。 全峰心道不妙,空城计本来就对愣头青不大管用,若对方像司马懿那样多疑,或许还能让他们不战而退。 可孙佳根本就是个莽夫,平时连脑子都不愿意多动一下,那句话对他来说跟放屁没多大差别。 不过瞧对方两个领头的家伙各自不同的反应,这样将他骗过来的计策多半还是杨老二出的主意。 全峰只叹他一心练拳,来到体校之后也没有做什么过多的交际,对对手的信息掌握几乎为零,若是能多了解他们一些,或许能挖出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之间的矛盾来加以利用,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可此时再想这些已经为时已晚,对杨老二不够熟悉,那就只能从孙佳下手。 他不动声色地从地面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碎叶子,对快步走来的孙佳大声说道:“孙佳,你这窝囊废,上次我怎么教训你的你忘了?你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以为仗着人多你就牛逼了?” 孙佳一愣,没想到对方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陷入这般绝境还敢说出这近乎狂妄地挑衅来,uu看书.uukanshuc占有绝对优势的虚荣心让他嚣张跋扈,同时也让他有了轻敌的资本,他勃然怒道:“放屁,谁他妈要仗着人多了?不用他们我也一样干你,你那两次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你忘了怎么挨我一脚了?” 全峰没忘,现在想起来肋间还能感到神经在微微跳动,他知道对方的实力不弱,他上次能一举制住对方是占了信息不对称的便宜,孙佳并不知道他除了拳击外还会些摔跤,这才一交手就露了破绽。 可是这回双方对对方的掌握基本都差不多,而全峰的摔跤技能在这样铺着厚厚落叶的泥土地上威力将大打折扣。 但是全峰无路可退,只能继续激怒他,或许才有一线生机,“那你带了这么多人干嘛?想要围殴你就直说,我全峰今天算是认栽,你们一群人打我一个,我要是喊一声疼,眼睛多眨一下,我就跟你姓。” 说着他竖起右手食指抵在鼻尖上,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直指孙佳的脸,“可是你记得,就算你们今天把我打死了,那也是你们人多,我他妈还是不服你,你永远也证明不了你比我强,你还是那个被八岁的小崽子揍得头晕眼花的废物!” 几句话下来,孙佳怒发冲冠,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从喉咙里大吼一声:“你!” 随后将外套从身上扯下来摔在地上,露出内里跨栏背心下线条分明的肌肉来,回指着全峰,“来!咱们俩今天就单挑,你要是跑,我兄弟干不死你,你要是能赢我!” 他粗重地喘了两口气,将字吼着吐出来,“我就让你走!” 1 野蜂狂舞 杨老二半天不发一言,此时见孙佳似乎已失去理智,回头望了望身后训练馆有些斑驳的外墙,忙在对面隔空劝阻道: “孙佳,你别上他当,赶紧大伙一起干他一顿,一会儿晚了就来不及了!” 孙佳气血上头,这时根本听不进去这些,拧着眉瞪着眼恶狠狠地说:“你们谁敢插手我就先干谁!把圈子围好了别让他跑了,我今天非得让他服了不可!” 他左右活动活动肩膀,又将目光聚焦在全峰脸上,“**,你不爱玩拳击吗,今天咱俩就在这儿好好来来,谁也不准用别的招式,就按拳击的规则来!” 全峰内心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赌斗的,除却他一向坚持着的“拳击技术要用在擂台之上”这样的理念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没了护具的裸拳打斗非常凶险,而全峰打不过他。 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全峰从年龄到身体全都弱于对方,尽管在技巧上他远胜对手,但是两人相差的级别太多。 在擂台上,可以依靠护具的保护和拳套上的差异尽量抹平这种差距,可一旦进行裸拳对抗,那么就变成了最直接的身体对抗。 全峰现在八岁,下个月就要过九岁生日,身体条件已然算是出众,经过三个月的锻炼,初步的成果已经明显地显现出来。 如果外人不知情,将他当做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有可能。 但是那是建立在与普通小孩的对比之上。 孙佳在不良之前也是体校生,那副身体比全峰现在经历过更多的锤炼,也许他训练不够认真,可是总时长上还是要胜过全峰。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锻炼身体在这句话的体现上是最不打折扣的。 可是眼下的情景,能从群殴诈到一个单挑的场面,对全峰来说已是赚的。 他不得不应战,不过他可不敢像孙佳似的将衣服就那么脱了扔在地上,他还存了逃跑的心思,像对方这样的人品,可不能保证其他人真的就不会动手了。 全峰一边装作勉为其难地样子,一边活动着筋骨,其实他早上训练过后,热身早就没有必要了,他不过是做出个姿态来给对方瞧着。 他斜乜了一眼另一头的杨老二,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打就打,那他们要是动手怎么办?” “少废话,我说不动就他妈不动!” 孙佳精壮地肌肉绷紧,线条更加清晰,不等他说完便如猛虎下山一样举着拳架向他冲了过来。 全峰连忙用余光看准了身后的方向,摆好站架连连后退数步拉开距离。 孙佳来势极猛,由于是正面突刺,来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脚下的枯枝烂叶太过松软,可能来的还要更快一些。 别说,这林间的泥土本来潮湿,粘软湿滑,时节刚刚进入深秋,夏天存积的雨水还未完全挥发,也未因温度太低而将泥土冻硬,本该是难以行走的地方。 可落叶在泥土上铺厚了一层则让踩在上面的脚感变得恰到好处地富有弹性,居然跟擂台上的质感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不是落叶纷乱,又在某些地方隐蔽地藏着较大地枯树枝,让人时刻提防着可能会被绊倒,这几乎是一处完美地野外格斗场所。 风卷着落叶在林间穿过,隐隐具有了点武侠小说里高手对决的气氛。 全峰面对孙佳可不敢托大,他带来的压迫感比马涛在擂台上传来的感觉不遑多让,甚至还犹有过之。 这一切皆因对方的品格而起,又在对方的格斗技中体现出来。 孙佳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对手,如果说面对马涛只要专心应对他的拳数,面对孙佳则要考虑更多意外情景地出现。 全峰曾在他身上吃过暗亏,此时更加谨慎起来,对方迎着他猛冲,好像这一刻等了太久,再一碰面就要迫不及待地将他生吞活剥。 全峰只以躲闪为主,说白了,就是在逃跑。 敌强我弱,全峰认识地很清楚,对方全力施为绝不是现在的他能正面赢得了的。 对方会耍阴招,全峰一直在提防,可是不代表他不会使用阳谋。 他现在就是不正面迎战,利用树林间狭小的空隙和树干的阻挡,发挥出他脚下步伐上的优势来。 他的技巧确实胜过孙佳,步伐则是拳击这项格斗技中最重要的一项技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重要性还要远超出拳的技巧。 拳击没有腿技,所以双脚只能用来移动。 就如同盲人的听觉和触觉比寻常人更灵敏,跛脚的人上肢力量更发达一样的道理。 双腿不能进行攻击,那么自然地,移动的花样便更加繁复。u看书ww.uuashu 很多时候,拳击的节奏,进退的取舍,乃至于出拳的角度以及质量都是由这一双脚来决定的。 时隔数月再度碰面,孙佳已经完全跟不上全峰的步伐了。 到了后来,他不再用拳击的步伐在林间突刺,反而一路奔跑起来,只为了能接近全峰,期望着好好地揍他一拳才过瘾。 全峰绕着树干在林间穿梭,如野蜂狂舞。 终于孙佳耐受不住,看准一个不是那么好的时机,却也觉得自己的拳头能够打中目标,狂吼一声挥了出去,“看拳!” 全峰脚底交错,本来向左倾斜的身体一百八十度原地急转,反而向右后方跑掉,闪到了一个树旁边。 孙佳追了他半天,也摸出了一些他行进间的规律,这一拳也是假动作,他拳锋未老,凌空收住,腰身一拧,转而挥出后手摆拳,迎着全峰的面门而去。 全峰似乎是愣住了。 孙佳压抑着将要得手的狂喜,大喊:“叫你他妈的再跑!” 嘭! 全峰利用节奏的变幻同样使了个假动作,一个用眼神和身体暂时地停顿所组成的逼真假动作,完全骗过了孙佳,让他一拳毫无保留地重击在粗糙的树干上。 “啊啊啊!操!” 孙佳疼地嗷嗷大叫!连退两步在双腿间夹着拳头蹦跳两下,左手不断揉着右手指跟关节处。 这一拳挥得太猛,以至于四个指节有三个都搓破了皮,这还只是外伤,皮肤下的软组织不定填了多少挫伤。 他阴鸷的目光抬眼向全峰望去,却先看到了一颗拳头! 1〇1 跑!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从全峰做出假动作开始,到孙佳跳着脚后退,再到全峰迎上去挥出一拳,不过发生在短短地两秒时间内。 这是出现在全峰面前最好的反击机会了,他可以就此将孙佳打倒,但是也可以向他释放一些信号,以此来换取对方让他回到训练馆的机会。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起,挥出去的拳头便没那么坚决,直到落在孙佳的腮帮子上,也只是轻轻地一击。 却没想到他还没做进一步的行动,这一下却彻底地燃起了孙佳的怒火,就如同向原本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又投入了一枚满装的汽油桶。 爆炸了。 孙佳发疯了一般向近的难以躲闪地全峰挥拳,一边连连击打,一边怒号:“我叫你让我!我叫你装逼!” 全峰护着头,快速向后撤离,才退了一步却被一颗杨树封住了去路。 他只得后背倚靠在那颗不那么粗壮地树干上,像被逼到了擂台角一样,用严密地拳架做最基本的防御。 即便如此,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总归还是有漏网之鱼落在他身上,剧痛随之传来,头顶地树叶激烈地摇摆,莎莎啦啦地飘落下来。 成年人的惯性思维又一次害了他自己。 他权衡利弊久了,却忘了对方只是一个只懂意气之争的傻小子,此时只顾图一时之快,绝不会跟他玩什么讨价还价。 他原以为证明了自己强过对方便主动收手,能换得一个双方和解的机会,毕竟在全峰的眼里,对方不过是个走偏了路的少年,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稍微教训一下也就罢了。 却忘了,对方只想揍他而已。 以德服人,也得对方同样有德才行得通。 不然,就唯有以直报怨,甚至以暴制暴! 全峰终于放下了欺负小孩的心理包袱,断绝了挽救一个鲜活少年的傻念头,有的人天生就该走邪路,然后撞个头破血流。 如果早点撞上,说不定还有救,若是一味想着忍让,就只有让他在自以为是当中步步走向毁灭。 全峰想通了这点,再也没有犹豫,看准了对方两拳之间的间隙,突然向左下摇摆。 孙佳的拳势已然用老,本该是全峰脑袋的地方被那棵杨树干所替代,他心中骇然,脑海中冒出一个响亮的声音:“又来!” 刚刚被粗糙树干支配的恐惧袭上心头,拳头却收不回来了,只得顺着势头别扭着身子向外侧加了点力,也幸得这树干不那么粗壮,让这记后手直拳从树干边缘擦了过去。 这个动作给全峰留出了巨大的空当。 他这次没有再错过机会,对准孙佳暴露地腹部、肝区以及肋间连续施展左右手勾拳,拳锋与皮肉相接,爆出短促而紧凑的噼啪声响。 就如同在孙佳的怀里猝不及防地点燃了一挂小鞭炮。 鞭炮声戛然而止,孙佳双手扶着全峰的肩膀慢慢滑跪在地上,口中的涎水止不住地流出来,他先是干呕,后来牵动胃部神经,真的对着全峰两脚之间地空地吐了出来。 全峰对他说,同时也是对其他人说,声音冰冷而镇静,“胜负已分,现在你怎么说?该让我回去了吧?” 孙佳以手支撑着躯干,双腿跪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因呕吐而显得抽搐的呼吸发出了与胸腔共鸣的声音。 全峰不再理他,让开一步,让他对着杨树去吐,自己则淡然向训练馆的方向走去。 攻守易势发生在一瞬间,以至于包围全峰的混混们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反应,目送着全峰向包围圈外走去。 在与杨老二擦肩的时候,全峰强忍着不去看他那张因情况突变而摆出的臭脸,一边装作轻松的样子,一边暗暗加快脚步。 只要绕过他,回训练馆的那条墙缝与自己只见便再无遮拦。 他的心砰砰跳着,就在两人肩膀齐平的时候,身后传来孙佳撕心裂肺的怒吼,“啊啊啊啊!抓住他!” 杨老二和全峰同时反应,他伸手去抓全峰的肩膀,全峰则低头缩肩让过他这一抓,死命向训练馆的方向跑。 那杨老二是练跳高的,一双腿长得跟非洲瞪羚似的,一个跨步就拦在了全峰面前,堵住了去路。 全峰无奈,只得改换方向加速狂奔。 其他的不良少年们早就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杨老二动,他们也同时动起来,在树影之间影影绰绰地追了过来。 全峰一气儿奔回训练馆的计划泡汤了,沿着长条形的树林向西边奔跑,在激烈地喘息之间猛然见到似乎小区那侧的开口要比西边马路近得多,而且小区里面楼房众多,那时的单元门还都不带锁,随便钻到哪个楼道里躲起来,对方人数再多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得到的。 他打定主意,突然改换方向。 向着与训练馆相对应的家属楼跑去。 那群混混在他身后呼啦啦地跟着,神情之中兼有兴奋和懊恼,兴奋自不必说,男孩子从小追个球都乐得屁颠屁颠的,这会儿追一个大活人,追上之后还能毫无保留地揍上一顿,没有比这个更好玩的事儿了。 懊恼却是因为他们十几个人形成的包围圈,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小心见证了他们的带头大哥叫人家一回之间暴揍一顿,早饭吐了一地,脑子一时间蒙住了,居然给这小子留了可乘之机,从圈儿里跑出了这么远。 这一下不仅孙佳的脸丢光了,他们也没好哪去,要是在朱山市的“江湖”上传开了,说他们十几个半大小子堵一个八岁小孩没堵着,这人可就丢大了。 于是众人一个个挽尊心切,在不算密实的树林里玩了命的狂奔,没一会儿就有不小心被隐藏的树枝绊倒的。 可也有那身体灵活的,比杨老二跑得还快,他一骑当先向全峰冲了过来,uu看书 .uukashu.om 想要将他截停在小区那侧的入口之前。 全峰领着这帮人跑,为了让他们闪开出口已经提前兜了个大圈儿。 这时那人斜刺里杀了出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身体下意识地对危险做出了回应,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或者说根本就没来得及看,一拳就挥了出去。 砰! 全峰只觉击中了一个硬物,一边甩着手腕一边眼神聚焦,那人已经仰面躺在地上了,全峰可没空看他死不死,他一躺下,前方去路豁然开朗,小区的院子就在眼前。 那小区大概是邮政局的家属楼,全峰进来的位置正是偏院和彩钢板车棚的交界处,他看着这地势,左侧是一栋只有两个单元门的小破楼,在稍远处,与它隔着一个窄窄的过道,还有另一栋跟它结构雷同的楼房。 右手边则是那个自行车棚的尾部,入口则在前方第二栋楼的正对面。 全峰这才知道自己如意算盘打错了,这么两个简单的楼房可不够他藏的,身后的追兵很快也在树林里陆续穿出。 全峰脚下不敢停留,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想着应对的办法,这下也许要跑出好远才能回到训练馆了。 出来的时候没有戴表,也不知省队的教练来了没有。 他带着焦急冲过了两栋楼房,奔到一条通往主街道的胡同里,改向体校大门位置所在的方向狂奔。 没跑两步,他的脚步却放慢了,因为他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主街道向着胡同里浩浩荡荡地拐进了另一群混混,人数比孙佳先前带来的多上了不止一倍! 1〇2 家传的混混 朱山市体校的训练馆朝向东侧,在二层楼高的位置上东西两墙各有一排窗户,不过它们之间略有不同,东侧的窗口宽而大却无法打开,西侧则比东侧的开口略高些,像寻常人家中的那样,对开,而且都能打开。 阳光就在这样的窗口中随着朝升暮合而在训练馆中留下不同的角度。 现在它从东侧的窗口中射进来,铺满了整个训练馆,拳击队的队员们向阳而立,等待着教练对他们的未来做出决定。 由于这段时间张伟光事件的影响,多数项目队都借故躲了出去,偌大一个训练馆基本上只有拳击队在照常训练,他们本就人少,此时更显得训练馆愈发地空荡起来。 临时赶鸭子上架充当带队主教练的小助教比队员们似乎还要紧张一些,在阳光也不能带来多少温度的训练馆里,他的额头甚至还在不停地渗出汗珠来。 他顾不上擦掉它们,倒像个中年人一般背着手踱起步来。 队员们早集合完毕,应该开始训练了,省里的教练在跟郎校长谈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来。 这也许是他能够提前转正的一次最好的机会。 可是平时训练最积极的那个孩子,也是最有希望被省里选中的那个孩子,借口去上厕所,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不回来,拳击队少年组仅剩下三个孩子,能被省里选中的机会又下降了不少,小助教有些慌乱,迟迟不肯开始训练。 这个时候训练馆的大门发出声响,他抬眼看去,郎校长带着两个教练已经来了,皮鞋跟落在地板上的杂乱声音被训练馆高举的房顶聚拢回来,显得异常响亮。 小助教叹了口气,此时也不能再等了。 …… 在训练馆外,仅有一墙之隔的胡同里,全峰正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当中。 从胡同外涌来的混混人数更多,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如果说刚才在树林中那种情况他还有的逃,现在前狼后虎,胡同右侧是训练馆三米高的院墙,左侧是临街的尖瓦顶平房,想要翻墙都没有抓手。 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返回头去从相对来说人数较少的那一帮,也就是孙佳他们一伙当中突破过去。 即便他刚刚狠狠地开罪了他们,他至少还对他们有些了解,而对面这一帮人,似乎也是冲着他来的,却来的莫名其妙。 他刚有转身的意思,那伙人中一声大喝:“站住,别走!” 你说不走就不走? 全峰撒腿就跑,却听那声音喊得更急:“回来!” 接着是大片嘈杂纷乱的脚步呼啦啦响起,全峰回头瞧,那伙混混察觉出了他的意图,已经集体向他冲刺过来。 全峰上一辈子的童年可没有这么刀光血影过,当了十多年的乖乖仔,谁知道这重来一次居然还踏足到了江湖。 他一边儿跑一边琢磨这伙人是哪来的,很快就与迎面而来的孙佳一伙相遇了。 孙佳刚刚挨了揍,气血还未调整过来,远远地缀在后面,现在冲在最前面的是杨老二,这人虽说练跳高,但多少有点格斗的底子。 此时与全峰短兵相接,仗着身高臂长弹跳出众,远远地就起跳,对全峰施展飞踹。 全峰发现自己小时候的朱山市,飞踹似乎特别流行,孩子们大概都认为这招威力大,动作帅,最适合用来当做先手第一招。 对第一次遇见卢英南时不同,那个时候他刚刚回来,对这副身体还很陌生,结果迎面挨了一脚,现在他经过了长时间地锻炼,早没了这方面的困扰,所以他这次不仅没有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飞踹这种招式,空当太大,在与专业人士的实战当中,仅仅也就剩下个气势十足了。 而且不得不说,杨老二的飞踹确实要比小胖子卢英南用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南哥随了老卢,也是矮壮型的身材,身上肥肉又多,跳起来踹人的时候支撑腿是拖在后面的。 杨老二这一脚倒有点像跆拳道的飞踢了,主战脚踢出之后,起跳的那支腿便屈在胯部一下,动作飘逸自然,腾空的高度也有,像是凌空飞起的鸟儿一样向全峰射了过来。 不过飞的越高,摔得越狠。 这么大的空当,全峰不出手制他一下似乎都有些对不起他。 他向左后方半转身,侧身让过半个身位,杨老二的前腿就在他身前擦了过去,这时他左手恰到好处地轻轻一抬,勾在杨老二蜷在身下的后腿窝里。 杨老二就那么大头朝下,凌空拍在地面上。 那一声响两侧冲过来的混混们都听到了,听起来就像西瓜拍在地面上的声音,只不过还好,杨老二的脑瓜子并没有真的像西瓜一样炸开。看书.uuanshu 不过这一下足以让这帮孩子产生迟疑了。 全峰还想要跑,肩膀却被身后追上的混混抓住了,全峰看也不看,甩动肩膀,摆脱了对方的控制,回头想要补上一拳。 拳头举起在半空中,他人却愣住了,一张熟悉的胖脸出现在他面前。 卢英南正咧着嘴对他傻笑,“怎么的,你不说你不在擂台以外的地方动拳头吗?” “你来干什么?” 卢英南将他拉到一边,身后的混混们冲到前面,将他们挡在身后,跟孙佳他们对峙起来。 “自然是来帮你,”南哥向对面的混混们一挑下巴,“他们这帮人这几天就在蠢蠢欲动,说是要来体校堵个人,我哥们跟我一说,我一琢磨,这孙佳来体校堵的人还能有谁,所以我就带着他们跟过来了,还行,还算没来晚。” 卢英南这一下子倒是吓了全峰一跳,他开始在心里重新认识这个小胖子,试探着问:“这些?都是你的小弟?” 全峰看到那群混混之中有不少似乎已经成年了,甚至还有面相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混在其中,再看看眼前这南哥,他确实是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而已。 卢英南满不在乎地举起手背蹭了蹭鼻子,说道:“哪啊,有一大半儿是我的小弟,那些是我爹的。” “你爹的?你爹干什么的?” “我爹卢承东,东郊二巷有名的老混混,这些都是家传。” 全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表情有点复杂。 有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吗? 1〇3 小恶魔 全峰从那个胡同里跑出来,在胡同口站住,回头瞧了一眼,胡同不算深的位置,两伙少年在那里对峙着。 他们之间或许有所交流,但是说的什么却已听不清了。 匆匆一眼,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些许争执的端倪,但是全峰没有时间去顾忌了。 他收回心神,从胡同口跑开。 卢英南的突然出现帮他解了围,他虽然很想留下来,跟他一起面对这样的事,毕竟是他比赛时结下的梁子该由他自己解决。 但是南哥却仗义地说:“你快走吧,听说省里的教练不是来了吗,你还在这磨蹭什么?”见他露出明显不放心的表情,又补充道:“去啊,这样的事我比你见得多了,你在这纯属捣乱!” 全峰急匆匆地往训练馆里跑,脑子里乱哄哄的,全都是刚刚卢英南说话时做出的夸张表情,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只是单纯地有些不好的预感。 当他一股脑扎进训练馆的大门时,拳击队的人闻声向他看过来,脸上露出惊奇地表情。 他没多说话,径直向队伍里走,小助教快步迎了上来,压低了嗓子用他生气之后惯常地带有些许威胁地语气说道:“小兔崽子,你咋才回来,人家教练都来半天了,马上就要开始测试,” 他不安地向两个省里来的教练瞄了一眼,那两个中年男人正向这边望过来,郎校长凑在他们脑袋中间说着什么,他们再望过来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稍作点头便转回头去。 郎校长对着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的全峰投来一个隐蔽的微笑,随后装作与他并不熟悉的样子与两个教练站在一处不再回望。 小助教在全峰背后推了一把,让他先归队。 全峰站在队伍里该有的位置,薛洪泉此时已经不在,最小的矮子更是再也回不来了,这支风雨凋敝的拳击队也就只剩他们四个人。 他成了第二位,左边挨着排头马涛,右边是有些欠儿登的阿来,末尾站着小五。 阿来见他这副模样,凑过来小声揶揄道:“怎么着,拉屎还费这么大劲?” 全峰白他一眼,没多说话,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全是这堵墙另一侧发生的事情。 小助教终于在最后一刻算是把人等齐了,简单喊了两个队列口令,让大家注意力集中,走到大伙面前来,正式将两位省里来的教练介绍给队员们,随后宣布道:“两位教练一会儿给大家简单做两个测试,大家不要紧张,发挥出你们平时来的水准就行了!” 他交待完毕,那个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略有些谢顶的教练走上前来,“那咱们就开始,”对着马涛一指,“从你先开始。” …… 墙外,胡同里。 孙佳一伙人终归人少,又见到对方的阵营里还有大人在,气势上渐渐落了下风,可他却不甘心谋划了许久的计谋就这样意外的失败了。 但全峰人已经跑了,其实他便已经败了。 想达到的结果没达成,还白白地让对方给自己赚了一顿好打,这面子跌得有点狠,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便把不依不饶地怒火撒在了卢英南身上。 他不顾杨老二见好就收的劝阻,一个人从同伙中走出来,对着被众人簇拥着挡在身后的卢英南一指:“**崽子,你少仗着人多装犊子!” 他瞧了瞧那几个大人,神情有些许了然,嘴角一歪,嘲笑出来:“你这是把你家大人都搬出来了,你也知道平时没少挨我的打?你要是识相就主动过来,要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让你在你们那小区都住不下去!” 那卢英南想是从小跟着老爹屁股后面混久了,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明明仅有十一岁的年纪,却显出与他年龄不符的大将之风来。 他没有正面应答,而是对旁边那个三十多岁嘴角有一道状如忍者镖样伤疤的男人说道:“王叔,你帮我把他弄过来。” 那男人面色沉静地点点头,大步从人群中走出去,在孙佳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孙佳仰头怒道:“你干嘛!?” 那个被卢英南叫做王叔的男人更不答话,甩手就是一个大耳帖子招呼上去,孙佳毫无防备,他再是练过,可对方是个大人,从力量到反应速度全方位地遭到碾压。 那一击之下,孙佳整个人原地转了三圈扑倒在地。 这一巴掌不仅把孙佳打蒙了,把他的同伴们也打蒙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在原地,不敢动弹。 杨老二缩在人群中间想要溜走,卢英南眼尖,对他一指,“你们这帮怂包,这就有一个要跑的?” 此话一出,杨老二的同伴们都转身看他,他也不得不将逃跑的念头打消掉,如果双方一碰面就展开混战,他大概率能来个浑水摸鱼,走为上计,可谁知道对方的段位远高出他们这帮浪迹街头的普通混混,一出手就将他们震慑住了。 此时又听到那个孩子,却又是他们眼前最可怕的敌人,说道:“王叔,把他也带过来吧。” 王叔撇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孙佳,径直走入对方人群,一手勾住杨老二的脖子微微用力,杨老二立刻双手摆在胸前,求饶道:“别别,我自己走,自己走。” 王叔将他拎到躺着的孙佳身边站好,揽着他脖子的手稍微一推,让他跟孙佳待在一起,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好像眼前的事情跟他没多大关系似的。 卢英南对着余下的十几个混混笑道:“行了,你们可以走了,以后别在体校附近瞎转悠,再让我碰上你们跟他俩一样。” 那群混混向后退开两步,迟疑着不肯离去。 卢英南也不管他们,从身旁的混混手里接过一根铁棍,在手里颠了颠,将一头拖在地上,在人群中穿了出来,站在杨老二面前看着他,用铁棍指着不远处的混混们画了个圈,说道:“今天这局你攒的?为什么找我兄弟的麻烦?” 杨老二哪知道全峰还有这样的兄弟,这倒也不怪他,那年头孩子们没有手机,凡事皆靠口口相传,南哥本人也没在少年宫露过面,倒是那副有些失真的海报在那摆过一段时间,可他也没能将眼前这小恶魔一样的孩子和海报上那傻胖子联系到一起。uu看书 .uukanhu.om 他哆里哆嗦地说:“都是孙佳,他输给人家了,他气不过,就总想报复回来,我也是被逼的!” 孙佳趴在地上说:“你!” 卢英南往孙佳身上甩了一棍,“闭嘴,”又仰脖看着杨老二,这明明比他个头高年纪大的孩子此时却像比他矮了一头似的,乖乖地站在那里听训,“你这样的还不如他呢,王叔,你们帮我抓住他。” 那王叔终于开口说话了,“小南,差不多得了,你爹这样你就别这样了,没啥好处。” “没啥好处不是还交了你这样的好朋友吗?这就够了,”卢英南拿起根子,用铁棍边缘的楞子挠了挠额头上的痒痒,“这俩家伙三番五次地找麻烦,上次我和二叔碰见一回,这次要不是我机灵,我那兄弟就吃亏了,来,你们帮我抓住他俩,我帮他们做个了断。” 王叔瞧了他好一会,一手拎着杨老二脖领子,一脚踩在孙佳的脚踝上,让他俩不至于逃跑,就这么僵持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也罢,你们爷俩都是这脾气,算我欠你们的了。” 他伸手招呼同伴们过来,将两个孩子仰面朝天按倒在地,他们的同伴瞪大了惊恐地眼睛远远地瞧着他们,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卢英南走过来,在他们两个的脚后跟下各垫了三块砖,淡淡地说:“你们啊,我从小见多了,出来混早晚要还的,你们俩就早点还吧,省的老是找我兄弟的麻烦。” 说完,他毫不迟疑地举起手中小孩胳膊粗的铁棍,对准两人的膝盖用尽全身的力气砸了下去。 1〇4 省队教练 训练馆西侧的窗户大开着,风传堂而过,从对侧的大门中冲出,带走了馆内的浊气,也中和了温度,让馆内有了些许温暖的味道。 秋季是个很奇怪的季节,在供热期初期,明明冷风在外面刮,可训练馆这样结构的建筑总是比室外更让人感到冰冷。 那种冷与户外那种简单粗暴的冷不同,它总是在人不经意间,时时刻刻地从人的毛孔中渗透进去,初时不觉得什么,可当人们意识到冷的时候,才发现即便全身贴在暖气上都缓不过来了。 队员们这个季节更喜欢在室外训练,没有夏天毒辣的太阳,也没有冬日凛冽的寒风,太阳高的想要再也不回来,却提供了恰到好处的温度。 张伟光却喜欢除了跑步之外的训练全都安排在室内,因为队员们知道冷,就不得不主动动起来。 热身也需要花更久的时间去做。 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助教自然也将这种习惯延续了下来,他并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的脑容量让他只知道照做就好。 馆内只剩下拳击队的小队员们孤零零地戳在那里,刚刚做完体侧的他们全都大汗淋漓,可是他们却不敢让自己的身体停下来。 怕冷。 尤其是在省队教练的面前,他们更想表现得比平时积极一点。 不管他们脑海里对省队的训练环境有什么样的憧憬,但至少在底线上,肯定是要比这里强得多的。 即便平时训练不认真,在决定人生命运的时刻也知道临时抱抱佛脚。 刚刚体侧的时候,队员们全都将压箱底的实力翻了出来,在基本的项目上全都比平时训练的成绩提高了不少。 到了反应测试的环节,也能明显看得出来队员们比平时更加专注,即便反应这件事不是注意力集中就能提高的东西,却总归是没产生任何失误。 全峰在心中感慨,既然内心里其实是在乎的,为什么不能平时更努力一些呢。 果然日复一日地重复做同一件事要比一时间奋起努力难得多,而决定最终结果的则正是那些平时让人厌烦的日常训练带来的积累。 队员们的卖力表现并没有为他们获得省队两个教练更多的青睐,他们两个自始至终沉着一张脸,像这样平庸的角色他们也同样在日复一日地接触着。 要让他们在一时间奋起精神,还需要一些惊喜才行。 全峰也没有给他们带来惊喜,虽然知道他只有八岁的时候引得他们稍稍侧目了一下,可随后全峰的表现却让他们疑惑。 全峰各个方面的指标都有些平庸,跟他那副远超过同龄人的强壮身体应该表现出来的水准完全不匹配。 就连阿来也凑过来嘲笑他:“怎么的小峰,拉屎拉脱力了,别人都比平时强,你怎么关键时刻跟别人反着来呢?” 全峰没接话,他内心充满了惶恐,却不是为这个训练。 卢英南的表情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他咀嚼着其中的含义,总觉得要有事发生,一件比他去省队还要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在卢英南身上发生。 他在测试时不过发挥了七成的能力,各项指标也仅仅是勉强合格。 两个教练凑在郎校长耳边低声说:“郎校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冠军?是年龄挺小,身体不错,可是这也挺普通的,省里不少孩子比他要强得多,也是他这个年纪开始练的。” 郎校长心中一样纳闷,却也百思不得其解,将小助教拽到身边来,表情严肃地问道:“小庞,你刚接手,张伟光之前是怎么练的?这孩子来之前比这强得多,怎么到你们手上成这副德性了?” 小庞自然不敢将这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听对方主动提起了已经臭到粪坑里的张伟光,也就不介意再往他身上泼点粪,即便他是带自己入行的恩师,“张教练就一直按部就班地那么训,我就打个下手,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整的。” 他把责任推个干净,心情稍有放松,垂手站在一旁瞄着郎校长的反应。 郎校长盯着他,手捧着下巴瞄了省队两个教练一眼,见他们的注意力还在那帮孩子身上,又将目光迅速转回小庞身上,问道:“庞儿,你说这全峰是不是赶上身体不好了?你去跟他说,要是真不舒服就说出来,省里的教练会将这件事考虑进去的。” 他虽然是对着小庞在说,但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省里的两个教练听的。 那两个教练自然听得出来,双双对视了一眼,对着郎校长点了点头。 小庞一听,双手在身前一拍,说道:“对啊,他刚才说是上厕所去了,结果那么半天才回来,是不是拉肚子了?” 郎校长微一点头,“你去跟他说,让他打起点精神来。” 其中一个省里来的教练,一副油头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地前额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对郎校长笑了笑,说道:“老郎啊,你别费心了,孩子们啥水平我们都能看出来,让他们自己表现吧。” 郎校长一愣,对方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在对他越俎代庖怀疑他们选人能力表达不满,uu看书 ww.uuanshuco而他只是关心全峰心切,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于是赔了笑,说道:“啊,是是,胡教练是我多心了,我也不也是想从我手里出两个好苗子吗,说出去我脸上也有光彩。” 这句话说得算诚恳,可胡教练却紧跟了一句,“您脸上有光了,也得按照实际情况来不是,你这么在意这孩子,是不是你俩暗中有什么关系啊?您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们也就心里有数了,也不用绕那么大弯子,都是这圈里的人,何必呢?” 郎校长可没想到对方阴阳怪气地带了这么大的敌意,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小胡。”另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教练看不过去了,出言打住了胡教练的话头,又略带歉意地对郎校长说道:“不好意思,小郎,小胡这人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一会真选上了好苗子你们少不了要打交道,多接触接触你就知道他没什么恶意,咱们要不再看看他们对练的水平?” 郎校长调节情绪的能力也是一流,脸上一点跟这件事有关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说道:“那太好了,小庞,去安排一下,让他们两两对练,点到为止,那个谁,马涛和全峰分一组。” 胡教练在一旁酸溜溜地说:“跨这么大级别对抗,你这是为了表现他,连安全都不顾了?” 小庞听了这句话将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回过头无辜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该听谁的好。 郎校长无视掉了胡教练,向小庞摆摆手,说道:“就这么安排。” 1〇5 心不在焉的试训 这是全峰和马涛一个月内的时间里第三次交手,连续地对阵和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让双方都没有秘密可言。 无论从身体状态、技战术水平乃至于在竞技时下意识地习惯动作都对对方了若指掌。 不管全峰怎么想,但是从他一出现以来,整个拳击队的队员们都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那种可以称作“技不如人”的担心,这种担心有些化为了压力,有些则化为了敌意。 马涛则属于前者,他将压力看作是额外地动力,既悄悄地加大了训练地强度,又对全峰有着不可言说的羡慕。 俗话说事不过三。 他们两人前两次地交手勉强能算作是一比一战平,各有胜负。 可在马涛的心里,却从来没这么想过。 说起来第一次他输了比赛,是在有市民围观、有电视台记者录像,那样的场合下输掉了比赛。 第二次虽说全峰主动认输,却只是在队内一次不值一提的训练上。 这两次比赛的分量截然不同,更何况全峰与他有约,在正式比赛的时候才会拿出正式的水平来跟他较量。 在他看来,眼下就是一次难得的正式场合了。 还有什么比在能决定自身命运的教练面前展示实力更正式的场合了呢,没有了。 郎校长显然对这次试训也相当重视,在上周末确定两位教练要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跟摔跤队打好了招呼,将他们在训练馆内的独立训练厅的钥匙要了过来。 不说其他更完备的训练辅助器械,就那一个专业的竞技擂台就常常让拳击队的队员们眼馋不止。 他们多少次想蹭擂台打打比赛不知要跟摔跤队的臭屁精们说多少好话才能让人家不情愿地借他们用上一会儿,还得站在一旁抱着膀子观赛,一边对他们的技术品头论足一边进行着监视。 那是生怕他们将擂台碰坏了。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借着试训地机会由校长亲自领着站到了这擂台上,叫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马涛换好护具之后活力十足地跳上了擂台,这时候一向沉稳地他才露出了本应属于他这个年纪活泼地一面,他快速地在擂台上跑了两圈,甚至还对省教练站的方向做了两个展示二头肌的动作,他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快速兴奋起来。 相较之下,全峰则显得沉闷得多,一来他对这擂台实在没什么感觉,二来他心里还在惦记着卢英南那边的情况,这么一看,到让人觉得他才是年纪相对更大的那个孩子。 全峰也知道目前这样的状态对自己来说大为不利,再这么患得患失下去一旦落选可能要对不起南哥的牺牲。 他将两个戴好拳套的拳锋对撞在一起,又狠狠地砸了砸自己的额头,这一下将他的思绪拉回了比赛场上。 见到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地马涛显得更加兴奋,因为他知道全峰这一次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就连场边的两个显然已经对这次选人之旅有些百无聊赖地教练也眼前一亮,他们知道很多选手在上台前都有自己的习惯动作,那是属于运动员专属的一种小迷信,而这种迷信则往往是在长期高压环境下逐渐形成的。 也就是说,如果全峰不是在简单地模仿一些他觉得帅气的动作的话——虽然他这个年龄大概率是属于这种,那么就是说他曾经受过长期地严苛地训练,在某个时间节点下慢慢催化出了这样的动作。 胡教练见到全峰煞有其事地将拳套砸向额头,不由地从鼻孔嗤笑了一声。 郎校长全都看在眼里,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招呼着让小庞教练上擂台充当临时裁判,那头发有些花白的老教练则靠了过来,问道:“这孩子在你这训了多长时间了?” 郎校长可以不理跟他同辈的胡教练,却不敢对这位老教练露出不恭敬的情绪,这老教练名叫余顺吉,算的上是全国第一代拳击运动员了,是见证过中国拳击起伏兴衰的人物之一,就连青原省拳击队的成立也跟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余教练此时不过五十多岁,却已经有了半头白发,不过他面相年轻,除了做表情时会让额头上细密的皱纹凸显出来以外,看上去倒还像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这可能跟他长久以来保持着跟年轻人同场训练的习惯有关系,他腰板挺直,气场比做久了一校之长的郎振平似乎还要强上不少。 郎校长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个,也许是怕余教练误会他在体校耽误了好苗子,说话间便有了些许辩解的意思,“这孩子来我这不过一个来月,您应该也听说了,原来我们那教练又出了点事,不过我们也在全力保障他们的训练,uu看书 ww.uukanshu 没敢耽误了。” 余教练挑着眉毛瞧了他一会,笑道:“我没问你这个,那这个孩子来这之前练过没有?” 郎振平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刚刚耸起的双肩放松了下来,回笑道:“啊,哈哈,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说他就自学来着,进体校之前又在我们这新开的健身房里练了两个月……” 余教练若有所思,追问道:“健身房谁教的他?也是自学的?” “对。” “这么说来,这孩子不过就训了三个月?” 郎振平肯定道:“我知道的就三个月,那之前还怎么练过我就不知道了,您这是?” “唔。”余教练摆了摆手,不再回应,眼神中失望的意味稍微明了了一些,照这种说法来看,这孩子大概率是在学习某些他看到的拳手的动作了,这次朱山之行,也许要空手而归了。 擂台上双方选手已经准备完毕,小庞教练也跟两人说清了大致地规则,实际上这种规则选手们早就了然于胸,只不过教练在训练时特意地拿出来反复强调,是为了在选手心里形成条件反射,只要上台就要遵守这样的规则。 若心中没有形成这样的反馈机制,一旦上场比赛,选手在高压下容易产生情绪失控。 体制内的选手甚至不怕输比赛,更怕得是在擂台上情绪失控后做出意外的举动,很有可能做了这么一次,刚好被某位领导看在眼里,那么选手的整个运动生涯就要毁了。 庞教练见两人对规则确认无误,瞧了一眼擂台下的三位领导,随即以哨代锣,吹响了比赛。 1〇6 互相都有心理优势 马涛开场很兴奋,对对手的了解让他省去了例行的试探,一开始便用两人第一次在擂台上碰面时曾经成功过的策略对全峰进行围堵。 此时他的身体状态相比在勇者俱乐部的时候要强得多,月余的休整让他找回了自己的比赛节奏,脚步移动更快,出拳更果断也更迅速,压迫力比那个时候不知要增加了多少倍。 相较之下,全峰则有些疲软。 来到体校之后,训练方式的改变让他的身体重新进入适应的过程当中,此时刚刚艰难地从第一个疲劳周期里恢复过来,虽然整体上身体各方面的能力还是稍有增长,可是比起在健身房训练的那段时期可要慢得多了。 并且由于大量有氧类训练的加入,全峰的力量大幅下降,灵活性倒是在一时之间提高了不少,尽管外人是不那么容易看得出来的,甚至全峰自己在周末去勇者跟那两个练拳的孩子比试之前都没有意识到。 这时候他不由得佩服老秦眼光毒辣,只打眼一扫,便看出了他身体状态的改变。 不过,在擂台上,身体基础是之前长期的训练早已经决定好了的,能发挥出多少,还要看运动员临场的心理状态。 全峰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好,这在他穿越回来之后是前所未过的。 他还在惦记着一墙之外的卢英南。 他本来不是个矫情的人,也没有那么优柔寡断,可是在那种情形下,不得已地欠下一个孩子的巨大人情,是他三十七岁的灵魂所不能容忍的。 小孩之间打架向来不计后果,万一那小子因为这件事出了个三长两短的,他不说怎么去跟老卢交待,就算他自己这后半辈子够过不去这个坎。 要不是他看见跟着卢英南身后的那帮人里还有大人,他根本就不会自己回来,有大人跟着应该能靠谱一点儿吧。 他这么想着,差点就被马涛的后手拳击中面门。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拳头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下意识地后仰,腰部向后折了近乎不可思议地九十度,全靠后腿的力量支撑着整个身体,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不过这样的角度也让他的身体处于僵直状态,想要重新直立起来,恐怕对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马涛本来可以用组合拳乘势追击,向他四敞大开的胸腹间勾上一记猛的,可是他却面带不满地向后跳开车了。 全峰见状赶忙腰部一拧,两脚交替变换位置,整个人原地转了个圈,重新拉开了与马涛的距离。 马涛再次快速迎了上来,这次他的刺拳比之前刻意地慢了不少,给全峰留足了防御地空当,他借着这个机会对全峰说:“你小子在干嘛?你不知道这是试训呢吗?” 说着,他的眼神向教练们所在的位置扫了一眼,以此来提醒全峰的注意。 全峰挂上有些感激的神情,却听对方继续道:“你别用那样眼神看我,你不好好打我也发挥不出来,你自己不想去省里,就别拖我后腿!” 腿字声音未落,马涛的拳头便挥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全峰匆忙遮蔽的拳架上。 “上次你自己说过,正式场合我们再好好交手,来啊,你还等什么呢!” 全峰经他如此当头棒喝,确实清醒了不少,不论卢英南怎样,他都已经做出了选择,此时他必须得去省里。 想去省里,就必须将眼前的敌人打倒。 马涛的拳头跟他说话的节奏保持着一致,每吐出一个重音,便挥出一拳。 在平日的训练里是有这种方法,跟随着呼吸的节奏喊出来,然后跟着喊声出拳,这样可以让运动员快速地找到适合自己的出拳节奏。 有了节奏才可以在擂台上进退自如。 拳击比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实际上是双方节奏的比拼,谁先破坏了对方的节奏,或者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来打,谁就占得了先机。 马涛为了跟全峰说话,同时不想打断自己的节奏,便在此时不知不觉地用上了这种方法来进行攻击。 可是这样的方式也只在训练中会起到良好的效果,用在实战中,就将自己蕴藏在出拳和步伐中的节奏直接暴露给对方。 全峰就是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不论怎么说,他的人生经验总要比对方多上二十多年,总能在对方意料之外的地方找到胜利的机会。 拳击比赛有时会陷入拉锯战,但是多数时候,胜负总在会在瞬间揭晓。 哪怕是绝对的弱者,也有着在逆境逆袭的机会,这也是拳击这项运动的魅力所在。 全峰一路被动防守,却在马涛的节奏间隙,也就是他脚步上抢,力已经使老,身体正处于前冲地惯性当中,第一拳已经打出未及收回,第二拳含在胸口未及打出的这么一个空当,一拳击中了他的下巴。 马涛猝不及防吃了一拳,摇摇摆摆地向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迈向不同的方向,全峰抢上前去,对着他的头部连续猛击了四拳,有三拳击中面颊,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马涛依然未倒,踉跄着扑到了擂台边缘,身体瘫软在场绳上。 小庞教练见状连忙上前拦住全峰,让他推回到擂台角落里去,自己翻过头去跟马涛确认是否能继续进行比赛。u看书 wwuuknsh 小庞教练这两天情绪也一直处在紧张当中,为了向省里的教练展示自己的专业性,没少下了苦功,在擂台上的一切流程全都按照正式比赛中的来。 可他不是队医,对运动员状态的判断也没有老教练那样的经验,一切只能做做样子。 他扶住了马涛,伸出食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让他辨认是否有重影。 马涛使劲挤了挤眼睛,好像眼前的重影是因为眼球错位才造成的似的,他将自己打歪了头盔扶正,使劲咽了两口有些腥味的唾沫,这才跟小庞确认自己没事。 他也确实没有大碍,最初被全峰连连击中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开始设想自己完了,可是没想到连挨几拳之后,反倒还承受住了。 他这才确认全峰的重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重,这样的心理负担没有了之后,他反倒更加兴奋了起来。 比赛重开之后,尽管脚下有些软绵绵的,他反倒还是主动凑到全峰面前,挑衅道:“你的拳头比娘们还不如,来啊!” 全峰自然知道自己的重拳威力远不如前,老秦在之前就特意提醒过他了,不过他倒没受这个影响,毕竟他可以连续击中对方的面部一次,就可以再击中第二次。 早晚这伤害的累积可以让对手倒下。 就这样,两个人都带着莫名其妙地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再次展开对决。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训练馆的西墙外,一声惨绝人寰地嚎叫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马涛还未知觉,全峰却先是一愣。 紧接着又是一声。 1〇7 颤栗 那叫声一声惨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又由高转低,渐渐由惨烈的嘶叫变为婉转地呻吟,直至细不可闻。 到后来,那声音在训练馆里飘荡,再有人没听见那他一定是聋了,以至于那声音消失的时候,听起来像还有一个绿豆大的小人儿在众人耳朵里继续吼叫着似的。 队员们各个变了颜色,两个教练和郎校长站在一处面面相觑,随后一起向西窗外张望,确定着那声音不会再响起。 三个人中,郎校长的内心是最忐忑的,体校附近向来属于多事之地,体校的学生没少仗着身强体壮抱团出去欺负人,打架斗殴都是常有的事,可是这是哪个学生这么不开眼,偏要赶在省里来人的时候出来闹事。 他有些心虚地偷瞄了两个教练一眼,发现他们神色如常,心里才稍微好过了一点,刚转头回来,却发现全峰正从身上扒护具,骑在擂台场绳上往外跳。 相比那两声惨叫,眼前的情况更让他吓了一跳,他紧跑了两步冲过去,擂台上小庞教练也追在全峰后面,搞不清他要做什么。 郎校长生怕外面的事跟他一心往上推出来的好苗子扯上半点关系,也顾不得什么校长的形象了,一把扯住全峰的肩膀,喝问道:“全峰!你干嘛去!这试训呢!” 全峰也不答话,随手将刚摘下来的头盔和拳套按在他怀里,顺势一推,翻头从训练馆里跑了出去。 在他心里,试训虽然算是头等大事,可却不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卢英南因为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心理包袱那可真的要背上一辈子了。 他顾不得别人的想法了,在一片哗然地目光当中冲了出去,一路全力奔跑,直奔事发的小胡同。 郎校长面带歉意,手在眼眉旁边比划着不成形的敬礼,连连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出去看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加起速来,郎校长自从退役之后当了官,可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跑得这么快过。 他一路追着全峰出了校门,跟着他向学校东侧的胡同里跑,扬着手喊:“全峰!你这是干什么?你的前途不要啦?” 全峰想没听见似的使劲跑,却在胡同口处猛地煞住了车,郎校长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紧随其后追了上来,也在他身边站住,口中喘着粗气,却不忘将手搭在他肩上,看起来是利用他撑着自己有些发福的身体,实际上实在是怕他突然又跑了。 全峰没理他,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胡同里。 他看到两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停在胡同中间,一帮混混正合力将什么抬上车,即便这么远全峰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两个人。 他又仔细分辨了一下,认出这些混混是跟着卢英南一起来的那一帮,孙佳带来的那些早就不知去向。 全峰稍稍放了点心,却又马上重新提了起来。 这些混混在这儿,说明出事的不是卢英南,可是他们往车里抬的是什么? 不会是死人吧……难道他们将孙佳打死了? 虽然这家伙实在是找人讨厌,可归根结底罪不至死,就算是该死,也不该由他的朋友来弄死,这是九五年,全国都在严打,弄死了别人是要偿命的。 全峰听着胸膛里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开始向胡同里头迈的步,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他看到混混们手脚麻利地将“尸体”扔上了车,卢英南的面容在他们的身后露了出来,他显然也见到了全峰,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地微笑,随即跟在混混身后上了车。 三辆银灰色松花江面包车在全峰的面前缓缓驶过,也许并没有那么缓慢,而是全峰因忧心而迅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事物在他眼里的运转变慢了。 卢英南隔着没有车膜的透明车窗与他相望,然后随着喷着黑烟的汽车一起消失在胡同口。 全峰站的位置正处在胡同口和事发地的中间,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着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正在渐渐变得暗沉。 全峰不知道哪是谁的,不过至少能确认那不是卢英南的。 全峰到了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个曾经被他摔得稀里哗啦的小胖子完整的一面。 回想起他曾说的那些话,大约在全峰穿越之前,他没少跟孙佳交过手,并且还常常处于下风。 那时他们彼此就处于互相不服气的状态。 全峰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歪打正着地将卢英南摔服了,他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后怕,居然认识了这么一个小小年纪就称得上是心狠手辣地家伙。 他活了三十多岁奔四十的年纪都没想过要将一个人伤害到这种地步,可他见到那摊血竟不觉得有多难接受。 反而心中还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那是上一辈子他活了那么久都没有意识到的想法,u看书 ww.uukanshu 或许是被从小的教育休整过,又或许是被社会中各种各样的规则压抑住的本性在这一刻开始重新萌发。 他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穿越回来,就下意识地决定了这次难得的第二次人生要走拳击这样的路。 那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在拳馆涉猎过这样的运动,觉得从头学起更有把握。 也不是因为他穿越回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是泰森的海报,就让他唤起了儿时的偶像,为了肤浅的追星而付出自己一生的时间去追随别人的脚步。 而是他的本性,他的本心。 他就是这样的人,深埋在骨子里的尚武精神,强者为王的意念,只有在这样纯粹的运动中才得以合理合法的最大化的释放出来。 在本质上他和卢英南是一类人。 所以他们才会不打不相识,如果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只会越打越仇恨,就像他和孙佳,就像卢英南最后对待孙佳的方式。 全峰因为这个发现而全身战栗着,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内心虽然在担忧着,却抵不住更深处地喜悦向外涌动。 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在重生着。 郎校长站在一旁怎能体会到他的感受,他的手感受到全峰肩膀上的震动,以为他是在害怕,便小心地问道:“全峰,这些人你认识?不用担心,在学校我尽量照顾你的,你卢叔这都跟我说好了的。” 全峰听他说完,露出了和卢英南一样的淡然的微笑,在肩头上的手上拍了拍,一言不发地向学校走去。 1〇8 人选 全峰回到馆中的时候,擂台上的试训已经接近尾声,阿来和小五显然是刚刚经过了一番激烈地搏斗,不过对抗终归还未结束,见他回来了,便在擂台上拉开距离,利用这个空当匆匆看了他一眼。 余胡两位教练听见门响,注意力也从擂台上移开,对全峰身后的郎校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郎校长知道自己本该陪同却中途随着学生莫名其妙地离开有些不合人情,便快走了两步,回到他们身边,笑道:“没什么事,这孩子确实身体有些不舒服。”说着还一手指了指肚子,暗示对方全峰的离开确实事出有因。 胡教练显然没买他的账,却并不搭话,冷哼一声,重新将眼光放回到了擂台上未分出胜负的两人当中去。 余教练却略一歪头,瞧了全峰一眼,只见他满头大汗,面颊潮红,显然是刚刚跑过,闹肚子可闹不了这么激烈,又见郎校长对他腆着脸傻乐,一副“我说的就是真话”的表情。 他见对方既然如此,便也没再深究,只是又对着强压着胸腔起伏,努力调节着呼吸的全峰多瞧了两眼。 拳击队本来只剩下四个人,他跑掉之后,另外两个孩子在擂台上比试,马涛只得孤零零地自己站在一边,气哼哼地看着台上自己的队员尽情地在教练面前展示着技术动作。 全峰回来之后站到他旁边,马涛却没想平时那样跟他打招呼表示友好,而是直接无视了他。 全峰见他那模样便知道他在气什么,于是见教练们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便悄悄地碰了碰马涛的胳膊,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怎么着涛哥,别生气了,一会儿我去申请,咱们再打一场?” 他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倒让马涛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他别过脸去,瞧着台上阿来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将泥鳅般的小五堵在了角落里,下一刻挥拳的时候老毛病又犯了,居然向后拉动肩膀想要给重拳增加些冲量,却被小五一低头从他敞开的腋下钻过,还顺势打了他两记勾拳。 阿来气的大吼大叫,马涛却对此早见怪不怪了,他睫毛轻颤,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这回谁再跑谁就是王八!” 全峰笑了,心说这可真是孩子说的话,就算说得再狠他也不能真的变了王八,不过打还是要打的,便连声应道:“你放心吧,这回肯定让你打过瘾了。” 听他这么说,马涛才算勉强没再闹情绪。 正好另一头,胡教练跟郎校长低声耳语了两句,就见到郎校长跑到擂台旁边终止了上面的比试。 随后他代替小庞助教将大家集合在一起,说道:“今天的试训就到此为止了,具体的结果两位教练稍微商量一会儿,再对大家进行公布,你们先原地解散,一会儿我叫你们集合,不要跑远了。” 他话未说完就听见马涛脱口而出大声抱怨道:“这就不比了?!”随后用埋怨地眼神瞧着全峰。 全峰心说你瞧我干什么,人家教练是来试训,又不是看比赛来了,也许人家瞧两眼就知道答案了呢,他也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这样的情况他也爱莫能助。 郎校长对马涛的印象还是不错,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说道:“教练已经看过你们的表现了,以后在正式比赛的时候再好好发挥吧,”他又扭过头对两位教练说:“你看我们的队员多积极,这孩子也不错,您也多考虑考虑?” 余老教练笑着回应,胡教练却开口说道:“行了,也不用解散了,你这些学员我和老余教练都看过了,说实话,啧啧……” 他话说道一半,突然插入了两声啧啧,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自明,意思是他谁也没看上,随后又说,“这么着吧,反正已经来了,终归得带回一个去,我看就矮子里拔大个儿吧。” 他这一句话打翻了一船人,在场的朱山体校人谁听了心里都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到底人家还说要带回一个去,总比白白浪费了一上午时间给他们耍猴强。 大伙便强忍着情绪纷纷竖起耳朵来,眼睛盯着他的嘴唇,等着他的人群。 他这人也讨厌,话总是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向前迈了一步,伸出一根粗壮地食指,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好像是在随意抓阄似的。 扫了两遍,还没定下来,听他嘴里嘟囔,“哎,哪个来着?” 郎校长指着全峰,“是那孩子吗?” 胡教练眉头一皱,“不是,你别打岔,啊对了,就你,对你过来吧。” 众人见他手指的方向,都没有指在自己身上,旁边一个身影却向前迈了一步,抬头一瞧,居然是他。 顶着一脑袋自来卷的阿来被教练选中,居然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似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表情回头瞧了一眼落选的众人,对他们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几乎是蹦跳着走到胡教练面前站定,高声叫道:“教练好!” 胡教练非常满意,u看书 .uknu点点头,“这孩子不错,挺有眼力见儿,你愿意跟我们去省里吗,中午就得走,可能来不及跟你们家里打招呼了,不过你可以在这儿跟他们打个电话,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阿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了教练,我跟你们走,到了青原再给他们报个平安就行了!” 胡教练听完连声称号,余老教练却在一旁连连摇头。 全峰在一旁看得清楚,却猜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郎校长显然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试探着开口,“我说胡教练,您是不是看错了?这孩子……”他想说是这四个人里最差的一个,可是话到嘴边还顾忌着孩子的面子,“真的合适吗?” 胡教练马上将脸沉了下来,“我能看错吗,你就这么两个歪瓜裂枣儿,总共一个手就能数过来,我看错什么?” 郎校长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本来他一个校长,对方不过是个上级单位的教练,两人勉强算的上是平级,可是他朱山体校在拳击项目上向来从无建树,到底还是在人家没什么底气,被人家训斥了,也只得把气儿咽到肚子里。 这场期待了已久的试训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除了阿来以外每个人都将不满意挂在脸上。 解散时甚至没人去跟教练们打招呼……除了全峰以外。 他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他见郎校长正缠着胡教练说些什么,余老教练站在一旁望着西侧的窗口外的蓝天出神。 他便从另一侧凑上前去,有礼貌地向老教练鞠了一躬,说道:“教练您好?” 1〇9 各怀鬼胎 余教练正望着窗外出神,咋听有人叫他,像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到全峰正对他鞠躬,便面含笑意静静地瞧着他,等他完全站起来之后才缓缓说道:“小队员,你好呀?” 全峰并不认识余教练,自然也不知道他背后那些光辉历史,只是单纯从直觉出发,觉得这老头挺和蔼,跟以往见到的拳击教练都大有不同。 古人常说练武先修德,这拳击论起来用现代的叫法叫格斗技,放到古代不就是得叫武术吗,何况拳击在我国的起源叫做手搏,本来就可以归为武术的一种,那这修习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这老头看起来德行便不错,颇有点武术宗师的派头。 全峰并不知道他是青原省拳击队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乃至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号的那种,是以也就没什么心理包袱,只当一个有些和蔼的老人来看待。 两人真论起实际年龄来,不过也就相差了十几岁,常在社会上历练久了,十几岁的差别越到阅历丰富的时候越是看不出来,所以在全峰身上并没有寻常对余教练知根知底的孩子那种紧张感,这倒是让余顺吉对全峰多了几分好奇出来。 他饶有兴致地等着全峰问他问题。 哪知道全峰瞧了一眼他身后的胡教练,竟伸出手来扯着余教练的胳膊肘将他拽到一边儿,用那边的人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教练,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选择标准不一样?” 余顺吉以为这样的孩子在比赛之后会向他来讨教一些拳击技术上的问题,他本来就热爱拳击,在青原干了一辈子的拳击推广,向来喜爱发掘一些好苗子,更喜欢主动向他求教的孩子,可是缠着他问怎么提高的孩子他见过不少,上来一眼就看出他和小胡之间貌合神离的八岁小孩却没见过。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胡教练,对方也刚好递过眼神来,两人稍碰了一下眼神便分开,算作向对方示意过了,他又转回头,对全峰笑着说:“不会的,我们都是商量好的,小队员你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要问吗?” 全峰穿回来之前常跑销售,干了十年才算攒出家底,又来跳出公司自己创业,没少碰到尔虞我诈、背后捅刀子的事,对人的把握可能比这个年代还相对淳朴的中年人更要纯熟一些。 见了余胡两人那并不默契的眼神交流之后,他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本来想挑明是不是胡教练现在得势,在权力上压制了余教练,而余教练资历老一些,又不能将他完全压制住,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局面。 又见余教练张口离不开技术动作,可见是个对本行专业极其在乎的一个人,于是他也就将随口瞎猜的话咽回了肚子,反倒特意挑了一个觉得对方应该更容易接受的话题问道:“那教练,我和跟我对练的那孩子,我们俩应该怎么练才能超过被你们选中的那个呢?” 余顺吉这回彻底愣住了,这孩子口中问的确实是技术问题,怎么提高这范围可大了去了,可是他偏偏要往胡教练挑中的那个孩子身上引,这不摆明了认定这里面有黑幕,却又没有明说出来吗? 余顺吉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全峰,半天没做回答,全峰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直努力地保持着眼神中的赤诚,炯炯有神地望着老头,把老年持重的余顺吉倒看得有些发毛。 结果是余顺吉率先移开了眼神,回头一扬手,说道:“郎校长?” 郎振平正缠着胡教练拐弯抹角地问为什么选了阿来,虽然作为体制里的老油条了,心里对这背后的猫腻大致是知道的,可他就是不甘心好容易发现了个好苗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省里来的教练扔了西瓜去捡芝麻在心里干着急。 实际上他也知道那阿来是不太可能被退回来的,那小子家里八成越过他直接托了省里的关系了,可他就是想把全峰也给塞进去。 一想到朱山市体校拳击队多少年没往省里送过人,好容易送了一个还是那么个玩意儿,他想着至少再送一个进去,让全峰好歹把他们学校的口碑往回背一背。 两人正在掰扯,胡教练刚说到:“我们这次来就一个名额,郎校长我理解您心情,等以后这孩子出了成绩,省里一高兴,肯定还会给你们这配名额的。” 老郎一听这话,脸上陪着笑,心里把胡教练十八代祖宗都给艹遍了,就这么个货,还指望能卖回头客呢? 阿来要是去了,估计朱山市体校再想往省里送人还得再等五年。 除非,他有别的门路,比如其他有分量的教练直接将人挑走。 正琢磨着怎么跟胡教练耍花腔的时候,这边儿余顺吉叫他,他心里一颤,说门路这不就是个门路吗,立刻丢下胡教练,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弓着背探着脑袋凑了过来,说道:“余教练,您有吩咐?” 余教练瞧了那边的胡教练一眼,见他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也在后面跟了过来,便嘴角一咧,爽朗地笑出声来,说道:“郎校长,您客气了,我跟你之间哪用得上吩咐啊,uu看书 .uukahuom 我就想问问你,我们能去他们的宿舍看看吗?” 郎振平愣住了,回头瞧瞧胡教练,对方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处于懵逼状态,他搞不清这两个教练在搞什么幺蛾子,人都选走了,还去宿舍看什么,便说道:“余大哥,您想看这当然可以了,这没什么不行的,您要什么时候去看?” 胡教练在一旁抢先说道:“余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把人选了就走了,下午咱们还要赶火车呢。” 余顺吉一挥手,“这才十点多点,下午四点的火车你着什么急,这的火车站近,再说你不帮着那孩子去收拾一下行李吗?” 其实这胡教练确实在省里就被人托了关系,把钱送到位了,那阿来在他们到这之前就知道自己被选上了,行李早都打包好了提前寄到省体育队去了,这边宿舍里剩下的大多都是体校配发的东西,哪还用人收拾。 那胡教练对这些早心知肚明,可他又不愿让人戳破,站在那支吾了两声,说道:“那就去呗……” 阿来这会儿正兴奋着,跟马涛和小五显摆完了,见全峰跟教练和校长们站在一处,便有心也过来跟他炫耀一番,正好听到这句话,寻思自己得提前表现表现,便说:“教练,我没啥可收拾的,都准备好了!” 胡教练一听这话,比吃了屎还难受,这不明白着告诉别人你提前知道结果了吗,他表情几番变化,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那也去看看,看看别落下什么东西。” “不会的,教练,我都检查好几遍了!” 说话人还得意地向全峰飞了两下眉毛。 11〇 余顺吉的目的 余顺吉年龄最大,资历最老,他坚持要去宿舍谁也拦不住。 阿来自以为站在了胡教练一边说话,却不知道已经帮了倒忙,连遭了胡教练一串白眼还觉得有些委屈,蔫蔫巴巴地跟在人群最后面,再也没有刚才的好兴致了。 一众队员们年龄还小,并没有听出来他在言语间已经将提前跟胡教练有了默契的事情暴露了出来,但是瞧他这副模样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一帮人在前面领着教练们往宿舍走,却没少拿言语调侃阿来,其实也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全峰没这么无聊,他静静地随着大流一起走,却在琢磨着余教练的用意,老头饶了这样一个弯子,说不准他去省队这事儿还能有别的机会。 只是他想不出这件事是怎么跟宿舍联系在一起的。 结果很快他就发现,这实在是他将事情想得复杂了。 众人来到宿舍,几个孩子抢在前面冲进去,收拾自己凌乱的床铺,按说体校应该是半军事化管理,内务虽然没有当兵的要求那么严格,但是总要比一般的住宿学校标准更高一些。 可是日复一日地过这样的日子,总有松懈的时候,这天早上孩子们因为省队的教练要来试训而早早地进入兴奋状态,床铺虽然垫的还算整洁,可其他的东西,比如换下来的袜子、绑手带、借来的破篮球还有一应洗漱用具全都随即地摆在明面上。 孩子们也知道不能在省里来的大教练面前丢人,便将这些东西七手八脚地能藏地藏,能收得收,总算赶在大人们进门前弄了个七七八八,大致上一眼瞧过去也还算过得去。 余顺吉一进门便随便选了一个靠里侧窗户的床铺坐了下来,让孩子们围在自己身边,挨个儿跟他们聊天,说的也大多是为什么要学拳击,家里过的怎么样,大人们支持不支持一类的话。 胡教练跟着进了门就没再往里面走,一只脚进了屋,另一只脚还留在门外,跟一根倔强地山羊角似的直挺挺地戳在那里,一脸地嗤之以鼻。 他一扒拉阿来的自来卷脑袋,吩咐道:“去吧,赶紧收拾,收拾完了咱们就走。” 阿来乖乖听话,进屋之后将他留在这里仅剩的一点东西装进一个绿色的小书包里,实际上,在他的爹妈告诉他这次稳了之后,在教练来之前的那个周末,他就已经将要紧的东西提前送回去了大半儿,留在这里的也就是一点洗漱用具饭盒什么的。 他三下两下便收拾完了,可余教练跟其他孩子们谈得兴致正浓,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阿来莫名其妙地夹在了两个教练之间左右为难,成了两人暗中斗气地工具,不知怎么办才好,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捧着他的小书包瞧着胡教练。 其他那两个孩子见他这样,心中不免幸灾乐祸,尤其是小五,故意缠着余顺吉问东问西,就是不让他一点闲暇去分心瞧那边的情况。 就这么过了有五分钟,胡教练终于先绷不住劲了,手握成空心拳,对着拳眼一个劲地假装咳嗽。 余顺吉将小五揽在怀里,对他说:“小伙子,你底子不错,再加紧练练以后还有机会,”说着有意无意地瞧了胡教练一眼,淡淡地说道:“小胡,这孩子收拾完了,你就跟着他一起去他家里一趟,到底还是应该当面说个清楚,哪有把孩子带走了连家长面都不让见的,过去杀头的犯人都还有这个权利呢,咱们拳击队可不是抓犯人。” 胡教练脸色难看地要死,却还是说道:“余教,怎么着也得咱们俩一起去,咱们到底还是一起来的,让人家家里看着也放心不是吗?” 余顺吉乐了,“你自己去就让他们不放心了?这是哪的话,你选的人你去就行了,我在这儿跟孩子们多聊聊,说不定还能再有点别的收获呢,拿着公家的钱出来办事,总得对得起人家不是吗?” 胡教练听老余这话要是再说下去,估计就要直接当面戳他脊梁骨了,于是也就不再多争竞,招手把阿来叫道身边,带着他气哼哼地走了。 迎面却撞上了个疯疯癫癫地老太太,他多瞧了那老太两眼,拉着阿来绕开她,嘴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两个教练本来一个在门口,一个在里面,郎校长为了照顾两人只好站在他们中间,对谁也不偏不向,胡教练一走,他跟着出来送,正好见到黄老太挡了胡教练的道儿。 他吓得心里咯噔一下,瞧了一眼余顺吉便从宿舍里冲了出去,将黄老太拦住了,交给随后跟着追出来的护工手里,低声训斥了两句,意思平时让她随便遛,今天这日子就这么一会儿都看不住。 等他交待完了,将老太送走,回头一瞧,余顺吉正站在门口看着他呢。 他背后冷汗忽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余教练却一言不发地转回宿舍去了。 郎校长追回宿舍,却见余教练像是没发生刚才那回事似的,依旧在拉着孩子说话,这会儿已经轮到马涛了。 郎校长凑到全峰旁边小声问:“你把这老教练招过来,他跟你说啥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问有点做贼心虚似的,便又补上一句,“有戏吗,他能招你去吗?” 全峰耸了耸肩,uu看书 ukanhuco 心说这不明摆着呢吗,这老教练来了之后,还一句话没跟他说过呢,他上哪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余顺吉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问道:“郎校长,按说咱们俩之间也不是什么上下级,我也管不着你们学校,可是我听说,你们这前阵子出了点事,有教练把孩子给逼死了?” 郎校长知道这是正题来了,当即不敢怠慢,忙说:“也不能算逼死了,那孩子本身有点性格问题,我们的教练可能训得太狠了点……” “影响很坏啊。” 余顺吉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不过从他的表情来,责备意味倒是没那么浓,反倒更多的是有些痛心疾首。 “咱们拳击发展起来不容易,五十年代的时候,我十多岁,那时候就因为拳击比赛中打死了人,结果全国禁止拳击比赛,一下子就停了多少年,要不是阿里访华,还不定什么时候才再有中国拳击,任何小事儿如果不注意汇聚在一起就会酿成大祸,教练再怎么训,也都得讲究方式方法,我来宿舍,一来是因为那个孩子,” 余教练指了指全峰,全峰倒没想到他还真是有部分原因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还以为余教练就是利用他一下,借机引出这个话题呢,是以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奇地表情,余教练对他点了点头。 “他名气很大,要不然本来省里给了名额是让小胡自己来的,他提前可能也都运作得差不多了,我来,是我死皮赖脸主动要求跟来的,”说着他满脸皱纹堆在一起,对全峰笑着说,“孩子,我也是编外人员啊,哈哈哈。” 111 电话号码 余顺吉用开玩笑似的口吻把话说出来,众人尽管知道这背后多少有些不公平的事情确实存在,却也能勉强接受下来,连这样资历的老教练都不得不让步,何况他们这些刚刚半只脚踏进这个圈子里的孩子呢? 他自嘲了一番过后,跟着众人笑了笑,随即又换上了严肃面孔,对郎校长说:“我看刚才那老太太就是你们出事那孩子的家里人吧?怎么在这儿呢?” “您都看见啦?” “嗯,刚进你们这宿舍楼里的时候我就瞧见了,开始以为是宿管,后来看她神色期期艾艾的,又不像。” 郎校长见既然如此,也没有再继续隐瞒地必要了,于是将这事前后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老太太就她一个了,我们也是怕影响不好,又觉得她一个人实在可怜,这样的事也没法儿跟上面要经费,我们几个老师就一人一个月出了20块钱工资,算把她养起来了。” 郎校长藏了半句没说,实际上他本人是带头出的钱,一个月拿了五十,不过他觉得也没必要把事情跟一个不太相干的老头说这么多也就是了。 余顺吉沉吟了一会,从身后摸出钱包来,拿出一张百元大钞,塞到郎校长手里,两人推辞间他说道:“我不是专程为这事儿来的,你们能这样解决也算是仁至义尽,我这一百块钱算不得什么,就是份心意,倒是这帮孩子,教练现在是谁带呢?” 郎校长瞧瞧站在一旁的小庞助教,神色略有些尴尬,说道:“就是这小庞了,您放心,他挺认真的,每天都给这些孩子们加练,”见余顺吉眉头微蹙,显然是不太满意,又说道:“另一方面我们也抓紧找呢,可是人选不多,这一个月来基本没什么人来应聘,您看?” 郎校长适时地将这个老大难的问题抛给了余顺吉,他知道这老头在省队虽然逐渐地不管实训,手里的权力也被少壮派分的差不多了,可是人的分量还在这摆着呢,就算他没办法一下子将这件事解决掉,可他多年来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总归还是有用的。 郎校长自己没少为这件事发愁,他也不想看着好容易招来一个像全峰这样的好苗子,结果就因为没有好教练,生生毁在自己手里。 他这算是尽心尽力,碰见余顺吉这棵大树,有枣没枣也打上一竿子。 余顺吉却不正面回答,仅仅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反倒将马涛拽到身前,对他说:“小伙子,你打得其实不错,基础很扎实,就你这个年纪来说,身体弱了点,不过脚步还算不错,这就很难得,一般来说小孩打拳击都容易将注意力放在出拳上,你能注意脚步,这就不错。” 他像是在给众人——包括郎校长,做技术研讨会似的,一边讲解着,一边突然便凌空挥了一拳。 他整个人坐在床上,下肢无法从地面借力,力量全从腰部而起,这一拳打得依然凌厉非常,比全峰之前在现实里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打出的拳头都要有力。 这一出手,把在场的孩子们全都震住了,孩子们最喜好以貌取人,开始他们以为这是个和蔼的老爷爷,从这一拳之后,他们才开始用崇拜地眼神瞧着他。 “一个好教练,技艺是一方面,他能把这样的技术完完整整地交到你手里,等你入门了之后,就是你们自己研习的事儿了,能到什么程度,看你们个人的悟性,不过,这教练打下的基础也很重要,就像这个孩子,”他指着马涛,“基础越厚实以后盖得楼就越高。孩子,你想跟我学吗?” 郎校长一听,这是有戏啊,余顺吉看上马涛了,虽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全峰,可终归能多去省里一个是一个,他连忙向马涛挤眉弄眼,让他赶紧答应下来。 马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背后所带来的联想给弄懵了,见郎校长一个劲地向自己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余顺吉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那既然如此,下个月省里会办选拔赛,为明年的省运会挑人才,你小子要是有信心,我这就可以给你一个名额,你在那比赛里打出来,自然就可以来省队找我训练,怎么样?” 马涛一听,虽然他进省队比阿来还要多一步门槛,也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也比什么都没有强,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余顺吉笑着问他:“怎么?没信心?” 马涛生怕他回答错了这老头又把这参赛资格收回去,连忙大声喊道:“有信心!” 全峰在一旁抽了抽鼻子,心说这老头不厚道,明明是他先去搭讪才换来的这张比赛入场券,却一甩手给了马涛,这不是替他人做嫁衣吗。 不过他很快将情绪调整了过来,在他穿回来之前,跟这事类似的情况多了去了,他要处处都计较早就被气死了,有了这份历练才让他现在能宠辱不惊,反倒由衷地向马涛祝贺起来。 反正别人看起来他是由衷的就行了。 余顺吉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又对郎校长说:“这下一个好教练就更重要了,小郎,你赶紧抓紧物色吧,实在不行,到社会上去找找嘛,思路拓展一些,说不定就有什么发现呢。最重要地一点。” 余顺吉郑重地伸出一根手指,他直视了郎校长一会,又把目光扫过孩子们,uu看书 uukansh “你们也听着,教练虽然是教你们拳击的,但是他几乎是伴随着你们成长过程中时间最长的人,所以这个人的品行很重要,你们会受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像我们学拳击的人,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我们的拳头比一般人的要硬,那些职业选手,也就是你们未来的目标,练成之后这拳头跟杀人武器没什么差别,所以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我们在擂台上可以强硬刚猛永不退缩,但是在生活中,一定要懂得忍让,像你们之前那个教练就是个很好的反面例子,我希望你们这里的孩子不要像他学习。” 他说向他学习的时候,语气加重,目光却停在了全峰身上,意味深长地瞧着他。 全峰这才知道,这老头其实什么都知道,刚刚他听到惨叫跑出去的事情还是给他留下有些不好的印象,可此时他也不愿意解释什么,有些事越说越乱,也就只是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余顺吉神色稍缓,叫全峰站到他身边,又招手找郎校长借了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将纸条放在全峰的手心里。 “小伙子,听说你才八岁?” “嗯,再过半个月就九岁了。” “奇才啊,真是奇才,”余顺吉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反复轻抚着他手上结的老茧,“按说我应该把你带走的,可是你年龄太小,说实话,老余我手里也没那么大权力,不能让省里给你特批开绿灯,不过,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你有任何困惑都可以直接来问我。” “小郎,一定给他找个好教练!” 112 承诺 “奇才啊,奇才!” 余顺吉将来到朱山体校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在心里梳理得差不多了,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转过头来才将他真正惦记的事表露了出来,拉着全峰的手一直赞不绝口。 刚刚因获得了省队选拔赛资格的马涛原本还有些得意,认为到底还是自己抢先了半个身位,哪知道原来他能获得这个资格,说到底还是因为全峰的年龄不够格。 他不禁在脑子里盘算,如果换做是全峰的话,是不是就有那个破格进省队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心中下了狠劲,一定要在选拔赛上打出个成绩来证明给他们看。 他在一旁攥拳头,小五倒没多大反应,他是跟阿来平时走得最近的那一个,对他今天能被选中也早就心中有数,阿来那小子平时没少跟他显摆。 这时看到自己队里两个真正有实力的人能被余老教练选中,他似乎也跟着沾了光,脸上的笑就一直没停过,比自己被选中了还开心似的。 那郎校长在一旁候了一上午,盼得也就是这个结果,对余教练提出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那个年代手机还叫大哥大,能用上的人非富即贵,财力上稍逊一点的,用的还是bb机,一般家庭与外界联系都是通过安装在家里的固定电话,而第一次见面就将家中的号码主动告诉一个学员,这在有威望的老教练身上几乎是很难发生的事情。 这也就以为着余教练是真心看上了全峰,果然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吐了口,“小伙子,你只要保持下去,好好练,等你十二岁了,我一定亲手把你弄到省队去,不过前提是你不要在场外跟我惹麻烦,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你听懂了没有?” 全峰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场外要忍耐,场上见真章的意思,其实这跟他一贯以来自己的认知是不谋而合的,所以也就没必要打什么包票,更不用非得用这句话来约束自己,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理念,只不过表述上稍有差异而已。 他还是决定给老教练吃一颗定心丸,便说道:“教练,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给你主动惹事的。” 余教练一愣,然后指着全峰哈哈大笑,抬头对郎振平说:“你瞧这小子,跟我打马虎眼呢,还不主动惹事,那别人惹你你就动手揍他啊?” 全峰嘻嘻一笑,见话里留的扣儿被人发现了,也不害臊,反而故意说道:“对,揍他。要不不是白学拳了?”他见余教练脸上的笑容稍微有点勉强,便立刻改口道:“嘿嘿,教练,有人惹我,我就告诉郎校长,让校长揍他不就得了?” 余教练这下倒是真的开怀大笑了,也不再去计较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反倒是郎校长在一旁生怕他哪句话不对付又得罪了余教练,把难得的机会浪费掉了,便虎着一张脸呵斥道:“你想得美,我替你揍人成什么样了,余教练这是欣赏你,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全峰也不当真,从余教练身边迈开一步,对着两个大人郑重地说:“余教练,郎校长,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心意,我一定记在心里,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十分难得,我一定会珍惜的,所以你们放心,你们不愿意看到的那些事,绝对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全峰这话说的诚恳,他倒不是腆着脸说场面话,他是由衷地感叹,回首穿回童年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深知自己迈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而且就这样,他也仅仅是获得了一个省队教练的青睐而已,还远远没到他心中设想的那个目标。 用他的话来说,他连省队都没进去呢,也就是连拳击的门儿都没入呢,要走得路还很长,他哪能轻易就松懈下去。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卢英南的胖脸,他此时也有点不知该将他放到什么位置,那孩子刚刚替自己处理了一件麻烦,但是很可能因此惹来更大的麻烦,到那个时候,他说是不在场外惹麻烦,可万一真的需要他出手帮卢英南,他能真的无动于衷吗? 天下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何况卢英南的人情给的还那么的真挚。 这件事一团乱麻,光靠这么想,根本无从下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了非到抉择的时候,他也未必不能快刀斩乱麻地将事情解决掉。 眼下说出这些话来,也算是他许下的半个愿望,希望不会真的遇到什么非得逼他做出取舍的麻烦吧。 余郎二人见他这么小一个孩子,说出话来头头是道,又仗着年龄小,天生带了七分诚恳,也就认可了他。 至此所有人心里都有了默契,如果余教练在省队的位置没有大的变动的话,当全峰年龄够了,是绝对能去省里打拳的。 两位教练各怀心事,终于还是带着阿来走了。 此后的每一天里,剩下的三个孩子当中有两个的前途已经明朗,训练的时候也格外地努力,叫人惊奇的是小五。 他的态度自始至终没有变过,甚至在那之后,对两位队友的态度更加热切了。 虽然他平时跟阿来接触地比较多,但更多的时候,是家境殷实地阿来常常拿他取乐,现在阿来一走,换了一种跟队友接触的方式,让他的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起来,没事便来找其他两个人求教。uu看书w.ukanu.co 全峰和马涛自然不会对他有所保留,他们都知道小五的家庭其实也就比矮子黄崇杨稍微好上一点,除了供他来打拳,其他的不能给他更多。 小五虽不像黄崇杨那样敏感到自卑,却也还是个老实孩子,天资不高却勤奋认真,一个人将宿舍里的杂活都给包揽了,原来他总被笼罩在阿来的阴影下,现在欺负他的人走了,就也显出他的好来。 拳击队人少了之后,竟然前所未有地和睦融洽了起来,一股向上的精神重新回到了这支队伍当中来。 就连小庞助教也被感染,自两个教练走后一直缠着郎校长,想让他给自己安排个外出学习的机会,他总觉得自己这样的水平却带着一帮上进的孩子会误人子弟。 郎校长虽不想拦他,但是拳击队这块实在是无人可用,最终却也磨得答应他,只要有了好教练就给他联系到隔壁以拳击队强势而著称的四汇市去学习。 整个拳击队因为一次省里来的试训而面目大改,这是之前谁也没想到的,甚至就连没事老在全峰宿舍门口逛游的黄老太竟然渐渐地有了笑模样。 虽然她依然神志不算清醒,总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错认成自己的孙子,可终归不再是以泪洗面了。 队员们也乐得集体替代她那早已不在人间的孙子哄她开心,得空碰见她了,还会主动说点小笑话什么的。 日子一天天变好,这天全峰照理在吃过早饭过后顺手多打了一些粥和馒头去送给黄老太,却在拎着饭盒从操场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一个探头探脑向宿舍里张望的身影。 113 记者都8卦 全峰一眼就认出了那身影原来还是个熟人,之前还打过两次交道,他看着王记者打扮地像个体校女学生一样,把自己藏在男生宿舍楼门口旁边的大方柱子后面,探着脑袋向男生宿舍张望。 她向里面看的入神,以至于全峰在背后站了半天都没发觉。 全峰怕再等下去给黄老太带的饭菜都凉了,便出手在她肩上一拍,那年轻女孩吓得嗷的一声跳出半米远。 全峰手还举在刚刚拍过她肩膀的位置上,被她这么一搞,倒先觉得有些尴尬,他顺势挠挠头,问道:“你干嘛呢?” “你干嘛!” 王记者一只小手连连拍着胸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倒先反问起他来了。 全峰觉得好笑,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打算拎着早餐跟她好好聊一聊,“你是不是做贼心虚,怕成这样,你穿我们学校的衣服跑宿舍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被练体育的血性男儿给吸引了,想要在这勾搭一个?”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小小的孩子张嘴就勾搭,看来你们体校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王记者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见行踪已被人识破,反倒有些理直气壮了起来。 “不是好地方你在这儿踅摸谁呢?” “你管我!”王记者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全峰见她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结果她没等走远,站在宿舍楼前面的台阶上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瞧了全峰半天,又突然蹬蹬蹬从半道折了回来,用手指着全峰说道:“你是不是那个冠军?少儿拳击的那个,我是不是还采访过你?” 全峰一脑门子黑线,心说合着她刚才没认出来我,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你还说我的发言不用剪辑直接就能用,看来您可是真忙,这才多长时间就把我忘了……” “没忘,没忘,我这不找你来了吗?上次比赛完了我还去你们学校采访你们校长了呢?那会儿怎么没看见你?当时还有个姓史的体育老师陪着接待来着,那会儿还拿你们学校当教学典型宣传呢,你猜怎么着,这两人上了电视之后没两天就一个降职一个开除,人家都说是我的采访弄的,结果现在我一到哪去采访,人家都说我是扫把星,非要换人,我这折腾了半天,结果还是个实习记者……” 这王记者职业病犯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一点关不住的意思,这会好容易断了话头,全峰终于能插上一句嘴,“那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他向宿舍楼外面张望了一圈,又瞧了瞧体校大门的方向,没见着上次跟着她的那个摄影师,她这次来似乎就一个人而已。 “所以啊,人家都说我是扫把星,那我就专门去挖点倒霉事,你们学校上次不是死了个孩子吗?我来了两回都叫你们那郎校长给我挡回去了,他这人,笑面虎,答应的好好的,其实根本就没真心帮我,这不前两天,我听说你们体校旁边出了一起恶性事件,有两个孩子的腿让人在体校外面给打折了,膝盖全都碎了,以后都得坐轮椅拄拐棍,其中一个孩子还是练跳高的,你说这谁下的手,心可真够狠的,别人都分析说是你们体校的孩子因为嫉妒他成绩好,于是找人把他吃饭的家伙给废了,哎,正好你在这,你跟我说说呗,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女人的嘴巴如同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地说个没完,语速又快,听得全峰脑仁疼。 他脑仁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卢英南,他去勇者俱乐部找过他,还趁着周末去他家附近转悠过,可是这小子似乎在故意躲着他,就连老卢都跟他一起瞒着全峰。 全峰要不是今天碰见了这嘴欠的记者,都不知道他居然把杨老二伤得这么重,不过至少比他想象中要稍好一些,他那天还以为他们一起把那两个人给弄死了呢。 全峰想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瞧着王记者殷切地表情,他对这有些八卦地女人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对方又在打听卢英南地事,叫他多少有些抵触地情绪,便悠悠地说:“怎么,王记者,这又想采访我了呗?” “算不上采访,你也看出来了,这是我自己偷摸进来的,你就跟我说说那天的事儿呗,你肯定听说过啥,你不也是体校的学生吗?” 王记者说着便把身子凑了上来,胸口正好跟全峰脑袋的高度持平。 全峰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看那肥大的校服里面空荡荡地,也没什么便宜可占,便吧唧吧唧嘴,稍稍退了半步,与她保持着安全地距离,说道: “无可奉告。” 王记者可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小屁孩还会跟她来这一套,登时拧着眉毛佯装生气地样子,板着一张普普通通地脸,说道:“嘿,你从哪学的你,你看我费这么大劲来了,咱们好不容易遇上也算是有缘分,这么的,你告诉我,我请你吃糖?” 她说着还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在全峰面前晃了晃。 全峰无奈地瞧着她,“我们体育生不吃糖,要控制热量。” 王记者没听懂什么叫控制热量,u看书 uukashu.co 那个年代减肥虽然已经流行开来,但是一些基础性地知识还远远没有普及开来,当时的女人大多以为喝减肥茶就能达到瘦身的目的,她茫然地瞧了一眼手中的糖,“这就是普通的糖,不热……” 全峰没空跟她瞎掰扯,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说道:“你那不热,我这也快凉了,你要没事就回去吧,我这还得给人带饭呢。” 那王记者一听,眼神中透出兴奋地光来,身体挡在他和宿舍楼之间,说道:“你给室友带饭吗?你们体育生之间的友情也这么好吗?我还以为都得互相嫉妒,然后找人打架呢。” 说着她伸手过来扒开全峰网兜提着的饭盒,向里面瞧了一眼,“你们体育生不应该特别能吃吗?怎么才这么点东西,啊,我明白了,听说你们体校把死去的那个孩子的奶奶给关起来了,就怕她出去给你们惹麻烦,这是给她送的吧?” 全峰对着自说自话的记者的脑补能力佩服地五体投地,不过却让她猜中了一半儿,心说这误会要是不解除了,让她这满嘴跑火车地出去一说,体校的名声就更完了。 他手上略用劲,把饭盒拽回来盖好盖子,说道:“确实是那老太太,你要想知道,就跟我来吧。” 王记者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几乎是跳着脚拍了两下手,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地问全峰:“我?就这么直接进你们宿舍了?这不是男生宿舍吗?” 全峰斜她一眼,“我们体校的女生从来都是直接进,像你那么偷偷摸摸地,早就让人看出来不是这个学校的人了。” 114 孙媳妇 王记者跟着全峰灰溜溜地在体校男生宿舍里的楼道穿行,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向那些光着膀子露着一身赤裸裸地肌肉的精壮小伙子们投去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 她低着头,两颊通红,一个劲儿地催全峰,“你快点走,一会饭都凉了!” 全峰看出她的窘迫,故意逗她,“你刚刚不还趴在门口向里面巴望来吗,这回让你进来了怎么又害羞起来了,刚怎么不见你担心这饭凉了呢?” “谁害羞了……呀!”她刚刚强撑着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旁边的宿舍里迎面扑出一个只着内裤地小伙子,将她后面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那小伙儿出来地甚是迅猛,一头撞在宿舍门对面的墙上,以手做缓冲停下来之后,对她抬头憨厚一笑,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紧接着手一推墙扎回宿舍里,里面传来一阵放肆地笑闹声。 王记者拍着胸脯,脸蛋儿抑制不住地红透了。 经这么一闹,她再也不敢大放厥词了,一个劲地催全峰快走,她直觉出来刚刚那宿舍里的人根本就是瞄准了她故意推的那男孩。 接下来的每个宿舍她都觉得还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整个楼道简直就如同龙潭虎穴一般,这帮练体育的……真是太可怕了。 正这么想着,下一个宿舍门砰地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全身一丝不挂地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红边儿搪瓷脸盆有意无意地刚好挡在了胯间的位置。 他足足在王记者面前站了两秒,还对她挑了挑眉毛飞了个眼,然后信步由缰地晃着脑袋吹着口哨向另一侧走廊尽头的水房走了过去。 王记者这会受到的冲击足够大,彻底地呆若木鸡站在原地,连脚步也忘了迈了,眼睛里全是那男孩明晃晃地屁股蛋子左右交替着一上一下颤动着。 那男孩终于快要走进水房了,突然原地停住,背对着她挒开裆部,使劲挠了挠两腿之间地地方,然后回过头来,对王记者咧嘴一笑,这才算做完了整套动作钻进水房去了。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之前王记者还不能确定,这回这人的行为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样品行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她下了决心不管一会儿全峰给她看什么,她都要回去好好“褒贬”他一番。 全峰见她愣在那里嘴唇发白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可怜,心说这下马威给的确实有些过火了,谁知道这女孩结没结婚呢,看那样子都快吓傻了,便心软下来,柔声提醒道:“王记者,快走吧,要不一会说不定还有什么节目呢。” 这时节外出集训的运动队们陆续回来了,宿舍里空荡得不少,可是也还是住了不少人,此时那些有人的宿舍便爆发出一阵哄笑来,显然是一直藏在门缝后面瞧着这场好戏了。 哪知道这王记者越挫越勇,哄笑声想起来之后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怕了,只见她一拧腰一跺脚,双手叉在肋巴扇儿上,凌空指着那些藏在宿舍里的人影大骂道:“来啊,谁怕你们啊,接着出来,有种别拿盆儿挡着,就把你们那没毛儿的蛋亮出来,来啊!出来好好展览展览,别藏着啊,躲屋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一通叫嚷,宿舍里鸦雀无声,这帮调皮捣蛋的小子遇到硬茬子全都蔫吧了,唯有水房里还有哗哗地流水声,不过那水声听起来也是小心翼翼的。 这回轮到全峰在一旁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书呆子样的小记者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来。 王记者见半天再没有动静,扯了一把全峰,“走!” 全峰赶紧跟上,一时间主客变换,也不知道是谁领着谁走了。 全峰在旁边观察她的脸色,发现她在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着,两个鼻翼小幅而快速地一张一合,显然是在努力克制着情绪。 还有两个门就要到黄老太的单间了,全峰担心王记者这样的情绪会影响到她,毕竟那老太太是真正的不能控制情绪的人,她可能连自己的思维都控制不了,于是扯住王记者的手,小心问道:“你没事吧?” 王记者站住脚,回头看看楼道里再没有捣乱的家伙出没,紧绷地身体放松下来,用后腰顶在墙上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体育生都这么不要脸吗?” 全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个,跟她平时那叽叽喳喳的样子判若两人,“也不是,他们肯定是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了,而且你又不是这学校的,所以他们是想跟你开个玩笑,u看书 .uukashom 呃,实际上是在跟我开玩笑。” “屁,你才八岁,知道个屁女朋友,我都能当你妈了,他们就不想着万一我是你妈呢?” 全峰黑着脸,“我妈来不用借不合身的校服偷偷摸摸地来,我不知道女朋友,他们知道就行了呗,你没事了吧?” 王记者摇了摇头。 “我可告诉你,这老太太神志不清,把我们都当她孙子,她说什么你就听着,别多嘴知道了吗?” “我在你眼里嘴就那么欠儿?” 全峰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他走到单间门口轻轻敲了敲木门,黄老太虽然神志不算清醒,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时也只在宿舍楼里溜达,郎校长开始安排人照顾她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她并不乱走,而且自理能力颇强,打扫起卫生来比体校顾得清洁工还干净,便把照顾她的人撤走了,此时那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听到门响,便应了一声,“有人哪,有人哪。” 接着是脚步声响,在里面拨动了门栓,单间门打开,那个皱巴巴地老太太出现在眼前,笑么样地说:“小杨啊,你来看奶奶来了,你回来就回来吧,带啥东西。” 王记者悄悄伏在全峰耳边说:“小杨?” 全峰剜她一眼,小声道:“就是她孙子。”随后大声对黄老太说:“奶奶啊,这是给你带的早饭,你赶紧趁热吃吧。” 黄老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饭盒接过去,却伸手跃过他,捉住了王记者的手,“好孙子,真是长大了,都知道把媳妇带回来给奶奶瞧啦~!” 115 歪理 黄老太拉着王记者的手不松开,颤颤巍巍地拽着她到床边坐。 王记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也不敢违拗老人的意愿,一个劲儿地回头瞧全峰。 全峰对她连使了两个眼色,叫她乖乖就范,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王记者只得耐着性子僵硬地坐在那里,听着老人对她絮絮叨叨地问东问西,什么多大了,咋认识的,处多长时间了之类的话。 她一个也答不上来,只得不停地向全峰投来求助地眼神。 不过好在这老太太看上去清醒,不过仔细观察就能瞧出来她精神上确实有些问题,自己刚问过的话没等王记者回答便跳过去了,过上一会儿,又想起来,颠三倒四地问上好几遍。 全峰见状连忙将早饭放在桌子上,替她准备妥当,瞅准了一个时机,打断了黄老太的絮叨,“奶奶,您先吃东西吧,早上不能不吃饭。” 黄老太似乎非常听全峰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连声应了两声,放开了王记者的手,像个小孩一样乖乖地坐在全峰给她摆好的位子前,一点一点地喝起粥来。 老太婆实在是太老了,手脚不听使唤,干细致的事情时总是不住地颤抖,她还能自己拿勺子,便哆嗦着盛起粥来送进嘴里,又哆嗦着从嘴里拿出来。 她坚决不让别人替她,这可能是她对抗年龄流逝最后的倔强。 全峰就手里攥着块干净抹布,静静地守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将她嘴角边溢出来的,勺子里洒出来的粥清理干净。 又不时地在手里把馒头掰成小碎块,一点儿一点地配合着黄老太喝粥的节奏送到她的嘴里。 一顿饭就这么吃了大约二十分钟,期间三个人谁也没有多说话。 临走之前,黄老太又拉着王记者的手不肯放开,反复叮嘱她要常来玩,下次最好抱着重孙子来看她,把王记者羞成了一个大红脸。 从她的房间出来,全峰送王记者出门,这次她反倒安静下来,两人一路沉默快走到体校门口的时候,她才突然开口问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喂她的,还是就是我今天来做做样子而已。” 全峰笑道,“当然是给你做样子了。” 王记者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 全峰随后说道:“平时都是我们轮流给她送饭,今天刚好轮到我了,要说做样子其实也不止是给你看的,而是给她。” “给她?” “当然了,她把我们都当成是她的孙子,所以我们就做做样子给她,哄她开心咯,你刚才不也在做样子吗?媳妇?” 王记者刚刚有些感触,结果被他最后一个词给噎住了,嗔怪道:“呸,你个小屁孩,这么小就知道占便宜,长大了不定怎么样呢,要我说,你是不是一个猥琐大叔,然后不小心被打了什么针,变成现在这模样了吧?” 全峰心说你当我是柯南呢,便开口承认道:“对,你说对了,我今年三十七,老婆跟我离婚了,苦闷又饥渴,你要不要给黄老太造个重孙子?” 王记者快步走开,“呸呸呸,这么小就不要脸,以后肯定是个混蛋。”不过这次她再骂他的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两人走到大门口,全峰对她心里什么想法全没当回事,只当是多认识了个不会走得更近的朋友而已,毕竟两人年龄差距在这摆着,除了过过嘴瘾,等他真的到了能做那些事的年龄对方大概已经结婚生子了。 他挥手跟王记者道别。 王记者却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开,全峰催道:“干什么?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要在这一直陪着我训练?” “不像是你做的事呢?” “什么?” “我说不像是你做的事呢,我是说,嗯……”王记者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做的事真的不像个小孩,起码不像你这个年龄能做出来的事,你才八岁,怎么会那么有耐心去哄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婆,她还那么……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你不嫌弃她吗?” 全峰望着她的眼睛,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好,他生性洒脱,不愿意让别人将这样的事看的太重,在他看来,帮一个孤寡老太太做点能让她开心的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顺手也就做了,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被王记者这样刻意问起倒好像有些不自然似的。 他挥了挥手,说道:“人都是一样的,谁知道自己老了之后什么样,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你那些同学不也跟你一样在做这样的事?你别告诉我们你们是集体学***做好事呢?” “还真是,我们都是活***。” 全峰顺嘴调侃了一句,突然想到对方的身份是个记者,虽然此时看上去没什么前途的样子,做事又笨手笨脚的,可起码她似乎愿意在这行当下功夫专研,要不然也不可能玩只身乔装潜入这一套来体校混消息。 上次体校接连闹出了学生自杀和打群架断腿的事件之后,社会上的舆论对体校生的歧视更加严重了,听老卢说似乎他那拳击比赛也受到了影响。 本来经过他一番活动上面似乎有松口的迹象,结果体校旁边两个孩子被打碎了半月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拳击比赛的审批就又搁置了下来。 全峰也不知道体校跟拳击之间有多大的联系,可能在做官的人眼里,只要跟体育沾边的事情就都是一件事,所以老卢的俱乐部也多少受到了波及,生意虽然还不错,却也不如以前热闹了。 这王记者愿意听他说话,说不定能在看不见的地方起到一点儿作用,至于这作用能有多大,全峰也不知道,他现在只负责将这粒种子种下去,最后到底能出什么结果,那就听天由命吧。 于是他又补充道:“我们体校的学生可能在外人看起来就会惹是生非,到处打架斗殴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也不怪你们外人产生偏见,因为这些就是事实。” “但是,练体育的人不代表没脑子,甚至说想要将某个项目练好,悟性是必须的,我问你,四年一届的奥运会拿奖牌的有几个人,uu看书 .uukanhu 每年考上清华北大的有几个人,哪个多哪个少?” “自然是拿奖牌的少,”王记者反问道;“那找你这么说,练体育的反倒比考清华北大的更厉害了?” 全峰缓缓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没法比较谁更厉害一些,我是想说,在某个领域想要做出成绩光靠某一方面的天赋是不可能的,那为什么体校生总是给人这样的印象呢?明明他们大多也很刻苦,并且付出了努力并不一定获得对应的收获。” 王记者跟着他的问题陷入沉思当中,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全峰说道:“是竞争,是上升渠道太窄,我们这条独木桥,比你们考大学走得那条还要窄,你们面前的是一根粗壮的树干,脚下的悬崖下面是宽大的湖泊,摔下去不会死,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根不知什么时候会断的树枝,脚下的悬崖是尖利的碎石,底下是刀尖向上的利刃,摔下去侥幸不死,也拼不成个全乎人了。” 王记者喃喃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全峰笑了笑,没有做声。 “那你们就四处打仗去吗?” “总得有点事做,练体育的人天生精力旺盛,没有正道也总得有地方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把别人打倒可以证明,帮黄老太也一样可以证明。” “歪理邪说。” “是不是歪理你自己琢磨吧,就好比那场少儿拳击赛,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当时跟我说过,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揍人了,结果他没去,所以只好在外面揍人。” …… 116 赖上了 王记者一时间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她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八岁男孩甚至在她之上的成熟的思维能力,却又不愿意轻易地被他就这么说服。 她站在原地依然不肯走,全峰也就乐得再跟她多交流一会儿,希望能通过她将这些理念传达出去,或多或少地改变一些大众的认知。 却见她眉头紧蹙,盯着全峰瞧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全峰本意想等她再提出些深刻的话题,方便他做进一步的引申,没想到她就那么愣着,也不说话,也不离开。 全峰自己再继续下去就变成单方面地说教了,于是只好问道:“王记者?要不今天你先回去?” “我决定了!” 王记者啪地一拍手,随后将一只手搭在全峰的肩膀上,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 全峰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道:“你……你这是要干嘛?真要给黄老太太生个重孙子?” “去一边儿去,再开这样玩笑我可不喜欢你了。” “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喜欢我啊?” …… “反正我还是决定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要一直跟着你。” “什么?!” 全峰这回可真是大吃一惊,他是需要一个有本事的记者来方便他以后营造舆论,不过那是他成名之后才需要的事,现在可不想天天屁股后面跟着一个拖油瓶。 “你也别太激动,本小姐决定了,我的职业生涯就跟你绑定在一起了!” “你有病吧?谁激动了?凭什么?” 王记者无视掉全峰一连串地反问,洋洋得意地宣布,“以后我就是你的专职记者,你还别不乐意,要不是我看你这人背后好像有点故事,而且还总能说出点惊人之语来,又这么小就得了少儿冠军,以后发展肯定错不了,我看好你哟~” 说着王记者在全峰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鼓励。 可我不看好你呀。 全峰的情商不至于把这句话也秃噜出去,不过他还是没好气地说:“我看你纯粹是没事干才跟着我的。”以示抗议。 他这抗议太过软弱无力,王记者笑颜如花,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大咧咧地说:“对,我就是没事干,要不是我实习记者都快干不成了,台里根本不给我派活儿,谁愿意跟着你啊,我这要是想出头,不就得自己找活干吗?小峰,你加油,我的前途可都靠你了!” “那你还不如去找个大款当小三呢!” “小三?” 全峰稍微毒舌了一下,对这么上进的姑娘谈让人包养的事恐怕是很伤人的,谁知王记者却没听懂,随后他反应过来,小三是后来的名词,二奶也要更晚一些才出现,便认真的给她解释道:“就是给人当小蜜啊!” “你才小蜜,你们全家都小蜜,要当我也给你当,反正我得跟着你,做跟踪报道!” 全峰觉得这么斗嘴下去就没玩没了了,正要随口应付下来,却见到郎校长夹着包儿,远远地走过来,心说救星可算到了,他连忙向着老郎招手:“郎校长,您出门办事儿啊?” 郎校长见着他先是一愣,随后又看到了他身边站着的王记者,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又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快步迎上来,对王记者伸出一只手,“哎呀,小王记者,咱们又见面了,可真巧,最近挺好的吧?” 王记者可没他这么有城府,当着面翻了个大白眼,懒懒地让他扯了扯手,敷衍了事,“那可不巧呗,我天天堵你这儿,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全峰一瞧两人搭上话了,忙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训练去了。” 郎校长面无表情,似乎是随口提到,却实则有心地说:“赶紧去吧,今天新教练来报道,你们队上都点完名了,就缺你一个,这可不好,下次注意啊,”他又瞄了王记者一边,淡淡地说:“下次再有事情跟老师打个报告,别自己应付。” 全峰自然听出来郎校长这是提防着王记者的身份呢,要不是见过他应对镜头的自如表现,说不定现在郎校长的反应还会更激烈一些,便就坡下驴,说道:“知道了,我走了!” 王记者连忙绕过郎校长去追他,却被拦了下来,说道:“小王记者,我们这是上课的地方,你也不预约,别打扰我的学生们训练。” “谁打扰他训练了,刚才都说好了,我要做他的跟拍记者,你不能这么拦着我。” 郎校长眯起眼睛,“谁答应你的?全峰答应的?他答应的也不好使啊,你快回台里吧,我们这真挺忙的。” 王记者哪有他有劲,试探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她见实在是拗不过他,便一跺脚,uu看书 wuanu 气鼓鼓地赌气道:“行,那我不跟拍他,我跟拍你,走吧,我跟你办事去!” 郎校长哪知道她还来这么一手,以手点指了半天,气道:“你这小同志,怎么不讲道理,我要去办正事,你跟着去算干嘛的?” “我也去办正事。”王记者理直气壮地一仰脖。 “无理取闹!” “反正我要么跟着你,要么跟着他!” “好好好,有本事你跟!”郎校长想要直接出门,又怕她甩开自己进学校里直接找全峰,向大门外试探了两步,发现王记者果然有这个意思,便又站住脚,指着她:“小同志,你不要像牛皮糖似的,你再捣乱我告你们领导去!” “你告去呗,反正他也不待见我,虱子多了不愁!” “死猪不怕开水烫!” “略略略!” 这郎校长气的毫无办法,他急着出门是去处理杨老二断腿的事情,杨老二现在在医院躺着,按说在校外出的事情他可以完全撇干净,但是那孩子看着实在可怜,他又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下来出一半的医药费帮助救治。 结果这一拿钱不要紧,跟他一起断腿的那个早就被开除的孙佳的家长像是见了缝儿的苍蝇,立刻就叮了上来,非得让他也出钱给孙佳治疗。 这一开始扯皮就搞得郎校长焦头烂额,今天约好了在医院谈判,所以他急匆匆地往外走。 这样的事哪能让一个记者给知道,他站在原地权衡了一下,对她说道:“好好,你去,你跟着全峰去吧,我懒得管你!” “你也管不着~略~!” 117 新教练 全峰甩开了粘人的王记者,向训练馆一路狂奔,却依旧难掩兴奋的情绪。 他盼着这个教练盼了许久了。 实际上在少儿拳赛上,朗校长向他表露了想让他来体校的意愿之后,他就一直在憧憬着进入体校后的训练。 他迫切地需要飞速提高。 曾有过一半儿人生的他自然知道时间的紧迫性,可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情景却总是屡屡叫他失望。 且不论体校训练馆的条件多么恶劣,单在教练这个关键的环节上就根本不可能满足他的需要。 就那么一个以严格来弥补专业技术缺失的张伟光,还因为那样几十年难遇的事情而蹲了监狱。 体校的拳击队在他走之前,好歹是一个囫囵个儿的烂摊子,等他一走,就只剩下一个烂摊子了。 老郎为拳击队教练的事儿没少操心,却一直没有好的进展,放到社会上一说体校找拳击教练,有能耐的嫌待遇差,没能耐的体校又不想要,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看来这次是余顺吉老头顺嘴提点了一下,让老郎开了窍,不知又在哪摸索出一个新的“教练”出来。 全峰在心里反复地将对新教练的期待压到最低,免得到时候见了面见到又是个水货反而会感到失望。 他跑到训练馆门前站定,将额头上的汗仔细地擦干净,又稍等了一会,待气喘匀了之后才推开了大门。 在拳击队惯常使用的位置,马涛和小五已经在打手靶对练了,从两人身上出的汗来看已经练了有一会儿。 对新教练的憧憬淡了下去,全峰开始有些担心第一次在他手底下训练就迟到这么久,这第一印象可不怎么好,不知他的脾气好不好。 要是也像张伟光似的,抬脚就踢,他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那新教练正背对着他,正在一旁监督着两个少年的练习,不时地抬手吸引那两人的注意,然后原地比划着拳击动作,似乎在给他们做示范的样子。 全峰稍稍安心,看来这个新来的不像是滥竽充数来了,从他原地空击的两下子看得出来功底还是有的,不时地指点队员也能看出是个认真负责的教练。 只是越认真的人就越严厉。 全峰不敢再拖沓,快步跑到他身后,低下头喊了一声:“报告教练,早上有点事耽搁,所以我迟到了,请您处置!” 这套说辞是张伟光给他养成的习惯,如果直接道歉,张伟光会非常不满意,必须得主动请求处置,才有机会获得宽大处理。 这机会的大小取决于张伟光当时的心情和他训练前又喝了多少。 不过有时候喝的多了,反而会不受处罚,其实这就相当于完全随机。 “哟呵,你小子还有这么老实的一面儿呢?” 全峰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去,发现那熟悉的大个儿肿眼泡就在他面前晃荡,老秦正一脸揶揄地望着他呢。 “握草,老秦,怎么是你?” “艹什么艹,怎么跟教练说话呢?小屁孩嘴不干净,去滚出去跑50圈再滚回来,谁让你迟到的?” “哎,我跑,老秦,”全峰依旧不敢相信,一向远离格斗的老秦怎么突然间就跑过来成了他的教练了,“真的是你?” “哪还有假?快去吧,别磨蹭?” “你不是你双胞胎弟弟?” “滚!” 全峰几乎是跳着脚地向操场飞奔,让他高兴得不止是来的新教练是老秦,他知根知底,最主要的,他见识过老秦一眼就能看出他技巧上的毛病时的表现,也听说过老卢说起他过去的辉煌经历。 他第一次去见秦学勇,就是老卢想要给全峰找个好老师,才带他去的清远浴池。 那时老秦一心搞他的健身房,正认真地跟他那破电焊龙门架较劲,一口回绝掉了。 谁知这世事无常,兜兜转转地走了一大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最终来教他拳击的人还是秦学勇。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全峰跳起来,一步跨出训练馆,一头扎进了一块软软地东西里。 那软软的东西应声而倒,发出“哎哟”一声痛呼。 全峰倒退半步,见到个子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王记者正坐在地上揉着肚子一脸惨相地瞧着她。 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又来了?” “说好了我是你的跟拍记者,你还想耍赖啊,你是不是个男人?” “不,我是男孩。” “滚蛋,快拉我起来!这会儿你又是男孩了,不是你一口一个要给黄老太……”王记者说道一半意识到这话题似乎不该自己引出来,便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要生这会儿也没空,新教练来了,罚我去跑圈,你要是乐意你就跟着吧。” 全峰把她拽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到操场上去了,王记者见他这样,眼珠一转,自己倒先钻到训练馆里,一眼就瞧见两个带着拳套打来打去的小孩旁边站着个黑铁塔。 她跑过去打招呼,“教练你好,我是全峰的跟拍记者,我是……秦老板?” 秦学勇淡定地看着她,“我是秦老板,你是王记者。” “你来当全峰的教练,健身房是不是开不下去了?所以你要来这里贴补家用来维系健身房的运转呢?”王记者的职业病犯了,一见到这新鲜事便抑制不住地从屁兜里掏出她的小本本准备记录。 “我不领工资,俱乐部挺好的。” “那是不是你和全峰的私人交情让您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你是谁的随队教练?” “全峰的呀?” “哦。” …… 王记者一脸殷切地等在那里,哪知道老秦哦了一声之后再也不理她,不论她说什么都只当是空气,uu看书 ww.uukanhu要是被缠得不耐烦了就会答一声:“哦。” 把个王记者气的直薅自己头发,老老实实地坐到一边儿去了。 没多时,全峰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在秦学勇身边站定,说道:“教练,我回来了!” 秦学勇瞄他一眼,问道:“累了吗?” “还行,不累。” “再跑50圈去。” “老秦!” “谁叫你把这么个玩意儿弄到拳击队里来的?” “哪是我叫来的,她自己愿意跟来的我有什么办法,老秦,你是不是原来在健身房的时候对我有什么不满这回可待着机会整我了?” “我早就对你不满了,我不想让你学拳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来?” “还不是因为你们队里死了人,张伟光进监狱了,卢英南又因为你进少管所了,我要再不过来看着你,你是不是就上天了?” “什么?卢英南进少管所了?” “屁话,那么大的事能不进去吗,老卢这两天都愁坏了,他那拳赛也办不成了,还一个劲地跟我说把你耽误了,你也不是什么命,就因为你要学拳,这么多人都想着你,我再不来,能行吗?” 全峰卡巴卡巴眼睛,他一直没捞着机会再回去,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信息量有点太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同样信息量大,王记者可乐开了花,她本来坐在那里听两个人突然吵起来提到她时那么不屑一顾是想要发飙的,可接连爆出了那么多的猛料,让她倒有点应接不暇了,拿出纸笔刷刷记得飞快。 118 老秦的训练方式 老秦和全峰掰扯半天,终于注意到那个不识趣的记者还赖在这里,一支笔在小本本上记得飞快,丝毫没有任何顾忌。 他连着瞄她几眼,还是看不下去了,面色不虞地提醒道:“记者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王记者头也不抬,“不是说了吗,我要给全峰当跟踪记者,他在哪儿我都得跟着。” 全峰在旁边听得直搓脑门子,见老秦望过来,连忙撇清关系:“你别看我,是她自己要跟着的,我有什么法子,老郎都治不了她。” 是全峰故意把王记者甩给郎校长的,她和老郎耍嘴皮子的过程全峰并没有看到,不过从这结果也能看出来,老郎失败了呗。 现在同样的难题又摆在了老秦面前,相比于郎校长的圆滑,老秦算得上是个木讷的家伙,嘴也更笨一些。 全峰有点担心起来,照这么下去,这一上午的时间非得都耽误到跟她扯皮上不可。 哪知道老秦处理起这样的问题简单粗暴,他凶巴巴地说:“全峰是个普通孩子,不需要什么跟拍记者,也不稀罕上什么电视,你在这里已经影响到他训练了,请你出去!” 王记者显然对老秦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没有准备,还在梗着脖子辩驳:“谁说不稀罕上电视的?谁都抢着上电视,以后不会做宣传的人早晚都得被淘汰,”她指着全峰对老秦说:“他还是普通孩子?他要是普通……呀!你干什么?” 老秦根本不再多跟她废话,两个强有力的肩膀像起重机一样,用双手在王记者的胳膊上左右一箍,水平端了起来。 王记者还保持着垂直站立的姿势升到了半空,两只脚来回乱蹬着。 秦学勇冷着脸,别过头去免得她踢到自己,一言不发地举着她往训练馆外面走。 王记者一边用手捶打着秦学勇的肩膀,一边悬空着尖声叫道:“快放我下来!你别仗着身体好欺负人!我要写报道投诉你!你这个莽夫!” 秦学勇面不改色,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全峰却被王记者的话说的灵机一动,九十年代还是传统媒体的鼎盛时代,网络尚未兴起,大众接受信息的来源无非是电视和纸媒。 按说一个记者的分量应该是很重的,只不过这小王记者刚开始工作,能力还有点水,可是她说的话却没错。 日后是媒体的时代,谁占领了话语权的高地,谁就能摆布大众的认知,在这一点上,之前的拳击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只不过这时候的媒体还没进化出完善地炒作能力,在最终的效果上比预期的稍有逊色,不过却已经让朱山市的很多市民们对拳击运动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作为当代人的老秦可能在对记者的认识上有些不足,可是作为过来人的全峰不应该想不到这点。 在拳击比赛的时候他就知道去利用媒体造势,现在又何尝不能再跟王记者打一次配合呢。 适逢王记者职业生涯算是跌入谷底,瞧她那猴急样,似乎再不作出点成绩来就要被迫改行了似的。 在社会上历练了一遭的全峰明白,同样的事情,锦上添花无非是让人高兴一阵子,可雪中送炭却会让人记住一辈子。 并且雪中送炭的事情不是随时都可以有的。 眼前这不就正是一件吗。 全峰连忙将快要迈出训练馆的老秦喊住:“老秦!等等!我有话说!” 老秦站住脚看他,“说什么说,她说还不够,你也得掺和。” “你让我跟她说两句话。” 秦学勇站在那,原本他举着王记者已经要跨出门去,王记者两个手同时扒在一侧的门框上不肯出去,听全峰这么一说,老秦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将王记者举着转到身后来,让她在半空面对着全峰。 “就这么说吧。” 全峰见王记者脸上沮丧的表情像被拎起来却无力反抗的小狗,心中大乐,压抑着笑意对她说道:“王记者,你想做我的随队记者,我答应你。” “什么?”那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你得跟我做笔买卖。” 后半句说出口,老秦露出了恍然地神情,这跟当初全峰替他为俱乐部出主意时是一样的。 王记者的表情却略有吃惊,她虽然知道这孩子早熟地不像话,可是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嘴里听到“我要和你做交易”这样的话来还是让她一时没纳过闷来。 “你这就回去,写一篇歌颂体校生的报道,写郎校长办学校怎么不容易,体校拳击队这么难是怎么一路熬下来的,体校又是怎么赡养黄老太的,我们体校生是怎么孝顺这么个非亲非故的孤寡老太的,写的越感人越好,哦,对了,加上张伟光的事情,说他没功劳有苦劳,坚守了十年却因为一个误会就进了监狱。” 开始王记者还一直听着,听他说到这里却反驳道:“你这些我都能写,可是写张教练,不好吧?” “怎么不好,他确实做得不对,但是你突出他好的地方啊,现在社会上的论调一面倒,快把体育锻炼和体校绑在一起骂死了,就连全民健身的活动都有了阻力,现在你们这些媒体还一味地在这上面添油加醋,给领导们不知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你没瞧连老卢的拳赛都不敢让办了吗?你这时候从反面角度写这么一篇,这不是在替体校说话,这是在帮领导们分忧,你要是能做到这点,我就让你当我的跟拍,不过只怕到了那时候,你的文章真的写到领导的心坎里,你忙得估计都顾不上我了。” 全峰一口气说完,歪着头笑看着王记者,等着她的反应。 他说的角度足够新颖,也足够有说服力,王记者只是略一思索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老秦对全峰眨了眨眼睛,一副还是你能忽悠的表情,转身将王记者扔了出去——这回小姑娘到没反抗,脚一沾地便蹬蹬蹬地跑了,大概是急着回去炮制文章去了。 全峰没把两人的反应当回事,招呼老秦赶紧来训练。 到了晚上的时候,秦学勇放那两个孩子先回去,却把全峰叫住了,“小峰,我这次来给你做教练的原因你都知道了吗?” “你不是早上就跟我说了吗?张伟光进监狱了,老卢又着急了,什么的……”全峰将上午两人说的话又掰着手指头列举了一遍,却见老秦一直没点头,“那你说还有啥原因?” 这回老秦倒露出惊讶地表情,“你是真不知道还装糊涂呢?你自己是个拳击天才你不知道吗?” “嗨,我以为那是他们捧我呢。”全峰挠了挠后脑勺。 “是有点捧的成分,可是天赋这东西藏不住的,但是你知道你快要在这里被练废了知道吗?这才是我来的最主要的原因,虽然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沾格斗,但是一个真的有无限潜力的孩子就这么被祸害了,我于心不忍。” “老秦,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啥不碰格斗了吗,听说你原来特别厉害。” “我现在也特别厉害,所以我明天开始,要对你展开特训,你要是想成世界冠军,就得从现在开始像世界冠军那样要求自己!” 全峰目瞪口呆地看着态度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老秦,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他。 …… 第二天早上,全峰如约在凌晨六点的时候出现在后山脚下,原本老秦说还要更早,但是考虑到他只有八岁,需要足够的睡眠来保证生长激素的分泌,所以最终只是比平时稍早起了半小时。 这还是建立在逼迫他晚上九点半就上床睡觉的前提下。 秦学勇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对待全峰训练的态度无比的认真,当全峰翻上第一个山头,到达山脚下的停车场的时候,就见到老秦已经远远地等在那里了。uu看书 ww.ukanshu 季节正在慢慢步入冬季,早上的寒风凛冽透骨,不知老秦在这里站了多久,全峰面带歉意地跑上去打了个招呼。 老秦面色不改,淡淡地点了个头,说道:“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内容简单点,从这到山顶中间有个半山腰,你倒立着走上去吧,记得用拳头做支撑。” 全峰大吃一惊,“我不会倒立啊?你这是什么训法?” “非常之人,就用非常的训法,你这骨头架子足够好,应该能承受得住,拳击说白了就是用拳头打人,拳头不硬怎么打,虽然带着拳套,但是海绵包着木头和海绵包着铁,哪个打人疼?”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你也不能一上来就……” “我说今天第一天,简单一点,我会扶着你的腿,这就开始吧,别磨蹭,”老秦低头看了眼表,“离学校食堂开饭还有两个半小时,时间足够了,上午不想饿着训练就赶紧的。” 全峰只得依然照做,一个小时之后,这段用腿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他终于用拳锋硬撑着走了下来,整个指关节都磨出了血,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老秦瞟他一眼,当做没看见,指着旁边一棵小树,说:“来,打它,你的目标就是尽早打断它。” 全峰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老秦,老秦二话不说,回头对准那棵可怜的小杨树,树干还只有成年人小臂那么粗,连挥了两拳。 小树应声拦腰而断。 老秦面不改色,走过两步,指着旁边一棵比之前那棵树粗上一圈儿的树说:“这棵你要不打,就只能打更粗的了。” 上架感言 这本书终于要上架了,单论一本书两个月或许称不上是终于,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已经等了两年,再往远点说,十年前我第一次尝试写网文的时候,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所以,感谢一路陪我走来的为数不多的书友们,也感谢体育频道的编辑灰灰和主编,给我这本一眼看上去就不那么能赚钱的书一份合约(笑)。 按理说,这本书的成绩称得上是惨淡,似乎没什么可以值得说的地方,要写感言也无非例行公事般地感谢一下,致意一下,求一波首订,说一说更新也就罢了。 又或者像有的作家一样,卖一波惨,说什么成绩再不好就再也不写了。 这些俗套咱们今天就都免了,作家苦不苦也不是该跟看书的人说的话。 在这个网站上,您来读书,是花钱找个痛快,想看点爽的,放松放松精神,排解排解苦闷,在小说营造的世界里暂时地那么休息一会儿。 而写手们想要养活自己,想着法儿地让您们痛苦,那也是天经地义,根本就没什么苦不苦,什么一天写几个小时,为了写一章准备了多少素材,其实大家都在这样做,没必要单拿出来说。 各行有各行的苦,选了这个行业,就得遵守这行业的规律。 写得不够爽就没那么多人看,也是这行的规律…… 其实这本书也还是按照爽文来写的,目的也是要让读到这本书的人感到痛快,只是我一个人能力水平有限,也只能让能跟我产生共鸣的那一部分人感知到我的爽点。 我一直不认为作者,尤其是网文写手,与读书的人——也就是读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大大与粉丝,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类似的称呼。 我认为倒应该是某种能够在精神层面上产生交流和共鸣的朋友。 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是我的思想、学识、价值观等等一切都凝结在我的文字当中,你读到它们的时候,就会不经意地用你的思想、学识、价值观去衡量我的文字。 当你认可了我的文字,也就是跟我产生了共鸣。 这时候,我们就是“门当户对”的朋友。 这在当今这个时代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件事,有很多人你跟他面对面的打了一辈子交道,可能你都不知道他的价值观是什么。 由此,读到这本书的人愿意将它放在你的收藏夹里,偶尔去翻看上那么两眼,甚至来为订阅我的章节,不止是因为所谓的“爽”,而是你愿意与我交流。 也正是因为这点,你才能对我的文章感到爽。 那么抱着这样的标准来写出的文章,注定不可能火起来,实际上,我也没指望签约的第一本书就能被多少人知道。 我只求能留住一些朋友,为他们写一本能值得翻开看第二遍的书也就知足了。 最后说说这本书的一些计划。 整体的脉络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完成,目前的进展也是早就计划好的,这头两部虽然看起来并不那么爽快,但是对于人物后期的发展是十分重要的,没有了这两部分就缺少了人物生长的土壤。 虽然这两部吸粉很难,但是我不后悔。 在已展现给大家的这两部当中,一些人物的线索和脉络已经埋好,个别人的最终结局也已经写好,以后会在时机到来的时候呈现给大家。 明天开始将进入第三部的讲述,我为这一部起名叫胜利之路,听名字朋友们大概就能猜到内容了,请帮忙来些首订,你们的支持一直很重要。 就这样吧,我们明天见,保八争十,看情况更新。 119 山中的少年 十二月初,一场鹅毛大雪突降朱山市,给整个城市裹上了厚厚地一层银装,入冬以来一直灰蒙蒙地街道一下子色调明亮了起来。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无不走的小心翼翼,积雪在他们的脚下不断变换着形状,伴随着咯吱咯吱声,最终变得像地面一样薄。 这样,在经过第一次阳光的照射之后,它们会在表面结一层不易察觉的冰,那之后的路才到了真正最难走的状态。 朱山市的街心广场上,工人们正在将广场上清理出一块空地,他们的身后堆放着早已提前备好的金属管、金属架,看起来他们像是要准备在这里搭建着什么东西。 一个工人甩了两下手中的竹制扫街扫把,将面前最后一抹浮雪扫进空地边缘早堆起来的巨大雪堆,抬头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又抖了抖已经黏在身上的羽绒服,白色的蒸汽从他脖子与衣服之间形成的缝隙中钻出来,迅速融化在周围清冷的空气当中。 他仰起头,抻了个懒腰,后山的巨大轮廓隐隐在冬日的晨雾中浮现出来,映射在他的眼睛里。 它此时也同样银装素裹,远远看去倒比平时多了些冷峻的气质。 山上的杨树早已凋谢,只剩下干巴巴地枝丫承接着厚实的积雪,在山中穿行,时不时会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干燥的枝丫不堪重负而断裂的脆响。 下过雪后,原本裸露地山石全都被藏在了大雪下面,上山的路更加难走,按说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季节上山晨练了。 半山腰的小路拐过去,野湖已然结成了冰,如果不是山路难走,大概会有很多人来这里玩滑冰。 在山路到野湖之间的这一段路,每隔不远,便能看到一棵拦腰断裂的杨树横在原地,它断裂的部位与剩下的树桩仍然有一部分树皮相连,树冠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越往山里走,这样的情况就会越多,从野湖边儿的小路一头扎进去,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看到断树已经有连成片儿的趋势。 沿着这些断树继续向深处行进,没多时,便能听见富有节奏变换的啪啪声在林子里传出来。 它持续地很久,或是三轻两重,或是九轻一重,稍有间断地在林中响起。 没一会儿,啪啪声变得每一下都更加沉重,响声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激烈,终于,一阵巨大的喀啦啦声伴随着漫天的白色雪尘在林中响起,随后以一声轰隆隆的猛烈撞击声结束了这一乐章。 全峰双手撑着膝盖,在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雾当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棵与成年人大腿粗细相仿的杨树新倒在他面前,如果仔细吸吸鼻子,隐约能闻到树木汁液的清香气味。 旁边一个壮如铁塔般地汉子手里掐着一个硕大的塑料保温瓶,取下瓶盖来向里面倒满了热水,又迅速用瓶塞封住瓶口,对他说道:“来,休息一会儿,补充水分。” 全峰在旁边一棵树枝上挂着的背包里取出厚实的白毛巾,使劲地擦了把汗,把水杯接了过来,连着小口啜了好几口,待嘴里适应了温度才将瓶盖里的水一饮而尽,顺道摸了把嘴,将瓶盖丢回给老秦。 “这次怎么样?” 时间来到了一九九九年,自从秦学勇带着全峰上山进行加练特训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全峰从最初听说要将树木当沙包打的震惊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在外人眼里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训练。 秦学勇的训练看似乱来,却也有着他的道理,非常之人必须要做非常之事,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全峰也在网络上见过泰拳王播求几脚踢断香蕉树的视频,所以在短暂地震惊之后,很快就全力地投入到了老秦给他安排的这种训练当中。 其实要说震惊,他的震惊倒是来自于“我居然也要做跟世界级拳王类似的事情”了的这种情绪。 这四年里,不仅全峰击打地树从不足小孩胳膊粗的幼年小树变成了成年大树,他自己也因为艰苦锻炼的磨砺而变得壮硕了许多,甚至还有了一点不合年龄的粗糙感。 要说起来,其实是更加有资格自称为一个拳击手了吧,而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粗糙感却是饱经锤炼的拳击手身上特有的某种气质。 他现在身高长到了一米六八,青春期还未开始,四年间大概平均每年长高不到五公分,这数据不算好也不算差。 要知道上一世他十二岁的时候,身高也不过一米六出头儿一点,而青春期结束之后,他最终身高定格在一米八三,所以他一点也没有感到心急。 他的身高处于普通水平,不过强壮程度却远远超过了同龄小孩,他自己也在琢磨,合着他这一顿猛吃猛练,不往长了长直往宽了长,难道他真的要向泰森那个方向发展了吗。 他的肩膀骨架放在硕大的老秦旁边看来显不出什么,大概是普通小孩跟正常成年人的比例,可老秦的肩膀宽度几乎可以横着装下两个成年男人,那全峰自然类比下来,他的肩宽几乎与成年男人无疑。 臂展这方面更不用说,他的手腕线要长过腰线一掌还多,虽不像刘皇叔那样长臂及膝似的变态,却也远超过普通人的比例水准。 最主要的是,这四年来,每天对着树干练拳,要对抗的抗阻力比训练馆里的沙袋要强得多,而且打得久了,力量更强了之后全峰发现,其实树干也是富有弹性的,只是力量太弱的话就感受不出来而已。 这不仅没让全峰受伤,反而让他的肌肉纤维和结缔组织为了对抗这强大的冲击力而变得越来越粗壮,尤其是他的小臂,就如同两根倒着接在胳膊上的棒球棍一样,远看上去就充满了杀伤力。 每当全峰审视自己的身体时,就会对秦学勇的眼光感到钦佩,也只有他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体上的天赋,并用这种近乎夸张的手段将他的潜力逐步地开发了出来。 这四年的时间里,他打断了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约有200多棵树,用近乎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成长着,他确信即便放眼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比他更强的同龄小孩了。 而且,秦学勇还不断地调整着他的对战技巧。 原本,他上一世开始去拳馆训练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更当时拳馆里的同期生相比,他一进馆就是最弱的那一个。 为了挨打得少一点,久而久之形成了他喜欢躲着打的对战风格。 而在这一世,经过秦学勇对他身体的调教,那样的战法已经不再适合他了,秦学勇在给他开小灶的时候,无时不在提醒他注意步伐。只不过是将闪躲的步伐慢慢地调整成进攻的步伐。 在秦学勇的拳击宝典里,似乎只有前进,只有进攻,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不停地接近对方,然后用无可匹敌地重拳将对方生吞活剥。 这些从他教给全峰的战法当中便能看出他以前的对战风格,可不知他为什么后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四年里,全峰没有再主动问过,秦学勇也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成了师徒两人特有的默契。 “不行,这棵树这么粗,你脚下动得太少,老是盯着一个地方打,所以这棵树才用了一个星期,我让你进攻,不是让你死进攻,要灵活,要变换,要不停迷惑你的对手,知道吗?” “大哥,树你告诉我,我怎么迷惑他,要不我给它跳个脱衣舞。”全峰知道老秦说的全都在理,可是还是忍不住跟他开起了玩笑。 四年间两人相处的时间最长,几乎每天都要泡在一起,开些玩笑总归无伤大雅,上个月,全峰还在路边发现一个买盗版盘的小贩那里有卖羞羞的光碟,他用体校给的补贴买了两张,偷偷塞到老秦体校宿舍的枕头底下了。 他知道老秦来了体校之后常年与老婆不碰一次面,憋得估计要爆炸了,于是故意逗逗他,也是用这种方式提醒他隔三差五地应该回家看看媳妇了。 “你以后少看那个碟,这么小的年纪,想把身体废了吗?再让我发现今天晚上的比赛你就别参加了。” “没事,反正以后你才能发现,今晚上你是怎么也来不及了。”全峰满不在乎,“时间不早了,咱们得收拾收拾跑了,一会儿山上来人当场抓住咱们又干了一棵树那就不好了。” 说到这个,老秦万年不变的老脸稍稍有点变了颜色,山间林地是公家财产,他们这样大肆破坏树木是要蹲监狱的,不过全峰还有一个训练,就是每隔一个月左右,老秦就会买一批树苗,让全峰一个人扛到山上,独自挖坑种树。 这样上山时锻炼腰腹的绝对力量,挖坑时锻炼全身的协调能力和爆发力,还能将给人破坏地树木偷偷补齐,简直是一石三鸟之计。 美中不足的一点是有一回他们还是让人抓住了,那时候全峰刚刚打断了第一棵树,正在对第二棵树使劲,结果巡山的人寻声赶来,当场罚了老秦2000块钱,还差点抓他去拘留。 自那以后,uu看书 .co 师徒俩就越走越往没有人烟的地方去了。 “对,快走吧,从另一侧走,别走来的路了。” 说着老秦拎着包先走了。 全峰暗自好笑,这家伙怕起来的时候比别人更加慌张,只不过轻易不会害怕就是了。 全峰在山腰上向下望去,隐约可以看到中心广场上有人影在忙碌着,那是将要为他搭建的舞台。 这次老卢在沉寂了四年之后卷土重来,政策稍一放开,他便重新办起来了比赛。 这次他不用经全峰的指点便直接搞了一次大手笔,不仅要办第二届全市少儿拳赛,还要办全省青年拳击邀请赛。 两赛合为一赛,这样的规模深得政府满意,于是将中心广场特批给他,作为两个比赛最终决赛的比赛场地。 赛期持续半个月,今天晚上,将是在市体育馆的大操场上举行的开幕式以及揭幕战,而各路豪杰经过持续地厮杀,青年组和少儿组则各将只有一对儿选手将在中心广场展开最后的角逐。 那其中,必定有一个名额是我的。 全峰对着中心广场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向老秦下山的方向追了上去。 12〇 大手笔 这次比赛从一开始准备就弄得声势浩大,要不怎么说老卢是弄了个大手笔呢。 四年前从他满怀着对拳击运动的一腔热情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弄出了一个全市少儿拳赛,却因为各方面组织不周,最后并没有达到他内心中的预期效果。 原本他是期望能让全市的小孩都过来跟他学拳,让他们一下子就对格斗产生浓厚的兴趣,虽然从一开始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个不切实际地幻想,但是好歹能影响到一部分人才好。 可最终,折腾了一趟下来,喜欢上拳击的孩子没有多少,原本就喜欢拳击的孩子倒是发现了好几个。 这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要知道在少年宫办的预赛早就把这比赛的口碑给毁了,那些家长回去到处宣扬比赛组织不利,弄得像过家家一样,对孩子一点儿都不负责。 这种言论搞得本来就讨厌让孩子接触打打杀杀的家长们更加排斥拳击运动了。 要不是在最后时刻歪打正着地蹭上了政策的东风,让他连着上了一段时间的电视,可能连这点收获都没有。 那次比赛对老卢来说,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全峰这么一个他眼里的拳击天才了。 所以他在第一次比赛在差强人意中落幕之后,他就憋着一股劲儿想要立刻重新办起第二届比赛来。 打算利用新一次的比赛为自己的组织能力正名,也为拳击运动正名。 初时还好,处在政策蜜月期,他干什么都是一路绿灯,结果就在市体委高主任已经拍板决定办第二次比赛的时候出了事情,整个比赛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这一耽搁就是四年。 期间虽然那个名不见经传地小王记者写过一篇报道,试图从当时舆论的反面角度来看待整件事情的发生,可是那篇文章虽然掀起了一时风浪,却最终如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领导的决定哪能因为一篇文章就随便更改,不过王记者却在那一年之后不久的时间里就受到了重用。 有心人已经能在这个时候猜出来,政策其实已经松动,只是需要时间去等社会舆论沉淀下来,再让这件事重新出发。 所以,热爱拳击的市民们和朱山市拳击从业者们一起,整整等了四年。 卢向东没有理由不把这次比赛搞大,他在得到正式批准之前就从高主任那里私下得到了风声,那还是在两年前,朱山市民眼里体育运动在朱山市最沉寂的那一段时间,老卢就已经开始暗自筹备了。 他提前做好了前期准备,也跟专业的策划团队签订了合同,只要项目一上马,他们立刻杀过来帮他操手这场赛事,力争将它做成千禧年前朱山市最吸引人的体育盛会。 要说这团队也挺有意思,老卢虽然健身俱乐部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可远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实力和名气去请高级别的策划团队,在两千年的时候,这样的策划还是一线城市大型晚会的专属策划者。 只不过这团队的领头人在跟老卢接触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勃勃雄心,也被激发出了热血豪情,不仅承接下来了这单业务,所有的费用还都以成本价算给他。 仅仅是为了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奥运情结。 千禧年的奥运会,北京以两票之差输给了悉尼。这让那个团队的领头人十分不爽,他原本打算在这跨千禧的两年里再也不接跟体育运动有关的单子。 结果在见了老卢之后,就下定决心,就算不能在全国人民面前展示,也至少要把朱山市人民的目光从远在南半球的悉尼给抢回来。 结果尽管这场比赛比奥运会要早上半年举行,他们就干脆利用奥运会在群众中掀起的体育热潮为老卢的第一届全市拳击大赛暨第二届全市少儿拳击比赛造势。 他们提出的口号是:“千禧年是全球的奥运年,九九年就是朱山的拳击年。打拳击,迎千禧,为中国健儿加油,为朱山健儿喝彩!” 这句生搬硬凑拼在一起的广告语却在那个时代的群众当中有着极强的煽动性,于是后来在朱山市民当中流传了好久。 有了这样的前期宣传,整个后勤以及擂台的搭建和设计也不能拖后腿。 这方面老卢虽是个菜鸟,不过依然借那个策划团队的光,他们在朱山邻省的一线团队有着一批合作多年的舞台搭建供应商。 在获知老卢的难处并且听说这场比赛还有朱山市政府站台之后,他们纷纷千里驰援,开着拖挂车将舞台从邻省省会直接拉到了朱山市,其他的零七杂八的物料则更不用说了。 这件事这么一搞,很快不仅在朱山市弄出了声势,就连隔壁的省市都听到了动静,甚至还有地处中原的武术大省的电视台派人过来与老卢接洽,商量电视转播权的。 老卢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事情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他虽然要搞大,结果没想到搞得这么大。 于是老卢在这里鬼使神差地点了一脚刹车,错过了登上跨省电视台的机会,事后全峰严厉地批评了他,最终,电视转播权还是半卖半送地交给了朱山本地电视台。 也就是说,老卢错过了在全国人民面前进一步推广拳击的机会,虽然武术大省的省台不可能给他全程直播,甚至录播也是经过剪辑,但是至少会有更精良的电视制作将拳击这门格斗艺术在朱山市的发展更多地介绍给全国的观众们。 让看腻了国外高水平拳击比赛的拳击爱好者们接触本土拳击运动发展现状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错过也就错过了。 好在朱山电视台这回非常重视,已经跟策划团队商定好,派出一整组人全程跟拍,多机位多角度录像,并且在决赛进行时,在全市一号频道全程直播。如果前期比赛足够精彩的话,决赛录像送进省体育台择机录播也是有可能的。 再也不是四年前那种派出一个跟体育无关的生活栏目的实习记者带着一个摄像敷衍了事的态度了。uu看书 wwuukansh 这一切都让老卢压力倍增,却让全峰信心满满,当他听说了比赛报名人数超过了500人之后,更加激情高涨。 这四年来,他每天不是训练就是特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友们跨省集训,他却因年龄问题不能参加。 按理说,集训是没有年龄限制的,他也跟队参加过一次,可是老秦是个在体育圈里名不见经传地教练,没人卖他面子,总是刻意拿全峰的年龄问题挑刺。 带全峰去集训也只能绑着手靶给人打陪练,当集训各队出队员实战的时候,他们全都刻意避免挑选跟全峰对练。 据全峰揣测,这里面有对方教练的授意,当然也有队员们自己的意志。 他这年龄到哪去都是最小的,可身形却偏偏十分唬人,队员们都争强好胜,可是一想到自己刻苦练了这么多年,万一输给一个只练了不到一年还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孩子,换谁也不乐意去冒这个险。 于是全峰也生生地憋了四年,在后山上玩了命地揍树,在训练馆里玩了命地拉着老秦跟他对练——他这体型,同龄人见了都绕着道走,别说对练了。 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让他检验自己的训练成果了,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121 拳击队的火种 全峰上午回到家里,将两张内部门票塞给何晴,让她看全振兴有空的话叫他一起去看开幕式。 今晚不仅有他的拳击比赛,还有策划们请来的明星歌舞,何晴就算对拳击不感兴趣,也不敢看她的儿子上擂台比赛,去看看那些平时难得一见的明星也是好的。 何晴这四年里只去体校看过全峰一回,却刚好赶上他拉着老秦对练。 她见到儿子穿着厚厚的防具跟一个成年人打得有来有回,差点吓得当场晕倒,她拉着无辜地秦学勇好一顿发飙,说他是个不会训练的庸才,说他大人欺负小孩。搞得全峰在一旁好不尴尬。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让何晴去学校了,何晴似乎也知道给儿子在外面丢了人,再也没主动问过他拳击上的事。 不过好在全峰隔三差五就在放假回家的时候拉着何晴探讨一点他新学的知识,也能叫她安心下来。 实际上他已经将高中的知识大致全都温习过了,此刻哄他老妈高兴,说点初中的知识就够用了。 全振兴自从当上了市博物馆的总工程师之后一天比一天忙,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还要经常出差,一出门要十天半个月的飘在外面。 回家的日子少,往家拿的钱多,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比上一世全峰的家庭改善了不少。 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放在全峰这个小家里似乎更是如此,自从听说博物馆在竣工之后全振兴将会有一大笔分红之后,家里的矛盾就少了很多。 不过在全峰看来,真正让他家庭和睦下来的原因钱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则是源于希望,虽然这希望说到底还是钱带来的,可终归它会影响到人对其他事物的看法,让人凡事变得乐观,相信一切都会变好,而不是只会向钱看,唯利是图。 就是因为这样,原本在教育上偏向保守的全振兴夫妇才会从一开始地试探,变成现在这样,放全峰任意在他想走的道路上去闯荡。 闯输了也不要紧,反正有他们给兜底。 全峰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输,更不会轻易退缩,但是这种影响是双方面的,父母的全心支持,让他在拳击这条路上走的更加纯粹。 不用背负改善家庭条件的重任,也不用惧怕一旦失败他将面临走投无路的风险,抛去了这些包袱,他觉得自己在拳击这条路上走的更加专注了。 他在家待了不过五分钟,留下了门票之后就回到体校去与师兄弟们会合。 体校在他入校之后陷入了一场大的风波,以至于差点让郎校长动了解散少年拳击队的念头,只是由于担心一旦解散了建制,再想恢复起来,走的审批手续太过麻烦,又怕少年队解散了,青年队就彻底成了无垠之水,没了自己的人才供给体系,说不定没两年青年队也得散。 这才让多灾多难的朱山市拳击队留存下了一丝火种。 全峰就是这些火种当中,最亮眼的一个,要说郎校长没解散少年队,至少还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全峰头上。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些。 郎振平当时抱着即便全峰不能被选进省队,也可以保他进入市青年队,这样他多少还有参加全运会的机会,也未必不能再出头。 他虽然不懂拳击,但像全峰这样肉眼可见的天赋要想出成绩也仅需要一个机遇而已,他保留拳击队,也是为了将出现这个机遇的几率有限地增加一点。 不过,事实证明,当时算得上是两难抉择的郎振平在分岔路口选对了方向。 在王记者那篇报道过后,市里曾经掀起过一阵关于如何看待体育,如何进行体育教育,如何将体育与考大学,如何规范体育从业者等等涉及诸多方面的大讨论。 虽然这件事最终没有一个定论,双方也没有出现一个能舌战群儒绝对压倒对方的观点出现,不过在那之后,尽管报纸上关于这件事的声量渐渐弱了下去,子弹却在市民们的脑海里多飞了一会儿。 最显着的变化郎振平体会最深,那就是愿意将自己不愿意读书却在身体素质上有特长的孩子送到体校来学习,而不是将孩子简单粗暴地送去当兵抑或是早早进入社会打工的家长变得明显多了起来。 少儿拳击队也因此得到扩张。 原本仅剩三人的少儿拳击队在马涛参加选拔赛后成功留在了省队之后,就只剩下全峰和小五一对哼哈二将了。 全峰是小五唯一的师弟,小五是全峰唯一的师兄,两人年龄相仿,仅相差一岁,虽然身体上天差地别,全峰能力出众,小五水平一般,但是全峰刻苦,小五好学,两人在其他人没来之前几乎是绑定在一起的。 就如同一起守着孤塔的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一起坚守在风雨飘摇的拳击队。 那一段时间里,拳击队算上老秦就三个人,他不爱用助理教练,就这么两个孩子,厉害的那个还跟他特别熟,于是天天想怎么练就怎么练,白天一起上后山,全峰打树,小五就打吊在树上的沙袋。 全峰扛着树苗上山,小五就背着沙袋上山。 在山上下来就直奔勇者俱乐部,用那里远比体校好的多的训练设施进行训练,因为老秦是俱乐部三分之一个老板,自从他当了拳击队的教练之后,他就拒绝了一切其他队伍要来训练的请求。 终于将他心爱的训练设备保护了下来,专门供他们拳击队的两个孩子使用。 全峰有时候就在想,老秦突然心血来潮主动请缨给他当教练,其实是不是因为他爱这些设备更多一点。 不管怎么说,那一段时间是他们训练起来最畅快的时候。uu看书 ww.uukanshu 后来,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学拳击的孩子,全峰也有了他的师弟,尽管他比他们的年龄都小。 四年的时间里,也理所当然地又熬走了一些坚持不下去的孩子。 老秦的训练重质不重量,要说起来,其实可能比张伟光的训练还要累人,最后留在拳击队的这十几个孩子不是有些天赋的,就是能吃苦的,整个的训练氛围积极而向上,再也不是那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拳击队了。 他们这一次也集体报了名。 虽然他们经常出外集训,练实战的机会比全峰多得多,可是实战训练终归是训练,没有赛场上那种输了就回家的紧迫感,这次又是勇者俱乐部主办,所以老秦大笔一挥,让他们全部参赛。也体验一把作为集体出征的那种荣誉感。 去体育馆的路上,大巴车里队员们还有说有笑,可当大巴缓缓驶入市体育场的大操场,队员们穿着整齐地队服在人群中走下场的时候,感受到人们眼中投来的那种莫名的敬畏之时,队员们这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强有力的集体的组成部分时的那种庄重感。 于是小队员们难得地收敛了身上多余的动作,在老秦地代领下,高昂着头在人群中穿行,到体育场边缘的篮球馆去做检录。 122 检录 比赛的流程早已确定,下午四点运动员们先行检录,随后六点钟的时候是开幕式和歌舞表演,最后则是今晚的重头戏揭幕战。 由于揭幕战开始的时间会比较晚,所以也仅仅安排了一轮比赛同时进行。 尽管市体育场的这块操场从六十年代建成起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可是篮球馆却是这两年才刚建好。 馆内用的全是最新的建筑材料以及设计理念,设施也比较完善,这样的条件可比四年前的举办地——少年宫的那个破教室好的多。 朱山市体育局为了支持这次比赛,同样拨出一部分经费来承担比赛场地的布置工作。 他们将篮球馆内的一整块场地用塑料双向座椅纵向切割均分成三块场地,又在每块场地中间同样用双向座椅横切一道分出两块更小的场地,擂台就各自搭在这些场地的中间。 这样除了中间的那两排座椅是给运动员和教练组准备的之外,其他四周的位置,包括篮球馆边缘原有的座椅都可以坐满观众。 此时篮球馆还未对观众们开放,所以场馆里空荡荡的,只有裁判组分成几拨人分别对已经到来的运动员进行检录。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规模的比赛应该涉及到兴奋剂地检查,可是这次算作朱山市体委与当地企业自己举办的地方性比赛。既没有向拳跆中心报备,也没有使用wba的版权,没有了这些权威机构的介入,那么市体委便一切从简,省去了对兴奋剂的审查。 毕竟他们觉得即便比赛规模办的大,但是运动员在比赛中打出的成绩并不会被官方认可,也就应该没有人去为了这种比赛的成绩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所以裁判组们也仅仅是核对运动员的身份信息是不是和报名时候相符合,确保没有代打比赛的情况出现。 并且组委会早就提前通知运动员不论是集体参赛还是个人报名,都要提前准备临近一周内的体检报告,所以这一周来,朱山市三个主要医院的体检中心都难得的忙碌了一阵。 朱山市体校给少年拳击队的队员们集体报了名,每个人强制参加,不得请假,就算病了也得在擂台上病倒。 他们早早地就提前将裁判组要求的东西递交齐全,这时候来这里做检录,也就是走个过场,让运动员们当场露一下脸,让裁判们将各自的资料和运动员本人对上号,仅此而已。 他们的检录进行的特别快,远比那些远道来参赛,亦或是本地拳击爱好者们来的快得多。 全峰在裁判组的木头桌子面前一站,那裁判举起照片放在他的脑袋旁边稍微一比对,问过他的名字之后登记就算结束。 全峰领了赛号等在一边儿,9527,他心里纳闷,这比赛哪有一万多人参赛啊。 没一会,小五也领着他的号凑了过来,趁着脖子看他的号码,“你这号挺吉利啊,跟唐伯虎一样。” 全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周星星的电影,眼皮也不抬,瞟了一眼小五手里的号码。“你的也不错,9538,就我38,你个小38。” “你才38呢,你个巨人症,这么小就长这么大个儿,那边有人议论你呢,说你一个大人为什么能跑来参加儿童组的比赛,都说你走错边儿了,也有说你可能光长身体没忘长脑子了。” 这哥俩这四年过下来,已经混的熟得不能再熟,互相之间讽刺挖苦那是少不了的,可是小五每次都吃亏,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全峰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反倒激起了小五的好胜心,就想看看说什么话能把全峰惹生气了。 这次果然也一样,全峰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忽略了他的攻击,反倒问他:“你说咱们这哪有一万个人比赛了,咱们这刚来就九千多号了。” 小五瞪着眼睛瞧了他一会,“你不是真让那些人说中了吧,就长身体忘长脑子了,这当然没有一万人了,观众才一两千人,到时候是谁看谁打比赛啊?” “那这号码?” “这四位数,第一位是地区,9就是本地,第二位是代表集体还是个人,5是集体,其他号码都是个人,剩下那两位才是自己的顺序排下来的,这你都不懂,还说不傻?” 全峰心说我脑子都提前长了三十多年了,这回优先长长身体怎么了,不过他也懒得跟小五计较,便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五吐了吐舌头,“前两天在勇者训练时听卢叔和那帮策划组的人商量来着,还说本地办肯定得让本地最大,9是最大的数,所以本地才用的9,哎,你说,9上面不还有10吗?怎么就成最大的了?” 全峰撇嘴看他,“还说你不38,什么都让你八卦来了,9大是因为大人们爱喝酒,而且还总盼着天长地久什么的,以后谁再问你你就这么告诉他。” 小五在一边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爱喝酒……天长地久……爱喝酒……天长地久……” 全峰见他拿自己随口胡编的话当真了,任他那儿默背,自己却向四周随便张望,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这场比赛的影响力确实与第一届那寒酸样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他听说老卢又张罗了一次比赛,还把青年组也给带上了,有了第一次的恶劣印象做对比,他还觉得老卢说要搞大是在夸海口。 没想到,到了现场亲身一体会才发现,人家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次比赛除了体校全员出动以外,还有两个本地以盛产体育特长生的中学也有集体报名,现在在人群中就能看到他们穿着校服来回走动的身影。 不仅如此,他还见到有穿从来没有见过的校服的,虽然国内校服样式大同小异,u看书 w.uuknsh 但是作为本土长大的孩子,全峰对于本地学校的校服自然是了若指掌,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外地来的孩子。 其中有一队穿着白底儿黄肩校服的学生就排在他们旁边的教练面前等待检录。 一个孩子转过身去跟他身后的同学大声说笑,露出后背上的字样,“四汇市第一体育学校。” 四汇市是青原省的拳击大市,民风淳朴而彪悍,他们的拳击人才辈出,向省里输送了不少人才,青原省拳击队里有三分之二的运动员都是来自四汇市。 那从这校服来看,自不必说,他们也跟全峰所在的朱山市体校一样,属于集体报名出战。 也许是全峰盯着他们看得太久了,也许是全峰的身材和校服同样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很快那些孩子就停下了他们热络的聊天,纷纷安静下来向全峰望过来。 这边小五终于将全峰教他的“知识”记了下来,抬眼见到对方的状态吓了一跳,碰了碰全峰,“你怎么惹他们了?” “没惹啊?就是看看,怎么的,他们不好惹?” 小五小声说道:“你看他们那里面,有个个头比你还高的家伙了吗?他绰号叫‘拳王’,估计你俩打起来不一定谁厉害呢……” 123 赛前的佐料 四汇市体校以拳击强势着称,自然周边兄弟城市少不了要去他们那边去取经,小五也没少跟着大部队一起去集训,也就比全峰要更加了解对方一些。 一般来说,在体校的拳击队里当得起“拳王”两个字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真的很强,在自己的队里没人能打得过他,或者说实力要绝对强出其他队友一大截的人。 这种人的“拳王”名号是队友处于钦佩而发自内心叫出来的。 还有一种人,他的实力可能是队里最弱的,如果这个人的性格再臭屁一点,那么被冠以“拳王”名号的几率则更大一些。 这种就属于队友们之间的调侃了。 全峰瞧着站在他们队伍中间,被自己的队友簇拥着的“拳王”,大致也能猜出这家伙的名号应该是名副其实。 对方肌肉结实,身强体壮,胳膊粗得不像个孩子,他的脖子却比大臂还要粗上一圈,绝对的抗揍体型,一瞧就知道这孩子练得有多刻苦。 他一张国字脸冷峻无比,虽然面容还显稚嫩,却和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一样,在竭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望过来的眼神尽管在努力想要做出高手不屑低顾的神情,却还是没能藏住他眼底里的挑衅光芒。 看到对方这样,全峰反倒觉得好笑,他对对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将目光移开,笑着对小五说:“泰森今年又复出了,他相当拳王还得重新靠拳头打回来呢,这儿哪有什么‘拳王’,这要有拳王,我就是‘拳王克星’。” 全峰说的轻松,声音也不算大,其实也不过是跟自己的队友随意调侃两句,却被隔壁体校的队员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间小五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还是单纯地在跟自己说,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不知该怎么配合他。 四汇拳击队的“拳王”还没做出任何回应,不过听了全峰这番话之后,脸色倒是变了又变,再望过来的时候,假装成熟的成分没有了,剩下的全是挑衅。 全峰满意地翘起嘴角,瞧着他的模样点了点头,评价道:“这才对嘛,打拳击不用藏着掖着,想较量就来直接的。” 全峰其实还是秉持了他的一贯作风,在与对手打比赛之前,不稍微添加那么一点刺激的小作料就仿佛觉得缺了点味道似的。 他这句话既没有看着小五,也没看那个“拳王”,而是望向四汇拳击队整体,可眼神却又没有具体的落点,更像是在放空思想,随意说出来的一句话而已。 即便如此,四汇拳击队的队员们还是吃味了,一拥而上从隔壁队伍挤到全峰面前来,满脸怒容地质问他:“你说什么?!皮痒了就直说,咱们就在这来来?” 这次比赛老卢还是下了比较周全的功夫的,裁判们除了要在场上执法,还有一个额外的任务就是要在场下巡查,一旦发生比赛选手产生冲突的情况就要当即制止,并且报备给大会筹备委员会,如果情节严重是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 这些不仅老秦跟他的队员们反复叮嘱,老卢也曾私下里跟全峰交待过。 对方这样拥上来,朱山体校拳击队的队友们可不干了。学拳击的孩子谁还没点血性,这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要是让外来人在全峰身上占了便宜,那也太丢人了。 他们也放弃了排队,纷纷挡在全峰面前,去与对方的队员对峙起来。 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全峰眼角余光瞄见裁判们已经注意到这里了,有几个黑衣人正向这边赶过来,他当即将双手高举,故意用能让不远处的裁判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兄弟们,别激动,咱们不过是交流交流,真比试到了场上才算数,现在打群架太丢人了,克制情绪,克制!” 全峰见到那几个裁判慢慢地站住了脚,不过眼神却显然依旧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向,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他虽然讨厌场下斗殴,但是提前挑衅一下助助兴还是必要的,要是让几个裁判将这种兴致搅合了反而不美。 这时,对方的“拳王”也开始动作,他轻轻地分开自己的队友,又高举双手从全峰的队友们之间挤过,跟全峰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地站在一起,死死地盯着他。 全峰也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 两人像互相挑衅的公牛一样顶在一起,他们的体型相仿,倒也算是棋逢对手,只不过全峰的年纪依然要比他小上不少。 这时远处的裁判见到他们这样,再次挪动脚步,想要在他们冲突升级之前将他们分开。 “拳王”同样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咬着牙说道:“‘拳王克星’,你很牛逼啊?” 全峰却突然伸手,轻轻捏了捏“拳王”肩膀上隆起的肌肉,说道:“一般一般,没你牛逼。” 全峰嘴上服了软,可手上的动作却极其找人讨厌,u看书wwuukanshu 配合着他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对方眼中厉芒一闪,猛地将全峰的手从身上甩开,他也想效仿全峰那样尽量举重若轻地嘲讽对方,便也伸出手去捏全峰的脸。 没想到全峰突然原地摇闪,对方连他的毛都没碰着,随后他连续后撤了两步,高举双手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裁判们此时正好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他们两人刚刚填好的登记表,对照着他们两个喊道:“全峰,贺东东!你们两个注意行为,下次再让我们看到你们产生冲突,双双取消比赛资格!” 全峰对着裁判们一弯腰,浅浅地鞠了一躬,“知道了,老师,下次我们一定注意!” “马屁精……”贺东东在嘴里嘟囔,裁判放过了全峰,扭脸对着他吼道:“你呢?!” “哎哎,我们一定注意。”贺东东点头哈腰。 全峰在一旁对他吐舌头,比出一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在裁判背后嘴不出声用口型对他说:“1:0” 贺东东脸色铁青,也对他比出了一个大拇指,不过很快就指向了地面。 全峰身心愉悦,看来这次比赛,可要比在少年宫那次要好玩得多了。 124 准备 在篮球馆与四汇市拳击队的摩擦不过是这嘈杂会场当中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除了双方当事人以外,很快就被人遗忘掉了。 随着检录工作的持续推进,篮球馆外面舞台的筹备工作也在同步进行,并且马上就要开始准备演出了。 按说来参赛的选手在现场检录过身份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朱山市体校怕这些平日里就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到了这种场合更加容易失控,便在来之前给他们立下了死规矩,必须全员在篮球馆待命,不准去观众席看演唱会。 作为运动员,想要看明星,就远远地看一眼得了。 对于全峰来说,明星这种东西是无所谓的,多看一眼也不会多长一斤肌肉,何况具体说起来他的队友们这么惨,还有一半的原因是拜他所赐。 他晚上要打第一轮揭幕战 而且他那场比赛是官方重点宣传的重头戏。 就凭他顶了这么个上届冠军的头衔,结果累得他的队友谁也没能看成活的大明星。 上届冠军的头衔不是那么好戴的,虽然他这冠军说实话,隔了四年之后早就没那么大知名度了。 除了少数的拳击体育迷们,大多数人们也不知道这上届冠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们也不在乎这些,他们只要知道冠军会来打第一场比赛就够了。 所以老卢请来的策划组在做宣传的时候,刻意隐去了全峰的样貌,只是突出了他冠军的名号,昨天晚上老卢还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条照着电视里仿制的金腰带出来,那条破腰带轻飘飘的,看起来光彩逼人,一上手就知道是锡箔纸包铝合金染得色儿,轻得能在水里浮起来。 问老卢是干什么用的,这地缸精难得地娇羞了一回,说道:“那头儿临时出的主意,说上次给你发的那些奖励实在拿不出手,赶制了一条金腰带,到时候出场你配合一下,扛着这东西出来,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冠军了。” 全峰自然知道营销的价值,也知道他们这么做也确实算是一个吸引眼球的噱头,要是换做他来策划,估计也会出这样的主意,反正扛着这东西上场丢人的不是他。 他把那金腰带甩到老卢怀里,“我丢不起这人,你家金腰带可以当风筝玩儿?拴根绳儿跑跑就上天了?你自己咋不上天呢?” 老卢嘴一撇,又把腰带塞回到全峰手里,“诶~别这么说,我哪能上天,我这还特意怕你拿着沉,让人用铝合金的做的呢,要是用白铁皮还能比这剩一半钱呢。” “意思你还挺心疼我,多花钱了呗?” “没有没有,”老卢摆了摆手,摸索了两下全峰手里的腰带,“你看这皮都是牛皮的,其实挺沉的,我要不告诉你,你也看不出来,你就配合我一下,回头我带你搓顿好的去。” “得了吧,四年了,顿顿隔壁手把肉,一百块钱一大锅,不够我一个人吃的,你还得抢两块去,不是沉不沉的问题,你看这腰带,这颜色!”全峰说着用手指头在那“金牌”上抠了抠,“看!你看吧,都他妈露了,这玩意能带吗,我不带!” 老卢一把抢过腰带来,仔细放在鼻子底下瞧了瞧,埋怨道:“你别抠啊,你抠它那纸粘得不牢能不坏吗,这离远了看不出来,你就上去比划一下,交给当值的裁判这东西就不要了,回头这次比赛你要能夺冠,我给你赶制一个纯金的,18k的。你赢了我就发给你。” “扯吧,你哪有这么快就做出来,等我确定得冠军了你现拉金子都来不及。” “你这孩子,咋老这么说话,真没意思,啥事你都懂,我跟你交个底,纯金的已经在订了,”老卢说着在自己身上的兜里摸索半天,随后一拍脑袋,拿过自己的手包来,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全峰定睛一看,是张发票,“你看,这发票都开好了,国税的,跑不了,决赛那天肯定能到。你就帮叔叔我……哥哥我把前面这段儿圆过去,要不丢人的就是你哥哥我这张老脸了。” 全峰这才算是勉强应了下来,他们俩之间的交情放在这里,要说他直接拒绝也没什么问题,即便全峰在卢英南那件事上也算是欠了老卢一个大人情,可是两人关系越铁,人情这东西也越说不清。 他要是这时候提为了还卢英南的人情才应下来,反倒好像是故意让老卢承他的情儿似的,那就没意思了。 所以他应与不应全凭本心,最后倒不是老卢说服了他,只是觉得卢向东算得上是他穿越回来之后遇到的第一号贵人了,要是没有老卢跑学校邀请他参赛也就没有他现在的日子。 尽管老卢以跟他同样的心情从来不提这些事情,可是全峰心里不能不记着,所以该帮他的忙,就算老卢不跟他解释那么多,直接叫他戴腰带上场他也是会应下来的。 他只不过是喜欢看老卢笨嘴笨舌着急的样子。 于是就是这样,男人之间的真正友情,不是简单的人情交换可以说得清楚的,但是这其中又时刻离不开人情这东西,反正到了最后,稀里糊涂的,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对挚友。 全峰知道老秦定下的规矩不许别人轻易破坏,即使是他跟他的交情比起和老卢的相比也不遑多让,可就是因为如此,他反倒是被老秦盯得最紧的。 队里的人都知道老秦看重全峰,所以一切行动都以全峰为标准,别人要是没守规矩,顶多让他到小操场上跑个五十圈,全峰要是犯了同样的事,五百圈可能都打不住。 全峰也知道老秦这其实是为了他好,用对他的高压手段来给其他队员做表率,队员们就不会对全峰多受到的关注多分配的资源有别的想法。 平均不是让一个团队能够团结的最好办法,公平才是。 全峰多占资源,就多受点苦,理所应当,何况他有能力承担这些,也愿意有人能更严苛地要求他一些,因为他时刻都知道,他的最终目标跟其他人的比起来,要难上百倍。 后世在社会上闯荡了将近二十年的全峰穿越回来之后,从一开始就明白,他定下的这个目标也许从头衔上来看,可能一辈子都完成不了。 那是因为所谓“奥运冠军”这个称号是世俗里的人们对他的能力的一种认可,以此来作为一个显着的标签来标注他的能力。 很多人都学过职业生涯规划,却没有真正地搞懂它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它并不是订下一个“成为奥运冠军”这样一个笼统的标签,然后今年做市冠军,明年做省冠军,最后五年内成为世界冠军。 照这样规划,谁也完成不了这些目标,在第一步实现之前就倒下了。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今年让自己的能力达到市冠军级别,明年继续通过详细的训练计划达到省冠军这样的级别。 通过这样的努力,迟早能够得到跟世界冠军相匹配的能力,之后的事,u看书 .uukanshu就要交给运气了。 不过,着眼点永远在于自身能做到的事,而不是外面的人会给贴什么样的标签。 全峰虽然在四年前的班会上喊出了成为奥运冠军的口号,但是那时候是当时的场景需要这样的热血来煽动与会的家长们,而他内心因为了解真正应该怎么去做,才会将那句口号喊得无比坚定。 所以,全峰积极配合地态度让老秦管理这支新生的拳击队省了不少力气,与此同时,还是那句话,当能力达到该有的层次的时候,周围的人便会给他相应的自由。 这个时候,反倒全峰偶尔有开小差的时候他的队友们还会翻过头来替他在老秦面前打掩护。 人类的相处就总是这样富有变化,十分的有趣。 全峰见距离演唱会正式开幕还有一点时间,在它开始之后,他就一定要出现在篮球馆里准备热身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真的需要开一次小差,他接到了何晴的传呼,告知她和全振兴已经到操场上了。 全峰心血来潮,想要去跟他们见上一面,毕竟他们的儿子就要在这么大场面的比赛中上场了。 哪知道就是这么一次开小差,差点真的出了岔子。 125 李晓琪 朱山市是典型的北方天气,时间进入十二月之后,气温一直在零下十几度到零下二十几度之间徘徊,空气清冷而干冽,若是刮起风来常常叫人连张嘴说话都费劲。 所幸老卢选的这开幕式的日子还算赶的不错,头几天连着下雪时还让人担忧在户外举行的开幕式演唱会还能不能如期举行,没想到天气骤然放晴之后,不仅气温有所回升,连风都小了很多。 铺满积雪的操场上经过太阳温温吞吞地烤了一白天,在地表附近升华出些许若有似无的水蒸气,让原本干燥的空气到有了些难得的湿润感觉。 此时穿着羽绒服走在上面,还别有一番滋味,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让人直觉神清气爽,眼睛都亮了许多。 北方的冬天白天很短,四点半之后太阳就开始徐徐下落,到了五点之后,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落,与此同时,在东方与之对应的地方,已经能看到青白的月牙藏在云间了。 很快,不到六点钟,天就会完全黑下来。所以这场演唱会定在六点到八点之间,倒不会因为天色太亮而缺少气氛,反倒如果开的晚些,在这样的户外,非得把那些好不容易请来的明星冻跑不可。 全峰走出篮球馆的时候,看到操场上已经接近饱和状态,北方小城日常娱乐不多,能亲眼看到明星对于九十年代尾声的小城居民而是难能一见的新鲜事儿,于是拖家带口跑来看演出的人早早地涌入到这块自从全峰记事起就一直被市民冷落的操场上来。 全峰突然意识到因为他生活轨迹的改变,已经影响到整个世界的运行轨迹了。原本他的记忆中是没有这场演唱会的,更没有什么人能办起这么大规模的拳击比赛。 直到他穿越回来之前,朱山市的格斗圈子里还是新兴的综合格斗爱好者居多,其次是跆拳道,近两年因网络上盛传杀伤力最强而被推崇的泰拳也有抬头的趋势,唯独爱好拳击的人就那么两个,可能还都集中在他练拳的那个拳馆里了。 不知道这样一场比赛办下来,对后来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现在甚至搞不清他还在不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如果他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他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他还怎么能穿越回来。 这是个解不开的悖论,他也不再多想,先过好当下才是首要的问题,他还有远大的目标要实现,没功夫去掰扯这些无用之事。 因为就算弄懂了,他也解决不了,不如不管它。 操场上人群密密麻麻的,几乎要将操场上每一块空间都填满,他心里感慨这时候的人们娱乐得多匮乏,他穿回来之前的那几年,朱山也常有明星去办演唱会,提前一个星期在汽车上刷上宣传画,拿着大喇叭沿着街喊,都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去看,而这一次,瞧这架势,老卢估计又要歪打正着地赚上一大笔了。 他在人群中费力地穿行,这年代他这个年龄能配上寻呼机已经是一件稀缺的事情,他老妈给他发了传呼之后,他将电话拨打回去,家里已经是无人接听,双方根本就没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估摸着是他马虎的老妈也没预料到操场上会有这么多人。 全峰之后走到哪算哪,要是碰不着,也只能赶紧回去准备训练。 他一边儿逆着人流向体育场入口挪动,一边点着脚在乌压压的人头当中寻找他老妈的发型,只不过他现在一米六八,在孩子里算是高的,可是在他们这个城市,也仅仅跟成年女性的身高差不多而已,他踮起脚来看见的也只有面前一小块人群透着兴奋的脸。 他试探了几次终于决定还是放弃,这样找下去,就要把热身训练给耽误了。 就算他的队友会帮他在老秦那打马虎眼,可老秦未必买他们的账,说不定还要对全峰罚得更狠。 最好还是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回去为妙。 他正要扭头往回走,肩膀上突然一沉,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瞧,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李卿源。 他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喊道:“李老师?!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李卿源同样对他抱有好感,至今还对他学习成绩不错却非得跑去练拳而感到有些惋惜,此时看到他穿着队服却没看到他其他的队友以为他是独自跑来看演出的,便问道:“小峰啊,怎么样在体校过的,你学习没落下吧?今年你们这届过了寒假就该准备统考上初中了,要是在体校没意思,反正你学籍还在呢,不如回来上上课?” 全峰知道对方一片好心,也没必要跟他分辩太多,便顺着他的话头打个哈哈,说道:“那我就谢谢李老师了,我在体校挺好的,我也愿意打拳,学习我倒是没落下,最近正看高中物理第一册呢,我也有点纳闷,初中物理挺容易的,怎么到了高中好像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东西,却突然有点难了呢?” 全峰只是随口一说,说的都是实话,李卿源却拿他当小孩子好面子,为了显示自己没落下学习而在吹牛,脸上莞尔一笑,也没打算反驳他,没想到他手里一直牵着一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此时突然“嘁”了一声。 全峰寻声望去,那女孩把头上两个俏皮的羊角辫一甩,别过脸去不看他,嘴里却小声嘟囔:“吹牛,还初中物理容易,小学都没上完呢……” 李卿源有些尴尬,不过脸上却隐隐露出小姑娘说出了他心里话的那种暗爽来,他连忙一拽小女孩的手,说道:“晓琪,怎么说话呢!”又转头对全峰笑道:“小峰,你别介意,我姑娘,李晓琪,有点让我惯坏了,你们都是同龄人,别见外啊。” 全峰哪会在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话,何况她长的还挺可爱,一张小圆脸白白嫩嫩的刚要有点要长开的意思,不过已经能看得出来,这也是个美人胚子。 上辈子他跟李卿源关系不好,还不知道他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便笑道:“没事没事,挺可爱的。” “挺可爱的”一般是大人形容小孩子用的话语,同龄人之间听起来就有点不那么合时宜,全峰这时说秃噜了嘴,李卿源稍稍一愣,说到底他也还是对学体育的孩子有些偏见,便把女儿下意识地向自己身后藏了藏,生怕这小子荷尔蒙爆棚,对自己的姑娘突然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李晓琪也撇着嘴说:“谁可爱了,没羞没臊。” 全峰可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还在对他们傻乐,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这会不是四十岁,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上来就当着人家家长的面说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可爱,跟小流氓的做法差不多。 他支吾两声想要缓解这份尴尬,却最终没说出什么新鲜的话来。 倒是李卿源从他的神态当中看出他也是无心之失,便主动打圆场,岔开了话题,问道:“小峰,你自己来的,也是来看演唱会的吗?” 全峰赶紧就坡下驴,“啊,我是来比赛的,一会儿唱歌完了,开场就是我的比赛。” 李卿源这时候一拍脑门,想起他其实是上届冠军,今天开幕就有冠军赛,便说道:“你瞧我这脑袋,那你不用去准备比赛吗?怎么在这转悠呢?” “还有些时间,uu看书.uush我在这儿找找我爸妈,看他们到了没有,一会儿李老师你们一起去给我加油吧?” “嘁,体育棒子,还拿高中物理吹牛呢……谁爱去看你比赛,肯定也是吹牛……”李卿源还没答应,他姑娘却还在一旁对全峰“吹牛”耿耿于怀,看来那两句话给她留下的印象十分不好。 这回轮到李卿源真的尴尬了,虎着脸对姑娘说:“晓琪,别这么没礼貌,就算是真话也别当着人面说,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知道吗?” 全峰:“……” “知道了。” 李卿源对被他说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全峰说道:“小峰,你别往心里去,我姑娘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她就是对你不了解,”他抬头看到人群中有用三轮车推着泡沫箱子卖冰棍儿的,朱山市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奇景,冬天沿街在地面上扑上报纸摆着冰棍卖的,神奇的是也有很多人冒着低温去买,这次这么热闹的地方肯定也少不了这些小贩的身影,便说道:“你们俩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去给你们买冰棍吃。” 全峰马上要回去热身,还怕身上不够热呢,哪还敢吃冰棍,连忙开口拒绝,谁知道李卿源这时倒是雷厉风行,扭头就走了,根本没给他挽留的机会,只剩下全峰和李晓琪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儿。 126 混混 朱山市体校的训练馆朝向东侧,在二层楼高的位置上东西两墙各有一排窗户,不过它们之间略有不同,东侧的窗口宽而大却无法打开,西侧则比东侧的开口略高些,像寻常人家中的那样,对开,而且都能打开。 阳光就在这样的窗口中随着朝升暮合而在训练馆中留下不同的角度。 现在它从东侧的窗口中射进来,铺满了整个训练馆,拳击队的队员们向阳而立,等待着教练对他们的未来做出决定。 由于这段时间张伟光事件的影响,多数项目队都借故躲了出去,偌大一个训练馆基本上只有拳击队在照常训练,他们本就人少,此时更显得训练馆愈发地空荡起来。 临时赶鸭子上架充当带队主教练的小助教比队员们似乎还要紧张一些,在阳光也不能带来多少温度的训练馆里,他的额头甚至还在不停地渗出汗珠来。 他顾不上擦掉它们,倒像个中年人一般背着手踱起步来。 队员们早集合完毕,应该开始训练了,省里的教练在跟郎校长谈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来。 这也许是他能够提前转正的一次最好的机会。 可是平时训练最积极的那个孩子,也是最有希望被省里选中的那个孩子,借口去上厕所,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不回来,拳击队少年组仅剩下三个孩子,能被省里选中的机会又下降了不少,小助教有些慌乱,迟迟不肯开始训练。 这个时候训练馆的大门发出声响,他抬眼看去,郎校长带着两个教练已经来了,皮鞋跟落在地板上的杂乱声音被训练馆高举的房顶聚拢回来,显得异常响亮。 小助教叹了口气,此时也不能再等了。 …… 在训练馆外,仅有一墙之隔的胡同里,全峰正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当中。 从胡同外涌来的混混人数更多,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如果说刚才在树林中那种情况他还有的逃,现在前狼后虎,胡同右侧是训练馆三米高的院墙,左侧是临街的尖瓦顶平房,想要翻墙都没有抓手。 他犹豫着是不是要返回头去从相对来说人数较少的那一帮,也就是孙佳他们一伙当中突破过去。 即便他刚刚狠狠地开罪了他们,他至少还对他们有些了解,而对面这一帮人,似乎也是冲着他来的,却来的莫名其妙。 他刚有转身的意思,那伙人中一声大喝:“站住,别走!” 你说不走就不走? 全峰撒腿就跑,却听那声音喊得更急:“回来!” 接着是大片嘈杂纷乱的脚步呼啦啦响起,全峰回头瞧,那伙混混察觉出了他的意图,已经集体向他冲刺过来。 全峰上一辈子的童年可没有这么刀光血影过,当了十多年的乖乖仔,谁知道这重来一次居然还踏足到了江湖。 他一边儿跑一边琢磨这伙人是哪来的,很快就与迎面而来的孙佳一伙相遇了。 孙佳刚刚挨了揍,气血还未调整过来,远远地缀在后面,现在冲在最前面的是杨老二,这人虽说练跳高,但多少有点格斗的底子。 此时与全峰短兵相接,仗着身高臂长弹跳出众,远远地就起跳,对全峰施展飞踹。 全峰发现自己小时候的朱山市,飞踹似乎特别流行,孩子们大概都认为这招威力大,动作帅,最适合用来当做先手第一招。 对第一次遇见卢英南时不同,那个时候他刚刚回来,对这副身体还很陌生,结果迎面挨了一脚,现在他经过了长时间地锻炼,早没了这方面的困扰,所以他这次不仅没有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飞踹这种招式,空当太大,在与专业人士的实战当中,仅仅也就剩下个气势十足了。 而且不得不说,杨老二的飞踹确实要比小胖子卢英南用出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南哥随了老卢,也是矮壮型的身材,身上肥肉又多,跳起来踹人的时候支撑腿是拖在后面的。 杨老二这一脚倒有点像跆拳道的飞踢了,主战脚踢出之后,起跳的那支腿便屈在胯部一下,动作飘逸自然,腾空的高度也有,像是凌空飞起的鸟儿一样向全峰射了过来。 不过飞的越高,摔得越狠。 这么大的空当,全峰不出手制他一下似乎都有些对不起他。 他向左后方半转身,侧身让过半个身位,杨老二的前腿就在他身前擦了过去,这时他左手恰到好处地轻轻一抬,勾在杨老二蜷在身下的后腿窝里。 杨老二就那么大头朝下,凌空拍在地面上。 那一声响两侧冲过来的混混们都听到了,听起来就像西瓜拍在地面上的声音,只不过还好,杨老二的脑瓜子并没有真的像西瓜一样炸开。uu看书 uknshu 不过这一下足以让这帮孩子产生迟疑了。 全峰还想要跑,肩膀却被身后追上的混混抓住了,全峰看也不看,甩动肩膀,摆脱了对方的控制,回头想要补上一拳。 拳头举起在半空中,他人却愣住了,一张熟悉的胖脸出现在他面前。 卢英南正咧着嘴对他傻笑,“怎么的,你不说你不在擂台以外的地方动拳头吗?” “你来干什么?” 卢英南将他拉到一边,身后的混混们冲到前面,将他们挡在身后,跟孙佳他们对峙起来。 “自然是来帮你,”南哥向对面的混混们一挑下巴,“他们这帮人这几天就在蠢蠢欲动,说是要来体校堵个人,我哥们跟我一说,我一琢磨,这孙佳来体校堵的人还能有谁,所以我就带着他们跟过来了,还行,还算没来晚。” 卢英南这一下子倒是吓了全峰一跳,他开始在心里重新认识这个小胖子,试探着问:“这些?都是你的小弟?” 全峰看到那群混混之中有不少似乎已经成年了,甚至还有面相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混在其中,再看看眼前这南哥,他确实是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而已。 卢英南满不在乎地举起手背蹭了蹭鼻子,说道:“哪啊,有一大半儿是我的小弟,那些是我爹的。” “你爹的?你爹干什么的?” “我爹卢承东,东郊二巷有名的老混混,这些都是家传。” 全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表情有点复杂。 有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吗? 127 永远是个秘密 尽管从刚才的行为来看,全峰是能够保护她的,可是李晓琪心中被她母亲所灌输的那种关于体育生的偏见并没有马上消除,反而全峰刚才一拳打飞坏人的情景似乎比坏人更可怕。 全峰那么说着,迎战的架势也摆了出来,吩咐过李晓琪之后也就不再理她,身处热闹的体育场中心,也并没有身处什么乱世,离开这些混子们的视线也就意味着小女孩安全了。 他所要做的仅仅是保证对方没有漏网之鱼从他面前跑过去就好,不过这也有些难度,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如果那些人脑子灵活一些,从其他方向绕路过去围堵李晓琪,中间隔着那么多人,他也就分身乏术了。 于是他决定给那帮家伙拱一把火,“**崽子们,有种你们冲我来,跟个女孩较劲算什么好汉。” 那帮杂毛果然吃他这一激,互相对视一眼就要冲过来,虽然全峰那一拳打掉他们不少锐气,可他们依然占个人多势众,并不相信全峰一个人能将他们全都撂趴下。 全峰看着对方那模样,知道今天是善罢甘休不了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憋了四年想要打一场正式的比赛,结果却遇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他记得上一辈子他平平稳稳地度过了童年,不知道怎么学了拳,反倒招惹了这么多的是非。 不知这算是穿越的代价还是学拳的代价。 对方抱团冲了上来,他的精神反倒放松了一些,从身后的气息能感受道李晓琪根本一直站着没动,又轻声劝了一句:“你还不走,到了舞台亮的地方你爸爸也好找你。” 提到李卿源,李晓琪终于迈开了脚步,对着全峰低声道谢,声音小的几乎让他听不清,稍微迟疑了半秒,转身向人群里跑去。 全峰嘴角带着笑意,这丫头片子看来是个口硬心软的人,能让她当面说出道谢的话来已实属不易,就冲这份心意,今天就算拼上禁赛也值了。 他估摸着时间还够,如果他能在五分钟内解决战斗,那么赶回篮球馆集合也还来得及,说不定连热身都一并省了。 对方已经有人凑到近前,不出意外地抡起了王八拳,一般人见到这种架势总会下意识地向后躲,全峰受过的专业训练则让他反其道而行之,向前稍跨了一步,左手护头,右手直接打出一记直拳。 专业对业余,本就应该实力碾压对手,全峰这几年的刻苦训练又让他成了朱山体校里的绝对实力第一人。 无可争议的,那家伙连全峰的拳头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已经迎面躺倒地上了。 另一头,台上的电吉他声轰然响起,朱山本地请来的业余乐队也开始了他们的暖场演出,身边人群攒动,注意力开始逐渐被台上的演出而吸引。 全峰则打算伴着着激烈的摇滚乐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既然已经动手,就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放到了第一个人之后,后续的混混却没有再往前冲,可是刚刚被挑起情绪的全峰却翻过头来不肯善罢甘休,反而伸出手来向他们挑衅,“来啊?一起上,别一个一个的!” 那帮混混们露出惊恐地表情,连连后退着,可却又不敢直接转身逃跑。 全峰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情绪不大对头,猛地转身看去,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精壮小伙,剃了一头青皮发型,一手挽着李晓琪,一手掐着半根香烟,吊了郎当地从他背后的人群当中晃了过来,走到全峰面前吐了一口烟雾,坏笑着说:“怎么着,小峰,我记得你不是说不愿意在擂台之外动手吗?这怎么还打上瘾了?” 全峰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那张瓜子脸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在哪见过,他打量对方半天,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那青年把李晓琪往他身边一推,说道:“你这二傻子,卢英南,你南哥!快把这小妹妹领走吧,这的事我解决。” 全峰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已经大变样的卢英南,上次变故之后,卢英南进了少管所,两人自此一别四年,中间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此时却在这儿碰上了。 全峰惊讶地说不上话来。 卢英南瞧他一眼,把手中剩下的烟放在嘴里,深吸了一口,香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为烟屁,卢英南喉头耸动,烟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他将那烟屁往地上随手一丢,低着头认真地搓撵起烟屁上的海绵来,同时看也不看那帮混子,却对他们伸出一直手,招呼道:“来来来,过来你们。” 那些混子顿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先挪步,卢英南不耐烦了,大喊一声:“过来!” 混子们战战兢兢地蹭过来,等候他发落。 卢英男见全峰不走,便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拿手指着他,说道:“这是你们峰哥,眼瞎了再敢跟他动手,小心一拳一个全给你们送医院里去,过来,叫峰哥。” 全峰此时惊讶地望了卢英南一眼,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卢英南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看着那帮小混子。 