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九世书》 但丁《神曲—地狱篇 第三首》 故事之二中出现的神曲,作为参考资料,全文如下: 地狱之门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正义促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神灵的威力、最高的智慧和无上的慈爱, 这三位一体把我塑造出来。 在我之前,创造出的东西没有别的,只有万物不朽之物, 而我也同样是万古不朽,与世长存, 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我看到这些文字色彩如此黝暗, 阴森森地写在一扇城门的上边; 我于是说:“老师啊!这些文字的意思令我毛骨悚然。” 他像一个熟谙此情的人对我说: “来到这里就该丢掉一切疑惧; 在这里必须消除任何怯懦情绪。 我们已来到我曾对你说过的那个地方, 在这里你将看到一些鬼魂在哀恸凄伤, 因为他们已丧失了心智之善。” 他随即用他的手拉起我的手, 和颜悦色,带我去看人世间所见不到的秘密, 我立即感到无限慰籍。 无所作为者 这里到处都是叹息、哭泣和凄厉的叫苦声, 这些声音响彻那无星的夜空, 因此,我乍闻此声,不由得满面泪痕。 不同的语言,可怕的呼嚎, 惨痛的叫喊,愤怒的咆哮, 有的声高,有的声低,还有手掌拍打声与叫声混在一起, 一直回荡在这昼夜不分的昏天黑地, 犹如旋风卷起黄沙,把太阳遮蔽。 我的头脑被惊恐所缠绕, 我不禁开言道:“老师,我听见的是什么呼叫? 这些是什么人的幽魂?他们似乎已被痛苦所压倒!” 老师对我说:“这凄惨的呼声 发自那些悲哀的灵魂, 他们生前不曾受到称赞,也未留下骂名。 混杂在这可鄙的合唱当中,还有一些天使, 他们曾不忠于上帝,但也不反叛上帝, 他们一心考虑的只有自己。 上天把他们驱逐出去,以免失去上天的美丽, 而万丈深渊的地狱也不愿收留他们, 因为那些罪恶的天使会觉得自己比他们还多少有些光荣。” 我说:“他们究竟有多大的痛苦, 以致发出如此强烈的哀号?” 老师答道:“我会十分简略地让你知道。 这些灵魂无望求得彻底的死, 他们的黯淡一生又是那么一文不值, 因而他们才对任何其他鬼魂的命运羡慕不止。 世上对他们的名声不能容忍; 慈悲和正义对他们也不闻不问: 我们不要再讨论他们,你走顾全,看看吧。” 我于是注目观看,我看到有一面旗帜 在飞速地绕着圈子奔驰, 我觉得,它似乎片刻也不能停下; 在那旗帜后面,有一大群人排成长龙, 我简直不敢相信, 死神竟毁掉这么多人的生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接着,我从中认出几个幽魂。 我看出、并且也认得那个人的魂灵, 他就是那曾出于怯懦而放弃重要权位的人。 我立即恍然大悟,并且相信: 这是一群胸无大志的懦弱之徒, 他们得不到上帝以及上帝的敌人的欢心。 这些倒霉鬼生前一直庸庸碌碌, 如今则是露体赤身, 在这里被毒蝇和黄蜂狠狠叮螫。 他们一个个血流满面, 而血又和泪掺合在一起,流到脚上, 被那令人厌恶的蛆虫吮吸饱尝。 阿凯隆特河与卡隆 随后我又举目远望, 我看到一些人聚集在一条大河的岸上; 于是我说:“老师,现在请让我知道。 这是些什么人,是什么本能 使他们显得急不可待地渴望渡河, 这是我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所看到的。” 他对我说:“当我们停下脚步, 去到那凄惨的阿凯隆特河上时, 你便会了解所有这些事。” 我叫罢当即垂下羞愧的眼帘, 惟恐他会恼怒我的失言, 我只好默默不语,径直来到河边。 这时,一个老人年逾古稀,须发皆白, 驾着一叶扁舟迎面而来, 他叫道:“你们该倒霉了,可恶的灵魂! 你们永远不要希望能见苍天: 我此来便是要把你们渡到河的另一边, 叫你们去受火烧冰冻之苦,永陷黑暗深渊。 嗨,你这个人,是个活的灵魂, 你快离开那些死的灵魂。” 但是,他见我没有离去, 便说:“你该走另一条路,到另一些港口, 运载你的该是一条更轻便的小舟, 那时你将会到达对岸,而不该由此经过。” 我的导师对他说:“卡隆!不要发火: 是那能够做到随心所欲的地方愿意安排此行, 你就不必多问!” 那个在灰黑的泥沼中划船的船夫有一张毛茸茸的脸, 这时他那脸上立即消褪了怒容, 尽管眼圈仍被怒火染得通红。 但是,那些赤条条,神色凄惨的鬼魂 听到这些话语如此凶狠, 立即面色大变,牙齿也不住打战。 他们诅咒上帝,诅咒他们的爹娘, 诅咒人类,诅咒祖先对他们的孕育和生养, 还诅咒孕育和生养他们的时间和地方。 所有这些鬼魂随即聚拢在一起, 在那险恶的河岸上嚎啕大哭,呼天抢地, 而那河岸正等待着每个不怕上帝降罪的人上船。 魔鬼卡隆,双眼红如火炭, 他示意他们一个接一个下岸登船; 只要有人延迟一步,他就用船桨那人打得叫苦连天。 犹如秋天的树叶随风飞扬, 一片接一片,飘然而起, 直到树枝眼见自己的所有衣裳都被吹落在地。 