那些混子挨个过来点头哈腰地对全峰施礼,有的鞠躬有的递烟,全峰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享受这种待遇,连忙挨个给他们回礼。吓得卢英南暗中使劲攥了他肩头一把,将他的腰杆板住,低声说道:“你装也装的牛逼点,别给我丢人。” 全峰看着那些混子挨个规规矩矩地向他见了礼,被卢英南一挥手打发走了之后,他这才稍微感到放松一些,仔细打量了一番已经大变样的卢英南,说道:“南哥,你这是……他们是你的小弟?” 卢英南挥了挥手,洒脱地说道:“别提了兄弟,四年之前我不是因为那事儿进去了吗?” 那事自然值得是他为了给全峰消除后患,一举打碎了杨老二和孙佳的半月板的事,后来还亏得他老爹在社会上有些牌面,最终只是进了少管所,劳教三年。 全峰想起这件事便时时感到自责,这四年间他无数次地想要去找卢英南,跟他当面道歉。 是道歉,不是致谢。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当时留在那个胡同里,而不是跑回训练馆去参加什么试训,有他在场卢英南应该不会做出那么过激的事情。 何况他的试训结果也不好,总归是浪费了卢英南为他的牺牲。 不过这件事似乎对本人的情绪却没多大影响,此时再提起来也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听他继续说道:“小的时候傻,总想着当老大,天天跟人打打杀杀的,本来送进去那会我琢磨着我人生完了,你猜怎么着兄弟?” 他顿了顿,“这他妈才是我人生的开始啊,进去之后他们听说我是打断了人腿进去的,开始还有人跟我挑衅,有个家伙比我现在还高,那会才十三岁,就成了少管所里的孩子头,谁进去都得给他舔腚,我哪是这样的人啊,我进去就跟他干,结果没少挨了揍。” 他舔了舔嘴唇,“后来我白天打不过他,我就晚上不睡觉,我藏了个锥子在被窝里,趁他睡着了我就攮他屁股,一攮攮半截,他就招呼同屋的人揍我,揍完我第二天就接着攮他,后来一个星期之后他管我叫爷了,我那会十一岁,整屋我最小,他们都管我叫爷,你能想象的到吗峰子,这才是我的人生。” 他又点起一颗烟,对着旁边吓得发抖的李晓琪说道:“而这才是你的人生,那边篮球馆里才是你的人生,别在这耽误自己了,赶紧去报道,让秦叔发现了又少不了揍你,峰子,你比我有前途,我也爱格斗,爱打架,可我只会打架,所以外面这些事我都替你挡了,你也不用觉得欠我的,我知道四年之前你觉得欠我人情。” 他吐了一口烟雾,“你确实欠我的,你就欠我没能去省队,知道吗,所以今天你去里面打赢了再出来,算你还刚才的,以后你给我进了国家队,拿回世界冠军来,算还我进去的,你也别矫情,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认我这兄弟,可从你第一次把我摔服了为止,我就认你当兄弟,还是那句话,我负责这些,你就负责去拿冠军,知道吗?” 后来过了许久,uu看书 ww.uushu全峰再回忆起这个晚上,怎么也想不起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当时的夜空很清朗,每一颗星星都能看得清,明亮得就像南哥望着他的眼睛。 身旁站着那个惊吓过度而不住流泪的女孩。 台上的乐队翻唱的好像是《永远是个秘密》。 我早已经忘记了第一次看见妈妈是什么感觉 早已经忘记了出生时的一切 来时的路上毫不犹豫的丢弃着无数个执着和纯洁 谎言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从来就没有一天记得是在想象中那美丽的阳光下度过 可是我还在这里羞耻地呼吸 你不用不用不用告诉我明年春天我们去那里 什么地方都逃不出心里 噢活在这个圈套里 噢永远是个秘密 噢逃不出心里 噢永远是个秘密。 …… 他后来忘记了很多,却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 128 场外巡查 全峰见卢英南说起那些他曾经历过的遭遇如同在说一些值得骄傲的英雄事迹,心中却满不是滋味。 虽然他知道自他们认识的那天起,卢英南就喜好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也能从中获得快感,可这终归不是什么正途。 全峰算上前世,到底已经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对事情看得总要比真正的孩子看得要长远的多。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卢英南这样的孩子走得太近,一来两人心里年龄代差过大,很难有什么共同语言作为建立感情的基础,二来这种自小就惹是生非的孩子全峰看得很清楚,在中国拳击之路本就难走,若再平白地沾上这样的麻烦纯粹是在给自己找事。 全峰在经历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之后,已经习惯于将取舍得失前置于计较感情之上,虽然不够精致,但也总归是利己优先。 所以在没看到明显地好处之前,对于卢英南的态度始终是有些排斥的。 即便卢英南为了他打断了别人的腿,葬送了三个人的大好前程,可那件事从一开始就非他所愿,卢英南做事的方式他也无法控制。 若是说从最一开始的时候,当他听到卢英南居然下了那么重的手,他心中对他的责怪是多于感激的。 任谁面对这么一个极端的不可控量都会感到头疼。 全峰一度在想是不是自己哪做错了偏偏就让卢英南如此这般贴心掏肺的对他。 后来,在这不长不短的四年里,他慢慢地明白过来,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只要他认准了,就会单纯地对你好,却从来不会计较得失。 这也让全峰开始慢慢地反思自己,如果从一开始,他换一种更加主动的方式去跟卢英南接触,让他了解自己向来不喜欢只会动手不会动脑的莽夫,而不是凭他自己的喜好去投全峰所好,也许他就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事情。 哪知道这一别四年之后,卢英南从少管所里放出来,瞧他现在这副样子似乎对现在的状况非常满意,神情间对自己登高一呼便能号令“群雄”的本事颇为自得。 这就危险了。 本该让他吸取教训的事情却成了他用来炫耀的资本,偏偏那些走了歪路的半大小子们也还都买他的账。 认为能将人打成残废进入少管所,并且在那样的地方当了好几年的“老大”是绝对的英雄之举,只要一提他的名号,市里的小混子们无人不称他一声南哥。 自小崇拜陈浩南的小孩终于成了真正的南哥,而且这个南是卢英南的南,不再是别人略带调侃的陈浩南的南。 卢英南就是因此而洋洋得意。 可是这是大陆,不是隔壁资~本主义,留给他这条路的生存空间可以说是近乎没有,像他目前这种状态简直就是踩在深渊的边儿上跳舞,稍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 全峰决定一改之前对待他的方式,想办法把这个一心想做自己“兄弟”的孩子拉回正道。 他正要开口询问卢英南下一步的打算,周围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没一会儿,距离他们身边最近的这圈人被人从身后推开,从人缝中间硬挤进来两个家伙,其中一个一指全峰,“就是他。” 全峰定睛一瞧,来人穿着一身裁判的黑衣,左边袖子上别着一个红箍儿,上面写着“场外巡查”。 他和卢英南对视一眼,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下子明白过来。 一定是刚刚他跟那帮混混动手,不知让谁给举报了,身穿队服在这里打架可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眼下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趁着舞台下方灯光昏暗对方还没看清自己的长相的时候赶快脚底抹油。 可回头一瞧李晓琪瘪着嘴,使劲忍着小情绪,眼泪却无声地顺着脸蛋往下流,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他要是就这么跑了,还不如刚才直接走掉,又何必惹出后来这些麻烦。 他四下里看了一圈,李卿源不知买个破冰棍跑到哪去了,于是只好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那裁判也怕他突然逃跑,大步走上来,手里举着手电筒直晃他的眼睛,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朱山体校的?你们的人都在篮球馆集合你跑这儿来干嘛?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拳击队儿的吗?” 全峰刚要张嘴,卢英南一把抓住他胳膊,给他使了个眼神,对着裁判说道:“裁判老师,这是我朋友,我们不是朱山体校的,刚才打架的是我,跟我朋友没关系。” 那裁判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带他来的那个人在他耳边指着全峰低语了两句,他点点头,对全峰说道:“你们不是体校的?那把你们的入场券拿出来我看看。” 卢英南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票根递了过去,全峰却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他压根就没有入场券,uu看书 .ukash 他随体校大巴直接进入操场,哪用什么入场券,他唯一找老秦要了两张券还给了何晴和全振兴,这会儿也不在他的身上。 眼看着他拿不出来,那裁判就要找保安将他轰出体育场,这还了得,于是他看了卢英南一眼,说道:“有些事瞒不住的,我一会上台比赛,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转过头对裁判说:“我是全峰,是朱山拳击队的,一会就有我的比赛。” 卢英南一瞧,扒拉了他一下,挡在他身前,对裁判说:“裁判老师,你别罚他,刚刚那架是我打的,我们这会儿就在这儿说会话,你要不乐意我这就出去,你别为难我兄弟。” 全峰不想再欠他这样的人情,暗中扯他的手,何况既然有人因为他这身校服指认过来,就不可能被卢英南这样粗糙的谎言所骗,果然那个领路人就指着全峰说道:“刚刚就是他,我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卢英南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哪个眼睛看见的?” 领路人寸步不让:“你看他还威胁我!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肯定都不是什么好鸟!” “都别说了!”裁判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指着全峰说:“得了,你的比赛资格取消了,一会儿跟我回去,到篮球馆做登记。” 129 转机 那黑衣裁判笃定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体校生他见过的多了,没有哪个是真的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的乖乖仔,尤其眼前这两个,一个脑袋剃成个青皮,像是刚劳教出来的,另一个虽说看起来眉清目秀的,但是那么小的年纪就有那么大的体格,平时肯定没少惹是生非。 就这样的学生,肯定是一抓一个准。 何况这两个人刚刚都已经承认了是在打架,甚至还妄图狡辩蒙混过去,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丢卒保车的道理,取消他的资格绝对没错。 他有些侥幸地瞟了领他来的那人一眼,心想幸好这人还算刚正不阿,要不是他在这里跟那青皮脑袋当面对质,说不定就真的放跑了一对儿坏小子。 让这样道德败坏的人代表朱山体校去打比赛,那不是丢整个朱山人的脸吗? 他想到这里,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而感到庆幸,对着全峰露出更加铁面无私的神情来。 全峰皱着眉看他,心里虽然能够体谅他身为裁判所肩负的职责,可就凭他一双肉眼和那个所谓的证人的随口指认,这样轻易地做出处罚也太过武断了。 可他也知道此时如果辩解地太过强硬,即便此时免于处罚,也有开罪裁判的风险,他瞧对方摆出公事公办地嘴脸,猜到这人大概是不那么好说话,这会儿好不容易逮着工作成绩又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一时间他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好像穿越回来时间太长,每天过的日子都被训练填满,很少有跟外人打交道的机会,原本跑业务时练出来的如簧巧舌都已经生疏了。 他看着那裁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先回篮球馆里再说。 卢英南见他真的要走,一把拉住他,问道:“小峰,你傻了?你这去了就等于你承认了,明明是那帮混混先动的手。” 全峰瞄了一眼那裁判,低声说道:“你瞧他那样,他早就先入为主了,这会儿说什么也不会信的,我先跟他回去,见着别人再想办法。” “见着别人那就晚了,你明明是救这丫头,”卢英南回手把瘪着嘴不知所措站在一边儿的李晓琪拽过来,“小丫头,你说句话啊?” 李晓琪只是哭。 她不过只有十二岁,一瞧便知道平日里没少娇生惯养,刚刚猛地受了惊吓,此时就只会低着头流眼泪。 把个南哥急的抓耳挠腮,不知该用什么办法让她替全峰说两句话。 那裁判见这情景倒是还有些正义感,一把将李晓琪拽过去,揽在自己身后,对卢英南凶道:“你还说没打架,当着我的面儿还敢欺负小孩,你的门票哪来,我给你退票,叫保安领你出去,还有你,赶紧跟我回篮球馆,你做完登记也赶紧走吧……” 卢英南百口莫辩,对着全峰露出歉疚的表情来,全峰只得对他耸耸肩,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这裁判说的办,谁叫他手里有这权力呢。 结果,两人刚要憋憋屈屈地照做,李晓琪突然间哭得更大声了,扯着裁判的衣服哇哇大哭,声音甚至盖过了台上的乐队演出,惹得观众们纷纷转过头来对那裁判侧目而视。 那裁判这时慌了手脚,连连对观众们举手致歉,又在李晓琪身边蹲下来,哄她道:“小妹妹,你别哭了?是不是这两个人欺负你,你害怕了?你大人呢?我这就领你去找他。” 全峰见这女孩哭成这样也有点心疼,想着她好歹是他前班主任的女儿,便微笑着鼓励她,叫她听这裁判的话。 没想到李晓琪使劲扯了两把裁判的衣服,一把将他推开,裁判蹲在地上,一下子没有防备,叫她推到在地,眼睁睁看着小女孩跑回全峰身边,对他大叫:“全峰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 裁判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又想她是个小女孩,受到惊吓语无伦次也是正常,于是耐着性子去拉她的手,“我怎么是坏人呢,我带你去找家长。” 李晓琪把他的手打掉,“你就是,我就跟全峰在一起,他刚才救我,你要罚他,你就是坏人!” 裁判有点懵了,全峰对他摊开手,示意女孩说的这些话可跟他没关系。 他对李晓琪说:“晓琪,你跟这叔叔去吧,在他旁边就没人敢过来抢你了,我一会儿还得去比赛呢,你跟着我你爸爸该找不着你了。” 李晓琪抹着眼泪,可怜巴巴地说:“他不是不让你比了吗?” 全峰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绢一类的东西,只好把校服掀起来,用里面干净的里子帮李晓琪擦眼泪,动作温柔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是叔叔吓唬我呢,不会真的不让我比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他向那裁判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那裁判见李晓琪这样的态度已然有些慌了手脚,态度上开始松动,他瞧了瞧领他来的那个人,那人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便只好说:“这事儿……这么着呢,你跟我去巡视组,你去把情况仔细说明一下,他们要是同意你能继续打比赛,那我也没话说。” 全峰见事情有了转机,自然没有多余的意见,便嘱咐卢英南:“南哥,要不你帮我看一会儿晓琪,等一会他爸爸来了你交给他就行了。” 卢英南连连摆手,脑袋摇的腮帮子都要甩掉了,“不不不,我最讨厌小女孩,麻烦地要死,让她跟着你吧还是……” 李晓琪上去就跺了他脚面一脚,uu看书 ww.uunhu头也不回地跑到全峰身边,任他抱着脚在原地乱跳,“走,我跟你去,要不然他们又该不相信你了。” 全峰瞧着李晓琪脸上的泪花还没擦干净,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想这姑娘偶尔还是有点可爱的,便应允了下来。 卢英南却说:“那得了,你们赶紧去吧,这没我事了。”没等全峰回应,一溜烟跑进人群当中再也找不到了。 裁判也顾不上去追他,生怕全峰也跟着一起跑了,走过来揪着他的肩膀头上的衣服,带他往篮球馆里走。 全峰稍稍挣扎,“老师,你别这么拽着我,好像我真犯了多大事似的,我自己会走。” “你跑了呢?” “你也看见我长什么样了,我要跑了,一上台你不就认出来了吗?” 那裁判想想也是,这才把手放开,领着他来到篮球馆,却没走大门,而是走到场馆侧面,打开一个偏门。 那偏门正对着一个楼梯,三个人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来到篮球馆的办公区,那裁判推开一扇门,让全峰跟着他进去,对里面的人说:“嘿,这规矩定的真有先见之明,刚说打架就取消资格,这就让我抓着一个。” 13〇 见义勇为小英雄? “嘿,这规矩定的真有先见之明,刚说打架就取消资格,这就让我抓着一个。” 全峰跟着这句话迈进了屋,一抬眼看到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人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所谓的巡查组的组长原来正是老卢。 “老卢”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只不过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三个人在,全峰硬生生地忍住了,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老卢留点做长辈的面子。 这一迟疑,倒让老卢先开口了,他见到裁判带来的人是全峰也是一愣,开口便试探着问道:“张裁判,这孩子怎么了?” 全峰看到除了老卢之外,其他人都穿着一水儿的黑色裁判装,胳膊上都挂着一个巡查的红箍儿,在他们进来之前正热火朝天地闲聊,此时被他们的突然造访打断了话题,便不约而同地向他们望过来。 他听老卢开口是这么问的,便在心里明白过来,这地缸精是要假装跟他不认识,这样后续即便要做对全峰有利的决定也不至于让人说他是有意偏袒。 领他来的张裁判道:“打架了呗,我就说这帮练体育的管不住,这才第一天就拿规定当耳旁风。” 其他裁判闻言纷纷应和,七嘴八舌地诉说起他们处理过的类似事情,一边倒地向着裁判们说话。 卢向东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对全峰说道:“这孩子,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等全峰开口,李晓琪先不干了,她突然间大声尖叫起来,把全屋的大人们都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还有这么个小丫头。 卢向东指着她对张裁判说道:“这是?” 张裁判直挠头,说道:“咳,这不有人跟我举报说有人在演唱会前面操场上打架,我就去了,结果看见这小子和另一个大孩子在一块,好像是欺负这姑娘呢,把她吓得直哭。” “不是!不是!” 张裁判说一句,李晓琪便情绪激动地喊上一个不是,直到搅合地张裁判再也不说话了,偌大个人倒显得有点无辜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卢向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不为人知察觉地向全峰撇了撇嘴,全峰忍着笑,看着他蹲下对李晓琪说:“小姑娘,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全峰知道这会儿他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闭嘴,从李晓琪的表现来看,已经完全地站在了他的一边,只不过这女孩情绪化地厉害,他要是多嘴还不定又变成什么样了,索性就站在一边看着那小姑奶奶发挥。 李晓琪见吸引到了大人的关注,立刻变成了人来疯,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哭泣的模样,虽然眼泡还有点肿,可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 也亏得李卿源平时的教育还算不错,这孩子不再害怕之后,说起话来倒也干脆利落,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地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全峰虽然是个练体育的,我妈妈说练体育的没有好人,但是他还是救了我,要不我的书包就被人抢走啦,不过另一个大哥哥才厉害,他都没动手,一来就把那些坏人吓跑了,叔叔,全峰没欺负我,他们救我呢。” 李晓琪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即便她不认识卢英南,从她的描述中卢向东作为他的二叔也能猜出来是他。 在朱山市年轻一代新崛起的混混当中,剔着青皮还有这样影响力的,只有他的宝贝侄子这么一个。 全峰瞧见卢向东本来一直带着笑意的脸上听到李晓琪夸了南哥之后,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过他经这几年商场的历练早也有了些城府,当确认自己的侄子没再闯出大祸来之后,也就将情绪强忍了下去,起身对张裁判说道:“张裁判,这事儿你看属实吗?” 张裁判本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可他第一次出手执法就闹了个乌龙,将救人的一方当做闹事的人给抓了回来,在众多同行面前跌了份,便有点死鸭子嘴硬的意思,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看也不一定,我去的时候没看着她说的那些抢包的坏人,就看见他和另一个跑掉的小子了,也许是他们逼着这小姑娘说谎呢,就为了怕没法比赛?” 卢向东这时将目光投向了全峰,他们两个人相处这么久,早有了默契,换另一个普通的小孩,没有那么成熟的心智,估计一开口便会暴露他们两人其实认识这个事实,便根本没办法打这样的配合了。 全峰会意,老卢交给他的时机刚刚好,他便开口说道:“张教练您可能不知道,这小姑娘叫李晓琪,她父亲是我原来的班主任老师,我恰巧在操场上碰见他了,他去买冰棍,我就帮着他看一会儿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着晓琪,我怎么会欺负她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知道您肯定是积极执法,不愿意在这么大的场合下给主席添麻烦,想做好工作的心情迫切,我当时确实对那些混混出手了,您要是真的要罚我,那我也认了,谁叫我不管是处于什么理由,也算是破坏了规定呢。 错了就是错了,我认罚就是了,你们教练组可别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还是秉公执法,树立一个榜样最重要。” “不行!不行!”全峰话没说完,李晓琪先不干了,她这个年纪哪懂得全峰话里的迂回战术,便吵着说:“叔叔,你不能罚他!你不能罚他!你要罚他我让我爸爸给你罚站!” 不过她这样的表现也刚好印证了全峰所说的话,从另一个角度跟他歪打正着地打了个配合。 张裁判再没有话说。 老卢一瞧时机成熟,便借着哄李晓琪,提出他的想法,“小姑娘,叔叔不罚他,叔叔表扬他,让他当见义勇为的小英雄怎么样?” “嘁,他还英雄……”李晓琪嘴上不饶全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张裁判则在一旁不满地嘟囔,“主席,我说不罚就算了,这见义勇为说不上吧,根本没抓着那边的人,也没法对证……”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李卿源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哧大喘着,在屋里扫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自己姑娘身上,快步跑了过来一把将女孩揽在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姑娘,爸爸差点把你丢了,吓死我了!”又转头对全峰说道:“小峰,你们这怎么跑这儿来了?” 全峰便把刚才的经过简略跟他说过一遍,他这时才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在众人当中找到卢向东,对他伸出一只手,“谢谢,谢谢主席,要不是你们保障周全,我姑娘就被人欺负了。” “没什么,我们还是组织不周,让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搅乱了秩序,幸好有全峰在,你还是谢他吧,我们也正商量要不要在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给他做个表彰什么的呢,树立起一个好的榜样嘛。” 李卿源握着他的手不住地上下抖动,uu看书ukanscm “要表彰,一定要表彰,我这学生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你们应该表彰他。” 这么一来,张裁判再也没有话,只得退在一旁,悄悄地生自己地闷气,要是一开始他便问清楚了,根本不会丢这么大的人。 哪知道全峰却对老卢说:“主席,这事别表彰我了,还是在一会儿比赛开始前表彰一下张裁判吧?” 张裁判露出惊讶地表情来看着他,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有如此的肚量实属罕见,他明明差点因自己的疏忽而失去了比赛的资格,却翻过头来不计前嫌地要求表彰自己? 这让他有点难以置信,看来人的格局和眼界只是天生就有不同。 相比之下,刚刚他执意要变着法地想让他受处罚的模样,倒有点丑陋了。 不过这些他都藏在心里,脸上还是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听全峰继续说道:“要不是张裁判秉公执法,也发现不了我这件事,何况我这属于私下用拳头解决问题,算不得高明, 要是拳击手们听了这样的事能获得表彰,都跑到操场上去抓坏人那不就乱了吗,还是借这个机会强调一下纪律为好,到时候我愿意配合,受一个通报批评也好,只要不取消我的比赛资格,什么都行。” 131 第1战 “就是这样……朱山体校的少年运动员全峰同学在道德风尚方面为我们做出了表率,为此,大会经研究决定,特设体育道德风尚奖,为表彰那些在比赛中尊重对手,遵守规则,并具有体育精神的运动员们,道德风尚奖将由当值裁判、评分裁判以及在场观众一起投票打分……” …… 张裁判作为裁判组的代表在台上一本正经地宣读着他们临时想出来的赛制规则。 裁判组们经过一番商定,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全峰的意见,将他见义勇为的事情淡化,只保留了他陪着与父亲走散的小姑娘找到了家长这一部分,也没有对他个人提出任何的嘉奖,而是将这件事作为一个契机,做出了一个新的奖项出来。 全峰对这件事兴趣不大,按照他曾有过的经验,一般这种奖项很少发给那些实力强劲的选手,更多的是对参与到这项运动中来的选手们的一个鼓励,仅此而已。 老秦可不管他刚刚干了什么,是见义勇为还是陪小蝌蚪找妈妈去了,全峰没按他的规定,擅自离队,还耽误了热身的时间,一晚上都没给他好脸看。 也就是马上台上讲话完毕,比赛就要正式开始,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不然他非得当着全队的面好好教训全峰一顿不可。 时间来到八点钟,外面的天早就黑了,操场上的灯光全开,取代了天上的月亮帮人们照明。 舞台上的歌声也早已平息,一群工作人员留下来整理舞台,这些设备马上就要运到中心广场上去,十五天之后,这场比赛的闭幕式将要在那里举行,到时候还用得上它们。 全峰作为上届冠军,他的比赛具有特殊的象征意味,所以他将在今晚所有比赛当中第一个出场,并像老卢跟他说好的那样,交出那个铝合金腰带,开启整个比赛的序幕。 在他的比赛分出胜负之后,随后还有其他六场比赛在不同的场地同时进行。 现场的观众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坐在篮球场大场地周围的座椅上,这样六场比赛都可以看个大概,也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去买稍微贵一点的场地中央临时座椅的票,好处是可以近距离观赏选手的风采,看得更清晰一些,坏处是离得远的比赛就彻底看不见了。 全峰的比赛自然是在最中央的擂台上进行,两边各有一排临时座椅,也就是说这场比赛除去电视转播之外,是现场能看到的人数最多的一场比赛。 全峰见到这种阵仗不免也兴奋起来,要知道在后世,他的拳馆出去打比赛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观众。 他平生参加的观众人数最多的一场比赛,就是那场让他挨了一拳穿回来的比赛,不提这最终的结果,在台上落败终归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 这次比赛也一样,按照业余拳击的规则进行,毕竟国家的重心摆在奥运会上,这场大赛背后又有政府的身影,参赛的运动员主力也都是周边城市体校的学生,自然不可能搞成职业拳击的模式。 不过这在全峰看来已经是十足的进步,业余拳击打起来不那么好看,刺激性上照着职业拳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外行人只会看到两个运动员带着护具还要试探来试探去,互相碰个几拳就开始想办法保证点数优势,也就几个回合最后一数点数,由裁判宣布胜利就算比赛完事。 很少有人会从中看出拳击的门道,更难以从中获得观赏拳击的乐趣。 这样的比赛能在九九年办出这么大的规模来,这件事已经实实在在地超越了全峰来的那个时空。 也就是说,全峰四年前在老卢身上种下的名为“勇者俱乐部”的种子,在这一刻,第一次开出了一朵还算鲜艳的花朵。 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他真的能在这里的将来有一番作为。 带上头盔,登上赛场,面对着篮球馆里几千名观众的欢呼,全峰第一次展开了双臂,去迎接他的未来。 他的心跳得很慢,每一下都很扎实,就像他一路走来的脚印,每一次对着粗糙的树皮挥拳,直到自己的拳头比树皮还粗糙,每次扛着树苗上山,直到自己的腰腹比树干还结实。 该是检验自己训练成果的时候了。 他的对手带着红色的头盔出现在了对面的角落里,远看上去身材还不错,跟他有的一拼,据老秦打探来的资料说,这人是从四汇市远道而来,大概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不是四汇体校的学生,但是听说的他的叔叔却是四汇体校的拳击教练。 他从小就跟着叔叔学拳,也热爱打拳,不过是因为家里的反对依然留在普通初中上课,因为这个,他的训练比体校的学生还要更刻苦一些。 照这么来看,实力也不容小觑,当得起全峰首站的对手,何况他的年龄还比全峰稍微大一些,喉头也有长出一点喉结的趋势。 对手看着全峰站在擂台中央高举起那块金腰带,在四面八方的观众热切的欢呼声中,竭力地展示着他的荣耀,不屑地向一旁啐了一口,咬住了教练塞过来的拳套。 “稳住了,好好打,他们朱山平时没什么实战机会,上次来体校做训练一场没赢,这小子当时都没跟着去,估计在他们队里也派不上什么号,u看书 .uuknhu.om 你发挥出平时的实力就行,他那个冠军不作数的,这就是个噱头,别被影响了,这比赛第一届什么鸟样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对方的教练见他眼里有火,怕他情绪在没开场之前就失控,连连给他说了两句降温的话,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裁判将双方选手召集到跟前,反复确认了比赛规则,不准打后脑,不准打下体,喊停要及时停。 这些词两人都听过无数次了,不过是临时走个过场,左耳出右耳冒,两双眼睛不住地盯着对方,谁也不甘示弱。 裁判的手在中间一挥,两人迅速碰拳又各自退开一步,比赛正式开始。 双方都很心急,红方选手比全峰还要更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击倒这个所谓的冠军,向大家证明谁才是真正有实力的那个人。 他稍作试探,便向全峰冲了过来。 全峰看着他的动作,惊奇地发现,经过与老秦日常那种近乎残酷的训练,这小子的动作简直如同慢动作一般。 他的脑袋在全峰眼里变得异常庞大……就像一棵不会动的树桩。 全峰挥拳,砰! 比赛结束。 132,较劲 “我们看到比赛正式开始了,蓝方选手就是我们熟悉的上届全市少儿拳击比赛的冠军——全峰,他刚刚向我们展示了他的金腰带,虽然他看上去对这块腰带显得并不是那么在乎,但是他会不会在比赛中发挥全力,将这块腰带再夺回来呢?” 在篮球馆较长的一侧边线上的观众席中比较高的位置上,主办方在这里加装了一排桌子,市电视台请来的一位主持人正在进行现场解说,坐在他旁边的是从朱山体校请来的专业人士拳击队的庞助教。 两人在台上一问一答,开场白是早就演练好的,此时庞助教回答起来也是显得默契十足,“全峰夺冠的那场比赛我没看,但是这四年来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我相信他不管是从心里还是身体上一定是对最终的冠军志在必得的。” “好的,那么我们来看一下红方选手,红方选手是从四汇市远道而来的,从这么远参加这次比赛,也一定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 “哄!”整个体育馆里的观众突然沸腾起来,一声轰响打断了他的解说。 ”哦!倒了!我们看到红方选手已经到地了,裁判宣布中止了比赛!全峰选手赢了!在我还没来得及说出红方选手的名字!这短短一瞬间,他已经取得了比赛的胜利!不亏是我们的上届冠军!” 全峰站在擂台中央,篮球馆的高棚顶将观众们的欢呼声拢在一起,山呼海啸般向他压了过来。 他站在欢呼的浪潮中央,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包括前世——享受过的最汹涌的欢呼声,即便是他穿越回来之前参加的那场比这规模大的多的表演赛,也没有这么大的欢呼声。 即便有,也不是给他的。 当这欢呼声响起,直到他懵懵懂懂地被裁判将手举起来宣布胜利,欢呼地浪潮比之前更加猛烈地拍打过来的时候,他才知道。 这次,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对于一个前世跟拳馆同好们切磋还得靠着拼命才能偶尔换来一场胜利,在重要场合从无胜绩的全峰来说,这样的胜利是如此地甘甜美味。 他望着自己的拳头,原来不知不觉间,在老秦严苛地有些变态的调教下,他已经变得这么强了。 其实,那些被他打倒的树干,老秦跟他打实靶时不经意间露出忍痛的表情,无时不在告诉全峰,他的实力早就远超他的想象。 只是他平时一直专注于训练,并未意识到这些,直到这次比赛,一下子迸发出来,这才让他对自己的实力稍有感悟。 他站在台下,看着医务组将昏迷不醒的红方选手抬下场,费了半天劲才将他头上已经被打变形的头盔摘下来,心里稍有歉意,如果他早知道自己的拳头破坏力如此之强,就不下那么重的拳了。 可是在比赛的时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锤炼了千万次的出拳根本无需他进行思考,既然如此,只能祈求那倒霉蛋自求多福吧。 全峰看着自己的拳头,像这样的胜利,我还要! 全峰走下台,队友们欢呼着向他冲过来,一帮人将他团团围住,好像在场上一击制敌的是他们一样,各个儿显出与有荣焉的兴奋表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老秦走过来分开人群,将全峰叫道一边儿,问道:“感觉怎么样?累吗?” 全峰呵呵一笑,咧开嘴说道:“不累,比打树可轻松多了。” “一会儿你没有比赛了,今天就这一场,是不是?” “对。” “在旁边给你的师兄弟们鼓劲吧。” “好的。” “拎着这个。” 秦学勇一指他脚边一对儿已经组装好的哑铃,脸上一副理所当然地神情。 “……” 全峰扫了一眼那对哑铃便看出来,这俩每个大约30公斤重,也不知道老秦什么时候还带了一对儿这么沉的哑铃过来。 他早知道自己擅自离队老秦轻饶不了他,便吧唧吧唧嘴,也不辩解,走过去将那对哑铃提起来,拎在手里,无可奈何地瞧着他的队友们。 “先做三组高翻,然后四组肩上推举,最后十组体前深蹲,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放下来。”老秦像说公式一样交待完了他的处罚内容,若无其事地领着即将上场比赛的小五和其他三个队友去找裁判做现场确认。 他的同伴刚刚还在围着他庆祝,此时全都换上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有的还对他挑眉毛,说道:“你知足吧,秦教练刚才找不着你都要急疯了,我们还以为他要怎么罚你呢,没事,反正你力气大,拎一会儿就当今天加练了。” 全峰提着哑铃追过去,要对说话的人屁股来上一脚。 没走远的老秦咳嗽一声,瞧那眼神的意思全峰再不老实就要给他加点分量。 全峰只得规规矩矩地戳在那里,老实地站在主办方给他们划出的队伍休息区,像挑水的和尚一样傻了吧唧地拎着那两个哑铃,目送着有比赛的队友们出发。 在观众席中占据了视野最好位置的解说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电视台的主持便大呼小叫地感慨道:“我知道为什么全峰选手可以这么强了,我们看到他在利用比赛的间隙还在训练,像这样勤奋的小选手,想不成功都难啊!” 庞助教自然知道全峰是在受罚,此时也得保持着礼貌地微笑,“是啊,是啊,他平时就很勤奋……” 第一轮的六场比赛同时进行,uu看书 ww.uukanshu.cm 四汇体校的“拳王”也做好了现场确认,他刚好也跟全峰用的是同一块场地。 在经过朱山体校休息区的时候,他对着正在做认真做高翻的全峰冷哼了一声,全峰这才注意到他,对他友好地一笑,“拳王”翻了个白眼扬长而去,全峰耸了耸肩,深吸一口气,又翻起了一个高翻。 第一轮比赛也很快开始,各个场地上都已有选手登台,被全峰那精彩地一拳掀起了热情的观众席此时再度热闹了起来。 这回同时可看的比赛更多,反而让他们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 各个场地上同时敲响了比赛的锣声,观众们的热情再度到达了**。 不过十秒之后,第一声终止比赛的锣声就响了起来,寻声望去,还是那块场地,再次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就分出了胜负。 解说和观众们一起发出了惊呼。 四汇“拳王”的手被裁判高高举起,他正以一副睥睨天下的眼神向观众席上扫视,最后目光落到了正在做第一组肩上推举的全峰身上。 全峰正在跟手里的哑铃较劲,眼神与“拳王”不期而遇,他看出了对方挑衅的意味,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直视着对方,缓慢而沉稳地轻松将手中的哑铃推举到最高点。 133,赛程 这天稍晚些时候,第一轮的前六场比赛都已分出了胜负,除了全峰之外,小五和其他两个队友也各自战胜了他们的对手,顺利地进入了下一轮。 下来之后,小五在全峰身边等他做完最后一组深蹲,手里掐着一张赛程表,低头研究了半天,突然说道:“小峰,你要进决赛还得打好几轮啊,明天一整天都是第一轮其余的比赛,后天也是,这么说你下一场得等三天啊,这也太拖沓了,明明是你第一个比完的。” 全峰将那对哑铃架在锁骨上,手肘水平端起,将它锁定住,缓缓站直身体,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将那对哑铃扔在地上,凑到他身边拽过那张赛表,“你算错了吧,不是第一轮后天就比完了吗,那我应该等两天啊。” “三天,第二轮的第二天才轮到你。” 这张表是小五比赛结束后在技术台要出来的刚刚出炉的对阵表,结束了比赛的选手们的名字随即填补在上面的空白之处。 全峰的名字填写在三天之后晚上的一场比赛当中,填写对手名字的那格里是一片空白,大概要等到明后天第一轮比赛全部结束之后他才能知道了。 他拽过那张表仔细瞧了瞧,说道:“正好,多一点调整时间也不错,哎呀,你的对手已经出来了,这贺东东不是那个一直跟咱们较劲的人?你对上他了?” 小五有些强颜欢笑地说:“可不是吗?看来我得先替你试试拳去了。” “拳王”的比赛就在全峰正对着的这块擂台上,他也随着受罚做肩上推举的时候带看不看的对他的技术有个初步的了解。 说起来,从他的表现来看,也确实当得上一个少年拳击队里的拳王称号。 那家伙似乎在跟他较劲似的,见到全峰开场速战速决解决了对手,他也用了同样的方法去比赛,甚至比全峰更加激进一些。 全峰的出拳速度要快过对手,虽然后发却能先制,从对方出拳的空当探过头去用后手直拳击中了对方的要害部位致使对方倒地不起。 可那“拳王”并没有全峰那样的速度和敏捷,他用的几乎是跟对方硬碰硬的打法,他的拳头冲着对方的脑袋去的同时,自己的脑袋也迎接着对方的拳头。 他是硬吃了对方的一记重拳,同时用自己的重拳将对方撂倒在地。 靠着这样的狠劲反倒比全峰结束战斗的时间还要短了两秒,由此也引发了全场的第二次**。 当时解说员这样评价: “我们看到四汇市的贺东东选手同样身着蓝衣,今晚身着蓝衣的运动员似乎都有着同样的战术,那就是开场就将对方击倒在地,取得无可争议的胜利,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贺东东选手也是一位非常有希望冲击我们这次金腰带的,不知他会给我市的拳击希望——全峰选手造成怎样的威胁呢?” 全峰听得出来,自贺东东这样表现之后,解说员也将他们两个人有意无意之间地对位起来,拳击比赛也只有这样的对阵噱头才更加引人关注,而他和贺东东则是现成的好材料。 电视台的解说员不愧在传媒界浸淫多年,尽管此时大陆还没有狗仔队和炒作的概念,但是他敏锐地在现场发掘到了引人关注的点,并迅速通过他的语言在观众当中将这一点扩散开来,形成了这届比赛第一个值得成为人们饭后谈资的热点。 就这一点来说,全峰对此并不反感,要想将拳击向更多的人推广,这样的做法是必不可少,且十分重要的。 只是从这赛表粗略算来,他和贺东东至少要在半决赛乃至决赛才能相遇了,也就是说整个比赛期间都会充斥着关于他们两人的比较。 那孩子实力不错,全峰在今天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实力之后再放到这个赛场当中去做比较,他还是有七成的自信是可以赢过他的。 不过……小五什么水平他也清楚。 估摸着下一场就将是小五在这届比赛当中最后一次登场了。 全峰不愿意给队友泼冷水,即便认准了就是上去输的,也未必不能争取个百分之一的机会,何况小五也没有差到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他便故意拍了拍那张赛表,“好好的男孩叫贺东不就行了,叫什么东东,听这名字就知道他内心其实是很萌的,你到时候只要显得比他狠一点估计就能赢了!” 小五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当初拳击队只有他们几个人的时候他就是最有眼力见的那个,完全是因为他这不争不抢的性格。 这个时候他也清楚自己和对方实力上的差距,更明白全峰是在故意开对方的玩笑让他放松下来,不过就算是将对方说成是小白兔,他也不会因此变弱半分,于是拍了拍全峰的肩,“放心吧,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吗?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而且我还特别抗打,当初阿来在的时候,我都练出来了。” 全峰瞧着他那模样,见他并没有因为要面对强敌而有太过的心理压力,便也跟他开起平时常开的玩笑,“那你还是能跑就跑吧,阿来那会儿那拳头是挺重的,可是根本就打不着人,这小子可不会那么傻。” 说着全峰模仿了着阿来比划了一个夸张而业余的重拳,逗得小五嘻嘻笑了起来。 …… 对朱山市体校少儿拳击来说,第一天的比赛完满落幕,他们收获不可谓不小,派出去参赛的五位选手有四个人都进入了第二轮的比赛,而唯一落败的那个孩子是加入体校不过半年的新手,能够在这样的擂台上得到登场的机会,就是对他最好的锻炼。 到了第二天,老秦依然带队去市体育场参加比赛。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大会将前几天的赛程安排的比较密集,第二天的比赛从早上九点开始,除了中午十一点开始两个小时的午休之后,要一直比到晚上八点。 这样的安排自然让可以到现场观赛的观众们少了很多,毕竟大家白天还要工作,既然如此,电视台也就仅仅派出了两个摄像小组在现场录制比赛,没有再安排现场的解说员。 这两天的赛程拉得时间很长,老秦认为没有必要像第一天那样,整个拳击队全员到场去给队友们助威,于是他便将后续还有比赛的全峰小五等四人留在学校跟没有解说任务的庞助教一起训练。 全峰对去不去现场看比赛没有多大的意见,反倒小五一个劲儿念叨早知道他就不赢了,这回没法儿在现场打探敌人的消息了,其他的那些队员都靠不住。 全峰觉得好笑,便问他:“你要是输了还打探什么消息,那还有用吗?” 小五一脸严肃地反问道:“你不是要比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得给你做好地下党前哨站,到时候给我们也拿个冠军回来,就算报了你从马涛手里抢走我们冠军的一箭之仇。” 全峰听他前半句刚要有些感动,后半句这弯一拐让他差点没栽个跟头,不过小五既然有这份心,他也没必要去打击他,便说道:“好吧,你放心,就算你这回不能给我打探消息,我也给你们赢个冠军回来!” “是咱们!你来体校已经四年多快五年了,是咱们!” “好好好,uu看书 .uukanshu.om是咱们。” 在两场比赛中间不适宜再做高强度的训练,两个人便说说笑笑在馆里跟其他队友们做些恢复性的训练,气氛也愈加地轻松起来,仿佛他们都将继续取得胜利似的。 正训练到一半儿,传达室的大爷又跑到训练馆外喊:“拳击队的全峰,有人找!” 全峰放下手中的跳绳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李卿源正在传达室里坐着,一见他过来,倒像是见了平辈人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上来便拉住全峰的手说道:“小峰啊,多亏你救了我姑娘,下午你没比赛吧?晚上来我家,我请你吃饭!” 全峰见李卿源对他多了平时少有的客气,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怎么说他也曾是他的班主任,勇者健身房的第一桶金还是靠着他赚到的,便连忙放低姿态,恭谨地握住李卿源的手,说道:“李老师,您别这么客气,晚上我有空,跟教练说一声就行了,您何必还特意跑一趟来,往传达室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诶,那么行,你现在是我姑娘的救命恩人,要是她昨天晚上丢了,或者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妈妈非得杀了我不可!” 全峰见他如此诚恳,便欣然应了下来,他倒也想见一见,这传说中给李晓琪灌输了一通”体校生不可交”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什么样子。 134 偏见 全峰坐在李卿源家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大杯刚烧开的白水,四下打量着李老师家这个不大不小的两居室。 这房子大概六七十平米,在这个年代来说,算是中等收入水平的家庭比较常见的大小。 房屋的装修也简单,无非是那时多数人选择的白墙配米色大瓷砖的地面,家具也是在家装商城里买的样板货,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在随手瞧得见的地方,比如书柜的格子里,电视柜的台面上,经常摆着一些独居匠心的小摆件,大多以跟文化沾边的小玩意儿为主,透露着主人别具一格的生活情趣。 全峰在训练馆里下来,在宿舍的公共水房里匆匆地就着暖瓶里的半壶热水擦了擦身上的汗,他常年在体校生活,能换洗的衣物也就是几身运动服,李卿源的邀约来的突然,他刚好将脏衣服泡上还未来得及洗,身上穿的衣服又沾了一身臭汗,于是他只好将去年收起来的衣服找出来换上。 好在这身衣服收起来的时候还不算脏——起码比他常穿的这几件干净得多,又在柜子里放了一年之久,除了有些无伤大雅的潮气,总归是能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去做客失了体面。 可即便如此,李卿源两口子开门将他迎进来之后,领他到沙发上坐下,李卿源那烫了一头时下流行的大波浪卷儿头发的老婆见他这身打扮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全峰自知没做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趁人不备又检查了一遍身上,也没看出哪没能讨到她的喜欢,总之这婆娘以毫不掩饰地为难简单陪他坐了一会儿,问了两个不疼不痒的问题,什么家里是哪的,家里几口人,学拳学的怎么样啦之类的,全峰一一作答,她也只是敷衍着应付了事,便找借口钻到厨房去了。 没过两分钟,又风一样转了出来,伏在李卿源耳边低语几句,将他也拽到厨房去了。 自始至终全峰也没看到他们的女儿李晓琪露面,他就那么干巴巴地坐着,喝了两口热水之后便知道其实自己到底是个不速之客,李老师大概没有将家里那位摆平便擅自邀请了他。 全峰这也算是真正见识了李晓琪的母亲对体育生有多大的偏见,也就知道自己没必要在这自讨没趣了。 偏见这东西,若只是一般的程度,遭遇的人或许还可以与之相争辩一番,总归是两种不同角度的思维进行碰撞,还有可能使得相争的两人各自产生新的思考,进而加深对各自的了解。 可偏见还往往伴随着固执,越偏见越固执,翻过头来越固执也使人偏见越深,此时再做任何争辩也不过是让双方更加疏远起来,甚至还有可能由此而激发出某种仇恨出来。 全峰本身与李卿源的老婆第一次见面,便能从她脸上轻易读出这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偏见出来。 他意识到留在这里也只能给满腔热情的李卿源徒增烦恼,何况这女人也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与她在这多费心力,还不如早点告辞,绕到回家里去看看自己的老妈。 他起身去厨房准备告辞,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哪知道李卿源夫妇虽特意关了门,可那薄墙实在是不隔音,却听到里面哪有什么做菜的声音,倒是将两人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说你,非得把这么个玩意儿弄到家里来,什么他救了你姑娘,我姑娘聪明的很,你丢了她也丢不了,你要谢你自己谢就完了,干嘛非得弄家里来,你还嫌我不够忙的啊?” 这是那老婆的声音,那话中的“玩意儿”自然是指的全峰了,李老师上课时的风格口齿清晰,说话干脆利索,能一遍说明白的话绝不说第二遍,可是在跟自己老婆对话的时候,却一点都讨不着便宜,他还没等开口,那老婆又马上说道: “这也就是你带出来的学生,你看来人家里,穿的那是什么?一身破运动服,这不给我找堵心呢吗,我天天说让姑娘离坏人远点,离坏人远点,你还往家里招!” “你小点儿声!让人听见,”李卿源的声音终于响起,中间稍顿了顿,“运动服咋的了,我看挺好,这个年纪,精精神神的,运动服怎么不像做客的样儿了,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计较这个干吗?” “放屁!你看他像十二岁吗,除了那张脸嫩点,胳膊快赶上你的粗了,还全是疙瘩肉,比你都有劲,你敢往家里领,你就不怕他入室抢劫?” 全峰听到这儿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他挽起袖子露出肱二头肌来,稍稍用力,让肌肉团成一块铁疙瘩,他倒是挺满意这女人明明看不上他,居然还注意到了他的身材。 “去去去,闭嘴,闭嘴,你越说越离谱,抢什么劫,他要是抢劫咱们姑娘早就没了,你这干什么,这么大气性,没病找病吧你,我跟你说,你一会儿出去给我乐呵的,再让人家看出来,丢人不丢人?” “哈?这你嫌我丢人了,当初你追我的时候你干什么来?要不是跟了你,我能吃这么大亏?我跟你说,就他那模样瞧着就不聪明,他能看出个屁来,你要是今天非得说想要报答他,那你就出去自己想辙去,老娘我不伺候了!” “不伺候就不伺候,uu看书 .ukhu.cm 你这会儿嫌弃跟我了,你不就是当年那个练体育的把你甩了吗?你要不惦记他,你哪来这么多毛病?!” “你!!”最后这一嗓子声音尖锐刺耳,想不听见都不行了。 全峰一瞧这是要吵架的架势,他也不好当面撞破,便悄么声地去门口换鞋,干脆溜之大吉得了。 这夫妻俩话赶话好像爆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再听下去就要涉及**了,全峰可不想当听人家事的小丑。 他一只脚踩进自己的运动鞋,另一只脚还未离开拖鞋的时候,厨房对着的那扇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猛地从里面推开了。 李晓琪头发散乱,蓬在头顶,无数毛刺儿向四面八方支棱着,一瞧就是刚刚被胡乱抓揉过的样子。 她眼圈通红,穿着一身粉色底印满了大白兔子头的分体棉睡衣,踢踏着拖鞋故意将脚步声弄的脆响,啪嗒啪嗒地从房门前的走廊里走了出来。 瞧她那样子估计是被那夫妻俩吵架气着了,她举着手直奔厨房,却在走出走廊之后,一眼见到全峰居然在这里,一下子愣住了。 全峰避之不及,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场景下与她碰面,为了缓解尴尬,他对她轻轻摆了摆手,“嗨~” 135 哄女孩 “你怎么在这?” 瞧李晓琪这反应,显然是不知道全峰会来家中做客,而且他已然到家中坐了有一会儿了,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 真不知道这一家子在搞什么鬼。 她这么一问倒让全峰觉得自己像是犯了错,本来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似的,便挠了挠头,回道:“呃,李老师中午特意跑学校来说晚上请我吃饭,我见他挺辛苦的,实在没好意思拒绝……” 李晓琪对全峰怎么来的没什么兴趣,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她父母的吵架声吸引住了,摆了摆手,默许了全峰的存在,不再去管他,而是径直走到厨房门口,使劲砸门,大叫道: “你们别吵了!再吵我就离家出走!” 这一嗓子果然见效,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三秒,厨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李卿源的脸,“姑娘,你妈我俩没吵架,我们商量事呢,哟,小峰,你怎么在这呢?” 全峰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门口,不过……你不请我,我能来吗…… 李卿源回头给了里面的人一个埋怨的眼神,将厨房门开了一条缝,身子从里面挤出来,后手将厨房门带上,挤出一副笑容,对两个孩子说:“小峰你穿鞋干什么,我们正商量做什么饭呢,你跟我姑娘去她屋里玩一会儿,一会饭好了我叫你们啊。” 又见李晓琪低着头瘪着嘴,根本就没相信他的借口的样子,便低声哄道:“晓琪,你看,爸爸把帮你保住书包的哥哥请到家里来了,你高兴一点?” “他才不是什么哥哥!” 李晓琪一跺脚,气哼哼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将门摔上了。 李卿源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摇了摇头,走过来对全峰说:“不好意思,小峰,让你见笑了,你……你都听见了吧?” 全峰装傻,“听见什么?没听见,我来也来了,晓琪也见过了,我寻思你们挺忙的,正好今天出来的早,我回家看看我老妈去,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就出来了。” 李卿源见全峰这么说,也就默契地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向厨房里望了一眼,眼中带着歉意,低声说道:“我姑娘她妈妈脾气就是这样,她心肠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今天我请你来,她拦着没让我告诉女儿,也怪我没跟她说好就请你来,结果你看闹成这样,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样全峰也就明白过来说是替李晓琪答谢他才将他请来,却为何自从他来到这李晓琪还一直躲在房间里不露面,看来是她老妈提前做的功课比李卿源要充足。 全峰对左右为难的李卿源深表同情,便点头应道:“李老师,什么能不能的,你要我帮什么忙你就直说。” 李卿源开口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说道:“看这个样子,估计今天饭可能是吃不成了,你想去看妈妈也应该早点去,可是你能不能帮我哄一会儿我姑娘,呃……”他望了一眼厨房,“就这一会儿,你瞧我这……” 全峰做为过来人,自然知道他还要哄老婆,而且父母吵架对孩子的影响确实不小,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走到李晓琪紧闭的房门前,回头瞧了一眼李卿源,后者正用感激地眼神望着他,他对他点点头,轻轻敲响了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 他贴在门口轻声说道:“晓琪,我是全峰,呃,我自学中学课本的时候有两个问题没弄懂,你能帮帮我吗?” 全峰这么说自然不是真的,只不过他看出这女孩自尊心颇重,还有些争强好胜,若是说“我来陪你”断然不如说求她帮忙更容易让她接受。 果然,这一次没多一会儿,里面响起了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门开了,李晓琪看也不看他便红着眼圈转回屋子里,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全峰回头对守在那里的李卿源比了个ok的手势,叫对方放心,便推门跟着进了房间,在将房门关上的时候,还对忧心忡忡的李卿源眨了眨眼睛。 李晓琪的房间一看就是小女孩的装扮,床头床尾都摆着大个儿的毛绒玩具,书桌旁的小书架上除了课本之外,还摆着什么水晶球,芭比娃娃之类的玩意儿。 李晓琪趴在床上蒙着脸,根本不理全峰,显然是刚才的事情深深地影响了她的心情,这会儿还在闹情绪。 全峰的经验告诉他此时不能去随便打扰一个正在心烦的女孩,他看到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写了一半儿的作业,他也不客气,拽过椅子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捧着那作业本读了起来。 李晓琪趴在床上半天,理所当然地等着全峰来哄她,却见半天没动静,抬头一看,那狗屁不通的体育棒子居然在饶有兴致地看她写的作业。 她一骨碌翻起身来,将作业本劈手抢了过去,怒道:“谁让你看的,你看得懂吗你!” 全峰哑然失笑,这姑娘还真是跟她老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话都那么呛人,便笑道:“看不懂才看,我学习学习。” “嘁,真那么爱学习去练什么体育,你才这么点年纪,前途不都毁了吗?”李晓琪翻了个白眼,故作大人状,随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说吧,你到底想学什么,我教你吧。他们俩就不让人省心,经给我找事……” 全峰瞧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女孩总是比同龄的男孩要早熟一些,回想他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爹妈吵架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淡定。 他随手指着作业本上一道她写了一半的物理题,问道:“那你就给我讲讲这个吧。” 反正他来是为了让小女孩分心,谈什么话题倒没那么重要,只要让她忘了父母在吵架这件事就好。 谁知道一见他指那道题,李晓琪脸上变了颜色,怒道:“你是故意来惹我的吧?” 全峰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不会!” 全峰低头仔细看了看那道题,uu看书w.ukanshuco不过是最初级的电路知识,虽然需要点抽象想象能力,却没有真的有多难,他突然想到这小姑娘第一次见他时,听他说正在自学高中物理的时候那副怒容。 原来是她自己物理学的不好,哪还能接受一个她瞧不上眼的体育生学习的进度超过他呢。 他心中坏笑一下,有意逗逗这姑娘,便把作业本摊开在桌子上,抓起笔来就在女孩写过的位置接着写下去。 李晓琪果然急了,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他身上抢他的笔,不过床的位置刚好在全峰的左手边,那女孩全身的力气也赶不上全峰一只左手的力大。 全峰用左手挡着小女孩,右手稳稳当当地将答案刷刷刷地写在上面之后才放开她。 李晓琪急的都要哭出来了,甩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女孩用了全力,可对他来说这一下就如同在撒娇一样,他笑着让女孩将作业本抢了过去,见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作业本,脸上的表情慢慢地从生气变为了不可思议。 “你真的会做?” “我跟你说了,我最近在复习高中物理,是你自己不信的。” 全峰看着李晓琪的脸色又从不可思议转回了生气,“那你还骗我!” 136 家教模式 扭转一个孩子的看法有多难,有的时候可能仅仅需要找到那个对的点就足够了。 李晓琪自小在班级里就属于品学兼优那一类的好学生,从这个角度看来,她那略有任性的性格反倒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变成了可爱的优点。 她又适逢其时地长了一张乖巧可爱的脸蛋,自然在小学的时候简直就被捧成了一个完璧无瑕的小孩。 这样的人设她自己也是认可的,并且逐渐地在行为上有意无意地也会主动去保持这样的形象,以贴合别人对她的看法。 说实话,这样的孩子从小早熟,活的是比较累的。 可累有累的好处,说到底还是痛并快乐着,受点小累换得众人追捧肯定是值得的。 像她这样的女孩与童年时的全峰比起来,那简直是天上地下,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即便放到现在,全峰重新穿越回来,若不是在体育场的那次巧合,让他恰巧救下了她,以这女孩目前养成的价值观,也大约不会主动来看全峰一眼。 但是李晓琪心里明白,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她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自从开了物理课之后,她发现她似乎天生跟这门课无缘,无论怎么在脑子里去想象,好像就是找不对路。 明明老师讲的都是物理学上最初级最入门的概念,可她就是不懂。 这成了她藏不起来的阿克琉斯之踵,考试成绩是不会骗人的,不论她花了多大力气去钻研,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就是不能按照它们应该有的顺序在脑子里乖乖站好。 所以当她在体育场听到全峰说自学高中物理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体校生在吹牛。 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强得像头小牛犊,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长脑子。 她学习这么好的孩子都弄不懂的东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而且水平还远超过她目前学习的进度。 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而已啊! 这世间怎么可能这么不公平,让一个人身体又好的同时学习又强过她,她小小的脑子里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直到这事实确确实实地摆在了她的眼前。 她拿过全峰写过的作业本,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她虽然自己没有学懂,但是老师讲的正确做法她是靠死记硬背记在脑子里的,这时跟眼前全峰的答案一对照,觉得他做的十有**是对的。 这让她一下子发现了新大陆,开始在心里重新审视起全峰这个人来,连带着,也一起审视起她老妈一直灌输给她的:“练体育的都是学不明白才逼不得已去练的”这种观念起来。 她将那作业本在全峰面前铺开,这时再跟他说话,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语气终归是和缓了很多,她站在全峰侧面,双手支撑在桌子上问道:“那你说说,这题到底怎么解的?” 那道题涉及的初级电路非常简单,无非是两个并联和一个串联的开关组合在一起,给定了一些数值,然后让计算整个电路中各支路的电压和电流强度而已。 全峰把题目中的数值掰开揉碎挨个给李晓琪讲了一遍,女孩听得入神,长头发带着女生特有的香气从肩膀上垂下来,蹭在全峰的面颊上。 全峰将头偏了偏,抬头看她,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地这么近了,但是眼睛却专注地放在那题目之上,露出迷离之色,显然是没有听懂。 全峰挠了挠头,他已经将这题讲的不能再细致了,这要是再听不懂,他开始怀疑这女孩是不是个傻子,枉费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了。 “你到底哪没懂?” 李晓琪做沉思状,一条胳膊下意识地倚在了全峰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拨弄着一边儿发梢,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条线路和那条线路里的数值比例应该是3:2的?” 全峰指着那题目说道:“你看这不是写着呢……”他说道一半儿,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姑娘从根儿上就没理解电路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不再接着刚才的话题讲,而是直接问道:“你明白电流是什么吗?” “我明白啊,电流是电线里的,一按开关灯就亮。” “那灯和开关是串联还是并联?” “并……”李晓琪看到全峰的眼神,改口道:“串联?” 全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过来她到底为什么学不懂物理了,大概这姑娘是一点抽象的想象能力都没有,别说电路还算有迹可循,到了在初中阶段更难一点儿的力学分析她岂不是要彻底懵逼了。 全峰思考了一会儿,将他手里的圆柱笔拧开,拿出里面的笔芯来,让李晓琪看,“你看,你想象一下,这外面的塑料管就是电路,它里面的笔油就是电流,你能理解吗?” 李晓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同样的,如果这管子是你家的自来水管,里面的笔油就是水,你能类比得到吧?” 这会李晓琪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拍手道:“这我知道了,水龙头就是电路的开关,对吧?” 全峰松了口气,这女孩还不算真傻,饶了这么一圈好歹让她稍微明白了一点,他趁热打铁道:“你再想象一下,如果还是这根水管,出水口和进水口之间平时是空的,这时一拧开水龙头,里面的水就一瞬间充满了这根水管。” “就像电路!?” “然后你再想象一下,uu看书.uukanshu.cm 这水龙头在哪接上,哪条线路就能出水,是不是容易理解了一些了?” 全峰举得例子其实不算恰当,但是连说带比划好歹是叫李晓琪大概能明白一些电路的运作模式了。 那女孩为解决掉了一块常压在她心头的大石而感到高兴,不仅原地蹦了起来,经这一段接触,李晓琪对全峰再没有初时的防备,对他的观感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兴奋地把一摞物理题搬过来,放在书桌上,拉着全峰说道:“你再给我讲讲!” 全峰见了那些题都头大,便推脱道:“你先找两个类似的电路题自己做一下,巩固巩固,不会了再问我。” 女孩听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故作豪爽地拍了拍全峰地肩头,“小伙子,真看不出来,你在姐姐这里有前途啊!” 李晓琪开朗了起来,这间屋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全然没有刚刚全峰进来时那种压抑的感觉。 两人说笑间,却听见门外脚步急响,房门猛地被人在外面拽开,晓琪妈妈的面容先是怒气冲冲地,门开了之后却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对李晓琪道:“姑娘啊,你们干什么呢?全峰说要去看他妈妈了,怎么在屋里待了这么久啊?” 137 大小女人都麻烦 扭转一个成年人的看法是一件很难的事,很多时候大部分的方法都没有什么卵用,也许从她的孩子身上入手算是其中一种成功率比较高的办法了。 晓琪妈妈进来说话,态度虽然温和,却也能看得出来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那话里的意思也摆明了是在送客。 李卿源听得出来,紧随其后挤到了门口,以自认为隐蔽地动作拽他的老婆。 全峰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虽然他可以借着孩子的身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不过却实在是没什么必要为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多花半分精力,于是他顺从地起身告辞。 没想到李晓琪却抢先不干了。 平日里她任性惯了,此时才不管她妈妈话里话外带着什么意思,见全峰要走,立刻嘴巴撅起来,一把拉住他,对她妈妈抱怨道:“妈!你干什么?小峰在这待得好好的,根本没提他要去看妈妈的事,怎么你一来就要轰他走,我还有那么多题没问他呢!” 这回轮到他老妈瞪圆了眼睛,惊讶道:“你问他题?”回头疑惑地瞧了李卿源一眼,指着他姑娘道:“你看你养的好女儿,这么一会儿都小峰小峰的叫上了,还问他题,他一个练体育的能会什么?” 她这么一使相就相当于把那层她瞧不上全峰的窗户纸给捅破了,臊得李卿源连忙跟她使眼色,“孩子他妈,我们平时都这么叫小峰,你干什么……”他手上拽她,被他老婆一把甩开,他紧着解释:“小峰在班上的时候学习就挺好,他是喜欢拳击,他现在也自学文化课程呢,跟你想的那些孩子不一样!” “自学?”晓琪妈妈眼睛瞪得如铜铃,嗤笑道:“自学能有什么好本事,你别在这儿当搅屎棍了,一边儿去。” 全峰一瞧话都挑明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不走就有点死皮赖脸了,他倒是无意与这女人争竞什么,本来也是没什么意义的事,他又不想取她女儿当老婆,实在是没必要讨这样一个以后可能都见不着的人的欢心。 这世界上连人民币都不是人人喜欢,一亿个人里面总有可能出几个怪人就是讨厌钱,更何况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十二岁小孩呢。 他更不愿意因为他的出现搅了李卿源一家的清净,这女人说的再怎么过分,也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这也还是他以前班主任的家,而且那时对他还算不错,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 李晓琪率更加不答应,一把抓住他胳膊,使劲将他拽到自己身后,像个抱窝的母鸡一样护住了全峰。 这举动倒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全峰更是没想到,他不过是教了她一道题,至于的吗? 他是不知道李晓琪对物理课的怨念有多深,她是怕这会儿全峰要是被她老妈三言两语轰走了,连带着她在全峰心里的印象都变差,那以后再想找这么一个能够深入浅出地帮她弄懂问题的人就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谁也不知道李晓琪的真正心思,不过平时她也任性惯了,她的父母见她这样反倒没全峰那么吃惊。 李晓琪用身体挡住全峰的去路,伸手在桌子上将作业本够了过来,塞到她妈妈怀里,说道:“你看!” 她老妈虽然不是什么文盲,但此时也有三十多岁了,在学校学的那点物理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她拿着作业本扫了两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疑惑道:“咋了,你这不是写完了吗?你让我看什么?” 李晓琪对她皱鼻子,“你都看不懂!” 李卿源在他老婆身后探出脑袋来,掰着老婆的手将作业本对准了自己,皱着眉头瞧了半天,说实话,他一个小学老师平时工作也不涉及物理,但是他倒是看出点儿别的门道:“这题?是小峰做的?做对了?” 李晓琪像是自己做对了似的那么高兴,双手叉腰猛一点头,“对,他还教我了呢。” 他老妈还是不肯相信,“做的对吗?” 听了这话全峰不得不开口说两句,“阿姨,这题其实不难,原理我都跟晓琪讲过了,学习对她来说比对我重要,我肯定不能拿错的蒙她。” 李晓琪也在一边帮腔,“就是,他讲的跟我们老师讲的一样,还比我们老师讲的好懂,不信你给我们物理老师打电话!” “打就打!”说完自己反应过来,“打什么打,一道破题做对了也没什么,小峰,时间不早了,天都快黑了,晚了天冷,要不你看?” 全峰自是不愿意再在这里纠缠,人一旦对某件事有偏见,就会变得不可理喻,他正巴不得早点脱身。 “啊!!”李晓琪尖着嗓子拉着长音突然叫了起来。 等所有人都安静了,她喊着对他妈妈说:“你就是不听我说的话,什么叫那破题?”她刚刚还清亮的眼睛一瞬间就涌出泪水来,噙在眼眶边缘欲坠不坠的,“那破题我想了一晚上了,从下午回家你就把我锁屋里不让我出来,说今晚让我好好看书,还把这随身听给我,让我边听边写!平时你都根本不让我碰的!我还以为你变好了,原来你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全峰来了!” “全峰怎么了?”她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掉出来,“就是因为听你说的那些理论,我一开始就防着他,结果是他帮我把小书包抢回来的,那里面装着爸爸的相机呢!要是丢了可怎么办呀!” “他今天来了你不让我知道,你在厨房里吵架要撵他走,声音大的连耳机都盖不住,他怎么了你这么对他,他练体育就错了?可这道题,你都不会!你都没看懂!我想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找他问问,在你这就是破题了!那好,你不让他在这,我就跟他一起看他妈妈去!” 说着这姑娘居然真的开始将小书包扯开,把摊在写字台上的书本往里面猛塞。 他老妈没想到姑娘会发这么大脾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晓琪手脚麻利,不到两分钟将一切收拾停当,推开堵在门边的她老妈,气冲冲地往外走。 全峰见两个大人神色难堪,反倒挪不动脚了。刚才走的时候是他被撵走,于情理上来说,他并不亏欠,反而还占些理。 日后李卿源还得专门来找他道歉,说自己老婆不懂事。 可这会儿要是就这么走了,uu看书.ukansh反倒成了他和人家女儿一起胡闹了。 李晓琪正在气头上,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厅,回头叫他:“小峰,你咋还不走,快跟我走!我再也不要回这个虚伪的家了!” 全峰暗叹一口气,心说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档子事,这回还得帮着他父母劝她,“晓琪,你别这样,快回来,你走什么,去了我家我妈也没空招呼你,你别跟我捣乱了!” 李晓琪完全没想到全峰居然是冲着她来了,一头扎进李卿源的怀里,“爸爸!他们都欺负我!” 李卿源一边抚摸着他女儿的头发,一边偷偷给全峰眨眼睛,意思感谢他用激将法帮他将女儿留住。 全峰给他回了个眼色,又向他老婆深深点头致意,那女人面色疲惫,却也没了刚才的气焰,略点下头,算作是给他回应。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已属难得。 全峰这才像从战场上逃命一般逃出了李卿源的家。 一出楼道口,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清冷的风将他脑子里的那一地鸡毛吹得无影无踪,他不禁感慨, 女人真是麻烦!哪有拳击有意思啊! 138 小5vs贺东东 天公作美,比赛日期间赶上了一连串的好天气,朱山的市民们居然开始操心起今年的积雪会不会赶在春天到来之前就化没了这样无聊的话题。 不过拳击赛全都安排在室内,再好的天气对运动员们来说也只能是在卸掉了比赛的压力之后踏出场馆外,可以敞开心胸畅快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仅此而已。 馆外是冬日暖阳,馆内是搏命厮杀,俨然是两个世界。 全峰盯着擂台上正竭尽全力与贺东东周旋的小五,眼神中充满了忧虑。 自那天从李卿源家出来之后,全峰直奔体校,再也没出来开过小差。 他知道小五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对小五本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强大,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别说让小五替他搜集对手的情报了,先能保证能在场上站住一个回合就不错了。 为什么小五会和体重大他这么多的选手对阵还要从比赛的分组开始说起。 最初的时候,少年组采用了比较科学的按照年龄和体重双标准进行分组的办法,可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理想状况和实际情况差距过大。 虽然这次比赛吸引了近五百名选手来角逐最后的冠军,可是单论少年组,也仅有不过百十人参赛。 尽管人数较少,可少年组相比鱼龙混杂的青年组来说,又大多是来自于各个城市的体校后备队员们,多少都有些技术底子。 这时候筹备组才发现,原本他们设想的分组方法会导致很多级别的比赛参赛人数过少,又不能像真正体制内的比赛那样人数不够就简单粗暴地取消掉这个级别。 同时又会有个别组别的比赛人数过于集中,要决出最后的冠军来轮次太少会导致运气成分太高,使最终的冠军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可轮次拖得太长又对这些运动员不那么公平。 后来筹备组们一商量,干脆在少年组取消分级,只划定年龄,只要在12岁到16岁之间的少年都放在一起大乱斗。 反正少年比赛相较于成年人之间的比赛来说没什么观赏性,也基本都安排在上午举行,能来现场的观众也大多是各体校的教练和上级单位派来挑苗子的工作人员。 只要给这帮孩子展示自己的舞台就好了,甚至最终的比赛结果都没有众人预想的那么重要。 谁叫这场比赛不能参与国家级运动员的评定呢。 这才是初入这个圈子里的人最先想要迈过的门槛,也是对这帮孩子最有吸引力的一个条件,因为不管日后能不能在这一行里打出成绩,有了一个二级运动员甚至一级运动员的证书,外出谋生都要比没有这资格证的人要更容易得多。 换句话说,在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的终极目的也就是混个证书,然后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能让自己过得下去日子就行。 可能这场比赛在官方看来分量或许不够,可是在参赛者本人来说,依然是一个向教练展示自己的机会,如果在比赛过程中被哪个潜在的教练相中,或许就能开启另一段相对不那么平凡的人生。 所以,参赛者的劲头是不打折扣的,也丝毫不会影响比赛的竞争性。 因为大家都知道,多赢一场就能多打一场,越到最后被人发掘的可能性就更高,也就是说,这次比赛提供了除了官方资质以外的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就叫做“机会”。 全峰当然想让自己的队友,尤其是小五这样跟他平日里关系不错的朋友都能获得更好的机会,所以他这几天来一直在假扮“贺东东”来跟小五对练。 他们对贺东东的信息掌握得不多,老秦在体制内的根基不稳,也没弄到什么像样的资料,但是有一点是朱山体校的人一致认可的,那就是贺东东的拳头可能比全峰的还要重上一些。 全峰在看了第一天贺东东在他面前刻意的“表演”之后觉得虽然这种感觉未必精准,却也没差到哪去。 那么能让小五快速适应贺东东的重拳打法的最好办法,也就只能是让全峰来模仿贺东东,让小五在实战演练当中尽快适应这种给人带来强压迫性的打法。 身体技术在日积月累的训练当中已经定性,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突破,小五唯一的突围机会,也只有这一种办法。 小五比全峰年龄大了两岁,可是体重却远输于他,他们两人从来没有被安排在一起对练过。 最初的时候,全峰开局一拳就能将小五撂倒,连续练了几次之后,小五渐渐地能在重拳压迫下开始找空当还击了。 毕竟打得是业余拳击,只要不让人揍得一下子倒下去站不起来,在点数上能获得优胜也是一种取胜的办法。 两人这两天利用一切时间来进行加练,为的就是找到这一线生机,当比赛日来临的时候,小五已经能顺利地跟全峰周旋上两个回合了。 如果在比赛中各种条件一刺激,小五能稍微超常发挥一下,坚持到四个回合结束,未必不能在点数上取胜。 众人在他上台之前都是抱有这样的信心的,uu看书 uukanshu.om 一来,他们对全峰的实力充满自信,有他在一定能将小五的潜能多逼出一二分来;二来,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小五面前表现出对他实力的担忧的话,会被众人一致讨厌的。 可是等小五真正登上了擂台,这才发现,这贺东东的拳路跟全峰完全不一样。 全峰这两年在秦学勇的调教下,拳路虽然凶猛异常,但自身的灵动敏捷也没完全丢失,他打出来的重拳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以刁钻地角度出击,往往让对手防不胜防。 而贺东东的拳路相对来说,则……更加耿直一些。 硬要说跟某个人相似,那他可能更像是一个技术、脚步、战术意识全面翻了几番的阿来。 这场比赛一开场,贺东东冲刺步贴近小五,小五一边儿后退一边前手刺拳配合后手小勾拳骚扰对方前进路线。 可是贺东东前进的同时拳架护头,几乎是硬吃了小五给他的一切拳头。 从业余比赛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很傻的,这摆明了就是在给对方送点数。 全峰的忧心也来自这里,这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把小五这几下拳头放在眼里,对方有这样的自信,解决战斗只要一拳。 139 你不如他 小五是个资质平庸的孩子,也没有可以让他不用努力就能上一个台阶的好家庭,如果不是因为他懂事,或许在体校这个染缸里,早就成了那些淤泥当中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他懂事,以至于他这几年来努力得有些让人心疼。 因为不论他比别人刻苦多少倍,他的技艺却总是停留在比最初的水准高那么一点的位置,进展缓慢地几乎叫人看不出来。 而他偏偏又跟全峰走的最近。 在这样一个被众人捧为天才的少年无比耀眼的光芒照射下,他就如同那些白天的星星,连陪衬都算不上了。 可全峰就是愿意跟他在一起,在他身上仿佛能看到穿越回来之前那个平庸的自己,有这样的身处劣势却时刻保持着平常心的朋友在身边,能让他时刻提醒自己,精益求精。 他现在能在朱山被称为天才,可放到全国呢,或者十年以后呢,这些都说不准,一刻松懈就有可能改变他的命运。 没人像他这么幸运,可以重来一次人生,所以要比所有人都更加珍惜。 所以他打心眼里是希望小五能赢的,尽管他也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擂台上的场面越来越一边倒了,小五短时间内连着挨了两记重拳,原本还算能引以为傲的灵活脚步此时也开始脚下拌蒜,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任风抚弄的风铃。 “拳王”贺东东看起来也有些急躁,他出拳一拳紧似一拳,好像在于小五较劲似的,有的时候明明小五的拳架空当大开,他也依然要故意锤在他的手臂上。 好像开局时候没能将小五干脆利落地斩落马下让他有些生气了。 在业余拳击中,头部带着护具,本来出现ko的机会就比职业拳击小很多,他能在这擂台上有开局ko对手的想法,显然是完全没把小五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来看。 从那以后,他开始换了一种追求的方向,他在擂台上拿小五当沙袋那么打,就打他防御力最强的部位,直到让对手的拳架再也聚不起来,主动将弱点暴露给他。 这人的拳击路数凶猛霸道,真打起来未必有全峰那么厉害,可是给人的压迫感却更胜一筹。 小五已经挺过了两个回合,在第二回合后的休息时间里,他坐回场边的角凳上,全峰跟着老秦一起凑上去,另有师兄弟给小五递热毛巾,全峰给他送了一瓶水,听老秦跟他反复叮嘱道:“打得差不多了,该认就认,现在点数也追不上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练得差不多了就收,没必要拼命,听见了吗?” 小五坐在场角,结果全峰递过来的白水,先倒在嘴里一点,漱了漱口,吐在师弟送来的水桶里,又仰头喝了一大口,余下的全都倒在自己的头顶,喘了两口气才说道:“师父,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拼命换来的,我不想认。” 老秦把他的脑袋掰过来,对着自己的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个清楚,又说道:“不想认,不想认那你就跑,知道吗?别再硬抗了,迈开步子与他周旋,明白吗?” 小五脑袋在他两手之间吃力地点了点头。 老秦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明白不明白!” “明白了。” 老秦又看了他一会儿,帮他把头盔和牙套整理好,第三回合的锣声再次响起,他不放心的跳下台来,看着小五再次起身去迎击那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教练。”全峰站在他身边,罕见的没有叫他老秦,“不能让他再打了。” 老秦望着擂台上他的弟子,他又何尝不知道小五早就迈不开步子了,这孩子又不傻,怎么会放弃自己擅长的东西去跟人莽撞地硬拼呢,实在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做能够摆脱对手的步伐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用全身的力气去护住头部,免得被对手一拳ko。 “我知道,可是小峰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我不能叫停,那会伤了他的心,你看他全力应敌的样子,看起来比你还帅啊。” “可是……”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样的比赛不会有危险,可是一旦小五没了这份心气儿,他向上的路也就到头儿了,你自己不也有体会吗?拳击这条路上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不想打了,他现在面对强敌依然迫切地想打,我为什么要拦着他。” “你是说他也有机会进省队?” “全峰,”老秦回过头来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这些东西了,我没这样教过你吧,打拳是打给自己的。至于省队还是国家队,看运气。” 全峰沉默了下来,这些道理他都懂,也是他自己心中一直坚持的,可是这世上就是如此,当局者迷,凡事真的涉及到自身的时候,还能保持那颗平常心的人实在难能可贵。 他不再说话,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队友小五在场上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终于还是没能撑过这个回合,在一次向左的避让当中,正好撞上了对方右手挥来的摆拳,再想站稳的时候下巴上又被追了一击右勾拳。 干脆利落地倒下了。 可是全峰看得分明,小五在倒下的那个瞬间,望了他一眼,是在对他笑。 全峰揉了揉眼睛,小五趴在地上,他的四肢在地面上蠕动着想要站起,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不小心落在沙漠里的青蛙,软趴趴地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裁判在一旁读秒,最终还是终止了比赛。 “拳王”贺东东再一次无可争议地胜出,他一眼都没有瞧躺在地上始终无法站起的小五,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全峰。 他敷衍地等着裁判宣布了他的胜利,没有在擂台中间多待一秒,在临下场的时候却突然站住,从擂台的对侧走到全峰这边来,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小五,随后又将手指头对准了全峰。 那含义在场的人谁都明白,他在向全峰挑衅,意思是他很快也要像小五一样,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朱山体校的队友们这回不干了,小五全场被压着打而憋在他们心中的愤懑此刻一瞬间沸腾起来,有人指着台上破口大骂,有人叫嚣着现在就比划比划,还有的人去对着对方的队友以言语还击。 双方教练夹在中间,大声地制止着自己的队员。 眼看着这场没什么争议的比赛倒要因为这些场外的因素而演变成一场闹剧,裁判员们全都紧张起来,迅速起身站在两队之间,一边不停地给双方警告,一边警惕着一旦有人行为越轨,立刻就要给予处罚。 全峰却看着台上挑衅的“拳王”淡淡地笑了,u看书 .cm 他将依然有些迷糊的小五架在肩膀上,指了指小五,又指了指贺东东,随后便离开了现场。 他的队友们一见正主走了,自己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对着对方又撂了两句狠话,追上全峰质问:“小峰,他瞧不起你,你怎么不骂他啊?” “啊?我不是还击了吗?”全峰夹着小五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好像对方挑衅的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全峰带着笑回头瞄了一眼依旧站在擂台上铁青着脸的贺东东,对那个队友歪了歪脑袋,说道:“他知道就行了。” 队友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劲地说真不知道他拳打得那么好,脾气怎么这么软。 全峰一路笑而不语,只当耳旁风。 另一边贺东东下了擂台,也被自己的队友围住,兴高采烈地说:“拳王你真牛逼,指着对方那个什么冠军,他连屁都没放就走了!” 贺东东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都闭嘴吧,你们懂什么,他说我不如被我揍趴下那小子!你们看不出来吗?” 说罢,一拳将球员通道里刚巧经过的一扇木门打了个对穿。 14〇 意外 小胖子张志鹏的突然出现让全峰惊喜不已。 他手上戴着拳套,将头上的全封闭式训练头盔取下来夹在腋下,先是向全峰笑了笑算作打过招呼,马上又将脑袋转过去,对着那两个口无遮拦地半大小伙子怒目而视。 他身形虽然胖大,可年纪终归还是小了点,估摸着往高了说也就是跟全峰同岁,不然他也不会上赶着叫全峰师傅。 一个小矮胖子不管面容做出多么凶狠的表情,震慑力到底还是差了点。 在初时被他突如其来地冲过来吓了一跳之后,两个少年看清了向他们发出挑战的人的真面目,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撇着嘴说:“什么玩意儿,谁稀得跟你打,要打也是跟他打!” 张志鹏自然不愿让他们就此瞧扁了,他倒也聪明,也换上了和对方一样的不屑态度,嘴撇得更大,“嘁,跟你们打还用我师父出手,你们连我都不敢打!”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两个少年登时火冒三丈,居然冲过来就要直接在这动起手来。 辛艾眼疾手快,赶紧往他们中间一站,说道:“你们谁也别乱来,既然都是学拳的,你们就规规矩矩到擂台上比一比,我去找秦老师给你们当裁判。” 全峰站在一旁瞧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突然发觉辛艾早不是刚来应聘时说话都脸红的那个小姑娘了,居然开始能够独当一面了。 还真是有点老板娘的潜质。 他这么胡思乱想着,却见秦学勇已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了,多日不见,他的块头比以往更大,肌肉的分离度更高,穿起衣服就像在钢铁重铠外面又套了一层t恤似的。 季节临近深秋,天气依然转凉,屋内虽然比室外温度要高些,可暖气还未开始供暖,屋里阴冷得还是叫人不由地打冷战。 其他人都已身穿长袖外套来保暖,唯独他,依旧不为所动,一件半袖衫套在身上了事。 他走过来一见全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小子,许久不来,一来就惹麻烦,我早说练拳有什么好,一个个闲的蛋疼。” 全峰根本不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跟他接触两个月下来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口是心非,上次能在比赛中夺冠,还要感谢他提醒自己多练脖子。 那时候条件所限,全峰只能练练斜方肌,勉强加强一下防御力,却对脖子本身没什么办法。 还是老秦心灵手巧,拆了三根军用牛皮皮带,给他自制了一个可悬挂杠铃片的头套来加强胸锁乳突肌和颈后肌群的训练。 “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能叫惹麻烦呢?” 老秦不置可否,却问道:“你们拳击队那教练进去了?” “进去了。” 老秦这么一问,全峰便心知肚明了,对方看似总是在反对他打拳,可是却在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即便如此,全峰还是觉得他是个怪家伙,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别扭着。 相比老秦的淡定,辛艾却在一边惊讶地叫道:“你们教练进去了?他不是上次还来这里带着他们的队员来比赛吗?他干什么了?”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瞧了一眼身边如受惊的小雀般的辛艾,同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没事。” 那两个少年见到全峰跟这家店的经营者们如此谈笑风生,脸上再度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可老秦那魁梧的身形往那一戳,两人的气焰早已悄悄地熄了,正想着开溜。 小胖子张志鹏却不依不饶地叫道:“怎么了?你俩不是不服吗,秦叔也来了,过来咱们好好比一场!” 萌生退意的两个少年被他这么一激,又不得不站住了。 到底还是年轻小伙子,谁都有点火气,心底里再胆怯也不愿意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认怂。 两人想要迎战,可瞄了瞄山一般的老秦又觉得有点心虚,还是戴眼镜的小子有些贵机灵,往前迈了一步,说道:“比就比,谁怕你们,你们要是一帮人拉偏架,吹黑哨,我就都给你们说出去,看谁还愿意来你们这破地方花钱!” 老秦本来不愿意掺和跟拳击有关的事情,可是从办公室的监控里看到全峰来了,似乎还惹了麻烦,这才主动从里面走出来。 谁知双方话赶话说到这里,居然要当场比试一番。 他抬眼环顾四周,整个健身房在上午基本没什么人在,此时这边一闹腾,仅有的几个锻炼的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老卢不在,格斗班的老师下午才来上班,此时懂点拳击规则的就只有他和全峰。 人家是在挑衅全峰,自然不可能让他来当裁判,为了勇者健身俱乐部的名声——全市第一个有正规格斗训练的健身房——他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你们放心,我从来都不干那种事。” 他是个沉稳而内敛的老男人,平时就不苟言笑,嗓音也有些低沉,自然就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虽然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可是一张口还是让两个少年有点肝儿颤。 那眼镜少年嘟囔了一句,“但愿你说话算话……” 众人见这边有孩子要比赛,这可难得的有热闹可瞧,没等辛艾去格斗区清场,人家早就主动将唯一的擂台给让了出来。 又听说全市少儿拳击比赛的冠军也在其中,原本对小孩之间瞎胡闹不那么在意的人也放下了手中锻炼的器械聚拢到擂台这里来。uu看书 ww.unshu 上午是健身房生意最冷淡的时候,本来就没多少人,此时全部凑过来,也不过沿着擂台围了薄薄地一层。 老秦也就没安排工作人员将凳子摆出来,反正这比赛估计三两下就结束了,大伙站着凑合看个热闹就得了。 擂台上小胖子张志鹏信心满满,早就将他的护具穿戴好,不断地向对手比划着他的小拳头。 看起来自从上次比赛结束后,他的父亲对他的方式也更人性化了一些,居然肯让他来这里学拳了。 全峰觉得挺欣慰,从身边人的变化中看到了他所做的事情有了积极的影响,这也是他最初参加老卢那比赛的初衷。 只不过结果好像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另一边首先出战的是眼镜男孩,他已将眼镜取下,交给同伴保管,换上了他自备的高档半脸头盔爬上了拳台。 141 意外之敌 秦学勇接下来的态度也实在是称得上是匪夷所思。 自从拳击队集体报名参加了这次比赛之后,老秦很少给队员们上大强度的训练,甚至在遇到赛程密集的日子时,往往还会将前一天的训练课取消掉。 尽管少年组没有称重环节,不需要队员们刻意保持体重,但是适当的休息却远比不断的训练更能帮助队员们保持运动状态。 可是老秦却在全峰连半决赛还没有参加的时候,突然要拉着全峰加练。 而且是他要亲自下场与全峰做实战演习。 这些倒还都不算什么,在全峰的日常训练当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和老秦的实战课,也只有他需要老秦亲自下场跟他对练。 按说这四年当中,年纪比全峰大,或者身体比全峰强壮,亦或者技术好过全峰的队友也不断出现过。 可是在整个围度上,在身体、步伐、技术多个层面前面包围全峰,并且能在对练中发现全峰的弱点的,仅有老秦可以做到。 换句直白的话说,全峰在朱山市的同年龄段中已经没有敌手了。 俗话说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拳击较艺也是如此,全峰在朱山体校这个环境下,只有跟老秦对练才能获得提高。 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练习,起初并未当回事。 当他像往常一样那样轻松地站在装备齐全的老秦对面的时候,才开始察觉出老秦与往日的不同。 他稍微提高了些警惕,却依然被老秦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 老秦的步伐移动比往日快了近乎一倍,全峰眼睛一眨,对方的拳头就已经冲到他的面门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后退,让过了那带着雷霆声势的一击重击。 他还未开口说话,老秦第二拳又至,这次他来不及躲开,硬生生地用拳架接下了这一拳。 这一拳击中了他的右臂,如同在他手肘和耳边炸开了一颗炮弹,紧接着的就是手肘上阵阵发麻,耳朵里还隐隐地嗡嗡作响。 全峰看着与平日里判若两人的老秦,才意识到他平日里与自己对练一直在收着他真正的实力,今天不知为何却突然将隐瞒的力量展示了出来。 难道仅仅是因为贺东东被人击败,让老秦也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压力? 正当全峰提振心神,要全力应对失常的老秦时,秦学勇却突然放松了拳架,问道:“怎么样?承受得住吗?” 全峰对他搞突然袭击其实不太满意,哪有不打招呼就这么对自己的弟子发难的,他见对方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也不好多说什么,也放下了拳架,揉了揉依然有些麻木的手臂,说道:“还行,你搞什么鬼,你突然这样想打死我啊?我明天还要比赛呢。” 老秦没拾这茬儿,自顾自地说道:“这大概是击败贺东东那人的力量,照我观察来看,应该差个**不离十。” 全峰这才明白,老秦刚才并非全力施为,而是将自身的力量控制得跟那个对手差不多,以此来试探自己。 这才他才懂得老秦的一番苦心,也才意识到这家伙的实力竟有些深不见底的意思,怪不得老卢一开始还求着他给自己当教练呢。 这是不是也在侧面说明自己有这样的实力才配得上老秦这样的教练。 不过全峰没空沾沾自喜,如果那个对手的能力真的跟老秦刚刚展示出来的一样,那么就应该算是全峰穿越回来遇到的头号强敌了。 他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对老秦说道:“他的拳真有这么重这么快?脚步呢?” 老秦把拳架重新架起来,“我的身体胜过他,身高体重都远强过他,但是其他的方面我尽量学的差不多,再来两拳试试?” 一整个上午,全峰都在与模仿对手的老秦搞实战演练,整个模拟下来的结果不容乐观,他们打的这许多回合里,终归是全峰输多赢少。 许是这一套训练下来,老秦见全峰神态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松,怕他会意志消沉,便宽慰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那小子臂展没有我长,身高跟你差不多,到时候真对上了压力没有现在这么大,”他揉了揉肩膀,“而且你现在的拳也真够重的,我都有点吃不消。” 全峰倒并没有因自己输得多了而有挫败感,他也知道就算老秦去模仿对方的能力来跟自己收着打,也一定是远远强过那个对手的。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在整个赛程当中并没有听说还有这样一号人物有如此强劲的实力,难道是他和贺东东的对决被炒得太热了,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忽视了这样一个潜在的劲敌? 全峰把拳套摘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水早就湿透了他的前后衣襟,他呼扇着衣服说道:“放心吧,我全峰绝对不可能没上场前就怂了,u看书 .ukanshu 这人到底哪冒出来的,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他顿了一顿,“他到底怎么赢的那贺东东?” 老秦从擂台上翻下去,将拳套摘下来丢在一边的小桌上,拿起他的水壶猛灌了一大口,擦着嘴角溢出来的水迹,说道:“像贺东东一样赢的。” 全峰脑袋一阵轰鸣,贺东东的赢法从来都是顶着对手的拳头,一拳击中对方的要害,不是ko就是tko,这在成年业余选手当中都很罕见,在少年拳手当中更是需要碾压对手的实力才能轻松做到。 就像全峰现在一样。 而那个神秘对手居然能这样ko了贺东东,让全峰有些不可置信,这确实是匪夷所思,“ko?这人实力这么强,之前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到底是哪来的?” 接下来全峰听到的话,让他更感到匪夷所思,老秦将水杯举向他,他也从擂台上翻下来,接过来仰脖猛灌,却被老秦说的话呛了一大口水,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问道:“你……咳咳……再说一遍?什么?” “我说这人你认识,从省会青州来的孩子,你能想到吗?” 全峰在青州只有一个人算得上是朋友,但是余顺吉怎么可能来参加少年比赛,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强压着咳嗽问道:“不会是,阿来?” 142 烟雾弹 从秦学勇那里等到了确信的答复,全峰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阿来本就大他两岁,身体上的成熟度自不必说,在省队那样相对完备的条件里训练了四年,技艺上如果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展那也不算什么奇事。 也许他低调回来参赛,一直打得都很好,只不过风头都被这边的两个人给抢了过去,直到在半决赛对上其中之一的贺东东才猛地显露出来倒也还说的过去。 可这么看来,却又跟秦学勇说的匪夷所思搭不上界了。 这些事情他都能想得到,老秦未必就想不到,难道说老秦口中的匪夷所思还另有原因? 再追问下去,秦学勇却摆摆手,做出一副不予置评的样子,说道:“不好说,等你进了决赛自己看吧,这种事不好说,我问你,你对上他能有多大把握胜?” 全峰捏着下巴思索一会儿,“也就三成。” “把我比他强的因素算进去了?” “算了。也就三成。” 秦学勇看着他没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饭去,赢了就是十成,输了一成也没有,别想那么多了,全力争胜吧。” 赛程已近尾声,赛事安排也不像开始时那样密集,少年组的半决赛却依然不是重头戏,比赛时间调整到了下午四点开始,也算是为晚上六点在同一块场地举行的成年组半决赛让路。 比赛到了这个阶段,偌大个场馆只有最中央的擂台还在使用,其余的擂台都已成了摆设。 少儿组的比赛本就没什么观众,此时各个单位派来选人的教练们也通过十几天持续的比赛对自己的心仪目标有了足够的了解,也就没有必要场场都跟着看了。 这么一来,少年组的半决赛反而成了开赛之后现场最冷清的一天。 全峰并未将半决赛看得太过重要,在他成熟的心智看来,这不过是诸多平常比赛当中的普通一场,也许胜了便能在决赛中与阿来相遇,看看老秦说的到底是怎么个匪夷所思法,还勉强让这场半决赛有点多余的意义。 可他的对手却不这么想。 许是受到了阿来横空出世的鼓舞,全峰半决赛的对手也想在这场上好好地爆出个冷门,一心想要像阿来一样,灭掉当前风头最劲的选手,一举在大会上扬名。 这小子一开场便能看得出来比全峰要兴奋得多。 从技艺和身体两方面来看也确实比全峰之前打败的那些对手有所提高,果然能进入半决赛的人总归是得有两把刷子。 全峰与他在擂台上周旋开来,心里却想的是阿来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是不是真有老秦学的那么厉害,如果他真有那种水平的拳法,又为何不在省队好好待着,却要跑回老家来参加这种官方上并不承认成绩的比赛呢。 难道说他这种水平都在省里打不上比赛,需要来参加这样的比赛来增加自己的历练吗。 全峰满脑子都是这种猜测,他倒不是患得患失,怕打不过对手丢人什么的这种想法从来都没有过。 相反,他是兴奋,他急需要尽早进入省队,早一点进入那个到处都是强手的环境当中去。 他早就当腻了所谓朱山市体校拳击队少年组的头牌,这不过是个连鸡头都算不上的称号,放在真正的职业圈子里根本就排不上号,硬要说的话,倒能算是个蚂蚱头,可是这当起来又有什么劲呢。 全峰想要马上结束眼前的战斗,尽快与强大的阿来会师决赛,体味一把曾经熟悉的身边人一下子飞上机头变凤凰的感觉到底是如何的,也检验检验自己能不能够得上省队的水准。 可他转念一想,从老秦给他透的信息来看,自己是万不如对手的,也许差得不多,但终归还是差一些。 他常年跑销售养成的习惯,让他不乐意打无准备之仗,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没有办法再去打探对方更深一步的消息。 而对方一定也在关注着自己的比赛。 也就是说对手在暗,自己在明,对手在掌握更多自己的信息之后,又在身体和技巧方面都占有优势,到时候想要以弱胜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全峰临时在擂台上耍起了心眼。 他刻意地放慢脚步和拳速,一改一路闯进半决赛时的拳风,不再追求一击ko对手,而是改用打点数的战术,利用步伐和挥拳节奏的变换不断地将比赛往长回合数拖。 他相信阿来既然从青州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参加这种比赛,一定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来的,他也一定会在某处观察他比赛时的状态。 自己在半决赛中的表现一定会传到阿来的耳朵里。 这是他送给阿来的第一份见面礼,一个半真半假的烟雾弹。 全峰并不敢太托大,真的在半决赛这样的场合下玩让拳的把戏,毕竟对手不是草包,一旦玩砸了,就成了阴沟里翻船,得不偿失。 所谓半真半假,也就是尽管全峰看起来拳劲不足,步伐也有些粘滞,失去了前一阶段比赛当中不断重拳ko对手的底气,这些都是假的。 而全峰节奏的变换,在与对手在擂台上短兵相接的短短瞬间不断调整出拳角度的能力却都是真的。 他其实并不是只会仗着拳重去砸倒对手,他不过是在这场比赛中,从他的武器库里翻出他平时并不常用的那些手段来与对方对决而已。 不过,得益于他之前赛段一路的高歌猛进,此时在半决赛中突然变换了节奏,却给了那些不充分了解他的人一个很好的暗示。 就是他也像贺东东一样,在半决赛中后劲不足,疲软了下来。 在众人眼中,这两个人被一直放在一起比较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都是一路ko连胜闯进半决赛的。 那么他们在同一个阶段遇到了同样的挫折在外人看来也是非常合理的。uu看书ukanshu 只不过全峰的运气要比贺东东稍好一些,贺东东遇到的敌手更强,以至于他连第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便惨遭落败。 而全峰,最终撑到了第四个回合的终场锣声,并且以高于对手十几点的分数险胜对手。 裁判宣布胜者的时候,全峰看上去气喘吁吁已近乎强弩之末,在场见证了整个过程的所有人都相信,如果回合数像职业拳击那样拉开到10回合甚至12回合,全峰未必还能赢下这场比赛。 坐在回学校的大巴车上,老秦坐在他的旁边,其他同样对他的反常感到好奇的队友们不得不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远远地看着他们低声交流,不断地在心中揣测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老秦看着窗外的夜色,问道:“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什么?” “你还跟我装傻,我训了你四年,当我看不出来吗?” “我真的很累,都怪你上午抓着我实战了半天,我现在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全峰说的诚恳,老秦扭过头来看着他,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啐道:“小鬼头,还赖我,你这么搞,决赛再赢不了,每天再加练一个小时!” 143 野望 决赛当天,连续放晴了多日的天空居然从一大早就开始断断续续的飘起雪花来,初时降下的还只是细如糖粒的碎雪末,扑扑簌簌地落在地上与前几日残留的积雪混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还不如那风刮得烦人。 谁知道时间转入正午之后,风先停了,雪犹自降下来,却从贴肤即化的雪粒变为了鹅毛般的大雪片,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在地上终于是又积了一层新雪。 卢向东背着手在中心广场早就搭好的舞台上踱着步,脚步落在铺着薄红毯的木质舞台,听着积雪在脚下碎裂的声音,望着舞台后忙碌的工作人员们难免心生感慨。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多一点,再有六个小时,这片清冷的场地就要变得热闹起来,届时会有一场在整个朱山历史上都能排的上号的盛大演出在这里上演。 想到这场演出的主办人位置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卢向东便从心底里燃起一片战栗。 他终于做到了。 他热爱的拳击运动将在今晚,与这场令人震撼的演出一起走进每个普通朱山市民的心里,如果更成功一些,还有可能走向更远的地方。 而他自己的名字也必然会随着这场演出一起写进朱山市的历史,五天之后将要到来的千禧年,也会给这场演出带来更多的意义。 卢向东不得不佩服大城市里来的策划团队,是他们周全的策划让这一场原本单纯的体育竞技上升到了更高的层次,吸引了更多的观众,同时,也让他尝到了更多商业方面的价值。 这个时候的卢向东,第一次开始在心底里盘算着是不是也要效仿着美国的模式,真正的做一些让拳击运动更加商业化的尝试。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商业化的第一步首先是要职业化,这涉及到整个拳击行业的理念转变以及大量的人员和资金投入才有可能做得到。 以目前的生态环境,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可是卢向东却有着强烈的自信,相信自己在未来一定能够做得到。 都说万事开头难,他这不是已经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了吗。 今晚的比赛就是一个最好的开始。 按照策划组的筹备计划,决赛这一天启用双场地同步进行的模式,天气寒冷,比赛依旧放在市体育场的篮球馆里,这样连续在那里看了几天比赛的观众们不需要再重新去适应新的场地,运动员们也不用临时来调整状态应对室外的恶劣天气。 而中心广场的舞台则是为那些普通观众准备的,整个广场用隔离带圈住,临近舞台的位置则用移动钢护栏围起来,这就分为了内外场。 外场免费,内场则收取一定的费用,专为那些追星族准备。 在节目安排上,演出六点钟开始,进行到七点半之后,错开央视的新闻联播,大屏幕上接入电视信号,与朱山市地方台同步转播现场实况,比赛结束后,压轴明星出场表演余下的节目,同时,早安排好的大巴车将市委领导和运动员们一起从体育馆接到现场,进行最后的颁奖典礼。 所有的环节一环扣一环,动用的设备在朱山市是前所未有的,也正是因为搞得这么热闹,不仅这次体委新任主任会到现场,在去年高升到市里,分管文化体育方面的高市长也愿意来凑一凑这热闹,担任最终成年组冠军的颁奖嘉宾。 实际上,高主任听说全峰已经打进决赛,并且很有希望拿到最终的冠军,他是很希望给少年组去颁奖的,可是毕竟成年组的比赛才是重头戏,给他们颁奖的环节是整个大会最后衔接他讲话的一个部分,按照流程来说,他给成年组颁奖过后就会留在舞台上直接发言。 听了这样的安排他只得作罢,身居高位很多事身不由己,在这样的小细节上也能体现得出来。 这边舞台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筹备,与此同时,在篮球馆里选手们赛前最后的检录也在紧张地进行着。 由于这次少年组的比赛不分级别,也就不需要像正规比赛那样进行严格的称重,但是裁判组依旧需要掌握参赛选手在比赛前这几个小时的确切身体状况。 甚至说,他们此时对待赛前的检录比常规的称重仪式还要重视。 因为不分级别,就会导致不同重量级的选手在比赛中相遇,这要比执法正常的比赛难度大得多,稍一不甚,便会给运动员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而赛前对运动员的身体情况了解得越多,越有助于他们在场上做出正确的判断。 当然,说是不需要通过称重来卡级别,但是测体重还是一个免不了的环节,这一步不是为了确认运动员是否具备参赛资格,而是在赛前掌握运动员的最新体重,以便做出赛程上的临时调整。 少年组的运动员不会因为超重而丧失资格,这就导致有些运动队钻规则的空子,让自己的队员临时增重来增加对抗性。 赛会及时作出了调整,同一轮次的选手同时做检录,然后将体重相近的选手重新分组对抗,这样既保护了运动员,也增加了比赛的观赏性。 体重相距过大的比赛往往一边倒,对赛事的公平性也有很大的影响。 重新在检录环节中加入称重的作用,其实也就算是一次赛前的临时分级,虽然给裁判组增加了不少工作,像前几天比赛密集的时候,检录现场可谓人山人海,比外面的观众席还热闹百倍,可终归收获的反馈还是好的。 到了今天,少年组仅有一场决赛要打,不像成年组分了四个级别都要分别称重,来到现场的人数反而成了少的那一方。 全峰在庞助教的陪同下测完了自己的体重,75公斤稍多一点,在同龄人来说已经算是重量级的人物,可是配合他168的身高,u看书ww.ukanshu 再加上一身紧实的肌肉,倒还让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似的。 全峰例行完公事,看着阿来独自一人在他离开之后站上了体重秤,正要转身离开,却迎面被一个女人拦住了,他抬头一看,居然是多日不见的王记者。 此时的王记者已和四年前那个初入职场,落魄得求着要当他的跟拍记者的那个小女生判若两人。 她一头干练的短发将她的面部轮廓修饰得有些锐利,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恐怕再也做不出畏畏缩缩地躲在男生宿舍门外的模样了,不过她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攻击性却凸显得更加明显。 这一切都得益于全峰教她写的那篇文章,在全市范围内引起了巨大反响,甚至连当时的一些官员都被她文章中犀利又略带稳重的言辞而震动,一开始,台里还因她擅自写文章发表而处罚她,当那篇文章带来的积极影响越来越大,她的声音也显得越来越重要时,台里又一改之前对她的态度,将她连升三级,乃至直接让她负责一个跟体育有关的栏目。 这一来,她还真就没法每天跟着全峰了。 不过那个时候两人的友谊已经建立起来,今天决赛,她难得亲自出来采访,一眼就看到了刚刚称重完毕的全峰,当下毫不顾忌地将他拦了下来。 144 没有万1 “一会再有两个小时,你就要登场比赛了,这也将是这次赛事当中,你所参加的最后一场比赛,作为上届的冠军,你觉得这个冠军奖杯对你来说重要吗?” 王记者跟全峰算是老熟人,这四年里虽然她的工作越来越忙,却也依然没忘了想要做全峰的跟拍记者这档子事,平时没少隔三差五地就来骚扰他。 此时刚一碰见全峰,甚至不需要跟他多做寒暄,便在匆匆赶来的摄像面前向全峰抛出了这个乍一听像有些愚蠢,却藏了实实在在的陷阱的问题。 问一个即将参加决赛的选手,最终的冠军头衔重要与否就如同脱裤子放屁一般,傻子都知道很重要。 可是这个问题还有很多别的问法,比如你有多大把握赢,你做的准备怎么样? 王记者当然也可以这么问,但是那些问题也就跟纯粹的废话没什么两样,对选手来说,他肯定不可能在镜头前说我没准备好吧。 这就是王记者厉害的地方,她偏偏要问重不重要,按说也是一句废话,谁不知道冠军奖杯重要。 但是一旦选手顺着她的思路耿直地回答“重要”,那么后续可以引申的话题就多了去了,无论赛后比赛结果怎么样,对这个重要的解读权就完全掌握在了媒体的手中。 到时候要想怎么解读,就看被采访的运动员和她的关系好不好了。 全峰笑了笑,心说这小娘们学坏了,要么就是职业病犯了,过来采访他也要玩这种把戏,他转头望向直视着镜头,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重要。” 王记者面露喜色,正想借题发挥让他往坑里再多走两步,却又听全峰补充道:“每场比赛都一样重要,这场决赛只是诸多重要比赛其中一场,没有之前那些比赛的胜利,我走不到今天。” 王记者眉毛颤了颤,见他在采访的时候率先给自己的“重要”做了解答,没给他们二次发挥的机会,便立马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听到你提到了胜利,我们这些关注你的人也知道,你虽然因为年龄的限制,倒现在还没参加过官方认可的比赛,但是只要你出场,就未曾尝过败绩,而这次的对手据说跟你颇有渊源,又具有相当高的水准,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性,如果你的胜利被他夺走,你会做哪些调整?” 全峰看着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想过,不可能,我为胜利而生。”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 全峰再一次打断了王记者的话头,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在镜头前毫无顾忌地对视着。 十二岁的全峰在与羽翼初丰的强势女记者的对阵当中完全地占了上风。 王记者率先打破了沉默,转过头对镜头说:“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全峰小选手非常自信,我相信这也是他一路能获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因素,那么就请大伙跟我们一起,对他今晚的表现拭目以待吧。” 说完,王记者示意摄像收了线,对全峰埋怨道:“你小子,怎么在镜头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全峰偏一偏肩头,躲过她挥来的粉拳,笑道:“谁让你上来就毫不留情面地问我来着?” 王记者歪着脑袋,“我不留情面?” “冠军能不重要吗?” 王记者做恍然大悟状,“嗨,你看我,都成职业习惯了,一点也没意识到,你这孩子那么敏感干嘛,我还能害你吗?” 全峰笑而不答,一副那可说不准的模样。 王记者嗔怪起来,企图再次挥拳袭击他,却见到不远处的称重台上,阿来已经完成了他的检录流程,正大踏步向她们这边走过来。 她记者的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对方来者不善,立刻悄悄暗示摄像赶紧将机器打开,对准这两个选手。 全峰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异样,回头瞧过去,只见此时的阿来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目测已有一米八的身高,由于刚刚称完重,**的上身还未重新穿回衣服,他将衣服攥在手里,努着肩膀向他走过来,虬结的肌肉分外惹眼。 这次赛事分外强调场外纪律,禁止运动员私自在场下碰面,就是怕运动员控制不住火气,在场外打了起来,对大会整体形象有所影响。 全峰一开始差点吃了这个亏,在心里并不想跟阿来提前碰面,他本来结束了检录工作之后就要去做热身,如果不是半途撞见了王记者,是不会与阿来产生什么交集的。 可既然对方已经发现了他,并且主动向他走过来了,他再离开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怕了对方。 何况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记者在旁边守着。 他干脆调整了站姿,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阿来,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来,开口问道:“怎么样阿来,看来在省队混的不错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阿来听了他的话却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走到几乎与他贴面相见的位置,举高临下地用鼻孔看着他,也不答话,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王记者见状连忙给摄像使眼色,让他将眼前这幕一秒不漏地抓拍下来,如果这场景发生得再早一些,在昨晚的朱山新闻里一定能占上三秒钟的位置,那样的话,这场决赛的关注度,连带着她的体育栏目的收视率都会再迈上一个台阶。 可惜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始比赛,中心广场的舞台上预热演出甚至都已经开始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给她赶制节目,但这一段放在她日后的赛场专题栏目当中也一样是一等一的素材。 全峰也不知道阿来对自己哪来的这么大怨气,还是因为好容易闯进一回决赛而在镜头面前故意表现成这样,uu看书w.uukanshom 不过他倒是挺愿意配合阿来的表演。 他向前小迈了一步,将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空间进一步挤压,两人呈现出一种肚皮贴着肚皮的状态。 小庞助教怕他们两个打起来,一直在旁边拉着他,可他却不为所动,反而仰着头对上阿来的脸,脸上的表情倒是一片轻松。 这时候要是闹起事来,赛会一定很尴尬,对场外斗殴的明确处罚就是禁赛,可是这两人接下来要打的是决赛,这时候这样的处罚恐怕就没那么大效力了。 没想到全峰就这么盯了阿来半天,戏谑道:“阿来,你的鼻屎好大啊!” 阿来勃然变色,几乎就要挥拳打过来,全峰反而背着手昂着头对他挑眉毛,阿来寻思了一会儿,把拳头又放下了,后退开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别狂,到了赛场上我非把你打哭不可,我叫你一辈子都不敢进省队!” 阿来撂下一句狠话,对着镜头瞪了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全峰和庞助教却对他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这场比赛,跟全峰进不进省队有什么关系,何况他本人都已经先一步待在省队了,为何要跟在市队里熬日子的全峰说这样的话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145 决赛,入场 全峰金胜来 年龄:12周岁年龄:15周岁 身高:168(cm)身高:179(cm) 臂展:179(cm)臂展:178(cm) 体重:75(kg)体重:78(kg) …… 当朱山市中心广场的大荧幕上效仿美国电视转播的方式,将两位参赛选手的数据列在其上的时候,在场近两千名观众同时发出了不小的惊呼。 两个人的大幅半身像在画面上对峙着,光看两人外表,给人们的印象似乎金胜来要远强于全峰似的。 可当准确的数据摆在众人面前,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全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完全处于劣势。 尤其是他的臂展一项,简直是长得有些变态,尽管他的身高比金胜来要挨上十一公分,可是臂展却还能反超一公分。 这在亚洲人里的体型当中是很罕见的,真可谓是天赋异禀。 再看体重,全峰的年龄小了阿来三岁,看上去身形清瘦,似乎肌肉并没有他的对手那么夸张,可是体重却仅仅轻对手三公斤。 因为选手参赛前的准备几乎相同,检录的时间也是前后脚上枰,也就是说他们在检录的时候,身体的状态是相差无几的。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就只可能有两种推断。 要么是全峰的肌肉密度大过金胜来,这才能在身高相差这么多的情况下,在体重上还能与对手持平。 要么就是全峰的骨密度大,肌肉量没有金胜来看上去那么夸张,但是“芯”却是实的。 这后一种情况可能比第一种还要更可怕一些,强壮结实的骨骼从短短一场比赛上来说,能承受的伤害更大,对大脑的保护更强,更不容易被击晕,同时,也能给对手造成更大的伤害。 毕竟骨头硬,打人疼,这不需要什么科学的验证,仅凭行内人的经验就可以轻易得出结论。 从长远来看,全峰的骨架大,那么就能挂住更多的肌肉,也就是说有望在成年之后往重量级的路线上发展。 虽说现在他在少年组就已经算是重量级的了,可是有些孩子发育的比较早,骨骼密度早熟于同龄人,在别人还未发育的时候可以打打少年组的重量级,唬一唬人,一旦后期同龄人的发育追了上来,而这些孩子的发育却止步不前,成年之后要么转型打中轻量级的比赛,要么干脆就适应不了这种变化,泯然众人。 而全峰从目前来看,是不会遇到这种风险的,因为他现在居然还没进入青春期,身体未发育就有这样的素质,等到成年之后这副身板能达到什么程度。 简直令人不敢想象。 换句话说,从身体天赋这单方面来看,今天这场比赛是金胜来唯一能跟全峰一较高下的时刻了。 从今往后,两人每长一岁,那么他们之间的水平就将像两辆并行行驶的汽车一样,只不过金胜来是平民轿跑,而全峰,从目前来看,很有可能是一辆f1赛车,他们之间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 朱山市电视台的两位解说重新坐回到篮球馆中的解说席上,就两位选手的身体数据侃侃而谈,将他们的见解深入浅出地分享给在场以及在各处观看电视转播的观众们,让他们对这场比赛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 同时也让他们产生了一些代入感,他们有的人想象着自己驾驭着那副如同f1赛车般的身体,该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体验。 最后,两位解说说道:“不过眼前他们依然称得上是势均力敌,全峰虽然身体天赋很强,但是拳击比赛不是选美,技巧上的高低依然是决定比赛胜负的关键,我们就看两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了。” “我们看!双方的运动员开始准备出场了!” 解说员几句简单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赛场上。 听说运动员入场,很多在现场的观众尤其是坐在靠近更衣室通道入口周边位子的观众们,纷纷站起来,挤到通道上方的护栏边儿上,向通道内侧翘首以盼,等待运动员出场。 其实并不是全峰和金胜来有多大的名气,他们这样做仅仅是出于一种好奇心,和第一次现场观看这种规模比赛的参与感,在内心催动着他们不知不觉这样做。 这其中就有一个新晋的小拳迷,或者说是全峰一个人的小迷妹,不过那个年代还没有这样的称呼,连粉丝这样的称呼还没流传开来,那时候她们这样的人还朴素地叫做“追星族”。 李晓琪不顾李卿源的阻拦,在通道正上方的位置探着脑袋向下看,她也不知道全峰会从哪个入口出来,于是一心二用,一会低头看自己守着的下方通道,一会向对面的通道望去,生怕错过了第一时间向全峰尖叫,以通知她自己来了的机会。 她老妈忍了一会,终于看不过眼,一把扯住她屁股上方的黄色猫咪图案小毛衣,将她拽回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来,教训道:“你给我老实点,你要再这么闹,摔下去我可不管你,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领你来了。” 李晓琪向他爹瘪着嘴,“爸,你看她,明明自己都来了,还在这磨叽!” 李卿源笑呵呵地打圆场:“你妈那是关心你,你坐好了,全峰有什么好看的,平时随随便便就能见着,你等他比赛的时候再好好给他加油。” “那可不行,我得让他知道我来看他来了,要不我不白来了吗?” 李卿源无奈地瞧了老婆一眼,老婆却还了他个白眼,对李晓琪说:“你少得意忘形,你给我老师坐好了,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 李晓琪无奈,uu看书 .uukanu 只得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蓝色的塑料硬椅子上,两个腿悬空着,不耐烦地来回乱蹬。 她妈妈见她这样,也便没有再继续说她。 按理来说,李卿源的老婆今天本可以不来的,刚好打发他们父女俩出门,自己还可以跟姐妹们逛逛街,自从结婚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可是不知怎么的,也许是看着从不关心体育的女儿最近居然对拳击赛津津乐道起来,也许是那天那个小子来家里做的一些事触动了她的内心。 她既有些恨那个勇者俱乐部将一个破拳赛搞出这么大阵仗来,让她的女儿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同时在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好奇,想知道到底这种野蛮的运动有什么魔力,能让她的乖巧的女儿竟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地迷上了它。 又或者?女儿是迷上了那个混蛋小子? 那可不行,这要是早恋,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跟那小子接触了,不论什么借口,哪怕是他能辅导女儿上清华都不行! “啊!”一声尖叫刺破了她的耳鼓,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拽回到一下子沸腾起来的现实当中,女儿早已离开了座位,抚在栏杆边上指着对面的更衣室通道,回头对着她兴奋地大喊:“妈妈你看!你看全峰他出来了!” 146 我要毁了你 篮球馆崭新的更衣室里,新装修后还未散去的油漆味淡淡地混在空气中,全峰坐在房间中央的长条凳上,笑着看挤在一处来为他加油鼓劲的队友们。 他两手摊开在膝盖上,小庞助教在替他缠绑手带——平日里这个活儿一向是他自己干的,现在小庞助教居然主动来替他做了,可见队里上下对这个冠军还是很在意的。 更衣室的铁门突然被推开,原本七嘴八舌抢着给全峰提建议的队友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全峰坐在他们中间,轻松地笑着与他们一起望向门口。 秦学勇站在那里,冷着脸对队友们向门外一偏头,这些队员四年来与他早已建立起了足够的默契,便不再多讲,低着头齐刷刷地向门外走去。 有的人在离开的时候还在暗中让全峰加油。 全峰点头回应,目送着他们离去,又望向老秦,“叫出场了?” 秦学勇默认。 这时小庞教练的绑手带也缠绕完毕,又帮他套上拳套,在他肩头拍了拍,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怎么样?紧张吗?”老秦等他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与他一起出门,“你是不是还想着为什么是阿来呢?” 全峰凌空挥了两拳,又用拳套轻轻锤了锤脑袋,顺便活动了一下肩膀,“没有,我早忘了,我上场就是比赛。” “好个就是比赛,你这样我倒放心了,”走到通道入口,秦学勇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吧,今晚你就是这个舞台的明星。” 全峰知道他在类比中心广场上的那场演出,心里不由嘲笑了一番老秦,原来他还有这么文艺的一面,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气氛下,老秦是在用他的方式给他鼓劲,没必要不领他这份情。 他向前小跑了两步,稍微拉开了老秦和众队友们之间的距离,转身回望,右拳对着他们高高举起,最后直指上天。 他的队友们也做同样的动作与他回应。 全峰笑了笑,率先向甬道尽头的光亮处跑去。 他知道他的队友和教练组随后便会跟上,但是正如老秦所说,也正是他的嘱意,今晚他才是这个舞台上唯一的明星。 那道光芒越来越亮,临近出口的时候简直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掉,外面的嘈杂声响逐渐大了起来,当他在甬道边缘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整个场馆里的天地都向他猛扑过来,观众们的欢呼如同向热锅里猛地倒进了滚油,将他裹挟在其中,过了好一阵子他的大脑才缓缓适应过来。 这就是决赛啊。 看着观众席上那一张张兴奋的脸伴随着场边解说语速迅疾的球员介绍一声声地发出欢呼,声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耳鼓。 这是他有生以来,包括穿回来之前都从未感受过的热烈气氛,他胸中激荡,甚至能听得见肾上腺素在体内如喷泉般飙升的声音。 让他一拳穿越回来的那场比赛,是他参加过的规模最大的比赛,可是那晚跟今晚有着本质的不同。 那天的主角不是他,他听到的唯一欢呼声就是在他被ko的那一瞬间。 而现在,他就是那个明星,这些近乎疯狂的欢呼,全部都属于他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在甬道外侧距离观众席最近的开口那里停住了脚步,观众们摸不清他的突如其来的动作,欢呼声渐渐弱了下去,纷纷探着头张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他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转过身来面对着距离他最近的观众,缓缓地张开双臂,在高举过肩的位置停住,像要拥抱整个场馆似的,又缓缓将双臂在胸前交叉,好像真的在环抱着什么似的。 解说恰如其分地惊呼道:“看哪,我们的全峰选手在用他的方式向观众们致意!他在拥抱观众们的欢呼,来啊,现场的朋友们,让我们给他的掌声再激烈一些!” 电视台来的解说此时显露出他调度现场气氛的功底出来,他就题发挥,配合着全峰临时想出来的动作一起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最**。 “妈妈!你看他!好帅啊!” 李晓琪早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她的位置刚好在全峰的正对面,此时她正一手扶着栏杆,一边蹦蹦跳跳地扯着她的妈妈向全峰的方向看。 她的声音因过于兴奋而有些破音。 不过这次她的老妈并没有再骂她,她被现场突然滚热的气氛烫着了,身边全是已经有些狂热的观众,让她不知不觉地放弃了那些没有用的思考,跟着他们一起融化在这激昂的气氛当中。 全峰停顿的时间够长,观众们的欢呼也不吝啬,直到秦学勇带着他的教练组成员——由两名体校学生和庞助教临时组成——在入口处与他会合,他才停止了动作,与他们一起向擂台上走去。 开幕式的时候何晴和全振兴没能找到全峰,这一次他们早早地就坐在了观众席最下方的位置,这里的视野看擂台是最好的。 何晴见全峰如此,便转头对全振兴笑道:“咱们儿子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气场了?” 全振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兴奋,而是淡定地打开随身带的水缸喝了一口,说道:“你就总是瞎担心,连去体校了解他一下都不敢,他现在算是他们体校的头牌了,就这个年龄段。” 何晴对他撇撇嘴,“哟,就你关心,一周回不了家一次,还好意思说呢,儿子回来都碰不见你,那时候你哪去了?” 全振兴没答话,猛灌了一口水,“忙嘛,再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夫妻俩在这拌嘴,突然间听到原本在全峰上台之后已经落下去的欢呼声此时又逐渐响了起来,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响亮,却还是又掀起了一波小小的声浪。 听到解说员说道:“让我们欢迎红方选手出场,红方选手是来自青州的一名小选手,这次他来参赛一直是独自一人,也是我们这场大赛中最大的一匹黑马,他就像一名孤胆英雄一样孤身闯入敌阵,并且还取得了不错的好成绩,不过我听说,他本来也是我们朱山出去的孩子,这次也算是一趟回家之旅,让我们用同样热烈的掌声欢迎他!” 话音未落,金胜来在一名外场裁判的引领下走进场,他像头沉默而神秘的野兽,对满场给他的欢呼充耳不闻,uu看书 ww..co一双眼睛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等在擂台上的全峰。 当现场镜头给他眼神特写的时候,现场的观众们不喜欢他带来的压抑气息,纷纷对他发出了一阵不满的嘘声。 可他的气场并未被观众们所压倒,好像一个人对抗着整个场馆一样,按照他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走到擂台边上,抬头盯了全峰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毫不拖泥带水地钻进了擂台。 “妈妈,这人看起来好凶,这也是打拳击的吗?” 李晓琪的妈妈已经从刚才的狂热当中清醒过来,随口应道:“这才是打拳击的人该有的样子吧?” 李晓琪有些疑惑,她对拳击的了解一无所知,她只是将全峰会打拳居然还能够辅导她物理作业带来的这份好感带入到整个拳击运动当中,此时见到另一种气场的阿来,那种似乎带着仇恨的气场让她非常不舒服,她不知哪个人才能真的代表这项运动。 难道,拳击真的就只有野蛮吗? 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场上裁判在给双方做最后一次的装备检查,金胜来轻声对全峰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全峰听得却很清楚。 “我要毁了你。” 147 偷袭 不论账面上亮出的数据如何显示,只有站在这块擂台上直面金胜来的时候,全峰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金胜来那充满戾气的重拳的威力有多强大。 他这个时候在心眼里感激老秦。 之前的一番模拟帮他提前建立了心理准备,否则骤然在少年组的比赛中遇到金胜来这几乎不亚于成年人的重拳,全峰肯定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而且,一番对阵下来,老秦的模拟还甚至低估了金胜来的拳重。 全峰的拳架即便防御地万无一失,可当对方的重拳砸在他手肘外侧上时,依然让他必须得咬着牙才能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全峰不知道阿来拳头中的那股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不论从那个角度来说,已经提前四年进入省队的阿来怎么着也没有理由去恨一个只能在市级运动队称王称霸的昔日队友。 可他偏偏就是恨上了。 全峰不想化解这股莫名的恨意,相反,却被他搞得无名火起,挥向对方的拳头同样不留任何余地。 两人几乎在擂台上一直处于对轰的状态,没人想要后退,更不想给对方机会。 阿来眼中喷着火,想要在这块场地上再次上演一次击倒贺东东那样的好戏。 全峰与他针锋相对,有时拼着要挨上对方的拳头也要去抢攻对方的弱点,他知道一旦这时自己松下这口气,反而可能会立刻淹没在对方的攻势之中。 如此激烈的你来我往,让在现场的观众全都忘记了给他们支持的选手呐喊助威,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场上的每一个瞬间。 在他们的眼中,有那么一霎,似乎两个选手挥出的拳头打在对方身上时,甚至蹦出了真实的火星。 两个回合之后,全峰坐在角凳上大口喘气,秦学勇赶着助教替全峰擦汗的时候凑上来大声对他喊道:“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比分现在咬得很死,一定得撑下去!” 全峰将牙套攥在手里,张嘴喝了一口小五挤过来的水柱,漱了漱口后又吐在面前的铁桶里,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稍稍褪去,他的精神这才稍微清亮了一些,对秦学勇笑道:“教练,爽啊,我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比去年跟马涛打的时候还痛快!” 秦学勇见他这么说,便放心下来,也对他笑道:“你个小疯子,别爽过头了,挨打可不爽!” 第三回合的锣声响起,全峰将牙套塞回嘴里,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才刚开始爽,早着呢。” 说罢起身架拳压着下巴再次迎上金胜来。 比赛进入到这个时候,虽然场面上看起来双方依然是势均力敌,可是全峰的心理优势其实已经逐步建立起来了。 从他们自身说,全峰的年龄比金胜来小,身高矮,这些方面是明显处于劣势的,可是凭着这些劣势跟对方打成均势,说明在技巧方面全峰还要胜过阿来不少。 而更加关键的,自始至终阿来仅有他孤身一人,在回合间休息的时候,也是赛事裁判组临时抽调了两个人充当他的助手,帮他清理脸上的汗水,整理身上的装备。 其实这些并不是一个选手在回合间隙最需要的,这些事情如果硬说,他们自己也可以做,只是带着拳套去做会稍微麻烦一些。 这些临时助手可以帮他解决这些麻烦,却不能跟他商量战术,这才是他独自参赛最大的劣势。 全峰不明白阿来会从省队回来独自参加这样的比赛,甚至连个队友都没有带回来,他自从得知决赛的对手是阿来之后,也曾四处打听过,除了他以外,省队似乎是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比赛,连多一个人都没下派过来。 想来金胜来也确实实力超群,前面的晋级道路大概也是顺风顺水,连贺东东都让他一个回合之内ko掉,也并不需要回合间的战术调整。 他应该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跟全峰比赛的,只要一回合ko掉,根本不需要后面的战术。 可全峰是他遇到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不仅第一回合没有被他ko,反而将回合数越拖越长,而且就在刚刚结束的第二回合,他差点一个疏忽被全峰击中下巴。 那一瞬间他冷汗直流,让他攻杀的决心开始动摇了。 全峰是全场距离他最近的人,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的表现,对他内心的变化可能比他本人还要更早一步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表情上察觉出来。 全峰开始发动比之前两个回合更加猛烈的进攻,左手连续刺拳配合右手大摆拳将金胜来一路压制到擂台角,又连续发动组合拳去进一步瓦解他的防守。 金胜来的防守功夫在省队练得不错,一时间倒也将全峰的攻势如数挡在外面。 全峰连攻不下,也不再毫无意义地泼洒体力,而是在这个擂台角看着对方的眼睛,跟他玩起了你猜我攻的游戏。 全峰距离金胜来仅有不到半米,他的头部不停摇摆,眼神却时不时地看向对方不同的防守破绽。 他的眼珠突然间转向对方左侧下巴,金胜来立刻稍微高举左拳,封住那一块漏洞,却将左肋暴露得更多了一些。 全峰的眼神又向下一摆,金胜来连忙又放下来左肘去挡那里的疏漏,没想到这一来一回动作幅度拉得更开了一些,右侧的面颊随着拳架的晃动而暴露出来。uu看书 ww.uukanshu 全峰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猛地击出左刺拳去攻杀他。 金胜来倒也不是吃素的,知道在猜拳的过程中暴露了自己,干脆趁着全峰出拳的空当,低头向下一闪,躲过了全峰的正面拳锋,与他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在这一轮的攻防当中,阿来主动搂抱了全峰,说明他心态已不像最初那样强硬了,居然开始向全峰示弱了。 没过多久,裁判上前将两人分开,当他们即将再次战在一处的时候,锣声响起。 全峰向阿来主动伸出一个拳头,跟他昔日的队友碰了碰拳,他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这个时候双方都知道,一会进入了第四回合,阿来还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一定会输。 全峰头也不会地向擂台角走去,准备去享受他最后一次的回合间休息。 而阿来只能自己去尝试着调整心态了。 全峰看着他的队友们先是对他发出似乎已经胜利了的呼喊,接着他们的神情变得紧张,像慢动作一样纷纷指着他的身后。 他听到全场的观众一起突然迸发出一阵惊呼。 他顺着队友们指得方向回头望去,阿来的重拳已经近在眼前。 148 让他们比 谁也没想到,在现场以及电视机前超过万名观众的眼前,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曾经朱山体校走出去的孩子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在回合间休息的空当,偷袭?! 全峰也没想到。 当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向他冲过来再回头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下意识地耸起肩膀,偏转头颅,尽量用猴脸头盔上厚实的海绵部分去正面应对金胜来的重拳。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所有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全峰被对方击中头部,整个人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像一根倒下的木桩直挺挺地摔向擂台角。 那里摆着队友刚刚放好准备让他休息的凳子。 凳子的边缘正对着全峰的头部,眼看就要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在场的观众们全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李晓琪在观众席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她的对面,何晴则面色惨白地抓着全振兴的手不住地发抖。 全峰的意识在他快要接触到凳子硬角的时候稍微恢复了一些,麻痹的神经又重新与大脑建立起了连接,总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挥手扫开了板凳,不过人却依旧重重地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主席台上,卢向东的脸色铁青,整个比赛一路下来顺风顺水,没想到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茬子,他顾不上跟身边面色不虞地领导多做解释,推开凳子离开席位向场内的教练们大喊:“中止比赛!快找医疗组!” 现场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何晴发疯了一般要从二楼的观众席上直接扑到擂台上去,全振兴好容易将她拦下来,却拉着她去找真正的球员通道。 李晓琪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她却被李卿源死死地按在怀里,满目流泪地看着擂台,嗫嚅着问:“爸爸,全峰不会有事吧?” 李卿源愁眉不展,却依然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没事,全峰肯定没事。” 可擂台上,全峰的状态谁也不好说,包括已经冲上擂台的医疗组。 他们将全峰翻转过来,仰面朝天地躺在擂台上,有人在确认心率,有人在看他的眼底,还有人呵斥着全峰围上来的队友们,叫他们给全峰留些空气,一时间忙成一团。 另一头,金胜来已经被两个教练倒挂着拖离了擂台,正在向篮球馆边儿的球员通道走去。 即便如此,已经有些失控的他依然在对着擂台上的人群大喊大叫:“放开我!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 现场上嘘声一片,电视转播也及时地将信号中止,画面却提前转给了正在现场等待赛后采访的王记者。 王记者眼神中的慌乱转瞬即逝,随后便换上一副久经训练的职业表情,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我们看到在比赛中稍微出现了点小意外,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积极地处理,至于比赛是否还会进行下去,我个人觉得不容乐观,但是具体情况一会我将在现场找到赛事负责人进行确认,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本该成为这次赛事最**的决赛演变成了这样的闹剧,是现场组织的不利?还是对运动员的筛选出了纰漏,亦或是……等等!我看到全峰选手好像重新站起来了,让我们把画面切回现场!” 王记者对着镜头吩咐完毕,导播却没有给她切换画面,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才知道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转播意外,今晚应该是不会再进行电视转播了。 而她必须得将在广场上的群众想办法安抚下里,至少要将他们留到明星上台演出。 王记者脸上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望着镜头,心思却全放在另一边的场地上,她迟迟未开口说话,还是摄像师提醒了她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因为她看到,全峰确实重新站了起来。 场上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也印证了这一点。 全峰分拨开过来搀扶他的医生,强迫自己还有些虚弱无力的双腿向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又是一步,他的脚像踩在风浪中的甲板上,可他依然向前走。 一路走到了擂台边缘,将整个上半身依托在有弹性的场绳上,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才对着金胜来离去的方向喊了出来:“裁判!叫他回来!没比完呢!还有一个回合没打呢!” 现场前排的观众有人听见他说的这句话,似乎不敢确信自己的耳朵,转头向身边的人确认着他是不是这么说的,随后这句话便在观众当中蔓延开来,现场的声浪居然像风掠过草原一样顺次低了下去,直至完全安静下来。 偌大个场馆,观众们甚至能听见隔壁座位上的人的呼吸。 他们听见全峰再次喊道:“裁判!把他放回来,跟我堂堂正正地打最后一回合!” 这一次他的声音准确无误,清晰无比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现场一片哗然,谁也想不到全峰居然还会要求比赛,而不是送对方去吃处罚,保送自己成冠军。 现场的裁判当然不会随便听一个选手在场上一时兴起的决定,而且他又刚刚从晕厥状态清醒过来,此时说什么胡话都不会被采纳的。 他们见全峰安然无恙,uu看书 ww.uukanh便决定留下一人来宣布比赛结果,其余人继续将两腿乱蹬的金胜来往场外架。 这小子果然力大,两个裁判几乎就要制不住他。 现场的观众们见到了他们的趋势,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让他们比!” 何晴被全振兴拽着走,还没到观众席的出口,见到身边的人突然这样喊了起来,气的她对观众们大叫:“比什么比!我儿子都那样了!你们有没有良心!” 可是观众们的声浪迅速淹没了她,整齐而划一地喊着: “让他比!” “让他比!” “让他比!” 何晴气个半死,一转身却见到自己的儿子正在擂台上按照观众们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挥舞着双手,竟然在鼓动观众向裁判施压! 裁判们见观众们声势浩大,不敢再擅作主张,忙派了一个人一路小跑攒到主席台下,仰着脖子对老卢喊:“主席,您看这怎么办?” 老卢此时已回到座位上,看到全峰这样的表现他的一颗心早就放了下来,在旁边市里领导的耳边低声确认了两句,回过头来对裁判们说:“让他们比!” 149 就在此刻 肉拳头即便包裹在厚实地绑手带之下,与坚硬而粗粝的树皮相撞之时,那痛楚依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它先是麻,然后感觉到疼,之后便**辣的,还没回过味儿来,便再次撞击在树干之上。 反复几次,血水和淡黄色的体液就会在白色的绑手带表面渗透出来,这时才是钻心的疼。 可是击打却不能因此而停止。 拳头击打在树木上发出的硬邦邦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湿哒哒的,听起来就像光着脚走在河边潮湿的泥地里,啪叽啪叽的。 全峰一度以为他的手烂掉了,不存在了。 就那么一直打下去,一天下来,树干上留下暗红与鲜红相间的无数拳印,那是先渗出的血还未干涸便被新血覆盖而形成的特有图案。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可渐渐的,指跟关节处的陈肉腐烂掉,生出新的嫩肉来,嫩肉又烂掉,还未结疤便又因为撞击而从中渗出血来,却终于不觉得疼了。 再继续打下去,嫩肉上生了嫩茧,嫩茧破掉露出嫩肉来,反反复复,终于在他双拳上长满了厚茧。 厚茧之下,关节似乎已经被磨平,那不过是新生的结缔组织将关节包裹而让人产生的错觉。 将手掌摊开,手指伸直,依然可以在手背上看到他的指关节高高地隆起。 那就是拳锋。 如同一把好刀,需要千锤百淬,反复锻打,直指开出一条锋利的刀刃来,如果赶上一块烂钢,定然还未成型便成废铁。 可秦学勇目光如炬,全峰确实是一块耐得住的好钢,才有了这样一双好拳。 柔软的关节慢慢坚硬起来,成为拳锋,而树木却不知不觉软了下去。 先是树皮下面传出空响,拳头撞击在上面的时候发出咕哒咕哒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杨树在任疼喘息,随后便在树皮上渗出些淡青近乎无色的汁液来。 那之后汁液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响,树干从颤动便成了摇摆,树叶如雨般落下,整个树都开始沙拉沙拉地响起来。 一记摆拳! 树皮应声爆开。 连续两记左右重摆! 树皮豁开大口,树芯的纤维寸断,整个张开来,还未继续发出声响,摆拳连续轰击,木屑左右飞溅,树干三下五除二便被掏空,只余对侧树皮还在藕断丝连。 对着最后的连接处一记后手直拳。 大树轰然而倒。 初时看上去不可战胜的敌人也只不过如此。 从全峰徒手打断了第一棵树开始,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什么真正的不可战胜的敌人。 那棵树是如此。 金胜来也是如此。 他站在擂台边缘,对着从裁判手里解放出来,气势汹汹杀奔回来的金胜来平静地说道:“你不是要毁了我吗?来,让你毁。” 阿来怒火中烧,大踏步转为疾奔,怒视着他冲跳进擂台,却被留在场上的裁判一把拦住,手指在脸上喝道:“哎!按规则来,小心我再次判你违规!” 阿来怒哼一声,像头狮子似的抖了抖鬃毛,晃着膀子独自走到全峰对角线上的擂台角,虎视眈眈地蹲了下来。 全峰坐在对面根本就不看他一眼,而是静静地调整着呼吸,等待裁判宣布下一回合重新开始。 充当助手的小五一边手忙脚乱地用毛巾给他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埋怨他:“你还比什么比,他违规在先,耍阴招偷袭,你不管他你这会儿都是冠军了!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万一输了怎么办?” 全峰陡然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觉得我会输?” 小五意识到说错话了,支吾道:“没……我这不是担心……” 全峰笑着看了一眼一边的老秦,老秦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这个决定当一回事,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全峰便知道还是老秦跟他更默契一些,便拍了拍小五的肩膀,用两只带着拳套的手夹过他手上的毛巾,将脸凑过去自行蹭了蹭,含糊地说道:“放心吧,你等着我把金腰带给你们夺回来。” 小五无助地回头望老秦,老秦与全峰如出一辙,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解释。 其实在全峰心里,他搞不清楚阿来对他哪来的这么大仇恨,即便已经交手了三个回合,他只感受到了对方挥来的拳头中裹挟着的不留余地的恨意,却依然猜不透原因。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想将这股恨留到场下去解决,他不能让这场比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在全市人民面前拿个冠军回去。 躺赢?被人在回合间休息时闷了一拳,结果换一个冠军回来? 他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不能看着阿来眼睁睁地变成第二个杨佳,那件事在他初入体校的时候造成的困扰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他必须将金胜来稳稳当当地留在擂台上,然后将这件事就此了结。 虽然他刚刚从短暂地昏厥中醒过来,脚下依然虚浮,可他知道,金胜来此时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他就是因为对在第四回合中击败全峰没有把握,才会赶在这个时候偷袭。 他此刻坐在对面,看起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可是全峰从他紊乱的呼吸和微张的鼻孔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与一棵树皮中渗出汁液来的杨树没什么两样。 主办方让场边的解说就场上的形式对观众做了番交待,说明了重新开赛是有根有据的,实际上背后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堂堂一场决赛就这么草草结束对谁都不好看,现在这样做也不过是在突发状况之后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亡羊补牢。 另一边王记者也接到了同样的任务,不过看转播的观众没有看到整个事件的过程便稍微好糊弄一些,在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之后,电视上的画面终于切回了现场。 此时裁判已经将两位选手重新叫道身边,再次重申了规则,这裁判还特意指着金胜来的鼻子说道:“你再次违规比赛组委会就会找到你的学校去并且向有关部门通报你的名字,以后你再也别想参加比赛,知道吗,这回给我规矩点!” 阿来似乎对他的威胁毫不在乎,不耐烦地点点头,只等着比赛重新开始。 场边锣声响过,两人如同再见面的仇人般立刻站在一处。 金胜来这次比刚才打得更凶,一拳比一拳更用力,似乎在用行动践行着他说的话,他要毁掉全峰。 全峰并没有选择跟他硬碰硬,摇闪着避开他的锋芒,却并未将距离拉得过远,随时伺机反击。 两个人谁都不向擂台边缘移动,只在擂台中心一块进行活动,对拼得异常激烈。 金胜来的重拳一拳接着一拳,一如他在体校时的风格,看来不管他经受多少训练,u看书 .uukansh.cm 这样本性中带来的拳路是永远改不掉了。 只是他现在的重拳比那个时候稍有章法一些,在省队训了四年,不至于打个重拳还像业余的一般。 一记后手直拳对准全峰的脑袋砸了过去。 全峰刚刚做过一个摇闪,身体的力道用老,临时再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金胜来觉得就在此刻了。 就在此刻了! 全峰也是这么想的。 他突然全速下潜,拳套擦着他的头顶掠过,一记左手勾拳,树皮终于爆开,又是一记左手连勾,勾在金胜来的下巴上,树芯暴露出来,汁液横流,树干摇摇欲坠。 全峰小步冲刺,贴身近打,连续三记后手摆拳,藕断丝连,金胜来已经不辨东西,竟然在脚步虚晃之间将后背和后脑亮给了全峰。 全峰左滑步接左手顺摆拳,转到对方左侧身位正中他的鼻梁,这一拳又将金胜来打得转回来面对着他。 一记蓄势已久的后手重直拳正在这里等着他。 轰! 全场起立,紧接着掌声如倾盆大雨般落下,随之一起落下的,还有金胜来的牙套和三颗带血的门牙。 15〇 路还长 掌声,音乐,漫天的彩条。 眼前的色彩是乱的,耳中听到的声音是乱的,整个思绪都是乱的。 全峰睁大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欢腾的世界。 他第一次切身体会他一个人的胜利居然可以变成一整个房间里的狂欢,其实这时他还不知道,他这场胜利甚至是全市拳击爱好者的狂欢。 金胜来趁休息时搞偷袭这一套为众人所不齿,全峰在倒地之后上演王者归来,英雄击败了刺客,这样的戏码永远被人津津乐道,哪怕这英雄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况且这个孩子在胜利之后并未表现出寻常少年人取得成就之后的那种狂妄,相反,他很谦卑,也很有风度。 在裁判确认对方输掉比赛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伸手拉刚刚被他击倒在地的对手。 在那一瞬间有人会猜想全峰是为了进一步羞辱对方才这么做的,也有人认为他做出这个动作不过是教练平时的要求,他此时做出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当电视台的特写镜头对准了全峰的脸庞时,他真挚诚恳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场上竞技,场下兄弟,这正暗合了彼时常爱宣扬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官方精神,两人上演一出一笑泯恩仇的好戏也符合在场围观者的价值观。 可令人遗憾地是金胜来并不买全峰的账,在地上捡起自己和着血水的牙齿之后,由医务组领着他,迅速离开了现场。 全峰便再没有靠近他的机会了。 随后便是热情的队友们冲了进来,将他抛向空中又接住,反复两次后,由两个个头差不多的队友一左一右将他架起,在擂台边缘转着圈向观众致意,活像一个高贵的展品。 有好一阵,全峰的双眼是不能聚焦的,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在观众席中找到父母的身影,可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挥手致意,队友们便扛着他走向了另一个角落,等他再回过头去的时候,便什么也找不到了。 这才是胜利的感觉,相比之下,四年前在勇者俱乐部获得的那场胜利倒显得有些太过小儿科了。 尽管那是他这一路以来的起点。 现场嘈乱一片,以至于王记者记过来采访他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懵的,望着对方伸过来的话筒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四年前应答如流的他早已不见了。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去组织语言,皆在于他刚刚穿越回来不过几个月,哪怕是和童年的自己共用一具躯壳,也不过像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旁观者自清。 而此时,经过了时间地洗礼和感情的沉淀,与这具躯壳共同经历了这许多是非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与之融为一体的感觉。 他沉浸在这种体验中无法自拔,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对这副躯壳的喜悲置身事外了。 王记者应该是问了他很多问题,不过最终能让他回想起来的只有那一句。 她问道:“全峰,我们都知道你在第一届少儿拳击比赛中同样走到了最后,拿到了赛会金腰带,这次卫冕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代表着你已经完成了预期的目标呢?” 全峰难掩兴奋的神情,但听她问到这句之后,立刻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郑重地看着她,缓慢而清晰地说道:“不,能卫冕我很高兴,但是我的目标不在这里。” “那么我能问问你的目标是什么吗?难道这次失败了吗?” 全峰笑了,转过头对着镜头,整个朱山市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记住了接下来他说的话,“我的目标是世界冠军,我还没上路呢,何谈失败!你们听好了,我的目标是世界冠军,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个真正的金腰带带回到中国来,带到朱山来,到时候我让你们每个人都挨个摸一遍上面的金子!” 说完,全峰丢下一脸错愕的王记者,跟着队友们一起走出员工通道,少不了,这帮家伙日后肯定会反复拿他今天说的大话揶揄他。 不过,日子还长,吹的牛逼只要实现了就不算是吹牛,而是真的牛逼。 他有的是时间去向那些质疑他的人证明,他说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由于策划组提前的安排,全峰没能在比赛结束之后就去跟家人会合,也没能留下来观看接下来的青年组四场决赛,而是登上了赛会为他们准备的所谓“胜利大巴”。 这一切都是模仿nba赛事赛后游行的庆祝方式,不过在朱山市,并没有像人家那么浓郁的体育氛围,也没有更多的人来关注拳击比赛。 该关注这场的比赛的人大多都已经出现在这个篮球馆了,是以这趟大巴游行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 相反,这大巴上顶着的高音喇叭不断地向沿街过往的行人高喊着“恭喜我市体校选手全峰获得第二届少年比赛的冠军”,搞得过路不明就里的行人纷纷侧目一脸懵逼。 原本的喜事被这么一搞倒显得场面十分尴尬。 要不是时节处在腊月隆冬,按照策划组的本意,冠军还要配合着大巴的宣传还要从巴士的天窗上露出半个身子向市民们挥手致意。 要是那样,全峰真恨不得让这大巴从自己的身上碾过去。 好在朱山市本不大,大巴刻意绕了两个路口还是很快地来到了中心广场上,这里的人们倒有很大一部分是没买到篮球馆的拳票而聚在这里和三两好友相约在一起看拳的观众。 他们见大巴缓缓驶入,当听清了冠军终于还是归属于朱山市的运动员,立刻在人群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全峰这才找到了一点胜利游行的感觉,随后他才意识到,懂得拳击,热爱拳击的人还是太少了,这么一起比赛,两处场地就几乎将全市的拳迷们聚拢到了一起。 这样看来他要走的路还太远,哪怕是他真的拿回了奥运冠军,恐怕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在众人瞩目之中,全峰在队友们的簇拥下,迎着礼仪小姐的引领走上舞台,从先一步到达会场的高副市长手中接过了那条金腰带。u看书 .uukanhu.cm 原来的高主任,现在的高副市长在听说少年组比赛会比较早结束,当即决定一定要亲自来现场将这枚金腰带交到全峰的手中,照他本人的说法, “大不了就在广场上跟观众们一起看大屏幕嘛,青年队一个本地的苗子都没有,我不去给全峰发奖,反倒要专门给他们发奖,这说不过去,这孩子第一得冠军我就在旁边,这次也一样不能缺席!” 不过,全峰看到高市长手里捧着那条金腰带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有点打突儿,等到那条金腰带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果然发觉了不对劲儿! 这特娘的还是当初老卢给他那条铝合金做的! 全峰面红耳赤地在众人的鼓动之下,将那枚腰带高高地举过头顶,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僵硬了。 他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找卢向东算账。 整个环节结束,他急匆匆地跑到后台寻找那地缸精的身影,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余顺吉老爷子正在拉着老卢的手亲切地交谈着,听到他的脚步声,两人一起向他望过来。 “别来无恙啊小伙子,你干的不错。” 151 1枝花 余顺吉的出现对全峰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个意外之喜,他冲过去拉住老头的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余教练,你怎么来了?” 余顺吉望着他的眼神充满慈爱,对在一旁笑着看两人重聚的老卢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想我,我说对方违规了你还把人家叫回来打一顿,这可有点疯啊?” 全峰向他挤了挤眼睛,“不是教练您总是说的吗?场上的事场上解决,那小子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好像挺恨我,我可不能让他下场了再找我麻烦吧?” “哟呵,行,你这也叫吃一堑长一智,这卢老板这会儿功夫可没少跟我说你的事,这好几年,你这小子就过年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也不说点有用的,”余顺吉将全峰的翻转过来,大拇指揉搓着他手背上厚厚的老茧,“这都是打树打出来的?没少下苦功啊,这也就是你,亏你能坚持得下来。” 卢向东在一旁帮腔道:“可不是吗,这小子平时跟个大人似的,还挺沉稳的,一提起打拳来就有股疯劲儿,这名还真没起错,活脱一个拳疯子。” “疯点好,又疯又沉稳更好,疯就不知道怕,我见过多少孩子,想疯都疯不起来,少有的那几个,一疯起来又收不住,他这样的真是难得。” 全峰见老头言语间对他毫不吝啬溢美之情,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连忙问道:“余教练,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办?” 余顺吉见他问得急,倒卖起了关子,瞧着老卢说道:“卢老板这次比赛弄的不错,我在省队待着没事,过来看看比赛,放松放松。” 听闻此话,全峰的年龄倒不至于让他脸上立刻露出失望之情,可终归是没初时那么兴奋了。 老卢在一旁看得好笑,提前帮余顺吉剧透了,他一拍全峰的肩膀,“瞧你那样,余教练这次就是专门来看你的,你要去省队了!” 余顺吉拦住他的话头,“哎,卢老板,你看你怎么给我说了,这次来我确实是奔着全峰来的,可没想到决赛居然是你和金胜来碰到一块了。” 全峰既然听到余顺吉就是冲他来的,倒也不着急了,既然了提到阿来的名字,便顺着追问下去,“阿来从我们这出去之后,在省队儿怎么样啊?” 余顺吉打量着全峰,眯起眼睛道:“你小子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对你吧?” 全峰点点头。 余顺吉却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平时打不上比赛,训练成绩也一直不好。” “训练成绩不好?那还这么厉害?那省队其他的队员得是什么样啊?” 谁知余顺吉却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他平时没这么厉害,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不过这次正好让我撞见了,全峰,你要去省队,决赛打得挺好,但是听说你们这次比赛没安排尿检是吧?” 老卢稍有惭愧,便说道:“本来就是不入流的比赛,只是办的热闹了点……” 余顺吉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头,眼神中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卢老板,民间能办起这样的比赛已经是很大成就了,不用对自己太苛责,全峰你这回已经十二周岁了吧?” “上个月刚过生日,十二周岁了。” “好,既然这样,你去省队本来就得给你做体检,尿检也是惯例,你别多想,不是说你成绩是靠兴奋剂才打出来的,顺便,我想叫那个孩子也去测一测。” 全峰本也没往这个方面想,在他看来兴奋剂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不说平日里能不能接触得到,就算接触得到,他也没钱买。 他知道的很多运动员最开始服用兴奋剂其实是为了快速提高成绩,有了成绩就有钱赚,收益是远远大过投入的,可他一个连国家正式承认的比赛都没打过的边缘选手,根本没必要去做这样的投入。 他更想不到就算金胜来已经是省队的选手,他用兴奋剂来参加这样的比赛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不通,便问道:“教练,你怀疑阿来用兴奋剂?他图什么?” 余顺吉却说:“我不是怀疑他,而是他在这次比赛中整体表现都不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胡教练为什么把他弄到省队去却不培养他呢?我就是想看看他是真是假,等我回去了对他也有个判断。” 全峰明白过来,余顺吉是惜才,生怕一个好苗子在不经意间被埋没了,这样的事情全峰也是希望看到的,毕竟同是一个体校出来的孩子,即便对方对他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恨,从拳击事业整体的角度来说那也不过是选手个人之间微不足道的情绪,远比不上多一个拳击好手更重要。 他问余顺吉,“教练,那咱们什么时候体检?” 老头指着他哈哈一笑,“你瞧这小子还猴急上了,我都联系好了,明天一早七点,你们这市二院的体检中心,我在那等你,金胜来那边我已经找人去说了,我让人跟他说赛会要补办一个体检,他就算违规了,但你终归没让他取消资格,说到底还是个亚军,能得一点奖金的,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你要是碰见他了可别给我说漏了。” 全峰心说这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可做起事来到绝不含糊,想的也算周全,便笑道:“哪能呢教练,那明天我等你,您晚上还有事吗?要不我请您吃饭吧,让老卢做东,我回去把我父母也叫上,您要真能带我去省队,怎么也得跟他们聊一聊,让他们放心才是。” 余顺吉还未答应,老卢在一旁倒先接上话了:“可怜啊。” 两人一愣,同时问道:“可怜什么?” 老卢做出啧啧的声音,假意撇着嘴,悠悠地说道:“想当初,郎校长求着这孩子去见他父母,好几回他都没让,还是您余教练有派头,这回倒反过来了,哈哈哈。” 全峰也笑,“老卢,你是不是觉得你请客有些肉疼了?故意这样损我?” “没没没,那怎么能,这必须是我做东,当初要不是我领着你去参加我那比赛,能有你今天,我总归是送佛要送到西的,你临走这顿饭别人还真轮不上。” “这不就得了,哪那么些废话。” 三个人正说笑着,辛艾穿着一身紧身运动衣和一帮跟她同样打扮的年轻靓丽的女孩一起在他们身边经过。 与他们相汇时,只是淡淡地向这边点了下头算作致意。 全峰碰了碰老卢,低声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不都要结婚了吗,这怎么又这样了?” 老卢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下,马上又亮了起来,“没事,不结了,辛艾要去首都发展了,她那个健身操挺火的,那边有个大机构说要捧她当健身明星。” “扯淡,他们捧你也捧啊,这跟你们结婚有什么关系?” “嗨,我不想让她继续干了,我现在钱也够,寻思让她喜欢在俱乐部教课就教,累了就在家歇歇,这不挺好的吗,她不干,说是那边找了她很久了,我既然不让她干,她就干脆跟我分手了……” 全峰闻言沉默了下来,没再接话,他从第一次见辛艾的面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愿意甘居男人的庇护之下的女人,老卢的出发点虽然是为了她好,可终归跟她的价值观不合,这样下去,就算将两个人强劝在一处,以后也终归还是会闹矛盾。 最后他也不过只能是劝老卢看开一点罢了。 他拍了一下老卢的屁股,笑道:“没事,卢大老板现在腰缠万贯,什么样的小娘们不爱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老卢还想像原来那样推他的脑门将他推开,伸出手去却发现这小子几乎要比自己还高了,于是便改掌为拳,锤在他的胸口,“去去去,别烦我,扯什么淡?余教练,您想哪吃?我安排。” 余顺吉正被这对忘年交的交往方式啧啧称奇,陡然被这么一问,忙说:“好说,随便,您定吧。哎,那个,把秦教练也叫上吧。” “那是自然,他就在外面大巴车上呢。”全峰说完便走在前头,刚迈开步子却又突然站住了,老卢在后面收不及脚,一脚将他的鞋踩了下来。 全峰也顾不上提鞋,对从后台边上探头探脑走进来的李晓琪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卢在一旁幸灾乐祸,轻轻撞他的肩膀,揶揄道:“得了,你的一枝花来找你的呗?” “别扯淡!”全峰甩下一句话,快步迎了上去,发现李晓琪身后他的父母也在,本想直接开口质问李晓琪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问候,“叔叔阿姨好……” “全峰,我在篮球馆里那么大声喊你你都不理我!你是不是拿了冠军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么快就翘尾巴,小心以后得不了好成绩!” 李晓琪一见他,连个过度都没有,掐着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育。 老卢和余教练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跟李晓琪的父母握手寒暄,一边说着“你好”,竟然一边将他们带离了后台,显然是要给全峰创造一个独处的机会。 全峰对他们的误会无可奈何,不过人都走了,便又追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来,看书 .uukashu 说好的,你以后给我当家庭教师,我怕你得了冠军就反悔,所以特意来找你,让你别忘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李晓琪手指着他的鼻子,“哈,你果然忘了,那现在知道也不晚,就这么定了!” “什么跟什么就定了,晓琪,你别闹,你自己那么聪明,好好学就行了,不用我教,而且我要去省队了,可能这两天就走……”他话没说完,就觉得李晓琪表情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省队?是不是在青州?” “对啊。” 李晓琪话也不多说,扭头就走,脑袋后面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下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弧线。 全峰莫名其妙地追上去,“你怎么了?” 李晓琪转过头来凶巴巴地说道:“你别烦我,去你的省队吧!” 说罢,这回是真的气哼哼的走了。 全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所措,这女孩这么小就如此无理取闹,长大了可还了得,幸好她走了,不然被她赖上可有的好瞧的。 全峰挠了挠头,瞧见天上的星星对他眨了眨眼睛。 152 药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辽阔无际的平原上白雪皑皑,触目所及的地方满是白色,远处的山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一条笔直地铁轨却在那白色的大地上划出了唯一的一条黑色印迹。 一辆绿皮火车自东南方的两道峡谷之间转了出来,一路向西北方行驶过去,濒临淘汰的旧式蒸汽车头不断地喷着滚滚地黑烟,却很快在半空中消弭于无形。 全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倚在两个软卧之间横着的小桌板上昏昏欲睡。 他已经连续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哪怕是在这样还算舒适的软卧里,他也觉得全身的关节都像锈住了似的,每个毛孔都往外透着难受。 更可怕的是他还将再坐上20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他心里不断地嘀咕,放眼全国恐怕只有青原省有这样的跨度了,从地级市去省城居然需要这么久,而朱山还不是距离青州最远的城市。 他想想就觉得可能跳车下去跑跑都比这痛快。 算上穿回来之前,他已经有近七八年没坐过这样的火车了,没想到这种只有在儿时站在火车站外数过车厢数儿的火车头居然还在服役,倒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这辆车就慢悠悠地载着全峰,向着他憧憬的胜利之地驶去,他昨天顺利通过了体检,终点是他朝思梦想的省拳击队。 从此,他的人生就真的要拐进拳击这条路,而不再是像以前一样,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做白日梦了。 只是这体验的时间太过长,让人充满疲惫。 不过,同行的两个人,将近六十岁的余顺吉以及再次成为他未来队友的金胜来看起来对此却颇为习惯,两个人在车厢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余顺吉站在地上高举双手在行李架上翻着包裹不知在找什么东西,金胜来躺在对面的上铺翘着二郎腿耳朵里塞着waklman的耳机翻看着一本从列车员手里买来的杂志,里面的文章八成是胡编乱造的多,可打发时间却也足够了。 余顺吉终于放下了胳膊,手里多了一卷卫生纸,对两个人随口说了句:“你们在这好好待着,别乱走。”不等他们回应便拨开推拉门出了包厢。 全峰头顶的上铺一直空着,余顺吉一走这包厢里就剩下他和金胜来两个人。 车厢静了下来,全峰才有空打量他这个昔日的队友,他发现除了四年前那点模糊的印象已经两人在擂台上的交锋,他对这个人其实完全不认识。 对他的了解也仅能从他的行头打扮上做个粗浅的判断,身上换来换去总离不开各个名牌的运动服自不必多说,他丢在枕边的那个walkman就是全峰小时候想要却不可得的宝贝。 不过金胜来显然没把那东西当做一个宝贝来看,机壳上几乎贴满了乱七八糟的贴纸都挡不住的划痕就说明了这一点。 他家境不错,这是自然的,不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托关系进了省队。 全峰自知与他大概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见对方沉浸在自娱自乐当中,他也没必要当个打搅别人的讨嫌鬼,于是继续将双眼放到窗外千篇一律地雪地上,说不定偶尔还能看到无处过冬的狐狸在乱窜,总归是比这哐哐当当的火车有意思多了。 过了一个山洞,汽笛声响起,推拉门被人敲响两声后自行拉开了,乘务员这次推了一箱雪糕过来,问道:“有人吃雪糕吗,2块一根。” 全峰刚要摆手拒绝,金胜来在上铺摘下耳机,躺着从裤兜里拽出一张五块钱来,裤兜里子被带了出来,零钱撒了一床,还有两个钢蹦叽里骨碌掉在地上不知所踪,他也不去管它,把钱递给乘务员,“来俩。” 也不知怎么的,火车似乎就是有这样的传统,明明是数九隆冬,外面天寒地冻,车厢里却烘得像个火炉,着实叫人难受,可一下子吃两根雪糕也着实有点夸张。 他在旁边冷眼瞧着,没想到乘务员走了之后,从上铺横过一根雪糕来,他一抬头,撞见阿来的眼神,“接着,车里热。” “谢谢。”全峰没跟他客气,话匣子却借着这个举动打开了,他一边剥着纸质的雪糕皮一边斟酌着说道:“你这次回来……就为了参加这比赛吗?” 全峰避开了两人之间的敏感话题,没想到阿来顶头就是一句:“我才没那么无聊,我是为了毁了你。” …… 空气再度凝结,一时间车厢里满是尴尬的气氛。 还是全峰先笑了笑,说道:“那你现在还想吗?” “想,当然想,可想又有什么用呢?”阿来歪过头来舔着雪糕,“我又打不过你。” “你觉得打赢了我就能毁了我?” 阿来微微一愣,随后说道:“好歹算给你点教训……” “那你为什么非得给我教训呢?” 阿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连着咬了三口雪糕,接着连棍上沾的也舔个一丝不剩,这才说道:“你知道吗,从你进体校的第一天我就讨厌你,什么少儿冠军,一个破野鸡头衔也敢拿来吹,可后来我发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要是放到现在,当年的马涛肯定打不过你。” “马涛去哪了?” “他升青年队了,年龄到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别打岔,我说你呢,”金胜来把在嘴里咬得稀烂的雪糕棍扔在小桌板上,“那时候我就想,你不是想去省队吗,我一定比你先去,占了你的名额,看你难不难受!” “你可真是……闲的蛋疼。” “是吗?是有点吧,可是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你才练那么两天就能比我们辛辛苦苦练上好几年的要厉害?” 可能这就是天赋差异吧,全峰拢了拢头发,没多说话。 “可是谁他妈知道,你知道吗,去了省队之后那胡教练根本就不让我比赛,连他妈训练的时候都瞧不起我,训得最多的也是我,训练完了收拾场地的也是我,后来你猜怎么着,我跟他大吵了一架,嘿,从哪之后他到轻松,彻底不管我了,你说他收了我家的钱,他是不是不要脸。” 全峰看着他因为激动而逐渐扭曲的脸,心想这孩子的家境帮了他,却也是害了他,而且他现在恐怕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不管我就不管我,我用他管,后来他找到我,说要么让我拿出点成绩来,要么就送我回家,我上哪拿成绩去,他也不让我比赛,后来他就说训练时候表现好点就行了,让我自己想办法去。然后我就让我老爹给我弄了这个。” 金胜来坐起来,从脚底下的背包掏出一个蓝白色相间的纸盒,随手丢到了全峰怀里。 全峰捡起来一看,上面满是英文,有两个单词他还能认得,“这是……类固醇?你真……”他想起余顺吉交待他的事,将后半句咽了下去,“你真胡闹,你用这个?” “哟呵,行啊,你还认识,我爹妈都不懂,我骗他们说省队要求的,好队员才能吃这好药,吃了这个我就能成主力,他们就给我买。” “你说这是省队要求的?省队卖给你的?” “胡同洲,他暗示过我无数次了,用就用呗,我也没用多长时间,就两个多月,你看,这次不是立竿见影,差点就把你干了,怎么样你也来点呗,我送你。” 全峰望着金胜来的眼睛,那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让他竟然有些不寒而栗,他不是怕对方这个人,而是惧怕他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这个举动才是真的要毁了他。 全峰扬起那支药,在手中晃了晃,然后丢了回去,看对方这个态度,似乎还不知道余顺吉已经掌握了他服用禁药的事实,只是他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掺杂着胡教练的事,他本可以将这管药留下来当做证据,可想了想,这实在是没有必要,他只需要知道省队里有这样的情况,然后时刻提防着一些就好了。 原来这省队也不像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光鲜,在成绩的压力下,简直是个泥潭,谁又能保证看起来一向正直的余顺吉老爷子到底有没有涉及呢。 “我用不着这个,你想赢我,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训练呢,走这样的捷径是有副作用的你知道吗?” “那我管不着,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似的,三拳打断一棵树,我可没有那么硬的拳头,要想赢你,还不许我……” 正说着,推拉门开了,余顺吉面色铁青地站在外面,他一言不发地走进来,转身将门带上,突然间扯过阿来的头发将他从上铺摔到地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嘴巴子,“你个小王八蛋,你自己不争气,还要拖累别人吗?这东西吃完了是毁你一辈子的,你说,uu看书 ww.kshu真是胡同洲那小王八蛋让你这么干的?” 全峰在一旁使劲将老头隔开,这才不至于让气头上的他将不敢还手的金胜来打坏了,他本来就少了三颗牙,这一着急说起话来更加漏风,“是他又怎么样,谁让你在省队,天天念叨全峰全峰,我就要证明自己比他强,在人最多的时候打垮他,我就是输了而已,你要怎么罚我,悉听尊便!” 说完他脖子一梗,别过头去。气的余老爷子的手直哆嗦,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个小王八蛋,尿检的结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就是我安排的,这点玩意谁也瞒不住,你以为正规比赛你吃了这东西能让你去参加?听胡同洲的,他这是往毁了带你,你听着小子,回去之后,你跟我训练,姓胡的那边我来摆平,等你十七岁的时候我保你顺利进青年队,而不是靠着这个东西,混到半道让人扔到街上去,吃这个毁了一辈子的还少吗?你听我的吗!” 全峰从金胜来的眼神当中明显地看出来,他被余教练的一番话震撼到了,他从没想过真的会有教练说出要对他负责的话来。 他瞪着余顺吉,就那么大睁着眼睛流下泪来。 过了好久,他终于说到:“谢谢你教练,可我不是这块料,现在全峰也来了,你好好教他,让他替我,替我们朱山多多地拿成绩回来吧……” 153 管闲事 自从金胜来眼中含着泪说出那句话之后,三个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任何跟这件事有关的话题。 车厢里总是沉默的时候多过三人互相交流的时候。 因为他们都知道,金胜来本就天赋不佳,若自小刻苦训练说不定还能勉强够得上在体制内混口饭吃,去下面哪个市里的体校当个助教也算是种出路。 可他一路走来,心中失衡太多,竟至于走上了歪路,他说是连着打了两个月的类固醇,可是谁又知道他真正开始动这个心思的时间呢。 在他这个年纪,不过刚刚十五六岁,本就是体内自身激素分泌旺盛的时候,原本老老实实地配合合理训练是真的有可能在竞技水平上迈一个重要台阶的。 可是他不懂类固醇这类激素的风险,一朝使用觉得效果非凡,在训练中如有神助,肌肉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这些都不断强化了他的心理暗示,只要用多用类固醇自己就能无限制地变强。 他就这么一步步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滥用药物,说不定他的身体已经被毁了却不自知。 待他这之后慢慢停药,那些可怕的副作用就会逐步地凸显出来,痤疮长斑烂脸都是小事,真正可怕的是对内脏的摧毁和激素的失衡会直接将他拖入深渊。 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难以保证,又谈何去做运动员出成绩呢? 还是那个前提,滥用药物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体坛都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任何一种体育项目,只要是运动员为了成绩有利可图,都有过量使用禁药的风险存在。 可是像金胜来这样,只是为了谋求一点身边人的尊重,就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实在是有些不值,也令人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说,这尊重的价值有些太过昂贵了。 余顺吉自然懂得这些,可他的良心让他不能告诉金胜来这些事情,他怕这孩子心性不定,一朝断绝了希望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 他决定将金胜来留在身边也是为了待他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再提他另谋出路,如果就这么直接将他踢出省队,也许这个人就彻底毁了。 全峰作为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又在俱乐部里算是资深的拳友,对于兴奋剂的危害也常有耳闻,从他的角度来看金胜来,更多的也只能是惋惜。 尤其是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让全峰替他和朱山市取得成绩。”也许他说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情绪激动,话赶话蹦了出来,未必有多少真心。 可在全峰看来,这无疑是一种责任。 当一个人的实力受到了竞争对手的认可,对方才会将自已在意却无力完成的事情交托在他的身上。 全峰在自己的心里,给未来的取胜之路上又加了一块沉重的砝码。 第一块砝码,是卢英南的信任,第二块,则是金胜来只走了个开头的路。 …… 全峰在穿越回来之前数次因做生意而到过青州,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城市,最直观的感受来说,出了火车站面对的第一条马路就要比朱山市的宽上不少。 可那都是他对这个城市20年之后的印象了。 这次一下火车,他便发现这座城市原来跟朱山市相比,其实也并未相差太多,街道两旁的矮楼风格都是一样的。 车站前拥挤做一处,争抢着客人的小旅馆老板和三轮车师傅不遗余力地高声叫嚷,若是对他们不做回应,还有激动的上前拉拽行人的举动。 余顺吉领着两个一眼瞧上去就比普通孩子强壮得多的少年倒还有些震慑力,一路上没什么人会伸手拦他,顶多是匆匆问上一句“住店吗,有小姐。”再不然就是“我这车电动的,你到哪,我这快!” 他们三人一路拨开人群,挤到公交站等车。 在这的车站牌上,全峰倒是看出青州比朱山大的证明来了,朱山不过只有6路公交车,青州则足足有上百路。 这跟真正的大城市比起来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却也配得上是青原省的首府了。 公交车很快就到,余顺吉小声叮嘱了一声:“把你们的包拿到前面抱着,别多管闲事……”话音还未落,三人便被后面无数的乘客一窝蜂拥进了公车厢。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瞬间,全峰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迈步上的车,回想起来似乎是叫后面的人生生架上来的似的。 他正在琢磨余顺吉说的别管闲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到距离他仅一步之遥的一个姑娘正一手拉着吊环另一手一边护着背包一边奋力张开手肘保持着与身边人的间隙。 这姑娘侧脸还挺好看,他正这么想着,去见一只手从姑娘的斜后方伸了过来,两个手指间亮晶晶的一闪,姑娘手上的背包就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只手像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他急抬头,姑娘似乎专注于和身边人的对抗,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钱包已经从口子里被拽出了一半儿。 他算知道了,原来余顺吉说的别管闲事就是这个意思。 可他终归不能视而不见,就算余顺吉吩咐过了,可也得稍微做点什么,要么到底还是良心不安,于是全峰下意识地猛咳嗽,想要提醒那女孩。 谁知那女孩还没听见,却见到划她包的那个贼恶狠狠地对他比着夸张的口型,“艹你妈,找死,再咳嗽我能死你!” 全峰本来不过是提醒一下,uu看书 ww.uuanshuom 女孩能注意到就自己将包收好,没注意到也就算了,毕竟如果不是全峰看见了,她这包丢也就丢了。 可谁知道这贼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再看周围人的脸色,原来大部分的乘客都知道那贼在偷包,可没有一个人出言提醒,都在装作无事发生。 还有两个居然在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瞧全峰的热闹。 全峰怒从心头起,这下不管还不行了! 那女孩和他隔着两个人,这时候过去那贼肯定已经跑了,全峰干脆悄悄用脚勾住他和女孩中间那个人的脚,谁叫你他妈不管事还笑话我!他这么想着,突然一转身配合着脚上使了个别子。将那人猛地推飞了出去。 一下子撞在那贼的身上。 那贼手里攥着包来不及躲闪,只好将包扔在地上用手去接撞他的那个人。 全峰在另一侧也装作伸手去扶人的样子,“哎,对不起啊!”他一边儿大声喊着,一边顺势扑了过去,手最终却没有扶摔倒的那人,而是就着那贼没有防备,一拳闷在那贼的下巴上。 “艹,叫尼玛你偷,还他妈瞪我!” 154 你3个,我4个 全峰一出手就觉得这拳没落到实处,虽然一拳打到了对方的要害,按照他惯常的发力习惯,这拳该让那人晕过去才对。 现在那人只是大幅地向后仰倒,慌乱之中双手还胡乱抓扯两边挤在一处的乘客,一下子带倒了一大片,有女人高声尖叫起来,整个车厢顿时乱做一处。 也不知是谁在喊:“打架啦!有人打架了!” 司机望着后视镜大喊:“都别乱动,危险不知道吗,再打我就直接给你们开派出所去!” 说着众人便感到脚底下公交车底盘剧烈震动,油门声陡然加大,似乎这司机真的要将惹事的人往派出所送。 全峰拽着一旁座位靠背上的扶手连忙大声叫:“没打架,没打架,有人偷东西!” 说着他将地板上被众人踢来踩去落了无数脚印的可怜奶白色女式长钱包一把捞了起来,递给那位女失主。 女孩扑闪着因受惊而瞪圆的大眼睛忙不迭地将钱包抓了过去死死地攥在手里。 全峰见她这模样也不在意她是不是会多说一句谢谢,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物归原主就算心安。 没想到他刚将钱包递过去,原本刚刚提起速度来的公交车却突然一把方向拐到路边,车里的人东倒西歪惊呼一片,这一声还未响完,立时又响起更高的一声,等声音真正落下去,公交车已经猛地刹停在路边,扑哧一声气泵响,前后车门一起打开了。 司机叫道:“刚才谁喊得偷东西!下车!” 全峰还未搭话,周围的乘客纷纷冷眼瞧着他,同时在刚刚还挤得分不开人的车厢里努力地跟他保持了半步的距离。 全峰见他们这模样,立刻就明白了,看来这小偷猖獗,他们这是怕连累自己,他话不多说,向着站在他对面的这群乘客扫视过去。 那些人此时又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依次避开了他们的目光,就连那个被他救回钱包的女孩也在眼神闪烁了两下之后,将脸别了过去,装作不认识他。 全峰登时火冒三丈,还偏偏就想较这个劲了,他干脆就站在公交车中间整理起刚才扯乱的衣服来,这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羽绒服左侧袖子的后方,接近肩膀的位置上有一处长长的口子。 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人不知什么时候用小刀划得,他一直面对着那个贼,不可能是他划得这一刀,他猛然警醒过来,这偷东西的贼还有团伙! 他心中隐隐后怕,幸好是在冬天,穿的衣服还厚实,这一刀不仅划露了他的羽绒服,甚至连里面套的毛衣都划破了。 如果是在夏天,他这条胳膊的韧带非得被割断了不可。 他终于知道这一车人为什么这么冷漠了,贼人胆大,下手狠辣,又成帮结伙的,普通人哪敢跟他们做对。 可此时他心中的愤怒要远超过那一丝丝的害怕。 他对着乘客一拱手,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浪费你们时间了,藏在你们之中的那些朋友,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下车?” 全峰知道自己这举动有点不太划算,可是穿越回来久了,之前在社会上好容易培养出来的谨慎和世故不知都丢到哪去了,少年意气倒是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而多了起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暗想自己这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说罢,他昂首挺胸地从前门下车,乘客们眼神中开始有些不忍,还有一个老大爷悄悄地跟他说:“好孩子,你下车赶紧快跑。” 看来车上这本地的原住民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一个外地来的愣头青才会惹这样的麻烦。 他向余顺吉瞧了一眼,那老头混在乘客当中对他微微笑了笑,看意思是让他放心的去,又见他碰了碰跟他挤在一处的金胜来,大声说道:“阿来,你也跟他下车吧。完事赶紧回去。” 他这么一开口,车上的乘客齐刷刷地回头瞧他,老头子又对着乘客们中间藏着的那些面孔说:“我老头子就不下去了,人老了,打不动了,你们俩谁要是受了伤,就千万别回去了,丢人。” 余顺吉这话在乘客间引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像聚在一起的苍蝇一样嗡嗡地交头接耳起来,话题也不过是在猜测这爷三个的来历。 正在这时,余教练右脚突然撤了半步,一只匕首斜刺里扎了出来,却正好让他避过,老头肩膀一抖,一拳已经挥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个矮瘦的青年从旁边的乘客群当中大头朝下栽倒在地,直从公交车后半截的三层楼梯上滚到了后门边的平台上,结果司机刚刚开的后门正好成了他的出口,他滚落的势头不止,直接栽出了公交车外。 余顺吉跟没事人似的,笑道:“我说了我老了,不下车了,你们赶紧去吧。” 全峰和金胜来见老头陡然露了这一手,也就放下心来,三步并两步抢先跳下公交车,站在一边儿的马路牙子上反倒跟那帮伙贼叫起板来。 那些隐藏在乘客中的阴狠面孔互相对视了一眼,拨开自己身边的乘客,从前后两门鱼贯下车,直接形成包围之势,手里都亮出他们随身携带的在铁轨上压出来的自制片刀来,向着两人虎视眈眈。 司机见这情况,等他们下完了立刻将门关了起来,他发动了汽车向前开出了一百米又停了下来。 回头对着余顺吉说道:“艹!老先生,对不住了,我就也只能做这个了,一会那俩孩子要是受伤了,我给你直接拉医院去!大伙,你们谁要着急就这儿下车吧,今天这趟线不走了。” 