亚当的这些不肖子孙正是这样,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纷纷下岸登船, 如同驯鸟应主人召唤而归巢一般。 这样,这些鬼魂就漂浮在黝黑的河浪上面, 而他们尚未抵达对岸, 就又有一批新的亡魂集聚到这边。 “我的孩子”,那位热心的老师说, “所有那些触怒上帝而死亡的人, 都要从四面八方到这里来集合; 他们都争先恐后地渡河, 因为有神灵的正义在驱赶, 这就使他们从畏惧变成自愿。 这里从来没有善良的灵魂经过; 但是,倘若卡隆对你口出怨言, 你如今就可以明白:他为何对你这样说。” 地震与但丁的昏厥 话刚说完,黑暗的荒郊突然地动山摇, 这把我吓得魂不附体, 至今一想起,我仍然大汗淋漓。 泪水浸透的大地刮起狂风, 血红色的电光闪过夜空, 霎时间,我丧失了一切知觉; 我猝然倒下,犹如一个人昏然入梦。 余敏儿—犬吠崎绫 [[[cp|w:391|h:273|a:l|u:/chapters/20145/18/31064646353597182412]]]余敏儿的原型设定,出自《lovelycation》的学妹犬吠崎綾,别问为什么这么像,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以小绫为基础创建的角色,当然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有相同点,也做了一些改动。问苏凛人设原型的话就不放图了,没找到合适的……看过神大人的各位应该都知道五位堂结吧?原型就是——后面那根马尾了!没错马尾辫才是本体!别跟我说什么结是女孩子这样的话,结哥真汉子谁敢不认同?! Evalia—卑弥呼(赫米莉亚) [[[cp|w:223|h:330|a:l|u:/chapters/20145/18/31064646353601658531]]]evalia的设定原型,出自《惊爆游戏》的卑弥呼,原名赫米莉亚。圆脸蛋金发巨x,嗯,属性get!这张图说实话感觉没怎么展现出美感,原本放了另一张不过貌似被hx掉了……好吧大家凑合看看。如果不满意的话,原作者井上先生好像发过福利集的,请自行搜索…… 舒然—药王寺小町 [[[cp|w:582|h:346|a:l|u:/chapters/20146/14/31064646353830144857]]]你们都说舒然和食蜂女王不像……嗯好吧我承认确实是不像,但是只看图的话还是蛮令人满意的。总而言之重新找了一个人设原型,《prettyxcation》中的药王寺小町老师~~嗯,感觉少了点儿成熟的韵味儿,不过比起上一幅图来是不是适合多了?如果没人管的话我就吐槽一下了,这game折腾了我整整一天,先是本体,还要转日区,locateswitch和locateemtor轮番试过,最后还要加上vnr的渣翻……我下的这个版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何找不到j北京的词库……?嘛总而言之最后还是上手了真是可喜可贺,虽然vnr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我的word2003的vb资源库给玩坏了,在经历了各种麻烦之后,今晚总算上传成功了。自我祝贺一个! 第一节 那天的少女与那天的少年 “第一名·余敏儿·702分”。 “第二名·苏凛·700分”。 “第三名·张星宇·625分”。 …… 十五岁的少女站在红色的大展板前面,她的身材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中属于“娇小”一型的。学生中最为常见的马尾辫在脑后板整地扎着,黑底白条纹的校服一尘不染,长裙下面是黑色的长筒袜和小皮鞋,虽然她并不拥有十分出众的美貌,但此时那认真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可爱。 胸前别着的校徽上写着她的名字:余敏儿。 展板的中间最上用金色的字体写着“光荣榜”三个大字。没错,这就是高中时期进行校内排名的工具,想来凡是经历过学生时代的大家都不会陌生。而此时,余敏儿一双玲珑的杏眼就紧紧地盯在上面,明明她就是那个受人瞩目的全校第一名,可她却是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 又没能把那个家伙甩掉。 余敏儿恨恨地看着展板上第二行的那个名字,以两分之差紧随着自己的后面,并且拉开了第三名七十多分的那个人。这个名字,她已经不陌生了,从去年九月份的入学考试,到现在高一学年都快要结束了,十多场模拟测试、月考和半期考试等等,几乎每一次测验,他都稳稳地跟在自己的后面,每次都和自己只差一两分,讨厌极了! 余敏儿皱起眉头。 常人可能会这么想吧?这个人每次都排在你的后面,永远只能当个第二名,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烦心的?