有人立刻不满地喊:“你就停这么远,谁敢下车啊,你再往前……” 这人话没说完,就被乘客们的目光将后半句给瞪了回去。 乘客们有人给余顺吉让座的,有人跟他套近乎寒暄的,更多的人挤到公交车尾部,趴在窗户上使劲向后面望去。 全峰和金胜来背靠在一处,两人谁也不见慌乱,对方大约都是十五六岁二十出头的半大小子,从身形上来看也不过是敢于斗狠的普通人,他们两个的水平此时不相伯仲,哪怕年龄比对方小,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全峰拿手点着对方的人头挨个数过去,“一个,两个……七个,总共七个,我四个,你三个。速战速决。” 阿来不同意,“凭什么你四个,我来四个!” 全峰见他自从火车上说出那样的话来之后,果然心中的不服气依然还在,正要调侃他两句,已经有被他们惹火儿的匪徒手握着尖刀叫嚷着向他冲了过来。 全峰不敢怠慢,uu看书 ww.co 那刀再破也是个利刃,被划上一下断了肌腱当即便会失去行动能力,可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学拳击的小屁孩了。 呃……终归不是那么小的小孩了,一米六八的身高与稍矮的成年男人也相差无几。 他正面迎着那刀刃,拳头却后发先制,一拳击中对方的要害,那人直挺挺地歪倒在地,刀滚出去老远。 一口气没喘完,另一人也赶到了,全峰这回仰头让开他的刀,拧过他的手腕便是一记过肩投,那人的腰部撞在马路牙子上发出喀啦一声脆响,嘴里的哼声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儿便戛然而止。 全峰没有直接把他扔出去,而是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一拧,又是一声脆响,这回那人却只是眼皮子稍稍动了动,没多做任何反应。 他手里那把刀落在了全峰手里,全峰将它在手中颠了颠,往空中一抛,不过他不会玩刀,落下来去接的时候差点划破了手指,他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刀当啷坠地,被他一脚踢飞到远处。 再次用手点指着对方,“一个,两个……哎,五个!”转头对金胜来说,“这回多的给你,那三个是你的,我就来那两个。” 金胜来气的如猛虎扑食冲入敌阵,高声抱怨:“你他妈当我傻哪,你都干了俩了!” 155 新环境 两人三下五除二,痛快地解决了这批蟊贼,打完之后一时间竟一个逃跑的都没有,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此时此刻,连一个清醒的都没有,全放躺在地上了。 不过两人也不算是完全的全身而退。 全峰还好,身上没受什么伤,只不过一开始便豁开一个大口子的新羽绒服彻底报废了,那口子的位置开的不太地道,随着他揍人的动作噗噗向外射羽毛,白色的小鸭绒漫天飞舞,此时点缀在这几个蟊贼中间,风一撩拨便和着沙土滚动两圈,真真儿的称得上是一地鸡毛了。 金胜来就没他这么幸运,凶徒们见着全峰出手凌厉,眨眼之间便放倒了两个同伙,等他再次出言嘲讽的时候已然学得更精明了一些。 站在靠近金胜来那侧的三个家伙同时向他发难,他躲过了前两刀,正逮着一个机会揍倒一人却被另一侧刺来的刀子划伤了脸。 一时间鲜血飞溅,很快染红了他的衣领,他勃然大怒,自此再没给那些小贼机会,全部如数揍倒,临了还骑在那个划伤他的人身上一顿猛锤,直到那人吐出两颗牙齿昏死过去。 就这样,算上余顺吉干掉的那个倒霉蛋,车上藏着的八个蟊贼全数报销,短时间内是做不了恶了。 不过全峰看他们竟然敢如此猖獗的在公交车上实施与抢劫无异的偷窃,说不准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在纠缠着,便拉着金胜来赶快离开现场。 哪知道这小子挣开了他的手,跑到那个已经掉了两颗牙的家伙旁边,摆过他的脑袋对准嘴巴又是一拳,掰开下巴一看,又取了一个满是鲜血和口水的门牙在全峰面前晃了晃。 “这回凑齐了,这我他娘的心里还平衡一点。” 全峰这才体会到阿来到底有多记仇,合着他是拿这帮小贼当自己那么出气呢,他当下也不多言语,这事越快翻过去越好,两人至少在最近的一段时间还是队友,别再闹出什么矛盾才好。 全峰是真的被朱山体校那些事搞得有些怕了。 抬头见到那公交车居然还停在不远处,当即不多犹豫,拉着金胜来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一上了车,那司机先向他们两个竖了两个大拇指,一边发动汽车又一边叮嘱道:“你们这些傻小子,就是年轻气盛,他们这帮人来头大着呢,我看你们以后这段时间还是少坐公交车吧,保不齐哪天你们要是落了单,未必还能像今天这样了。” 全峰对他笑道:“大叔说的是,以后我们注意点就是了。” 司机满意地点点头,又在后视镜里问:“小伙子,你到底还是受伤了啊,要不咱们直接去医院?我这趟线正好路过,中间咱们就不停了。” 金胜来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余顺吉,发现老头正关切地看着他,他顿时脸有些红,便对着这少有的关心他的老人摇了摇头。 余顺吉又用眼神跟他确认了一遍,便高声对司机说道:“师傅,您还是按照原来的站点停,这孩子没事。” 经过这么一番小插曲,全峰发现车上的人再看他的眼神中冷漠淡了不少,反倒是在一些人的眼睛中能读出些害羞来。 他和金胜来一路挤过人群去跟余顺吉汇合,中途不少乘客要主动让座都被他们推让掉了。 只是在经过那被偷包的女孩身边时,她突然间扯了全峰的手一下,全峰略带惊讶地望过去的时候却见她早就将头故意底下,又转向窗外望去。 全峰手里多了一个纸条,打开来一看原来居然是个电话号码。 金胜来一把抢了过去,忿忿不平地对着全峰耳语:“你小子怎么处处占便宜,明明是我受伤了,她看不见吗,再说你个小屁孩要这个有什么用!” 全峰看着他一嘴的青胡茬刚冒出半截来,便故意气他:“谁叫我长的清秀呢,女孩都喜欢帅哥。” “呸!不要脸,女孩还不喜欢肌肉男呢。” “肌肉男怎么了,别人想长还没有呢。”全峰说着故意摆了半个劲霸男装的姿势,见金胜来气的直翻白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说:“好好好,给你不就是了,你要不敢约她,我可以帮你打电话,不过看那姑娘的模样,你叫阿姨可能差不多。” “放屁,我叫阿姨,你叫姥姥!” 男孩子之间开这样的玩笑再稀松平常不过,全峰也不往心里去,他倒是对两人一同经历过这样的危险之后,关系取得的紧张而感到有些高兴。 至少比在人生地不熟的省队里还要分心去提防这么一个报复心极重的家伙要好得多。 …… 最终,全峰一行还是架不住一车人在突遭变故又安然无恙之后的亢奋情绪,不断地对他们嘘寒问暖直至刨根问底,恨不得将这三个人,尤其是两个见义勇为小英雄的家世都问个底儿掉,他们只得决定提前下车,打车回到省队。 省拳击队依然隶归青州市体育学校管理,这学校从大门望去比朱山体校还要老旧不堪,灰褐色的碎石浆涂料早就脱落地斑驳不堪,可一进入学校内部就能看到,在隔着操场的另一侧立着不少塔吊,显然有新的大楼刚刚破土动工。 余顺吉叫金胜来领着全峰去宿舍认路,自己则去办公室替这两个孩子跑手续。 省拳击队同样分为青年和少年两队,与朱山市不同的是,省队手中握有的资源要比朱山市大的多,所以并不存在两个队之间相互倾轧的现象。 省队青年队一方面靠着在各级体校直接吸引苗子,另一方面在各级体校中要是发掘出潜力超群的少年也会直接吸纳到省队自有的少年队来提前着重培养。 这两条腿走路让青原省队这两年不断地发展壮大,甚至在全国平级单位中都可以逐渐占有一席之地,是不容别人小觑的生力军队伍。 都在青原省内,与朱山市体校的境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可两支队伍也有相通的地方,省队建立时间不比朱山市的拳击队早上几年,也就称得上是前后脚。 省队建队不到一年的时间,朱山市就紧跟上级步伐成立了市拳击队。 可以说在建队经验方面,两队是半斤八两,就算是从培养运动员这个角度来看,省队与市队比起来,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也就是凭借着资源优势之利,让省队的面貌看上去还算不错。 如果真的深究起来,这里大多数的教练培养运动员也并不懂得什么科学训练方法,这与国内的大环境也脱不开关系。 他们并不能将拳击和人体各项指标有效地建立起来,训练起队员来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茬接一茬的运动员送到他们手里,总有那么两个天赋秉异的能够出头。 可这种情况下练出来的高水平运动员更加依赖个人天赋的高低,在个人身上的成功经验并不能向更多的队员身上推广。 省队和市队之间也没少安排互相学习优秀经验,可受制于上述原因,真正积攒起来的经验是少之又少。 也有部分有进取心的教练将眼光投向了国外,可真正职业拳击的那种看起来高刺激和高风险的赛场表现又让绝大多数有能力做决策的人不敢让国内的选手去复制国外尤其是美国的先进经验。 他们对国外拳击的片面眼光使得他们认为那些拳手背后的训练方式也一定具有风险,如果我们的选手一旦照搬他们的训练方法而出了问题,他们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另一方面,国内拳击唯奥运金牌为上,职业拳击的打法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学。 这些都成了国内拳击选手进步的巨大阻力。 全峰还算幸运,本身具有来自未来的超前眼光,自小就从未将科学的训练方式落下,这才在将他的身体天赋发挥到了极致,同时又遇到了秦学勇这个家伙。 虽然老秦的训练方法有些偏门,甚至风险不小,很容易就在打树种树的过程中不经意地造成训练过量,反倒对身体产生伤害。 不过这反倒歪打正着地将全峰强悍的身体潜能催发了出来,风险倒是没有,拳头却已经快接近成年选手的水平了。 全峰在见识过胡教练的试训之后,本身就没对省队的训练水平报多大希望,不过他知道,这里能够成为他拳击生涯真正的起点,并且这里有着比市队好的多得多的训练环境。 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宿舍楼也是刚刚落成不久的新楼,与操场隔着两排厚厚的绿化带,外墙刷着的白漆还是崭新的,还没有老化的迹象。 每间宿舍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洗澡的时候还要去学校统一领票然后排队了。 宿舍里依然是上下铺结构,不过这里的下铺全部都是木质的学习桌,桌子上方才是铺位,这比朱山体校的宿舍进步了一大截。 住了四年如窝棚般的宿舍,全峰对这新环境满意得不得了。 忙不迭地开始收拾他的床铺,u看书.uukansu却在清理随身背包的时候掉出了一封信封。 全峰捡起那封信,看着上面虽然清秀却有些刻板的字迹,当即认出了这居然是李晓琪写给他的。 他这才回想起来,背包里装着一大包临上车时送站的李卿源硬塞给他的零食,他和金胜来都是运动员,对那一包膨化食品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也就没仔细翻看。 这时他将背包里的东西翻出来,那封信才终于曝光出来。 那里面装的是张明信片,上面写的话语很简单,“小峰,这是我的地址,见到了马上给我回信哟,我还有很多问题没弄懂,想向你学习学习。” 明信片的结尾上还花了一朵小花,花蕊赫然是一个可爱的笑脸。 全峰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有些感动,明信片的后两句是他那次在她家骗她开门时候说的话,居然被她稍作改动用在了这里。 他琢磨了一下,想到这个时候qicq应该已经诞生了,可是他训练起来几乎没什么心思去上网,他查看了宿舍里也没有网线,于是觉得就这么体会一下复古的感觉,跟李晓琪做个笔友也蛮有情调的。 有时候,等待的滋味才是最甜美的味道。 156 你是我的朋友 全峰顺着漆着木纹的铺边梯爬到上层去收拾自己的铺位,鼻腔里是新装修后还未散去的淡淡味道,手掌触碰到的是体校统一发放的摸上去还有些浆硬的被褥。 冬日暖阳纯粹而直接,在窗户外斜射进来铺在他的面前,一切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全峰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金胜来则在他正对的铺位下方,对着学习桌上的小镜子检查他脸上的伤口。 那道伤口不算深,但终归还是破了相,金胜来对着镜子唉声叹气,变换着各个角度观察着它,似乎这样就能将那道疤痕看没了似的。 不过总的来说,这间宿舍里的气氛还是让人感到放松的。 这时,宿舍门突然被打开了,从门外莽莽撞撞的冲进一个人来,迈步进屋见到金胜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哎哟,废物回来了?” 全峰在朱山体校已经习惯于将被子叠成豆腐块状,此时正叠了一半儿,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去看那个人。 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被汗水浸透了的黑色跨栏背心,下身则是普通的黑色运动裤,却也沾满了泥土的痕迹,手里随意提溜着一对儿红色拳套,正向宿舍门外高喊:“哎,你们瞧,谁回来了?” 全峰再低头去看金胜来,此时的阿来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全然没有跟他在一起时的硬气,反而像只受了惊的鸵鸟,任那人怎么咋呼,都只是低着头不做回应。 那人两声招呼过后,便听见门外走廊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到了宿舍门口陆续停下来,接着就有几个脑袋在外面探了进来。 他们只看了一眼,便纷纷笑起来,“哦,这不是你们宿舍那个废物吗?前阵子不听说去打什么比赛了吗,我一听是朱山,还以为这小子干脆逃回老家去了呢,”说着那人从门外挤进来,拍着阿来的后脖梗子,“怎么样小废物,那野鸡比赛拿着好成绩了吗?” “你说哪个比赛是野鸡比赛?” 全峰冷不防在上铺开口,倒将那个家伙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他,见是个生面孔,便又笑道:“哟呵,这还一个呢,你是哪冒出来的,这有你的事吗?” 眼前发生的事让全峰大致明白了阿来的处境,若不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备受欺凌,也就不会铤而走险,宁愿打类固醇去透支身体也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可以说,眼前的这帮家伙都是金胜来走上这条难以回头的路的客观帮凶。 若不是阿来目前还名不见经传,没有更多的成绩和利益驱使着他,恐怕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虽然说到底用药比赛是金胜来意志不坚下做出的个人选择,可他总归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判断事情的时候更多的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现在看来,他的这些队友就是影响他的重要因素。 而这些人,马上也将成为全峰的队友。 他强压着心头怒火,瞄准了问话那人所站的位置,手一撑上铺的围栏便从床上直接跳到了地上。 那人没想到他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下,赶忙后退了半步,这才没让全峰的脚踩着脖子,这么一来,一直捏着金胜来脖子的手却也松开了。 全峰跳的位置很准,正好将金胜来挡在身后,却与那人贴面相对,这个距离一比对,那人比全峰高了半头,却不到一米八的样子,想要看到全峰的长相就不得不向后退了半步。 这么一来,看起来就像他被全峰的气势逼退了一样,整个人的气场便先弱了半分。 自穿回来,全峰对身边人的态度多持事不关己的态度,只要他们别影响到自己的拳击之路他便不会对他们的遭遇多做干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卢英南为他打断了别人的腿。 他那时候才意识到,如果他的行为更加积极一些,也许就能避免很多事情的发生,所以他现在就那么做了。 他微笑着向对方伸出手去,平静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全峰,那个野鸡比赛的冠军,阿来的前任队友,现在即将再次成为他的队友,你们这是找全峰有事吗?” 省体校对私下斗殴管理得极其严格,一般的学生倒还真的不敢在宿舍里明目张胆地怎么样,那人感受到全峰话里的挑衅意味,却也只是将手抽回来,回头对着门外一群人夸张地甩着手:“完了!我被废物带回来的同伙摸了,我也要变成废物了!” 门外哄堂大笑起来,可是众人笑了一阵却见到全峰也在跟着笑,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便将笑声渐渐地收敛了,换成一副恼怒而带有威胁地眼神看着他。 领头那人看着全峰的笑容终于忍不下去了,抬手推了全峰一把,全峰早有防备,他两脚前后微微错开站立,这一下推过来,他硬是纹丝不动,依旧笑着看那人的表演。 那人瞧了他一阵,眼神居然先怯了,冷哼了一声,迈步向外走,临出门对着全峰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别让我在实战的时候碰见你,你给我小心点!” 说完便气哼哼地躲门而出。 其他人等见状,发现没有更多的笑话可看,便也对着全峰点指一番,散掉了。 只留下他们的那个室友孤零零地站在屋里,茫然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见两人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大概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便也说了句“废物。”转身出门去了。 待他们走后,全峰转身问阿来,“这就是拳击队儿的队友?”这才见到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着一把匕首,攥得骨节发白,隐隐颤抖。 全峰认得那匕首是公交车上那帮小偷手里的那种,一指长的刀刃上缠着白胶布,uu看书 .uanhu只留了三厘米的刀尖在外面,想来是阿来在那个时候偷偷藏起来的,看来他早就知道回到宿舍之后会是这样的场面,今天要是自己不在场,说不定会在谁的身上发生什么惨剧。 全峰庆幸刚才自己还算冷静,没有因一时冲动而跟这些人动手,一旦打起来,金胜来保不齐就会用这刀去刺他们,那样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他走过握住阿来的手,待他稍微冷静一些之后将那把匕首慢慢取了过来,轻声道:“没事的,他们都走了,你放心,以后我在这儿,没人再敢那样对你。” 金胜来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了下来,他的眼圈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发红,抬眼看着全峰,说道:“峰子,他们欺负了我四年!” “四年了!没人看得起我,他们都说我是走后门来的,教练也不待见我,他们全都孤立我,这宿舍原本四个人,后来他们为了不跟我在一起,全都搬走了,就连刚才的那个,他不过是去年才来的,刚来的时候还人模狗样的假装跟我挺好的,现在也跟他们一起这样对我,我真的就快要受不了了!” 金胜来几乎要嚎啕起来,全峰站在他身旁,虽然觉得这个动作有点gay,可还是将对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你放心吧,你是我全峰的朋友,以后他们谁也不敢再这样瞧不起你!” 157 入队 余顺吉做为青原省拳击队的创办发起人之一,同时他也是最早在队里任教的那批教练当中硕果仅存的一个。 尽管这几年,他主动提出给青年教练机会,让出了省队主教练的位置,可是他的地位超然,说话做事依旧有着很高的分量。 四年之前,他亲眼看着新接替他上任的年轻教练胡同洲迫不及待地开始用这个位置敛财,可是碍于他那时刚刚让位不久,顾忌着领导们的看法,不便于出手干涉队里事物,怕落得个让位不让权的名声,也就只得在冷眼旁观,任由胡同洲在队里胡作非为,把个好好的拳击队往深渊里头带。 也亏得他给省队打的底子不错,胡同洲又自有一套他的小九九,才让省队不至于下滑得那么明显,相反到还有些蒸蒸日上的劲头。 最近这一年来,因为胡同洲对队员们横征暴敛,有实力没钱的打不上比赛,有钱没实力的人在队里养了不少,却也出不了成绩,只凭着几个既有钱又有些实力的孩子勉力支撑着,每年能在各级比赛中拿回一些奖牌了。 可那些奖牌也只是队里的荣誉,对于十几岁的年轻队员来说,几个荣誉足够让他们获得满足,但是他们的家长不行。 省队严禁队员私自接触社会上的企业和商家,更不允许利用一些头衔到外面赚钱,所以不管为队里取得了多大的荣誉,最后运动员赚的也就只有那点死工资和一些微末的奖金而已。 跟他们的家长给胡教练塞得钱比起来,那真是九牛一毛。 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也就有越来越多的家长往省竞管中心寄匿名检举信告胡同洲的状。 可是一来胡同洲的成绩不错,二来他又会做人,从不吃独食,那些检举信如石沈大海般被压了下来。 虽然如此,家长们当中也有不好惹的主,要么锲而不舍的告,要么找能量更大的人来管,总之不管怎么样,保着胡同洲的力量终于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 老教练余顺吉看准了这个时机,也是希望用自身的影响力,将这个缺口弄得更大一些,毕竟省队之于他就如同亲生的孩子一样,他总不能看着别人利用他的孩子挣钱,然后再毁了他的心血。 他这才向领导申请,表明重新出山的**,又向对方保证在不动现有拳击队架构的基础上,自行选材,自行培养,虽然用得都是省队的名号,用的也是省队的训练基地,但是却与胡同洲的拳击队完全独立开来。 他这样做的目的倒不是非得要给胡同洲上眼药,而是想向上级证明,现有的条件下拳击队的成绩可以更好,有了更好的成绩就可以吸引真正的商业代言,而不是只靠着剥削队员和家长的那点钱敛财。 当然,后半句他没跟任何人提,也不可能跟任何人提。 竞管中心的领导们为了敲打敲打胡同洲,同意了余顺吉的请求。 全峰就是余顺吉招来的第一个队员,以后他将在除了队内混合集训的时间之外,只听余顺吉一人的训练安排。 这是省少年拳击队前所未有的待遇,放眼整个中国,从没有哪个运动员在省队就配备了专属教练的。 全峰也算是命运使然,叫他赶上了。 他入队的手续由余顺吉亲自办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一番折腾下来时间也已过了下午。 金胜来中午领着他去食堂吃过饭,见余顺吉迟迟未归,眼看着就错过了下午集合训练的点,他也不清楚余顺吉要给全峰怎样的安排,又不想独自回队里报道去面对那些他讨厌的面孔,于是便一直留了下来,陪着全峰一起等余顺吉回来。 终于,在操场上已经亮起路灯的时候,余顺吉才带着确切地消息回到宿舍来找全峰,见到金胜来也在这里也只是扫了他一眼,没做过多的表示,而是直接对全峰交待:“明天去外面补两张2寸照片交上去,以后你就跟着我训练,现在先去队里跟大伙见个面,以后少不得要相互配合,来了新环境你可别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样惹事了。” 全峰自然是满口应下来,起身便要跟着余顺吉出门。 金胜来见余顺吉自始至终没有提到他,便赶紧追上来问道:“教练,那我呢?” 余顺吉看他那急切的样子,猜到他在意着火车上自己给他许下的承诺,便顿了顿,说道:“你也跟着来吧。” 金胜来的脸上今天第一次浮现出雀跃的神态,先抢上一步帮余顺吉扶住门,急切地表白道:“教练,以后我一定跟你好好练!” 余顺吉见他这样,不忍将他就算此后加倍训练也未必能练得出来的事实告诉他,眼下保住他这口热乎的心气儿,说不准以后会有奇迹发生呢,便对他点了点头,率先走出门去。 省队有自己专属的拳击训练馆,占地近600平方,各项设施以及训练器械一应俱全,u看书ww.ukanshu 再不用像在市队的时候跟别人轮换着抢一对儿能配的上套的拳套了。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细看之下,这些器械当中,跟力量训练相关的设施少之又少,不提勇者俱乐部现在的规模,哪怕与四年前健身房刚创业的时候相比,也是颇有不如的。 再一问才知道,省队还有一个单独的力量训练馆,是所有运动队合用的,除了教练给安排的训练时间之外,运动员个人想要去训练需要单独申请健身卡。 哪怕是这样,那里面的设施跟勇者比也是有差距的,至少由于使用的人少,日常维护起来便有些懈怠,不过终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就是了。 全峰这才感到心里稍微有了点谱,盘算着一会儿集合结束了问问余顺吉他的训练安排,再跟他直接申请个健身卡,以便日后独自加练的时候用得到。 三个人进入拳击馆的时候,胡教练刚好将队员们集合在一起训话,全峰放眼一瞧,队员们分列两排,一共大约有二十多个人,规模不算大,可是队员们的精气神却都很充足。 胡教练见到他们进来,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只是简单地向余顺吉点了点头,并没有停下讲话的意图,还是余顺吉抢先一步大声说道:“胡教练,你稍等,我这有个新队员,给大伙介绍一下。” 158 训话 胡同洲和余顺吉向来都不对付,这是省队众人皆知的事情。 可这种矛盾终归只是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涌动,两个当事人谁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挑开这块脓包,免得这暗疮下藏着的秽物突然爆出来,弄的一塌糊涂而不可收拾。 胡同洲此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给德高望重的老教练面子,而是直接拒绝道:“哦,余教练,你来的正好,我这正有重要的事要说,你让他在旁边等会吧。” 余顺吉自是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跟他争个先后,便拉着两个孩子等在一旁,听胡同洲给队员们训话。 胡同洲清了清嗓子,却先望了站在余顺吉旁边的金胜来一眼,故意咳嗽了一声,对他说:“金胜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到我这儿来报道,还不赶快归队?” 金胜来好容易才捞到跟余顺吉一起训练的机会,哪还愿意就这么再回去,迟疑着迈了两步,回头瞧着余顺吉。 胡同洲当即借题发挥,“怎么了,金胜来,你磨蹭什么呢?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队里待了?” 按理说省队所有的队员都该归胡同洲管,他说这样的话本身没多大毛病,可是除了在场的队员之外,几乎所有能接触到管理层的教练以及助理教练们都知道余顺吉老爷子最近在忙乎什么。 他胡同洲自然也不例外。 他对余老教练这种分化他权力的做法十分不满,却又不敢真的在上级面前提出质疑,此时拿金胜来开刀,不过是做给余顺吉看的姿态。 余顺吉知道他是冲自己来的,这孩子倒先成了出气筒,原本他对收下金胜来还有些迟疑,就是怕惹得胡同洲不满,闹出什么笑话来。 没想到胡同洲反倒先出了一招,他也就只好见招拆招了。 他将站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的金胜来拽了回来,对胡同洲笑着说:“胡教练别对孩子发火,在哪听不是听,就让他在我这听吧,回头要是听漏了什么消息,我再去跟上面求证,你先讲你的,别耽误大伙的时间。” 余顺吉张嘴就递了个软刀子过去,他话里的意思在明白不过,将“听训话”换成是“训练”便是他的真实意图,那句“跟上面求证”则几乎是明着告诉胡同洲这事上级是同意了的,相信他不会听不出来。 两人的这一次言语上的交锋算是余教练先胜了一局,胡同洲翻了个白眼,不再对这件事多做评价,而是面对着他的队员们直接宣布他要讲的事情。 “各位队员们,你们来到省队的时间有长有短,训练水平也是有高有低,但是你们应该都听过一句话,咱们国家培养的运动员生命周期跟寻常人不一样,普通人是一年一年的过,咱们则是四年四年的过。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有人接茬,“奥运会?” 胡同洲想说相声似的立刻应道,“对,就是奥运会,不要以为奥运会离你们有多遥远,实际上自从你们迈进省队的大门开始,最终的目标就是参加奥运会,不要以为在省里的比赛取点小名次,在全运会上露露脸你就是个名人了,你狗屁都不是,差的远呢!” “这还算是好的,还有的人来队里三四年的时间,省里的比赛都取不上名次,怎么去外面参加大型的比赛?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连二级运动员都不是,你还想混吗?我看你趁早离队得了,别拖大家的后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狠狠地盯着金胜来,直看得他面颊发烫,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才继续说道:“我说的谁,谁心里有数,不要仗着家庭条件好就觉得自己安全了,傍上多大的树你也不是个布谷鸟,怎么着你也叫不出响儿来。” 胡同洲说完见整个训练馆里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都在用讶异的目光瞧着他,他自知最近是被余顺吉的事搅得心烦意乱,不知不觉便有些失态,他搓了搓下巴,轻咳一声掩饰掉尴尬,这才转回正题: “大家伙都知道,今年是奥运年,悉尼你们这些孩子是甭想了,但是四年之后,你们很多人的年龄也到了参奥的标准,一般拳击这个项目,运动员的运动生涯可以比较长,但是你要是个天才,巅峰来的也早,我期待着四年之后的雅典你们当中能有人被选到国家队去,不要像这批青年队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们省队最终还是要给国家输送人才,你们要是没有这份上进心,也是一样,趁早改一行饭吃还不晚,你们十几岁的年纪,干什么都还来得及。”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的队员们,又落在全峰的脸上瞧了一会,那眼神的含义有些复杂,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 望着这个四年前被他刻意忽视掉的孩子,他不知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如果这孩子像他当时设想的那样,仅仅是略有天赋,最终埋没在朱山市队那糟糕的环境当中,他的选择就是对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在他的代领下,青年队居然没有一个能出成绩的孩子,去年的全国拳击锦标赛上,排名最高的那个孩子叫马涛,也不过得了个第五名的成绩,将将够得上二级运动员的标准,除此之外,再无所获。 带队成绩不佳让他陷入了目前的窘境,而带队成绩不佳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选人出现了问题。 全峰出现在省队,一旦打出些名堂,就是将他竭力掩盖的问题掀开了一个盖子,这将让他的帅位更加岌岌可危。 可话又说回来,他现在急需要一个人能够站出来,uu看书w.uukanshucm 帮他取得成绩,否则,光凭目前的战绩,他也一样坐不牢这主教练的位子。 所以他对全峰的感情是充满矛盾的,他只希望余顺吉带回来的只是个花架子,这样第一种风险对他来说便不复存在,可一旦全峰真的有些本事,就又要轮到他做选择题了。 是选择变着花样毁了全峰,就此将他埋没掉,还是顺水推舟,将全峰取得的成绩安到自己的头上。 全峰是余顺吉带回来的,在这方面他已经占了先机,胡同洲再想要邀功的难度不小。 几乎是短短的一瞬间,胡同洲在他的脑海里就做出了当前条件下对他最优的选择。 他见停顿得够久,所有人都在咂摸他刚刚说的话中的味道,便踱着步,将目光重新吸引到他身上,跟着他一起缓缓走到全峰面前,停了下来,说道:“你们新来的这位队友叫做全峰,我们曾经在朱山见过一面,是位非常有实力的小运动员,当时可惜年纪太小,没能来到省队,不过该来的迟早还是要来,现在来了也不晚。” 他拉起全峰的手,转身对他的队员们说道:“这孩子是我们队的希望,今年下半年的全国少年拳击锦标赛的章程上面已经在拟定了,到时候我会派他出战64公斤级的比赛,好好给我们争些荣誉回来!” 159 赌约 将一个新入队的孩子直接这样甩到众队员面前,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这是胡同洲有意为之。 相比于给拳击队当主教练,他更擅长的是算计人。 这是他在看到全峰跟着余顺吉进来的这短短一瞬间的时间里想到的一石二鸟的奸计。 在体制内打拳能够参加的算得上够分量的比赛只有有限的那么几个,对于年龄不满十六周岁的少年队员来说,全国少年拳击锦标赛则是其中分量最重的一个。 一般来说,每年的六月中拳协会提前公布比赛章程,参赛选手的人选则由各参赛队自行上报。 在青原省拳击队,选择人选的权力自然就掌握在胡同洲的手里,他让谁上,谁就可以上。 在他带的这些队员里,有因给他塞钱不到位而屡屡打不上重要比赛,也有自觉塞到位却被送的更多人给挤掉比赛名额的。 此时全峰一出现便占去一个他们苦求而不得的宝贵名额,怎么能不心生怨恨。 而胡同洲就是要这种效果,他要让队员们孤立全峰,给他日常的训练增添些麻烦,最终给了他名额,却出不了成绩,再用这个当借口踢掉他。 失去了全峰,余顺吉取代他的威胁就自然消弭于无形了。 另一方面,退一万步来说,全峰顶住了训练的压力和队友的排挤,真的在比赛中取得了成绩,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举动便成了投桃报李之举。 无论以何种形式,说到底,全峰的这个名额是他给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凭着这提下埋下的一步棋去跟上级邀功,起码也要分走余顺吉一半的功劳再说。 胡同洲抛出了他凌厉的反击,他自知这情况处理起来颇为棘手,以余顺吉的秉性和惯常的作风大概接不住他这一招。 轮打拳,胡同洲在余顺吉面前是小字辈的,但是轮当一个小人,一万个余顺吉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有些得意地望着余顺吉,等着看他的反应。 果然不出他所料,余顺吉当即表示了反对,他眉头紧蹙一脸恼火,不过表达的却还算委婉,“胡教练,这不太好吧,全峰刚来,一切还不熟悉,参赛名额还是优先给老队员们,实在不行,咱们搞个队内实战,能者优先嘛。” 胡同洲当然听得出来余顺吉这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嘴上说着优先老队员,最后一句却暴露了真实意图,他哪能搞什么队内实战,真要能者优先的话他还怎么收钱。 不过,余教练这么一说却正好中了他的下怀,他本意就是要打压全峰,现在他主动送上参赛资格对方却婉拒掉了,日后打不上比赛就怪不到他脑袋上了。 再退一万步说,全峰哪天走了狗屎运还能出头,他也可以将责任推到余顺吉头上,谁让是他亲口说的把机会让个老队员呢。 他正要沾沾自喜地应下下来,全峰却抢先一步开了口,“谢谢胡教练了,我肯定珍惜这个名额,至少给咱们队拿个冠军回来!” 余顺吉听他说了个谢字就知道这孩子要往上冲,紧忙在后面拽他的胳膊,哪知道他还是慢了一步,到底没能拦住全峰的话头。 本以为就算应下来,日后顶着压力努力训练也就是了,谁知道他还有后半句。 他居然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将要拿冠军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不仅胡同洲目瞪口呆,连余顺吉也在一旁直嘬牙花子,这小子即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这也太生猛了点。省队里的人谁不知道全国比赛的名次是那么好拿的? 全国少年拳锦赛的二三名就能凭得上二级运动员了,拿了冠军则直接是一级运动员,十二岁就拿到拳击一级运动员无论放到哪个地方去都能称得上是天才了。 全省少年队里,总共二十多个孩子,多数都是在省里比赛混个前五名,顶着一个没多大用处的三级运动员头衔一晃就是好几年,直到升青年队的年纪,要么再进一步在青年队继续等着比赛机会混更高级的头衔,要么就直接黯然离场就是。 少数几个有二级运动员的都是在青原省内主办的锦标赛借着主场之利弄个好名次,即便这样,冠军还常常叫外省来的运动员拿去。 像他们这样的水平就更不用提去别的省主办的锦标赛上比赛了,到那去除了说是可以实战练兵,其他的实际意义聊胜于无,偶尔能从别人的手里抢个二三名回来,那也还不过是个二级运动员而已。 全峰一来就能参加全国少年拳锦赛本就让这些习惯于混日子的队员们感到不满了,他居然还上来就要拿冠军,这摆明了是没瞧得起他们,正是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们脆弱的自尊心。 拳击队少年都是血性男儿,当即有人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全峰的鼻子破口大骂,“吹牛逼,你算什么玩意,就你还拿冠军,你配吗?” 胡同洲通过向全峰抛出一支橄榄枝而身处不败之地,无论全峰应不应下来于他本无损失,余顺吉选择不应,那自然他就准备着跟他们慢慢磨。 哪知道一句话没说完,余顺吉避开的雷全峰这愣头青竟然直接主动撞了上来,还自己带了一颗更大的雷,将整个队伍里不满全都炸开了。 他见有人骂全峰,当然不会出言制止,他要的就是全队一致对外排挤他的效果,原以为这情绪需要慢慢酝酿,可现在看来,全峰帮他将这个过程给省了。 余顺吉在一旁也在暗自责怪全峰有些太过莽撞,他不知胡同洲一反常态地一见全峰就主动示好是什么用意,但是大的方向他心里是清楚的,无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只要不接他这第一招,他也就无从施展后续的那些坏招,所以出于他本身不愿与人相争的性格,自然而然地想要通过拒绝这名额来保护全峰。 可他作为全峰的代管教练又不能在队员信心满满往上冲的时候打退堂鼓,那也太长他人志气了,此时见到有队员已经骂起来了,他打算再做一回和事佬,还是搞队内训练赛,亦或者跟上级申请,在全国锦标赛之前赶着办一场省级锦标赛,叫全峰现在省里打出些名堂再去更高级的比赛,这样队员们也不会有太大的质疑。 都怪今年赶上奥运年,除了全国大型比赛还在照常进行,其他各省省内的比赛审批都要比往年麻烦不少,办省级比赛能不能赶得及还另说呢。 余老教练在一旁发愁,琢磨着怎么开口,那边全峰已经跟人家针锋相对上了,他一眼就认出说话的这家伙是中午闯到他们宿舍来的那个人,看样子他在少年队里应当是有些分量,至少还算能带起些风浪的人物,他跳出来则正合全峰的心意。 全峰听他一连串地质问也不着恼,反而笑眯眯的对他说:“我现在是朱山市的冠军,我就能是全国冠军,不比一比怎么知道牛逼是不是真的?” 他这么一说,队员们都笑了,打头那人笑得尤其夸张,回头对他的同伴们说:“这人傻逼吧?傻逼中的冠军差不多,你以为得个芝麻粒大的冠军你就能拿全国冠军了?” 全峰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uu看书 ww.uukansu 一股压迫性的气势油然而生,没等对方话音落下便追问道:“我要是得了冠军,你怎么着?” 那人见状也不甘示弱,止住了笑容,仰着下巴对全峰说道:“你这是要跟我打赌呗?行,你说赌什么吧,老子奉陪!” 全峰目光又柔和起来,换上了自信的笑容,“我初来乍到,没什么给你的,我输了请你一年的饭票怎么样?” 那人哈哈大笑,不屑地说道:“谁稀罕你那破饭票,当老子吃不起饭啊?” “那你说要赌什么?” “我赌你当着全队人的面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爹!然后还得给爹洗一年臭袜子,然后,再饶我一年饭票。” “行。”全峰云淡风轻地应了下来。 金胜来和余顺吉都不干了,拉着全峰问他要干什么,他摆了摆手,反问对方,“我赢了冠军,你怎么样?” 那人倒也痛快,“我跟你一样,刚才我说的那些,我挨个给你照做一遍,怎么样?” “那你准备好香皂吧,飞马牌的药皂不错,我这个人不喜欢用洗衣粉洗袜子。” 16〇 学走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场赌约算是定死了,两位当事的教练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说什么都会显得小家子气。 尤其是胡同洲,全峰同意参赛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他不相信一个刚刚来到省队,之前只打过几场外围比赛的菜鸟能一举在全国性的大赛当中夺魁,一鸣惊人的事情之所以惊人,就是因为它出现的概率太低了,低到近乎为零。 于是他语气严厉地批评了他的队员,脸上的笑意却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他还要感谢这帮愣小子,让他原本就稳赢的局面又多了些好戏可看。 想象一下,余顺吉处心积虑地找了这么一个所谓的“天才”来动摇他的根基,结果一上来就被搞得灰头土脸,还得管他的队员叫爸爸,那将是一个多么动人的场面。 到时候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他将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作为主教练,他少不得要当个和事佬,好好地看看余老头这早就该回家养老的家伙脸上的精彩表情。 胡同洲这样表现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可是另一头余顺吉的脸上却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就像他初次到朱山体校见到全峰时一模一样。 没人知道这老头在想些什么,也许他仅仅是脑子转不过个来了吧。 晚上回到宿舍,他们的室友却没有出现,床铺上的枕头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搬空了,大概是以这种方式来表明他不喜欢全峰的态度。 全峰对此根本无所谓,他的目光放在遥远的世界舞台上,又怎么会在意身边的这丁点儿小事,像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该吃吃该睡睡,刷牙的时候嘴里插着牙刷到处溜达,牙膏沫子顺着手背淌下来,弄的哪都是。 反倒是金胜来,他经过今天下午训练时这一趟算是彻底从胡同洲的队伍里脱离了出来,以后就要和全峰一起,跟着余老教练训练了。 也就是说他们三个现在是一波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全峰要是当着全队人的面儿叫人家爸爸,他自然是面上无光。 他看着全峰那无所谓的样子气的七窍生烟,越看全峰到处掉牙膏沫子越不顺眼,最后无名火直冲脑瓜顶,张开嘴语气冲的能噎人一个大跟头, “哎哎哎,你别到处溜达了,你要刷牙就好好在一个地方刷,一会儿你自己拖地啊!” “哦”全峰噘着嘴让牙刷在嘴里快速进进出出,应着一声又带出一摊牙膏沫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金胜来气的在地上跳起来,“你哦什么哦!有你这样的吗?” 全峰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说道:“我一直这么刷牙,原来在朱山的时候你不也见过吗,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气性?” “在朱山谁管你是谁,现在是现在!”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全峰对他咔吧咔吧眼睛。 “你是真傻还是假不知道?我说的是你刷牙的事吗?”金胜来跑到门后将拖把拽出来,恶狠狠地在他掉落得牙膏痕迹上猛杵,“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赢了我就能上天了?这队里哪个家伙都比我强,也没见他们得个冠军,你就那么愿意给人当儿子?” 全峰撇他一眼,“谁说我就得给人当儿子,你怎么不觉得他得给我当儿子呢?” “你?你!你哪来的这么多自信!” 全峰跑到宿舍内的独立卫生间里把牙膏沫子一口吐掉,又接着水龙头漱了漱口,将嘴唇边上沾的水一把抹掉,说道:“自信点不好吗?” “可是自信是自信,实力是实力,你真觉得你能得冠军?你就不怕到时候输了,真的得管那个小子叫爹?”金胜来急了,拽着拖布堵在卫生间门口,皱着眉头看他。 全峰瞄他一眼,便自顾自的洗脸,说道:“要是真输了那也是愿赌服输,叫爹也得叫啊,谁让我答应下来了呢?” “所以我说你就是傻啊,干嘛说那样的大话。” “你这不又绕回来了,”全峰将香皂在手里搓出沫来,一边闭着眼睛往脸上揉,一边说道:“人啊,活着就得有点自信,这是我琢磨了好久才想通的。” 全峰自然没法跟他说自己是在人世上行走了四十多年才总结出来的这点经验,只是跟他说:“你刚来到这世界上时,谁也不认识你,自然谁也相信不了你,那时候你怎么办?你就只能自己信自己,先相信自己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然后你才敢去做,你想想你小的时候第一次学走路。” 金胜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想不起来那时候的事。 全峰也没指望他能想起来,只是让他有那样一种感觉,“你第一次迈步的时候你想过万一摔倒了怎么办没有,你没想过,因为那时候你做的所有举动都是下意识的,你老妈给你下一个指令,你就懵懵懂懂地去做了,然后你就摔倒了,在地上哭,可是后来你还是学会了走路不是吗?” 金胜来拄着拖布把儿若有所思,听全峰继续道:“那时候你可不知道害怕,那时候的你是最自信的,哪怕摔倒了也敢站起来,下一次再迈出一步去,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你不仅学会了走,后来你还会跑了,你还能大跳,哎,你能大跳吗?” 金胜来听他讲道理讲的深沉,后半段突然不正经起来,气的将拖布把甩在一边,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就是我自信的来源,后来你为什么不自信了,是别人告诉你不行,你开始不信,后来你果然失败了一次,这下说你不行的人更多了,你就开始想是不是你真的不行,然后你就自己也不信自己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过程?” 全峰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又补充道:“每个人一开始都是自信的,这是人的本能,不然人就没法活着,所以我相信我能拿冠军,就一定能拿到。” “就像你相信自己能在朱山市那比赛上夺冠一样?” 全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开窍了,不过那次不一样,那场比赛不需要我有什么自信,因为实力决定了那冠军就是我的,”全峰推开他,从他身边的与门框之间的缝隙中侧身挤了出去,“这次也一样。” 金胜来被他大言不惭吹牛逼的气质震撼到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这才追问道:“可是一旦你要是失……” 全峰回过头来瞧着他,打断了他说的话,“你要是不总是提醒我,我根本就不会去想,失败了再说,大不了让人嘲笑一顿,下次再找机会找回场子来不就得了,你可真是墨迹。” “从来不去想……”金胜来在嘴里小声嘟囔着,他这时才真真正正地体味到他和全峰的差距来自于那里。u看书 . 都说相由心生,那么身体上的强大也同样来自于心灵上的强大,相比之下,他那颗因受人排挤便要去尝试禁药来提升身体的心灵就显得过于脆弱了。 如果说身体上的差距还可以通过刻苦训练去追一追,可这种心灵上的差距,便是可望可不可及的了,哪怕人再努力去刻意改变,多年来形成的潜意识也很难扭转过来。 金胜来面对着全峰的背影顿时生出望洋兴叹之感,只觉得昨天还在朱山市那个快要烂透了的环境里一起在身边摸爬滚打的队友此时已经是奔向海边天际的一尾白色帆船,正涨满着风帆向更远的目标驶去,而他依然被困在岸边的浅滩泥沼里动弹不得。 全峰爬上铺,见他还在卫生间门口发呆,便叫道:“嘿,快回来睡吧,你在那戳着干嘛,味儿好闻?” 即便追不上他,可总有些事情是他能做到的,“呸,总比你爱当人儿子强,你要打比赛总得先训练吧,你打算怎么练,我陪你就是了。” 全峰看着突然间振奋起精神的金胜来颇感欣慰,他一头倒在床上,将被子盖在身上,“训练不用操心,老余跟我说好了,明天早上六点,校门口等他,你要陪我就早点睡吧。” “关灯。” 161 训练场 青州市的清晨比朱山的似乎要更暖和一些,不过也许是由于城市工业要比朱山发达得多,吸进肺里的空气总感觉有一股煤渣子味。 全峰和阿来一早就守在校门口,两人着厚厚的羽绒服正比赛着谁吐出的哈气能喷得更远。 远处街角突突地拐过来一辆红色两厢夏利,那车不知道转卖了几手,噪音大得如同快要撒架子了一般,屁股后面还有一连串地黑色尾气追着。 全峰见到它便想起后来听到的相声段子,不由地笑出了声,正要跟金胜来分享一下,却看见那夏利前后闯动了两下,在路中间熄火了。 驾驶室的玻璃摇了一下,余顺吉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过来推一下。” 全峰和阿来面面相觑,不知这老头又搞什么鬼,一起迈开步子去帮老头推车,临近了他们才看到这夏利比想象中还破,车的另一侧露着黄色的底漆,不知多久前喷漆时留下的腻子还挂在上面。 两人来到车后,合力一推,余顺吉在车上重新打火,夏利呻吟着抖动了两下,终于又喷出黑烟来。 见车发动着了,两人自然而然地去拽后侧车门,却发现车门是锁着的,余顺吉又把脑袋探出来,对他们说了句:“跟着跑,掉队就自己回学校吧。” 全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余老头这是要单独带他们特训,他也不知道这些教练哪来这么些歪点子,体育馆里好好的设施不用,非得要去外面找地方训练。 他早先跟着秦学勇队这样的类似的训练早已适应,反而觉得倒是比在训练馆里有趣得多,可是金胜来却不一样,叹气声近似于哀嚎,一边和全峰一起跟着车后面跑,一边小声跟他抱怨:“这老爷子什么套路,人追车哪能追得上?有这么练的吗?”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就体现在这些小细节上,每一个小的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日积月累就会成为习惯,最终成为一个人的标志。 全峰瞧他一眼,“你忘了?学走路的故事?” 金胜来若有所悟,这才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跑。 实际上夏利开得并不快,只是在贴近非机动车道的地方匀速行驶,不过人类的身体供给能量的方式并不像机械那样是恒定线性的,而是会随着细胞内的糖元分解而产生波动。 所以全峰他们两个要想一直不掉队,就也得强迫自己的身体在疲惫周期到来的时候也要尽量地保持匀速。 这才是这个训练可怕的地方。 跟着跑一个街区两个人谁都面不改色,可是夏利越开越远,几乎要驶入青州的郊区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金胜来率先开始吃不消了,他自从在朱山比赛结束后就停了药,此时代谢紊乱的后遗症慢慢显现出来,脚步越拖越慢,几乎要迈不动步了。 全峰不想让他就这样掉队,伸手去拉他,夏利却突然停住了,余顺吉向他们两个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走近一些。 “你还能跑吗?”余顺吉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感,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 金胜来却不敢如实回答,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白色的蒸汽从他的羽绒服与脖子之间的缝隙冒出来,“能,能跑!” 余顺吉又对全峰说:“你体力不错,还要帮他呗?” 全峰确实没觉得多累,在平地里跑步比跟老秦在山上跑时轻松多了,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却听余顺吉怒道:“你这会拉他,擂台上谁拉他?队友间的情谊不是这个时候表现的,你明白了吗?” 全峰知道他说的对,点点头应了下来。 余顺吉怒容渐消,转头对阿来说道:“你回去吧,今天就到这儿了。” 金胜来见余顺吉要赶他头,几乎要哭出来,求道:“教练,你带着我吧,我绝对能跟上!” “扯淡,跟什么跟,你嘴唇都紫了。”余顺吉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从车窗里递出来,“拿着,打车回去,去食堂吃早饭,你看看周围,记住你今天是在这儿回去的,明天你要是在到这个地方之前就坚持不住,后天就不用来了,明白了吗?” 金胜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余顺吉。 老头把钱扬了扬,“快点接过去,不要耽误我们训练。” 金胜来这才把钱接了过去,留在原地目送着全峰一边对他摆着手,一边跟着夏利跑远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全峰跟在夏利的后面一路未停,此时连续地匀速奔跑让他也有些吃不消,他不断地调整着呼吸,以适应身体疲劳的程度,让自己即便在最疲劳的时候也能保持着目前的速度。 马路逐渐变窄,又从柏油马路变成了砂石土路,道路两遍的景象也在发生改变,原本林立的楼房之中开始逐渐有低矮平房点缀其中,再之后,平房越发多了起来,楼房反倒成了其中的点缀。 夏利车依旧没有停的意思,直至全峰目力所及之处再没又楼房的踪迹,反倒是多了一些大院和厂房。空气中的煤渣味也淡了不少,此时才觉得清晨的空气有些清新起来。 就在全峰也觉得头昏脑涨快要吃不消的时候,夏利终于在一个院落边停了下来,余顺吉推开车门,难掩脸上的兴奋走了过来,拍着原地呼哧大喘的全峰的肩膀,说道:“小峰,太好了,你是第一个第一次就能跟着我跑完全程的人,现在跟我进去吃饭,一会儿咱们正式训练,怎么样,你还行吧?” 全峰好容易喘匀了气,uu看书 ww.uukanshu 使劲咽了口唾沫,这才点了点头。 余顺吉先行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全峰一看那黑色大铁门的两侧贴着刷着白漆的招牌,“吉利汽贸汽修。” 全峰一路跟着进门,一路向四周张望。 这汽修厂占地不小,背后靠着的就是青州市有名的秀峰山,此时已临近春节,正是十冬腊月最冷的时候,凛冽的风从山上裹挟着雪沫扑过来,倒是一点都觉不出一个“秀”字来,不过看那山峰之上树木不少,想来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许会有另一般景象。 全峰进了大门才看到这汽修厂着实不小,光是里面的院落就比青州体校的标准操场大得多,不过院子对着山峰的那一侧摆着两排待修的大卡车,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青州全市的卡车坏了都要来这里修,挨着卡车的是各色破烂小车,什么型号都有,最多的就是夏利。 再余下的地方汽车配件工具占去不少,再有便是那成堆放着的废旧轮胎了。 看到这里,全峰突然眼前一亮,他明白过来为何余顺吉领着他来这里了,他初时对这些轮胎并不以未然,可是看到靠山脚的那一层院墙旁边,分明就摆着一整套的健身器材。 只不过制作它们的材质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轮胎。 162 修车厂 全峰正要去山脚下那一堆轮胎制成的健身器材去看个究竟,余顺吉却先从院子大门正对着的一排平房出来了。 他把门半掩着,从里面丢出一柄半人多高的榔头和一把长柄开山斧子,肩膀依着门板上下拍了拍手,招呼全峰:“孩子过来,赶紧的,上午还有活儿要干呢!” 全峰望着地上那两样几乎可称得上是凶器的工具将信将疑,不知道余顺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倒是听说过有些教练愿意用干活的方式来进行训练,让运动员在干重体力活儿时对拳击的技巧触类旁通,这倒也不失为一种避免枯燥的好方法。 但是那柄锤子他瞧着满院子的轮胎和废旧汽车倒还能想的通,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要这柄斧子是干什么用的。 难道是余顺吉用来做监工的? 想到他早上对金胜来那严苛地几乎没有商量余地的态度,全峰居然有点寒毛倒竖的感觉。 他满脑子猜疑跟着余顺吉进了平房大门,跟外面有些破败的景象截然不同,这平房里面却别有洞天,地上铺着崭新的白瓷砖,两侧的白墙半人高的位置上还涂着绿色的防尘油漆。 按照常理来说,风沙比较大的地区的平房很难打扫的特别干净,不论怎样地上却总有灰尘,可这间屋子里打扫地干干净净,所触之处甚至找不出一点浮尘出来。 墙角里安装着自制的土暖气,把整间屋子烧的暖洋洋的,全峰满身地汗水原本都快要在外面冻住了,一进屋子被这热气一烘,立刻又顺着后脊背流了下来。 平房里屋拐出一个与余顺吉年纪相仿的老头来,他们的长相甚至也相仿,一见全峰就乐得开了花,一边张罗着给全峰脱外套,一边夸道:“这回这个好,这孩子真结实,跑了几天了?” 全峰听他夸自己真结实,再瞧他在自己身上上下纷飞不断游走的眼神心里吓了一大跳,再联想到刚刚见到的那柄大斧子,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余顺吉到底是不是教练来。 难道他这是专吃小孩的黑店,跟余顺吉长的很像的老头见到他脸上防备的表情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连拍他的后背将他推进里屋,“身子骨不错,就是有点胆小,哥啊,你这回这徒弟有意思。” 进了里屋,全峰见到余顺吉正啼哩吐噜地吃清汤挂面,见他进来了,拍拍旁边炕头上的空位,“赶紧吃,吃完了干活,今天第一天,什么都得准备,别磨蹭了。” 等全峰坐稳了他才又解释道:“这是我老弟,他叫余顺利,我俩双胞胎,这汽修厂就是他的,你也看见外面那堆东西了,早年间体校没建那个训练馆的时候我的徒弟都是在这训练的,后来我慢慢不带队了,就很少上这儿来了,你赶紧吃,别客气,当时那些东西就留下来了,我前一阵子看了,都还能用,以后咱们就这训练。” 全峰心中疑惑减轻不少,可是还没想明白那斧子是干嘛用的,但是余顺吉不说,他也就不多问,反正早晚都得知道,于是痛痛快快地跟着余顺吉一起将桌子上一大盆的面条全都干掉,没有什么比刚剧烈运动完就能填饱肚子更舒服的事了。 吃完了面,余顺吉把碗往桌子上一丢,对全峰说:“走。” 又转头对着屋外喊:“顺利,明天别做面条,弄点白米粥,多蒸十个鸡蛋,这孩子得控制体重,碳水不能摄入太多,今天这有点超标。” 顺利在外面应道:“知道了哥,今天家里就这点面条,我就都给煮了,白天我去弄点鸡蛋去。” “嗯。”余顺吉不多说话,领着全峰出了门,叫他扛上两柄凶器扔到夏利后座上,自己则坐在驾驶室,对着全峰说:“上车。” 全峰受宠若惊,他以为还得跟着后面跑呢,忙不迭地坐进副驾驶,夏利打火秃噜半天也不动地方,还是余顺利出来推了一把,车才动了。 “这他妈老小子,就知道坑他哥,我让他给我弄辆车,就给我一个这个。” 全峰可没从余顺吉的抱怨里听出责备来,反却听出不少自豪之情来。 夏利沿着汽修厂前面的砂石路一路向北开,路的尽头却与一条沿着秀峰山脚建成的省道相接,全峰看到两条路的交汇处同样傍着山脚而建有一家木材厂,规模与吉利汽修几乎不相上下,只不过院子里堆成山的却是一根根的粗壮原木。 余顺吉把车停在厂子门口,进去说了一声,这才招呼全峰拎着斧子下车。 全峰照他吩咐进了木材厂,厂里的看门人刚好钻进了平房,就给全峰看了个背影,瞧这意思,他们对余顺吉的做法早就习以为常了。 余顺利领着全峰来到院子中间那些堆成山的原木中间,像是逛菜市场一样东瞧西看,终于在一根一人合抱的带皮原木面前停了下来,他弯腰下去抠了一块树皮在手里撵了一下,站起身来脚踩在原木上,用手一指他踩的位置,对全峰说:“就这根,湿度不错,你今天上午就干这个,从我踩的这个地方把它砍下来。” 全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教练,你这是要盖房子吗?这木头做大梁的话,从你那砍的话太短了。” 余顺吉笑道:“你还懂得挺多,盖房子你也知道,我不盖房子,这是给你做个沙袋。” 全峰有点发呆,这不是跟秦学勇的路子差不多吗。 余顺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边催着他干活,一边在旁边解释道:“你们那秦教练,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见过他,我去给他们做格斗交流指导,他那会可是拳击的一把好手。” 这可是出乎全峰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以前就认识。 他一边儿照准了余顺吉踩过的地方发力砍木头,一边儿听教练继续道:“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转业了,听说走的很急,我也是多年之后才联系上他,不过在他走之前我们曾经就拳击训练有过点儿交流。” “那时候我们就在琢磨怎么国外的拳击手那么厉害,咱们国家的人身体素质其实要说也并不差到哪去,他们部队国际特种兵大赛上还总能拿奖,你说这要真是人种因素为什么当兵的就能赢国外的,到了体育场上就不行了呢。” “我们就觉得是练的不行,看书 .ukanshu.om 后来我就跟他学了点部队那些硬功夫的训练方法,什么徒手开砖,脚踢实木之类的,他也跟我学了点国外那种力量训练,不过我俩没太多机会仔细研究,后来就变成了他研究他的,我研究我的。” “结果你也知道,他不就专门搞力量训练去了吗,拳击也扔下了,干脆练健美去了,我估计要不是遇见你,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给人当教练了,没想到,他还把你训得挺有模样的。” 全峰正靠着腰腹部的爆发力将斧子猛地举到空中,又利用屈髋的力量给斧子的柄上施加了一个加速度,斧子头迅猛地落下,像是应着余顺吉说话的景似的,咔哒一声,入木三分。 “我跟他分别回来之后,就在我弟弟那汽修厂琢磨了一块地方,我们那个年代没有现在健身房成套的那种器械,都是自己研究,我照着国外的视频用钢管和轮胎仿造了一套,也幸亏我弟弟电焊活儿好,这东西留下来还挺实用的,”余顺吉指着这块木头说,“另外我又把学勇教我的硬功夫发扬了一下,你光打树,可是树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永远打的都是在动的目标,所以打树不如打沙袋。” 全峰狠狠一斧子下去,那根原木崩掉了一大块木屑,却也不过砍掉了它宽度的五分之一,他喘着粗气说道:“所以,这就是我的沙袋!” 163 超量 破旧的夏利车顶用粗麻绳捆着那根近一人高的原木吭哧吭哧地往回走,砍下这截儿木头耗尽了全峰从城里跑到这山脚下残存的那点体力,正当他准备坐在副驾驶上好好歇一歇的时候,夏利车的前发动机盖里传来了砰的一声,接着就是一股黑烟从中控台的缝隙中窜了出来。 夏利车哆嗦两声渐渐失去了动力,余顺吉摇开玻璃将黑烟放了出去,他把着方向盘利用剩余的一点惯性将车移到靠近路眉的位置,趁车还没完全停稳,对全峰不由分说地道:“去,下去推车。” 全峰瞧了瞧因劈木头而发红的手掌,说道:“啊?” 余顺吉淡淡地瞧他一眼,“不推也行,咱们爷俩走回去,你背着那个。” 全峰望着他伸出右手食指向上一点,明白他说的是那根原木,立刻在心中做出了选择,“别,我还是推车吧。”说罢一开车门跳了下去,在地上紧赶了两步稳住身形,绕到车后用力推了起来。 实际上车还未完全停住的时候,还有向前的力,他只要稍微加一点力量便能让车继续移动,也幸而这条路虽然修在山脚下,却也还算十分平整,路面虽有起伏,但好在坡度不大,不然要是有角度过大的山坡亦或是长度过长的上坡,他肯定是吃不消的。 他一边推着,一边儿在心里默念,跑步练耐力,砍树练爆发力,推车练全身绝对力量,还能增加腿部蹬地的力量,这一趟,值! 终于在他低着头念到第二百一十八遍的时候,夏利突然便得沉重不已,他使劲一推没推动,上半身差点贴在车后窗户上,却听到余顺吉在前面喊:“傻小子,到地方了,别推了,这车刹车也不太灵了。” 全峰这才抬头望了一眼,吉利汽修厂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面前,他长出了一口气,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脏雪里。 余顺吉下了车,抬手腕看了看表,说道:“走,进屋歇会,差不多饭也得了,中午就在这睡,下午接着干下午的活儿。” 全峰感觉这一上午的训练强度已经快赶上在朱山体校一天的量了,那还是跟在他跟着老秦训练有额外加练的情况做比较。 这就是这种将力量训练结合在重体力劳动中的妙处,省去了枯燥的计数,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提高。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训练不是谁都能用的,老秦也跟他这么说过,一般的人很容易就因为没有计数,早早地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训练过量,结果导致身体恢复不过来,好不容易攒下的肌肉纤维反倒因此被分解掉去补充身体所需能量。 还有因训练过量而得急性横纹肌溶解症的,那样就更加可怕,不仅肌肉量会急剧下降,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成果化为乌有,还有可能会引起心力衰竭,导致猝死。 也就是仗着他身体素质太好了,也不知是重生带来的福利,还是他之前那辈子没这样用极限的方法逼过自己的潜力,总之他也才是刚刚发现他的身体原来有这么强的承受能力。 只要刻苦训练,恢复充足,他能练多少,身体就能给他多少回报。 这是每一个从事体育行业的人都会渴望拥有的天赋,却偏偏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赚大了。 回到汽修厂的院子里,余顺利见他们回来了便从一辆大车底下钻了出来,满脸的油污让他笑起来只看得见牙,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快赶上人脑袋那么大的扳手,“回来了,你们先吃,饭都准备好了,锅里有牛肉。” 余顺吉对此习以为常,向他摆了摆手便径直进了屋,全峰跟在他后面对余顺利笑着点头致意,对方憨厚地说:“没事,别客气,这回我哥就带了你一个人儿,那些砍木头锯大树的活儿都得你自己干,肯定累坏了,不过你放心,饭管够,可劲造,快去吧。” 全峰领了对方的好意,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迈进屋,心里却琢磨着锯大树到底是个什么活。 等他到了里屋的时候,余顺吉已经将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倒也简单,一大盆白米饭,一大盆炖牛肉,一大盆洗干净了的各色青菜,主要是大白菜和红心大萝卜,另有蘸酱一碟,鸡蛋一小筐,苹果香蕉各有若干。 全峰也不客气,抓过一只大碗给自己盛了冒尖儿的米饭,就着这简单却称得上营养均衡要啥有啥的配菜狼吞虎咽了起来。 说实话,牛肉的味道很淡,似乎忘了放盐,但是这一上午的训练下来,全峰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余顺吉却在一旁看着他吃,也不动筷子,看起来也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全峰嘴里饭菜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招呼他:“教练,你别看着,你也吃啊。” 余顺吉乐了,“你这小子,也不见外,倒招呼起我来了,你吃你的,我等下一锅。” “还有一锅?” 全峰捏起一块切好的红心儿大萝卜沾了一下酱塞进嘴里,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什么酱?” 余顺吉乐得更欢,解释道:“这是我的秘制健身酱,uu看书.uukansh里面是葡萄皮香蕉泥辣椒粉还有一点盐和蜂蜜,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全峰脸有点绿,勉强将那奇奇怪怪的一口大萝卜咽了下去,说道:“是挺不错的……” “刚吃是有点不习惯,但是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天然的,有促进你肌肉代谢的,有帮你合成**酮的,有即时给你补充糖分的各种微量元素,偶尔吃这一次也没什么作用,但是好在以后你三餐都在这吃,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另外你这锅牛肉是清水煮的,你吃的牛肉味道都是肉本身自己的那点咸淡,肉也都是挑的瘦肉和蹄筋,你要参加64公斤级的比赛,就得从现在开始控制盐和脂肪,到了比赛前再控控水就大功告成,省的临近比赛了再去想辙,费劲。” 全峰这才明白余老教练的一番良苦用心,他这是几乎将自己的生活和训练完全地结合在了一起,他的年龄只能参加乙组的比赛,可是乙组最高公斤级就是64到68,他现在却已经有75公斤了,属于严重超标。 要不想重蹈马涛在跟他比赛时的覆辙,就必须得提前健康合理地安排饮食和训练,这余教练算是全都替他想到了。 作为回报,他又抓起一块萝卜,蘸上了满满的“怪酱”,大口大口地吞了下去,别说,习惯了之后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164 余教练的方式 经过充分的午休过后,全峰的体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这不仅得益于他强悍的身体素质,余顺吉的营养配餐以及他独有的推拿放松手法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下午余顺吉让全峰又砍了一截木桩运到修车厂才放他回了体校。 等他一路跑回学校的时候,已是月朗星稀的夜晚了。 他的队友们早就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吃过晚饭后聚在宿舍里胡扯打闹,一见他满脸疲惫地回来,立刻有人向跟他订下赌约的陈千桥打小报告去了。 全峰把自己往上铺一扔,跟着夏利一路变速跑回学校早就让他晚上在修车厂吃的那点东西消化地差不多了,他翻身坐起来在床上啃老卢寄过来的蛋白棒,把端着脸盆从厕所里向外走的金胜来吓了一跳。 那小子见到是他随即换上一副兴奋的表情,把脸盆往下铺底下的空当一塞,扒在床头问他:“峰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一天练得爽吗?” “你说呢?” “爽,肯定爽死了……” 全峰自知今天在外面混了一天,自己肯定是灰头土脸的,便将剩下的蛋白棒三口两口吞了下去,跳下床来去洗脸,跨进厕所门之前对阿来说:“有你爽的时候,你明天可一定得坚持到终点,觉得让你意想不到的爽。” 阿来听他这么一说,好奇心反而被勾了起来,本来他在明确要跟着余顺吉训练之后,胡同洲就正大光明地放弃了他。 他也懒得去跟那些瞧不起他的队友瞎胡混,便在宿舍里整整待了一天。 虽然是难得的轻松,可也实在是不怎么好受,正要追着全峰来个刨根问底儿,宿舍门被人哐当一下推开了,陈千桥领着一帮看热闹起哄的帮手再次出现在门口。 阿来不满地说:“你们进门就不能轻点?” 陈千桥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的事,向着自己的跟班一挑眉毛,“哟呵?长脾气了,怎么着,有人搭理你了你就觉得自己是根葱了,你别以为自己日子这样就好过了,全峰要是赢不了冠军,你也得跟着一起叫爹,他要是赢了,嘿嘿,你觉得你这样的,他还稀得理你吗?” 说完也不拿正眼瞧他,胳膊肘当胸一横,将他扒拉到一边儿,冲着卫生间里的全峰又说道:“新来的,你这一天没见人影儿,上啥好地方训练去了?你别是怕了,提前找个没人儿的地方练怎么喊爸爸去了吧?啊?哈哈哈!” 全峰脸上挂着肥皂沫子正在刷牙,听到他这么说,似是无意实则故意,一抬头将嘴里的牙膏沫子吐了陈千桥一脸,然后又连啐了几口,确认嘴里的沫子吐干净了之后才问道:“谁啊?你说啥?” “我操你大爷!”陈千桥怒发冲冠,跨进卫生间门里一步掐起全峰的衣领子就要揍他,众人赶忙上前拦住,“桥哥,别,宿舍里不能打架!” 全峰任他那么抓着衣领子,两手张开,示意此事跟他无关,可嘴上却挂着嘲弄地微笑,时不时地拿眼神撩拨一下陈千桥。 陈千桥见了他的表情愈发地怒不可遏,叫道:“我他妈打死他,我看谁敢说出去,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事!” 全峰问道:“是吗,真没事吗?” 他语气平静地就像长辈在关切孩子似的,听不出有多焦急,更没有一丝气氛,这反倒让陈千桥犯起了含糊。 那小子眼神左右摇摆一阵,终于在全峰的脸上找到了落脚点,他将全峰的衣领子攥得紧紧地,然后用拳头顶着他的胸口使劲往后一推,指着他道:“乖儿子,爹不打你,爹等着你输的时候跟你算总账!” 说罢,领着他的一众队友们呼呼啦啦向外走,全峰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来,用刚好能让他听见的声音说道:“慢走不送,你记得算账的时候,你提前占了我多少便宜,到时一并给我还回来!” 陈千桥拨开人群返回头来想要踹全峰,被众人赶在他的脚沾到全峰之前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到了第二天,阿来比头一天的时候多跑了一条街,全峰依旧独自跟着余顺吉训练,在修车厂里,昨天他劈下的木桩,有一截儿已经用吊车吊了起来,成了一个远比普通沙袋坚硬而且沉重的靶子。 另一截木桩则在头上钉进了一个大铁环,上面用一根粗壮的铁链拴着,铁链的另一头甩过吊车臂,整个链子搭在上面,不消说,这也是余顺吉给全峰设计的特制训练器材。 使用方法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面对着木桩抓住铁链子头,然后腰部利用爆发力向后旋转的同时把铁链担在肩上,将木桩提离地面。 也亏得全峰是从后世穿越回来的,从网络视频中见过地表最强人类费铎训练的时候有做过类似的动作,虽然人家用的是弹力带,器械也不过是普通的单杠,看起来没有余顺吉给全峰的这样的夸张,道理却是相通的。 不然光这器械的吓人劲就能让不少这个时代的孩子打了退堂鼓。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余顺吉带拳击队的时候也挑过一些身体素质强悍的孩子来这样训练过,可不是撑不住这样的强度半途放弃了,便是被这样训练的队员的家长投诉到上级部门。uu看书 ww.uukanh 领导们才不管你训练方法怎么样创新,有哪些道理,用普通的训练法子又不是不能出成绩,这新方法惹出这么多麻烦来自然是要叫停的。 余顺吉当初离开总教练的位置,说起来其实跟这些事也都有一定的关系。 都说人该吃一堑长一智,余顺吉好容易重新有了带队的机会就不该再碰这些东西,可是人一旦对某些事情有了探索的**,这种想法止是止不住的,尤其是一见全峰可塑性如此之高,很不能将他所有的成熟的未成熟的训练手段全都给全峰用上。 此后的每一天,全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飞速地成长着,就连金胜来在一个月之后也能顺利地跟着他们一起跑完全程,开始进行跟全峰同样的训练。 不过他的训练强度要比全峰低上不少。 全峰打吊起来的树桩,阿来便只能打绑在树上的轮胎,全峰用铁榔头锤一人高的拖拉机轮胎,他便只能锤普通的小汽车轮胎。 除此之外,他还有最重要的一项任务,那便是当全峰的陪练。 就这样,两个孩子都在余顺吉的调教下有着清晰可见的提高,很快,到了两千年的下半年,在南方大城市禹城举办的全国少年锦标赛终于开始了。 165 全国少年拳击锦标赛 八月的禹城如烧红的火炉,还是盛满了水的火炉,滚热的水气闷在人的喉咙上,叫人只觉得胸闷气短,总下意识地就像要深呼吸。 全峰如愿随队来到禹城市人民路体育馆,从大巴车上一下来,他就看到了体育馆那巨大的白色屋檐下拉着的条幅。 “热烈庆祝全国少年拳击锦标赛在我市召开” 条幅下人潮涌动,想来是别的代表队已经先到一步,在门口排队等待入场。 少年拳锦赛算是我国青少年拳击运动员可以参加的最高规格的比赛了,从运动员到上级领导对它的重视程度自然是不必多说。 主办方更是尽心尽力,从一下飞机的专人引导接送,到第一天到体育馆进行检录之前的集体大巴包车都做的无微不至。 参加这样的比赛,全峰做为一个普通的运动员根本没什么可操心的,比起在朱山跟着老卢办比赛的时候轻松得不止一星半点。 主办方的保障到位,他只要带着身子来,人家怎么安排,他就怎么照做就好,报名登记的事情更不用亲力亲为,在从青州出来之前队里便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他来就只管比赛。 不过万事总有美中不足的一点,这次带队的人是青州省队实际上的掌权者,他们的主教练胡同洲,在报名的时候,全峰的主教练那一栏填得也是胡同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余的官方身份早就变成了省队外聘的特别顾问,除非他亲自要求,否则省队是不会直接将他也带来的。 全峰实际上是很想让余老教练跟着他出征的,这毕竟是他参加的第一次官方认可的比赛,他不跟来,到全峰真正上场的时候,在擂台边儿上站的人就是胡同洲。 全峰知道胡同洲自从他进了省队就一直跟他不对付。 虽然没主动找过麻烦,但也没给他什么帮助,基本就是拿他当个空气,放任余顺吉随意去调教他,本来两个教练就是在较劲,他一个运动员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些什么。 这次还多亏了全峰一进队里就喊出了要拿冠军的大话,不然名额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胡同洲未必真的愿意像他开始许诺的那样给他一个名额。 在这方面,全峰还得谢谢莽撞的陈千桥耐不住性子上来便跟他打了个赌,他一时的冲动反倒成全了全峰。 陈千桥本来也是打这个级别的选手,可是凭他一句话,让全峰的名额坐实了下来,那个时候谁能知道这次比赛单级别各单位只有一个参赛名额。 结果乙组的64公斤-68公斤级的比赛他不得不让给了全峰。 也亏得他本身还有些实力,不得已赶在报名之前努力地减了一波体重,降级报名,这才在最后的阶段赶上了这次比赛的东风。 从坐上飞机开始,他就一直在后面对着全峰的后脑勺发狠,可是他再生闷气也没用,名额是人家的了,体重也减完了,他自己也不算真的丢了比赛的机会,虽然降到了一个他不太擅长的级别,可好歹是降级不是升级,适应起来也算容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只能生生闷气而已。 更多的时候他倒是想着全峰一亮相便输掉比赛,而他参加低一级别的比赛很有可能多走两轮,最好能拿一个冠军回来,这时候他一定要好好地在全队面前羞辱全峰一番,以出他心中一口恶气。 全峰脑子里没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九九,不过他的确也非常看重这最后的冠军奖牌。 倒不是说他因为跟陈千桥打了赌,怕输了丢面子,在后世跑了那么久的销售,面子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儿早就让他忘到脑后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这次比赛的冠军头衔背后所蕴含着的机会,那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金牌,也不仅是它所能带来的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身份。 这两样东西虽然也具有非常的价值,可是远不如他在十三岁不到的年纪就能获得全国冠军所带来的无限可能更加诱人。 他相信只要他能拿到这枚金牌,距离他进入国家队的时间就可以掰着手指头往后数了。 甚至余顺吉也曾经这样跟他暗示过,这次他没有来,似乎也是为了帮全峰争取更好的机会,至于他去做什么,没有跟全峰明说,可是值得他放弃跟着算的上是自己关门弟子的全峰第一场重大比赛的事一定比这场本赛本身更加重要。 所以不管怎样,全峰都要全力以赴,跟他坚持了这么久才走到这个地步的梦想比起来,和陈千桥那小小的赌约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他满不在乎的态度却让另一位当事人有些吃味儿,陈千桥总觉得全峰这样是在看不起他,于是乎愈发的恼怒,恨不能申请跳级去跟他正面打一场。 检录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一会将在体育馆里进行大赛开幕式。 这样的比赛比起卢向东拼了老命办起来的比赛要郑重得多,商业味道淡了不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歌舞表演,取而代之的是领导致辞和运动员宣誓。 所以各省市来参赛的运动员此时便在体育馆里写着各支队伍的名牌前站好,没多时便将整个场馆塞得满满登登。 相熟的运动员们趁着开幕式正式开始前夕短暂的时间抓紧交流着,就连教练组的工作人员们也在跟他们的同僚打着招呼。 这不仅是礼貌性的寒暄,同时也是想趁着这一会儿的空当多从对方嘴里打探一些消息,为自己的运动员比赛时多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全峰是个菜鸟,站在队伍里谁也不认识,他一个人站在代表队的末尾,双眼放空,满脑子想的都是余顺吉前两天跟他说的直拳技术动作。 他的直拳足够重,比起一些业余成年爱好者来也不遑多让,不过长期击打木桩带来的后遗症便是有时他会刻意追求出拳的重量,以至于丧失了一些准头。 全峰这半年来将吊在半空的树桩陆续打烂了三四个,每一个的过程都差不太多,新的树桩树皮粗糙,棱角分明,不管全峰的拳头有多硬,茧子有多厚,打起来还是会有些疼的。u看书 .ukanshu 这个时候他一般会将拳头稍微放轻一些,准头也足,待到树干破损,越来越软的时候全峰的拳头也随之变得重一些,这时准头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最要紧的是当树桩几乎要打烂的时候,全峰总是抑制不住将它彻底打断的冲动,连续迅猛的发力,虽然拳头重了不少,但是准头大大地下降了。 久而久之,全峰在发力重拳的时候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等到余顺吉发现的时候他的出拳路数几乎都已经固定了,到了这个程度即便增加梨球训练的比例也已经于事无补。 不过余老教练不知哪来的那么多办法,他让全峰用拳头跟他对打乒乓球。 乒乓球速度快,体积小,是锻炼手眼结合能力最好的一种训练。 可是这项训练开展地太晚,在参赛前全峰的准头还没完全找回来,他只得趁着空闲的时间不断地在脑海中想象着训练的样子。 这会儿也是,当脑海里想象的那个乒乓球飞速地向他眼前冲过来时,他的身体也跟着意识小幅地做着运动。 他挥出一半儿的拳头却被人在半空抓住了,他从放空的状态醒过来,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在对他笑。 166 遇故知 全峰翻肠刮肚想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这人到底是谁,脸上的表情从茫然渐渐地转为恍然。 就这么一个过程却还是让对方不高兴了,他松开攥着全峰的手,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愉快了,“这么快你就把我忘了?到底是得了冠军的人,忘性就是大!” 来人正是跟全峰在参加朱山市的比赛时几乎从头到尾都在较劲的贺东东,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一个金胜来,那次比赛的最终决赛肯定是会在他们两人之间展开。 全峰笑着说:“哈,没忘,哪能忘呢?” 他嘴上这样说,可是表情却不会撒谎,贺东东心里一阵悲哀,他拿全峰当了那么久的假想敌,哪怕是在输给金胜来之后,他依旧觉得全峰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一直为没能跟他真正地打上一场而刚到遗憾。 这件事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疙瘩,让他心心念念地惦记了快一年多的时间。 谁知道却在这里碰见了全峰,这么一照面才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回事。 贺东东掩饰着内心的落寞,仰着脑袋向前方的队伍名牌张望了一会,前方人头攒动,将那牌子挡了个结实。 “你叫全峰是吧……”贺东东一改刚才热情的措词,故意装得不记得全峰的名字的样子,刻意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呢?我记得朱山市队没资格独立报名参赛啊?你来这儿是比赛还是观摩来了?” 全峰只当没听出对方挑刺儿的意图,随口说道:“啊,我跟省队来比赛的。” 贺东东瞪圆了眼睛,“省队!?”他自知有些失态,连忙眨巴眨巴眼睛,整理了一下表情,虽然明知道答案了,却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被省队选中了?” 未等全峰回答,像是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似的,贺东东又赶着问了一句,“你打哪个级别的?” 全峰如实告知:“我只能参加重量级的,64到68公斤级。” “嘿!我就说嘛,我也是这个级别的,这下好了,咱们俩又能在赛场上碰见了,这回可不能让你跑了。”贺东东兴奋地攥了攥拳头,好像在此时就要将全峰斩落马下似的。 朱山那场比赛的情况大伙心里都清楚,明明是贺东东这小子自己先输了,反而他把话说的像是全峰临阵脱逃了似的。 全峰心里一阵不爽,抬眼多瞧了他几下,对方又说道:“你知道吗,咱们中国拳击历来是轻量级和羽量级出人才,小时候参加重量级的比赛长大了可能就转低级别了,不过本身小级别的孩子就多,大伙想要个参赛名额还得可以增重才能抢上一个名额,我报名之前可是好好的增了五公斤的重,你倒是看着比原来瘦了不少,你增重没?” “我减了八公斤,勉强没超重。” 全峰轻描淡写,却好像在贺东东的小心脏上用后手直拳锤了一下似的,他说道:“是,是吗……” 正想再说点什么,前方主席台上响起了试音的声音,乱哄哄的体育馆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原本四处乱窜的教练员们也站回到各自队伍的后方。 有助教过来将因交头接耳而逐渐混杂在一起的队员挨个分开,贺东东的后半句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可是他时不时隔着好几道人墙刺过来的眼神怎么瞅都透着十足的不甘心。 全峰别过头去,把一个专注听主席台上的领导讲废话的后脑勺留给了贺东东。 少年拳击锦标赛是很多从小练习拳击的体制内运动员所经历的人生中第一个重要比赛,也是开启体育人生的第一个节点。 它的重要性自然是无需多言。 这次比赛有来自全国各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共二十二支代表队报名参加,全峰所在的少年乙组64-68公斤级的人数超过了开赛比例,可以照常进行比赛。 听到这个消息让全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体制内的比赛,只要人数比例不达标,说取消就可以取消的。 被他挤占了名额,不得不降一个级别的陈千桥所在的61-63公斤级的人数也不少,几乎与最高级别的人数持平,两人要想获得级别冠军所要打的轮次倒是差不了多少。 这让两人之间的那个赌约意义更加明确了一些。 不然一个人用了七轮夺冠,另一人却只需要打三轮就能拿冠军,最终到底该算谁赢就不好说了。 现在两人都需要比四轮,这个数量刚刚好,除非两人最终都拿了冠军,否则是一定能分出一个胜负来的。 另一方面,全峰查看过赛程之后发现,他和贺东东阴差阳错地再次没能碰在一起,他心里想的很简单,谁不服,就一定要在赛场上直接将他打服,免得场下时不时地又不知哪蹦出来找他的麻烦。uu看书 .uknshu 瞧贺东东刚才的表现,他心里憋着的不服气在朱山时就已经存下了,等了这近一年多的时间之后估计都已经发酵出味儿来了。 他也想着正好借着这次比赛的机会,在擂台上好好跟他打一场,没有了商业氛围的炒作,没有了那些在现场只懂得瞧热闹的观众,就只剩下擂台上的两个人,用各自磨练多时的**和技艺相互来一场纯粹的比拼。 想来这样的比赛或许不似商业比赛那样令人血脉喷张,但是投入之后才会发现,这样的比赛所带来的刺激感却一点也不比商业比赛少到哪里去。 这样的比赛是真真正正能够让人静下心来审视自身不足的。 这对于正在成长中的拳击手来说,可比那些虚名重要得多。 当然,体制内的比赛也不是不能带来名利,只不过在少年拳锦赛这个阶段,它所能带来的名声多是行业内部的声望。 在参加这样的比赛时取得了良好的成绩会让行业内部的人更加认可参赛者的实力,同时也代表着更多的潜在机会。 主席台上的领导双唇开开合合,全峰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预祝2000年少年拳击锦标赛在我市取得圆满成功!” 167 微妙的转变 运动员参加体制内的比赛时,态度往往更加端正一些,即便卢向东举办的比赛规模已然不算小,可在他们的眼里看来,依旧少了些许分量。 尤其是在国内并不重视实战训练的大环境下,参加外面的比赛往往被认为是浪费时间精力,跟一堆外行人比赛能有什么真的提高。 如果不是卢向东的比赛能上电视,给的奖金高,也不会招来那么多体校学生来参与。 参加商业比赛是为了名利,那么像这种正规的比赛,图得就是一个体制内的前途了。 全峰也不例外,想要参加奥运会,就注定了他不能去老卢的俱乐部当签约拳手,卢向东在朱山市那场比赛取得良好进展之后就把眼光投入了商业竞技体育这一块,他以勇者俱乐部为依托,联合了朱山市内的几家新兴拳馆,有模有样地办起了小规模的拳击比赛。 听说世界拳联wbo也有在大陆的代理人私下里与卢向东接触过,不过这些也都是传言,具体能发展到什么程度,现在谁都不好说。 要知道在原来的时间线上,wbo正式成立中国区也要在2006年之后了,有了它的进入,就能快速地将成熟的商业化拳击赛事引入到国内,无论这究竟是好是坏,对于中国职业拳击的发展终归是一件好事。 可是全峰知道老卢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未必愿意让一个外来户来制定本土拳击的行业标准,他更期望能够凭着他的勇者俱乐部作为桥头堡,逐渐地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自己的拳击职业体系。 而且wbo进不进入中国也并不是卢向东这么一个小小的俱乐部老板就能左右得了的,他们与他联系,更多的可能是希望他能够在他们正式进入中国之前,为能够决定他们是否进入中国的那些人提供一个职业化的样板。 这一点,发展了四年多的勇者俱乐部还是能够做到的。 全峰不想过早地将前途绑定在卢向东的俱乐部上,他还是想着坚持最初的想法,在体制内混出头,一步步地取得好成绩,最终登上奥运的舞台。 所以他对这场比赛的重视程度远超以往,当然,他抱着已经在余顺吉的手底下训练了大半年,想要检验一下实力的想法。 于是乎,每场比赛他都全力以赴,可是三场比赛之后下来,他猛然惊觉,自己的水平似乎已经远超他所能碰到的对手了。 三场比赛,两场ko,一场tko,全部发生在第一回合的前半段。 那些同龄的孩子根本不能给全峰造成任何有效的威胁,说来也不奇怪,能够将吊起来的树桩打烂的拳头打在人身上是什么感觉。 全峰自从少年宫的比赛之后还没有见过站在擂台上的拳击手会被对手打哭过。 哪怕是在鱼龙混杂的第二届朱山市拳击赛,也没有任何一个业余选手在擂台上掉眼泪,在擂台上打急眼了上脚踹的情况倒是偶尔见着过,不过很快就被当值裁判驱除出比赛场地取消了比赛资格。 再有就是他亲身经历的,金胜来见胜不过他,便干脆在回合间趁他亮出后背的时候偷袭他,那次如果不是他求情,金胜来也同样会受到处罚。 这些情况在相对完备的比赛下都难免发生,一个人的好胜心太强了是有可能在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的时候失去理智。 可是在擂台上被打得疼哭了,这在经过专业训练的选手当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让队友看到了,以后在队里都不要混了。 被全峰tko的那个倒霉蛋却偏偏就是因为哭的太厉害,以至于视线模糊无法再进行比赛,才被裁判当场判负。 全峰当时一击并不算怎么用力的前手勾拳击打在对方的肋间,对手就抑制不住地开始流泪了。 随着全峰在赛事中一路高歌猛进,他和陈千桥的那个赌约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原本省队的队友们也并非什么欺善怕恶的坏人,只不过是体育生习惯于抱团,对他这个新来的小孩本就不怎么看得上眼,而且他又是金胜来的同乡,自然大大地降低了全峰在他们心中的印象评级。 陈千桥一时冲动跟全峰立下赌约的时候,他们在私下里也没少选边下注。 在拳锦赛正式开始之前,全峰的队友们自然是一致且坚定地站在陈千桥背后,全峰的赔率很高,那个时候谁要是敢压他最终赢得赌约,不仅会遭人嘲笑,说不定还会被扣一个叛徒的帽子。 可是随着比赛进行,全峰每场都赢的异常轻松,这还不算,有另一头陈千桥降体重打低级别比赛一路磕磕绊绊地才勉强赢了三场在这比着,有人的心思就开始动摇了。 队友甲私下里跟他的好朋友队友乙就此事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哎,你压的谁?” 乙像看怪物一样瞧了他一眼,“这还用问,肯定压陈哥啊,那小子新来的,就算赢也肯定赢不到最后。” ……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甲又说道:“你说实话。” “真是陈哥……” “我改压全峰了,你真的压陈哥了吗?” “我也压全峰了……” 这样的对话时不时地就会流传到陈千桥的耳朵里,他的队友们见着他总是露出憨厚的笑容,他也拿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在最后一场比赛中赢下来,同时期望着全峰输掉他的最后一场比赛。 否则,uu看书 .uukanshu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叛变了的队友们,恐怕不会介意见证他跪下来管全峰叫爸爸的盛景。 和他一样在心里拨弄着小九九的,还有亲爱的胡同洲教练员同志,原本余顺吉主动提出不跟队比赛,他还是多少松了口气的。 这老家伙在旁边一站他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老想对自己指手画脚似的,尽管余顺吉从来没有真的那么做过。 全峰在比赛中展现出来的强势让胡同洲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他对待全峰和余顺吉这老家伙的策略了。 尽管全峰现在还没真正的拿到最后的冠军,可是从他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余顺吉的训练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全峰的比赛就像是一头非洲雄狮虐杀鬣狗一样轻松自如,其他的选手跟他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照这样看,比赛结束之后他是很有可能直接被选入国家队的,如果想要邀功,最好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对全峰好上那么一点。 最后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全峰整理着拳套,狐疑地看着一向对他爱答不理的胡同洲对他露出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他耸了耸肩,将这些杂念抛在脑后,站到了裁判身边,要比赛,就要全神贯注。 168 蚂蚁和大象 全峰在擂台上闪转腾挪,不时用刺拳干扰着对方的节奏,而他自己的步伐却变换地有条不紊,还经常来个大停顿,看似是为了更加专注地观察对方,实则是刻意卖给对方一个破绽,诱敌上钩。 可是他的拳太重,拳速又快,普通的刺拳堪比别人重拳的威力,要害部位稍微碰上一下就有昏厥的可能,对手不敢托大,只是刻意保持着距离,一直在外围跟全峰打游击。 全峰没想到这个级别的决赛也这么容易,只要他赢下这一场,他就是全国冠军了。 这幸福来得有点突然,他都快不敢接受了。 更加不敢接受的是台下一众教练组成员和他的队友们。 全峰一向少在学校露面,能碰见他的时候多在傍晚之后,行事作风又颇为低调,面对着他们时不时的挑衅也多以顾左右而言他的方法化解掉,避免着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以至于他们对全峰的实力有了一个错判。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刚来就跟陈千桥正面硬刚订下那种赌约的家伙不过是仗着一时之勇在瞎逞能而已。 直到这场全国锦标赛,全峰一场一场毫无保留的打下来,才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实力上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的队友们这几天过的很割裂,全峰的表现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们的人格切成了两片。 一方面全峰隶属于青原省省队,他打出的好成绩自然也让同属一队的队友们感到脸上有光,见人也免不了吹嘘青原省队的实力。 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暗暗担忧着,担忧全峰一旦拿了冠军,意气风发地翻过头找他们的旧账,那时候有成绩傍身,恐怕教练们也会更偏向他一些。 多少人就在这种骑在墙头上的状态左摇右摆,终于暗搓搓地将他们的赌注改为下在全峰身上。 还有一位选手对于这种实力上的差距有着更直观的感受。 一心想与全峰求战的贺东东此次成绩大有进步,这位四汇市少年拳击的佼佼者,四汇体校的领军人物,在第一轮比赛中就被对方以67:35的悬殊比分轻松击败,再也没有能上演一击ko对方的好戏。 而满怀遗憾地贺东东跟着赛程一路看下来,越看越是心惊,击败他的那个对手实力不弱,在顺利通过了第二轮之后,在第三轮比赛的第三回合被人tko掉。 胜过他的那个人此时正在擂台上跟全峰苦苦纠缠,比赛不过刚刚过去二十秒,他就已经连吃了全峰两记小刺拳。 一般来说刺拳的累积伤害要到后半程才会明显地显露出来,可是这家伙这个时候就已经步伐紊乱,有点找不到北了,眼看着挥出的拳头一拳比一拳软,乙组64-68公斤级的冠军马上就要诞生了。 贺东东这时候才明白,天赋有的时候就是能够决定一切,他不知道全峰为了这一天付出过多少努力,而他自诩在四汇市体校中的少年一代中已经算是天赋绝伦的人物。 直到遇见了全峰,他终于懂得,老天可能会给你很多,但是总有一个人,会让老天舍得把所有的都给他。 这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关系,而是这世界上本来就存在着蚂蚁和大象,他贺东东是一只足够强壮的蚂蚁,而全峰则是正在成长中的大象,还未成年,便已经能够将他碾压。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不对,在这场比赛中,所有人都是蚂蚁,唯独全峰是个例外。 他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场比赛当中,贺东东也不知他该去哪,也许世界上的舞台更适合他,最不济也该去国家队找他的同类,可是又想到全峰的年龄不过只有十二岁,那种仰望高山而不可攀援的寒意又一次侵袭了他的内心。 如果不是在擂台上跟全峰对战,刨开规则的限制,他那不断的挑衅行为就不能叫做一心求战了。 而应该叫一心求死。 砰。 砰砰! 全峰的对手在苦撑了半个回合之后,终于被揍得体力不支,虽然还有举起拳架的意识,却已经不能完整地将胳膊抬起,他一只手向外划拉着,另一只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半抬在胸前,从行为上来看不再像一个矫健的运动员,而更像一口气干完了三瓶高度白酒的醉鬼,他摇摇欲坠,额头眼眶下巴连续遭到了全峰如马蜂遮面般的追击。 裁判在他倒下之前,赶到两人中间,强行将全峰向外推开,在查看了倒在地上的对手的眼白之后,没有读秒,直接宣布了全峰的胜利。 第一个全国冠军来得竟然如此容易,全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样的比赛没有体制外的商业比赛那么多花花噱头,当确认裁判组确认了成绩之后不久,便会安排这个组别的一二三名到领奖台登台领奖,颁发奖牌。 全峰站在颁奖台的最高点上,鞠躬弯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将金灿灿的奖牌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轻轻地咬了咬那块奖牌,镀金,这种非强势项目的少年组别用上镀金奖牌实属正常,总比老卢给他的那条金腰带含金量要高得多。 从领奖台下来之后,他便将那块奖牌收起,揣在运动服裤兜里,手里捧着大红的奖状和证书回到队伍中去。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原本对他充满敌意的那一双双来自队友的眼睛,此刻再望向他的时候,更多的则是羡慕嫉妒,少许的恨——不过那种恨能够看得出来,是恨自己为何不能也像人家那样争气的恨。 这样的心态就健康得多了。 既然他们如此,全峰也乐意对他们报以真诚的微笑,毕竟做队友一场,何必搞得那么泾渭分明呢。 全峰已然拿了冠军,按照当初那个有些幼稚的赌约来说,他已经是赢了。 因为他们当时赌的就是全峰能不能拿下这个冠军来。 现在吹得牛逼变成了真牛逼,uu看书 .ukansh.om 打赌的另一位正主却要准备登台,打他自己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实话说,陈千桥的表现也算不错,不管他的比赛进程有多吃力,能在全国性的大赛打到决赛已经证明了他本身也是一个有实力的主。 有实力才有资本嚣张,才会那样跟全峰打赌。 全峰不想把一时意气订下的赌约变成两人永远的心结,因为这样的事跟队友结下梁子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 于是在陈千桥上台之前,全峰特意找到他,言语中没刻意强调自己已经拿了冠军的事,反正对方一直在现场,也肯定是知道的,他开门见山道:“我的比赛打完了,你先别急着叫我爸爸,你这场要是也能拿回个金牌回来,咱们的那个赌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陈千桥吸了吸鼻子,像是没听见似的整理着头盔,临上台之前,他才回应道:“好,我要是拿回了金牌,我之前欠你的一并还你。” 全峰愣了愣,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在宿舍里两人差点起了冲突时,陈千桥占他的那几句便宜,对方原来也是个痛快人,全峰伸出拳头对准他,“一言为定。” 陈千桥看了他一眼,停住了迈上擂台边缘楼梯的脚步,回身跟他碰了碰拳头。 169 表彰 机场路上,侧面印着体育学院字样的大巴车正在高速行驶,车上拉着的正是从禹城远征归来的拳击队队员们。 体育学校这次成绩不错,在各个级别上都算有所突破,不仅在40-42公斤级和52-54公斤级上拿到了名次,更主要的是在最重量级的64-68公斤级上还取得了金牌。 这可是青原省队在这个级别上的零的突破,意义自然更加不同凡响。 这一路上教练组的成员们欢欣鼓舞,早没了往日里不苟言笑的教练架子,反而是他们开始主动跟学员们开起玩笑来。 与他们相对的是学员们的反应。 按说取得了好的成绩是一件大伙都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实际上那些其他组别取得奖牌的孩子就是由衷地在高兴着,也只有他们没心没肺地讲这种喜悦都挂在脸上。 比赛已经结束,此时压在学员们心头上的,反而是那个赌约。 陈千桥最后一战输的很惨,没撑过两个回合就被人打得倒地不起,毫无争议地tko判负。 自从他下了擂台,那一张脸就一直绷着,好像对手的一顿老拳将他的表情全都打丢了。 返程的路上到现在他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别人逗他,他也只是冷冷地回望过去,直看得对方发毛,识趣的放他自己待着。 陈千桥在少年队里的地位颇高,在全峰到来之前,他是无可争议的最有实力的那个人,他的一举一动在不经意间就会影响到队里其他孩子的行为。 现在他臭着一张脸如同一尊罗汉似的摆在大巴车的后座上,时时刻刻向外散发着叫人压抑的气息,那帮孩子再怎么高兴也怕哪个举动不小心惹到他,回头招致一顿老拳殴打,莫名地成为他的出气筒。 所以孩子们此时就处于一种心情愉悦却又要小心翼翼不能被人看出来的状态。 他们当中一半儿人在心里痛骂陈千桥是个sb,就会仗势欺人,另一半人在心里怒骂全峰好死不死为什么偏偏要赢下那个赌约。 原本全峰在赢了赌约之后还给过陈千桥一次扳平的机会,结果他自己没把握住,反倒让全峰的这个行为更带上一丝羞辱的意味,尽管他本人没有这样的意思,可是不管谁从哪个角度琢磨,都觉得不太舒服。 而全峰本人则丝毫没受车上这种气氛的影响,他本就与队友们关系不熟,自然也不会将他们的想法放在心上。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仿佛周遭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用手肘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那一棵棵倒退着飞速远离的乔木,像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也开始步入发育期,身体上的变化自不用多说,原本圆润的孩童样貌也逐渐长开,颧骨和下巴开始带上了棱角,颇有一点男人味儿了,再过个三五年,又是一个硬朗的汉子。 大巴很快拐进了体校的校园,在拉满了红色条幅的体育馆前停了下来,全峰随着队友鱼贯而出,抬头望见那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青原少年拳击队出征凯旋!” 条幅下面早站满了列队迎接的人,学校领导自然站在最中央,其余的师生一见运动员们走下大巴车便立刻用他们提前训练好的节奏大喊:“欢迎凯旋!欢迎凯旋!” 领导在一片欢腾之中迈出一步,对着走在最前面的胡同洲伸出了一只手。 胡同洲小碎步紧挪,加紧上前双手捧住对方的手,使劲摇了摇,说道:“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全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向人群中打量,他看到余顺吉站在校领导的身后正含蓄地对着他微笑。 他还之一个笑容,却在余教练的身后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将目光移过去,仔细观瞧才敢确认,那果然是许久未曾谋面,传说中已经到了青年队的马涛。 马涛也发现了他,立刻向他快速地摆起手来。 全峰自从来到省队之后几乎没有在学校长待过,青年队和少年队的宿舍又不在一处,训练任务繁重,他也未曾想过主动去找找这个前一步来到省队的他曾经的竞争对手叙叙旧,却没想到两人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碰面了。 他也挥了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接着便是在训练馆里开的冗长的庆功会,好好的表彰大会只让全峰这个夺牌功臣上台露了短短的一面,其余的时间都在听领导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领导恰到好处地用掉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开完会议,中午则安排运动员们在食堂集体改善伙食。 全峰跟着大伙稀稀拉拉地向训练馆外面走。 突然有人在背后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接着掐住他的肩膀拽住他,他回头一瞧,陈千桥面容纠结地站在那里,两条眉毛不消说,就连两个脸蛋子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全峰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要在这个时候找他的麻烦吗? 他向四下里望了望,发现陈千桥是孤身一人前来,没有带着他往日的那些跟屁虫们,uu看书.kanshu.cm 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拳头,想着只要对方先发难,他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吃亏。 他正要开口问对方到底有什么意图,话未出口,却听见陈千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大喝一声:“都不许走!你们都给我过来!” 少年队的跟屁虫们听他的命令听惯了,这么一喊,呼啦一下将两人围到了中间,虎视眈眈地替陈千桥瞪着全峰。 青年队的众人则站住了脚,抱着膀子交头接耳地瞧热闹,马涛则在其中稍稍往前迈了一步,却没有多走,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诸位领导们刚刚要迈出训练馆的大门,被这一嗓子吓得打了个突儿,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一脸茫然地回头张望。 身在其中的胡同洲见领导们如此反应,紧着回头张望,一眼瞧见了陈千桥正拉着全峰,暗道这下坏了,恐怕要出乱子,可是他在陪同领导,舍不得直接撇下跟领导亲近的机会就这么返回头去,就这么犹豫了两秒钟的功夫,陈千桥做出了他下一步的举动。 他扑通一声对着全峰跪了下来,一张涨紫的圆脸满是悲愤,嘴唇紧抿在一起颤抖着,眉毛剧烈地跳动着,恨恨地扑到在地,用肺将那股气使劲顶了出来,大喝一声: “爸爸!” 17〇 别处有请 “爸爸!” “这些是我还你的!” 陈千桥是精英级别的体育生,常年锻炼,身体倍儿棒,中气倍儿足,一声大喝嚷得满训练馆都是回音。 全峰一个愣神没拦住,眼见着他一边喊着就要对他磕起头来,赶忙抢上一步,双手叉在他肋间,硬生生地将他托起,“你这是干什么,让你还那也不过是句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陈千桥已经走出这一步,索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抛开一切世俗观念,在众目睽睽之下,红着一张圆脸,眼眶中泛着精光,使劲地想要在全峰怀里挣扎。 人总是这样,平时在意的脸皮一旦撕开了,干脆就彻底不要脸了。 “你让我还你!咱们俩两不相欠,我陈千桥不用你让着我!” 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不要脸中透着那么一点要脸。 满屋子的人都被他豪放的举动惊呆了,原本卯着劲要仗着人多一起羞辱一番全峰的跟班们被他们追随已久的陈千桥一起给羞辱了。 青年队里更是发出一大阵子的哄笑来,尤其以马涛在人群中的笑声最为突出。 “嘎嘎嘎嘎嘎!” 他笑得又响又刺耳,众人反倒顾不上嘲笑陈千桥,而是一起止住笑声侧目瞧着他。 “嘎嘎……噶……嗝……” 马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抢了人家的镜头,强硬地逼迫自己止住了笑声。 另一头胡同洲扶着额头摩挲一把面颊,转头换上一副笑脸,转身扶住大领导的胳膊往外扥:“没事,没事,小孩子们玩闹,咱们去吃咱们的……” 领导一梗脖,“嗯?不,再看一会儿,挺有意思的。” 全峰被陈千桥的轴劲儿急得一脑门子汗,他强架着他不让跪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行了,你叫那声就算还了,我可没给你磕过头,你这要真磕下去就成我欠你的了,咱们俩现在扯平了,都是队友,别搞这么复杂!” 陈千桥恍然大悟,终于收住了膝盖的趋势,豪爽地一拍全峰的肩膀,“对啊,兄弟还是你脑子清楚,哥哥我差点为难你,那就这么的吧,以后拳击队我是老大,你是老二,谁也不许跟咱们挑事!” “我不当老二,拳击队的老大不是教练吗?” 陈千桥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望向门口胡同洲站的位置,见他们的教练正陪着领导们笑呢,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说的话上,这才放心地轻声应和道:“也对,也对,还是兄弟你想的清楚,那我是老二,你是老三,他们听我的,我听你的,咱们一起听教练的。” 全峰没空跟他玩接龙游戏,见他情绪稳定了,便顺着他的话头点了点头。 见自己的提议终于被全峰所认可,陈千桥压抑了一路的情绪登时高涨起来,全然将刚刚当众喊了别人爸爸这茬忘在脑后,站在人群中间振臂一呼,“走啊,今天咱们好好吃上一顿,为庆祝全峰拿了全国冠军!” 说完一挥手,带着头冲向训练馆的出口。 人头再次涌动起来,胡同洲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级礼仪了,几乎是生拉硬拽着他们的领导出门去。 领导对他乐:“嗨,你们的学生真有意思哎。”走了两步又问:“哎,你是老大,我是老几?” 胡同洲拽着他,“您别听他们瞎逗,你是老大,我啥也不是,嘿嘿,啥也不是。” 全峰见陈千桥兴奋地忘乎所以,打头领着诸位跟班向外走,早把他这个兄弟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也乐得不用跟他们搅合在一起,慢慢地在人群中放缓了脚步,让那些队员们从他身边超过。 金胜来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跟他用一样的频率落在了人群的最后,陪他走了一会儿,悠悠地说道:“你这算行了啊,咱们朱山出来三个,也就你真的成了,像我们这样的,以后也就不知道该干什么去了。” 这次全国比赛金胜来没有名额,自然被留在了体校,余顺吉据说一直在为全峰争取进入国家队的机会,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去带着金胜来训练,若他本人没什么志气的话,这十多天的空档期他大概率就是那么一路闲散着混过来了。 全峰忘了他一样,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此时已经是全国冠军,而且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别人可望可不可及的成就,以他这样的身份去评论金胜来这般处境,不论说什么都不大合适。 金胜来陪他走了一会,突然站住了脚,落在了后面。 全峰回过头瞧他,“你怎么了?” 金胜来回望着他,眼波里的东西说不出来的复杂,他的面颊最近在三角区泛起了大量的青春痘,头发也比之前稀疏了不少,想来是突然少了类固醇的刺激,身体的激素分泌有些紊乱,副作用正在逐步显现出来。 他静静地瞧了全峰一会,快步走了起来,全峰紧跟在他身边,他便干脆变走为跑,一路冲刺扎进了人群当中,一直没有回头。 全峰追出训练馆,uu看书 w.uukansh 来到操场之上,阳光刺眼,金胜来不知所踪。 “你跟那小子居然还混得不错啊?” 全峰一回头,见到马涛正靠在训练馆外大雨搭下面的大理石柱子上等着他,他这么问倒也不奇怪,原来三个人都在朱山体校的时候,金胜来就以不招人待见而着称,全峰笑了笑,“都是同乡,我俩年纪差不多,又在一个宿舍里,没感情也混出感情来了。” “那倒是。”马涛向后蹬了一脚石柱子,让身体直立起来,慢慢悠悠地向他走过来,“怎么的,你还真打算去食堂吃你的庆功宴啊,全国冠军?” 全峰跟马涛有四年多没见面,两人在体校的时候就相互竞争中又相互欣赏,现在马涛俨然已经长成成年人的模样,身材高大,肩膀宽厚,下巴上还长满了络腮胡子,竟然有点古时绿林好汉的风采。 “不然呢,你要请我吃饭啊?” 全峰不理会他的调侃,他们两人之间就从来没用好话交流过,一见面就话中带刺,全峰也早就习惯了,还是四年前的风味。 当他针锋相对地提出要求之后,马涛一拍手掌,说道:“我还真想请你去吃顿饭,不过不是我请,有大老板请,不仅有饭吃,还能有钱赚,怎么样,你跟我去吗?” 171 上菜 全峰不知道马涛在省队混了这么久,在哪混出一个大老板来,他对老板什么的也不感兴趣,他只觉得时隔这么久没见马涛,这人除了容貌体态改变了之外,连气质都有点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以往跑销售,向来对察言观色比较敏感,自打跟马涛一见面,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当他说出去见大老板之后,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就好像短短几年时间,马涛原来那种咬着牙向上拼想要出成绩的劲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市侩。 他就是想知道是什么让一个好好的拳击手变成了这副模样,于是他欣然接受了马涛的邀请,没有去食堂参加他自己的庆功宴,听说食堂大妈们特意加班加点烤了两只全羊出来,错过了还真有些可惜,却一路跟着马涛往学校外走去。 刚一出校门,全峰就见到在大门左侧灌木绿化带边上或站或坐或倚靠在栏杆上,三三两两一群,总共大约有十来个壮小伙子,都穿着便装,但是夏日单薄的衣服掩盖不住他们隆起的肌肉。 这些人任谁打眼一瞧就知道不好惹,有的还在脖子根下面露着纹身的青边,全峰狐疑地瞧了马涛一眼,对方笑着回应道:“没事,一起去,都是我们队儿里的。” 那群人这时也瞧见了他们,有个提着护舒宝一样头型的家伙把嘴里的烟屁往绿化草坪里面一吐,迎着马涛走了两步,一眼瞧见了跟在他身边的全峰,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不屑的神情,转头对他的队友们说道:“嘿,小马还真把那小子整过来了嘿。” 众人不约而同地哄笑一声,护舒宝对着马涛一扬下巴,“小马,你净整这里格楞,带这么小孩去凑啥热闹,快让他回去吧,你以为鸡哥找咱们过家家呢啊?” 马涛揽住全峰的肩膀,完全没有听从对方的意思,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说道:“那不就是过家家去吗,这我小老乡,一起蹭点钱花,人家是全国冠军,出场费还不多给点儿。” 护舒宝往地上啐了一口,“操,谁还没拿过一两个全国冠军,小时候那玩意能算数吗,要去就去,你的出场费给他,就一个凑数的,人家不要小孩。” 马涛犹豫着瞧了全峰一眼,又说道:“我这老弟我知道,能当大人使,你看他这个头,这身板,离远了看不出来是个孩子,”他又端详了全峰一会,“就是这脸面相嫩了点,唬老娘们还行,唬老爷们够呛。” 说完他问也不问,走到一个带着红色鸭舌帽的队员身边,不由分说地将他帽子掀了下来,扣在全峰的脑袋上,又捧着他的肩膀离远了打量了一遍,说道“行,这回当上点不就行了,他现在说话有点变声,一会我让他不出声不就得了,一样当个大人使。” 那被抢了帽子的队友正在谢顶,猛然间被暴露了真面目,有点急眼,“你……你把我帽……帽子抢去给他……我……我戴……” “你戴个几把,你就算是个结巴也装不成周杰伦,赶紧的吧,别磨蹭了。” 马涛打断了他的话头,由着他说下去,估计众人要在这站上一下午。 护舒宝见他如此笃定,又多瞄了全峰两眼,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走到马路牙子边上,招手拦了两辆面包车出租,十几个人像塞罐头似的陆续钻进车里。 全峰自然跟马涛上了一个车,同车的还有被抢了帽子的大结巴和护舒宝。 这面包车的后车厢被司机师傅改装过,原本的座椅只留了第二排,本该是第三排座椅的地方被拆掉了,在靠着车壁的位置,两侧各摆了一条木头长条凳,看这意思这车偶尔也会用来拉货,才这么特意腾出一块宽大的车厢出来。 全峰属于这队伍里的意外之人,自然被安排在了那窄条凳子上坐着,结巴似乎离不开他的帽子,跟着全峰身后挤上车,主动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一坐稳了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全峰。 全峰觉得有趣,便跟他玩儿对眼的游戏,面包车一路颠簸,这两人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自始至终没离开过。 终于还是全峰先眼酸了,面包车突然猛地弹跳了一下,板车悬挂将路感完完全全地传导在板凳上,板凳并未与车体相连,众人随着一阵剧烈地摇摆,全峰就在这个时候挪开了眼神,余光却有一道黑影向他脑门袭来。 常年的反射训练让全峰的闪避成为了一种本能,他下意识地偏头躲过那黑影,同时对黑影来的方向挥出一记直拳。 拳头打到一半儿,全峰猛然警醒,硬生生地在半空将拳头收住,他的拳锋距离结巴的鼻子不过只有两厘米。 这一切动作全部发生在一瞬间,全峰连闪带打一气呵成,后车厢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众人全都愣住了。 全峰自己也愣住了。 原来那结巴就是想趁全峰分心的空当将帽子抢回去,却险些吃了一记能制他受伤的重拳,而这拳头来自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偏偏他还没有能力躲过去。 他自以为他伸手去抢帽子的动作已经够快够准的了,任何一个拳击运动员做这样的动作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全峰不仅轻描淡写地躲开了他突然发难伸过来的爪子,而且拳头明显比他更快更准,还更有控制力。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全峰把手慢慢收回来,在头顶上取下帽子,放在对方还没有收回去的爪子上,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结巴这些回过神来,连着对全峰点头,将帽子扣在地中海头顶上,又将露在外面的刘海拨弄成一个帅哥才该有的式样,“谢谢啊。” 护舒宝坐在第二排的中间,两人那一来一回的动作不小,他听到声音不对转过头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全峰的拳头停在结巴的鼻子尖上,见到两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多看了全峰一眼,便不动声色地转回头去。uu看书.uuahu.co 此后,车厢里原本拥挤而喧闹的众人一路无话,默默地到达了目的地,默默地走下车,默默地思考着为什么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能比他们同水平的队友强呢。 车停在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口,全峰随着众人走进大堂,护舒宝看样子是领头人,他走在最前面,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二楼的包间。 推开房门之后对立面的人打了声招呼,向众人一招手,率先走了进去。 全峰随着大流走进屋里,迎面一张大圆桌后面的正位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正低头对着护舒宝递来的打火机点烟卷,一边嘬一边那眼扫着这一队人马,说道:“小胡啊,今天你们这帮家伙咋了,懂规矩了呢,要么每次来都咋咋呼呼的,这次这不挺好吗?” 护舒宝应道:“是,挺好,挺好。”眼睛却先看了一眼全峰,又扫了一遍还在沉思着的队友们。 中年人又说:“懂规矩是懂规矩,一会儿办事的时候可别这么蔫头耷拉脑的,得有点儿精气神,要不我请你们来干嘛的?” 护舒宝又说:“没事,您放心,一会儿就好了。” 中年人不放心地抬着眼皮看了他两眼,对着门外打了个响指,“服务员,上菜!” 172 中介 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样,仔细一瞧,全都是硬菜,烤羊排、炖牛肉、辣子鸡丁、酱烤鸭等等等等起码二十几道肉菜,圆桌的转盘中间放着一盆鸡蛋汤,馒头大饼众星捧月一样堆在汤盆旁边。 体校来的各位毫不含糊,各个埋头猛吃,包间里啼哩吐噜的咀嚼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人站起来往碗里盛汤,吧唧嘴声和吸溜汤声与筷子和碗的碰撞声在屋里奏起了交响乐。 瞧这状态,这一桌子的菜估计都不够这一群饿狼吃的。 请客的主人鸡哥也不在意,他将椅子稍微推离了桌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喝着饭店给他存的好茶,一边剔牙一边拿眼睛扫量这帮拳击队员。 护舒宝上去与他凑近乎,油脂麻花的手里掐着半根鸡翅根,嘴里嚼着半块糖醋鱼,一边往下咽一边张罗:“哥啊,你也吃,你咋吃两口就停了。” 鸡哥低头点烟,护舒宝连忙将鸡翅根扔在盘子里,抓起桌上的打火机递了过来,鸡哥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油手,用自己的火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食中二指夹着烟卷往全峰头上一指:“嘶……这小子以前没见过啊,怎么这么能吃呢?” 护舒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全峰正左手拎着一根烤羊排,右手攥着一块手把肉,左右开弓往嘴里胡吃海塞,意识到桌子对面的两人正在瞧他,他抬起头来,给了他们一个淳朴的笑容,嘴里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没两下子羊排上的肉条就被他整个撕进嘴里,这边还没咽下去,腾出来的左手又去抓了一根鸡腿回来,继续猛吃。 护舒宝眉毛哆嗦了一阵,此时也不好说全峰是马涛硬带着来蹭饭的,毕竟人是跟他一起来的,说他什么坏话也都影响自己的形象,便只好说道:“哦,他呀,没事的鸡哥,能吃的人就长的壮,你看他那肩膀,比我的都宽,能打着呢……” 全峰听到护舒宝说到能打,便竖起耳朵留了个心眼,听他们继续道。 “放屁,能打有什么用,谁他妈让他们真打了,真打起来你担着啊,”鸡哥使劲往地上掸了掸烟灰,眉头皱了起来,“你瞧他那面相,那么嫩,又不是泡富婆去,你整个童子鸡过来干嘛,一会儿吃完了让他滚蛋,这饭算我白请他的了!” 护舒宝一听鸡哥要赶全峰走,不由得喜上眉梢,这下就少一个人分钱了,这还不是好事,当即便在饭桌对面对全峰宣布:“哎,新来的那个,这没你的事儿了,赶紧回去吧!别吃了!还吃!” 护舒宝为了讨好鸡哥,擅作主张改了决定,不打算让全峰吃完就想撵他走。 全峰本来也没打算真跟他们干些什么,他来的目的也就是想知道马涛到底在干些什么,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一个样,他在这填肚子的功夫,从对方的言谈之间也大致听出来这鸡哥到底是干嘛的了。 用现在的话说,这人就是个中介,只不过他干的是帮人平事的买卖,仗着自己认识的人多,请来一帮没见过钱的穷小子,一人给发点零钱,请吃顿饭,便打发着帮人撑排场去。 全峰可不愿意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儿上,能吃完饭就走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还想着怎么将马涛一起拽走,哪知道护舒宝表现欲过强了,居然不让他吃完就撵他走。 他最讨厌别人打搅他吃饭了。 其次是讨厌别人打搅他睡觉。 训练强度那么大,吃一顿饱饭,睡一个好觉,那是最好不过得享受了,而且还有助于身体恢复。 肌肉都是在休息的时候增长的,不让他好好休息就是不让他涨肌肉。 不让他涨肌肉就是在阻拦他当拳击手的梦想。 这一套逻辑严丝合缝,他深信不疑,于是他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瞪着护舒宝的眼睛,一口一口地将右手的手把牛肉吃掉了。 护舒宝感觉丢了面子,啪地一拍桌子,就要跟他发作。 鸡哥在一旁咳嗽一声,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嘿,我说让他吃完。” 在现实社会当中,拳头大不管用,钱才是老大,自命不凡的拳击手在金主面前也得低头。 护舒宝悻悻然坐下,一脸不忿地瞧着全峰。 经这么一闹,尤其是他那么一拍,全桌的人都将嘴里的活停了下来,有人碗里的饭菜刚吃了一半,被旁边的人拉扯一下,才察觉气氛不大对头,也依依不舍的停止了进食。 包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吧唧吧唧吧唧。 唯独全峰依旧不停,若无其事地将鸡腿也塞进肚子里,他见众人都停了下来,便自己转桌子,将鸡哥面前那盘自摆上来的时候就无人下手的松鼠鱼转了过来,平着筷子一铲,将整个鱼滑进自己的碗里,把汤汁浇在鱼身上,把空盘往转盘上一放,旁若无人地开始解决那一整条鱼。 咕噜。 有人咽了一口唾沫。 “嘶……” 鸡哥看全峰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众人看全峰的眼睛却纷纷瞪了起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全峰将桌上剩余的肉菜一点一点地蚕食干净。 马涛凑过来碰碰全峰,小声提醒道:“小峰,你这是干嘛,差不多得了……” 全峰浑不在意,反问道:“吃饭啊,不说让我吃完了走吗,怎么也得让我吃饱了。” 这话一出,马涛也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还没吃饱?你不是跟他们较劲呢吧?!” “我跟他们较什么劲,我平时中午就吃这么多,要不训练跟不上。” 马涛不再接话,而是抬起头来望向他的队友,他的队友们也用惊异的眼神回望着他,他们都是拳击运动员,饭量都比正常人大得多,也能理解训练量大需要大饭量做支撑的道理。 可是全峰还是个孩子,饭量已经比在座的青年队员们都高上不少,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正在众人惊疑之间,包厢门当当响了两声,随后服务生将门推开,迈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他的偏分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精致的西服,怀里夹着一个男式皮包。 一进屋就看到正对面的鸡哥,便立刻堆起了笑脸,说道:“鸡哥,时间地点定了,车也约好了,就在外面等着,这些……”他环顾四周,众队员抬头看他,唯独一个例外还在埋头苦吃,好像没他这个人似的,他的目光在那个猛吃的身影逗留了半分钟,回过神来瞧着鸡哥,“都是咱们这次去的兄弟吧。” 鸡哥剔着牙,“都在这儿了。” 偏分走到鸡哥旁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鸡哥,你看这钱?”他将公文包打开一条缝,让鸡哥看里面的内容。 鸡哥也不含糊,扬手挡开他,却把公文包抓了过来,一把将里面的钱逃了出来,整整一厚打的钱在手掌上磕了一下,又把掏空了的公文包丢还给偏分。 鸡哥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当着众人的面点了起来,一遍过来,他扫过众人,数清是十六个人,又在那一沓钱里数出32张,甩给旁边眼睛都直了的护舒宝,uu看书 .uukanshu “给大伙分了,一人二百,明码标价,”他看着事不关己猛吃的全峰,又补充道:“那孩子也给二百,一会儿一起去吧。” 护舒宝吸了吸鼻子,接过钱来,在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原本想要将钱传给下一人,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站起身来挨个发了下去。 发到全峰的时候,全峰并不理他,他愤愤然将两百块啪地一下拍在全峰菜碟旁边,哼地一声走了过去。 全峰用食指垂直在钱上点按两下,把钱推到马涛面前,示意让他收下。 马涛犹豫了半响,见众人都在看他,便说道:“我帮你收着。”这才将钱揣进自己的口袋。 鸡哥手里剩下的钱远比他发出去的那一叠厚得多,他用手拨弄了一下钱堆,然后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偏分措词了半天,终于问道:“鸡哥,您?您亲自去吗?” 鸡哥仰起头,拍了拍胸口装着钱的口袋,“废话,我不去这些小子谁有这么大的面子震场子。这钱我得让你花的值啊。” 鸡哥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在包厢门口回过头来,对偏分道:“去把这桌账结了。” 偏分赔笑:“哎,知道,知道。” 173 歪路 一切安排停当,鸡哥坐进打头的黑色帕萨特里,两个面包车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车队一路在城市里因为四处修路而显得拥堵的街道里七拐八扭,没多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车门被人从外面拽开,目的地到了,众人鱼贯而出,抬眼看到已经到了青州市最大的闹市区——宜璜步行街。 说是一条步行街,实际上热闹的地方都在这条街道周边,因为青州市不算什么大城市,步行逛街的人永远赶不上开车找停车位的人多。 步行街的东侧小马路叫做东璜一马路,简称一马路,就是因为众人来步行街闲逛都得把车停在一马路上,久而久之这就成了自发形成的小吃一条街。 这条街里大饭店有那么几家,但由于过于拥堵,且身处闹市,环境并不喜人,渐渐地没落了,反而那些小商小贩,推车卖炒年糕的烤炸串的深受市民追捧,这也就变成了大排档一条街。 青州市的城市管理一向是放羊式管理法,讲究一个无为而治,管理部门一无为,商贩们便为所欲为。 每天到了下午四点左右,各家底商小吃摆出桌椅板凳来,推车叫卖的小贩们也摆出塑料便携桌椅来,双方势力互相渗透,谁来的早谁就占得地方多,每天因为抢占位置打架的事情得有几十起。 挤到后来,桌椅板凳将本来就不宽的马路占了个严实,汽车想要从这过就得不停的按喇叭,商户有功夫的就过去把挡路的椅子挪一挪,没心情的就放任他爱怎么按就怎么按,刺耳的汽笛混着吵吵嚷嚷的人声更让人觉得躁动不安。 不过这也说明这条街人气旺,众人对这样抢地盘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头打着架,街道对过的时刻就一边撸串一边瞧热闹。 什么时候动了真格的见了血,警察才会适时出现,将两头儿闹事的人带走,余下的买卖接着照常做。 像这样的地方,打架的多,找人平事儿的也多。 鸡哥领着他们一行人,在闹市当中雄赳赳地招摇而过,众人一瞧他们那做派便知道这准是哪又起了纠纷了。 行人们给让开一条通路主动放他们过去,谁也不愿意招惹一群面色凶恶肌肉虬结的壮汉,但是大伙都爱瞧热闹,尾行在他们身后的人反倒多了不少。 鸡哥拿这种待遇当做某种荣耀,跟着他的人越多他的心越野,他的心越野他的行为就越浪,浪荡不羁的鸡哥穿着他的白色半袖衫,故意将皮尔卡丹的名牌西服披在肩膀上呼哒着,露着脖子上的小金链子手腕上的小金表,摇摇摆摆走在最前面。 队伍啼哩吐噜地在板凳丛林里穿行,越拖越长,没走多远全峰就和马涛坠在了后面,他趁着前面的人都没注意他俩,拽了拽仰着脖子向前赶路的马涛的衣袖,“涛哥,咱们这干嘛去?” 全峰心里知道是干嘛去,他这明知故问就是想看看马涛到底怎么想的。 马涛落在队伍后面有点心急,随口答道:“这时候你还看不出来,这不给人平事去吗,你也不用怕,他们两边谈判,咱们就站老板后面充充门面,也不用动手,咱们这体格子往那一站就让对面害怕,要不出场费能值二百吗?” 全峰瞧他说的骄傲,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反问道:“你从小辛辛苦苦练拳,就为了值这二百块钱?” 马涛抿了一下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心向前赶路。 全峰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当年那个为了跟他公平竞争不惜让自己暴瘦的马涛跑到哪去了,他用力扯了他一把,逼着他站在原地,质问道:“你就那么愿意去给人充门面,你这身肌肉,你苦练出来的技术就是个门面?有这时间在队里多训练一会不好吗?” 马涛也来了气,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说的轻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赋绝伦,天之骄子,余顺吉那样的功勋教练都喜欢你,我跟着他用跟你一样的训练方法训了不到半个月,差点没练死我,可是那我也一路咬牙坚持着,你看看!” 马涛把握紧了拳头,将拳锋举到全峰的眼前,说道:“你看这茧,这是打沙袋能打出来的吗?可是后来怎么样,还不一样出不了成绩,全国冠军就那么一个,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当吗,出不了成绩我还能怎么办,我除了打拳我什么也不会,以后我年纪大了,你说我还能干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要趁着现在还年轻多为以后铺条路,我有错吗?” 全峰定在原地,沉默了一会,问道:“其实你还是想打拳对吧。” 马涛情绪激动不已,听他这么一说,却突然怔住了,随后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甩了一句“跟你说不清楚!”,随后猛地一挥手,甩开全峰抓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追赶已经走远了的大部队。 全峰从他这反应里看出来一丝希望,脚步紧跟在后,追着说道:“谁说拳击队的出去没出路,你就没想过在队里打不出成绩你可以去外面打啊,现在拳击俱乐部那么多,你底子那么好,年纪也小,要转型还来得及啊!” 马涛站住脚,拽过全峰的衣领子来,把之前收下的钱摔在全峰身上,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少管我的事,我今天真多余带你来,你那200也给你了,赶紧滚回队里训你的练去吧!” 他将全峰使劲一推,自己转身走了。 全峰也被他的执迷不悟激怒了,蹬蹬蹬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马涛的肩膀,挥拳便要对着他的面门砸去。 马涛也不还手,也不抵抗,就那么垂着双手,眼神里带着轻蔑,说道:“打吧,你现在不也学会在擂台外面动拳头了吗?在朱山的时候还说的冠冕堂皇的,那是你太天真!你现在也一样,uu看书ww.ukanshu 你以为你真的是天之骄子?你以为你真的能一路赢下去,我告诉你,谁都有可能输,像你这样没输过的,可能还输得更惨!” “你!”全峰的手又往上扬了扬,马涛却把眼睛闭上了。 全峰紧闭着双唇,鼻孔气出如牛,喘了好几口气,终于平复下来,对他说:“好,马涛,我今天要不把你拉回去,我就不姓全!” 马涛见他半天不动手,便把他的手轻轻拿开,掸了掸被弄皱的衣服,说道:“行啊,我看看你到底想怎么办,你要跟来就别碍我的事,你要不来就老实滚回去吧,今天真是晦气,好心好意带你来挣点钱,也算我给你拿了冠军的一点心意,反倒惹了一身骚。” 全峰恨得牙痒痒,却也再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马涛的心已经变了,也确实是从他的角度出发,以他的方式想要关心他。 确实如他所说,人不可能永远赢下去,总有输的那一天,可是全峰早就做好了打算,输了就再赢回来,绝对不能什么也没干,自己先去找条后路来走。 人一有了后路,就总想着去走,到时候走着走着就真的走到那条路上去了。 马涛显然就是这样,上了歪道,全峰现在一心只想要将他拽回来,不管用什么方式。 17.4 鸡同鸭讲 马涛在前面一言不发地走,全峰就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一言不发地跟着。 马涛几次停下回头瞪他,全峰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几次三番,两人拉锯似的停了几遭,等他们追上大部队的时候,发现鸡哥已经在跟另一帮人坐在大排档的塑料椅子上喝茶了。 那家大排档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撸串群众,一个个抻着脑袋像鹅一样向众人围成的圆圈中心张望,谁也顾不上一个劲往里面挤得两个人,顶多是在嘴巴嘟囔一句骂人的话,也就让他们两个进去了。 鸡哥坐在大排档特意摆出来的塑料圆桌上,挨着他坐的是一个长着大肚腩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两个人的背后站着送钱的偏分,再之后,就是拳击队的队友们在距离他们半步的地方一字排开。 鸡哥对面坐着一个打扮风格跟他极其类似的汉子,同样是大金链子小金表,一笑嘴里的金牙闪着金光,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金色的芝宝打火机,一条大花臂从手腕子一直连到脖子根底下。 在他的旁边同样坐着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他们的身后同样站着一帮小弟,他和鸡哥两人有说有笑,小弟们却在背后替老大们互相怒目而视。 全峰这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黑社会”谈判,觉得特别新鲜,也就随着马涛一起站到了拳击队员们的身后,打算跟着群众们一起吃个瓜。 只见鸡哥在桌面上轻轻磕磕烟屁,将烟叶墩实,随后将香烟丢进嘴里,偏分立刻凑上来帮他点燃,他吐了一口烟雾,说道:“鸭哥,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既然你出面了,那我就卖你一个面子,让王老板和李老板各退一步,谁也别占便宜,谁也别吃亏,你一点头,我带着兄弟们立马就撤。” 对面坐着的那个大花臂大概就是鸭哥,他听完鸡哥的提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鸡哥,那我也卖你一个面子,你都这么说了,那他们就各退一步,一会金碧辉煌会所,我请兄弟们一起快乐快乐。” 说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两个老板却依然面容猥琐,眉头紧皱,一副开心不起来的样子。 全峰碰了碰马涛,低声问道:“他们乐什么呢,那俩老板好像都不太高兴似的。” 马涛见全峰不再提回去打拳的事,语气也就柔和了下来,同样压低了嗓子在他耳边解释道:“你多来两次就知道了,这样的钱贼好赚,就来这站不到两分钟就有两百块,这还不行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你还看不出来,这俩老板估计不知道什么起纠纷了,这边儿请了鸡哥,那边就请了鸭哥,鸡哥鸭哥俩人认识,中间这么一说和自然就没事了。” “那没事了那俩人哭丧着脸干嘛?” “废话,你不看见了吗,鸡哥出场费就一万,还不算刚才吃的那顿饭钱,那老板跟对方扯皮不定得搭进去多少钱呢,鸡哥一句话就算了,他能不哭丧脸吗,对面那老板估计也是这样。” “那他们不满意,为什么不提出来啊?” “提?怎么提,当面提就是不给鸡哥面子,他不怕鸡哥对付他吗?” 全峰心想这老板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干什么不好,偏偏请这号人主持公道,看那两人模样,估摸着也都是小买卖人,并不认识什么真的大能人,也才有鸡哥鸭哥这样人的生存空间。 之后的事情全峰也能猜的到,两个小老板事情解决没解决猜不出来,可经这么一折腾双方都大伤元气,想继续闹也闹不起来了,钱却都进了鸡哥和鸭哥的口袋,还顺便成就了这两人能平事的美名,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小老板慕名找上门来。 这钱确实好赚。 好赚的叫人害怕。 全峰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将马涛拽回去的心思,因为他怕某一天马涛跟着鸡哥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砍死。 他们干的事损德行,不定多少小老板恨他们呢。 眼看着鸡鸭二人说说笑笑,今天的事便要了了,鸭哥背后的小弟之中站出一个人来,凑到鸭哥肩膀头上耳语了两句,眼神还时不时地往拳击队员们这边瞄。 全峰怎么看怎么觉着他是在看自己,往鸭哥身后那群五脊六兽的混混里一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坏事。 那混混当中站着好几个特别面熟的家伙。 全峰仔细一想才想起来,那不就是公交车上偷东西被他和阿来揍得那几个吗? 他不想在这个地方惹出麻烦来,扯了扯马涛的袖子,说道:“涛哥,咱们还是回去吧,一会儿这打起来了不好跑了。” 马涛不耐烦了,甩开他的手,怒道:“你怎么这么墨迹,你要走就赶紧走,我早就说不跟你回去了,这不明摆着打不起来吗,再说他们敢打吗,也不看看我们这边都干什么的。” 却听见那边鸭哥对鸡哥说道:“鸡哥,咱们一会该玩玩,该闹闹,可有一样,你们得交出一个人来,今天这事咱们才算平了。” 鸡哥脸上变了颜色,沉着嗓子道:“老鸭子,你出尔反尔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出一个人才算平了,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uu看书 ” 鸭哥一拍桌子,塑料桌上的茶壶茶碗一起跳了一下,“那是我刚才不知道,你的人,头半年在公交车上把我的人打了,你怎么说!” 鸡哥笑道:“你那几块料,又在车上偷东西,碰上硬茬子给教训一顿也不稀奇,再说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你这记性也太好点了,没有这样找后账的。” 鸭哥恼怒更深,扯着嗓子说道:“那你就是不认了?”说着就把塑料桌上的铁皮茶壶摔到地上,众小弟一窝蜂围了上来。 鸡哥一脚把塑料桌子踢翻在地,上面的摆设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茶水溅了鸭哥一身,“我这还真是鸡同鸭讲了,这事能认吗?你叫我怎么认,你又能耐把那人给我指出来,我还就不信了,你今天还能讹到我头上。” 两位老板本就期期艾艾的脸变得更加凄苦起来,一直在中间劝:“两位大哥别打了,别打了,这事我们俩算了!” 鸡鸭一同挥手,“滚一边子去,这事跟你们俩没关系!” 鸭哥把告状的小弟拽过来,喝道:“说!你把打你那人指出来!” 小弟也不含糊,嘴里说话露着风,声音却一点都不小,瞪着眼睛指着正要溜走的全峰,“就是他!他还打掉我三颗牙呢!” 175 离心 桌椅纷飞,人群涌动,整个一马路乱成了一锅粥。 全峰和马涛在一起,已经跟大部队走散了,他们用手扒拉着围观的群众,从人群当中硬生生地挤出一条路来向外逃走。 鸡哥带来的人都是他们的拳击队队友,各个能打,一个顶俩,多卖卖力气还能打三个,对面虽然人多,可以不过都是些街头乱窜的,仗着动手时敢下手混出一点小名堂的混混们。 缺三牙一挑起事来,混混们仗着人多先发难,可没两下子就让拳击队员们给打回去了。 这下鸭哥急眼了,人群当中暴喝一声抄家伙!真就有人从远处他们的面包车里拎出片刀和钢管来助阵。 拳击队员们再勇武,肉做的胳膊大腿也怕刀砍斧剁,他们虽说没指望在队里再进一步取什么成绩,可终归还是要归队里管的,万一哪下刀剑不长眼,割断个肌腱,伤着韧带,都不是三两下就能好的,再被钢管砸断了骨头更加是得不偿失。 何况他们本来就是领了钱充门面来了,谁也没想着真跟对方玩命。 这场架说到底就不在他们的预期当中,初时仗着男儿血性,揍了人家一顿,占了一时上风,可是对方在发现了全峰之后,就是奔着报仇来的,他们越揍人家,这仇恨越大。 鸭哥的手下们开始往死里下手,拳击队员们立刻溃不成军,把鸡哥孤零零一个人扔在敌人阵地里喝茶水,一个有话好说还没说出口,就让不知哪个小瘪三一钢管敲在天灵盖上,登时便倒地不起不知死活了。 刚刚还在逞英雄的鸡哥,转眼就像块破抹布一样铺在地上,没一个人上来管他。 而这个时候全峰已经拉着马涛且战且退跑出很远了。 全峰来到青州也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每天不是训练就是训练,哪怕是余顺吉给他休息的时间,他自己也要节省出时间来好好休息,根本舍不得用来逛一逛街,这偶然跑到最繁华的地方,看哪儿都觉得陌生。 本身又在着急忙慌地逃跑,一时间见着闹市里的那些人,看谁都像是追他们来的坏人。 两个人没头没脑跑出三条街,看路上的行人走路的频率似乎比刚才慢了不少,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他俩,两人这才慢慢地放缓了脚步,回头仔细张望一番,确认没人追上来,终于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捧着膝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马涛说道:“这他妈鸭哥不讲究,说好了这事儿算了,怎么还搞突然袭击,别人怎么还没跑出来,是不是受伤了。” 全峰不知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说对方是因为自己在场才反悔的,他斟酌着语句,先宽慰着马涛:“他们应该没事,我刚才看见那个头型跟卫生巾似的家伙还有那个结巴都跑远了,大伙都练过,要真想跑应该不难跑,就怕有人傻乎乎跟他们硬拼去。” 马涛气已经喘匀了,咽下一口唾沫,“应该不至于,钱都拿到手了,谁真跟他们拼命去,本来说好就是来站桩充面子的,开始帮他动那两下手就已经算是额外送他的了。” 全峰看着马涛有点吃惊,感觉这句话根本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可不管怎么说,这一场风波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他想了想便说道:“涛哥,你瞧这不是什么好活儿,对方都动刀子了,碰不上还好,一旦要是哪次跑不出来,叫人砍了,伤了,这职业生涯不废了,再严重点说,要是受个重伤,或者失手叫人砍死了……” 马涛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扬手打断他,“你先等会儿,”他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我怎么想起来,对面有个人指着咱们这边说欠他三颗牙,他指的是不是你?” 全峰张了张嘴,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想要辩解两句,但还是说道:“是我。” “也就是说你不跟来,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我也不知道快一年前我揍得一帮子小偷跟鸭哥是一伙的啊?” “刚才我好像看见鸡哥让人砸倒了,你看见了没有?” 全峰确实没看见,一开始对方被拳击队员们几下锤倒,拿了家伙之后反扑的很凶,全峰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毫发无损地跑出来,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马涛指着全峰说不上话来,可这事也赖不到全峰脑袋上,说到底是他非得耍小聪明,想借着全峰刚得着这个全国冠军的名号抬抬拳击队这帮人的出场费,哪知道这事还没来得及提,鸡哥就让人放倒了。 他把脚一跺,翻头便往回走。 全峰大惊失色,追上来扯住他的胳膊问:“你这是干嘛去,好容易跑出来的?!” 马涛说道:“我得回去看看,鸡哥要是倒了,以后这路就断了。” 全峰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马涛还一门心思想的是这个,恨铁不成钢地冷笑一声:“哼,鸡哥倒了,那不还有一个鸭哥呢吗,跟着谁混不一样。” 马涛正色道:“哪哪能一样,鸡哥是鸡哥,鸭哥手底下带着的你看都什么人,全是小偷小摸的流氓!” 全峰再也忍不住了,骂道:“你以为你跟着那鸡哥混下去就不是流氓了,看你现在这模样,我一想到小时候跟你比赛较劲我都觉得丢人!” 马涛的眼神黯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对手吧,你去奔你的阳关道,以后当奥运冠军,我就当我的小混混,以后咱们谁也别搭理谁!” 说完不给全峰开口的机会,uu看书ww.uukansu.co 发足向来的路奔了回去。 全峰气的脑袋嗡嗡直响,不管怎么说气话,有卢英南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真的就这么放任马涛独自奔回去。 于是他依旧在后面猛追。 这次马涛顾不得来回跟他瞪眼了,一心想着鸡哥和其他队友的安危,逆着闹市逛街的人流一路往回找。 可是越找感觉气氛越不对劲。 或者说气氛变得太正常了,行人们神色安然,根本不像这附近刚刚发生过打斗的样子。 全峰从背后看着马涛加快了步频,知道他是真的着急了,于是也不再抱着阻拦他的想法,干脆跟他一道追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两人靠近一马路的时候,这才觉得气氛有点接近发生过混乱的样子了,行人们都在往一个方向张望,越离一马路近的地方,站住脚看热闹的人就越多。 全峰已经察觉出不大对头,快走两步扯住马涛说道:“别进去了,我看那边可能真出事了。” 马涛怕的就是出事,根本不理他,说道:“你少管我。” 没办法,全峰只好随着马涛刚刚分拨开最里圈的人群,当场愣住了。 176 喜讯? 派出所的调解室里,全峰和马涛以及一众青年拳击队的“精英们”规规矩矩地坐成一排,蔫吧得像菜市场里待宰的鸡,等着队里派人来将他们领走。 全峰和马涛赶回事发地的时候,警察蜀黍已经收获颇丰,正在挨个按着闹事人的脑袋往警车里塞。 救护车的警报灯闪得耀眼,拉响警笛,在逐渐分散开来的围观群众当中渐行渐远。 鸡哥倒下的位置只剩下一摊血迹还留在原地。 就在这大战过后留下的一团狼藉当中,全峰想要拉着马涛趁着警察蜀黍还未盯上他们的时候赶快悄悄离开。 却不想那缺三牙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上了铐子还不老实,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让他撅得像个喷气式飞机,正往警车里塞得时候,一抬眼见到了人群中的全峰,当即撇着嘴,使劲用下巴指着他们两个喊道:“哪还有俩个!别让他们跑了,你们怎么不抓他,光抓我!” 就这么的,全峰和马涛免费获得了体验派出所一日游的活动。 他们在派出所里坐了一个晚上,陪着警察蜀黍一起录笔录,对一些关键的问题反复地提问,分头对质,折腾来折腾去,确定他们几个情节比较轻,可以坐在调解室等着被领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派出所的调解室本就不大,一股脑塞进他们这多人,空间就有点捉襟见肘了,靠墙的一排凳子已经挤满了人,全峰紧贴着马涛,两个人一起占了个角落挤坐着。 从这个角度,全峰只能从侧后方看到马涛的侧脸,只见他睫毛忽闪忽闪的直勾勾地望着泛着微光的大理石花纹地面,脖子半天也没动一下,不知道此刻他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他们这还算好的,勉强能有个正经的座位,后来再进来的人只得倚靠在墙边歇歇腰,再后来的人就只能干脆蹲在地上歇脚了。 两拨人都给关在一个屋子里,门口有个小民警时不时露出脑袋向里面张望一下,看着他们免得再起冲突。 双方都折腾了一天一宿,人困马乏,大伙都是强打着精神在支撑。 开始的时候,两拨人还互相瞪着,屋子里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气氛,待到头天凌晨后半夜的时候,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干脆在地上打横睡了。 没多时,他的呼噜一起来,满屋子的人都撑不住了。 又挨到了下午这个点,双方别说互相瞪眼了,连瞅都懒得再瞅一眼,都垂着脑袋想着法能多占一点地方,让疲乏的身体先待得舒服一点。 什么恩怨情仇在这个时候都成了随风而去的狗屁。 全峰顺着屋子里这帮人的脸挨个扫过去,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被抓的这群人之中,到底还是对方的人多,体校出来的拳击队员再怎么没经受过专业田径的训练,终归还是比对方跑得快。 被抓进派出所的没有几个,算上他和马涛也不过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熟面孔,那一头的卫生巾似的不羁发型,就算没今天这事,警察蜀黍见了也备不住想要上去盘问他一番,估计这帮队员里,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 全峰这个时候开始考虑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了。 当初在朱山市的时候,因为接连发生了不少能在全市引起轰动的负面事件,导致整个朱山体校的名声都不怎么好,直到近两年,时间过去得久了,才勉强让八卦的市民们淡忘了下来。 即便如此,那几件事情也差点弄的朱山体校将拳击队直接解散,要不是郎校长多存了一点心思,将拳击队的建制保留了下来,全峰的奥运拳击之梦,恐怕早就提前破灭了。 眼下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拳击队又在社会上惹了麻烦,即便省队不是那么好说解散就解散了的,也有厉害的人物隔三差五就能争些荣誉回来,可是为了以儆效尤,对这些当事人的处罚是少不了的。 全峰稀里糊涂地跟着马涛卷入了这件事情,最先想的到不是自己会受什么处罚。 他是这帮人里唯一一个少年队的,又刚拿了全国冠军,队里总归对他还是会更包容一些。 他最担心的就是马涛。 这小子本来就有点意志消沉,一旦受了什么严重的处罚,万一就此一蹶不振,离开了拳击队这还好说。 可看他对鸡哥那副崇拜的样子,就怕他一离开拳击队的枷锁,转头就会投奔黑社会去。 那条路看起来威风八面,可实际上,恐怕是根比拳击之路还要窄的独木桥,而且一旦失败就万劫不复,甚至成为别人上位的垫脚石。 无论怎么说,都比任何正经营生风险大太多了。 全峰想着该怎么劝一劝马涛,这时调解室的门开了,屋里的人腾一下坐了起来,就像等着父母喂食的雏鸟一样,眼睛里放出渴望的光芒,包含着深情地望着推门进来的小民警。 警察面无表情,脑袋往屋里探了一半儿,在人群当中跳跃着点了点数,说道:“体校那五个,你们领导领你们来了,出来办手续。” 全峰和马涛跟着其他三个人一起,排队挨个等着在民事调解书上签字按手印,隔壁办公室里能听见他们的领导与警察寒暄的声音。 轮到全峰的时候,屋里说话声停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全峰瞧他一眼,面颊腾地红到了耳朵根底下。 余顺吉向他投来的眼神中慈爱又充满了失望,这种眼神他从全振兴那里都没见到过,他的心嗵嗵跳了两下,低着头飞速地签完了字,藏在众人之间,盘算着该怎么跟老教练解释。 众人挨个迈出派出所的门,在全峰经过余顺吉面前的时候,老教练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全峰浑身一颤,抬头望向余顺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想说的来龙去脉和整个经过都变成了一句话:“教练,对不起。” 余顺吉没多说什么,uu看书 ww.uuanshu.co点了点头,在他后背上轻轻一送,让他先出了门。 坐在学校来的面包车上,众人一路无话,面包车直接开进了学校大门,将他们送到宿舍楼下。 全峰下车之前,余顺吉叫住了他,说道:“昨天在食堂说是给你开庆功宴,实际上有两个人从燕京过来想要见见你但是你没去,一会你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到我的办公室找我吧,他们现在还等着呢。” 燕京来的,那就是首都来的人,全峰一家在首都没什么亲戚朋友,他们特意想要见他,那说明…… 全峰为脑海中想到的答案兴奋不已,他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对着余顺吉点了点头,颠起脚步向宿舍楼跑去。 经过马涛的时候,他还在慢悠悠的走。 瞧他那神态似乎还未从昨天的经历当中解脱出来,全峰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余顺吉给他的消息将昨天的晦气一扫而空,首都来人看他那就是国家队的人来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答案呢。 他难掩兴奋之情,情不自禁地拍了马涛肩膀一下,想要将这个好消息跟他分享一下,也帮他冲冲昨天的不愉快,谁知马涛经他这一拍,猛然一个激灵,站住了脚,说道:“他妈的,以后再也不在派出所门口打架了!” 177 冠军陪练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马涛回过神来,将目光落在全峰身上,说道:“小峰,余教练找你,就赶紧去吧,我也会去训练了。” 全峰拉住他想要再说点什么,马涛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青年队宿舍走去。 全峰只好目送他离开,转身奔回自己在另一个方向上的宿舍楼,在金胜来全程诧异的注视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洗了把脸,顺手对着镜子用沾了水的手将后脑勺上立起来的头发压下去。 没等金胜来开口问话,他向对方飞了个眼,便急匆匆地出门去。 他一路上想要快跑,却害怕弄出汗来将好不容易打理整洁的仪容弄乱,便压抑着步子,两只腿紧倒蹬,迈着小碎步冲到了余顺吉办公室门口。 他对着那扇漆成黄色的木门抚弄着胸口,将砰砰乱跳的心脏劝回去,深吸一口气,挺着胸膛轻轻地在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声。 “请进。” 全峰应声推门而入,两道陌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屋里向他射来,他自从穿越回来之后很少这么紧张了,他有些拘谨地将门关好,转过身来笔挺地站在原处,任那两道目光的主人仔细地打量自己。 余顺吉看出他的紧张,坐在办公桌侧对着的沙发上向他一招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道:“小峰,别紧张,过来坐。”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蓝白色的运动服,大夏天的运动服拉链却一直拉到脖子下面,显得整个人似乎有些怪异,另一个人则穿着西裤配浅色衬衣的正常搭配,人也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两人打量了他一会,相视一笑,穿着衬衣的男人先开口道:“老余,这就是你说的徒手打断树,在擂台上把人牙打出三颗来的拳疯子?“他又带着笑意,从上到下地瞧了一遍全峰,指着他道:“这不挺懂规矩的吗,还是怎么?犯什么错了?” 全峰心里一突儿,生怕因为自己刚刚在派出所住了一晚上的事将他的前途耽搁了,下意识地向余顺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余顺吉却没瞧他,而是说道:“他呀,这是听我跟他说你们是从燕京来的,上心了,有点紧张,平时可不是现在这德行。” 全峰吓了一跳,生怕老头子这个时候犯了糊涂,他嘴里说的痛快,却把他眼下去国家队的前途给葬送了,又想着这半年来,老头一心想着将他往国家队送,不至于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拆他的台,倒有点摸不清余顺吉的想法了。 他偷眼观察余顺吉脸上细微的表情,希望能够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来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余老头又是那副他惯常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对来访的客人挂着礼貌的笑容,谁也猜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哪知道那中年人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碰了一下跟他同行而来现在与他并肩而坐的男人的膝盖,说道:“老张,你看这小子怎么样?人说不疯魔不成活,照着老余的说法,这小子上擂台有疯劲,下了擂台懂规矩,你觉得呢?” 拿个身体全都藏在运动服里的男人自从全峰进来,目光就从来没离开过他身上,也从来没做出过多余的表情,像一只夜枭紧盯着他的猎物似的,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审视着全峰。 这时那男人问起来,这夜枭才稍微动了动他的脖子,说道:“行,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全峰心说这也太容易了,照他的意思,能早去国家队一天还有什么可耽搁的,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遇到这样的事情便多等了两个呼吸,让自己沉稳下来,再做应对。 就在他调整情绪的空当,余顺吉对那两个人说:“你们也就别卖关子了,人你们也看见了,你们这回能说想见这孩子有啥目的了吧。” 全峰心说幸好自己多喘了两口气,没闭着眼睛就应下对方来,听余老教练话里这意思,他们还不是来招自己进国家队的? 还是那个穿衬衫的男人先开口,他瞧了身旁严肃的同伴一眼,对余顺吉说道:“是这么回事,老张的那个弟子你知道吧?” 余教练点点头,表示默认。 “他那弟子明年要冲全运,今年更方面提升得都挺快,以后也是个有希望的苗子,这次在浦口市的全国集训他也参加了,可是就是一直没有一个好的陪练,你也知道,老张这脖子老伤太严重了,他自己也没法总是下场,所以……” “所以你们想让全峰去给他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邹……邹……” “邹重喜。” “啊,对,给他当陪练?可是我们全峰还是个孩子啊,找个同龄人去当陪练不好吗?” 衬衫男笑着说:“老余,我知道你护着孩子,怕他离了你就吃亏,可是你看我们俩是那样的人吗,”他又瞧了同伴一眼,运动服的男人看起来脖子确实伤的不轻,只是微微侧着扬起下巴,将眼睛的角度调整到刚好勉强能看到对方的位置,用力眨了一下眼,“我们俩听说你前阵子来燕京了,你奔波一趟,不也就是为了这孩子能有个好前程吗?当时竞管的主任不是让你先回来等信吗,我俩这么一商量,直接就追过来了。” 余顺吉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端起手边的茶碗来,慢慢地放到嘴边吹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决定到底应不应该替全峰做主,不过,他保持这种状态没两分钟,便将茶杯放下,对全峰说: “小峰,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位穿着衬衫的人姓郑,是竞管的办事员,这一位是黔州省的资深教练张友良,就是刚才说的那位邹重喜的教练员,uu看书 .uuansh 事情可能跟你想的不大一样,这次去当陪练,按说我是不看好的,一来你是个小孩,二来你这身高体重都比邹重喜大上不少,你俩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当陪练是没问题,但是你能学到多少东西,就得看你自己的了,这件事我也让你自己来做决定吧。” 全峰最初对这样的要求还感到有些疑惑,可当他听到那个名字之后,什么疑虑都打消了。 自打他穿越回来之后,就一直憋着能在省队里遇见一两个本省的名将,像孟小虎、胡毕力格这样在全国乃至亚洲都取过名次的战将哪怕是见上一面都会觉得收获不小,可是这些人长期不在队里训练,只有在备战集训的时候才会回到省队训练基地里来,一般见不着本人的面,照片倒是在走廊里见过不少。 没想到这回,邹重喜的教练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让他去给人家当陪练,这就相当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正好砸在他头上一样,不接都对不起这张馅饼。 别看邹重喜这个时候还没什么名气,明年的全运会上也不过是拿了个季军,可是这也是他拳王之路的开始,未来他将为国家把第一块拳击奥运金牌带回来。 幼年的拳王找全峰当陪练,哪有拒绝之理,他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来,“我不用考虑了,这陪练我肯定当。” 178 集训基地 自打全峰应下来做邹重喜陪练的那刻开始,那两位拜访者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替全峰操办了起来。 事情顺利得不像话,距离他说出“我愿做陪练”那句话三天之后,全峰就已经坐在了南上开往浦口市的火车上。 这一切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早已将他的命运机器搭建完成,只等他的那句话来按下它的开关似的。 胡同洲难得的没做任何阻拦,全峰拿下的那个全国冠军头衔成为了他近期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条政绩,他此时已经坚定地站在了将全峰笼络在自己麾下这条路线之上。 对于全峰出去做陪练,他并未多想,邹重喜此时虽不至于说是名不经传,但确实还未在全国范围内崭露头角,去给这样一个运动员做陪练,而且仅仅是多省联合试训,像邹这样的小运动员都不会被国家队的人给予多少注意,谁又会在意他的一个小小陪练呢。 于是胡同洲只当这件事是给全峰开开眼界,也算是他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 全峰并未想那么多,这背后的故事他一概不清楚,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将要见到未来的奥运冠军的欣喜。 火车三天之后到达浦口市,中途那穿衬衫的男人在途径燕京的时候下了车,后半段的路程只有全峰和张友良两个人走。 这一路上,张友良开口的时间寥寥无几,似乎是受脖子上的伤的影响,他并不怎么爱说话,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坐在过道里的小板凳上,挺直了背靠在火车厢上,要么就是平趟在下铺,身体僵硬得像个木乃伊。 全峰总是在怀疑以他这样的身体状态做教练的水平能行吗,可这句话终归不适合他来说,于是忍了一路没有开口。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张友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到了浦口市,他叫了一辆车带着全峰直奔位于浦江边儿上的拳击集训中心。 这应该是全国最大的拳击训练基地了,各种设施相当完备,周边的配套建筑也是应有尽有,不过这样做也就意味着运动员一旦进入到这里开始集训,也就再没必要从大门里出来了。 张友良先是领着全峰去办公室办了一张出入证,又带他去宿舍认了门,那是一间装修得像快捷酒店似的双人间,全峰占了靠窗的那张床,不过看起来另一张床并未有人认领。 张友良像个监工似的,看着全峰将行李安顿好,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全峰来到训练馆里。 他们进入馆里的时间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正是各项训练进行到中途的时候,这里的运动员训练的气氛跟全峰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他们的面容严肃,训练动作一丝不苟,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没有人会去偷懒,即便没有随行的教练看着,每个运动员都在逼迫自己去尽最大的努力,能多练一些,便多练一些,哪怕是已经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大口喘粗气的运动员,也仅仅是抓紧一切时间喘上几口,便又爬起来重新投入到训练当中。 这就是最接近国家队的地方,这就是他们的训练强度。 在来这里之前,全峰自认为自己的训练态度已经是青原省队中的独一档了,可是真正跟他们相比起来,总还是有松懈的地方。 这也难怪,能来这里集训的人都知道,他们就站在国家队的大门外,脚只要抬得再高一点可能就跨过去了,要是因为自己的脚距离门槛只差毫厘却被绊倒在门外,恐怕从这里出去之后都要抱憾很长一段时间都恢复不过来。 全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张友良瞧出他的变化,难得地挑起了嘴角,算是给他一个笑容,说道:“怎么,想试试?” 全峰点头,“想试试!” 张友良领着他在馆中一路穿行,在场馆东侧的一个擂台上找到了他的目标人物,邹重喜此时正在一片阳光之中对着他的陪练连续打出右勾拳。 他的出拳速率非常之快,几乎有一秒9到10拳的样子,他就那样不断的击打着,从擂台的一角开始,将比他壮硕得多的陪练一路打向另一个对角,又绕着擂台的边缘一路追打下去。 就是不停的右勾拳,一个姿势,一个动作,每一次都快如闪电,每一次都跟上一次别无二致,这就是在强化他的肌肉记忆,让身体替大脑记住这个动作,在擂台之上不需要思考,身体就会代替大脑做出反应。 这样的训练做的越多,身体的本能反应就越强大。 全峰对这点是深有体会的,但是他在穿回来之前,在拳馆中以他的水平更多是给其他的学员当陪练,直到后期他逐步提高,才渐渐地可以被允许去做主动练习,不过在那个时候,他的拳速也不过每秒三到四拳而已。 他刚穿回来的时候所倚靠的本能反应也就是基于这一点训练强度。 后来在跟秦学勇和余顺吉一起训练的时候,他们虽然也讲究这样的练习,但是全峰的身体条件在同龄人中实在是太过强壮了,一直没有合适的陪练,秦学勇在的时候还能下场陪他练一会,但他要带其他的学员,并不能完全将时间分给他。 而余顺吉老教练就更不必说,老头的身体虽好,但终归不是大小伙子,短时间的剧烈活动还能撑得住,可是真叫他一路陪练下来,到底还是吃不消。 全峰想要做这样的练习就只能一直打树,这也导致了他的拳头终归少了很多灵气。 哪怕后来余顺吉让他改打会摆动的木桩,可是那种质感跟真正打在人身上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自他跟着张友良在擂台边上站定开始,uu看书 w.uuanshu 邹重喜已经连续击打了一分半钟,寻常人光是这样挥拳就早已累趴下了,更不用说像这样要固定拳路,每一拳都稳定上靶,拳拳都要保持高质量的训练了。 全峰看着邹重喜又打了半分钟,右胳膊绕着肩膀画了个圈,对等在一旁的另一个助教说:“换人。” 全峰这才注意到,在擂台紧挨着他站的位置的另一侧,还有三个全副武装的陪练等在一旁,听他这么一叫,立刻就有一个人举着护具窜上擂台。 邹重喜几乎没有休息,立刻投入到第二轮训练当中,这次他打得是双手组合拳,左刺拳右直拳接左勾拳的组合,拳套碰在拳靶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啪!”的声音,全峰看到刚刚那个助教一边跳下擂台,一边脱掉训练服,藏在头盔下的脸庞早已是大汗淋漓。 张友良看到了全峰的神情,便说道:“怎么样,这个强度能受的了吗?” “能!”全峰略一思索,在心中稍作了一些比对,便张口应了下来。 他人都已经来了,即便不能还真的能说不能吗。 张友良再次弯起了嘴角,下巴微微扬起,以肘部为轴将胳膊小幅度抬起,对旁边的助教们说道:“给这孩子一套护具,下一组他上。” 179 轻轻1拍 邹重喜的拳头根本就不像后来他成名之后被人诟病的那么轻。 全峰将身体裹在厚重的护具里面,双手带着拳靶,脑袋顶着头盔,感受着对方的拳头像开锅时的油点般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看人挨打和自己挨打果然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在擂台边观战的时候,全峰还能清晰地分辨出邹重喜的拳路和节奏,而当他亲自站在这擂台中间的时候,即便邹重喜用的还是刚才一样的节奏,只不过换成了右直拳接左摆拳转回右勾拳的套路,就已经让全峰应接不暇。 邹重喜的拳头又重又快,幸好两人并不是在实战,邹重喜的拳头落点很稳,右手直拳打在右拳靶,左摆拳需要全峰移动拳架用拳靶去接,最后两个拳靶向下压,右勾拳正好再次落在拳靶之上。 全峰用了好一会才适应了邹重喜的节奏,距离上擂台不过20秒钟,他已经是全身大汗淋漓。 邹重喜的拳头压迫力惊人,全峰一边后退一边举着拳靶勉力相应,谁知道这套路又重复了三次之后,邹重喜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只有全峰能听清的话:“行,还不错,正式开始吧。” 紧接着,不给全峰反应时间,他的动作速率陡然加快,将拳速从一秒内打出一套半组合拳整整提高到一秒内打出完整的两套来。 全峰只觉得格挡所面临的压力倍增,这还是在戴着护具的情况为其当陪练,如果真的在赛场上遇到这样的对手,他身上不知已经吃了多少拳头了。 这就是准国手的实力。 如果不是全峰知道对方将在八年之后为国家取得拳击项目历史上的第一枚金牌,对他的真实实力早有了预期,信心肯定会备受打击。 而此时正相反,对方年龄大他六岁多,训练开展得比他更早更系统,自己虽然只是做他的陪练,但是陪练这种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这就在侧面说明自己的实力与对方有着理所应当的差距,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这一点反倒给了全峰莫大的鼓励。 他越挨打越兴奋,哪怕刚刚经历了长途火车的旅途劳顿,也激发得他将动作速率提升了上来。 听着邹重喜的拳头准确地落在拳靶上,全峰的心里成就感爆棚,那可是未来奥运冠军的拳头啊。 拳头与拳靶相碰撞的声音像一曲激昂的打击乐,全峰和邹重喜共同谱写了这段乐章。 渐渐地,他移动拳靶的速率近乎跟邹重喜持平,再也没有发生过漏接对方的拳头,从而被重拳打在腹靶上的情况。 邹重喜作为出拳的一方对这样的变化自然更加敏感,他又连续打了三套组合拳,两分钟的训练终于结束。 他看着有些意犹未尽的全峰露出了欣赏的表情,问道:“小孩,你多大?” “十二,快十三了。” 听到这个年龄邹重喜有些惊讶,接过另一个助教递过来的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又将水瓶拧紧扔了过来。 全峰毫不客气,把拳靶丢在地上,接住水瓶猛灌了起来。 “怎么样,还能打吗?” 邹重喜居然对他主动发出了邀请,全峰来这里就是冲着他来的,哪有拒绝之理,那一口水还没喝完便忙不迭地点头,水杯里的水猛地溢出来灌了他一脖子。 邹重喜又对张友良说道:“老爹,我再跟这小孩练一局。” 张友良不置可否地看向全峰,似是在询问全峰的意见,全峰一边摸着下巴上的水一边抢着表明态度,“教练,我没事,再让我练一局吧。” 当陪练实际上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不仅要穿着厚重的护具,还要配合拳击手的动作,实际上单方面的消耗一点都不比真正的选手差到哪去,其余四个陪练一听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傻小子愿意主动帮他们分担陪练任务,自然不会有更多的意见。 中间休息一分钟,两人又喝了两口水,训练再次开始。 这次邹重喜换上了一组六拳的组合拳,左刺拳三次,接后手直拳,接左手直拳,接后手摆拳。 邹重喜依然是以较慢的速率开场,一秒钟打出一套组合拳的速度,让全峰先熟悉一下这套组合拳的套路。 每一套拳中间有大概半秒的停顿,这一是为了运动员可以调整呼吸,二同时在培养运动员在擂台上的节奏感。 全峰做为对方的陪练,对对方的拳路、拳头的状态,呼吸的把控能力感受是最直观的,也是他作为陪练的一种福利,可以面对面的观察,用身体去感受顶尖拳手的格斗感觉。 这是他在省队难求一遇的学习机会。 他像一块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邹重喜给他带来的新的感悟。 他沉浸在这种不断学习,不断提高的美妙感觉当中,似乎准确地接住对方的拳头一次,他也会相应地提高一点似的。 在这次训练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全峰慢慢地找到了感觉,配合起对方的拳路更加游刃有余起来。 他的大脑开始有余力在保障接住对方每一次拳头的同时进行更多的思考,他开始琢磨着这拳打过来,如果是在实战的擂台上,他应该怎么躲,有几种闪躲的方法,用那种方法躲可以配合下一次的反击,用哪种方法则可以迅速摆脱对方追击的步伐。 慢慢地,他竟想入了迷。 只见眼前又挥来一记直拳,他已经观察了许久,邹重喜三次刺拳之后接后手直拳中间的那个空当,总是会有一个比转换替他拳法时更长的停顿。 这个停顿也许仅仅是比别的停顿长了0.3秒而已,u看书ww.uukas 可这就是他的弱点,也是对手反击的机会。 邹重喜似乎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不该有的停顿存在在这套组合拳当中。 全峰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动作,这次他没有举起拳靶去迎接对方的拳头,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在那一瞬间,原地后仰,邹重喜的拳头从他的面部上方擦过,对方的眼神当中带着惊异。 全峰的步伐一气呵成,立刻变守为攻,从邹重喜的正面位转到了侧身位,同时他的左手拳靶挥出,轻轻地拍在了邹重新的肋间。 为何是轻轻一拍。 因为他在出拳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带的是拳靶而不是进攻用的拳套,这告诉他现在是在陪练,而不是实战演习。 不管对方的拳路有多大的破绽,在对方没有意识到会被反击的情况下出拳,这本来就不该是陪练做的事情。 于是他拳头挥出一半儿的时候就开始卸力,但拳靶和手臂的惯性还是击中了邹重喜毫无防备的后肋骨上。 邹重喜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可是当他转头过来的时候,脸上却换上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盯上了全峰的眼睛。 18〇 换种练法 在没有事先说明的情况下,陪练在训练过程中擅自改变训练内容其实是一种大忌。 这趟训练,练的就是邹重喜的组合拳衔接流畅度,以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手段将他的这套组合拳固定成身体的本能反应,上了拳台不需要多加思考,只有对手露出的破绽或者场上的形势允许,当即就能发挥出来。 原定的训练内容中并没有提及陪练可以闪躲并且作出反击的要求,而全峰却在激情上脑的时候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在手靶挥出去的那一刻他已经意识到了错误,来不及将挥出去的拳头收回,只好轻轻地拍在对方的肋间。 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是这种行为却在事实上违反了训练规定,也有很大的可能被理解为他是在向邹重喜进行挑衅。 谁也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新来的孩子居然会这么做,所以不仅助教们傻了,邹重喜在挨了那一下之后也有点发愣。 转过头来看全峰,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歉疚,也就明白过来这小子并非故意,而是在高压训练之下做出的激情反应。 这在体育项目、尤其是强身体对抗强竞争性的体育项目当中实属常见,运动员们本身的肾上腺素分泌就比较旺盛,在高压对抗之下,做出一些上头的事情太正常了,要不然也不会在篮球足球的赛场上有那么多的打架事件发生。 抛去有些球员本身就愿意打架这一类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肾上腺素的分泌刺激了大脑,麻痹了控制情绪的神经,很容易做出超出赛场之外的事情来。 拳击这项运动的本质其实就是在对抗,或者难听点说就是两个人在有技巧的用拳头打架,一旦有这种过激的情绪发生也很难看得出来。 更多的时候是表现在一方胜利,另一方倒地,胜利的一方还在不断追打对手,或者说两人在对战过程当中,一方故意去击打对方的后脑、下体等规则允许之外的部位,这都是拳击场上的激情反应。 全峰今天在训练场上做出这样的反应也不过是因为旅途劳顿,神经绷得比较紧,突然间听到能跟邹重喜对练又添了一份兴奋,最终,邹重喜连续挥来的充满压迫性的拳头成了全峰情绪失控最后的导火索。 不过,他也仅仅是跨过那根红线之后,马上又控制住了情绪,在挥拳到一半的位置就清醒过来,没有真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张友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助教们可以只看到全峰做出了不符合陪练身份的事情,他作为邹重喜的专管教练却不能仅仅看到这些。 他不仅注意到了全峰在做出这种行为之后脸上那一系列微妙的表情,也注意到了全峰是在挥拳出手的同时就做出克制的行为了。 他想着这小子果然如同余顺吉吹嘘的那样,在台上打得疯,在台下却懂规矩,于是他在众多助教投来的询问目光当中没做出任何明确的回应,他打算将这件事的处理权交给台上的二位运动员。 他倒是想看看他亲自发掘的弟子和这位被称为“疯子”的全峰到底能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邹重喜跟他的“老爹”张友良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默契,毕竟他从小就跟着张友良长起来,他这个人是张友良发掘的,本事也是他教的,此时看到张友良在擂台下背着手没多言语,便大概猜到了“老爹”的想法,于是对全峰提议道:“小子,能躲啊,要不咱们来一局试试,正好我今天练这个也练烦了。” 全峰初来乍到,还莫不清楚邹重喜的脾气,他可是亲眼见过省队的那些陪练在犯错之后是什么样的。 省队里做陪练的一般有两种人。 一种是队友之间互相做陪练,这种自不用说,另一种就是各市队送上来进修的运动员,他们没有省队的正式身份,编制也还在本市没有调上来,在省队里跟着练上三五个月也就会回到市队当中去。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在省队备战比赛,紧缺人手的时候会招的多一些,也大多发生在省青年队,全峰所在的少年队是没有这样的需求的。 这些人明知道自己终归还是会被退回去,但是人都想往高处走,谁都想来一回省队就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被哪个教练相中了,就能留在这里,让自己的运动生涯迈上一个台阶。 所以这些人的脾气都“好”的不得了,即便是在陪练的过程当中,运动员对他们做出了过分的事情,也还照样咬牙坚持,甚至还要继续笑脸相迎,夸人家打得好。 全峰就亲眼目睹过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个陪练明明没做错任何事情,赶上当天他要训练的运动员心情不好,拳拳往他的脸上招呼,美名其曰培养打头的准确度,这其实是很过分的一件事,但那陪练一声不吭,从早上到晚上当了一天的出气筒,晚上训练结束的时候,把头盔拿下来,已经是满脸的乌青。 那运动员也不过是过来拍拍肩膀,扬长而去,连多一句话都没留下。 全峰看着那陪练晚上的时候独自躲在角落里抹眼泪,可是第二天早上,他还是照样来给那个运动员做陪练,功夫一点都没打折扣。 毕竟机会就那么多,他不咬牙忍着,有的是人排队来等着叫那运动员揍。 全峰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却没想到邹重喜居然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一般来说,像犯他这种错误的陪练,在省队的时候,有那么几种处理情况。 多数是运动员当场发飙,拳打脚踢一顿扔下擂台,换人再练,还有的运动员比较阴险,明着说没事,但是在接下来的训练过程当中就专门往陪练没防备的地方打,有的时候还会故意绕到背后去打要害。 说白了,这样做的运动员根本就没把陪练当人看。uu看书.uukanshu 全峰的处境跟省队的那些陪练挺相似的,他也不过是余顺吉教练卖了面子叫他来蹭青年队的多省联合试训,本来就是干的陪练的活儿。 又不是邹重喜本队的运动员,对方怎么对他也都不为过。 可他没有想到,邹重喜却选了一种最不可能是运动员处理陪练的方法,居然主动提出要跟他打上一场。 他先一闪念想着邹重喜是不是要用这个借口揍他一顿,可是转念便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想要揍他,还用跟他商量吗。 于是他也把心一横,对着邹重喜说:“行,打就打。” 邹重喜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挑着眉毛看了他一眼,说道:“哟呵?行啊,”又对着台下的助教们喊:“给他拿一副拳套来。” 助教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主将今天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要跟这么一个小孩搞实战,不过老大发话了,他们也没多余的话说,转眼便有人把拳套给全峰扔了上来,还说:“小子,试吧两下得了,别让我们喜哥落个欺负小孩的名声。” 全峰谢过对方的好意,把护具脱下来,将拳套套在手上,两拳相撞,然后砸向自己的额头,原地跳了两跳,吼道:“来吧。” 181 进化的潜力 卸去了护具换上拳套的全峰觉得轻快了不少,很快便开始在擂台的北侧一边左右移动了几个来回,目的是让身体尽快从单纯的陪练防守状态转换到实战状态当中去。 邹重喜向陪练们要过水杯,瞧着他在擂台对面来回移动,又补充了几大口水,等全峰站定了,他将水杯向全峰一举,“要吗?”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便把水瓶丢下擂台,说:“那咱们开始吧。” 邹重喜进入对战状态很快,他连续几个突刺步便拉近了与全峰的距离。 全峰此时还沉浸在与未来的奥运冠军对垒的喜悦当中,竟也跟着邹重喜的节奏快速移动了起来。 张友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地摇了摇头,他可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在八年之后会取得什么成就,更加不知道全峰的兴奋劲是从何而来,他只当全峰到底还是个孩子,对战的经验尚浅,比赛刚一开始便被邹重喜带跑了节奏,看来这场比拼也不过算是邹重喜繁重的训练当中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了。 邹重喜的实战直觉何其敏锐,此时自然也注意到了全峰的异样,他倒不想那么快就结束战斗,而是在出拳的时候避开了全峰明显暴露出来的一堆缺点,却选择用较轻的刺拳去冲击全峰的拳架。 全峰经对方这样一提醒,很快便清醒过来,不管对手是谁,现在都是在擂台上,只要在擂台上他就不想什么都没做便输掉了。 于是在邹重喜连续刺来的第三拳未至的时候,全峰沉腰下潜,避开对方拳头的同时,向前跨出一长步,上半身向右侧摇闪,对着对方四敞大开的肋间挥了一记左摆拳。 邹重喜显然没想到这小孩调整得这么快,在第一次调整状态的同时居然还能做出还击,他拳势在半途中止,连续两个后撤步,快速避开了全峰的锋芒。转而双脚交替着在擂台上弹跳开来,远远地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的小对手。 “有点意思,再来。” 邹重喜说着抱着拳架再次连续突刺过来,全峰这回毫不客气,看准对方两脚同时腾空的那么一个瞬间,也就是他步伐节奏不及变换的那个节点,猛地突上前去,对准对方的头部击出右手直拳。 按照他以往的对阵经验,这一拳哪怕打不到对方的下巴,绝对会结结实实地打在对方的面门范围之内,造成的伤害不会小到那里去。 事实的发展也是如此,眼看着拳头就要砸倒邹重喜的鼻子,台下的助教们发出一声意料之外的惊呼,就连经验丰富的张友良那一直好像困倦着的眼皮也稍微地多抬了半毫米。 全峰似乎都感觉到拳套上传来内壁与皮肤加重接触而产生的摩擦力了,却在这一秒,邹重喜做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将格挡的拳架彻底放下了。 同时,他的上半身极度后仰,那一拳彻底落了空。 邹重喜的动作还没完。 他借着后仰的角度上半身横着摇向左侧,同时他的左手变作后手,一记左手重摆向全峰的肋间击出。 全峰的右臂因全力打出直拳而未收回,再想摆拳架是来不及了,而他想要后退,也因刚才的拳势打老,难以后撤。 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做出了一个让对方意想不到的动作。 邹重喜的那击左摆拳来的角度刁钻,委实难以彻底防御下来,全峰急中生智,扯下了左手的拳架,直接将左手横放在腹部上方,用左拳对左拳,硬接下了这一记猛击。 不过,虽然将对方的拳头拦了下来,可是他作为防御方到底还是吃了亏,对方的拳头推着自己的拳头撞在腹部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而这还没完,邹重喜见他改换拳架挡住了这一击,稍作惊讶便继续发难,他的姿势刚好让他能够顺势发出一击势大力沉、迅猛无比的右直拳,他便将腰一拧,拳头直奔全峰因放下拳架而完全暴露的左脸而来。 全峰吃了一惊,他顾不上多想,又用右拳横移,如果他够快的话,是可以将邹重喜的拳头拍掉的。 可对方到底是未来的冠军,这拳还是对方来的更快一些,全峰的拳头只挡住了他半个拳头,随后自己的拳头碰在对方的手腕上,脸上还是吃了一记不轻不重的。 邹重喜点到为止,一击得手却也未做追击,而是主动后撤拉开了距离。 这一来一回两次攻防说起来慢,实际上也就发生在眨了两次眼的功夫,台下看着的众人无不发出赞叹,再看向全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毕竟是邹重喜,哪怕他还没有打出名声,但是队里的人是知道他的实力的,即便这两拳是在他训练许久,体力并不充沛且未尽全力的情况下打出来的,可对方毕竟还是个小他六岁的孩子。 这一次,张友良的眼皮是彻底抬了起来,能跟他的得意弟子过招的人有的是,可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一个都没有。 全峰挨了这半记重拳,眼睛有点重影,再看不远处的邹重喜好像镶了一层金边似的,对方并没有马上攻过来,他也就抱着拳架竭力抓紧时间调整状态,却见邹重喜原地弹跳两下,问道:“怎么样,还能继续吗?” 这句话问出来,台下的陪练们都吃了一惊。 邹重喜只有在认可一个人的实力的时候,才会在已经占了上风的情况下还要主动跟对方约战。 全峰自然是乐意奉陪到底,于是也不答话,仅仅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邹重喜见状,二话不说立刻再次主动发动他迅猛的攻势,连续两个突刺步来到全峰面前,这一次他却没有直接挥拳,反倒把拳架主动放下来,还将脸凑了上来,用拳套连续拍打着自己的面颊,眼神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未来的奥运冠军居然在他的面前挑衅着他。 全峰幸福得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邹重喜那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当他是经受不住委屈而红了眼圈,就这么在犹疑之间,他停下了不断移动着的步伐,想要向全峰问个究竟。 全峰却趁着他松懈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打出了一击又快又准的前手拳,打得邹重喜连忙重新操起步伐来闪避,却也还是叫他在面颊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邹重喜用拳套蹭了一下被击中的面部,说道:“好小子,还懂玩心理战。” 全峰为击中了对方高兴得十分没出息,说道:“彼此彼此。” “行,再来。” 邹重喜这一次仿佛是在跟他较劲似的,上一次放下拳架被全峰击中了,这一次偏偏就不举起拳架来,就那么垂着手在擂台上来回移动。 全峰不得已换做主动进攻的那一方,可是这一来,却真正的对上了邹重喜的长处。 邹重喜的步伐与节奏在八年之后放在世界上都是顶级的,uu看书ww.uuanhu 现在这个时段也属全国顶尖,全峰自认为他自己的步伐就算够灵活的了,可是在跟邹重喜这样的顶尖拳手对比时,显然是不够看。 他不断地追击,却总也擦不到对方的边。 而在追击的过程中也不断暴露着自身的弱点,邹重喜明明摆着那些弱点,就是不去攻击他,显然他将这场实战对练,变成了他一个人的闪避特训。 全峰咬牙切齿,逼迫自己发挥出平时推架着木桩的破夏利的劲头来蹬地,速度猛然提升了一倍,可是对身体的控制反而下降了不少。 他第一次全力蹬地的时候,爆发出来的速度让邹重喜吃惊不少,几乎就要举起拳架来了,可当他看清全峰的身体处在失衡的边缘,却又将拳架放了下来。 正当他要给予全峰一记猛击结束这场战斗的时候,张友良却在台下,叫停了这场比拼。 他看着全峰愤愤不平地将拳套丢在擂台上跳下来的样子,在心中暗自感慨,余老教练啊,你老了老了还让你找到了这么一位好徒弟,在台上够疯,能将邹重喜逼到想要直接将他击倒的地步,已经着实不容易了。 不知道当他到了邹重喜现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又能进化到什么地步呢。 182 胜利之路 为期半年的多省联合集训将要接近尾声,全峰在这里待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也准备着要跟大伙一起告别这个训练基地,打道回府了。 这三个月大概是他穿回来之后度过的最纯粹的一段时光了。 基地里的一切设施都是为了训练而建,那些没有训练功能的建筑则是为了保障训练而建,若一般人在这里生活一定会觉得枯燥乏味。 可对于追求成绩努力想要提高的运动员来说,这里跟天堂没什么分别。 在这个环境里,运动员们只要时刻专注在自己的训练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分心,这种每分每秒都在与自己的身体交流,感受它的提高的感觉对全峰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幸福了。 这就好比武侠小说中常说的,高手在超越自己之前,总是要闭关修炼一样,全峰们也将来这里封闭集训玩笑为是在闭关。 他每天的训练内容除了他自小就没扔下过的力量训练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当邹重喜的陪练。 那天两人比试之后,看得出来邹重喜和他的“老爹”张友良都很欣赏全峰,全峰也因此而成为了邹重喜训练当中第一顺位选择的陪练。 他们两个总是要在训练过后,加一点实战对练,这就像是两个人都爱玩的游戏似的,一玩起来就要上瘾。 邹重喜还就爱拉着全峰一起打实战,其他的助教哪怕水平比全峰高上不少,他也不带他们一起玩。 原因就在于全峰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和总结,进步得无比神速,而且在实战当中常有惊人之举,总能在邹重喜的意料之外给他惊喜。 这让他觉得跟全峰对战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 这天,全峰正在双人间里将最后一点行李打包,实际上,他来时带的东西没有多少,两件换洗的运动服、绑手带、几对护腕护膝,以及一些必备的洗漱用具,装在一个简单的双肩背包里。 收拾这些东西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只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适应并且习惯独自待在这个小屋里,想到马上将要离开这么纯粹的训练环境,他竟然还有些不舍。 他来的时候是跟着张友良一起来的,走的时候张友良自然是要跟邹重喜一同回黔阳,全峰便落了单,只能自己坐火车回去。 他检查了一遍昨天训练结束时张友良塞给他的火车票上的时间,看着那张票这让他不禁有些感慨。 有前世跑销售的经验,哪怕他现在不过十二三岁,独自坐火车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其他的同龄人就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了。 他这还算好,起码来的时候有人为他领路,现在只要自己回到确切的目的地就可以了。 而他见过更多的孩子,甚至比他的年龄还小,为了求得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靠着一股韧劲才好不容易摸到求学的门道。 听说当年邹重喜从武术队出来去拳击队找到张友良教练的时候就是如此,独自一人坐十几个小时的山路大巴,去他从未见过的城市,就此闯出一番天地。 相比他们,全峰这一路过来,算得上是异常顺利的了。 他将车票压平整,塞进背包的外兜里,这时,他宿舍的门被人在外面敲响,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过去拉开门,邹重喜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 他的头发被头带挡在额头上面,汗水将头发全都打湿了,他也不跟全峰打招呼,一看门开了,便跨步进来,一眼望到了全峰摆在床上的背包,说道:“都收拾好了?” 全峰应道:“都收拾好了,怎么?你还不走?”他瞧着邹重喜这一身打扮,明显是刚刚从训练场上下来,在集训基地的运动员都在张罗着回家的事宜,甚至头几天就陆续有人离开了,在这种氛围下,邹重喜的行为倒显得有些不太正常了,所以全峰禁不住这么一问。 邹重喜满不在乎地随口应道:“嗯,走,下午的车,上午多练了一会儿,你呢,什么时候走?” 全峰的火车大约在傍晚七点左右,听到邹重喜走的时间比他要早,还在给自己加练,他一时间有些支吾。 邹重喜见他这模样,反倒不放心起来,把手向全峰一摊,说道:“你票呢,放好了吗?拿来我看看。” 邹重喜比全峰的现实年龄大了六岁,平日里便常以全峰的大哥自居,不过在他眼里看来,邹重喜的行为倒更像一个霸道的老父亲,常常对他是说一不二的命令,也伴有不容争辩的爱护。 全峰对于这种相处模式也已经习惯了,顺从地将背包里的车票拿给他看,说道:“你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 邹重喜也不听他讲话,将车票拿在手里一瞧,说道:“这不时间还早呢吗?给你,收好了,跟我出去一趟。” 邹重喜平日除了在训练之外,很少对全峰发出主动邀约,甚至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很少坐在一起,今天临到分别,他的行为也有些反常。 全峰也不多言,拿好房卡跟着他出门,却在跨出门的时候发现他将拳套落在了屋里,便喊道:“喜哥,你的拳套落下了,你等会儿。” 邹重喜在走廊里头也不回,说道:“那就是给你的,我就刚才用了一次,用的时候手上包了塑料袋,没味儿,你留着吧。” 全峰这才明白过来,邹重喜那一身汗是为了给他打拳套才流的。 新的拳套海绵比较硬,不太跟手,所以最好的拳套是别人用过几回,已经打软了的那种。 全峰望着邹重喜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感动,这个男人从来不善言辞,可却是永远的行动派,他的关心总在当事人自己还没想到的时候,就已经替人家做出来了。 全峰紧走了两步,追上了那个身形瘦小却伟岸的男人,跟他一路来到集训基地的体育馆里。 那体育馆比朱山市的篮球馆大了不少,是个专业的拳击训练馆,同时也会承办一些体制内部的拳击比赛。 在体育馆的四周像外面的场馆一样,也摆放着观众席位,而在观众席位之间,也一样有着四条长长的甬道。 邹重喜带着全峰站在其中甬道面前停住了脚步。 场馆内此时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空无一人,哪怕一次稍微沉重的呼吸似乎都能在空气中听到回音。 甬道的另一头漆黑一片,没有比赛时,那片场地便没有光芒。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邹重喜先开口道:“小峰,你能看到对面是什么吗?” 全峰向那片黑影中望了望,还没领会他的意图,便答道:“训练馆,擂台?” 邹重喜点了点头,“对,是擂台,在真正比赛的时候,这里会坐满激动的观众,他们会高喊着你的名字,uu看书 .ukashu 来看你将对手击倒,而你只有拿下胜利,才能对得起他们对你的期望,你明白吗?” 全峰听着他的话语,仿佛看到了对面的黑暗之中亮起一束光,将场地中央的方形擂台照得雪白,耳边渐渐响起了观众们的欢呼声。 他想着,在他穿回来之前的那一战,肯定是让观众们失望了吧。 邹重喜又说:“可是你不用惧怕,你走过这条路,就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失败,而我们永远追求的都是另一种,我们要胜利。” “哪怕我们一次失败,两次失败,可是只要我们还敢继续在条路上走,总会赢的属于你的那一次胜利的。” “那个胜利不是奖杯,不是金腰带,甚至不是观众们的欢呼和对你的尊重,那个胜利是你敢于挑战自己的证明。” “小峰,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全峰似乎看到照亮擂台的那束光突然间横了过来,通过甬道直射进他的眼睛里,他在这道光芒之中,看到邹重喜的喉头耸动了一下,面颊上似乎有泪滑过。 下一秒,这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全峰沉着嗓子说道:“我明白,这是一条胜利之路,只要我们敢走。” 183 妥协 全峰告别了张友良师徒,独自一人踏上了归途。 在火车逛逛悠悠的车厢当中,他望着窗外的风景由绿色调渐渐转为漫天的土黄,车厢和铁轨相摩擦所发出的有节奏的震动声如同一首催眠曲,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邹重喜临走前找到他说的那番话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那是来自前辈的赏识和同为拳击手身份的惺惺相惜。 这次陪练之旅让全峰在上赛场之前便意外地遇到了邹重喜,这对他来说,无疑意义重大。 穿越回来之前,他对中国拳手的了解就是从这个在成名之后饱受争议的拳王开始的,那个时候他听得最多的就是邹重喜又是带着老婆孩子炒作,又是利用奥运冠军的身份圈钱。 好像奥运冠军就不允许赚钱,就必须得是一个圣人,他凭空冒出来,来到人世间,拿到一个属于中国的冠军,然后这个人就不需要活着了,只要把金牌和记录留下,这个人马上就去死,这个时候这个人才会获得最大的赞美。 可是他们忘了,邹重喜的冠军是他自己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为了拿到这个冠军,他打着封闭上赛场,受的伤放在寻常人身上恨不能疼死,然后发个朋友圈像个巨婴一样向所有人撒娇,他却要忍着这样的伤痛去训练。 全峰那个时候就对邹重喜的负面评价不屑一顾,人无完人,他看到的更多是邹重喜那每一场拼搏之中,时刻散发着的那种来自于灵魂的笃定。 笃定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这次与他近距离接触了三个月之后,这种感觉就来得更加直接。 全峰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他知道在那个商业化程度更高的时代拳击是可以有一番作为的,尤其在邹重喜得到奥运冠军的那几年,闻到他身上商业价值的商人如同吸血虫一样扑了上来,在这个群体的引领下,拳击着实火热了一阵子。 