但是余敏儿可不会因此就满足了,在她看来,自己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那么辛苦努力地学习,废寝忘食,几乎真的达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这才能稳稳地保持住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按照她的想法,除了她以外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被远远地落在后面才对。 但是这个名叫苏凛的家伙,却和她仅仅只差两分,仅仅两分诶!差一点就可以赶上她了!他又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拿到这样的成绩呢?难不成也和自己一样,每天只睡那么可怜的几个小时,把体力和视力全都压迫到极限不成? 她的脑海中构思出了一个形象,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的“酒瓶底”,佝偻着腰的瘦弱青年,背着一个沉重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参考书,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阅读着。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弧度。 说起来,她虽然也很用功,但视力却还保持着十分优秀的水准,一点近视的迹象都没有,这在尖子生群体中可是非常少见的。当然了,这也和她良好的生活习惯有关系。虽然起早贪黑,偶尔会省下早餐钱,饿着肚子去买辅导书,但除此以外的其它方面,余敏儿都恪守着规矩条理的生活方式。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吧? 余敏儿捏了捏小拳头,转身朝着教师办公楼走了进去。 整个校园里面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体育场那边传来男生们的高呼以外,就连蝉鸣声都似乎小了很多,耀眼的阳光从玻璃幕墙上反射下来,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现在是上课时间,距离下课铃响起还有整整四十分钟呢。虽然这节课只是对常人来讲无关紧要的自习,但对于余敏儿这样的优等生来说,翘掉任何一节课都是有着足够的理由的。 她的手中拿着一张表格,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填满了内容。那是一张贫困补助的校内申请表,是贫困生们重要的经济补贴之一。现在万事俱备,只要请领导在上面盖个章就ok了。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德育处办公室走去。 直到那个时候之前,余敏儿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一件怎样让她咋舌的事情。 因为是德育处,也就是检查教育学生风纪行为的地方,偶尔也会抓到一两个**少年,让他们在办公室的门口罚站。也正因为如此,当她看到走廊上倚靠着墙壁的那个穿着黑色男生制服的少年时,她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随便打量了他两眼。柔顺的长发,俊逸的面容,身材稍显瘦削了些,但也耐看,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面,斜倚在门边,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余敏儿摇了摇头。 都被叫到这里罚站了,看起来还这么吊儿郎当的,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这样的人,也就只能用“无可救药”来形容了吧? 感觉到那个少年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余敏儿没搭理他,只是轻声叩响了德育处的红色木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听得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余敏儿把门推开,小声说道“抱歉打扰了”,这便走了进去。 里面的情况让她稍微愣了一下。 德育处五张办公桌,几把椅子,沙发上全都坐满了人,乍一看有十几位老师都挤在里面,教导主任的面孔也看到了,大概自己来之前正在训话的样子。