可是在90年代的邹重喜可不知道在未来,他是一定可以成功的,但是他就是能够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去相信他可以在拳击上有一番作为。 从这一点上来说,全峰不如他。 那得有多么强大的灵魂力量在内心支持着他,才让他从一个山区里瘦弱小孩一步一步成为了世界瞩目的巨星啊。 这三个月的接触,给了全峰答案,而且他也体会到,那种内心的强大不止可以改变他自己,还可以与同样的灵魂产生共鸣。 全峰最初选择拳击这一行,除了强烈的爱好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看见过,他在未来见到过拳击成功的样子,所以他才敢于相信。 而这一次,邹重喜带给他的触动,则是让他也在灵魂深处产生了某种笃定,此刻的他坚信着未来,一定会有无数的胜利在前方等着他。 …… 回到体校之后,全峰没有多做休息,而是在放下背包之后,立刻出了门,他要去山脚下的修车厂,投入到对自己更加严苛的训练当中去。 任何一种习惯的改变都源自于将三分钟热度延续下来,而任何一种改变习惯的最好时机,就是现在。 全峰在宿舍里换了一套衣服,正准备出门,总觉得这屋子里少了些什么,他没有太过在意,沿着他惯常走的那条路线,一路变速跑,很快便来到了修车厂。 厂子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不时传来电焊的声音。 余顺利正在那边干活。 全峰跑过去,在一辆拖挂车的底部找到了他,他正举着喷灯往农用车的下面焊油箱,见到他来了,余顺利脸上的尴尬稍纵即逝,随即关了喷灯从车底爬了出来,将满是油污的手在工作服上蹭了蹭,说道:“你小子咋突然来了,”他招呼着全峰往平房里走,抬眼看了一眼太阳,火红色的日头已经顶在山尖儿上了,“你还要训练哪?” 全峰没在意他说话的语气,简单地应了一句:“啊,叔,我不去屋里了,我中午刚下火车,下午来加练。” 余顺利瞧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猜出些什么来,他试探着问道:“你……没见着我哥?” 全峰说道:“啊,没有,我放下行李就来了,在学校里也没碰着他,我以为他有可能在你这儿,反正我也要加练,就直接来了。” “啊,我哥你不在的时候他不上我这儿来,那什么,你练吧,你要是找他,去屋里,自己给他打电话。”余顺利憨厚地笑了,接着便像从他身边逃跑一样急匆匆地钻进屋里去了。 全峰狐疑地目送他躲进平房里,再也不出来了。 他本想既然来了便以训练为主,在他去浦口市做陪练之前,这样的训练是每天都要做的,余顺利也早就习惯了他们师徒俩占用他的场地,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他一下火车就处处都透着反常劲儿。 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先给余顺吉打个电话再说,这么想着,奔着轮胎制作的杠铃去的脚步便转了个弯,径向平房去了。 他一头扎进屋里,在向阳的房间找到了正举着电话的余顺利,那老头见他突然闯进来,只好将手里的电话递给他,笑道:“那什么,我哥正好打电话过来,你自己接吧。” 全峰被他搞得莫名其妙,接过电话来放在耳边,说了声“喂”。 听筒里传来了余顺吉的回应,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似乎没什么精神,全峰便问道:“教练,我回来了,您身体没事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小峰,以后你跟着胡同洲练吧。” 说完便不再说话了。 全峰听完如遭雷击,当场傻住了。 举着电话听筒像一尊雕塑似的站在那里,回过神来想要张口问为什么,这时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了。 余顺利见他面色不好,便陪着憨厚地笑容,将话筒从他手中取下来,放在电话机上,说道:“孩子,我哥都跟我交待了,你以后要还愿意来这儿练,你就自己来,我这随时都欢迎。” 全峰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顺利安抚他道:“孩子,你别问了,我哥说了,现在这个状态,你跟着胡同洲胡教练是最好的,是最有把握进国家队的,你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好好跟着胡教练吧,跟谁练不是练,这后半句是我加的,你觉得呢?” 全峰自打成年之后许久没落过泪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满腔的委屈就憋在胸口,怎么就出去陪练了三个月,还是余顺吉让去的,回来之后他就像没人要的狗,随便甩给了那个家伙呢。 全峰泪水在眼眶打转,他强撑着眼眶,将它们憋了回去,一言不发地向门外走。 余顺利赶忙拉他,“小子,你上哪去?” “你把教练家的地址给我,我找他去!”全峰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对着余顺利吼了出来。uu看书wwuukanshu 余顺利苦劝许久,见他顽固地不听,也来了脾气,使劲扯了一把全峰的胳膊,让他转身过来。 全峰激情上头,差点就要与余顺利举拳相迎,哪知道这老头一个摇闪躲避开来,说道:“小子,你还要跟我动手?” 全峰这才意识到错了,赶忙将拳头放下,低头道:“对不起,叔,我就是着急,教练他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连话都不跟我说清楚就不见我了?我错了吗?” 余顺利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他们单位那些事你就别掺和了,问了也没用,你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把拳练好吗,跟谁练不也是练,这样也不枉我哥教你一场,你要是觉得不行,这阵子我来带你,我虽然不如他,但是他那套东西我看也看得**不离十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好好练,哪天你出了成绩,回过头来看,今天这件事都不算什么大事,好吗?” 全峰终于冷静了下来,望着余顺利的眼睛,他这才知道这老头看起来憨厚,可从刚才的露的那一手来看,他真是藏的够深,也难怪,他哥哥就是教练,作为弟弟的难免不被拉去当个陪练什么的。让他当教练,也能说的过去。 全峰像要将满腔的愤懑都用空气稀释掉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好吧。” 184 遗惠 2004年的春天,冰雪刚刚融化,将将露出已经潜藏了一个冬天的枯黄草根的时候,全峰依旧在修车厂和省队的训练馆之间进行着他日复一日的训练。 这三年多来,他追随着胡同洲的队伍南征北战,接连拿下了十几个冠军头衔,这里面有三个国家级的冠军是比较有分量的,其余还有一些省级、市级乃至各训练队自发组织的一些训练赛上获得的头衔,便不值得一一细表了。 即便如此,他对胡同洲的观感一如既往地糟糕,哪怕与之磨合了三年,他对这个一心钻营“业绩”的教练丝毫提不起尊重来。 而对方对于全峰虽谈不上什么特殊的关怀,倒也一直没做出什么打压他的事情来,这些成绩终归还是出在胡同洲愿意分给全峰参赛名额上。 要知道全峰自入队开始就从未像某些人那样给他送礼,本身又是跟他不对付的余顺吉老教练留下来的遗产,若是胡同洲愿意耍些手腕叫全峰没有机会打比赛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他一直没有这么做,所以,两个人各尽本分,三年过来,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全峰的名声随着他出色的成绩而水涨船高,终于引起了燕京那帮人的注意,最近就总有传言说上面要派下教练来考察全峰,按照这个节奏,若无意外的话,下一步就是要将他招到国家队了。 全峰今天的训练安排在省队的训练馆里。 如今的他正值发育旺盛期,身高来到了1米81,体重则达到了103公斤,是队里名副其实的重量级选手,少年组的比赛他早已不适合参加,从去年开始,省队开始安排他到青年组训练,还给他配备了专门的陪练选手。 胡同洲作为省队的主教练,也因为全峰的调动,而将工作重心完全地放在了青年队上,少年队的培训和人才的发掘工作就交给其他的教练去做。 全峰有过给邹重喜当陪练的经历之后,在对待他的陪练时,态度一向都很温和,他现在的资历还不够为他配备固定的陪练,但是陪练常换,对他的评价却从未因人而异。 一开始的时候,陪练们听说如此,也愿意主动请缨来做他的陪练,可是好景不长,每一个陪练在跟了他两天的训练之后便苦不堪言地跑掉了。 他的拳太重了,全身将护具穿戴整齐,也依然挡不住他的拳头在对方身体上留下印记。 而在戴着护具的对练当中,不能全力施为,则失去了这种训练的意义,全峰的训练量又大,训练态度更是远比其他的选手认真,一场戴着护具的对抗下来,陪练的上半身没有一处不淤青的,两条胳膊没有一条能抬得起来的。 现在给全峰找一个陪练简直比登天还难。 今天这个倒霉蛋是刚刚从四汇市队抓上来的壮丁,刚来就在就全峰的训练风格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脸懵逼地被安排来做他的陪练。 一天下来,这陪练脸上的懵逼只增不减,还多了很多委屈,他从来没见过在训练中,隔着手靶差点将他小臂打骨折的家伙。 前面说过,市队来的陪练也都是正经八百训练出来的运动员,可不是战力约等于大鹅的普通成年男子。 今天这个陪练似乎意志格外薄弱,他在强撑了全峰一轮前三后三移动步伐配合左手刺拳的训练之后,竟然直接叫停了训练撇下护具跑掉了。 而他是现在全峰唯一的一个陪练。 全峰只好意兴阑珊地收拾拳套从擂台上翻下来准备去旁边的擂台再抓个壮丁回来,他想着去国家队的消息怎么也该下来了,这传言已经疯传了好长时间,一点也没个进展,也该有个确切的结果了。 他这么琢磨着,拎着拳套往另一边走,迎面被直奔他而来的马涛拦住了。 马涛也是在去年差不多春节过后,向队里递交了申请,经过一番考察之后从一名运动员成为了省队的实习助教。 自从派出所门口斗殴事件之后,他的行为收敛了很多,目前这种情况估计也是在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最好选择了。 不过那之后,全峰和他的关系就趋于平淡,平日里很少主动来往,更不用提想今天这样拦路挡住他的,显然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三年前余顺吉莫名其妙的突然退休,他麾下的两名弟子全峰和金胜来便又重归省队统一管理。 全峰的这两年的发展自不必再说,金胜来则在失去了余老爷子的庇佑之后,在三年前全峰当陪练回来之前就已经被队里劝退掉了。 至此,省队里跟他有渊源的也就仅剩下马涛一人,他还不至于做出多冷淡的举动,况且,这三年以来,常常是他想跟马涛多走近一些,倒是马涛总像做贼似的躲着他。 他站住脚,观察着对方的神态,等着看马涛打算说什么。 马涛却不说话,手在裤兜里一摸,翻出了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递过来,说道:“你自己看吧。” 全峰满腹狐疑地将纸条抖落开,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国家级运动员考察登记表”,下面还有竞管中心和国家拳击队的红章大印并排按在页脚。 他不解地抬头望向对方,马涛说道:“往下好好看。” 他再次低头,看到下面有一栏里写着印刷体小字,“专管教练意见,”空格处已经写上了几句批语,看字迹是胡同洲的亲笔,下面还有他的签名。 那句话的大意是:“该运动员不服管教,还需进步,并不适合进入国家队。” 全峰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被这句话完全的震蒙了,他有些结巴地对马涛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马涛的眼神中有些说不清楚的意味,他解释道:“这单子早就下来了,那家伙一直拖着,上面催的急了,他这才写了这么一句,今天让我去给他寄出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马涛说道:“你也别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要我说,我其实模仿他写字还挺像,要不然我帮你把这句话改改,说你合适进国家队,这不就行了吗?” 全峰此时脑子是懵的,但还是摇摇头,“那上面派人来考察怎么办。” “咳,能混过一时就是一时,不这么改上面连人都不会派,这么改了他们一来,你在他们面前一表现,那姓胡的还能拦得住你?” 全峰很想就这么同意,可是他依旧能想的清楚,这种事情一旦事发,总归是他的污点,何况胡同洲掌握的信息比他和马涛加起来都多,改这么个表根本无济于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里,问道:“胡教练这是做什么,这几年我一直没再得罪他,该拿的成绩也拿了,他不愿意跟我去国家队,我大可以随队集体训练,哪怕他派个助教给我也行啊。”说道助教的时候,他望着马涛的眼睛。 马涛懂得他的暗示,也愿意接受他抛过来的橄榄枝,可是这一来,却让马涛迟疑了。 他突然沉吟了半晌,说道:“小峰,其实……我一直有件事瞒着你,这几年来我怕影响你训练,你成绩又那么好,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可今天姓胡的这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呢?” “小峰,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听我的话,把这表改了,交上去,好好去你的国家队,后面姓胡的再做什么事我都给你挡着,行吗?” 全峰被马涛突然的表白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追问道:“你到底说什么呢?” 马涛咬了咬后槽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开口说道:“当年要不是我自作聪明拉着你去做蠢事,找那什么鸡哥,咱们也不至于被派出所抓起来。” “这不都过去的事……” “你听我说完。”马涛情绪激动起来,粗暴地打断了全峰,“这件事成了把柄落在了胡同洲手里,余教练为了保你下来,跟胡同洲说只要让你留队,他就彻底辞职,再也不问省队的事物。” 全峰目瞪口呆,他感到嘴唇一阵发麻,一下子所有的事情,他全都明白了,为什么余教练会不辞而别,为什么会叫他去当邹重喜的陪练,他就是想利用自己在队里的最后一点余热,给全峰多创造一些曝光的机会,他相信全峰在面对邹重喜这样顶尖水准的运动员时能有上佳的发挥,而多省联合试训,那里有多少双教练的眼睛在盯着呢,何况他整个集训过程都在张友良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这才有了他后来那么多的关注度。 余顺吉老爷子是牺牲了自己在省队里的权力而换来了全峰往下走的路。 全峰一把扯住马涛的衣领子,眼睛血红,吼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一嗓子把整个训练馆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马涛抓着他的手腕,轻声说:“峰子,我也是当了助教之后才听其他的教练说起的这些事,你愿意打我,就随便打,但是这件事上你听我的,要不然余老爷子就白给你安排了!” 全峰一下子撒开了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别提余教练的名字,你他妈不配!” 说完,全峰攥着那张纸风一样跑出了训练馆,马涛见状对周围的人大喝一声:“你们看什么看,专心训练,”吼完之后也追了出去。 他这么一吼,运动员和教练们更没心思训练了,队里的头牌跟助教吵了起来,这在队里算是天大的事情了,怎么可能错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 全峰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出了训练馆直奔办公楼,几步跨上台阶,冲进楼道里,见人也不打招呼,全没了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样子,甚至比他在拳台上的模样更吓人。 办公楼里的办事员、领导、来这办事的教练都被他的样子吓着了,站在走廊里向他的背影行注目礼。 全峰依旧不管这些,扯开大腿,一步迈四个台阶往楼上奔,来到三楼胡同洲的办公室门口,看到关着门,里面却有说话声。 他还克制着先是敲了敲门,里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听那声音似乎是个女人,随后还有轻轻的一声“嘘——”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全峰怒火中烧,故意跺着脚向远处走了两步,却听到办公室里再次响起了瑟瑟缩缩的声音,他转身奔回来,飞起一脚,在刚刚赶来的马涛面前,将胡同洲的办公室门整面踹了下来。 屋子里是衣冠不整的女人骑在同样衣冠不整的胡同洲身上。 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 胡同洲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全峰像是没看到那女人,将那张纸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声音沉稳得不像是他现在能发出来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同洲瞄了一眼那张纸,随后看到了全峰身后的马涛,也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让那女人从身上下来,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他的衣服。 那女人捧着胸口提着裤子低着头站在一边,满头乱发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浑身却在不停的颤抖。 全峰有的是耐心等着胡同洲,他拨开那女人,坐在她身后挡住的沙发上,瞧着二郎腿瞧着胡同洲。 胡同洲终于开口,却是对那女人说:“哎,那个,你先出去吧,那个,衣服弄好了再出去……” 女人低着头跑了,马涛给他让开门,他身后的门外已经全都是围观群众了。 胡同洲又对马涛说:“马助教,你挺能耐的,不介意帮我把门关上吧?” 马涛耸了耸肩,对全峰说:“峰子,你别冲动,这事现在还有缓,这不是他的把柄吗,他不敢不给你签字。” 全峰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马涛弯腰从地上把那门板捡起来,两个手举着将它在门框上对齐,顺势将自己挡在了门外,看那状态,他应该是在外面充当着门把手,保证这门不掉下来。 胡同洲见此情此景,堆起笑脸,说道:“小峰,你这两年成绩不错,我这不是想多留你在队里两年吗,你也甭着急,下半年的亚洲锦标赛我给你报名了,再拿一个奖杯,不管是金的还是铜的,到时候不管怎么着我都放你去国家队,怎么样,马助教说的没错,这事有缓。” 全峰平静地问道:“余教练是怎么回事?” 胡同洲一愣,uu看书 ww.ukanshu.cm “这事儿你也知道了?”随后恢复了神态,清了清嗓子,说道:“那都是过去式了,人不能光看过去不顾未来,怎么样,我刚才说的提议对咱们都好。” 全峰盯着胡同洲,缓缓说道:“我看你恶心,没法和你一起共事了。” 胡同洲换上了一副嘴脸,笑道:“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你真以为撞见我这么个事就能把我怎么地了,我可告诉你,你的前途都在我手上呢,你给我客气点,你现在说个说法我心情好还能照顾你,你要是再这么对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全峰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上,猛地抬起手来攥成拳头。 胡同洲下意识地往后躲,“你要干什么?” 全峰的手轻轻落下,拿起了那张纸,将它撕了个粉碎,见胡同洲表情刚有松懈,便猛地一拳砸向他仿红木的办公桌上,那桌子发出惨烈的呻吟,木头纤维从中间劈裂开来,将桌面上盖着的玻璃面板震成细碎的颗粒崩弹起来。 马涛听见门里的动静,想要冲进屋里,却见围观的人太多,一转念头,干脆决定替全峰把好这道门,任他在里面自由发挥。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185 10字路口 全峰被拘留十五天,在看守所的日子还没过一半,省队的处罚书就送到了他的手上。 开除队籍,永不录用,档案遣回原所在地。 全峰看着前面那八个字,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 不过他也因这件事而意识到,他再也不是穿回来之前那个见人只懂得赔笑脸,希望讨好所有人的销售业务员了。 他开始凭着最原始的本心做事,为了给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教练余顺吉出气,他可以不顾前途将省队主教练胡同洲打成重伤,听说在他被带离现场之后,胡同洲被紧急送医。 经医院检查,胡同洲肋骨多处骨折,右臂两处骨折,颅骨骨折伴随颅内轻微出血,身上另有数不清的软组织挫伤。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当值的医生见到他这样的伤势时,第一反应是以为他出了车祸。 全峰在看守所里冷静下来,他目前只是短暂的拘留,胡同洲如果要是提出刑事诉讼的话,他这个官司大概是跑不了了。 原本一切顺利的命运此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在一片荒凉草地包围着的看守所中,全峰透过铁床向外开,皎洁的明月一如既往,他却不曾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要说真的后悔,他后悔没早一点揍那胡同洲一顿,这样也许余顺吉也不至于被他排挤走,连句话都没留下。 全峰自嘲地笑了,心说这样的事到底还是自己做比较痛快,如果卢英南当时在场,不知会怎么做,是拦开他替自己动手,还是跟他一起揍那家伙一顿。 要是卢英南再次替他出手,这也太无趣了。 全峰将两个拳头握紧,摆在眼前,那一对儿拳头紧实有力,称得上是一双铁拳,想他穿回来立志走上拳击的道路,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好心人给他帮助,又有多少人给他添堵,可这一切都要随着他一时冲动随风而去了。 全峰知道人生重来一次不容易,可就这么白白地浪费掉,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他将拳头枕在脑后,嘴角微微上扬,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十五天过后,全峰如期被放了出来,他有些纳闷,该来的判决一直没有来,枉他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背后的黑色铁门哐当一声关上,眼前那条通往市区的大街因人烟稀少而显得异常宽阔,他略一迟疑,便迈开大步踏上归途,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 他先是就近去了一趟余顺利的修车厂,老头半个月没见到他,展现出一如既往地热情,似乎对全峰蹲了十五天的事情一无所知,一直忙活着给他沏茶倒水,还问他最近怎么没来训练。 余顺吉在全峰去浦口做陪练回来打过那次电话之后就出国散心去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回来,只有在每年过年的时候,余顺利带着全峰给他打过电话拜年,两人才偶尔能说上一两句话。 全峰来到这里想求余顺利给老教练打个电话,好让自己跟他当面给他道个别,可是看着余顺利忙前忙后的样子,想到老哥俩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他寒暄了两句出了门,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全峰第二站要回省队收拾行李,他已经是被扫地出门的人了,没必要再把东西留在那里。 可他站在省队的大门口酝酿了许久,总是觉得这步子迈不出去。 正当他在门口犹豫的时候,大门边儿的门房打开了,马涛从里面迎了出来。 他一见马涛出来,转头想跑,却被马涛快步追了上来,将他拦在马路边上,说道:“你别走啊,我算准了日子你今天出来,特意来这儿等你的,你是来拿行李的吧?” 全峰自马涛把那张印着运动员审核的纸给他的时候,就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这时再看到他,反倒有了些防备,反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马涛抿着嘴,略有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被开除了,咱们俩现在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人,你的行李我都帮你收拾好了,你等着我给你拿去,你站在这里不要走了。” 马涛嘱咐完,不等他回应便跑回收发室,拎了他的背包出来,他一眼看到那个背包上挂着邹重喜送他的那对拳套,眼眶有些湿了。 马涛见他那样子,解释道:“这对儿拳套不是咱们队里统一制式的,我在你枕头边儿上看着的,我觉得它对你一定挺重要的,要不然怎么能让它陪着你睡呢,所以我就给它一起拿过来了,背包给你,你看看里面少什么东西没有。” 全峰来的时候孜然一身,走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零碎,很多东西该扔的就扔了,他看到身份证和一些贵重物件都在包里面也就没说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个拳套还在,就什么都在了。 全峰面对着马涛不知该说什么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要走。 马涛叫住他:“你下一步做什么去,你这是去哪?” 全峰想了想,陡然被问起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想好该去哪,便随口答道:“回家,出来四年了,也该回去看看爹妈了,他们可能都不认识我现在这个样子了。” 马涛说道:“挺好。” 全峰再次迈步向前,马涛又叫他,“那你回家干什么?” 全峰这回站住脚,琢磨了好一会,说道:“就待着吧,难道我还能去考大学不成?” 马涛走了上来,说道:“考大学也不错啊,你现在十七岁,年龄刚刚好,你看我就不行了,我可能只能干待着了。” 全峰笑着打量他,“你还可以卖屁股去啊,身体这么好,富婆准喜欢。” 马涛见全峰又愿意跟他开玩笑了,两人的距离似乎又没有那么远了,便正色道:“我跟你一起回家吧,就买今晚的车票。” “好。” 两人并肩走,全峰突然又问道:“你怎么也被开了?” “我不惜的给他们干了,就把他们开了。”马涛见全峰露出不信的表情,便笑道:“胡同洲一直就看我不顺眼,从我打过选拔赛进到省队那天就开始了,原因也不过就是因为那名额是余老教练给我的。” “这么些年来,也因为这个我一直都没得到过什么机会,找余老教练,他总是劝我忍耐,可是我是个拳击手啊,我怎么能忍得住,你能理解我那种感觉吧?” “所以你就去找鸡哥干活了?” 马涛脸一红,说道:“这事我还得感谢你,是你让我从迷茫中走出来了,后来我也看清了,反正我的成绩再怎么样就那么回事了,干脆趁早去当个助教,熬熬资历,回头也像他似的当个教练,这一辈子也挺好。” “你也打算去祸害孩子啊?” “你别这么说我,我从小练拳,知道这里面的苦,我要当了教练肯定比姓胡的强,起码不会贪那么狠,他那德行的,早晚挨揍,这次不过是撞在你手上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惨。u看书 ww.uushu.om ” 马涛说起这个,全峰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嘶,按说我把他打成那样,判我个重伤害都够了,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下半辈子在牢里面过,他怎么的,没告我吗?” 马涛听了也做出恍然的表情,说道:“对啊,这事也怪了,送他去医院那天,他媳妇劝他告你来着,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你是一时冲动,不该因为这个毁了你一辈子,然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坚决不告。” “这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全峰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舍人为己的胡同洲居然能这么有觉悟。 马涛认真的点了点头,又说:“我就在旁边,一个字都不可能听错,我也纳闷呢,你说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明明可以狠狠地报复你的。” 全峰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强笑道:“管他怎么想呢,他这样的人总是叫人猜不透。” 说罢揽上马涛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跟他一同向远离省队的方向走。 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他不由地回头看,不远处省队的办公大楼依旧像他来时那样盘踞在那里。 胡同洲的办公室没有开窗户。 186 求生欲 “你还敢打总教练!”全振兴把碗往饭桌上一扔,随即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对着全峰怒目而视,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全峰能理解他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所做出的反应,他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埋着头往嘴里扒饭。 全振兴越看他越生气,坐在桌子对面呼哧呼哧喘粗气。 全峰对他这个状态实在是太熟悉了,在穿越回来之前,全振兴只要一不顺心就要拿他们娘俩找茬撒气,就是这么一副模样,算下来,平均每天一次,多的时候一天两三次,不过在他这一世,全振兴的事业兴旺,这还是头一遭露出这种气急败坏的模样。 全峰扒拉着饭,心里提防着他。 果然,全振兴见全峰对他的怒气采用冷处理,顿时无名火起,无处发泄,眼珠一瞪,横着转了一圈,两只手伸到桌子下面就要掀桌子,嘴里还配合着喊道:“我让你他妈就知道吃!” 全峰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手端着饭碗,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按在桌子上,说道:“好好说话,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你别生那么大的气。” 全振兴两只手放在桌下一起用力抬,却敌不过全峰轻描淡写的一只胳膊。 他咬牙又试了两下,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抄起饭碗甩了过来,全峰一偏头,碗砸在他背后的房门上摔得粉粉碎,“你……你滚!你翅膀硬了就别回来了!” 全峰只得把碗撂下,何晴在一边哭着劝:“孩子好容易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全振兴拍着胸脯,怒道:“我干什么?你问问他干什么,我掏心掏肺全力支持他去打拳击,这么些年来就换回他这么对我?打教练!蹲监狱!你怎么不杀人放火去!” 说着又要起身向全峰冲过来,何晴见状将整个身子扑在他身上挡住他的来路,劝他:“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可能你不知道呢,你别这样!” 一边劝着一边转头给全峰使眼色,让他去自己的房间里躲一躲,全峰说了句:“你们别操心,没那么大的事。” 见这句话有火上浇油的趋势,赶紧听他老妈的话钻进屋里去了。 他一进屋,全振兴的火无处可发,独自在餐桌面前坐了一会,便摔门离家而去。 全峰听见屋外安静了下来,何晴似乎在战场收拾残局,他打开房门,看着默默拿着扫帚扫地的老妈,轻声说道:“妈,我来吧。” 何晴听他一开口,身上再也没有力气,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落着泪说:“小峰,你也是不懂事,你哪能跟教练动手,“喘了一口气,又说:”你别怪你爸,他这是替你操心呢。” 全峰走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安慰道:“妈,没事,我不做运动员,可是本事我学到了,以后饿不死。” 何晴推开他,说道:“啥本事,你那打人的本事还是别拿出来了,下午让你爹去学校重新给你办学籍,花点钱,插个班,好好给我念书去,努力点,夏天还能赶上跟你们同一届的同学一起高考。” 全峰推开他老妈,说道:“妈,你说的这哪的话,我都多少年没念书了。” 何晴瞪着眼睛瞧他,“你说什么呢,四年前你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你不就自学高中的课本了吗,怎么在那四年你还越来越回去了,不行,就听我的,你下午就在家看书,我跟你爸商量去!” 全峰赶紧把眼睛挪开,他可不敢告诉何晴,他到了省队之后彻底放飞自我,再也没看过一眼书,原本这就是上个双保险,寻思进了省队就用不上了,哪知道世事无常,让他又转了回来。 他那时候看得那点书,早就还给上辈子去了,他此时心虚得紧,已经惹恼了一个,可不想把老妈也一并惹翻,那样这家就没法待了。 何晴说到做到,也是被全峰的事逼的心急,居然地上一片狼藉不管了,转头进屋就去换衣服。 全峰拿过她丢在一边扫把继续打扫她未打扫一半儿的战场,听见她在里屋拿家里的座机给全振兴打电话约时间,似乎他老爹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东一扫把西一扫帚的划拉着地上的饭粒,那些煮熟的米粒沾了灰尘,黏在地上怎么也扫不起来,他发着呆,想着自己穿越回来之后,立志了半天,最终还是要走回上辈子的老路吗,也不一定,这一次耽搁学习这么久,说不准连上辈子那大学都考不上了。 正琢磨着,何晴换好衣服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出门去,临走之前还对他说:“你放下吧,回来我收拾,你赶紧看书去!” 好像多看这一会他就真能追上这么些年落下的知识似的,全峰随口应下来,却听见何晴把门带上,居然在门外掏出钥匙来反锁家门。 全峰惊道:“妈,我还在屋里呢,你反锁门干什么?!” 门外传来何晴拧门锁的声音,说道:“你就在家待着,哪也别去,等我回来就给你打开,你好好的吧。” 说完楼道里传来一连串高跟鞋与楼梯碰撞渐行渐远的声音,全峰傻了,他老妈这是怕他出门惹祸,居然将他软禁起来了。 他连着喊了两声“妈”,门外哪还有人了。 这一下他还真没心情扫什么地了,把扫把往地上一摔,叉着腰站在房子中间,像动物园的狮子一样来回踱步。 终于,他眼睛落在了自己房间的窗户上。 他在墙上的李小龙和泰森以及夺冠时的他自己的注视下,爬上窗台,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往下看。 三层楼不算高,可是200斤的体重跳下去不死也重伤。 他咽了口唾沫,又看到距离他最近的二楼外装着防盗护栏,他目测了一下,那护栏的顶端大概他垫着脚能踩着。 这种护栏说是防盗,一楼的住户爱装,可是一楼一装,小偷就能踩着护栏上二楼,二楼就不得不装,所以与其说防盗,不如说是助盗,这样一来,做护栏买卖的人可高兴了,全峰一度认为他们就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他见过最离谱的一个小区,也赶上青州的治安乱的不行,顶楼七层楼的楼房,从一楼到七楼家家都装着护栏,小偷可以踩着窗户直接爬到楼顶,然后踩着这家的护栏进隔壁的窗户。 不过现在这护栏倒成了他的“逃生之路”,他掂量了一下距离,打开窗户,迈出腿去,咽了口唾沫。 他是个拳击手,不是玩跑酷的,这一下要是失手了,估计就得上地方新闻。 “震惊,知名青年拳击选手遭父母软禁轻生,据称半月前曾将教练殴致重伤!” 他可不想出这样的名,于是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扣住窗台,uu看书 .uukashu 两条腿挂在窗户外面使劲向下探。 那护栏好像比他想的还要远,他踩了两下,脚下都是空的,他心里一阵慌乱,目前这个状态实在是太尴尬了,不上不下,想进屋已经是进不去了,要是让他保持这种状态等父母回来他倒也有那个体力,可是……实在是丢人。 于是他心一横,想着刚才看准的位置,直接松开了手,设想中的下坠并没有发生,他下落了不过半公分,脚尖就踩到了护栏上。 万事开头难,他准确地踩在护栏上已经是成功了一半了,这时他二百斤的体重发生了作用,二楼邻居家的护栏吭哧一声发生了松动,惹得屋里一阵尖叫! 全峰向二楼那个老太太敬了个礼表示歉意,转头跳到旁边的雨搭上,又在雨搭翻到地上,他终于重获自由,对旁边目瞪口呆的下棋老大爷打了个招呼,迈开步子狂奔而去。 老头手里掐着卒子,喊道:“快报警!” 对面的老头怒道:“我飞象就行了,你报什么警!” 老头掐着卒子指向他对手的背后,“不是,有贼!” 众老头这才一起回头向胡同口看,哪还有半个人影,只有他们头顶上的三楼大敞着的窗户在随风摇摆。 187 旧地重游 全峰走在往日熟悉的街头却不知该去向哪里。 街道没变,走在街上的人却变了。 他还记得刚穿越回来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买过一份早点,那个时候他是那样的踌躇满志,觉得自己从未来回来,面对这个旧的时代会有更强的掌控力。 他坚定不移地一头扎进了拳击这条路,可现在他又回到了原点,只是那时候允许摆摊的早点一条街早已经被整改,哪怕他是早上六点来,在这里也买不到那份同样的早点了。 全峰像一个游魂般在街上游荡,他根本就没想过逃出来要做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被老妈以这种强制的手段束缚住。 自己的命运还应该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哪怕掌控命运的手段有些出格。 全峰就那么一路走,一路闲逛,鬼使神差之间,他的双脚还是带他来到了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勇者俱乐部的大招牌已经重新换新,黑色主色调中的一抹闪电的搭配却还是延续了下来。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一直没变。 全峰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想过回来找老卢,可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让他有些迈不动步子。 毕竟他去省队前,信誓旦旦地说过他终于正式走上了这条路,一定要拿到奥运冠军再回来。 他不知道劲霸男装广告中那个男人最后到底回来了没有,反正他知道后来的事情,劲霸男装都消失了,那男人估计早就迷路了吧。 全峰在门口徘徊的样子吸引了在街头发pm传单的销售人员,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黑黄配色工作制服,像非洲草原上发现了落单羚羊的鬣狗,一窝蜂地将全峰围在中间。 “先生,您身材这么好,一定在哪练过吧?” 全峰要不是看为首那来搭讪的女孩容貌姣好,说话声音又甜,尤其是胸前一对高耸的大胸肌随着她说话的节奏不停地向他招手,他才懒得理她。 “啊,练过。” 他刻意让自己显得轻描淡写一些,那女孩见他有了回应,兴致立马高了很多,左手立刻自然而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将一摞传单举到他面前,“你看我就说没错吧,您看您这胳膊,快赶上我们教练的粗了,你们俩一定投缘,我们家是全市最大的健身馆,设施都是最好的,不知道您原来从哪练的,但是我敢保证,只要您没出朱山市,一定赶不上我们家的,您进去跟我看看吧?” 全峰心说这姑娘比拉客的还热情,还没等他开口拒绝,那姑娘经绕到他背后两只手推着他的后背,说道:“一看您就腼腆,想去又不好意思,其实没啥,进去转一圈您就出来,我看您在这转半天了,您就当进去逛个街。” 全峰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让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给生生拽进了勇者俱乐部。 一推开俱乐部里面第一道玻璃门,整个吧台也重新装修过,两个漂亮前台立刻站了起来,对他微微一鞠躬,“先生,您好,请里面请。” 其中一个还对推着他的那个女孩暗暗数了个大拇指。 全峰跟着那女孩走过重新装修过的长廊,一排玻璃墙将里面的器械训练区与长廊分割开来,全峰望着里面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装修布局,暗暗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在这里已经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走了一会儿,他心中纳闷,便停住脚,那女孩生怕他反悔了似的,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说道:“先生,前面就是器械区的入口了,您跟我进去体验一下吧,您也看见了,我们健身房来的人挺多的,老板为了让新来的客人能有个直观的印象,又怕打扰到老顾客锻炼,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道长玻璃墙,您从这细节就能看出来,我们健身房的环境绝对一流。” “格斗区在哪?” “什么?”女孩沉浸在拉拢客人的快感当中,自顾自说了一大堆,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我说原来这有个格斗区,怎么没了?” “您是咱们这老客人吗?” “算是吧。” “有几年没来了吧您,您看我也没问清楚,”那女孩一拍脑门,“咱们健身房扩建了,格斗区和舞蹈区都在楼上单独的教室里,这样互不干扰,您要感兴趣,我带您去看看?” 全峰点点头,随着女孩一路来到二楼,却见一道走廊分割左右,两侧用的是石膏墙板,一侧是舞蹈教室,另一侧比较大的则是格斗训练区。 全峰站在走廊尽头,半天没动脚步。 女孩以为他是不想进去了,试探着,问道:“先生?楼上还有有氧训练区,那景色比较开阔,空气也新鲜,您再上去看看?” 全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勇者俱乐部的格斗训练区是他劝动了老秦,和老卢一手创办起来的,即便现在早已和当初判若两样,可终归还是他踏上征途的起点。 再次回到这里,他还是有些触动的,调整了一番情绪之后,迈进了仅一墙之隔的格斗训练区。 对练时运动员的喊叫,拳套与**的碰撞声,一股脑地涌入全峰的大脑里,汗水混合着激情的味道,他太熟悉了,仿佛一夜之间让他回到了省队的训练馆里。 他心头一阵难过,如果一直是余老教练带着他,说不定现在他早已经在国家队的训练基地集训了。 今年又是一个奥运年,邹重喜会在他的级别上拿到一枚铜牌,原本全峰也是有机会随队出征的,哪怕不能上场,就是站在他的身边也好啊。 可是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 他正自在这感慨,突然背后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一大帮子穿着运动服的人呼呼啦啦从楼梯上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嘟囔:“还他妈全市第一,uu看书.uukanshu 连个破电梯都没有,什么破玩意。” 那人说话声音很大,说完便随手将路过的一个不锈钢垃圾桶踹翻在地,一直跟在他后面点头哈腰陪着笑的一个穿着勇者俱乐部制服的男生赶紧过去扶起来,又追到那人身边,陪着笑脸说好话:“先生,您别这样,咱们这都是训练的客人,打扰到别人不好。” 那人挥手作势要给那男生嘴巴子,巴掌举在半空,男孩下意识一躲,那男人向身后众人看了一眼,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男生嘲笑道:“就这个还勇者呢,完蛋玩意,滚一边去,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那男生不敢真的走远,委屈巴拉地跟他们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在后面跟着。 那伙人径直来到格斗区,全峰站在门口,给他们让到一边。 那人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全峰,全峰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外面套着厚羽绒服,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顾客一样,那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迈步进了训练区,其后的那些人将全峰和他身边的销售女孩当做空气,趾高气扬的迈步进了屋。 为首那人清了清嗓子,使劲咳嗽了一声,随后大喊道:“都他妈别练了,这**水平练什么练,有能打的没有,出来一个,跟爷们过过招!” 188 大地俱乐部 那领头人站在训练厅中间耀武扬威地一喊,原本训练的好好的人们都停了下来,对他投来不满的目光,有几个人的眼神尤其不加掩饰。 领头人似乎正愁没人跟他搭茬,一见那几个人的神情,便立刻向前走了一步,对着他们的鼻子一个一个的指过去:“看什么看?你们是这家的教练吗?不是就滚一边去,少给自己惹麻烦,知道吗?” 全峰在一旁冷眼旁观,怎么几年没回来,老卢的俱乐部还惹上了这种麻烦,他小声在销售女孩耳边问道:“你们这俱乐部好像不太安全啊?” 那女孩目光焦急地盯着训练大厅中间那几群不速之客的动向,同样小声给他解释道:“先生您别担心,这帮人一般不会对客人动手的,只要……只要您别惹他们。” “一般?他们来过几次了?”全峰微微皱眉,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算简单。 女孩支吾了一会,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对他如实相告,“先生,实在对不起让您跟着一起受惊了,其实我们以前不这样的,只是最近我们俱乐部和其他几个俱乐部联合起来在搞比赛,但是中间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一个小职员我也不懂,就是好像有一个别的拳馆总是给我们捣乱,今天老板带着教练们去比赛去了,他们就总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来……您……要不改天再来,您放心,我们一定有能力处理好的……” 全峰听她说完,奇道:“你怎么知道一定能处理好?” 女孩腾的一下脸红了,声音压得更低了,“因为……因为我们老板很厉害,年纪轻轻就独自创业,我们……我们都相信他……” 全峰打量着这姑娘的表情,看得她直不好意思,忙把头转过去了,可是还是能看到耳朵也红红的,心说这老卢还是那个矮地缸吗,哪来的这么大魅力,这男人一有钱,果然武大郎也变武松而来。 他给了那姑娘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向后退了半步,靠在墙边看着那帮家伙表演。 女孩对他的行为也感到奇怪,一般的新客人遇见这种事早就扭头跑了,哪还会自己在这挑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热闹,这人不是心大就是个傻子,便问道:“先生?您……不走吗?” 全峰抱着膀子倚在墙上,“不走,他们没走呢,我干嘛走?” 女孩一脑袋黑线,不正是因为他们没走,他才应该赶紧躲走吗? 正在这时,那伙人也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领头人一扭脸指着他们,喝道:“你们在一边儿捣鼓啥呢?你是这家的教练吗?” 全峰耸了耸肩,反问道:“你看我像吗?” 那人被他问的语塞,卡巴卡巴土拨鼠一样的小圆眼睛,说道:“你不是就别在这叨咕,省的爷们费力气。” 全峰撇撇嘴,张开双手举在耳边,以示这事跟自己无关,却依然站在门口没有走的意思。 他们在这边闹,客人们却听到领头人说他们不找客人的麻烦,便离开了各自的训练器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掐着毛巾拎着水壶要往门口走。 那群闹事的人见目的达成,便一个个都亮出笑脸来,从怀里掏出名片,塞给经过他们身边的客人,嘴里还说着:“以后去这练,没人敢闹事,拿这个去有优惠。” 客人们有接的有不接的,全峰也凑热闹过去领了一张,瞧上面写着:“大地健身俱乐部”,随手揣进兜里,却没有回墙角站着,而是将第一个快要出门的客人拦了下来。 那客人怒道:“你干什么?!” 全峰一指他刚才打的沙袋,说道:“我看你打的不错,怎么不接着练了?没事的,再待一会儿吧。” 销售女孩在一旁诧异地瞧着全峰的举动,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客人也不耐烦,伸手扒拉他挡在胸前的胳膊,“关你什么事,你是这家的员工?” 全峰摇摇头,那客人又说:“那你有病吧,没看这闹事呢吗,起开起开,什么破店,以后再也不来了。” 那女孩一听这话,急忙帮着拉全峰的手,说道:“先生,您要自己看热闹就看,别干扰我们其他的客人,您这……您这不跟他们一样了吗?” 那客人却道:“你要看热闹?你可真是闲得难受,他们要砸东西碰着你了怎么办?” 全峰满不在乎地一笑,说道:“我们就在边儿上站着,他们不是来找这家的教练麻烦吗,正好我在这看看,他们两家谁厉害,到时候谁赢了我就去谁家。” 客人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说道:“对啊,还是你有见识,那我也在这看看。” 说完就挨着全峰站在墙边,也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向训练大厅中间张望。 跟在他后面的人一瞧也是这么个道理,那些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让开了大厅中间的空地,各自找靠边不易碰到的地方待了下来,但也有几个少数不愿意掺和的还是急匆匆的跑了。 女孩急的有点要哭了,埋怨全峰:“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客人们要走就走了,他们要是别碰着受了伤我们要担责任的,”又转头跟那销售男生跺着脚急道:“你还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快去找秦教练他们回来!” 听到秦学勇的名字,全峰心里扑通扑通跳了几下,不知道老秦要是知道了他已经被省队开除了会怎么对待他,他晃了晃脑袋,uu看书uanshu.cm 想着得在他回来之前赶紧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至少现在他还没做好面对这一众故人的准备,尤其是训练了他四年的恩师秦学勇。 来闹事的领头人见众人不走,反倒散在周围给他捧场,立刻显出人来疯的劲头,站在厅中央破口大骂:“什么勇者俱乐部,一个敢站出来的都没有!我看你们不如改名吧,叫怂货俱乐部,来这训练的教课的都是他们怂货!” 他这一骂连客人们也都带进去了,众人脸上变色,又不敢发作,看着他在场地中央撒泼。 全峰问女孩:“这就没有一个教练吗?你们就这么让他们欺负啊。” 那女孩翻了个白眼,指着斜对角的墙根坐着的一个家伙,那小子正伪装成客人跟大伙坐在一起假装看热闹:“就他一个巡场,比赛他也不乐意去,训练也没啥水平,每天没事就往对门舞蹈教室跑,挨个跟女客人聊天,今天大伙都比赛去了,就剩他在看家。” 全峰又问:“他怎么称呼?” “杜一峰,我们都叫他小峰。” 全峰心说这可巧了,这么好好一个小名让女孩说得那么不屑,全都是这小子闹得,他晃了晃脑袋,离开站得墙角,向另一个小峰走了过去。 189 我算是个学员 全峰的举动吸引了在场两拨人的注目,他们从始至终看着他穿过那帮凶神恶煞的闹事者,走到缩在墙角却将目光投在窗外的杜一峰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静静地看。 杜一峰见他半天不挪窝,终于耐不住性子,不耐烦地说:“你干嘛?老看着我干嘛?” 全峰笑起来,大声说道:“杜教练!我找了半天了!果然是你!听说你是这个健身房里数一数二的好教练,现在有人砸你们的场子,你还不赶紧露两手?” 全峰这么做不过是看不惯杜一峰拿着老卢的工资,事到临头却还不如一个只管销售办会员卡的女孩顶用,那女孩还知道站在这本跟她不相干的场合盯着事态发展,同时安排同事去找秦学勇回来做主,而这个顶着教练名号的家伙却混在顾客当中装作无事发生。 这买卖做大了,什么样的员工都会有,杜一峰这样明哲保身也不算错,可错就错在他被全峰撞见了。 杜一峰吓得从窗台上跳起来,伸手过来捂全峰的嘴,惊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这么害我?” 全峰避开他的手,露出了无辜的表情,说道:“你不是天天都跑到舞蹈教室去跟那些女性客人说你是这俱乐部打得最厉害的人吗,我就是听人这么说了,就觉得今天这事正好该你露一手了。” 全峰无非就是诈他,觉得他这样的人物,少不了要在女生面前吹吹牛,没想到那杜一峰竟真的凑上来,压低了嗓子说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小桑?还是小兰?要么就玉花大姐?我就那么跟她们一说,谁在床上还不吹点牛逼,您别当真,我们可都是和平分手的,不是我始乱终弃……” 全峰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这小子居然自爆了。 还没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反应,身后那闹事的领头扒开全峰的肩膀让他让到一边,揪着杜一峰的脖领子扔到场地中间,说道:“你就是最能打的那个?来吧,正好你也穿着训练服,咱们这就在诸位客人面前比划比划,大家伙儿看好了,我要在你们面前戳穿这家俱乐部的真面目,他们就是骗钱的,看看他们这教练根本就没有真本事!” 说着他一边将厚实的棉外套脱在一边,里面穿着毛衣便直接对着杜一峰隔空比划起来。 杜一峰在众人注视之下两股战战,连连摆手道:“大哥,误会,误会,我真不是这家最能打……不对,我就不是这家的教练,”说着他提高了音调,“大伙看好了,这家俱乐部就是这么乱,我今天算看明白了,我弃暗投明,我不干了!” 他又凑到领头人面前,低声问道:“大哥,您是哪的?” 领头人比这拳架翻了个白眼,“大地俱乐部。” 杜一峰立马握住领头人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大家好,你们也看到了,以后你们训练就去大地俱乐部,我以后也去他们家当教练,你们看这些大哥这实力,一看就不是盖的……” “我去你妈的……”领头人把手腕抽回来,一拳闷在杜一峰的鼻子上,登时他脸上便开了花,捂着鼻子蹲了下去,鲜血在指缝之间哗哗地流下来。 领头人甩甩手,啐道:“艹,这逼叫人恶心,大伙放心啊,我们不会像这家俱乐部一样招这样的脓包教练,你们也看到了,这俱乐部根本就是个样子货,靠着装修好骗你们的钱才能有这么大的楼,这么多的房间,大家锻炼也一定要把眼睛擦亮啊!” 这一番折腾,客人们终于起了骚动,当场有人喊着要找经理退会员费的,销售女孩挡在门口对他们苦苦相劝,不时对全峰投来埋怨的眼光,心说要不是这家伙胡来,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那些人闹一阵子也就算了,只要忍到秦教练回家,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嚷着要退钱。 她越看全峰那无辜的样子越来气,这家伙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热闹就看吧,居然还撺掇杜一峰去挨揍,那小子本来就是个绣花枕头,也怪自己不辨是非,居然还把这件事告诉那家伙了。真后悔把他叫进来! 就在她心里不断嘀咕的时候,却见到她讨厌的那个惹事精,站在对面的墙角缓缓地将厚实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他这是要干什么?她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惹事精仔仔细细地将羽绒服叠得整整齐齐,轻轻放在墙边的一摞瑜伽垫上,随着他肩膀上的动作,他宽厚的肌肉几乎要将里面的毛衣撑爆了。 她一时愣神,竟有两个顾客趁机从她的身边挤出门去,她这才回过神来,叫道:“哎,你们别走!” 全峰在对面应和道:“对啊,好戏才看了半场,你们急着走什么?” 此时他捡起了杜一峰丢在地上的拳套,掐着拳套口在一只手上拍了拍,然后套在手上,他走到闹事人的面前,把拳套伸到领头人的面前,“帮个忙。” 领头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帮他把两个拳套口扎紧,还认真地打了个活扣儿,说道:“你……你这是干嘛?” 全峰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说勇者没人了吗?你看我算是个人吗?” 领头人说:“你……你是这的教练?” 骚动的客人见到这边风云突变,突然有人冒出来为勇者出头,这人此前从来都没在这遇见过,这种时候强出头,怕不是个傻子吧。 只听全峰沉吟了一下,说道:“嗯,我算是学员。” 他话一出口,诸位闹事的人全都乐了,他们是来找员工麻烦的,uu看书 .uunshu 不是陪勇者的客人玩的。 那女孩也在心里琢磨,勇者的会员会籍她是很熟悉的,因为超过一半的会员都是她做成的业绩,会员名单上都有对应的照片,他思来想去,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啊。 那领头人也笑,说道:“你要是愿意打,改天去我们那,我陪你好好打,在这就算了。” 他说完要走,全峰拦住他,说道:“别啊,就这打,你看我拳套都戴好了,不打不可惜了吗。” 那领头人眉头皱起,斜乜着眼睛,说道:“你是不是瞎,看不出来我这是干什么来了吗?你个半大小子要玩回家找你妈去,别在这儿耽误我办事!” 全峰吸了吸鼻子,将带着拳套的拳头举到那人面前,说道:“知道这拳套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干你妈的,傻子,滚一边去。”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全峰也陪着笑,笑了一会,那人问道:“你有完没完,再不走别管我不客气!” 全峰温声说道:“我告诉你啊,这拳套是为了保护你的。” 领头人勃然变色,毫无征兆地向全峰斜刺里挥出一拳,同时在他动作的后摆,还有提前提跨的趋势,这人用的是散打! 19〇 不许打完就走! 散打作为一种竞技对抗形式的中国武术在我国正式诞生的时间其实并不长,1979年的时候,中央政府体委参照现代竞技体育模式在古代散手的基础上总结出的这套搏击办法迅速成为我国代表性的竞技格斗形式,在民间有很强的群众基础,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拳击还要普及一些。 相比与我国的传统武术,它的特点就是没有套路,只有单招和组合,讲究在搏击的过程中见招拆招。 由于它的单招都是从我国传统武术各拳种门派中的基本战法当中总结归纳而出,在实战当中有很强的实用性,并且并不禁忌使用腿和摔技,在面对拳击时总是有更大的打击面和打击方式。 如果打斗在散打规则下行进,拳击手在这方面是要吃亏的。 而全峰现在面对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虽然双方在诸多想要争抢的潜在顾客面前进行打斗,默认要使用格斗技巧来比试,但是在没有规则的情况下,各自使用出最擅长的格斗技那是理所应当的。 对方的领头人一出手就是一套凌厉的拳脚组合,他先用跟拳击类似技法的左直拳开路,全峰在自己是个拳击手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将对方也当做一个拳击手来看待。 在他以往的擂台对阵经验当中,对手像这样攻过来,以这种攻击速度和强度,他大概率会就地摇闪,直接寻找反击机会。 但是他的目光一闪,见到对方在拳未出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提胯,拳击中没有这样的招式,这明显是散打中鞭腿的前置动作,如果全峰直接摇闪,说不准就会把脑袋送到对方的腿上。 全峰当即改变策略,他以左脚也就是前脚为轴,右脚后撤,原地划了个弧,以侧身位让过对方的拳脚落点,同时击出一记刺拳。 面对这样的业余选手,他没打算使全力,但是力不使老,拳速更快,反而让他后发先至,对方的鞭腿抬到一半,他的拳头已经击中对方的下颌骨。 领头人踢出去的腿好像是在跳不成形的街舞,随即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全峰甩了甩拳套,在一片哗然当中,如李小龙般原地弹跳两下,调整好步伐之后,对其他人说:“我说了,这拳套是为了保护你们的。” 一众闹事的人皆露出惊慌的表情,有人大喊:“强哥!”接着便扑到脸埋在柔软的搏击垫上的强哥身边,使劲摇晃他的脑袋。 全峰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指点道:“哎,那个,你把他的腿提起来,摇晃一会,让他血液回流,有个三分钟就醒了,你这么晃一会把他蛋黄给晃出来了。” 那人听话后便将信将疑地照做,另有一人从人群中飞出,“我把你蛋黄子踢出来!” 那人弹跳力惊人,原地纵跳便有近一人高,身轻如燕,凌空蹬出一脚。 全峰的注意力分了一半在昏迷的强哥身上,留着一半防备着他们,此刻见了那人飞出,一眼看出这人用的是跆拳道,心说这帮人会的还挺杂,却也不敢硬接,连续后撤两步,让开对方的锋芒。 那人见全峰反应机敏,让开了位置,以踢出的那条腿落地后做为支点,脚踝一点,迅速再次弹起,这次他没有刚才那次跳得那么高,但是弹速更快,向前方跳来,在半空中拧腰回转,使出一记迅猛的长回旋踢。 全峰知道他打击面积大,便再次让过这一击横扫。 而且他从对方这两次跳跃来看,知道他腿部力量惊人,若是不小心挨上一下,也有让自己到底昏迷的能力。 他的再次后撤,刺激了对方的信心,紧接着便追击过来,这次在上升的过程中便已经踢出第一腿,全峰后撤让过,对方在最高点踢出了连续第二记直踢,全峰再次让过,可这时后面一个沙包挡住了他的退路。 对方在空中的第三腿已经到了。 全峰来不及再躲,他也懒得躲了,让对方展示的也足够证明他是个好手了。 在围观群众面前,只有让他们知道对手的强大,才能更好地告诉他们谁才是真的强大。 全峰屈膝下潜,在对方小腿的高度向左侧摇闪,同时一记强力右摆拳击打在对方小腿侧面。 依然是留力不留速,那人的腿部横飞出去,带着他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彻底失去了平衡,横拍在地上,捂着腰起不来了。 全峰看着他在地上哼唧,转头对一众看客说道:“看着没,以后去训练馆就找那种出去惹事不会被人教训的拳馆,要不然容易丢人,你们记住了吗?” 诸位顾客没想到今天来这训练还能赶上一集现场直播,双方打斗的动作如同拍电影一样好看,早就忘了刚才他们还想要逃跑的窘相。 他们还沉浸在近距离观看格斗比试的刺激当中,大脑一片空白,全峰甫一说话,全都下意识地应和道:“是啊是啊,记住了记住了。” 销售小妹脸气得通红,大声说道:“什么你们就记住了,刚刚不是你们还要跑来吗!这会儿怎么都成墙头草了,”说完还不过瘾,居然叉着腰对全峰怒道:“你这人到底是哪冒出来的,别跟我们捣乱了行不行,哪有跑到别人店里来跟人打架的!” 全峰顿时感到头大,双手一摊,说道:“大姐,我这可是在帮你们啊,这些人是砸场子来的,客人都让他们吓跑了。” 销售小妹寸步不让,“屁,要不是你,他们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人就得了,哪还会在这打架啊,这让我们的客人怎么想,他们吓着怎么办。” 全峰说道:“你到底在说谁吓着他们了,你的客人都要跑了,你不管他们啊?” “管也不要你管!一会秦教练来了自然就有人收拾他们了,你……你多管闲事!” 全峰一指自己鼻子,“我多管闲事?哎,我问问你们,你们吓着了吗?”后半句却是对顾客们说的。 诸位八百年遇不见一回这样奇事的吃瓜群众们当即表示没被吓着。 全峰又问:“我这是多管闲事吗?” 群众们反应:“管的好,管的好。” 全峰对销售小妹一摊手:“你看!” “看什么看!握草!你们他妈说相声呢!”这时闹事人中终于有一人受不了了,挺身而出用拳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全峰打眼一瞧,心花怒放,打了半天终于碰上一个专业对口的了,这小子也是个拳击手,从他抱着拳架往前冲的姿势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就目前来说,全峰应付拳击手可比其他项目的格斗士轻松得多,面对散打、跆拳道这类功夫,他还要去思考和临时应变,对付拳击手,尤其是这种连省队都进不了的半吊子,他闭着眼睛就能打死两个。 对方抱着拳架冲上来,手还没张开,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全峰问剩下的人:“你们是一起上,然后一起躺地上歇会,这样走的时候你们还能一起走,不用在这等别人醒了,还是现在就把这几个躺下的直接带走,你们选吧。” 闹事人本来就是来捣乱的,很轻易地就做出了选择,他们相视一望,不约而同地冲了上来。uu看书 wwuukanshu 在销售小妹:“哎呀,你们别打啦!”的伴奏声中,全峰的鼓点噼里啪啦响起,仔细听还能听出点节奏出来。 十几个练家子如同一把立在桌子上的筷子,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小妹的声音结束,全峰说道:“好,不打了。”他看着满地的战果颇为满意,将拳套撸下来塞到杜一峰怀里,“你们自己打扫战场吧,我也该走了。” 销售小妹闻言匆忙跑了过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紧盯着他,全峰还以为自己终于用行动折服了这妹子的内心,差点想直接告诉她,此时自己的人生正处于低谷,还没有心思搞这些男女情长,虽然她长的挺可爱,性格也不过,可是个头还是有点矮。 那妹子却扯住他的胳膊说道:“不许走!” 这么热情吗? “你打完人走了,到时候追究起责任来,我们俱乐部怎么办?” 全峰大失所望,对方两支胳膊像小猴子箍住母猴似的箍住他的胳膊,攥得很紧,生怕一松手就让他跑了,他又不好意思对一个女孩动粗只好任由她攥着,说道:“妹妹,你放开我,谁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警察会!” 191 另有原委? 听到那久违的熟悉嗓音,全峰浑身一凛,慢慢转过头去,秦学勇铁塔般的身子出现在格斗训练区大门口,两只探照灯般的眼睛一见到他也瞪了起来,说道:“小峰?你怎么在这?” 随即他便看到了全峰脚边躺倒一地的“筷子”们,一拍额头,搓了把脸,“这是你干的?” 全峰见他神色并不是那么高兴,也摸不清这里面的门道,便点了点头,让到一边,说道:“啊,老秦……教练,我先走了,我就是路过过来看看。” 销售小妹一听他们两个居然认识,一走神被全峰挣脱了胳膊跑了出去,刚要迈步追过去,却见到负责管理健身教练的总教练秦学勇一把将全峰拉住,以不容争辩的语气,说道:“你先等会儿再走。” 再看那刚刚将十几个人轻松制服的陌生客人居然就听他的吩咐,应了一声之后,乖乖地站在原地,就真的不走了。 销售小妹的脑袋瓜有点不够用了,今天本来是普通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来上班,虽然这工作没什么意思,天气也冷,可她依然用最饱满的热情站在门口帮助老板往店里拉客人。 今天运气好像不太好,她站了一上午居然一无所获,暗自下了决心,下午一定要多拉几个客人把上午欠下的份额补回来,谁知道第一个愿意跟她进店的人也不像要来这里办卡的样子,可她还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尽心尽力地为客人讲解着店里的设施,哪怕他有一点买单办卡的潜在**,她都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帮他发掘出来。 她这么想着,一切也还算顺利,客人主动要求上了二楼,看一看格斗区,客人有了感兴趣的东西,那就说明有戏,她备受鼓舞地带他看格斗区的设施。 原本这一切找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客人应该就会买单办卡了,她又闻到了成交时,客人递过来的票子的香味。 可是现在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这帮陆陆续续来店里纠缠闹事有尽一个月的混蛋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原本只希望这些人像往常一样,趁着俱乐部的教练们都出去打比赛的时候,来这里恐吓一下客人,吓唬吓唬留守的工作人员,反正他们不会待得太久,一定会赶在晚上教练们回来之前跑掉的。 她只要将客人尽可能稳住,就一起都会恢复正常。 为什么她从街头随便拽来的这个客人就跟他们动起手来了! 而且在五分钟之内,将对方来的十几个家伙全数放到,现在受伤最轻的那个还在地上躺着哼哼,还有一大半人昏迷不醒。 这一次在场训练的客人是留住了,可是这祸却闯得也太大了。 这人凭什么管资深的健身教练秦学勇张口就叫教练?而且还那么听他说的话,销售小妹偷眼瞧了瞧全峰隐藏在厚重的毛衣下的肌肉,这人身材真好,连续打了这么多人,一点汗都没出。 看他那挺拔的鼻子,他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销售小妹满心的埋怨盯着全峰,那客人好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的眼睛怎么这么有神,黑色的瞳孔浓的像墨,她的心一阵抖动,埋怨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双手按住胸口,好像这样能防止心脏跳出来似的,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全峰站在她旁边察觉到她的异样,凑过来问了一句:“妹子,你没事吧?吓着了?” 他的笑容很好看! 他还叫我妹子! 明明看起来我的年纪要大一些的! 真不好意思! 全峰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女孩像是烫着了,捂着脸蹬蹬蹬地跑远了。 他瞧着她早跑没了的身影,说道:“你们这的员工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跑了,刚才有人闹事的时候不跑,这会儿跑什么?” 老秦走到闹事的领头人旁边蹲下,他兀自昏迷不醒,看来他的同伴没能好好掌握全峰教的方法,老秦拎着那人的腿站起来,随口回了一句:“可能是尿急吧,我刚追你嫂子的时候她也这样。” “哦。” 老秦一只手倒拖着领头人走进格斗区里间的浴室,全峰见状也跟了上去,一进门就看到老秦把那人扔到喷头底下,将水阀一把打到冷水尽头,放开了水龙头。 “呃……!”冷水如柱,径直将领头人打醒,他浑身打了一连串激灵,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冷水直喷。 老秦过去将水龙头关上,说道:“强子,第几回了?” 强子靠在墙上打着冷战,嘴唇都紫了,似乎连抬眼皮都费劲地瞧了一眼老秦,眼睛一下子瞪得滴流圆,两腿向后蹬了一下,又躲远了一些,勉强笑道:“哎呀,勇哥,你也在这儿呢。” “屁话,我不在这儿我上哪儿去。” “我不是那意思,我说你不是要去省里参加健身大赛了吗?” “明天的飞机。” 强子一听,脸上显出僵硬的表情,小声嘀咕,“我艹,记错日子了……” “怎么着,我不在这儿你就要来捣乱是吗?”秦学勇随手取下一个莲蓬头,用脚从墙边勾过一个塑料凳子,又用脚将它推到强子面前,大大咧咧往上一坐,莲蓬头对准了强子,“把衣服脱了。” 强子一听,连连摆手:“别别,哥,我今天已经挨一顿揍了,你别这么折磨我……” 老秦不说二话,“脱了。” 强子知道拧不过他,像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的把毛衣脱掉,裤子褪下来,露出里面湿透了的棉裤和秋衣。 秋衣上是蜡笔小新的图案。 秦学勇卡巴卡巴眼睛,轻了一下嗓子,又说:“接着脱。” 强子哭了,说道:“哥啊,士可杀不可辱,你怎么好这口啊?” 秦学勇骂道:“少废话,你他妈也算个士?你也就是个马前卒,赶紧脱,别废话。” “秦学勇!你别欺人太甚!我富士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我大哥回头……啊呜啊呜……行行行,算你狠!” 秦学勇用冷水呲他鼻子,让他连着灌了两大口,这下他似乎精神全回来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赌气似的把身上穿的衣服一件接一件地猛地往下扒,扒一件往地上摔一件,一边摔一边瞪老秦。 当他扒到裤衩的时候,uu看书 w..o老秦说道:“哎哎哎,行了,谁他妈愿意看你那玩意,站那别动!” 秦学勇将水阀拧到热水那侧,试了试水温,对着强子呲了起来。 强子没反应过来,说道:“哥……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秦学勇不做解释,把莲蓬头扔到他怀里,说道:“自己冲,别着凉,你那衣服我一会儿给你甩干了叫人送进来,你在里面待着吧。” “勇哥……!” 老秦没理会他在后面叫嚷,径直出门,看了全峰一眼,说道:“你要在这看他洗澡?” 全峰吐了吐舌头,心说这家伙的性格还跟原来一样,一点都没变,于是吐了吐舌头,跟着他走出门。 秦学勇指了一个已经醒过来的闹事的家伙,说道:“你们强哥的衣服在里面湿了,你去拿到洗衣间给他甩干了送进去。” 那闹事的人像他们强哥一样听老秦的话,半点不敢争辩,应了一声便去了。 全峰跟着秦学勇转了一圈,越发的看不明白,这些人不是来闹事的吗。 秦学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看到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最后才对全峰说:“走吧,去我办公室。” 192 绝不回头 秦学勇的办公室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貌,全峰看着俱乐部目前的规模,不知这四年来曾经翻新过几茬了,可老秦的这间屋子就跟他刚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无趣、死板,但是可靠,无论多久没见,他对待别人的方式都是一如既往,他以前有多恨你,现在就还是多恨你,以前有多爱你,现在依然还是那么爱你。 他是那样的稳定,甚至从心灵波及到了**。 四年的时光并未让他有多大改变,无非是在额头多添了几缕抬头纹,鬓角开始有了星点白发。 不过他的精神面貌似乎比那个时候更好,身上的肌肉围度更大,分离度更高,配合他一米九多的身高,整个人就好像终结者2里的t800从电影里走出来了一样。 全峰一进到这个房间里,新装修的俱乐部带给他的陌生感一扫而空,他像那时一样,大大咧咧地坐进他常坐的沙发里,注意到老秦连室内的软装,包括沙发、茶几、办公桌等等一切都还是原来那套,连摆放的位置也未发生过改变,唯独略有不同的,就是在靠墙边的书柜里,又多了两张奖状。 那上面写着“青原省第十二届健美大赛全场冠军”和“全国第十九届健美大赛全场第三名”。 两张奖状并排放着,看不出那个在老秦的心里分量更重一点。 老秦看到全峰的目光,仿佛自说自话地向他解释:“你走了之后我就辞了市队的教练,他们叫我当顾问我也没去,我这个人,还是适合自己跟自己较劲。” 全峰将目光转了回来,老秦在办公桌里为他张罗茶叶,这次全峰看到办公桌的内角桌上还摆着一张奖状,写的什么从他的角度却看不清,看来这张才是老秦最看重的。 “说说吧,你怎么回来了,这是……放假了?” 全峰接过秦学勇递过来的茶,还是龙井,想当初三个人草创这勇者俱乐部的时候,卢向东还拿这东西当宝贝来着。 全峰捧着杯子啜了一小口,好像旧时的日子一下子涌了回来,想着这两位,尤其是老秦曾在他身上花过那么多的功夫,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老秦坐在办公桌后,耐心地望着他,似乎是看出他还有心事,便安静地等在那里,没有一丝催促他的意思。 他这样反倒让全峰更加难以自处,狠了狠心,还是开口说道:“我……被省队开除了……” 这句话简单,可真叫他亲自从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让他往自己的心口上扎刀子。 说完他便不敢再抬头,几乎要将脸埋进手捧着的茶碗里。 “这……”秦学勇也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他抬手摸索着内角桌上的那张裱进相框里的奖状,酝酿着话语。 全峰趁这空当赶紧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刚才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我看好像跟你还挺熟的,他们怎么还来这闹事……” “这跟你有关系吗?”秦学勇冷冷地打断了他,全峰内心的豁口叫他这一句话给撑开了,热血轰地一下涌上头,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让自己没有失态,站起身匆匆忙忙将旧日的茶杯放在办公桌上,这时他看见了那张奖状,那是他在四年前夺得第一个冠军时,从高副市长手里接过来的奖状。 可是那张奖状不是让他拿回家去了吗,正摆在李小龙和泰森中间,他从窗户跳出来之前还见到了呢。 他又深瞄了一眼,这才注意到摆在老秦桌上的这张奖状是一张复印件,只不过用的是彩墨,又裱进了玻璃框里,玻璃反光,从斜着的角度看过去,跟原件没什么两样。 全峰的手颤抖起来,差点将茶碗打翻在地,他怕在这房间里多待一秒就要失控,也顾不得跟秦学勇道别,扭头便跑。 秦学勇在他身后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喝道:“怎么?你现在习惯当逃兵了吗?” 全峰抬起的脚再也迈不出去了,这句话彻底将他的防线击溃,泪水几乎要淹没了他的视线,他挺起胸膛,使劲向上仰着头,把那满腔热泪灌回去,转过头来,一股脑将他这些年遭受胡同洲打压的委屈全都向秦学勇倒了出来。 秦学勇抱着膀子听他将胡同洲暗中使坏,故意让他去不成国家队的事说完,说道:“这就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听懂没有,那姓胡的这么搞,我可能这辈子都进不了国家队了,有他在我前面挡着,我再努力都没有用,你明白没有?” “这就是你揍他的理由?” “余教练也是被他挤走的,你和老余教练不是旧相识吗?”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在你那个位置上只要你咬牙挺住了,多少人稍微帮你一下,你那个门槛就迈过去了,可是你现在呢?你从那儿出来了,还是叫人开除的,这让人想帮你都无从下手了。” “帮我?谁能帮我,我不过是个没有背景的小人物,胡同洲坐在那个位置上,随便就可以摆布我的命运,你叫我拿什么挺?” “你混蛋!你以为余老教练让你去给邹重喜当陪练是干什么去了,你也说了你佩服他那股韧劲,觉得他很快就会出成绩,他有背景吗?你给我说说,他有什么背景?” 全峰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因为秦学勇说的全都是对的,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巴望已久的国家队大门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关闭了,这让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这才一时冲动,做出了往常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做出的举动。 这时秦学勇一下子将这些事情重新抛在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个时候钻进牛角尖里,怎么都觉得不这么干就不行了。 可是清醒过来再看,确实是他自己给那面刚刚关上却还未上锁的门又加了一把锁。 他喃喃自语,“我……这是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你打了总教练,这个名声传出去,你这辈子就彻底废了,胡同洲没叫你坐牢,你回来的时候去给他道歉了没有?” 全峰打了一个激灵,说道:“我为什么要给那个人渣道歉,就算没有我的事,他也毁了无数孩子的拳击梦想,他挨揍是应得的,我错就错在没趁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揍他。uu看书 .uukashu” 老秦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小时候那股伶俐劲哪去了,本来还以为你老成,都说你台上疯,台下稳,我看你那疯劲是上头了,就剩下疯了。” “够了,别说了!”全峰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怎么办?去给胡同洲道歉,坐飞机去,我给你出机票。” “不可能,我永远也不可能像只狗似的活着,”他想着上一辈子挨个给人赔笑脸才勉强能换来一两个订单的日子,“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这事我做也做了,让我回头,绝不可能!” “那如果是我逼你去呢?”秦学勇的脸寒了下来,“你也要跟我动手吗?” 全峰一愣,说道:“老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要做什么我自有分寸,我怎么可能跟你动手啊?” 秦学勇冷笑一声,说道:“你真是长大了,教练的话也敢不听了,来吧,我看看你翅膀到底硬到什么程度了。” 说着,他一推桌子站起身来,腿绷直的过程将带轱辘的老板椅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大踏步跨出门,回头看着全峰说道:“来啊,你来跟我打,打赢了我,你的事我再也不插手了!” 193 羽翼丰满之时 全峰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竟会和秦学勇一起站在擂台上。 不是实战练习,没有点到为止,而是真刀真枪地对垒。 秦学勇看起来已是生气到了极点,不再跟他多说废话,赶着他上了擂台,经过杜一峰身边的时候,劈手将他手里的拳套夺过来再次塞进全峰的怀里,好像还怕他不肯尽全力似的,又指着全峰的鼻子说道:“你小子不是能耐吗,今天你要是不亮出真本事来,以后就再也别来找我,我也跟你没关系!” 全峰站在训练大厅中间的擂台上,看着秦学勇取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拳套,心中一阵纠结,对方不论怎么说都算的上自己这辈子的授业恩师,他陡然间翻脸也就罢了,此时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无非就是想强逼着他顺从下来。 虽然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这也得分时间场合人物地点,那胡同洲是个什么人物,利用省队总教练那么点权力就可以横征暴敛,将省队搞得乌烟瘴气,哪怕拳击并非国内的体育大项,可葬送在他手里的前途就不知有多少个。 远的不说,就他熟悉的这几个人,金胜来让他逼的过量使用类固醇,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运动生涯,在被开除掉队籍之后,金胜来还念着在队里的最后那一段时光全峰的陪伴,这四年之中没少跟全峰来往。 全峰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从一个争强好胜的宁愿用类固醇拔苗助长的运动员逐渐沦为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靠爹妈救济的二世祖,不仅丧失了做运动员的斗志,好像生活中再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提起劲头去奋斗了。 再说马涛,在朱山市队的时候马涛就是这个小圈子里的佼佼者,实力和潜力兼备,不然以余顺吉那毒辣的眼光也不至于在那个时候挑中他。 可是几年下来,在胡同洲的手底下,不仅浪费了他的天赋,还磨光了他的心气,让他从根本上放弃了自己打拳击的这条路,在运动员时代还未证明过自己便早早地退役去申请做了助教,在二十岁刚出头,本该是拳击运动员开始集中出成绩的年纪就已经想着开始怎么混以后的日子了。 也就是他心中还藏着被胡同洲埋没的恨意,让他还不算彻底没救。 而这一切,他们三人命运的急转直下,可以说要有一多半的功劳落在胡同洲的头上,他仅仅是没有起诉全峰而已,他身上仅存的这点人性光辉根本就不足以抵消掉他在随手间毁掉的千千万万条命运。 像这样的人,凭什么接受被他毁掉了命运的人的道歉。 是他应该站出来道歉才对。 全峰心中的这个念头坚定而且强硬,尤其在秦学勇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强迫他就范之后,那念头就如同一根钢筋水泥的棍子般杵在他的心口,怎么也消解不掉了。 他和马涛原本说好两人一起从青州回来找些事做,可马涛据说还有事情没有交接完毕,叫全峰先回朱山来打前站。 那个时候全峰是有直接找老卢寻思着在他的勇者俱乐部重新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工作先干一干的意思的,可这种求人的事叫他一个人来做又颇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想着既然难得回家,就在家里多陪一陪父母,以后的事再做打算,可是何晴的举动却逼着他不得不提早逃出来,没想到来到勇者俱乐部,这地方与他印象当中的勇者俱乐部早已没有重合的影子。 疏离的陌生感让他无所适从,好容易在秦学勇那里找到了些许旧日时光的温情,也被秦学勇这一番举动驱赶得无影无踪。 在半个多月前,他还是众人的希望,省队最具前途的未来之星,他从小立下的愿望眼前就要被他实现,转瞬间,剥离了省队的身份,抛下了那些冠军头衔积累下的光环,他发现自己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难道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身怀绝技,却连一处立锥之地都没有吗,凭他自己就不能重新去闯荡,在秦学勇的眼里,他就偏偏得去向胡同洲那样的滥人摇尾乞怜,搏得他的原谅才能够实现他的理想吗。 实现理想的过程很难求得一贵人相助,可凭什么他全峰的理想就得去求一个滥人相助呢? 全峰望着走上台来的秦学勇,愤懑的情绪已经填满了他整个心胸,他把拳套狠狠撞在一起,对秦学勇大声说道:“老秦!你要证明,好,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秦学勇听完,翻身跨过擂台绳,对杜一峰说:“小杜,你来计数。” 全峰听到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杜一峰叫做小峰,心中泛起一股暖流,知道在对方的内心里,自己的地位是无人可替的,u看书 ww.ukansu 可也正是这样,他才会希望全峰能够按照他希望的那种方式去面对事情。 全峰知道今天这一战虽然没有奖金,也不会有什么奖牌,可对他和老秦两个人来说,这一战要比他们之前各自经历的所有比赛都更重要。 这是一场战争。 这是雄鹰离巢之战,这是幼狮成年之战,这也是全峰向秦学勇宣告他已有能力独立的证明之战。 他尊重这场战斗,就必须要使出全力,他迅速地调整好心态,像面对他以往面对任何一个阻拦他前进道路的对手那样,举起拳头对秦学勇说:“不需要计数,一个回合,老秦,我要ko你。” 秦学勇哈哈大笑,反唇相讥道:“小子,离家没几年,本事不知道怎么样,吹牛逼的水平又高了不少,来,你们都好好看着,”他对擂台下围观的工作人员和客人们说道:“这是我的徒弟,你们一直以为我就是个教健美的教练,可实际上我还教出过这样优秀的拳击运动员,接下来的每一秒你们的眼睛都给我瞪圆了,千万不要眨眼,我就让你们瞧瞧,我教出来的徒弟到底有多厉害。” 全峰不收他言语的干扰,晃了晃脑袋,脖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噼啪脆响,仰头对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对老秦说道:“那就对不住了,教练。” 194 vs 秦学勇 全峰来勇者俱乐部本没什么目的,无非是找朋友们叙叙旧,被关在体校里半封闭式的的训练,每天接触的都是比他大两三岁的幼稚小孩,憋都要憋死了。 穿越回来之后能跟他对等交流的还真就只有勇者的这两个糙汉。 被无知的小孩挑衅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有什么所谓,如果他这样的事还要去跟人家计较,那就白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了。 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张志鹏为他出头,他全峰就得去给他报仇的想法。 拳击比赛本来胜负难料,即便实力胜过对方也常有在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发生,张志鹏斗志昂扬,早一点尝到败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本想着将小胖子扶下来,就此躲进办公室里,再蹭点老卢藏起来的好茶,不比在这里跟两个不知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较劲有意思多了。 谁知道一向躲拳击比赛躲得远远的老秦当了一会儿裁判之后居然点名要他来打了。 如果换第二人怂恿他上台,哪怕是刚为他出过头的“徒弟”张志鹏开口,他恐怕也不会答应。 可是撞上老秦铁树开花,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事实上,现实也容不得他考虑太长时间,周围的看客们此时也已发现了他就是电视上那个侃侃而谈的小冠军。 一时间起哄架秧让他上场的声音不绝于耳。 台上的巨富少年也向他投来挑衅的目光。 这些事其实都不足以让他改变初衷,最让他放在心里的,倒还是老秦今天的一反常态。 身边环境的嘈杂全都被他屏蔽在脑海之外,拳击手另一个重要的特质就是专注,这一点上全峰从来不输于人,只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与老秦的对视上。 秦学勇这次没有再借故逃开,而是坦然与他对视过来,全峰猜不透他眼底的内容,于是决定只有应了他的要求上场比赛也许才能进一步接近谜底。 全峰没有带护具来,他平日训练的装备全都是在体校和别人合用的,为了尽快融入集体当中,他也没搞什么特殊,拒绝了老卢要给他单独买护具的提议。 他觉得越是恶劣的环境才越能磨砺出过硬的素质,只有在原始丛林中厮杀出来,才是真正的野兽之王。 到了勇者,面对这些业余选手,他更加没必要在意护具上的差距,只是将张志鹏手上的拳套薅下来做为己用,就那么素着上身,连t恤衫都没有换,便爬上了擂台。 台下观众又是一阵叫好,似乎他真的是某个成名已久的明星一样。 只不过这其中,混杂得更多的是那种成年人历来对小孩子饱含着戏谑的审视。 这些事情通通干扰不了全峰,他对站在对面的巨富少年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两个拳套兑在胸前,略微拱了拱手,算作是行了礼节,“朋友,你挺厉害的,咱们点到为止,就算切磋切磋。” 那个孩子将他的善意当做了怯懦,脸上不屑的表情更甚,也不还礼,直接摆起站架,将脸埋在拳头后面,眼神透过双拳的缝隙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怕了就别上台,一拳解决你,跟你那徒弟一样!” 全峰对老秦耸了耸肩,示意比赛可以开始了。 辛艾捧着双手放在嘴边对他大喊:“全峰,加油啊!” 全峰心说小姑娘就知道一惊一乍,又不是没看过他比赛,这孩子是比张志鹏强,可也不过是个爱好者下游的水平,跟他比赛要是还得加油,他不如回去好好学习,说不定还能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呢。 全峰居然没举拳架,甚至连头都转了过去,面对着台下对着辛艾笑了笑。 初时见他双拳垂在体侧,巨富少年还以为他没有做好准备,哪知道他接下来居然整个人几乎都是在背对着他,这明显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立刻怒火中烧,改变了防守反击的策略,快步从擂台另一角向全峰攻了过来。 全峰感觉到擂台略带弹性的地板在阵阵颤动,知道对方已经扑过来了,辛艾适时地向他大喊:“全峰,小心!” 全峰脸上微笑不改,右脚猛然蹬地,向左侧弹开两个身位,对方的拳头有惊无险地从他身侧擦过。 巨富少年一拳扑了个空,本想着给他来个背后突袭,一拳了结了他,身上用上了全力,没想到如此轻易地被对方闪过,自己收拾不住,脚下磕磕绊绊一直扑倒擂台角才算停下。 按照常理来说,全峰这时正是发动总攻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取得比赛的胜利。 可是他不知道老秦让他上台比赛到底是什么用意,于是决定在台上多拖延一会儿,也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这几天小助教心不在焉,很久没有安排实战对练了,他的手也确实有些痒了。 那少年见他站在远处好整以暇地跟台下的漂亮女老师抛媚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怪叫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牙套呛到肚子里去,使劲咳嗽了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他倒是不担心全峰趁机攻击他,要攻击他早就来了,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他再次对全峰发动攻击。 全峰双手下垂,脚步轻移,像个泥鳅一样在六米见方的擂台上滑来滑去,这么小的空间就算对小孩子来说也不算宽阔,可他就是能让对方连毛都碰不着他。 他时不时地在与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出拳,敲在对方的有效击打部位上,明示对方,如果是真的比赛,这会儿他早就输了。 那孩子越打越沮丧,越沮丧却越狂暴,当他知道对方在嘲弄他的时候,理智进一步丧失,所学的那点基本拳击路数全都忘光了。uu看书 ww.uukas 再次祭出了他的本能绝学,王八拳。 这样从上向下狂抡的拳法,在街边两个普通人之间用出来,还是有很大威力的,可在全峰眼里,对方满眼都是漏洞。 他想着该是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了,老秦却突然叫停了比赛,他将狂暴不已的少年挡在身后推在擂台角里,但是没让他下台。 正当外行们以为老秦是为了保护全峰,防止暴躁的少年失手打伤他的时候,老秦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向来说话言简意赅,抓着台上少年的衣领,对台下他的同伴说道:“你也上来。” 那孩子刚把眼镜戴好,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对,你也来,你们俩一起打他一个。” 说罢老秦意味深长地瞧了全峰一眼,却没多做解释。 195 女大18变 全峰转头看窗外,他在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北方的冬天白天很短,他和老秦在办公室里出来刚回到训练中心的时候外面还是天光大亮,此时外面的街上已经亮起路灯,城市陷入了一片氤氲的暗紫色当中。 没想到在勇者俱乐部这么一番折腾,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卢向东带着他的格斗教练兼比赛选手们回到了他们的根据地。 卢向东见到全峰自然是满眼的惊喜,全然不顾秦学勇在一旁晕乎乎地原地晃悠,一把将全峰拉到身边来,将他刚才的问题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小峰!真的是你,你怎么有空回来了,听说你上半年又拿了个冠军,怎么不往国家队努力,还有空跑回来看我们?” 听他不经意间,哪壶不开又提哪壶,秦学勇在一旁使劲地咳嗽。 全峰笑了笑,对老秦说:“没事,”才有转过头来对老卢说道:“老卢,我被省队开除了。” 这一次,他说的淡然,不仅是因为已经跟老秦交待过一次,早晚老卢也会知道,也是因为刚刚和老秦的一战,让他的心结也一并开了。 他的坦然面对让老卢有些错愕,见他将如此重要的事情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让卢向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省队把你开了?” 得到全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望向全峰身后的秦学勇,老秦的肿眼泡因为头晕而显得比平时更像死鱼眼了,对着他的老搭档用力地点了点头。 卢向东这才相信了全峰的话,他将这个消息在肚子里消化了一会儿,突然间爆了粗口:“艹他妈的!哪个他妈不开眼的王八犊子把你开了,你这些年拿的冠军他妈喂不饱他啊?小峰,你跟我说是谁,我他妈明天坐飞机替你削他去!” 平日里早圆滑得一副买卖人做派的卢向东在听到他的消息之后陡然暴怒,着实感动得全峰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秦学勇在他身后悠悠地说了句风凉话:“不用了,这小子都揍完了,要不你以为他怎么被开的?” 卢向东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又是一愣,凑过来扶着全峰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掰着他的下巴晃动他的脑袋,将各个角度都看了个仔细,低声说道:“小峰,你跟叔儿说,到底咋回事?当官的想潜规则你了?” 上一秒还义愤填膺的卢向东下一秒就可以如此没有正行,让全峰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他打抱不平,于是一巴掌将他的爪子打开,说道:“谁敢啊?我200多斤,不怕我弄死他。” 他们正说着,卢向东身后的那一群人陆陆续续地拐上了台阶,其中有个水灵灵的姑娘活泼得能跳进人眼睛里,全峰只觉得整个画面都因为她而变得色彩更加鲜艳了。 那明艳的女孩蹦跳着抢先众人一步从楼梯口跑过来,一把捧住卢向东的胳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张好看的瓜子脸让全峰不认将眼睛从她身上挪开。 那女孩大大咧咧地晃了一下卢向东的胳膊,撒娇道:“东哥~今天咱们赢了,你要请大伙吃什么?咦,这是谁啊?猛男啊!” 那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全峰身上扫了两扫,还多在他粗壮的胳膊和胸肌之间打了个晃,这个动作让全峰颇为自豪,不由得暗暗将本就因刚刚与老秦格斗完而充血肿大的肌肉又使劲凸了凸。 那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副高中生打扮,从她这一连串行为来看,估摸着又是老卢这色鬼不知从哪泡的小蜜,这家伙自从和辛艾分手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又赶上生意做得成功,这方面倒是不至于缺了他的。 只不过这姑娘对他来说似乎还是太嫩了点,也不知成年没有,他可不想老卢因为一时兴起而犯严重错误。 全峰在这边暗自揣测,那边老卢脸上挂着坏笑,对女孩说:“傻丫头,他你都不认识了?猜猜?” 那女孩听他这么一说,撇下他的胳膊,走到全峰面前歪着脑袋瞧他。 全峰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见人家一个女孩都如此大方,他又何必扭捏,干脆调动他眼部周围十余条肌肉,尽力让它放出电来,使劲地回望对方。 两人目光刚碰在一起,便不约而同地指着对方: “李晓琪!” “全峰!” “是你呀!”全峰乐开了花。 “你个王八蛋!”李晓琪明媚的笑脸立刻沉了下来,甩了他一句话,扭头便撇下众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全峰尴尬地目送她离去,老卢和老秦对视一眼,望着这一对儿冤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卿源这时正在楼梯口上来,跟他的女儿差点撞了满怀,李晓琪低着头对他说了句:“爸,我先走了,你在这玩吧。”说完也不做任何解释,留下一脸懵逼的李卿源揉着脑袋上一捧乱发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跟卢向东嘟囔:“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 正说着,一眼看到了站在老卢身边的全峰,说道:“哎,这个小伙子是谁,你们在这站着干嘛呢?” 卢向东玩味地瞧了李卿源一眼,就好像看着全峰未来的岳父那样,一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调侃道:“老李,这你好学生,你姑娘心心念念的那个,你都认不出来了?看来你们跟他都没我好,他就算再变化大,从个小屁孩长成大小伙子了,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卿源这才仔细地瞧了瞧全峰,uu看书ww.ukansh 这下他脸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不过他的态度相比两个老家伙要矜持地多,可能是在替他的姑娘拉开距离,客气地说道:“啊,是小峰啊,你这是休假了?” 老卢一听,立马替全峰岔开话题,扯着他的胳膊向格斗训练区里走,说道:“老李,你来晚一步,你刚才没看见你姑娘见着他时的那场面。” 李卿源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的女儿又犯了花痴,自打全峰去了省队之后,她好一阵子茶不思饭不想的,这两年刚好一点,生怕这灾星一回来,又触了她的相思病,赶紧问道:“他们,他们干什么了?” 老卢锤了他的胸口一下,嘲笑道:“他们能干吗,我们都看着你,你这人不盼你姑娘点好,我说的是他们俩一开始谁也没认出谁来,还互相相了半天面呢,哈哈哈。”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是在笑李卿源好容易放松了口气的窘态,还是在笑他说话的内容。 全峰在一旁听着,红着一张脸想要找个空当抽身离开。 这时,杜一峰凑过去对老卢说道:“老板,刚才大地的那帮人又来闹事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安扶住了,结果就那个小子,”他一指全峰已经快要迈出门口的背影,“他挑事跟大地的强子打架,差点把客人都伤着。” 196 双喜临门 老卢一听,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刚刚在外获得胜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先是叫了一声:“小峰,你去哪去?” 全峰半个身子已经走到训练区外,就差这么一点还是叫人发现了,只好站住脚,说道:“啊,我正打算回家呢。” 老卢骂道:“扯淡,走什么走,今天刚见面我不得请你好好吃一顿,你别回家了,我给你家打电话,让老全他们夫妻俩都来,咱们好好团聚一下。” 他掐过杜一峰的脖子,说道:“小杜啊,你刚才说什么打架?” 杜一峰这才瞧出来自家老板跟这坑了自己一把的坏小子是一伙的,赶紧陪着笑说:“没……没事,这位全峰老厉害了,一个打了他们十几……个……”他越说越没底气,再到后来,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卢向东不置可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瞧他一眼,留下一句:“以后看家的时候机灵着点。”便到一旁张罗着众人聚到他身边,向大伙宣布:“今天对我们勇者俱乐部来说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他这么站在擂台上登高一喊,原本看够了热闹的客人们又将目光移回到了他的身上,卢向东对这个反应非常满意,再次提高了声调,说道:“大伙都知道,这半年来,由我们勇者俱乐部俱乐部牵头,联合了朱山市里大大小小十几家拳馆共同举办的拳击比赛今天终于算是有了着落,大伙知道,我办比赛的经验比较早,九年前我就独立办了咱们朱山市第一场少儿拳击比赛,当时获得了政府的大力支持,可以说那是相当的成功的。” “但是现在的市场环境与当时不同了,九年过去,一个刚上学的孩子义务教育都已经读完了,我们拳击市场也像个孩子一样成长起来了,再也不是我一个人一肩挑就能把事情做起来的时代了。” “所以我这半年来四处奔走,想要把这比赛办起来,像拳击这样的运动,只有持续比赛才能获得大伙的关注,你们说是不是啊?” 顾客们听他的长篇大论有些昏昏欲睡,要不是看他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早就把他赶下去了,于是有人在底下喊了一声:“你就快说什么双喜临门吧,磨磨唧唧的!” 卢向东被人哄了也不闹,指着那客人嘶了一声,却没反驳,而是挂着笑脸追问道:“就说你们愿不愿意看现场比赛吧,要是觉得自己水平够的,还能上去报名打一打,这比赛只要规模一做大,能参与的人就多,你们愿不愿意吧?” 那人倒也乐意回应,说道:“愿意是愿意,可你跑了半年不是一直跟他们扯皮来吗?这不大地那帮人刚才又来捣乱了,叫那小子给打跑了,我看啊,你们这梁子一结,比赛更办不成了。” 卢向东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在擂台上向全峰瞧过去,全峰后怕起来,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本来是帮老卢驱赶闹事的混混,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被老卢这么一瞧倒有些心虚。 老卢的笑容更甚,说道:“正相反,正因为有这个事,今天这事就算成了,所以我才说是双喜临门。” “卢老板,你快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怎么就成了?” “这第一喜,你们都知道大地跟我一直不对付,我今天带着全体格斗教练去跟他们来了一场车轮战,这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咱们完胜!” “这喜在什么地方呢,就喜在咱们证明了俱乐部的实力就是整体比他们强,就该由我们牵头,再加上他们来闹事的人被咱们打了回去,小杜,你全程都在场吧?” 杜一峰正因为担心自己刚才想要告全峰的小状而得罪了老板在惴惴不安,听到台上突然叫他,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说:“在,在。” “咱们打伤他们没有?” 卢向东当众问他,他也知道事实上是没打伤人的,而且整个过程全峰牢牢把控着节奏,一个人完全地占了十几个人的上风,并没有过激的事情发生。 对方也多数是一击便倒,根本没有将事态往过激了发展的能力。 可他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小心思多的家伙,卢向东说话的时候他又没注意听,根本不知老板的口风是往那边吹得,他在心底里犯嘀咕该实话实说还是往全峰脑袋上推责任。 他这么一犹豫,就有客人替他抢答了,“没打伤,后来秦教练来了还帮着一起安抚他们来着呢。” 卢向东听到了有人将事情说出来让全体客人都知道,也就达到了目的,再望向杜一峰的眼神又多了一层失望,这事也就没再多提,而是继续说道:“所以我说,这整件事就是第一喜,我们在擂台上胜过了他们,他们耍的小手段也被我们见招拆招地破了,相信大伙这半年来没少受这帮家伙的干扰,有这么一遭,他们也就不敢再来了。而且,他们十几个人被一个人打败,这大大地挫了他们的锐气,以后再也没有借口说要跟我们勇者抢这联合比赛的牵头人了,相信这比赛因此很快就能跟大伙见面了!” 能在这个训练区长期训练的客人也都是资深的拳击爱好者们,直到听到卢向东亲口这么宣布,这才真的相信这场托了有半年之久迟迟未能举行的民间比赛终于是要办起来了。u看书 .uukanhu.co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卢向东站在擂台上,享受着众人给他的欢呼,却迟迟没有下台,这时候终于有人想了起来,在人群中问道:“卢老板,这是第一喜,还有一喜哪?” 卢向东就等着有人给他捧哏呢,立刻回应道:“这一喜在我看来,比第一喜还要喜上一些,可要没有这第一喜,这第二喜也没有那么喜。” “卢老板,你这绕口令说的,你还想考研啊?” 卢向东嘿嘿一笑,说了正题:“比赛办起来,我们就得有参赛选手,而就在刚刚,我们新添了一员虎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猜到了接下来的内容,纷纷转头看向全峰。 全峰吓了一跳,心说这是哪的事,还没怎么着呢,什么就一员虎将了。 果然,听到老卢兴高采烈地宣布:“就在刚才,我决定效仿外面的俱乐部,将格斗职业化的进程再向前推进一步,我们俱乐部要给能够参赛的选手签合同,让选手的生活更有保障,我们的格斗教练们,如果想要参加这次比赛的,可以转签这个合同,而我们俱乐部将要签下的第一个职业选手,就是全峰!” 197 疏远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 全峰更是左右四顾,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他刚要张嘴分辨两句,又见卢向东在擂台上给了他一个眼神,这才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知道这种场合还是要给卢大老板些面子。 待到卢向东在台上又跟众人寒暄两句,跳下擂台,全峰第一个便应了上去,还未开口,老卢拽着他远离众人,揶揄道:“怎么?不想先走了?” 全峰低声道:“我走什么走,你说什么签约拳手,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直接宣布,你好歹也跟我商量商量啊?” 卢向东玩味地瞧着他,说道:“这还用商量,怎么?你觉得省队专业那条路你还走得通吗?” 老卢这句话算是问到全峰心坎上了,毕竟他自一回来就奔着奥运冠军使劲,陡然间横遭变故,也一直放心不下。 这几天犹豫着要不要来勇者俱乐部也有这部分原因,他总想着是不是还能回到省队当中去,尤其是当秦学勇说了那句话之后,让他更有所迟疑。 老秦质问他到底明不明白余顺吉的良苦用心,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余老教练将他送到浦口去参加集训,那时候他的表现可是全国各省的教练都看在眼里的。 也许,他在青原省的省队被赶出来,还可以去外省碰碰运气,做个跨籍的运动员不算常见,但也并非不可能。 从秦学勇的办公室里出来,他就一直琢磨着这件事,突然间卢向东便当众宣布他是第一个签约拳手,让他感到有那么一些被人绑架的意味。 尽管这是老卢在帮他,可是在他看来,即便放眼全国,重量级的顶尖选手都如独角兽一般稀有,到了朱山这样的小地方,翻遍了全市也未必能找到一个能和他对等较量的拳手。 没有比赛的拳手签着合约,那不就相当于一个摆设吗。 而这份合约,则纯粹地属于卢向东和他的交情所致,跟他的实力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别怪我说话直,你这个境地就没什么好挑的了,咱们这比赛水平是不如你在体制内跟他们比的那个高,可是等咱们比赛做大了,可以花钱请高手来啊,你有这样的比赛可打,也好保持状态,拳击手不怕没身份,就怕没比赛,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卢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卢叔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你签了约,给我那帮教练打个样,他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牛逼老大了,你来了也算帮我震震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真的高人,其他的你也别想了,”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来了就好了,到时候我还有下一步计划,你要不来,我还真没辙。” 全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盯在这个从小看着这辈子的自己长大的地缸精,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卢向东的脑子比一般的同龄人灵活,却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在心底里藏了什么小秘密。 “你瞅什么瞅,我还能让你猜出来,你就别瞎想了,卢叔不能害你,等时机成熟了,这事我不叫你知道都干不了。” 全峰听他这么说,才算彻底应了下来,两人站在走廊背人的地方说了半天,远远地看到李卿源倒蹬着一双粗腿四处转悠,一眼见到在这边的两个人,立刻确定了方向似的,加快步伐向他们走过来。 几年不见,李卿源比全峰出发去省队的时候看起来精壮了不少,反倒显得比那时还年轻了,脸上的皱纹也没长多少,身上的肌肉却隆起来了,这似乎给了他异常的自信,原本由于职业的原因,他就比同龄人显得沉稳不少,可此时他像是故意要显摆他的肌肉的样子,胳膊像个老母鸡似的故意向外翻着,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 一到全峰的身边,他那身肌肉就好像小孩过家家似的玩具,这才让他稍微收敛了身形,略有些尴尬地瞧了全峰一眼,对老卢说道:“向东,今晚上的局我就不去了,晓琪那丫头今天也不中了什么邪,居然直接跑回家了,这一下我俩一起撒的谎就穿帮了,家里那个这会儿正发威呢,你看我……” 卢向东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他也瞧了一眼全峰,大度地说道:“没事老李,咱们谁跟谁,这么些年处下来,这点事还不理解吗,你忙你的。” “哎,哎,那我就先走了。” 望着李卿源有些做贼心虚的背影,全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老卢,我这李老师和他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 卢向东却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瞧李晓琪怎么样?” “大了,漂亮了。” “就没别的了?” 全峰稍有些明白卢向东话里的意思了,李晓琪这丫头这四年来,每隔一个月便要写一封书信过来,信的内容很简单,多数是她在学校的一些小见闻,偶尔会抒发一点小女生的感慨。 那信一直收着,信的内容也大差不差的稍有变化,全峰的训练繁忙,几乎是读过便忘,每次想要提起笔来回上一封,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单调而乏味,没什么值得书写在纸上的东西。 于是提起笔来,总要在给对方的称呼上下多余的功夫,写下亲爱的李晓琪,觉得太过亲密,又写挚友晓琪,好像两人的交情又没到这个地步,干脆写下李晓琪三个字,发现实在是干干巴巴,毫无意义。 便将所有的纸团成纸球扔在无人能发现的垃圾桶里,上面再盖上一层别的垃圾。 该回的信一直未回,信的主人却在不经意间已变了模样,当两人再次意外相见的时候,这其中只有两人知晓的羁绊反倒成了他们进一步接触的阻碍。uu看书 w.uukanshu.o 全峰淡淡地说了句,“没别的了,李老师他们今天这是?” 卢向东望着全峰的眼睛,咂摸了一下他眼波里的滋味,说道:“你小子倒也是个硬心肠,我不信你不知道晓琪那姑娘的心思。” 全峰皱了皱眉,说道:“老卢,你怎么还扯这个,我训练太忙了。” 卢向东的熊熊八卦之心似乎这才不甘心的熄灭,随口解释了一句,“这父女俩这几年没少往我这儿跑,当爹的是从你小的时候咱们刚弄这健身房那会养成习惯了,天天跟我这泡着,那姑娘则是你走了之后借口上这来陪她老爹锻炼,实际上没少缠着我和老秦旁敲侧击问你的事,有这么长时间,估计早就治不好了吧?” “什么治不好?” “没你的事,反正你训练忙,这些俗事你都不用管,要我说这次回来了,你就好好放松放松,偶尔去他们学校看看她,今天他们爷俩看我这要出去打比赛,跟家里扯了慌出来,以后再想在这儿见到,可能不那么容易了。” 全峰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十二岁的时候去李卿源的家里,遇到他家的那只母老虎的惊险遭遇,心里却淡淡地泛起一丝涟漪。 以后,就这么疏远了吧? 198 出路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全峰抱着膀子站在自己房间的一角,看着踩在窗台上的工人叮叮当当一点一点地将那面让他越狱的玻璃焊死,只给他留了靠近房顶上的一面小窗用以透气。 “当然有必要,师傅你别搭理他,焊得结实点,我这小子一身的劲,搞不好焊得不结实他一下子又给弄开了。” 何晴站在窗户底下,仰头审视着师傅干的活,生怕这样说了还不够,一定要亲自监督着窗户绝对不可以人力打开才能放心。 “放心吧您,这点小活不劳您这么看着我,你看看,结实不,”那师傅有些外地口音,边说还边把着把手向里拽,他发力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除非你这儿子把整个窗户都卸下来,要不怎么他也打不开了,好吗,从窗户往外跳,您儿子够野的啊。” “哎,哎,是啊。”何晴陪着笑,不放心地瞧了一眼他正无辜的宝贝儿子,砸吧了一下嘴,说道:“要不?师傅,你还是把窗户周围也焊一圈好了。” 全峰终于受不了了,说道:“妈,你都这样了,我不会去拆窗户的,没了窗户这屋里多冷啊?” 何晴转过脸来,立刻对他换上一副怒容,速度之快宛如川派变脸,“你上大街上怎么不知道冷呢,你一天就让我操心,怎么不摔死你呢!” “哎,是,您说怎么就怎么吧,可你也不能把我就这么锁死到家里啊,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怎么还跟关狗似的关着我。” “谁锁着你了,你在家消停两天,你爹给你找好人了,过了周末你就去给我上课,这几天你哪也不许去,好好看书!你呀,你要真是个狗,我还省了心了呢。” “妈,我说了我都跟老卢那签约了,我去他俱乐部是拿工资的,刚回来就毁约,人家怎么看我,我这刚回来,连个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你好歹让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啊?” “不行!你又找借口出去,他那边我去说,自从你认识了这什么老卢,你看看有你一样好吗,小时候你成绩那么好,我听了你爹的让你去打什么拳,你看看又是教练蹲监狱,又是这个孩子死了,那个孩子腿折了,三天两头打架,不行,这回你回来了,怎么着都不能让你再去那条道上瞎混,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办?” 全峰被何晴翻涌上来母爱呛得有些溺水,说道:“妈,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就算我回学校上课,你就不怕我逃课?” 何晴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走到他身边来,使劲拧着他的胳膊,“我的祖宗!你让我省点心吧!叫你爸开车接送你,你要敢逃课,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修窗的师傅在一边听了个热闹,听何晴这么一说,打眼瞧着全峰的腿嘟囔,“好嘛,这腿,钢管都够干折的,拿命打?” “好好干你的活!” …… 何晴的怒火滔天,搞不好就要波及无辜,全峰哪怕在外面拿的冠军再多,在这个家里也一样得夹着尾巴做人。 何况他回来的急,本身也没将那些死沉的奖杯奖状背回来,他将它们如同废品一样丢在了省队的宿舍,可谁知道没有这些他根本就不在乎的东西佐证,他便真的成了在省队待了四年一事无成的混子。 任他怎么解释,他的父母就是死活不信,哪有人不在乎荣誉的。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建筑工程师和一个人民教师生出的孩子能够在拳击行当里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全峰去参加那些比赛全都是碾压获胜,这些荣誉来的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容易,容易到根本就无法引起全峰的重视。 他自穿越回来那时起,心中的奖牌就只有一块,就是那枚纯金的奥运奖牌。 再获得它之前,其他的那些奖杯奖牌都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没了它们,被人当做混子的全峰怎么也说服不了他的父母叫他跟卢向东签约,何晴真的在那天之后去找老卢,当着他的面将合约给撕了,还放了狠话,“你卢向东再缠着我儿子,我就跟你们拼命,我就是毁约了,有本事你们告我去吧!” 老卢与全峰一家自他小时候参加少儿比赛的时候开始认识,到全峰去省队的时候便已经混成朋友了,这个时候见何晴这番做派,也只好忍着委屈哄她:“放心吧,何姐,小峰不愿意打就不打,哪谈的上毁约,谁想告你们了?” 前脚把何晴送走,后脚老卢就把电话打到全峰家里,“小子,我可替你背了一黑锅,你妈说的好像你爱打拳是我教唆的似的,我问你,她把咱们合同撕了,你还来我这打不打拳?” 全峰连忙给他吃定心丸,“老卢,这拳哪能不打,合同不签就不签了,大不了我不拿你钱,到时候有比赛我还去不就得了。” “小子,有你这话就够了,钱不钱的你别扯淡,该有你的我都给你记着呢。” 卢向东说话一语双关,他的意思是勇者俱乐部里的股份也一直给他算着呢,可是全峰听不出来,他自始至终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两人串通好了,确认此事没黄,这才各自行事,假装再也不联络了。 到了全峰回归学校的那天,全振兴果然如约定的那样,几乎是扭送犯人似的将他塞进新买的奥迪a6,这几年他事业顺风顺水,全都源自于全峰当时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这几天何晴在家里发飙,他也一直没就此时发表见解,在家的时候一切都以何晴的意见为最大。 等全峰坐上了车,何晴在车外目送着他们爷俩远去,这是他自省队回来这么久之后,爷俩第一次单独地面对面接触。 全振兴依然不发一言,默默地开着车,新的奥迪远比他最初跑工地时的破皮卡舒适得多,可静谧的车厢却叫这久不交流的爷俩都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了学校,全振兴在全峰就要下车的时候叫住了他,“全峰,你愿意回来上学吗?” 全峰手扶在车门把上,说道:“我愿意啊。” “说实话。” “不愿意。” “你还想打拳?” “想打拳。” “别让你妈知道。” “嗯,我不让我妈?嗯?爸?你什么意思?”全峰有些错愕,没想到回来时对他大发雷霆的父亲居然在态度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你那个事,爸爸后来又了解了一下,怎么说呢,你做的对,uu看书ww.uukanshu 也做的不对,那样的人该收拾,但是你的方法不对,你学拳就是为了这么打人吗?” 全峰面对父亲的质问,第一次承认了错误,原本在他小的时候就常念叨,学拳击不是用在擂台之外的,可是当事情一桩桩发生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很难有人能跳出来控制住自己。 “你知道就好,下次做事前多动动脑子,你从楼上跳下来,你腿断了,怎么打拳,腰断了呢,我和你妈就得养你一辈子,这不是写小说,也不是拍电影,做事考虑后果知道吗?” 全峰点了点头,沉默着等着他老爹的进一步教导,这在他个人以往的人生经历里,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包括穿越回来之前的那段人生。 他和全振兴之间历来只有战争,哪有这么平心静气的交流。 原来的全振兴既霸道又不讲理,许是这辈子身居要职久了,跟人打交道的方式也变了,终于能说出让全峰也能平心静气接受的话了。 “行了,你去吧,上学要迟到了。” 全峰拉开车门,又被他叫住,“哎,等等。” 全峰看着他的眼睛,“你要是因为打拳分心考不上大学,到时候就去我们那工地搬砖去知道吗,要不白瞎了你这膀子力气了。” 199 插班 朱山二中是朱山市唯一的省重点高中,每年从这里考入清北浙的学生基本上都维持在百十人左右,每一个朱山孩子从刚识字起定下的第一个人生目标不是当科学家,也不是考清北,而是能到朱山二中读高中。 全振兴这次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硬是将什么基础都没有,连联考分数都是作假,仅剩下一个学籍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全峰塞进了同届高二最好的班级当插班生。 而且全振兴下的功夫比全峰想象得还要深,他一进入校门,看着他从全振兴的a6上下来的训导主任便叫住了他,问清了他的身份之后便叫他等在一边,待一会上课铃响之后会亲自将他送入插班的班级。 这是全峰两辈子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全振兴的能量已经这么大了。 这跟他原来那个因郁郁不得志而有些愤世嫉俗,绝不轻易走动人际关系的老爹有着天壤之别。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戳在那里,从校门口陆续走入校园的学生们纷纷向他投来好奇又略带同情的目光。 他随即便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将他当做犯事被训导主任逮住的倒霉学生了。 他将表情调整到一个看起来明显轻松的刻度,向这些路过的陌生面孔显示着他的清白身份。 学生们穿着统一的二中校服,从远处看似乎每个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当他们一走到近前,马上就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掩藏不住的青春气息。 他们这个年纪独有的朝气不是一两件死板的校服能够抑制得住的,相比之下,成年人的世界里,穿的花样是五彩缤纷,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死板的校服穿在了他们的心里,脸上再难看到像现在这样活泼的表情了。 走入校园的学生,男女生之间泾渭分明,04年的下半年,学生们在这方面的思想还未像后来那样开放,男女之间的交往虽不像过去那样诸多避讳,但是在公开场合下,还是很难见到男女生明目张胆地走在一起。 全峰望着那些只顾跟同性打闹的傻小子们大发感慨,要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人生当中能接触到的异性最多的时候了。 此时不趁着女生大多还都单纯,产生好感的因素也比较单一,先去抢下一个位置,而是去沉迷游戏、沉迷篮球、沉迷学习,沉迷一切可以沉迷的东西,就是不敢对异性沉迷,作为一个过来人再看,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时机。 全峰想到自己上辈子总结下来的经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若不是他这辈子早早地定下了更大的追求,还不如就这样好好的享受人生。 省队就好像是一座象牙塔,作为运动员的日子简单而枯燥,每日里除了训练便是训练,而他是曾经感受过生活多彩的人,骤然过这种日子,一过便是九年,这一下猛然间将他投入到被青春气息包裹的环境当中,不免也有些心思荡漾。 人生总是不断地充满各种选择,按说他现在不过十七岁,想要重新走上别的道路也未必没有机会。 可是已经有了丰富人生经验的全峰在这个节点告诉自己,不断的重复选择最终便是浪费生命,他不想再重蹈上辈子一事无成的覆辙,稳了稳心神,让那些不施粉黛却一样灵动可人的女生们从脑海里走出去,就只当这段时间是他去往终极目标的半途中可供休息的一个小站吧。 连续追了九年而不得,稍作调整也是应该的。 全峰想到此节,对于何晴叫他回学校深造的提议也没有最开始那么抵触了,他站在训导主任背后不由得傻乐了起来。 这时候铃声响起,训导主任那竭力想要掩盖的地中海脑袋忽然被一阵小风吹乱了发型,将中间的秃顶暴露了出来,他转头见到全峰的笑脸,本就严肃到极点的脸上平添了一丝慌乱,原本温和的态度立马发生了转变,他使劲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刻意换上充满威严的嗓音说道:“全同学,你跟我来吧。” 全峰意识到自己好像无意间冒犯了这主任,不管自己的老爹现在有多大本事,那本事再大也不至于有通天的本领,朱山二中的学生尤其学生家长藏龙卧虎,在房价还只有1000一平米的朱山,光是能交得起三万块择校费的成功人士便大有人在。 而这些所谓的成功人士除了最顶尖的那一两个可以不买学校的账,其他人一样要拿学校里上至校长下至老师这些大大小小一干人等当菩萨供起来。 外面的人能耐再大,也伸不到学校内部里来,谁知道一扭脸这些人会不会给自己的孩子穿小鞋。 全峰可不想让全振兴的努力白费,一入学便得罪了训导主任,以后不知还要在这学校待多久,日子终归不会过得那么顺畅了。 全峰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态,老老实实地跟在训导主任后面,差上半个身位,一路穿过因上课而显得有些空旷的走廊,有些班级的教室门开着,前排的同学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一路走了很远,全峰也在猜测着他的新同学们会是什么样子。 许久不做学生了,有些生疏了。 训导主任领他上了五楼,站在高二六班的门牌号下,轻声叮嘱道:“你以后就是这个班的学生,你们是这这栋楼里年级最高的学生,也是年龄最大的,你又在省里待过那么长时间,当运动员,更应当遵守纪律,给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做出点榜样,知道吗?” 全峰这才注意到,u看书.uuanshuom 朱山二中的楼层是有讲究的,从一楼到五楼分别是初一到高二顺次升序排列,年级高的学生任务重,上课经常会拖堂,走廊里需要更加安静一些,同时高年级的学生多走些楼梯,算作礼让低年级的了。 而整个高三年级则整体放在与这个学院一墙之隔的另一栋教学楼里,仿佛即将上刑场的死刑犯人需要独立看押似的。 实际上全峰上辈子就对朱山二中的高三年级有所耳闻,因为三年的学业基本定型,老师该放弃的学生也早就放弃,那边的学生闹起来比这边的孩子不知疯多少倍。 也不知将他们放在那里,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学习环境,还是保护低年级的孩子不受他们影响。 总之,训导主任叮嘱一番之后,敲开了教室大门,一个矮胖的老师正在讲台上握着半只粉笔,向他们望了过来,黑板上的板书写的是化学配平公式。 这些东西对上辈子的全峰来说就如同天书,此时突然间在这种场合见到,让他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训导主任说道:“王忠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插班生,您多费费心。” 王忠对他一笑,裂开蛤蟆似得大嘴,说道:“哦,全峰是吧,进来吧,先找个座位坐,下课时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2〇〇 新同学们 我怎么跟这个丫头混到一个班里了。 全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王忠给他指的空座位上落座,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前排望着他露出复杂表情的李晓琪。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全峰都在如坠云里中度过。 他在知识上落下的进度不是前世积累就能弥补的,所有的化学符号看起来都似是而非,所有的名词听起来都那么的耳熟,但是它们就像是断了串的珠子,在他的脑海里散了一片,怎么也串联不到一块儿去了。 他先是看着王忠那两片又宽又薄的嘴唇上下翻飞,又见到王忠在一手用教鞭专注地指着黑板书讲课的时候,另一只手会无意识地挖鼻孔,随即便揣进上衣口袋里。 与他隔了一个过道的胖男生在课桌前摆了厚厚一摞书,他将化学课本立在中间,然后他整个人就埋在那一堆书本里,像只鼹鼠一样藏了起来。 全峰探头过去,胖男生对他羞赧一笑,用手挡了挡他课桌上摊开的那本书,全峰对他报以善意的一笑又转回头去。 前面的女孩梳了一双马尾,两个发缵将头发紧紧地攥在一起,中间的头发被拽向两边,露出一条如沟渠般宽阔的白色头皮。 李晓琪坐在隔壁一排的第三排,她的校服看起来比周围的同学都要干净,运动服制式的校服挂不住她的柳肩,显得有些不太合身。 她还是穿便装更加好看一点,这校服把她的身材都瞎了。 全峰满脑子胡思乱想,突然之间,只觉得在空气中飘来飘去的化学符号一下子消失了,他抬起头,王忠正对着他的方向怒目而视,原本就有些下垂的腮帮子让他看起来丧失了不少威严,倒有点像个被人打翻了早饭的老太太。 全峰正反思自己到底什么地方翻了错,却见王忠直接在讲台上走了下来。 整个班级都异常的安静,阳光好像特别刺眼,所有人目送着王忠一步步地走到全峰身边,停住,转身,就那么一直站着,盯着全峰隔壁的那个胖男生,许久不动声色。 王忠屁股的高度刚好可以放在全峰的课桌之上,知道他不是冲自己来的之后,全峰放松了不少,他使劲向后仰了仰,背靠在椅背上,避开那颗屁股,瞧着胖男生沉浸在他藏起来的那本书当中。 他是那么的入迷,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全班的焦点,还不时地在桌堂里取出一块不知是什么的零食塞进嘴里。 他翻了一页,压抑着嗓子,笑出声来。 王忠敲了敲桌子,“好看吗?” 胖男孩的脸立刻拉长了,忙用两个胳膊肘捂着那本书将它往桌箱里塞。 王忠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书本上,说道:“给大家念念。” 胖男孩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低着头,按着书,不动弹,也不张嘴,好像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 “念!” 胖男孩这才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念了出来,那声音似乎就挂在他的嘴唇上,也只有距离他最近的这几个同学才能听得到。 “好哥哥……我还要,我的**……痒……” 王忠啪地一声用手掌拍在那本书上,制止了他的朗诵,那胖男孩吓得往后一仰,城门失守,被王忠顺势将那本书夺了过去。 王忠捧着那本被包上数学课本书皮的小说粗略地扫了一眼,鄙夷地丢下一句:“无耻。”也不知说的是胖男生还是那本书,随即掐着那本书走回教台,随手丢在了讲台上。 有好事的男生一路上抻着脖子想看那本书,尤其是那胖男生的前桌,整个人几乎都要站起来了,他也是听到了胖男生念书的受众之一,那简短又充满魔力的一句似乎把他的魂也勾走了。 待王忠重回讲台上对着板书讲课,那男生立刻翻过头来,扑在胖男生的桌子上,问道:“哎,小博,你看啥呢,挺有劲啊!” 胖男生没了书,如同丢了魂,一个劲儿地让那男生转过头去,待王忠的注意力不在他这边之后,又在书包里拽出了一本数学课本,摊开在他的阵地当中,迅速地重新沉浸在了其中。 前面那个男生屁股上如同扎了根钉子,消停了没一会儿,便又忍不住回头来问,结果被他发现了新大陆,趁胖男生不备,一把将那本新的数学书抢了过去,放在桌子上明目张胆地读了起来。 胖男生可怜巴巴地想要回来,又怕动作太大而被王忠发现,只好一个劲地轻轻地戳前面那男生的后背。 那男生初时理都不理他,只是一个劲的耸肩膀,终于那胖男孩锲而不舍的劲头惹恼了他,他将手中的书翻得哗啦哗啦响,将其中一些页码毫不留情地撕了下来,夹在自己的书本里,随后将余下的那本残书一下子扔到了讲台上。 书本在空中哗啦啦地响,在全班同学的视线上,准确地砸在了黑板上,正落在王忠的手边,掉在地上。 王忠盯着那本书缓了好一会,粉笔让他在黑板上摁断了,然后慢慢地弯腰捡起书,一瞧,跟刚才一样的封皮,立刻将手中余下的半截粉笔甩向了胖男生的肥脸。 “滚出去!” 王忠向门外指,胖男生坚决不从,指着他的前桌大声说:“不是我扔的,是他扔的!” “书是不是你的?!” 胖男生又变成了那副想认又不敢承认的样子,在他犹豫的时候,王忠不耐烦了,怒喝道:“赵继伟!你把他给我揪出去!他说你扔的,你要是不能把他拽出去,你俩一起到我办公室罚站!” 赵继伟像得令的将军,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扯着小博的衣服往外拽,衣服变了形,大片的白花花的肩膀露了出来,引得全班男生一阵哄笑。 全峰拉扯着自己的桌椅板凳向后躲,免得被他们无聊的撕扯波及到,却在这闪念之间,发现李晓琪趁乱借着大伙一起瞧热闹的空当将脑袋偏向了两人搏斗的中心,可是她的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若有所思。 全峰听到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心跳如同在给两人的搏斗伴奏。 王忠的声音打断了这乐章,他在讲台上怒道:“你俩有完没完,再不出去,下午你俩一起把家长给我找来!” 赵继伟指着小博的脑袋,“报告老师,我很努力了,但是是他死活不出去。” 小博则扯着变声的公鸭嗓,叫道:“是他扔的,凭什么我出去!” 李晓琪隔着他们两个的闹剧对着全峰抿着嘴,似乎希望这闹剧永远演下去,这样她和全峰就可以永远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不会有人突然消失,却也不会变得更加麻烦。 全峰与她四目相对,uu看书ww.uukanh 却不忍心将目光先行移开,因为他试着移开了一次,再转回头来,发现李晓琪还在望着他。 他突然觉得赵继伟和小博两个人实在是太过吵闹了,赵继伟的屁股已经将他的桌子碰歪了三回。 他不知是在逃避李晓琪的注视,还是对这两个没玩没了的人感到厌烦,还是对王忠处理这件事情愚蠢的手段感到不满,他猛地一拍桌子,轻轻地说了一句,“够了。” 接着,他便在全班还未与他熟识的同学的目光之下,一手一个,拎起两个同学的脖领子,将他们双脚离地举在半空,像少林武僧挑水桶一样,侧平举着他们。 那两个孩子也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像这样拎死狗一样轻描淡写地拎起来,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以及些许佩服,以至于他们忘了反抗,任由全峰将他们一股脑扔到了走廊当中。 全峰上下拍了拍手,说道:“王老师,咱们上课吧。” 结果转过身来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落在了他的身上。 班级沉静了片刻,不是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很快掌声在班级中爆发开来。 全峰叹了口气,这下他想做个隐形人以方便翘课去比赛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2〇1 班花有请 全峰出于对赵继伟和小博在自己的身边拉锯的厌烦所作出的无心之举,让他初来乍到变成了全班瞩目的焦点。 后面的半堂课对他的好奇心盖过了王忠乏味的课程,被逼无奈之下,王老师只好提前结束了课程,让全峰上台做自我介绍。 其实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全峰已不需要在多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刚刚穿越回来时的那股急切的表现欲,他只想稳稳当当地把这个过渡期混过去,不要再节外生枝就好。 于是他的介绍词非常简短:“大家好,我叫全峰,擅长……嗯,体育,很高兴跟你们做同学。” 说完他便向王忠点了点头,示意讲话完毕,径直走回座位上坐好。 同学们显然意犹未尽,此时课堂早已没有初时的严肃气氛,很快周围的人便凑过来,想要多跟他套套近乎。 王忠也在讲台上说:“这位新同学,你是不是落下点什么?” 全峰猜到做为他的班主任,王忠一定对他过去的经历有所耳闻,要不然一个新来的学生不知底细的话,教育方法不当很容易就会影响升学率。 王忠所询问的也正是全峰在省队打拳的这一番经历。 事实上,全峰将他曾经几乎是个职业拳击手这件事刻意隐瞒了下来,毕竟因为揍教练而被开除,毁了自己前途的事说出来可不怎么露脸。 他起身确认道:“是,我说完了。” 王忠见他不想在这话题上多做解释,也就由得他去,刚好将节省出来的时间用来继续讲题。 下课之后,全峰的座位周围立刻围满了人,不过全都是操着公鸭嗓子的男生,女生也有好奇的,不过动作幅度最大的也就是一帮女生凑在一起,远远地向这边张望。 李晓琪孤零零地坐在前排,伏案在桌子上,肩膀有节奏的快速抖动着,也许是在进行着课堂上未完成的习题,似乎对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被勒令在外罚站的两个家伙也回到了教室,赵继伟脸上挂着兴奋,显然没将罚个小站当做什么大事,小博则心急火燎地去讲台找他那两本书,却发现王忠一本都没给他留,全都带走了,立刻又哭丧起脸来。 赵继伟拨开叽叽喳喳的人群挤了进来,这让全峰的耳朵根子终于清静了一会,他记得当初在小学的时候,那帮男生就是这样缠着他要学功夫,他花在打发这些人身上的时间就不知道用了多少。 他想赵继伟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哪知道这家伙用比其他人都要夸张的肢体语言扑了过来,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矜持,他一只手大力揉搓着全峰如排球一样的三角肌,口中连连称赞不绝,“真大啊!怪不得一只手就能把我提起来,哎,哥们你练什么的?” 全峰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隐瞒了他拳击手的身份,此时也没有必要轻易改变态度,只是随口应付道:“没什么,就是瞎练。” 赵继伟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说道:“就你这身肌肉,不练点什么真是可惜了,这么的吧,我是咱们班的体育委员,还是篮球队长,你跟我学打篮球吧,正好下午就有班赛,这是咱们这届最后一次能参与的比赛了,等升了高三,再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有了你这块头,往篮下一站,咱们班肯定能拿名次。” 全峰对篮球比赛兴趣了了,他虽然不是一窍不通,懂些基本的规则和动作,可是真要算起来,他都快三十年没见过篮球长什么样了,像这样的身手去打球是既浪费时间又牵扯精力,而且他听赵继伟的话头里说这是班赛,也就是要和全年级的班级打,这种比赛不知要打多少轮,上了一场就有第二场,万一老卢那边有了消息,他可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耽误了。 于是他坚定地开口拒绝,说道:“你别看我这样,我这人身体不协调,拿不住球,还是黄油手,我现练肯定拖大伙后腿,我嗓门还行,我就给大伙加油吧。” 赵继伟听完爽朗地笑了起来,对他的请求没拒绝也没答应,笑了一会他又紧接着叹了口气,拍打着全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哎,不瞒你说,我们班的水平一直垫底,现在排名已经在最后了,今天下午的比赛要是输了,我们就被淘汰了,像你这样擅长在场上加油的家伙,我们班里多的是,“ 他说着向周围的几个男生扫视一圈,那些男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挺起胸膛点了点头,应和着他的说法。 ”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你的身板比他们强,今天你一定得上,难道你要错过融入我们班集体的好机会吗?” 全峰见状,也只好答应下来,反正就只打这一场,上了场出工不出力也就是了,不过他倒是发现,这个班级里的氛围还不错,同学们虽然看起来傻了点,可是都很单纯。 比起为了争一个比赛名额而尔虞我诈暗中使绊子的省队轻松多了。 赵继伟跑到班级后头,在扫帚和铁皮簸箕组成的杂物堆之间翻出一个打得已经有些破皮儿的篮球,他也不嫌上面的土脏,使劲在地上拍了两拍,抱在手里对全峰叫道:“走啊,咱们这会儿就练练去。” 全峰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自来熟的过分的家伙,他身边嬉笑着的男生们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在往一个方向看。 全峰感觉背脊有些发凉,猛地转回头来,发现李晓琪像只幽怨的女鬼般一言不发地戳在那里。 赵继伟没心没肺,uu看书 .ukashu 见状便嘴欠道:“哟,班花,走,跟我们一起打球去?” “滚一边去!” 李晓琪连眼皮都没向他抬一下,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全峰,张嘴便骂,得亏她这张俏脸,让她生气的样子都显得有些可爱。 赵继伟被骂了也不着闹,便起哄道:“得勒,新来的和尚就是好念经,连班花都动春心了,我们走,给他们腾地方。” 他两句话将李晓琪挤兑得满脸通红,跺着脚骂道:“死赵继伟,你死不死,一边待着去,有你什么事,你们在这耍吧,全峰!你跟我走!” 说罢,她抢先一步气冲冲地向后门走去,路过赵继伟身边的时候趁他不备一巴掌将他手里的篮球拍在地上扬长而去。 全峰被他们搞得好不尴尬,也只得跟在后面追出去。 在经过赵继伟身边的时候,那小子拉着他说道:“好家伙,原来她喜欢你这类型的,怪不得我们追她都被她骂回来了,今天拖你的福,她还多跟我说两句话呢。” 全峰瞧着他,也不知他说的话那句是真,不过瞧他的样子确实对李晓琪拍了他的球儿而刚到满足,也就不再理他,任由他在这里犯痴,赶紧追着去了。 2〇2 集体荣誉 李晓琪撅着嘴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叫她也不理,像是当全峰并不存在似的,只顾着一个人使劲往前走。 全峰亦步亦趋地跟着,见她这状态又不好将她丢下,叫了几声不见答应之后,也就保持着跟她差五步远的距离,陪着她一路走到操场的另一头。 二中的操场是朱山当时少见的四百米标准操场,操场的尽头距离教学楼比较远,课间十分钟没什么同学会来这边活动,因为怕赶不及回教室。 当刚一走到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时,李晓琪猛然间站住,转过身来,怒容满面地说:“你不是假装消失了吗?干什么还要追到这儿来,还跑来做我的同学,你要不要脸?” 全峰被她骂的一愣,心说这姑娘还像小时候一样任性,简直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刚要开口解释,李晓琪马上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全峰真的想问一问她什么时候原谅过他了,不过见对方火冒三丈的样子最好还是不要触她的霉头,他原本在心底里对这样一个漂亮女孩对自己产生的莫名情愫就不知该怎么应对,见对方既然已经讲话直接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就正好就坡下驴,耿直地回答:“哦,好吧。” 李晓琪几乎被他气昏过去,杏眼圆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全峰依旧耿直,“我说好吧?不对吗?” 李晓琪一跺脚,手指着他的鼻子,一双眼睛快要渗出水来,连说了两声:“好,好!你就这样吧。” 我怎么了? 李晓琪晃了晃脑袋,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又恢复了平静,问道:“听说你下午要去跟他们打篮球是吧,你不去打拳了吗?” “我打球是临时凑数,打拳的事还在等老卢的消息。” “闭嘴!谁问你了!“李晓琪歇斯底里。 不是你刚问的,全峰张张嘴,不敢说话了。 “我告诉你,你打拳也好,打球也好,都跟我没关系,你再也别指望我给你加油了!”说罢,李晓琪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像是被他看到似的,她猛地转过身去,迈开步子便跑。 全峰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又不能放任她这么哭着在操场招摇而过,迈开步子刚追了两步,李晓琪在前面停住,对他喝道:“你站住!你,你等上课铃响了再回去,你不要跟我一起走!” 出来是你叫我出来的,走又不让一起走。 全峰满肚子委屈,却也不敢再多做动作,怕不知怎么地又惹这姑奶奶生气,他只得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等上课铃。 待到他回到班级的时候,尽管他已经接近所能的快跑了,可是从操场尽头到教学楼直线距离便有五百米多,又接着爬了个五楼,却还是迟到了快五分钟。 他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之下,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第二节课的老师并不认识他,见他径直往班级里闯,赶忙停下讲课,叫住他问道:“同学你哪班的?” 全峰如实回答:“我今天刚来插班,回来的晚了。” 那老师听说他原来是本班同学,脸上的和蔼劲立刻消失不见了,冷着一张脸说道:“怪不得不懂规矩,从哪个学校转来的,你爹挺有能耐啊。” 全峰听出他话里带刺,却碍于学生身份也不好反驳,任他又数落了两句,才被放回了座位。 屁股还没坐实,赵继伟便挤眉弄眼地丢过一张纸条来,上面是清秀的女生字迹,简简单单地写着:“对不起。” 全峰望向字条的主人,李晓琪的背影依旧孤单,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女孩的心思,有些惆怅地将那纸条丢进桌箱,听了一会儿课,听得实在头昏脑涨,多年不进教室,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便只剩下活受罪。 他在座位上如坐针毡,换了好几个姿势之后,又把那纸条拿出来,盯着那三个小字发起呆来。 …… 到了下午,上了两节常规的课程之后,早就蠢蠢欲动的同学们终于盼来了45分钟的大课间,男生们期盼已久的篮球赛就在这时举行。 朱山二中作为重点中学,学业任务安排地别的学校更重,但也允许同学们利用这样的课间自发地见缝插针举办一些集体活动。 这样的劳逸结合也是二中这么多年来不论是看重升学率的家长还是时刻不想学习的学生们一致给予好评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不仅同学们对这少有的业余活动颇为重视,就连学校也会派出体育老师来配合学生们的热情。 高二六班的同学两级分化严重,学习好的男生从不占体育运动,只知道闷头学习,学习落在末尾的那些男生爱好又颇为广泛,不是爱打游戏,便是爱看网络小说,能抓出来打篮球的根本凑不够5个人。 在全峰到来之前,体育委员赵继伟被这件事搞得颇为头大,除了他自己,还有另外两个男生之外,其余抓来凑数的同学连运球都会砸在脚面上。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见全峰这样的身板,便半强制地拉他入伙了。 全峰在班级上表演了单手提人的好戏之后,众人听说他也会参加球赛,对他所报的期望颇高。 毕竟就算班赛不过是同学之间自发组织的课余活动,可是全年级垫底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听,这也是相关集体荣誉的大事。 而高中生对集体荣誉有时看得比个人成绩还要重一些。 六班这种情况尤甚,学习好的那些同学在成绩排名上给六班争脸,却不想因为这个,被别人评价成盛产书呆子的班级,所以都指望着在班赛上也能露露脸。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他们竭尽所能的努力了半天,还是落得濒临淘汰的下场。 全峰仔细打听之后才得知,班赛实行双淘汰积分制,多亏了他来之前赵继伟们的不懈努力,今天这最后一场比赛,不论输赢他们都会被淘汰,因为前面他们居然一场没赢。落的积分实在是太多了,凭这一场比赛根本就追不回来。 这场比赛也就属于纯粹的荣誉之战。 只为了证明六班也是可以赢球的,并且免得破了学校班赛输球最多的记录。 既然输赢无所谓,全峰的心态还是比较放松的,想着如果让他上场的话,只要不犯错误不拖后腿也就行了。 可抵不住众人在目睹了他的风采之后对他产生的过高的期望,赵继伟居然没有让他替补,而是一开场便让他站在中锋的位置。 还好心叮嘱他:“你就负责抢篮板,拿到球之后别运,直接传给我就行了。” 全峰感激他的细心,他对自己的篮球实力其实颇有自信的,自信自己的水平绝对不会比这些每天玩球的孩子要高,于是有些忐忑地虚心接受了赵继伟的好意。 他上了场,比赛哨音一响,他满脑子想着赵继伟的叮嘱,只抢球传球,不运不投,眼看着己方队员投篮不中之后对方下起了快攻。 他本在等着冲抢前场篮板,位置站的深了一些,待他往回追的时候,对方的球已经传到了己方半场。 好在自己的半场还有队友跑得慢,一直没有跟上来,反而立刻转换成防守角色,干扰了对方的上篮。 不过此时在自家篮筐周围已经全都是对方的球员,u看书 ww.uukashu.om 眼看着篮板就要落入对方手中,打成二次进攻。 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另一方半场冲了出来,遮天蔽日地在三名对方球员的头顶上抢下了这个篮板球。 全峰的横空出世引爆了围观群众的第一阵惊呼,他威风凛凛地在篮筐之下,俨然是一个篮筐守护神。 他对自己的表现也颇为满意,想着赵继伟说的,抢下篮板便传球,他一眼看到了已经跑到对方半场的赵继伟,喊道:“快攻!看球!” 他抡圆了膀子将篮球甩了出去,那球如炮弹一样直射出去,没有高中生能传出这样的球,一般往前场传球,因为力量的原因,都是传抛物线高球,而他这一下,那球的轨迹与地面保持着水平,速度极快,对方的球员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球便已经到了前场。 赵继伟大喝一声:“好球!”却低估了这球的速度,那球在他张开的两手之间穿了过去,正中他的鼻梁,飞上了天空。 赵继伟挡了一发炮弹,向前飞奔而迈出去的脚还未及收回,便横着飞了出去。 那球远远地落在了围观群众之外。 裁判吹响了哨子。 “出界!三班球权!” 2〇3 内心的渴望 半分钟之前还因为在所有人的头顶上摘下了开场第一个篮板球而获得了巨大欢呼的全峰,在一球将己方主将砸倒之后,便立刻享受到了来自本班同学的嘘声和对方添油加醋的嘲笑声。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待遇。 全峰尴尬地站在篮下挠了挠头,想说自己本来就不是打篮球的料,正要主动申请下场,却对方半场上赵继伟已经爬了起来,对他竖起大拇指:“好球!是我接的慢了,大伙加油!好好防下对方一球!” 他的鼻血蓦地流了下来,像一条红色的蚯蚓爬向他的嘴巴。 赵继伟还想继续比赛,却被执法的体育老师赶下场,叫他去医务室处理好鼻血再上场,赵继伟拗不过他,只好在两三个同学的簇拥下离场,边走还边回头叫:“一定别把全峰换下场,就让他在篮下抢篮板!” 赵继伟依依不舍地走远了,比赛很快重新开始。 六班剩下的球员不是不想将全峰换下场,可是在损失了唯一一个能将球投进对方篮筐的大将之后,递补进来的球员就已经弱到运球都运不利索了,剩下的那几块料可能技术上跟全峰半斤八两,身体上可是天差地别。 于是全峰不得已,还得留在场上,起码坚持到赵继伟回来再说。 这时三班的选手趁着六班刚刚换人,场上的轮转一片混乱,发动了突袭,对方的小个子后卫如一把钢刀般直刺入六班的腹地,中途几乎没遭到任何阻拦,便已经杀到篮下。 眼看他就要轻松上篮得手。 此时如无头苍蝇般在场上胡乱防守的全峰刚刚扑倒三分线内差一步的地方,余光看见小个子三步上篮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全峰想都没想,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赵继伟回来的时候失望,就算是丢分也要保持在一个还有追的希望的限度,不然,那小子的一腔热情岂不白白浪费了。 就如同他不过离开队里短短三个月,余顺吉便不告而别,如果那时候老教练还在,他也不至于来参加这种高中生闹着玩似的篮球比赛。 他可是个从小就练习拳击的拳手啊! 他的身体给他满腔愤懑留了一个出口,他那双千锤百炼的大腿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爆发力,他第一步便在三分线的边上跨回到了篮下,第二步便如同一只高原雄鹰一般将对方小个子后卫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那记大帽如天狗食月,篮球砸在己方篮板上,直接弹到了对方半场,擦着对方篮板的上沿再次飞出了场外。 对方的小个子后卫被他这一帽带的失去了平衡,在落地之后,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摔倒了。 他翻过身来仰视着全峰,阳光从全峰的背后射进他的眼睛里,全峰的身高不过一米八出头,可是此刻在他眼里,却如同一尊顶天立地的金刚。 三班的队友冲过来将他扶起来,同时向裁判抗议着全峰犯规。 全场围观的同学一片安静,等待着裁判的判决。 裁判将他们推离自己,在身前摆手,没有犯规,但是球权依然是三班的。 这结果不差,观众们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全峰知道这些欢呼都是给他一个人的嘉奖,那感觉就好像站在拳击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出一套精彩的组合拳将对手放到时一样,真的是久违了。 可是那欢呼越热烈,他就越想念拳台。 不论是那欢呼声,还是篮球有节奏地落地又弹起的声音,亦或者篮球鞋在激烈变相时与场地所发出的摩擦声,都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这里不是他的舞台。 他那一记大火锅给对手的震慑不小,再之后的比赛当中,三班的同学又试探着向里突破了几次,但是全峰的身体素质对他们来说是属于碾压级别的。 不论他们的脚步多快,传球多敏捷,全峰好像一个人便能覆盖全场,从篮下到三分线外一步,没有他跟不上的地方。 再加上其他队友的协防,没过多久,三班的进攻彻底崩溃了。 本来就是高中生业余玩的比赛,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系统的战术训练,进攻全靠几个篮球好手的个人进攻能力。 可是他们的篮球水平也不过只能在野球场上呈呈威风,碰上不用说专业的篮球运动员了,只是全峰这样具有运动员身体素质的外行人便足以锁死他们的进攻。 他们一进不了球,球队整体进攻便歇菜。 对方一歇菜,六班的进攻本来就完蛋,这下篮球游戏变成了全场折返跑游戏,十分钟的上半场打完,比赛还是零比零。 他们两个班生生将篮球比赛打出了足球比分。 中场休息的时候,赵继伟回来了,听说这比分之后,除了对平局感到欣喜,还露出了一丝诧异。 在听完同学们七嘴八舌给他讲的全峰如何大放异彩之后,他也满眼都是兴奋,拍着全峰的肩膀说:“好样的!我就说我没看走眼,你以后跟我混,我是咱们班的进攻头牌,你就是我们的防守领袖!” 全峰无奈地应和着他,uu看书 ukanu 他一点也不想当这个什么破领袖。 下半场的比赛很快开始,赵继伟或许是受刚才的好消息的激烈,一上场便手感发烫,在罚球线右边牛角位投中了一记中投。 六班难得的进入了领先状态。 这让目睹过六班一路走过来屡屡遭受败绩的惨状的六班同学们进入了癫狂状态,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赢的希望。 不仅女生们对赵继伟发出了尖叫,不能上场的男生们也扯着公鸭嗓子为本班在场上比赛的全体队员加油鼓劲。 经过了前半场的密集防守,六班队员的体力开始下降,防守有些松懈下来。 没过多久,对方在距离三分线外两步的地方蒙进了一记三分,随后为了不给对方这样的机会,六班的队员的防守向外扩得更大,没想到里面的空间开阔之后,又给了对手中投的机会——有全峰在,他们怎么样也不能在篮下顺利得分。 不过这边赵继伟回来之后,手感烫得令人难以置信,他接连得分,紧咬着对方的分数。 两队比分如此交替上升,很快便突破了20分大关。 场上比分来到23:22,裁判示意比赛还有最后30秒,六班落后,却是对方球权。 2〇4 读秒 篮球在对方小个子后卫手中上上下下地拍着,他的一双眼睛不断在场上的空隙间游走,大伙都知道他在寻找着一剑封喉杀死比赛的机会。 篮球场边,三班的同学们发出了巨大的嘘声,他们是在给对手喝倒彩。 他们不明白一支已经确定淘汰了的队伍为什么要这么难缠,乖乖地放弃抵抗不就好了吗。 六班的同学们也不甘示弱,他们知道自己班上组织出一支完整的篮球队有多么艰难,又是多么艰难地将一支强队逼成眼前这个地步。 就只差一分。 一分过后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他们拼着将嗓子喊废掉,也要给场上奋战的队员们加油,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只要他们的声浪压过对手,就一定能赢。 场上的队友们却感到时间的紧迫,对方的小个子后卫不紧不慢的运着球,也许只要将时间耗尽,三班的胜利便唾手可得。 终于,时间对六班来说更珍贵,赵继伟启动了。 全峰看到他瞅准了小个子运球的一个空当,手触球,球下落,碰到地面,球弹起,这多么像一个拳击手出拳的节奏啊。 在这一刻,时间对全峰来说好像变慢了,场上每个人的动作都印在他脑子里,像幻灯片那样一帧一帧的慢放,他看得清楚,赵继伟启动的还是慢了,小个子变换了节奏,球快速落下,急速回到他的手中。 他加了运球的力道。 体前变向,晃过了扑出来的赵继伟。 接着,他的身边空旷无比,仿佛场上所有的空当都留给了他一个人。 他做出了任何一个充满自信到有些臭屁的高中生都会做的事情,他要将这场胜利刻上他的名字。 原本只要继续拖时间就能赢的小个子还是出手了。 球在手里的触感如此真实,每一颗球皮上的颗粒都在与他的手掌摩擦,他将球完美的拨了出去。 接下来就会是完美的弧线,完美的空心入网。 啪! 高原雄鹰从天而降,中断了他的胜利幻想。 全峰在赵继伟失位的那一刻便读出了小个子的动作,在拳击对抗当中,通过观察对方肌肉的细微活动从而预判对手出拳意图的本事是每个身经百战的拳击手都或多或少能够做到的事情。 全峰也不例外。 他看到小个子的小腿肌肉距离地收缩,跨过一步之后,另一只腿有跟过来并拢的趋势,这是投篮动作的前置步伐。 至于他做出这个动作之后是不是真的要去投篮,全峰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为了能从篮下赶过来,只能提前启动,赌他会投篮。 全峰赌对了! 他在距离小个子一步远的地方斜着向前四十五度角起跳,赶在球刚刚升空之时,在半途将它拦截。 不是盖帽! 是双手摘帽! 小个子后卫用最后一次出手打出了他正常比赛当中最华丽的一次失误,这就是属于他的时刻! 全峰拿到球之后,看也不看他面前的对手,迅速地观察着场上的动向。 赵继伟第一时间便冲向了对方半场,这一次他对全峰喊的是:“轻一点!” 这么一来,全峰从刚才那种沉浸状态清醒了过来,开始有意地控制自己的肌肉,小心翼翼地将球传了出去。 这一次却传到了赵继伟的身后,让他不得不在半路急停,向后追了一步才把球拿到。 结果整个快攻就这么中断了。 这似乎是全场唯一一次可以让六班触碰到胜利的机会,只要刚才那球传得到位,赵继伟面对的就是一个空蓝。 而现在赵继伟陷入了对方的包夹当中,其他的队友赶到对方半场却都被挡住了传球路线。 裁判开始倒计时。 十 只要上了场,我就不想输。 不管这是全国拳击锦标赛,还是仅仅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高中篮球比赛。 九 读秒过后,如果站不起来,我就输了。 八 全峰扯开步子,快速启动。 七 小个子反应过来,紧紧地贴在他身边。 六 赵继伟的球就要丢了,却在此刻看到了全峰的动作。 五 观众们之中开始有女生因情绪失控而发出了尖叫。 四 全峰已经到了对方篮下,张手要球。 三 赵继伟想要传球,却发现对方的小个子挡在了全峰的面前。 二 不管了,赵继伟几乎是闭着眼睛,也忘记了传球的章法,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球全峰一定有办法接到。 他单手用肩膀将球甩到了半空。 那球似乎有些过于高了。 几乎要飞过了篮筐。 这谁能接到? 这一刻,时间停滞,观众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屏息看着那颗高高的篮球就要跃过篮筐,飞出场外。 一 全峰如同火箭升空,他原地双脚起跳,像踩着弹簧一样弹在半空,那球却已经飞过了底线,只不过还没碰到任务物体,暂时不算出界。 全峰的超长臂展硬生生将它单手捞了回来。 小个子与他同一时间起跳,此时却已经开始下落了,他在半空中因全峰的起跳干扰而失去了平衡,撞向了全峰的肋间。 带着全峰整个人远离着篮筐。 不过,也得意与他这一撞,将全峰原本伸向场外的上半身拨到了另一个角度,全峰在自己失控前的瞬间,眼睛瞄到了篮筐的位置。 他拼劲了最后一丝控制力,单手托着,硬生生地将篮球砸进了那在他视线中马上就要被篮板遮挡住的篮筐。 嘟! 裁判吹停了比赛。 并不是宣布比赛结束,而是吹停比赛。 全峰在将球放进篮筐之后,再也无力控制身体,在半空中横拍向地面,只不过小个子在他身体底下垫着。 两人在落地之后,谁也没有爬起来。 裁判暂停了比赛,跑到两人身边去查看。 围着篮球场站立的观众们一片鸦雀无声,胜负虽然重要,但是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同学因为这样的比赛而受伤。 人群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却抢在裁判面前冲进了场,uu看书ww.uukashu 可是还没等她冲到那两个人身边,全峰突然一翻身,揉着右手的手腕坐在了地上。 小个子则一脸惊魂未定地坐在他旁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全峰见到李晓琪那关切的表情,不由得对她笑了起来。 李晓琪像是被现场抓包的小偷,一跺脚,转身钻进人群里跑掉了。 小个子先一步站了起来,将全峰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护着,我就受伤了。” 全峰摆了摆手,“没事,本能反应,谁也不想看别人受伤不是,我要是摔了,你也得拦着我。” 小个子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话,心说我要能接住你才怪了。 这时裁判走到两人面前,问道:“你们两个,确认都没事吧?” “没事。”两人相视一望,异口同声。 “好,”接着裁判将哨子放进嘴里,对着全峰吹了一声,然后做了一个技术犯规的动作,“学校比赛,不准扣篮,算你们两分有效,但是对方需要罚球。” 全峰这下全傻了,这个时候让对方罚球,这不明摆着让他们输吗? 2〇5 老师,我想打拳 裁判的决定一经宣布,立刻引起了场边观众的巨大嘘声,六班的队友们也纷纷上前与其理论。 裁判嘴里叼着哨子,怒斥着将他们分开,“你们再这样闹,我就给你们追加一个犯规!” “可是老师……”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自己看看那篮筐,要是都像你们这样随便扣,篮球架倒了砸着人算谁的!” 众人闻言一起回头看三班的篮筐,学校的篮球架是由当地运动器材厂赞助的,篮筐只是一个铁圈,与篮板的链接点并没有缓冲弹簧,刚刚经过全峰势大力沉的一记重扣,那篮筐已经垂了下来,像是挂在篮板上的大号吊环。 眼尖的人发现木质的篮板与篮筐的连接点处已经劈断,几道粗糙的裂纹由此处向四周放射状散开。 人们这才知道全峰刚刚那一扣到底有多大威力。 再看向全峰的眼神便平添了几分敬畏。 刚刚在危急时刻全峰顾不得多想,此时冷静下来之后,手指上却传来一跳一跳的疼痛,他低头一瞧,发现小拇指不知什么时候被这劣质的篮筐割破了,鲜血顺着指缝静悄悄地流了出来。 他见到众人的目光,便将那受伤的手往背后藏了藏,不然实在是有些尴尬。 照这个情况来看,裁判的决定不容更改,只得让三班的队友上场罚球,以胜利为代价告诫这些热血澎湃的孩子们不准扣篮似乎也已经有足够的分量了。 六班的同学已经三三两两地离开围观场地,毕竟胜负已分,本班队员也做到了他们离开的最好,同学们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队伍遭受这近乎凌迟处死的惩罚,能坚持在现场的,大多都是场上队员的好朋友。 他们留在场边酝酿着言语,准备一会儿安慰下场的队员。 他们在高中的比赛就这么结束了。 三班的小个子是他们队上的主力罚球手,在以往的比赛中几乎没投丢过球。 这时候他主动提出来执行这两罚一掷,其实比赛到了这个时候,那一次球权已经不重要了,班赛没有读秒这一说,罚完球再开球比赛也就已经结束。 他从队友手里要过篮球,主动走上罚球线,对裁判示意准备完毕,可以罚球。 裁判吹响了准许罚球的哨子。 赵继伟在场边一脸悲愤地落下泪来,这是他整个高中生涯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可没想到…… 砰! 第一球砸在篮筐脖子上,弹向高空。 赵继伟瞪大了眼睛,还有机会。 小个子使劲在身前拍了两次球,深呼吸,先是瞄了一眼篮筐,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关注着他罚球的全峰,转过头去,屈膝,抬臂,手腕一抖,球平着飞出,重重地砸在篮板上反弹了回来。 两罚不中! 比赛正式结束。 六班赢了! 留在场边的六班同学们冲进来抬全峰,可他对这帮同学来说,体重实在太大,光是将他举起来便花光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他的队友随后也加入进来。 众人没敢把他往空中抛,怕他落下来接不住,于是便像抬轿子一样将他举在空中围着场地绕圈。 全峰扭过头,穿过遮挡在眼前的那些高举的双手,似乎看到小个子在他的队友包围之中向他乐了一下。 当六班的同学举着他又转过一圈之后,小个子好像从来都没往他这边看过。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这一次,他看到了李晓琪在不远处看着他,众人抬着他越走越远,后来竟然跑出了篮球场,打算一路高举着他穿过操场。 李晓琪就一直站在原处,一直在看着他。 这时,那个在最后时刻吹了他们犯规,差点将他们比赛杀死的体育老师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们拦了下来。 赵继伟有些不虞地问道:“怎么了老师,我们抬人也犯规了吗?” “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快把他放下来,我跟他说几句话。” 高中生尽管调皮,见老师露出严肃的神态,也还是听话的,众人将全峰放在地上,却没有离开,生怕这老师又找他茬。 毕竟那个篮筐是全峰扣坏的,说不定学校要找他赔钱。 众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大伙集资替他还钱。 那体育老师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全峰,问道:“你是六班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全峰如实回答:“我叫全峰,今天上午才转学过来的。” 体育老师嘴里啧啧连声,围着全峰前前后后地转了三个圈,说道:“真不错,是块好苗子,技术糙了点,但是那可以练,你这身板可是太难得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学校的篮球校队?到时候我安排你跟我们一起去省里比赛,赢了还有可能以体育生的身份保送大学。” 同学们一听体育老师说的原来是好事,立刻围着全峰起哄,尤其是赵继伟叫的最欢,他努力了快两年也没能混进校队的大门,全峰这门外汉打了一场比赛就被老师相中了。 要不是他提议叫全峰上场,这小子哪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他就好像自己被选中了似的那么兴奋,一个劲地窜到全峰:“快答应啊,你还想什么呢,这好事我都琢磨了好长时间了,”又转头对体育老师说:“老师,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我能教他!” 体育老师歪着脑袋瞧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不行,你打球时野路子太多,不好训了,你要是愿意就来校队跟着练,比赛是没机会了。” 这一盆冷水泼得不轻,赵继伟见自己是没戏了,没消沉两秒,便将精力都放在了全峰的身上,好像他能替自己去也是一种荣耀似的。uu看书 ww.uukanshu.cm 全峰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这股兴奋劲儿有些哭笑不得,对于一个星期前的他来说,省级比赛几乎已经不那么放在眼里了,全国比赛上他都拿过冠军,如果真求保送名额的话,他早就可以凭一级运动员的头衔去申请保送体育大学。 现在体育老师竟然在以这些为条件诱惑他加入校篮球队。 全峰笑了笑,对那体育老师说道:“对不起老师,我不喜欢篮球。” 那体育老师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送上却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还不死心,又问:“那你喜欢什么?咱们学校也有足球、排球,乒乓球也不错,这些都是能去省里打比赛的,你这身体素质练什么都能有成绩,无非到最后是个成绩高低的问题,最不济来我们这练跳高跳远也行啊。” 全峰不知道在高中走体育生的路线能不能重新找到进国家队的机会,便问道:“老师,我想进国家队的话,在咱们学校当体育生,你看有这样的机会吗?” 体育老师眼睛瞪得更远,心想这小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可是为了能抓一个好苗子,他也没将话说的太死,“嗯……努努力,你……你还是有机会的。” 全峰一听,便立刻说道:“那老师,我想学拳击。” 2〇6 救星 拳击这项运动,历来不被二中这样的重点中学所喜,开展范围小不说,还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在训练中出现点意外,学校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高中生本来就是爱冲动的年纪,一旦学了点格斗技术,出去欺负普通同学怎么办,就算是现在,这个以学习好为衡量学生唯一标准的学校,普通的体育生都被人带有色眼镜看待,何况是学拳击的学生呢。 全峰这一句话算是问道了体育老师的痛处,二中根本就没有拳击队,他只得局促地说道:“拳击……你看篮球不好吗,你在场上作用明显,稍微练练就能入门了……” 全峰对他笑了笑,婉拒了他的一番盛意,搞得赵继伟在一旁痛心疾首,好像错过了天大的好机会的人是他。 篮球赛是二中学生茶余饭后的焦点话题,经过这么一闹,尤其是全峰在最后一个回合的关键表现帮助垫底的六班赢了唯一一场球,赛后还拒绝了体育老师邀请加入校队的美意,每个细节都让全峰从六班的焦点人物,上升到了全校的风云人物。 随后的一周,不论全峰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些人当中以女生居多,每当全峰意识到了点什么,转头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便会像受惊了的兔子一般,捂着嘴巴哄笑着抛开。 全峰一米八的身高在学校当中不算突出,比他高的人有的是,可是他是唯一一个将均码校服穿成委屈巴巴的紧身衣的。 这让他在意识到自己成了学校中的名人之后想藏都没办法藏,以至于他想要低调做人,趁机逃课的机会完全落空了。 发展到后来,就连学校的看门大爷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将篮板都扣碎了的生猛小子,给他们校工队伍平添了不少维修任务,每当他走到校门附近,不管是倒班到哪个大爷,都会问上他一句:“嘿,小伙,今天还扣篮不?再扣轻点扣!” 全峰对于这些来自陌生人的调侃,也只能报以微笑。 不过,自从全峰被女生们注意之后,李晓琪却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再也没有主动搭理过他。 哪怕是两个人在走廊里碰了个对脸,她也不过是点头致意后便错身离开,给全峰留下淡淡的一抹香气。 全峰开始以为她如此反常是因为她遭到了什么变故,可是偷偷观察了一阵之后发现,李晓琪除了跟他这样以外,跟那些女生在一起的时候比谁都活泼,在课间班里最吵闹的时候一定能听到她那爽朗的笑。 一旦眼神意外地隔空与他相碰,那女孩便会收敛不少,转过头去之后,才又继续刚才的笑容,只不过再笑起来,便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这让全峰常常怀疑,那个他刚来的时候趁着赵继伟和小博胡闹的乱劲与他四目相对了许久的女孩与现在的李晓琪是不是一个人,又跟他记忆当中的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一个人。 就这样,处在众人的观察之下和不断的观察李晓琪之中,全峰终于挨过了插班生涯的第一周。 在省队训练的时候,虽然每天的训练都很枯燥,过了一整年除了气候不同以外,就好像只过了一天似的,可日子充实的可怕,很快便会过去。 重归普通高中生的生涯,却让他仿佛度日如年。 每天他都在心里嘀咕着老卢会怎么跟他联系,回到家中,他根本没有心思做作业,只想着老卢打过电话来,可又怕他的电话被何晴发现,再次断绝了他重回拳台的希望就不妙了。 好容易盼到周末,正当他满心踌躇地想要出门的时候,何晴冲到门前将他推回屋里,盯着他问:“你要干什么去?” 全峰这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妈,我是学生,不是囚犯,你怎么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我?周末了我出去逛逛还不行吗?” “逛逛?”何晴把手上沾的面粉蹭到胸前扎的围裙上,用力推了他一把,“你给我进屋待着,我看你又要跑拳馆去吧?” 全峰不敢跟他老妈发力,被何晴推一步走一步,扭头说道:“妈,就算我去拳馆,我当业余爱好不行吗?要不我这一身肌肉不锻炼就该没了。” “没了?没了正好!”何晴把他推回自己的小屋,叉着腰挡住门口,“省的你在外面给我惹事,沾上那些东西人就变得暴力,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啊,还不都是练那个练的,以后到了你上大学,不准出这个屋。” 何晴下完最后通牒,气冲冲地转身要走,一眼看到墙上贴的泰森李小龙和奖状,又补了一句,“今天你把这些都给我摘下来,看着我就心烦!” “你这是剥夺人权!” 何晴撂下一句:“那你去美国告我吧,反正在这儿没人管这个,我还就剥夺了,你是我儿子,你还想怎么地?” 全峰瞪着她,一把将自己的奖状先撤下来,团吧团吧扔在纸篓里,说道:“就这么地!” 何晴拍拍手,笑道:“好儿子,就这么干,把那俩也撕了,我给你烙饼去。” 全峰气的没着没落的,坐在床上生闷气,何晴得胜而归,哼着小曲迈着轻盈的步伐钻进了厨房。 没多时,门铃响。 全峰故意跟何晴对着干,就是装听不见,何晴一路小跑着从厨房冲出来,一边埋怨他也不知帮忙,一边开了门,她先是一愣,又狐疑地探过头来瞧了全峰一眼,随后问道:“姑娘,你……你找谁?” “阿姨,这是全峰的家吗?” 全峰自然认得这个声音,心说她怎么突然来了,他还以为这女孩这辈子都不会主动理他了,怎么一下子追到家里来了,他噌地从床上弹起,往门口冲。 “对啊,姑娘你是?” 全峰这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uu看书 ww.ukans 见到李晓琪一身校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扎成一条马尾束在背后,整个人显得整洁又不失乖巧,还隐约带有一点成熟女人的干练。 “你怎么来了?”全峰兜头就问。 李晓琪不理他,却对何晴说道:“您是全峰的妈妈吧,阿姨我是李晓琪,是全峰的同班同学,我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今天老师临时通知要在家里给我们补课,全峰没留家里的电话,所以我就来家里通知一声,上午九点开始,可能要下午才回来,您看全峰能去吗?” 何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看到对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又是物理课代表,便没再多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哦,那这样,就让他去吧,你们早去早回,”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你看着他点,别让他惹祸。” 李晓琪得意洋洋地嗯了一声,瞧着全峰。 全峰也不知真假,埋头便往外走,李晓琪将他推了回来:“书、第一套物理练习册,演算本,你就这么去啊?” 全峰更加糊涂了,挠了挠脑袋,转头进屋去准备。 李晓琪和何晴一起戳在门口等他,不时地互相礼貌性地笑笑,却谁也找不出更多话题来。 2〇7 补课 全峰背着书包在后面走,李晓琪头也不回地在前面领路,旧式的小区管理不严,主甬道两侧站满了躲避城管而来的小商贩们,两人在他们之间穿行而过,就像闹别扭的情侣一样。 这些商贩多数在这小区里混了十几年,几乎从小区建成的那天起就泡在这里,多少年也没变样,跟小区居民都相熟,甚至有些摊主本身就是这小区的住户。 何晴总在下班时顺路在他们的摊位上买些时新的青菜水果之类,一来二去的,摊主们也都知道全峰是她的宝贝儿子,见他如此状态,便都露出了一副过来人心照不宣的坏笑。 全峰可不想他们跑到何晴面前嚼舌根去,赶忙快走两步,追上李晓琪,低声说道:“你别走那么快,这……让人误会……” 李晓琪马尾一甩,白他一眼:“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我这就是怕你被人误会,离你远一点……” 全峰只好求饶:“姑奶奶,你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回信才生我的气,我那时候真是训练特别忙,不是故意躲着你……你……能不能正常点?” 李晓琪猛地站住脚,转过身来看着他,质问道:“哈?你说谁不正常?” “不是,我没……” “对,我就是不正常,我有病才给你写那么多的信,天天还傻子似的等着你回信,结果呢,你告诉我你没空回信,你骗傻子呢?!” 全峰哑口无言,他找的借口确实有点拙劣,训练再忙那还会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他不过就是没当回事,懒得回而已。 那个时候他也不会想到还会跟李晓琪有交集,他一心觉得凭着他的实力可以一路打到国家队,然后去参加洲际锦标赛,去打奥运会,到时候有了名气赚了钱,就在燕京买个大房子,爹妈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他就自己住,总归不该在他训练关键期去扯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谁知道造化弄人,他如今不仅提前回来了,还因为在处理这件小事上的细微差别而得罪了李晓琪。 看来穿越回来也并不是什么都能想得清楚。 虽说从未来回来重活一回,目标可以定得很明确,却会因为忽略其他的细节而给自己惹麻烦。 李晓琪见他半天没张嘴,冷哼一声,继续生着闷气往外走。 全峰这回不敢搭话了,生怕这任性的女孩说话的声调再高一些,那他跟女朋友当街吵架的事情晚上就会传遍小区。 何晴连拳都不让他打,逼着他学习,要是再被扣上“早恋”的帽子,估计他在考完大学之前都别想出屋了。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理谁,出了小区门口,早有辆出租车等在那里,李晓琪拉开后座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对随后赶来的全峰说道:“你坐前面去。” 砰的一声把门用力摔上。 全峰无奈,只得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屁股刚一撂下,就听那出租司机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怎么着,小两口儿吵架了?” 全峰心想着这司机嘴怎么这么欠,他正心情不好,想要给他一句,一转头,见到那司机一脑袋的青皮,一下子愣住了,“南哥?你怎么在这?” “废话,我来接你们我不在这儿,还让你们上我家去啊?” 全峰狐疑地回头瞧了一眼李晓琪,李晓琪把脸别过去,不搭理他,而是对卢英南说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开车,你二叔还等着呢。” “得嘞,大小姐发话,末将不敢不从。” 说着,卢英南熟练地把挡把推进一挡,夏利出租车抖动了一下,缓缓驶入了马路。 全峰更加奇怪,他先问李晓琪:“你不是说物理老师要补课吗?” 没等李晓琪回答,卢英南先扑哧一声笑了,全峰又看他,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卢英南用大拇指隔着座位指了指李晓琪,意思让去全峰问她。 全峰只好从两个前座中间转过头去,李晓琪被他看得不耐烦,说道:“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我不这么说你老妈能让你出来吗?卢叔叔知道就是这么个情况,求了我半天我才答应下来。” 卢英南听她这么一说,噗嗤一声乐得比刚才还厉害,李晓琪腾地红了脸,拍了一下驾驶位的靠背,怒道:“你笑什么笑!” 卢英南从后视镜瞧了她一眼,说道:“那我可说了啊?” “你敢?!” “这丫头口是心非,前阵子你老妈不是跑我叔那闹去了吗,把你们那合同当面都给撕了,还要去告我叔叔……” 这回轮到全峰脸红了,说道:“那……真不好意思。” 卢英南单手扶着车把,搭在档把上的右手抬起来晃了晃,说道:“哎,没啥,都理解,我叔就知道你被看死了,今天是他弄那比赛的第一天,一直也没办法通知你……” 李晓琪在后面猛踹了驾驶座一脚,“你还说!” “哎哟,祖宗,我的车!”卢英南观察了一下路面,稳住车把,“再闹我把你扔下去,我这开车呢知道吗,多危险!” 李晓琪瘪着嘴,挤在车门边,不说话了。 卢英南从后视镜观察了她一会,见她彻底安静下来,又嬉皮笑脸地说:“这姑奶奶自告奋勇找的我叔,说她有办法能把你弄出来。怎么着,听这意思,以后你俩每周都得这个点出来补课了,一待就得待一天,下周我叔那可没比赛,你俩到时候哪玩儿去?” 李晓琪见他把自己的心事全都说出来了,反倒不闹了,也没再打断他的话头,只是红着脸,看着窗外,假装说的好像不是自己做的事似的。 全峰不知该怎么接话头,他对李晓琪有些好感,可真的谈不上喜欢,uu看书 .uknshu更不用提想跟她在一起的**了,他从后视镜里看那姑娘,她虽说谈不上美若天仙,可要说比起一些二三线的女明星来,多半是不差的,这要是放在前世,有这么漂亮又上赶着追他的姑娘,他恐怕早就从了八百多回了。 他吭哧了半天,却说道:“南哥,你怎么开上出租了?” 李晓琪见他还是不接招,气的又拍了一下驾驶位,怒道:“停车,我下车!” “这马上就到了。”卢英南指着前面那路口,再拐个弯就到勇者俱乐部。 “下车,我不去了!我找物理老师补课去!” 卢英南经不住她折腾,只好靠边放她下车,那姑娘将车门摔得山响,气哼哼地走远了。 卢英南啧啧连声,“可惜了,哎我说,你这逼是不是哪有毛病,有姑娘上赶着贴你,你还不抓紧的,还要人家怎么样,以前你顾着练拳也就算了,这他妈都让人开了,你还不赶紧该干嘛干嘛?” 全峰莫名其妙地看卢英南突然对他撒起邪火,等他说完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南哥?你……是不是喜欢李晓琪?” 轮到卢英南腾地一下红了脸,“放屁,赶紧去参加我叔办的那破比赛去吧你,**一个!” 2〇8 叙旧 什么叫恼羞成怒,什么叫气急败坏,就是卢英南现在这模样了,他一脚将油门踹进前机盖子里,在车流里闪转腾挪,不用两分钟就杀到了俱乐部门前。 “下去吧,懒得拉你。” 全峰盯着他的侧脸,说道:“南哥,你恋爱了,李晓琪在你就乐意拉我,他一下车你就翻脸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你说说你,这破比赛有啥可参加的,你爹最近不又弄了个大工程,你还不如跟他干呢,上什么学,打什么拳,要我是你,早就出去跟他混了。” 全峰不置可否,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卢英南说道:“你不上去?” 卢英南嘁了一声摇摇头,随口说道:“那比赛有什么可看的,我还得跑活呢,没空跟着瞎掺和。” 全峰琢磨琢磨又坐了回来,把门关上,卢英南见他这样又轰他下车,“你不赶紧去又回来干什么,别耽误我挣钱。” 全峰像不认识似的看他一眼,说道:“这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南哥吗,怎么几年没见你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你可不总把钱不钱的放在嘴边。” 卢英南见他有些叙旧的意思,便也不再催他,而是将车开到路边熄了火,拿出烟盒拍出两颗烟来对准全峰。 全峰摆了摆手,他才将用嘴直接叼出一颗烟,点燃之后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来,说道:“当年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全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那时候真是年轻又冲动,那两个小子的医药费把我家拖得够呛,我爹说不用我管,可是我也不能看他这么大岁数还跑外面给人打工贴这点钱,我出去当了两年兵,回来就包这么一个车,你说我能不在乎钱吗?” 全峰瞧他不过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相貌,可眉宇之间确实如他所说,比那时沉稳了不说,但从气质上来,说是三十岁的人也能让人相信。 全峰向一旁勇者俱乐部所在的商场扬了扬头,说道:“你二叔不是混的不错吗,你去给他帮忙,不是比这样好多了?他现在又搞比赛,你小时候不那么爱打拳来吗,怎么不去跟他签份合同,当当拳手什么的。” “嗨,别提了,我给他干活,他给我钱,那不等于还是那些钱吗,你别看他这样,这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他哪有钱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他这上下三层下来是当年这商场黄了,老板看他在这租了这么些年,转手卖给他的,买的时候找银行贷了不少钱,现在还欠着一百多万呢。” 全峰稍有些惊讶后便了然了,健身这行在这个年代不算是什么火爆的行业,他开始还奇怪老卢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将摊子铺的这么大,哪怕他早年赚了些钱,不贷款是不可能的。 卢英南将车窗摇下来,向外面掸了掸烟灰,又说道:“我去给他干活,那不就是给他添负担吗,我自己有胳膊有腿有一帮兄弟,怎么赚钱不是赚。” “也是。” “打拳这事儿就甭想了,现在这世道,除了给人当打手能赚钱,别的都是赔本赚吆喝,瞎胡闹,用不了几天就得黄。” 全峰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马涛在青州时的遭遇,看来在哪都差不多是这个行情,“你的意思是说,老卢办这比赛是赔本的买卖?” 卢英南将最后一点烟屁猛嘬两口,将快要烧焦了的海绵顺窗户扔出去,把那一口浓烟吐在外面,才将窗户摇起来,转过头看着全峰,说道:“他这不太一样,他也必须得这么办,只要这样别人才知道他老卢还是当年那个在广场上办比赛把半个城市都轰动的老卢,才有可能继续吸引傻帽过来投资来,他这摊子才能活下去。” 全峰听他说完,只觉一抹阴云拢上心头,奥运冠军的梦想暂且不提,他现在只想单单纯纯地打上几场像样的比赛,难道说离开了省队体制内的环境,连这点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了吗。 他开始有些迷茫,想当初刚穿越回来的时候,他觉得凭着自己的先进理念,以及起步比别人早上太多的训练,再加上这一身天赋,怎么样都能闯出些名堂来。 可现在来看,几乎所有摆在他面前的路都走进了死胡同。 难道这世上真就有那堵南墙,来逼着他回头吗? 卢英南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拍拍他肩头,说道:“我这也是瞎胡说,具体什么样还得看我二叔,再说了,你跟我们这些庸才不一样,以你的实力以后肯定能东山再起,别看他们现在把你开了,到时候说不准还得把你请回去,你也别琢磨我二叔那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场外的事你不用想,他有比赛你就去打,保持实力,说不定哪天那帮孙子又破格把你弄回去了。” 全峰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出身来,望着他,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嗨,刚才那姑奶奶,自打我跑出租开始每天拉着她从学校来这,晚上再送他们父女俩回家,u看书 ww.uuansh 她爹在的时候还好,她自己坐车的时候跟我念叨的都是你,你刚才还扯什么我恋爱了,我就有那个心思人家也看不上我,再说了,她小姑娘以后要考大学的,我也配不上她,以后你别扯那个淡了,跟我说没什么,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全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告别了卢英南,奔到健身房二楼的训练厅,以老卢和老秦为首,一干人等已经在里面忙活了。 他探着头走进去,杜一峰立刻凑了过来,扯着他的手埋怨道:“你怎么才来,我们卢老板说了开场赛像让你来呢,听说你原来也是咱们省队的,我们秦教练原来还给你当过教练?” 全峰没想到他还问起了这个,一边跟着他去更衣室换服装,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 杜一峰咧嘴一笑,“这两天大伙都这么说,我来确认确认。” 全峰见他鼻梁上贴着创口贴,想到以后还要一起共事,他见人第一面就给人家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便指着他的鼻子道:“这,对不起啊?” 杜一峰倒是大度,“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准备吧,我去那边告诉老板一声。”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全峰望着他的背影,开始琢磨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2〇9 拼凑出来的比赛 全峰走到杜一峰为他打开的更衣柜门边上才知道,老卢这次为他准备的很是周全,按照他的尺寸订做的拳击短裤,崭新的拳击鞋,还有一件包着华丽红边儿的黑绸缎披风。 从这精心准备来看,勇者俱乐部一点也不像卢英南口中所说那样的那样负债累累,反而在各个方面都很有朝气似的。 他满心疑惑地换好了衣服,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新衣服让他容光焕发,尤其是那件宽大的披风一上身,走起路来随风轻摆,真有些威风凛凛的感觉。 回想在体制内比赛的时候,规模大些的比赛还好说,一些小比赛别说像这样的披风了,连个像样的袍子都没有,运动员入场时,就是穿着普通的运动短裤和运动服,跟商业比赛那种全方位的包装和噱头比起来,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全峰第一次穿这样的服装,突然有些飘飘然起来,居然内心中有种让别人尽快看到自己的冲动,回首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那么场比赛,从来都只抱着赢去,来了就打,赢了就走,好像从来没享受过参与比赛的过程。 那时候他的目标很单一,就是要尽快向上爬,除了拿到奥运金牌以外,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到快乐。 他每天都处于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压力和紧迫感之中,好像老天给了他这一世重来的机会,就只是为了让他去拿那块金牌似的。 而今天,这简单的一件披风,居然就将他拉回到了人间,没有了争夺奥运冠军的机会,他一直在问自己还到底爱不爱拳击。 没想到是这件披风给了他答案。 他不仅爱拳击,爱胜利的那一刻,还喜欢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看着他入场,将胜利的殷切投射在他身上,让他去替他们赢。 这种热爱是天生的,只不过在一个过于沉重而艰巨的目标,他无暇顾及而已。 他将绑手扎好,将拳套系在一起,一前一后地搭在肩膀上,一路穿过更衣室到训练馆之间长长的走廊,脚步不禁摇摆了起来。 今天的比赛不管是不是像卢英南说的那样水准偏低,他既然来到这里,穿上了这身衣服,就多余的事情不要想,好好的享受比赛就够了。 他推开训练大厅的门,轰鸣着的摇滚乐迅速将他包围,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他在人影攒动当中率先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老秦,又在他的身边找到了卢向东。 他快步走到近前,将此时已经矮他一头的老卢的肩膀揽在怀里,那矮地缸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擂台上正在比试的两个运动员身上,被他突然袭击,反倒吓了一跳。 卢向东抬头一见是他,原本有些焦虑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说道:“好小子,挺像那么回事的,你也来的太晚点了,我还以为那姑娘失败了呢。” 全峰笑道:“她一出马立刻就把我妈唬住了,路上耽误了一会儿,不过以后我可能每周都得这个时间躲在外面了。” “怎么回事?” “李晓琪跟我妈说我要出来补课,每周都是这个时间,咱们这比赛……能每周都办吗?” 卢向东脸上稍微露出一丝为难,不过转瞬即逝,“现在还不行,这小姑娘倒是挺精明,知道替人办事还给自己捞点好处……不过你别担心,只要一切顺利,咱们就每周都办,再说了,就算不办比赛,你来我这训练也行,陪那姑娘也行,还不都是你选。” 全峰干咳两声,将话题岔到一边儿,赶紧问道:“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老卢下巴往台上一扬,说道:“台上这俩都不是咱们的人,一个大地的,一个另一家新开的小拳馆的,咱们的比赛刚比完一场,你的比赛可能要排到今天最后了,你……你老妈那边没事儿吧……” 说起何晴来,全峰还真有些头大,李晓琪跟她说补课到下午,也不知那时候能不能轮到他。 老卢见他嘬牙花子,便踮着脚往擂台另一侧看了看,说道:“不瞒你说,咱们全市也找不出一个跟你能对上的重量级的拳击手,今天本来没有你的比赛的,我就是想你好歹是拿过国家级名次的人,给咱们俱乐部充个门面就得了,来这站一会儿,露一手,然后你着急回家就可以先走,谁知道那天你不是把大地来的那帮家伙给收拾了吗,回去跟他们老板一说,他还不服,也不知从哪请了一个重量级的选手,要跟你较量较量。结果这人谱儿还挺大,现在还没见着影,你别着急,要是一会儿他来了,我看看把你们的比赛调到前面。” 全峰点了点头,先是向己方队员扫了一眼,却突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个还一直在看着他微笑,他愣了愣神,随即从脑海深处翻出了对方的姓名。 张志鹏,没想到他的所谓的徒弟居然也加入了勇者俱乐部,看他那身架,一定也下了不少功夫。 另一个人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老好人小五武定贤,见全峰正看他,还想儿时一样,向他俏皮地挤了一下眼睛,注意力却还放在了擂台之上。 全峰再向左右看去,发现了还有几个朱山市体校的队友,不仅有拳击队的,还有两个摔跤队的也在其中。 他问老卢,“这比赛到底什么规则,我怎么看见还有别的专业的选手在这儿呢?” 卢向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也发现了啊,你也知道,咱们俱乐部和体校关系好,尤其是拳击队,他们一些孩子体制内待着没意思了,我就招他们来这儿给我帮忙,当个教练什么的,咱们俱乐部就是拳击强。可是其他的拳馆有的拳击还行,u看书 .ukanhu大多数还是会散打的多,反正练什么项目的都有,要想办起这比赛来,就得照顾他们,所以就是拳击对拳击,散打对散打,以俱乐部的名义,各出一人,赢了算分,最后以俱乐部的总分分胜负。” 全峰这才明白,卢向东为了办这样的比赛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妥协,可国内大环境如此,像这样七零八落地攒起一场比赛已然是实属不易了。 他又学着卢向东,向擂台对面望去,不同的队员穿着各自俱乐部的标志性服装以俱乐部为单位站在一处,大地俱乐部的人数果然是最多的,几乎占去了一半儿的人数,怪不得他们也要跟老卢争这领头人的位置,确实是有些实力。 可他又弄不懂,这么个松散的联盟,争那领头人的地位到底能有多大用处。 正在思索之间,他见到对面的人也看到了他,其中就有那天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强哥一伙。 全峰的出现似乎给他们带来了一些骚乱,大地俱乐部的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地向这边望上两眼,不一会就有人离开人群,全峰注视着他躲在相对背音的地方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向众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全峰将一切看得清楚,知道他们的外援就快到了,不禁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21〇 棘手的对手 擂台上的选手又换了两拨,勇者俱乐部的运动员也已经登场亮了一相,能看得出来,愿意来这里打比赛的选手确实是对格斗竞技有着非一般的热爱,比赛没有什么奖项,无非也就是排出个所有参赛俱乐部都认可的一二三名,可每个运动员在场上竞技的时候都是全情投入。 可这样的比赛在全峰的眼里看来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这些选手或多或少都有些功底,一看也都是练过的,却无论怎么样也够不上全峰目前的水平。 全峰在心中将他们的技术与自己做了个比较,很快就得出了即便对方用其他格斗技来与他对阵,也未必能赢得了他一双朴实的拳头的结论。 这个发现让全峰有些意兴阑珊,这种水平连热身训练的目的都做不到,又如何帮他保持竞技状态。 照这个趋势看下去,大地俱乐部招来的外援也未必能有多强。 毕竟全峰追随省队在全国征战,重量级的选手他几乎碰了个遍,不可能在民间还藏着什么龙,卧着什么虎,真要有这样的人,早就被各自的省队给发掘走了。 他留在这里也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他望了老卢一眼,这家俱乐部需要他留在这,他便会留在这里。 一旁的卢向东似乎没察觉到全峰的想法,与全峰相反,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能看得出来,他为整合这些俱乐部到一起办一场比赛花了多大的功夫,不管这比赛水平怎么样,只要办起来了,就算是他这一阶段的小小胜利。 他由衷地在为擂台上的本方选手高声呐喊。 在他的带领下,被他拉来助阵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些因这场比赛而中断了训练,却依然泡在俱乐部的顾客们都开始为运动员们打起气来。 场面一时间变得热闹之极,却也有那么几分赛场的气氛了。 场上打得平平无奇,擂台对面的阵营中却突然一阵骚动,有大地俱乐部的人站了起来向门外指。 很快就有两个他们的人从阵营中跑过来,在卢向东耳边耳语了两句,卢向东面露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两人急匆匆地从训练厅的大门跑出去了。 全峰有些纳闷,问道:“他们怎么了?” 卢向东面色古怪,却还是解释道:“他们请来跟你打的外援到了,”他有些担心地眨巴眨巴眼,“我也没想到他们怎么把他请来了……” 全峰追问:“谁,很有名吗?” 卢向东说道:“也不算是有名吧,你见了就知道了,不过这人也不是打拳击的呀……” “到底啥意思啊,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赶紧跟我说说,一会儿上了擂台才算知己知彼啊。” 卢向东砸吧砸吧嘴,直嘬牙花子,“嘶,我还不太想让你跟他打呢,这到底是打拳还是闹事来了……” 卢向东支支吾吾的态度和一番不着边际的话语让全峰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凭他现在这样的实力,不管对方是来比赛还是闹事,他都有足够的自信赢下来,难道这老卢跟他不见的时间久了,对他的实力没有信心了吗。 正在这时,对面的阵营里一阵骚乱,他们纷纷站起来向训练大厅门口招起手来,更有不少人直接向大门走了过去,他们的异状甚至干扰到了场上正在比赛的两个队员。 那两个人也拉开了距离,各自选了擂台一角趴在场绳上向外看。 最初跑出去的两个人先跑了进来,一左一右地分开训练大厅的两扇玻璃门,将它们开到最大限度,没一会儿,在门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几乎将整个门都塞满了。 训练大厅的门本就比一般的门还要高上一些,就这样居然都不能让那身影直接走进门来,他还需要稍微矮一矮头,才能顺利地跨进来。 两遍的玻璃门已经叫那两人撑到极限,纵使如此,那胖子还是差一点挤着门框。 全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要不是看他那肉葫芦似的身体上还顶着个脑袋,脑袋上也长着一个鼻子俩眼睛,他真以为是个怪物进来了。 他远远地瞧着,那胖子走路倒与常人无异,只是脚步稍微沉重了一些,每走一步,踩在训练大厅的木地板上,似乎整个房间都在随着他的脚步而颤动。 全峰凑到卢向东旁边低声问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卢向东喃喃自语:“从你把强子揍了的那天起,我就该想到,这帮人会找他来对付你,我说他们怎么突然间答应让我牵头搞比赛,还同意把场地定在我这儿了呢,真是帮臭王八蛋。” “你到底说什么呢?” 卢向东才回过神来,解释道:“这家伙外号叫肉龙,听说好像有什么病,不到十岁就一米八十多了,老家不知是哪的,就这两年突然跑到咱们这来,好像让哪个洗浴中心请去当保安去了,说是保安其实就是打手,大地俱乐部那老板背景复杂,想请他应该也不难。” “别说那没用的,这样的玩意儿也能打拳击?” “我怎么知道,反正传说这家伙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十几个人近不了身,他在哪哪就太平,没人敢惹,可是真要是打起来,”卢向东心疼地瞧了瞧他这训练大厅,说道:“我这的家伙就都保不住了。” 全峰听完他的介绍咽了口唾沫,他是个顶尖的拳击手,可是他还是个人,对方从身形上看就是个怪物,要真有刀枪不入的功夫,那怎么打都是白扯。 肉龙在一众大地俱乐部的人簇拥之下,晃晃悠悠地走到他们的阵营一边,立刻有人给他腾出座位,咕咚一下坐在上面,木质的椅子咯咯啦啦发出难堪重负的尖叫,他也不在意,扭了扭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开口,没想到嗓音却很尖细,“什么时候让我打啊,我家老板晚上还找我有事儿呢,赶紧弄完了我好休息,困死了!” 说着,他一边儿抠鼻屎,一边儿放了个巨响的屁,周围的人纷纷避让,可本人似乎浑不在意。 全峰向卢向东瞪着眼睛,暗指着自己的脑袋连使了两个眼色,uu看书.ukanshu.o 卢向东连连点头,“是,这人脑子有点不正常,他不是有病吗?” 全峰几乎是闭着嘴,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你让我跟这样的玩意打?他会打拳击吗?” 卢向东也一脸地摸不着头脑,“你等着,我给你问问去啊。” 矮地缸出溜到大地俱乐部的人堆儿里面,态度礼貌地问了两句,还没怎么着,就听见肉龙又大声说道:“问什么问,他们的老板都教我了,就用拳,不能用脚,也不能摔人,这有什么不会的,赶紧比吧,我都累死了!” 卢向东无奈,只得回头看全峰。 对方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故意请来这么一尊大佛来闹事,应战这双方并不对等,而且这人一瞧就是个门外汉,又身怀怪力,一旦擂台上出现什么事故,将全峰打伤了,那也是在擂台上发生的事,不用摊什么责任。 可若是不应战,对方立刻就可以给老卢扣一个怯战的帽子叫他颜面扫地,他刚刚聚集到一起的这个松散联盟恐怕就没人愿意认他当领头人了,以后再想办什么像样的比赛也都难上加难。 这是卢向东最难的时候,全峰不能因为自己刚巧赶上就不管了,于是向卢向东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这场比赛,非比不可。 211 怪人 “肉龙”在对方阵营中一直大声吵吵,催着台上比赛快点结束,行为举止如同六岁儿童,就连大地俱乐部的人都一个劲地皱眉头,好说歹说在一旁安抚着。 台上的两个选手见这状态相互对视一眼,一起从擂台上翻了下来,把裁判一个人晾在了上面,吵着不比了。 卢向东只觉得头大,领着一帮只顾自己感受的乌合之众想要举到一起正正经经地办一场比赛简直是太难了。 纵是难他也要硬着头皮上,他跑过去帮着裁判劝那两位选手。 这两人既不属于勇者也不属于大地,而是那七八家小拳馆的选手,两人水平不算高,脾气倒不小,比赛打得难看不说,半天也没正经分出胜负来,大约是觉得在擂台上的表现丢人了,于是拿着“肉龙”当借口,说他干扰比赛,怎么劝也不比了。 卢向东只好哄着他们说:“要么就改期,你们的比赛往后推一天?” “那不行,别人今天都比完了,凭什么就我们得再多来一天,不行!” 卢向东气的牙痒痒,还是陪着笑脸哄着说:“那算你们平局?” “不行!我们俩打了半天,凭什么没比完呢就算平局,你这样的话以后这比赛我们不参加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终于开口,“算我们俩都赢!” 另一个符合:“对!都赢!一起积三分,不然我们就退出。” 全峰在一旁听得荒唐,刚想要上来取笑他们两句,干脆给这两人轰走得了,没想到老卢一咬牙却答应了下来,“行,今天特殊,算你们两个三分,但是别声张,要不别的拳馆不干了,这比赛更没法办了。” 两个人喜滋滋地退回到他们的阵营当中去,他们的阵营人数稀少,两帮人加起来凑不够十个,这时候见他们从擂台上下来,便立刻将两人围在中间,全峰听到他们已经在问这场比赛怎么办了,少不得,这两人立刻就得将一起算赢同积三分的事情说出去。 这点秘密恐怕最迟瞒不过今晚。 卢向东望着全峰不解的眼神苦笑了一下,蹿上擂台宣布:“各位拳馆的朋友,相信大伙都看见了,大地俱乐部今天请了一位重量级的外援,我看不如让他们先和我们的选手比一场,让大伙也有个休息调整的时间,你们说怎么样?” 底下立刻有其他拳馆的人质疑:“凭什么他们请外援,早知道我们也请了,你怎么不早说!” “这位朋友,咱们这比赛不过是前期先办起来,把架子搭起来,以后肯定要扩大规模,之前咱们不是商量过,时机成熟的时候可以准许咱们各个拳馆的顾客、会员来报名,这也算是一种外援,今天这个正好就算是一种尝试了,让大家看看这可行不可行。” 卢向东在擂台上满头大汗地解释,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却是大地俱乐部的人,强子在人群中跳起来,一脚踩上凳子,一手搭在“肉龙”的肩膀上,向那些小拳馆们喊道:“肉龙大哥是我们的会员,你们不服也请去啊,又没让他跟你们打,你们在这起什么腻,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谁也不许提前走,要么哪天我找你们喝茶去,听见了吗?” 富士强是朱山市这两年出了名的混子,跟大地俱乐部的老板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说他是哪的员工倒也说不上,但是他靠着大地俱乐部的老板吃饭这是没跑的事,没事便泡在健身房里练块儿,久而久之,倒像是给大地俱乐部看场子的了。 经他这么一咋呼,其他的拳馆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地瞪眼儿坐在各自的马扎上生闷气。 “肉龙”一瞧终于算是轮到他了,兴奋地站起身来,椅子印在肥屁股上咯噔一下摔在地上,终于散了架,他也不管那么多,也不避嫌,当着众人的面一下子将上衣脱了个干净,回头一瞧凳子散了,立刻瘪着嘴发出怪声:“哎,谁把我凳子摔坏了……” 大地俱乐部的人忙哄,把他汗酸呛鼻的衣服接过来,仔细叠好了放在捧在怀里,“肉龙”这才喜笑颜开,甩着一身快要流到地上的肥肉,猛地将裤子全都脱了,赤条条的站在众人面前。 他的怪异举动吓得女客人女员工不约而同地习惯性尖叫起来,可叫声才发出一半,就有人停了下来,原来他的肥肉太多,像一块肉帘子似的垂下来,将关键部位全都挡住了。 他这么一脱,众人也都看清,他庞大的身躯上居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经验的人一看便能看出来,他身上大多数都是陈旧的刀伤,还有些星点小伤疤大约是碎玻璃碴子搞出来的,最令人惊奇的是在他肋间和肚脐旁边有两颗近乎规则的圆形伤疤,似乎与枪伤相仿,这不仅让人怀疑这家伙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 不过就此看来,那传说有些夸大,他也不是真的刀枪不入,只要他还是个人全峰就没什么可怕的。 只见他低着头,脚上趟着褪到小腿的裤子,来回在原地转圈,叫着:“我的短裤呢?我的短裤呢?” 大地俱乐部的人显然对他这个样子早有准备,在一片哗然之下,强子给他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百般不情愿地靠过去,上半身向后仰着,慢慢地蹲下来,从他腿上的那堆裤子当中拽出一个边儿来,抖落了两下,又多拽出一些来,然后对“肉龙”说:“龙哥,您的短裤。” “肉龙”一见那黄白相间的短裤边儿,立刻喜笑颜开,一把将它拽过来,使劲提到了腰间,随即一巴掌拍在那人肩膀上:“嘿嘿,还是你机灵!” 那人被拍得龇牙咧嘴,差点一只腿跪在地上,却也不敢多说废话,u看书 wwukanshu 点着头揉着肩膀躲到一边:“您好好比赛,好好比赛……” “肉龙”这才将两腿从裤子里迈出来,两只手把玩着短裤的松紧带,一拽一送地弹在腰间的肉上啪啪直响,众人这才看出来他这居然是条定制的拳击短裤,看来送他来的人早就知道他这个智力恐怕换不好衣服,来之前便将它给套在了厚实的带绒运动裤里。 “肉龙”迈着欢快的步伐咚咚走上擂台,以往选手上台,裁判或是选手的助理会过来帮忙将场绳撑开,此时裁判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怕他,一早躲在与他相对的擂台角里了。 “肉龙”围着擂台转了半天,干脆走到擂台角边掰那个粗壮的金属柱,还没等卢向东开口制止,那擂台角居然让他掰弯了过来,整个场绳向外躺了出来,“肉龙”还觉得不过瘾,将全身地力量压在上面,生生地将擂台角柱放平,他才心满意足地爬上擂台。 站在擂台的正中心,他双手叉腰,觉得自己站的比刚才更高了,在人群中随手一指:“你,过来,跟我比赛。” 被指的那人吓得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双手连摆,“不不不不!” 大地俱乐部的人也知道他什么也不懂,连忙在底下告诉他,“错了错了,是那个小子!”说罢便一起将手指指向了全峰。 212 胡打 “肉龙”经众人一番指点,又将移动短粗的手指,将手指头对准了全峰的身后,瞪着眼睛大叫:“你快上来!司机还在下面等着我回家呢!” 全峰有些无奈地瞧了一眼卢向东,心说瞧你给我找的对手,技术好不好另说,不过瞧他这个智力,技术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可即便如此,形势不饶人,他知道卢向东除了能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之外什么也给不了,再瞧擂台对面大地俱乐部的一帮乌合之众们那幸灾乐祸的嘴脸,他不想打也得打,他必须得帮着老卢把这个底给兜住了。 不然非得叫这个怪物一样的半智障把老卢辛辛苦苦攒的这台戏给搅合了。 全峰没再等对面那帮人指点“肉龙”,而是主动站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将披风从身上褪下来,走到擂台旁边,站住,抬头瞧着“肉龙”。 “肉龙”也发现了他,拍着手笑,“是你呀,快上来,快上来,我都饿了,让我赶紧揍死你,回家吃饭去了。” 全峰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又瞧了瞧被“肉龙”放平的擂台柱,一阵心累。 他没搭理台上忙着挑衅的“肉龙”,而是走到一边,在那弯曲了的擂台柱下一托,腰背用力使劲一抬,那擂台柱吱呀一声向上翘了一个小角度,全峰将肩膀塞在柱子和地面之间的间隙,大腿向上发力,肩膀往上顶着,勉强将擂台柱复了位。 他这么一弄,大地俱乐部的家伙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尽管大伙都知道,复位比掰弯要稍微容易一些,而且“肉龙”掰的时候看起来要比他轻松一些,可就单从体型上看,两人的体重估计差了得有一倍之多,即便这样全峰还能做到跟“肉龙”类似的事情,可见他那一身铠甲似的肌肉密度大的出奇,绝不是什么寻常的样子货。 全峰轻描淡写地一个举动便将全场围观的群众给震撼了,大地俱乐部的人安静下来,勇者俱乐部的员工和顾客们反而叫起好来。 实在是由于“肉龙”打一出场开始,给大家留下的观感就十分恶劣,从容貌到行为举止都叫人由衷地反感,全峰仅仅做了这么一个动作,却恰好跟“肉龙”完全相反,就一下子博得了围观群众们的好感。 那些被卢向东拉来凑人数撑场面的销售小姑娘们自始至终对格斗这类的运动都没什么好感,直到全峰的出现,才终于给了她们一个投入比赛的理由,全场数这帮姑娘的嫩声叫的最欢。 全峰去扶着擂台角柱最初不过是下意识的无心之举,他只不过是看着好好的一个擂台被“肉龙”出手便搞得不像样子,有些过意不去,这勇者俱乐部怎么说也有他当初的一番心血在里面,设备就这么被搞坏了,那可都是钱哪。 当他扶了一半,欢呼声开始响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番举动反而无意间成了对“肉龙”的挑衅,毕竟这柱子是他刚刚弄坏的,这时当着他的面又将它扶正,那不是挑衅是什么。 全峰抽空抬眼瞧了一下擂台上的“肉龙”,果然见他气哼哼地涨红了脸,正对着他怒目而视呢。 全峰撇了撇嘴,没管他,反正一会儿要打,有些敌对情绪刚好助兴,这也是他早有的习惯了。 擂台上对阵,如果没有一点因缘由头,少点恩怨情仇类的背景,就好比吃薯条不沾番茄酱,吃炸酱面不放炸酱,吃大葱不蘸酱一样索然无味。 他慢悠悠地将角柱扶好,顺势一压场绳,钻上了擂台,在场边由着卢向东帮他把拳套在手上扎紧。 卢向东趁着这会儿功夫,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子,对面瞧着脑子不太清楚,跟正常人不一样,要是打疯起来看情况不妙就认输,你敢上台这事就已经妥了,咱们不是没人敢应战,这一节就已经对付过去了,之后的事打输了都正常,那个家伙估计也不懂什么拳击规则,你看准了,他要是敢上脚打下面的,你也别吃亏,知道吗?” 全峰瞧了一眼“肉龙”,大地俱乐部四五个人正围在他身边,给他忙活着戴拳套呢。 “行,上了擂台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卢向东有些不放心地退到了一边儿,再看秦学勇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也是自始至终眉头未曾舒展开过。 全峰向他们点了点头,又回头对裁判示意准备完毕,见大地的人还没忙活完,便开口道:“你们怎么样,是打还是不打,有完没完?” “肉龙”的胳膊又粗又壮,还有肥肉在晃,他人不老实,一双拳头来回摆动,得有两个人夹着他的胳膊固定住,再来一个人给他套拳套。 本来就够费劲的一个活,听全峰这么一刺激,“肉龙”当即想要甩开那帮家伙就开干,有两个人立刻用自己的身子坠着“肉龙”,另一个人赶快使劲给系拳套带儿,这才勉强将拳套戴在他手上。 这几个人临下场的时候又抓紧时间叮嘱了“肉龙”两句拳击的规则,随后一脸幽怨地望了全峰一眼,对他扮个鬼脸,匆匆地跳下场去了。 全峰哈哈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他和“肉龙”之间的这场角逐终于算是正式开始了。 全峰只有和“肉龙”站在同一块擂台上才知道对方的体型有多么夸张,站在与他相距一米半的位置,他还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这身高目测得有快二米二十,光是腰围就几乎占满了半个擂台,uu看书ww.uanshu.co往那一戳,真跟一尊佛像似的,笨重却震慑力十足。 他看起来并不怎么灵活,见到全峰在用拳击的步伐在场上移动,他觉得有趣,也模仿着全峰的节奏在擂台上弹跳了几下,离地不过火柴盒儿高,也幸好这擂台是卢向东装修的时候就规划在这儿的,用的都是顶尖的材质搭建而成,要还像早先在文化宫时搭的那种空箱子,早就被他踩漏了。 他跳的几下叫全峰直肝儿颤,一下子就看出来这家伙根本就是个门外汉,想自己好歹在各级比赛都拿过冠军,在这却要跟一个门外汉分胜负,难免有些心酸。 赢了不露脸,输了可是丢大人。 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这场不伦不类的比赛打下去,那“肉龙”却先等不及了,许是他觉着拳击的步伐跳腻味了,便挪着山一样的身躯向全峰扑了过来。 全峰像往常一样向侧边滑步想要闪躲,却发现对手的身形过于庞大,往常他用熟了的节奏并不能让他在侧位完全避让开对方,反而将自己的脑袋送到了“肉龙”横着挥来的拳头之上。 但凡会点拳击的人都不会这么从身体侧边,由下向上出拳! 难道今天这真是要乱拳打死老师傅了吗,全峰盯着那只拳头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 213 杀猪 全峰在“肉龙”的拳套几乎要蹭到头皮的一瞬间,腰部猛地发力,硬将已经将力使老的身体又向外掰了半尺,这一下虽避免了开场即遭被外行人ko的尴尬,却也让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他连续调整着步伐才没有摔倒,却不断地向外侧横移出去,直到扑在场绳上才止住身形。 他的体重也不轻,这一下冲击力不小,就听见那被来回弯折过一次的角柱拉扯着场绳发出了吱呀的叫声。 他惊魂未定,“肉龙”却已经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怪物并不按常理出牌,对规则也本就是一知半解,他所习惯的还是在街头、在ktv那种没有规则束缚,没有招式限定,随心所欲的打法。 可以说他的格斗技巧都是在街边大仗小架一次次打出来的。 见到全峰居然避开了自己的拳头,不需要过脑子想,他本来也没什么脑子,身体自然而然地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一见全峰扑到场绳上,他立刻用外侧脚横向蹬地,用肩头对准了全峰的后脑,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全峰饱经训练,又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在身体失去平衡之后立刻做出调整,脚下横移,转过身来正想离开场绳边。 如果说擂台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四个擂台角,那么仅此于它们的便是擂台的四边。 因为它们不仅限制了运动员的活动空间,而且一旦靠在场绳或是角柱上,当对方的拳头施加在身上的时候背后的障碍物会限制住运动员卸力的角度,从而使运动员受到的伤害远比在场地中间时要大的多。 所以在比赛过程当中总能听见教练员大声提醒自己的运动员动起来,尽量避免在这些危险的地方停留过久。 这种习惯已经刻在了全峰的行动当中,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刚一上场便立刻将大地俱乐部的人才对他叮嘱过的拳击规则抛得一干二净,以这种迅速而充满破坏力的方式向他攻了过来。 他还未来得及向一边闪避,就被“肉龙”坚硬的肩膀那巨大的覆盖面积笼罩住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举起拳架硬吃了这一下。 那肩膀撞在他两个手肘上的感觉就好像他刚刚挡住了一列从山洞里疾驰而出的火车头,若不是身后的场绳,他几乎就要飞出场外了。 饶是如此,那场绳挡在后面,还是让他感受到了遭火车碾压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肉龙”撞完他,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压着全峰挤在场绳上,那弯折过的角柱不堪重负再一次向外折倒,两个人一起从擂台上滚到了地面。 全峰可不敢让“肉龙”就这么直接摔在他身上,下落的瞬间他抬起膝盖顶在“肉龙”的小肚子上,他的后背刚一接触到地面,“肉龙”便摔了下来,他就势侧向发力,让“肉龙”翻倒在一边,自己则向反方向滚出半米远,这才缓缓地站起来,对台上的裁判怒道:“你看见了没有,他这算什么,他犯规了!” 再一抬头,才发现擂台上早就空无一人了,刚刚那裁判也跟着一起跳了下来,全峰扯住他,喝道:“你是裁判,你去哪?” 那裁判连连摆手,“你们这不叫比赛,算你们平局,算你们平局,我不执法了,谁愿意当裁判谁当吧!” 说完挣脱开全峰的手,慌不择路地跑了,将训练中心一干人等全都晾在了这。 大地俱乐部的人开始起哄,说卢向东打不过,使这样的怪招将比赛弄成了平局。 全峰也不乐意,一把拉住卢向东的胳膊,问道:“老卢,这人你哪找来的?我跟这样的玩意儿比赛,他还没怎么地呢倒先跑了?” 卢向东也是愁眉苦脸,说道:“我也没想到是这样,这不是为了公平吗,特意在他们的客人里挑了一个懂行的,怕他不干,还给了五百块钱呢!” 他说的“他们”是指那些给这场比赛出不了多大力却要求颇高的小拳馆们,估计这所谓的公平一说也是由他们提出来的,老卢作为比赛的组织者和发起人自然承担起挑选裁判的责任,要不然做为唯一有实力跟他竞争的大地俱乐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起哄喝倒彩呢。 全峰不管那么多,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比赛还比不比了?” 卢向东向人群之中望了一眼,咬着牙说道:“他妈的,比!走,上去,我给你当裁判。” “都这样了你还要比?”久未表态的秦学勇这时跑过来拉住卢向东的胳膊向他质问。 卢向东挣脱开来,说道:“老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比赛我筹备了多长时间,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吗?” 秦学勇瞪着眼睛看着他,手上的力却松了。 卢向东转身往擂台上爬,这边笨重的“肉龙”终于算是从地上靠着自己的力量爬起来了,一抬眼便看到全峰站在面前,惊讶地说:“你,你居然没事?你可真厉害,好玩,好玩!” 说完不等全峰搭话,这家伙根本不顾此时已经在场地之外,也不论什么比赛中止不中止,当即拖着他那四百多斤体重的身躯径直向全峰冲了过来。 擂台下的活动范围便比擂台之上要大得多。 全峰匆忙之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挑了一个看客较少的方向,脚下快速移动,躲了开去。 实际上,见过“肉龙”那可怕的破坏力之后,他往那边儿冲,那边人数就少,谁还敢跟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二傻子靠得太近,那可就是真傻了。 全峰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领着追逐他的巨熊向他想要解决战斗的地方移动,待到“肉龙”一根筋似的向他冲过来,他便突然改换方向,同时发出了他的反击。 “肉龙”的招式没有一点训练过的痕迹,大张着双手便向全峰扑过来。 全峰就抓住他的空当,从他的腋下快步闪过,有了刚才的经验,寻常人全峰只需要迈开一步,而对他则要用迈一步的时间迈出三步,来到侧身位,同时向“肉龙”暴露出来的肋间连续猛击了三记左勾拳。 三记拳头的落点几乎不差分毫。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肉龙”,他笨重地原地转身,两只手攥成拳头,横着抡向他侧边的全峰。 全峰知道他出拳没有章法,u看书 .uukansu抛去他这体型的加成,一招一式与街边的小孩打架没什么分别,这一次对他的怪招早有了防备,一见他的拳头砸来,便灵活地一低头,毫发无损地让了过去。 同时,他再次来到了“肉龙”的侧身位,还是对他肋间同一个地方,再次击出了三拳。 这次“肉龙”的喊叫声中居然带上了委屈的哭腔,“疼死了!”他眼角泛着泪光,像个孩子似的嗷嗷叫着,可这时再行动,却比刚才迟缓了不少。 他耷拉着半边身子,脸上是强忍着疼痛又同时想要做出凶狠的面部表情,扬起他另一侧未被击打过的拳头,将全身的力量都用上了,看那神态,真像是就想把全峰一拳砸死的样子。 比赛到了这个地步,就完全变成了全峰单方面的拳击技术展示,他用最标准的拳击技术动作,从始至终严格地按照拳击比赛规则,不断地击打着“肉龙”无处不在的弱点。 全峰就像是剥桔子一样,将“肉龙”可怕的一面一拳一拳地剥开,终于暴露出他内部柔软的嫩肉出来。 在一次“肉龙”濒临绝境的全力反扑当中,全峰终于发现了机会,一拳击打在“肉龙”的下巴上,四百斤的巨汉砸在地面上的声音轰隆作响,“肉龙”变成了一头被宰杀的“肉猪”横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214 下1阶段 战局风云突变,眼瞧着半分钟不到之前还占据了绝对优势猛攻的“肉龙”只跟全峰正经打了不到两个照面,便如死狗一条,面朝地爬不起来了。 对于外行人来说,谁也想不到事情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那“肉龙”从外貌上看就不知比全峰强上多少倍,即便再不懂得格斗的人也都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一力降十会”。 这“肉龙”看上去可不止有一力,说他是百力千力都有人愿意相信,更何况他还有那四百多斤的体重做基础呢。 就连野生动物都知道见到体型比自己大的生物要躲着走,何况是人呢。 可就是这样的“肉龙”,被全峰那看上去不快也不重的拳头,飘飘忽忽地才打中了两下下巴,就干脆一睡不醒,当场昏迷了。 大地俱乐部来的人全都傻了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肉龙”是他们找来的,可是他昏过去了,他们可没本事给他抬出去。 也不知道这比赛该算是输掉了,还是怎么样,虽然说是“肉龙”四六不懂犯规在先,可到底他也还是在擂台之外被打晕的。 强子代表着一众只会干瞪眼的兄弟们,犹犹豫豫地来到卢向东面前,吭哧瘪肚地说:“呃,卢老板,这个……你说……” 卢向东自然看出来他们那会就这么认输,全峰是实打实的赢了,可打斗没发生在擂台上,硬要说也可以说不算是一场比赛,于是他抢先说道:“行了强子,咱们也算没少打交道,以后你们要是不捣乱,咱们这比赛还一块办下去,但是你们得自己把这大胖子弄出去,我的员工们还得维持赛场秩序呢。” 他这话先说出来,便已经确立了领导的地位,而且暗含着送客的意思,强子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咬着牙接受了,谁叫他们请来的外援无可辩驳的被人打倒了呢。 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那么大个儿一堆证据就在那躺着呢。 强子一招手,把大地俱乐部的人都叫到身边来,说道:“余下的几场比赛该在这比的,还在这比,别再丢人了,其他的人跟我把这家伙抬回家去!” 众人应下来,七八个大小伙子齐心合力将“肉龙”翻到肩膀上搭出去了。 全峰和卢向东并肩站在一起,面带微笑,目送着他们出门。 “老卢,这比赛打成这样,你还满意吗?” 卢向东扭头瞧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肉龙”身上,“你小子比我想的厉害。” “对付一个外行这就算狼狈了,一开始就不上擂台的话,他估计一下都碰不着我。” “行了,你小子,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脑子不好使才让人这么当枪使,平时不定怎么受罪呢。” “你可怜他了?” “那倒没有,各人有各命吧……” “那你下次就给我找个像样的对手来,你以为我愿意这么揍他,你也不看看他脑子不好使还有这么大破坏力,这要是有点心眼儿,不定成什么样。” 卢向东没想到在这被他堵住了话头,一下子被噎得够呛,还没等还嘴,从训练大厅中一直在一旁围观的顾客当中走出一个人来,似乎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径直走到全峰面前,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来,笑道:“你就是全峰吧?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找像样的对手,那么,再见了。” 那只手全峰还没握实,就被那人轻轻地抽了出去,他微微点头致意,转身便向训练大厅走去。 走到一半,又回头说道:“你瞧我这记性,后续的事宜卢老板会告诉你,总之,”那人站定,两腿并拢,腰板笔直,态度谦虚而严谨,“我们对你非常满意,告辞。” 随后,那人再未有多余的话语,干脆利落地交待完他想说的事情,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全峰直到他离开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指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门口问道:“这?” 卢向东却在旁边兴奋地一拍手,“成了!”他连拍了全峰几下,高兴地说:“小子,我就知道你行,这比赛到这就算成功了!” 全峰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追问道:“你到底说什么呢?” “来来来,”卢向东扯着全峰的手向门外走,回头又对一旁的杜一峰和秦学勇说道:“你们在这盯着点比赛,我跟全峰交待点事。” 秦学勇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们,反倒是杜一峰,应下之后还等他们走出训练大厅的大门,追到门口向走廊里他们的背影张望了许久。 卢向东领着全峰来到他的办公室,这间屋子可比他刚办这健身房的时候气派得多,宽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风景一览无余,街道上车水马龙,可若是不开窗户,一点嘈杂都传不到房间里来。 整间屋子里铺满了阳光,比秦学勇的那个小屋不知敞亮了多少倍,这才有点当大老板的意思。 全峰一进屋,也不跟老卢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整个人都靠在上面,一双眼睛不住地观察屋子里的那些新摆设。 卢向东贴着他坐下,说道:“小峰,刚才那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呀?” “你还记得你刚回来那天,我跟你说未来说不定还有新发展吗?” 全峰拿起茶几上一个小摆件在手里把玩着,“你意思这就是那新发展呗?” “对了!你知道吗,你这次回来可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正好又反过来,让我帮了你一个忙,咱们俩这辈子命里肯定有点什么牵连,一遇到一块事情就总能变得顺利,想当初,要不是我拉着你去比赛……” “行了行了,别想当初了,你快说到底什么你忙我忙的,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辛艾吗?” 卢向东突然提起了他的初恋女友,那个在四年前就离老卢而去的健身操老师,这时候提起她干嘛? 老卢见全峰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便解释道:“她当初不说有机遇,然后去了燕京发展吗?” “我们其实一直有联系,只不过谈的都是事业上的事情,这次也是她给我介绍,其实是燕京的几个大俱乐部牵头,想要在全国范围内办一个所谓的职业联盟,弄一些签约拳手,办一系列的比赛,到时候不仅在现场卖票,要是办成了的话还有经常上电视转播的机会,卫星电视!” 全峰盯着老卢那张圆胖的脸,思索了半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行啊老卢,你进步了,好一招曲线救国!” “什么曲线救国,我是直接跟人家申请想要第一批加盟……”说到一半儿他看着全峰的坏笑反应过来,反手锤了他一拳,拳头打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别扯淡,我跟辛艾早完了,这跟你说正事呢。” 全峰告饶,“你说你说。” “我想要第一批加盟,可是咱们朱山地方小,俱乐部名气也不够,也没几个像样的拳手,要不是早年咱们还办过一场大型的比赛,人家连谈都不愿意跟我谈,后来说是要我证明咱们俱乐部有参加这个比赛的实力,他们来实地考察,u看书 .o通过了才能进入下一阶段的谈判。” 全峰一下子明白过来,反问道:“那今天那人就是来考察的呗,咱们进入下一阶段了?” “对啊,这证明就两方面,一方面咱们有组织比赛的能力,另一方面咱们有能参赛的人,这比赛你也看到了,虽然办的不像样,但是那是人心不齐,大地的老板就是个二百五,什么都瞎掺和,他见我想牵头,就必须得跟我争这个第一,这要是让他知道我其实是为了加入那拳击联盟做准备,不定还要给我使什么绊子呢。” 卢向东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口润了润嗓子又说道:“这茬不提了,已经过去了,我之前还愁的就是咱们的选手,那几块料,除了你们原来那同学小五能打一打羽量级的比赛,别人都不行啊,人家有要求,第一批选手一定要强的,这样打的好看,以后才有更大的发展,咱们那些选手,后续递补可以,可是要想打头阵,还真是差点意思。怎么样全峰,回家跟你老妈再商量商量,你今天的表现让燕京来的人非常满意,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们重新签合同?” 办公室陷入了沉默之中,全峰也拿不准到底能不能说动何晴,他在思索着对策。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身影等了半天里面再没有响起谈话的声音,蹑手蹑脚地走掉了。 215 校队 周一,全峰照例去学校上课。 整个周末他都在思考怎么跟何晴重提签约当拳手的事情,可是最终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若老妈不同意,这件事只会没来由的惹她生气,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全峰宁愿将这件事埋在心里。 结果倒让他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何晴还以为他是重新上学跟不上导致的心情不好,连着两天给他多炖了两顿肉。 到学校见到了李晓琪,她又摆出那副好似与全峰不认识的姿态,全峰拿她这善变的性格毫无办法,如此一来,也乐得跟她继续保持距离。 反倒是另一个人,见到全峰之后表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热情。 赵继伟整个上午不论上什么课都在不停地回头向全峰露出暧昧的笑容,好像老师将板书写在了全峰脸上似的。 全峰瞧着他的样子,居然有些毛骨悚然,生怕他对自己产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 果然,躲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有躲开,下午第二节的体育课上,全峰发现居然有两位代课老师站在六班常站的位置面前等着同学们集合。 全峰远远地就发现那多出来的老师就是那天篮球比赛执法的裁判,再走向操场的时候,便不由得一阵头皮发紧。 赵继伟见他走的慢了,还不时地撺掇着,“快走啊,给你个惊喜!” 全峰无奈地瞧他一眼,到队列中间站好,他们班原有的体育老师开始了他的开场白:“同学们,你们已经高二了,体育课是上一天少一天了。” 同学们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谁都知道,朱山二中还算是开明的,正常的体育课没有老师以各种理由霸占过去,可是到了高三,这情况还能不能保持下去,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体育老师对开场白的效果很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些老师来占体育课,咱们也都理解,毕竟你们高考又不考体育,但是那是对你们大多数人来说的,我也劝有些孩子,知道自己学习不好,就多想点门道,要考艺术体育的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到了高三下半年临时抱佛脚突然学画画的那个,我跟你们说,这么些年能考上的屈指可数,所以啊,有的孩子有时候机遇摆在面前就好好珍惜,错过了可能就会影响你们一辈子,知道吗?” 全峰在队列里听着,一听便听出来这就是跟他说的呀,再看那裁判老师正点着头对体育老师的发言表示认同,那一双眼睛却一直就没离开过全峰。 “好了,话我也说的差不多了,咱们今天开始训练,全峰出列,跟庞老师去吧,其他人原地拉伸!” 体育老师的话以命令的口吻说出,不容全峰有半分争辩,他只得依言出列,跟着那庞老师向操场外面走。 朱山二中学校里有个自己的小体育馆,主要以乒乓球和羽毛球的训练为主,就建在主校区和高三分校的中间,他们现在走的方向也正是往那条路上去的方向。 全峰不等庞老师开口,回头看着自己的同学们依旧在做着弹震式的拉伸,暗暗摇了摇头,说道:“庞老师,我真的不想练体育了。” 庞老师用余光扫他一眼,说道:“谁说的,我可都打听过了,你还瞒着我?” 全峰开始装傻,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关于自己多少信息,庞老师也不磨叽,直说道:“你原来不就是打拳击的吗,你那天说了,我找别人查去了,你呀,不管什么原因,揍了省队的主教练,想要再走这条路你就别想了知道吗,还说自己不练体育,转学第一天来的时候亲口说的,你擅长体育,都忘了?” 全峰咽了口唾沫,人家对自己门清,也是,就他自小那些经历,全市总共叫全峰的都没有几个,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他到底怎么回事。 又听说了关于走这条路没戏的事,却猜不出庞老师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问道:“那……您这找我来干什么?” 庞老师说道:“傻小子,给你指条明路,你呀,跟着我选个项目好好训练,到时候报个专项考个体育大学,把省队绕过去不就结了,最好你直接考到燕京去,在燕体大一样有机会进国家队,田径项目,那接力赛,人家不也参加国际大赛去了吗,只要你实力足够,还愁个出路吗?” 经庞老师这么一说,全峰觉得前路居然豁然开朗起来,他有些兴奋地说:“那,庞老师,照你这么说我到了大学可以改回拳击吗?” 庞老师推开体育馆的门,现在还不是校队训练的时间,里面空空荡荡的,他领着全峰走到他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了一张表,放在全峰面前,“你这小子还挺轴,认准了拳击是吧,到时候你就递申请,跟大学申请呗,还是那句话,你实力强谁还愿意浪费一个好苗子“ 他手指相扣,用指节敲了敲那张纸,“这咱们校队的资料卡,你拿回去自己填吧,咱们学校就那么些项目,你自己喜欢哪个就填哪个,不过短跑长跑之类的我不建议你报了,这个东西太看天赋,就是所谓的跑商啊,你打拳击肯定没少练长跑,但是不一定能跑得快,其他的球类,跳高跳远这类考验爆发力和身体协调性的你多考虑考虑。” 全峰拿着那单子,从上到下大致看了一遍,不过是些个人信息,家庭情况这类的统计表,除此之外便是训练项目,以前的训练经历之类,一看就是二中内部流通的表格。 他谢过庞老师,将表格小心地收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便问道:“那个……老师,要是加入了省队,有机会去外面比赛,可以跟学校请长假,长时间不回家的那种……” 庞老师正取下看字用的老花镜,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将眼镜腿掰断了,狐疑地盯着他好一会儿,说道:“你小子要干嘛?进了校队可不是你跟家里夜不归宿的借口啊!” 全峰一瞧他误会了,uu看书ww.ukanshucm 知道这时候跟他实话实说也无甚大碍,便连忙解释道:“老师,其实我在咱们市的勇者俱乐部签了合约,当拳击手,在那我也能免费训练,最近我得去燕京一趟,那边有个比赛我得去参加。” 庞老师听完如释重负,又换上了沉稳的神情,把老花镜仔细地用眼镜布包裹起来,放进抽屉里,说道:“全峰啊,你这课外的事情以后能少参加就少参加,社会上那些事你太早接触也没什么好处。” 全峰一听,这庞老师还是个老古板,心气儿立马低了一截,又听他后半截话说道:“不过这次我可以特批你个假条,说你代表学校去燕京了,不过你啥时候走,走之前得让那俱乐部给你开个证明留在我这儿,要不你出啥事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这话让全峰差点高兴到天上去,不知道该怎么谢这个未曾多谋面的老师了,“太好了,庞老师,那我现在就填表,我加入咱们校队!” 庞老师反倒拦起他来,“你这么快就选好了,你可别就为了混个合理逃课的理由,枉我这么看好你!” 全峰说道:“哪能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肯定给你做脸!” “得,那你想好了,报什么专业啊?” “乒乓球!” 216 短信邀约 庞老师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乒乓球?” 全峰在庞老师给的一大堆建议当中做出这样的判断不是没有依据的,朱山二中作为一个普通全日制高中,能够提供的训练科目十分有限,尽管不论怎么样都不可能为他一个人专门成立一个拳击队,有现在这十几种选择已实属难得。 全峰想的明白,既然要加入校队,就要物尽其用,他在做出决定之前就将二中现有的这些项目在心里琢磨了一个遍。 田径项目当中,正如庞老师所说的,长短跑跟他的拳击交集不多,他现在转型过来,很难出成绩,这还只是其一,从全峰本人的角度来考虑,长短跑的训练方式对他的拳击技术并无裨益,如果真的花时间在这上面,那真的是事倍功半了。 余下的各种球类运动当中,足球篮球从一开始就不在全峰的考虑当中,这两样运动的训练当中对球性的培养和团体训练的部分占据了大半的比例,要用它来维持拳击的状态同样效率偏低。 选来选去便只有乒乓球比较合适。 一来乒乓球的训练科目当中,对脚下步伐的训练、手眼协调能力、反应能力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从这个角度来说,它居然是跟拳击训练科目当中重合度最高的。 二来乒乓球作为国球,在民间的普及度非常高,即便是朱山二中这样的普通高校也应该能有不错水平的教练。对于运动员来说,有个好教练比什么都强,这是全峰在体校这么多年的经历当中总结出来的最宝贵的一条经验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跟庞老师一说,那个中年男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能有这么全面的思维模式,也佩服他在这个时候了还在琢磨着怎么样能够尽量创造条件提高拳击水平,于是他欣然同意,说道:“行,到时候我把你的情况跟带乒乓球队的老师说一说,让他着重在这几方面带着你训练吧,不过最好你还是能够拿拍子打上几板,在学校这方面也能说的过去,毕竟……乒乓球挺依赖基本功的,你的身体优势没有其他项目那么明显,其实要我说,你这身板去打篮球,踢足球都能很好上手,也容易出成绩,你要是哪天改主意了,再过来跟我说,我给你改,篮球就是我本人在带,我也能给你安排适合你的训练。” 全峰感激庞老师递来的好意,可他早就过了犹豫的心理年龄,还是坚持他最初的想法,婉拒了庞老师的好意。 庞老师倒也没怎么失落,反倒像是在劝全峰似的说道:“也是,你要不是这么执着估计也到不了省队去,有这股劲才能出成绩,那我也不强求,就先预祝你的燕京之旅顺利?” 拿着庞老师给开的请假条,走在学校的操场上,全峰觉得天空前所未有的晴朗,虽说气温依旧在零度左右徘徊,路边一冬的积雪也还没有融化的迹象,可是在轻扶脸上的风中已经能够闻到春天的味道。 事情比他原先想的要顺利,正愁在何晴面前找不到出门的借口,学校就主动将校队的邀约送上门来了。 全峰见四下没有老师模样的人,便在兜里掏出周末送他的市面上最新款的西门子手机来,拨通了老卢的号码,向他通报这个好消息。 电话那头听完了他的表述之后,传来了老卢兴奋的声音,“太好了,那我一会就安排人去订票,你注意着点电话,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到学校去。” 全峰一天都在对能够去燕京的期待当中度过,中午迫不及待地赶回家,将请假条拿给何晴看,他的老妈用手捻着庞老师亲手写的纸条,无奈地说:“你又要去打乒乓球了?你以前也不会啊?让你专心学习怎么竟弄这些没用的。” 全峰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欺骗老妈的负罪感来,可是为了达到目的,有时不得不做些变通,于是将体育加分的事情和他现在的学习状况给何晴分析了一遍,末了又补上一句,“听说一级运动员还能保送上大学呢,就是不知道我这个拳击类能不能用上,现在学校看我身体好,特意给我开的门路进校队,以后对考大学有好处。” 何晴将信将疑地按照纸条上庞老师留的电话拨过去,全峰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老妈近乎偏执地去向老师求证他的话语,在电话进行过程当中,终于看到老妈的神情逐渐地放松下来,全峰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向老卢许诺出去了,万一被何晴半道拦下来可就不妙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何晴最终只是说,“那你跟着训练也不能耽误了学习,要是有机会还是考个正常的好大学,选个好专业,我听人说学市场营销就挺好的。” 全峰从未来回来,当然知道什么市场营销这类的专业到时候早就烂大街了,因为他上辈子学的就是这个,最后也只能去跑销售。 不过现在他哪管那么多,只要她同意了眼前的事情,现在让他许诺学美容美发让他以后去做托尼老师,他都能随口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在第二节课还没上完的时候全峰便收到了一条短信,他将手机在桌箱里点亮,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点开之后上面的内容写着:“票已买到,我放在二中正门收发室了,一个黄色的信封写着你的名字,有空去取——杜一峰。” 全峰看到那个落款也没多想,知道杜一峰没什么训练水平,被老卢打发出去办这类琐事也是理所应当。 他将那短信删除,正要重新听讲,谁知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在木头制作的桌箱里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周围的同学都在回头看他,uu看书.uukanshu他忙摆正坐姿,装作听讲的样子,却发现老师似乎讲的正投入,没发现他这边的小插曲。 倒是最近一向装作跟他不认识的李晓琪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见他也在跟他对视便立刻转回了头。 全峰撇了撇嘴,等诸位同学的好奇心消退掉,才将手机重新拿出来,是另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点开短息的内容更加叫他奇怪,上面写着:“听说你回来了,有空见一面,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下面没有落款,余下的内容是一个地址,地方比较偏僻,在全峰的印象当中那应该是个早就倒闭了的纺织工厂,本来规模就不大,在倒闭之后就更加没有什么存在感。 全峰想不出谁会跟约在那种地方见面,便发条短信过去,“你是谁,有什么事?” 对方半天才回,“来了就知道。” 全峰无奈,只好回道:“那……什么时间?我一个人去?” 依然是漫长的等待,下课铃都响了,手机依然安静。 在全峰以为这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的时候,手机震动,这次的短信写到:“一个人来,事情对你很重要,时间你定。” 217 认认门儿 全峰到底也没能追问出那神秘号码的主人是谁,既然对方说让他定时间,他便决定拖上一拖,如果这只是个恶作剧也就罢了,如果不是的话,对方一定还会再跟他联系。 接下来的一周他都在跟随校乒乓球队一起训练,也许是经过庞老师的嘱托,果然在训练课上给他安排了大量的步伐训练,整个星期都没怎么让他碰乒乓球板。 不过纵使如此,校队能提供的训练量跟他原有所在的环境还是有着天差地别,要是较真的话,几乎赶不上原来的十分之一。 想要靠着这样的训练再想获得什么提高,那不啻于痴人说梦,但是总好过完全懈怠下来,全峰只当这是保持他竞技状态的一种手段,训练时倒也一丝不苟。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他和卢向东一起坐上火车直奔燕京,其实该定的事宜都已经谈妥,重要的人物也不是全峰而是作为老板的卢向东,这次进京不过是将所有谈妥的事情敲定下来,落在纸上,签字画押。 卢向东执意带上全峰的意图也十分明显,对方虽然派出专员来考察过全峰的比赛,可说实话,那次比赛实在算不得什么正经能拿得出手的经历。 尽管全峰自始至终按照拳击该有的方式击败了体重是自身两倍的庞然大物,可对方终归是个门外汉,除了一身力气就再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 卢向东也向对方提供了全峰的生涯背景,期望以此证明他的专业性,可正是这份证明,让对方产生了更多的犹豫。 他们觉得一个被省队开除了的十七岁运动员并没有那么高的签约价值,何况他还是因为不服管教,打了教练而被开除的。 燕京方面的俱乐部即便是想要在国内扩张版图,也不至于非得纳入以这样有污点的运动员当卖点的外地俱乐部来。 到了这个程度,勇者俱乐部和全峰就算在外人的印象当中正式捆绑在了一起,是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卢向东带着全峰来,就是要向他们证明,全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运动员。 在火车上,老卢把这件事的利弊给全峰讲个清楚,叮嘱他到了对方的地盘一定要理智,该展示技术的时候就展示技术,不该动手千万不要动手。 不知不觉中,全峰的表现反倒成了这次签约能否成功的最关键一环。 全峰看着卢向东,发现即便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人在知道他揍了主教练之后,对他的看法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转变。 他自认为从来他给身边的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沉稳老练的,他们表面上不说,甚至看上去与过去没什么两样,可那印象终归还是被打破了。 他这个时候有些能够理解秦学勇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有些时候你耗尽心力经营的一件东西,一旦被打破了,恐怕就再也无法弥补回来了。 老秦是真正从他内心的角度关心他的人,可其他人的关心也并非没有价值,不然的话,卢向东目前所做的事情就少了一半的意义。 全峰没有再为自己过去的行为多做解释,他只是表态让卢向东放心就好。 坐了一夜的火车,第二天早上到了燕京,事情还算顺利,卢向东按照对方提供的地址在接近郊区的一幢写字楼的二楼找到了对方的办公室。 接待他们的人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燕京的气温比朱山略高,在室内对方也不过就穿了个印着他们公司logo的黑色半袖文化衫,身上的肌肉轮廓将本该宽松的t恤变成了紧身衣。 全峰发现从事这一行的老板们大多身材不错,这也跟他们本身或者是爱好,或者是运动员出身有莫大的关系。 那人与老卢寒暄两句,转眼看到了站在老卢身后的全峰,用手向他一指,眼神带着询问。 老卢笑道:“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那重量级选手,你看我没骗你吧,小峰原来拿过不少全国冠军呢!”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说道:“是骡子是马得上了擂台才知道,我们这的冠军也有的是,不过没关系,既然人都已经来了嘛,在这休息两天,我给你们安排食宿,在我们燕京玩一玩,逛逛景点,你们也难得出来一回,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一场试训,当然少不了实战,小伙子,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别发挥不好,影响你们老板的签约。” 他这么一说,可跟全峰想的不太一样,先不提对方话里话外带着的轻蔑,他哪有出来玩的功夫啊,虽然庞老师给他打了马虎眼,让他能够在何晴那请下假来出远门,可也没说他能够不回去上学啊。 他连忙给卢向东使眼色,老卢立刻会意,便说道:“周老板,您看我们这出来还挺急的,家里那边还有不少事呢,您看,要试训什么的,能不能早点开始?” 周老板挑着眉毛看着两人,说道:“这么着急吗?着急你们就回去呗,我的运动员这会儿都忙着呢,再说了,你们就算试训了我们董事会这边还得召集各个俱乐部开会,你们能不能加入这个联盟也得到时候才能知道,你们着急有啥用呢?” 对方的语气已没有刚见面时的含蓄,直接将不愿意待见他们的意愿表露得清清楚楚,可是没办法,谁叫他们掌握着比赛和转播资源呢。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对方的态度还如此倨傲,可想而知老卢为了能跟他们搭上这条线受了多少白眼。 全峰按捺着脾气不好发作,也明白了为什么卢向东在火车上一个劲地叮嘱他不要闹事,看来他对对方的态度是早有准备了。 卢向东依旧陪着笑,却没提全峰要回去上课的事情,全峰也能想明白,他的学生身份这时候是个阻碍,不说还好,一说对方更有理由叫他直接回去了。 老卢说道:“那什么,周老板,要不你让这孩子先试训,让他打打看嘛,结果要是好,我留下等开会,这孩子家里有事,确实待不了太久。” 周老板撇着嘴翻了个白眼,没说话,直接转到办公桌边拿起红色的座机按了两个键,电话里响起拨号的声音,看样子是拨了个内线电话出去,他就那么放着外放瞧着他们两个。 没一会儿,看书 uuknsh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周哥,啥事?” “能打重量级的都谁在呢这会儿?” “都在呢,怎么了?” “不忙?” “不忙!刚我还看见他们正炸金花呢,咋了啥事?” 周老板脸上的尴尬一纵即逝,瞧了在自己办公室等着的两个人轻咳了一声,说道:“没事,这来个试训的,你安排一个出来,跟他打一场。” “咋了?又要签人了?” “不是,这不之前一直接洽那个事吗?搞拳击联盟的事。” “哦,那老外地啊,擦,人还真给送来了,也不知在哪捡个屎壳郎就当宝贝了,真要打啊?” 周老板满脸通红,小声说:“你话哪那么多,我这免提呢,人就在我旁边,赶紧安排人去。” 对面一阵沉默。 随后说道:“哎,得勒,那他们就在你办公室呢呗,你直接让他下地下吧,我们都在。” 挂了电话,周老板挤出一个特别礼貌的笑容,对着两个脸色黑到极点的家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218 谦什么虚? 放下电话,周老板并没有送两人出门的意思,向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给他们指了电梯的方向便坐回了办公桌后,摆出一副工作很忙的样子不再搭理他们。 全峰跟着卢向东在走廊尽头找到电梯间,在墙上挂着的楼层指示牌上看到了“精英格斗中心”的招牌对应在地下二层的位置,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嘀咕,按照他后世穿越回来的经验,这写字楼的位置本身就已经够偏的了,还要把活动的训练中心放在地下二层,说明这拳馆也并非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 起码,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们赚了多少钱的样子,而在他们背后还掌握着多少资源倒不好说,毕竟像卢向东在朱山这样的小地方想要挑头办个比赛都这么难,有胆子在全国范围内牵头的拳馆也一定有他现在接触不到的厉害之处。 全峰在心里反复揣测着,电梯很快直通到地下二层,电梯门一打开,一种空气长期得不到有效流通的霉味扑鼻而来,头顶上不知何处还有排风扇的声音嗡嗡作响,地面上铺的绿色薄地毯早就磨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墙壁上每隔两米便装着一颗白色的高瓦数灯泡,倒是将周围灰色的混凝土墙壁照的一清二楚。 这地方给人的第一印象比当初勇者俱乐部初建的时候还要硬核。 地下二层的走廊没有地面上的建筑那么长,走过三盏灯之后便出现了一个拐角,那拐角的窝儿不深,几乎是一转进来便能看到一扇对开门的大玻璃门,里面的灯光亮如白昼,比走廊里的光线又清晰了不少。 透过玻璃门能看得出来里面的训练场地十分开阔,按照里面的建筑结构有意猜测的话,能看得出来这一层原先的功能应该是一间开放式的地下停车场,也许是因为这地方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多的车辆,让开放商将这里租给了精英拳馆,改成了现在这个训练场的模样。 卢向东推开门,全峰跟着走进去,里面有弹性的绿色橡胶地板传来的触感让他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省队的训练馆里。 训练大厅比他们位于勇者俱乐部二楼的格斗训练厅大了不止一倍,除了成田字形摆布的四个擂台之外,还有成体系的各类训练器械,从力量训练用的深蹲架、龙门架、哑铃组到专项训练用的沙袋、梨球靶、人形靶该有的器械一样不少,而且每样不止一组。 这是全峰穿越回来之后所见到的训练设施最完备的训练场地了,也是他这辈子最习惯待的一类地方,一进到这里,他就感觉想回到家了似的,内心抑制不住地有些兴奋,只是可惜,这些东西都不是属于他的。 他要想在这里训练,还得经人认可才行。 一想到刚才那姓周的嘴脸他心里就别扭,直到见到这训练场地,他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训练中心没有半个人影,刚刚跟周老板联系的那个家伙也并未像他在电话里承诺的那样在这里等着他们。 训练场因此显得过于空旷,从排风扇导入地下的空气吹在衣领里还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站在这堆训练器材中间,两个人都有点懵逼,他们明显是被人瞧扁了,人家根本就是将他们故意晾在了这里。 卢向东在场地中间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高喊了两声:“你好,有人吗?” 原本空旷地应该响起回音的大厅却因为天花板上方便透气的铁网结构而没能将声音传出多远,反而让老卢的公鸭嗓子在这地下听起来显得有点无助。 全峰倒是不想卢向东那么着急,反正人已经来了,时间又是周末,他们总会有人来的,于是便随便找了个沙袋打了起来,“我说老卢,你之前怎么跟他们谈的,咱们这可是叫人看扁到地缝儿里去了,这么半天都没个人来。” “嗨,本来辛艾跟他们就不算熟,她也就是教她那搏击操的时候来这拍过两个宣传片,跟他的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到她介绍到我这儿,人家也就是给个面子见见我,是我死皮赖脸才换来这机会,你小子可别给我出幺蛾子,一会儿好好表现。” “老卢,我让你失望过吗?” 卢向东不说话了,紧闭着嘴,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又跑到大厅另一层高喊了两声,“你好?我们是朱山来的,有人在吗?” 全峰见他今天这样的表现,才第一次意识到尽管刚见面听说他揍了教练被开除时老卢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大概是为了给他宽心,现在真要问道他的心情,应该也想秦学勇一样,对他没能继续往前走一步是失望的吧。 他对着沙袋用全力打了两拳,不戴拳套这样做很容易让自己的手受伤,可对于全峰那双从小打树干长起来的手,沙袋上的摩擦力也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反倒那沙袋叫他打的几乎飞起来,上面悬着的铁链子与天花板的铁网产生摩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时候从大厅远处尽头的黑暗处传来一声怒喝:“嘿,你们干嘛呢,不是来试训的吗,怎么随便动器材,受伤了谁负责?!一帮乡巴佬,上这边来!” 听说话人的声音这大概就是刚才周老板交待的那个工作人员,他这么大声一喊,倒是暴露出来了他在吐个别字的时候还带着不知什么地方的口音,敢情他自己也是个外地乡巴佬。 卢向东没跟他纠结这些,忙拉着全峰凑了过去,说道:“哎呀,你可来了,周老板交代我们到这来找您。” “行了行了,别整那没用的,我那边还有事呢,就是他呀?”那人斜着眼睛一指全峰。 全峰迎上他的目光,发现他的手里还攥着三张扑克牌,怪不得他说自己忙着呢,于是便笑道:“是我了,您今天赢多少啊?” “赢不少……你管得着吗你!”那人眼睛一瞪,把牌往后藏了藏,“你这年龄可不大,uu看书 .uukau.om给你安排个重量级的你行吗?别看着壮实,我们两拳下去把你那小骨头打断了,咱们亚洲人就没几个能挂得住大密度的肌肉的,你可别逞能。” 全峰笑了,“他们挂不住,不代表我挂不住,他们挂不住是他们不会练,你尽管把你们最强的那人找来,他今天要是没还没输过,我可以让他尝尝输的滋味。” “小峰!”卢向东见他说的过分刚忙拦着他。 “哟,行啊,话说的挺牛逼,你原来不就是体制内出来的吗,我跟你说,我们这职业拳击跟你原来那过家家的玩意不一样,我劝你还是谦虚点吧。” “谦虚什么谦虚,来了就说我打不过你们的人?那我还试什么试,直接回家不得了吗?” 那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行,好啊,你等着,老纪!纪春龙!” “行了别鬼叫了,我都听见这小子说的话了。” 众人寻声望去,从黑影处又走出一个人来,国字脸,一脸络腮胡子的底却都是青胡茬儿,他**着上身,将衣服束成一条搭在肩膀上,手里掐着半根烟,一脸地悠哉,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老纪,你听见了正好,给这小子点教训,我还没见过来咱们这儿敢这么狂的!” 219 来见见世面 纪春龙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与年龄并不相称的肌肉还算紧实,他吊了郎当地在全峰面前站定,两人个头差不多高,他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仰着下巴歪吐了口烟,说道:“你原来练过?” 全峰看他这副做派就打心眼儿里反感,一个不懂得自律的拳击手能有什么好成绩,尤其是见到他把烟抽到屁股,又在运动裤里掏出香烟对着前一支烟的屁股兑着了火续着抽烟的时候,这种反感到达了极致。 于是也不跟他搭话,而是直接将外衣脱掉把自己的肌肉亮了出来,比他围度更大,分离度更高,线条更加明显,虽然这不是健美比赛,可是在重量级的拳击当中,肌肉质量也能说明一部分实力。 全峰现在还年轻,虽然按常理来说,重量级的拳手比一般的拳击运动员更需要脂肪的保护,它们能够起到缓冲冲击和给肌肉纤维降温的作用,对于重型选手来说,脂肪就像是他们一身装甲外加的反应装甲,可以更好的抵消掉对手拳头的带来的伤害。 可他现在的代谢水平很高,即便是超大的运动量依然不能让他堆积出足够的脂肪来,这是目前唯一让他有些苦恼的地方,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几乎没有缺点,身高适中,臂展超长,骨骼大,力量强,抗击打性由于脂肪不足稍有瑕疵,仅此而已。 尤其是站在纪春龙面前一对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全面包围的实力。 他就站在那里,不用说话,挑衅的意味已经十分浓重了,他又说道:“比吗?” 纪春龙一愣,抓紧嘬了两口新点上的烟,随后把剩了大半截的烟屁丢在地上,踏上一只脚碾灭,烟雾随着他说话时的嘴部运动喷出来,“比。” “纪哥?真要跟这小子比啊?” 纪春龙瞧了那工作人员一眼,说道:“比比,他不说以前他们省队练过吗,不算是外行,顶多是个业余的呗,老跟咱们那些人练没啥意思,今天我也缓缓口味。” “纪哥,你这是何必呢,他们就是再练也就是每天那点训练内容,终归还是业余的,跟咱们都不是一路,你就说他不行,跟老周对付过去也就得了。” 纪春龙不再跟他搭话,转身向擂台去了。 那工作人员见他如此,又转头来劝全峰,“小子,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职业拳击,你还是直接回去吧,你们那业余的转过来容易吃亏。” 全峰也不搭理他,跟着纪春龙往擂台上走,他能听出对方字里行间里的蔑视,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试试,这业余的和职业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那工作人员见他不答话,想了想又追着补了一句,“他拳头可重!” 他这行为就像有些家长教孩子时给孩子讲不清道理,只好蛮不讲理地威胁孩子一样,全峰听完便笑了,对卢向东说道:“他说他的拳头重。” 老卢知道在人家的地盘,还是要收敛一些,便说道:“你上擂台动手时候轻点,别因为人家一句话就上头了,点到为止……” 全峰说道:“我有分寸。” 说完便将余下的上衣脱了个干净,没有t恤的束缚,他的肌肉暴露的更加明显,视觉冲击力也更强,翻身便上了擂台,老卢又在下面叫:“小峰,你的裤子不脱啊?” 初春乍暖,风还是有些蜇人的,尤其他们在北方的朱山过来,下了火车就直奔这里,外裤里面套了保暖棉裤,棉裤里面套秋裤,三层保暖措施也同时是运动的束缚。 全峰摆了摆手,“不用。” 纪春龙见状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小子,哪有你这样上台的,看来你这个年纪还没学会怎么尊重对手。” 全峰却笑了,“纪大哥,原来体制外的拳击手是要讲究论资排辈的吗?我在省队的时候,可是只要打赢了就有奖牌呢?” 纪春龙哑口无言,怒道:“那你就这么打吧,能赢了我再说,要是赢不了,趁早滚回你们那小地方去!” 擂台下那工作人员也帮腔高叫:“对,纪哥,叫他见见世面,让他们知道我们精英拳馆要办的联赛不是什么山沟里出来的牛鬼蛇神都能参加的。” 老卢却说:“小峰,你不用热身吗?” 全峰摆了摆手,有节奏地原地挑了挑,摆出拳架来,说道:“不用了,听到他们说的话我就已经热血沸腾了。” 纪春龙也亮出抱架,说道:“小子,你一会儿可别哭,你既然要试训,那我就给你试个彻底的,吕方,你上来当裁判,咱们打个十二回合的长赛。” 吕方忙叫道:“是是,但是你们等等,怎么不戴拳套!” 两个人因为一见面时的唇枪舌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提戴拳套的事,这时吕方叫了出来,两人才不得已接过各自的拳套,叫人帮忙戴好的时候,眼睛还在充满敌意地互相瞪着。 一般来说,在职业拳击的规则当中,按照选手水平的不同,回合数分为4回合、6回合、8回合、10回合和12回合,回合数越高,对选手的要求也就越高。 不说别的,在长回合数当中,怎么在疲劳状态下保持技战术水平就是一项非常难掌握的技巧。 而在全峰常参加的业余拳击当中,最常打的就是四回合赛制,对长时间的体力分配从来没有过专项训练。 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他目前的一个软肋。 哪怕是余顺吉曾经专门对他的耐力做过针对性的训练,可是有耐力不等于能在比赛中发挥出来。 因为比赛的过程千变万化,uu看书 .uknshu.om 在长回合数的比赛当中,如果没有针对性的战术安排和特殊的训练计划,即便运动员的耐力再强,也极易产生疲劳。 全峰知道对手这是被激怒了,直接撕破了脸皮,选的比赛形式一点也没给他留回旋的余地,毕竟如果真的是试训的话,打一个四回合的比赛也就足够了。 卢向东自然知道全峰的技术背景,对全峰在这方面的缺失了如指掌,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于是斟酌着开口:“那个,纪选手,吕方朋友,你们看这是试训,我们刚下火车,没必要搞强度这么大的吧,你们都是行家,跟我们全峰过两招也就能摸出个水平大概来了吧?” 吕方可不接受他给戴的高帽,嘲笑道:“怎么的,怕了?不打高强度的怎么能彻底看出水平来?” 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可卢向东终归还是心疼全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全峰在台上制止了他,说道:“老卢,别说了,他定十二回合,咱们不打那么长不就得了吗?多说三个回合,三个回合结束战斗,他要愿意要咱们,咱们就跟他们玩,他周老板要是觉得容不下,那咱们就回家自己玩,别整的跟咱们要求他们似的。” “哎……”老卢搓着手,不再说话了。 22〇 试训变踢馆 精英拳馆的态度激怒了全峰,对方从他一踏进这个门开始就毫不掩饰的蔑视让他感到愤怒,言语间几番碰撞,倒让全峰的这次试训不像试训,反而更像是踢馆来的。 尤其是后来出现的纪春龙,首当其冲地成为了全峰发泄愤怒的对象。 正常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到拳馆去试训,双方的了解程度不高,不论是选手还是拳馆都会表现得克制而有礼貌,在试训的擂台上,也不会拿出全部的实力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行。 真正的行家看一个人会不会打拳,甚至不需要搞什么比赛,上了擂台一过手,有多深的功夫自然就看出来了。 可是全峰不知道这精英拳馆到底跟老卢还有什么其他的渊源,也猜不出老卢之前跟他们联系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们瞧不起的事情,还是他们这个拳馆天生就狗眼看人低,反正他们没给全峰好脸,他没贱到跟一帮瞧不起自己的陌生人笑脸相迎的地步。 于是,两人站上擂台,根本没有正常的试训当中该表现出来的那样客气,就真的像是在赛场上临时碰到的两个选手那样比拼了起来。 这么说还不贴切,赛场上选手相遇,为了荣誉自然而然会拿出全力,这也是尊重对手的体育精神的体现。 下了擂台双方可没有什么真的仇恨,在擂台上发生的事情也很少会带到场下去。 这两人的打斗从一开始就是从场下的相互鄙视而延续出来的,纪春龙要调理全峰特意选了十二回合的赛制,全峰针锋相对地说出三个回合解决战斗,都是为了要彻底的激怒对方,从而在场上发挥失常。 在全峰说出三个回合的论调之后,纪春龙果然有些怒不可遏,可是他的年龄让他比外表看上去要沉稳一些,他没有做出冒然进攻的举动,而是一双眼睛紧盯着全峰,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只在擂台的一侧不断地游弋,等待着全峰先犯错误。 他猜想既然全峰放出速战速决的论调,既符合他的训练背景——因为他打不了长时间的比赛,也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人惯有的冲动性格。 于是他便安心地选择防守,心说三个回合确实有可能结束战斗,只不过赢下比赛的人一定是他纪春龙。 可是没想到,率先放出话来要快速解决战斗的全峰居然也在擂台的对侧来回游走了起来,他的步伐看起来甚至更轻松,更悠闲,更好整以暇。 好像来试训要急于证明自己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自比赛开始,一分半钟已经过去了,除了开场时全峰冲过来主动试探了两拳之后,就再也没进攻过。 场上的两个人居然同时进入了拖比赛的节奏,好像谁都不着急要赢似的。 全峰的意外应对策略让纪春龙等待他主动进攻而忙中出错的算盘落了空,在吕方终于吹响了第一回合结束的哨子之后,纪春龙向全峰伸出了一只拳头,说道:“小子,你要是怕,就滚回去吧,这地方不适合你。” 全峰向他眨着一只眼睛,做了个鬼脸,说了句:“三个回合。”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到擂台角边,结果老卢递过来的水杯,喝一小口水润嗓子。 卢向东关切地问他:“怎么样小峰,能打吗?” 全峰笑了,转头看着他,说道:“怎么了,你不信我,我不是说了吗,就三个回合。” “我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别逞能吗,你把他惹急了,对谁都不好,毕竟以后还有可能要一起共事呢。” 全峰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吕方在示意双方上场了,擂台外,训练大厅的尽头,稀稀拉拉地响了一些脚步声,全峰向那边看了一眼,一些运动员模样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有人还嚷嚷着:“小吕,你们怎么这么慢,老纪,你赢了钱就不想回去了是吧,你们这磨蹭什么呢,不久给个孩子试训吗?” 吕方向那人说道:“你们别催,纪老大跟这孩子较上劲了,打十二回合的呢,你们先去玩去吧。” 那人不但没有回头,反而更兴奋了,跟着众人快走几步,凑到擂台边上来,还跟站在擂台下的老卢点头致意了一下,随后才说道:“老纪多长时间没跟人动手了,我得好好看看,老纪,你下手轻点,别把人家孩子吓着。” 吕方说道:“什么吓着,这孩子把我们吓着了,要三个回合赢老纪呢。” “什么?”那人瞪圆了眼睛,又重新从上到下地好好打量了一遍台下的老卢,问道:“你带他来的?” 老卢不知说什么好,便点了点头。 “你们挺狂的啊?”那人竟然仰着下巴走过来向老卢挑衅起来。 吕方连忙制止,“郭远,你别惹事!” 老卢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城府越发地深,早不是当年那个一点就着霹雳火爆的脾气了,居然被人挑衅之后没做太多的反应,只是一味地陪着笑。 那人见没什么意思,又用手指头点了点老卢的鼻子,转身跟他的同伴们站到一起,说道:“那老纪,你们快点啊,我们等着你。” “有种上台来,台下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全峰悠悠地说了一句,把在场的吕方老卢连带老纪都吓了一跳,心说这孩子怎么见人就挑衅。 郭远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慢慢地转过头来,问全峰:“你说什么?” “你指他了吧?” 郭远一愣,混不吝的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说道:“我指了,你要怎么着吧?” “我说了,有本事上台来。” “**崽子,要不是看你跟老纪正打着比赛,我们一起废了你知道不。” 全峰点了点头,两句话摸清了这人的脾气,也就不再跟他搭话,而是转头对老纪说:“他们等着你呢,你着急不?” 老纪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要三个回合了,这回合就结束战斗,你下去,让他上来。” 老纪也气笑了,说道:“小子,你狂到没边了,来来来,吕方赶紧的,别磨蹭,我让这小子这就滚回家去!” 第二回合比赛开始,郭远听到台上这样说干脆也不走了,拉着众人站在场下围观比赛,还不时地向卢向东瞪上两眼。 老卢起初还想保持着双方的和气,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全峰输了也不能再丢了士气,于是也不甘示弱地直接瞪回去。 擂台上,全峰和老纪迅速接近,uu看书 ww.ukanhu 有了第一回合的试探,全峰其实对对方的实力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对方确实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从拳击的角度来看,可能跟老秦不相上下,甚至比久不专研拳击的老秦要更有技巧一些。 可是从对方试拳的几次来看,他的力量比之老秦都有明显不足,更不用提更全峰相比了。 全峰这一次不再用三分力去试探了,刚一照面,就用左边抱架贴在脸上硬吃了对方一记刺拳,利用这样搏出来的空当,一记迅猛的右手直拳狠狠地砸向对方的面部。 在重量级的比赛当中,谁也不敢托大,任何一个重量级选手的拳头都足以让对方陷入昏迷,这也是重量级比赛比其他级别比赛好看的地方,容错率太低。 打个比方,就好像玩枪战游戏的时候,其他级别的比赛就像是拿机枪或者手枪对枪,而重量级的比赛就像是在用重型狙击枪对决,不管打不打头,都是一枪就死,这一点在最早的cs上体现的最为明显,后续的枪战游戏也大概延续了这个思路。 全峰的这个举动就已经是足够冒险了,可以说是在被对方击倒的边缘疯狂试探,可是他赌赢了,用这一交手回合换来的空当让他的直拳无限地逼近对方的面部。 只要击中便倒! 221 合约 卢向东将手里那份合约紧攥着送到自己眼前,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直到确认他没有看错,这才念出了上面的字,“这附加条款是要全峰跟你们俱乐部签约?” 周老板站住脚,听他将合约在这个时候念了出来,戒备地望了望远处他的选手们,见无人注意,赶紧折返回来,直到贴近了老卢之后,才用尽量平常的语气哄劝道:“有什么疑问咱们可以到办公室商量,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向东深吸了口气,克制着内心的斗争,说道:“好……” 全峰却抢上来将那份合约夺在手中,迅速浏览了一遍之后,把那合约往周老板手里一塞,回头拉着老卢,说道:“卢叔,咱们走吧,正好咱们出来一趟,燕京这么大不去逛逛可惜了。” 卢向东摸不清他的想法,瞪大了眼睛问道:“那这合约……” 周老板接话道:“对对对,燕京好玩的地方多了,我叫那个谁,过来陪你们逛逛,什么时候尽兴了再回来签合约也不迟……” 全峰却直勾勾地盯着周老板的眼睛,说道:“周老板,您误会了,不劳您安排人了,我们自己玩玩就行了。” 周老板还不死心,扬了扬手里的一叠a4纸,问道:“那这合约?” “还用我说的这么明白吗?周老板,实话跟你说了吧,要签约我只跟卢老板的勇者俱乐部签,我不管你们这是精英拳馆还是窝囊拳馆,在全国有多大的影响力,我就只跟卢老板签。” 他一番话说得周老板脸色发白,明显地在克制着愤怒。 全峰不等他回话,扬了扬手,说道:“拜拜,以后咱们有缘就在赛场上再见吧,希望那个时候您能找到能在擂台上站稳一点的选手。” 全峰三言两句之间便将卢向东好容易求来的签约机会给推掉了,让老卢站在原地干瞪眼,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全峰已经迈步向训练馆大门走了,才紧追了两步,与他并肩而行,问道:“小峰……咱们不……不签了?” 全峰瞧他一眼,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就跟你签。” 这才如梦方醒的卢向东急的直拍手,说道:“你这小子,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还说那样的狠话,你这不是把他们都得罪了吗?” 全峰有些莫名其妙地瞧着卢向东,问道:“怎么了卢叔?你这么想跟他们签约?” 卢向东抿着嘴,眼神在周围一阵乱瞟,也不知他在找什么,过了半天他才下定决心了似的,对全峰解释道:“你小子可坏了我的大事了,你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咱们那健身房现在欠着不少钱,我弄朱山那拳击联盟也是为了能多点商业效应,能拉点赞助赚点钱,但是你也瞧见了,那个比赛办不起来,就咱们朱山那些拳馆那几块料,没等比赛办起来呢,人脑袋就互相打成狗脑袋了,不瞒你说,你叔我就等着能跟这帮人签约呢,进到这个联盟里,打出点成绩来,赞助费绝对少不了,你这可好,怎么一口就给我回绝了呢……” 卢向东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面颊上泛出红色,难免地露出一些责备之情。 全峰见状按住他的肩膀,回头瞄了一眼还在原地目送他们的周老板,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一些,便压低了声音对老卢说道:“老卢,你放松点,平静下来……” 卢向东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呼吸的幅度降下来,有些委屈地说道:“你还让我怎么放松,再这么下去,你叔我就得卖房子抵债了……” 全峰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叔,放心吧,他舍不得让咱们就这么走了。” “你怎么知道?”卢向东诧异的表情还没做完全,却听身后周老板快步走来,一边招呼两人,“卢老板!全峰选手!你们稍留步!” 卢向东有些错愕地看着全峰,不明白他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全峰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掌攥了攥他依旧结实的肩头,轻声说道:“你再去跟他谈判吧,记住咱们的底线就是我只跟你签约。” 没容两人再细商量,周老板已经赶到面前,说道:“你们二位想去哪玩,还是坐我们公司的车吧,这燕京这么大,现找景点也不方便。” 卢向东说道:“周老板,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随便逛逛也就行了。” 周老板做出大度的模样说道:“哎,这叫什么话,我老周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就当交个朋友,咱们多接触接触。” 卢向东对全峰做了一个有些困惑的表情,全峰叫他安然处之,开口说道:“周老板,有的事再怎么接触也不会改变的,您要是还想谈,那您就想清楚,我只跟卢老板签约,这点肯定不会变,要是您觉得这样不行,您也就别费力气了。” 周老板略有些尴尬地小声嘟囔:“哦,是,是吗……”不过随即他又打起了精神,说道:“没关系,天下哪有一锤子的买卖,咱们再商量嘛?” “我这个就是一锤子买卖,别的细节你们随便商量,这个不行!”全峰的语气不容置疑,见周老板犹豫着站在原地,不再跟过来,全峰一拽卢向东的胳膊,低声说道:“走吧,别再回头瞧他了。” 卢向东已经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既然如此,签约不成就再想别的出路,便配合着全峰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间走去。 站在门前等电梯的时候,uu看书 .uknsh.co 他叹了口气,看来这运作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告吹了,他望着全峰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件事他怪不得全峰,若不是全峰面对“肉龙”时的精彩表现,他或许根本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面对面地跟那个过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周老板谈生意。 不过他还是暗自叹了口气。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总归是有些失落的。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一回头,周老板出现在电梯间门口的身影又将脚步放慢了下来,笑道:“买卖咱们还是要做的,我就依全峰说的,不跟他签个人的合约。” 卢向东猛地转头望向全峰,对方这时正对着他做鬼脸,他这才想起来,在这个小子还是八岁的时候,就曾经帮他拿下了冥顽不灵的秦学勇。 原来他一点都没变,只是容貌的变化和强壮的身体,让他忘了这小子原来可是一个人精。 全峰碰了碰他,示意他是时候去跟周老板谈判了。 周老板见卢向东和全峰终于对他露出了笑脸,也大松了一口气,继续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咱们来商量一下我们精英拳馆跟你们勇者俱乐部的对等合作关系吧?” 222 合约该有的样子 卢向东将手里那份合约紧攥着送到自己眼前,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直到确认他没有看错,这才念出了上面的字,“这附加条款是要全峰跟你们俱乐部签约?” 周老板站住脚,听他将合约在这个时候念了出来,戒备地望了望远处他的选手们,见无人注意,赶紧折返回来,直到贴近了老卢之后,才用尽量平常的语气哄劝道:“有什么疑问咱们可以到办公室商量,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卢向东深吸了口气,克制着内心的斗争,说道:“好……” 全峰却抢上来将那份合约夺在手中,迅速浏览了一遍之后,把那合约往周老板手里一塞,回头拉着老卢,说道:“卢叔,咱们走吧,正好咱们出来一趟,燕京这么大不去逛逛可惜了。” 卢向东摸不清他的想法,瞪大了眼睛问道:“那这合约……” 周老板接话道:“对对对,燕京好玩的地方多了,我叫那个谁,过来陪你们逛逛,什么时候尽兴了再回来签合约也不迟……” 全峰却直勾勾地盯着周老板的眼睛,说道:“周老板,您误会了,不劳您安排人了,我们自己玩玩就行了。” 周老板还不死心,扬了扬手里的一叠a4纸,问道:“那这合约?” “还用我说的这么明白吗?周老板,实话跟你说了吧,要签约我只跟卢老板的勇者俱乐部签,我不管你们这是精英拳馆还是窝囊拳馆,在全国有多大的影响力,我就只跟卢老板签。” 他一番话说得周老板脸色发白,明显地在克制着愤怒。 全峰不等他回话,扬了扬手,说道:“拜拜,以后咱们有缘就在赛场上再见吧,希望那个时候您能找到能在擂台上站稳一点的选手。” 全峰三言两句之间便将卢向东好容易求来的签约机会给推掉了,让老卢站在原地干瞪眼,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全峰已经迈步向训练馆大门走了,才紧追了两步,与他并肩而行,问道:“小峰……咱们不……不签了?” 全峰瞧他一眼,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就跟你签。” 这才如梦方醒的卢向东急的直拍手,说道:“你这小子,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还说那样的狠话,你这不是把他们都得罪了吗?” 全峰有些莫名其妙地瞧着卢向东,问道:“怎么了卢叔?你这么想跟他们签约?” 卢向东抿着嘴,眼神在周围一阵乱瞟,也不知他在找什么,过了半天他才下定决心了似的,对全峰解释道:“你小子可坏了我的大事了,你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咱们那健身房现在欠着不少钱,我弄朱山那拳击联盟也是为了能多点商业效应,能拉点赞助赚点钱,但是你也瞧见了,那个比赛办不起来,就咱们朱山那些拳馆那几块料,没等比赛办起来呢,人脑袋就互相打成狗脑袋了,不瞒你说,你叔我就等着能跟这帮人签约呢,进到这个联盟里,打出点成绩来,赞助费绝对少不了,你这可好,怎么一口就给我回绝了呢……” 卢向东说着竟然激动了起来,面颊上泛出红色,难免地露出一些责备之情。 全峰见状按住他的肩膀,回头瞄了一眼还在原地目送他们的周老板,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一些,便压低了声音对老卢说道:“老卢,你放松点,平静下来……” 卢向东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呼吸的幅度降下来,有些委屈地说道:“你还让我怎么放松,再这么下去,你叔我就得卖房子抵债了……” 全峰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叔,放心吧,他舍不得让咱们就这么走了。” “你怎么知道?”卢向东诧异的表情还没做完全,却听身后周老板快步走来,一边招呼两人,“卢老板!全峰选手!你们稍留步!” 卢向东有些错愕地看着全峰,不明白他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全峰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掌攥了攥他依旧结实的肩头,轻声说道:“你再去跟他谈判吧,记住咱们的底线就是我只跟你签约。” 没容两人再细商量,周老板已经赶到面前,说道:“你们二位想去哪玩,还是坐我们公司的车吧,这燕京这么大,现找景点也不方便。” 卢向东说道:“周老板,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随便逛逛也就行了。” 周老板做出大度的模样说道:“哎,这叫什么话,我老周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就当交个朋友,咱们多接触接触。” 卢向东对全峰做了一个有些困惑的表情,全峰叫他安然处之,开口说道:“周老板,有的事再怎么接触也不会改变的,您要是还想谈,那您就想清楚,我只跟卢老板签约,这点肯定不会变,要是您觉得这样不行,您也就别费力气了。” 周老板略有些尴尬地小声嘟囔:“哦,是,是吗……”不过随即他又打起了精神,说道:“没关系,天下哪有一锤子的买卖,咱们再商量嘛?” “我这个就是一锤子买卖,别的细节你们随便商量,这个不行!”全峰的语气不容置疑,见周老板犹豫着站在原地,不再跟过来,全峰一拽卢向东的胳膊,低声说道:“走吧,别再回头瞧他了。” 卢向东已经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既然如此,签约不成就再想别的出路,便配合着全峰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间走去。 站在门前等电梯的时候,u看书 .uuanshu 他叹了口气,看来这运作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要告吹了,他望着全峰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件事他怪不得全峰,若不是全峰面对“肉龙”时的精彩表现,他或许根本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面对面地跟那个过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周老板谈生意。 不过他还是暗自叹了口气。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总归是有些失落的。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一回头,周老板出现在电梯间门口的身影又将脚步放慢了下来,笑道:“买卖咱们还是要做的,我就依全峰说的,不跟他签个人的合约。” 卢向东猛地转头望向全峰,对方这时正对着他做鬼脸,他这才想起来,在这个小子还是八岁的时候,就曾经帮他拿下了冥顽不灵的秦学勇。 原来他一点都没变,只是容貌的变化和强壮的身体,让他忘了这小子原来可是一个人精。 全峰碰了碰他,示意他是时候去跟周老板谈判了。 周老板见卢向东和全峰终于对他露出了笑脸,也大松了一口气,继续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咱们来商量一下我们精英拳馆跟你们勇者俱乐部的对等合作关系吧?” 223 拼酒 从精英拳馆那阴暗略带潮湿的地下训练场回到地面,没有了头顶上时刻嗡嗡作响的排风扇,娇艳的春阳照在脸上,让全峰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卢向东在他的身后,搞定了合作签约协议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甚至于个头都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最终精英拳馆与勇者俱乐部签订了合同,美名其曰地确立了双方的战略合作关系。 事实上,签约的双方各自心理都清楚,以他们的规模和各自在国内拳击圈儿内的影响力来论,根本不可能构成对等的合作关系。 精英拳馆占据地利之便,哪怕是成立的时间仅仅比卢向东的勇者俱乐部早了那么两三年,就已经在国内拳击方面称得上是顶尖的龙头了。 至于他们的装修为何如此简陋,也算是在层面上证明了他们在使用资金方面是秉持着“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个理念,在保障基本训练设施和比赛场地的完备之后,任何花里胡哨地装饰都不需要有,余下的钱都用来签约拳手了。 他们给选手的签约费从设立之初就一直是国内的第一档,只要他们看中的选手也舍得花大价钱去砸,不过由于国内比赛环境总体上比较凋敝,这个大价钱最高也没有多高就是了。 无论怎么说,勇者俱乐部与精英拳馆比较起来,体现出的差距是全方位的,而将这些差距磨平,让周老板愿意跟老卢以对等的身份谈判的关键就是全峰,或者说全峰的实力叫周老板起了爱才之心。 在谈妥了合约之后,周老板竟然真的提出要带二位“远道来的客人”逛一逛燕京,这本来不过是两人想要离开精英拳馆的托辞,现在被人家摆上台面来认真地邀请,反而让这二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卢向东倒有了些急智,推说道:“本来是想要逛一逛的,但是既然新合约签订,也就不需要去看风景来散心了,还是抓紧时间回朱山安排下一步工作要紧。” 一句话说既体面,又顾全了对方的面子,向周老板暗示这次合约若是签不成,他也是要去看风景散心才能排解忧虑的,还表现出了做为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应有的敬业精神来。 周老板果然十分受用,当即用现金将二人的火车票留下,回头安排人去退掉,又叫吕方给他们两个定了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回朱山,余下的半天说什么也要留二位一起吃顿便饭。 周老板盛情难却,二人不好再三推脱,毕竟对方摆出来的诚意已经将他们所有的借口都给挡掉了。 当天晚上,周老板带着俱乐部诸位选手在燕京饭店订了个包间宴请二位,直喝了个昏天暗地,一醉方休。 席间擂台上的手下败将纪春龙一看也是个敞亮的人,擂台上打输了,酒桌上却不服输,直拉着全峰拼酒,结果到底是全峰年轻力壮,常年高强度的训练让他的血氧含量远超常人,叫纪春龙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倒地不醒,后来此事在精英拳馆的后辈之中传为美谈。 另一位喜欢挑事的正主也没闲着,趁着全峰跟纪春龙拼酒拼得头昏眼花的时候,郭远在一旁一个劲儿地添油加醋,见别人都没注意他,便不停地追问全峰周老板给他的签约费是多少钱。 全峰在放到了纪春龙之后,用一双惺忪地醉眼瞧着郭远,大着舌头说道:“你一个劲儿地说话,我们俩喝了多少酒,你就说了多少话,你也喝,什么时候追上我俩了我就告诉你。” 周老板请客时只说是招待两位新的合作伙伴,对于合作的形式和细节并未对这些选手们仔细提起,召集大伙一同作陪也并非强制性的,但是他一发话,哪还有不愿意跟老板多走近一点的,于是人到得也算齐全。 这郭远来却并不但是为了给老板面子,而是急切地想要知道新来的这两个家伙到底有多大的分量能让老板亲自出面请客吃饭。 在这种行业里,实力就代表了分量,分量就对应着金钱,他要掂量掂量老板给全峰的这个钱到底值不值。 如果全峰一来,便拿到了现有最高档次的钱数,那他郭远也得去找周老板重新商量个价钱了。 他一心想摸全峰的底,在酒桌上想要换取已经醉酒了的人的信任便只有满足对方的要求,他把心一横,抓过一瓶未开的白酒,以手做刀横着将酒瓶口打断,一仰脖,酒液顺着那断口直接灌进他的嗓子眼。 不到十秒钟,吹完了一瓶56度的白酒,将空瓶子往桌子上一墩,对全峰说:“追上了,你告诉我吧?” 全峰微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桌面上摆着的空瓶子,他和纪春龙两人面前,一人摆着两个空白酒瓶,uu看书 .ukasu 还各有十几瓶空啤酒瓶像长城似的整整齐齐地码在酒桌上,“还有。” 郭远舔了舔嘴唇,嘟囔道:“你他妈真喝多了假喝多了,记得倒是清楚。” 他站起身来去抓新的白酒,结果刚起身到一半,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顺着桌面出溜到地上打起呼噜来。 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白酒不能喝急,一口一口抿着喝,就着下酒的小菜,有人能自己喝个两三瓶,从头天下午喝道第二天上午,可就是同一个人,要是让他一口气吹完一瓶,用不了十秒,当场就得睡过去,而且睡着了做梦吐自己一身都不带醒的。 这郭远就是这么个情况,仗着身体强壮,年轻气盛之下被全峰稍微一激便自己把自己灌躺下了。 全峰虽然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可早年跑销售混过的酒局认真算下来,也未必就比这一辈子上的擂台少了。 接着酒劲,他也大发感慨,回想起过去的那段日子,他将郭远当做美女抱在怀里的那瓶白酒拽过来,悠悠然拧开瓶盖,给自己又倒了半杯,放在鼻子下晃了晃,闻一闻难得的正品五粮液的香气,小啜一口,“哥们啊,这酒局我当年奋战的擂台了,你那点心思,嗝,还是早点睡过去吧,要不然,小心伤着你自己……” 224 短信的那1头 从燕京回到朱山,全峰和老卢带回的不仅有和精英拳馆定下的合约,还有宿醉。 两个人一身酒气的下了飞机,宿醉头痛加上高空低氧让他们一路上谁都懒得说话,默默无语地坐着计程车回到了勇者俱乐部。 卢向东最终带回来的这份合约还算不错,周老板听说老卢居然召集到十几家俱乐部来联合办比赛,对于跟他对等合作的兴趣又高了不少。 周老板略一思索,便在合约中写明了要将老卢所办的比赛纳入到整个联赛体系当中去,不过其他的小俱乐部并不会直接参与到精英拳馆所在的全国级别的联赛当中去,而是与朱山市其他的拳馆、俱乐部一同组建成全国比赛下属的地方赛。 也就是说,卢向东前期的努力和投入并没有白费,他还是为朱山那些拳馆们搏得了一个出路。 而地方赛各级别的最终优胜选手则可以用勇者俱乐部的名义去参加全国级别的比赛。 这一点上,朱山的各个拳馆一定会有些异议,谁都想要借此机会给自己的拳馆扬名,但这一切还需要卢向东去做下一步的思想工作。 毕竟勇者俱乐部能有参加人家联赛的资格就已属不易,何况这些没什么实力的小拳馆们呢,对他们来说,老卢只需要保证联赛的奖金全都发到他们手里,并且在拳手的裤衩上印上他们各自俱乐部的名字大概就能解决。 唯一有些棘手的,还得算是大地俱乐部。 要想拿下他们,还得看看大地的老板会提出什么条件,如果实在不行,这个游戏大不了只能不带他们玩了。 其实,在这份合约里,周老板还埋了个暗雷在里面,他做这一切的终极目标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依旧想要得到全峰。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通过允许老卢办起这地方赛来,然后等到地方赛的选手在他们那一级别的比赛中花重金将人挖过来。 如果能直接挖到全峰是最好,就算是挖不到,看到身边那些不如自己的选手挨个赚到比自己更多的钱,哪怕全峰现在表现的再坚定,周老板也不怕到时候他不动心。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利益面前,变得最快。 这个时候的老卢和全峰还沉浸在终于将合约带回朱山的放松当中,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深想。 老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比较复杂,而对于全峰来说,他现在首先要想的就是如何混过何晴这一关。 他昨天喝得太多,以至于早上出门时洗过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依旧难掩酒气的侵袭,坐飞机的时候不要说其他乘客,就连训练有素的空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不为人察觉地皱几下眉头。 像他现在这样回去,绝对会穿帮,何晴不是傻子,而且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对她宝贝儿子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是要加一百倍的关注的。 不像卢向东,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考虑怎样将联赛办得有声有色,全峰这一路上思索着蒙混过关的借口。 尽管两人脸上的神情差不多的凝重,含义却大不相同。 不过,卢向东将全峰的表情看在眼里,却误以为全峰也是在为比赛的事情发愁,便安慰道:“小峰,没事的,比赛的事你不用发愁,叔相信你的实力,你也见着他们那几个人了,你别看他们那样,你以前在体制里可能不知道,那也是在全国都排的上号的选手,可是跟你的实力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你就放心训练,保持现在的水准,到时候妥妥地把奖金赢回来。” 全峰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疲惫地抬了抬眼皮,说道:“老卢,我愁的是我妈……” 卢向东一听,刚刚还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的脸庞突然间黯淡了一下,立刻又打起精神来,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对全峰说道:“没事的,叔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叔还要忙比赛的事,就现在这里下车了,”说着他把足够送全峰回到家的车费递给司机,又见全峰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拳馆待会?发发汗,再把汗味儿散一散再回家?” 全峰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妈要知道我回来先奔你这,以后我就再也出不来了,我妈他们那个卧室下面可没有雨搭给我跳。” 老卢点了点头,终于表示爱莫能助,下车走掉了。 司机师傅在后视镜里问全峰,“咱们走吗,去小区?” 全峰无言地默认,出租车发动了起来。 在汽车快要行驶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他掏出来一看,竟是上次那个陌生的号码,它果然又发来了短信,这次的信息很简短,上面写着,“京城之旅可有收获?” 全峰一个激灵从后座上坐直了身体,动作幅度大的让司机在后视镜里诧异地瞧了他一样。 “你到底是谁?”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全峰当然记得,只要他定下时间,便能知道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可对方目前没有任何理由让他去见,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无聊的猜谜游戏,至于谜底是什么,他根本就不在乎。 需要对身份这样遮遮掩掩的人,不是闲的过于无聊,就是心怀歹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全峰都没必要去见。 他将手机屏幕上编辑到一半儿的短信全部删除,正要按下关机键来换取回家之前最后的片刻宁静的时候,也许是对方见他沉默太久,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燕京好玩吗,新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全峰将关机的手指从按键上拿开,uu看书 .uuksu 重新调出那个在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信息,仔细读了一遍,他没有看错,对方确实问了他燕京和比赛的事情。 这人竟然对他的形成了若指掌。 全峰琢磨了一会儿,出租车已经停在了他家楼下,司机师傅回过头来示意他该下车了,全峰向他打了个招呼,将短信发出去。 “老卢?老秦?你开这样的玩笑有意思吗?” 对方没有回应。 “你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的话,一个在暗处对他的形成了若指掌的人的用心恐怕不能说是好,这个人就变成了一颗潜在的定时炸弹,不及时拆除的话,说不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你定下时间,来见我,自然就知道。” 还是一样的说辞,这根本毫无进展。 全峰摇了摇头,突然灵机一动,对方不是说要他定时间吗,如果对方非要引全峰露面是想要做什么坏事的话,那么让他准备的时间越少越好,不如干脆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 全峰打定了主意,确认自己身上还有些零钱,便找到那条写着地址的短信翻出来递给司机师傅看,“师傅,去这个地址。” 225 福利院里的老熟人 出租车行驶到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时,全峰给那个陌生号码发去了短信。 “我马上到,你在吗?” 对方似乎是被全峰的突然袭击震惊到了,半响没有回话。 全峰叫出租车停在路边等待,心想也许对方不过是玩了一次有些无聊的恶作剧,又或者对方给的地址不过是个幌子,只是单纯地想耍耍他而已。 他在脑海里琢磨着各种可能,时间却在流逝着,就在出租车司机都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手机短信声音响起,全峰拿起手机一看,“在,来旧仓库。” 全峰付了车费走下车,出租车在他身后一骑绝尘地去了。 他环顾四周,21世纪初的朱山市并不繁华,在郊区的这个位置更可以称得上是人烟稀少了。 在他的右手边是整条街道唯一的一幢楼房,也仅有五层楼高,旧式的玻璃渣外面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翡翠色的光芒。 这座楼大概就是全峰印象中的那间已经倒闭了的纺织厂,神秘人所说的旧仓库或许就在楼房后的场区里。 全峰向楼房的方向移动,很快就看到楼房大门处贴着的白色招牌已经掉了漆,模模糊糊地还有朱山第二纺织厂的字样,不过同时也能看到,紧挨着这块旧的招牌还挂着一块新的招牌,上面写着“清风福利院”。 全峰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名字的来历,在他的印象中这大概是一家民办的福利机构,专门负责收容一些家庭富裕,儿女却无暇照顾的老人,亦或者是收养一些孤儿的同时为他们寻找养父母。 由于他们的存在为政府填补了这方面职能的空白,所以在舆论上,经常能听到对他们的良好评价,在社会上也有很高的威望。 但是像这样的单位对于全峰来说,从来是只知其存在,却不知它在何处,要说让他认识这里面的人则更加是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他走进楼房大门,一股在医院常见的来苏水味道扑鼻而来,楼道里清冷阴森,甚至不像有人常在这里工作的样子。 他见到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像医院一样的白色褂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像这幢楼内的环境一样冷冰冰的,见到他也不过是木然地无视掉,好像他并不存在似的,只专注于做自己手里的工作。 全峰没想到这家常在电视上听说的福利院里面居然是这个样子的,那些在电视上笑容可鞠的年轻护工们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全峰拦住硬着头皮拦下一个手里捧着纱布和铁饭盒的女护工,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旧仓库的地方?” 那护工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反问道:“你是哪的?” 全峰被问得有些局促,他来这里实在没什么正当的理由,所凭借的也不过只有那一条短信而已,况且,他还不知道找没找对地方呢。 于是他只好将手机掏出来翻到有地址的那条短信对准她。 起先那护工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戒备,见到他掏出来的是个手机,表情才放松下来,将眼睛凑过来读了半天,说道:“哦,是我们这,你从这楼的后门出去,沿着水泥路一直走,走到头就是了,你这手机不能拍照吧?” 全峰有些疑惑,随口应道:“不能。” 那护工闻言不再理他,摆摆手抓着铁饭盒径直去了。 全峰按照她的提示,在楼道内穿行而过,看到两侧偶尔开着门的房间里坐着枯树桩一样的老人向他投来无精打采的一瞥。 整个建筑的环境压抑得让人直想叫出声来,全峰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这种感觉知道走出楼房,阳光再次照在头顶的时候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很快就看到了护士口中提到的那条水泥路,上面的水泥早已酥得掉了渣,一些细小的碎水泥块就在全峰的脚下与地面产生摩擦,咯吱作响。 水泥路不长,但是却沿着两侧的树林拐了两道弯,在它的尽头出现了一块不大的水泥空地,空地中心的那幢建筑应该就是短信中提到的旧仓库了。 空地周围四下无人,一整个冬天积攒下来的枯树叶被春风吹动,在仓库门前打着卷刮过,让这里到像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秘境似的。 全峰快步走到仓库门前,将那扇大的不同寻常的铁门推开一道缝隙,门轴上粗壮的合叶发出刺耳的叫声,他从缝隙中探进头去,却意外地发现仓库里面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破败,相反,即便是在白天,仓库两侧还有窗户的情况下,也依然点着最明亮的白炽灯,将整个仓库内的细节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光亮让全峰因对方故弄玄虚的神秘气息儿产生的紧张感缓解了不少,他出了一口气,推开大门走进去,却见到仓库的内部早已被重新装修过,要说起来,其实更像是一座设施稍微简陋一些的室内体育馆。 在仓库内部的四周也一样有着像体育馆一样的环形座椅,只不过看上去样子有些老旧,甚至有些塑料凳子已经从原本的红色变成了粉白色。 环形座椅中间是大片的空地,空地也被分成了几块区域。 全峰一走进门的地方是老年人常爱玩的门球场地,用塑料围栏划出简单的区域,门球门按照顺序直接钉在水泥地面上。 抬头向里面望,在仓库的最深处似乎有几个人影,那大概就是全峰这次来到这里要找的人了。 谜底就要揭晓,让原本并不怎么在乎的全峰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跳了几下。 他快步向那几个人群走过去,uu看书 .ukansh 那些人好像刻意地没有理会大门带来的响声,自始至终也没有人向他这边看上一眼。 全峰穿过那片门球场,又走过两条横着设置的篮球场,才看清那几个人所在的地方竟然在场地中间摆放着一方擂台! 擂台的外围同样用塑料围栏与过道区分出来,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正在进行的一场拳击比赛当中。 国内也有黑市拳? 这是全峰跳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可是再走近一些,发现他想错了。 那些围观的人见他进来,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简单地致意了一下,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比赛当中去。 全峰也向那擂台上望去,这一下却让他有些大惊失色。 只见擂台上的两名运动员都坐在轮椅上,两条轮椅兑在一起,用铁链锁住,那两名运动员正在拼尽全力地向对方进攻! 全峰心中不由得一颤,他想再走近些,裁判却在此时吹停了比赛,绑在一起的锁链被揭开,其中一名运动员擦了擦他满头的大汗,抬眼向全峰望了过来。 这双眼睛全峰永远都会记得。 孙佳! 226 还债 见到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旧日的时光好像一下子涌进了全峰的心头,人的过去总会在未来某个时间节点重新找上门来。 全峰调整了一下情绪,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孙佳,他在孙佳被卢英南砸断了腿之后,就对他再也生不起厌恶之情了。 “你来的很快。”孙佳将轮椅划到擂台的边缘,举高临下地看着全峰,用手挡掉了旁人递过来的水杯,“你看我这个擂台怎么样?” 此情此景,全峰的喉咙有些酸涩,也只得开口,由衷地称赞,“还不错。” “可不是嘛,还不错,跟你们灯光璀璨的擂台没法比,但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孙佳的双手在两膝上方摊开,“确实还不错,是吗?”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全峰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这样一个人,虽然对方是断了腿,可是腿不是他打断的,让他断腿也并非他所愿,何况,那时候是孙佳在找全峰的麻烦。 “对不起?哈哈哈哈!”孙佳在擂台上笑,其他的人全都板着脸,默然地看着他们二人,“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了,你的一句对不起,能把我的腿还回来吗?” 全峰感到无地自容,确实,无论对方曾经是个多么混蛋的家伙,可是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几岁,却已经当了九年的瘸子,而且还将继续瘸下去,无论怎么样,这个惩罚对他来说也太过沉重了。 他只好选择沉默。 孙佳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觉得我叫你来,就是来欣赏我的惨状的吗?” 全峰忙说:“不,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哪怕是你……你的腿这样,也不是我当初所愿,我当时并不知道卢英南会那么做,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为了去给省队教练试训而急着走掉,也许你就不会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挺好,倒是你,你去给省队训练又能怎么样,你现在还不是被他们给踢出来了,像一条丧家犬一样,现在居然要去求着别人才能够打比赛,你以为我不知道国内的所谓职业联赛是做什么的吗,全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从小进不了体制的局外人,一帮业余的职业选手,一群可悲的流浪狗聚在一起永远也还是狗,你现在要去跟他们同流合污了,你比我还可怜,你自己居然都没意识到吗?” 孙佳的一席话让全峰涨红了脸,他很想去反驳,可是他在燕京的所见所闻告诉他,孙佳说的才是对的,老卢口中所说的那些顶尖选手根本都是互相吹嘘出来的,如果真的是顶尖选手,就不会在平时抽烟喝酒糟蹋身体,也不会在擂台上一碰就倒,更加不会在饭桌上还一心想着怎么能从老板的兜里掏出更多的钱来。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不论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努力的,我确实应该像你一样,嗯,这个样子还在打拳,我……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提,我会尽力想办法帮助你的。” “哈哈,哈哈,哈!”孙佳厉声干笑几声,又对周围的人说道:“他说他要帮助我,小崽子,你觉得我用你帮忙吗?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帮忙?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帮助你自己吧!” 孙佳眼中精光一闪,擂台下的那些人将全峰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地瞧着他。 全峰在他们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见对方露出明显的敌意来,反倒放松下来,笑道:“你想怎么样?打我一顿出气?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的话,那你就尽管来吧。” 孙佳冷笑一声,歪着脑袋看他,终于哼出一声,说道:“你这回倒是有种了,要是还像上次似的那样想跑,今天恐怕就不好收拾了,你们让开吧。” 围住全峰的人听到孙佳一声令下,居然听话地让开了,全峰不禁有些怀疑起他们的身份来,他也看到那些人的背后鼓鼓囊囊的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大概就是一些钢管片刀之类的家伙,这让他对孙佳的印象再次沉入海底。 “你上来。”孙佳一指全峰,随后叫人推着他的轮椅到擂台另一侧,摆出一副等待的样子看着全峰。 事到如今,全峰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一张手,抓住擂台边的场绳,翻进了场地之中。 孙佳旁边的人给全峰推过来一张轮椅,孙佳对他一点头,“坐下,敢跟我打一场吗?” 全峰有些错愕,他万没有想到孙佳提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要求,还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你不敢吗?” 全峰环顾了一圈他的人,这才发现有些人的样貌十分眼熟,大概是那年在体育场外围剿他时的那些人,他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之中仇恨的成分其实很少,更多的其实是……轻蔑? 全峰扯过那张轮椅,一屁股坐在上面,说道:“来吧,你说怎么来就怎么来!” 孙佳身边的人当即走过来,将全峰所坐的轮椅与孙佳推做一处,两个人的膝盖几乎顶在一起,全峰亲眼看着那人用一把小连锁在这种特质轮椅的把手上突起的铁环上穿过,将两人的轮椅锁在一起。 这种轮椅拳击全峰以往从来没有接触过,坐在那轮椅上,只觉得全身都被束缚在一起,两只轮椅又是以这样的方式固定,拳击寻常使用的技术当即废了大半,他正在轮椅上不断地调整坐姿的时候,孙佳笑了,“小崽子,准备开始了。” 全峰一愣神的功夫,旁边的人便吹响了比赛,孙佳当即一记直拳砸了过来。 这记直拳由于没有双腿帮助发力,uu看书 ww.uukansu.om只靠腰身的力量旋转发力,实际上的威力比普通直拳小了很多,可是全峰乍一坐上这样的轮椅,见到对方直拳打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后摇闪,猛一发力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是坐在轮椅上的,他又不能直接站起来,即便别人不说,那也绝对是犯规动作。 结果,他就硬生生地吃了这一记重拳。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孙佳的第二记直拳已经接踵而至,紧接着就是第三拳、第四拳……全峰在用脸接了对方五记拳头之后才将抱架抱紧,将脸紧紧地贴在小臂内侧,这才将对方雨点似的拳头隔绝在拳架外侧。 孙佳的拳头却依旧不停,他双手交替挥拳的速度几乎可以与省队拳速最快的家伙媲美,虽然这也是由于少了腿部发力的动作让出拳变得更加迅疾,但这个速度对于他这样条件的人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的动作幅度带动两个轮椅一起晃动了起来,全峰这才知道为什么要将两个轮椅固定住,不然以双腿残疾的选手条件,如果不栓在一起,很可能会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让轮椅翻车。 这时候孙佳越打越激动,他一边儿挥拳,一边叫道:“还手啊!你不是厉害吗?以前每次都有人帮你,现在就你自己了,来啊!我看你到底有多厉害,这场架是你以前就欠我的!” 227 值得 全峰再怎么样也是专业运动员出身,他能被一个残疾人压制成这样,也不过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份躲不开的亏欠所致。 事实上,如果这种程度的恩怨能以这样的方式就能了解,全峰倒是愿意就这么让对方打一顿算了。 反正孙佳的拳头实在是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哪怕他已经是拼劲了全身的力量在挥拳,脖子上的青筋暴涨,一直连到太阳穴上,也改变不了双方实力上的等级差距。 可孙佳口中却不依不饶,一边挥拳一边叫道:“你还手啊!你还像原来那么懦夫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跑掉算了?!” 对方不仅在身体力行地想要击溃全峰,同时也在用言语不断地冲击着全峰的心灵。 全峰透过他的癫狂,却只觉得他是那么的可悲又可怜。 终于在孙佳不断地要求之下,全峰决定做出一个了断,如果他这样一直忍耐下去,恐怕对手今天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 既然是面对过去,就要挺直了腰板好好地面对。 他也不管对方的拳头是否露出破绽,亦或是拳头之间是否有他出拳的空间,他就那么直接出拳了。 他的拳头撞开了对手挥来的手臂,直奔孙佳的面门而去。 全峰的臂展有两米出头,在这种腿挨腿,脸贴脸的对攻比赛当中,这不算是什么优势,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是恒定的,在这个距离之内尽量长才是最有优势的臂展,哪怕是短于这个距离也还会有速度上的优势。 像全峰这样的臂展,不仅让他难以施展,命中目标的机会大大地下降,而且拳速也会因此而受影响。 不过这些因素对于全峰这样在全国拿过多次冠军的选手来说,一旦让他适应了这种比赛形式,就会很快地占据绝对的优势。 他只用了三成的力量,拳速极快,落点极准地砸在了孙佳的面颊上,惹得孙佳的同伴们一阵惊呼,甚至有人想要冲上擂台来,却被他身边的人半途拦住了。 全峰的拳头停留在孙佳的面颊上,看起来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孙佳的鬓角上有一滴汗珠滑过,斜楞着眼睛隔着他的拳锋瞧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全峰轻吁了一口气,将拳头放下,抬头对旁边充当裁判的人说:“解开吧。” “等等!” 孙佳大腿猛地发力,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却很快就支撑不住身体,径直扑倒在全峰的身上,全峰的轮椅向后仰倒,两个人一起从轮椅上翻过去,两个轮椅拧着麻花一起将两人扣在底下,孙佳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同伴们这下慌了手脚,连忙冲上来,将两人从轮椅下面拖出来,又有人将轮椅摆正,几个人双手将孙佳架起来,轻轻放回在轮椅上,其他的人结成了一面人墙,挡在全峰和他之间,对着全峰怒目而视。 孙佳拍着轮椅扶手,叫道:“你们让开,让开,让我跟他打!” 全峰虽然被砸了一下,身上生疼,可这点小伤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还不如正式比赛的时候被人打得伤重,他径向那面人墙走去,在两个不情愿的人中间硬生生地挤过去,蹲在孙佳的面前。 认真地望这孙佳的双眼,轻声说道:“为什么?” 孙佳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打?现在是这样,以前呢?从最一开始,你为什么一直要跟我打?” 这个问题让孙佳一直充满怒火的眼神变得迷离了起来,随后他面部肌肉开始剧烈地抖动,再之后,他的整个精神都崩溃掉了。 这个在失去双腿都没有落过泪,自诩是一名硬汉的大男孩,终于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哭的天崩地裂。 仅仅是因为一个问题。 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或者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没有意义。 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丢了他的双腿,丢了美好的青春,甚至以后还要丢掉他的人生。 他原本也和全峰一样,或者以他的实力,至少可以像马涛那样,用的一身格斗技巧换来一个还值得憧憬的未来,可现在,他想要做个普通人的机会都已经彻底失去了。 他为自己感到不值,他又怎能不哭? 全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打算转身离开,给这个终于醒悟过来的大男孩一点私人的空间。 “等一下!” 孙佳压抑着哭腔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全峰站住脚,缓缓转身,平静地望着他。 孙佳仰着头与他对视,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说道:“你小心一点,还有人想要对付你,他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全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就知道了这次的谜底是谁,不过他没有急于开口向对方求证,而是露出了微笑,说道:“谢谢你,你多保重,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全峰在耳边用手指比了个电话的手势,随后离开,没有再回头。 …… 沿着水泥路原路返回,穿过福利院破旧的大楼,u看书uukans 重新走在街道上,正是下午行人稀少的时间段,此地偏远,等了许久没见出租车路过。 好在朱山市也不大,全峰好久没有在家乡的街道上走过了,他决定一路小跑回家,刚好给自己这因打斗而产生的满身臭汗找个合理的借口。 哪知道走过不到半个街区,天空中淅淅沥沥地落下雨点,一个喘息的功夫,天边惊雷大作,雨如瓢泼而下,将全峰整个人淋了个透心凉。 他连打两个喷嚏,脚步却停了下来,回头望去,纺织厂的旧楼在雨中只剩下一个轮廓,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个旧仓库了。 这场雨让这整场邂逅如同一个早该醒来的梦,只是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突然得让全峰毫无准备。 他既然已经淋透,索性手抄进裤兜,大踏步地在雨中前进。 哪怕他知道在这场过后,依然还有人在未知的地方等着他,可他从来无所畏惧,旧日的仇怨已了却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只会躲在暗处的影子。 那个他只知外号叫杨老二的少年,在经过九年的酝酿之后,又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样来呢? 全峰用手接着雨水,露出璀璨地笑脸,这场雨来的真好,将他身上的酒气彻底冲刷干净了。 228 去外面请对手 回到家中,何晴大呼小叫地按着全峰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一个劲儿地埋怨他这么大个人了还缺心眼儿似的去淋雨。 全峰憨笑着钻进浴室,将余下的内衣裤丢在外面,何晴嘴里念叨着却依旧在地上捡起他的湿衣服放进一旁的洗衣机里。 热腾腾的淋浴一冲下来,任何烦恼都和身上的寒冷一起被冲走了。 从门缝里望着何晴忙碌的身影,全峰彻底放松了下来,家里终归还是要比省队什么都得自己干的宿舍强。 不知不觉,他居然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这一周总算过去,回到学校之后,由于有了乒乓球队的幌子,他每天也能够提早出门,还能跟着一起上一些有强度的训练,终于日子比单纯地坐在教室里好过了一些。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就在全峰忙着跟校乒乓球队训练的同时,老卢的比赛也开始有了眉目。 最初愿意跟他一起干的俱乐部听说他们的比赛要做为全国比赛的次级联赛之后,干劲立马充足了不少。 他们谁也不是傻子,在朱山这个小地方,打拳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而一旦要是有选手从自己的拳馆起步,最终在全国舞台上打出名堂,以后就算再也不参加比赛了,光靠这个名气就能多卖出多少会员去。 他们的态度一旦积极起来,向来作为勇者俱乐部死对头的大地俱乐部也只好服软,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除非大地俱乐部能够也变出一个大伙都能任何的全国级别的比赛出来,否则他们再做任何干扰比赛的举动都是在挡整个朱山市格斗界的财路。 能将买卖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也不是傻子,于是大地和勇者相安无事,老卢靠着这一纸合约打通了整个朱山市的活路。 比赛筹备的进展很快,在他们回到家的第二周,老卢就已经准备在他的勇者俱乐部里的场地开始系列赛的揭幕战了。 卢向东也不傻,知道今天的这个局面来之不易,比赛用了双淘赛制,由于各自的拳馆都有选手参赛,每个对手要碰面两次,他干脆借鉴了足球篮球的主客场形势,揭幕战由于系列赛的第一场比赛,自然是放在勇者俱乐部的场地,可之后的比赛便是哪个拳馆参赛由哪个拳馆出场地,实在没有合适场地的可以向第三方的拳馆借用场地。 他这规则一出,又一次获得了诸拳馆的追捧,这个举动不止是谁承办比赛那么简单,大伙都知道,这比赛的声势一造起来,就会有很多市民去现场观赛,这就是变相在给他们的拳馆拉客人,如果比赛成功的话,这是对整个朱山市格斗以及健身行业一次大的促进。 老卢终于又有些当年在体育馆和广场双场地办比赛的意气风发的劲头了。 到了这地步,全峰自然也不能掉链子,该出席的比赛绝对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而耽搁了。 李晓琪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从来都不搭理全峰,好像多看他一眼就难受似的,可是到了周末,照理还是来给全峰打补课的幌子,将他从何晴的严防死守下解救出来。 交通工具也依旧是卢英南的出租车,别看南哥这车只是个二手的夏利,可能是他在潜意识里将这车当成了李晓琪的专车,将里面收拾得一丝不苟,该贴装饰的地方贴装饰,该套座垫的地方套座垫,好好的一个大男人,选的还都是可爱风的小配件,他还生怕别人看出他的心思来似的,可实际上他那点心思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这次李晓琪倒没半路使性子闹着要下车,到了俱乐部全峰才知道,原来今天的几场揭幕战当中,次中量级的那场比赛,代表勇者俱乐部出战的居然是他的小学老师、她的父亲,中年男子李卿源。 李晓琪再不想跟全峰多待,也不能不给她的亲爹面子,何况全峰能够想象得到,以李卿源在家中的地位能够说动他的母老虎允许他出战,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全峰竟然在心中发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慨。 一进了俱乐部大门,李晓琪便像不认识全峰似的快步走开,赖在李卿源身边不肯走了。 李卿源也乐得见女儿跟全峰这个惹祸精如此坚定地划清界限,跟别人吹牛逼的主题也从自己如何半路出家刻苦训练才走到这一步,转移到了他的宝贝姑娘多么懂事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被他揽着的女儿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偷着往全峰的方向瞄。 即便是卢向东这样的大喜日子,卢英南也没有踏进勇者俱乐部的大门,不过他倒是下了车,将他车上的两个人送到大门口,在俱乐部那巨大的旋转玻璃门外向里面张望了许久,却在不知什么时候转身离开了。 全峰站在俱乐部前台边的空地上,见他们两个各自都有了去处,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件事情,他在忙忙活活的工作人员之间穿梭,终于在二楼训练馆旁边充作仓库的小屋找到了正在指挥员工向外搬塑料椅子的卢向东。 见到全峰出现在门口,老卢便又敦促了已经忙得四脚朝天的工作人员两句,才拉着他出门,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 全峰看着那些在训练大厅里穿梭来往的人们各个脸上都挂着忙碌,便问道:“老卢,你这是搞什么呢?” 老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也怪我心急,本来比赛顶在下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不是这么回事吗……”他说着咽了口唾沫,略有尴尬地瞧了一眼全峰,继续说道:“比赛是双淘,这我不给你发过短信吗,可是后来你猜怎么着?嘿嘿……” 全峰一听他这样干笑就知道准没好事,猜道:“怎么了,又有人捣乱了?” “没,那倒没有……” “那你这是干什么?笑得我发毛。” “嗯,因为确实跟你有关系……” “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你不是还着急呢吗?” “得了,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咱们整个朱山,就没有一个人跟你是一个级别的,开始还有两个,后来听说你两拳把‘肉龙’给干了,就一个都没有了……” “怂包……”全峰话吐出一半儿,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对啊,就是这样,没人跟你打,这比赛办起来了,可是你没有对手,哎,你别着急,我又跟周老板联系了一下,说了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全国范围内重量级的好手都有限,要不然纪春龙四十多岁的年纪还能拿着他们俱乐部第一档的薪水,就是因为人少竞争小啊。” “那他怎么说?” “后来我跟他一商量,老周说把你的比赛改成挑战赛,他去外面请个狠角色,然后来咱们朱山打一场,你……赢了,就能晋级到全国比赛当中去。” 全峰挑了挑眉毛,老卢怕他不乐意,毕竟别人都是按部就班的比赛,到他这儿就换了个玩法,还得叫挑战赛,知道他心高气傲,便赶紧解释,“你别误会,老周说了,他实在不行去请国外的选手来,看书.uukanhu.co 怎么着也得让你这比赛够分量才行,这样不算对不起你那一身本事。” 全峰听他说了这话,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便问道:“那……今天没我的比赛?” 卢向东抿着嘴点点头。 全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就期盼周老板能够给力,找一个像样的拳手过来,不然,像这样的比赛,搞不好又称为别人嘴里的借口,一旦招来的选手实力或者名气不足,就会被人说他要去打全国联赛都得找后门。 全峰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便跟老卢说起了在福利院的见闻,最后说道:“老卢,以后我签约了会有工资吧,你把它一半以随便什么人的名义捐给孙佳他们吧,这事,怎么说我也有些责任。” 卢向东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吧,这些事我早就在做了,不然你以为谁愿意给他在那旧仓库弄那么像样的擂台?” 全峰瞪着眼睛道:“你早知道?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老卢叹口气,说道:“这事是小南干的,我怎么能不知道,这责任也是我应该承担,何必再跟你说呢?” 老卢又捏了他肩头一下,留在他原地发呆,跑到训练大厅继续忙活去了。 229 我带你打拳去 全峰在老卢的办公室和训练大厅之间的走廊里站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地调转方向往训练大厅走,隔着门口的玻璃墙看里面的人如同蜜蜂采蜜似的来来回回,他将已经推开一半的玻璃门又轻轻合上了。 他一路走下楼,由于是系列赛开赛的第一天,连楼下的健身训练区都被这些外来的不知是干什么的人挤满了。 他一眼瞧见李卿源还站在他刚来时的那个地方跟别人扯淡,再仔细一瞧,跟他扯淡的人已经完全地换了一批,李晓琪站在他身体的另一侧,整个被挡个严实,从全峰的角度看去到是能看到她扎的那根大马尾。 全峰想要离开这里,站在门口却不知道该往哪走。 毕竟是跟何晴撒了谎出来的,“补课”的时间还没混够,冒然走在街上被谁撞见了,以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回健身训练区,这里已经没有正经可供人训练的地方了,全被那些外人沾满了,就连不说卧推架,就连墙角的瑜伽垫子都被人搬出来摆了一地,上面坐满了人,还有人干脆就坐在健身球上,一边跟人聊天一边随着球体的弹性一抖一抖的。 全峰只好搬了一摞杠铃片,找了个角落平放在地上,他一屁股坐在上面,杵着下巴发呆,打算混够了时间再回家。 才坐下没一会儿,一双干净的女式运动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抬起头来,见到李晓琪似笑非笑地站在他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全峰望着她略有些惊讶,女孩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一如既往地清新可人,比起穿越回来之前常见的那些浓妆艳抹恨不能五十岁也要装成二十岁的老女人不知要让人心里舒服多少倍。 虽然说她那任性的性格让人有些头疼,可是在足够的美貌面前,这样的小缺点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说不定接触久了还会觉得有些可爱呢。 全峰这么一想,反倒对自己脑中蹦出来的想法感到更加惊讶了,不等他开口,李晓琪抢先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坐着,不去准备比赛吗?你看别人忙的。” 全峰两手一摊,将卢向东告诉他的情况解释给她听,这次轮到李晓琪露出夸张地惊讶神情,叫道:“你有这么厉害?!” “对,我就这么厉害。”说着全峰还坐了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不想却引来了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的侧目,他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手放了下来。 李晓琪见他那窘态不由得呵呵一笑,看起来比平时总板着的那张脸又好看了许多,这笑容全峰不是没见过,可仔细回想起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专门给他的笑容。 全峰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你就打算在这儿干坐着了?” “不然呢?” 李晓琪踮起脚来转回头去,隔着人群见李卿源正与众人聊得口沫横飞,投入地早就把宝贝姑娘不在身边给忘了,便对他吐了半个舌尖做了个鬼脸,转过头来拽全峰的胳膊,谁知道她根本没那个力气,差点反被全峰的体重坠到他的怀里。 她一把将全峰的胳膊甩开,红着脸,怒道:“快起来,还得叫我请你呀!” 全峰挠了挠头发,莫名其妙地站起来,问道:“起来干什么?” 他屁股刚一抬起来,一个在他旁边站了许久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还摆出了一副终于可以歇脚了的神态,全峰回头看他,他还理直气壮地直视过来,说道:“你坐那么半天了,我坐会儿咋的?” 李晓琪也拽全峰,“快跟我走,一会我爸爸看见了就走不了了!”说完转身便跑。 全峰以为她有什么急事,不然也不会一向老死不相往来的她突然就主动热情起来了,于是昏头昏脑地跟着李晓琪一直跑出勇者俱乐部,看她在街面上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他招手,便一路跟上去,随着她身后钻进了出租车。 全峰常年打拳击,又是重量级的,肩宽体厚,他一上车,那汽车便上下颤了一下,整个后排都被他填满了,李晓琪被挤在另一侧的车门边上,委屈巴巴地叫道:“师傅,开车吧,去百货商场。” 司机师傅的车开得不紧不慢,可是后排的空间实在狭小,随着车身的摇摆,全峰无数次地挤向避无可避的李晓琪。 李晓琪涨红着脸,将胳膊肘对准了全峰的腰眼儿架在身边,车一晃,全峰就被隔得生疼。 就这么的,两人跟关在一个笼子里的螃蟹似的,一路支棱着来到了百货商场,一下车,全峰还没站稳,李晓琪就在身后使劲推了他一把,差点让他绊倒在马路牙子上。 全峰毫无防备地吓了一跳,站稳了脚回头怒道:“你干嘛?” 李晓琪付过车费,揉着酸痛的右侧肩膀慢慢地蹭下车,比他语气还要生气地说:“谁叫你跟着坐后边儿的,一点都不自觉,挤死我了!谁愿意跟你挨那么近!” 全峰奇道:“是你叫我出来的,我哪知道你要干什么?” “闭嘴,闭嘴,不准跟我顶嘴,走吧,陪我逛街去!”说着李晓琪也不管全峰乐意不乐意,揽住他的胳膊便往商场里走。 “你今天突然怎么了,我又不想逛街,你想来就自己来呗,拉着我干什么?” 李晓琪把小脸儿一沉,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自私的男人,说陪我逛街你肯定不乐意,稍微一试你就暴露了吧?” “你说什么呢,哪跟哪啊?” “我看你无聊,才把你叫出来的,怎么好像是我错了,你去给我买个甜筒,算是你给我赔礼了,不然你就这么回家吧,我去逛街,咱们以后就当真的不认识算了,枉我还主动来跟你说话。” 说到后半句,李晓琪居然透出了委屈来,全峰一下子麻了爪,在这大街上要是把这么个漂亮姑娘惹哭了,自己一定遭到千夫所指,于是赶紧讨饶:“行行行,算我怕你了姑奶奶,你要吃什么味的?” 李晓琪立刻毫无衔接过程地喜上眉梢,“草莓味的!” 全峰不情不愿地跑去给她买来,uu看书ww.uukanshu 又不情不愿地将甜筒递到她手里。 “谢谢啦!”女孩接过来,美滋滋地舔了一小口,却见他就只买了一支回来,好奇地问道:“咦?你怎么不吃?” 全峰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东西热量太高,吃多了身材走形,我现在训练量本来就不如以前了,饮食上再不节制,很容易发胖。” “会胖!?”李晓琪惊恐地瞪圆了眼睛,重新审视起眼前的甜筒来,她瞄了一眼全峰的表情,大概在斟酌要不要把这美味恶魔送给全峰,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使劲地舔了一下那支甜筒,没舍得送,也没舍得扔。 “这么说来,你真的很喜欢打拳,就现在这样了你还想着保持身材呢?”由于舔得太过用力,李晓琪的嘴角挂上了一滴奶油却不自知,样子还有点可爱。 全峰给她指了指,看她小心翼翼地用中指肚将那滴奶油抹进嘴里,还在一瞬间吮吸了一下手指,动作连贯地比他的组合拳还利索。 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李晓琪对见他这痴汉样立刻翻了个白眼,随即眼珠一转,说道:“你不是愿意打拳吗,那本姑娘今天就让一步,不逛街了,我带你打拳去!” 23〇 恋爱的臭味 “你带我打拳?你带我上哪打拳?” 李晓琪二话不说拉着全峰的手就往商场里走,“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还长这么大个子,又这么沉,别问了,跟我走。” 全峰拗不过她,只得任她拽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突然间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穿越回来之后,第一次正经八百地摸一个姑娘的手。 他望着李晓琪那条大马尾在眼前跳来晃去的,偶尔露出她白嫩的侧脸,还有两支晶莹的小耳朵,心突突地猛跳了两下,登时出满了一手汗。 理智的人相信科学,愿意将一切现象都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最新的研究理论是说人会恋爱是因为在适当的年龄就会分泌适当的激素,青春年少时就适合分泌使人恋爱的激素。 不是初恋太美好,是那个时候的激素浓度高。 全峰一向觉得这是扯淡,初恋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只存在于记忆当中,回味起来才会有无穷的韵味。 可今天他觉得之前他的观念全错了,跟李晓琪在一起居然能产生出比上辈子初恋还要美好的感觉,这么看来的话,人家科学家的话没有错。 一定是现在我的激素水平太高了。 李晓琪拖着他找到商场侧面的直达电梯,按下开门按钮,两个人一起抬着头,看着电梯门上方的绿色灯泡一个格一个格的向右边依次将红色灯泡像贪吃蛇那样吞掉,变成了一个绿色长条。 两人的手一直牵着。 电梯叮的一声响,门打开,昂首阔步走出一个肥硕的中年男人,两个没有默契的人分别在男人的身体两侧向与他逆向而行。 手还牵着。 那男人的步伐被两人紧抓着的手硬生生地拦下来,他们两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做了些什么,马上像刚刚通电一样,迅速地弹开了。 肥硕男人先瞧瞧他们的手,又看了看两个同样窘迫的少男少女,从鼻孔地深处冷哼一声,继续昂着头走了。 恋爱的腐臭味儿!哼! 全峰这次率先回过神来,抢一步进电梯,用手替李晓琪挡住将要关上的电梯门。 李晓琪的脸红的像刚蒸熟的螃蟹,将一张小脸几乎压进胸膛里,迈着小碎步钻进了电梯,和全峰中间好像隔了无形的肥硕男人一样,两人一左一右,占据了电梯的两个角落。 没一会,电梯门再次打开,全峰没头没脑往外冲,却被李晓琪突然一把拉住手拽了回来,李晓琪脱口而出,“回来!”之后的声音便小了很多,“还是刚才那层。” 全峰如梦方醒,抬头瞧瞧电梯面板上的数字,果然还是一层,根本没动地方。 李晓琪走过去,按下地下二层的按钮,依然与全峰隔了很远地站着。 可是两人的手就那么一直粘在一起了。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两个人站的近了一些,手牵着,脸却保持着尽量避开对方所在的方向,只用余光确认对方存在于自己的身边,脸色却红成了一个色调。 “你……你带我去哪打拳?” 地下二层的声音比楼上要嘈杂许多,这里是朱山市最大的电玩城,不仅有旧式的“拳皇”“街霸”,还有当时最新引进的大型跳舞机,电玩城的对面则是朱山市最大最新装修的电影院,所以这里几乎聚集了整个朱山市的适龄青年男女前来游玩。 没走多远,果然耳边就响起了那自装机完成之后就再也没捞着休息的跳舞机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 这是老板招揽客人的手段,整个电玩城的街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其中最响的就是那台跳舞机,时刻向来往的客人宣告着老板的好生意。 李晓琪回答他的时候,不得不转过头来,在他耳边提高了音调喊着说:“你来不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有足够阅历的人,全峰看到这电玩城心里就已经有了数,可是为了不搏李晓琪的面子,他还是不自觉的说道:“我猜不着。” 李晓琪快乐地翻了个白眼,嗔道:“笨蛋!”脚下几乎是跳着在前面扯着他的手一路领路。 全峰不由得嘴角带笑装成一个真的笨蛋跟在后面,突然间意识到,我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她的感受了? 李晓琪果然不出所料地拉着他在角落里一台无人问津的游戏机面前停下,说道:“我投币,你打吧?” 那台机器是一台拳击模拟机,其实也不过是在前面摆着一个套着拳套的感应器,下面链接着一块主板,声称可以计算击拳者的拳重。 说实在的,在省队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机器,不过那是专业级别的,测量的误差很小,很方便拳击手对自己的拳重有个清晰的认知。 可眼前这台机器外表虽然花哨,全峰实在不相信它的内芯有多么高科技,无非也就是随便编个数,糊弄满足一下玩家的心理。 它上面统计出来的数字肯定要比实际的拳重大上不少,要不玩家怎么能觉得爽呢。 更何况,它就只是个死靶子,不用说梨球和双头梨球这种考验反应和速度的靶子,就连笨重的沙袋都比打这个东西有意思。 打它怎么能叫打拳呢? 全峰瞧着李晓琪的小脑袋瓜儿,琢磨着她里面的脑回路,她是怎么将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等同在一起的。 李晓琪意识到他在瞧自己,第一次在牵手过后直视他的眼睛,她以为全峰迟迟不肯动作是有别的原因,于是眯起眼睛,几乎就要撅起嘴唇来。 一张精致而漂亮的脸蛋在向自己靠近,全峰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虽然环境嘈杂了一些,可是灯光还算昏暗。 他几乎就要凑了上去。 这时有人在身后粗鲁地挤过,将他撞得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一下撞得不轻,若只是一般人,肯定会控制不住身体扑在李晓琪身上了。 全峰不知是气这一下打断了什么,还是在气被撞这件事本身,总之他心头火起,回头看去,只见五六个五大三粗的秃头汉子,一水儿地黑色紧身t恤,脖子上的金链子有粗有细,身上的纹身有从手腕子露出来的,有从脖颈子下沿露出来的,总之一瞧就不是什么善茬。 其中一个挂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看热闹的表情瞧着全峰,那一下看来八成就是他干的,一见全峰瞧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盯着他。 全峰最不怕的就是这个,立刻调动他训练了快十年的凶狠眼神回瞪过去,李晓琪却抓着他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就像那年在体育场时一样。 当时是卢英南在场给他解了围,现在南哥不在,自己也已没有了拳手身份的束缚,这个时候要破戒,亲自动手教训教训这帮混混吗? 全峰几乎咬碎了牙根,孙佳奋力在轮椅上站起扑向他的样子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终于迈开了步子,面色阴沉地拉起李晓琪的手,沙哑着嗓子说:“走。” 原本那几个混混还一边故作轻松地要玩游戏机,一边竖着耳朵堤防着全峰突然动手,全峰的走字一出口,他们也松了口气,肆无忌惮地嘲笑起他来,“小白脸就是没用,可惜妞儿就喜欢这样的,也不知道在床上有用没用。” 全峰甩开李晓琪的手,女孩一个没反应过来,没抓住他,急的大叫:“全峰!” 全峰不顾她,径直走到那拳击机面前,目光挨个在那些人脸上扫过,那些人将他围在中间,就等着他动手。 他指了指那个拳击机,说道:“我朋友投的币,我还没打呢。” 说完,他不给那群人反应时间,脚下蹬地,转腰送肩,挥肘出拳,uu看书w.整个开链动作一起合成,拳头如鞭似的准确地抽在那支机器拳套上。 “吭!啪!” 那机器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几乎盖过了跳舞机的声音,引得几乎整间屋子里所有的玩家都在一时间放下了眼前的游戏,向这边张望过来。 全峰再看向五个混混的时候,那几个人肩头都怂了下去,面如死灰地悄悄挪动脚步,包围全峰的圈子就这么散了。 全峰拉着李晓琪的手说道:“傻丫头,还不快跑。” 李晓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跑了。 之前撞全峰的那个欠儿登咔吧咔吧眼睛,对他的朋友们说:“哥,他们走了,咱……这咋办?” 他从地上捡起那根被打断了的钢铁拳套,指着旁边整体向后移动了半米的拳击机,它显示屏上的数字先是在1372kg上停顿了一会,随后数字继续向上飙升,到现在也未停下。“这……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他的朋友一把将拳套夺过来,扔到机器上,“傻逼,咱们也赶紧走啊!” 话未出口,游戏厅常顾的保安已经将他们包围了,其中领头的人对他们笑道:“哥几个,玩儿的挺嗨啊,挺有劲儿呗,来吧,赔吧。” 231 什么tm,叫tm的惊喜 那天过后,全峰和李晓琪的关系算是有了些进展,可终归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快。 那个将有未有的吻似乎成为了他们这段关系的一个注脚,全峰说到底,大部分的心思还是放在打拳上,每天随着校队一起早出晚归的训练,在班级里二人又不愿表现得那么露骨,于是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切照旧。 哪怕是每周末的“补课”时间里,李晓琪的心思在全峰身上,而全峰的心思却在何时能够重回擂台上。 也亏得李晓琪的心思在全峰身上,为了能跟他有些共同语言,也便同样期盼着全峰能够重回擂台,这样下来,两人虽不至于到如漆似胶的地步,却也不至于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一碰面就如同仇人相见似的了。 而这段时间里,起初全峰的心里还对孙佳所说的那个威胁有些提防,可是一晃半个月过去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他渐渐地也就当孙佳是在杞人忧天,要么就是给他心里再多添点堵,故意说得那么一句话而已。 当这些杂念在全峰的心理逐渐剔除干净之后,没有比赛打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了,李晓琪在这个时候反倒显得异常乖巧懂事,居然会在全峰心烦意乱的时候反过来谦让他了。 全峰现在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追问老卢跟他比赛的选手请的怎么样了,周末的时候见了面要问,平时的日子里见不到老卢的面,也要不断地发短信问。 起初卢向东还有耐心回答,逐条短信给他回复,哪怕事情有一丁点的不一样也会告诉他,但是老卢终归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架不住他这样一天三四回的催问,到了后来,干脆再见到他的短信也就不愿意再回了。 这个时候是全峰脾气最差的时候,李晓琪没少受了他的冤枉气,可那女孩却一路忍了下来,委屈过后总是率先调整过情绪来,还跑来安慰他。 有时候全峰冷静下来一想,幸亏身边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孩陪着他,不然,这段时间他非得把自己逼疯了不可。 终于在这个春天将要过去,整个后山重新又披上翠绿的时候,老卢主动给全峰发来了短信。 “人定了,给你个惊喜,周末来馆里详谈。” 全峰收到短信的时候王忠正在讲台上示范化学实验,全峰抑制不住地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一拳砸断了课桌的桌面,吓得敬爱的王老师差点将酒精灯掀翻。 王老师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了实验台,一拳锤在讲台上,对着全峰吼道:“你!滚出去!” 全峰兴高采烈地应道:“得勒~!” ……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一到俱乐部全峰就直奔卢向东的办公室,两人约定好了,卢向东早就等在那里,一见他进门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a4开本的人物卡,扬手递给全峰。 全峰一见那画面上的人物,果然是个惊喜,抬头向老卢确认道:“外国人?” 卢向东一副有功之臣的模样,瞧着二郎腿,向宽大的老板椅背上一靠,说道:“货真价实,2002年还能排进世界前100的重量级选手,诺兰.科里森。” 全峰讶道:“有世界排名?那现在呢?” 卢向东稍有些尴尬,腰板挺了挺,说道:“现在当然没有了,这小子怎么说呢,爱赌爱嫖,好像还沾点白的,你懂吧?早就欠了一屁股烂账,缺钱的厉害,要不然也不会同意来咱们这小地方打这种比赛,老周为了请这外国孙子没少花钱。” 老卢见全峰盯着那张人物卡半天没说话,连忙补充道:“你放心吧,老周这人办事还是挺严谨的,他叫对方寄过他最近比赛的录像,是在伦敦一个小酒馆里打的,技术不错,身体肯定没照片上看着那么强壮,但是从动作上看得出来,这哥们起码最近没碰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听说他还有心多赚点钱,重新去打世界排名呢?” 全峰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举着那张照片说道:“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惊喜吧,这孙子都这样了就真的能比国内那些好手强?” 老卢拿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又招呼全峰自行其便,随后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有他这层白皮就好办事,除了咱们知道他是个落魄的不入流的拳手,实力上也未必真的比老周养的那些拳手厉害,可是他的身份方便啊,他既不属于国内任何一家俱乐部,跟谁都没有利益瓜葛,就是来赚笔快钱,这样其他的俱乐部也挑不出理来,对咱们来说也好宣传,就给他扣个拳王的头衔,反正国外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比赛多如牛毛……” 说道乱七八糟的小比赛老卢嘴里有点拌蒜,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办的其实也是这个水平的比赛,于是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又说道:“那些所谓的拳迷有几个真的知道的那么详细的,到时候把声势造出来,你再在擂台上打败了他,这不风光百倍的事儿吗?” “那他可不能假打!”全峰突然间冒出一句,这大概是他最关系的事情。 “让他真打就真打,让他假打就假打,这人给够了钱,让他假冒泰森再去咬一次老霍的耳朵说不定都乐意。” 全峰撇了撇嘴,说道:“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你别挑剔了,这是咱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了,老周不知花了多少精力才淘来这么一主儿,你到时好好表现,让他真打不就完了吗,这人是有实力的……” “行了,别说了,有的打总比干待着强,我都快长毛了,u看书 ww.uuknsh 最近净拆东西了,你说吧,什么日子?” “这个……得看那边的签证和护照是什么时候,老周到时候给我消息,不过我估计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最晚不会超过一个月去,我听说你跟学校的校队训练呢一直?” “对,也就练练步伐,我发现乒乓球的脚步训练还真有些可取之处,我现在的脚步移动比以前更快了,怎么说呢,横移的时候内收肌发力得更充分了。” “得得,肌肉的事你去跟老秦探讨吧,要我说你跟学校打声招呼,备战前这一个月你就来我这练,我叫人给你准备一套更衣室和训练区的钥匙,趁着比赛前好好找找状态,你要愿意找陪练,实在不行,叫老秦再陪你一段时间。” 全峰对这个提议倒是十分满意,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于是,老卢对着门外高喊:“外面有人吗?来个人!” 不过两分钟,杜一峰便出现在门口,问道:“老板,什么事?” 老卢对他吩咐下去,又对全峰说道:“小峰,你跟他去吧。” 全峰随口应道,喝干了办公桌上的茶水,跟在杜一峰身后出了门,走廊距离训练区还有一段距离,琢磨着老卢那一喊之后这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232 打拳真是苦,不如去扛土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很快周老板便给了老卢准确的外援来朱山的行程,比赛日期也随之确定下来。 卢向东终于找到了当年举办全市大赛的那种干劲,很快就在朱山市大张旗鼓地就这场中外拳王大战做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全峰对此是又兴奋又紧张,难得又有比赛可打,看老卢那用粗壮的毛笔字体写的宣传词,“中外拳王,激情碰撞,顶峰对决,舍我其谁?”然后配了一张外国“拳王”的凶狠正面照以及…… 一个全峰的全黑色剪影,在黑影的中间,还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全峰看了老卢的创意也不禁感慨,这家伙在搞宣传方面的才华是越来越浓了,从当年少年宫巨幅南哥照片进化到现在已经会用欲擒故纵了,一个简单的黑影就把围观群众的好奇心充分地调动起来了。 身位那副剪影的本尊,读过那句宣传语之后,全峰都有些热血澎湃。 比赛日依旧顶在一个周末,全峰依旧按照比赛前夕要充分休息的习惯,在周五的下午,也就是比赛的前一天,取消了放学之后在校队的加练。 当然对他自己来说是取消训练,他还是得按部就班地去跟老师乖乖的请假。 他早早地回到家中,这反常的行为立刻引起了何晴的高度警觉,趁他放下书包换衣服的当,何晴就守在一旁问他:“小峰,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全峰准备打个哈哈混过去,“啊,今天累了,不练了,正好给自己放个周末。” “你明天还补课?” “啊,补课。” 何晴走过来一把拽住全峰的肩膀,把他的正脸掰过来,瞪着他,“你把你妈当傻子呢是吧?我叫你别去打拳别去打拳,你整天就知道糊弄我,是吧?!” 全峰嗡的一声一个头两个大,忙道:“妈,你说什么呢?什么打拳?” 何晴瞪了他一会儿,转身气冲冲地走了,没多久又气冲冲地回来,手里多了一张铜版纸,拍在全峰胸脯上,“这是啥?” 全峰拿起那张铜版纸,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副宣传画,当初老卢把他的侧身像弄成剪影的时候就有过这方面的考虑,既不能影响宣传,又不能让何晴发现,可以说老卢宣传上的进步都是被现实给逼的,谁知道眼前这状态看来还是要事发。 全峰此时也没有办法,只能死鸭子嘴硬,咬死了也不承认,“妈,这么个黑影,你不会说就是我吧?这谁都行啊?” “狗屁!就是你!来来来,你过来,”何晴一抬手,吓得全峰一缩脖,像只落入猎人手中的笨熊,“我不打你,你那样干嘛,你过来,站这儿。” 何晴的脚在房间角落的换衣镜前点了点,拉着全峰站在这里,然后手把手地给他摆了个姿势,让他对着镜子看,然后把那张铜版纸窝成只有他一个剪影的状态往旁边一拍,说道:“你自己看,这是不是你?” 全峰再也没办法抵赖,只好耍赖,“妈,你可真厉害,这你都能看出来,要不然你怎么是我妈呢?” 何晴两眼一翻,说道:“少来这套,给我戴高帽也没用,不许去!” “妈,这比赛都办起来了,人家外国人都请过来了,你不想看你儿子揍外国人吗?” “不想,我不想看你揍别人,你再这么下去,我就想揍你!” “妈,您是真拳王,你就让我去吧!”全峰抓着何晴的手一顿乱甩。 “滚滚滚,你这么大个子了还耍赖,你以为你还是小时候呢,你再用点劲,把我晃散了就管不了你了是吧?” 全峰赶紧撒手,“妈,你就让我去吧,就这最后一次,老卢的宣传费都搭出去了,我要不去他就得破产了!” “他破产?” 全峰点头如小鸡啄米。 “他破产才好呢,省的三天两头折腾你去跟人打架。” “妈,拳击不是打架!” “不是打架,你怎么回来的,你不就把你们那教练拳击了吗?” 全峰气的没话说,怒道:“这次你让我去我也得去,你不让我去我也得去!” “哟呵,你还敢跟我喊了是吧?” 全峰立刻软了,“不是,我没跟你喊,您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这时钥匙捅门的声音响起,何晴一指门厅,“行,我不理解你,你去问问你爹,他要是理解你,让你去,我就让你去,他要不让你去,你也少跟我在这磨叽,我听着烦!” 全振兴一只脚才踏进门,立刻被充满怨气地娘俩堵在门口,登时吓了一大跳,把真皮手包随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怎么了,生什么气,小峰啊,明天新家搬家具,你去给我帮忙啊。” “爸!” 何晴得意洋洋,“你看吧,你爸不让你去!” 全振兴一脸地莫名其妙,“什么不让去,我不是让去了吗,给我搬家,他一个人顶俩,让我们工程队那些小伙子也歇歇,顺便也让他跟人家认识认识。” 何晴挂着胜利地笑,瞧着没开口就吃瘪的全峰。 全峰没办法,只得主动和盘托出,“爸,u看书w.ukanu.cm 明天我有拳击赛,老卢到北京联系的周老板,人家特意给找的外国选手。” 全振兴没当回事,一边换鞋一边说道:“哦,那就去吧,反正搬家不着急,后天也行。” 何晴猝不及防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疼的他哇哇大叫,不等他回过神来,便质问道:“你到底哪头的?” “妈,不带你这样的,我爸已经答应我去比赛了,你别再耍赖了!” “我耍赖?好,我耍赖,你去吧,我看你能比成什么样。”何晴气哼哼地向她的卧室走去,走到客厅的位置的时候,回头甩过一句,“今晚你们自己做饭吧,我不伺候了!” 全振兴卡巴卡巴眼睛,叹了口气,又对全峰挤了挤眼睛,说道:“小子,你们比赛之前都吃什么,爸领你下馆子去?” 全峰没想到他老爹原来是不惜得罪老妈在故意配合着他,他感动得比全振兴送他一辆车还开心,便说道:“爸,你在家老实待着,我给你做顿好的,健身营养餐。” 半小时后,全振兴欲哭无泪地吃着清水煮鸡胸和白菜,就差拿筷子往嗓子眼儿里捅了,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真的掉出了一滴眼泪。 打拳真是太苦了,不如到工地搬混凝土。 233 围堵 比赛日当天,卢英南带着李晓琪来接全峰。 临出门的时候,何晴满心地不情愿送他到楼道口,一直说着什么预感不好的事,全峰花了好大力气才和全振兴一起将她劝了回去。 等他坐上车的时候,南哥已经接到老卢的电话,说外国友人已经下了飞机,叫他接着全峰赶紧去训练馆提前准备。 全峰这次让李晓琪一个人坐在后座,在卢英南面前他总不好意思跟她表现得关系太过亲密,看着南哥在接过电话之后,脚下油门明显给的比刚才足了,便说道:“这叫什么事儿,一个外国的破落户到了这儿成大爷了,咱们还得去等着他。” 卢英南撇他一眼,顺手超了一辆车,说道:“你就知足吧,有人跟你打就不错了,听说上次你一拳打断了拳击机,把在场的人都吓尿了,一打听就知道你是两拳揍了肉龙的主儿,现在道上的人都管你叫拳霸,比托尼贾还厉害,你说本地谁傻啊还敢出来跟你上擂台。” 此时泰国电影拳霸正火,被按了这么个外号倒也有点意思,只是给他起外号的恶这群人,全峰不太喜欢,“什么拳霸,叫我爸爸我也不乐意,你跟所谓道上的人还有联系呢?” “都是朋友,哪能说不认就不认了,我就是不跟他们一块办事了而已,有个什么动静,他们也会跟我知会一声,这不也方便吗,你也别那么瞧不起他们。” 全峰沉着脸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没资格瞧不起那群人,说到底,由于卢英南的缘故,他还牵着那帮人的情。 南哥的车技就一个出租车司机来说已经算是出神入化,在周六上午有些拥挤地街道穿梭自如,很快就到了勇者俱乐部所在的街口。 勇者俱乐部所在地也算是商业区,这一段路就没那么大空间给南哥施展了,他也只好慢慢地跟着前面缓慢的车流一点一点的挪。 不过好在此处距离俱乐部已经不算远了,走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若是平时,全峰就会主动下车,免得耽误南哥去拉活儿做买卖。 可是今天他好歹也是主角之一,并不想早早地去俱乐部等着那外国佬,他心里想着车堵得再厉害一点才好呢,最好叫那家伙反过来等着他,这样就算老卢怪起来也没法跟堵车生气。 正这么想着,全峰却突然觉得南哥的车好像开的更慢了,甚至于慢到前车已经开出去快十米了他还没有跟上。 全峰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南哥,发现对方正在探着脑袋向车外使劲张望,“怎么了,怎么不开车?” 南哥这才推杆入档让车缓缓启动起来,却不踩油门,只让车靠着一档的怠速向前挪,“有点不对劲儿……” “什么不对劲?”全峰也学着他的样子向车窗外望去,旁边都是汽车,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李晓琪在后面啪地拍了一下驾驶位的头枕,说道:“卢英南,你别故弄玄虚了,快开吧,后面那车按喇叭都烦死我了。” 南哥不为所动,依旧压着后面的车走,眼睛却在不断地从各个后视镜中观察着路况,终于后车不耐烦了,从出租车的后位向外掰头,想要插到隔壁车道再超车,它这一掰却正好将另一条车道的后车挡住了,被挡住的车也开始狂按喇叭,反倒给隔壁车道上留出了一大块空当。 南哥看准了时机,突然给了一脚油门,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抹着他后面车的车头抢先拐进了隔壁车道。 他的后车猛一脚刹车停在后面,摇下车窗来对着南哥的车屁股破口大骂。 南哥根本不去理他,到了这条空间比较宽裕的车道之后,他反而开的更加专注了,又开始了见缝插针,不断穿梭的过程,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全峰看着他的侧脸,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南哥说道:“希望是我看错了,一会儿不管怎么样,我直接给你开到俱乐部门口去,你下了车别停留,直接进去,应该什么事都不会有。” 他一番话说的全峰更加好奇,“你说什么呢,疑神疑鬼的。” 南哥又发现了个空当,几乎是擦着旁边车的车头钻了进去,在超车之后又迅速地拐回了靠近马路边的车道,“你信我吗,信我就照我说的做,别问为什么。” 李晓琪在后面笑道:“你干嘛呀,想给全峰增加点紧张的气氛啊?这招可不高明,你好好开车,都吓死我了!” 南哥却突然对她吼道:“你懂什么!我没跟你们开玩笑,全峰,你信我的吗?” 全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因受惊而有些眼泪汪汪的李晓琪,卢英南可从来没对她这样过,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他又看了看卢英南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严肃的侧脸,说道:“我信你。” 南哥听到这个一直端着的肩膀明显沉了下来,全峰的话让他放松了不少,在距离俱乐部大门还有十米的时候,南哥瞧准了空当,一把拐上了非机动车道,然后一路按着喇叭驱赶开前面挡路的自行车行人,以飞快地速度拐上二楼马路牙子,将全峰所在的副驾驶一侧对准了俱乐部的玻璃门。 俱乐部的员工们吃惊地跑过来,一探头看到是全峰坐在里面,便帮他拉开车门。 卢英南头也不回地说道:“下车。” 全峰看他一眼,依言照做,李晓琪却在后座噘着嘴生闷气,不肯下车,惹得卢英南又大声吼了一句,“下车!” 李晓琪这回真的哭出来了,质问他:“你干嘛凶我!” 全峰站在出租车旁边等着李晓琪,却见到刚才在出租车周围的几辆车也陆续拐上了马路牙子,那些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开得车,不管是普桑还是面包车漆面都破破烂烂的,很快就将俱乐部门前堵死了。 卢英南一看更加着急了,探着脑袋对全峰喊:“你快把她弄出去,来不及了!” 全峰这才知道南哥在怕什么,这小子从小就在道上混,认识的朋友仇人遍布全程,原来他刚才一路拐弯抹角就是在躲着这些人。 看来他的原计划是想快点将全峰送到地方,uu看书 .uukansh然后再开车将他们甩掉,所以才会催着李晓琪下车,没想到这么一耽搁,还是被人追上了。 全峰奇怪南哥这一向都很老实,什么时候又惹上这样的麻烦,便依言将李晓琪从车上拽下来,拉着她走进训练馆的大厅。 玻璃门外响起了刺耳的烧胎声,全峰一回头,却正好见到南哥的车被另一辆面包车拦了下来。 他心头一颤,响起了孙佳给他的忠告,莫非这些人不是来找南哥,而是来找他的? 可是他已经进到了训练馆里,今天各个拳馆的朋友都齐聚在此,在这闹事除了影响有些不好之外,只要他不出去,应该是吃不了亏的。 他只要走上楼梯,就可以回到他期盼已久的擂台上了,外面的世界自然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拉着李晓琪迈上台阶,“擂台上的事你管,场外的事我来。” 这是卢英南在体育馆外的操场上跟他说的话,那个时候全峰不就答应过他了吗。 “我去你妈的!” 他一咬牙,拽过李晓琪的胳膊,叮嘱道:“你快点上楼,然后报警,千万别下楼。” 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出了俱乐部。 234 野兽?怪物 卢向东坐在停在机场广场等候接机的商务车里,有些焦虑地看着窗外。 没一会儿,难得一身整洁西装打扮的杜一峰从机场出口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等他敲车窗,卢向东已经将车窗摇下来,露出来他那张急切的脸。 “怎么样了,人出来了吗?” 杜一峰顾不上擦他一脑袋的汗,有些犹豫地说道:“出来是出来了,老板,”他砸吧一下嘴,“那傻逼老外说要去逛街!” “逛街?逛什么街?他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杜一峰露出为难的表情,“他知道是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离了他今天咱们这比赛办不成,他才拿这个拿咱们呢啊!” 卢向东抓紧时间看了一眼表,说道:“跟他说打完了再逛!好么好样的突然逛什么街,咱们这有什么可逛的?” “老外说了,就得先逛,说要常常咱们这特色小吃,还非要吃老陈家的……” 卢向东狐疑地瞧着杜一峰,看得对方有些心虚地跟他错过眼神,问道:“那地方他妈又堵又偏,这会儿去那还来得及吗?他一个老外,上哪知道老陈的?你跟他说的?” 杜一峰声音低了下去,“我第一次见活的外国人,有点兴奋,那老板你看?” 卢向东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又看了一样手腕上的表,说道:“上车,去就去,小张,车开快点。” “老板,我尽量快开,但是到了老陈家那胡同,想快也就您侄子能快的起来。” “得了,少那么多废话。”小张猛然提起他的侄子卢英南,没来由的让老卢的心多跳了几下,他心神不宁地拿起手机,拨出了号码,贴在耳朵上。 卢英南的电话无人接听。 反复几次之后,依旧如此,此时外国人也从机场里走了出来,由助理拉开了老卢旁边的车门,吓了老卢一跳,再也顾不上跟外国人客气,对那白人说道:“你后边坐着去!有眼力见没有!”他纷纷地将手机收了起来,使劲拽过门把手将门摔上。 老外一脸错愕地被挡在外面,随即发起怒来:“他说什么?!” 助理兼翻译忙赔着笑脸,给他用英文解释:“他说您上后面坐着,那是您的专座,比较舒服。” 那老外却叫着非得要坐老卢的副驾驶,老卢急眼了,指着外国人的鼻子吼道:“他妈的外国杂种,你要上车就赶紧上车,不然你他妈就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再耽误我的时间大不了比赛老子不办了!” 老卢平时一向颇有城府,可刚刚见到杜一峰脸上那有些奇怪的表情,就让他一直静不下心来。 翻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打这个圆场,因为他再怎么说,那老外也不是傻子,怎么都能从老卢的手势和语气判断出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老卢稍微冷静下来便对着翻译说道:“你如实跟他翻,不想比就滚回去,这儿没人惯着他,真以为到别人国家就能当大爷了?” 翻译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词将老卢的话给外国人说了,诺兰科里森愣了半晌,终于还是铁青着脸钻进了后座。 老卢又撇了一眼,不情不愿地给科里森挪位置的杜一峰,说道:“小杜?” 杜一峰本能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卢向东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半天没有说话,杜一峰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试探着问道:“老板?” 老卢这才开口,“我看你好像也挺着急?” 杜一峰慌乱地说:“哪有,我着什么急?阿不,我着急,再不回训练馆就真的耽误了。” 卢向东又盯着他看了三秒钟,转回头去,“开车。” 老陈的特色小吃店自然是不用去了,这一路上司机小张把个商务车当成f1来开,不过却始终也不敢超速。 那老外开始的时候还生着闷气,在后座抱着膀子装深沉,可车一进市里,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朱山市的建设发展在国内其实算不得多好,但也绝不是这白人脑子里想象中的那么破败。 他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嘴巴嘟囔个不停,一路聒噪不已。 老卢听得心烦,就对翻译说:“你要不就逐句给我翻译,要么就让他闭嘴。” 翻译哪敢让外国人闭嘴,只得逐句翻译,说的也无非是没想到华夏的城市居然建设的这么好,他没来之前还以为都是小破村子之类没用的废话。 可是说了两句之后,那翻译又闭嘴了,留着诺兰科里森一个人在那叨叨。 老卢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又不说了,听这没见过世面的老外夸我的家乡还是挺舒服的。” 翻译说道:“老板,您还是别听了,您脾气那么不好,一会你们又吵起来了。” 这话倒勾起了老卢的好奇心,他一挑眉毛,说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更得听听了,你翻吧,又怪不到你头上。” 翻译支支吾吾地说道:“他说你们华夏人……” “你们?” “啊,咱们华夏人像猴子似的,盖楼就像搭积木,是咱们擅长的,可是到了擂台上,猴子永远也打不过真正的猛兽,他改主意了,他要尽快结束比赛,然后来逛街……” 老卢听完却没多做反驳,而是冷笑一声,说道:“那你问他,他是真正的猛兽吗?” 翻译将话传给科里森,他先是一愣,让后摇头笑着说了一串英文,翻译又将话传回给老卢,“他说他不算真正的猛兽,猛兽都是食物链顶端的那些男人,泰森、霍利菲尔德、大小克里琴科,这些都是猛兽,他只能算是野兽。” 科里森见翻译说的差不多了,嘴角轻蔑地上挑,又补充了一句,望向后视镜里的老卢的眼神还带着挑衅。 老卢看向翻译。 翻译擦了擦汗,“他说一只野兽对付咱们已经够了,因为咱们都是猴子。” 老卢连着重重地点头,不再说话。 科里森见当面挑衅没有受到回应,当即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大咧咧地将双手枕在脑后,舒服地吹了声口哨。 老卢不去反驳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打嘴炮都不及一会儿上了擂台全峰的一拳有说服力。 他也是个识货的人,一眼看出这老外虽然比他在周老板那见过的重量级选手都要强,可真要论起来,恐怕跟全峰还是有所不如。 他心里想着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猛兽,眼看着商务车拐到了俱乐部前路却慢了下来。 他将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去,发现俱乐部前面堵了好多车,前面的车不断地按着喇叭缓缓地向前蠕动。 他自机场便在心中泛起的不详预感就要应验,碍于车上拉着外人又不好表现的太过焦急。 只得耐着性子,由着商务车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拐上了俱乐部前的马路牙子。 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惊呆了,他的宝贝侄子倒在地上,他的心头肉全峰满脸是血地站在他旁边,一双血红的眼睛好像刚从地狱里杀出来。 在他的身边已经有三十多个汉子躺在地上,捂着身上各处不同的伤处满地打滚,另有十几个手持钢刀的家伙正在跟全峰一个人对峙。 可是他们都只敢试探,没人敢再向前。 卢向东只觉天旋地转,血液要从太阳穴里爆出来似的,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外国人什么翻译了,打开车门冲了出来。 他的出现给僵持不下的战斗注入了一丝活力,那些持械的恶人们有几个转头便向他攻过来,他久未活动,不敢托大,一出手便是狠招,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些只会斗狠却不懂格斗的家伙放到在地。 他赶到全峰身边,说道:“小峰,你没事儿吧,这到底怎么回事!”没等全峰回答,又看到自己的教练们都躲在俱乐部玻璃大门后面正向外张望着,他指着他们怒吼:“你们这群王八蛋,就知道看着啊!” 全峰拦住他,“叔,你别怪他们,uu看书 .uukashuco这些人太凶狠,他们都是你的员工,犯不上为了我拼命,晓琪应该已经报了警了,但是南哥恐怕撑不到那时候了,你叫人护着他,赶紧先送医院。” 卢向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哎地一声重重叹了口气,跺着脚去屋里喊人。 商务车里,科里森也扒着窗户向外看,他看到的是全峰面对着持械恶徒面不改色,身手敏捷地一拳放到一个,不管他打到对方身体的什么部位,都是一声脆响,接着对方便倒地不起,中途还徒手打断了三根向他袭来的棒球棍。 他不住地喃喃自语:“beast、no!monster!definitelymonster!” 跟他一起趴窗户向外看得还有杜一峰,他好歹学过两天英文,这两句他还是听得动的,眼前的景象虽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这一路上他也对着老外烦的不行,便碰了碰旁边的翻译,说道:“哎,你告诉他,这monster原本就是他今天的对手,让他好好看看,要是monster一会儿还能上擂台,他还得跟他好好打一场呢。” 翻译先是诧异地呆住,科里森也碰碰他,问道:“他说什么?” 翻译如实作答,科里森也当即和他呆做一处,连那丰富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235 父亲的决定 那天上午,诺兰科里森自始至终没敢下车。 在他酝酿出勇气,考虑要不要去履行他的合约,直面那头瘆人的怪物之前,刺耳的警车警报就先一步在街边响起。 这给了他充足的借口毁约,像个做贼心虚的小丑一样猫在卢向东的商务车上,目睹了警察将涉事人员全部带走的整个过程。 少部分持刀凶徒们仗着一点余勇,奋力拨开围观的人群,逃得无影无踪,而其他的人想逃却已没有能力逃,那怪兽下手很重,有些人的伤用肉眼就能判断出已经到了骨折的程度。 造成这一切的怪兽却没有跑,他淡定地守在他身边那个剃着青皮的青年,浴血的脸上竟然透露出一丝温柔,他将手轻轻地抚在青年的胸口,似乎在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注入进他的身体。 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向商务车的方向投过匆忙的一瞥,只这一瞥就让落魄拳手诺兰科里森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两个不同物种之间的天然鸿沟。 对方是名副其实的黄皮肤怪兽,而他诺兰,不过是一只正走在下坡路上的野兽。 于是,当翻译询问他是否要在这等着事情的进展,看看是否有机会能够完成比赛合约的时候,他终于发怒了,那个怪物他不想惹,领他来的那个中国老板不好惹,于是他将脾气全都撒在了可怜的翻译身上。 “傻子才会继续在这等着挨……比赛!跟周说,不是我不完成合约,是对方被警察抓了,马上给我订回国的机票,我的出场费一分也不能少!” …… 这一边儿,派出所很快就此事做出了裁定,勇者俱乐部门口的摄像头帮了他们很大的忙,根据现场视频显示,卢英南和全峰在俱乐部门口受到不明来历的歹徒围攻,两人虽出手较重,但也还在正当防卫的范畴当中,而且在对手持械攻击的时候全峰的反抗依然保持了克制,在制服对手之后并未进行追击。 派出所很快就通知他的家长来领人,不过全峰却在短时间内不允许离开朱山市,还需要进一步配合案件的调查。 因为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持械行凶,已经涉及了严重的刑事犯罪。 坐在全振兴的车上,爷俩一眼不发,何晴坐在副驾驶上却不停的抹眼泪,一个劲地念叨:“我就觉得感觉不对,叫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去打拳,你就非得打出事来,把我吓死你才甘心。” 全振兴皱皱眉,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怎么了!我说还不行了,他差点让人打死!” 全振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那浑身沾满了干涸血迹的儿子,时间过去了24个小时,那些血已经结成了黑色的硬痂,只不过,那些血没有一处是他自己流的…… 一个人遭到将近五十个人手持凶器从不同角度发起的围攻,居然受到的最重的伤是后背上被人用球棒砸出的肿块。 他在领全峰出来之前,怕他受了严重的伤吓着何晴,已经草草地检查过儿子的身体,得到的答案让他惊异,心里油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小子自幼练习拳击,进行的训练都是闻所未闻的高强度,后来又得名师指点,还参加过大大小小近百场比赛,其中不乏全国范围内的大赛,如果说那些歹徒是手持凶器,那他这宝贝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人本身就是一种了不得的凶器了。 这样的人再去工地搬砖恐怕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让人打死?他没把那些找事的人打死就烧高香吧。 这时自上车起就仿佛丢了表情的全峰突然开口说话了,“爸,咱们这是去哪?” 何晴抢先怒道:“你还想去哪,你给我马上回家,再也不许出来了,还有那什么乒乓球什么校队,都不许你去,你老老实实地回家给我念书考大学!” 全振兴却道:“是往家走呢,你有事吗?” 全峰望着窗外,全然没将何晴的话听在耳朵里,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想去趟医院,看看卢英南去。” “你说的是受伤的那孩子吧,听说那些人是来找他的?他是你朋友?”全振兴作为一个男人,显然比何晴更能了解这种友谊。 “那些人……可能是来找我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你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昨天你卢叔就打电话告诉我了,昨晚上我们就来一趟派出所了,叫他们给打发回去了。” 何晴狠命拍丈夫的肩膀,“你真要去啊,你怎么这么惯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去医院看什么,全峰,以后你别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看他们都把你带成什么样了!” 全峰把头转过来,望了一眼何晴,又将眼光落回到车外早就看腻了的景色上,说道:“妈,我本来就是这样,我不愿意没人能带我,卢英南帮过我,我就该帮他,别的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我是你妈……!” 何晴喊了一半,却被全振兴打断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你也别老拿当妈的压他,这么大人了,还老得你管着吗?” 有全振兴这句话,全峰也就不必要再开口,静静地望着窗外,他的人生又一次发生了剧变,本以为可以借着这次比赛的机会重新回到擂台上,弄好了说不定可以和老卢一起将勇者俱乐部带到全国比赛当中去。 可是就像走在旋转楼梯上,他这次又拐了一个弯,却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向上还是向下走。 这次事情闹得很大,不良影响将勇者俱乐部也一并波及,大地俱乐部趁虚而入,抢先自立山头,带领着不少小拳馆脱离了老卢这才有些雏形的松散联盟。 听说他们还私下里去找周老板商谈合作的事,可是对于他们能开的条件,一心想要全峰的周老板并没有答应跟他们合作,也就是说,全国比赛的事再也跟朱山的俱乐部没有关系了。 全峰再想要打拳,除非脱离老卢,直接去找周老板签约,可这种三姓家奴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恐怕以后……就真的只能考大学这一条路了吧。 很快车子到了朱山市医院,全振兴在前面带路,找到了卢英南所在的病房。 全峰没有想到他居然住在独立的单间里,瞧那架势好像伤得比想象中重得多的多,他急匆匆推门而入,两只腿打着石膏吊在床尾只能平躺的卢英南被纱布裹得像个木乃伊,一见他进来还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全峰快步走过去,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南哥,你这……” 老卢在一旁陪床,笑着说道:“没事。”可是却连着给了全峰使了好几个眼色,叫他不要再问了。 全峰面色一凛,抑制住追问的冲动,话到嘴边改成了,“没事就好,南哥你命大,很快就又是生龙活虎一条!” 卢英南也笑:“我叔还给你使眼色呢,没事,他早晚得告诉你,我就跟你说了吧,我这两条腿啊,怕是废了,一条半月板骨折,一条十字韧带拉伤,你是没看着,你来之前这帮逼就照着我腿上招呼,躲都躲不开啊!” 全峰回想昨天上午他冲出去时的场景,他折返的时间不算长,可是那时候已经有一帮人将卢英南放倒在地了,是他七手八脚将他们打散的,自那之后,卢英南就再也没站起来过。 瞧着他两条伤腿,全峰猛然想到了孙佳的提醒,眼眶瞬间湿润了,喃喃道:“操,都怪我,是我疏忽了!” 卢英南却嘲笑他,“你哭个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见没,就这手法,我知道这是谁干的,这不就是报应吗,早晚得有这么一天,我都想明白了你还想不明白?” 何晴闻言色变,拉着全振兴的手,稍向后退了半步,藏在丈夫的半边身子后面。 全振兴会意,拍了拍全峰,说道:“小峰,没事的,这是你哥们,他不管受什么伤,这医药费咱们家都出了。” 老卢在对面一听,赶紧站起来,说道:“那怎么行,我这好歹还有个产业呢,怎么能让你们花钱。” 全振兴说道:“你就别跟我争了,你那俱乐部怎么样,出了这么大事,不用你盯着吗?” 老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事,这两天停业整顿,我这拿着手机呢,上面要检查啥我都安排人配合了,这事怎么也不能让你掏钱,我查出来了,有内鬼跟我这里面里应外合,把两个孩子的行踪给那边通风报信了,这要是在古代,我他妈当场就把他砍了,可惜啊,我只能把他辞职了事,也把他名字给派出所了,不知道这事能不能给他也判个几年才解恨。” 卢英南讶道:“叛徒?二叔,你这人大大咧咧惯了吧,叫人阴了都不知道,uu看书 .uukanshuom 你们那员工里还有人恨我俩?” 老卢更加不好意思了,说道:“嗨,别问了,那杜一峰是那杨什么,就你弄的那孩子,他表弟,来我这干活有些日子了,估摸着早就酝酿这憋着坏了,我开始就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他撩拨的那些女学员还挺喜欢他,我也就没往深了管,哎……谁知道……” 何晴又暗地掐了一下全振兴,全振兴知道妻子对这样的人和事非常反感,于是再一次打断了他,说道:“嗨,找出来就好,他怎么样跟咱们也没关系,你俱乐部没事就好。” “啊,对对对,我说他干什么,”卢向东带着歉意瞧了一眼全峰,“我那俱乐部就算开不了了也没什么,还有老秦那一半儿呢,打不了我给他打工去呗,就是有点对不起全峰,耽误孩子前途了。” 说到这儿,何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背过身去擦眼泪。 全振兴望了妻子一眼,说出了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的话,这一次他没跟她商量,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只能他自己做决定。 他说道:“全峰没事,你不用操心,你就好好照顾这孩子,让他早日康复比什么都强,全峰?”他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下定了决心,“我打算送他去美国,看看有没有机会去打打真正的职业拳击。” 236 送别 朱山市机场的规模比较小,没有直达国外的国际航班,全峰需要先飞到燕京,然后在那里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 也就是说,在朱山机场的见面就是在朱山的众人与全峰此行的最后送别了。 勇者俱乐部前的骚乱最终得以圆满解决,正如全峰猜想的那样,果然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杜一峰的表哥——杨老二,那个自小性格便有些阴郁的孩子在断腿之后心灵更加扭曲,在蛰伏等待了这么久之后,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同时狠狠地报复全峰和卢英南两个人的机会。 事实上,他这鱼死网破的狠厉打发也几乎就差一点便成功了。 在他设想的理想状态下,全峰是要和卢英南一起断腿的,可即便如此,现在他们两个一个断腿,另一个拳击生涯急转直下被迫远走他乡前途未卜,这样的惩罚似乎也不算太差。 听说当警察在棚户区的那件发霉的旧屋子里找到杨老二的时候,他是乐着跟警察走的,对他来说,大仇得报,还能在监狱里受到妥善的看护,好像不论怎么看,哪怕他是被判了教唆罪的,他也还是这次事件中最大的受益人。 不过,能将他绳之以法,也算是一件能够让全峰安心的事情。 全振兴破天荒地主动提出将他送到美国去,得益于这几年他事业上的发展,在社会上的接触面越来越宽广,居然让他跟美国的同行成为了好朋友。 对方是一个在建筑领域德高望重的白人老教授,在接到全振兴试探性的请求后,当即表示愿意负责全峰在美国的衣食住行,甚至还提出主动帮全峰联系名校,拿着他的介绍信,全美不说排名前十的大学,但至少排位在二三十名但是建筑系突出的学校是可以随便挑的。 对方的热情出乎全振兴的意料,但还是委婉地表达了全峰去美国是想要打职业拳击的愿望,这次对方的反应没有初时那么强烈,不过还是一口将全峰旅美的事情应了下来。 全峰不由得有些感慨,他没想到当初全振兴做鱼时,他在身边随口说的一句话,居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不仅让全振兴的事业一路攀升,境遇地转变还改善了他的性格,翻过头来又对全峰的前途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若不是如此,恐怕不仅全峰的拳击之路就要断绝,依照前世的那个全振兴的性格,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家肯定就要鸡犬不宁了,哪还会主动要送全峰去美国打拳击。 如是一来,家中有值得信赖的父亲坐镇,他唯一的担忧也不过是杨老二若没落网还会对卢英南出手报复。 卢英南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两只腿受的都是毁灭性的伤病,即便放在美国,用最尖端的医疗条件去治疗,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得终生拄拐。 何况目前国内还没有接近水平的医疗条件。 他的行为能力受限,受人威胁的程度就高了一层,现在杨老二入狱,经过接触全峰也能确定性格相对直来直去的孙佳早没了报复的心思,他这才能够安心地离开。 在机场大厅,全振兴独自拿着行李去办托运,这是儿子第一次要出这么远的门,需要给他一些空间与来送别的人们做个道别。而他将陪着全峰到燕京,看着他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他在国内的事务繁忙,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他的极限,何晴原本想要跟着全峰去美国,可她还不如全峰,连半句英文都听不懂,去了还得全峰来照顾她,于是剩下的路,就得让全峰独自去闯了。 这个坚毅的中年男人自始至终带着墨镜,没人知道他的想法,在跟众人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便即离开。 全峰则跟众人在机场大厅坐了一排。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那些在机场来来往往穿梭的人们,想着他们又是因为什么样的故事在这里偶然相聚。 老卢向来在这种时刻充当着活跃气氛的角色,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他也有些哑火,不痛不痒地开了几个不好笑的玩笑之后,也便不再开口。 全振兴似乎有意拖长办理手续的时间,挑了一个队伍最长的窗口在排队。 老卢探头瞧了瞧,说道:“我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秦学勇却拉住了他,说道:“全哥在那,你有什么帮忙的,在这陪全峰多待一会吧,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了。” 这个话题一开,何晴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全峰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却听被她不停地捶打胸口,说道:“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这拳击有什么好的,从小你就跟着了魔似的要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要跑美国去打,你怎么就不听我的!” 全峰没做任何解释,由着她发泄。 一抬头却看见老卢在一旁锤老秦,骂他:“就你会说话,来这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敢提这事儿,你那大眼泡子都白长了,看不出个好歹来。” 向来与老卢针锋相对的老秦此时却像个犯错的孩子,委屈巴巴地瞧着全峰。 全峰尽量做出了一个大度的表情,他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惊动了何晴之后又是一阵痛苦。 他揽着老妈,转头看向机场塑料排凳的另一头,那个任性又活泼的女孩此时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她也学着全振兴的样子,戴着一副几乎能将整个脸都挡住的墨镜,两眼目视着前方,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好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哪怕全峰是在盯着她瞧了,她也未向全峰这边转过哪怕一丁点角度。 老卢看出两人的异状,便跑到李晓琪旁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突然间李晓琪大声说道:“你管我!” 随即便站起身来向机场外跑开了。 朱山机场实在是太小,进安检前的大厅不过接近一千平,也只有地上一层而已,全峰看着她的身影快速穿过机场自动大门,便在出口旁的台阶上蹲了下来,肩膀在不断地耸动。 他有心去安慰,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哭泣的老妈,实在是分身乏术。 此时,机场大厅内响起了他的航班准备登机的告知,到了离别的时候了,他不得不将揽住老妈的手松开,与手里拿着两张机票的全振兴回合。 卢向东陪着他们爷俩一起往安检处走,在快要进入蛇形通道的时候,他一拍脑门,抓过身后的挎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本小册子,塞进了全峰的手里。 全峰拿起那本书来一看,发现那是一本用幼稚的笔触画成的手绘本画册,旁边还配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小孩字体。 他疑惑地看着卢向东,u看书.uknhu.m 念出了上面的字:“绝密神功**秘籍?” 卢向东嘿然一笑,解释道:“你还记得黄老太太吗?她去年冬天的时候没了,临终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说这是她孙子生前一直研究的武功秘籍,你待她最好,她拿你当亲孙子一样看待,这东西说是给你留下个念想,现在你要走了,我才想起这事儿来,我看了看,全是小孩胡乱画的画,连连环画都算不上,也就能当个念想了。” 全峰郑重地将那本书收好,愣是在满满登登的皮箱里为它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 这个时候安检处的旅客已经很少了,他站在凳子边儿,向机场玻璃墙外那孤单的身影望了一眼,轻声地叹了口气,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再见,我走了,你好好的。” 随即大踏步跟着全振兴一同向安检甬道走去。 就在他站在安检口前核对身份证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急转头,一个身影几乎是飞扑着钻进他的怀里。 接着他的嘴便被一片冰冷却柔软的唇贴住。 许久,李晓琪推开他,对他说道:“混蛋,这次……我可不会等你了,你爱的是拳击,不是我,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到了那边……不要再想我了……” 237 分歧 洛杉矶国际机场,一架大型客机在夜幕中缓缓降落。 半个小时后,全峰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出现在机场出口处,一个皮肤黝黑的大眼睛老墨从他那辆黄色出租车钻出来,径直向他走过来。 全峰初到异国他乡,一落地便遇到如此主动热情的出租司机,也不知该提防还是该高兴,正想要调整着脸上的微笑,试图对对方表现得友善一些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经提起了他的行李箱,空闲的那只手抚在全峰的肩膀上,亲切地问道:“你是全的儿子?” 全峰的英语水平十分有限,不过这个简单的句子他还是听懂了,便稍有些错愕地瞧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试探着问道:“是,你是mr.wight?” 怀特先生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立刻洋溢出灿烂地笑容,大声说道:“yeah!yeah!你父亲是我的好朋友,let’sgetyotravel!” 说着,老怀特便不由分说地拎起全峰的行李箱,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给全峰带路。 那个老墨见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一单好宰的生意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甚至还对着全峰比了一个粗鲁的手势。 这并没有影响全峰终于结束了十几个小时航班的好心情,他对老墨报以一个鬼脸,便紧随老怀特而去。 洛杉矶地区算的上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大型城市群,也是罕见地有地理条件让建筑物以网状结构进行铺设的地区,这一点有利有弊,松散而低矮的建筑风格让阳光可以无差别地照耀在长滩每一幢建筑物的窗户上。 而弊端,同样显而易见,那就是这个城市摊子铺得太大,没有车只能行得寸步,而有了车,则是寸步难行,因为在高峰期,洛杉矶的街道实在是太堵了。 老怀特的车自从机场中行驶出来,汇入到进入城市的车流当中,就再也没有上过40迈,这在高速公路十分发达的美国已经算得上是在蠕动了。 老怀特不是个话唠,在最初对全峰展露出热情的一面之后,这种热情迅速地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绅士风度的礼貌。 让全峰觉得舒服,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感。 这恐怕是老头高学历带来的好修养所造就,他在与全峰对过几次话之后,就发现这个华夏男孩的英文水平实在不怎么地,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地向他介绍洛杉矶的风土人情,转而将汽车电台的音量转大,linkinpark的主唱chester那独特的嘶吼响了起来。 老怀特皱了皱眉,正要伸手去调台,却发现一旁的全峰在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音乐节奏摆动着身体,到了某些节点,这个英文烂成渣的华夏boy居然还能跟唱几句。 这让老怀特有些好奇,将手又收了回来,问道:“你会唱?” “yeah,alettle~” 于是老怀特换了一种带有分析成分的眼光多瞧了全峰几眼,过了一会,音乐渐止,老怀特斟酌着开口,说道:“你父亲说你来美国是想打拳击?” “yeah,yeah.” 全峰见对方主动进入了正题,他也不会说太多的英文,便只能不停的表示赞同。 正当他期望着老怀特再多说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对方却不再开口了。老怀特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都放在了如何能将车更快地开回目的地上。 可当他以为这话题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老怀特又突然说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华夏人……” “打拳很奇怪吗?” “很奇怪。在美国,任何体育运动都没有黄种人的地位,像拳击这样伟大的运动更是找不出一个黄种人来。” 全峰这时才意识到这美国老教授似乎有些古板,不过他即将借住在人家家中,他对拳击和黄种人的看法也不那么重要,只要他肯帮自己联系拳赛就好了。 于是他说道:“怀特先生,我自幼学拳,我自认为还是有些实力的,您要不想办帮我练习练习比赛,打一场您就知道了。” “什么?”怀特先生的反应很夸张,他的语速很快,“帮你练习比赛,no!我不做这样的事,那都是那些搞体育的经纪人做的事,我没有这样的执照,也不认识搞体育的人,全,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做些你能做,我也能做的事情。” 全峰对怀特先生这样的反应感到很诧异,对方说的话他只听懂一半,不过也大致猜出了他的态度,他认真地解释道:“怀特先生,我从小就练习拳击,你不用提我担心,如果你觉得练习拳赛很麻烦的话,我可以自己去街上转转,说不定会有些好运气。” 没想到怀特听完之后,态度更加坚决地说道:“no!你不可以住着我的房子还要去搞什么拳击的事情,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今晚在我家你先睡下,明天我会帮你联系一个大学,你老老实实地去给我读书,黄种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不要碰体育,ok?” 全峰初时还觉得对方是在替他考虑出路,可他后来说的那两句话已经明显地带有种族歧视的态度了,他想到在国内的那些传闻,都说亚裔在美国不懂得反抗,是美国种族歧视链中最底层的一环,u看书 ww.uukhu 于是他想表现得和那些只懂得忍让的亚裔与众不同一些,便不卑不亢地说道:“怀特先生,你是在对我进行种族歧视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打拳?凭什么黄种人就不能碰体育,姚明不是也在你们美国打nba吗?” “姚明?那只是你们中国的一个阴谋,他除了身高还有什么,你居然说我种族歧视?亏我还拿你当全的儿子看待,连全都没这么跟我说过话,好,既然如此,你不道歉的话,就在这儿给我下车。” 老怀特一脚刹车将汽车停在路边,两眼直视着全峰,态度认真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全峰对这高学历白人老头做出的举动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他探头看看窗外,市区内街道两旁的商店灯火通明,路上还有不少行人穿着半袖短裤在溜达,虽然比不上在朱山市的人多,可也差不了哪去。 他自小就讨厌别人看不起他,更加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去跟对方道歉,明明他就是在种族歧视,却还不承认,话说到这,就更不能让这样的人看扁了,于是他二话不说地开门下车,从后座提起行李,扭头便向人多的地方走。 老怀特也没想到这华夏人的脾气如此倔强,在原地按了一会喇叭,推开车门向全峰走的方向追了一步便收住了脚,任由他远去了。 238 打劫 走在洛杉矶的十字街头,看着那些高鼻梁深眼窝的外国人三三两两的走过,全峰这才第一次有了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他拖着硕大的行李箱,一边暗骂美国老头不地道,一边沿着街道寻找可以打远洋电话的地方。 无论怎么样也得先跟家里汇报一下情况,告诉老全,他那外国朋友太不靠谱,把一个异国好青年随便扔在街上不管,还说不是种族歧视。 他的英文向来不怎么样,在上学时代抱着学了也没用的想法就没用心学过,他现在会的那仅有的几个连不成句子的单词还是跑业务的时候跟关系不错的外国友人学的。 连听说都费劲的他看着街道两边灯火通明的商店招牌就好似半文盲一样,每个字母都认识,放在一起就成了乱码。 行李箱里装着何晴塞给他的大包吃的,一时间肚子的问题还好解决,只是眼看着天色渐暗,再不找到落脚的地方,全峰第一次出国就要体验露宿街头的感觉了。 他拖着行李箱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的方向对不对,外国人的建筑看起来似乎长的都是一个样,他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他现在待的地方早已经远离了怀特将他抛下的位置。 周围的行人没有变少,反倒有逐渐增多的趋势,好像夜色越浓,那些习惯在野外活动的生物便会露头一样,刚下车时见到的那些穿着清凉的白人姑娘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向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的有色人种们。 全峰虽不至于惧怕,可也不愿随便生出事端,他低着头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大的不同寻常的行李箱在水泥地面上划过,那突兀的声音让他还是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那箱子就如同一块散发着香气的乳酪,吸引着老鼠贪婪的目光,尽管那些人不知道这箱子装的是什么,可是它的外形和重量就已经有了足够地吸引力,让他们难以抑制地想要一探究竟。 全峰很快就察觉到背后有人跟了上来,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却将耳朵竖起来,警觉着四面八方可能存在的潜在危险。 在又走过了一个街区之后,全峰终于在一个便利店旁边找到了投币电话,他再次加快脚步,箱底的轮子与地面的缝隙相碰撞,不时地弹在半空又落下。 他明显地能感觉到跟在他身后的人也因此而加快了脚步。 他飞快地跑到电话亭边上,拉开门,将自己锁在里面,回头看去,有几个人影闪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全峰猜到他们大概是想要趁他从电话亭里走出来时搞突然袭击,于是将行李箱卡在电话亭靠近合叶的那一侧,又用小腿顶在上面,抓起电话来放在耳边准备投币。 电话听筒一贴在耳朵上,他便心知不妙。 本该响起待机音的电话听筒里没有一点声音,他顺着听筒连接线看去,起初还没察觉什么异样,但是很快地,他将听筒用力一扯,果然听筒电话线与座机相连接的那一头便轻飘飘地脱落了下来。 这电话早就被人破坏过。 像这样摆在街头的公共电话无论在什么地方损坏率都很高,但是被破坏之后又伪装成完好的样子,说明这是有人故意设置的陷阱。 全峰在进入电话亭时一直保持着警惕,不断地用余光监视着周围的异状,可就在他低下头查看电话线的那短短的一瞬间,再抬起头时,那群对他图谋不轨的人终于在正面现出身来。 那是一帮穿着打扮都透着十足嘻哈味儿的黑人,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随着他们走路时肩膀的晃动在胸前甩来甩去,造型夸张的耳钉在灯光的照耀下肆无忌惮地闪着光芒。 他们一行有三个人,在藏身的小巷里陆续走出来,不过全峰从他们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马上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在便利店另一侧的小巷里,又还有四个跟他们同样打扮的人向他走了过来。 原来这些人还玩了一手分兵包抄的策略,在尾随全峰到电话亭之后,他们钻进小巷里,一半的人留在第一个小巷监视着全峰的动向,剩下的人则在便利店的后巷绕到另一侧实行包抄。 全峰无奈地摇了摇头,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看来今晚不想发生冲突的愿望算是破灭了。 不过他还是想要再做些努力,他刚刚过境,人生地不熟不说,还语言不通,惹出什么麻烦来都不好解决,他可不想全振兴的一番苦心就这样被他浪费掉。 他主动打开了电话亭的门,将行李箱平放在面前,抓到皮箱拉链,刚刚拉开一半,他便见到那些黑人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有几个人将手放在身后的腰上,还有手快一些的已经亮出了明晃晃地匕首。 他们大概是惧怕全峰在皮箱里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一个个神色紧张地对他大喊大叫起来。 全峰抬起一只手,用掌心面对着他们,他此时想做的不过是破财免灾而已,又觉得对方这么胆小还出来做什么劫匪,不免在心里嘲笑了他们一番,口中却不断用他贫乏地词汇量向对方高喊道:“foods,foods(吃的)!” 他继续向另一侧拉开拉链,那些黑人更加紧张了,不断地对他高声喊着,从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来看,能够猜出他们是叫全峰不要再做任何动作了。 全峰的皮箱里除了何晴给的食物以外便是一些换洗的衣服,钱全部都存在了visa卡中,身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未来得及兑换的五百块人民币而已。 他只是想向这些黑人解释一下情况而已,哪知道这些黑人似乎比他还要害怕,就在他即将拉开拉链的同时,两个持刀的黑人已经按捺不住而冲了过来。 全峰见他们不按套路出牌,如此不讲情面的直接袭击,也就不再跟他们客气,撇下那个箱子,向外跨出一步,背靠着电话亭,利用电话亭挡住一条攻击路线。 第一拳便直接撂倒了那个冲在最前面,也是最强壮的那个黑人,折叠匕首当啷坠地,全峰不会使刀,便用脚后跟将它磕进电话亭里,紧接着闪过了第二个人的袭击,uu看书 .uukans挥手给了那人肋间一记重勾,全峰连他的脸都没看清,那人便已经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其余的黑人脸上惊疑不定,暂时不敢再冒然向他进攻。 全峰依旧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东西将他们打发走比什么都强,便用中文说道:“跟你们说了我带的都是吃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他拽过那个皮箱,掀开盖子,“你们要吃的我可以给你们,别的我这也没有,干嘛非得闹成这样。” 他从皮箱里挑出一大块酱牛肉,刚刚抬起头来,向对方递出去。 “砰!” 他面前的那个黑人手中多了一把大号的银色手枪,枪口中还在冒着一缕青烟。 全峰觉得胸口有一点凉,低头一瞧,有鲜血在胸前的空洞流了出来,他一头栽倒在地,眼睛里看到的景象是那群黑人将他的行李箱从电话亭里拖出来,当着他的面将里面的东西乱翻一气,衣服吃的扔得到处都是,见里面没有太多值得他们带走的东西,便冲过来踢了全峰一顿泄愤,转身跑掉了。 在快要跑进巷子口的时候,落在后面的那个黑人突然站住脚,回过头来将枪口对准了他。 枪声再次响起,画面终于黑了下来。 239 程序 全峰盯着那条提示半天没缓过神来。 照着这软件显示的结果来看,他以往的每次与人打斗,不论是正式比赛还是街头斗殴都获得了一种叫做拳力点数的东西,并且在他没有机缘巧合来到美国,又阴差阳错地被吴桐找到之前,程序一直再替他进行自动点数分配。 他粗看之下,发觉那些点数的分配实际上并不合理,就像一台全自动扫地机,有灰尘的地方它扫不到,却偏偏盯着桌子角下的一块地方反复清扫,它只是在按照它被设定的程序来运转,却并不能真正的完成好该做的工作。 就比如他的臂展,他现在身高183,可是臂展已经超过了两米,眼看还有将要突破2米10的趋势。 臂展是对拳击很重要,分配点数的优先权可以向它多倾斜一些,可现在的结果,倾斜得实在有些过于多了。 相比之下,点数自动消耗在凤凰涅盘这样的昂贵效果上也显得实际得多了,毕竟,他用这些点数换回了一条命。 这是全峰在研究过软件之后初步得出来的结论,但如果想要真正的验证这东西能够影响现实,还差了关键的一步。 现在没有剩余点数去给全峰比对着加点前后自身的变化,恐怕这一步,就真的得等到再次获得点数之后才行了。 他望了望窗外,别墅区远离市区,要想找架打需要召唤白人司机来接他,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而麻烦其他人,也不想让身位娱电员工的司机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心里还是有些防备着吴桐,他总感觉对方跟他说话时有所保留,他很怕一旦被娱电公司发现他真的能跟“程序”产生某种联系,就把他送到实验室去做解剖。 他在那个小黑屋里住的时候,注意到在那一堆仪器当中还摆着一台激光切割机,鬼知道那是准备干什么用的。 所以他在面对美国娱电相关人员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谨慎,哪怕对方是他的小学同学也不例外,毕竟他们两个有快十年没见啦,这人变成什么样,哪能说的清楚。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等着吴桐给他打电话来,告诉他已经联系好了经纪人,有了拳赛才能再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等待消息恐怕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之一。 自他住进这个别墅之后,除了每天名叫乔治的白人司机会定时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黑人女佣会在上午九点登门打扫之外,整个娱电公司好像都把全峰遗忘掉了一般。 吴桐在第一天打过电话来,询问他需要添置什么东西之后,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 倒是他要的一整套训练器械在后续的几天陆续如约而至,娱电的员工将那些梨形球靶、活动胶垫、龙门架、卧推架、三种不同型号的沙袋一一在他二楼卧室对面的空闲房间布置好。 他每天除了练拳,就只剩下摆布手机中的软件。 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排解寂寞,二来也是为了对照在他训练之后是否会在软件当中获得新的点数。 不过,训练这种东西似乎有一个临界点。 他查看他原来的个人训练记录,在刚穿越回来的时候,随便在操场上做些俯卧撑,玩玩单杠,每次就能有一两点的入账。 而他现在发现,经过他在别墅里的训练,高强度地持续了三天之后,他终于又获得了一个训练点。 这个点数的出现让他稍有些振作,这可能是他验证程序影响现实的第一步,证明了他的行为确实会从程序当中获得点数,,可翻过头来那最关键的,做到这个程度想要证实加点可以影响他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还不够。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像这几天每天晚上做的一样,举着手机胡乱摆弄软件,恍惚间不知道碰了那个地方,发现在写着“对木质品有额外杀伤”字样的后面,多出了一个减号。 全峰试着按了下去。 “是否将该属性移除,注意:培养属性在移除之后仍可重新激活,移除返还原点数的30%,是否继续?是(y)否(n)” 移除返还30%?这也有点太黑了。 全峰马上调回到个人点数记录当中查看,他向上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他和老秦在后山打断了第二十六棵树的后面找到了消费记录。 “累积对木质品造成极大伤害,获得对该属性物品的特殊杀伤效果,是否激活。” 紧接着这一条, “成功激活对木质品的后天培育属性,消耗点数2000。” 全峰一阵头晕目眩。 这程序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在比赛当中,全峰打的都是人,对木质品有特殊伤害能有个鸟用,怪不得后来无论他是打树,还是树做的沙袋,还是别人挥过来的棒球杆,还是缺德教练胡同洲的办公桌都是那么轻而易举,可是这东西实际上真的没用啊。 无论是拳击还是其他什么硬功夫,练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花2000个点数,去换这么一个属性啊。 果然是全自动分配点数,那程序一定是检测到那段时间他总是在打树,于是贴心地替他添置了这个属性。 想想复活才不过花了5000点,若是全峰不知道还好,可是这记录就摆在那里,让全峰眼皮活生生地多跳了好几下。 他生了两秒钟程序的闷气,2000点还可以返还600点,这样用这个无用的属性换一些点数无论是存起来还是去加在别的实用属性上似乎都比现在这样强。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买了这个属性就算是帮他存下了一些点数,这是全峰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到本是有可能将2000点全部存下来的,他就不由自主地难受半天。 他决定赶紧将那点数兑换掉,免得再看见又惹得心烦。 就在按下确认键的一瞬间,他突然来了灵感,又将那去掉属性的选项取消掉,眼睛却落在了窗外的半山腰上,那里长满了树干粗壮的野生树木。 他翻身下床,穿着睡衣从后院挑了条好走的小路上山,这里位置隐蔽却因为高度的原因可以让他别墅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uu看书 .uukansu 他就在这里停下,找到了一个树干足够粗壮的香樟树,摆好了抱架对准树干就是一记全力攻击。 那树干像豆腐一样毫无阻力地爆开,木屑横着飞了出来。 全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页面还停留在他刚刚准备取消属性的那一页,他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减号,又紧接着输入了y,界面很快给出提示。 “该属性已经撤销成功,返还点数600,如果你想重新使用这一属性,请到人物界面点击头像重新选取。” 全峰不知道人物头像还能点击,这倒是一个新的发现,不过眼下他可不想再选这属性了。 他绕到树干的另一边,对准完好的树皮摆好抱架,打出了比刚才还要用力的一击。 “笃!” 指关节这次传来了与硬物碰撞的触感,虽不至于让他感到疼痛,可这一下,却真真的击中了他的内心。 他又连续打了十几下,连布满老茧的拳锋上都裂开了细小的口子,可那棵树也仅仅是树皮有些变软,渗出一些汁液来,却再也没有像第一拳那样彻底爆开。 这程序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240 召唤? “你说了这么多,这程序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长时间的与代码和机器接触,让吴桐的整个气质都变得和以前大相径庭,好像他本人就是一部由代码组成的机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像程序一般设定好了似的,很少有什么变化。 可全峰这一问,让他的眉角不为人察觉的颤动了一下,他思索了许久,终于有些无奈地说道:“说到底,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这程序是什么……” 全峰瞪大了眼睛,“你们也不知道?那你们这么多年来都干什么了?” “你说这话有些伤人,不过这确实是事实,这么多年来,只有我生平第一次试着自己去编程的那个小程序能与这个程序本身产生一些互动,而后续的研究似乎都是在围绕着我编的那串代码做些修修补补。” “天才啊你。”全峰这是由衷的赞叹,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不过是看吴桐喜欢玩游戏,恰好他对软件相关所知的只有大众软件那本杂志,便随手推荐给了他,没想到却让吴桐在短短的几年内达到了这样的高度,这还不算是天才吗,某种程度上讲,吴桐比他这个对什么都先一步有准备的重生人要天才得多。 “天才?”吴桐听闻他的夸奖,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越跟这程序打交道,我越觉得我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它’安排好的,当初我编那个程序的时候,也并非完全由我原创,那种感觉怎么形容,更像是我有了编程的想法,在90年代还异常简陋的万维网上寻找所需的资料,然后这个代码就在不经意间自行在我脑海中拼凑出来一样,而我只不过是将它重新组装,然后装在软盘里,寄给了编辑部,就好像,那程序主动‘召唤’了我似的。” 全峰听他说的神乎其神,自己却满脑袋浆糊,什么程序、代码,他活了两辈子都跟它们无缘,是怎么也体会不到吴桐所说的那种感觉了,尤其是这辈子,他的人生异常简单,就是想要登上擂台,然后谋取胜利。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不怎么顺利就是了。 “我跟你说的太多了吗?”吴桐见他两眼发直,便主动说道:“不过你听我说完,对你也有好处,因为我总觉得,这次程序发现了你的病历,并且对你进行了特别标注,似乎是它又在做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这回全峰听懂了,“你说‘它’也在召唤我?” 吴桐郑重地点头。 全峰露出了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他转头向四周望了望,再次确定这个房间不是什么神经病科的病房,那些仪器闪着红红绿绿的灯光在一旁静默着,他咽了口唾沫,姑且将吴桐的话当真的听,“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吴桐这会真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大概是他也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叫人有些难为情,毕竟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拿这样的事当真,可是他好像在心里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还是张口说道:“我觉得,这程序想要让你打比赛去。” “啥?!” 吴桐自从露面开始就一直绷紧的性冷淡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言语间竟然也开始结巴起来,他语速变快,“你别急着否定,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我们……我们公司一整个小组的人共同分析出来的结果。” 全峰眯起眼睛,用力地挑起一边眉毛,脸上的怀疑溢于言表,要不是看吴桐和他从小的情谊,他恐怕就要当面骂他是神经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是说道:“你们一整个公司是不是都被代码折磨疯了,其实是你们编了个程序,我恰好是个拳击运动员,所以你们就想让我给你们做些什么动作采集之类的东西,就好比我是去打比赛了,是吗?” 全峰尽量将对方所说的事情用他脑海中的理解说了一遍,在他看来,这种事似乎只有这样说才看起来更符合常理一些。 没想到吴桐没等他完全说完,就马上摇起了头,脸上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静,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眼前有的是证据证明我说的话,既然你这么说,我还不能把那件东西交给你,你现在的身体伤应该已经完全好了,你自己跟我来看吧。” 全峰将信将疑地踩在地上摆好的拖鞋上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实,如吴桐所说,他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每一块躯体都活动自如,可是他想不通这跟那所谓的程序有毛关系。 想他是来美国打职业拳击的,却遇到了这样的怪事,果然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妖魔邪祟就全跑到资本主义来了。 吴桐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待他又连着抻了两下腰,做了三次拉伸运动之后,说道:“身体怎么样?” 全峰摸着自己左侧的胸肌,用手指肚一点一点地寻找着那个本应该存在的弹孔留下的伤疤,说道:“你别说,美国的医疗条件就是牛逼,我一点事都没有,我真叫人开枪打了吗?” 吴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你这是昏迷的第几天吗?” 全峰听他这么问,立刻联想到电视剧里那些情节,陷入昏迷之后醒来,看似一切如常,别人一问却发觉已经距离昏迷之前已经过去了好久,他警觉地猜道:“两个星期?” 吴桐摇了摇头,却也比了两个手指出来。 “两年?!” 吴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又一次否定了他的答案。 全峰用手摸自己的脸,要是时间太久的话,应该会长出很多的胡茬出来,可他的下巴光洁如初,难道有人在他昏迷的时候替他挂掉了,随即他不自觉地用怀疑的眼神去看吴桐。 吴桐没有理他,将仪器打印出来的两张纸夹在他带来的文件夹中,率先出了房门,又站在门口替他挡住门,示意他跟着出来。 全峰脑子里七荤八素地跟上去,来到走廊里,发觉这里确实不像是一间医院,常常的走廊里打着冷色调的白光,两侧的墙壁都散发出一种金属质感,uu看书 ww.uanshu.om好像让他来到了未来的建筑当中。 不过这样风格的走廊也只有一段而已,在吴桐用员工卡刷开一扇玻璃大门之后,走出这段走廊的建筑风格与一般的写字楼也别无二致。 这地方好像还真是某种实验室。 吴桐领着他来到玻璃大门对着的走廊,刷开一扇与之相同的玻璃门,再次进入一段充满未来感的走廊,在尽头的房间停住,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那扇像保险柜门似的房门,里面是一台处理器填满了整间屋子的超级电脑,它的屏幕摆在房间左侧墙壁的正中,一根远粗过寻常线路的电缆将它与另一侧如货柜一样的主机箱链接在一起。 吴桐走到显示器面前,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字符,敲下了回车,转身对全峰说道:“你看吧,你中枪之后被警察送到了蒙特贝洛急救中心,那时候你看起来已经死了,也正是那个时候,程序将你的病历标注了出来,待我们赶到急救中心,他们已经办完手续要将你塞进停尸间的冷库里了,也因为如此,我们将你接出来,还额外费了好大周章。” 全峰有点发懵,“我死了?” 吴桐确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随后的事就都在我们的记录当中了,你在实验室里躺着的过程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241 痊愈的过程 整个房间大概有百十个平方,同外面一样,点着冷色调的白灯,与安静的走廊所不同的是,这间屋子大部分空间被处理器所占据,它运行时释放的噪音无时不刻地侵扰着全峰的耳膜。 显示屏上的光影在他的脸上不断的变幻,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怪异。 视频的前一段大概是从医院的监控中调取出来的,画面以固定角度呈现,并且不那么清晰,展示了全峰被送到医院的整个过程。 这一段平平无奇,无非是警察跟在拖着担架的医院护工后面,从正门进入急救中心,随后将他推入急救室,开头部分就此结束。 接下来明显能看出剪辑的痕迹,这里应该是选取了不同的摄像头所记录的画面。 全峰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这个时候就已经进入完全的昏迷状态了,全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还能记得似乎确实有人在他的耳边不断喊着跟救他有关的话语,可那时候他听到的应该是救护车没来之前发生的事,跟画面中展示的情景完全对不上号。 记忆的混乱让他一阵头疼,他晃了晃脑袋,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了。 医生大概是在通知警察人没救了,让他们去办手续,如果查不到全峰的背景,大概率就要在医院跟那些无名尸体一起做集中处理了。 而医生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在警察办手续的时候,他们就将全峰送入停尸房,几乎就要推进冷柜当中。 在屏幕外的全峰知道自己没死,正活生生地看着当时发生的情况,可他还是不知不觉地出了一身冷汗,屏幕里的自己看上去根本就已经死透了,他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看着自己的“尸体”给他带来的压力让他无形之中产生了后怕的感觉。 他略带惊恐地望了在一旁的吴桐一眼。 吴桐肯定地点点头,解释道:“就是这样,我们是跟医院办了尸体认领手续才把你拿出来,也就是说,医院在医学上已经认定你死亡了,公司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在犹豫还有没有必要弄一个不相干的尸体回来,是我对他们说程序这么多年难得一次有反应,哪怕弄错了也该将你弄回来进行观察,而且我还有些私心,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流落他乡,就算你真的就这么死了,以咱们两个的交情,我也应该把你弄出来,起码要联系一下你的家人。” 全峰感激地望向他,突然发现嘴唇有些干裂,“谢谢你。” 吴桐不置可否,“你要谢你自己,小的时候如果不是你给我那本书,我也不会来到这间公司。” 全峰知道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跟吴桐寒暄什么,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屏幕上。 后面的视频就比较清晰了,大概是换上了娱电公司的高清摄像头,从将全峰送进他们公司的车之后,视频就一直延续下来,吴桐坐在他旁边不停地对着镜头讲解分析着“尸体”的状态,这个时候的全峰已经开始逐渐出现了尸僵,也就是说这时距离他中枪过去了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 画面中的吴桐面色依旧冰冷,好像面对的是一具跟他好不相干的人的尸体,可是从他的音调,某些语句的尾音来分辨,依旧能够听出他在努力地克制着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失望。 全峰无从分辨他这种失望来自于哪里,是来自于没能将他救回,奇迹没有发生?还是根本就在于这件事对于“程序”的研究毫无进展。 画面很快来到了全峰所熟悉的那个房间,他躺在中间的床上,周围摆满了仪器,工作人员依次让它们运行起来,在全峰的身上接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他们的神色木然,显然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后面都差不多,我给你快进一下。” 吴桐插话过来,在屏幕前的键盘上输入了几次操作,随后画面开始飞速流转,在某一个节点上,吴桐按下了继续播放的按钮,画面准确地从一个特殊的场景开始正常播放。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这时候距离全峰住进房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距离他的死亡过去了将近三十小时。 画面中他的那具“尸体”已经开始显露出尸斑,到了这个时候,全峰自己都认为自己已经死透了,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看整个过程的又是谁呢? 接下来,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画面中的“尸体”身上的尸斑开始逐渐褪去,全峰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又向屏幕面前凑了凑,仔细地盯着画面中的自己。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因为画面中清晰地显示,他的“尸体”已经完全褪去了尸斑,跟刚才的状态有着一望即知地差别。 而变化仍未停止。 “尸体”铁青色的皮肤开始逐渐变得红润起来,慢慢地恢复了弹性,他胸口上的弹孔像一处不断向中心聚拢的沙坑一样,由深变浅,一颗黑褐色并且被挤得变了形的弹头慢慢地被推了出来。 那弹头在快要整个暴露出来的时候,突然噗的一下被弹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响声滚到角落里去。 全峰再返回头在画面中找那个胸口上的弹孔便找不到了。 他额头冷汗涔涔,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照着视频来看,那里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弹孔的。 再之后,他又听到了一声弹头落地的声音,接着画面中他的胸口便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没有两分钟,他的睫毛开始不规则地颤动。 全峰盯着屏幕重重地咽下了口水,吴桐察觉出他的异样,随后将画面暂停,又将画面放大并且对焦到“尸体”的双眼上,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全峰看到画面中的自己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地旋转,他毛骨悚然地站直了身体,让自己的面部远离那个屏幕,再对吴桐说话时,语气中的不确定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位置,“这是什么意思?快速转动眼球?我在做梦?你给我看这视频是想对我说,u看书ww.kanshu我死而复生了?” 吴桐望着他,摊开双手,“我不知道。” 全峰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紧紧地抓住吴桐的肩膀,吼道:“那这是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在研究呢吗?到底研究出什么来了?!” 吴桐任由他发泄了一会儿,语气中充满了遗憾:“据我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我们对‘程序’的研究进展似乎都是‘它’想让我们知道的。” 全峰眯起眼睛,嘴角挂起嘲弄,“你什么意思,你说这世界上存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生物,在一步步的诱导着你们?” 吴桐再次耸了耸肩,还是说道:“我们不知道,所以,”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观察着全峰的反应,据此来判断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毕竟,你是我们目前遇到的第一个跟程序的暗示产生了直接联系的人。” 看到全峰脸上的不屑,他不等全峰开口反驳,又立刻补上一句,“这件事对你没坏处,并且,只要你同意,我们公司的财力可以帮你雇佣一个出色的经纪人,让你去打职业联赛,你要知道,在这个以肤色衡量实力的国度,你自己要做到这一步,是非常不容易的。怎么样?只要你答应了,就随时可以离开,只要跟我们保持联系就好。” 242 合作 吴桐的提议听起来合情合理,而全峰此时的处境似乎也没有给他否决的余地,可不知正是这样的处境,还是由于吴桐对他的态度,他内心当中竟然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可他还是开口说道:“好像我也没得选择。” 吴桐见他应了下来,似乎暗自松了口气,便说:“既然如此,你随我来。” 全峰不知道他还要领他去什么地方,眼下也不好发问,脑子像过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反复重播着显示屏里看到的景象。 子弹头从他的身体里弹出来。 我是个怪物吗? 这一次,吴桐没有再带他回到之前的房间,而是停在两道玻璃门正中的位置,按下了位于那里的电梯开关。 全峰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乘坐电梯一直向下,当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仿佛从天堂回到了人间,各路人声一下子涌进了全峰的耳朵,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在楼上的那条长廊是多么的安静。 吴桐对这样的变化似乎早就习以为常,面色平静地率先走出了电梯门,全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原本就在这层办公的人们看到他们都做了类似的动作,先是主动向吴桐点头致意,随后看到了在他身后的全峰,那些人眼中充满好奇,不过随后向全峰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全峰这才知道,原来吴桐确实在这家公司有些地位,脚下紧赶了两步,凑到吴桐身后,问道:“这回你又带我去哪?” 吴桐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说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我带你去签个协议,然后就按约定的办。” “约定?” “你与我们保持联系,我们帮你联系职业经纪人啊,程序在提示出你的病历之前,也曾经对其他的病历有过微弱的反应,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地跟格斗这一行有些关系,所以我现在在公司的项目对外就是开发次时代格斗游戏,实际上,这也是我们猜想程序希望你去比赛的一个原因。” 全峰站住脚,不在往前走,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吴桐,原来你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那个什么玄乎其玄的狗屁程序?!” 吴桐同样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反问道:“帮你,为了程序,有什么区别吗?” 全峰歪着脑袋看吴桐,“你还真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随你怎么说,眼下对你来说,我们能提供的这份合约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你可以认为我是为了研究那个程序,你就当我是在利用你好了。” 全峰被他说得无话可说,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别别别,我还是领你的情的,要是我没……”他看了看左右,声音放的更低,“我没活过来,还得麻烦你告诉我爹这件事情,虽然这事没发生,我还是感激你。” 吴桐耸了耸肩,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还要跟着他一起走,完成他们在实验室里定下的约定。 全峰用行动给了他回答。 两个人在吴桐的办公室签好合约,随后,吴桐听说全峰是刚下飞机就被外国友人抛弃在路边的,对他做了一个表示同情的表情,当即表示可以让他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里。 毕竟合约已签,从这个角度说,全峰确实也可以算是他们公司的半个员工。 吴桐又当着全峰的面打了几通电话,没一会儿,有工作人员给他送来了一部手机,他将那手机开机,检查了一番之后便递到了全峰手里,说道:“这是公司配给你的,包装我让他们直接放在送你的车里了,充电器什么的都在那里面,你先打开看看吧。” 全峰有些疑惑地接过那台手机,那是04年最新款的摩托罗拉v3翻盖手机,可以算的上是当时最高端的手机了,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觉得这么一个东西值得吴桐还需要特意亲手交给他。 看着他将屏幕翻起,吴桐适时地解释道:“这手机里预制了我编辑的那个程序,这世上仅此一部,你看到那个拳套似的图标了吗?” 全峰听他说到程序,心里噗噗跳了几下,想着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程序究竟有多神奇,便不等吴桐吩咐,率先点开了那个图标。 那软件的界面用他未来的眼光来看实在是极端的粗糙,可从吴桐嘴角得意的微笑来看,这似乎已经算得上是这个时代比较精美的软件制作了。 一进入软件的主界面他就暗暗吃了一惊,那界面上朴实地展示着他的相片以及一些跟他有关的简单数据,比如身高臂展、年龄体重,这些倒不值一提,他怎么说也是曾经在国家拳竞中心备案的人物,要查到这些信息并不难,真正让他惊奇的是,在他点击屏幕下方向下箭头的实体按键时,他的信息开始向上滚动,将他从小到大将近三百场格斗比试的战绩显示了出来。 这个信息让他惊奇的地方就在于,他虽然自信可以查到那些官方比赛的记录,可实际上,这软件里显示的他第一战,竟然是和卢英南在他家楼下的那次小孩打架。 他顺着那些比赛记录一条一条地看去,越看越是心惊,这上面事无巨细地将他每一次与人动手都记录在案,除了和卢英南的前两次打斗,在文化宫参加的比赛,在游戏厅和孙佳的对抗一直到他最近一次,以一敌七遭遇抢劫,全都没有遗漏。 吴桐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又说道:“你点开那些记录看看。” 全峰依言所做,发现这软件上不仅对他每次动手没有遗漏,甚至连他与人动手的细节都完整地记录下来。 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些记录除了以客观视角描述事件过程之外,还可以选择不同参与者的视角来进行查看。 他先选取了第一条与卢英南的作战记录,点开了他自己的个人主视角,软件上的文字变成了以他为第一人称描述事件的过程,u看书 ww.uuanshu.om 除了整个事件的进程没有变化之外,还加入了他当时面对事件所做出不同选择之前的心理活动。 全峰越读越是心惊,那上面描写他担心将卢英南摔坏,于是将他引到松软沙土地去的心理变化与他当时的想法丝毫不差。 他咽下了唾液,又点开南哥的主视角,客观事实依旧没变,可是这里面,南哥从自大狂妄到被摔得怀疑人生的心理变化,却都记录在案。 他起初还以为这软件是吴桐所编,其中一些资料也都查有实据,直到看到了这些严丝合缝的心理活动,他才终于相信,这东西远不是人力能够制作得出来的。 吴桐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于是说道:“怎么样,这回你真的有兴趣帮我们研究一下程序是什么了吧,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将你看的这么清楚吗?” 也许是空调开得太强烈,全峰站在五月份的美利坚西海岸,竟然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紧盯着他,冷汗不可避免地流了下来。 他嚅动嘴唇,说道:“是,我有兴趣,不过,你们要是有了新发现,可不要瞒着我。” 吴桐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笑容,“那是自然,我们还得仰仗你的回馈呢。” 243 拳力争霸 全峰走出美国娱电的公司大门,一辆别克商务早停在门口等他,一个白人司机西装革履地从驾驶位上跳向来,替他拉开了车门。 他被对方的举动搞得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几天前刚刚被白人像垃圾一样丢在路边的自己,睡了一个长觉再醒来,居然受到了仿佛贵宾般的礼遇。 仔细想一想,按照吴桐的说法,美国娱电好像拿他当成了进一步研究“程序”的突破口,对他多几分照顾也算是合情合理。 他站在车门口,回头望向那高耸如云的摩天大楼,银白色的玻璃墙反射着强光照进他的眼里,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不那么的真实。 司机没有催促他,一直毕恭毕敬地半低着头,一手为他挡住车门,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耐心地在一旁等候。 全峰注意到他,向他略一低头表示歉意,随后钻进车里,映入眼帘的第一件物品却是他随身带来的那件大行李箱,原来在他跟吴桐谈话,一切还未有定论的时候,娱电就已经将跟他有关的事情安排好了。 从这点来看,他们倒显出一个大公司做事那种志在必得的气场出来。 也许跟他们签一份合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说他们不具备专业的拳击职业经纪人素质,可是在这个国度,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如果娱电真的如此看重他的话,替他雇佣一个好的经纪人根本就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全峰在跟吴桐签约的时候心里就早已经想好了,他的精力依然还是要放在拳击上,毕竟他重生到这一世,除了打拳,别的什么也不会,将近十年的时间投入进去,若不做出些成绩来,还能对得起谁。 全峰闭着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商务车的后座上,后脑枕在靠背上,感受着轮胎与地面摩擦传来的沙沙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规划。 不论怎么说,娱电能不能给他找到一个好经纪人,先安顿下来找个地方训练才是正题,不知道美国的拳击教练的训练水平如何。 也不知他的恩师余顺吉此时在不在美国,想当初他要将美式训练法引入国内,引发了不少争议,却始终不得正法,现在全峰本人就已经来到了这片据说是体育训练最为发达的国度,不能跟着余顺吉一起体会学习一下人家的先进方法还真是有点遗憾。 他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着琐事,突然间腰间传来了一阵震动,让他吓了一跳,他还不适应吴桐给他配的新手机,大概是这小子又发来短信叮嘱他什么事情了,果然儿时的情谊也不是说淡就能淡了的。 他取出手机,翻开屏幕,一条新未读短信显示在那里。 他点开短信,发现发件人那一栏是空的,再按向下键,翻动短信内容,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他抬头瞧了一眼驾驶位,白人司机正在专注地开车,注意力全都在路面上,前方又堵车了。 他确定司机顾不上分心管他,又在车里警觉地踅摸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摄像头的东西,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好像一只惊弓之鸟,都快变得神经质了,这才仔细地阅读起短信的内容。 “您好,您的身份已经确认,是否与主程序建立新的链接,请回复,是(y)否(n)” 再向下按,还有一行括号里的信息。 “(此条短信与任何运营商都没有关系,不收取任何费用)” 全峰揉了揉眼睛,再次读了一遍括号里的内容,这句话实在是有些恶作剧的意味,可是配合着空白的发件人地址,就显得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他不敢确定娱电会不会做这样的事,匿名给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人发一条短信,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样做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他凭借着过去使用这种实体按键手机的记忆,调出删除短信页面,在系统询问是否删除短信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如果是刚下飞机的他,这样的短信他连看不都不会看一眼,更不用提为此而感到纠结了。 实在是吴桐给他看的屏幕影像实在太过震撼,而他也想不出任何理由这样的大公司有什么必要在他面前将那段录像作假,更何况他也确确实实地陷入过昏迷。 他下定了决心,快速将手机调回短信界面,回复道:“y” 看着屏幕上短信发送的动画界面,他的心里竟然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这一去到底会有怎样的回应,还是根本就石沉大海。 没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拳力争霸软件正式激活,请进入主界面查看隐藏信息,更多功能请在软件设置中找到。” “拳力争霸?” 这有些中二的名字让全峰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前面的白人司机用英文说道:“什么?请您重复一遍你的要求?” 全峰像做贼被人发现了似的将手机扣上,连忙对他说道:“没事,没事。” 却看到白人司机自始至终就没回过头,他不过是听到全峰突然说话,出于礼貌和职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而已。 全峰摇了摇头,暗叹这样下去哪怕没有那个什么程序他也快要被自己搞魔怔了,见白人司机没再说话,他重新打开手机,再次阅读了一遍那条新来的短信,然后将信将疑地点开了吴桐所编,被短信中称之为“拳力争霸”的软件。 短暂的加载之后,软件的主页面占满了整个屏幕,初看之下它与全峰在吴桐办公室第一次将它打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但是全峰发现主页面抬头的字母由白色变成了红色,uu看书 ww.uukansu 现在想来这里写的可能就是“拳力争霸”的英文写法,只不过他的英文水平让他看到了也认不出来就是了。 在字母旁边多了一个新的半透明状按钮,全峰用键盘将光标移动到上面,按钮白色高亮起来,写着进入隐藏界面。 全峰按下确定键,“拳力争霸”开始进入了漫长的加载过程,甚至于一度全峰都认为手机被它卡死了,在按了无数按键没有反应之后,全峰就差将电池拔出来了,这时候屏幕一闪,页面有了新的变化。 “欢迎进入拳力争霸的世界” 全峰微微皱眉,“说到底还是个手机游戏?” 全峰按下确定,主页面重新现实在屏幕上,可这一回,全峰发现了很多与之前不同的细节。 比如他的个人界面上,原本显示着的身高臂展等基础数据还在,只不过每一项的后面都多了两个加减按钮。 再往下拉,没有像之前那样进入到关于他个人战绩的页面,而是多出了一些他原本想都没想过的数据信息。 最显眼的,或者说第一时间就让全峰与自身的经历产生了联想的就是这一条。 “培养属性:对木质品有额外杀伤力。” 244 消费记录 “对木质品有额外杀伤,”全峰将手机屏幕凑近一些,确认上面写的确实是质地的质,联想到他以往的经历,他轻声念叨:“不会这么巧吧……” 正当他想要进一步研究这界面的时候,汽车缓缓驶入了一片依山而建的别墅区,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车便停了下来,白人司机跳下车,先一步将他的车门拉开,热情地露出两排白牙,说道:“先生,请下车。” 全峰望着周围的景色有些迟疑不定,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英文单词,问道:“不是说带我去员工宿舍吗?” 司机矜持地笑道:“全先生,这就是我们的员工宿舍,另外,您跟我可以用中文,吴先生特意吩咐我来就是因为这个。” 全峰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让他这么一说反而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心想这美国娱电果然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连员工宿舍都这么有魄力。 他从车里跳出来,主动去后备箱取行李,却被司机礼貌地拦在半路,对他说道:“先生请站在这里等就好。” 全峰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司机麻利地将他的行李箱拎出来,有条不紊地将车门放好,然后走上台阶,替他打开那幢楼高两层还附带半层小阁楼的小别墅,它白漆红顶,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动人。 全峰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住进这样的房子,而如此精致的别墅居然仅仅是美国娱电的员工宿舍,他暗暗地咬牙,资本主义实在是太万恶了。 他愤愤然迈步进屋,看得一旁的白人司机一头雾水。 别墅内部如同它的外表一样,装修并不豪华,没有国内流行的大水晶吊灯和雕梁画栋的硬包装饰,一切都以实用为主的装潢中还略透着一丝温馨,叫人一进门就有种在这里住了好久的感觉。 别墅修建在一座不知名小山的半山腰上,他的这栋房子刚好在半山腰上,司机走到房间东侧替他将一垂到地的厚实窗帘打开,金色的阳光立刻从它背后那与墙等宽的大落地窗铺洒进来,将整个屋子都浸泡在柔和的光芒之中。 司机对有点发懵的全峰说道:“先生,您如果希望独处的话,我这就告辞了,如果您有任何吩咐请直接长按你手机上的数字键2,我的号码已经提前预设在里面了。” 送别了白人司机,全峰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几天前他还流落在大街上,差点横死街头,怎么一眨眼,就成了有专属别墅和司机的人了。 他隐约觉得美国娱电对他这样献殷勤的目的未必像吴桐表现得那样单纯,他还得多留个心眼。 而想要弄懂这一切,恐怕还得先从那个所谓的“程序”入手。 他再次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红色拳套的图标,主界面再次显示在屏幕之上。 这一次身边没有了外人,也没有了车轮的颠簸,他攥着手机来到相对封闭的卧室,一头扎进洗手间里,上上下下地踅摸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摄像头,这才不那么安心的坐在马桶上上,仔细地研究起那界面上的内容来。 这软件对他的身体的各项基础数据区分的很细,除了最基本的那些身高臂展之外,还有反应时间、协调程度、落点精准、破坏力、拳速、穿透力、打击范围、关节灵活度乃至于肌肉弹性、爆发力、短期恢复能力、长期恢复能力、骨硬度、结缔组织密实程度、痛感反馈等等各项原来他想都没有想过的指标。 而点开这些指标的条目还能看到对它们详尽的解释,其中最关键的,也是最吸引全峰注意的,就是这些条目后面的那些加减号。 玩惯了暗黑破坏神类型游戏的人们都知道这些加减号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全峰咽了口唾沫,抑制不住地点了一下身高后面的那个加号。 选择身高属性也是有原因的,其他的那些属性有些全峰连听都没听过,更加不知道怎么去测量,而只有身高和臂展是他记得最熟悉的数据了,作为一个经常打比赛的运动员,体重可能会有波动,而身高臂展是在一段时间内绝对不会改变的。 他想用这个行为来验证一下这软件到底有什么秘密,没想到他的手指一离开手机按键,画面上便弹出了一句话。 “检测到本人操作,是否由自动分配点数调整为手动模式。是(y)否(n)” 这话一出,全峰更懵了,还在心底里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y键。 “已进入手动模式,是否继续刚才的操作。是(y)否(n)” “y” “您的点数不足以支持您的下一步操作,请积攒足够的点数后再试。” 交互界面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了,全峰紧闭着双唇,鼓着鼻孔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界面中寻找获得点数的方法。 很快,玩惯了游戏的他就在他的那一大堆格斗记录当中找到了点数藏身的蛛丝马迹,他点开第一条记录,在记录着他和卢英南第一次交手的文字后面多了一行灰色的小字,这也是在他确认激活之后才多出来的。 吴桐在场时,这行字并没有出现过。 全峰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洁白的瓷砖墙壁上扫了一圈,好像吴桐就在这瓷砖的某处缝隙监视着他似的,竟然让他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再度起身,重新确认了一遍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坐回到马桶上,阅读那行小字: “对手评级为极弱的弱鸡,战斗过程评级为手下留情,战斗评分f,获得点数0.1” 全峰比对着前面的作战记录,再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当时确实他有忍让卢英南的嫌疑,这评级倒也不过分,那时卢英南还是个小屁孩,被评为弱鸡也恰如其分,可弱鸡前面还要加个极弱的前缀,这程序也够毒舌的。 这与程序交流的软件是吴桐编出来的,这不知是他的风格,还是“程序”自身的风格,全峰突然想到如果这软件是吴桐编出来的,那这些功能他为什么没在办公室向他介绍呢。 这背后的答案让全峰觉得藏在瓷砖里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吴桐的了,而是那个不知因何而存在的程序的。 要想试验地彻底一点,全峰必须得弄懂这些点数怎么用。 他又翻看了几条作战记录,发现在后来的正规比赛当中,对手越强,他获得的点数就越多,比如他找到了和肉龙之间的比赛。 “对手评级为孔武的傻子,uu看书 .uukanshu 战斗过程评级为措手不及,战斗评分c,获得点数15” 这样获得十几点甚至上百点的比赛他还有的是,加在一起没有上万也有几千,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剩下。 他在页面里翻来翻去,终于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界面,“点数消费记录。” 他心中一喜,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马上点进去,果然里面一次次的点数消费记录全都有据可查。 记录从早期开始,点数全都花在跟身体素质有关的项目上,尤其是力量和爆发力在这个阶段增长的最快,全峰看到这些记录很快就明白过来,那时候点数是自动分配,也就是说他着重进行某方面的训练,点数就会自然地分配在那些上面,不过看样子,数值也不那么平均,大概是跟他训练中的具体表现相关联。 枉他还一直以为是转世重生之后连带身体素质都变好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这辈子比上辈子的身体天赋强这么多,原来,是有这个东西在暗中作祟。 这些倒还好说,他快速向下翻,直到看到了最后一条消费记录,让他差点没吐出血来。 “检测到死亡征兆,检测到点数余额充足,自动激活凤凰涅盘,消费5000点,余额11。” 245 贴心的程序 全峰盯着那条提示半天没缓过神来。 照着这软件显示的结果来看,他以往的每次与人打斗,不论是正式比赛还是街头斗殴都获得了一种叫做拳力点数的东西,并且在他没有机缘巧合来到美国,又阴差阳错地被吴桐找到之前,程序一直再替他进行自动点数分配。 他粗看之下,发觉那些点数的分配实际上并不合理,就像一台全自动扫地机,有灰尘的地方它扫不到,却偏偏盯着桌子角下的一块地方反复清扫,它只是在按照它被设定的程序来运转,却并不能真正的完成好该做的工作。 就比如他的臂展,他现在身高183,可是臂展已经超过了两米,眼看还有将要突破2米10的趋势。 臂展是对拳击很重要,分配点数的优先权可以向它多倾斜一些,可现在的结果,倾斜得实在有些过于多了。 相比之下,点数自动消耗在凤凰涅盘这样的昂贵效果上也显得实际得多了,毕竟,他用这些点数换回了一条命。 这是全峰在研究过软件之后初步得出来的结论,但如果想要真正的验证这东西能够影响现实,还差了关键的一步。 现在没有剩余点数去给全峰比对着加点前后自身的变化,恐怕这一步,就真的得等到再次获得点数之后才行了。 他望了望窗外,别墅区远离市区,要想找架打需要召唤白人司机来接他,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而麻烦其他人,也不想让身位娱电员工的司机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心里还是有些防备着吴桐,他总感觉对方跟他说话时有所保留,他很怕一旦被娱电公司发现他真的能跟“程序”产生某种联系,就把他送到实验室去做解剖。 他在那个小黑屋里住的时候,注意到在那一堆仪器当中还摆着一台激光切割机,鬼知道那是准备干什么用的。 所以他在面对美国娱电相关人员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谨慎,哪怕对方是他的小学同学也不例外,毕竟他们两个有快十年没见啦,这人变成什么样,哪能说的清楚。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等着吴桐给他打电话来,告诉他已经联系好了经纪人,有了拳赛才能再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等待消息恐怕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之一。 自他住进这个别墅之后,除了每天名叫乔治的白人司机会定时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黑人女佣会在上午九点登门打扫之外,整个娱电公司好像都把全峰遗忘掉了一般。 吴桐在第一天打过电话来,询问他需要添置什么东西之后,再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 倒是他要的一整套训练器械在后续的几天陆续如约而至,娱电的员工将那些梨形球靶、活动胶垫、龙门架、卧推架、三种不同型号的沙袋一一在他二楼卧室对面的空闲房间布置好。 他每天除了练拳,就只剩下摆布手机中的软件。 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排解寂寞,二来也是为了对照在他训练之后是否会在软件当中获得新的点数。 不过,训练这种东西似乎有一个临界点。 他查看他原来的个人训练记录,在刚穿越回来的时候,随便在操场上做些俯卧撑,玩玩单杠,每次就能有一两点的入账。 而他现在发现,经过他在别墅里的训练,高强度地持续了三天之后,他终于又获得了一个训练点。 这个点数的出现让他稍有些振作,这可能是他验证程序影响现实的第一步,证明了他的行为确实会从程序当中获得点数,,可翻过头来那最关键的,做到这个程度想要证实加点可以影响他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还不够。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像这几天每天晚上做的一样,举着手机胡乱摆弄软件,恍惚间不知道碰了那个地方,发现在写着“对木质品有额外杀伤”字样的后面,多出了一个减号。 全峰试着按了下去。 “是否将该属性移除,注意:培养属性在移除之后仍可重新激活,移除返还原点数的30%,是否继续?是(y)否(n)” 移除返还30%?这也有点太黑了。 全峰马上调回到个人点数记录当中查看,他向上翻找了许久,终于在他和老秦在后山打断了第二十六棵树的后面找到了消费记录。 “累积对木质品造成极大伤害,获得对该属性物品的特殊杀伤效果,是否激活。” 紧接着这一条, “成功激活对木质品的后天培育属性,消耗点数2000。” 全峰一阵头晕目眩。 这程序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在比赛当中,全峰打的都是人,对木质品有特殊伤害能有个鸟用,怪不得后来无论他是打树,还是树做的沙袋,还是别人挥过来的棒球杆,还是缺德教练胡同洲的办公桌都是那么轻而易举,可是这东西实际上真的没用啊。 无论是拳击还是其他什么硬功夫,练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花2000个点数,去换这么一个属性啊。 果然是全自动分配点数,那程序一定是检测到那段时间他总是在打树,于是贴心地替他添置了这个属性。 想想复活才不过花了5000点,若是全峰不知道还好,可是这记录就摆在那里,让全峰眼皮活生生地多跳了好几下。 他生了两秒钟程序的闷气,2000点还可以返还600点,这样用这个无用的属性换一些点数无论是存起来还是去加在别的实用属性上似乎都比现在这样强。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买了这个属性就算是帮他存下了一些点数,这是全峰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一想到本是有可能将2000点全部存下来的,他就不由自主地难受半天。 他决定赶紧将那点数兑换掉,免得再看见又惹得心烦。 就在按下确认键的一瞬间,他突然来了灵感,又将那去掉属性的选项取消掉,眼睛却落在了窗外的半山腰上,那里长满了树干粗壮的野生树木。 他翻身下床,穿着睡衣从后院挑了条好走的小路上山,这里位置隐蔽却因为高度的原因可以让他别墅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uu看书 .ukanshu 他就在这里停下,找到了一个树干足够粗壮的香樟树,摆好了抱架对准树干就是一记全力攻击。 那树干像豆腐一样毫无阻力地爆开,木屑横着飞了出来。 全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页面还停留在他刚刚准备取消属性的那一页,他毫不迟疑地按下了减号,又紧接着输入了y,界面很快给出提示。 “该属性已经撤销成功,返还点数600,如果你想重新使用这一属性,请到人物界面点击头像重新选取。” 全峰不知道人物头像还能点击,这倒是一个新的发现,不过眼下他可不想再选这属性了。 他绕到树干的另一边,对准完好的树皮摆好抱架,打出了比刚才还要用力的一击。 “笃!” 指关节这次传来了与硬物碰撞的触感,虽不至于让他感到疼痛,可这一下,却真真的击中了他的内心。 他又连续打了十几下,连布满老茧的拳锋上都裂开了细小的口子,可那棵树也仅仅是树皮有些变软,渗出一些汁液来,却再也没有像第一拳那样彻底爆开。 这程序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246 节外生枝 作为一个重生并且已经重新活了九年,还在刚刚又经历一次复活的男人,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全峰感到惊讶了。 他像喝白水时不小心喝到了飞虫一样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程序”可以影响现实的事实,这整个事件过程中,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反倒是他曾经以为这辈子在拳击上取得的成绩全都来自于他卓绝的天赋和刻苦的努力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247 颅骨破坏者 全峰真切地感受到了“程序”那满满的恶意,如果不是这样的属性,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在雅典准备奥运会了。 他的手指快速移动,像取消木质品伤害属性那样在这个词条上面连续点了七八下确定,可屏幕上并没有弹出任何有关询问他下一步操作的提示。 他看到词条旁边有个小小的问号,点选进去之后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注意,先天属性从你出生之时便已经注定,除非机缘巧合,否则无法删除。” 这是开玩笑吗?这世上谁会愿意碰这么倒霉的事! 等等,好像我就愿意。 全峰冷静下来想了一想,原本在不知道程序存在的情况下,这个属性看起来确实有些倒霉,不过现在他拿到了手机,可以直观地看到每场打斗之后结算的点数记录。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属性对他来说简直是如有神助。 在明确了能力需要靠点数来换取的规则之后,有了这个属性他一年就可以把别人一辈子的架打了,那获得的点数岂不是比别人多了好几倍,如果在这个程序下还有别人的话。 不论怎么说,点数总是多多益善才好,实战比训练得来的点数多得多,既然如此,全峰总算是勉强接受了他这有点麻烦的特殊体质。 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与经纪人的约定还早,他决定趁着正式与人约战之前将余下的那些原来从见过的条目都研究清楚。 既然先天属性无法更改,他紧接着点开了培养属性的条目,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果然在进入条目之后,发现除了之前取消掉的木质品伤害摆在那里之外,还有其他两个属性放在那里待激活。 第一个叫做“颅骨破坏者”,一看这个名字就充满了霸气,全峰果断将光标移动到上面,看看这个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毕竟眼下他还有612点余额可用,只有将这些点数都应用起来,他才会变得更强。 不过当他读过颅骨破坏者的说明之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颅骨破坏者(一百次击打头部造成ko后获得):他看上去还好,可颅骨已经千疮百孔,(你击中对方头部的每一拳都有20%的机会造成对方颅骨骨裂。)” 这也太狠了吧,全峰又看了一眼它后面的点数消耗,1000点。 而且,我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有过100次击中头部造成的ko了? 幸好这程序没有将点数自动分配在这个上面,不然不要说打拳了,这辈子就给人赔钱都赔不完了。 他看到这条目后面还有一个“…”的图标,点开一看,写着“五百次击打头部造成ko可升级为颅骨爆破者。” 不消多看,这名字就比之前的那个还要猛烈一些,全峰猜也能猜的出来,一定是造成对方骨裂的概率提高了,不过,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点选了高亮的颅骨爆破者条目。 “颅骨爆破者(五百次击打头部造成ko后获得):他看上去还好,可颅骨已经千疮百孔,(你击中对方头部的每一拳都有50%的机会造成对方颅骨骨折。)” 看到这里,全峰已经不想说话了,虽然这事他本来也没人可说。 这不就是杀人偿命的节奏吗,在擂台上对对方进行追击,连续击打面部是常有的事,要是每两拳就能将人的颅骨打折,他就再也不用上擂台了,谁还敢跟他比赛啊。 这条目后面还有一个“…” 既然如此,干脆就全都读完算了。 “三千次击打头部造成ko可升级为颅骨粉碎者。” 点进去。 “颅骨粉碎者者(三千次击打头部造成ko后获得):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因为他的颅骨已经支离破碎(你击中对方头部的每一拳都有90%的机会造成对方颅骨全角度粉碎性骨折。)” 这到底有什么用啊! 全峰的内心已经在呐喊了,他之前还在抱怨“程序”太傻,打斗是跟人打,对木质品有加成毫无用处,可这回这个属性确实是对人有效,不过这也太狠了吧,谁有这样的拳头一动手不就进监狱了,谁还敢用它来比赛。 除非……这比赛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条目末尾还有一个“…” 还有完没完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一万次击打头部造成ko可升级为爆头王。” …… “爆头王(一万次击打头部造成ko后获得):他看上去很平静,因为他的头已经没啦!(你击中对方头部的每一拳都有200%的机会造成对方头部开放性爆破)” 全峰读完这个条目之后已经没有心情感慨了,这样的属性绝对不是拿来在擂台上用的,这程序难道是个变态吗,200%的概率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超出一半的概率有什么用,这技能本身有什么用,从条目来看,这个似乎是针对颅骨的最终属性了,好像还附加了更华丽的视觉效果。 全峰闭上眼睛,想到自己的拳头击中对方的下巴,然后对方的头部就整个炸开了的画面他背后就升起一股恶寒。 这“程序”也太过于恶趣味了。 正当他要离开这个界面的时候,又看到那条目后面还有一个“…” ??? 全峰强烈的好奇让他继续点击下去,弹出的对话框却写到:“他的头已经炸飞了,你还想怎么样,这就是该属性的最高形态!” 全峰松了口气,既然“程序”是这样设定的,那他还能勉强接受,只要他不选这个属性就好了。uu看书 .uuknsh.om 而且,谁能一万次的击打头部造成ko,这世界上能参加一万次比赛的人都几乎找不到吧。 不过,这条属性却让全峰的心里打了个突。 他突然想到,如果这程序不止他一人知道,而别人选用了这个属性,哪怕对方是个颅骨破坏者,对他造成的伤害也是难以估量的。 他自知他的拳头本身已经足够重了,不需要再画蛇添足地搞这些攻击性的属性来武装自己,他目前为了防止上诉那种潜在的威胁,更应该找一找什么防御性的属性来保护自己。 不过,在培养属性这一栏,算上木质品伤害和颅骨系列属性就只剩下了一个“带刺的蜜蜂”。 经过对前两种属性的解读,已经让全峰明白了这些培养属性的来历都是跟他以往的比赛和训练经历获得的,那么这个“蜜蜂”大概率也是如此。 点开它的解释说明,果然写到: “带刺的蜜蜂(五百次闪避后立刻利用刺拳击中对方有效部位后获得):你的步伐像跳舞,你的拳头能蜇人!(增加20%对必中攻击的闪避,增加反击刺拳20%的痛感和伤害累积)” 在条目的末尾,依然有一个“…” 248 黑色撩人 对全峰来说,带刺的蜜蜂属性是比较实用的,在他查看过它的三阶进阶属性之后没再做多余的考虑便决定将余下的点数投入到其中。 这个属性仿佛是为他目前的状态量身定做的一般,消耗500点拳力点数,他刚好负担得起,而属性中附带的关于必中攻击的闪避加成是他目前仅有的三个属性当中唯一具有防御性质的能力,他想要提防着别人对他爆头,目前也仅有这一个选择而已。 这也实在难怪,他以往经历的那些比斗,无论是街头斗殴还是在擂台上较量一直在追求着利用绝对的爆发力将对手一击ko,比赛的过程中不是利用脚步闪躲,就是利用高超的摇闪技术躲避攻击,很少有能跟对方近距离长时间缠斗的经历,按照这些动辄成百上千次重复同一种行为才能激活的属性来看,他只有寥寥三个培养属性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这三个属性当中一个没有屁用,一个不敢随便用,唯一能对他有加成的也就仅剩下带刺的蜜蜂了。 幸好这蜜蜂的三阶成长性与爆头系列的成长性所差无几,升级到最高阶段之后的回报也异常可观,算是个值得充分投资的属性。 全峰按照软件的指示先是投入了500点拳力点激活了带刺蜜蜂,然后将它移动到培养属性当中,这时他意识到,培养属性似乎可以同时激活数个属性,并且让它们一起生效。 只不过在激活了蜜蜂之后,全峰仅余112点,再做什么都不够了,也就没有办法再去验证这个想法。 全峰决定将这些点数存起来,等到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又生成了什么新的属性之后再做这个试验。 同时在查看属性说明的时候他也明白过来,这些属性的数值未必都是固定的,比如蜜蜂的入门属性需要500点,可最终属性毒蜂王所需要投入的点数达到了10000点,比爆头王的8000点还要高上不少,可见这是一个低门槛高成长的属性,这么一琢磨全峰就觉得自己选的不亏。 而全峰没有在木质品伤害加成属性的后面找到额外的升级选项,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一次性投入的属性,开始什么样以后就不会再改变了,这可能也是“程序”默认给他优先选择了这种属性的原因。 不过想起这个来,全峰还是一阵肉疼,如果有那额外的1400点,他现在距离带刺蜜蜂的二阶属性躁动的蜂巢也仅剩1100点而已了。 他还是需要尽快比赛才行,有了这个软件,让他对参加比赛又多了一种新的期待。 本来他一根筋地奔着参加奥运会使劲,来到美国打职业拳击也不过是一种曲线救国的路线,希望在职业拳坛闯出名堂之后再吸引到国内有关方面的注意,到时如果国内愿意将他召回,他还是要回去的。 毕竟在他刚穿越回来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定下了这样的人生目标。 现在有了这个软件的辅助,哪怕他现在对于美国职业拳坛来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他也有信心更快地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 带刺的蜜蜂激活之后,全峰并没有感到身体与往常有什么不同的反应,不过那个属性说明上明确地写了,在闪躲必中攻击之后做出反击这属性才会显露作用。 可眼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对他造成必中的攻击。 他现在就像一个小男孩拿到了新玩具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试验一下才过瘾,正没着没落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楼梯上吸尘器的声音。 他兴致勃勃地冲出房门,将黑人女佣手中的吸尘器接了过来。 那个身材高挑,蜂腰肥臀的年轻黑人女孩瞪大了双眼,以为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不解地看着全峰。 全峰的英文烂到家了,也懒得多跟她解释,便用尽量柔和的动作将女孩带进了他的卧室。 他自认手上没怎么用力,可那女孩的肩膀上的肌肉明显地僵硬了起来,随后便亮出了义正言辞的神情,说道:“先生,不!这样不行,我不做这样的事。” 全峰看着她油量的黑脸蛋,发觉她长的算是黑人中的美女了,眉目间有点像蕾哈娜和哈利贝瑞的合体,可是黑人的皮肤远些看还好,毛孔藏在黝黑的肤色当中,显得肌肤很细腻,可近距离一瞧,那些毛孔实际上非常粗大,让看惯了娇嫩的李晓琪的白脸蛋儿的全峰一点歪心眼都生不起来。 他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脑子里翻箱倒柜,终于想起了一个词,他用拳头比划着自己的脸,说道:“hitme!(打我)nowhitme!” 蕾哈利贝瑞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连连摆手,“不,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个疯子!” 这黑妞居然生气了,说罢转身就走,全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没想到美国女子竟然如此刚烈,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衣服边缘的时候,那黑妞不由分说回身对准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这拳来的又快又准,估计这黑妞没少练什么防身术,拳头的质量快赶上全峰在朱山体校的那些队友了。 眼看拳头就要砸中他的鼻子,这种程度的攻击他本可以轻易躲开,可是他又稍微停顿了几毫秒,等着那拳头马上碰到他鼻尖上的绒毛时他才开始动作,纵是他是专业的拳击选手,在这样的距离下也很难避开这一拳了。 不过此时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与以往的任何一种感觉不同,硬要形容大概是一种舒畅的心情油然而生,随后他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和速度,微微一侧身,便让那黑妞的拳头落了空。 闪避开了必中的攻击! 接下来,他下意识地挥出了刺拳,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黑妞是帮他干活的佣人,而且这一拳是他求着人家打过来的,他不能真的拿人家做这个试验。 第一步已经生效,第二步也没有必要继续验证。 他的刺拳挥在半空硬生生改变了落点方向,擦着黑妞肩膀的衣服边缘划了过去,结果那女孩因为挥拳的同时还想硬要躲避他的攻击,一个扭身失去了平衡,居然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全峰顺势将她托住,发现黑人女孩看起来只比李晓琪高了半头,同样也是纤细型的身材,可是却比李晓琪重得多。 他这一托没使够力,女孩突破了他的臂膀,直接将他扑倒在地,反倒成了女孩将他压在身下。 半晌,他躺在地上,轻轻推那黑妞的肩膀,没想到黑妞这回倒像是不愿意起来了。 他费了好大力才将黑妞扶起来,uu看书 ww.kansh再看那黑妞的脸,居然露出了娇羞的模样,甚至想要在全峰起身的时候闭着眼睛将嘴巴凑了过来,还轻声说道:“hey,toughguy,youwin.(硬汉,你赢了))” 全峰吓得一激灵,一骨碌翻身站了起来,那黑妞斜坐在地上含情脉脉地望着他,“now,wecandosomethingyouwant.(现在我们能干点你想做的事了)” 全峰倒退两步,连连摆手,他的奇怪举动彻底让黑妞误会了,软件的事他又不能拿出来跟她解释,只好说道:“inotwanti’mhungry!(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饿了)” 全峰想拿饿来当借口岔开话题,让这小女佣去给他准备午饭。 可是那黑妞显然将hungry(饥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站起来一边儿上衣扣子,一边儿迈着猫步向他走过来,“yeah,iknowthat,soicanmakeyoufull~(是啊,我知道,所以我能喂饱你)”拳力争锋 249 拳力排名 全峰没想到这小黑妞在与他肌肉饱满的肉体亲密接触之后居然变得如此狂野,一时间情势逆转,他反倒成了被动的一方。 要说这小黑妞还挺符合亚洲人的审美的,要不是他顾忌着这辈子为了在擂台上龙精虎猛而保持了快十年的处男之身,他还真就从了。 他推脱几次之后,那黑妞倒像是生气了,将解开一半的女佣围裙重新扎好,对他冷哼一声,撂下一句,“i’llrememberthis!you’llsee!(我记住今天的事了,咱们走着瞧!)” 全峰望着黑妞怒气冲冲转身离开却是有口说不出,实际上他常年打拳,生理上的反应早就出卖了他,只是……在眼下这个特殊的时候理智还是战胜了欲望。 这时候刚刚两人打闹而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全峰以为是跟经纪人有关的事情,没想到点亮屏幕后发现软件的图标上居然有一个未读信息的提示。 全峰进入软件,发现在他的履历记录那一栏多了一个叹号,他进入履历条目,连续按动下键,心里想着难道刚才这样不伦不类的厮打也能算作是一次打架记录? 终于他在那漫长的履历的最后面发现了刚才的事件,与前面早已登记完毕的记录有所不同,这一条记录是高亮显示的。 全峰点进去,那个条目清楚地记载了和小黑妞胡闹的过程,不过在条目的后方多了一个“…” 不用说,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内容。 他对这个繁琐得很像千禧年风格的软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果然在点按了那个“…”之后,里面显示着:“注意,来自黑妞的怨恨已经激活,妥善了结事件将获得额外点数奖励。” 全峰盯着屏幕小声嘟囔,“这还怎么了结,难道真的要我去把她睡服才行吗?” 他看着那个条目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这个界面当中退出,一路上翻,找到了和孙佳在福利院的那次对抗的记录,点进去后发现果然在这个条目后面也有一个“…”,再进入,写着:“记忆深处的残疾朋友的好朋友已经完结,完成指数7,获得70点拳力点数,另有一个特殊奖励未领取。” 全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他将光标移动到高亮显示的特殊奖励上按下确定键,屏幕下方弹出了一个对话框,写着:“恭喜获得一次性培养属性,痛彻心扉的道别(与过去诀别永远是痛苦的,这往往能激发出你未知的潜力,该属性生效一次后即消失,可重复获得。)” 相比其他的属性,这一条突然奖励的属性的说明就有点语焉不详,全峰根本不知道它将如何再次获得,也不知该如何触发,不过回到人物界面下,发现这个一次性属性已经自然而然地装备在了培养属性条目下。 全峰暂时用不到它,有点担心在不必要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突然触发了它从而造成不必要的浪费,便试着将它在已激活状态下移除,在点选了减号之后,对话框再次弹出,“确定要移除一次性属性吗,注意,该属性一经移除便消失,是(y)否(n)” 全峰抹了一把脸,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接受,谁叫他对软件不熟悉,下一次类似的情况他需要更谨慎一些。 他又将过去的记录重新捋了一遍,分别在与卢英南的初次相遇、和吴桐在游戏厅外被孙佳堵截、在勇者俱乐部从马涛手里赢得冠军以及在勇者俱乐部保护卢英南不受伤害的后面都找到了那个“…” 这些特殊事件大多都只有点数奖励,而跟吴桐有关的那一条奖励当中则写着,“童年的馈赠已经完结,完成指数9,获得拳力点数100,另有一个特殊奖励未领取。” 全峰依旧按照顺序点开那个特殊奖励,对话框弹出,“恭喜获得特殊天生属性,我本热心(恭喜你找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一部分,该属性将永远生效,不能让热心肠的人寒了心,该属性可以使你每次获得的拳力点数增加千分之五)” 这个结果倒让全峰没有想到,从这些有奖励的事件透露出来的规律来看,能够处罚特殊事件的人物必定会跟他产生一定程度的联系。 那照这样说,全峰揉着下巴透过没有关上的门望出去,空荡荡的楼梯扶手边儿还靠着小黑妞没有顾上拿走的吸尘器杆,要不要真的需要我去跟那小妞多发生点联系呢? 这东西难道还能预测感情? 他猛然想到了李晓琪,在出国之前,这女孩跟他已经产生了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感情,还给了他深情的一吻。 他又翻了一遍记录,可惜,根本没有跟李晓琪有关的任何记录。 不过也能理解,他的每一条记录都因打斗、比赛和训练而产生,他和李晓琪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冲突,哪怕是在体育场初遇的时候,全峰也是跟那些混混动了手,并没有跟李晓琪产生直接的联系,这样看来,“程序”似乎并没有将李晓琪考虑在内。 全峰难免有些遗憾,不过也很快释然,他本就没打算将儿女情长看得很重,何况目前这个处境也不是考虑这些时候,uu看书 .uanshu最重要的,他的人生哪怕是被“程序”完全的记录在案,可所有的选择权还依然在他的手里。 他明确地知道,他是在使用这个“程序”,却不能对它产生任何依赖,总有一天他还要揪出藏在“程序”背后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至此,这软件跟他相关的所有功能几乎都被他挖掘出来,至少他是这样觉得的,只不过在主页面的右下方还有一个灰色的按钮,上面写着“拳力排名”。 之前他见那个按钮是灰色的,也没想过点进去看一看,现在跟他个人有关的功能都看得差不多了,他便随手点了一下试试看。 果然,屏幕弹出对话框,“该功能尚未开启。” 他毫不意外地按下了返回键,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话框消失后几乎没有衔接地马上弹出了另一个对话框,“请进行一场拳力竞技,开启并获得你的拳力排名,注意:排名越高你将会获得的奖励越丰厚,同时,你的对手也将越强大,请谨慎选择你的第一个对手!”拳力争锋 250 傻子才愿意 里奇.弗林已经坐在全峰对面的沙发上口沫横飞地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内容无非是在吹嘘他办的比赛有多牛逼。 全峰亲眼看着他的唾沫从他那对于一个白人来说显得有些过于肥厚的嘴唇里不断喷出亮晶晶的抛物线,落在他好不容易收拾整洁的后现代简约风的玻璃茶几上。 小黑妞被全峰气跑之后,还余下一半儿的活儿没有干完,客厅就是其中之一。 全峰这次体会到了住别墅的坏处,想要将它彻底清扫干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墙角那边的灰尘可能还得再扫一扫才行。 他出于对里奇初次见面的礼貌,始终没有打断他的讲话,可这个白人矮胖子那肥厚的肚子里装的可能不只是脂肪,还有成吨的废话,也就由不得他心不在焉地戳在那里,思绪乱飘。 “怎么样,任何一个来到我们伟大的美国的名不见经传的淘金者,对,我将你们类比为伟大的淘金者,要知道是淘金者们伟大的勇气闯进伟大的西部,才将伟大的现代文明带给了我们,今天你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我的朋友全峰,你选择我绝对没错,我跟吴经理已经讲过了,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名气,我一定给你找到最合适的比赛,你的伟大职业生涯将从我手里起飞,想想吧,日后人们谈论起你的名字,一定是带着无上的憧憬仰慕着你名字闪耀出来的光辉,他们将以说出你的名字为荣,怎么样,就让我们快点开始吧!” 里奇那肥嘟嘟的脸蛋子终于停止了颤动,用一种充满了感染力的目光直视着全峰,期待着他的回答。 全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耳边好容易清净了下来,他并不急于给这油滑的白人一个答复,不是他不想签约,只是想多安静一会。 他转头看向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吴桐,他从对方回望过来的眼神当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感受,他对着吴桐撇撇嘴,也像美国人似的耸了耸肩,说道:“你觉得呢?” 吴桐是个游戏开发商的项目主管,由于“程序”的驱使正打算做一款现实格斗类的游戏,最近也接触过不少各流派的拳手和他们的经纪人,不过以他们公司的实力和开出的价码,所能接触到的也都是在格斗圈子里做出过些许成就的人士,像里奇这样不入流的家伙倒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交流。 吴桐压低了声音,用中文说道:“峰,我觉得咱们好像没得选择,眼下看了你的背景还愿意来跟咱们接触的就他一人……” 即便这么说,全峰还是从他这严谨而冷静的朋友的嘴里听出了一丝愧疚,他的眼神明显流露出对夸夸其谈的里奇的不信任。 全峰望着吴桐的样子爽朗地笑了起来,他大方地拍了拍吴桐的肩膀,让他安下心来,然后对坐在桌子对面一脸忐忑中又带有期待的里奇说道:“ok,let’sdoit.(好,就这么办)” 他意想不到的回答让吴桐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也让里奇那张肥脸逐渐变化,下垂的肥肉向上吊起,嘴巴裂成一条牛角面包,露出缝隙间都是黑色的一口黄牙来,他兴奋地说:“yeah!yeah,that’swhatamitakeabout!justdoiteon!(这就对了,干吧!)” 他从白色西服的内衬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纸,用粗壮的拇指沾了一下唾沫,捻着白纸的边缘将它展开,将文字对准全峰的一侧铺平在桌子上,又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支精巧却不贵重的钢笔,两手的食指和拇指各掐着钢笔的一头,双手奉上到全峰的面前。 全峰接过那支笔,回头瞧了一眼吴桐,吴桐却说:“等等!” 他抢先一步将那张合约拿到自己面前,眉头微蹙,快速地读了一遍,随后将那张合约拍在桌子上,一只手按在上面,说道:“里奇先生,你搞错了,如果全峰同意,你需要先跟我们公司签代理合同。” “不、不,先生,是你搞错了,你们公司没有职业经理人资质,也没有经理人代理权,我不能跟你签约,想让全峰打比赛,他就得成为我手下的员工,至于你们之间还有其他约定,我可以承认,但是他必须得跟我签这个……” 里奇油腻的胖脸在谈判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刚才介绍自己光辉事迹时希望别人认同自己的那种谄媚,反而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起来,他也伸出一只手按在那张合约上,与吴桐针锋相对地对视。 全峰坐在一旁,微笑着观察着这个经理人的表现,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其貌不扬,在经纪人当中也没什么名气,听吴桐说他手下的运动员几乎全都跑光了,现在这样一个光杆司令居然还能以这样寸土不让的气势跟人谈判,倒让全峰有些欣赏他了。 他缓缓开口,“里奇先生,你说了那么多你过去的事情,你的背景他们已经帮我调查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能给我安排什么样的比赛?我要听实话。” 吴桐将压在合约上的手拿开,将前倾的身体收回,用克制的语气将全峰的话翻译给了对方。 里奇.弗林的眼珠快速转了几转,刚要开口,全峰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记住,我要听唯一的实话,你要是骗我,或者说被我发现你有所隐瞒的话……” 全峰攥住玻璃茶几下面的银灰色方形钢制腿,盯着里奇的眼睛,猛然用力,额头上青筋暴起,在那条腿上压出了一个完整的手印。 “我不管你们美国的法律如何,欺骗我的人我总会有办法找回公道。” 里奇吓了一跳,眼皮抖了几抖,再说出话来的声音就有些不稳,“那是自然,你们这些拳手的作风我是知道的。” 看里奇的样子,他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全峰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同时对自己的做法也有些惊诧,也许是经历过了一次生死,连对别人做出威胁都变得自然了许多。 里奇重新斟酌了一下语言,再开口时底气便不那么足了,uu看书w.uukanshuom他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我……我现在只能给你联系两个黑市的比赛,不戴护具那种,不过你放心,这两个黑拳比赛虽然危险,但是都是很有规矩的,只要你在这里打出名堂,也许就能转签到其他大牌经济人的手下,他们有很多眼线在关注这两个地方的比赛呢,只是,确实有些危险……” 吴桐听完当即对全峰说道:“峰,这事咱们不能干,黑市拳能叫比赛吗?!”他又转头怒斥里奇,“我就知道你还有歪心思,你这个骗子,你无非是叫全峰签了合同,然后转卖给其他大牌经纪人,你来赚个差价而已!你以为这是在干什么,人口买卖吗!” 里奇被他骂的抬不起头来,他的企图被拆穿,眼看这谈判算是彻底失败了,他抿着嘴挪动着他肥胖的身体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鞠了个半躬,说道:“那我就告辞了,以后如果还有买卖,记得联系我。” “滚!”吴桐怒道。 “等等!”全峰起身挡住了里奇的去路,对方的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全峰却笑了起来,说道:“你别急着走,这合同,我签!”拳力争锋 251 吴桐的发现 “什么?!” “what?” 吴桐和里奇不约而同的吃了一惊,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里奇是绝处逢生,在做出感慨之后便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全峰。 而吴桐的吃惊则比较纯粹,他扯着全峰的胳膊用几乎是质问的语气问道:“你疯了吗?你刚刚没听到这个人说了什么?他要你去打黑拳,那根本没有安全保障,那绝不是你该去参加的比赛!” 全峰能够体谅他处于忧心而这样说,但是他脑袋里想的根本不是安全不安全的事情,那个软件表面上看起来已经被他完全掌握,可不亲自去体会一下,全峰是不能安心地认为这东西可以完全为自己所用的。 黑市拳、擂台上的拳,都是打拳。 他将吴桐出于过度紧张的关心而掐在他胳膊上的手轻轻拿开,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不是也承认了吗,只要我打出名堂,他会将我转交给真正有能力的经纪人。” “可他是为了赚差价!” “这不重要,吴桐,我需要比赛,无论什么比赛都可以,这个人确实看上去有些不靠谱,手下的运动员都跑了,可我也一样走投无路,现实没有给我更多选择的机会,吴桐,难道你也不信我的实力?” 吴桐十三岁便来到美国,深受美国文化的影响,对于体育方面的认知也和当地人没什么差别,他对全峰从体制内练出来的实力确实有所顾虑,被全峰直戳心事之后,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要求……” 他是一旦下定决心便会认死理的人,当他同意了全峰的选择之后,脸上犹豫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他不到二十岁的稚嫩脸庞完全不匹配的坚毅神情,他转头对等在一旁的里奇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里奇,我的朋友答应你了,我尊重我朋友的选择,但是合同得由我们拟,这份废纸你还是拿回去吧。” 合约被吴桐举在空中扬了扬,矮胖的里奇要稍微踮脚才吃力地将它夺了过来,“随你们,不过比赛可不等人,今天是星期三,周五的晚上在第三大道会有一场重头戏,伟大的选手应该配得上一个伟大的出场,希望到时候你们能搞定合同,我亲爱的绅士们,告辞了!” 敲定了全峰的去留,胖里奇像是凯旋的国王一样昂首阔步走出别墅,白人司机招手将他塞进车里送出别墅区。 目送着里奇离开,吴桐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找到厨房柜子里的红酒,用高脚玻璃杯倒了半杯,再取另一个酒杯的时候,全峰出现在厨房门口,他倚在门框上望着昔日的小学同学,说道:“吴桐,你好像很紧张?” 吴桐抿了一口杯中酒,将另一个酒杯递给全峰,随后走到客厅,扯松了领口,让领带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回沙发,“全峰,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答应那个骗子,你怎么能相信他?” 全峰倚在门框上,同样轻抿了一口红酒,“怎么相信?”他哂笑一声,“大概是同为落魄者的尊严吧,我是他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浪费掉的,你知道吗,一个人倒霉久了,就会异常的珍惜好运,然后迸发出他前所未有的能量去做好这件事。” “你在说你自己还是说他?” “随你怎么理解。” “全峰。” “什么?” “你放心吧,你的合约我会叫法务部的专业人士帮你搞定的,我会保护好你的权益,”吴桐顿了顿,“当然,现在还有你那位新的合作伙伴的。” 全峰端着酒杯走到吴桐的对面,将酒杯轻放在玻璃桌面上,“吴桐,你在紧张什么?” 吴桐有些惊讶,“什么紧张什么?” 全峰大马金刀地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整个人靠在它宽大的靠背上,翘起二郎腿,说道:“从你进门起我就注意到了,你和上次我们碰面时不太一样,你在紧张,你瞒不了我,小的时候你一紧张就是现在这副德性,心不在焉的。” 吴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走到厨房,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掐着刚才用过的空杯和一整瓶红酒。 全峰看着他在面前重新倒满一杯酒,仰头喝干,又将酒杯放在桌上,再次斟满,然后将酒瓶放在一边,搓了把脸,缓了好一会才说道:“我知道这话说起来有点奇怪,你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就像你相信我一样相信你。” 吴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就会这么回答,我跟你说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你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你倒是说来听听啊?”全峰倒是真的被吴桐的反常举动搞得有些好奇了。 “我说我觉得那个‘程序’是活的,你相信吗?” 全峰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要说这“程序”有一定的智慧他还能理解,可是一个软件工程师、游戏项目带头人突然说一个程序活了是什么意思,他这么想着,却不动声色的说:“我不懂这些,你要是觉得有可能,那就一定有可能,毕竟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就只负责这个……”说着他凌空挥了两拳。 吴桐看着他的举动露出了对低等智慧生物简单又快乐的生活方式的由衷羡慕,随后说道:“它确实好像是活了。” 全峰通过刚才的举动确定吴桐不是在试探他后,也就收起了夸张的动作,认真的说道:“你说‘它’活了,它只是一段代码而已,它怎么可能活过来,我看你是快要被他折磨疯了。” 吴桐又喝了一杯,“你会这么说,说明你真的不了解它,我跟它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它这样过,自从你走之后,”吴桐抬起血红的眼睛望着全峰,“它就变了……” “我怎么听你说的它好像是个女人一样,你是不是想女人了?” “你正经一点,uu看书 ww.uuknshu我说的是它运算情况变了,它的运算频率和运行帧数都大大加快了,就好像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它赶着去做一样……” 要紧的事? 全峰再次握紧了手机,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这种玄幻小说才会出现的情节,怎么突然间落到他的脑袋上了。 “你觉得它要做什么?”他想了想,试探这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觉得,它跟你有关系,全峰,你有事可一定不要瞒着我,这对我研究程序很重要!” 全峰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将手机影响现实的事告诉吴桐,因为在他犹豫的过程中,吴桐便不胜酒力睡着了。 全峰拿起他面前的酒瓶,对瓶吹了半瓶红酒,他走到半山腰别墅的落地窗前,天使之城璀璨的灯光如星河编制的毯子一样铺在他的脚下。拳力争锋 252 伟大的赛场 周五的晚上,全峰站在第三大道和日落大道交汇处,他背后是这个区域里最着名的高登健身房(goldgym),日落大道的景观名不虚传,果然可以看到日头徐徐落山的壮丽景象。 可直到太阳真的落到海平面之下,全峰也没见着里奇那矮胖的身影。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走到马路对面,在流动的热狗摊贩那里买了一根热狗面包,刚要往嘴里送,背后响起了里奇那有些尖利却富有感染性的嗓音。 “嘿,伟大的选手可得有伟大的生活习惯,你不怕这东西热量太高了吗?” 全峰望了望街对面,白人司机兼翻译还戳在健身房门口等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情况,他只得靠自己那蹩脚地英语简单地应付道:“我能消耗得掉。” 全峰在别墅里住着,虽然娱电公司几乎给他购买了市面上全部的付费电视频道,还有三个不同品牌的成人节目,并且别墅里安装的网线是带宽最高的那一档,可全峰的全部娱乐活动都放在了卧室对面新装配好的训练室里。 他太急于想跟那个“程序”产生进一步的互动了。 所以,这点额外的热量对他的训练量来说算不得什么,也靠着这样的高热量高训练量的支撑,他这三天又获得了两个点数,余额变成了114。 他觉得这样获得点数可比在省队拿补助要开心多了,在省队不管他赢多少比赛,做多少训练,拿到的钱都相差无几,要不是他本来就对拳击充满热情,早就被枯燥的训练生活打败了。 里奇压了一下他与西装配套的白色礼帽,微微偏了偏脑袋,说道:“随你,不过你可得快点吃,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全峰再次望向街对面,洛杉矶的街头远没有国内街头人多,到了健身房门口肯进去的更是少之又少,一点也看不出像是有比赛将要在这里举行的样子。 里奇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你猜对了,伟大的比赛当然不会在这里,跟我来吧。” 全峰应了下来,想要招呼马路对面的白人司机却被里奇迅速地阻止了,矮胖子用略带攻击性的眼神盯着他,“怎么?伟大的选手难道离不开保姆吗?” 全峰只好作罢,跟在里奇短粗的步伐后面,绕到了第三大道的后巷,那里有一个不知什么建筑的后门,里奇轻车熟路地迈上五层拐角台阶,趴在那道小铁门边儿,以三短两长的节奏敲了敲门。 等了大约三分钟,小铁门上方的气孔啪地横向打开,里面一双有些狰狞的眼睛贴在气孔边上向外瞧了一圈,最后聚焦在站在他正对面的里奇身上,“嘿,白皮儿猪,你怎么又来了?” 里奇听到这样带有侮辱性的语言也不着恼,反而陪着笑脸说道:“这是洛杉矶最伟大的拳馆,我当然是带着最伟大的选手来凑个热闹。” 狰狞眼弯了起来,放肆地笑了好一阵子,才嘲弄地说道:“怎么着,你又在哪捡着垃圾了?” 英文对于全峰来说虽然是个比较生疏的技能,但是他处于会听难张口的阶段,这两人在台阶上的几句对话他倒是听懂了,他最恨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小混混。 不管怎么说,他和里奇是一起来的,勉强算得上是同一个团体,有着一样的利益关系,在最初那人辱骂里奇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不爽了,此刻听到那人居然骂到他的头上了,干脆从平地一跃而上迈到台阶上,将肥胖的里奇轻飘飘地挤在一边,没等那双眼睛反应过来,便赤着手,一拳砸在铁门上。 “哐!” 随着一声震响,铁门在挨着气孔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全峰即便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属性加成,常年的训练让他做到这样的事还是轻而易举地。 狰狞眼本能地从气孔让开,再凑过来的时候盯着全峰的眼神变得更狰狞了。 全峰毫不畏惧地向前一步,几乎是贴着气孔与他对视,两个人隔着一张铁门都能闻到对方的呼吸。 看到这场面,里奇却在一旁拍手大笑起来,“妙,妙,傻大个芬利,快点把这该死的门给我打开,挡着我们伟大选手的前进道路了,你再不让开,小心他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你碾碎!” 有着比老秦还要狰狞的眼睛的大个子芬利不情愿地将铁门打开,里奇像个过度肥胖的泥鳅一样抢先挤了进去,还对芬利眨了眨眼睛。 芬利对他冷哼一声,转头便贴到正要迈步进屋的全峰面前想要继续跟他找找茬。 全峰一手推在他的胸口,发现这大个子确实有些力量,他第一推并没有让他让开,只好在手上稍微加了一点力道,推得那大个子站立不稳,几乎撞在身后的墙上,脸上显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眼神望着他。 全峰指着他的鼻子,微微一笑,说道:“你眼睛长得不错,像我一个朋友。” 随后便跟在里奇的身后扬长而去。 等全峰的身影在走廊里消失,大个子芬利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刚才他已经用了十足的力气要去找全峰的麻烦,可对方似乎像吃一块蛋糕一样轻松地将他的力量化解了。 看来,今晚的赛场上将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芬利默默地将铁门重新所好,坐回了黑暗的角落里。 与之相对的,全峰他们从走廊的另一头穿出,却到了一个外面难以想象的热火朝天的地方,嘈杂的人声涌入耳朵,满眼都是穿着暴露的比基尼小姐在拥挤的客人们之间穿梭,在走的过程当中少不了被人楷一把油,可她们的样子不但没有抗拒,反而还对着非礼她们的客人抛媚眼。 全峰算上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u看书ww.不由得使劲咽了口唾沫。 里奇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人了,回头一瞧,全峰站在入口处流哈喇子,便走回到他的身边,笑道:“怎么样,伟大的场面,小子,以后你打出名堂,这些姑娘都是你的,随便你挑。” 全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国内,吸引他打拳的只有理想、荣誉,还掺杂着一点对金钱和名声的渴望,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实际地诱惑摆在他面前。 拳中也有颜如玉啊,他望着一个穿了比没穿还诱惑的金发女郎吸了吸鼻子。 里奇拽了他一把,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扣在他硬邦邦的裤裆上面,说道:“小子,你的力气用错地方了,今晚咱们可不是来看戏的。” 下体被突然袭击,让全峰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最后一次扫遍全场的美女,甩了甩膀子,说道:“放心吧,我力气有的是。”拳力争锋 253 同类 “这就是你带来的货?”黑汉子抱着膀子以不怀好意地眼神上下审视着全峰,他的态度让全峰没办法对他友善得起来,于是两眼放空,只当这肌肉壮硕,占地颇大的黑人不存在。 与对方的交涉自有里奇来负责,他依旧是那副油滑的笑脸,对黑人说道:“马修斯,我今天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赶紧给我安排一场比赛,让你看一看什么叫真正的伟大拳手。” 黑人像其他听到这个修饰词的人一样不屑地笑了,露出两排白牙,说道:“肥佬,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让这么个黄皮眯眯眼儿来送死,你良心不会感到不安吗?” 全峰英文听不完全,可对别人对他的侮辱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就像学任何语言一样,他最先掌握的英文单词就是一系列“f”开头的字眼,当然还有刚才黑人用的那个词,他清楚地听黑人叫他“chink”,登时一改刚才事不关己的态度,整个人似乎都膨胀了一圈,上前逼视着那黑人。 不过马修斯也是在这种场所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怎么会将一个新来的黄种人放在眼里,他身体后仰,挂着满不在乎地笑,双手在胸前张开,“嘿,嘿,哥们,还挺冲,你是不是有二十多年没把眼睛睁这么大过了?” 这又是一句暗含着种族歧视的言语,美国黑人常用眼睛小、**小来讽刺亚裔,在全峰做出攻击的态度他还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有多么不将全峰当回事。 全峰鼻孔长大,紧抿着嘴,从见到那些近乎全裸的妹子在客人间游走,他就知道在这地方混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仰着头,用鼻孔对着马修斯,轻吐了一个字,“nigga.” 这个词一出口,马修斯果然被激怒了,一脸凶相地贴上了全峰的额头,咬着牙问道:“what’didyousay?what’fuckingdidyojustsay!?ha?(你说什么?)” “nigga.areyouhearme?nigga?!(黑鬼,你听清了吗?黑鬼)” 马修斯突然暴起,撩起衣服,一手摸向后腰,却被里奇用与他身形绝不相称的速度按住了。 胖子看着黑人的眼睛,说道:“嘿,朋友,在这儿动枪你想过后果吗?” 他对着里奇的胖脸暴吼,“你听见他说什么了,让他向我道歉,不然你们俩谁也别出这个门了!” 里奇却满不当回事地向全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随后对着马修斯说道:“得了哥们,你不也叫他chink了吗,你们扯平了,快点安排我们进去,一会儿比赛耽误了,小子,今天赢了钱,我分你百分之三十。” 马修斯看着里奇在他面前伸出的三根胖手指,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粗气,说道:“看在钱的份上,哥们,看在钱的份上。” 他将手从后腰的位置放下,将衣服整理好,对全峰的态度依然恶劣,“嘿,你今晚对‘小火柴’巴克利,小子,你最好死在擂台上。” 全峰耸了耸肩,笑着说:“操你妈,thankyou,操你妈,thankyoubudy.” 马修斯摆了摆手不再理他,里奇凑过来拽着全峰的胳膊向建筑深处走,低声说道:“你小子态度变得也太快了,你谢他做什么,以后你最好少说话,你这一张嘴,咱们就少了百分之三十的奖金。” 全峰对钱无所谓,他现在只要能打上比赛,管对方是小火柴还是什么大火棍,只要有比赛打就好。 “对了,你谢他的时候,说的中文什么意思?” 全峰没想到里奇会问他这个问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道:“motherfucker,”他看里奇脸上变色,又补充道,“操你妈meansmotherfucker.” 里奇还没聚集起来的怒容马上释然,笑得像一朵肥硕又腥臭的大王花,“yeah,that’(挺有意思,你教我怎么说)” 全峰更加没想到里奇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此时突然发现其实这矮胖子倒跟他挺合的来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走进地下拳馆的更衣室,让全峰没想到的是这拳馆外表看起来破败不堪,没想到更衣室的装修还挺豪华的,他刚要迈步往里走,却被里奇拉住。 “你干什么去?” 全峰不解地说:“进去换衣服啊?” 里奇说道:“就在这儿换。” “这?”全峰看了看左右,相比那仅一门之隔却装修豪华的更衣室,这走廊里就惨了点,唯一能用来换衣服的,只有靠在水泥墙下的一张条凳。 “那里面是给这里常驻选手用的,像我们这样的,没资格进去。” 里奇正说着,走廊的尽头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欢呼声,紧接着大门打开,一束强光照进了走廊,将原本黑漆漆的走廊的亮度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不止,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他身后簇拥着一大帮跟班。 在经过全峰面前时,全峰只能看到他拳击头蓬覆盖下的半张脸,随后他的跟班便涌了上来将全峰和里奇挡到一边,毫不客气地迈进了更衣室的大门。 那黑影只是在全峰面前这么一走,全峰浑身的毛孔便战栗了起来。 那是同类之间自然而然产生的呼应,全峰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能碰到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对手,他回顾以往的经历,哪怕在全国赛场上都没有一个家伙能让他的毛孔毫无保留地立起来。 他真切地从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里奇碰了碰全峰的胳膊,说道:“嘿,小子,害怕了吧?这也正常,那人是这里的常胜将军,名叫‘黑武士’恩贝理,别看他身体这么高大,其实灵活的很,听说这跟他有一半日本血统有关系,他那绰号也是这么来的,不过说起来也挺有意思,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混血,‘chink’和‘nigga’他都听不得,你跟他还算有点共同点,走吧,咱们去找你的对手,别往里看啦。” 全峰却说道:“我要跟他打。” 接着便作势要推开那扇被恩贝理的跟班关上的门,吓得里奇闪转腾挪着他的胖身体死命地挡在全峰面前,说道:“小子,你不要命啦?就算你想跟他打,你现在也不够资格,赶紧换好衣服上擂台,uu看书ww.uuknsh.m跟小火柴的比赛完了,今晚还有一场重头戏,你别给人家耽误了。” 全峰的注意力被重头戏吸引,问道:“今晚还有谁?恩贝理还要上场吗?” “当然不是,他的比赛今天已经比完了,你的比赛之后是新科热门顽石洛奇冲击十连胜的比赛,把他搅合了不说别的,今晚咱们的奖金肯定是泡汤了,当然如果你自己的比赛输了的话,就不止是没有奖金了!” 全峰点了点头,却趁着里奇回身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猛地推开了更衣室的门,无数道刀子一样的目光钉在全峰身上。 里奇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赶紧挤进屋子,一边向里面的人赔罪,一边向外拉全峰。 全峰在那众多目光当中找到了那张脸,“黑武士”的左脸有一道自额头起至右侧下巴而止的醒目的刀疤,刀疤的主人冰冷的目光迎向了全峰,似乎他想光用眼神就将全峰杀死似的。 全峰望着他,笑了。拳力争锋 254 all mad 里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将全峰拽到走廊里,一路上不断对更衣室里虎视眈眈的壮汉们陪着笑,一出那扇门,他瞧了全峰好一会儿,倒是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感慨道:“你可真是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闯进去,弄不好就要被他们打死?” 全峰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枪子儿他都吃过一回,还怕那一屋子狐假虎威的家伙,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还是那个正主。 那满满一屋子人,就只有一个人的眼神让他现在回味起来还会为之战栗,那是猛兽遇见猛兽,肾上腺素短时间内激增的正常反应。 那家伙也感受到了来自于全峰身上同样的气息。 想到这里,全峰的嘴角再次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一个真正的对手。 他这些年来成长得太快,除了九岁时在勇者健身房从马涛手里抢夺金牌的时候曾经感受过一些压力,之后的所有比赛对他来说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太过容易的比赛就会产生乏味,一旦乏味就容易疲劳,一旦疲劳就会厌恶,这么些年来,全峰全靠着一股信念在支撑着自己去热爱比赛,逼迫着自己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要全力以赴,可事实上,他真的乏味太久了。 他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地下拳馆,虽然办的是上不了台面的非法比赛,可什么东西一旦非法,便多了寻常场合难以企及的刺激,无论是比基尼美女还是野兽般的对手,都是这种刺激的组成部分。 全峰开始有点喜欢上这异国他乡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你这疯子,赶紧换好衣服跟我去外面。”里奇再次不满地催促道。 “是是,去晚了就没有奖金了。”全峰心情好的不得了。 里奇这回几乎像是看守犯人那样寸步不离地盯着全峰换好了运动服,实际上全峰知道来比赛,早把短裤穿在了运动衫的里面,从背包里取出裹手和拳套来的时候却被里奇打断了。 矮胖子劈手将他的拳套夺了过来,重新塞回到他的背包里,说道:“嘿,小子,最伟大的比赛可不用这些玩意儿。” 不戴拳套? 这可有点出乎全峰的意料,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爆头王这样的属性不会是为了贴合这种比赛的吧,不过随即他便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便是以追求极端刺激的地下黑市拳,也不至于真的将人脑子打得像天女散花一样,那比地下拳市追求的血腥还要血腥太多了。 他晃了晃脑袋,神态轻松地说道:“好吧,不过你保证我不戴拳套也可以用全力挥拳?” 里奇像看傻子一样歪着脑袋看他,随即爆发出他特有的尖利嗓音才能发出的笑声,“小子,你最好全力挥拳,不然你的脑袋就要承受别人全力的挥拳了,你这么问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已经吃过别人的重拳了。” 全峰耸耸肩,手臂勾上里奇的肥肩膀,“走吧大叔,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些拳头了。” 里奇望着他眼中的狂热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真的是个华夏人?” “如假包换。” 两人并排走回到客人密集的大厅里,向着大厅正中心被人头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擂台走去,只这么一小段路,就有四个姑娘明显刻意地撞向全峰的身体,全峰开始还纳闷这些小娘们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不过在一个女孩在于他相接触的短短一瞬间,就用手指从他的胯下一直撩到了他的前胸,在分别的时候还跟他抛了个媚眼之后他就想明白了。 他进来的时候穿着肥大的运动卫衣,又是一个黄种人,姑娘们顶多是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现在他全身只着运动短裤,上身完全赤裸,将一身好看又结实的肌肉袒露出来,知道了他拳手的身份之后,哪些女孩便开始毫无顾忌地向他表达爱意了。 全峰得意洋洋地抖了抖胸肌,在人群中比划了几下空击,然后走到了大厅当中唯一被聚光灯聚集的地方。 一个穿着黑白条纹裁判衫,脸上却长满了横肉的白人将正要蹿上擂台进一步使劲臭屁的全峰拦了下来,说道:“嘿,小眼睛,你走错地方了。” 全峰的好心情一下子当然无存,几乎就要挥拳到那白人脸上的时候,里奇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那横肉说:“马丁,这是我的选手,一会是他和小火柴的比赛。” 马丁眼珠顺着耳朵眼瞧着全峰,“他?里奇,你是不是手下的人跑光了,吃光了你家里的阿司匹林然后出现幻觉了?是不是现在对你来说只要长着四肢和一个脑袋就能被你骗来打比赛,你可听好了,他要是被打死了可跟这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最好提前给墓地打电话,叫他们的车在外面等着。” 里奇刚要说话,全峰先开口用蹩脚的英语问道:“嘿,大个儿,你穿个裁判服,一会儿这场比赛是你执法吗?” 马丁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对里奇说:“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 全峰闪电般出手,捏住了马丁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来,放慢了语速,说道:“我问你,一会是你执法吗?” 全峰的手如钢钳一般几乎要将马丁的下颌骨捏碎,他根本说不出话来,疼痛让他难以作出反抗,只得用双手去掰全峰的单手。 可是掰不开。 这个时候流泪是人体的自然生理反应,他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那我能上场了吗?” 又点点头。 全峰将他的下巴推开,想要翻进擂台,马丁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全峰没做太过丰富的表情,只是一扭头望向马丁,那白人大个便立刻像触电了一样将双手松开,一只手掌向前张开连连摆手,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嘴巴,说道:“别误会,我就是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开场前会有个选手介绍,我得知道……” “全峰。” “quan?feng?” 马丁的汉语发音比全峰的英文还要蹩脚,里奇当然知道一个选手的名号要想打响,得有多重要,uu看书uukanshu 便在一旁叫道:“allmad(全疯了),hecanbeaallmad(他应该叫全都疯了),andhecanmakepeopleallmad(他也有能力让观众们都疯起来),theywillscreaminghisnameallmad(他们会高呼他的名字allmad)!” 全峰重复了一遍他的新绰号,对里奇笑道:“嘿,你在rap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是all的意思?” 里奇向他挤了挤眼睛,“我也做过功课。” “好,在这片场地上,我就叫allmad。” 他将搭在胳膊上的运动衫递给里奇,却突然感受到了装在衣兜里手机的震动,他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把衣服继续塞进里奇的怀里,看到软件有了新的提示。 他见没人注意到他手机上的内容,便大大方方地像回复短信那样点开了软件,上面写着:“注意,附近有一个具有拳力排名的选手,与他进行一场拳力格斗并且击败他,你将获得拳力排名。”拳力争锋 255 猛的 全峰做为一个新人,迟迟没有登上擂台,场边观众不耐烦的嘘声四起,还有人将手里喝了一半的杯装啤酒丢了过来。 全峰避过那个水杯,向水杯来的方向扫视了一圈,那个位置的嘘声更响了,全峰摇了摇头,准备登场比赛,却被里奇一把拉住,他用尽量简单的单词小声叮嘱道:“嘿,小子,以我对你格斗背景的了解,我得提醒你,别想着光用拳头,这地方跟你原来参加的比赛都不一样,这里没有限制,观众就喜欢看点猛的,但是我不求你能打成什么样,小心防着点,别让人给阴了。” 这两句话让全峰对里奇又平添了两分好感,他将手机重新塞进里奇手里帮他拿着的衣服兜里,拉伸了一下筋骨,全身上下噼啪响了一遍,在登上擂台前对里奇说道:“放心,他们喜欢来点猛的,我就给他们猛的。” “那他们一定会爱死你的,去吧!”里奇做了一个全峰历任教练都没做过的举动,在全峰迈步向擂台上蹬的时候,他抬手啪的一声拍了一下全峰的屁股。 莫名其妙地,全峰居然觉得这一下就像一个开关一样,瞬间建立起了两人之间的信任。 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参与非法活动,有这么个人在背后站着,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全峰登上擂台,他的对手小火柴早就等在对面了,此刻正无所不用其极地做一些低劣而夸张的挑衅动作,言语间少不了又有些种族歧视的词汇。 可是上了擂台的全峰反倒不太容易受这样的影响,他知道在擂台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胜利服务,即便对方做出更下贱的行为他也不会为之愤怒,让对方的行为无效才是对他的最好的反击。 若是在擂台下对方还要这样做,那可能就要牵扯到更多的个人恩怨了。 全峰微笑着看着对方的表演,在小火柴转过身将屁股撅起来对准他,然后将短裤脱下来放了个响屁的时候,他还大度地为对方鼓起了掌。 场边观众嘘声四起,也不知是对他的回应不满,还是嫌小火柴的挑衅手段太低级,但是不管怎么样,不论场边是嘘声还是掌声,这气氛倒是热烈起来了。 小火柴人如其名,是个白人年轻小伙子,他真的像根火柴那样头重脚轻,赤裸的上身瘦得皮包骨头,一呼吸连两边肋巴扇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挨上一拳就要浑身散架了一样。 真不知道这样孱弱的身体还来打什么黑市拳。 不过全峰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对方皮肤上无数的大块伤疤证明了这人也绝非善类,在走廊更衣室里奇曾经跟他说起过,这人叫火柴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他的身形,而是因为他的打法,就像火柴一样,燃烧自己也要烫伤别人。 听说他第一场比赛就被人看不起,却靠着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打法愣是靠拼命将对方拼赢了。 现在他前一场比赛受的伤才养好复出,刚好就让全峰赶上了他的第二场比赛。 裁判马丁走到擂台中心,拿过用电线吊着从天而降的话筒,高声宣布比赛开始,首先介绍挑战者,尽管在上台前在全峰的威压下他提前向里奇询问了全峰的绰号,可是临到台上,由于场面的刺激让他重新兴奋了起来,在瞄了一眼全峰之后,他还是说出了:“欢迎我们来自华夏的黄皮肤小朋友,chuanfu(他读错了,为了和后面的fool押韵)!我们都知道华夏有kongfu,不知道这位chuanfu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还是他只是一个傻瓜(fool)……” “这不是没限制吗?那我就给你们来点猛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全峰便行动起来,马丁的话让他听不下去了,他冲上去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只不过,是用拳头。 全峰一拳砸在马丁的脸上,巨大的碰撞声通过话筒在音响中带着啸叫传了出来,接着便是马丁咕咚倒地的声音。 整个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些自始至终聒噪不已的观众们全都傻了眼,像一群真正的傻瓜一样望着全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全峰在众目睽睽之下拖起被砸晕的马丁的双腿,将他从场绳间的空隙像丢垃圾一样扔了出去,随后走回擂台中间,用他不熟练的发音学着里奇的语气,说道:“i’m‘allmad’,i’llmakeyouguysallmadinhere!(我是全峰,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全都在这疯狂起来)” 话音落下,整场的观众在今晚第一次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和尖叫,热烈的掌声直冲房顶,一直穿到了走廊不远处的更衣室里。 换上了便装正要离开的“黑武士”恩贝理站在门口听了一会,改变了前进的方向,重新向擂台所在的大厅走去。 当他走到大厅,站在地势较高却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望向擂台的时候,刚好看到全峰灵敏地闪过了小火柴的一记重拳,却猝不及防地被对方奇怪的招式猛蹬在了下体,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蜷缩起来,小火柴趁机上前追击。 恩贝理的跟班凑上来说道:“这有什么可看的,比赛结束了,咱们走吧。” 恩贝理没有搭理他,只是抬起一只手表示要再看下去,跟班嘟囔了两句,不情不愿地推在了一边,不耐烦地望向场上。 全峰虽然尽力表现得亢奋一些,可真的打起来才发现,这样的比赛果然跟他原来打过的拳击比赛的章法完全不同。 对方是故意利用他的灵敏避开重拳,引他向能够被击中下体的角度闪去。 原有的比赛习惯让全峰将防御的重点全都击中在躯干正面和头部,小火柴出的招不算怪,却也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前后表现的落差让观众们十分不满,刚才殴打裁判造成了多大的欢呼,现在观众就给他还以多大的嘘声。 蜷缩在地上被对方压着砸了几拳之后,全峰算是彻底明白这比赛到底怎么玩了。 在黑市拳里,所谓的裁判更像是一个脱口秀主持人,目的只是为了炒热现场的气氛,至于台上的两人犯不犯规,根本就不在他职责范围之内。 也正是提前了解了这一点,全峰才敢一上台就将裁判殴打致昏,反正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炒热现场的气氛而已,全峰的举动更好地做到了这一点,也就没有遭到拳馆主人的反对。 可是殴打裁判是一回事,说明全峰明白这里的游戏规则,可是真的跟选手比赛又是另一回事,他脑子里清楚,身体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却让他做不到如鱼得水。 不过,全峰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他应有的适应能力,小火柴的力量如他的身形一样孱弱,在硬吃了他几记集中全力的砸击之后,全峰摸清了他挥拳的节奏,他双手抱头,用眼睛的余光看准了小火柴将手扬起来的空当,右手迅速出击。 “既然没有规则,那就对不起了。” 全峰想起自己现在没有像往常一样戴着拳套,右手由拳变爪,如毒蛇般迅猛出击,一下子捉住了小火柴的耳朵,猛地发力,将他拽倒在自己的身边。 他像搅拌机一样翻身骑在小火柴的身上,观众们的欢呼再次响起,这刺激了他的神经,想到了里奇对他说的,“观众们喜欢猛的。” 他没有像正常的比赛那样在压制对方后对小火柴施以锤击,直到对方认输为止。 那样对观众们来说也太过无趣了。 现在这个对手跟他相差太过悬殊了,对他来说就像摆布一个孩子那样容易,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先锤了小火柴一拳,看他眼神有些迷离之后,便放下了拳头。 接着他从小火柴的身上站起,右手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对方的耳朵,他就那么拎着小火柴的耳朵将他整个人单手提离了地面。 这样的剧痛让小火柴那迷离的眼神立刻回复了过来,他猛蹬着双腿,剧痛却让他无法对近在咫尺的全峰进行反击,而他蹬得越猛,受到的痛感就越强烈,最后直指他忍不住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全峰正要像对付马丁一样将他同样扔出擂台之外,结束这场乏味的比赛之时,观众的呼声却渐渐地变了,原本嘈杂的欢呼和喊叫逐渐变得统一,语音开始变得清晰起来。uu看书 .uukansu.cm 最后全峰听着他们整齐划一地喊道:“killkillkill!(杀)” 全峰拎着小火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喊杀声却越来越响,全峰下意识到找到了场边的里奇,像向他寻求帮助,却看到胖子里奇带着狂热的眼神死盯着他,然后用大拇指在他肥胖的脖子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他也要全峰就此杀了小火柴。 全峰身上一个激灵,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小火柴离地的高度慢慢地降了下来。 场边嘘声四起,里奇更是直接拍在擂台边上对着他怒吼:“快点,杀了他,这是黑市拳,不然你以为他这样的瘦子是怎么赢的,他上一场在衣服里藏了刀片,趁对方将他打个半死放松警惕的时候割了对方的喉咙。” 里奇刚刚吼完,一秒中之前还像死狗一样的小火柴突然眼神中放出精光,从短裤的腰围里翻出了卷在里面的刀片,向全峰拎着他的右手腕动脉划去!拳力争锋 256 上贼船 刀片刃尖的寒芒在全峰眼中闪过,他本能地将手松开,顺势把小火柴甩了出去,他的手腕乃至整个手掌都满是鲜血,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在他脑海中流逝得慢了下来。 他连连后退,让开了与小火柴有三个身位的距离,一边紧张地用力捏住二头肌侧方下的动脉血管,一边检查着手腕上的伤处。 不过在他看清手臂上的情况之后便陷入了迷惑当中。 他根本就没有受伤,那血是从哪来的? 时间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声音和光线又可以通过他的感知进入大脑,他这才发现小火柴此时正在捂着耳朵满脸鲜血地满地打滚,血依旧从他的指缝之间汩汩地冒个不停。 观众们欢呼的声浪一下子到达了顶点,哪怕再多一分贝都会将房顶掀翻。 他们依旧在有节奏地呐喊着:“kill!kill!kill!” 他们真的这么爱看有人活生生地死在面前? 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能找到这种跟古罗马时代一样残忍而狂热的观众们,西方文明果然是一脉相承。 全峰不知是什么驱使着他的脚步向已经躺在地上放挺的小火柴走了过去,他每走一步,观众们的呼声就暴涨一次,就好像是一支夺命的丧钟,在替小火柴仅存的一点生命做倒计时。 这一段路只有仅仅四五步之遥,全峰走的却像一生那样漫长。 他难道真的就要为了迎合这帮观众,而违背他有生以来所形成的价值观,以如此玩笑的手段去夺取一个不相干的人生命,只为了取悦这些观众,以搏得他能够留在这片场地上的机会吗。 他的信念受到了冲击,现代竞技体育的从业者们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将拳击这项运动头上挂着的“野蛮”标签摘了下来,他好像仅用了一刻钟就将这些努力全都挥霍掉了。 拳击就是打架,打架就是野蛮。 他被如潮水般的欢呼声淹没,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寻求帮助,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待宰的小火柴身上移开,想要从里奇那里获得一些点拨。 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了。 可是当他在台下找到里奇的时候,那个胖子并不在擂台边上,而是在跟一群穿着打扮都是拳馆工作人员的人们交涉着什么,他的胖脸涨红,两只手上下挥舞,不时地还指着擂台上的全峰,看起来非常的激动,不知道这到处都透着危险气息的拳馆又要做些什么事情。 全峰将目光收回,却被地板上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小火柴的一整只耳朵,还连着半块带着金发的头皮。他才知道刚才为了躲避小火柴的偷袭,他在那一瞬间发了多大的力。 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走到那只耳朵旁边,弯腰将它捡了起来,走回到擂台中间,将它像战利品一样高举,圈地三百六十度转圈,展示给在场的观众们。 他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观众们的情绪被调动到了极点,他能听到不时有女人兴奋的尖叫声混杂在其中。 你们这帮西方杂种,我叫你们看! 全峰选了一侧尖叫声最为激烈的方向走了过去,一甩手将那个耳朵直直地扔进了观众席,他清楚地看到耳朵啪叽一下打在了一个白人男子的脸上。 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扔了耳朵的那一片观众们竟然像在足球场抢运动员不小心踢上来的足球一样去争抢那只耳朵,最终还是那个白人男子近水楼台,在一阵混乱当中,那男子获得了胜利,也像全峰一样,将耳朵高举起来,兴奋地对着全峰大叫:“yeah,allmad!” 有他带头,“allmad”的喊声以他为中心像涟漪一样在观众席中扩散开来。 全峰对着他的方向吐了一口浓痰,高举右手竖起一根中指,转着圈地指向那些观众们。 那些观众还以为这是他独有的一种特殊仪式,所有人都对着他比出两根中指,口中依然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allmad!allmad!” “操,我看你们是真的全疯了。”全峰不再搭理他们,怜悯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已经昏厥的小火柴。 他没有再去管他,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这个抱着必死信念来参与比赛,妄想挣一份大钱的瘦弱白人能够捡回一条命就足够幸运了。 全峰可以不遵守这儿的规则,却没必要去帮这样一个甘愿如此的人。 全峰将观众们晾在一边,独自跳下台来。 里奇见状赶忙抛下围着他交涉的那群人向全峰跑过来,“小子,你怎么下来了,你得在上面等裁判宣布胜利,那样才能让他们的印象更加深刻。” “你听听这场上的呼声,我觉得他们的印象足够深刻了,而且,里奇,下次不要带我来这里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地下拳馆可以比赛吗?” “你怎么了?”里奇的热情中夹杂了一丝疑惑,“你表现得很好,可以说史无前例的好,你就该属于这里,为什么不来这里了,这可是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地下拳馆了,另一家恐怕没有这么多人看。” 全峰怒道:“当然不会有这么多人看,他们来看什么?看杀人犯现场杀人?” 里奇愣住了,他没想到全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咔吧咔吧眼睛,说道:“小子,你别太天真了,地下拳馆都是这样的,那一家确实没人看,因为那家是墨西哥黑帮的产业,他们不准外人参与他们的游戏,你以为那家的情况能好多少,这里至少没让你拿着枪上台近距离对射!” 全峰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在号称文明的二十一世纪,在号称世上最先进的灯塔国居然还存在着这样残忍的地方。 里奇见全峰沉默下来,便趁热打铁地说道:“小子,我知道你想去参加正规的比赛,可是你没有执照,你得让运动委员会的那些老爷们认可你,可是你是一个黄种人,小子你别不乐意听,在这方面本来就有天生的劣势,你必须得向他们证明你能打才行。” “你少骗我了,向那些人证明,需要在这种地方?” 里奇面露少许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孩子,你听我说,在这些观众里,就有能带你去职业拳击的地方,你可以不杀人,也可以不做残忍的事,但是你得上场比赛,你听懂了吗?” 全峰望着里奇的眼睛,uu看书 w.kasu.cm 他这句话说得确实是实情,正规的经纪人没人愿意接受他这样一个不知名的黄种人,他就打不上次级联赛,要求里奇带他去参赛也是在难为这个胖子。 全峰现在怀疑他不过是个黑市拳掮客,根本就没有正规经纪人的营业执照,吴桐作为一个门外汉病急乱投医找到了他,正缺少拳手的里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全峰这才意识到他大概率是被这矮胖子骗了,亏他刚刚还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不过,胖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全峰更加生气了,“孩子,你听我说,不管你现在回不回到台上去,你都不能走。” “什么?” 全峰看到那群拳馆的工作人员从里奇身后向他们站的位置移动过来。 “刚才他们的人跟我说了,他们看了你场上的表现之后,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再打一场,对手是顽石洛奇,你放心,这场比赛不是这种低端局,不需要靠血腥和死亡来吸引观众,跟他是堂堂正正的打,拳击对空手道!” 257 假拳 全峰面对这样的形势只得应了下来,他一边儿把手伸进里奇胳膊上搭着的衣服里掏出手机来,一边随口说道:“随便吧,我管他是谁,反正已经这样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查看手机中软件给的提示,他背过身去,装作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听着里奇的话,却将手机翻开,进入软件当中。 可看到软件里的内容后,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提示他进行一场比赛开启拳力排名的信息还在,软件的边框以一种血红色调如脉搏跳动般闪烁着,示意这个能够开启排名的对手就在他的身边。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大致地分析了一下,隐约地猜到了原因。 也许是因为只有当对方也有拳力排名时,与他比赛才能够让全峰获得这个莫名其妙的排名。 而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在擂台上完败小火柴,对方已经输得不能再输,再输就要嗝屁了,即便这样这提示还在,说明他没有排名。 全峰心想刚刚好还可以跟顽石洛奇再打一场,正好试试他是不是能帮自己开启这个排名,却又听到里奇在一旁说道:“峰,你真的没问题吗?” 全峰刚才的注意力全都在手机上,好像漏听了什么,便说道:“当然没问题,刚刚这场比赛我没怎么费力。” “我说的不是这个。” 全峰疑惑地看着里奇。 “拳馆的人让你故意输给顽石,这样那小子今晚就可以顺利十连胜,他们可以造就另一个明星出来。” “造就一个明星?打假拳?” “小子,你小声点,”里奇连忙给全峰使脸色,他后面那些拳馆人员如一群恶狼般虎视眈眈地瞧着他们,“是打假拳,可是对你没坏处,洛奇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你在第三个回合倒下,我们拿双倍的钱,而且,而且咱们可以全须全尾儿的离开。” “这算什么?!”全峰抑制不住地怒道:“我这辈子没打过假拳!这算是要挟吗?” “孩子,别冲动,你拳头再厉害能打得过十几支枪吗?”里奇一句话让全峰冷静了下来,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帮人一眼,听里奇继续道:“你刚才在台上的效果不错,可你毕竟是还个新人,趁着你挑起来的热度让你去输给洛奇,这是他们拳馆的手段,如果你配合的好,以后你也会获得这样的待遇,另外,你刚刚揍了马丁,那小子是这的老板从小玩大的哥们,你如果像活着出去的话,最好照我说的做!” 全峰觉得自己好像粘在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下,眼下只有照做才能保住性命,同时,他本身倒是想着真的跟顽石比上一场,毕竟还有那个软件上那个提示还没搞明白,也许他才是那个能开启排名的对手。 他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里奇松了一口气,笑容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肥脸上,他转身对那些工作人员比了一个ok,那些人才像阴魂一样慢慢地退进狂热的观众组成的浪潮之中。 恩贝理的跟班见到观众如此持久不熄的热情,酸溜溜地在黑武士的耳边评价道:“这小子还挺会煽的,观众们全都燥起来了,不过,哼,打裁判,怕他是不知道会怎么死的,跟咱们还是没法比的是吧。” 黑武士被帽衫遮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跟班见讨了个没趣,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全峰突然间从大厅某处角落射来了一丝凉意,他寻着那感觉望去,隐约见到了黑武士的身影。 他不确定地张望了一会儿,那股寒气又悄无声息地散去,他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来看,软件上的红色边框跳动的频率在逐渐放缓。 难道是他? 全峰想要追出去,当面向他正式地挑战一次,却被里奇一把拉住,矮胖子被他的举动搞的惊疑不定,问道:“小子,你要去哪,现在你可不能走,就在这儿等着,万一造成什么新的误会,咱们就真出不去了,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全峰作罢,稍作思考,又问道:“那黑武士是什么来头。”这种事大概只有问里奇了。 矮胖子从西服内衬掏出一块红手帕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那汗是因为现场的气氛太热感染了他还是因为全峰的举动让他紧张而流,他精细地将鬓角的汗都擦净之后,在手掌里叠着那块手帕,说道:“不知道。” 他见全峰明显地露出不信的表情,又补充道:“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妈妈是个日本姑娘,他爹嘛,看那样子也知道是哪个黑鬼干的好事,”里奇从来不掩饰他对黑人群体的鄙视,当然,也只敢在周围没有黑人的情况下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来这儿多久了,反正比我早,听说他来的时候就跟你一样,掀起了巨大的浪潮,观众们都爱死他了,不过,那家伙可不像你这么……嗯,善良。” 全峰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些潜台词,便说道:“你想说我软弱就直说,不用特意换一个好听的词儿。” 里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继续说起黑武士的事,“那家伙来的时候跟你一样,没人看得起他,他也同样揍了裁判,或者说他揍了更多的人,他一路闯进来,见到他面的人都没来得及掏枪就被放倒了。” “他一路冲进大厅,直接冲上擂台,将当时正在比赛的两个家伙一起干到,不过这倒是有偷袭的嫌疑,但是,随后他便被拳馆的枪手端着机枪包围在擂台上。” “这还有机枪?” “这儿什么没有?”里奇露出一副瞧乡巴佬的神情,他讲的声情并茂,好像当时被包围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不过那些枪手最终没开枪。” “那是当然,要是开枪了,咱们今天看见的是鬼吗?” “你可真没劲,这是讲故事的手法,小子,不要打断我,”里奇将手帕重新放在西服里塞好,”或者,你应该问为什么他们没开枪。” “因为拳馆的老板想要他。”全峰说的笃定,里奇却看着他说道:“小子,你可真没劲,小子,真没劲。” 不过这没影响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致,“确实是这样,不过当时老板开了个条件,只要他能够将拳馆所有的拳手都打败,他就能留下来……” “于是他就做到了?” “就是这样,毫不拖泥带水,他用一种拳馆里的人都没见过的功夫,没人在他面前有还手之力,而一旦被他突袭得手,就不会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他直接下杀手。” “什么?你说他当天将拳馆里所有的拳手都杀了?” “当然不是,前三个人毫无抵抗地死掉了,后面的人就不敢再上了,想上老板也不愿意让他们上了,虽然这的老板有些本事,可是一次处理太多的尸体也是个麻烦。” “他不怕结怨吗?” “不知道,但是自那之后没人敢动他了,因为老板更加喜欢他了。” “真是个变态。uu看书 ww.ukanshu.om”也不知全峰说的是老板还是黑武士,这就是他对这整件事的最终评价。 里奇对他挑了挑眉毛,“以后你有可能会对上他哦?” 全峰听到这句话,表情严肃了起来,“求之不得。”不跟他打,怎么能验证他心中的那个疑惑。 这时,拳馆的工作人员再次走了过来,这回换了一个裁判,对里奇说道:“跟你的人交待清楚了吗?” 里奇当然知道说的是打让拳的事,给了他一个理所当然的回应,那裁判又对全峰说道:“新人,记住,第三回合中段你要倒下,记住我这个手势,”他将拳头在全峰面前握紧,然后伸直了小拇指,“到时候我会给你提示,看到这个提示,你就给我倒下,明白吗?” 全峰瞧了一眼里奇,对方眼中透出乞求的殷切,他转回头平静地说:“明白。” “祝你好运,但愿你能撑到看见这手势的时候。”拳力争锋 258 顽石 全峰用威胁的眼神目送裁判离去,又把注意力拉回到刚才的话题上,“照你这么说,黑武士这么厉害,拳馆为什么还要捧新人,一个靠着作弊才能赢的家伙值得吗?” 里奇拽着他回到擂台边,“傻小子,就因为黑武士太强了,所以才需要培养更多的新人。” 全峰一听便明白了,一个手下太强总会招致老板的猜忌,所以需要一帮庸才来制衡这个手下,他点头道:“这倒是常有的事,不过,就怕有人搞不好会玩火自焚哪。” 里奇听他话里有话,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拳馆限制不住黑武士?” 全峰也只不过是靠着与恩贝理偶遇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种独特的气质而做出的判断,具体怎么样,他也一样事瞎猜而已,便笑了笑,岔开话题,“就靠着需要作弊才能赢的家伙怎么也不会对他那样的人产生威胁。” “好了好了,说的好像你多了解黑武士似的,”里奇不知在什么地方变出了一瓶水,塞进全峰的手里,看全峰露出迟疑的表情,便解释道:“补点水,放心吧,这水我验证过了,绝对安全。” “验证?你喝过了?” 里奇一副还能怎么样的表情看着他,全峰只好无奈地舔了舔嘴唇,还是拧开的瓶盖,咕咚灌了两口。 里奇看着他喝完,叮嘱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小心,虽然拳馆不想再培养出第二个黑武士来,但是顽石的实力也一样不容小觑,今晚是他的第十场比赛,赢了就是十连胜,临时起意叫你来打假拳也不过是为了上一个双保险,刚好你刚才打拳的效果不错……” “击倒一个观众印象深刻的新人总比真的叫他去比赛安全的多,这对拳馆来说是个两全其美的打算。”全峰抢先将里奇要说的话说了。 “没错,”里奇随口应和道,随即便注意到全峰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小子,你可别干傻事啊,照着约定来知道吗?” “那是自然,拳馆和顽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你拿到钱,而我不过是假装挨顿揍而已,这没什么的。” 全峰说的咬牙切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里奇忐忑不安地将他送上擂台,临了还在反复叮嘱他,“记住,第三回合,我们拿钱走人!” 全峰没理他,扒开场绳钻了进去,他作为这轮比赛的挑战者要先顽石一步上台,他没等主持人开始介绍,就主动将双手高举,立刻引发了观众们的呼声。 渐渐地又有人开始有节奏地呼喊他的名字。 他听到这个呼喊后,像对暗号一样,对着观众们比出了中指,他喜欢这个动作,观众们以为这是他品味独特的仪式,而实际上他是真的在骂他们。 观众们完全被全峰调度起来,热情高涨地呼喝着,这个时候裁判不好扫观众们的兴致,一手虚握握着顶棚上吊着的话筒摆出准备说话的姿势,却也只能看着全峰出风头。 这是全峰上擂台前就想好了的,他要为自己造出足够的势头来,一方面是给他的对手施加心里压力,另一方面,他还有些别的想法…… 终于,他见煽动的差不多了,观众们已经无法再给他更加激烈的回应,他知道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在比赛前将观众们的热情过早的消耗,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裁判见观众们的声浪渐小,可算是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时机,他刚忙抓过话筒,用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语调高声介绍道:“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今晚的压轴比赛,这里是能为你们提供无上乐趣的超级拳赛,我们的明星顽石洛奇将要挑战他的连续第十场胜利,而今晚他的对手将是……” 在说到全峰的时候,裁判想到了马丁刚刚的遭遇,那白人大个儿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检查脑震荡了,不由得多看了全峰一眼,这回他学老师了,用更加充沛的情感说道:“横空出世便技惊四座,来自遥远的东方,神秘的——allmad!” 观众们的声浪再次掀起,全峰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拳馆的主持人正式介绍出来居然有这样的影响力,他不禁有些跃跃欲试,照这样发展来看,他的计划大概能成。 不过,随后原本集中的欢呼声渐渐地有了一些嘈杂之音,全峰靠在擂台角边向观众席上传出杂音的方向看去,原来那里有另一条通道,似乎有什么人正从那里走出来。 全峰吸了一口气,知道正主出现了。 果然,以哪个角度的杂音为起点,向整个观众席当中蔓延开来,随着那人的身影逐渐从观众当中走出来,这杂音逐渐变得清晰,那是观众们在高喊着对手的名字。 没多久,整个大厅当中便充斥着观众有节奏地高喊“hardrock!rocky!hardrock!rocky!”的声音,声量减小的“allmad”反而沦为了新的杂音。 看来这小子还挺有观众缘的,全峰在擂台上直盯着他接下来的对手,那人有着将近两米的身高,一根粗壮如牛的脖子,还有一张有棱有角的四方大脸,两条拇指粗的偏向白色的金毛眉毛像死妈了一样拧在一起,这副德行倒是配得上叫一块石头。 他笨重地迈上擂台,像一块顽石一样迈腿碾过场绳,来到场地之间,满脸怒容地瞪着全峰,看来刚才观众们对全峰的欢呼让他十分的不满。 本该作为今晚绝对主角的他没登场便被全峰抢去了一半风头,这种情况直到他本人亲自出场才稍有好转,而且最不能让他容忍的是,即便是现在,当两个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之后,刚刚已经近乎消失掉的呼叫全峰名字的杂音又死灰复燃,uu看书 uukanshu 还越来越响,几乎与喊他名字的声音分庭抗礼。 主持人自然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如果全峰的呼声过高,一会再叫他输,估计会得罪这帮挑剔的观众,他只好尽力用他充满偏向性的语言来介绍顽石洛奇。 可是顽石这人本来就像一块乏善可陈的石头,虽然有些实力,却不会与观众互动,打起拳来也是中规中矩,总之就是没什么观众缘就是了。 经裁判这么偏向的一介绍,早就对顽石产生了审美疲劳的一部分观众的逆反心理被激发,反而为全峰打气的呼声更高了。 裁判明显地有些狼狈,只得草草结束了对顽石的介绍,宣布比赛开始。 全峰则轻轻地挑了挑唇角,这样的效果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顽石洛奇一开始便憋了一肚子火气,听到比赛开始的信号,便如一颗从山上滚落的失控的巨石般向全峰毫无顾忌地冲了过来。拳力争锋 259 不得不买的账 全峰对空手道了解的不多,只知道空手道其实不是一个特指的武术流派,而是类似日本柔术、中国拳法的概念范畴,空手道当中有很多流派,相互之间未必有很直接的传承关系,其中一支便可称为美式全接触空手道。 是在二战时,美国占领了日本琉球之后,由那个时间传入美国的传统空手道逐渐演变而来,从那时开始,空手道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便在美国具有非常广泛的市场。 可是传统空手道在竞技当中讲究点到即止,毕竟若真用来实战的话,这种脱胎于古代琉球手的技法杀伤力实在是太过强大,没有这样的规则限制的话,比武者恐怕会非死即伤。 不过,在黑市拳中遇到的空手道选手大概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顽石洛奇一亮相,摆出的抱架就告诉全峰他用的是什么功夫,不过第一招出手却让全峰险些吃了个大亏。 全峰向来主要使用的技法就只有拳击一种,从小到大参加的比赛也仅有拳击比赛,在国内的环境和他的身份的限制下也不可能让他接触到更多的拳种,这成了他在黑市拳中最主要的一个劣势。 在应对身体孱弱,打法混乱的小火柴,他还可以靠着身体和力量优势去碾压对手,可现在顽石洛奇不仅用上了全峰不熟悉的空手道,而第一招就是全峰绝对没有想到的曾经被禁止过的实用腿法下段踢。 拳击这种运动由于自身对腿法的限制而导致应对其他武术流派的腿法的办法也不多,拳击当中对腿的应用就只有更加灵活的步伐变换,却没有提膝、抬腿等一系列的格挡技法。 顽石洛奇一定是看过了他的第一场比赛之后有备而来,开场便要用这种方式给全峰来一个下马威。 这一腿来的凶险异常,袭击的角度对全峰来说也实属刁钻,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旋踵以胫骨硬面防御踢击的习惯。 他只能以后撤步小幅高频快速向后移动,在对方的胫骨几乎要踢到他膝盖弯侧方之前堪堪避开,哪知道洛奇身高腿长,一击不中马上变招,由下段踢转为中段踢,攻击的落点也由全峰的膝盖转为了他的大腿侧后方。 这个位置对人体来说更加接近核心区域,能够转动和活动的角度相比人体运动链条的末端也就是手、脚等部位更加受限一些。 他这一变就真的让全峰毫无办法,只差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腿向自己攻过来。 这时,他的脑中好像有一股异样的电流通过,让他视野中的画面全都相应地变慢了,在顽石洛奇攻过来这短短几毫秒的时间里,他的脑子就这样想到了数种原来他从来没想到过的应对方法。 给他本人的感觉就好像原来在擂台上偶然遇到那种神来之笔,而事实上与那种灵感突袭的感觉又稍有不同,这一次的灵光乍现似乎更加有迹可循一些。 因为他脑海中感受到的那种电流的酥麻与在别墅时和小黑妞做实验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一样。 硬要分析原因的话,大概是“程序”通过某种方式强行影响了他的大脑神经细胞,导致他在闪避时多出了这20%的成功机会。 在顽石洛奇的小腿胫骨就要砸在全峰腿上的那一瞬间,全峰终于做出了反应。 他竟然临时转换了重心,将重心放在了没有被攻击的那一侧大腿上,然后以这只脚为轴,让身体顺着洛奇攻击的方向极速旋转了360度。 当他再度转回来,面对洛奇的时候,刚好与他拉开了半个身位的距离,不仅避过了这次必中的攻击,还给自己多创造出了一次反击的机会。 他顺着旋转的力道用拳击中从来没有过的拳法以手背反手横向抡了洛奇的脸一拳,那声脆响几乎将一直高声欢呼的观众们的声音打停了。 观众们懵了,洛奇也懵了。 哪有这样的拳击手,不仅会原地转圈,还会反手抡人。 不过洛奇到底号称顽石,这一下带着惯性的重击砸在他的腮帮子上,要是换了全峰以前的那些对手基本就可以宣告比赛结束了,而洛奇仅仅是像个牛犊子一样晃了晃脑袋,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浊气,便再次卷土重来。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利用全峰拳法上天然的缺陷来对付他,下一招依旧是腿法,同样就奔着全峰的下肢来攻击。 全峰此时也想明白了,如果只是被动挨打,他真的可能坚持不到第三回合就要被洛奇打败了。 不说会不会被打死,在这种以残忍为观众取乐的比赛中,被踢断几根骨头还是十分有可能的。 于是他决定以攻代守,在对方步伐没踩稳的时候,率先抢上一步,踢技虽然厉害,威力也足够强大,可一旦近身之后攻击力便要减半,除非攻击方可以以极速的反应改踢击为膝技。 幸好顽石就是顽石,他确实没有这样的反应,在全峰抢上一步破坏了他出腿的节奏之后,他率先想到的是用拳头对付已经近身的全峰。 这样便正中全峰的下怀,他拳架抱紧,轻描淡写地拍掉了洛奇的直拳,随后便用对方因拍击而微微失衡的空当,刺拳连点,每一拳都打在洛奇那棱角分明的四方大脸上。 全峰的刺拳在少年时代就已经运用纯熟,曾经还有过仅用刺拳便将对手击晕的光辉记录,这时哪怕洛奇是块石头,也要吃不消了。 全峰注意到他在挨揍不断后退的时候,右侧背阔肌猛地收缩了一下,知道对方想利用自己处于优势只顾进攻的空当突袭来扭转劣势。 他不愿意浪费这得之不易的进攻机会,拳击在某种程度上与战场上交战有些类似,一旦得势便要乘胜追击,否则很容易会因为患得患失而失去了决胜的机会。 自从他登上这块擂台开始,就没打算要输给对手,什么狗屁配合对方打假拳,要赢过他的人也得必须配赢他才行。 这大块头虽然厉害,但是却远远不够。 他来美国是找机会去打职业拳击的,不是在某个见不得人的场面来给人演戏的。 至于之后的惩罚,全峰早就想好了,一个能够获得胜利的拳手才是最重要的,在这块正方形的舞台上,只有胜者才配继续跳舞。 什么配合对方打假拳,输了之后可以拿双倍的钱,那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在这种激情上头的环境下,他主动认输与甘当别人砧板上的鱼肉无异。 搞不好这傻大个为了什么噱头就会当场拧断他的脖子。 所以全峰在一开始就看清了,他唯一能够活着走出这家拳馆的机会,就是在赢下比赛的同时,还要博得观众的喜爱。 只要观众喜欢看,他们才不会管站在这块擂台上的人是谁。uu看书 .uukansum 也只有观众的面子,是拳馆不得不买的账。 全峰轻声说道:“你将会在第三回合赢的比赛,而我现在就要赢。” 处于猛烈出拳状态下的顽石洛奇并没有听清全峰嘟囔的什么,他只觉这一拳挥出去的那瞬间就好像刚刚准备出海的小帆船却已经被食人的鲨鱼盯死了似的,出拳的感觉就不大对。 接着他的拳头击中了全峰的手肘,还没等将拳头收回,脸上却又挨了一记刺拳。 连续被同样的技法击中,他几乎就要恼羞成怒了,可这一次这一拳又好像有些不同,他想要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来重新调整视野,以便审视形势,这一抬眼却发现,刚刚才挨过的这一拳让他的整个面颊都肿了起来,肿到足够挡住他的视线。 在已经缩成一条缝隙的视野当中,他看到了又一记拳头向他面门而来,好奇怪,明明他已经顾不上防守了,这个黄种人为什么还是只用刺拳呢?拳力争锋 26〇 老板有请 顽石洛奇后脑枕在不那么冰冷的有弹性的擂台地板上,高强度的顶灯直射进他的眼睛,让他什么也看不清,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kill!kill!kill!” 每当他获得胜利的时候,他都很享受这个声音,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声浪当中将肾上腺素催逼到极致,然后在近乎飘飘欲仙的状态下,将败倒在面前的对手杀死。 可这一次,这呼喊又是因他而起,他扮演的角色却跟往常不太一样。 那个黄种人的身影在他几乎粘连在一起的眼皮之间出现,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仅仅是中了几记刺拳,就能让他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既近又远,影影绰绰地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出现在脑海里,“说好了三个回合,你要输给我的……” 说完他马上住嘴,因为他看到对手愚弄地笑了,让他顿时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都已经足够丢人了。 那个黄种人拎起他的头发,即便是在观众们的声浪中,那句话他也听得十分清晰,“可惜你没能撑到那个时候。” 顽石洛奇此时变成了饱经风浪拍打的千疮百孔的石头,对全峰施加在他身上的动作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手作为抵抗,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 全峰也是如此,只不过他是没有想明白,这程序为何能有如此大的威力,不过是增加了20%的痛感,就能让一个训练有素的拳手输得这么彻底。 事实上,全峰忘记了,虽然软件中为他写明了是增加20%,可是作为这20%的基数的是他本身常年训练下来所累积的实力,就好比一碗水的20%也不过是个碗底,可如果是大海的20%,则能够将整个大洲吞没。 全峰原本就可以用刺拳将对手击晕,再加上这多出来的20%,他的刺拳威力就真的能跟重量级选手的后手重拳相媲美了。 但是,刺拳却更快,更灵活,更隐蔽,更无从躲闪。 他望着脚下这个他没怎么发力就倒下的对手,还以为他也跟以前所遇到的那些草包一样,是个外强中干的水货。 “kill!kill!kill!”的呼声同样也充斥在他的耳朵里,透过他的耳朵敲打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太阳穴令人不安地跳动着。 这充满了血腥欲望的呼声让他心烦意乱,他也看到了因为自己违约击倒了顽石洛奇而从观众席位当中蠢蠢欲动向他围过来的拳馆人员,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比刚下飞机就被人抛弃在街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吃了几颗枪子儿还要倒霉。 他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厌烦情绪,他一把拎起软得像面口袋一样的洛奇,抓着他的头发让他那肿胀变形连妈都认不出来的脸对准观众席,当然,同时也是将洛奇的惨状亮给拳馆的工作人员,全峰知道在观众的注视下,只要他还在擂台上做些互动,那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像游街一样环绕着擂台,将他的手下败将如同战利品一样展示给观众们,那个近两米的壮汉在全峰的手里竟然就像一只垂死的猎物般任他摆布。 这样直观的视觉体验才让众人知道这个不算过于高大的黄种人体内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youwanttokillhim?(你们想杀了他)” 全峰扯着嗓子问道,观众们同样扯着嗓子给他回应。 “kill!kill!kill!” 全峰转到了另一边,再问:“who!wanttokillhim?(到底是谁?想杀了他)” 此时大部分观众都沉浸在这美好的胜利仪式当中,只顾着跟着大伙一起喊kill,只有在前排的少部分人听得清楚全峰问的问题,他们开始热烈地拍着胸脯高叫:“we!we!we!(我们)” 全峰拉扯着顽石洛奇的脖颈子,将他推到喊we的声音最为热烈的那一群人面前,趴在场绳边上,对其中一个男人说道:“hi,youwanttokillhim?(嘿,是你想杀他?)” 那人像中彩票了一样对全峰选中他互动而感到亢奋,高叫着回应:“yeah!” 全峰笑了笑,说道:“ok,,youwant,youdoit,(好,你上来,你想杀,你就亲自杀。)” 那观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望向他身边的同伴,他的同伴则一起怂恿他上台去,就这样,他在懵懵懂懂地状态下被他的同伴以不能当怂逼之名推了出来。 里奇在台下望着全峰的举动小声嘟囔,“小子,你也太疯了,这tm可玩的太大了。” 矮胖子见观众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擂台之上,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便打算悄默声儿地偷偷溜走,不然全峰已经违约,一会拳馆的人少不了要找他算账,这样的事可不能牵连到他里奇身上。 他选了一处观众相对不那么拥挤的位置,便面对着擂台,一步一步地向那个方向挪,正当他用余光看见自己已经快要混入观众当中,马上就要转身快跑的时候,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抬起头来,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才见撞得那人身高不比顽石矮多少,一个同样有棱有角的黑人壮汉,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面无表情地戳在那里,即便被他撞了,却也没向他望过哪怕一眼。 他知道这样的家伙不好惹,便赔了句笑,准备继续跑他的路,却听见有人在跟他打招呼,“嘿,伶俐鬼里奇,你这么急着走吗,你带来的人还在表演呢。” 里奇听到这个声音一缩脖子,只见说话人就在黑壮汉的后面瞧着他,那张脸笑眯眯的,却总给人的感觉像是不怀好意。 那是这家地下拳馆的老板,富商兼议员马克弗兰的小儿子本弗兰,他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浑身上下一个褶儿都没有,手里掐着一根文明棍,左手揽着一个比他高一头的金发美妞,嘴里叼着半根粗壮的古巴雪茄,优雅地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后摊开一只手,“既然你要走,不如跟我去里面坐坐,老朋友?” 里奇倒退着咽了口唾沫,uu看书 .uuanhu.co 说道:“不用了,我还是等着我的拳手比完了再说吧。” “那可由不得你了。” 本弗兰话音刚落,里奇的粗脖子就被黑壮汉的巨掌掐住,他忙说:“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那也由不得你。” 里奇几乎就要尖叫起来,希望全峰能够放下擂台上的事情来救他,本弗兰继续道:“不要叫,吵到别人就不好了,放心吧,一会儿你的小朋友玩够了,我也会请他过来的。” 里奇听到这句话,双腿不由地颤抖了几下,果然,那小子玩得太疯,要遭拳馆的报复了。 他又向擂台上望了一眼,见到全峰正抓着被他邀请的那个观众的手,将他提留到擂台上。 “小子,你可不要太过分了,现在就已经够瞧的了……”里奇所能做的,也就只剩这样祈祷了。拳力争锋 261 超刺激 那位幸运观众还不知道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多幸运,能站上擂台,与往日遥不可及又凶神恶煞的顽石洛奇如此近距离地站在一起,同时成为全场观众瞩目的焦点,让他兴奋地难以自持。 他张开双手向观众们呼喊着,炫耀着,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明星待遇。 全峰在背后掰过他的肩膀,将他带到瘫倒在擂台一角儿的洛奇面前,指着那个满脸肿胀变形,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的壮汉说道:“来啊,你不是想杀了他吗,动手吧。” 那观众一下子愣住了。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他原本以为全峰邀请他上来是营造一个新的噱头,让他可以近距离观看他虐杀没有反抗能力的格斗明星,谁知道全峰却提出了一个这样的要求。 他怔怔地看着全峰,怀疑是这个黄种人言语不通,蹩脚的英文让他表达错了意思,于是他反问道:“谁?我?” 全峰超认真地点了点头,向旁边挪了步,将顽石洛奇直接暴露在他面前,严肃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擂台上的观众顿时变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冷静,他不过是来看戏的,可从来没想过这个舞台上还会有这样形式的互动。 他倒退着想要溜走,被全峰一把扣住,好心地询问道:“你不是想杀他吗,来动手啊!” 他语调陡然升高,吓得那观众浑身一激灵,全峰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下坠,腿软得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似的。 台上的观众如此表现,在场下观看的观众们响起一片嘘声,他们对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的怂包表现异常的不满。 全峰拎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拽到身前,让他听满场的呼声,然后问他:“怎么,你不做了?” 那人紧闭着双眼,脑袋整体向后仰着,好像离全峰近一些就有被吃掉的风险似的,他可怜地连连摇头,全峰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说道:“滚吧!” 那人趴在地上拖着黄线连滚带爬地在前所未有的嘘声中钻出擂台,头也不回地扎进观众席中,再也瞧不见踪影。 本弗兰在远处吐出一个烟圈,评价道:“这可不太好。”他的手下闻言便凑上前来等候指示,他张了张手,“再等等。”随后眯起眼睛继续注视着擂台上发生的事情。 那观众跑掉之后,全峰回头瞧了一眼顽石洛奇,那汉子就像一块等待屠宰的肥猪一样堆在那里,似乎与一个死人无异了,不过全峰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他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做多余的动作,而是继续向观众席中呼喝,“到底谁想杀他?” 这一次,在知道了全峰是真的在问他们谁想亲自动手之后,观众们的呼声小了很多,但是依然还敢给他回应的人却表现得更积极了。 全峰又从中挑选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强壮一些的家伙来到擂台上,这人跟前一个差不多,同样亢奋得不行,不断地向观众席上招手,希望获得他们更多的关注。 可是有了前一个人的例子,观众们给他的回应就有点百无聊赖地敷衍。 他连着试了几次之后,发现得到的欢呼越来越小,便有些恼羞成怒,干脆不再做这些多余的动作,而是摩拳擦掌直奔顽石而去。 全峰让到一旁,抱着膀子冷眼瞧着他。 没想到那观众竟然也是有备而来,他从后腰处掏出了一把折叠刀,咔吧一声将刀刃弹出,锐器的光芒被擂台上的聚光灯放大了无数倍,在场的大部分观众都看到了他手上拿的东西,先是整齐的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在意识到这次上来的家伙是要动真格的之后,整个现场气氛来到了当晚的最**。 本弗兰将雪茄上的烟灰优雅地弹掉,对旁边两个胳膊都被自己的手下反锁着的里奇说道:“你带来的这个家伙是个天才,你这样的垃圾却总能有这样的好运气,他这一手玩的不错,以后我们还真可以增加一个这样的环节,叫观众杀掉输了的一方,”他两手一拍,“我怎么没想到,绝了!” 里奇不敢多做反抗,心不甘情不愿地抱以笑脸。 本弗兰的手下却凑上去说:“老大,这是不是有点危险,叫观众动手,这要传出去……” “传什么传?”本弗兰一瞪眼睛,“只要你们不说,来这儿的这些人会知道那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的。” “可,这杀人的责任谁来承担……” “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啊?”本弗兰不满地看了那手下一眼,手下登时噤若寒蝉退在一旁,不过本弗兰的心情不错,还是回答到:“当然是谁动手谁承担,观众们激情过头冲上台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要不要提前告诉他们?” 本弗兰终于不耐烦了,盯着这个多嘴的家伙好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 “好的,杰克,既然你这么爱说话,那你现在就去擂台上告诉他们吧,跟他们说,你们杀人要亲自偿命,跟我们都没关系?怎么样?” “老板……这……” 本弗兰尖声吼道:“不敢就给我闭嘴!” 里奇在一旁努力地憋住不笑出声来,被本弗兰连带着看了一眼,赶忙继续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来。 擂台上,那观众正拿着刀子站在顽石洛奇面前运气,他毕竟不过是个喜欢刺激的普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刀子来抹一个人的喉咙,这个人还是个在地下拳馆能够取得连胜的小明星,这种刺激对他来说终归还是太强了,他的双手在不住地发抖,那把弹簧刀几乎就要脱手。 他努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回头瞧了一眼全峰,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一些鼓励,没想到那个热情地邀请他上台的选手居然正以一种嘲弄的眼神回望着他。 这家拳馆的服务太差了! 这观众突然怒火攻心,一下子将胆怯抛诸脑后,用满是汗水的手握紧了刀柄,闭着眼睛向顽石刺出。 现场的气氛猛然间向更高的高峰冲刺,这是这家地下拳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盛景,不过这一次观众们的反应却是反过来的。 他们先是猛烈地欢呼,在声调即将攀入云霄的前一刻,突然刹车,然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呼。 因为他们看到久未动作的洛奇像装了弹簧一样暴起,迎着观众刺来的刀子冲了过去,那把刀划伤了他的面颊后掉在地上,而刀子的主人却被他掐住脖子单手提离地面。 顽石洛奇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全峰的刺拳带来的痛感让他的大脑陷入短暂的应激反应之中,切断了他的神经对身体的控制,他本想靠着装死来麻痹全峰,然后再给他来个极限反杀,没想到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让观众来杀他。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居然对着那观众的脑袋来了一拳,这一下,观众席上传来的就不是惊呼了,而是恐慌的尖叫。 本弗兰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赶忙招手,叫手下前去结尾,在这个拳馆里,观众不比一般的顾客,他们是比上帝还要重要的人,这里发生任何血腥事件都没有关系,但若让观众受了一点伤,这种事件如果传出去,他将会惹上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手下们抄着枪赶了过去,而擂台上全峰也没闲着,他的本意是不想杀人而已,叫观众上来也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反抗他们的要求,uu看书uunshu.om 没想到叫上来的愣头青真的敢对洛奇下手。 他早就看到洛奇的眼皮在不规则的颤动,吴桐教过他,人装睡的时候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对洛奇防备,同样也没想到这家伙在激情过头的时候居然敢对观众下杀手。 那可怜的愣头青已经连挨了几下,看起来不比洛奇好上多少,全峰冲上去一击击肋勾拳打在洛奇的肋巴扇儿上,他的勾拳并没有刺拳那样的痛感加成,却也足够让洛奇放开手。 洛奇受了一击之后,转过头来再次对全峰发起攻击,可这时的他已没有两人初次对垒时那样的进攻效率,很快便被全峰再次打到在地。 与此同时,本弗兰的手下们也赶了过来,他们冲上台来掏出手枪将两人各逼在擂台一脚,又有人过来将被揍的观众扶在一边,查看他的伤势。 见到此情此景,一晚上都处于兴奋状态的观众开始陷入骚乱,不知从那个角落里有人将手中的杂物丢上台来,眼看着这拳馆就要乱起来。 这时候,本弗兰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步步地走到聚光灯下,手下为他将场绳拉起,他优雅地攀上擂台,站在擂台的正中,腋下夹着他的文明棍,拿过天上吊下来的话筒,清了清嗓子,“各位观众朋友们,我是这的老板,我想宣布一些事情,你们可以安静下来吗?” 262 生死擂台 不得不说本弗兰的气场确实足够强大,良好的家世和浑厚的资本塑造了他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他仅仅是往擂台上轻描淡写的一站,就比他那些张牙舞爪的手下们更能让人安静下来。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渐止,偶尔在某处传来一点杂音,本弗兰也仅仅是对之报以微笑,他身体挺直,仅靠脚尖旋转便原地转了一圈,对观众席环视一周后,随后说道:“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首先,我对今晚这场我们事先安排好的表演中途出的一点小意外给你们造成的惊吓深表歉意。” 他这话一出,观众席上即刻骚动起来,看客们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原来刚刚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经过提前准备的演出,说不定,上台去的那位观众都是拳馆暗中准备的托呢。 “我们超级无限制格斗赛向来承诺会保证观众们的人身安全,其中包括对你们卖票时透漏给我们的身份信息坚持保密。”本弗兰一语双关,说是保密,实际上却是在威胁观众们一旦他们向外乱说话,保不齐就有身份信息被公开的危险,对于美国上流社会来说,参与到这样的地下拳馆中来本身就是一种污点。 果然他这么说完,刚刚响起的那一点嘈杂之音便消失了,观众们不傻,都知道这话的隐含意思是什么。 本弗兰显然对他这番话起到的效果很满意,微微颔首后继续道:“为了向大家表示出一些诚意,我宣布,今晚接下来的啤酒全部免费,不过,其他酒类还要照常收费,大伙在向酒保要酒的时候不要说错了。” 在这个拳馆里,啤酒也只有在看比赛的人会去喝,其他的时间还是消费鸡尾酒的顾客比较多,这一点作为老板,本弗兰自然心中有数。 “其次,这是一张两万美元的支票,”本弗兰现场掏出支票本和钢笔,在上面刷刷地签好了名字,然后拿给手下,让他展示给观众们看,“这张支票作为这位意外收到惊吓的观众的赔偿,同时也是向你们说明,我们的节目绝对都是真实的,没有任何作假请托的可能存在!” 手下听到他的话语,在展示完毕之后,将那个差点从鬼门关回不来的观众拽到擂台中间,两万美元不是小数,对能来收费不菲的地下拳馆消费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大钱,它的分量刚刚好地卡在这些人的预期之上一点。 少于两万则会叫人觉得拳馆小气,多于两万则会让观众们升起贪念,原来上台走那么一圈就能赚钱,会有更多的人涌上擂台找死,那可不本弗兰想看到的,所以,他将这个金额掌握的刚刚好。 拿了钱的观众确实满意,在当众展开支票确认它可用之后,他像中了大奖一样将刚才的凶险完全忘了个干净,双手将那张支票在头顶撑开,向观众们高声大叫着展示着他的战利品。 本弗兰面含包容的笑容在一旁瞧了他一会,又说道:“那么,请大伙继续享受我们的表演,今晚的拳赛到此结束,但后面依然有你们盼望已久的!” 他一招手,**的比基尼小姐们从四个通道鱼贯而出,一边与观众互动,一边向擂台聚拢。 聚光灯不再只聚焦在擂台之上,而是分散着将那些比基尼小姐照亮。 大厅之中再次声色犬马。 本弗兰的面容与擂台上的灯光一起暗了下来,他对着手下使了眼色,率先在别人为他撑开的缺口走下擂台。 全峰随后被一干人等用枪顶着后脑推了下来,一下台他便看到了跟他同样待遇的里奇正在一脸苦笑地瞧着他。 他虽然没见过这种世面,却也真真实实地从鬼门关踏过一只脚,心中倒不像里奇那样惊慌,反而还给了白人矮胖子一个宽慰的微笑。 里奇向他翻了个白眼作为回应。 全峰的一只脚刚踩在地面上,另一只脚还没落实,便听见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而观众们却没有任何骚乱的迹象,反而脸上全都陷入一种扭曲的癫狂当中。 他惊诧地急回头望去,只见顽石洛奇那高大的身躯如遭到爆破的建筑般轰然倒下,旋转灯光恰好晃过,全峰看清他的头盖骨被一股大力掀开不知飞到哪去了。 他觉得脖子上一凉,下意识地用手一抹,黏糊糊的透着腥味,等他再回头时去看时,洛奇正像一只死猪一样被四个人拖下台,而比基尼小姐们就在他刚刚倒下的地方挑起充满挑逗的舞蹈来。 全峰背脊一阵发凉,他这才真正的感到有些后怕。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擂台跟他以往经历的那些有多么大的不同,这里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而即便是生死,在这也不过是供人娱乐的玩物。 全峰和里奇被本弗兰的手下双双羁押着带离擂台,远离了观众席,耳中那无处不在的嘈杂终于褪去,让人的精神不免清醒了许多。 他趁手下不注意,挤在里奇的旁边小声问道:“hi,你做什么了,把他们惹怒成这样,他们现在这是要带咱们去哪?” 里奇听到他这么问差点气吐血,还没等他反驳,本弗兰的手下便发现了他们的悄悄话,在全峰脑后暴喝道:“安静!” 全峰望他一眼,说道:“你的老板肯定有事找我,才特意将我带到这儿来,不然在刚才那儿就可以直接给我一枪,我跟你商量商量,你让我自己走,我绝对不跑。” 也不知是全峰的口语太次以至于词不达意,还是他的口音太重让对方没听懂,得到的回应仍然是一句恶狠狠的“安静。” 不仅如此,反扣着他双手的那两个人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即便是全峰如此饱经训练的强壮的三角肌也觉得难以承受。 他只好不再多做他想,uu看书.uuansh.om 乖乖地跟着那群人穿过大厅后长长的走廊,进入长廊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里。 两个本弗兰的手下先将门推开,随后一人进去确认过后又叫身后的人将全峰他们带进去。 那些人似乎是由于马上要见到老板了,手上的动作愈发粗野起来,肩膀上的酸痛叫里奇不停地叫出声来,全峰为了忍痛也一样是一脑门子汗。 终于跟他们进到那间屋子里,本弗兰背对着他们端着一杯红酒,在听到门重新关好的声音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叫你们请他们过来,谁叫你们弄疼他们了,快放开。” 他的手下依言行事,在里奇他们背后一人猛推了一把,让他们站到房屋中间去,随后所有的手下都分立在房间左右。 全峰向左右看了看,暗地嗤笑,到了这里本弗兰当然可以用请这个词了,诺大个房间站着将近二十个带枪的守卫,也许门外还会有其他人,这要是还没有说请的底气,那也太怂了。 全峰带着嘲笑向那些跟班的脸上挨个扫过去,却突然注意到在本弗兰的老板桌旁那张奢华得夸张的黑色真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的目光陡然聚焦在那人身上。 黑武士! 263 约战 “你是一个有个性的人。” 本弗兰在红木老板桌上放了两樽方玻璃杯,在里面各自倒了半杯红酒,然后将两个杯子依次摆在靠近全峰所站的那一侧的桌沿边儿上。 “不过,太有个性了可未必是件好事。” 全峰注意到他在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似有意若无意地瞥了坐在沙发里如雕塑般沉默的黑武士,这句话多半也是说给他听的。 不过,黑武士既然没有任何反应,全峰也自然不想被这个有史以来被他认作是最强对手的家伙看扁了。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老板桌前,拿起其中一个酒杯,一屁股坐在桌前摆着的两张红木椅子的其中一张里,悠哉地翘起二郎腿,喝下了一大口酒,说道:“说吧,你把我请到这来,可不是仅仅为了说这么两句俏皮话。” 本弗兰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在听他说完话之后,却又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里奇刚忙陪着笑凑近前来,忙里偷闲地瞪了全峰一眼,随后充当起了他的翻译,将他的半生不熟的英文又重复了一遍给本弗兰听。 本弗兰这才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又丢给全峰一支完整的古巴雪茄,用一种带有包容性的长者式的微笑,说道:“果然很有个性,那好,我也不绕弯子了,”他的目光炯炯,“我需要你跟他打一场。” 全峰进门看到黑武士的时候就想到会是这样,他也不说多余的废话,一仰脖将杯中酒喝干,又将那支雪茄随手甩给一旁的里奇,将空酒杯墩在桌上,“好,就这么定了。”说完起身便走。 两个本弗兰的手下立刻表情严肃地聚拢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全峰回头瞧他们的老板。 本弗兰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说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对手是谁?” 全峰这才第一次将目光完整地落在黑武士身上,发现他也第一次抬起了他那双永远藏在帽檐下的如雪原恶狼般的眼睛直视着他。 全峰心中先是一颤,随后在心中冷笑起来,原来这个家伙也同样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全峰自从见到他那一刻起的一系列举动终于奏效,他就是要告诉对方他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那么在乎他。 全峰很快将目光移开,望向本弗兰,轻松地说道:“对手是谁重要吗?结果永远都不会改变,因为我总是会赢。” 这话说完,那尊雕塑终于活了过来,刷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一米九多的身高带来的压迫力向全峰毫无保留地汹涌而来。 他眼中的光芒似乎是盯上了必死的怪物,他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全峰并不退缩,再次与他对视,不过很快他便向黑武士挤了挤一只眼睛,做了一个轻松地鬼脸,又望向本弗兰。 “我可以走了吗?” “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本弗兰仰天长叹一声,“但愿你到比赛时还能这么有精神,你当然可以走了,下周五,还是这个时间,还是这个地方,拿着你的选手吊牌进场,吊牌随后我会安排人给你的经纪人送去。” 全峰打了个唿哨,又对黑武士比了一个再会的手势,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里奇见事情谈妥,尽管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他依然不敢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逗留,忙拿着他的帽子,倒退着走了房间,一跨出那道门,见四周再没有本弗兰的人跟着,便撒开他的小胖腿,飞快地追上全峰。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地下拳馆的小铁门,又走出那黑巷子,见到街上有了熙熙攘攘的行人,里奇才使劲一拍全峰,“臭小子,你疯了,你不怕本弗兰生气了一枪把你崩了扔到海里去?” 全峰一转头吓了里奇一大跳,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却依然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说道:“有什么可怕的,他又没崩我不是吗,都出来了你还说这个干嘛。” 里奇狐疑地歪着脑袋,突然将粗胖的手伸进全峰的后背里摸了一把,那里早就被汗水浸湿了,他举着手上的“证据”,“你害怕了吧,你是不是害怕了!” “放屁,谁害怕了。” 全峰用快走掩饰着劫后余生砰砰不停的心跳,感慨着能看到穿着清凉的打算去海滩的普通美女可真是幸福,急匆匆地往黄金健身房门前赶。 傻乎乎的白人司机应该还一直等在那里。 他刚刚独自走出本弗兰的门口时查看过手机,没有人给他发来消息,但是正如他所料,黑武士坐在本弗兰的办公室里,他的软件的边框一直红的像血,跳动得如同激动的脉搏,好像那软件待在他真正的对手面前也会感到激动似的,而当他走开得距离办公室越远,软件上的红色便越淡,直至恢复如常。 他又翻看了对战记录,虽然和小火柴以及顽石洛奇的比赛都让他获得了点数——小火柴的比赛只让他得了十个拳力点,评语是“对手评级为搏命的门外汉,战斗过程评级为仗势欺人,战斗评分d-,获得点数10”。 与顽石洛奇的对战则稍微好看些,“对手评级为一个劲敌,战斗过程评级为乱中求胜,战斗评分b+,获得点数50”。 尽管如此之后,他的余额又多了60点,uu看书 .ukansu 来到了174,可并没有让他开启那所谓的拳力排名,看来这个功能只有等到和黑武士对战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能正常开启了。 里奇在街口与他反复确认下周五他一定会出席比赛之后便一步三回头地与他分道扬镳,从他那戚戚然地样子就能看得出来,全峰在离开拳馆后出的那身虚汗让他以为在拳馆里时,全峰那种强硬的态度不过是一时的虚张声势,只为了能够唬住本弗兰,换来一时的逃命机会而已。 而里奇知道,本弗兰的势力绝对不止是一个小小的拳馆那么简单,全峰一离开这个街区,回到位于山中的别墅,在美国娱电这种全国性的公司庇护之下断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可他里奇就是混这口饭吃的,无论他躲在那里,他相信本弗兰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揪出来干掉。 全峰劝慰这个有些吓破了胆子的油滑鬼就花了好大的力气,当他走回到黄金健身房前的时候,一眼看到载他来的别克商务依旧停在那里。 他这才彻底地生出重回人间之感,脚下小跑两步,奔到汽车旁边,刚刚拉开车门,里面却伸出一支银色的沙漠之鹰来,直顶他的脑门。拳力争锋 264 绑架 “别说话,上车!” 沙漠之鹰的主人是个有着圆眼睛的黑人,即便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做出凶恶的表情,可由于面相的原因,倒是让全峰觉得他有些滑稽。 他盯着那黑人瞧了一会,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不过再怎么样,全峰也还是要给那把手枪一个面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来到这片以自由着称的土地上之后,他好像光剩被枪指头了。 他迈进那辆不知不觉已坐得熟悉的商务车里,一眼便看到车里还有两个陌生人,看着装打扮,跟拿枪指着他的那个家伙一样,一身典型的嘻哈打扮,人人比赛似的带着个顶个儿大的钻石耳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混街头的一样。 他一上车落座,便对他的司机乔治说道:“乔治,我不在这儿几个小时,你怎么就请了这么多黑朋友上我们的车,你改行干搬家公司了吗?” 乔治同样被副驾驶上的人用枪顶着腰眼,一脸苦笑地刚要作答,指着全峰的黑人将银色沙鹰的枪口按在全峰脑门上拨开顶针,怒道:“shutthefuckup!(tmd闭嘴)” 乔治却用中文答道:“你刚走他们就摸过来了,他们好像认识我们的车。” 副驾驶上的黑哥们气急败坏,却不敢真的动手对司机怎么样,这里是繁华街区,他也不敢把枪拿到上面来,生怕过路的人在风挡玻璃中看到他的在劫持司机,于是只能用更加激烈的语气怒吼:“shut!the!fuck!up!” 乔治依言闭嘴,全峰却从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中得到了很重要的信息,这帮人既然是冲着这辆车来的,在没达到他们的目的之前便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或者说,至少他们暂时没有真正的后顾之忧。 全峰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在拳馆早已累得一身臭汗,又一直保持着过度紧张的精神状态,现在确定眼前这帮劫匪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至少还比不上本弗兰那帮没有人性的家伙,他终于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了。 他大大咧咧地将靠背稍微放平,吓得一直挤在第三排座的两个黑哥们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全峰回头瞧他们一眼,像看同车的旅客一样对他们微笑,然后转过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睡觉。 一整车的黑哥们儿全都傻眼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人质,他们可是劫匪,不是这人的保镖! 后面的两个哥们连翻给全峰旁边的家伙使眼色,那家伙吧唧吧唧嘴,用手里的枪戳了戳了全峰的脸蛋。 全峰的鼾声适时地响起。 这下黑哥们们更加懵逼了,这根本不是将他们不放在眼里,而是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后面的黑哥们之一忍不住了,使劲地一拍全峰所靠的靠背,怒道:“wakeup,youstuipiedasshole!(起来,你个傻吊)” 全峰是真的睡着了,短暂的眯了一会儿让他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被吵醒的他难免有些起床气,他红着眼睛对将他吵醒的家伙吼道:“嘿!安静一点!”说着还将手伸到后座去怼了那黑哥们两下,接着便继续换了个姿势睡去。 这次这一系列动作将乔治也给看傻了,差点跟前面的车追尾,他这到底是跟了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啊。 后座上被打的那个黑哥们一脸委屈地瞧着全峰旁边的那个领头的,领头也搞不清全峰到底是什么套路,却也不能不为他的手下出头,便又用沙鹰使劲顶了顶全峰的脑袋,再次将他弄醒。 这不知怎么的,好像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身份换了似的,领头的家伙反倒紧张了起来,他捧着手枪盯着全峰,见他一睁眼睛就赶忙将枪亮出来,刻意举得高高的再将枪口向下压在全峰的脑门上。 全峰刚要发脾气,见对方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他对黑人的行事方式有所耳闻,即便他们没能达到目的,这种情绪化异常严重的生物很容易在冲动之下扣动扳机将他杀死。 于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将黑人的枪口轻轻拨开,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了,他用一种谈心式的语气用中文说道:“朋友,我不知道你们要干嘛,但是我现在很累,我需要休息,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配合,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搅我了好吗?乔治,翻译给他们听。” 乔治依然照做,领头的黑人听了之后刚要说话又被全峰一抬手打断了,全峰继续说道:“我现在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本弗兰和他的超级无限制格斗赛,如果你知道的话,我告诉你,我下周跟本弗兰约好了要跟他们旗下的黑武士打一架,如果到时候我不能准时出现,本弗兰一定会想办法查查是为什么,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现在不在乎你们了吗,如果你不知道本弗兰,那就给你的朋友们打个电话,问清楚了再做事,对你有好处。” 全峰说完了,在用中文提到本弗兰的名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黑人的脸色有些变了,再乔治将全峰的话完整地翻译给他们之后,这些人明显地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动摇之中。 果然本弗兰的名字在这一片是有魔力的,这一路上终于清静了下来,全峰扎扎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待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黑人聚居的贫民窟,心想这帮家伙也够实在的,哪有绑了人就往自己住的地方绑的家伙。 被人推推搡搡地赶下车,又被人在头上套了个黑色头套,就那么一路被人连推带拽地驱赶到了某个地方。 接下来是开门的声音,随后有女人的惊呼和领头人的呵斥,再接着,全峰脚踏上了咯吱咯吱响的木地板,uu看书 uukansh.co走了没几步便被推进了一个向下走的楼梯之中,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告诉全峰一同下来的人还有不少。 终于,有人将他按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掰在身体后面与椅背捆在一起,全峰再次试着跟这些人沟通,“嘿,我就是普通的拳击手,我在美国所有的东西都不是我的,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直说行不行,我已经配合你们到这个程度了,没必要搞成这样吧。” 正说着,他的头套被猛然掀开,黄色的灯泡照亮了整个地下室,领头的黑人坐在对面,乔治则依旧戴着头套被捆在他的旁边。 “你叫什么?”来到了自己的地盘,领头的黑人似乎终于能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全峰。” “chuanfong?”黑人用极不标准的中文试着发音他的名字,得来的结果听起来像他的人一样有些滑稽,他似乎在心中默记了一会全峰的名字,随后他抬起头来,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质问道:“你为什么伤了我妹妹的心!”拳力争锋 265 奇怪的要求 “妹妹?”全峰望着那张黑脸上的圆眼睛,一个形象渐渐清晰起来,脱口而出道:“你是小黑妞的哥哥?” “什么?”全峰下意识第一反应说的是中文,黑哥们显然没懂,茫然地望向乔治。 乔治给他翻译,“’sbigbrother.” 黑哥哥勃然大怒,举着枪吼道:“don’tcallmysisterchick!youchink!(别叫我妹妹小妞,你这眯眯眼)” 也就是黑哥哥这一道表现得还不错,全峰知道他此时是出于愤怒口不择言,并没有为他这句明显带有其实意味的话而动怒,却还是警告他:“你最好好好说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把我们弄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 黑哥哥鼻孔喘着粗气,像只发怒的水牛一样在狭小的地下室里转了三圈,不时地还拿枪在全峰的脑门比划一下。 全峰本不惧怕,可他这种情绪不稳定的状态倒让他有点担心黑哥哥的枪玩意走火了怎么办,他想着还得找个机会把这家伙制服才行,免得又惹出什么意外来。 经过他进入这间屋子里之后的一番观察,这一伙黑人大概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黑人帮派,顶多也就是黑帮的小喽喽而已。 这屋子里的黑人看起来都有些血缘关系,有几个长得很像,还有一些之间的称呼明显是在称呼家人。 地下室的天花板上不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那不像是大人能够发出的脚步,频率太快,而且以这个速度移动发出的声音也实在太轻。 也就是说屋子的地上部分就在此时此刻还有儿童在奔跑。 全峰猜到只要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大概率不会在这里动手杀人,这样就给他提供了一点反抗脱身的余地。 黑哥哥终于完成了他的情绪平复工作,走到全峰身边喝问道:“我已经问过你了,我说的很清楚,你为什么要伤我妹妹的心?” 全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脑海里使劲回忆那天发生的情景,要说他对不起那小黑妞,确实也算是有一点,就在于全峰不该在知晓了软件的第一时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去拿小黑妞做试验。 他们两个并不熟悉,总共没有过几句交流,全峰一上来便提出了奇怪的要求难免叫人误会。 可这怎么着也没法说这就是伤了黑妞的心。 全峰冥思苦想的神态让黑哥哥颇为不满,他从地下室的另一头跑过来,用枪直指着全峰,吼道:“你不要给我装傻!” 全峰真的怕他一激动照着他的脑门来上一枪,他刚刚活过来一次,没有多余的点数再用凤凰涅盘了,于是赶紧安抚他道:“不好意思!如果那天我做了什么伤了你妹妹的心,我向你道歉!” 这话说出口,黑哥哥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用枪口比划着他说道:“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全峰自然不能将他想要拿人家妹妹试验软件效果的事和盘托出,拳力争霸软件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况这样的事情就算他说出来,对方也未必能够相信。 他稍作思考,这个情景下大概只能这么说了,虽然有点违心,“我觉得你妹妹很漂亮,所以像跟她熟悉一下,只是不小心产生了一些误会。” “胡扯!”黑哥哥听乔治翻译到一半便打断了他的话,吼道:“你觉得我妹妹漂亮,你为什么不跟他上床?!你是在瞧不起她吗?” 全峰当即张口结舌,呆若木鸡,一张茫然的脸不断地在乔治和黑哥哥的脸上来回游走,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说错了,还是他真的疯了。 “什么?” 黑哥哥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在瞧不起她?” 黑人瞧不起人的标准是这么定的吗? 全峰的脑子一时半会懵住了,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缓了好半天才说道:“我……我没瞧不起你妹妹,我只是觉得我们还不认识……” “拒绝一个女孩的好意难道还不是瞧不起她?” 这算什么?小黑妞那天先是激烈反抗,两人撕扯的时候触碰到了全峰的肌肉又开始主动投怀送抱,反过来遭到了全峰的坚决抵抗,这样的过程在全峰看来是再自然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就那么跟一个女孩随便上床,没想到那小黑妞居然回家跟他的哥哥告状。 黑人的脑回路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了的。 面对黑哥哥的兴师问罪,他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朋友,你听着,我是个华夏人,我们在这方面可能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 全峰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让黑哥哥明白文化差异造成的价值观差异是这次误会的主要原因,也好不容易才让那黑哥们看似理解了他没跟小黑妞上床正是出于他对初次见面的女性的尊重。 黑哥哥听后若有所思,拿枪拄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一种奇怪的思考状态。 全峰和乔治面面相觑,此时已经临近半夜,第一次去打黑市拳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告诉吴桐,看到他们这个时候还没回去,以吴桐的性格肯定开始满世界找人了。 他们得快些从这个地方解放出去才行。 尤其是在弄懂了这次绑架的起因绝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两人都轻松不少,乔治还不断地给全峰飞眼,让他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全峰也在不断用眉毛给他回应,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对方什么套路,uu看书 uukanshu 怎么才能快点结束他也不知道。 这时候黑哥哥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表情也变得比之前所有时候都更轻松一些,甚至在面对全峰的时候还有了一丝笑容,“小子,那就这么定了,既然你说你尊重我妹妹,那我现在就把她叫来,你们就在这办事,完了我就放你们回去。” ???!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提出这种要求?? 全峰瞪着眼睛不知说什么好,却一眼看见乔治在连连对他眨眼睛,竭力地想要劝他答应下来。 他紧皱着眉头对着乔治频频摇头的表情却被黑哥哥看在眼里,将沙鹰的撞针拨开,枪口顶上全峰的脑门,“你不答应?你还是在骗我,什么文化差异,我现在就让你的脑袋跟我们有点差异!” 全峰见他真的要扣扳机,赶紧喊道:“好,我答应,我答应你了,你快把你那妹子叫过来,我这就当着你的面狠狠地搞她,你满意了吧!”拳力争锋 266 正主现身 这句话让黑哥哥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环顾地下室中其他黑人兄弟的脸,向他们问道:“你们都听到他说的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给他回应。 他用枪随手指了指靠近楼梯边的黑哥们,“你去把萨奇亚叫来,看着他们就在这里办事!” 全峰终于盼来了枪口离开他脑袋的这一刻,他绷紧全身肌肉,将捆在身上的两圈绳索一下子崩开,同时脚下踹黑哥哥的膝盖窝,右手拖向他握枪的手肘,期间,沙漠之鹰走火,打在天花板上的钢制房梁里蹦出火星,整个地下室的黑哥们不约而同地抱着脑袋半蹲下身子惊恐地望向这边。 全峰轻而易举地将黑哥们制伏,他用手肘勒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将沙漠之鹰夺了过来,指着其他的黑哥们说道:“去把我朋友解开。” 没人敢动,黑哥们们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望着全峰怀里那领头的家伙,他若不点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全峰的手肘加了两分力,怀里的黑哥们立刻涨红了脸喘不上气来,他艰难地吩咐道:“快,照他说的做,快给他解开!” 乔治就此得以解放,一经松绑便跑到全峰身边来。 全峰对怀里的家伙说道:“抱歉,我实在不能搞你的妹妹,不是我不喜欢他,只是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做这样的事,哪怕这事其实还不赖,另外我不喜欢被人看着做,你让你的兄弟让开,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黑哥哥面色狰狞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在他怀里费力地点头。 其他人见领头人既然已经答应,也就没有必要硬要出头,黑人这个群体本就比较散漫,大概他们都想早点结束这件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的麻烦事,纷纷向两边墙壁躲得远远的,给全峰一行人让出道路来。 全峰押着领头人向楼梯走去,没想到头顶脚步声响,随即一条圆润饱满的大长腿出现在上方的楼梯口。 萨奇亚一身热裤劲装挡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一把金色沙鹰,她将枪口对准全峰的脑袋,喊道:“你快放了我哥哥,不然我跟你拼命,你这个坏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黑人的嗓音有着独特的魅力,一连串的词甩出来就像天然的rap,只不过这话说的实在没什么道理,全峰本就并非什么真的歹人,他才是那个被绑架过来的人,眼下也不过是为了自卫才客串了一会儿绑匪。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确实没什么经验,他并不想伤害这兄妹俩,实在不知该将枪口对准哪,又看萨奇亚逼的太紧,才不得已将枪口压在黑哥们的太阳穴上,说道:“萨奇亚,我们只是想离开而已,我并不想伤害你哥哥,我只是怕你哥哥的朋友们。” “嘿,小子,那是我的兄弟,不是朋友。”黑哥哥在他怀里向他认真的解释。 “你闭嘴!” “你闭嘴!” 全峰和萨奇亚出乎意料地有默契,异口同声地喝止了他,黑哥哥见两人同时将矛头对准了他,反倒咧嘴乐了起来。 萨奇亚听到全峰的解释,枪口微微向下垂了一些,疑惑地问道:“我哥哥把你掳来是他不对,可是你为什么要开枪?这是我的家,我必须保护我的家人。”一提到保护家人,萨奇亚原本有些软下来的眼神重新又变得坚定起来,将枪口再次对准了全峰。 全峰真怕她胡乱下决心,一冲动把他开枪给崩了,连忙将枪口从她哥哥的头上拿开,将手掌张开用食指挑着扳机圈把枪伸向她,“我没想伤害你的家人,你保护家人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让我和乔治回去,咱们还像原来那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黑哥哥也劝道:“妹子,这人刚才答应搞你了,但是他说不喜欢我们看着办事,既然这样要不你也跟他回去吧,在那别墅里怎么也比咱们这破屋子强,哥哥看你能住那样的房子我很开心……” 他这一劝还不如不劝,彻底将萨奇亚激怒了,全峰能清晰地看到萨奇亚的黑皮肤透出一抹潮红来,萨奇亚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哥哥,咆哮道:“你这个混蛋,你跟他说什么了!我去那个别墅无非是想赚点钱帮妈妈贴补家用,你把我当什么了,谁要他搞我,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说着她还真的用大拇指扳动撞针,将枪口抬得更高了一些,瞧她那神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开枪了。 全峰可不想让萨奇亚在自己的怀里杀了她的亲哥哥,连忙将黑哥们松开用胳膊向后一抡,自己则用身体挡在她的枪口和黑哥哥之间,却见到萨奇亚脸上变颜变色,回头一瞧,那黑哥哥对全峰的动作猝不及防,刚才那一下动作他下意识地用了全力,那黑哥哥几乎是大头朝下滚下了楼梯。 他慢慢回过头来,脸上的肌肉尴尬地抽动着,勉强挤成一个笑容的模样,“我是为了他好……” 萨奇亚拿枪一指他,“你也下去。” 全峰扬了扬手中缴获的沙漠之鹰,“我也有枪啊。” 萨奇亚瞪眼睛,“下去!” 全峰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跟乔治一起重新回到地下室里,一众黑哥们眼中透着幸灾乐祸的光芒瞧着他。 萨奇亚随后跟了下来,拿枪在那帮狐朋狗友面前指了一圈,“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她哥哥说道:“萨……” 萨奇亚一枪打在房顶上,u看书ww.uuash“滚出去!” 他哥哥吓得一缩脖,领着他的好兄弟们屁滚尿流地爬上楼梯跑掉了。 整间地下室现在就只剩下全峰、萨奇亚……还有乔治。 萨奇亚拿枪指着全峰,说道:“把子弹退了,”她盯着全峰照做之后,“把枪给他。”全峰把枪塞进乔治手里,萨奇亚又把枪口对准乔治,“你也出去。” 乔治拿着枪,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萨奇亚怒道:“快点出去,不然你就留在这儿吧。” 乔治只好蹬蹬蹬向楼梯口跑,萨奇亚侧过身子将他让出去,又说道:“你最好在外面乖乖等着,要是叫人来,你就见不着他了知道吗?” 乔治点了点头,萨奇亚放他上楼,又用枪口对准全峰,在旁边的椅子上比划了一下,“坐下,这回该轮到咱们好好谈谈了。”拳力争锋 267 耗时间 全峰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萨奇亚则双手环在胸前,一只手拿着枪对准他,另一只手则托在这只手的手肘上,借此可以省点力气。 “说吧,你到底想谈什么?”全峰不知道自己这点可怜的英语能不能应付这么麻烦的事情,乔治也被打发走了,他只能尽量地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免得刺激了萨奇亚,平白无故地吃枪子儿。 那玩意儿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那天你叫我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这个话题,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而做的事情却给他惹了这么麻烦的事情,全峰顿时有些头大,不过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撒一个能让双方都接受的谎。 “因为我对你感兴趣,也许你不能理解,在我们国家,当一个男孩开始对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刚刚产生好感的时候,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引起她的注意……” 全峰一边比划一边用中英掺杂的句子向她解释,同时也在观察着萨奇亚的反应,果然当他确认她听懂了好感这个词的含义的时候,发现她的表情开始柔和了下来。 “所以,那天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请你多包涵……” “这么说你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 “正是。”全峰不等她语音落地便赶紧回答。 萨奇亚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沉思当中,“不对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那天又把我推开了,明明我已经开始接受你了?” 全峰眼看着萨奇亚几乎快要放下的枪又对准了自己,心中难免暗叹了一声,这女人比想象得还要难缠一些,“说出来你可能不理解,我希望我们如果真的要发生点什么的话,还是应该对彼此更多些了解,这样我才觉得是真的在尊重你。” 听到了尊重这个词,萨奇亚一向坚强的脸一下子有些落寞,她就这么站在那里,就像被自己遗忘掉了。 全峰见她半天没有回应,手里却还掐着那把枪,对于女人刚刚用在她哥哥身上的那种方式也不适用,只好坐在椅子上,轻轻地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萨奇亚却突然开始幽幽地说话了,她的声音很低,很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全峰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她在说自己的过去。 “我从小在这片街区长大,小的时候总是跟在我哥哥的屁股后面,看他们跟别的孩子打架,偶尔帮大人运点‘白货’换些零花钱,我哥哥总是会把钱藏下来,因为这个他没少被其他孩子挖苦,可他一直忍了下来,直到有一天他给我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洋娃娃,花去了他所有的钱,他说女孩子就不该在街上混,要在家里玩点好的。” 她的口音很重,全峰连猜带蒙大致理解了是什么意思,“你哥哥将你保护得很好。” “对,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就拿着那个娃娃跟着他上街混,直到后来,我发现其他男生看我的眼神慢慢地变了。” “你确实是个美人,这也不奇怪。” 听到这个评价萨奇亚有些惊讶,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谢谢。” 她缓了一口气,说道:“那些人虽然是混街头的,可是我本来也是在街头长大的,他们中有些还不错的小伙子开始猛烈地追求我,但是……” “但是你哥哥不让?”全峰联想到她哥哥给她买娃娃叫她在家里玩的举动大致猜到这背后的原因,他的哥哥是想让她找机会脱离这片地区,去过更好的日子。 果不其然,萨奇亚点了点头,“他想让我嫁给有钱的白人,去美国娱电做女佣也是他费了好大周折求别人才让我去的,不过大部分白人都不愿意让我收拾屋子,要么他们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所以,那天……” “你把我也当成了那样的人?” “对不起……” 全峰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在意,不过细想一下,自己虽然不至于想要跟这女孩发生什么关系,但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可能比那样的事对于一个女孩来说还要欺负人。 萨奇亚见他如此表现,也慢慢地放松下来,手中的枪垂在一边,继续道:“后来追我的那些男孩都被我哥哥打跑了,他叫他们永远也别想打我的主意,再后来……那些人就开始骂我,说我是没人操的小婊子,黑皮白心的妓女。” 全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的事他在国内见得不少,没想到在大洋彼岸也是一样的路数,人总会刻意诋毁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并没有肤色看起来那么明显。 他不知该怎么安慰此刻显得异常无助的黑人女孩,他试着慢慢在椅子上站起来,看到萨奇亚并没有过多的反应,便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拿枪的手。 萨奇亚的手掌比李晓琪那娇嫩的手掌粗糙了不少,也更为修长,她在靠上全峰肩头的那一刻,浑身一颤,终于将紧握着的手张开,任由全峰将枪拿走。 全峰暗地里深深地长出一口气。 两人拥抱了短短的半分钟,萨奇亚主动将全峰推开,说道:“我没想到我回家之后跟我哥哥随口抱怨了一句,他就做出这种事来,他的脑细胞很单纯,他觉得我主动投怀送抱都不被人接受是不可原谅的,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引起整个事件的误会已经解开,全峰确认萨奇亚不会再做出格的事,终于开口问道:“那么……我能走了吗?” “等等。”萨奇亚按住他的胸口,uu看书 ww.uanshu向楼梯上方忘了一眼,出口处压着的木板门严丝合缝地紧闭着,“这么早出去,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还要怎么样?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他这个人,你不了解的。”萨奇亚将全峰推开半步,然后双手缓缓放到自己的背后,慢慢地将衣服解开,她就当着全峰的面,一件一件地将自己脱了个干净,她看着全峰窘迫的样子,笑道:“现在对你来说还是太早了是吗?” 全峰目光闪烁,微微点了点头,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盯着她曼妙的酮体,她的身材比例极好,双腿长得不像话,腰肢纤细,却有一个完美的滚圆臀部,虽然胸部稍小,却也足堪一握了。 如果他也是个黑人的话,此刻肯定控制不住自己了。 “没关系,我们就从这个角度开始慢慢加深理解吧,起码要待到我哥哥认为时间足够了为止。” 萨奇亚一边弄乱自己的头发,一边向全峰走了过去。拳力争锋 268 黑帮 从萨奇亚家的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近第二天凌晨,全峰却看到客厅里依然坐满了人,一帮黑人兄弟正将几个亚洲面孔的陌生人围在中间做出种种凶相却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 而那几个亚洲人则气定神闲地端坐在他们的座位上闭目养神,全峰一眼就看到吴桐也赫然在列,不过与其他几个亚洲人相比,他的表情要不安得多。 他一见到全峰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从沙发上弹起来的,见别人没有动静,尤其是在他身边端坐的那个年纪最长的亚洲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好又悻悻然地坐回去了,不过,却依旧向全峰招了招手。 全峰茫然地走过去,眼睛从诸位的脸上挨个扫了一遍也没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便开口问吴桐,“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吴桐连给他使眼色带摆手,用一个表示尊敬的手势指向那个年长的亚洲人,“快,先叫四哥。” 尼古拉斯? 全峰揉了揉脑袋后的杂毛,将突如其来的前世记忆赶出去,模仿着吴桐的态度,毕恭毕敬地给那人鞠了一躬,说道:“四哥好。” 四哥这才勉为其难地抬了抬眼皮,眼珠里精光一现便褪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行了,人既然出来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接着不等众人做出回应便径自去了,走到门口时,回头再次瞧了全峰一眼,又说道:“小兄弟,身板不错,有空去我那坐坐。” 话讲完,又意味深长地瞧了全峰旁边的吴桐一样,便干脆利落地出门去,这时,其他的亚洲人才面对着黑人兄弟倒退着跟了出去。 全峰这才看清他们手里都拿着ump微型冲锋枪,枪口有意无意地在黑人兄弟的身体和脸上扫过,怪不得这帮跟他在一起时还凶神恶煞的黑人兄弟此时却只有干瞪眼的份,这是火力压制啊。 全峰目送着亚裔们出门,见吴桐也一直跟着他们送出门去,黑兄弟们还沉浸在对亚裔欺负到家门的愤慨当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看了一眼。 在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手机就震动了一次,只不过刚一出门看到这个场面让他没顾上查看而已。 “黑妞的怨念已完结,完成指数4,完成指数过低,请选择点数奖励或者特殊属性奖励。” 有了前面的经验,全峰知道完成指数和点数是相互挂钩的,这么低的完成指数一定给不了几个点,他当然知道这次事件怎么样才能获得高完成度,只是那样做有些违背他的内心,于是一边在心里埋怨这程序是个色鬼,一边选择了特殊属性奖励。 “选择特殊属性奖励,来自异族女孩的青睐,(因此次事件完成度较低,该属性激活后的效果减少60%,当一个女孩倾心于你,常常会发呆,并且会做傻事来吸引你的注意,在擂台上做以下动作,可以让对手暂时陷入迷茫,持续400毫秒)” 接着手机上便弹出了一个新的对话框,“是否现在观看解说动作,是(y)否(n)” 这时他注意到吴桐送别了那些家伙从门外走了回来,他还不想让他过早地知道软件的秘密,便匆忙地选择了否,手机屏幕弹回到他的个人资料界面时,他一眼看到那边框正在由浅红色变成淡淡的粉。 他心中一凛,边框便红说明附近有可以开启拳力排名的对手,而颜色渐淡说明这个人正在逐渐远去,从颜色退去的速度来看,这人大概率是乘坐着交通工具,那也就是说明,这个能够开启拳力排名的对手就在四哥带来的那群人当中。 吴桐走到他身边,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又见他拿着手机,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全峰从容地将手机收起来,故作埋怨地说道:“我昨晚拳赛早就比完了,你居然没给我发一个短信。” 这句话将吴桐迈过来的脚步挡在原地,让他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解释道:“我一直在跟乔治联系,他将你的情况都告诉我了,所以我才想到找四哥帮忙来救人,谁知道你在这,是来温柔乡了。” 全峰赶紧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旁边的萨奇亚哥哥一眼,贴在他耳边叮嘱道:“你别瞎说,下面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别让这帮黑哥们知道。” 吴桐脸上显出怀疑的神色,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全峰的下体便即收回目光,说道:“那你还等什么,咱们快走吧。” “嘿,妹夫,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的妹妹以后还请你多照顾,另外跟公司的人说一声,她这几天不是故意旷工不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现在好了,你们是一家人了,就请你跟公司老板讲讲情,让她继续在那里工作吧。” 萨奇亚的哥哥适时出现,提出了他“淳朴”的要求,听得全峰脸上肌肉一跳一跳的,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也知道吴桐在他们面前隐瞒了身份,敷衍了两句便跟着吴桐离开了萨奇亚的家。 还是那辆别克商务,回去的路上却没有来时做的那么舒服,哪怕陪同的人从绑匪换成了吴桐。 全峰盯着乔治的后脑勺陷入沉思,果然他不仅是个司机,还负责监视他的动向,从他这一路面对劫匪时平静的反应来看,恐怕他会的远不止他显露出来的多。 再望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吴桐,看来自己一开始对他的防备也并非多余,这个跟他从小便熟识的朋友此时已经如此陌生,在这种时候,他宁愿跟乔治联系都没有给他亲自发过哪怕一个信息,打过哪怕一个电话。 望着窗外镶嵌在靛青色天空的星斗,全峰却突然有点想念家乡的月亮了。 吴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直望着他的侧脸,许久才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什么?问谁?”全峰头也没回。 “问我为什么没给你直接发信息,问我怎么认识四哥这样的人?” “不需要问了,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即便被全峰直接拒绝,吴桐还是自顾自解释道:“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四哥是唐人街的亚裔黑帮的堂主,虽然不是他们帮会里最大的头目,可也有些分量。” 全峰看他一样,却并未打断他,既然他想说,便让他多说一点,他总觉得他对这个儿时的朋友了解得太少了。 “他年轻时也是个风云人物,据说还跟布鲁斯李打过交道,拍猛龙过江时他还去当过武行,不过他当时的真实身份却是洪帮的金牌打手。” 听到布鲁斯李和金牌打手,uu看书. 全峰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转过头来望着吴桐,心里却想的是那个让软件产生空框的人是不是就是四哥本人。 “他一直对格斗颇有研究,我做这个项目因为我华夏人的身份,在我找到他之后,他也主动帮了我不少忙,他现在说是黑帮头子,可合法身份是美国华夏武术研究会的副会长,认识很多格斗界的人,尤其是懂得格斗的华夏人,所以,他听说你是个有前途的拳手,这才特意亲自来看你一眼,不然以他们帮会的实力直接救你出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在国内是混混,在国外却遇到了名副其实的黑帮分子,全峰不禁感慨自己这节外生枝的体质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吴桐难得地支吾了一声,“为了说动四哥带人救你,我答应他,让你去给他递拜帖……” 全峰这一次是真的将眼睛瞪得滚圆,“你……你让我加入黑帮?!你就这么把我卖给他们了?!”拳力争锋 269 周边产品 腰挺直,屁股竭力向后方翘起,上半身作为一个整体一起弯下去,用双手的手指肚去抚摸脚踝,然后上半身缓慢而妩媚地抬起,双手则轻贴在皮肤上随着上身抬起的速率一同回到腰间的位置。 最后,将头转向对方,抛一个媚眼,结束整套动作。 全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结实地肌肉配合这套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变态的兄贵。 他快要被自己恶心吐了。 软件里教给他的就这么一套动作,这玩意就算没有它所附加的特殊效果也能让人昏厥过去。 他一边抚平满身的鸡皮疙瘩,一边拿起手机离开镜子,距离与黑武士的比赛还有一周的时间,他希望利用这段空闲时间能够再获得一些提高。 有了这个软件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个非常好的监控训练是否有效的工具,就目前总结出的经验来看,深蹲和硬拉对力量的提升效果最好,基本上练一次就能获得一个拳力点。 只是获得点数虽然不慢,但是硬拉和深蹲这种综合性的训练一天最多只能练两次,一旦次数多了,身体恢复不过来,原本的力量指数还会下降。 而且,由于他的力量基数本来就很大,想用投入拳力点的方式来增长力量所需消耗的点数就太多了,下一次力量增长光用点数的话需要投入500点,而随着力量数值的增加这个数字还会继续上涨。 好在训练本身也会让力量数值增长,照这种情况来看,想要获得力量方面的增长最好的方式还是训练,然后在卡在门槛的时候再投入一些点数来帮助训练进入下一个阶段,才是使用点数最合理的方法。 全峰也曾将目光投入到身体上那些不能通过训练来获得有效增长的数据上,比如身高、骨密度、反应速度乃至身体比例等等方面,可这些数据需要投入的点数每一项都至少在1000点以上,而且照全峰的分析,这些数据也与力量数据一样,每投入一次点数,下一次所需的点数就更多。 于是,在短时间内能让他获得明显的提高的,就只有掌握软件给他提高的新属性这一条路可走。 全峰在被镜子中的自己恶心了一上午之后,终于熟练地掌握了这个技巧,希望这玩意真的能在擂台上起到效果才好。 小黑妞萨奇亚自从在她家一别之后还没有露面,全峰知道了她的家庭条件和背景之后,更加觉得在美国娱电的这份工作对她来说确实是像她哥哥说的那样,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希望她不要因为和他的这点小误会而失去了做这份工作的兴趣,那样全峰倒真的会觉得有些愧疚了。 但是,他又不好主动去找萨奇亚说些什么,那样难免会造成更多的误会,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跟吴桐打声招呼,叫他去跟娱电公司的人说,叫他们不要就这样将萨奇亚开除掉,仅此而已。 至于唐人街的四哥,虽然吴桐替他应下了拜帖的事情,那天见面的时候四哥本人也直接对他发出了邀请,可他本心里并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太多关系。 其实,原本也不会扯上什么关系,都是吴桐过于紧张,见他没带去了贫民窟这样美国警察都束手无策的地方,病急乱投医之下才找了四哥帮忙。 却没想到这一帮不仅没帮上什么忙,却给全峰惹来了新的麻烦。 全峰本来在国内的时候,就是因为从小被混混们干扰得太多,以至于好好的前程都混没了,还要在十七八岁的年纪独自一人来异国他乡闯世界,所以,他对那些什么黑社会、黑帮份子、黑手党,反正一切沾黑的事情都非常抵触。 要不是他走投无路,也不会让自己也沾个黑字,去给本弗兰打黑拳。 他打算就这么晾着四哥,装作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像对方这样身份的人大概不会因为他这样一个过路的无名小卒而大动干戈。 结果,全峰就照着这样的想法过了一周,还真的就什么也没发生,在半山腰的宽敞别墅住着,看着不远处的大海潮起潮落,若不是还有一场生死对决在等着他,这还真的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到了比赛当天,乔治带着里奇将他们一起送到拳馆,将车停在那个小巷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依旧坐在车里等,哪怕全峰交待他比赛结束后给他打电话再来接,他也不愿意离开。 乔治的这个举动更加让全峰坚定了这人就是来监视他的。 不过想到在拳馆里也不会发生什么不能让吴桐知道的事情,既然他愿意等,也就由得他等在那里。 里奇这次来将全峰的身份牌一同带了过来,那是一块仿制美军狗牌制式的钢制吊坠,上面压着他的名字、绰号、身高、臂展以及哪年哪月加入的无限格斗赛。 里奇将它交到全峰手里的时候告诉他,全峰的这块狗牌只是新手标配,除了这些基本细心之外再无其他的装饰,而到了十连胜之后,狗牌将会被俱乐部收回,在上面冲压上一种拳馆标配定制的花纹后再还回到全峰手中。 总之,这是一种升级奖励制度,听说在获得更多连胜之后还会有新的办法将拳手的荣耀体现在这块小小的狗牌之上。 比如,在五十胜之后,选手可以参与设计和定制属于自己的专属logo,再继续获胜到一定程度后,钢牌会换成红铜材质,再继续获胜,红铜变白银,接着是白银换黄金,再之后便在黄金上镶钻,最终,直到将黄金狗牌光滑的一面用钻石嵌满。 不过直到现在,这家拳馆也没有人能够拿到那样的狗牌,因为大多数人也只能活到黄金就算了不起了。 因为横在他们面前还有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那就是在擂台上杀人不眨眼的黑武士。 而黑武士本人,也不过是黄金镶单颗碎钻而已,那就已经代表了三千场以上的胜利。 全峰吐了吐舌头,一边将自己的初级新手光板没花纹的钢制狗牌递给开门人检验身份,一边问道:“那岂不是说什么黄金镶满钻的狗牌根本就没出现过,那设计这东西有什么用?” 里奇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望着他,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你别看这拳馆这样,干的是违法的勾当,可是拳手也一样是明星,他们的周边产品一样好卖,这种小众的地下文化圈子里的周边还要更贵一些,因为稀有啊!” 里奇的眼睛在聚集在大厅之中的顾客当中踅摸了一圈,uu看书.uukan 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挑下巴,“你瞧,那有多少人穿着印着黑武士的logo的衣服,就那边男的西服,你看他的袖扣。” 全峰放眼看去,果然看见他那身笔挺的高级西服袖口处的纽扣是一枚黑色磨砂材质制成的武士刀形状的扣子。 这个图案他在黑武士的拳击袍背面和裤衩上接近膝盖的位置都见到过,现在他才明白这东西还有这样的作用。 里奇继续向他介绍,“这只是一部分,你知道吗,黑武士当时用的也是你这样的普通狗牌,后来在他刚刚拿到黄金狗牌的时候,这块普通牌子就被拳馆以100万美元的高价拍出去给人收藏了。不过,你今晚要面对这样的劲敌,首先想问的居然是这种事情,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allmad,你就不担心他今天会想对其他人那样对付你吗?” “这不是一定的事吗,有什么可担心的。”全峰拿起手里的普通狗牌瞧了瞧,即便是钢制的,它也一样在拳馆的灯光下反射着清亮的光芒,他将狗牌扔给里奇,“你把它收好了吧,过了今晚,它也会被人抢着收藏的。”拳力争锋 27〇 赔率 大厅之内,噪声汹涌。 狂热的观众高举双手,向着聚光灯下的擂台朝圣般呼喊。 在灯光之下,拳馆早早地打出了灯条彩带,上面用大写英文拼着一行文字: “生死斗” 虽然本弗兰的超级无限制格斗赛当中,既分胜负也分生死的情况如家常便饭一样,几乎快成了每场比赛分出胜负之后又一提神醒脑的餐后甜点,可像这样大张旗鼓地直接将生死摆在台面上来宣传的情况基本上从来没有遇到过。 起码在这里的大多数人没遇到过。 少数在十几二十年前就追随拳馆的老粉丝们或许能够想得起来,上一次像这样的生死斗,还是黑武士横空出世的那一天,集整个拳馆的格斗精英之力一同向他发起的车轮大战。 就连这块“生死斗”的灯带模板似乎就是当年那块灯带改装而成的。 不得不说,不管本弗兰这人的人品和品味如何,在拳馆上所投入的精力那是不折不扣的,他将营销手段拆解开来,隐藏分散在各个细节当中,就连整个拳馆的装修都在潜移默化地引导着顾客在他的拳馆里花钱。 当然,除了那些跟拳手相关的周边产品和粉丝经济之外,整个拳馆跟比赛有关的最赚钱的一个环节还是非竞猜博彩莫属。 全峰今晚的赔率,目前已经达到了1赔29,也就是说,如果顾客在全峰身上压了一百美元,全峰赢了的话,那么这个顾客将获得2800美元的收益。 这对顾客来说,算是比较特别的赔率,因为对手是他们印象当中战无不胜的黑武士,赔率高一些也实属正常,如果是一般的对手,对阵黑武士的陪练大概在1赔1000左右,要知道这拳馆总共也就能容纳一两千人同时观看比赛,1赔1000的意思就是整个屋子里大概只有一两个人看好黑武士的对手。 而全峰这个赔率特别就特别在这。 这1赔29说明了拳馆并不看好他的实力,可他们又没想平时一样开出那种极端的赔率来,就是因为全峰第一天的比赛中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些人是抱有投机者的侥幸心理的,越是赌徒,就越愿意玩把大的,若像平常一样,给全峰也开个1赔500,1赔1000,那就摆明了拳馆也不看好全峰能赢的态度,也就不会有观众掏钱包去买全峰赢。 如果所有人都买了稳赚的那一方,作为庄家的拳馆是大概率要赔钱的。 而黑武士的比赛虽然可以靠着周边和炒到天价的门票来盈利,可是博彩方面是一直赔钱的。 本弗兰这次就是利用了观众对全峰的不了解,趁他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新鲜劲,开出一个足够诱人的赔率来吸引观众下注,打算好好地赚上他一笔。 这样拳馆赚钱,观众们也获得了另一个层面的刺激,即便输了钱,下一次还会想着再来拳馆捞回来,总之,不论结果如何,笑到最后的总是本弗兰。 可是对于这个赔率,偏偏就有一个人不满意。 他换好了拳击裤衩,在走廊里一边拉伸一边听里奇给他分析了一大通,终于在一次侧伸展运动中皱着眉头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打算买什么?” 里奇原本滔滔不绝的废话一下子噎在了嘴里,口水呛得他连连咳嗽,眼看着就要将这个话题蒙混过去,全峰又追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买了?” 里奇见实在躲不过去,只好讪笑着说道:“对……买了……” “买的黑武士?” “你问那么多干嘛……嘿嘿,有时候你总是聪明过头了,这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你作为我的经纪人却买了对手赢,这是一种双保险啊,我赢了你能分我的钱,我输了你还能分一份儿钱,这是好事啊,免得我死了你又找不到拳手愿意跟你,最后堂堂伟大的经纪人饿死在街头,怎么着也不好看。” 里奇被他说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支支吾吾地应道:“你能体谅就好,你能体谅就好……” “那么说,你盼着我输咯?” 里奇连连摆手,大脑袋晃得几乎让他的粗脖子负担不住,“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希望你赢,就算我这次输了点钱,有了你的名声我还怕赚不到钱吗?你要赢,你一定得赢啊!” 全峰揉着下巴瞧他,里奇跟他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冷战之后赶紧将眼神挪向其他随便什么位置。 “好,那就这么定了,”全峰从换下来的衣服里掏出钱包来,里面有他刚去别墅的时候吴桐给他的生活费,美其名曰是娱电公司发给他的生活费,实际上全峰心里清楚,这就是吴桐怕他好面子不收编出来的名目来周济他的,日常生活当中他也没地方花这些钱,此时他将钱全部掏出来,足足2000美元的新钞票整整齐齐地拍在里奇手上,“去,帮我也买几注,一注多少钱?” “一注10美元……”里奇攥着钞票迟疑地说:“也……下黑武士?” 全峰一巴掌拍在他的帽檐上,“屁话,全压我自己,买完了将兑票拿来给我看看,要是你偷偷换了,看我不打死你!” “哎,哎。”里奇屁颠屁颠地去了,全峰望着他的背影暗骂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又愤愤然地做了一个扭腰运动,手臂随着腰肢旋转,啪的一声打在一个人的脸上。 黑武士的脸顶着全峰的手,正歪着脑袋望着他,那眼神好像此时就要把全峰杀了一样凶恶。 全峰赶紧把手收回来,正要下意识地道歉,见到对方那眼神之后,突然灵机一动,将伸出去准备寒暄的手又收了回来,夸张地搓着与黑武士接触过的那个手背,又撅起嘴唇来使劲对着手背吹了吹,一边吹一说:“哎呀,不小心沾到脏东西,今晚运气该不好了!” 这是全峰惯常的伎俩,在比赛开始前,要是不刺激一下对手,不让对手生上点气,简直要比输了比赛还难受。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u看书 uunsh他气人的手段从来都是因地制宜,花样从来没有重复过,哪怕对手是座冰山也一样着了他的道儿。 果然,他故作认真的揉着自己的手掌,却用余光发现黑武士那双看似平静的死人眼居然微微地睁大了一些。 这人别看外表如此冷淡,内心其实躁动得比谁都厉害,这全峰在约战的那天就从他的表现中看出来了。 他对自己的激将法颇为满意,便故意无视掉黑武士的反应,走到一边儿去继续拉伸。 一个粗粝得如同被地狱火熏烤过的嗓音低沉地说道:“你下错注了。” 这句话听得全峰浑身一颤,抬头望去,黑武士的背影消失在他的更衣室里。 “……” “这是个高手啊。”拳力争锋 271 能排第几? 我早该知道的…… 第一回合还未过半,全峰便已经受到了登上擂台之前难以想象的伤害,积年的胜利带给他的自信在逐渐瓦解。 他双眼渐渐模糊,耳鸣占据了脑海中大部分的位置,观众们的呼喊声如同糊在耳朵里的浆糊般无从分辨。 那个凶险的敌人就在这方擂台之上…… 而他居然打不着他! 我早该知道,既然对手是拳力排名上的人物,那他一定也跟我一样,有一些特殊的能够辅助战斗的属性。 这人的特殊属性也许就是……瞬间移动……之类的吧? 此时这个状态,让全峰回想起刚登上擂台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好像是个笑话,还没跟人家过招便已经显露出了败相。 他的拳击从未遇到过敌手,可对方用的根本不是拳击,甚至不是全峰见过的任何一种格斗技巧,正如里奇所说,黑武士用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格斗技巧,他不知从别人眼中看来是什么样子,反正从他作为对手的角度来看,对方的行踪飘忽不定,进攻路线无从判断,防御准备无从做起,一站上擂台,他就一直在被动挨打。 对手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同时有着冷酷无情的嗜好。 他的第一次攻击就给全峰造成了重创,奇异角度攻过来的一击肘击差点将他的心脏从胸腔地挤压出来。 随后全峰的呼吸就从来没有顺畅过,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全峰难过的是,黑武士并未因他遭受重创而停止追击,他现在的感觉就如同跌入海底将要溺水的人,却刚巧跌入了鲨鱼群的包围之中。 登上擂台仅仅一分钟,而他的感觉就好像在这里站了一辈子似的,他的视线已经开始变成血的颜色,只是不知道是额头出的血盖住了眼睛,还是根本就是眼底在出血,他勉强地看清了对面高出用led挂着的回合表。 那上面用英文大写字母写着:“生死斗” 他脑中闪过一串激流,这才想起这是生死局,只有一回合,谁先死,谁便输,他想要耗尽回合时间来获得休息的想法一下子破灭了,眼神中透出绝望来。 想要走下擂台,输掉比赛就好了。 地狱火熏烤过的肉嗓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怎么了小子,你在想什么,后悔登上这个擂台了吗?” 黑武士的声音还真是提神醒脑,他就像一个稳操胜券的猎人面对这垂死的猎人一样,终于出现在全峰的感知当中。 全峰回身便是一击刺拳,打了空。 那恼人的声音却又在脑后同一位置响起,“你这么顽强,在我杀过的人当中能派到前十……” 全峰再次回身攻出一拳,依旧打空了。 “你的自信在我杀过的人当中倒是能排得进前三……” 依旧是同样的语调,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音量,穿过观众们杂声的迷雾,像利剑一样刺穿全峰的耳膜,直刺向他的心脏。 “马勒戈壁!” 全峰也顾不上什么拳法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出了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的横抡旋转拳,他将胳膊来回水平甩动360度,将周身所有的位置抡了一边,全是空气。 他在抡第三圈的时候脚下拌蒜,自己失去了平衡,半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是他参加过的实力相差最悬殊的比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将是他最后一场比赛。 想他从小立志,想要当一个拳击冠军,在国内本该一帆风顺走上体坛顶峰,却每每在将要前进一步的时候都要滚落山崖,他每一重新爬起来,都在消耗着他那饱经磨砺的毅力,可他受过的磨砺太多了,哪怕是来到美国这样的体育圣地,却只能参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荒唐比赛。 而且,还要为这样的比赛付出生命! “哈哈哈哈……”全峰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在确认全峰已无力抵抗之后,一向是个模糊人影的黑武士终于完完整整地站在了擂台的对面,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哈哈哈哈!!”全峰先是笑自己,现在……他也不知道在笑谁,他笑得越来越大声,好像将观众为黑武士加油呐喊的声音都盖过了。 “在我杀过的人中,你的笑声排第一,因为他们都没笑过,”黑武士停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认真的问道:“这是你在求饶吗,因为我杀过的人都只会求饶。” “我在笑自己,今晚赌注确实下错了……” “哦?你终于承认你的实力不济了吗?” “你要看我求饶的样子吗,应该在你杀过的那些人当中,也能排的上第一……”全峰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好像脑海中正想着什么好笑的画面,抑制不住笑容似的。 黑武士并没有要给全峰做任何动作的意思,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那你就做吧,当我走到你面前时,希望你最好能够将那动作做完……也许我能跟你一起笑一笑。” “你还会笑?”全峰见黑武士不由分说地走了过来,他反问一句之后,便站直了身体,屁股后翘,挺直后背,上半身整体附了下去。 观众们先是愣了片刻,随后集体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们在嘲笑全峰为了活命,连这么丢人的动作都做出来了。 “没想到你还好这口……”黑武士评价道,脚步却没放缓。 “走着瞧吧……”全峰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遏制着自己内心那因恐惧而不停逼迫他快些完成动作的想法,他按照软件指示的那样,一丝不苟地将手指慢慢从腿上往腰间捋。 黑武士走到面前,“你的表演结束了,对我来说,并不好笑。” “可是对我来说,它就是很有意思……”全峰抬起头,对他抛了一个媚眼。 完成了整个动作。 那之后,他根本就没想过如果这个属性没有生效会怎么样,在他的媚眼眨完的同一瞬间,他的刺拳便击了出去。u看书 .ukansu.cm 世所罕见的刺拳,又快又准,好像子弹一样带着破开空气的啸叫。 “啪!” 声音既脆又响,在擂台中心爆开,向整个观众席中蔓延,像一场久旱甘霖般将观众的呼声浇灭。 随后,观众们的呼喝声比之前的分贝向上翻了几倍! 第一个在他们面前击中黑武士的人!而且他还在继续追击! “啪!啪!啪!啪!” 一连五记毫不迟疑地刺拳,每一次都砸在黑武士下巴的同一位置。 全峰一秒钟可以打出刺拳十八连击,400毫秒就是0.4秒,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打出反败为胜的带有额外杀伤的刺拳,并且还有富余。 “我他妈在打败你的人当中,能排第几?!!” 全峰用余下的0.1秒击出了一记赌上了全身力气的重摆拳,他此时气血上涌,第一次在擂台上下了杀手,坚硬的拳锋不偏不倚地砸在黑武士的太阳穴上。 黑色的不败传说轰然倒地,在闭上眼睛之前,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突然不能动了。 全场一片寂静。 272 以命换命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在近三千场胜利当中游刃有余的黑武士,就在他即将又一次获得胜利的前一刻,突然被这个名不见经的亚洲人反败为胜。 而且从他的反应来看,在中了这亚洲人普普通通的一记刺拳之后,他几乎就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 要知道那亚洲人已经身负重伤,在发动反击之前的一秒看起来还想要昏过去的样子,只凭着仅有的意志让他站在这擂台之上,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赢了呢。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观众们看惯了黑武士的胜利,从来没想过他会输,更加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输得这么彻底。 黑武士统治了这方擂台长达十年之久,能够击败他的人又将会持续多久的胜利呢? 每个人都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新的王朝就要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在他们的面前拉开帷幕了吗。 这是一场宣传已久的生死斗,两个人要在擂台上互殴到至少一方死亡才算结束,显然,黑武士依然还有神志,也仅仅是还有躺在地上动一动眼皮的力气了。 全峰的刺拳给他带来的痛楚难以形容,似乎比他之前挨过的所有拳头加起来都疼,那是破坏他斗志的根本原因,而彻底让他失去行动力的,则是全峰最后那记锦上添花的重摆拳。 以往在拳击擂台上,比赛选手双方并不需要以命相搏,打出攻击头部的摆拳时,标准的一般都是对手脸部以下的部位。 主要还是要攻击下巴。 以追求最大限度的使对手陷入眩晕状态,从而丧失反抗能力,来获得最终的比赛胜利,也就是一般所说的ko获胜。 这块擂台要求杀死对手。 全峰这是第一次主动去瞄准对方的太阳穴,那是一个真正的危险部位,是只要击中就有很大概率致对手死亡的部位。 无论这个人是否进行过专业的格斗和搏击训练,这种人体天然的薄弱点是无法被锻炼的,人们能想到的办法也只能是将它们藏起来而已。 靠着击中对方弱点而一举绝地反击成功的全峰也好过不到哪去,在黑武士主动拉开距离在他面前现身之前,他几乎就要被打死了。 幸好他的意志够坚强,撑到了黑武士恩贝理自认为可以稳操胜券的那一刻,也幸好软件给他的新属性真的发挥了作用。 他当时的心态其实很复杂,在软件教他这一套动作的时候,他还在担心如此娘炮的动作是不是真的能发挥作用,现在看来,这软件大概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恶趣味,将一个效果如此强劲的属性配上了一套这么复杂又娘炮的动作,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 让一个钢铁直男当众对对手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也只有面对生死这一种场合能做得到了。 在将恩贝理击倒之后,他的意志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再也支撑不住他身负重伤的身体,一屁股跌做在黑武士的旁边,大口地喘着粗气。 里奇在擂台下方拍着擂台地板,焦急地大声喊道:“allmad!你在干什么?快点杀了他,难道你想让他杀了你吗?” 全峰疲惫地扭头瞧了一眼身旁的黑武士,那家伙只有眼珠还能自由活动,眼神中早没了他眼中常有的冷酷,看上去倒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 全峰用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向房顶望去,白色的聚光灯直射进他的眼睛,让他有些目眩。 观众们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不知是谁开始带头喊起了“allmadallkill!”的口号,渐渐的这有节奏的声音蔓延到了整个大厅之中。 我真的要杀人吗? 在动手杀人之后,我是运动员还是杀人犯? 全峰的喉头耸动,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再望向黑武士的时候,他愣住了。 恩贝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刚才的重击似乎让他的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四肢如同摆设一样摊开在地上,他的脸紧紧贴在地板上,可是他却在对着全峰,微笑。 全峰以为自己看错了,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整个脑袋都扭过来看着黑武士,认真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恩贝理的嘴角上扬,努力地控制着他的面部肌肉,给了全峰一个欣慰的微笑。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弹,就那么静静地在全场高呼着的“allkill!”的口号当中对视着。 一个掌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全峰转头看去,本弗兰带着他的手下面带矜持而赞许地微笑,一边缓慢地拍着巴掌,一边从观众席中向擂台走过来。 见到这张脸,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冷漠地望着他,等着看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本弗兰走到擂台边缘,手下为他撑开场绳,他却没有上去,而是在怀中掏出雪茄,不紧不慢地点燃,“果然,一个响亮的外号还是需要足够的实力来匹配,这样才不会像个笑话。” 本弗兰对着擂台上喷出了一股浓浓的烟雾,一双泛着邪恶光芒的眼睛穿过那道烟雾逼视着全峰,就好像欺骗夏娃吃下苹果的那只毒蛇一样。 “你想做什么?” 里奇也挪着他肥胖的身躯挤到他身边,赔着笑道:“本,你也看到了,我的选手其实已经赢了,要不咱们今天就算了?” 本弗兰厌恶地一扬手,手下粗暴地替他将里奇挡在一边,随后他继续对全峰笑着说:“杀了他,杀了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这里大名鼎鼎的allmad,今晚过后,你就将佩戴上唯一的金色狗牌,成为我这里新的招牌,怎么样?从你击败没用的洛奇那一刻开始,我就在等着今天了,跟我合作吧,华夏人,你会有无限的前途的!” 全峰听他说完,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又慢慢笑出声,随后他抑制不住地大声笑了起来,他突然脸色一凛,指着倒在一边的黑武士说道:“就像这样的前途吗?” 本弗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些窘迫地说道:“当然,当然不是,你跟他不一样……你会一直赢下去,他都赢了十年了,我的观众早就看他那张死鱼脸看腻了,而你是个会活跃气氛的人才,也许你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我会让你成为我这里的常青树的!” 全峰再次望了躺在旁边的恩贝理一眼,uu看书 w.ukansuom他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而眼皮却在不住地颤抖,似乎在克制着逐渐激动的情绪。 里奇则在场下担忧又充满期盼地望着他,如同一个少女一样不自觉的将双手捧在胸前,等待着全峰的回应。 全峰深吸了一口气,望了望头顶的白光,那光线太强,以至于照得眼睛里一片漆黑,“好的,我跟你合作。” “太好了!”本弗兰双手拍在一起。 “等等,我还没说完,”全峰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的比赛不杀人,这就是我的条件,包括他,而且为了证明你的诚意,这个人完全恢复之前,都要跟我一直待在一起,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听到这里,恩贝理一直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不可置信的望着全峰。 本弗兰也是一副不可理喻地样子瞧着全峰,在看到他那重伤过后虚弱的样子之后,嘲弄地反问道:“你在跟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不答应?”全峰没将他的语气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地坚定地说出了下面的话,“那你将失去两个招牌,你就再去找几个洛奇那样的人当门面吧。” 273 2块招牌 本弗兰很快理解了全峰话里的含义,他面颊抽动了几下,惊讶地确认道:“你是说……如果我不放过他,你就要和他一起死?” 全峰连点头都觉得费力,只向本弗兰的方向重重一顿。 里奇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叫道:“峰!你别犯傻!” 本弗兰掸了掸烟灰,脸色又恢复如常,“你瞧,里奇一向是个聪明人,你应该听他的。” 全峰勉强支撑着身体从擂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扶着肋间走到擂台边,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场绳上,以俯视的姿态近距离观察着本弗兰,“得了,少废话,要么你就动手,要么你就找我说的做。” 本弗兰向左右的观众席望了望,发现观众们已经开始陷入小声的骚乱当中,若再不快点将这插曲结束,恐怕要引起他们更大的方案,于是他一伸手,手下从身后将手枪柄按在他的掌心,他拉动枪栓,对准了全峰,“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全峰轻描淡写地瞧他一眼,“随你。”接着便无视了那支黑洞洞的枪口,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于被这样的东西指着了,他自顾自地翻下擂台,迎着本弗兰向场外走去。 本弗兰持枪的手开始战抖,在全峰足够接近他的时候,将枪口调转方向,顶在全峰的脑袋上。 全峰停下脚步,看着他,“别骗自己了,你要是想开枪,刚才就开了,你舍不得在黑武士身上投的钱,当然也舍不得干掉我这个替代品,我现在需要看医生,你最好给我照辆车,”他回头用下巴朝擂台上一指,“把他也带上,给我俩安排到一件病房里,这点小事对你来说不难,起码比扣动扳机容易。” 本弗兰气的面色发白,将雪茄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全峰在他身边经过时,他大喊道:“等等!”又凶狠地将枪口转向了擂台上的恩贝理,“你以为你是谁,没人可以要挟我,我这就把他打死,而你则必须给我效力,否则无论你逃到哪去我都会把你找出来,如果找不到,我就干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直到你出现为止!” 全峰站住脚,转过头来,慢慢地伸手,将他叼着的雪茄从他的嘴里拔出来丢进自己的嘴里,使劲地吸了一口,接着皱着眉头将那还剩大半只的纯正手工古巴雪茄摔在地上,“你的口水让好烟都变臭了,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你就动手吧,杀了他。” 本弗兰望着他翻过头来逼视着自己的双眼,再次陷入到犹豫当中,迟迟不肯扣下那枚扳机。 “我跟你说了,这事对你来说不容易,”全峰将他持枪的手轻轻压下地面,“如果你杀了他,又逼迫我给你效力,那么你将在每天晚上数着我给你赚的门票钱的同时提防着我对你捅来的刀子,如果你放过他,你将收获两个王牌,到时候你要怎么宣传就是你的事,人的手中,总是多几张牌比较好。” 本弗兰的枪口垂向地面,再也没有抬起来。 全峰走出他手下的包围,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里奇见到这般情景,赶忙追了上来,将脑袋从全峰的肋间伸出来,将全峰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搀扶起他,惶恐地问道:“峰……allmad,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全峰回望他一眼,说道:“救他就是救我自己,这是我们华夏人的哲学,你们不懂。” “可是冒着这样的风险,你不怕本弗兰把你打死吗?” “他不是没打死我吗?你怕什么?” “可是他要万一打死你了呢!?” “死了还怕什么?” …… “我的奖你去兑了吗?”在登上本弗兰为他准备的豪华礼宾车之前,全峰突然回头望向里奇。 里奇本想跟着他一起坐进这台加长林肯礼宾车里,却因全峰的突然停止而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他揉了揉撞得酸痛的大鼻头,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羡慕。 拳馆并没有提前准备适合送医的车辆,本弗兰只好将自己的座驾贡献出来,黑武士已经躺在里面,只等全峰上车。 “你问这个干嘛?反正你已经赢了,放在那也跑不了!” 全峰微笑着看他,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就去把它兑现,时间长了我就忘了,”他又向车上迈了一只脚,回过头来说道:“按照你告诉我的赔率,除去本金之外,我应该赚了28000美元,总共应该收到29000,对吧。” “哎,是、是。”里奇回答的颇为不情愿。 “你去把钱领了,我养伤期间你从这里拿出2000美元,还给吴桐,说这是我得来的奖金,叫他以后不要再给我钱了。” “他不是只给了你一千吗?” “这你记得倒清楚,他给我一千,我还他两千,我们就是这样报恩的,不要问了,剩下的两万七,拿出两万你帮我寄到华夏去,回头我会把地址发在你的手机上,你看不懂中文不要紧,照着写就是了。” “你们华夏人可真奇怪。”里奇嘟囔着看着全峰登上了礼宾车,车门重重地在面前关死,发出了厚重的碰撞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就知道惦记着钱……”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全峰从车里探出头来。 里奇赶紧换上笑脸,说道:“放心吧,我一定照办。” 全峰并没有计较他态度上的变化,一方面他了解里奇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另一方面,他实在有些太累了,受了重伤之后还要强打着精神说话,让他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余下的七千你拿去吧,uu看书.uukanhu.co今晚让你输钱了,算我补偿你的损失。” 说完,全峰不由他回答便将车窗摇了上去。 里奇望着飞驰而去的汽车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拐角。 全峰坐在车里,望了一眼躺在旁边的黑武士恩贝理,黑人混血早已陷入了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他那一拳打得很重,直到现在他的四肢还没有回复机能,上车的时候也是让人用担架送上来的。 全峰将他救下来,除了对外宣称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有一个他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重要理由。 在上车之后,他已经确认过软件中被称为拳力排名的界面在他赢过恩贝理之后正式激活了。 而从恩贝理比赛当中表现出来的技巧来看,他或许能够对这个软件有着比自己更加深刻的理解。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他了。 至于让里奇去处理那两万七千块钱,与这件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而且他确信自己在成为拳馆的招牌之后,里奇可以从他身上赚到更多的钱,还不至于忍不住贪掉眼前的这点小钱。 一切都交待清楚,他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宽大的礼宾车还真的挺舒服。 274 黑武士的过去 黑武士恩贝理遭到了全峰的重击,出现了严重的脑震荡症状,不过比这更严重的是,全峰对他头部连续的猛击造成了他的颈椎错位,这才是导致他在擂台上倒地不起的直接原因。 他现在就在本弗兰为他们预定的高级护理病房里,躺在全峰的旁边,脖子上裹着厚重的石膏围脖,像个无辜的倒霉蛋一样咔吧着眼睛与全峰对视着。 全峰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他左侧肋骨三根骨折两根骨裂,髋骨轻微错位,右髌骨星状骨折,说他将胡同洲打得像遭了车祸,那他就被恩贝理打得像遭了卡车车祸…… 他们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两个星期,之前,在恩贝理还没有从眩晕状态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人还算是相安无事。 可是自从恩贝理睁开眼睛,发现了躺在他旁边的人是全峰之后,他那双在擂台上能杀人的眼睛就好像长在了全峰身上一样,不管他干什么,都要瞪着全峰,不过这也让他目光中的威慑力大减,反而还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在被这样盯了三天之后,全峰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行吗,难道我把你的嗓子也打坏了吗?” 恩贝理第一次移开了他的眼神,冷冷地哼了一声。 全峰又瞧了他一会,也就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可是没多久,却发现黑人的眼睛又落回到了他的身上。 全峰向上翻了个白眼,继续转头与他对视。 黑人再次将目光移开,全峰说道:“你幼稚不幼稚。” 恩贝理并没有给他回应,全峰只好放弃与他沟通的尝试,开始顾着做自己的事情,他的伤情还不允许他随意下床走动,但是他总觉得连喝水都要叫护士服侍那是将死之人才会做的事,于是他将绑着石膏吊在床尾的右腿用双手搬下来,轻轻放在地上。 感觉背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瞧,果然恩贝理又在看他,便说道:“我去倒些水,这有他们送的咖啡和华夏茶叶,那茶不比我在国内喝的好,不过你要想喝,我给你也倒一杯。” 恩贝理把头一别,又是一声冷哼。 全峰不再理他,扶着床拖着脚挪到护理桌边,先拿起之前吴桐来探视时已经开过包的里奇送来的咖啡,低头用余光扫了恩贝理一眼,发现他正用一种隐含着期待的目光瞧着他,便又将它放下,弯腰从地上捡起未开包的吴桐送来的华夏乌龙茶礼盒,粗暴地将包装口向两边扯开,拿出其中一包茶叶来,再看恩贝理时却被他发现了,黑人又将头转了过去。 全峰嘴角含笑摇了摇头,按照步骤从饮水机里接了热水将茶沏好后摆在黑武士床头一杯,“条件有限,这么泡的茶味道一般,你要喜欢,下次可以去我住的地方尝尝。” 黑武士转过头去不理他。 全峰拿着自己的那杯回到床上,先将杯子放在床头,又把石膏腿按原样吊好,这才靠在堆起的被垛上端着热茶吸吸溜溜地喝了起来。 这回他也不瞧恩贝理了,反正他知道他一直在观察他,他一边儿吹着杯口漂起的茶叶沫,一边儿说道:“华夏茶就要这样热着喝,我知道你们美国人不爱喝热水,但是这样一杯热茶下肚,感觉心也热起来了。” 接着,他听到旁边床有瑟瑟响声,知道恩贝理在偷偷地动作着,他也就不去转头看他,免得又让他进入之前那种别扭的状态,直到他听见杯盖和杯壁磕碰的声音,还有跟他如出一辙的熟练的喝茶声。 他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黑武士。 恩贝理却不再看他,而是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眼圈有些湿润了,“我小的时候,在日本,我的师傅那里喝过茶,跟这个味道不太一样……” 全峰这才想起他看着是个黑人,但实际上却还有一半黄心,如果照这样说,他自小在日本长大的话,心中对亚洲的认同感说不定还要更高一些。 随后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品着各自手中的那杯热茶。 “你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这次是恩贝理率先开口。 “活着不好吗?” “……”恩贝理望着杯子,茶水已经喝去大半,杯中的茶水已不足以将他整张脸倒映进去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 全峰望着他,没有追问,他知道这个时候既然恩贝理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他就会自己说下去的。 “我是在日本出生的,我妈妈是日本一个小商人家的千金小姐,在没怀孕之前,听说她是个优雅又漂亮的女人,很多人日本小伙子都愿意追求她……”恩贝理将茶杯捧在手心,像是在对着杯口倾诉,“直到遇见了我的父亲。” 全峰注意到他说父亲两个字的时候说的咬牙切齿,似乎连说出这两个字都会引起他的仇恨一般。 “我的父亲是个禽兽,他是驻扎在我家港口附近的军事基地的军人……”接下来的事全峰不听也猜到了,“他强奸了我的妈妈,然后扬长而去,再也没有露面过。” “我妈妈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知道他是个黑人,黑人这个词在我的家中一直是个禁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出生,”他捧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我不能想象他们见到她生出的是一个黑人小孩是一副什么表情,大概,从看到我的肤色的那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恨上我了吧。”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妈妈是怀着多大的勇气将我生下来,又怀着多大的勇气将我带在身边养大,在她活着的时候,不知独自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有时我想,她为什么非得要把我生出来,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答案,明明我不出声对我,对她,对我们整个家庭都是更好的选择。” “我常常看她见到我时脸上洋溢的微笑当中隐含着痛苦,那种痛苦从我懂事起就一直在折磨着我,有时我想,就算她把我掐死也会更好过一些,可那样我的母亲就成了杀人犯,我还不如去自杀。” 恩贝理的话语也开始颤抖起来,与他的遭遇相比,全峰曾经经历的那些根本算不上磨难,顶多可以叫做小曲折而已,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向恩贝理,也不知用什么样的话语可以给经历过这些遭遇的人安慰。 他能做的只有捧着茶杯,uu看书 .uukanshu.om不出一点声响地静静倾听。 “那种压力一天天地折磨着他,终于有一天,一帮混蛋小孩追着我屁股后面,叫我强奸犯的儿子,我哭着回去找她问我的爸爸是谁,为什么不来救我们,我骂我的妈妈为什么要当强奸犯的老婆,就是这句话压垮了她,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她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个表情后来被我学会了,我在擂台上用它吓垮过不少人……” 他背负着这样的历史还能笑出声,而全峰听到的只有心酸。 “她把滚开的水倒进我的嘴里,一直喊叫你问,叫你问!”恩贝理的脸开始扭曲起来,就好像当时灌人开水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连手也不再颤抖,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后说道:“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就自杀了,我想那对她是种解脱,而她曾经背负的仇恨就由我来替她背。” “我离开家,去日本的道场寻访名师,可是没人愿意收留我,因为我是个黑皮小孩,更别提有人想要教我了,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一个驼背的老头救了下来,他就是我的师父。” 全峰望着他,以为会看到一张稍微轻松一些的脸,没想到黑武士提到他的师父时比任何时候都更阴沉。 275 器 那碗茶已不再有热气蒸腾出来,可黑武士依旧将它捧在手里,如同捧着什么不可放下的回忆一般。 “我的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除了这一身功夫之外,他教给我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我要成‘器’,只有成为‘器’,我才有复仇的机会,所谓‘器’,就是工具,而我只有成为复仇的工具,我才能复仇,而成为‘器’的第一步就是要放下所有感情,放下心中的仇恨……” 他将茶杯攥得很紧。 “可是……放下了仇恨,我又还有什么理由去复仇呢?” “或许,你的师父就是用这种方式教你放下仇恨呢?”全峰试着插了一句话,只因为他见黑武士的神态又好似回到在拳馆里碰到时的那样,脸上攀满了阴鸷。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恩贝理笑了起来,不过是带着嘲弄的笑。 “那是你们华夏人的想法,我的师父是日本人,教给我的自然是日本的哲学,”他终于将那个茶杯攥得不那么紧,“不然,我后来怎么能杀了我的父亲呢?” 这句话说完,恩贝理由衷地笑了,可是全峰却只觉得背脊发冷,半天不能言语。 恩贝理望着他的眼睛,将茶杯放在床头上,“你猜对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冲进正在比赛的拳馆,说什么也要将场上的人直接杀死?” “那是你的父亲……” “没错,”恩贝理脸上带着骄傲,“我开始并不确认,直到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贪婪、邪恶以及狂妄,就像以前的我一样,不得不说他的基因太强大了,我们俩长的很像,哪怕我身上有一半我母亲的血也阻挡不了这一点。” “你连话都没问,就已经确认了吗?” “当然,因为不需要我问,他就已经认出了我,在我将他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他终于主动认出了我,然后,在他亲口说出我母亲的名字的时候,我拧断了他的脖子。” 全峰听完这个叫人五味杂陈的故事,不知该为黑武士的大仇得报感到庆贺,还是为他遭遇的悲剧而感到忧伤,只是喃喃地说道:“你终于成‘器’了……” 恩贝理像触电一样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全峰,张口结舌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终于成了你师父口中的‘器’。”全峰望着他的双眼,真诚而又笃定。 “我……成‘器’了吗……”恩贝理陷入了呢喃当中。 放下仇恨才能成‘器’,成‘器’是为了复仇。 这看似一个无限循环的悖论,困扰了恩贝理这个当局者二十多年的时间,却被全峰听完他的故事之后一语道破。 他的师父所说的“器”,未必是指复仇的工具,从一开始,恩贝理就被自己的仇恨懵逼了双眼,执着在那个悖论当中无法自拔,哪怕是当他亲手手刃了自己的生父之后,也未能得到解脱。 可是不论怎么样,他内心中的仇恨的标的已经死去,这种无根的恨成了萦绕在心头的一种普通情绪。 他不会再去恨具体某一个人,而是带着恨意去看待所有人。 他成了一个“器”,他就驱使着自己在这个拳馆里将这些仇恨播撒在每一个与他对阵的选手的心头,让他们感受着仇恨的恐怖。 可“器”终归是“器”,使用久了就会坏掉,如果不是遇到了全峰,也许他这辈子都会这样下去,毁掉一个又一个向他挑战的人,直到某一天,毁掉他自己。 “还要茶吗?” 是全峰将黑武士恩贝理拉回了人间,他转过头来,解开了困扰一生的谜题之后,他的眼中更加茫然,好一会儿,他的双眼才重新聚焦在全峰的脸上,“好的,谢谢。” “华夏的茶和日本的茶不止是味道不一样,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我那里,我沏给你喝……” “好的。” 再次捧起热茶杯的恩贝理,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纯真的表情,那是他自孩童时代就丢掉的模样。 “你把我从本弗兰手里抢下来,为我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跟我说你们华夏人就是这样博爱,见到敌人也要救下来?” “我们华夏人讲究化敌为友,不能为友的那部分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就是了,但若是有一人一而再地挑起事端,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你得知道,化敌为友的本钱是实力,没有这样的本事打底,对方凭什么跟你做朋友?” 恩贝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确实很厉害,虽然一开始你比我在那块擂台上解决的大多数人都弱,可最后那一拳,我居然眼看着就是躲不开……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把你救下来,其实也有一个这样的问题想问你,你到底练的什么功夫,我怎么在擂台上看不见你……” “世人都知道日本有一种叫做忍术的功夫,是日本战国时期的战争间谍使用的招数,一开始被传的神乎其神,后来又有电视节目解密,在大众的心里又跌下了神坛,总之,人们一直没能正确地认识人数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是说你用的是忍术?”一个用忍术的黑皮肤混血儿……这让全峰的眼珠差点掉进茶杯里。 “其实也算不上,我的师父据说受过服部家族的指点,可我在他家中学艺的时候一点关于他们的蛛丝马迹也没看到过。”恩贝理享受地喝了一口热茶,“其实,我师父教我的忍术跟我现在用的招数不大一样……” “是你自创了招数吗?” 恩贝理望了全峰一眼,似乎在发愁怎么开口,过了半天他终于说到:“不是,我的师父教我的都是一些日本古柔术的招数和移动步伐,还教我怎么在被众人追打的时候找到有利地形藏起来,然后利用身边的东西进行反击,有时候为了躲进狭小的空间里,他不得不教了我一些可以让身体变得柔软的拉伸术,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的……” 恩贝理见全峰的眼神中透着不解,u看书 ww.uukanhu.co 便解释道:“你知道的,那时候我经常被一大帮坏小子欺负……” 全峰联想到自己儿时的遭遇,立刻对他表示了理解。 “可是慢慢的就不一样了,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移动的脚步本来我自己觉得没有多快,可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好像真的跟不上我的移动速度,哪怕是我站在他面前,做了一个柔术的基本步伐,他们就会像傻子一样四处找我去哪了,可我明明就站在他们身前。” 全峰一拍大腿,却拍在了厚厚的石膏上,剧烈的震动让他的右腿抽痛起来,他龇牙咧嘴地说:“对了,我在擂台上就是这种感觉,根本看不见你在哪,莫名其妙地就被揍了!” 恩贝理充满同情地望了他一眼,“一开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反正他们看不见我,我就不需要再躲了,我正面用我的步伐冲过去,随便打他们,后来,他们就管我叫影子里的怪物,来到这儿,他们叫我黑武士,但是,就在最近,你第一次来到拳馆的前几天,我好像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大概跟我的功夫有关系。” 全峰听他这样说,心砰砰加速跳了起来,他看着恩贝理在床头拿起手机按了几下,然后将屏幕对准了他。 “拳力争霸!” 276 福祸相依 恩贝理并不知道这手机软件背后还牵扯着一系列的事情,于是毫无戒备之心地将他的拳力争霸界面亮给了全峰。 全峰盯着那一方亮着荧光的屏幕心里猛突了几下,从恩贝理展示给他看的内容来看,他的界面与全峰手机上的那个界面别无二致,布局、字体风格、ui设计等等外在表现完全相同,只不过恩贝理的软件显示是日文的。 全峰先是诧异,随后便释然,恩贝理自幼在日本长大,习惯看日文多过英文也是正常的,便随口问道:“这软件的语言是你自己选择的?” “没错,那天手机有新短信提示,我打开手机一看,这软件自己就出现在桌面上了。”恩贝理并未注意到全峰那有些奇怪的注意点,哪有人会在第一时间见到一个新软件就先问语言的,他还耐心地跟全峰解释:“我小时候在日本,我妈妈看得我很严,是她教我认字读书的,现在看见这些日本字,就好像她在陪着我似的。” 全峰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样的事情放在一个普通的基础教育在日本完成的人身上都很正常,何况像恩贝理有过如此惨痛遭遇的人呢。 而且,恩贝理的软件界面说是日文显示,可大部分关键的信息还是用汉字体现了出来,除了那些夹杂着平片假名的长句描述之外,像什么属性、身长、体重等等一系列信息全峰还是能看得懂的。 他看到恩贝理给他翻到的那个页面刚好是显示个人属性的那个界面,他在自己的病床上隔着过道匆匆而过地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依稀看到其中有一条说的正是恩贝理的步伐所能产生的效果。 那一条属性的名字他看不懂,但是后面的解释大致能猜到一些具体内容。 大概是说当恩贝理做出柔术基本步伐之时,会让当前对手的视线产生迷惑。 全峰不明白软件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照他的分析来看,大概是软件会通过恩贝理的行动来干扰对方的视觉神经的样子。 这一条属性的性质跟他的蜇人蜜蜂的属性差不多,而且,他知道恩贝理在没有发现软件之前就已经很幸运地被系统自动分配到了这个很有用的信息,而不是像某人一样,由于常常被安排锤树,得到了对木制品的伤害加成。 这条属性如果真的与蜇人蜜蜂和颅骨破坏者这种属性相近,那么一定还有后续的进阶属性。 像恩贝理这样获得这属性如此之早,如果没有浪费过点数的话,他的属性位阶必然要高过全峰的各项属性。 这么一想,全峰到有点后怕起来,幸亏自己在跟他上擂台之前被萨奇亚的哥哥绑架,解决了黑妞的怨恨这个事件,获得了那个让他异常羞耻的属性,不然,现在他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跟恩贝理平等的交流,而是在太平洋底去跟鲨鱼作伴了。 古人说福祸相倚,果然很有道理。 不过相比这些,全峰眼下更在意的是软件出现在恩贝理手机上的时间,以及它出现的形式。 从时间上看,恩贝理获得软件的时间比全峰稍晚一些,却也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在全峰获得了软件之后,在恩贝理的手机上,甚至是更多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这个软件。 而且软件是以自动安装的形式出现在恩贝理的手机上的,再加上那天晚上,吴桐跑来跟全峰所说的,程序终端的运算量突然增大,好像活了一样,也许就跟这件事有关。 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像是那个神秘的程序一手导演出来的。 程序先在网络上撒布出软件的编码,由吴桐恰好发现将它编辑成软件,但是这软件被娱电公司独家连吴桐一起买断之后就一直保存在公司的服务器上。 直到全峰出现,吴桐将软件装在全峰的手机上,软件在接触到网络之后,就如鱼得水般地活了过来,以全峰的手机为第一跳板来向其他人的手机中传播。 这样一想,似乎能够对软件的行为进行解释,可这也带来了更深的困扰。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软件似乎只存在于拥有拳力排名的人手中,它是怎么分辨的,这是第一个疑点。 而第二个疑点,也是这件事最根源的问题,这些拥有拳力排名的人,至少已经确认的两个人——全峰和恩贝理——的表现来看,他们都是先有的特殊属性,也即是说,即便没有这软件,他们一样可以打出威力巨大的拳头,走出有着奇幻效果的步伐,这软件只是让这些东西都更直观,更可控了而已。 而有关这一点,全峰想到了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进一步验证他的想法。 只是,这一步踏出去,他又要跟黑帮产生联系,无论怎么样,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是不会主动去找四哥的。 这个想法先搁置在一边,那么就按着当前的情况进行推论,这些能力又是怎么来的,难道这些也是程序设定好的吗? 全峰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个生活在电子游戏中的人物了,说不定还只是个npc。 这种可以夺取他自主生命特质的怀疑让他不寒而栗,那程序就好像是藏在海底深渊的巨兽正在用它放出的诱饵来吸引着这些人们上钩。u看书 wwuuanshu.co 全峰犹豫着该不该将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程序告诉恩贝理,毕竟对方如此信任他,毫无防备地将秘密亮了出来。 不过,全峰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又不是小孩子,一个秘密需要另一个秘密来换,他连吴桐都没想好要不要将这些事情交代出来,他可以相信恩贝理,却不能相信围绕在恩贝理身边的那群人,尤其是本弗兰和里奇这样唯利是图而且本身就已经在捞偏门的商人。 他正要叮嘱恩贝理将手机收好,不要再将这个秘密亮给第三个人知道,却听见门外一阵骚乱。 这几天恩贝理的跟班二十四小时轮番在外面把守,凶神恶煞地往走廊里一站,除了那几个熟面孔,连护士都不愿意轻易来他们的病房,更不用提普通病人了。 这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还赶跟恩贝理的跟班们起了冲突。 正这么想着,病房门被一脚踢开,随后涌入了一帮人,全峰一看那些黄皮肤的面孔心里立刻便有了数。 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没一会,这群穿着黑色唐装的人在病房找地方按顺序规规矩矩地站定,一袭白色绸缎气功服的四哥手里揉着核桃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277 你的秘密,我知道 “你小子好大的面子,要不是你伤重住院,我龚老四连这登门拜访的机会都没有啊,怎么,我华夏武术会的名号请不动你呗?” 四哥一身的江湖气,开口讲话倒是豪爽,可那话里话外摆明了对全峰上次爽约十分不满,看他这状态,这是堵到医院亲自兴师问罪来了。 “你那小兄弟还挺仗义,死活不告诉我你在哪,好在我的弟兄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不还是让我给你找着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四哥口中的小兄弟指的自然就是吴桐了,全峰没想到他会替自己拦下四哥,毕竟,当时递拜帖的事情还是由他先提出来的。 全峰原本没将这个约定当回事,他也想不明白堂堂一个唐人街的地头蛇究竟有什么理由非得见他,在他故意拖了才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让有这样地位的人物亲自找上门来。 既然来了便是福不是祸,他自持并未真的亏欠对方什么,心中自无惧怕,但也不希望让这样的家伙作为自己的对手。 毕竟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哪怕四哥这样的人物恐怕不会成为他的朋友。 他不卑不亢却又让了对方三分理,“四哥,我确实应了您的要求,只是那个时候我在准备比赛,实在走不开,本来打算出院之后再找机会见您,谁知道您先找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心急了?”四哥挺直了腰板透出一股惯于发号施令的傲气,在病房里环顾了一圈,见到恩贝理正用他那标志性的凶狠眼神盯着自己,稍稍一愣,便混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你这是参加什么比赛去了,不仅把自己弄散了架,还捡了一条狼狗回来?看这品种,黑背?” 全峰闻言暗道不妙,忙偷眼瞧了一眼恩贝理,果然见他那眼神已经从凶狠变成冷酷了,要不是他现在颈椎以下全身麻木,四肢不停使唤,说不定当场就要活剐了四哥。 这么一想,全峰还觉得有点遗憾,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恩贝理就能替他试试对方是不是有排名的人物了。 话虽这样说,可事却不能真的这么做,要是真的挑拨恩贝理和四哥动手,事后追究起来,他在这异国他乡说不定死都不知道死的,毕竟这两拨人背后的势力他谁也惹不起。 他不过就是一个打拳的孤家寡人而已。 全峰见四哥既然已经知道他住院的来龙去脉,从他的态度来看,似乎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也就不多跟他绕弯子,打着圆场说道:“四哥,这是恩贝理,我们俩算不打不相识,现在也算是我的朋友了,请问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急事,劳您还亲自跑到医院这样的地方来?” 四哥大概是当年华工的后裔,不仅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就连英语当中都有些粤语的口音,反而普通话说不清楚,也听不明白。 全峰完全听不懂粤语,既然对方不懂普通话,就用他来到美国之后磨练的半吊子外语勉强与之交流。 恩贝理虽在日本长大,但是他来到美国时年纪也不算大,英语算是第二母语,所以这两个来自不同地方的华夏后代的对话到叫他听得明明白白。 当他听到全峰称他为朋友的时候,他的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从那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全峰的脸。 不过,全峰的注意力此时都在四哥的回应上,“小子,你那玩电子游戏的小兄弟说你能打,是国内来的专业好手,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找你干什么还需要问?” 全峰听出他有爱才之意,明显地是想要拉拢自己到他那什么武术协会去,可他心里明白,这种带有黑帮性质的武术协会,搞不好去了就是当打手,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愿意主动去找他们的愿意,可现在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他也只能谦虚,“四哥,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拳击手,在国内连国家队都没进去,这样的成绩……不至于让您这样身份的人亲自来找我吧?” “我什么身份?”四哥做出谦虚的样子,可脸上挂着的却满是得意,他骄傲地看了一圈他带来的人,说道:“这都是大伙给我面子,叫我一声四哥,这些人也都是兄弟,他们讲规矩,是因为我这个人有规矩,你说我什么规矩,那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知道了有你这么号人物,我当然坐不住啦!” 清代爱国主义思想家的诗叫一个老黑帮这样随口说出来,全峰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浑身别扭,可他一只脚还打着石膏吊在床上,怎么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说着:“我这算是哪门子人才,都伤成这幅德行了,显然您是错爱我了。”一边用脸上的表情配合着这句话,做出害羞的样子将眼神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落在手机上,双手似是紧张地捧着手机,实则用一手当着荧幕,一手快速调出软件来看。 果然如他所料,那软件的边框再度变得血红,之前他已经查看过,在他打败了恩贝理开启排名之后,他的排名一下子就领先了恩贝理三个身位,说明这世界上拥有排名的人还不少。 但是那时恩贝理在他旁边的事后,边框就已经变成了蓝色,大概是表示附近有具有排名但是排名低于他的人。 现在这边框重新变成血红,u看书 ww.uu经过之前的事情验证,四叔或是他身边的人是有排名的这一点是没跑了。 他正想着,也许真的有必要去他这武术协会走一遭,可他还没想好怎么样既能跟对方切磋一下武艺,又能不跟他们产生过近的联系,四哥又开口给了他一个彻底无法拒绝的理由。 “小子,你就不要谦虚了,你以为你在国内去不了国家队是因为什么?你不把胡同洲那**揍得七零八落的,你现在已经在雅典了,这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就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劈进全峰的脑海,他猛地抬头,以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四哥,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四哥见他这反应得意洋洋地笑了,回头向左右跟班看了看,以手点指全峰,“你们瞧瞧,还真叫人说中了,得了!” 四哥带着满意地笑,用手按在全峰的肩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在床头的水果堆里挑了一个橘子,稳稳当当地摆在距离全峰比较近的那一侧,“小子,别瞎猜了,想知道怎么回事,出院了就来找我,我这是第二回亲自请你了,第三回就没有这么容易,我可不是刘备,没那么好的耐心。” 说罢他转身就走,抬腿来到病房门口,突然站住脚,回过头来对全峰说:“多吃点橘子,维生素对你有好处。” 278 出院 两个星期之后,全峰的伤虽然还没彻底好利索,却终归是可以出院了。 恩贝理比他早一天离开,走的时候仅仅是在跨出病房之前,脖子上套着那让他显得有些滑稽的护颈,费劲巴拉地回过头来,对着全峰深情地凝望一眼,再没有多留下一句多余的废话。 冷酷地模样一如他一贯地作风。 乔治来接全峰出院,吴桐就坐在他的副驾驶位上,脸色苍白地好像他才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那个人。 全峰问起他来,他只是随口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最近太累了而已。” 全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猜想大概是程序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变化,让吴桐不得不以牺牲自己健康为代价来换取对它的进一步了解。 不过从他疲惫的神色来看,料想不会有太多的进展。 他想着通过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和恩贝理的交流,不知该不该将他的推测以及软件中的变化告诉吴桐,在犹豫间,倒是吴桐先说起来:“这阵子四哥在找你,我想了想,如果没什么事,你还是不要跟他接触为好,他们那种人,一旦被缠上了再想拜托就难了。” 他前后矛盾的态度让全峰暗暗皱眉,如果不是他的“引见”,四哥又怎么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他全峰这么一号人呢。 正是吴桐的捉摸不定,让全峰打算将他发现的秘密进一步瞒下去。 也许在未来,某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将他的发现告诉吴桐,但是至少现在还不行。 全峰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如果时间回到他们刚刚重逢的那几天,全峰大概会毫无保留地将秘密对吴桐和盘托出,即有可能帮助吴桐在对程序的研究上取得一些进展,也能解决他心中对程序的那些困惑。 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全峰总觉得吴桐有事瞒着他,是那种酝酿着阴谋,不怀好意地瞒。 他将手机在裤兜中握紧,还是决定暂且不提这件事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吴桐从后视镜对他投来感激的一瞥,他装作望向窗外,却将这个小动作记在心里。 为什么答应他不去见四哥,他会感激我。 正是这一瞥,让全峰决定了,等他身体好利索了,便去唐人街走上一遭。 也许在那能不仅能找到关于跟自己相关的那些事情的答案,还能从那些人的口中来了解一下他这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滨海公路上,全峰的心情却如同那一望无际的太平洋般波澜起伏。 他重生之后的愿望一向单纯,只是想简单地弥补一下上辈子的遗憾,想要在拳击上做到最好,也只想着去奥运会上走一遭,最好拿块金牌什么的回来。 可命运就如同大海,远看上去它将自己一览无余地展示给众人,好像只要扬帆出海便能到达彼岸,却叫人望了,在人们看不见的洋面之下,还蕴藏着无数地暗流,不知会将人带向何方,或者,干脆将人卷入海底。 在意识到程序的存在之前,全峰哪怕遭遇了太多的挫折,也并未对自己的前程感到怀疑。 多年的拳击背景,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和对抗,早就为他建立起了极强的自信和超高的抗压能力,即便是来到了美国,他依然坚信着有一天他可以站在世界拳坛的最巅峰。 可程序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人生规划,甚至严重到让他对现实的真假产生了怀疑的地步。 他不想就此放弃原本的梦想,可前路渺茫,在那个未知的程序的干扰下,他上一辈子早早建立起来的社会经验似乎再派不上用场了。 在地下黑拳的短暂成功并没有给全峰带来喜悦的感觉,相反,正如之前所说,他甚至不知道这胜利到底是他自己的胜利,还是这程序的胜利。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将手机掏出来,一来他是怕吴桐注意到他手里软件的变化,二来,他现在居然有些怕软件。 生怕自己在某一天不小心就成了这奇怪软件的傀儡。 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别墅,在车子拐进山口进入别墅的时候,全峰还在想着是不是要离开这幢美国娱电给他提供的漂亮小房子,毕竟这说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万一哪天娱电公司对他起了坏心思,以现在的吴桐,他也不敢保证在公司利益面前,他还能顾得上他这个小学同学。 何况,娱电公司给他提供的什么专属司机、女佣,他根本就不需要。 他还是觉得一个人独来独往更加自在一些。 他现在不过是个落魄的地下拳手,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大人物,哪用得着这些讲排场的安排。 之前他住在这里实属情非得已,现在本弗兰马上便要给他一笔奖金,在可以预见的短暂未来之中,本弗兰在金钱方面想必不会亏待他。 也足够他真的独立在美国落下脚来。 想到本弗兰,全峰又是一阵头痛,这家伙可能是他能遇到的洛杉矶最大的地头蛇,真要较真起来,也许比什么四哥之类的华裔黑帮小头目的段位要高得多。 毕竟他老爹的议员身份在那摆着,必要的时候,他所能动用的政治力量在洛杉矶当地是华裔族群所不能比拟的。 全峰这辈子所在的环境一向单纯,基本上在各级训练队中,只要打拳打得好,能够出成绩,若不是遇上胡同洲这样的奇葩,uu看书.uuknsh 全峰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可来到美国之后,一下子被这么多方乱七八糟的势力缠上身,真有点让他应接不暇,满脑子浆糊。 在某些夜晚,他甚至开始怀念起上辈子那庸庸碌碌每天只需为多赚钱还是少赚钱发愁的日子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迈进别墅门儿里的时候戛然而止。 小黑妞萨奇亚像只黑喜鹊一样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 一路脸色苍白的吴桐刚刚打开车门迈下一只脚来,抬头见到萨奇亚的模样又把腿收了回去,对全峰意味深长地笑笑,便吩咐乔治赶紧开车离开。 乔治带着坏笑刚想说上两句,见吴桐如此吩咐,便硬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烈,他猛地踩下油门,底盘调教偏向舒适取向的商务车居然被他踩得烧了胎,发出吱呀呀的叫声,拖着卷起的烟尘消失在山脚。 留下满脸懵逼的全峰独自面对着萨奇亚。 小黑妞歪着头做出可爱的模样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问全峰:“他们这是怎么了?” 全峰抿着嘴,挑着眉,尽量让视线完美地避开小黑妞,生硬地胡说道:“大概……他们尿急吧……” 279 昂贵的属性 萨奇亚显然对全峰的敷衍回答并不满意,却并没有更多地表现出来,她热情地扑过来,拉起全峰的手便向房间里走。 黑妞今天穿了一身华夏红的长款旗袍,全峰发现即便那旗袍开气都快开到腰上了,却依然让萨奇亚走起路来束手束脚的。 这一点也不奇怪。 旗袍本就是为了东方女性身材特点而量身而作的款式,其他种族的女人身材再完美也很难随意驾驭。 尤其萨奇亚本身是个街头长大的糙妹,叫她打架打人打扫卫生那没什么可挑剔的,可叫她像个淑女一样慢下来迈着小碎步,这可是为难她了。 何况她的皮肤本来就算黑人中偏黑的那一档,再配上这华夏红底红牡丹刺绣的旗袍……啧啧啧,那感觉就有点不言而喻。 即使如此,小黑妞萨奇亚并不觉得自己看起来有多么奇怪,依然兴冲冲地与那旗袍的束缚做着对抗,使劲地迈着她习惯的步子,三步一绊地拉着全峰来到客厅,一把将他推到在沙发上。 “你这是干什么?”全峰就差捂着胸口像个被侵犯的少女那样惊呼了。 萨奇亚却退后了两步,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还特意将屁股对准了全峰扭了扭,对他一眨眼睛,“正好他们俩不在,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呢,你给我说说,怎么样,好看吗?” …… 全峰咽了口唾沫,稍微有点明白这黑妞是怎么回事了,估计是上次他在她家的表现彻底打动她,她在用这种方式向全峰求爱? “挺好的。”说假话让全峰觉得心痛。 听到夸奖的萨奇亚如同花喜鹊一样扑腾了两下翅膀,眼看着她转个圈就要扑过来故意倒进全峰的话里。 这个家我是真的待不了了! 全峰眼疾手快,噌一下站起,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急事,唐人街的四哥请我好几次了,不能一直拖着人家,我这就得去。” 全峰提起四哥的本意不过是觉得黑帮兄弟都比较记仇,上次四哥带着手下欺负到家门口了,黑人兄弟一定对四哥的观感不好,那么萨奇亚相比也一样不喜欢那些人,他刻意将自己跟对方说的很近,无非是想让萨奇亚疏远一些。 没想到萨奇亚在沙发上扑了个空,本来对他故意躲她的行为十分不满都写在脸上,可听到他说的后半句之后,立刻换了种态度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兴奋地大声说道:“你要去唐人街啊,正好我送你过去,你瞧我穿的这一身多应景,简直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全峰的脑袋嗡地一声,“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你傻啦,这是富人区,哪有出租车从这儿过。” “我去坐客车。” “客车三小时一班。” …… “那我走着去……” “你是不是不待见我?” “……不是。”心痛。 “那就跟我走吧。” 打肿脸充胖子就总是得吃这种亏,全峰撇了撇嘴,又说道:“你有车?” “没有四个轮子的,但是我有这个。” 萨奇亚跑到一楼佣人房,也就是她的卧室捧出来两个头盔,又把车钥匙在全峰面前一亮,“走吧,这个在市里可比汽车快得多,看你的样子不是很急吗,这个正好!” “你就穿这个骑摩托?”全峰接过萨奇亚递过来的头盔,他现在不仅要被赶鸭子上架去唐人街见四哥,还要待着这么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拖油瓶,而且这拖油瓶性格很跳脱,不知到了那又会给他闯什么祸出来。 萨奇亚将旗袍的前摆撩起来,向身侧一甩,露出里面修长结实的大长腿和……白色的丁字小裤裤来,“这样不就行了……” “不行!”全峰被她的豪放惊得目瞪口呆,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不行!” “怎么了,你就是不待见我是不是!你瞧不起我们黑人!” 全峰听到这种凡事就甩给种族的论调就一脑子浆糊,他揉着额头耐心地解释:“绝对不是这个原因,萨奇亚,你听我说,华夏民族讲究含蓄之美,当然了,你要是在这里,你愿意怎么样我都不管你,反正我自己也不是很懂我们的民族,但是你要是去唐人街这样穿我们的传统服装,就……就好比有人当面嘲讽你的肤色一样,是种不尊重的行为,你能理解吗?” 萨奇亚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将旗袍前摆撂下,有些发愁的说:“可是这样我就没法骑摩托了。” “没关系,你把摩托借给我不就行……” “对了,这样就行了。”萨奇亚说着就把旗袍从下面撩起,扯着下摆往脑袋上拽,脱到一半儿的时候却被领口卡住了脑袋,她叫道:“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帮帮我!” 全峰的大脑充血,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香艳,一个黑人美女仅着***和乳贴,脑袋和两个胳膊还被困在旗袍里,这个时候估计他要做些什么萨奇亚也没办法反抗。 从萨奇亚的行为来看,他完全地怀疑她这就是故意在勾引他。 他要是个流氓估计也就从了。 不过在他刚刚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本来完全放空的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李晓琪的面孔,一脸娇嗔地盯着他看。 “你瞅啥,咱们俩又没关系。” 李晓琪的面孔散去,萨奇亚却问道:“什么?” 全峰想问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奇怪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国内那个声称不会再等他的女孩来,他甩甩头,应道:“没事,自言自语。” 然后绕到了萨奇亚的背面,将旗袍一把从她脑袋上揪了下来。 萨奇亚原地转个圈,就要扑进全峰的怀里,“哎呀,吓死我了!”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你敢拿枪威胁别人,能被旗袍套头吓住才怪,全峰毫不留情地按住她的额头,将她定在原地,不容置疑地说:“去你的房间换衣服,不然我宁可走着去,也不坐你的车了!” 萨奇亚哼地一声,收敛了娇羞的状态,扭着屁股去向她的房间。 全峰抹了一把脸,终于算出了一口长气。 在等待萨奇亚的这段时间里,他向萨奇亚那故意敞开的房门望了望,确定她在里面不会看到自己,便掏出手机来查看拳力争霸的软件。 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他还没有机会仔细研究过那个拳力排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记得这软件还有个功能未开启,或许这次进入了这个排名之中后能有些新的发现。 他先是查看上了上次的战斗记录。 “对手评级不可战胜,战斗评级败中求胜,战斗评分a-,奖励点数1000.” 全峰起初一眼扫过这条记录并未看到有什么特殊属性的奖励,正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却看到了最后的那个数字。 1000点。 只是a-,便有一千点,如此看来,他原来遇到的那些只能给个10点、50点的对手不过都是些杂鱼。 一个厉害的对手能够提供的点数居然这么丰厚,虽然还不能让他给蜜蜂属性升级,但是在他的基础属性一栏里,几乎没有不能用它来提高的。 除了臂展已经加了过多的点数,现在要求的点数高的有些离谱之外,其他的都在1000范围之内。 全峰扫了一眼那些基础属性,虽然他知道搞搏击格斗的人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力量属性亦或是多好的身体条件,尽管这些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决定了一个人格斗能力的上限。 但是决定一个人格斗能力下限的却是另一种东西,那就是这个人的反应能力,u看书 wwuuanshu 在他这么多年的体育训练经历中,他对此深有体会。 这里提到的反应能力,是一种综合性的反应力,它决定了在瞬息万变的格斗赛场上运动员所做出的每一个反应。 它决定了运动员能不能躲开对手的拳头,躲开多远的距离是最佳距离,在闪避的过程中拳头的落点是否还能依然精准。 全峰在一众属性点中找到了他的反应值,0.11秒。 全峰不知道这个数值算快还是慢,在他以往的对手中也许能算是快的,可是在跟黑武士比赛的时候,尽管对方有属性加成,整个对战过程当中似乎并没有应用到反应能力。 可是在得知了黑武士的属性原理之后全峰做过一些反思,也许自己的反应如果再快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开对方的步伐特效。 全峰很想试一试。 他看到升级反应力刚好需要1000点,他将这一千点全部投入进去之后,见到反应数值变成了0.1秒,全峰的脸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1000点就只值0.01秒的综合反应力,这要是继续加上去,不知道以后得贵成什么样。 不过这次既然已经如此,他便毫不犹豫地回复了y。 28〇 华夏武术协会 来自街头的女孩就得穿上来自街头的打扮,别说,萨奇亚一身黑色皮衣劲装倒是跟她本人的气质很配,一双长腿跨坐在的红色滑翔哈雷摩托倒显得她英姿飒爽起来。 “这还像点儿样子。”全峰由衷地夸赞道。 萨奇亚一甩刚刚长过下颌的卷发,“上车。”随后将头盔扣在头上,干脆利落地发动了摩托车,哈雷特有的轰鸣声从排气管中随着尾气一同爆发出来。 想起在国内有些摩托爱好者想要玩个普通125还要偷偷摸摸的,全峰不由嘟囔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有些不情不愿地坐在滑翔哈雷那有些像小沙发似的后座上。 还没坐稳,萨奇亚便猛地发动机车,惯性差点将全峰从车后方甩下去,他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向前一扶。 滑翔哈雷的两个前后座有一个高低差,坐平常的摩托如果像这样一扶刚好也就扶在骑车人的腰上,而滑翔哈雷刚好让后面的人扶在骑车人的肋下。 坐过摩托的人都能体会这种时候的扶是怎么扶的。 双手张开向骑车人的身侧靠拢,然后一捏。 全峰登时汗都下来了,随后像触电一样从萨奇亚柔软的胸部拿开,双手正不知该放哪时,这个死丫头哈哈笑着故意猛拧了一下油门,车向前使劲一窜,全峰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手再次本能地向前抓。 这次他有了点防备,手伸出去的时候再半空改变了方向,两只手同时搭在了萨奇亚的肩膀上,像一只被驮着的大狗。 萨奇亚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 她继续加大油门,摩托很快进入市区,驶上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在同样飞速前进的车流当中像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来回穿梭。 她呵斥道:“把手放下面,你这样板着我的肩膀影响我开车!” “那你就不能开慢点!”哈雷都快要让她开成赛车了,一点都没有那种骑哈雷本应该有的怡然自得的样子。 “不行,开慢点那还叫哈雷吗?” …… 只有你的哈雷这么开。 全峰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听了她的话,将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在她身上找了半天可以扶的地方却无从下手,又看到因为哈雷宽大的座椅设计让他敞开的裆部正对着萨奇亚纤细的腰间,紧窄的皮衣由于萨奇亚暴力驾驶而可以前倾露出了一小条要不的皮肤出来,从哪个充满了诱惑的缝隙中窥视,还能看到***的一个小边儿。 全峰晃了晃脑袋,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感觉虽然被摩托带起的冷风吹着,但是身体里的热血正在往一个点上涌,就要抑制不住地想要亲自去那缝隙中探索了! 他猛地后仰,在差点失去平衡之前,双手在车座后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抓住了摩托车后部的金属支架,这才将身体稳了下来。 滑翔哈雷的后部支架扶起来非常难受,对他这样的背部肌肉比寻常人更发达的运动员来说更是如此,他得使劲夹着背阔肌才能让双手同时跃过后座的小靠背保持抓稳支架的状态。 这都怪萨奇亚乱飙车! 就这样,摩托上的两个人一个故意前倾,一个刻意后仰,以一种奇怪的较劲方式一路超越无数大小车辆,一头扎进了热闹繁华的唐人街,萨奇亚这才勉强慢了下来。 华夏武术协会在这里很有名气,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取代了这片街区的巡警维持着当地的秩序。 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来过这里,但是拦下路人简单一问,再加上全峰的亚洲面孔,很快就有人热情地将他们带到了协会门口。 协会在一座古香古色的仿唐式建筑当中,如果不看门楣正中的那块牌匾的话,很容易会让人误以为这里是一处藏在闹市当中的中式寺庙。 在异国他乡见到故乡特色的建筑让全峰有些激动起来,他翻身下车,将还在停车的萨奇亚撇在一边,独自迈过那高高的门槛,进入到建筑当中。 才走了两步,一个身穿黑色练功裤,紧身白色半袖的精壮亚裔小伙子将他拦住,喝问道:“你找谁?” 他面庞红润,嗓音洪亮,斜方肌夸张地隆起,一瞧便是个练家子,跟全峰之前看到的四哥带的那些人完全不同,这让他有点怀疑要么是自己找错地方了,要么就是四哥假冒着这儿的名字骗他,他迟疑着打量了那小伙一番。 小伙子一身正气地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任由全峰扫量。 “请问……这是华夏武术协会吗?我是来找四哥的。” 这时候萨奇亚在怀里一左一右各抱着两个头盔闯了进来,冒冒失失地大呼小叫,“峰,你可真是坏透了,为什么不拿着你自己的头盔。” 也不知是四哥起了作用,还是萨奇亚的呼喊起了作用,没等那小伙开口,从他背后的二层小楼里呼啦围过了一群人,有人问到:“郝师弟,是不是有麻烦?!” 郝师弟警觉地盯着他们两个,在全峰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全峰,不过这回萨奇亚来了,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他在耳边扬起一只手,示意暂时没有大碍。 那些人见到信号也就不再向前,但是却并没有散去,而是逗留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瞧着两位不速之客,好像他们稍有轻举妄动便要一同冲过来将他们拿下的。 全峰没想到是这么个局面,想着既然已经来到这拜访四哥,便要跟人家和和气气的,即便四哥真的只是假冒他们的名字来骗自己,也不至于跟这些人随便就接下什么歪梁子。 他学着古装电视里看到的习武之人的样子,左掌在前,右拳在后,行了个抱拳礼。 这是习武之人的讲究,左掌右拳意为若要切磋只是点到为止,右掌左拳则由决生死之意,全峰将它用在这里,是想告诉对方自己前来并无恶意,希望能跟他们和善地交流。 果然,那姓郝的师傅见了脸色稍缓,也对他还了一礼。 气氛就此缓和下来,唯有萨奇亚在一旁不明就里,一左一右夹着两个头盔,u看书 .uknshu 用两个手掌隔空比划着他们二人刚做的手势,觉得十分有趣。 这时,小二楼里传来脚步声响。 众武术协会的师兄弟纷纷向来人抱拳行礼,郝师兄闻声回望,脸色一变,也低头抱拳施礼后,退向一边,给那人让出位置来。 全峰好奇地向那人张望,只见来人个头不过一米六出头,身形也不如在场任何一位师兄弟强壮,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可能连萨奇亚都比不过。 不过他走路时昂首阔步,将手复在身后,倒颇有一丝大家气度,可在全峰看来,尽管来人留着极短的头发,面庞轮廓也有些棱角,却怎么瞧都有点别扭。 阴柔气太重。 从众人对待他的方式来看,他的地位在这个协会里绝对不低。 全峰照葫芦画瓢,原样向他也施了一礼,没想到那人连理都不理,直接说到:“你就是全峰?” 她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听起来有些怪异,男声中却带着女韵,这让全峰不由得使劲看了她两眼。 “你看什么?!找打!”来人说翻脸就翻脸,竟然原地腾空近一米半,果然身形瘦小便身轻如燕,在身体快要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她雷霆般踢出一脚,直奔全峰的下巴而来。 281 华夏雄风 那人毫无征兆地动起手来,出腿又快又狠,一瞧就知道根本没打算留后手。 全峰的身体先于脑子动了起来,他向后撤半步,头一扬,避开了第一下踢击,却见那人在半空中后仰,他心道不妙,果然见到对方凌空一个后空翻,另一条腿接踵而至,力道更沉,速度更快,而全峰此时想躲却也来不及了。 他上门没想着惹事,可也不想进一进门就让人踹趴下,这一腿挨在下巴上,不扑街才怪。 于是他在人家的地头上,哪怕是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也逼不得已地出手反击了。 对方的腿由下至上向他踢来,拳击当中没有更好的防御方式,也许拍击勉强适用,但是对方这种踢出的方式使得腿上带了身体下沉的力道,比一般的上段踢腿更加迅猛,寻常的拍击未必能够起到什么好效果。 全峰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迅速做出了判断,这就是那多出来的0.01秒的反应带来的好处,他不仅没有抬手拍击,而是就这刚才后仰的趋势对准对方的踢到胸前的脚踝来了一击上勾拳。 这拳打得结结实实。 那人身在半空发出了一声惊呼,由于疼痛反应,腿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三寸,就这一下动作的改变让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失去了平衡,没等空翻动作做完整便提前落地,好在对方也是个练家子,为了练这招不知摔过多少回,他在忙乱间用肩膀着地,避开了头部的要害,却还是稍微受了点轻伤。 诸位师兄弟一起围了上来,关切地呼喊:“师姐!没事吧师姐!” 全峰早就觉得奇怪,这次听众人一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仔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人,她那近乎光头的板寸头不说,她的面容在男人堆里称得上清秀,可怎么看也没看出一点属于女性的柔美。 全峰还是下意识地说道:“你……你是女的?” “是又怎么样?咱们再来!”那女孩甩开众位嘘寒问暖的师兄弟,再次对着全峰摆出了拳架。 “你摔得还不够惨啊?不来了。我来是找四哥的,又不是跟你打架的。” “你瞧不起人!呀!”女孩一声娇叱便再次冲了上来。 脚步迈开还没落地,二层楼里有人喝道:“李莎,别胡闹!你对客人抽什么疯!” 女孩充耳不闻,继续带着冲劲奔了过来。 “李莎!” 李莎的拳头打出来,几乎快要碰到全峰的面门,见他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知道全峰是在听了里面的人呼喝之后再不想跟她动手,便硬生生地将拳头收住,盯着全峰看了好一会儿,才哼地一声跺脚走掉了。 萨奇亚凑过来说:“峰,这女人怪怪的,你们华夏女人都这样吗?” 这句话让没走远的李莎听个清清楚楚,她猛地回头,凶巴巴地瞪了身材妖娆的萨奇亚一眼,“不要脸!” 萨奇亚也是街头长大的火爆脾气,一听就不干了,居然露胳膊挽袖子要冲过去跟人家打架。 全峰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经过刚才的交手,十个萨奇亚也不够李莎打的,连忙将这姑奶奶拦下来,小声劝道:“她嫉妒你身材好,你别冲动!” 李莎并没有听见全峰说的什么,却见到萨奇亚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脸上突然间换了种神情,一副得意洋洋地表情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又向自己抛了个媚眼,看着对方刻意展示身材,李莎知道全峰就没说什么好话,便又说了句:“**!”气冲冲地走掉了。 小二楼里喊话的人此时已经走出大门,正是手里捏着核桃一派宗师模样的四哥,李莎在他旁边经过,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光是哼了一声便冲进门里去。 四哥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快步向全峰迎了过来,“不好意思,小女让你见笑了,难得你真的来找我,咱们也里面请吧,这位是?”四哥指着萨奇亚露出询问的表情。 萨奇亚刚刚要配合着全峰趴在他的肩膀上,却听到全峰说道:“哦,一个普通朋友,我蹭他车来的。” “啊,全兄弟真是结交广泛,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黑人女朋友,咱们里面请吧。”四哥一摊手让全峰先走,全峰也不客气,大咧咧地迈步走向小二楼。 四哥随后跟上。 萨奇亚摆了一半的姿势却没了全峰的肩膀,见众位师兄弟们的目光还在她身上,脸也不红,随手撩了一下头发,拧拧查查地跟了上去。 小二楼里别有洞天,外表看着不大,里面的肚量却不小,一进门便是个石制影背墙,上面雕龙刻凤一派威严气质,转过影背,竟然便直接是一个开阔的道场,没有过多花里胡哨地装饰,就是一个铺满了练功用的胶垫的大厅。 唯独大厅正中挂着一块用毛笔写就的牌匾,“华夏雄风”。 “这是我们协会的演武馆,华武堂。”四哥见全峰的目光被那块牌匾所吸引便适时地帮他介绍,“咱们这边上楼,那里方便说话。” 全峰继续跟着四哥来到他位于二楼的办公室,这里一水儿的中式红木家具,装修得古香古色,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红木那近似于檀香的味道。 四哥请在他和萨奇亚在客座上落座,自己坐在主位上,随后便有徒弟模样的人在一旁单独的小桌上摆着的茶海为众人准备茶水。 一开始,四哥并未急着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那泡茶的人将茶水沏好,倒出三杯分给众人后,才说道:“美芳,你先去,我们说会儿话,叫你时再进来,把门关好。” “是,师父。”美芳简单回应,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全峰这是第一次见到类似于华夏传统师徒关系之间的相处模式,不由得有些感慨,这样的景象恐怕在国内都找不到了。 “您现在可以跟我说为什么你们非得要找我来了吧?”全峰啜了一口茶水,上好的西湖当季龙井的清香,苦后甘来,余韵绵长。 “不急,小子,有很多事你得知道,但是得一件件慢慢来。” “比如?” “华夏武术协会正如你看到的,是个正规的民间组织,我们有自己的会规和章程,一向遵纪守法,这是你最先要知道的,免得你总拿有色眼镜看我们,心里有抵触。” “那怎么……?”全峰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拎着手提机枪在黑人之家胁迫别人的画面。 “你看到的那些是在外给人看的,你这位朋友也在这,我也不瞒着,说明我说的都是真话,在这个国家,靠警察是一回事,靠自己是另一回事。”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你以为美国的警察就尽职尽责了,跟人民公仆似的见着危险就冲上去?那都是美剧里给你们洗的脑,在这儿像我们这种有色人种,好好待着都可能被扣屎盆子,无缘无故地吃牢饭,说不定他们破不了案就拿你顶包去了,没钱请律师就等着蹲监狱吧,这就是靠警察。” 四哥说到这里,全峰还没怎么样,萨奇亚倒在一边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靠自己,就是让警察给你抠屎盆子的时候多掂量掂量代价。”四哥说话间眼中凌厉地光芒乍现,随即又隐去。 “那不还是黑社会吗?” “哎,可别提这个词,我们武术协会就是个华裔互助组织,不盈利的,什么叫黑社会,黑社会就是成组织的捞偏门的,走私贩毒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有一样,干这些事样样都得赚钱才行,我们可不是那样的东西,跟你说了,我们遵纪守法。” 全峰见他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却也清楚,这种话得分两样听,虽然他们的本心不愿做这些事,可保不齐在解决纠纷的时候就得动用点边缘手段,那时候可不一定遵纪守法了。 不过,u看书ww.uuans 他也没必要反驳什么,知道对方是这种性质的组织,比他想象中还要强上不少,让他的心放下不少,可他还是问道:“可你们不还是跑到医院去闹了吗?那也是遵纪守法?” “那不也是做个人看得吗,面对不同的群体,尤其是跟本弗兰这种家伙有关系的家伙,就更得态度强硬一些,要不然他们欺软怕硬,敢骑在你头上拉屎。” 这位四哥虽然将房间装修高雅至极,可怎么也挡不住他身上那股浓重的江湖气,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蹦出了好几个屎字,却并未觉得有损宗师形象。 全峰突然觉得他也还算有趣,又听他提到本弗兰咬牙切齿的语气,便猜道:“您这是跟本弗兰有仇,所以才找我?” 四哥摆了摆手,“你别瞎猜,跟那个孙子没半毛钱关系,这事说来话就有点长了,我们武术协会说是华夏武术,其实下面有各个分部也教习其他的格斗技巧,其中就有拳击,是我一位老朋友之前来美国跟我说起他新收了个徒弟,天赋异禀,就是脾气差了点,在国内可能会吃亏,后来又跟我说,果然那徒弟把他的教练给揍了,本来板上钉钉去国家队的事被他自己耽误了。” 全峰听到这,四哥后面再说什么便已经听不下去了,忙问道:“敢问您这位朋友叫什么?” “余顺吉。” 282 脱身之计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师父的名字从四哥嘴里亲口说出来,全峰还是不由得浑身一震,问道:“四哥,您认识我师父?” 四哥将茶盏放在唇边,细细地品了一口茶水,悠哉地说道:“岂止认识,我们这协会决定往综合性发展还是因为余老爷子的一句话,本来我们就打算将我们从大陆带出来的本门功夫弘扬一下,是他说没有交流就没进步,广收徒,多开课,没教练就招教练,这样对本门的功夫也有好处,还能多赚点钱,这才有了现在武术协会的这种制度。” 没交流就没进步,这句话听着就像是余顺吉的风格,全峰不免有些激动起来,忙道:“那四哥,我师父现在在哪?他怎么知道我来美国了,我能去见见他吗?” 四哥摆手,“别着急,你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处忙着交流呢,只要你常来我这总能见到他,他也是听我上次在这小黑妹妹家里见到你,跟他说起有个亚裔拳手,能把本弗兰的头牌打赢,他细问起来,我跟他描述了你的样貌,他跟我说起他有个那样的徒弟,我就是存心一试,没想到还真让我碰上了,你说这巧不巧?” “那四哥找我是我师父想见我?” “哎?他都不知道你就是他跟我说的那个徒弟,怎么会是他要求的呢?找你是我的意思,你能靠拳击打赢恩贝理,你就绝对有资格当我们协会的拳击教头,我们给你开工资,安排住宿,早期你可以跟师兄弟住一起,然后等你赚到钱了自己买了房子再搬出去。” 四哥的这个提议让全峰出乎意料,他原本设想的四哥给他安排的准都是什么打手啊,暴徒啊,收保护费之类的脏活,没想到饶了一圈居然是这么一份中规中矩又特别适合他现在去做的工作,找之前的设想,他是想要直接拒绝掉来自四哥的任何提议的,不管之后怎么样,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想见,可现在让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是……本弗兰那头,可能不太好交代……” “傻小子,在你眼里看本弗兰是个大地头蛇,不好惹,也确实是,连我们协会也得让着他们家三分,但是那也不代表咱们就怕他们不是,只要你答应来,我们就把这事给你办了,当然,还需要你配合一下。” 这样一说,不由得全峰不心动,便问道:“您说吧,我怎么配合?” 四哥见全峰的态度有所改变,心情大为舒畅,说道:“一会我叫人给你弄个针孔,然后教你怎么使,下次你去了就戴着,将他那地下拳馆的事都录下来,那这个跟他一亮,他连屁都不敢放就得让你走。” 全峰一听,就有点失望,武术协会刚刚建立起的良好形象瞬间荡然无存,他本以为看起来这么具有传统风格的组织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四哥似乎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便浑不在意地解释道:“傻小子,对付下三滥就得下三滥,咱们是个民间团体,在政治声量上不如人家,那就以己之长对他人之短,他那死要面子的老爹想着竞选州长,他这混蛋儿子肯定不敢瞎捣乱,这事也不需要闹大,记着,你录完了别告诉他,第二次去的时候再给他。” 四哥说的理所当然好像全峰已经应下来一样,全峰也就只能顺着他的话头问道:“为什么?” 这么一问,也就相当于默认了四哥的手段。 “当然了,第一次录完了你告诉他,他给你灭口了怎么办,第二次去你跟他说这玩意你拷贝了一万多份,就等着你死了散布出去呢,就什么危险都没有了。” 全峰有点目瞪口呆,心说四哥这虽然是在帮他,可也把他的安危给豁出去了。 见他久不回应,便劝道:“下三滥也得有点勇气,怎么样,你干不干?” 全峰向来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这两份前途摆在他面前,谁好谁坏他还是分的清的,在本弗兰那里,说不准哪天他就会像昨天的恩贝理一样,被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家伙给打倒,而且他肯定,打到他的人一定不会像他一样,坚守着绝不杀人的底线。 “干,当然干,长痛不如短痛,冒一次风险从那个地方脱离出来,值。” 四哥眼中露出了欣赏的目光,端起茶盏向他示意,“好,不亏是余老爷子的爱徒,这点魄力拿出手不叫事,我敬你一杯,以茶代酒了。” 全峰也学着四哥的样子,像喝酒似的有点中二的将茶盏里的好茶一饮而尽,喝完还互相亮了亮杯底。 萨奇亚在一旁看得一脸新奇,也学着他们干了一杯,向他们亮出了杯底,惹得两个老爷们还有点忍俊不禁。 不过,笑过之后,四哥的脸上画风一转,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全峰,咱们俩说的事第三个人可不能知道,她听不懂中文吧?” 四哥的普通话极差,英语还算不错,但是可能为了配合着武术协会的整体风格,表达不清的地方愣是一句英语也没掺杂,说的全都是粤语味浓重的国语。 全峰见他瞥向萨奇亚的那副神态知道这家伙说是个武术协会的领头人,可好歹也算是个闯江湖的枭雄,搞不好听说萨奇亚会泄密的话真要出门就将她灭口,便赶紧摆手:“她不会,她英语都说不利索,一股饶舌味儿,鼻音太重。” 四哥挑着眉毛抬起头来,一副懂了的模样,又问:“兄弟,没想到你喜欢这口,看你紧张那样,我又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什么辈分,太没谱了。 全峰脸上挂笑,应道:“不是喜欢,人家跟咱们又没关系,没必要多牵扯别人……” 四哥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模样点点头,高声叫道:“春芳,来沏茶。” “是。” 门外应了一声,原来刚才给他们服务的那个徒弟一直就候在外面,将茶壶里已经转温的茶水倒掉,重新按照新茶的步骤沏了一壶,再次分发给众人。 “不忙走。”四哥将倒退着准备出门的春芳叫住,“陪着黑人小姑娘去楼下参观参观,uu看书ww.uukshu 我这儿不用候着了,告诉别人也别过来。哦,对了,躲着点你师姐,免得她又给我惹祸。” “是。” 春芳过来挽住萨奇亚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用英语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玩。” 萨奇亚兴高采烈地蹦起来,跟在春芳的后面,见全峰没动地方,便站住脚,有些疑惑地问道:“峰,你不走?” 全峰听四哥话里的意思便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比刚才的还要紧要一些,找了个借口将萨奇亚和徒弟支开而已,便应道:“还有些事没谈完,你去跟着她转转,要是等不及了就先回家吧,我可以打车回去。” “ok。”萨奇亚一进门便被中式风格的氛围所吸引,早就想去领略一番,没多说废话便兴冲冲地走了。 “现在你同意加入我们协会了,那就是自己人了,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最好不要跟第三个人提起,明白吗?” 四哥见到全峰点头,这才从身后掏出一个手机来,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将手机平放在桌面上,向全峰这一侧推了过来。 全峰会意,便从客座上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四哥的茶几面前,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拳力争霸软件的界面。 283 选拔 又是一个有拳力争霸软件的人! 四哥的软件界面边框是蓝色的,这说明附近有比他拳力排名低的家伙,那个家伙自然就是全峰了。 他为什么要主动将这么隐秘的事情给我看。 全峰望着那部手机,脸上变颜变色,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在黑人之家初次见到四哥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当中会有具有排名的家伙,也在脑海中无数次地设想过该怎么找到这个人,并且尽量去赢得与此人的排位赛。 可是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四哥本人,而且他还主动将软件亮给他看了。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也许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只有他还当做天大的秘密藏着掖着。 四哥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更加震惊。 “全峰,这个软件是前端时间突然冒出来的,我们协会里好几个人都有,我们摸索了一下,这东西好像能够体现我们的训练水平,还有这个排名,好像跟当时的实力也有关系,我们这的小辈儿有几个师兄弟互相切磋了一下,发现这个东西反应的还是挺准的,我们估计着有一定实力的人都应该有这东西,所以就想问问你,你见过这个没有?” 吴桐一直在找四哥搞研发,不知道是不信任吴桐还是觉得他并不是习武之人,看样子四哥却从来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今天遇见全峰便把这个东西抛出来,是一种试探,还是别的什么意图? “这是什么?”全峰决定继续装傻,看四哥之后的反应再做决定。 “你真的不知道?”四哥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显然对全峰的话不那么相信。 “我以为是一款游戏软件?”全峰倒没说谎,他这么说就等于默认了他的手机上也有软件,但是他并没有将他掌握的信息和盘托出,只是对四哥说出了他对软件的第一印象。 尽管已知很多人都有软件,全峰依然想保留一些信息差。 软件虽然人人相同,但是上面记载着的东西对于一个经常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说实在是至关重要。 只要掌握了对方软件上的信息,基本就可以做到知己知彼,那么在与之较量的时候就会占据先天的优势。 看四哥的样子一定并不常与人比武,虽然他一定是有实力的人,可在格斗较量上的经验到底还是输了一筹。 说到底,还是用枪用惯了的人,即便顶着武术协会的名号,再看这些舞枪弄棒略显原始的格斗技巧还是没有那么高的警惕性。 他甚至可能都没意识到这软件里其实藏着危险性远超枪械的附加属性。 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不那么爱摆弄手机。 果然,他听到全峰的解释,先是一愣,又把手机拿过来,将屏幕摆在一个适应他老花眼的距离,戳了一会儿键盘,大概又看了一遍软件,说道:“你要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将手机放在桌面上,“不过这都无所谓,我们武术协会看重的是这个排名,你看过这拳力排名吗?” 全峰摇了摇头,他看过也无所谓,因为那上面的人他大多数都不认识,只有一个名字比较特别,邹重喜,排在3198位,格斗技:拳击。 四哥将在招呼到身边,将手机调到排名那一页,一边翻一边给他解释,“你看这小子,迪马,巴西柔术的好手,排在5001位,再看这个,你应该熟悉,大克里琴科,排在194位,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这个,黄家俊,大洪拳传人,排名4121,他娘的比我还高!这怎么可能?” 四哥翻看手机的速度很快,思维异常跳跃,迪马是进入排名页面就显示在那里的,他为了让全峰看到跟拳击有关的又迅速向上翻页找到了大克里琴科,随后又翻到了他在意的大洪拳传人的那一页,搞得全峰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好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你排名多少?”四哥并未在意全峰疑惑的样子,自顾自地问道。 “现在是8200多名。”上次打赢了黑武士,他的排名一下子涨了不少。 四哥摆了摆手,说道:“那都是暂时的,这玩意你自己不去打,别人赢了比你排名高的人也会涨,很是麻烦。” 全峰没看出麻烦在哪,“这东西就是个虚名,管他干嘛?”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上进心?”四哥有点不满地瞧他一眼,随后又说道:“你不知道,我也是这几天才得到的消息,我们有徒弟去打ufc,好巧不巧地被对方的经纪人给忽悠了,给他安排第一战的对手就是早就成名的拳王,只不过伤愈复出拿我徒弟找状态,没两回合就让人揍趴下了,后来一问,他也有这个东西,人家排名96,据我那徒弟说,他匆匆地找机会瞄了一眼人家的软件,发现上面有个倒计时。” “倒计时?”全峰拿起四哥的手机又翻看了一遍那界面,看不出什么地方能塞下那么一个时钟,“不会是您那徒弟匆匆忙忙地看错了吧?” “不会的,不瞒你说,我这徒弟也是在街里横行惯了,输了自然不服气,下了场又跑到人家更衣室去约战,人家架子大,根本就没理他,保镖动手拦我徒弟的时候,人家就一直在摆弄手机,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一个倒计时,叫什么?” 四哥揉着脑袋,使劲想了一会,一拍桌子,“对,叫选拔截止日。” “选拔?选拔什么,谁选拔?”全峰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浑身一个激灵,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了这程序来源的一点线索,既然是选拔,那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着整件事,要想接近他,可能真的需要自己打进前一百。 “对啊,然后我就琢磨,这倒计时和选拔赛背后是不是一定得给点什么吧,咱们不是贪图它什么物质上的东西,我们华夏武术协会本来就是要弘扬华夏武术精神,uu看书 w.uukanshu 让更多的人认可我们,现在我看了一眼,全世界的武术家,格斗士,大的小的在这上面都有个排位,谁什么水平都一目了然。就那黄家俊,那是我师弟,学拳的时候屁都不是,居然比我的排名还高,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四哥说的义愤填膺,全峰却觉得他有些幼稚,不过这话可不敢当面提。 “于是我和几个堂主就商量了一下,我们这武术协会原来就是洪帮的一群人跑到这来给洋人修铁路,怕被人欺负,抱团在一起成立的,这都是历史,不说那些也罢, 但是洪帮的威名可是从来都没辱没过,后来老帮主死了,我们为了文明一些也就改名叫武术协会,我是个堂主,但是代理会里的事务也这么多年了,大伙还算服我, 我们这次就决定,让隶属于我们的各个堂口,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什么武术类别的,都去这排名里争个高下, 唯独拳击这一门,本来不是我们擅长的东西,也没有懂这个的人,正好你来了,我就打算让你做拳击总教头,你先教着学,后期从本弗兰那出来了,我们给你安排比赛,执照的事我们给你搞, 你也去参加正规的比赛,好好地争排名,越高越好,给咱们协会扬名,要是你能进那最后一百名,那就更好,倒也看看到底能选拔出个什么出来!” 284 利用 全峰从四哥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萨奇亚换上了一身训练道服正跟着四哥那假小子女儿一本正经地学着比划拳脚。 她从小在街头舞刀弄枪惯了,向来能动手时也不含糊,可真要将她跟人家自幼练功长大的人放在一起,做出来的动作还是显得幼稚又可笑,同样一个踢腿摆拳,别人示范的干净利索,她做出来便拖泥带水,到处都是零碎的小动作。 好在她那一双大长腿给她加分不少,比划两下倒也还算赏心悦目。 也不知那假小子按的是什么心,给萨奇亚找的道服是男式的,又肥又大,她还故意教她些高抬腿,后手翻的动作,弄的萨奇亚不经意间便走露些春光,惹得一众男弟子围观着叫好。 傻黑妞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他们是在给自己的动作喝彩。 全峰黑着脸扯她离开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地跟假小子约下次再见。 从这点事上就能看出来这武术协会也并不像四哥口中说的那么仁义道德,起码他亲眼见过他们拿枪威胁别人的模样,那个印象是不会轻易磨灭的。 他曾经想过答应了四哥加入协会,会不会就是刚出狼群又入虎口,本弗兰好歹算是政治人物的子弟,做事能暗着来便不敢明着办,还算有些顾忌。 这些江湖人士的子弟们今天的地位这都是早年间拿命拼出来的,什么明着暗着一概无所禁忌,某种程度上说,可能比本弗兰更可怕。 不过最终说服了他的到底还是那个拳力排名,是四哥提出征服排名的计划当中可以让他参加正规职业联赛的部分打动了他。 本弗兰断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只会将他当做摇钱树,在榨干每一份价值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抛弃。 全峰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打出成绩,武术协会脸上有光,不提身份地位,只说安全方面还是有足够的保障的。 要说全峰真的对那个所谓的排名有多感兴趣也还说不上,毕竟不同类型的格斗技在不同的规则下比试会有不同的结果,他不知道程序对这些人的排名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堂堂大克里琴科才排在194位,他根本不信世界最顶尖的拳击手之上还有将近200人比他强,就算全世界所有的格斗类别的顶尖人物都比他这个重量级拳王要强,也不可能到这个人数。 换句话说,全峰认为排名不准。 至于在排进100名后得到的那个什么选拔资格,他现在一个8000名开外的小杂鱼,根本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无论怎么样,先从本弗兰的那个地下拳馆当中脱离出来是最重要的事情,那种地方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久留之地。 全峰回到别墅,跟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将四哥给他的隐蔽录像设备调试好,测试应用无误之后,只等着里奇登门。 他和本弗兰的无限制超级格斗联赛之间的所有事宜都委托给了肥佬里奇,包括比赛时间的安排和对阵的选手也都由里奇全权代理,全峰就只负责练拳打拳便好。 这点上来说,虽然跟国内的专业队上有些相近,但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在国内,运动员只要出成绩,其他配套的教练员医务组训练手段全都会向这名运动员倾斜。 而在这里则完全相反,是只要运动员有钱,能够雇得起教练员医务组等等一系列人员,那么这些人就帮着运动员出成绩。 可以说,这里的运动员倒有点像国内旧式的戏班子一样,很多班子就指着一个角儿唱戏卖票,这个角儿就是老板,靠他一个人养活着一整个班子的人。 全峰现在就没什么钱,他连顾个经纪人都得顾个像里奇这样连蒙带骗才能混着饭吃的家伙,还只能在黑拳市场里混一混,正规的拳击许可都没办法帮他弄下来。 好在全峰的资料已经交给了武术协会,剩下的便交由他们搞定。 这样等候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里奇也是急于想多混口饭吃,他这几天上蹿下跳地跑到本弗兰那里去游说。 将原本约定好的比赛又改了一改。 全峰本就答应下周五他将以擂主的身份手持金色狗牌在拳馆首次亮相,自然也要打最后的压轴比赛。 不过里奇许是太久没见着钱了,这次终于抓到了全峰这根救命稻草,就如同饿了一年的汉子见到一整盆红烧肉,恨不能一张嘴就全塞到胃里去,他自作聪明地撺掇本弗兰将那一天改成了全峰的专场。 让他作为擂主,从头打到尾。 全峰一听头痛得要死,一整晚不过三场比赛,谁能保证对手都一定会输给自己呢,说是给他开专场,这不是把他往坑里推呢吗。 格斗比赛的消耗巨大,寻常未经训练的人连续的激烈挥拳能到三分钟都属凤毛麟角,更别提这种比正规比赛凶险得多的黑市比赛了。 全峰虽然有自信能够将三场比赛全数拿下,可再也有自信,他也不愿意这样去比。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可以比,uu看书 .uks 但没必要。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便认清了里奇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里奇这样奸猾的商人会没有拳手愿意跟着他,而成了孤家寡人。 原因就在于他把运动员当物品,有便宜就占,有钱就赚,趁着行情好的时候多赚点,若是全峰上来就输掉比赛而且还侥幸活下来的话,恐怕也一样会遭到这胖子毫不留情的抛弃。 不过,在最初跟里奇签约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为的只是迈出打拳的第一步,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里奇也暴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也就不必再抱着跟里奇做长期搭档的准备了。 正好,如果四哥那头帮他搞到了拳击许可,再想找一个水平稍差点的经纪人也不像最初时那么苦难,如果有必要,他主动将里奇一脚踢开,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里奇这么做,却也未必全是坏事,这给了全峰一个在赛前去见本弗兰的理由。 他要偷拍拳馆的内部情况,不拍到本弗兰的正脸就相当于白费功夫,他本就跟本弗兰这样的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是打黑市拳,他是被迫的,而对方是兴趣所在。 现在,全峰就要利用他的兴趣给自己的前途拓宽一下道路了。 285 狭路 “这绝对不行!” 本弗兰捏着红酒杯,表情严肃而坚定,在他的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曾属于黑武士的那个位置则坐着他如今所依仗的摇钱树——全峰。 “那我就一场都不打了。”全峰翘起二郎腿,以无比轻松的语气跟他耍无赖。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本弗兰眯起眼睛,开始怀念起他曾经的头牌,那个来自日本的混血黑人从来都不讨价还价,就是上台,胜利,杀戮,拿钱走人。 “当然不是,我是在帮你。”全峰将纯金的狗牌像硬币一样在手指间拨来挑去,说出了他这一周来斟酌已久的说词。 “帮我?拒绝上场比赛还是在帮我?里奇!你怎么跟我说的?!”本弗兰有点恼羞成怒了,他是好修养的人,若以西方的传统来类比,他便相当于中世纪的贵族,轻易不会发火,发火便要见到代价。 而在街头混惯了的里奇则是另外一幅模样,靠着他灵敏地嗅觉获得了如同蟑螂般顽强的生命力,他习惯了怎么跟这样的大人物周旋,赶忙搓着手陪笑道:“本,这其间可能有点误会,你容我再跟全峰商量……” “你早干什么去了?” “没得商量。” 本弗兰怒斥的同时,全峰斩钉截铁地断绝了里奇的后路,一时间他的脸色就有点难看得不像样子。 还有半个小时,第一场比赛就要开场,本弗兰知道这时候跟里奇这样的人是缠杂不清的,便又转过头来,对着全峰说:“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不要想着站在我的立场上博得我的信任之后再来赚我的钱那一套,你们这种杂碎的心思不要花在我的身上,说点直接的。” 他这句话显然是冲着全峰刚才提出要帮他而来,全峰挑着嘴角笑了笑,抿了口红酒却不说话。 “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要拖到比赛开始吗?”本弗兰捏着杯子的手又开始颤抖了,“你不要以为耍这样的心思我就会放过你!” “红酒哪年的?味道还不错,我虽然不懂,可是味道偏不了人,”全峰抬起眼皮,直视着本弗兰,“就像实力一样,骗不了人。” “你来这儿到底是威胁我的,还是来给我上红酒和格斗的哲学关系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真的是为你好,你想过没有,三场都让我打,你将获得三场我的风格的比赛,你能想象观众们的反应吗?” “观众们的反应?”这句话倒把本弗兰问住了,他还真的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想象一下,不需要我跟你说吧?” “你是说,观众们还是想看有人死在台上?” 黑暗中,全峰的眼睛亮了一下,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就像吃饭一样,吃惯了生猛海鲜的偶尔换两道清淡的可能会觉得新鲜,但是要是一下子全都换成清淡的,他会骂厨子的。” 这回本弗兰开始认真地思考他说的这个问题,他将杯中的红酒绕着杯壁晃了一圈又一圈,突然说道:“难道你就不能换种方式?打败了他们,就杀了他们,这是我的地盘,没人管的了你,”全峰昂起头等着他说,“就像以前那些人一样,把他们弄死,观众欢呼,你拿钱,这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就非得改这习惯。” 全峰笑了,可他说的还不够,“一来这是我的习惯,我并没有改我的习惯,你要弄清楚,要让我比赛,就按我的习惯来,二来……我根本就不信你能处理好那么多新鲜的尸体。” “你不要想着套我的话!死人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就是了,难道你看不见吗,我的拳馆这么干已经十年了,出过事吗?我爸只是商人还不是议员的时候我就这么干了!你一个菜鸟,没有资格质疑我。” 好的,我没有资格,但是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全峰终于满意地坐直了身子,对本弗兰说:“不过你怎么说,我的回答都是不,要么你就把我崩了,今晚的比赛你就叫你的备用方案去比,怎么样?” “你别以为我不敢!”本弗兰真的从怀中掏出手枪,对准了全峰的脑门。 之前的表现就已经足够当证据了,不要太过了! 全峰的心里在呐喊,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即便怀里有针孔录像机在记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可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他依旧有些紧张。 而里奇在一旁一点打圆场的意思都没有,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出手劝本弗兰,可眼下看这意思,他也有点想要接着本弗兰逼迫全峰同意多打两场比赛的意图。 你也够了。 一个好的经纪人怎么能不站在自己代理的选手这边儿呢。 从拳馆走出的那一刻就是让里奇滚蛋之时,全峰已经想好了,不过怎么走出去还是个难题,眼下这关先得过。 他脑中思索着没有对策的对策,他来之前不过是将宝压在自己的擂台效果大到足够让本弗兰妥协上,现在这个赌局才正式开始。 本弗兰在犹豫。 看样子他还真的有备选方案。 他在心中斟酌着备选方案和全峰只打一场比赛的轻重,当他衡量出结果的那一刻,就是决定全峰生死之时。 本弗兰久久不能下定决心,全峰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他瞪圆了双眼,让自己留在世上的仅有的一点时间可以多看一眼世界,然后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本弗兰的枪口前,用胸膛顶在本弗兰的枪口上,直视着对方的双眼,酒杯轻碰,“咱们干杯?” 本弗兰长吁了一口气,无奈地放下了手枪,又正式地跟全峰重新碰了下杯,“干杯。” 两人一同喝了一小口象征性的酒,本弗兰说道:“你也是个亡命徒,你跟恩贝理都是一样的货色,uu看书.uukanshu.co你们是两种性格,同一个物种,我拿你们这样的人就是没办法,晚上你就压轴,其他的两场比赛我重新安排就是了。” “谢你啦!”全峰转身离开,用手枪比这本弗兰对他眨了下眼,他现在对黑帮混子这个角色开始有点游刃有余了。 “这……”里奇见到全峰独自出门并没有要叫他的意思,又看了看本弗兰,说道:“就这样结束了?本,我们说好了的……” “里奇。”本弗兰用平静地语气打断了他。 “什么?” “你可真是个垃圾一样的经纪人。” “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会找我谈,抬高最后一场比赛的价码,而不是冒着得罪自己的拳手的风险而来找我谈加赛。” “这……”里奇不明白本弗兰怎么突然有好心跟他说这些。 “而且你还有点见钱不要命的意思。” “什么意思……啊,啊,我懂了,我懂了!再见!”里奇终于听出了本弗兰语气中的杀意,扣上他滑稽的礼貌转身就跑。 本弗兰拿枪指着他的背影,瞄了半天,直到他的胖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放下。 286 回到地上 向左摇摆,同时左掌拍掉对手的上段踢,下潜,摆向右侧,再次拧腰发力,一记击肋拳正中对手要害,打得他倒退连连,顾此失彼,一屁股倚在场绳正中间。 全峰不杀人,但不意味着他的比赛就会手下留情,在地下拳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顾忌着出手过重或者误中要害造成对手死亡。 他见对手靠在场绳上,全身酥软,似乎放弃了继续比赛的意愿,便一个跨步上前,前脚掌着地,将自己的身体弹起来,一记超人拳砸在对方胸口,将他直直地从最上方的两条场绳中间的缝隙轰出擂台。 场下观众的呼声如炸弹爆破般一下子释放到顶点。 全峰举高双手,转身向他们示意,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下擂台,他现在放松的姿态就好像这块场地真正的主人一样。 里奇一手攥着水杯,一手搭着全峰交给他包管的斗篷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两人如同主仆一般一前一后进入走廊,消失在观众们的视线里,可直到全峰进入更衣室,坐在那张原本属于恩贝理,现在则是他专属的椅子上,观众们如潮的呼声依旧能从紧闭的门缝里挤进来。 “瞧瞧,瞧瞧这个。”里奇将他的拳击斗篷在手中反折两下,成一个小方块状,放在全峰的旁边,张开双臂在只有他二人专享的偌大更衣室里转了个华尔兹,“我们成了,峰,我们成了,我从来没想到我们成功的这么快,峰,你可真是……你这是去哪?” 全峰趁他大发感慨的当,匆匆地换好了衣服,连澡都没洗,事实上,这场压轴比赛的对手实在是不够看,他连汗都没出。 他站起身来将运动裤的裤绳抽紧,在前面打了个结,拿过里奇手中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在兜里掏了半天将那枚金色狗牌掏出来,用大拇指弹给里奇,“回家。” 里奇拿着这枚狗牌,有点不知所措,“你给我干嘛?这是你的东西啊?” 全峰将外套套在头上,将下摆拽好抻平,一拍他的肩膀,“你留着吧。”说完对他一眨眼,便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 当全峰的手刚刚将触碰到更衣室门把手的时候,里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他身后幽幽说道:“峰,你不会再来了是吧?” 全峰的手停住,这白胖子不亏被人叫做伶俐鬼,什么都瞒不过他,不过原因他猜错了,他也不可能猜对,“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里奇,”全峰放下手,转过头来真诚地望着他的合作伙伴,“你应该去当个骗子,好过你做经纪人。” 全峰没有给里奇继续说话的机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气的里奇愣在原地,缓了半天之后,一把将金色狗牌扔到更衣室门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过了一会,又觉得那东西好歹能值些钱,屁颠屁颠又给捡了回来。 全峰走出地下拳馆,海风轻抚着洛杉矶的街头,他张开双臂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没什么比重回地上更令人心情愉悦的事了。 这一切都得感谢四哥给他做出的承诺。 不过,他并没有按照两人最初商量好的那样,先录下证据,再回过头来告诉本弗兰他不干了,在他眼里看来,既然已经录下了本弗兰的正脸,而且言谈之中已经留下了关键的线索,他就没有必要再折返一趟与本弗兰掺杂不清。 他的态度伤害了里奇的利益,那个滑头一定能够发现他在狗牌上别着的纸条,若是说他再也不回来现在只是里奇的猜测的话,那么他留下的那张纸条就是在帮里奇证实他的猜测。 他相信里奇绝对不会就这么任他这一棵难得的摇钱树轻易离开,他一定会去找本弗兰寻求帮助,也就帮他省掉了向本弗兰亲自摊牌的过程。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和四哥所商量好的,将本弗兰的把柄亮出来,对方知难而退便好,若依旧不依不饶,便由武术协会出面与他们对抗就是。 尽管这样会欠下武术协会的人情,不过好歹对方跟自己同宗同源,都是华夏子孙,欠他们的总比欠本弗兰的强,当然,也比欠吴桐的强,那小子虽然是他的同学,可他背后的势力跟华裔可没什么关系。 全峰坐上别克商务,在后排翘着二郎腿望着乔治的后脑勺。 解决了本弗兰的麻烦,也是时候找个机会跟吴桐摊牌了。 全峰曾经想将软件上的发现瞒下来,默默地观察它的变化,等到有利的时机到来再选择对吴桐的态度。 可是最近软件的发展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原本他以为只有自己才有的拳力争霸,居然已经在全球范围内的格斗家的手机中流传开了。 最近的遭遇完全有理由让他这样去推论。 区别只是格斗家们对这个软件的重视程度有所差异,有人不当回事,有人则会刻意研究,这东西继续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似乎,让吴桐尽早掌握眼下的情况可能还会更有利一些。 “乔治,帮我约吴桐,让他在我回别墅之前就在那里等着我。uu看书ww.uuu” 全峰从来没有跟乔治提起过吴桐,也没有提过任何跟娱电公司有关的事情,这次他竟然主动开口,让乔治不由得在后视镜里多看了他两眼。 “您……自己找老板不是更方便一些吗?” “哦?他什么时候成你的老板了?”全峰玩味地笑。 乔治自知失言,苍白地解释道:“啊,他是我们项目的头,我们习惯这么叫他……” “这可是个新习惯,我还不太习惯,”全峰摆弄着手机,“那你就约你的老板在别墅跟我见面,你们联系起来比较方便。” 全峰这句话中已经透着强烈地暗示,暗示他已经知道了乔治的真正工作是监视他,并且还跟吴桐有着其他某种更加直接的联系方法。 乔治不安地望了他两眼,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按下了他耳边从未摘下来过的蓝牙耳机上的拨号按钮,没一会儿,电话那头接通,他说道:“老板,全峰要见你,很急,我什么也没做,他突然自己这样要求的,好的,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乔治再从后视镜里望向全峰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注意力早已不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专注地望着窗外,街头的灯影在他的侧脸上划过,不知他在沉思些什么。 287 摊牌 “这么说来,你已经决定要加入武术协会了吗?” 听到全峰要走的消息,吴桐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紧张,他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疲惫了,眼窝深陷得不像一个亚洲人。 “是,四哥给的条件很合理。” 全峰平静地看着他的小学同学,对方的状态看起来像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劳,并没有想要将他强留下来的意思,至于乔治的监视……大概真的是他在记挂自己的安危。 不过到了这个局面,全峰也没什么可向后缩的,正好离开这里,还可以让吴桐省一点心,如果他是真心的话。 “你想通了就好。” 吴桐的话不多,说完这句之后便不再开口,好像诸事已尘埃落定,没有再继续讨论的必要,他看着全峰,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提出来,他大概就要直接打道回府了。 什么事在牵扯着他? 全峰微微皱眉,能够让他如此受操劳的也就只有那一件事而已。 想到他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将对软件的发现分享给吴桐,他望着吴桐那明显消瘦得脸庞竟突然生出一股歉疚之情,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将软件能够改变现实,起码能够影响他的身体,或者具体点说,是能够影响注册人的身体的现实全都告诉他。 不过话到嘴巴他强行忍住,只是透漏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软件好像扩散开了,我遇见很多人都有。” 说到这个话题,吴桐好像才突然有了点兴致,眼中光芒转瞬即逝,很快又黯淡下来,“是,我知道。” 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吴桐继续道:“程序的主体的活跃跟它的激烈扩散有很大关系,那东西自从进入了网络,我们就对它失去控制了,峰,”他顿了顿,又艰难地开口,“你能少用就少用,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全峰忍不住追问,哪怕他已经知道并且切身体会软件给他带来的影响,但是他还是想从吴桐这里听到些更加有用的东西,比如,副作用什么的。 “不知道,一切都是猜测,我不能胡说。”吴桐的嘴唇骤然有些发白,他舔了舔嘴唇,又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残留的水滴在嘴角划过,他用袖子胡乱抹去。 他以前可从来没这么邋遢过。 全峰将吴桐动作中这些细微的改变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哪怕跟我也不能说?” “暂时不行,因为我也没彻底搞清楚,但是目前我能总结出的一点就是,那个程序,可能有些不良的企图,所以它给的甜头,就非常值得怀疑,我劝你尽量少用。” 尽量少用。 全峰品味着吴桐所说的话,突然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似的望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知道它怎么用?” 吴桐不置可否地笑了,言语间的气力又恢复了一些,“当然,是我把它交到你手上的,它能够给你提供一些不可思议的辅助,那些属性什么的,我把它交给你,就是想看看它能不能真的生效,老同学,你不信任我没关系,我也能理解你,但是你还是要听我的劝。” 全峰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人家开发的软件能有什么样的功能他自己会不知道吗,他就像偷油吃的耗子被人抓了个现行,恼羞成怒地质问:“你这是拿我当小白鼠呢?” 吴桐轻咳了一声来掩饰尴尬,身子却坐得直了一些,上身前倾,态度诚恳,“是保护你。”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全峰气急败坏,从兜里掏出手机甩在茶几上,“从头到尾你都在利用我!现在咱们各走各路!” 吴桐没有拦他,任由他冲向大门口,他只是在沙发上将他的话说完,“我们都在被利用。” “你说什么?”全峰怒不可遏地听到了他的无稽之谈,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想将自己的立场摆在受害者这边,他的小学同学早已不是儿时那么简单了。 “我说我们都在被利用,如果你能坐回来听我说完,对你去打什么比赛都有好处,还有那个排名的事。” 全峰这才发现,吴桐所掌握的信息远超他的想象,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准备在绝对的信息差面前都像是自作聪明。 他站在原地,将利弊在心头掂量了一番,决定乖乖坐回到吴桐面前,听他把话说完。 “你比小时候成熟多了,至少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冲动。” 吴桐看来由衷的赞许在全峰听来却尤为刺耳,他没好气地说道:“少废话,有话直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其实不多,但是经过我这段时间跟程序的博弈,我大概摸清了它背后运作的逻辑,这东西我跟你说的其实你也不懂,你毕竟没有接触过代码什么的,但是总结起来说,我觉得这程序就好像是某个人实现某种意图的工具,是他刻意搞出来的这么个排名,意图就是想要筛选你们这群格斗家们。” 全峰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倒计时,四哥也提到过,似乎是想要在全球范围内选出一百名顶尖的格斗家。 至于选出来之后会怎么样,谁都不得而知。 看来吴桐说的话是带着诚意的,uu看书 ww.uukanhu.co并没有对他隐瞒什么。 既然四哥不知道,那么或许吴桐知道得更多,全峰顺着他的话头问道:“选出来做什么?” 遗憾的是吴桐同样做出了无能为力的表情,说道:“对方很高明,我搞不清楚。” “高明,比你这个计算机天才还高明?” “嘿,我不是什么天才,我跟你说了,我的天才似乎是这个程序故意让我看起来像个天才,我能接触到它的原因你忘了吗?” 当初是他在网上找到凌乱的程序代码,编译出来的软件,可以看做是程序对他的引导。 “这么说来,你现在所说的,也是那背后的人想要告诉你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厉害?” “并不是,我在摸索代码的过程中慢慢地学到了很多远超人类现有编程思维的模式,可以说以已知范围内的人类的角度来说,确实我是个天才。” 全峰刚想骂他臭屁,可注意到他严肃的表情和他的措词,他突然意识到吴桐这句话的潜台词…… 想到那个答案,他背后不由得竖起一排寒毛,一股冷气顺着背脊吹上头顶。 “你是说……这程序背后的对手……不是人?!” 288 出埃及记 “这只是一种可能。” 吴桐听到了全峰的推测,出乎意料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全峰收回向外迈出的脚,默默地走回到客厅中间,重新在吴桐对面的沙发坐下,愣了一会神,拿起摆在桌上的红酒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吴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就像探讨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那样说道:“你是不是压力太大,所以这里有些……累了?”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原本想说的是病了,可话出口,还是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词汇。 吴桐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整个人仰倒在沙发里,手扶上额头,不停地揉捏着山根的位置,“如果是这样,我宁可自己是疯了,对方的水平远超我太多,根本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越与这程序接触,我就越觉得它可怕。” 全峰不知道吴桐与程序做过怎样的对抗,不过从他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也许已经精疲力竭了,“那你就停止它啊,关了那主机,拔掉电源,一了百了不就行了?” 吴桐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地笑了,“早就试过了,这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方法。” “关了电源也没用?”全峰这回真的有点被震惊到了,这根本违背常识,呃……就像软件可以影响他的身体一样违背常识,“这怎么可能?” 吴桐揉动眉心的手指停了下来,快速抹了把脸,坐直了身体似乎想要跟全峰好好地倾诉一番,可当他的眼神聚焦,看清了对面的人就只是全峰,而不是什么懂得科技的专家大牛之后,这种倾诉的**一下子消退了。 最后,他只是说道:“全峰,如果你还相信我,就最好不要去掺和什么排名的事,我知道武术协会那帮人一定会想要向上争,他们就是一群喜欢虚名的动物,你不要受他们的影响,这东西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你听说过安康鱼吗?” 全峰在小时候看得画册上见过这种丑陋的生物,它藏在海底,利用它头上伸出的触角发出亮光,吸引迷途的小鱼靠近,然后一口吃掉。 “这排名背后就藏着一条这样的危险生物,你们都是它的猎物,那软件给你们提供的属性就是它的诱饵,当你们对它产生依赖性,并且一步步取得更好的成绩的时候,它就会将你们一网打尽,全部吃掉。” 全峰皱着眉头听他说完这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语,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它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威胁?也许……它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别天真了!”吴桐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瞧着全峰,“哪有人给你好处不求回报的?” “那你想在我这里求得什么回报?我觉得你对我够好的了,这么好的屋子给我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有萨奇亚陪着?” “你!”吴桐一时语塞,惊想不到反驳的言语,只好说道:“不知好歹,既然你愿意去,你就去吧,不过我还是劝你,老老实实地当个武术协会的拳击教练,没什么不好,比赛的事就暂时别想了!” “我现在正值巅峰,你叫我不要比赛?”这句话有点惹恼全峰了。 吴桐感受到他言语中的怒意,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却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又说道:“要比也可以,起码忍过这段时间,等那个倒计时结束,或者……” 吴桐说出或者之后,语气变得有些不那么确定,全峰咄咄逼人地追问道:“或者什么?” 吴桐的目光投向落地窗外,山脚下城市的灯光如光幕铺成的地毯一路延伸向大海之中,只不过,海洋之上是无尽的黑暗。 他匆匆瞥了一眼全峰,“或者等我的结果,也许我还能做点什么。” 他撂下这一句话,便不再与全峰交谈,而是径直奔出了别墅之外,很快大门外便响起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汽车载着吴桐渐行渐远,全峰还坐在原地思考着刚才的对话。 这次和吴桐不能算是撕破了脸,顶多是不欢而散。 但是,他却从吴桐表现出来的焦虑态度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他的这个小学同学应该并没有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意图对他图谋不够,这算是一件值得令人欣慰的好事。 不过,另一件事则不那么愉快。 程序也许代表着某种阴谋,并且是一个危险的阴谋,而他的朋友吴桐正在与之对抗,看起来,进展并不那么顺利,甚至是完全的落于下风。 一个骄傲的计算机天才不仅承认了自己的技术是来自于对手刻意的培养,而且在与之对抗之后选择了最消极的方式——关掉电源,都没能将这个程序解决掉。 这不仅是落於下风,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全峰能够察觉到刚才的对话当中,有那么一瞬间,吴桐是想要将他遇到的事情全部跟他分享出来的,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到底还是没有说。 其实,吴桐不过是觉得跟他一个外行人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但是全峰却将这种情绪理解为吴桐依然在刻意地保护他,不让他去接触到这件事最危险的部分。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全峰的处事风格,不然他就不会出手去揍他的直属教练胡同洲。 虽然这样的处事风格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可是他不仅这辈子如此,就连上辈子穿越回来之前做生意也是如此。 有时冲动会伤害自身的利益,但是却能换来身边人的敬意。 哪有男儿不热血,尤其是当他这辈子成为一名真正的拳击手之后,内心性格当中抑制他这种热血的那部分便更加向后退,退到他都见不到的地方去了。 如吴桐所说的那样躲起来,uu看书 .ukashu.om或许能够换得一片风平浪静,却难以换来一辈子心安。 忍耐不是全峰的风格,理智或许能叫他忍耐一时,可眼下这个时候,并不是理智就能解决得了问题的。 他隐隐觉得,哪怕吴桐说那程序背后的操纵者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直接的突破口还就是在这个排名之上。 原本他对这排名并不感兴趣,对四哥的安排也不过是喜欢让他参与到职业拳赛的那一部分,而与吴桐的一番话彻底坚定了全峰想要进一步一探究竟的可能,现在看来,他需要更加积极的配合武术协会的争夺排名的机会了。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恍然间,全峰竟然在心中萌发出了一种向探索真理献身的大无畏之感。 这在以前任何一块擂台上都未曾体会过。 就好像代领希伯来人逃离古埃及的先知摩西终于举起了他的手杖一样,全峰的内心竟豁然开朗,一下子冲开了对未来的迷茫。 他不再纠结于是否要坚定自己的理想,要去打什么样的比赛才能获得重回奥运舞台的机会。 当他挥出的每一次重拳都侵染上这种挑战未知的使命感之时,尤其是这种未知听起来似乎会危害到更多人的安全,影响到更多人的生活的时候,他一往无前。 289 拳馆 既然如此决定,全峰更加没有理由犹豫,他仅在别墅多逗留一个晚上,第二天便直接搬去了华夏武术协会,去做那里的拳击教头。 拳击在美国地位超然,几乎是最具商业价值的竞技体育项目,这与国内拳击行业的萧条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同样的,越是成熟的竞技体系也就相对来说越开放,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引新鲜血液补充进来,让这个项目人才辈出,从而长盛不衰。 但,凡事也有例外。 参加竞技比赛的事情还算好说,在武术协会的协调之下,全峰经过了当地拳击理事会的批准,拿到了拳击比赛的许可。 只不过理事会根据他的背景认定他的训练水平很低,只能从当地的d级联赛,也就是最弱的业余职业拳击联赛开始打起。 这联赛的水平也就相当于国内的省队训练水平,四哥对此愤愤不平,全峰本人却觉得只要不拦着他参与,他早晚能够打出名气,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但是最让他本人难过的是,亚洲人的拳击水平在这里相当的不被看好,除了轻羽量级这范围内出过一票世界顶尖的亚洲拳王,在中重量级以上的拳王金腰带全都被白人和黑人把持着。 而他由于仅仅被允许参加一个在美国普通拳迷眼里鄙视链最底端的d级联赛,又是重量级的选手,从而导致他接手过来的那个拳击训练班在众人眼中的威望实在是不怎么样。 慕着华夏武术协会的名来学功夫的老外们全都一头扎进华夏武术的怀抱当中,任谁也不会多看全峰的拳击班一眼。 本来他包含着一腔热情想要将分到他手里的拳击部像其他分部搞得蒸蒸日上一些,没想到现实无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原本拳击班请的是洋教头,不过也是勉强够标准参加d级联盟的小角色而已,只因为他是个白人,就能将那些学生留在这里。 他一接手,还没等他去报道,学员们便已经向协会提出转部门学其他的格斗技,或者干脆直接退出了武术协会。 在他们眼里,一个能参加d级联盟的白人大概是天赋不足,对拳击应该还是懂的,而同样一个能参加d级联盟的黄种人,则大概率是个仰仗着华裔身份而在武术协会里混饭吃的骗子。 教学质量一定好不到哪去。 于是,给全峰留下的学员就只剩下了一个年仅十一岁的亚裔小男孩、一个十七岁的白人妹子、还有一个梦想着靠拳击减肥的肥佬。 原来的白人教练说好要给他留下当助教,但也不过是个骗人的幌子,在得知他将和全峰一起上课的第二天,他就将其他的学员都带走,就在唐人街外的一个破仓库里办起了他自己的拳击训练班。 脱离了唐人街的限制,竟然还能招上一些除了亚裔以外的其他人种来学拳了。 全峰的积极性被打击了不少,想要给他们示范演练,这三个人却谁也不听他的,亚裔男孩叫孙吴,大概是取了爹妈的姓拼出这么一个名字来,每天他妈准时来接送他,一定要叮嘱全峰的一句话就是:“全老师啊,你帮我看住了他就行,不要让他搞什么拳击,稍微活动活动就让他在这里写作业好了,原来你们这里吵吵闹闹的人比较多,还不方便写,现在好啦,他们都走了,就劳烦您看着他吧。” 合着这位家长根本是就近找了个托儿所,至于她儿子是打拳击还是学泰拳根本就不重要,跟其他的亚裔一样,只要学习搞上去,在课外不乱跑,他这个班就已经上得值了。 孙吴这小子本人就比较木讷,每天来了倒也听话,让他跑步就跑步,让他练空击也能打上两拳,但是每当他活动超过一个小时之后,他就会主动跑到角落里,开始写他的作业。 全峰奇怪在美国也有这么多的家庭作业,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了一跳,这孩子在班上学习名列前茅,老师虽然会留一些家庭作业,但是大多是查查资料,做些汇总分析就能做完的调查类作业,这小子却自己将老师的作业拓展成了一篇论文。 老师只是让他结合切身体会总结东西方文化差异在生活中的体现,他已经将这个题目变成了《论东西方文化的发源及演化过程当中的人文碰撞》。 这样艰深的题目是全峰上辈子都没接触过的,在美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正在被一个小学生煞有介事地研究着。 他的书包里装的全是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论文。 全峰自愧不如,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拎起他的书包做了两个弯举,那书包大概有十多斤重,做起来不算费力,可对那孩子来说却已经够沉的了,“你这也算是学习锻炼两不误了,走路的时候可得挺直了腰板,免得腰肌劳损。” 孙吴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还行,运动也是讲科学的,这点你比之前那个白人强。” 受了一个小屁孩这么不咸不淡地一句夸奖,靠着十年后的训练知识武装头脑的全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从此也就不敢再管这孩子,任由他在拳馆里畅游他自己带来的知识海洋。 另一个亚裔是个厨子,他身上大概没什么可说的,除了他外套长期油乎乎的以外也没有更多的闪光点。 这人就是爱吃。 每天在拳馆里使劲发泄一通之后,再到自己开的中餐厅弥补他发泄掉的损失。 吃的永远都比练的多。 减肥没见效果,练拳之后颠勺倒是有长进,菜做得好了,每天又多吃两碗米饭。 全峰提醒过他,可这人可能是由于过胖导致的自卑,做事有些抑制不住的偏执,要打拳就得嗷嗷打到精疲力竭。 觉得累了又要暴饮暴食。 原来白人教练在的时候根本就不管他,整个拳馆里的学员都孤立他,白人教练还想撵他走,却被四哥半途拦了下来。 华夏武术的精神是包容,绝对不能就此放弃任何一个学员,尤其他还是个亚裔。 白人教练无话可说,便干脆带着所有学员一起孤立他。 现在那帮人走了,他自然要留下来,每天霸占着一个沙袋打个没完,到了现在打拳还像王八拳。 最后一个学员是个活泼开朗的白人小姑娘,10分可以打7.5分,是个做着明星梦的乡下女孩,大概从贫穷的俄亥俄州当中最穷苦的村子里来,长的有点像当时正当红的珍妮弗安妮斯顿,却没有人家那样灵动的金发。 这女孩长了一头红头发。 就像那些被人看不起的爱尔兰红脖子一样,天生带着一些土气。 来洛杉矶碰运气已经超过一年,uu看书.uukanshu 唯一找她去拍戏的一伙人是专门拍a—v的,甚至连a-v都算不上,据她说——她倒是活泼开朗——那就是三个黑哥们一人凑了点钱买了个手持dv,就想拍家庭作坊式的廉价a-片赚钱。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他们的手里跑掉,也是从那之后,她才下决心要学拳击。 拳击这东西好入门,形成一定的战力比其他的格斗技相对来说容易,而且步伐灵活,对逃跑也有好处。 她这点看得清楚,也是三个人中唯一一个认真练拳的人。 只不过,她有点固执,依然偏信前一任教练教给她的那一套,在全峰告诉她其实她已经可以进一步学拳的时候她也不愿意做出改变。 全峰又问她为什么不去找那白人,她乐呵呵地说:“我想看看亚裔到底会不会打拳,”见全峰神色尴尬,又笑道:“是因为那家伙自己租房教课之后学费涨价了,我一个小演员,根本付不起钱。” 全峰心说就靠你们三个教的学费,我也快要没有生活费了。 于是,全峰搬入武术协会之后,最发愁的不是玄之又玄的拳力排名,而是如何生存下去。 最后,没想到,让这三人改变了观点,让全峰又招到新学员的,居然还得感谢本弗兰。 29〇 麻烦上门 搬进武术协会宿舍的第一个周六,也是全峰在此担任拳击教头的第一个周六。 拳馆并没有在武术协会那个带院子的小二楼里,而是被安置在距离协会总部相隔两块街区的胡同里。 虽然也是在唐人街里,不过这个位置就算是比较偏僻了,若不是因为拳馆是武术协会的产业之一,说不准街上胡混的那些瘪三们也要上门来找麻烦。 这个位置显示了拳击馆在武术协会心目中的地位。 不在同一建筑内,单独租房,没有派人,总感觉像是随时要被抛弃的样子。 事实上也是如此,之前那位教练在的时候,生意就已经摆不上台面,全峰接手后被带走了大量的学员,那日子更是一落千丈。 每天拳击馆外门可罗雀,馆内就守着这三个学员胡乱操练,也幸好他们还算准时,三个人要是哪天谁突然有事没有来,那拳馆的萧条就更加掩饰不住了。 所以全峰也就拿这三块奇葩的料子当宝贝似的哄着。 生怕他们哪天变卦不想学了。 这天全峰正陪着那白人女孩科琳娜打拳靶,她大概是三个人当中唯一对拳击有些上进行的人了,只不过作为女性,她学拳有着天生的劣势,很多在全峰的眼里看来异常简单的动作她都学得超慢。 慢也没有办法,全峰就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教。 反正时间大把,而且这姑娘到底还算是个小演员,别的没有,颜值还是趁些的,尤其是她最爱上衣只穿运动胸罩跟全峰对练,步伐移动起来,胸前那一对白花花的兔子几乎要跳进全峰的眼睛里。 就这么一个宁静祥和守株待兔的下午,门前除了做非法买卖的混混之外再无人经过的胡同突然停了一辆加长的礼宾车。 偏执狂厨子正在一边撕心裂肺地高喊着一边对着他霸占掉的沙袋较劲,全峰开始对他这样的行为很烦,他打过的沙袋总是变得很湿,上面沾得不是汗水就是口水,一天下来总是会挥发臭气。 可是有一次厨子的饭店来了很多客人,那一天他没能来练拳,整个拳馆立刻显得空旷了起来。 自那以后,不管是他的体型,还是他制造的噪音都能让这个濒临破落的拳馆多点人气,全峰也就任由他可劲发挥。 他是第一个见到礼宾车的,他的喊叫声戛然而止,望着那辆如同黑美人一般的豪华汽车眼睛都直了。 厨子对金钱有着天生的向往,他做的行业让他对有钱人具有习惯性的讨好意味,他立刻停止殴打沙袋,奔出门去竟然想要给车上下来的绅士开门,以此来向这素不相识的有钱人来献殷勤。 没想到还没沾到车门边就被保镖无情地隔开。 他也不敢反抗,点头哈腰地搓着手候在一边儿,也不知能捡着什么便宜。 他的反常举动吸引了全峰的注意,他一边举着手靶承受着科琳娜的拳击,一边转头向外看去,只用余光注意着科琳娜的拳路就足以应付她的花拳绣腿,可当全峰见到那辆车的时候,立刻认出了那是谁的汽车,这一走神居然在面颊上挨了科琳娜一记直拳。 白人女孩高举双手胜利了一般跳起来,“哦,我打中你了,我赢了。” 全峰眯着眼睛望着本弗兰带着手下走进来,搓着下巴回应她:“妹子,你应该打我的拳靶,不是我的脸。”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打着你了!” 科琳娜对于击中全峰的下巴非常热衷,全峰跟她说过无数回,想要夯实拳击的基础就必须耐着性子先将落点打准,也就是必须利用反复击打拳靶来固定拳路落点。 但是科琳娜这美国乡下妞在家乡见过在马棚举办的乡民之间的拳击比赛,知道打中下巴便能将人ko,她觉得全峰是在忽悠她,为了要拖长教学的时间而故意打发她打拳靶。 于是每次练拳的时候,在全峰举着拳靶面对她时,她总是想法设法袭击全峰的下巴。 只不过很少得手就是了。 全峰也就是看她是一个掏钱来学拳的学员,这要是在体校训练,她要是胆敢如此胡闹,他早就打得她再也当不成演员了。 体校的训练可不分什么男女之别,更没什么怜香惜玉,只要站在训练场上就都是运动员。 全峰这次没有搭理科琳娜,一边解拳靶一边迎着本弗兰走去,惹得科琳娜以为他生气了,忙不迭地追在后面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趁你不备偷袭你的,我下次一定好好打拳靶,你再陪我练会。” 全峰看她一眼,“你先自己练。” 本弗兰已经牛逼哄哄地走到他面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就是有钱的气质,他充满嫌弃地扫量了一遍这有些寒酸的拳馆,最后将目光落在全峰身上,“我还以为你在哪找到高就了呢,昨天你居然放我鸽子。” 全峰歪着脑袋看向他身后,他带来了三个保镖,也可能是两个保镖一个司机,他们背着手跨立在本弗兰身后,目无表情的嚼着口香糖,腰带绷得紧紧的,看样子身上都带着枪。 “里奇没有提前跟你说吗?” “里奇算个屁,他跟我说算什么,你自己跟我说。”本弗兰面露微笑,还是一副笑面虎的本色。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这样的事不需要多说什么……” “混账!”全峰的话没讲完便被本弗兰粗暴的打断,用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全峰的胸口,“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是谁?!我的场子什么时候你可以这么随便了?” 见老大动了手,三个保镖齐刷刷地将手放在后腰,看样子全峰只要稍作反抗便会被乱枪当场打死。 全峰却笑了笑,轻声说道:“本,你以为这是哪?” “唐人街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洛杉矶里?你以为靠着你们一帮黄皮猴子就能跟我叫板了?我就在这儿把你杀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会为了你一个新来的跟我冲突?” 本弗兰这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看起来他忍着不下杀死全峰的命令忍得很辛苦。 全峰把他的手轻轻挡开,这一个动作叫三个保镖稍微紧张了一下。 全峰笑笑,转身走到拳馆角落里的柜台,掏出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柜子,本弗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你要是敢拿什么武器,你知道下场什么样。” 全峰抬头看他一眼,嘲笑道:“你敢来,还怕这个?”说着在柜子里翻出一个u盘,随手扔了过去。 这拳馆很小,没有独立的办公室,这柜子就是他锁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其实也没上什么特别的锁,全峰坚信灯下黑,越是明显的地方别人越不会觉得这里会放什么好东西。 事实也是如此,这柜子平日众人都懒得靠近。 本弗兰一把接住那枚优盘,“这是什么?” “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还有你的大头录像。” “录像?” “上周你说了什么,你好好想想,要是想不起来,我这里有电脑,你可以现在就看看。” 本弗兰脸色变了变,“你早就计划好了?” 全峰耸耸肩。 “可我这就打死你……” 这回换做全峰打断他,“我死,这东西就流传得到处都是,你或许不怕,可是你那竞选州长的老爹看了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本弗兰指着他的鼻子,“你!” 全峰保持微笑。 本弗兰气的浑身哆嗦了一阵却说不出话来,大手一挥转身便走,一低头钻进了礼宾车后座。 可那辆车却没有就此离开。 三个保镖还堵在门口,看样子是不想让屋里的人跑掉。 三个学员在屋里看得清楚,都被全峰惹上的麻烦吓得够呛,在美国待久了,什么人身上带着枪,并且会掏出来打人,他们还是能分得清楚的。u看书 .uukanshu.m 他们本来想要就此跑掉,再也不来拳馆上课,无奈三个一米九的冷血保镖在那一站,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误伤到自己。 唯独科琳娜有勇气走上前去,问那三个保镖:“喂,你们是哪的,你们这样堵人家生意是违法了知道不知道。” 全峰被她的话逗笑,却又觉得有点感动,一个女孩敢于这样挺身而出,确实带着一些牛仔式的盲目正义感。 他本来也不愿意三个学员牵扯到这无聊的事件当中,正要将她叫回来,却见礼宾车的另一头走下一个黑人壮汉,他扎着一脑袋脏辫,穿着花衬衫却不扣扣子,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来。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三个保镖自然给他让开一条路,全峰这才看到他的手上戴着已经扎好的拳套。 看他的样子,本弗兰今天这是非得要出一口气不行,不能动枪杀人便动用了第二手准备,叫人来揍他一顿。 幼稚! 全峰本对这样的事没放在心上,可是看到黑人的那张脸却总觉得有点面熟,他使劲地在脑海里搜索。 终于一个名字跳进脑海,这名字让他吃了一惊。 来人竟然是后来的拳王,维尔德! 291 先知指路 德昂塔.维尔德,2008北京奥运会91公斤级的铜牌得主,09年转战职业拳坛后,在15年拿到了他的第一枚wbc职业金腰带。 全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间惊讶地合不拢嘴。 未来的世界拳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跟本弗兰这样的搅合在一起,他不得而知。 在他的印象中,维尔德85年生人,只比他大两岁,却在19岁的时候为了给亲人治病凑钱才开始辍学学习拳击。 可以说是个半路出家的拳王。 按这个时间点来推算,眼前的维尔德应该还不会打拳才对。 全峰看着对方比出拳架,身体上未作出任何回应,嘴巴却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高大的黑人问愣了,脑袋从两个拳架中间抬起头来,反问道:“你认识我?” 全峰能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看着你登上过北京奥运会领奖台,他只好支支吾吾地故弄玄虚道:“我不认识你,可总有人认识你,我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他回想着原来在网上看到的对方的资料,“你不好好学拳,跟着本弗兰这样的人呼哒什么?” 维尔德更加迷茫,疑惑地将拳架放了下来,还有些呆萌地揉了揉脑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学拳,本可以给我一大笔钱,我需要钱。” “你的家人病了不是吗?可是你也得先学好拳,不要去掺和本弗兰的事,以后你的前途不可限量,知道吗?” 维尔德并没有将全峰的好心听进去多少,反而将拳架摆出来,一个突刺步便向全峰挥出拳来。 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家人的事?!” 全峰脚步轻移,随意地闪过了对方的攻击,原本在网上看到有些键盘侠说维尔德的技术不好,他还曾经跟人家有过争论,在职业拳坛范围看,他的技术确实不怎么样,可终归人家还是职业拳王,再差能差到哪去。 可今天正主就面对面地对他挥过拳头来,他这么直观地一感受,嗯……这技术确实不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他还年轻,又刚刚开始学拳,除了一身的潜力肉眼可见以外,别的值得讨论的东西还真是乏善可陈。 维尔德的重拳一下一下地抡过来,看得出来他此时确实刚刚接触拳击没多久,打出的拳头光有声势却难见效果,就连出拳的肢体语言都透着别扭。 后世赖以成名的超重拳大抡摆此时也不过是比王八拳稍微好点的普通摆拳而已。 全峰一直在用脚步闪躲,而没有出手反击,实际上他若是想要反击早就可以将对方制服,只不过他此时没戴拳套,生怕打坏了对手。 打到一个刚学拳的维尔德不算什么,可若是就此让对方失去信心,以后世界上将少一个颇具观赏性的重量级拳王。 本来在十年之后重量级拳手就已经凋零得不像样子,再少一个维尔德,那全峰简直就成了拳迷的罪人。 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全峰在躲过维尔德不依不饶的一次重拳之后,还是出手了。 他没有真的像在擂台上那样攻击对方,更没有像在本弗兰的拳馆那样不留余地的攻击对方的要害。 他仅仅是利用脚步配合一次摇闪来到维尔德的侧身位,在对手还未来得及转身的时候,在短短的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对对方暴露出来的肋间,胸口以及下颚连续用左手击出刺拳。 每一拳他都未将力使老,都是一触即离,点到为止。 这样的控拳技术若在内行人眼中绝对能够称得上是亮眼的水平,可是在场的三位学员就只能看个热闹。 拳头在短时间内如喷气冲压一样快速弹出又收回,准确地击打在三个不同的部位,确实有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三个客人一时间傻在原地,忘了他们还想要逃跑的事情。 而挨了这三拳的维尔德并不觉得全峰在让着他,在要害部位陡然间连吃三拳,让他有点发懵,但最初的惊诧过后,他发掘对方的拳头并没有什么威力,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全峰的拳头不够重,毕竟,对手只是一个年轻的亚洲人而已。 全峰的好意反而给了维尔德得寸进尺的台阶,他不仅没有停止挥拳,反而变本加厉地向他的面门砸了一记摆拳过来。 全峰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要想让这冲动的黑人平静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 他抱起拳架,不退反进,一头钻进维尔德的臂弯当中,他的摆拳落点在全峰的脑后,全峰用右拳挡住他抡过来的小臂上,随即对着他的面门击出一记普通的直拳。 他由于没戴拳套,所以终归是没敢太过用力,拳头砸在维尔德面门上,对方仰面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他,努力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没想到鼻血却先流了出来。 他双眼发直,暂时聚不齐焦来,一只手颤巍巍地扶着地支撑身体,另一只手一抹鼻子,看到上面的血后,又一腚墩坐了回去。 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看那样子,他输得十分不甘心。 可是,重量级之间的较量往往是这样,不管之前打的多热闹,若有一方失误,遭到对方的重击,比赛往往会就此结束。 全峰看着地上的维尔德摇了摇头,走到一边拿过一条毛巾,扔在他身上,“你女儿的病需要你赚很多钱,以后你也一定能赚很多钱,你何必要给本弗兰当走狗呢?” 维尔德被揍得很茫然,听到他说的话之后便更加茫然,“谁给本弗兰当走狗,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事,你到底是谁?” 你的事以后全世界都知道…… “我是从未来回来的先知,你相信我说的话就不要跟本弗兰扯上关系,好好练拳才是正道。你的技术太糙了,你半路出家本来就比别人差,还不抓紧时间多努力?” 全峰将真实身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他才不信有人会信什么先知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维尔德好像真的相信了,瞪圆了眼睛,“你是先知?怪不得我老打不着你,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打你什么地方?” 全峰翻了个白眼,“跟这没关系,你就是技术太糙。” “哦,是吗……”维尔德用毛巾捂着鼻子,沉思了一会,“本说他会给我的女儿出钱治病,要我去他的场子里打拳,接替一个什么叫allmad的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allmad是他们那家地下拳馆最狂妄的杀人魔王,每天打赢了对手都要当场弄死人家,uu看书.uukans 还要喝对方的血,看起来就疯得不行,你要做这样的人吗?想想你的姑娘,要是知道你为了她去做这样的事,她会多愧疚。” 维尔德瞳孔缩小,显然他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脑袋清醒了不少,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全峰伸出手掌,“谢谢你,先知,你为我指明了道路,谢谢!” 全峰目送着维尔德带着明显轻松起来的脚步离开,出了门没有再上本弗兰的礼宾车,而是独自向另一个方向拐走了。 本弗兰呼唤他无果,便在车窗里怒视着全峰,毫无形象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门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武术协会帮众的人在他的汽车附近越聚越多,他不敢再多逗留,招呼着三个保镖上车,迅速跑掉了。 孙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先知哈?” 全峰望着本弗兰离去的方向,没敢看这小大人的脸,他一定少不了嘲笑他,他可不想让这么个小崽子看扁了。 孙吴见他不搭茬,又说道:“allmad真有那么残暴?” 全峰揉他的脑袋,“谁知道呢?” 孙吴向后推开,躲开他的魔爪,“allmad,全峰,这名字一听就是你起的,太没文化了。” 292 邀约难题 全峰料想本弗兰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赶跑,就冲他居然会亲自上门来找麻烦的劲头,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他又会跳出来。 不过,无论怎么说,他在拳馆里孤身一人面对欺上门来的黑帮毫无惧色,并且还亲手打退了一名黑人拳手的英姿,在一众学员的脑海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迹。 虽不至于说彻底改头换面,但跟他学拳的态度多少还是端正了一些。 很快,四哥也听说了这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全峰很快就发现,在拳馆附近的街头巷尾之中,游手好闲的亚裔混混们明显地比之前多了不少。 他知道四哥这是出于好心,在用他的方式向全峰表示着他的关心。 可是他的好意让这几个普普通通的学员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压力,另外两个亚裔还好,他们的家就住在附近,对这些混混早已见怪不怪。 科琳娜也不知当时被请去拍“电影”时受过什么刺激,一见墙下的阴影中有人,她连巷子都不敢进了。 而她是跟着全峰学拳最积极的那个。 在这样的境地下,有一个认同自己的人是无比难得的,所以全峰对她的关心多少还是要超过其他两个人。 他不忍心就因为这点小事而把科琳娜吓跑,反正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训练,大把的时间可供他随意支配,便每天多走上两遍巷子,来回护送科琳娜上下课。 时间一长,隐约间竟然有点像情侣之间的样子。 不过,全峰并没有花多大的心思在科琳娜身上,那女孩大概也是个上进心颇足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将独处的机会全都让给了倾听科琳娜在好莱坞找角色试镜的故事,所以,两人尽管看起来常聚在一起,也被其他两个人误会成情侣。 但实际上,他们一个华夏人,一个美国偏远山区来的乡下人碰到了一起,竟然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同在异乡漂泊的认同感。 两人从这个角度上说,倒更像是某种知己。 谁知道是什么颜,但终归是不会上床的那种。 而这一段时间之中,全峰所参加的当地的d级联赛终于开幕,他已经取得了11胜11次ko对手的好成绩。 他的横空出世震惊了当地的拳击爱好者圈子。 洛杉矶的拳击爱好者跟国内的爱好者定义有所不同,这些人当中不乏专业人士,有些是退役下来的前职业拳手,有些是在拳击行业里吃了一辈子饭的老炮儿。 而即便没有拳击相关职业经历的那群人也常在现场观看比赛,而且,所有人都有过或正规或业余的比赛经历,就算打得不好,却并不妨碍他们对拳击的深刻理解。 可以说,他们是由热爱拳击而凑在一起的一群颇具眼光的权威人士。 在他们那丰富的拳击阅历当中,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亚洲人打拳击,并且取得成就,可以,但那时在轻量级和它以下的那些级别。 亚洲人打重量级,并且赢下来,也可以,但那大多数都是靠着点数判定赢下来,不要说ko,就连tko都少之又少。 而全峰这十一场比赛,却全都如出一辙的相似,开局,铃响,比赛结束。 当地d级联盟的这些本土选手能跟全峰打个照面的都没有。 全峰好像又回到了在国内摧枯拉朽取得胜利的那段日子,诚然这里有小联盟水平低的因素,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职业拳击不戴头盔。 俗话说业余拳击看点数,职业拳击看伤害。 这也就造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比赛方式,业余拳击的选手更像是在打游击,始终保持着闪躲的意识,也并不想对对手造成多大的伤害,反正只要拳头轻轻沾到对手的有效部位就算得分。 所以业余拳手习惯于将精力花在拳头的落点精准以及和灵活脚步的配合上。 而职业拳击则截然相反,不管你点数如何计算,哪怕点数落后到几乎不可能追上的地步,只要给对手造成使他无法进行反击的伤害,便算胜利。 所以,职业拳手不仅追求拳头落点精准,还要在乎拳重,铆足全力击出一拳,当然比轻飘飘打出一拳要更难以控制,职业拳击的要求自然也就比业余拳击的要求更高。 像全峰原来在国内的那种打法,就常常被他的教练呵斥,在业余拳击的规则下,全峰每次出手都追求将对方放倒的执念看起来十分地不聪明。 而到了这里,在职业拳击的背景下,他在业余拳击体系下强化的技术步伐和他原有的对重拳的爱好毫无阻塞地自然融合,竟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 现在,整个洛杉矶的拳坛都知道华夏武术协会突然冒出个亚裔小子,有着极其灵活的步伐和超乎想象的重拳。 截止这十一场比赛,能在全峰面前站得最久的那个家伙在擂台上坚持了8秒钟,他借鉴了在他之前那些轮次输掉比赛的前辈的经验,那些人看不起全峰是个亚裔,开场便与他对轰,拳头还未甚至便已经扑街。 他不想他们那样顾忌面子,不管比赛的过程如何,只要赢下来就好,他开场便进入游走试探阶段。 没想到全峰并没有陪他玩耍的意思,铃声一响,他刚向后退了第一步,就被全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两个冲刺步拉进距离,直接追上来就是一记刺拳,当场将此人放倒。 全峰经过在本弗兰的地下拳馆中的生死磨砺,再重新登上这样的擂台就如同跟小孩比赛,根本就不想跟这个级别的家伙多逼逼,能在擂台上少站一秒就少站一秒。 于是,在打完这十一场比赛之后,他的名声传开了,慕名而来的学徒多了不少,还有不少被原来的教练带走的家伙又叛变回来。 本来就是开门招徒,为的是做买卖,全峰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只要敢来就照单全收。 生意逐渐变得能够做下去了,每天也不用再发愁怎么给四哥交分成的事情。 可是,生意好了,他却没有比赛可打了。 他的名头太盛,参加这种比赛的选手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参与的心态,都想在擂台上多磨练磨练自己的技术,为以后升级做准备,可谁要碰到他,u看书ww.uukanhuom 在上台就扑街,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人愿意带他玩了。 在职业拳坛,拳击联赛并不像其他的联赛那样,比如篮球、棒球、冰球,都有固定的队伍和比赛时间。 不管是哪个级别的比赛,几乎都是采用约战式。 由一方的经纪人向对手发出邀约,对方的经纪人给予回应,双方商量比赛收入分成,达成协议之后便开始大肆炒作,一起卖票卖转播版权。 全峰现在的经纪人并没有固定的人选,而是由华夏武术协会的市场部以经济公司的形式帮全峰进行约战。 而这些人由于隶属于武术协会,也并不是真正的职业拳击经纪人,全峰的比赛收入给他们的分成部分要交由武术协会,然后再对他们进行分配。 而随着全峰的比赛邀约越来越难,他们的收入并未增加多少,最近大有消极怠工的趋势。 全峰本人则想趁着这个势头一举冲入真正的职业拳坛,并且尽快地来到顶尖格斗家聚集的位置,早日进行排名的争夺。 现实与理想的矛盾竟然让他有些怀念起无孔不入见缝就钻的里奇来。 看来,是时候再去寻找一位靠谱的经纪人了。 293 奇葩的学员们 伶俐鬼里奇坐在位于唐人街偏僻角落的拳馆的正中央——这个寒酸的拳馆并没有专门的会客室——罕见地拘谨起来。 他来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自始至终全峰都没有露面。 全峰这个时候刚好去巷口接科琳娜,并不知道他的拳馆里还坐着这么一位,但是里奇却将这种行为理解为全峰正在生他的气,是一种有意的回避。 于是他在脑子里不断地吓唬自己,变得更加拘谨了。 一张胖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在他面前那张供客人使用的小方桌上放了一杯饮料,瓮声瓮气地用带着亚洲口音的英语问道:“学拳?” 里奇望着那比他还胖一圈的油脸,摇了摇头。 “减肥?你这么胖估计比我还难找对象。” 厨子难得的没跟沙袋较劲,而是相当自来熟地坐在了里奇对面的椅子上。 里奇只好陪着笑,继续摇头,他见厨子这般表现,正想展示出他的友善来,顺便打听一点全峰的消息。 他此次来,当然是带着明显的目的的。 全峰将金狗牌丢给他之后,他第一个动作便是去向本弗兰告状,没想到本弗兰亲自找上门来也没能将全峰带回去,反而本辛辛苦苦发掘的维尔德也不愿意跟着他干了,这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 本弗兰在这里吃瘪之后回到拳馆对里奇大发雷霆,事实上,里奇坐在这半天都没有把他惯常戴的那个圆礼帽摘下来,就是为了遮挡本弗兰给他的教训而留下的印迹。 全峰的威名在当地流传了好一段时间,可关于他的传闻从他的连胜将持续多久变成了猜测他什么时候能有下一次比赛。 失去了全峰而被本弗兰扫地出门的里奇那敏锐的商人嗅觉告诉他,他的机会又来了。 全峰一定是缺少一个能为他联系比赛的优秀经纪人,才会止步不前。 于是,为了赚钱可以什么都不要的里奇腆着他的胖脸再次主动登门。 他是为了干大事而来的,可不是什么天天只顾着找对象的废柴,他酝酿了一下措词,将内心中对厨子的不良印象用他丰富的面部表情掩盖得分毫不漏,然后问道:“你们的教练最近在忙什么呢?有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找他?”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穿着体面西服的职业经理人,可那厨子显然没能理解他说的意思,“找他的都是漂亮姑娘,他那样的人,就算不会打拳也一样有人围着他转,哪像我,打拳打得比他好,也没人多看我一眼。” 厨子的不自量力却让不明所以的里奇吓了一跳,心想难道唐人街真的藏龙卧虎,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厨子尽管有些过度肥胖,过量的脂肪堆积在肚子上几乎要流到地上,随便一动满身的油脂便跟随身体活动的频率一起颤动。 但是他常年殴打沙袋也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隐藏不住的训练痕迹。 他的三角肌异常发达,脂肪组成的蝴蝶袖下隐约可以看到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的肌肉线条纠缠在一起,里奇对比着自己胳膊上的纯肥肉和对方之间的差别,据此推断这人的拳击技术说不定也一样了得。 他灵活的脑子一下子就为这次行动设想出了b方案,如果全峰不答应的话,他就忽悠这个胖子去帮他打比赛,打不了高级联赛,难道还赢不了d级联盟那些菜鸟吗。 好歹也是跟全峰一个拳馆里训练的家伙,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这么想着,他对厨子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说你打拳比全峰还厉害?” 厨子不知从哪变出一袋薯片,用手抓起一大把来,一股脑塞进嘴里,满脸挂着薯片的碎屑,满不在乎地说道:“没跟他打过,但是我已经打坏了三个沙袋了,他一个都没打坏过。” 里奇稍微有点懵,打沙袋……这确实也能衡量出一个拳手某个侧面的实力,毕竟能打坏沙袋至少说明拳够重,可这并不代表着拳击实力够强。 里奇带过不少拳击手,多少还是懂点儿行情的,但为了稳妥起见,又追问道:“那你上过擂台没有?” “没有!”厨子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往嘴巴里塞薯片的频率开始加快,“没有!没有!他们不让我上,姑娘也不让我上,我连一垒都没上过,我上什么擂台。” 厨子双手颤抖起来,薯片从袋子开口里撒出来,他又觉得可惜,张开嘴去堵那袋子口,可是嘴巴终归没有袋子口大,他越去堵袋子倾斜地角度越大,薯片撒得越多,后来他干脆将薯片全都攘了个干净,嗷嗷大叫着从里奇面前蹦起来,一路嚎叫着冲到他的专属沙袋面前,铆足全身力气一拳一拳地打在沙袋上,将那沙袋打得几乎要水平飞起来。 里奇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着远处发疯的厨子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亚裔小孩走过来,略带同情地对里奇说道:“你要是也想减肥,就好好听我们教练的话,这家伙的脑子有点问题,你可别跟他学,说不定哪天你也变成傻子了。” 孙吴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幽灵一样抱着他的书本飘走了。 这一番见闻让里奇几乎坐不住了,要不是为了赚钱,他一秒都不想在这个怪地方多待。 他将注意力从这群怪人身边移开,向不远处那些练拳的人望去,他们练得热火朝天,似乎并没有被这边发生的事情吸引,给人的感觉还算正常。 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但是,他渐渐地又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仔细地查看那些练拳的人,没有一个像是正经的拳击手的样子。 距离他最近的那个矮子,u看书.uansh 一直在用侧脸对着他,正在认真地对付另一个沙袋,他打得没一拳都非常缓慢,那感觉就好像腰部上了锈,整个上身焊在一起了似的,每每用尽全力打在沙袋上,那沙袋都纹丝不动。 似乎是注意到了里奇在看他,于是她转过头来,对着里奇咧嘴一乐,将里奇吓了一大跳。 这是个没牙的亚裔老太太,个矮是因为她整个人都抽吧了。 里奇勉强对她回应了一个笑容,将眼神移开,又注意到那老太太身后的擂台上,两个青年男子正在对练。 只不过一个少了一条腿,正单脚跳着跟对方周旋。 他的对手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四肢健全,可是瘦得如同麻杆,胳膊还没有别人大拇指粗。 他看得时候,单腿大侠正一个前冲,一拳抡在麻杆的胸脯上,发出一种类似瘘了的西瓜遭到锤击的声音。 他吓得几乎从椅子上弹起。 这儿的怪人太多了,他一秒都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正在他情绪慌张到达顶点的时候,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按,强迫着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他僵硬地扭头望去,只见全峰的脸背着阳光,向他露出吃人般的笑容,说道:“你上哪去?” 294 新合同 在全峰将金色狗牌扔给里奇之后,里奇毫不犹豫地向本弗兰告发了他,指望着能靠这种行为从本弗兰那里多捞点好处。 可是本弗兰不仅没有给他应得的好处,反而将招揽全峰失败的怒气全都撒在他身上,叫手下的打手将他打了个满脸开花。 若不是他向本弗兰保证,想办法将全峰哄骗回去,很可能他此时已经在太平洋下面喂鲨鱼了。 他做贼心虚,看着全峰从容不迫地扯开他面前的凳子,却注意到那上面的薯片屑,微微皱眉,便直接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这一下与他的距离更近,带给他紧张的小心脏的压迫感更强,叫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全峰的身体向他倾斜,问道:“既然来了,干嘛急着走,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里奇挤着他油乎乎的肥脸,强笑道:“没,哪有。” “既然不紧张,你眼神四处瞅啥呢?”全峰倒没对他表现出被背叛的敌意来,尽管他能够猜到里奇在他将狗牌丢给他之后会做什么样的事,但也正是因为里奇会这么做,他才选择将狗牌给他。 这帮他省掉了不少直接去找本弗兰的时间。 若是他亲自去找,这事情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解决,现在,他从里奇尽管紧张却又不得不来他的地盘找他的行为上,大致猜到了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想要做些什么。 “这是你新女朋友?”里奇迟迟不肯进入正题,靠着扯些家长里短来拉近两人已经产生的隔阂。 全峰回头望了一眼,见到科琳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练拳,而是在假装偷听他和里奇的谈话。 最近她总是这样,每当拳馆里来了新的学员,她也总要在旁边狐假虎威一番,冒充人家的大师姐。 她似乎对华夏文化这种门派师承关系特别感兴趣。 被全峰发现了,她也只是借口说要出演一部华夏背景的电影,正在体验生活。 她是花钱来的学员,不是全峰真正的所谓的徒弟,全峰便只好由得她胡闹。 此时,听到里奇称她为全峰的新女朋友,白人女孩居然乐得像朵花儿一样,这么一看,倒真的不比那些荧幕上的大明星差到哪去。 拳馆房间很小,里奇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抢先换来了厨子的怒吼。 众人一同回头看去,厨子将那沙袋打得砰砰作响,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 里奇又说:“这胖子也有点实力,他说他比你还强。” “他真这么说的?”全峰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感到有些新奇,不由得多看了那厨子两眼。 看来他如肥猪一样的身躯却还藏着远大的志向,只不过,这时候他嗷嗷打着沙袋,哈喇子随着他脸蛋子的颤动甩得哪都是,整个人想要抽过去了似的。 再不制止他可能真的会出危险。 没想到里奇将科琳娜误认为是他的女朋友居然对这厨子造成的伤害这么大,于是他走过去,单手扶住横飞的沙袋,说道:“大厨儿,歇歇吧,再打下去你该受伤了。” 厨子眼睛通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对着沙袋揍了几拳,可现在沙袋有全峰扶着,好像固定在那了一样,任他使多大劲都纹丝不动。 他又锤了两拳,见沙袋不再像原来那样听话,终于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眼睛通红地瞪着全峰,然后嗷的一声,锤了沙袋最后一拳,居然嗷嗷哭叫着跑出门去了。 科琳娜望着他的背影,啧啧叹息,“真是个可怜的怪人,”又对里奇警告道:“你这人嘴巴不老实,以后不要乱说话!” 然后怒气冲冲地走掉了,在靠近全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他,“你不要相信这胖子说的话,这人一看就油腔滑调的不老实。” 全峰对她报以微笑,走到里奇面前时,却冷了脸。 里奇忙打哈哈,依旧扯着不相干的话题,“你这……招了不少有个性的人啊。” 全峰在室内环顾一圈,满不在乎地解释道:“这都是我在d级联赛打出点名堂之后,慕名而来的学员们。” 里奇一听,之前因这些人奇形怪状而产生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掉了,他忍着笑问道:“幕你的名气而来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只是一部分,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没有太多钱,都是做小买卖的,能来我这活动活动,给我提高点人气也不挺好的,你想说什么?” 全峰的语气依旧沉稳,可是话听在里奇的耳朵里,却让他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来你这是不花钱的,是吗?” 全峰嘴角微扬,“当然,我从小就希望能让更多的人能够接触拳击,这些人身在拳击圣地却从来没人带他们玩,这不是一种悲哀吗,我免费教他们,他们让我这里热闹点,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你这样的商人肯定是理解不了的,你就不要绕弯子了,在商言商,不要又想着扯交情,还想从我这里赚甜头。” 全峰已经将话挑明,可里奇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这里不要盈利吗?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奖金养得起他们,你不要操心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全峰已经明显地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我听说你最近已经没有比赛可打了,因为你……”里奇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对一个亚洲人,或者具体点说,一个华夏人说这样的话,“因为你打拳太过强势了……” 全峰换上自信的笑容,“这不正是你来的目的吗?” 里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有些气馁地说道:“你才是我们两个之中那个聪明的人,而我一直都在被你摆布。” “我不聪明,只是我没有你那么多贪心的**。” “是吗……”里奇眼神中有所触动,低声喃喃自语。 过了一会,他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说道:“其实,我不是来想着重新给你当经纪人的,是本弗兰叫我来的,他希望你能回去,我在他面前打了包票,如果我不把你弄回去,也许我就要去太平洋底跟鲨鱼玩儿了。” 全峰笑了,“可你现在怎么把你的底牌亮出来了?” “因为我觉得你前途无量,uu看书 uukanshu.o你的行为和实力打动了我,”里奇眼神中稍有的透出坚定,“我希望你能在美国乃至世界拳坛崭露头角,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提防着本弗兰,那么,我便告辞了。” 说着,里奇似有意似无意地将他的帽子摘下来,对全峰鞠躬行礼,将他脸上的伤让全峰看了个彻底,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全峰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不为察觉地笑了一下,装作惊讶地转头看全峰。 “你这招以退为进,外加投其所好,玩得不错啊?”全峰玩味地瞧着里奇。 里奇的脸上显出慌乱,装傻道:“你说什么?” “行了,别演了,我拉住你,收留你,然后你再找机会将我骗到本弗兰哪去,这才是真正的你,不管你说得多么大义凛然,你就不是那样的人,里奇,你知道吗,我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我经历的事情不比你少多少,你这里吃过枪子吗?” 全峰指着自己的胸口,将里奇逼得没话说。 不过,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依然会收留你,来,签了这个合同,然后将本弗兰的打算全都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让武术协会的小伙子拿你练练手。” 295 泰森 在全峰的威逼利诱下,里奇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了重新做他的经纪人。 与第一次见面时不同,两人的境遇和状况完全掉了个个儿,现在是里奇走投无路,强烈需要一个能帮他吃上饭的营生。 他拿捏的很清楚,继续留在本弗兰那里,短时间内他或许能有些事情做,本弗兰至少还需要他重新拉拢全峰。 可长久看来,若是拉拢全峰失败,他就要时刻面对着死亡的威胁。 而且,就算这一次,全峰答应下来回去给本弗兰打拳,可是本弗兰看重的是全峰,而不是他这样一个两面三刀只靠着一张嘴皮子赚钱的街头骗子。 里奇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算是弃暗投明。 他的小聪明也让他指望着给全峰重新做回经纪人,能够相应地获得全峰——主要是他背后的武术协会——的庇护。 为了展示出他的诚心,他毫不犹豫地在全峰重新拟定的合同上签了字,这次新签的合同当中自然是大部分的权益都在偏向着全峰,可是相比于活在本弗兰的阴影之下,稍微让点利,还是值得的。 他签下了合同,后续的行动上也一样卖力气,很快就帮全峰联系到了一场他之前绝对不敢设想的比赛。 这份震惊来自于这场比赛的对手。 对手是迈克泰森。 时间就约定在两周之后的7月30日。 全峰望着在他面前口沫横飞着邀功的里奇,那些自我吹嘘的话语却一个字都没进到他的脑子里。 迈克泰森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的意义实在是太过非凡。 用开玩笑的话说,迈克泰森可是从小看着全峰长大的男人之一,这当然说的是那张海报,另一个人是李小龙。 这两个人才是全峰走上格斗之路的实质性的原因。 只不过,现在一个早已入土,成了某种特殊的文化符号,他的名字不断在人们的口中流传。 名声甚至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更胜一筹。 另一个则正相反,虽然人还活着,但是名气早已跌入谷底。 全峰的记忆中,2004年的迈克泰森来到了一个新的人生节点,他和经纪人唐金那涉及上亿美元佣金的官司终于胜诉,老狐狸唐金吐出了1400万美元还给泰森,而这笔对普通人来说的巨款,却不够添补泰森的财政漏洞。 他依然穷困潦倒,迫切需要重新赚钱。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他当时的对手本该是一个来自英国的二流拳手丹尼威廉姆斯,可是现在那个人不知哪去了,对手换成了全峰。 全峰不知道里奇哪来的这么大能量,刚一上手运作便搞出了个大新闻,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都跟记忆中那场比赛重合,全峰绝对不会相信里奇这个老滑头。 他反复地跟里奇确认,他那种抑制不住地兴奋劲和即将见到偶像的不安混杂在一起,让里奇轻易地捕捉到了他内心的那种期待却又不敢相信地矛盾心情,便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他解释道: “你不用那么激动,这也不算是我本事多高,实在不瞒你说,这还是泰森的经纪人芬克尔主动联系得咱们。” “你也知道泰森虽然是个拳王,但是他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需要比赛来赚钱,原本他们已经联系好了一个英国的小子,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小子突然间受了重伤,听说是让不知道什么人给打了。” “一个拳击手,让人给打了?”全峰听出了一些疑点,这英国小子肯定是丹尼威廉姆斯无疑了,可原本的时间线上,他可是通过这场比赛好好地出了把风头,如果他不是击倒的泰森,谁会记住他的大名。 全峰很快便联想到那个软件上的排名,按照四哥的说法,全世界的格斗家都在争夺排名,也许丹尼莫名其妙地被揍成重伤,也跟这件事有关? 不过里奇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有软件的存在,对这个话题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地说道:“是有点奇怪,不过干这行的受个伤,被人打,这不是家常便饭一样么,总之他就是来不了,你才有跟泰森对阵的机会,你别说你不想打?” 傻子才会不想打。 全峰是从未来回来的人,换做别人可能在迈克泰森的盛名之下还会感到犹豫,可是他却知道,泰森此时疏于训练许久,再加上酗酒吸毒,没有节制的夜生活,早就成了个空壳子。 而且,如果关注迈克泰森的人就会知道,他在这场比赛之后便做了膝盖手术,还在轮椅上做了好久。 在比赛过程中,似乎也能看出泰森膝伤的端倪。 泰森在第四回合的时候输给了丹尼威廉姆斯,可是前三回合场面上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看,甚至在第一回合刚开始的时候,泰森完全占据了场上的主动,还差一点将威廉姆斯ko致胜。 如果不是丹尼是个聪明人,不断地搂抱泰森,消耗他原本就储备不多的体力,历史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据泰森自己的回忆中说,这场比赛的第一回合后半段,他左膝便有些不停使唤了。 事实证明,在那个时刻,他撕裂了半月板。 不能说如果他的膝盖没有受伤这比赛又将如何,因为按照他当时的身体状态,膝盖受伤才是必然反应。 也就是说,全峰在登上擂台之前,便已经掌握了泰森如此多的弱点,uu看书 ww.ukanshu.co哪怕是做最坏的打算,迈克泰森真的瘦死骆驼比马大,全峰打不过他,那么只要撑到第一回合下半段,泰森膝盖上的定时炸弹就会爆破,让他再失去大半的战斗力。 通过这样的比赛去赢掉自己的偶像似乎有些胜之不武。 可哪怕泰森的对手不知道这些信息,他们一样会去捡这个漏,与其说便宜了别人,不如全峰自己上,至少,他还能给自己的偶像一个体面的失败。 只可惜,这并不是泰森的谢幕战。 泰森一生战绩彪炳,50胜中有44次是ko取胜,破坏力达到什么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而输掉的比赛仅有6场,除了面对老霍时力不从心之外,后面的几场复出之战都是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末流选手。 按照这样类比,全峰似乎也只能算是个末流选手。 从名气上看,现在确实是这样的。 可是全峰如此积极地应战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他希望能在擂台上击倒泰森,这样在他征服了四大联盟,获得大满贯金腰带的时候,人们就会重新评价这场比赛。 “新的拳王通过战胜旧世界的王而登基,这是权力的交接之战。” 296 波澜 距离与拳王泰森的约战还有两个星期,留给全峰做备战的时间可以说非常窘迫。 对手是当今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拳手,尽管他近些年的影响力几乎全都来自于他场外的花边新闻,可是拳王的余威仍在,终归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对手。 全峰只有每天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练拳当中才能勉强获得心安。 不过,在每日的训练中,他逐渐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事实。 在那天晚上与吴桐摊牌过后,尽管觉得他这小学同学如今有些神神道道的,可到底人家也是鼓捣高科技的人员,对软件的事情又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所以他在拳力争霸软件上给出的建议,全峰还是不得不当做一种忠告来听。 他已经在尽量减少对软件的关注程度,也尽可能的不去想用软件给的点数来强化自身。 怕的不知是那“不是人”的幕后主使的阴谋,而是他真的担心这样使用点数会带来某种可怕的副作用。 回想当初,金胜来为了短时间内增加实力,没少偷着用药,结果提前透支了身体,早早地结束了职业生涯。 全峰现在总怕这种来路不明的奇怪软件也像那些兴奋剂一样,嗑药一时爽,一直嗑药早晚要爽死。 可最近他还是在练拳的间隙注意到软件上的变化,明明他在打d级联盟那些小比赛时,获得的点数有限,整体的排名也没怎么动过。 但在接受了泰森的约战之后,他的点数依然上涨缓慢,可是排名却如同坐上火箭一般,每天都在以原来不可想象的速度在飙升。 在打败恩贝理之前,他的排名仅在一万名开外,在击败了黑武士之后才勉强涨到了8000。 一个在格斗强国仅能打黑市拳的选手,获得这样的排名也差不多算是合理。 可现在他的排名每天都要上涨个几百上千位,好像不用跟人打架,那排名就在自动向上升。 全峰一度认为这排名是错乱了,但他在仔细查看了其他人的排名之后,又觉得不太像。 之前在四月份意外遭人ko的钢拳博士弗拉基米尔克林琴科的排名依旧还是那个样子,保持在194位,稳定得如同钢筋水泥沏上去的一样。 上一次的失利也并未让他的排名有太大程度的下滑。 就好像这软件知道他即将开始他11年不败的记录了一样,早晚他都还得再打回来,所以哪怕现在输了一场,排名也不往下调整了的感觉。 难道这软件也能未卜先知? 若真是这样的话,现在全峰的排名嗖嗖上涨,是不是意味着它也看好全峰在这场比赛之后的赛场表现? 这样想来,这软件的能力未免太过强大,既然能够预测未来,那么搞这排名还有什么意义。 反倒形成了一种类似魔比斯环的悖论。 未来强的人会获得更高的排名,那么现阶段明显实力和名气都更强的那些人反而排在后面,这哪还有一点参考的价值存在。 全峰觉得自己的这种推测并不靠谱,不过却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心理暗示,暗示他能够赢得这场比赛。 他搞不懂这软件背后的机制,不过对他来说,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也就足够了。 他在d级联盟闯出名堂之后,拳馆的顾客明显地多了起来,虽然目前依然以唐人街附近的居民为主,却也已然比前段时间那一片萧条好得太多。 他备战泰森之战之后,这些人来拳馆里的次数更多了。 谁都想多看一眼即将与泰森对阵的亚洲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接这样的比赛。 对大部分人来说,全峰就是想要出名不要命了。 全峰将一切杂音都抛在脑后,既然不能在软件上获得额外助力,那么他只能跟自己的身体较劲,从自身发掘出更多的潜力来应战。 身边人的不看好对他形成了额外的压力,全峰却很擅长将这种压力转化为动力,毕竟自从他年仅九岁便提出要走拳击这条路的时候,就一直在应对着类型类似的压力。 现在这些围观群众说到底也不过是不相干的人。 他们给全峰的压力还能有何晴给的多吗,那可是一言不合就敢将他锁在家里的老母亲。 全峰内心中带着愤怒,偏偏要在众人都不看好他的情况下,证明给他们看,黄种人一样可以在重量级闯出名堂。 他们越是不看好,他就越是要击败泰森给他们瞧瞧。 在临近比赛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关于这场比赛的场外炒作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来到拳馆围观全峰的不再是只有附近的居民,还时常有或者白皮儿或者黑皮儿的无聊人士跑到拳馆来辱骂全峰。 这是一种对他的肤色习惯性的鄙视。 全峰对这种人的一贯应对方式便是将他们无视,不管他们叫嚣得多厉害,他们终归没有泰森厉害。 只要他赢下这场比赛,这些人的嘴自然就会被打肿。 不过,全峰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他的会员们却忍不下这口气。 唐人街再怎么说也还是亚裔,或者说主要是华夏人的地盘,那些人最初来挑衅的时候,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但是在某一次,热血过剩的厨子嗷嗷叫着用他多年殴打沙袋练出来的超重王八拳狠狠地修理了一个肌肉比脑子还多的老黑之后,这种冲突开始向无限扩大的方向发展了。 因为慕名来到这里围观的不止有那些无聊的没事找事的家伙,还有美国那些如同苍蝇一般的狗腿子媒体们。 在美国,有一条不成文的鄙视链,纯种的盎克鲁撒克逊白人看不起其他白人,白人们一起鄙视黑人,黑人不满白人的鄙视,自己却在同时鄙视着其他有色人种,而这些所有的有色人种即便遭受着鄙视的同时,却和白人们一起去鄙视亚裔。 换句话说,亚裔就处在这条鄙视链的最底端。 亚裔将黑人揍得不能还手。 这是破天荒的大事。 很快,他们将黑人被亚裔暴揍的视频制作成新闻节目配上解说词在整个美国流传开来,随后,视频又被剪辑成更多的不同种类、不同倾向性的短节目传到网络上。 然后,整个世界都知道在洛杉矶的某个唐人街,有个不知死活的华夏无名小卒,要去挑战世界上拳击领域最顶尖的王者。 这场原本在现实中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的泰森复出之战,便在不知不觉间,获得了全人类的关注。 就连华夏中央电视台都派出了专门的摄制组,不远万里来到洛杉矶,想要采访一下这个来自华夏的小城青年。 而全峰一直在专心练拳,封闭了一切外界消息的来源,他的拳馆虽然是整个事件的中心,却就好像处在一场猛烈风暴的风暴眼中一样。u看书 w.ukansh 他这最中心的位置反倒是全世界最平静的那一块地方。 全峰突然遭到华夏记者的采访还感到很诧异,他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厨子就在他的门口将一个口出狂言的老黑揍得面目全非,此时已经遭到逮捕,恐怕全美的律师团都在磨刀霍霍向猪羊,要好好地对付一下这个胆敢挑战他们社会价值等级体系的亚裔。 顺带着,他的这场比赛也被赋予了更多额外的意义。 很多专家学者都闻到了腥味,开始从人种学、人类学、社会学等多种角度来解读这次事件。 他们将厨子的行为解释为处在社会观念底层的亚裔的一次集中反抗。 全峰面对着华夏记者的镜头,这代表着亿万家乡父老的眼睛,说出了他的看法,“厨子?他没想那么多,他就是脑子有点毛病,用他们喜欢的学术说法是可能有点偏执症,这个心理医生是能证明的,至于他为什么揍那黑人,废话,谁骂你的朋友你不揍他吗?” 全峰将视线从记者的眼睛挪到镜头上,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尊重偶像了,认真地说道:“凭什么黑人就不能挨揍,揍个普通的老黑就惹这么大事?你们都看好了,我还就不信了,下个星期,我再揍一个有名的老黑给你们看看。” 297 9年的准备 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 美国历史上最受尊敬的拳王穆罕穆德阿里的故乡。 在这里,即将举行一场备受世人瞩目的顶尖拳赛,对阵的双方,在这个时间点来看都颇具话题性。 一方是38岁高龄,场外烦心事不断,早已不复昔日盛名的老迈拳王。 另一方是名不见经传却先一步深陷种族歧视旋涡的年纪还不到18岁整的亚裔毛头小子。 在外界的眼光看来,这本该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商业比赛。 迈克泰森在连续挑战现拳王刘易斯失败之后,急需要一场胜利来兑现自己的商业价值,主动找上一个不知名的末流选手也是为了将胜利的果实在怀里抱得更稳当一些。 而全峰自不用多说,在外人看来,即便泰森如今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也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随便挑战的。 他就是想出名想疯了。 原本该做泰森此战选手的丹尼威廉姆斯就已经被人这样评价过了。 名气和实力在外人的认知里看来还不如威廉姆斯的全峰,又是一个从来没在重量级职业拳坛占有过一席之地的黄种人,要跟泰森打,这不是失心疯了是什么。 尤其是在全峰对着镜头放出那句狂言之后,本来就占有话语权优势的美国黑人们更加不干了,他们将全峰的言论当做对他们整个群体的侮辱。 不断地有人在网络以及传统媒体上向全峰隔空喊话,叫嚣着让他道歉。 而全峰在接受过华夏央视记者的采访之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公众场合下露过面,也没有新的言论放出来。 黑人们的怒火无处发泄,于是,叫他道歉的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反而单方面宣布全峰由于恐惧而做了缩头乌龟的言论占据了主导位置。 但这并不能平息已经被挑起愤怒的普通黑人的过激情绪,他们等不到全峰在擂台上失败的那一天,有些行动派便开始寻找机会要私下里给全峰点教训。 有不少全峰的邻居发现就在这几天,唐人街附件多了一些不怀好意的陌生黑人。 全峰也感慨自己幸好是住在唐人街里,要是住在黑人聚居比较多的贫民区,估计他的家这会儿都被人拆了。 这场在历史上本来没引起多大关注的比赛在场外这些声音的搅动下,慢慢地变得有点世纪巅峰之战的感觉。 到了比赛当天,久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全峰——事实上,全峰本人根本就没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他在比赛前挑衅对手已经习惯了,说完了便忘,早就把关注点放在自己的训练上——一下子便引起了早就候在体育馆外场的观众和记者的注意。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他那句话在外面掀起了多的波澜,居然有愤慨的黑人拳迷向他称作的保姆车上扔泥巴。 幸好不是屎。 全峰望着泥巴砸在车上开出的花淡定的想着。 四哥可没想到将全峰招来当拳击部的教头,没有几天便招来了这么大一场比赛,他这次是大出血,又是给全峰配备专业训练团队,又是帮他请顶尖教练特训,这辆保姆车自然也是他额外出资给全峰买的新车。 不过在上面刷了华夏武术协会的巨大标志。 有这样的机会不做宣传才是傻子。 现在武术协会的汉字后面多了一个大个儿的泥句号,这要让四哥在电视里看着了,非得气吐血了不可。 全峰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巨大的嘘声。 从他下了车向场馆里走,那嘘声就一直伴随着他走进更衣室,当他做好了出战准备之后,场地中的司仪大声向观众们说出了他的名字,原本嘈杂的观众的声音立刻被统一起来,那嘘声就好像全峰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全峰满不在乎地走入场地中间,将披在身上的拳击披风抖开,交给他的助理团队,当他的面目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观众们的嘘声沸腾了,如果不是场内保安的震慑,恐怕真的会有人抑制不住要冲上擂台,给全峰两下才解气。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表现对全峰的不欢迎。 不管从他的肤色还是他的名气来看,他都是一个莫名其妙闯入这块场地的不速之客。 对待这样的人,最好就是赶紧把他撵出去。 他们希望在全峰的脸上看到惊恐和慌张,可是当现场的镜头给到全峰面部特写的时候,他们发现算盘落空了。 全峰就像一尊雕塑般,面无表情地活动着筋骨。 然后,就在镜头快要移开的时候,他微微地做了一个表情。 一个明显带着嘲弄的微笑。 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镜头移走,落在了正在入场的迈克泰森身上。 他们被憋回去的嘘声在嗓子里重新回炉,变成了加倍的对迈克泰森的欢呼,原本他们也没有那么喜爱泰森,对于这个场外的坏小子他们更多是被他的实力折服,那些高贵的盎克鲁撒克逊白人老爷们一边保持着矜持的欣赏,一边抨击着泰森的座位。 他们向来擅长当婊子又立牌坊。 这场比赛的观众虽然以黑人居多,但是在中前排的昂贵座位上坐着的却都是这些白人富商们。 他们此时便把泰森当成了他们的代言人,一定要高调地表现出他们对泰森的支持,给他鼓劲,好让许久没有获得过胜利的老拳王替他们狠狠地揍这个不知好歹的华夏小子。 全峰怎么会感受不到这整个场馆内填充着的浓稠的敌意,要是一般人在这种压力下,光是这气氛就能让他喘不过气来。 而全峰却只是冷静地注视着他这场比赛的对手。 他为了这一刻做足了准备。 并不是从他接到对方经纪人的邀请之后才做。 真要论起来,这个准备恐怕要从他穿越回来之后,看到墙上的泰森画报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了。uu看书 ww.kansu.o 穿越回来之后的这九年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他原本的目标是成为奥运冠军。 可是在拳击这个项目当中,尤其是在九十年代中期的时候,要问一个人拿拳击的奥运冠军难,还是击倒泰森难,对方一定会做出看傻子的表情。 鬼都知道击败巅峰期的泰森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被打死就算你练得结实。 也就是说,定下奥运冠军的这个目标是低于击败泰森的。 可现在,他还没参加过奥运会,却已经跟泰森站到一块场地上了。 他对着老拳王行注目礼,对方的身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甚至比全峰记忆中在电视上观看这场比赛转播中看到的还要好一些。 没有巅峰期那么圆润饱满的肌肉,却也不像记忆中那样松弛。 虽然泰森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可是肌肉线条却更加明显。 全峰心里突然间有些犹疑,泰森的状态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难道说,由于程序的介入,历史进程的改变,让他的这个对手泰森变成了跟历史上那个颓唐的泰森不一样的家伙? 现场裁判没有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在简单地介绍了比赛规则之后,将两人拉到场地中间。 比赛马上开始。 298 对抗泰森的策略 像迈克泰森这样的选手,如果你不站在他的面前,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他究竟有多恐怖。 全峰对这句话的理解在比赛开始之后才变得深刻起来。 他曾经在电视上没少看过泰森的比赛,即便是在他巅峰时期,每次都能够碾压对手ko取胜的年代,即便是他看到用跟同期重量级对手比起来相对较小的身形依然能将那些大块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迈克泰森,他也并未对泰森的强劲有过任何直观的认识。 甚至在全峰在国内找不到对手的那段他人生中心态最膨胀的阶段,他也未曾没在心中暗地里跟电视上看到的泰森做过比较。 他曾经以为即便是巅峰的泰森站在他的面前,他依然能够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就是了。 直到今天,他与泰森站在同一方擂台上,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想得究竟有多么的错。 他以为泰森可能是最强的那个人类,其实泰森可能是真正的人形的野兽。 泰森在台上第一个冲刺步,标志性地将他的头部埋在拳架里向他冲过来的时候,他从泰森的眼中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野性的感觉他在恩贝理的眼中也曾见到过,相比之下,却更加的内敛,更有智慧。 年龄和生活的波折赋予了现在的迈克泰森更加沉稳的气质,也只有在他向对手挥拳的那一瞬间,能够在他的眼中捕捉到那一丝属于他这副身体天生带来的杀戮气质。 全峰从来没在对手的身上见过如此强劲、如此快速、如此精准的拳头。 他在国内遇到的对手没有,他的启蒙老师秦学勇没有,他在国外遇到的所有人都没有。 这样的拳头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他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势均力敌的感觉。 这样的对手只要往擂台上一战,就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火药一般,将全峰全身上下每一颗毛孔全都在同一时间炸开。 热血同汗水一起在其中迸发出来。 将人的精神完全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之上。 他只要这样全神贯注的应对,才有可能在对手的重击之下活过来。 他曾经看过这场比赛,在与威廉姆斯对阵的时候,泰森一开场的时候是非常凶猛的,但是在临近第一回合结束还有90秒的时候,左膝盖明显地拐了一下,那就是他伤病复发的开始。 从那之后,他的每一次砸在丹尼威廉姆斯脸上的重击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若是换做巅峰的他,那样的拳头砸在对手脸上的时候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那场比赛并没有按照拳王想象的那样发展,在丹尼察觉到泰森的重拳对他构不成真正的威胁之后,开始绝地反击,终于在第四回合的时候,在泰森整个职业生涯中用一个手都能数过来的败绩上又添了一笔。 全峰无法比较眼前的这个泰森和那时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泰森谁更厉害,可是仅凭他的直觉,他能察觉对手确实与那时的泰森不太一样。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个泰森的脚步移动比他想象中快多了。 将眼前的画面和脑海中的记忆相互印证,全峰惊觉对手的身上似乎并没有他应该有的伤病痕迹。 泰森的状态除了年龄更大了一些之外,几乎与巅峰时期的他感觉无异。 这个发现打乱了他登场之前预先做好的准备计划。 他原本想要开场便与泰森对攻,可明显的,泰森比他更加心急,一击爆裂的重拳直向他面门挥砸过来。 他可不想刚站在擂台上便被人抬下去。 更加不想吃这样的拳头。 泰森的拳头引来了一阵夸张的欢呼,泰森出色的表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本该老迈得迈不动脚步的拳王给了他们开场的第一个惊喜。 只要是他的拳迷,在看到那样一拳之后就知道,属于他们记忆中那个战无不胜的巅峰泰森又回来了。 全峰从小到大也算是身经百战,面对这样的突发变故,极短暂的忙乱之后,立刻调整了策略,他没有像历史上的丹尼威廉姆斯一样,抱着拳架护着头缩向擂台角落。 在拳击擂台上,比较弱的那一方本能地会做出这样的保护动作,减少自身的受攻击角度,只把正面留给对手,在身前架起拳架便能挡住对方大多数的攻击。 就此节省体力,以便等待进攻方进入疲态再行反击。 可是全峰绝对不想开场便承认他比对方更弱,即便泰森的压力让他无法直接做出反击,他也决不能像条受惊的狗一样夹着尾巴躲进角落里去。 “我们看到泰森进攻的欲望非常强烈,在一开场便向他的对手发起了猛攻,哦,对了,他的对手叫什么来着,抱歉,华夏人的名字我总是记不清楚,他们听起来都像是结巴尝试着学说话时发出来的音。” “你这可不好,查理,你这可是有种族歧视的嫌疑。” “哦,是吗,那我就在这里向有着这样难记的名字的人们道歉啦,我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将它们好好地念对。” 在电视上公然发表这样的言论确实是违背职业道德的行为,可是在04年,华夏的国际地位并没有像现在那么高,这种受众群体更多的是美国本土的电视转播自然也不会估计什么国际影响。 当然,更加不会在乎美国国内那群老实的华裔。 主持人肆无忌惮地进行着他的表演,“噢!这个华夏人这是要干什么?他在场上的行为和他接受这场约战一样疯狂,他这是后悔了吗,想要这么早就从擂台上被送下来吗?!” 场内的观众也随着擂台上的情势有节奏地发出惊呼声。 全峰面对着挥来的重拳,不仅没有躲,反而在稍微向左后方迈出半步之后,让对方误以为他在后退,实则是在调整角度,便马上右侧跨出一大步,并且腰身挺直,脖子向上拔,同时右手挥出一记平行于胸前的轻摆拳。 这一拳打得出乎意料。 泰森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华夏人居然会在第一次攻击的时候就直接打出犀利的反击。 而且他惊讶地发现,对手非常善于利用他那超长的臂展来为自己建立优势。 只是普通的一记轻摆拳,uu看书 ww.uukansh.co 几乎要赶上自己普通刺拳的覆盖面积。 他不得不立刻下潜,让这记轻摆在他的后脑上方擦了过去。 这一回合,让他的毛孔也炸裂开来,一瞬间便爆出无数汗水,身体如同刚刚冲了个淋浴一样湿透了。 他在擂台上的风格从来没有后退一说,尤其是在刚开场,体力充沛的时候,更是喜欢一股做气利用灵活的脚步和犀利的摇闪冲进对手的攻击范围之内,对其进行近距离的贴身打击。 那些身高臂长的对手都是倒在了他的近身重勾之下。 他一击未能得手,并没有感到任何沮丧,而是立刻倒转脚步,再次向全峰贴了上来。 全峰对泰森的研究从他穿越回来之前便开始了,算上这一生,几乎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了。 他知道想要击败泰森的最好办法就是像老霍那样消耗他,让他打得难受,空费体力,等他情绪急躁起来,体力又会下降得更快,这时候他就会产生更多的漏洞,那就是击败他的最好时机。 可他在上场之前便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正面跟泰森对抗,以攻对攻地将他拿下。 不仅是为了向场外的这些歧视黄种人的人群证明什么,更多的是他自己想要做到这一点。 毕竟,以攻对攻还没有人能够在泰森面前全身而退。 299 胜负已分 擂台上的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流逝最慢的时间。 无数次地原地摇闪,无数次地摆臂挥拳,无数次地与对方的重拳擦肩而过,口腔中呼出的浊气变得热烈起来,如同刀子一样刮着气管、刮着鼻腔,带走口中的潮气。 反过来,被带走的潮气又让口腔进一步干燥而不得不加重呼吸的力度,形成一种叫人难过的恶性循环。 若是没有经过训练,普通人在这种剧烈的变化之下很快就会失去原本的节奏,从而暴露出大量的破绽。 两位拳击手则需要在与自身的变化对抗的同时,竭力地寻找到对方的破绽,每向对方多挥出一拳,不仅代表着多一份胜利的机会,也代表着多一份因打乱了自身节奏而被对方击中的风险。 这十几秒的时间,几乎可说是全峰一生经历之中最凶险的时刻。 每当他躲过了泰森那杀人的重拳之后,心中都会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若从他的经历说起,最凶险当然是胸部中弹,随后死而复生,但那时除了他中弹的那一瞬间,其他的时间都在昏迷。 此间的凶险本人倒并未有什么切身的深刻体会,顶多是在看到录像画面之后感到一丝后怕而已。 第二凶险当属与黑武士恩贝理的黑拳较量,可那次又与现在明显不同,恩贝理的打法飘忽不定,整场比赛全峰都在应对着他来自暗处的袭击。 就好像一个人潜入深海之中,不知道在什么方向会冒出突如其来的危险而致他死地。 那种时刻虽然精神同样紧张,但身体上更多的感受是应对上的无从下手,自身的这种焦虑放大了恩贝理所造成的影响。 一旦找到突破口,他所带来的危险就会如潮水般退去。 就好像沉入深海的人背后亮起了探照灯,驱散了黑暗之后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深海不过是个小水沟,那些可怕的危险全是自己吓唬自己。 再说,就要数这次与泰森的对抗了。 泰森所造成的凶险与前两次完全不同,没有猜测,没有掩饰,就是结结实实地重拳,面对面地直接砸过来,不依不饶,躲过一次再来一次,哪怕主动去搂抱对方缓解压力,在双方分开的时候还要提防着对方迎面砸来的拳头。 无时无刻的威胁,不停不歇的压迫。 就如同拍打礁石的海浪,周而复始,无限循环,却从未失去力量,相反的,每躲过一次攻击,他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就比上一次更强大。 从这种简单粗暴的拳路来看,泰森在生活中也一定是个耿直的人儿啊。 全峰还有余力在思想上开这种小差,他已经逐渐适应了泰森的猛攻,他虽处于被动的一方——跟泰森比赛,几乎没有不被动的——却也没有显得有多狼狈。 他没有消极退守而是用游击战进行反击的策略显然有了效果。 虽然脸上和肋间挨了几记老拳,疼痛让他的肺部几乎失去了呼吸的功能,可是他的前手拳给埋头冲上的泰森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泰森左眉骨已经高耸起来,就处在破裂的边缘,如果此时他的眉角裂开的话,恐怕裁判会中止比赛,强制让他处理伤口。 他左脸上的毛利图腾纹身在这种伤势下显得异常狰狞。 可这黑色壮汉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带着绝对能够击败对手的那种理所应当的自信,还在持续地向全峰追击,进攻,挥拳。 在他的擂台上,就只有对方的下巴,击倒,ko,结束比赛。 也许在他的脑海中就从没出现过第二种可能。 全峰原本就崇拜着泰森,在两人比赛之前,也用他惯常的伎俩放出狂话去试图激怒泰森,可是在擂台上,两人拳头的碰撞慢慢地变成了灵魂上的交流。 他甚至觉得在这一刻,他更加喜爱泰森了。 而向他表示敬意的最好办法,就是实现自己的大话,将他在全世界瞩目下,用正面对抗的方式将对方击倒。 “还有30秒!” 场上裁判喊出了他的提示,第一回合过的如此之慢,三分钟的时间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全峰因为早就该结束的第一回合居然还有30秒的时间。 这个时候,他突然猛醒过来。 在记忆中,泰森在第一回合结束前90秒,膝盖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在撑过第一回合之后,腿上的伤势开始成为他的拖累。 拳击虽然注重拳法,但是拳击的拳法的支撑来自于腿部蹬地的力量。 在膝盖受伤之后,泰森的移动受限,不论前手拳还是后手重拳都无法蹬直发力,甚至向前追击的时候左腿都不敢迈开大步,也不敢用脚掌完整地落地,而只能踮着脚向前挪动。 饶是如此,他依然将丹尼威廉姆斯打得很狼狈,差点用最后的余勇将对手ko。 可现在的事实是,泰森的腿根本没受伤。 不仅没有受伤,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条三十八岁的老腿该有的样子。 他的身体充满活力,闪转腾挪,爆发追击,全都不成问题。 全峰这略一吃惊,下巴差点就挨了一记凶猛的上勾拳。 他脑袋一偏,身体侧倾,躲过一半儿的威力,那拳头砸在他的颧骨上,他的整个世界都黑了一下,他能真切地体会到,如果这不是一场擂台赛,对方手上如果没套着拳套,刚刚那一拳,他的面颊非得整个骨折不可。 他在眼前旋转的画面当中看到泰森的组合拳接踵而至。 他这是要趁我病,要我命。 再中一拳,他就真的完了。 对方的拳头来的非常快,解说席发出了惊呼,“我们看到华夏小朋友陷入麻烦了,他的脸上挨了一记实在的,泰森正在对他进行毫不留情的追击,比赛就要结束了吗?38岁高龄的泰森要用这种方式宣布他回来了吗?!” 解说的嗓音因为亢奋而显得尖锐,声音钻进全峰的耳膜里,刺痛了他的耳鼓,也让他的精神猛地一振。 不能输。 面对必中攻击额外的20%闪避机会!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后仰,如果不是极其清晰的角度去观看的话,别人一定会误以为他是挨了重拳之后才仰倒在地。 可是,众人们很快就发现,他的身体与地面躺成九十度之后,并未继续下坠,而是用腰部的力量强力支撑着身体,同时站起身来,做出了不可能的反击。 他的前手刺拳来的异常迅猛,向前猛冲想要收割比赛的泰森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在面门上吃了一拳。u看书 ww.uuknu 强烈的痛感从鼻梁上一点如同水波纹一样在他整个头部扩散开来。 接着是视线封锁,神经麻木,身体的控制开关突然被关闭,后退着想要得到缓冲的机会。 可是退的方向不对,左侧面颊再次挨了一记刺拳。 怎么会有如此沉重的刺拳,比寻常人的后手直拳还要具有破坏力。 脚不是脚,手不是手,地面如同翻滚的海浪向面部砸来。 “噢!不可能!我们看到了什么!这个亚裔的无名小子,在第一回合还有3秒就要结束的时候,用刺拳ko了泰森!用刺拳!这怎么可能,他的刺拳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力!” 全峰的视线好像模糊地摄像头在反复地对焦之后终于重新清晰了起来,强大的对手目光呆滞,背靠着一边儿的场绳落寞地坐着。 裁判已经在他的身边站起,双手挥舞示意比赛结束。 观众们的嘈杂声这才开始涌入到全峰的耳朵里。 而他只感觉到疲惫。 随后,他强打起精神,向观众们举起了一只拳头。 赢了。 3〇〇 胜利的喜悦 全峰这一辈子获得过数不清的胜利。 可没有哪一次,在他的心中能够比得上这一次。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比战胜崇拜了两辈子的偶像更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起码在这个时间点上,看着观众席上沉默如山的黑人观众们,看着坐在地上颓然迟迟不肯站起的泰森,全峰几乎就要仰天长啸出声。 这种压抑着的胜利喜悦却直到被裁判举起右手宣布成绩的时候都没有释放出来。 他就那么硬生生地将这种激动憋在了心里。 在裁判将手放下,记者和双方的教练组涌上台来的空当,他走到泰森旁边,凝视着这老迈却宝刀未老的拳王,两人短暂却深沉地对望,随后拥抱在了一起。 记者们的短枪大炮对准了他们,闪光灯像繁星一样在身边亮起。 一切关于种族歧视的不和谐言论都被两人的这个举动打得烟消云散了。 “小子,你赢了,小子。”泰森贴在全峰的耳边,他是个爽利的汉子,输了便输了,没有恼羞成怒,没有懊悔不迭,坦坦荡荡地认可了对手的实力。 “你打得太好了。”全峰在他耳边轻声回应,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你的身体……”话说到一半,他还是决定更加直接一些,将问出一半的话收了回去,改口道:“你是不是也有拳力争霸的软件。” 泰森闻言,双手捧着全峰的肩膀,将他从怀抱里推开,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反问道:“你也有?” 全峰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他希望能用这样的态度从泰森的口中换回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这场比赛之前,吴桐对他说的话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曾一度真的想要回避关于这软件的一切,并且不希望再借助它的力量来赢。 也就是说,那次谈话之后,他不仅没有再用软件给自己的身体加点,而且他甚至想要将软件上已经激活的所有属性都扯下来。 做为一个干干净净的自然人,堂堂正正地用自己本身的实力站在偶像的面前。 可他最终没有选择那么做。 也就是一个念头的差别,他保留了软件上那些已经激活的属性,并且依然靠着这些属性提供的特效,在决定比赛胜负的一瞬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回想起来,如果不是软件提供给他的那额外的20%闪避属性,现在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他。 那个时候,他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挑战者,一个处在种族歧视舆论旋涡中的弱势人群的代表,所要面对的环境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宽容了。 拳击的世界只包容强者,强者永远能取得胜利。 就好像在他身边站着的泰森一样,当他不断取胜的时候,不仅大把的金钱找上他,那些他惹的麻烦别人都能够选择性的无视,只要他继续赢下去就好,可一旦他开始输,那么他的人生便要一起输回去了。 他站在那里等着泰森的回答。 再次失败的拳王却对他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再与他做更多交流的意思,在回到自己的教练组的簇拥之前,他回头说了一句:“小子,你打得不错,那才是你赢的原因。” 说完,他没做太多解释,脸上的表情是典型的“你懂得”。 全峰留在场地上接受记者的采访,眼神却一直留在拳王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之上。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全峰对着记者敷衍了事,匆匆结束了他余下的形成,泰森留下的那句话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 他反复地品味,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那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语,可是结合着当时的那个场景和泰森给他的眼神,他总觉得拳王向他表达的不止是字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回到拳馆之后,他再次回到之前备战时的状态,哪怕他现在在媒体之中的热度已经爆棚。 一个来自华夏的无名小卒在第一回合一举ko了老牌拳王泰森,任谁都会对他产生好奇。 可他偏偏就把自己锁在拳馆里,甚至连原来的客人都不接待了。 这次比赛给他留下了更多的疑问,只有当他将这些事情都一并想通,他或许才有心情去面对那些无聊的记者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成吨的铁杆粉丝。 他这段时间要么在跟自己的技术较劲,要么就对着手机上的软件发呆。 在比赛结束后,软件给了新的提示。 在和泰森的交手记录后面这样写着:“对手评级为复苏的拳王,战斗过程评级为险胜一筹,战斗评分a,获得点数2000.” 果然a级以上的战斗评分点数奖励颇为丰厚,不过这还没完,在全峰确认领取了点数之后,紧接着,软件再次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儿时的偶像完结,完成指数9,获得90点拳力点数,另有一个特殊奖励未领取。” 全峰按下屏幕上的高亮按钮,“恭喜获得后天培养属性,拳王的遗产(老迈的拳王又恢复了活力,你作为他的崇拜者将获得和他一样的能力,复苏的拳王…)” 按下“…” “复苏的拳王(每当你的重拳击打在对手身上的时候,u看书 uukasu.c 你的身体便会获得新的活力,身体修复自身的能力增加5%,可累积…)” 全峰再次点击“…”进入下一级说明菜单。 复苏的拳王(光环状态,每当你的重拳击打在对手身上的时候,你的身体便会获得新的活力,身体修复自身的能力增加5%,可累积,注意,光环状态可以使你身边的人一同享受此能力。) 全峰望着这条属性说明有些不知所措,这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战比赛能够用得到的,他能想到的多人站在同一个擂台上的比赛形式,就只有wwe那种摔角表演赛会用的到,正常的比赛哪有需要光环发生作用的时候呢? 再看它的点数需求,连复苏的拳王基础属性再加上光环属性,刚好需要2000点,这不是一个便宜的属性,却也不算多贵,正当他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这个属性真的能够让泰森都能重新焕发活力的话,那么更加严重的伤病是不是倚靠着这个光环也能治好呢。 他的疑问比刚刚结束比赛的时候更多了。 却在这满脑子疑惑没有解决的时候,不期之间,等来了吴桐登门拜访。 跟他一起来的,居然还有他的教练余顺吉。 3〇1 程序的算法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面对着吴桐的诘问,全峰不知该从何说起。 确实,那个不欢而散的晚上他们曾经就要不要争夺这个排名进行过讨论,可在全峰看来,这并不是吴桐对他兴师问罪的理由。 那个晚上他们什么协议也没有达成。 如果说那时候吴桐试图阻止他是出于某种善意,可在他已经赢下了泰森之后还跑来专门质问他,这显得多少有点没有道理。 全峰歪着脑袋盯着吴桐,正在大发脾气的吴桐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危险?!” 全峰依旧没想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危险的。 他连泰森都赢了不是吗? 在他取胜之后,他的声名大噪,找他来邀约的比赛不断,可把里奇乐开了花,那鬼机灵的胖子一时半会不至于再生出二心来,而且还很快给他邀约了下一场比赛。 当今世界重量级拳坛数一数二的人物,乌克兰人小克里琴科。 全峰正处于上升势头当中,自然对他的忠告更加不以为然,更别提这种态度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忠告了。 “到底有什么危险的,你倒是说说看啊?” “你!”吴桐以手点指着他的鼻子,话却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而是用明显带着防备的眼神望向了旁边的白发老人。 余顺吉与他一同在拳馆里出现更多的是个巧合。 余老爷子在全峰面前消失了多年,这一次突然造访,就连四哥都没打招呼,没想到一迈进拳馆大门就见到吴桐在跟全峰吵架似的谈话。 他在旁边一言不发,等待着两人争论结束。 没想到此时吴桐竟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他悠悠然地说道:“排名的事我也有点发现,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听一听。” 全峰见到余顺吉自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倾诉,想问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在他看来,如果当时余顺吉留在省队,他就算不去国家队,也能在胡同洲的手底下把那口恶气忍下来。 可余顺吉却一点跟他谈论这些事情的意思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含蓄,上来就直奔主题。 他所表现出来的倒不是师徒情谊已经变得生分,倒更像是他们师徒二人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他的语气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好像提出了一个昨天刚刚讨论过的话题似的。 他不等两个小辈回应,便自顾自地开口,他一张嘴说话,那两个人自然没有再争论的脾气,只得暂时将分歧搁置,低眉顺目地听老头讲话: “我这些年来,去过不少地方,脱离了那些束缚之后,我过的非常开心,”他说完这半句有意无意地瞟了全峰一眼,这句话显然也是在刻意地解释全峰心中的困惑,他不等他有所回应,继续道:“我游历四方,再加上我本来在国内算是搞拳击早的那一波人,在各处也都有些朋友,这几年我便跟他们切磋武技,交流经验,想着怎么能吸收其他强势项目的特点来强化拳击技术,当然,拳击这项目的变化更多在于节奏和步伐,以及掌控距离的艺术上,在招式上很难有太多的突破。 “所以,我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怎么培养下一代运动员上,还是想把更科学的训练方法引进到国内才是正题,不然,你全峰可以是个天才,你有特殊的训练方法,也经受得住高强度的训练,可我要研究的,却是将普通人训练成运动员,弱一点的运动员怎么让他变强一些,强一点的就让他想办法去拔尖,已经拔了尖儿的,”这时他顿了顿,望了眼全峰,言下之意,全峰便已是那个拔尖的,接下来的话是说给他听,“就得想办法保持,并且将经验分享出来。” 全峰和吴桐对视了一眼,心想这老头开场说要讲排名,怎么饶了这么大个圈子,不过他还是对他的老恩师说道:“师父,我知道,我一定将我的技术总结出来,您要愿意,我可以专门写个小册子,就写我的训练心得体会什么的。” 余顺吉微微一笑,颔首道:“那自然是最好,可你能保证你会毫无保留地写出来吗?” 全峰对余顺吉的问法刚到有些奇怪,这老头是有着多年训练经验的老教练了,怎么会问出如此外行的问题,训练的方法确实有它普适性的一面,这是基本训练技巧,没有这些,训练学就无从谈起。 可是训练也是一个非常私人化的东西。 一千个人有一千副身体,每一副身体都有它独特的特点,也就有某些专门针对自身的训练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顶尖的运动员都会有专门的训练团队来为他的身体进行定制化训练的原因。 他现在能够写出的心得,也是基于他这么多年训练和比赛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写多写少也只能作为一个参考,也就谈不上什么隐瞒和保留。 即便他保留下来,或者全部写出来,别人也无从分辨。 不过,对方既然是自己的恩师,他也就顺着老头的脾气说道:“可以,师父,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写下来。” “那个软件的使用心得你也会写上去?” 这句话可把全峰问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余顺吉会这么直接地将这个问题抛出来,他虽然已经不再隐瞒关于软件的事情,可也没觉得这软件成为了一个所有人都普遍认知的东西,而余顺吉居然已经在想着将对软件的使用纳入到日常训练当中去了。 还没等全峰回答,在一旁的吴桐已经先忍不住了,他抢着插话道:“余老师,你这是要干嘛?那软件据我研究是很危险的,你怎么能让全峰把它的内容写下来,让更多的人去用它呢?” 余顺吉转过头来瞧他一眼,又望向全峰,“你这朋友是?” “哦,他是美国娱电公司的工程师,这软件最初就出自他手。”全峰这才想起这两人之前并没有见过面,连忙补上了一句介绍,“吴桐,这是我能去省队的恩人,也是我正式的师父。” 吴桐并未对余顺吉的身份高看一眼,而是继续焦急地说道:“您可能不知道这软件到底有多危险,这样冒然推广开来,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的!” “哦?那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危险?” 这一句话将吴桐的嘴巴彻底堵住,他想要进一步辩解,可是他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将话咽下了肚。 全峰明白,他这是不相信余顺吉的表现。 他生性谨慎,这样做出于他的立场来说并没有错,可余顺吉却根据这样的表现认为吴桐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便说道:“小朋友,这东西只有大伙都知道怎么用,才具有存在的价值,既然你把它推向社会,不更应该让更多的人使用它吗,想让人使用它,就得让他们会使才行。” 余顺吉一如既往地开放包容,对任何新出现的事物,只要能对他想要达成的目标起到帮助,那就采取积极地态度,百无禁忌地去学习。 这一点上,看书 ww.uukans全峰一向很佩服他的教练,可眼下这件事,似乎他在不能理解吴桐的苦衷的情况下,变得有些胡搅蛮缠了。 而余顺吉对于对方的处境并没有多少体会,还在分享着他的心得,“据我所知,这软件的排名有几个决定因素,这也是我在跟诸位朋友交流的基础下得出来的结论。 “这排名跟你这个人的实力确实有关系,但是实力还不是最根本的决定性因素,在我跟这么多有软件的人交流对比之后发现,谁对这个软件的应用越熟练,谁的排名程度就会相应提高,这位小朋友,你看我猜的对不对?” 余顺吉依然将吴桐当做这软件的开发者来看待,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之后,希望能够获得对方的认可。 可是吴桐听完他的言论之后,两眼进入一种放空的状态,喃喃自语道:“加权算法……对啊……我怎么早没想到……” 余顺吉莫名其妙地问全峰:“他这是怎么了?” 全峰见吴桐似乎突然对软件有所发现,便拉着余顺吉走向一边,“师父,咱们来说说排名规则的事情吧,我把我对它的应用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他回头看了吴桐一眼,他的小学同学像着了魔一样,走向前台,竟然就用桌面上摆着的白纸和油笔埋头算了起来。 3〇2 fbi?? 不想让自己的恩师和吴桐第一次见面就对对方产生不好的印象,同时也正好想要跟许久不见的余顺吉重新拉近一些感情,全峰便领着余顺吉去参观他那环境称得上是简陋的拳馆。 厨子一如既往地嚎叫着殴打沙袋。 孙吴则蹲在角落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厚皮本,嘴里叼着根纤细的圆珠笔,拳馆里各式各样的学员在全峰名气大盛之后变得多了起来,挤占了属于他的位置,他便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他们。 就像是以纯洁的好奇之心观察蚂蚁搬家的小学生。 全峰拉着余顺吉,将相熟的学员一一介绍给他的恩师认识,却在拳馆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科琳娜的影子。 孙吴看出他的疑惑,在一旁适时地插嘴:“傻白甜去试镜了,听说要演一个女拳击手的故事。” “女拳击手?这倒挺适合她。” “确实,一个农村土妞半路出家打拳击赚了成吨的钱,结果在擂台上出了意外,只能半身不遂跟病魔作斗争,最后还失败了的故事,跟她确实挺般配。” 孙吴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好像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说的是跟他毫不相干的人的事。 这孩子总能让全峰背脊发凉,有些时候他这种过于早熟的状态直想让别人在他身边逃开。 全峰正想要在余顺吉面前向这孩子展示一下他作为教练的权威,武术协会的郝师弟急匆匆地从门外闯了一进来,一跨进屋里,人还没露面,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不好了,全教头,全教头,你在哪呢?” 郝师弟就是全峰初次来武术协会时迎接他的那个人,几番接触下来,全峰不认为他是个毛躁的人,他如此激动,以至于全峰就站在不大的拳馆大厅靠近外墙的这一侧都没被他看见。 郝师弟没等全峰开口,自行在屋里扫视一圈,一眼找到了他,忙不迭冲过来,“快去总部,大事不妙了!”话说完了他才看见余顺吉正站在全峰的背后,他认识这老头,总能见到他出入四哥的房间,便匆匆向老余施了一礼,也不再多话,面对追问也只说:“你快去看看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全峰回头瞧了一眼吴桐,还趴在前台上写写算算,便没打算打搅他,正要跟着郝师弟出门,却见吴桐啪地把笔拍在桌上,将写过的白纸撕下来,随意叠了几揆塞进怀里,兴冲冲地跑过来抓住全峰的胳膊,说话时眼睛里都透着光:“小峰,我终于想明白了!” 全峰再瞧郝师弟满脸焦急,又不好意思紧着催促,便按下吴桐的手,“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那边好像有急事,我得去看看。” 吴桐抬眼皮瞧了瞧等在一旁直跺脚的郝师弟,说道:“我这也是急事,”不等郝师弟开口催,便话锋一转,堵住了他的嘴,“我跟你一起去。” 全峰又看了看余顺吉,老头一脸沉稳地回望他,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一拍郝师弟的肩膀,“领路!” 武术协会总部距离他的拳馆说远不远,坐车嫌近,走路又慢,四个人干脆在街面上跑了起来。 全峰原本还担心他的师父年纪大了,这样陡然跑起来身体会吃不消,没想到老头跑着跑着面色反而红润起来,反倒是年纪轻轻的吴桐,长期对着电脑,一脸的痨病样,没跑两步便有点要掉队的意思。 好在总部只拐两个弯儿就到了,吴桐并未真的被他们落下多远。 全峰还没跨进总部的门,远远地就看到一水的黑西服汉子围在协会门口,身后停着七八辆统一配置的雪佛兰suburban全尺寸suv。 这种车又贵又费油,可外观上却威武霸气,一般的寻常美国家庭是很少买这种车的,那么这些人的来路不言自明。 全峰认识的,敢于上门找武术协会麻烦的就只有一个人。 全峰纳闷本弗兰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明明上次已经将他打发走了,他这又搞得什么幺蛾子。 他无视掉堵着门的壮汉,带着郝师弟和众人径直往大门里闯。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一路上便抻着脖子寻找着本弗兰的身影,可惜,直到进了门里还是一无所获。 一迈进大门,就见到四哥站在小二楼门前的台阶上,他的身后是众位手持棍棒的武术协会弟子,他的女儿李莎则眉头微蹙,在四哥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不断地审视着这些闯入者们。 双方显然形成了一种对峙状态。 四哥一眼先看到了全峰等人挤进来,当即指着郝师弟的鼻子怒道:“郝玉文!谁让你把他带来的,赶紧带他走!” 这时,闯入者的领头人,一个红胡子的中年白人也发现了全峰,确认了一眼相貌,立刻乐开了花,“李老四,你还说你不认识这个人,不让我搜也不要紧,这不人自己冒出来了,”他一指全峰,“来吧大伙,把这小子给我拿下!” 全峰瞬间被无数把枪指着脑袋,稍微动一动就要脑花满天飞。 他望着那红胡子,怎么也想不出这号人是哪冒出来的,自己又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看样子对方像是政府的工作人员,衣着却又不像,正琢磨着,红胡子走到他面前,向他亮了一下证件,说道:“我是fbi,我们接到线人举报,你涉嫌倒卖毒品、强奸妇女、盗窃公民合法财产,冒用他人身份谋取不当利益,充当在美间谍,贩卖美国国家机密,你已涉嫌触犯多条联邦法律,请你配合我们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全峰听他罗列的罪名,都觉得快不认识自己了,他要是能干这样的事,他还会傻到主动往枪口上撞吗?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uu看书 uukanshu 我是拳击手,前几天还打比赛来,跟泰森。”全峰试图解释,双拳微微一比划,耳边响起一片哗啦哗啦扳机上膛的声音,他知道美国警察说开枪就开枪,不带含糊的,赶紧停止了动作,咽了口唾沫,不知该怎么应对这飞来横祸。 四哥见状在对面异常焦急,叫道:“峰,这他妈就是本弗兰那小子动用他老爹的实力陷害你呢,你等着,你先跟他们走,回头四哥他妈倾家荡产也请最好的律师给你弄出来,你放心,美国是个**律的国家,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 全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本弗兰还有这样的能量,他正面对抗取得不了突破,开始在背后耍阴招,他原来真是低估他那个当议员的爹了,居然连fbi都能请得动。 他不甘心就这样认倒霉,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任由fbi警员抓住他的胳膊,刚刚掏出手铐铐上了一只手,却听见小二楼的方向传来一声娇叱,“全峰,你不能跟他们走!爸,你明知道这是本弗兰下的套,让全峰去那还回得来吗?” 全峰听完心里一暖,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莎这假小子对他这么好了,正想帮着四哥安抚她两句,这时候不跟着走,看这架势武术协会也无能为力,结果,一转头却见到李莎成z字形急速跑动追了上来,迎面对着红胡子飞起一脚! 3〇3 李莎的功夫 李莎冲入敌阵,四哥却一脸慌乱地在后方喊道:“兄弟们,赶紧撤,跟我回楼里!” 全峰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难以做出完整的判断,天下还有这样当爹的男人? 自己的女儿面对着无数把枪口毫不退缩,他不说帮忙却先带着徒弟们认怂了? 不过这个疑问也确实仅仅持续了一瞬间,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全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于李莎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那女孩的功夫走的是轻灵迅捷的路子,打斗起来身轻如燕,再靠着超乎想象的柔韧度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去攻击对手。 要真打起来,也算是个难缠的对手。 只不过她的速度终归没有全峰的反应快,两人初次交手并未让她讨到便宜。 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即便她有如此特点的功夫再身,也不至于傻到去正面跟枪对抗,可她不仅这么做了,还一上来便一脚踢飞了一个警员的下巴。 她这算是严重的袭警行为。 fbi毫不犹豫地对她开枪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全峰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孩的身影如同原地消失了,但随即他又看清,她不是消失了,而是闪躲得太快了,就像是在某处消失,又在其他地方现身一样。 她第二次现身的时候又踢飞了一个警员的下巴。 fbi们一阵慌乱,这时她已经冲入敌阵的中心,警员们手举着手枪来回比划着,却不敢再乱开枪,生怕对自己人造成伤亡。 就这样,她每现身一次,便专门踢飞一人的下巴,每踢飞一人,她的速度好像更快了,再到后来,甚至连她现身踢人的那一刻停顿都看不清身影了。 她一击即走,警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了下去。 全峰明白了,她应该也是有软件的人,并且正在应用着某种加强速度的属性——与恩贝理那种靠着扰乱敌手视觉获得进攻空间不同,李莎的属性是实打实的快,而且是每次进攻得手之后便比之前更快,他不禁想到那天如果李莎对他的突袭第一下便得手,胜负还真不好说。 红胡子站在全峰身边,见手下们实在控制不住那女人,再多犹豫一秒恐怕就要全军覆没在这诡异的地方。 他气急败坏地拿着枪顶在身边全峰的脑袋上,“华夏功夫是吧,踢人是吧,我看你能不能救得了他!” 说着,他便扳开手枪后的撞针,眼瞧着便真的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枪口猛地一转,毫无停顿地开出一枪,枪响过后,只听半空中一身惊呼,李莎从无形中现身,一下子摔倒在地,随后,她用手竭力按着的大腿下,缓缓地渗出血来。 红胡子将枪口对准了她,“傻妞,我还暂时不能杀他,但是杀你却足够了。”红胡子得意洋洋地宣布胜利,余光却看见全峰在低头摆弄手机,话头生硬地转了过来,向他发问:”你干什么?” “干你!” 一个小女子竟然敢直接面对十几个持枪的壮汉,并且差点就将这帮坏警察全数打到。 却在最后时刻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叫这红胡子抓到了破绽,他不能看到李莎因为他而出什么茬子,那要叫他如何能对得起她,更加对不起四哥。 他原本对使用软件心存疑虑,与泰森一战之后获得的新属性和点数都摆在那里没有动过,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多用软件会有危险这类的说辞,他现场掏出手机,将点数全部加到复苏的拳王上面,点出了它的光环属性。 他的实力本来就远超李莎,虽然没有她那样如鬼魅般的身手,可是他的拳够快够重,红胡子就在他的身边,枪口还指着李莎,这简直就是放在他面前的肉靶子。 复苏的拳王属性需要打出有效重拳才会生效,他便先用前手刺拳击打红胡子的肩膀,强烈的刺痛让他持枪的手再也抬不起来,脑袋因身体自然反射向前一探,这时,全峰一记后手直拳糊在他的脸上。 将他整个人的身体几乎打成水平状态向后飞出。 别说,这属性确实产生了效果。 击出一拳之后,不仅没有体力消耗的感觉,反而更加的精神百倍,全身都十分的舒爽,叫人打出一拳,还想再打第二拳。 于是他干脆冲了上去,骑在刚刚落地的红胡子身上,他不敢锤击对方的头部,生怕失手将此人打死。 那样他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便专挑红胡子上半身比较坚硬的地方下手,肩膀、胳膊、胸口全都未能幸免。 他越打越爽,用重拳打人却好像在给自己做按摩一样过瘾,理智让他停下来,可身体却不愿意。 最终,还是余顺吉按住他的肩膀,将他从面目全非的红胡子身上拽下来,这算才停下了他没完没了的攻击。 四哥此时已经从小二楼里冲了出来,先把自己的女儿从地上扶起来,全峰观察着李莎的状态,惊奇的发现她的大腿虽然走路还有些别扭,可是血却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根本就不像是刚刚受了枪伤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只是崴了脚。 这光环的效果这么明显! 他心中暗暗有些吃惊,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里蹦出来,如果这光环连枪伤都能如此快地愈合,那他打败的很有可能是一个仅仅比巅峰时期年龄大上一些的泰森。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情。u看书.uuansh 四哥见女儿没有大碍,便兴冲冲地大手一挥:“徒弟们,把这些坏警察的枪都给我下了,去后面拿绳子出来!” 眼看着这地头蛇竟然连fbi都敢下手捆,全峰赶忙走过去,说道:“四哥,人没事咱们就别节外生枝了,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滚蛋得了。” 四哥上下打量着全峰,刚刚还有些赞许的眼神变成了责怪,“哎,我还说你为了我的女儿连他们都敢动,正觉得你是个好样的,你给我说这种话?对了,小子,看你见我女儿中枪就把那小子揍成这样,倒是挺合我心意的,要不,你来当我女婿?”他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我女儿见你被抓都急眼了,你看她冲出来那样,一般的男人我可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上心。” 没等全峰反对,李莎竟然跳起来从背后给了四哥后脑勺一巴掌,随即瞪了一眼全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我爹没遛,你别往心里去,我救你是看不惯那帮警察栽赃陷害,咱们俩还没分出胜负来,等我伤养好了,咱们俩再来一次!”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独自走了。 四哥对她的背影骂道:“你不知道给你爹留点面子,”他把邪火发在徒弟们身上,“愣着干嘛,拿绳子!捆人!” 3〇4 全力支持 武术协会的徒弟们立时行动起来,红胡子虽然被揍得满脸开花,可神志总算清醒,一边挣扎一边含糊叫道:“你们敢绑架警察,小心我把你们连窝端了!” 徒弟们闻言纷纷向四哥望去,毕竟对方是fbi,代表着一个国家机器的能量,再怎么着也比他们这些二代移民厉害得多。 他们都指望着四哥不过是正处在气头上,动作稍微迟缓一点,说不定等他清醒过来,也就放这些捣乱的家伙走掉了。 不然,这些人是真的有能力将整个洛杉矶地区的警力都呼唤过来的。 可四哥放出去的话,哪有当着外人和对头都在的时候再往回收的,他猛地跺脚,在胸腔发出共振,用上十足地中气对着大家怒道:“愣着干嘛,给我绑了!” 徒弟们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继续行动起来。 这时,藏在全峰背后,一直未引人注意的吴桐却突然走到前面来,大声喊道:“先不忙绑!” 徒弟们再次停手。 四哥非常不满,拧着眉扫了吴桐一样,质问道:“你是哪冒出来的,我说绑就给我绑了,看你也是个黄皮儿的,怎么这么没眼力?敢在我这儿撒野?” 四哥差点被fbi包了饺子,江湖脾气上来,看谁都不顺眼,要不是看在吴桐是跟着全峰一起来的份上,估计就要连他一起绑了。 全峰不知吴桐这是唱的哪一出儿戏,还想着帮他打打圆场,却听吴桐平静地说道:“不忙绑,稍微等一会儿,他们自己就走了。” 四哥一听更加不乐意了,怒道:“你上一边儿去,我要把他们留下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你还让他们自己走?”他越说越气,手指直指吴桐的面门,“我真应该把你也一块绑了!” “你这么弄不合适,他们就算是真的坏警察,也有联邦法律制裁他们,你现在这样私自滥用刑罚,又是绑架又是伤害,到时候小心他们请律师把你抓起来,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想尝尝美国监狱的滋味儿吗?” 谁也没想到吴桐居然敢跟正在气头上的四哥这样说话,按照以往的经验,武术协会的人从来都是将吴桐当做一个普通的游戏制作人,有些文质彬彬的,还因为处处有求于武术协会而导致在四哥面前总是矮那么两分。 今天陡然间涨了脾气,一时半会儿谁也没反应过来。 四哥歪着脑袋看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余顺吉走上前劝道:“老四,你消消气吧,这么搞下去对你们这协会没好处,咱们华夏人讲究民不与官斗,你怎么连这点江湖上的老理都忘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美利坚不是讲究人权吗,这是我自己的地盘,他们擅自闯进来,我没拿家伙突突他们就算不错了,你以为他们有,我们就没有吗?他们白人牛逼什么,不也是从英国混不下去了,跑这儿抢印第安人的地盘来了,这叫雀占鸠巢,冒充什么上等公民?!” 一行人听着四哥大放厥词,老流氓都快变成老愤青了,正不知该怎么收场,红胡子的电话适时地响起。 四哥扭头见红胡子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手机正要接听,两步跨过去,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怒道:“你敢接我就要了你的命!” 红胡子这时候发现对方真的是个不要命的莽夫,比密尔沃基冬天的湖面冻得还硬,终于是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言语,生怕哪句触怒了他把小命交待在这儿。 吴桐却说道:“四哥,你让他接,这是对你有好处的事儿。” “放屁!”四哥终于忍不住了,冲过来要抽吴桐的嘴巴子。 那书呆子丝毫不知道躲,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全峰夹在两人中间,一伸胳膊抓住了四哥的手腕子,制止了他。 “你也来搅合?”四哥气急败坏地质问全峰。 可全峰却总觉得他这个小学同学做事一向理性,今天这样反常的表现一定有他的原因,便说道:“四哥,吴桐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就听他一次吧。” “好、好、好”四哥气的连说三个好字,“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就因为他们是fbi,我告诉你,别说这房子,这条街都是我们协会的产业,他们跨进唐人街的大门我就可以说他们是擅闯私人领地,在这儿生活的亚裔都是我的亲人,他们这些白皮儿猪在我这里不受欢迎,你们不要那么多顾忌!” 全峰慢慢伸手,将四哥手中依然在响的手机轻轻地取了下来,温言哄道:“好好,知道你厉害,但是事还是换种方法解决好,就算这整个唐人街都是你的,你愿意连累那些无辜的亚裔跟你一起提心吊胆啊,他们可都是普通人。” 全峰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手机递给了红胡子,连着给他使了两个眼色,那怂包才勉强敢按下接听键。 手机哔的一声接通,听筒那头儿传来一连串的英文怒吼,站在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威廉姆,你他妈的疯了,谁让你去惹唐人街那帮亚洲佬的,你他妈带了多少人出去?都他妈给我带回来,少了一个我拿你是问,要是现在不回来,你就死在那儿吧!混蛋!” 嘟、嘟、嘟 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红胡子威廉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也亏得被全峰揍得满脸乌青,不然神色将更加难看。 他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低垂着肩膀,试探着问道:“哪个……四哥,u看书 wuukanshuom 我们能走了吗?您可能也听见了,这大概是个误会……” “误会?”四哥眯起眼睛看他。 余顺吉和全峰赶紧一左一右将四哥夹在中间,防止他暴起伤人,对方的上司既然已经发话,没必要将事情弄得更僵,师徒俩默契非常地赶紧给威廉姆使眼色,叫他带人快点离开。 躺倒一地的fbi这时候才不约而同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们根本没受太重的伤,李莎不过是将他们踢到在地,并没有下死手,见对方已经松了口,便一点时间都不再耽误,纷纷钻进他们豪华的全尺寸suv里跑掉了。 目送他们离开,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在吴桐身上,“你怎么知道是对四哥有好处的电话?” 吴桐面对众人的疑问,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扬了扬,“我给我们老板打了电话,这一瞧就知道是本弗兰在背后捣鬼,他爹竞选的经费是我们公司出的大头儿,他干扰了我们公司的计划,就要小心没钱花。” 众人一下子对吴桐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他背后还藏了这么一手,全峰又追问道:“你们公司的计划?跟着软件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不止跟软件有关,还跟你有关系,我刚才已经向公司汇报过了,我们决定全力支持你去打哪个排名赛!” 3〇5 对决命运 有美国娱电这样的跨国性科技公司出面,卡住了本弗兰老爹马克弗兰的财政脖子,他那个胡作非为的儿子终于彻底消停下来。 全峰也因为接连战胜对手,尤其是击倒了泰森这样的重量级人物,他在拳力排行上的名次也如坐火箭般飞速飙升。 这也在侧面印证了老教练余顺吉的理论。 全峰在获得排名之后的实战经验并不算多,有分量的对手也仅有泰森一个,初出茅庐的幼年拳王维尔德勉强算的上半个,可他的排名依旧能够在这仅有的几次战斗之后排在了203名的位置。 以他蹿升的速度,这距离前一百名的要求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目前,摆在全峰面前的困难唯有时间。 那个关闭选拔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流逝,稍微推算一下时间便能算出来,它最后的底线就在2005年元旦零时。 也就是说,赶在新年交汇之前,全峰要想进入选拔,必须得再对战一名有分量的选手才行。 他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小克里琴科刚好在04年有过一次败绩,按照泰森保持失败的结果不变,只是击败他的对手被换成了全峰来推算,全峰一直以为自己这最后一战肯定是要对阵小克的。 按照这个念头,全峰翻阅了跟小克相关的新闻,发现他在4月11号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这场原本他就输掉的比赛。 小克这个人的历史进程并没有因为全峰参与进来而发生改变。 正当全峰陷入疑惑当中的时候,里奇给他带来了最终的答案。 他将在12月11日,成为维塔利.克里琴科的对手,也就是小克的哥哥——大克里琴科。 在拳坛上有这么唯一一对都具有世界冠军头衔的亲兄弟,那就是大小克里琴科,相比于弟弟喜欢用前手刺拳和后手重拳打控制的拳风,大克的拳路更加凶狠霸道,身体素质也更为出众。 可是在真正的历史上,他所击败的重量级对手并不多,并且受伤病困扰,出战的次数也相对比较少。 这就造成了他在世界拳坛上的影响力远远小于他的弟弟。 全峰打开软件查看了他的排名,发现就目前这个时间节点上,他的排名在102位,比小克的排名还稍微高那么一些。 这排名并没有排在100名以内,不过也足够接近。 以全峰击败泰森后排名攀升的效果来看,他也许在击败大克之后,最终排在90位左右,从而挤进这软件的最终选拔。 这对全峰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在所有的事情理清之后,不论是武术协会还是吴桐和他背后的美国娱电都统一了看法,全力支持全峰冲击排名。 有他们联合作为后盾,轻易也没有任何人再为全峰增加障碍,唯一让全峰有所顾虑的,就是在真正的历史上,大克在12月的这场比赛之中是赢了的。 他击败了丹尼威廉姆斯,成功地卫冕wbc金腰带。 想到这一层,全峰不由得自嘲起来,这么一看,他似乎就是成了丹尼威廉姆斯的替代品,原本历史上的幸运儿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严重的伤病,他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占有了丹尼的命运。 而且,这一点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一个跟他处在现有的时空位面的人,都无从知晓。 他们都认为这就是全峰的命运。 也就是说,这软件的出现,让全峰挤进了世界拳坛的同时,还在无形之中抹杀了一个人的命运。 光冲这一点,全峰都想要冲进排名,看一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在这样随意地摆布他人的命运。 这比杀了一个人还要可怕,因为这次事件中的那个受害者,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已经被害。 可是这个在事实上被动地占有了丹尼威廉姆斯命运的家伙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命运,因为如果他真的完全按照丹尼的路线走,先赢泰森,获得了挑战大克的机会,那么这场比赛他就输定了。 这样的结果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换句话说,这场比赛与其说他是在对抗大克里琴科,不如说他是在对抗必败的命运。 他也曾经想过换种提升排名的方法,可是在现今的环境下,尤其是在当他击败泰森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成功底进入了wbc的视野。 那些曾经对他这个华夏人不屑一顾的白人顽固派此时已经发生了动摇,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彻底抛开了对黄种人固有的偏见。 全峰背后巨大的华人市场以及他战胜泰森的名望让他成为了wbc钦定的拳王挑战者。 也就是说,除非他放弃其他所有的比赛机会,那他就必须得跟大克打上这么一场。 为了不输给命运,全峰能做的就只有全力备战。 好在距离比赛还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足够他进一步精研自己的技术,并且针对大克的拳路做针对性的战术布置。 也许是在全峰战胜了泰森之后,美国娱电看到了他身上的发展潜力,他们不仅对吴桐的项目增加了资金支持,还将吴桐的管理权限进一步扩大。 而吴桐有了这样的权力,第一步就是将他所能掌控的资源全部倾斜在全峰身上。 他不仅要看到全峰胜利,还要帮助他一起揪出这程序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他雇佣了全世界最顶尖的训练团队量身为全峰订制训练计划,集中一切能动用的资源全方位地给全峰提供助力。 这也是全峰第一次享受到这种世界级运动员才能享受的待遇,他原本以为在国内的时候,由于他的成绩出色,队里几乎是集合全省之力为他配备相应的训练条件。 从起居、饮食、训练计划,可以说是已经算是无微不至。 可跟他现在所遭受的对待相比,那还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法比。 教练团除了负责全峰上诉一应事宜,并且利用高科技手段做的更加细致之外,还要负责调整他的心理健康、派出专人去应对媒体,uu看书 ww.uukansh可以说,全峰现在只需要做三件事,那就是休息、吃饭、训练,其他的一概都不需要分心去考虑。 而这一切,只要他将最终的胜利带回来作为回报。 就在这种氛围之下,五个月很快过去,黄种人能不能在重量级取得成绩的舆论再次尘嚣甚上。 很多媒体都认为全峰能够击败泰森不过是偶然,只是一次侥幸而已。 全峰的团队则干脆将计就计,在公众面前刷了一招太极拳,称这种质疑是种族歧视者对有色人种的集体蔑视,按照他们的理论推到下去,全峰能够赢下黑人拳王,却又输给了白人拳王,那是不是间接说明黑人不如白人呢? 他们这种论调一放出,立刻将黑人同胞的情绪转化到了己方阵营,一时间双方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全峰的商业价值一下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比泰森最鼎盛时期还要红火一些,毕竟,他背后还有13亿华夏人民作为自发的水军为他打气。 也有中立客观的拳迷提出拳赛不该唯人种论,还是要回归拳赛本身,谁的实力强劲,谁就更加厉害。 可惜,这种理性的声音在全民狂欢的浪潮当中没坚持多一会儿就被淹没在无尽的口水之中。 双方经过了将近半年的隔空喊话,互打嘴炮,终于在12月11日,迎来了决定胜负的那一天。 3〇6 新的焦点 全峰在击败泰森之后,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了绝高的名气,众人都对这横空出世的亚裔小子保持了足够的好奇心。 即便是五个月之后,来到北半球的冬季,人们对他在wbc拳王赛的第二次亮相依旧充满了火热的期待。 比赛地点订于赌城拉斯维加斯曼达莱湾大酒店,对拳击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酒店的场馆可是说是美国的拳击圣地之一,诸多着名的比赛都在这里举行。 而这样的场馆也配得上对阵双方的名头。 一头是刚刚战胜迈克泰森、风头正劲的亚裔新人,另一头是刚刚在六回合内被当世重量级第一人刘易斯tko憋了一肚子气的老牌强手。 不过要说起大克输给刘易斯的那场比赛,还是有诸多值得讨论的地方。 原本那场比赛刘易斯的对手并不是大克里琴科,就像泰森和全峰的那场比赛一样,刘易斯的对手在开赛前几个星期出了问题,临时邀请了大克。 大克的对战准备并没有刘易斯那么充足。 在比赛之后,大克靠着他的身高臂展其实是一度压制着刘易斯打的,还有几次差点将刘易斯击倒,但是比赛到了中局,刘易斯开始调整策略,靠着搂抱和近身勾拳击中了大克的眉骨。 最终,大克眉骨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场边的医疗监督组为了保护他不受到永久的伤害而叫停了比赛。 又因为大克眉骨的伤是被刘易斯重拳打伤,所以即便当时大克点数占优,却依然被判输给了刘易斯。 而在真正的历史上,大克向wbc和刘易斯提出过重赛的要求,刘易斯也应承了下来,不过却在和大克重赛之前选择了退役,这也成了他保守质疑的黑点之一。 不管怎么说,大克目前就是憋着一股火气,而同时他也对wbc近乎落井下石一般给他安排了一个靠着击败泰森来沽名钓誉的家伙而感到由衷的不爽。 用现在的话说,他这一段时间没少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diss全峰。 他老早地就盼着赶快进行这场比赛,用他的拳头堵住那些炒作这场比赛的人的嘴,他是鼎鼎大名的大克里琴科,是可以压着当世第一人暴打的男人,怎么能够拿来跟这样一个拳击履历展开,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的对手做比较呢。 全峰这段时间也没少被媒体纠缠,相较于乌克兰人的耿直,他倒是摆出了一副谦虚的姿态,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击败了泰森的丹尼威廉姆斯得意忘形起来,还对媒体放出过不管谁来都让他变得和泰森下场一样的狠话。 结果,在对上正值巅峰的大克的时候,被人揍的满地爪牙,八个回合的比赛被击倒了四次,第一回合就让人打得跟个不倒翁似的,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也在这场比赛之后,大伙终于知道,原来当时的泰森已是强弩之末,而威廉姆斯不过是个捡了个大便宜的水货。 这一场比赛让丹尼原形毕露,有他的前车之鉴,全峰可不想重蹈覆辙,于是他相当低调地恭维了大克是现今顶尖的高手,也是重量级职业拳击的前辈,他愿意以请教的姿态与大克进行友好的切磋,而那些什么黄种人的代表,先打黑人再揍白人的言论都是不明就里的人胡乱炒作,而华夏人向来是以武会友,不论这场比赛的输赢他都愿意跟大克进行更友善的交流。 他这一番话绝对是场内打不够,还要在场外唇枪舌战的职业拳坛的一股清流,这也符合亚洲人一向比较谦逊的国际形象。 这番话在国内媒体上得到了极大的认同,认为全峰不卑不亢的态度非常好地彰显了华夏充满包容的大家风范,不过也是国内的媒体只是对全峰持有谨慎看好的状态,毕竟他就算是击败了泰森,也不过是刚赢了一场比赛而已,参考的样本太少,他的训练又被他的团队保护的密不透风,对于他的实力外界只能靠猜测,所以一旦吹捧太过,便容易被事实打脸。 而相较于国内媒体这样的保守乐观态度,国际上的媒体则是一片唱衰全峰的声音,他们一直认为全峰赢下泰森不过是侥幸,此时被大克公然挑衅之后做出这样软弱的回应那就是要当缩头乌龟。 甚至还有博彩公司开出盘口,赌注不是双方的输赢,而是猜测全峰什么时候宣布退出比赛。 可是,不论他们怎么竭尽所能地对全峰进行嘲讽,该来的那天还是来了。 全峰如约地出现在曼达莱湾大酒店的会场,让那些投注的家伙的钱白白打了水漂,他们由此更加痛恨全峰,于是很多人抽出时间来,专门要来到现场,等着他被击倒的时候狠狠地嘲讽他。 这场比赛人气由此旺得出奇,主办方则赚了个钵满盆满,不管怎么样,他们才是这背后真正的赢家,就连酒店外那标志性的大喷泉在随着音乐跳舞时好像都带着一丝赚翻了的喜悦。 曾经的黑社会打手、拳坛硬汉、有着无数骄人战绩的大克林琴科现在就站在全峰的对面,两米出头的身高使他看上去如同古代神话中的巨灵神,正攥着沙包大的拳头,居高临下地对全峰虎视眈眈。 裁判在耳边进行着例行的规则讲解,而对战的双方则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开始了场上的心理较量。uu看书 .uukas 尽管不愿意承认,全峰自知如果不用软件的辅助的话,对付这样的巨汉还是非常吃力的。 在重量级比赛到了一定高的水准之后,拳手的技巧、身体、反应能力都在一个基准围度之上,那么当这些方面有任何一点长处便会化作整场比赛的优势,相反,要是有任何一点不足的话,那么就将成为对手集中追打的痛点。 而这些优点与痛点都是随着选手的不同而变化的。 大克的身高在任何一场比赛当中都是优点,因为身高长,对方挥拳的行程就要更长,在拳击台上,相差一毫米,那就是ko与闪避成功的距离。 这一点上,全峰在面对大克的时候还稍微好一些,毕竟他的臂展跟对手差不多,可是身高上20厘米的差距,让他不能像面对原来那些对手时那样,采用保持距离,利用长臂展进行前手刺拳控制,伺机爆发重拳重创对手的战术。 而近身缠斗方面,在他个人的技术储备当中,算是一块短板。 这场比赛,就是要用他的短板去击打对手的弱点,才有机会能搏取胜利,他究竟能有多少机会,在这一刻,他也拿捏不准。 但比赛从不因对手有所顾虑而停止。 3〇7 大克 维塔利克里琴科不愧是给黑社会老大当过保镖的男人,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在这样顶级的擂台上得以充分展现。 一开场,他便按照他惯有的节奏,步步为营,不断用长臂压迫着全峰场上移动的空间,他的前手刺拳比一般人的控制范围更大,拳速不算快,可是力量更足,再配合着他沉稳的节奏,给人以十分可靠的感觉。 从他的肢体语言透露出的信息就让人觉得他不会输。 好在此时的全峰也算是屡屡经受过大场面的考验,对方是黑帮出身,他在这方面的经历也不能算差。 再是黑帮他胸口中过枪吗?死而复生过吗? 所以无论如何,全峰都没有被他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如泰山压顶的气质而击垮。 相反,他比对阵泰森的时候更加亢奋,更加渴望着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去赢得比赛。 若论因何如此,皆由心态不同而起。 与泰森的那场比赛,全峰在未与其在擂台上会面之前,是不知道他的实力仅比巅峰时期稍弱一些的,他以为对方还是真实历史当中的那个繁务缠身、沉溺酒色、疏于训练的泰森。 不是全峰瞧不起那样的泰森,只是连丹尼威廉姆斯这样的货色都能够将其击败,又让别人怎么能高看他两眼。 在那时,外人在不了解情况的基础上或许难以想象,可是全峰那时候是真的相信自己能够稳妥地击败泰森的,也就是说,在那一场比赛当中,他是占有绝对的心理优势的。 可这场不同,在关于命运的那个论述在他脑海中形成的时候,他就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他可不想做一个刚刚得了点成绩便被人从天上拽到地上,摔得再也爬不起来而认人取消的小丑。 他从一开始就保持着谨慎的态度,打算以一个挑战者的心态去拼得比赛。 是以相对来说,在两个人之中,他倒是打得更加具有激情,肢体语言也更加频繁,脚步移动更加密集,每一个小动作之间都透露着他对胜利的渴望。 在外行的眼中来看,目前全峰不断地反复跳跃,前后试探,而大克却一如既往地像坦克般毫不动摇地向前推进,场面上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全峰想要进攻,却拿沉稳的大克毫无办法。 就好像饿了三天的狼却偏偏捡到了一个带着后壳的乌龟。 大克的两双长臂形成了他坚硬的保护壳,而不时打出的刺拳便是那凶恶的鳄龟口中的利齿,饿狼若稍有不慎便反倒会成为鳄龟口中的美食。 场边的解说的说词也在向这个方向靠拢,“我们看到亚洲小子全峰一开场就能量十足,他凶狠的样子就好像马上要在维塔利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他的搭档则笑道:“不过维塔利的防守非常沉稳,看样子,他非常享受对方凶猛、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能够担任这场比赛的解说,绝对不是什么外行人,但是从他们的立场来看,自然是对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亚洲新人有更多的审视和质疑,言辞之间不知不觉便带上了倾向性。 可在场上的两个人却不这么想。 维塔利丰富的比赛经验告诉他,全峰这些看似多余的无谓动作其实都是在试图诱导他,诱导他进一步深入推进,然后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他来一记猛的。 就好比饿狼先将爪子凑过来将鳄龟的脑袋从龟壳里骗出来,然后用候在一旁的利齿一口咬断他伸出来的脖子。 这一点,他相信全峰绝对有能力做到。 比赛开始前他还不信一个黄种人能够击败泰森,哪怕是一个落魄的泰森也不可能,可当他跟全峰甫一交手便明白泰森为什么会落败。 全峰的拳头又快又重,而最关键的,他仅有183的身高却有2米08的臂展,比他的臂展还要场上5厘米,这样的臂展配合上油滑的脚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擂台上的刺客,说不准他在哪个角度会突然来上一记重拳,将他击倒在地。 于是,他的应对策略更加沉稳,拳架几乎全程没有从下巴旁边移开。 这对全峰来说是个良好的信号,在记忆中,维塔利在于丹尼对战的时候,一开始拳架是保持在下巴旁边的,可是在几次试探之后发现对手的实力偏弱,他的身体态势便做出了调整,变得更加侧重于进攻,前手放得更远,甚至有时垂下来去吸引丹尼的火力,后手时而保持在下巴旁边,时而也会参与到进攻当中去。 也就是说,维塔利是感受到了全峰带来的进攻压力,他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全身心地敞开了投入到进攻当中去。 全峰似乎已经偏离了丹尼在第一回合被击中面门而倒地的命运,尽管维塔利击倒他的那记摆拳更像是搂着脖子将他摔倒的,可他依然还是在地上躺了9秒才站起来,第一回合没过半就要利用读秒去休息,说明他在维塔利面前实在是太弱了。 全峰在心中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尽量多进攻,以此来延缓维塔利的进攻趋势,然后,先撑过第一个回合不被对方击倒再说。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只要第一回合没倒地,那就证明他并不是完全替代了丹尼威廉姆的命运,也就是说,他完全有可能赢下胜利。 就在他心中如此盘算的同时,他向维塔利的左侧滑过去,避开了对方的一次刺拳,他刚想还像刚才那样趁着对方两拳交替的短暂空当上前逼上一拳的时候,维塔利却突然改变了进攻节奏,他也快速地向左侧滑动了半个身位,同时,用他那长臂对准了全峰的面门挥出了一记重拳。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打出后手拳。 而这第一次便一击即中,全峰移动的方向和维塔利拳头的落点刚好吻合,他本身的冲力再加上拳头的力量让他在一瞬间承受了双倍的伤害。 即便他这次一样没有将软件的属性取消掉,可是蜜蜂属性带来的20%额外闪躲几率并没有让他逃过这一劫。 再厉害的软件也不能违背物理规律,也不能硬将他向前突进已经走老的步伐给拉回来,他仰面朝天连续后退,余光中还看到维塔利正向他扑了过来。 他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地。 维塔利见一记得手,哪还会给他额外的喘息机会,左右组合拳不断地向他的面门招呼,uu看书.uuahu而全峰却只能凭着残存的意识死死地抱着拳架,尽可能地让那些重拳打在要害之外的部位。 他的面颊又吃了两次不算沉重的拳头,他的脑海中突然间有一瞬间的清明,原本天旋地转的视野一下子稳定住了,已经重影的维塔利又在他眼前合一,他对准了那个四方大下巴下意识地挥出了一记重拳。 而他的下巴也因挥拳而再次遭到重击。 两人同时倒在地上,他的眼睛这次却没有因为遭到击打而视野模糊,他甚至连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有。 这一次到底倒更像是被击中后失去了平衡,身上并无大碍,脑子也非常通透,在裁判跑到他面前读秒的时候他便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他心中一下子明白,是那记重拳,肯定是带上了复苏的拳王的属性效果,将他受到的伤势在一瞬间治愈了。 再望向维塔利,他四肢着地,双手支撑着身体,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使劲想要将眼睛睁大,看样子他陷入了被击中后的晕眩状态。 裁判跑到他身边蹲下,没一会儿,便站起来,双手向场边裁判挥舞,维塔利放弃了比赛。 全峰虽然被击倒在地,可是他却击败了命运。 他赢了。 3〇8 归乡 在美国职业拳坛的擂台上,裁判第二次将全峰的手臂高高举起,这一次,全场起立鼓掌,全峰用他惊人的表现彻底折服了这些挑剔的观众。 一次胜利或许是偶然。 连续两次胜利,对战两个不同风格的拳王,并且都是在第一回合ko取胜,这对于任何一个初出茅庐的拳手都是绝对能拿得出手的佳绩。 何况他还是个黄种人,这在历史上绝无仅有。 全峰在美国职业拳坛上,在亿万观众的瞩目下,举起了那块代表着拳击领域最高荣誉的金腰带。 此时此刻,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做到了以前从来没有亚洲人做到的事情,金腰带在手中沉甸甸的,放射出璀璨的光芒,那是他的荣誉之光,再也不是什么铝合金塑料板子黏在一起的赝品,也不是为了烘托人气而特质的赝品。 那就是他的成就和心血所凝结而成的结晶。 他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地设想过登上奥运领奖台,在脖子上挂上一块真正的奖牌,可现实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拐了一个大弯,却拿到了拳击领域里分量更重的一项荣誉。 他脑海里想过他亲吻奖牌迎向国旗的画面,可是整个画面之中却从来没有看清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刻,哪怕在现实里美梦已经成真,他还是不知道他这时候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落泪了,可是泪珠划过的那个面颊,肌肉早已不受他控制。 那个表情如果将一切氛围都剥离开来看,一定会很丑。 可是,这是幸福的丑陋。 他愿意多享受它一刻。 不过,全峰赢下这场比赛还有额外奖赏,在一切都结束,周围终于都安静下来之后,他独自一人掏出手机,看到软件上显示他的排名已经进入到前一百名,刚好卡在第99位。 余下的时间只有没有太大的变故,倒计时结束后,他应该是会通过选拔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相较于打赢维塔利克里琴科,这件事才是这半年来,他以及他身边的人更加看重的任务。 说实话,他们就像赌徒将全部的金钱全都压在一个宝上一样,全峰如今的位置让他们只能选择打这场拳王争霸赛。 而一旦要是输了,或者积分排不进前一百,那么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好在他是赢了,并且还迈进了那一百名的门槛。 全峰接下来要为选拔之后的事情做更充分的准备,而留给他的时间却比这场比赛之前的准备时间要短的多得多。 这场比赛的战斗评级仍然是a,获得的新属性则比较奇葩:“当你赢下胜利之后,你的对手将对你更加胆怯。” 全峰盯着这条属性琢磨了半天没想明白他这到底有什么用,于是干脆将它无视掉,本来这软件当中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属性混在里面,比如他曾经删除掉的木质品伤害,以及现在还没琢磨明白的那个所谓的“痛彻心扉的告别”属性到底有什么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它会激发出来,更加不知道激发出来会有什么效果。 这些属性便都属于被全峰选择性遗忘,免得占用大脑内存的东西。 他将从维塔利这获得的这条属性与它们一并放在一起,再也不去理会。 不过好在赢得a级评分还有额外的2000点拳力点数,他这一次看着这些点数琢磨了一会儿,将光标移动到“颅骨碎裂者”这一系列属性上,选择激活了它的最基本属性“颅骨破坏者。” 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如果吴桐跟他说的那些话都准确无误的话,那么这样的属性可能会更好地发挥出它的作用来。 他能做的提升看来也仅致于此。 剩下的时间便是等待2005年元旦的来临,零点钟声一响,原来的所有推测便都将揭开谜底。 要是那时候是吴桐错了的话,那么也只需要将这点数重新取消掉便好了。 在那之前,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供全峰自由支配。 他将拳馆交还给四哥便买了一张机票,独自飞回了华夏,回到了他的故乡朱山市。 他需要去办一件他早就想办,却因一直准备比赛而没有机会去做的事情,如果现在不做,等选拔一过,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做了。 全峰踏上归乡的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行程,甚至连爹妈都没有通知过,他现在也感受到了当大明星的苦恼,不论他走到哪,只要不戴墨镜,不戴帽子,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就总有人能够将他认出来。 一旦认出来便会引来大群吃瓜群众的围观,再接着便是无孔不入来打探消息的记者们。 全峰在美国遭受着这样的待遇,他便担心回国后也是一样,于是他便选择了任何消息都不透露,明明已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知名的体育巨星,回家却搞得像鬼子进村扫荡一样。 悄悄地进城,打枪地不要。 全峰回到朱山第一站并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宾馆住下,他怕先去见父母,何晴和全振兴一高兴便会拉着他不叫他出门。 他其实在心里也想早一点见到他们,但是按照吴桐的说法,那个选拔背后藏着的事情有可能是十分危险的,他怕父母知道后便不会让他离开,他也怕自己的内心发生动摇。 于是,干脆就先不见他们。 他回来是为了找卢英南。 实际上,当他获得了泰森的光环属性之后,他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关于这个属性的作用就是卢英南。 卢英南的腿自从断了之后,便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不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这属性还能不能在他身上发挥作用。 可既然选拔之后很有可能他再也回不来,他还是要尝试着去做一下。 卢英南并不好找,尤其是他现在这种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方式更加不好找人,不过,他用了最笨的办法,跑到卢英南家门口守株待兔。 当年卢英南的老爹为了给卢英南治腿,uu看书 ww.uukanshu 没少花钱跑关系求医生,所以要他们有余力去负担新的房产基本上是不大可能。 果然,在距离元旦还有三天的时候,全峰见到了卢英南。 一个女人推着他的轮椅从小区里走出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被生活折磨的麻木神情。 全峰在远处看得一阵心酸。 他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女人推着不修边幅一头长发的卢英南,不停地指着街边发生的事情对他说着什么。 全峰却看得出来,卢英南的兴致不高,那女人的兴致其实也不高,她这样做,不够是为了能让卢英南,或者说她自己的内心能有所安慰而已。 终于,走到一家商店门口,女人显然想要进去逛一逛,卢英南却摆了摆手。 女人的神情黯淡下来,可是卢英南却用手指着商店又说了什么,那女人的神情亮了起来,伏在卢英南的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步伐想要迈得轻快一些,却明显地抑制住了情绪,钻进商店里不见了身影。 全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发觉墨镜和帽子将自己的脸挡了个掩饰,便晃了晃肩膀,让自己的肢体语言看起来轻松一些,走了过去。 3〇9 治腿 全峰的出现仿佛点亮了卢英南的灵魂,起初他还一直装作无视眼前这个蒙面怪人,可当全峰将口罩和眼镜掀起来的时候,卢英南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 如果他的腿没伤的话,他真的会跳起来。 “小峰,你怎么在这儿?你的比赛我一场不落的看了,真他娘的扬眉吐气,既然来了那正好,咱们这就喝两盅去,我请客,给你接风,顺便庆祝一下你的金腰带,哎,你带回来了吗,给我瞧瞧?” 卢英南的亢奋和刚才那颓然的样子相比简直判如两人,全峰抓过他的轮椅扶手,慢慢地推着他,笑着说:“喝酒不忙,我这次回来是专门找你的。” 卢英南纳闷地向全峰身后望了望,“找我?我一个老残疾你找我干什么,这么说你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像你这样的明星不是得有些跟班什么的?” “你还挺能想的,有是有,不过他们都是助理,不是跟班,而且这次我来找你,把他们都留在美国了。”全峰对他这个老朋友充满了耐心。 “那走吧,你找我有啥事,虽然我现在这样了,但是我能帮你的绝对尽力帮。”许久未见,即便卢英南双膝被废,明明刚刚还是一副颓唐的样子,一听说全峰来找他,张口第一反应便要帮忙。 全峰不经意地扫过他那盖在厚毛毯下的双膝,心中更是一阵发酸,他连忙克制情绪,说道:“你帮我的都够多的了,这次我来是想还你这人情,你可不能拒绝,要不我就白白偷溜回来了,美国那边我不告而别,我的团队估计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广告,现在找不着我肯定急疯了,所以你就更加不嗯给你拒绝了,知道吗?” “你找我,我哪能拒绝,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说吧,你有啥好事找我?” “你跟我去个地方,你现在方便吗?”全峰望了一眼商场大门,那陪着卢英南出来的女人还没有踪影。 “方便,我给小梅发个信息,叫她逛完了自己回家。”说着,南哥便掏出手机来。 全峰看着他戳手机键盘,“小梅?” “啊,原来我道上混的时候就喜欢我,那时我都不拿正眼瞧她,倒不是看不上他,那时候我傻啊,女人哪有打架有意思?没想到我瘫了她倒主动找上门来了。” “现在女人比打架有意思了?” “还是麻烦,可是人家心好啊,我这德行,挑她什么,我还想把她赶走呢,别耽误人家,可是试了几次之后,除了让她伤心也没什么效果,就只好由着她在这了。”南哥将手机揣进怀里,“好了走吧,咱们去哪?” “你不等她回你?” “不用,告诉一声就行了。” 全峰只得推着南哥离开,没过三分钟,南哥的女人小梅急匆匆地从商场大门里跑出来,站在门口向早已没有人影的街边眺望着。 全峰领着南哥奔向郊区,当时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可是为了将这件事的结彻底解开,他还是来了。 福利院。 孙佳依旧在这里办着他的残疾拳击赛,只不过与当时的条件相比似乎更差了一些,参赛的人数也早已没有当时那么多。 一瞧便知道当年跟他打得火热的那帮兄弟在时间的洗礼下都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纷纷离他而去了,而他只能坚守在这里,算是给自己留了一点念想。 孙佳起初并未看出来人是谁,当他看清轮椅上南哥的脸的时候,立刻显出怒容,若不是他现在没有那些混事的小弟,他一定会叫他们冲过来揍他。 而当全峰在他面前摘下口罩,对他笑道:“孙佳,你火气还是那么旺啊?” 他又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场面了,他实在没想到昔日被他追打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成了世界冠军,而且还再次主动找上门来。 孙佳只得别过头去:“你怎么又回来了?当初我提醒过你杨老二那小子没憋好屁,这事可跟我没关系。” 全峰一愣,没想到昔日咄咄逼人的孙佳居然也露出了害怕的模样,环境确实能够将人改变很多,“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南哥也闹:“小峰,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我可没心思跟他打架!” 全峰笑了,还是卢英南的脾气更硬实一些,便说道:“你也上擂台去,孙佳,再给我找一副轮椅,咱们打组队赛,你这儿还能再出三个人吗?” 孙佳向身后的擂台望了望,下面等着几个歪瓜裂枣,一看就不是真的喜欢拳击,不过是福利院里闲的实在没事,便推着轮椅过来瞧热闹,顺便活动一下筋骨的普通残疾人。 孙佳也犹豫,问道:“喂,你们有愿意来比赛的吗,再出三个人。” 那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参与,最后还是在孙佳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喊出:“你们这会儿要是不来,就都给我滚,以后也都别来了!”的情况下,终于有三个人犹犹豫豫地上了台,而其他的人则一哄而散,念叨着“不来就不来,臭牛逼什么。”纷纷走掉了。 孙佳气的直翻白眼,将气撒在全峰身上,“你说吧,怎么比?” 全峰没跟他治气,反而笑着说:“随你说怎么比,反正要组队,而且你和他都得是我的队友。” “什么?”孙佳没想到全峰提出这样的要求,眼睛一瞪,当即喝道,“我跟你俩一组?” 南哥也扯着全峰的袖子问道:“小峰,你这是搅合什么呢,你回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 全峰将他的手拿开,“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在一番更像是争执的讨论之后,孙佳和南哥勉强算是同意了全峰的要求,车轮战,全峰第一个请战打头阵,跟对面三个业余的连爱好者都算不上的残疾人做对抗。 残疾拳击有一个好处,基本上就是比拼谁更耐打,谁的拳头更快更准更重,也就是说,出重拳的机会更多。 全峰一口气将对面三人全部打败,他留了八分力,却依然赢的无比轻松,当最后一人打完,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向那两人问道:“你们感觉怎么样?” 那哥俩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说道:“都是你打的,我们有什么感觉?再说你一个世界冠军,这……打这样的比赛还想让我们夸你?” 全峰见两人的状态不像是腿好了的样子,心说难道是他们受的伤时间太久了,复苏的拳王属性起不了效果了? 他一脸疑惑地跳下擂台,向那两人走去,南哥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说道:“小峰,你到底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能不能直说,你要真让我揍他一顿,还不如早点说呢。” “就你还想揍我?我他妈先揍你!”孙佳毫不服软。 本来他们两个就在底下并排等着轮着比赛,挨得比较近,孙佳说到做到,话音没落便伸出手去薅住了旁边南哥的头发。 南哥更不能吃亏,哎呀一声便做出回击,两人登时打作一团。 互相撕扯着从轮椅上滚了下来,南哥麻利地一个翻身,脚一蹬地,腿往上一跨,骑在孙佳的身上。 孙佳则蜷着膝盖挡在胸前做防御,不时地还踹上南哥两脚。 两人互殴了三四拳,不约而同地停住了,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南哥在上,躺在他的胯下,大眼瞪小眼儿起来。 全峰高兴地冲了过去,uu看书 .uukanh 将他们两个扶起来,看看这个的腿,摸摸那个的膝盖,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孙佳先反应过来,“我们好了吗?” 南哥也不敢相信,追问道:“你早知道我们这样能好?” 全峰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不算是格斗家,是没有拳力争霸这软件的,也就不好跟他们解释,便含糊道:“我在国外遇见了一个法师,他说这样操作你们的腿就能有救,他真的没骗我!” 他成功地将两个家伙骗了,南哥捧着全峰的肩膀又叫又跳,而陪着他们打拳的那三个人却不干了,缠着孙佳说他们也要将腿治好。 全峰又分别跟他们组队,跟南哥和孙佳对抗了两次,这两个人腿刚好,打起拳来力气十足,让全峰都觉得生活充满了干劲。 终于,这屋子里剩下的五个残疾全都恢复了正常,全峰则在他们互相庆祝最热烈的时候,悄然离开了。拳力争锋 31〇 菲多 全峰再一次在卢英南面前不辞而别,独自躲在家乡的酒店里,静候着新年交汇的到来。 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知道亲人们就在这座城市,他无数次地想要冲出去,投进他们的怀抱,与他们诉说相思之情。 可是他不能。 他怕见到他们,自己在心中反复铸造的所谓坚强便会崩溃,再也不敢以一己之力去面对未知。 他怕一旦那个“选拔”到来,他将再也无法回来,那时候他就只能给亲人们留下一个痛苦的形象,那并不比现在这样,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美国,继续准备着征战世界拳坛好到哪去。 就这样吧。 他这几天唯独与吴桐通了两次电话,对方对他在美国的不辞而别非常平静,也理解他在这个时候想要在故乡进入选拔的任性。 两人相互嘱托了两句,全峰则将自己万一不能回来,将这个消息带给全振兴两口子的重任托付给了吴桐。 吴桐沉默不语,许久才答应下来。 再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短短的两天像是过了两次人生那么长。 终于,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酒店外的城市夜空亮起了跨年庆祝的礼花,这座城市进入到了午睡前最后的狂欢。 而一道亮光就在全峰的窗外亮起。 那是一道纯白色如有实质像牛奶一样浓稠的光,慢慢从窗外渗透进来,逐渐将全峰包裹…… 他觉得很困,当白色光芒漫过他的头顶,他一下子便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身处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空旷空间,头顶脚下全是一片白色,全峰甚至不知自己是在站着还是倒着,他以为自己还在那片诡异的白光之中。 突然间,天地之间分了层次,他才觉得自己站在了一块地面上。 冥冥之中有声音响起,“欢迎来到第32341次全宇宙拳力争锋选拔赛现场,现在你正处在你的个人庇护空间里,1分钟后庇护空间将会自动消失,届时,你将与全宇宙的格斗悍将进行厮杀。” 这他妈什么东西。 全峰不由得骂出声来,他张开双手想要去寻找所谓的庇护空间的边界,可是什么也摸不到。 “请注意以下几点,接下来的厮杀不是擂台切磋,而是真正的以命搏命,请不要对你的对手手下留情,因为那将是对你自己的残忍。” “其次,你将面对的是全宇宙各个种族的格斗士,如果觉得眼前的对手对你来说不公平,那么就请逃走,没什么丢人的。” “最后,选拔赛即将正式开始,而我们将只有一个名额留给最后的胜利者,胜利之后的奖励非常丰厚,希望你们‘拼了命’去争取,你们的表现将会被全程直播,那么,祝你们玩得愉快。” “下面开始倒数计时,10、9、8……2、1!开始!” 随着那倒数计时的戛然而止,包裹着全峰白色空间一下子散去,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分辨出眼前的景象。 他刚刚看清天地之间的区别,一只触角便横着向他眼前飞来。 带刺的蜜蜂及时触发,他几乎是本能地缩脖后撤,避开了这次攻击,攻击他的是个脑袋像乌贼,却依然长着手脚的怪胎。 全峰不由得尖叫起来,对方见到他的样子却也一样吓了一跳,仅仅稍微调整了一下,便马不停蹄地向他突进过来。 全峰的拳架不知该怎么比,他都分不清对方到底那根触角是用来打人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刚要脚底抹油,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先观察一下局势再说,照那声音所说,这应该是一场混战才是,他可不想就这么刚出来就不明不白地跟人缠斗一番,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他。 还没等他找机会跑掉,那乌贼脑袋便用四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又有七八只手从四面八方向他攻击过来。 直逼得全峰避无可避,他灵机一动,居然原地猛地下蹲,将那乌贼脑袋晃了个结实,竟因用力过猛而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那家伙在不远处刹住脚,转身转了一半儿,他刚好站在了另一个奇怪家伙的冲锋路线上。 那个家伙头上长角,肩膀上带刺,低着头冲锋,用头顶上的角伤人,并没有看到乌贼脑袋挡在了前面,一下子将它刺了个对穿,整个人都被挑在它的尖角上,蓝色的血像天女散花一样在骇人的伤口中喷溅出来。 全峰纵是见过不少险恶的场面,可眼前的混乱还是让他受到了惊吓,他向后一退,正和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人的后背撞在一起。 他猛地回头准备挥拳,却见到一个面孔五官都符合人类标准的家伙。 对方同样也将拳头举在半空,见到他的样貌之后,也停了手,试探着用英语问道:“人类?” “菲多?” 菲多愣了一下,顺手拧断了一个挤到他身边的小绿人的大圆脑袋,讶道:“你认识我?” 60亿最强之男,哪个格斗迷不认识菲多.艾米连科。 “你居然也进入这排名了!能碰见你真是太好了!”全峰比见到了偶像还要激动,毕竟菲多的大名在十年后的世界里简直家喻户晓。 “你想跟我打吗?”菲多在观察了一眼全峰的体格之后,uu看书.uuksu.co 将拳架放在腮边认真地问道。 “不打好像也不行,刚才那声音说最后只有一人能走下去,其他人好像都得死。”全峰也将拳架举了起来,可他实在不想跟菲多这样的人对抗,并不是胆怯,而是觉得这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家伙可供厮杀,没必要他们眼前仅有的两个人类还要打起来。 在有人类之外的种族牵扯进来的时候,那才真正地做到了世界人民大团结。 全峰在菲多犹豫的时候,一拳将刚刚挑飞了乌贼的尖角家伙轰倒在地,那家伙的尖角连着一部分骨骼形成三角状的坚实硬壳,却被全峰这一拳揍得支离破碎从头上脱落下来,露出里面鲜红色的嫩肉。 全峰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拳居然有这样的效果,突然想起来,他听了吴桐的话,将颅骨破坏者的属性激活,它就有这样击碎头骨的效果。 谁让你丫把头骨长在脑袋外面了。 全峰对这样的结果感到释然,抬起手腕看吴桐给他的新的查看软件的准备,一块只装载了拳力争霸软件的手表。 上面显示他又获得了100点。 显然,在这场混战之中击败越多的对手他就有越高的收益。 菲多也被他这一拳的威力惊到了,说了一句:“要不,咱们一起先揍别人,最后再说咱们两个的事?” “好。” 311 偷袭 空旷无垠的空间上演着全峰曾见过的最惨烈的厮杀。 无数来自不同星球的各种种族的格斗士们在这里进行着一场暗无天日的大混战。 他想不出软件背后的幕后主使到底有什么样的意图会将人放在这种条件下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比赛,但是有两点非常明确,一是这幕后主使所掌握的科技远超地球人所能想象,二是这幕后主使非常凶险。 原本没有任何景物的场景已经堆起尸山血海,空气中弥漫着各个种族混合在一起的血腥味,直欲令人作呕。 全峰和菲多的临时组合已经配合得越来越有默契,两人将各自的后背交给对方,采取能少动手便少动手,尽力避免与人正面冲突,最大化保存体力的策略,争取尽力撑到最后。 可是这样空旷的空间并没有给他们躲藏的地方,遇到了有人主动挑衅也是尽力地速战速决,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第三方突然出现捡个大漏。 全峰发现自己的带刺蜜蜂和颅骨系列的属性配合在一起可以发挥出极其高效的作用,进入这空间之后的几场战斗都比在地球上时更轻松,可是评分和点数却要高得多,软件给对手的评价也都是“异种高手”,击败他们让全峰击中将带刺的蜜蜂升到了最高级别。 有了蜂王属性,他的闪避能力大大增强,当闪避属性提高到40%以上的时候他就感觉除了这种差别,而随着这几率一步步提升,他就感觉好像全身的皮肤都长了眼睛,无论对方从哪个角度偷袭他都能够事先察觉并且轻易闪开。 他仔细品味这种奇妙的预知能力,似乎是由于软件干预了他毛孔下的神经,空气中最细微的流动都能够被大脑所识别,并且根据流动的形式在脑中描绘出对手的形象来。 本来蜂王属性就带有麻痹对手且将刺拳的疼痛放大的能力,再配合上颅骨系列的属性,他现在的战斗模式不管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遭遇偷袭都是一样闪避开对方的攻击,然后一击即走,直接打爆对方的狗头。 能够如此轻松地战斗完全得益于他所选的两样属性能够完美地搭配在一起,不仅兼顾了防御还有强大的威力,使得他还能留有余力去观察菲多的情况。 毕竟两人现在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可是即便他没有伤害菲多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不能保证菲多对他没有二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他的观察,菲多的战斗模式则比较费力一些,也幸好他本身也是以力量见长的格斗选手,也由于他是从小练习俄罗斯桑搏出身,目前又在pride擂台征战,他的格斗手段相比全峰只用拳击来说更加的具有多样性。 踢拿摔打样样精通,好像他身体上所有的器官都是能够伤人的凶器,哪怕是他那脂肪与肌肉并存的肚皮,似乎也能闷死一两个不开眼的家伙。 最主要的是,据全峰观察,他也是一个擅长使用软件属性的家伙,别看他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对付起那些奇怪的异种格斗士们是处处都不手软,他的摔技就从刚开始那种还符合地球上认知的摔技渐渐地演化成叫常人难以理解的模样。 一开始,他想要摔人或者使用关节技的时候,对方还会猛烈挣扎,而到了后来,他那双铁钳一样的手一旦掐住对方,对方似乎便陷入了某种迷茫的状态,像一块装满大米的布袋子一样任他摆布。 更可怕的是最初菲多要摔人,还真是把人摔倒在地,对长着明显的脑袋和脖子的家伙使用裸绞,对没有脖子,要害却比较明显的家伙使用锤击,而那些要害藏得比较好的家伙对他来说则比较难以处理,他也只是将对方摔到远处,尽力脱战了事。 而到了后来,他的进化肉眼可见,不管是什么样的家伙,只要被他拿住身体某种部位,一个转身过肩背投,对方还没落地,在半空的时候就被他腰部扭动产生的强大离心力撕裂,抛物线如同低空飘起的彩虹,随后便下起了血雨。 不用说,这一定是某种属性的加成效果,跟他颅骨属性的爆头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软件背后的开发者,也就是这场厮杀的筹划者,果然秉性始终如一,对这种充满血腥暴力的形式有着特殊的喜好。 两人一路且战且走,试图寻找一个厮杀比较少的位置,正确能够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就在他们绕过了一座尸山之后,全峰的全身毛孔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抓菲多的肩膀,菲多本能地认为是有偷袭,在全峰抓住他肩膀的同一时间他的手便扣住了全峰的手,随后身体整体向全峰靠过来,下一秒就要将他摔出去。 全峰从他的这个动作便判断出来,菲多看起来平静如常,可内心也充满了紧张,像他一样,即便在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之后,他们依然在提防着对方。 全峰幸好还有些摔跤的功底,赶紧踏出一只脚插进菲多的两腿之间,用膝盖顶住他的腿,并且用左手抵住他的腰,这个动作他们产生了一瞬间的僵持,全峰抓紧时机说道:“这后面有人!” 菲多手上的力虽然松了下来,u看书 ww.uknh 却可肌肉依然紧绷,想要发力随时便能发力,他对试图摔死全峰没有丝毫的愧疚,因为他也知道,全峰也有可能在刚才那一瞬间让他的脑袋炸开花。 两人相互提防着,一同绕过了尸山,果不其然,一个长得如同蓝精灵一样的小矮子脚踩着尸山跃到半空,手里拿着某种细长的长矛向他们飞扑过来。 他的速度奇快,若不是提前防备,这两人至少要死在他手里一人,不过,有了全峰的提前预警,菲多单手一举,像徒手抓苍蝇一样在半空捏住了它的细脖,不由分手地将掼在地上,直接摔了个天女散花。 而全峰却看到对方尸山上还有两个跟这家伙长得一样的东西,见到同伴惨死,本来想要一同出击的两人却同时缩了回去。 全峰拍了拍菲多,又向尸山后指了指,菲多会意,两个人决定从两侧包抄,将这两个安全隐患直接解除掉。 可两人绕到山后再会合,根本没有那两个东西的影子。 他们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眼,四周也没有发现可能逃跑的痕迹,等他们再绕回山前去找,发现之前被摔死的那个家伙的残骸也没了。 这在两人低头查看痕迹,感到有些纳闷的时候,全峰脖子后的毛孔一紧,他向左侧一偏头,一支长矛从他脑袋刚才摆着的地方直插而出! 312 逃生之机 全峰避过那支矛,还未动手,站在旁边的菲多便已经行动起来。 他一把抓过矛柄转身便要继续给那蓝精灵小怪物再来一次大背投,全峰刚忙拦住,说道:“等等!先问清楚。” 菲多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登峰造极,听到他一喊,便生生停住了拧身的趋势,只是将那篮精灵拎着矛柄带起来,用手卡住他的脖子举在半空。 如全峰观察的那样,小怪物一遭受菲多的抓击,立刻便如同关掉了电源开关一样蔫吧了下来,脑袋耷拉着,低垂着四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全峰见它眼中明显带有恐惧,还强打着精神想要抵抗,抬手便抽了它一个嘴巴,又像揍沙袋似的在它肚子上来了一记结实的。 那张前一秒还倔强得不服气的脸立刻变得害怕起来。 “你是哪来的?为什么要偷袭我俩,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的?”全峰一连串的发问,那小怪物瞪圆了眼睛露出茫然的姿态。 全峰一扶额头,想起对方不定是哪个星球上的智慧生物,有没有智慧都不一定,语言肯定是不通的。 于是他拉开了距离,全身模仿着刚才双方的肢体语言,将刚才的搏斗过程重新给他演了一遍,然后问道:“明白了吗?” 蓝精灵似懂非懂,他面部的肌肉也快要失去力气了,一个劲儿地吸溜着将要流出来的哈喇子,叽里骨碌说了一大堆,最后还竭尽全力做了一个动作。 这动作全峰看懂了,它是在求饶。 全峰已经注意到它的其他两个团伙正趴伏在尸山上伺机而动,心中冷笑一声,便假意中了蓝精灵的圈套,在地上找了一根别的尸体上穿着的裤腰带,抻直了估算一下长度,然后将那小怪物前后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用手拽了拽皮带,确认它真的没法动弹了,才将它往面前空地一丢,将它的脑袋扶正,作势要一脚踢爆它的头。 它的两个同伙急了,从尸山上连滚带爬地出溜下来,趴在全峰面前连连求饶。 全峰和菲多将它们三个一起绑了,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三个家伙对视一眼,做出了和人类一样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叽里骨碌地说个不停。 全峰和菲多两人谁也听不懂,便将其中一个解绑,然后继续看着其他两个,叫被解放的那个做手势回应他们的问题。 那蓝精灵为了活命倒也卖力气,将它们的秘密再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原来这几个家伙参加这种比赛不止一次了,可是从来都没有成功地活到最后一刻过。 可是这比赛的幕后主使一样给它们发放了类似拳力争霸的软件,它们同样可以给自己的身体选择属性,增加点数,这一类的功能它们都有。 三个蓝精灵中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家伙,也是它们星球最早参加这比赛的人,第一次它因被人打死而失礼,却因为当时不懂怎么使用软件而留下了大量的点数,那些点数激活了凤凰涅盘的属性,让他又活了过来。 只不过,他活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飞船上,他身边全是各种各样的尸体,原来他已经被当做死人而跟那些尸体一起收纳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飞船将它们投放在一个大概是处理尸体的地方,他趁机溜了出来,在一个奇怪的建筑里找到了回家的传送门,顺利地回到了他们的星球。 回去之后,他将这个比赛告诉了他们星球上的人,可是由于他们星球的科技也落后这幕后主使太多,根本拿这种选拔毫无办法,便只能由着他自告奋勇,训练了一批格斗家,稳稳地占据着他们星球上的前一百。 它们的策略就是攒够了点数,指望着凤凰涅盘生效,然后再一起回家。 这也是反抗无望不得已之中出的下策。 至于它们背地里偷袭二人,皆因为它们身体弱小,即便是它们星球上最顶尖的格斗家,还不如地球人一个三岁的孩子力气大,要想活命,他们只能躲起来靠偷袭解决掉靠近它们的威胁。 饶是如此,它们这次的一百人也就仅剩它们三个了。 刚刚菲多一击便将那年长的蓝精灵弄死,触发了他的凤凰涅盘,如今他的点数仅够再生效一次,如果菲多再将它杀死,它铁定回不到它们的星球了。 所以那两个小的才赶紧出来求饶。 听到这里,到觉得这些家伙还挺可怜的,不过全峰和菲多对视一眼,他们从双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回去的希望。 相比之下,他们虽然在格斗上比这些蓝精灵强上不少,可是在科技上与幕后主使的差别其实也跟它们没什么分别。 这到底也算是一种可行的方法,如果这样是真的,那么他们就有必要将点数存下一些。 至少需要5000点才能激活凤凰涅盘,这全峰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可是这小怪物连说带比划,说的东西可信度有多高不提,就是他们理解的内容也不知到底对不对。 为了让它拿出点证据来佐证它刚才所说的话,两人逼问它那飞船长什么样,没想到那蓝精灵往天上一指,两人顺着它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铁灰色的大肚子飞船长着一对儿跟它的体型不成比例的小的小翅膀正好在他们的头顶飞过。 那飞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正从他们头顶缓缓下落。 全峰和菲多连忙将蓝精灵掳在胳膊窝里向远处奔逃,却见那飞船晃晃悠悠下坠,在半空中停住,大肚子向左右分开,射出一道浓稠地如同牛奶般的白光,将地上的那座堆得有四五米高的尸山全部吸进了它的肚子里,uu看书 wwukanhu 然后又慢悠悠地升到高空,向远处飞走了。 菲多和全峰再次对视一眼,看样子这还真是个逃生的方法,说难听点,只要装死,然后在尸山里躲上一会儿便能活命了。 只是,到了飞船的目的地,如何找到那个传送门又是一个难点,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怀中的蓝精灵,同时打定了主意。 他们胁迫蓝精灵,只要它老实听话,并且答应进了飞船之后,带他们找到那座传送门,他们便替用自己的格斗技术保它们活命。 那蓝精灵一听,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 可全峰此时却仍有其他的盘算,他是带着吴桐的任务来的,他跟菲多一商量,当即决定,尽可能地找到更多的地球同胞带进飞船。 然后由全峰留下来,尽力去争那唯一的幸存者名额。 他们打定了主意便马上行动,很快便又找到了四个同路人,也都是地球上有些名气的格斗家,正当他们要进一步扩大战果,执行他们的逃命计划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一个身高约莫有三米高的巨人,手里拎着两柄如同电线杆子一般大小的战锤,拦腰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313 秘籍 在这神秘空间中,拳力点数积攒得很快,全峰为了应对这混乱而复杂的环境不得不将它们迅速转化为战斗力。 终于,他所持有的后天培养属性都已经达到了最高级别,蜂王和爆头王在一起配合得相得益彰,蜂王的敏捷让爆头王更容易实现,爆头王让蜂王更加具有威力,那些异族格斗士的脑袋就在全峰一拳拳中开出绚烂的血花。 爆头王的附加效果让对方头部的血液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泼溅出去,每出一拳血和着脑浆哗啦啦地撒在地面上,气势上甚至比菲多的血彩虹还要强大一些。 可是,全峰所掌握的后天培养属性终究就这么两个,剩下的那个依然是没什么用处的木质品伤害属性,并且在听了蓝精灵的话之后,他和菲多两人都没有再继续将点数投入在高昂的身体基础素质类属性上。 他们都得为筹备凤凰涅盘的点数做准备。 很快,全峰积攒的点数已经突破了一万点,本来他还没有察觉,可是手上戴着的腕表突然响起了提示。 他抬起手腕一瞧,上面写着:“拳力点数已经突破10000,并且战斗评级达到a级的场次已经超过10次,您已符合激活秘籍的条件,请问是否需要现在激活,是(y)否(n)” 看到秘籍两字,全峰的眼皮不由一跳。 在他个人属性界面上,一直有一个关于秘籍的栏目,他曾经试图去激活它,得到的答复总是目前未达到开放标准,现在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下子花去好容易积攒下来的一万点让他有些心疼,可是眼前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巨人显然不是他和菲多现有的能力能对付得了的。 就算爆头王和菲多的摔投术附加属性都可以生效,可对方那么大的体型,怎么打他的头,怎么去摔他。 一向冷静的菲多在全峰还在思考的时候就给他亮出了答案。 他一脸沉静地主动冲向巨人,那大块头的电线杆子锤就狠狠地砸在他身边的地上,那还是由于他足够灵活,躲过了这力劈华山的一击。 随后,他又闪过了对方擦着头皮的扫踢,抱住了巨人的支撑脚,斜方肌与背阔肌纷纷隆起,竭尽所能想要将巨人扳倒。 那巨人也确实没有想到他如此难缠,一开始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确实打了个趔趄,不过,他很快便调整过来,两人的体型差距过大,这么一点失衡也不过是让巨人换一个脚做支撑便能轻易解决掉的小问题。 菲多的努力就如同蚍蜉撼树般毫无作用。 其他的格斗士想要就此逃开,绕过这个巨人,可对于全峰来说却不能这么做,一来菲多已经在战斗,他怎能丢下战友不管,二来,他要想留在最后,这巨人无论如何也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他咬了咬牙,在这块吴桐为他特质的手腕表上按下了y字母对应的确认键,很快软件有了回应。 “系统已经开始检测匹配的秘籍,检测成功,正在载入……” “载入成功,已正式激活秘籍‘绝密神功**秘籍’……” 全峰本来还对着价值一万点的秘籍有所期待,可当他看到这中二的名字之后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难不成他所持有的这秘籍还真是黄老太给的黄崇杨瞎**乱画的那个破画册吗? 表盘上的说明还在继续滚动显示: “现在您可以随意使用秘籍中记载的招式,每一招都将消耗您的拳力点数,请谨慎使用。” “超级无敌霹雳大神腿,就是脚上会缠着蓝色的电光,踢中敌人就能将他电死,还能让他身边的人都挨电……消耗50点” 这招式介绍的画风跟程序本身的风格完全不符,基本就是照搬了黄崇杨在那本破连环画上留下的语句甚至都不通顺的说明。 这程序这么闹着玩的吗? 全峰差点呕出一口老血,不过事已至此,好不好用待会儿试验一下就知道了。 “宇宙爆炸毁灭神拳,就是一打人就爆炸,能打一片人。消耗100点” …… 好了,我知道了。 “终极无敌究极神秘大绝招,人站着不动,就好像打出了千万只拳头,敌人什么也不知道就死了,叫你们欺负我,我一瞪眼睛就把你们都吓死!消耗5000点” 这绝招犹如一股清风拂过全峰的心头,黄崇杨小时候没少挨欺负,他写这本秘籍的假想敌也大概是为了让自己那幼小的心灵有一个突破口而已。 这绝招的说明也没法怪黄崇杨太幼稚,那时候他也不过就是四五岁、五六岁的样子,能写出字来没有错别字就算不错。 这程序大概也是照本宣科,纸上写什么,它就复制什么。 要怪就只能怪这程序背后的主使太过没遛,处处都透着他那有些不上档次的恶趣味,只是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描述方式,它这个程序到底要怎么将它实现出来。 管不了这么多,菲多此刻左支右绌已经被巨人逼得十分被动,他的一切招式都对巨人产生不了效果,也就只能靠着他多年培养而来的极佳的反射神经来被动闪躲,再这样下去,被巨人的电线杆锤砸中只是迟早的问题。 全峰豁出去了,他查看了一下,在激活了秘籍之后,他剩下的零头还有700多点,足够让他用出几次超级无敌霹雳大神腿和宇宙爆炸毁灭神拳的,他摇了摇头,这名字实在是又拗口又难听,而且一听就特别不厉害,越是这样堆砌名词想要显得这招数多厉害,uu看书 .uukanhucm 它一般就偏偏一点都不厉害。 全峰决定就叫它们电腿和神拳,却看到腕表给出提示:“想要发动秘籍中的招式,只要正确地大喊出招式的名字即可。” 我tm看你就是要跟我全峰过不去! 菲多陷入危机之中,已经被巨人一脚踩在脚下动弹不得,那巨人正要用锤子砸爆他的脑袋。 他妈的! “超级无敌霹雳大神腿!” 在这句口令话音刚落的时刻,全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他的双脚带着他的身体向前猛冲,两只脚轮换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几乎要踏着空气跑到半米高的空中去,随后,他的身体猛地下坠,一只脚落地,一只脚向前方踹出,如果这下面是水泥地面一定会被他的威势踩出一个放射状的巨坑,一个泛着白光的蓝色电光球随着他踢出的那只脚的动作激射而出,在球体的背后闪着噼里啪啦的电火花。 那球体如同炮弹一样迅猛,强大的能量场在空气中荡起波纹,一下子轰击在巨人的胸口,又从他的背后嗵地一下穿出,直射入天空飞出视野之外还未彻底消失。 只见那巨人诧异地摸了一把自己焦糊的胸口,说了一句听不懂的外星语,随后,轰然倒地。 314 蛊 巨人的身体蠕动了一下,接着被人从底下掀开,菲多带着满脸血腥喘着粗气坐起来,望着全峰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你……你这是什么招式,我的软件里怎么没有?”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将软件掌握到了这一步,全峰心中有数,便笑着说:“我看情况危急,将存的点数都用光了换的这个。” 他没说谎,却也没说清楚,菲多听后显然认为他是为了救自己连给凤凰涅盘做准备的点数都拿出来用了,立刻感动得无以复加。 从巨人散发着焦糊味的尸体边上爬起来,冲到全峰身前将他一把搂住,激动地盯着他看了又看,虽然没说一句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这之后,但凡遇到新的敌人菲多都是一马当先地开路,完全放心地将后背交给了全峰,对他再无防备之心。 他们遇见人类格斗家便向他们说明情况,遇见能沟通的异种格斗士,愿意加入的也吸收进来,沟通不了的便集合众人之力将它打倒以换取拳力点数,争取让每个加入进来的人都能够攒够5000点。 这块无垠空间就好像一个狭小的蛊匣,听说过炼蛊的人都知道,人为了得到天下最毒的蛊,便将各种毒虫一股脑地塞进一个匣子里,叫他们自相残杀,直至留下唯一的幸存者。 这幸存者便是集天下毒物之精华的蛊。 全峰觉得他们这群人就是正在被某种高于他们的生物所炼的蛊。 这块无处不散发着淡灰色荧光的空间经过了他们这群蛊物一天一夜的厮杀早已经尸横遍野,宛如人间炼狱。 而追随着他们一同想要在这修罗场里找到额外一条求生道路的人,人数最终定格在38人,从眼前的景象来观察,这可能只占了全部人数当中极小的一个比例。 不过地球格斗士倒是有29人,他们在这部分人中占大头,还算是一件比较值得欣慰的事情。 全峰心里清楚,这些人跟着他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赢,而原本的计划中,所有人都必须死上一次,才能被天上飞来飞去的大肚运输飞船识别,从而混进它的收藏之中。 这个计划是有先天的逻辑漏洞的。 他能够相信凤凰涅盘死而复生,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而他没有办法向有着正常认知的人们解释这件事。 很多人现在愿意跟着他,是觉得小集体有更强的应对风险的能力,有更高的几率活到这混战结束的那一刻。 他们甚至没有想过死而复生的可能性。 也许当小集体之外供他们厮杀的生物变少,他们便会转而攻击自己人,以谋求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幸运儿。 不得不说,全峰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在那个临时组成的小集体中已经开始出现了这样的苗头。 人们之间相互交流的眼神中掩藏的恶意越来越明显。 其实敞开了想想,他们如果能够存够5000点,即便相互厮杀致死,也能够在飞船中重生,到省去了中间劝他们放弃这次生命的口水。 可全峰担心,这些人为了争夺这最后生存的权力,表面上声称存够了点数,可实际却将点数暗中用来提升自己。 5000点并不是小数目。 它至少可以将一个新的后天培养属性提升两个阶段,也能够将基础属性升上一大截,这多出来的战力放在这个环境当中,那就是绝对的优势。 在某次战斗结束后,小集体之外的敌人已经相当的稀少,这无垠空间第一次显得空旷起来,也许在遥远的地方还有零星的打斗,但是等他们赶过去那战斗也早已经结束,他们将强弩之末的胜利者的人头收入囊中,再去寻找下一个这样的人头已经非常吃力了。 小集体中的小摩擦不断滋生,这是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躁动,开始想要挑起事端了。 全峰趁这个机会将他的担心说给菲多听,菲多认真地听完,问道:“那你的打算?” 全峰说道:“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联手将这件事做个了结……”他停顿了一会,观察着菲多的反应,这曾经的60亿最强之男,现在的全宇宙最强的几个人之一的男人,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扑克脸,可望向他的眼神却有着前所未有的专注,“我是说,也许我们应该趁他们没有将点数浪费掉的时候解决掉他们,然后你我之间再……” 他怕菲多误会,连忙打断了自己的话头,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经历过凤凰涅盘,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这样绝对是个逃出去的办法,如果不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真的想现在就变成尸体躺进那个飞船里,叫你去做那个唯一在这场混战当中活下的人……” “你不要说了!”菲多突然有些愤怒地打断了他,全峰以为他也在怀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在自己将话挑明之后就要趁这个机会向他发难了,谁知菲多却说道:“峰,我相信你,而且你有比我厉害的招式,你应该去做唯一的胜利者,去将你该做的事情做完,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你是说?”全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菲多是这样仗义的一个人,也觉得对方没必要跟自己瞎仗义,大概是之前在巨人手里救了他,才彻底博得了他的信任。 “现在外面也没几个人了,剩下的我相信你都能够解决,现在,咱们俩就一起将这群家伙解决掉,然后……”他淡然地望了全峰一眼,“你再将我解决掉,记着,把我和这三个活宝的尸体放在一起,要是复活不了,我还要拿他们三个是问!” 全峰看着菲多用严肃的表情开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玩笑,竟觉得这家伙是如此的可爱,“谢谢你。” 全峰沉默着,计算着他还残余的点数,这段期间经过不断厮杀,他又积累了超过一万点的拳力点数还没有用,便说道:“菲多,回到地球之后,我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菲多笑道:“放心,我认识你,你是击败泰森的男人。” 原来他早就认出我了。 全峰发动了他新学会却一直没有舍得用的招式,猝然间对着人数最密集的地方喊道:“终极无敌究极神秘大绝招!” 在他喊过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尾随他的格斗家们全都愣住了。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他要先下手为强,要杀我们,他刚才踢那什么什么腿之前就是这么喊的!这果然是个圈套!兄弟们,别存点了,赶紧为了活命靠自己干吧!” 全峰心焦不已,要是因为自己而让他们将存的点数都用光了,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他刚要开口劝他们,却见第一排的人突然对他两眼无神地跪下了。uu看书.uunshu.om 下一秒,眼前的格斗士们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突然倒下,菲多原本还想要冲到全峰身前帮他抵挡格斗士的反扑,此时也是脸色一紧,一头栽倒在地。 全峰不明就里,冲过去扶住菲多,却发现他已然停止了呼吸。 这是什么绝招?? 可惜全峰没有透视眼,如果他能看见,这些格斗士们的心脏已经全部在胸腔之中爆裂开来。 终极无敌究极神秘大绝招,在人体内部直接攻击要害的隐秘必杀技,无论什么种族,无论长得多么奇形怪状,无论要害隐藏得多么完美,中者必死。 所以,它才值得这5000点的高价。 全峰扶着菲多的尸体愣了一会,想起他的吩咐,将他的尸体和三个蓝精灵小怪物的尸体摆在一处。 在他忙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他发动绝招之后,死亡以他为中心如波纹般在整个空间内蔓延。 在远处硕果仅存的一些格斗家们在相互厮杀中携手迈进死亡。 当他将菲多和小怪物整理完毕的时候,天空中再次响起了声音,“胜负已分,恭喜来自地球的全峰,进入比赛下一阶段。” 315 节肢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那声音在空中循环播放,无数大肚飞船在空间中穿梭不停,这场景让全峰联想到儿时在学校搞大扫除时的样子,那声音就好似这些飞船干活时的背景音乐,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全峰看着那飞船蜜蜂般来来去去,将铺了一地的尸体陆续清理走,他目送着菲多和三只蓝精灵的尸体一同被悬停在头顶上的飞船用白光收走,心里默默祈祷他们的凤凰涅盘效果一定要发挥效果。 又过了半天,飞船终于将海量的尸首清理完毕,它们的白光似乎有非常强劲的清理效果,被那白光照射过后,地面上的血迹都不见了踪影,这个诡异的空间再次恢复成最初那空无一物的状态。 全峰等了半天,声音中所说的下一阶段还未开始,却又有一架飞船飘飘忽忽地从一个小点儿的模样慢慢地飞到了全峰眼前。 飞船在他头顶悬停,先是一束比较窄的白光在他身上扫了两遍,然后它打开了大肚舱门,竟然给他空投了一些食物下来。 他这时才想起经过一天一夜的连翻打斗早已饿得不成样子,现在陡然见到吃食,肚子居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相信那幕后主使费了这么半天劲选出他一个,不是为了将他就地毒死的,于是敞开了胸怀和胃口,狼吞虎咽将那些奇怪的食物吞了个干净,什么味儿倒没在意,不过吃下之后,确实感到身体的疲惫感以清晰可辨的状态迅速消退下去。 飞船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将他接走,而是将他留在了原地,之后,整个空间内就只剩他一人,显得更加空旷无比。 他追着那飞船跑了一段,又是招手,又是呼喊,那飞船如它本来应该的那样,直接将他无视掉,加速飞走了。 全峰在空间里来回跑了两圈,到处都是平坦而空旷,一片虚无景象,更谈不上有什么景色,他这时候知道,凭他的脚力,这辈子是甭想从这儿用腿跑出去。 早知道他刚才就想办法跳上飞船了。 对方现在将他留在原地,又让他补充体力,这分明是还会有后续的争斗,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弃了无谓的行为,干脆躺在地上睡起觉来。 这空间之内,没有明确的时间变化,全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他是自然醒过来的,在地球上他都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 说来也奇怪,这地面冰凉梆硬,也没有被子枕头,可就是能让他觉得睡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舒服,这大概也是这奇怪的空间的功效吧。 他一睁眼,又看到眼前摆着跟昨天同样的饭食,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来过,警惕地站起身来左右四顾,空间中一望无际,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将饭食再次毫不客气地吞下,将空碗碟随手丢在地上,打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选定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说不定那所谓的下一阶段就是在考验他的毅力也未可知。 他打定了主意,开始向着昨天看到送饭的飞船来的方向走过去,实际上,这空间中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参照物,他也仅凭着一点印象,也就是俗称的瞎蒙,就有意地认定某个方向就是对的。 刚迈开步子走了不远,就听见身后有那飞船特有的引擎声响,他一转头,果然看见一艘与之前的飞船外观相同,却有彩色涂装的飞船悠悠然飞了下来。 他吐了吐舌头,果然直觉往往是不靠谱的。 他调转方向迎着那飞船走,飞船也在他的头顶悬停,一束白光落在他面前,还未等白光收去,便从光束当中跳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直扑全峰面前,二话不说便开打。 全峰吓了一跳,本能地摇闪接格挡避过了那人一连串的攻击,正当他准备还击的时候,那人猝不及防一记正蹬踹在全峰胸口。 全峰连连倒退几步,那人也借着这一脚的反作用力向后弹开,与全峰拉开了距离。 全峰这才看清攻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那“人”虽然称得上是个人形生物,可是它的全身骨骼都暴露在外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形的节肢动物,却又与一般印象中的节肢动物全身都是外骨骼和角质层不同,它在四肢以及腰背部依然存在着裸露在外并且没有皮肤覆盖的肌肉纤维。 也就是说,这家伙身上同时有着两套不同的肌肉组织,而且从全峰刚才挨的那一脚来看,它的力量似乎比菲多还要强上不少,而且由于骨骼内肌的存在,让它的发力来得更加直接,爆发力也更加强大。 那家伙长着一张人脸,却同时长着昆虫般的口器,说起话来的声音有金属质感的摩擦声,由此看来,它是靠着口器的摩擦震动在发音。 “你就是这次剩下的那个?这么看来,也不怎么样吗?” “你是谁?”全峰当然知道它就是接下来的对手了,可他更加想知道它背后的那些故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将死在这里,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对方在口中发出的声音只是有节奏变化的震动而已,可是那空间中的声音自觉地充当起了两人的翻译。uu看书 ww.uuanu.co 全峰知道多说无益,对方既然要打,那便节省些时间,谁知道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事情。 全峰拉开架势,那节肢人却说道:“别着急,你抬头看看。” 全峰向它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空中已经有十余艘飞船悬停在那里,以他们二人为圆心围成了一圈,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全峰如临大敌,刚才的一番接触下来,他知道这节肢人并不好对付,如果每艘飞船都下来一个,一起对付他,他能不能赢下来还真不好说。 “别紧张,”节肢人笑道,它只是将覆盖在两侧面颊上的骨骼向上抬了抬,姑且称之为笑,“那些都是实况转播的机器,之前你跟那帮人厮杀的时候没注意到吗,它们一直在这里采集你们的画面来着。” 全峰以为它们只是收集尸体的机器,没想到还有这个功能,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跟将菲多运走的那些飞船是同一批。 “我是你这次星际格斗赛的最后的对手了,你不用防着它们,我们的打斗画面将会通过它们向无数高等星球传播,只要你赢了我,你就是新的宇宙级大明星了。” 节肢人说着便用手轻巧地向他一指,神态中充满了必胜的自信。 全峰的眉头却皱起,“高等星球?”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节肢人的手向天上指了指,它所说的他们,自然是这比赛真正的幕后主使,“在这个空间里,人不老不死不变样,我已经在这里做了一千五百轮的擂主了,希望这次你能打得好看一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316 最后1战 “准备工作已就绪,比赛即将开始,参赛选手请注意,该轮比赛没有休息时间,没有点数、计时,直至一方死亡则另一方获得胜利,成为新的擂主,在倒数五个数之后,比赛自动开始,倒数期间进行偷袭将遭到制裁,五……四……” 听到那个声音在空中传来的说明,全峰不由得多看了节肢人一眼,想他落地时进行的偷袭,发觉他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知道什么时候发动偷袭可以多占些便宜。 那声音倒数的节奏很平稳,全峰趁着最后的三秒空当最后看了一样他的腕表,上面的进度条缓慢地推进着,成败也就在此一举,随后,他不再想多余的杂念,眼神望着节肢人变得专注起来。 “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节肢人便像喷气发动机驱动的机器人一样弹射着向全峰突进,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连续出手上百次,他肢体动作流畅无比,每一个动作又交待得清清楚楚,拳脚像疾风骤雨般落在全峰的身上。 全峰见识过以速度敏捷着称的高手施展开来是什么样子,不过,李莎的极速状态需要一下一下击中目标再往上累积,而这家伙,出手便是最高档,一点缓冲都没有。 全峰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那家伙百分之六十的拳头都成功击中了他,顿时,他就觉得意识有点模糊。 他百忙之中还击了两拳,都被那家伙轻松地躲开,节肢人像炫技一样向后连续来了三个空翻,一下还比一下更高,他要用这种方式来拉开距离。 全峰哪咽的下这口气,他趁节肢人最后一跳还在半空时强忍着大脑的晕眩,快速突刺追击过去,赶在那家伙落地之前,对准他包着硬壳的如同皮皮虾一样的肚子来了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 节肢人没想到他在挨了一顿结实的老拳之后还能这么快调整过来,人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好团起身子硬吃了这一拳。 全峰一拳将他打退十多米远,倒还是让他拉开距离的计划得逞了,不过那记重拳所带来的恢复效果也让他觉得好受很多,起码因晕眩而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恶心感已经消失了。 节肢人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从腹部肢节的缝隙中渗出来的透明体液,说道:“混蛋,你既然能够这样反击,为什么不用你刚才那招,给我来个痛快的?” 全峰听他话锋有些不对,不过交战之时不容他细想缘由,他明白对方所说的是他新激活成功的所谓秘籍中记录的功夫,经对方这一提醒,他也才刚刚意识到如果他及时喊出那奇怪的招式名称,说不定现在已经结束战斗了。 他没有功夫为因生疏而错失良机而懊悔,他听到节肢人说道:“你敢小瞧我,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看招!波风刃切!” 节肢人喊罢招式名称,身体迅速动起来,他的右腿从身体后抬到头顶,又在身前下落,划出了一道以人类的关节不可能做出来的圆弧,第一个圆弧刚落,左腿便又重复了同样的动作。 他每划出一道圆弧,便有一道几乎是纯透明的波刃向全峰切割而来,全峰连忙向身侧翻滚,勉强避开了第一道波刃,却迎面撞上第二道,他不得不再次翻滚,这时他觉得拖在身后的左脚有一股强烈的拉扯感。 在脱离了险情之后匆匆一瞥,发现左脚的鞋底已经不见踪影。 这波刃足够锋利,正面相撞绝对能够将他切成两片。 可那节肢人依旧没有停下的一次,他的两腿交替划弧,波刃便一道接一道的不断发出,逼着全峰几乎是直接侧向奔跑才能免于被波刃切割的命运。 而他也无从下手去进行反击,距离那家伙越近波刃便越密集,他能在中远距离躲开刃面而不受伤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那节肢人的波刃好像弹药无限的机关枪,他大概就是想用这样的招数直接了结这场战斗,时间过去将近一分钟,他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将波刃发射得愈发密集了。 全峰急速变速变向奔跑了快一分钟的时间,那家伙不累他还累呢,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对方就此占据主动位置,他失误不过是未能击中目标,而全峰失误就是小命立时玩完。 可以说全峰现在就全靠对方不断的失误活着。 他灵机一动做出改变,干脆做出落荒而逃的样子,走着z字向远处奔逃,他也注意到波刃与他踢出的那个电球不大一样,电球是越远密度越大,个头越小,波刃是越远密度越小,个头越大,没有五百米便消弭于无形了。 节肢人也察觉到了全峰的意图,两脚交替划着圆弧向前追击,无奈他需要释放波刃,圆弧必须划得饱满,推进的速度有限,怎么也赶不上全峰两条腿全力逃跑更快。 终于,在全峰奔出他的射程之外的时候他大喝一声,“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小聪明赢不了!刃旋风!” 全峰正向远处奔跑,听到对方竟然又喊出一个新的招式名字,不由得回头一瞧,只见节肢人向身后一蹬,人便刹那间冲到了面前,它的一条腿直伸着,脚上聚集起高亮度的光芒,那光芒在极速颤动着,隐隐发出破空之音。 原来它本人就是那道旋风,它的脚就是那道利刃。 全峰避无可避,只得拿出以命搏命的架势,用几乎咬了舌头的口速喊道:“宇宙爆炸毁灭神拳!” 秘籍上记载的第二种绝招,消耗点数仅有一百点,喊过之后全峰便觉得全身似乎被烈焰包围,烫的他几乎无法忍受,唯有打出一拳才能缓解这种燥热似的。 他这么想着便对节肢人的刃脚打出了一拳,一下子,他全身的热量似乎都集中在了拳锋之上,指关节上散发的光芒比刃脚还要更盛。 节肢人之前没有见过全峰使用过类似的招数,从招式上便读出这招不能硬碰硬,于是腰部使劲一扭,硬是在半空中收了招数,加速落地趴伏在地上,勉强避过了这要命的一击。 全峰的那拳也并未落空,他手腕上长的拳头已经收回来,可是火焰凝聚成的拳头却越来越大,如同挂着熔岩的火山巨石直向天上飞去,将一架飞船轰得支离破碎。 这还没完,飞船爆炸瞬间,在它的残骸中爆出一道圆环,那圆环又断裂成小的火点,四散飞溅,引爆了它旁边的两架飞船,这两架飞船又如出一辙地爆出光环,爆炸就在天上的飞船舰队中不断传染蔓延,终于化作漫天的火雨。 全峰出这招之前便读懂了它一打人就爆炸的说明,可他也没想到这爆炸来的这么激烈。 他现在大概能够领悟到黄崇杨当时内心是有多大的怨念,这也算是他替小黄进行发泄了。 节肢人在火光映衬下怒不可遏,喊道:“你有这样的招数为什么不直接向我来,现在你把摄像都毁了,你叫我怎么交待!看招!” 全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进度条,99%……100%,他抬头,见到节肢人在足够近的距离喊道:“波风刃切!” 它用尽全身力气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圆弧,可当它的脚落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波风刃切变成了普通下劈。 全峰屏住的呼吸这时候吐了出来,吴桐的计划看样子生效了! 全峰望向节肢人的脸,向它使劲吐了口口水,“波你大爷!”随后以标准的拳击突刺步冲向节肢人,一拳打在它硬邦邦的脸颊上,打得它那对圆溜溜的龙虾眼差点从壳里蹦出来,简直就像秦学勇一样。 全峰将他的好教练的形象从脑中甩出去,这丑陋的节肢人怎么能跟老秦相提并论,他的组合拳如不要钱一样向节肢人招呼。 那节肢人能够做那么长时间的擂主功夫确实了得,尤其腿上的招数非常扎实,可一来它被全峰近身,有什么招数也施展不开,二来它还沉浸在波风刃切失效了的震惊当中,面对全峰的攻击做出的反应都慢了两拍。 全峰抓住这样的机会对他猛烈进攻。uu看书ww. 几拳下来,全峰便摸清了它这身硬壳之下的弱点在哪,在连续击打它的下巴之后,它虽然没有产生如人类一样的晕眩效果,却在它脖子连接头部的角质壳的缝隙中渗出了体液。 “原来是这么回事!”全峰陡然间亮出了他十多年未用过的自由跤技术,反手拿住对方的胳膊,身子下沉,一记过肩摔将它放平在地上。 这一下不仅摔得狠,连它胳膊上的角质都被扯脱落开,全峰骑在这家伙的身上连续施以老拳,直至将它下颚的角质砸烂,暴露出里面的白色嫩肉,透明的汁水横流一地。 全峰一朝成功,打得兴起,竟用手抠住节肢人面颊下方的缝隙,像剥虾壳一样将它脸上的骨骼揭了下来,暴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团烂肉。 全峰举起拳头要锤爆它的脸,却发现对方似乎露了一抹微笑,它的口器在微弱的震动着,这次没有了翻译,全峰听不懂了。 他正要就此了结对方的生命来结束这场凶险且诡异的战斗,天空中一道电光划过,全峰瞬间全身麻痹,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时,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逐渐凸显出一个透明的轮廓,全峰斜着眼睛看那轮廓越来越清晰,直至变成了一艘圆盘形的飞船。 那飞船飞到他的头顶,射出了一道白光。 全峰觉得身体很轻,如羽毛般飘了起来。 317 幕后主使 全峰随着那白光缓缓上升,这一次他的意识非常清晰,身体离地的过程他看得清清楚楚,这种近似于飞翔的感觉竟让他有些晕眩。 说来也奇怪,人类自古就幻想着飞翔,有了飞机之后还不满足,更是幻想着肉体本身可以得道飞升,可真叫全峰飞起来了,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知道这种不适应是来自于白光强迫他身体离地,本质上并不是他靠着自主意识在飞翔,这就好比他被迫参加这离奇的比赛一样,是一种从心理反应到生理上的不适。 他不喜欢自己被人强迫。 不过这飞行很短暂,他很快便进入了飞船之中,漂浮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他重重地摔在飞船刚刚闭合的舱门之上。 他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他一骨碌从地面上站起,四下打量之后发现这房间只有唯一的一条通路向外开放,他别无选择,也无暇考虑,便径直向那舱门走去。 飞船内部比他想象中还要富有科幻气息,原本他以为能够飞上天的飞船,尤其是宇宙飞船,内部一定是布满了各种管线,要么就是大块的高科技材料覆盖板将各种管线隐藏在背后。 可这飞船什么也没有。 地板平整,墙壁平整,天花板同样平整,四个平面围起来的立体空间浑然一体,几乎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这么大的飞船如果是一体成型,又在其中填入了各种必备装置,那不用看它发射出的那些奇怪的光都能知道制造这飞船的星球科技水平一定远超人类。 全峰进入到走廊之后,这走廊就在无限延伸当中,随着他走得多远,便延长到多远,出口永远在他前面一米左右引领着他的方向,他走躲快,走廊便延伸多快,全峰想不到在一个飞船之中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而他回过头去,背后一片苍茫,原有的房间已经消失了,他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又过了三分钟,那走廊的出口与另一个房间相衔接,在全峰还不敢相信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接口处发出了咔哒一声卡扣拼接的声音。 他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竟然直接迈出了走廊,来到了另一个房间之中。 这房间则比较符合他想象中太空船指挥舱的样子,三面墙的大屏幕包围着房间中心的圆形控制台,控制台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 当全峰迈进去之后,那人好像才刚刚察觉全峰进入到飞船似的,一拍扶手,连带着转椅一同转了过来。 不,当他坐在那半悬浮在空中的椅子向全峰走来时,全峰才看出来,他原来是个人类,而且,他还是一个残疾人? 全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倒是那人先开口,说的还是中文,“怎么,你看到我这幅样子,为何这么吃惊。” 不吃惊才有毛病。 那人随后自嘲地笑道:“也难怪,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没有人还会记得我啦。” “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望了全峰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带着磁悬浮轮椅飘回了控制台,“小家伙,你别那么紧张,既然我让你来到我这里,就能够保证你的安全,当然,也一样能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这人不经意间透露出了极度的自信,而全峰在没弄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之前,也确实没打算动手。 一时间竟然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那人见到全峰的样子,又一次笑了起来,随手打了个响指,一杯热腾腾的绿茶漂浮着送到了全峰面前,“你应该喜欢这口味,地球上当季的西湖龙井,尝尝吧?看看味道对不对。” 全峰的内心不由动摇起来,这人所展现出来的神秘科技能力,或者说就在他眼前看到的这些,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某种神力,他想不透能力到达这种程度的家伙搞出眼前这一系列事情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能做的也就是接过那杯茶水,大口灌了下去,甘冽的茶水味道甚至比地球上还好。 “怎么样?”这人竟然在认真地等候全峰的答复。 “确实不错。”全峰镇定下来,他到底也不想让这么个家伙将他看扁了。 那人赞许地从上到下反复瞧了全峰两遍,说道:“你也不错,不枉我选中了你。” “选中我?”全峰难免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从哪说起呢?”那人神态轻松,“就从咱们的长相说起吧。” 全峰没有追问他,而是静静等在那里,等他自己将话说完。 那人观察了他一会,对他这样的表现十分满意,继续说道:“你也看出来,我们两个长得一样,恩,起码看起来是同一个种族,跟外面那些大部分的家伙都不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全峰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因为你们地球人的模样,是照着我的样子捏的,”那人见全峰的表情更加惊讶,自嘲地笑了笑,“这还是要从我这条腿说起。” “我是m-32星人,你也看到了,我们有发达的科技,远超你们地球人的想象,而我则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我是我们星球上最聪明的那个家伙。” 那家伙顿了顿,“可我却天生是个残疾,我的双腿从一出生便是残缺的,不能走路,不能运动,你知道这在一个极端富足的星球上意味着什么吗?” 全峰想了想,说道:“你遭到别人的排挤了?” m32星人稍有惊讶地瞧了全峰一眼,承认道:“确实如此,所以最开始,我利用我的科技手段在宇宙中距离我们母星足够遥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适宜生存的星球,按照我们的模样制造了你们。” 全峰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便说道:“就是为了给你找一个能够提供腿的人?” “你真是出乎我意料的聪明,”那人点了点头,“你居然没有生物那种天生对造物主的敬畏,真是难得,这也是我造物的神奇吧!” 那家伙说着居然有些自恋起来,不过,他很快收敛起得意的兴趣,“但是,赝品终究是赝品,你们在地球上发展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基因层面与我相匹配,可以说,我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 听到那人承认自己失败,全峰咚咚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他听到对方说是他选择的他,又听到要给他提供基因,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终于被他费尽周折选出来给他补全身体的家伙。 现在看来,幸好还不是。 “这时候我就在想,自然生长失败,要是将我的智慧添加进来,认为地做些筛选,帮助丰富你们的基因组,让你们的肉体变得更加强大一些,是不是就能够出现可以匹配我的人了呢,于是,我便开发出了所谓的拳力争霸这软件,让你们地球上这些本来身体素质就高人一等的家伙们再提高一些,而且你们这样的人有足够的竞争欲望,是遏制不住使用软件的欲望的。” 全峰皱了皱眉,这简直就是现实般的亚当夏娃被毒蛇哄骗吃下苹果的故事,软件就是那个充满诱惑的苹果,不过他还有个疑问,“可地球上身体素质强的,也不止我们这些格斗家,其他体育项目,甚至一些兵士,他们就不行吗?” “你看问题片面了,兵人之中也有喜爱格斗的,他们更加是兵士之中身体素质的佼佼者,这与我的初衷并不矛盾,至于你说其他的体育项目,”那人露出的笑容让全峰觉得有些不舒服,“这拳力争霸的比赛又不是我创办的,你也知道,它已经在宇宙中举办了一万多届,而我不过是利用这比赛的影响力,给他们输送了一些强力的选手而已。” “你是说,你故意让我们来这送死?而这对你的身体并没有直接的好处?” “说得对,确实只有间接的好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余顿二星那帮蓝色废物也提供这样的软件,当然是为了比赛观赏性更丰富一些,只有比赛打得激烈,而用了我的软件的地球人能够胜出,那么这个人一定能够提供我所需要的基因组。” 全峰听了这家伙讲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内心中只有无比的愤怒,不仅是他个人,连带着整个地球,乃至于与这场比赛相关的方方面面的人士,都被眼前这一个家伙耍了。 他几乎就要冲过去,想要砸烂他的脸,却被这空间中一股无形的力牵扯住,浑身动弹不得。 “我看中你,就是看中你这股无论什么时候都敢跟比你强大得多的人动手的愣劲,要不是我的软件,你早就死了,你无论如何也该感谢我,而不是攻击我,”那家伙的轮椅带着他飘到全峰面前,“我来给你数一数,如果不是我的残疾,我不会去地球上制造你们,如果不是我的残疾,我开发的软件当中不会有那么多帮助人恢复身体的属性,那些都是我之前为了给自己治病而得出的研究成果,可它们偏偏对我没有效果!” “现在你来到我的面前,你不要乱动,我稍微给你做个检测,如果你的基因刚好可以为我所用,你应该带着感激,将你的身体乃至生命都一并献给我,献给你的造物主,你知道吗?!” m32的家伙表情已接近扭曲,歇斯底里地喊出了上面的话。 而全峰却突然淡然地嘲弄他道:“你先天残疾的不是腿,而是心,说不定是你太缺德了,所以老天让你出生的时候就少那么一点功能!” “闭嘴,对你来说,我就是老天!” “我可不那么想。”全峰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牵扯着他的力此时离奇地消失掉了,就像它们离奇地出现时那样,他的身体恢复了自由,在m32面前随意地抻拉着身体。 m32眼中透出羡慕而又诧异的眼神,“不可能,你怎么能动的?我的飞船应用了空间技术,力在这个空间中可以被我随意扭曲,你不可能扭得过我的科技!” “我当然不能,我的同学可以,你不知道吧,他与你的战争,从九年前就开始了。”全峰将手上的腕表亮给m32星人看。 上面又是一个进度条,正在从91%缓慢地向100%推进。 m32星人愕然问道:“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 “我的同学从一开始就通过你传到地球上的那些代码分析出了你隐藏在代码当中的动机,uu看书 ww.ukashu 也许你潜意识中做下的事情,你自己都没意识到,却被我天才的同学捕捉到了,他专门托我从地球上给你带了份礼物,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 进度条到达100% “病毒。” 这时,飞船的整个电力系统似乎出了问题,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黑屏,而一直承托着飞船悬浮在半空的反作用力也消失掉,这飞船像一直中箭的大鸟一头栽向地面。 m32星人的磁悬浮轮椅此时也一并失去了动力,一下子摔在地上。 指挥舱的正中间因飞船进入紧急状态而在地面上升起了一座紧急救生舱,全峰急忙向那舱门跑过去,却被那家伙一把抓住脚腕子绊倒在地。 这家伙看起来孱弱,可双臂却有力得紧,全峰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三个脚印,才让他勉强将手松开。 全峰手脚并用向救生舱门爬去。 飞船落在地上,爆炸骤然而起,熊熊地火光直冲天际。 不远处,一架大肚飞船见到这火焰似乎明确了方向,直奔这烟火而来,菲多望着船外的景象不住地催促蓝精灵快点,再快一点。 尾声 进入2008年4月的燕京,街边的志愿者多了起来,全民瞩目的奥运会将第一次在这里举行。 一时间燕京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外语热,坐上出租车,司机师傅恨不能拿你当外国友人好好地演练一下他那用汉语发音标注的粗糙英文。 四年前的元旦,全世界顶尖的一百位格斗家一夜之间在人间蒸发,在世界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在隔了一年之后,相继有人又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这曾经引起了人们广泛的热议。 在各路大小记者轮番上阵,竭力想要挖掘他们这异常行为背后的故事时,这些人的反应却出奇的一致,他们守口如瓶,没有人向外透露半点有用的信息。 毕竟,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的很,他们靠着凤凰涅盘这样的奇异属性重新活着回到了地球,可还有大部分人就真的葬身在那诡异空间里。 没人想在这件事上惹麻烦,他们有的人露过两面之后便归隐山林,努力将这件事情忘掉,重新做一个普通人。 而有的人,则在心中背负了太多的使命,不得不继续出山,为国征战。 今天有一场发布会将在工人体育馆进行,在发布会结束之后,还要有一场隆重的表演赛。 这场发布会的主要内容是国家拳跆中心高调宣布征召全峰进入国家队,并且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随国家队一同集训,并且出战燕京奥运会91公斤级的比赛。 这消息在全峰身边的人之中不算是什么秘密,他们无不欢欣鼓舞,认为全峰这次终于算是熬出了头,也终于叫胡同洲知道知道他当年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 如果不是他胡同洲打压全峰,说不定现在老胡就能接着全峰的光成为在华夏拳击史上青史留名的教练,而他现在也不过依然只能待在省队里,望着全峰的成就望洋兴叹而已了。 工体外的广场上此时人山人海,这场发布会结束之后将会有一连串的歌舞表演,最后则是今天的重头戏,全峰将在这里进行一场表演赛,不单是为了展示实力,也是为了让大众们知道国家拳跆中心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开阔胸怀。 这样的策划明眼人一瞧便能知道是出自卢向东的手笔,他从小看着全峰长大,每一次让全峰的知名度都更上一层楼的大型比赛别后都有他的身影。 这一次可不是他主动托全峰的关系才拿到的这个项目,而是拳跆中心多方打探,发觉他和全峰的渊源,以及每次他筹办比赛成功之后都让全峰踏上更高台阶的福将效果才特意指名将这让众人眼红的项目交到他手上。 老卢对此也想的清楚,他的出发点就不求赚钱,将拳跆中心给他的拨款如数用在宣传上,竟让这发布会有点成为奥运会前戏的意思,大众的关注度颇高,也侧面印证了拳跆中心所做的这个决定没有做错。 已经成为燕京大学在校生的李晓琪原本是要当奥运会的志愿者的,可是她却主动放弃了成为志愿者的名额,反倒每天跑到这个会场来帮忙,俨然成了这里的志愿者。 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当年在机场,她曾经对全峰亲口说过再也不会等他。 可就这几年下来,她一心扑在学习上,任谁追求也无动于衷,明明是活泼的性子却变得如冰山冷美人一般。 这次她每天来这里帮忙,大伙都知道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找机会跟全峰发生一次偶遇,哪怕能够远远地见上一面也好。 虽然全峰现在是名人,只要有心,在电视上经常能够见到,可电视上见到的人,终归没有真人有温度。 她来这里等了很多天,全峰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谁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不过,今天就是发布会的正日子,怎么着他也会出现在会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发布会开始的时间,李晓琪的心按捺不住地跳得越来越快了。 她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全峰,却等到了一辆超豪华的加长礼宾车停在了体育场入口处,从上面走下来一位明艳动人的外国明星。 常看电影的李晓琪认得她,那是刚刚靠着一部好莱坞大制作在全球爆火的新人女星科琳娜,她如白天鹅一样优雅地走入了体育场,给李晓琪留下了惊鸿一瞥。 李晓琪心中纳闷,这次发布会没有邀请她,再说,她心里清楚,卢向东本事再大,也请不到在全球热度都不一般的科琳娜来参加这样的活动。 一些不好的预感瞬间找上了她,她闷闷不乐地回到她的工作岗位,勉强挤出笑容来应付着陆续开始进场的客人们。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连忙收敛神游天边的心神,将眼神聚焦在她面前停留的男人。 那男人正歪着脑袋,眼中流露着调侃的笑意。 李晓琪从来没有想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陡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没有一丝防备的红了脸,等了这么久她却只想逃开,却不能真的离开工作岗位,只得暗骂自己没出息,低头说道:“没事,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里面等着吗?” “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你怎么……好像有点紧张。” “没……没有,谁紧张了?”李晓琪恨不能将脸转过一百八十度来躲避全峰的追问。 “那……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看你在这里,我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那家伙居然说走就走,太可恶了。 李晓琪急忙叫住了全峰,喊道:“哎!你!” 全峰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李晓琪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急的差点咬着舌头,只好想什么说什么,“那科琳娜是找你来的吗?你们……在恋爱吗?”她脑子里全是媒体报道的绯闻。 亚裔拳王与新晋女星陷入热恋! 全峰一咧嘴,笑了,“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他们只是朋友。 李晓琪长舒了一口气,“哎!” 全峰再次回头,“什么?” “没什么……” 全峰又一次露出纯真的笑,“一会儿这完了,我请你吃饭吧。” 李晓琪不知道自己怎么答应的他,她只知道自己的脸烫得可以将鸡蛋煮熟。 她再次向那个方向望去的时候,却发现全峰已经穿过会场,将要进里面的贵宾休息室,在跨进门之前,还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见到李晓琪,全峰的心情由衷地开心,他不知道自己是要跟她恋爱还是要做什么,邀请她吃饭也不过是下意识地反应,他只觉得见到那女孩笑起来,就能让他的烦心事减轻不少。 自从他被菲多救下,一起在传送门中逃离回来,他就无时无刻不再琢磨着m32星人的话。 这一场经历好像梦境一般,可是他是穿越回来太久而忘记了,这一场穿越又何尝不是一个超长的梦境。 尤其是m32星人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说全峰是他刻意选中的。 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选的? 那家伙的科技水平远超全峰想象,他可以随意摆布空间,甚至影响时间,全峰曾听书过当空间折叠,时间也有可能会发生折叠,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这个灵魂发生了穿越了呢。 这是不是才是那家伙所说选择了他的真正含义? 全峰这时候有些恼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这辈子自学到初中便放弃了学业,那点可怜的物理知识不足以给他答案。 这种事他也没有办法问第二个人。 只好憋在心里,烦躁得不行。 整场发布会按部就班地进行,uu看书 uukansu科琳娜的出现算是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两个人熟得不能再熟,他也没必要觉得她作为明星来给他捧场算是多大的面子。 如果不是他教她打拳,她也拿不下那部讲女拳手的处女作,也就不会被现在的导演所发现。 他们两个人,算是双方事业起步的见证人,谁也不欠谁。 在枯燥的官样文章结束之后,是早就安排好的拳赛环节。 全峰并不想真的打什么表演赛,因为官方毕竟还想要隐藏一下他的实力,秉持着这样的原则,找来的表演赛对手更有些全民参与的意思,大多都是爱好拳击的业余选手和某些俱乐部里小有名气的职业拳手。 而全峰也只是打其中开场的那一场做做样子也就算完成任务。 可当他换上拳击服,从邹重喜所说的那条胜利之路走向擂台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观众们山呼海啸般的热情。 他声名在外已久,却只在故土感受到真心。 他心情又好了不少,将m32星人的事情抛诸脑后,举起双手向观众们致意,随后,他看到了他的对手。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可当对手凑过来,双拳顶在一起向他施礼的时候,他看得真真切切。 这家伙,就是当初给他一拳让他穿越的人!(全文完) 完本感言 一百五十天,不长也不短,75万字,不多也不少。 这本书终于算是写完了,为什么要用终于这个词,因为这本书到了后期对我自己来说也已经是一种折磨。 这种折磨来自于我个人的成长所带来的认知变化。 以我现在的角度重新来看这本书,某些单独章节还算不错,但是整体上而言,节奏很差,开篇很烂,结尾很闹,好像一无是处一样。 可是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它几乎已经快要成型了,地基打在这里,再想在这个基础上往好了改,很难。 以至于我很早就想将它太监掉,重开新书,以至于我在写它的时候脑海中居然蹦出了将近二十本完全不同的小说构想。 但是最终我没有,我不能让一直跟读这本书的读者,相信我的读者被我的任性闪了腰,我得对得起你们花的每一分钱。 于是,我尽量在后面的章节中去调节节奏,去摸索真正适合网文读者的阅读喜好,终于,在最后完本的时候,它给我带来的提高比一个月前我想要太监掉它的时候还要更高了一层。 那种苦恼的折磨感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欣慰,这本书成绩不好,但是它对我意义非常。 它给我带来的意义不只是我个人的提高,还有那么多读者的好心支持,追看这本书的人不多,却能有那么多人每天固定地给我投上一张票。 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就坚持不到完本,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获得不了现在这种愉悦的体验。 在这里,我一定要郑重地感谢你们一下,每一个字都是手打,绝对不在网站上复制粘贴你们的名字: 感谢支持我最久的默匙,也是我感谢次数最多的默匙,是你从这本书还没上架的时候就一直在给我留言鼓励,跟我互动,可惜我读者等级不够,到现在也还是不够,没法及时回复留言,我只能在这里再次对你表示感谢 感谢迷途禾,也许你现在已经不再看这本书了,但是早期的时候,是你每天八张票,给了我莫大的鼓舞 感谢时间垂钓者、老象过河和望水轻吟,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每天来给我支持,让我觉得完成这个不算合格的故事是有意义的。 感谢tyuiopu前后如一的支持,感谢书友20180602103700052(改个名字吧~)最后时段给我的一笔打赏,感谢其他所有给我投票和留言过的读者。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们的名字都在我的作家助手里保存着,永远都不会忘记。 最后,感谢给我第一份合约的编辑灰灰以及批签的主编大人,让我有了这样一个在试水中提高自己的机会,让我第一次能够从读者那里得到反馈,而不是一直单机着跟自己较劲。 既然说到这里,新书已经在筹备当中,原本是想要赶在春节前上线的,但是,这一次我打算将背景设定弄得更丰富一些,更细化一些,更有想象力一些,于是这样准备着就发现时间真的赶不上了。 但是我可以透露的是,这本书的大纲已经涵盖了前一百万字的内容,而且这仅仅是个开始。 另外可以透露的信息是,这将是一本科幻小说。 希望大家到时候继续给我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 至于新书何时上线,我竭力在春节期间完成大纲和具体设定,尽力在三月份与大家见面,所以,记得到时候来找我哦。 就这样吧。 猪大家新春快乐,猪事顺利,猪年大吉~咱们明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