老师们在开会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余敏儿不是擅长与人交流的性格,也就是内向了些,尤其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大场面。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幸,负责签章的那位欧阳老师是认得她的,和善地笑笑,说道:“你先在外面等会儿行吗,很快就好。” 没法反对。 余敏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把门一关,她拿着申请表站在了门的另一边,正和那个少年隔着门。这里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里面开会的声音能够清楚地传出来。余敏儿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既然已经答应了,总不好再进去问吧?那样会被人觉得不礼貌的。 当然,仅仅是这样站着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是—— 两道目光从门的另一边投射过来,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脸庞,然后顺着颈部、上身一路往下。这个家伙就用这种毫无礼貌可言的视线将自己的全身打量了一遍,边看还边咂着嘴,发出“啧啧”的声音。余敏儿转过头去,忍受着那人毫无顾忌的眼光。大概过了足足有一分钟,那人不知是终于注意到了余敏儿不舒服的样子,还是总算看够了,这才把头转向一边。 余敏儿松了口气。 她既不喜欢,也不擅长和这样的**少年打交道。只要对方能够离自己远远的,不要过来打搅,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哈啊……真够倒霉的……” 少年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开了个话头儿,似乎想要跟余敏儿搭讪。当然,余敏儿并没有想要理会他,但他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是怎么回事儿?现在连这么短的马尾巴都不让留了吗?哈……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的才在禁止范围内呢。” 听起来,这家伙似乎把自己当成是和他一样因为违反校规而被罚站的了。余敏儿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想起,今天晨读课的时候,校方似乎还在组织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呢。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留怪异发型是最基本的规定。那么,这个男生也就是因为仪表不整才被揪到这里来的吗? 余敏儿好奇地瞥了他一眼。头发确实挺长了,前面倒是好好地梳了起来,但耳鬓的长毛却都留到下巴了,还有后面——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张小嘴也像是慢动作一样,从原本的闭合状态慢慢张开,一点一点地张成了一个“o”型! 怎、怎么? 她眨了眨眼睛,但是眼前所见的景象却并未发生丝毫变化,她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少年的脑后,大概在靠近脖颈的位置,头发拢成一束,长长地耷拉下来,形成了一根大概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的马尾。上端用蓝黑色的带子系好,下端则松松地散开,都快到腰际了。板整而又柔顺,就算是女孩子也留不了这么长的头发吧? “哼……真逊,居然被教导主任给抓了个现行。” 少年还在不住地抱怨着。余敏儿却直接翻了个白眼,心里想道:活该! 身为男生还留这么长的头发,视校规如无物,简直是不把校方放在眼里,不抓你抓谁? 但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她却是用有些艳羡的目光看着少年的那束长发。那样的光泽,单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它的柔滑亮丽,只怕没有个三五年工夫是留不出来的吧? ……三五年?咦?! 余敏儿突然注意到了。 不对呀。校方每个月都会进行仪容检查的,如果这个少年的头发早就开始留了的话,应该在去年九月份的第一次检查中就被揪出来了,头发也一定会被强制剃掉的。那样的话,他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又让头发重新长出来呢? 好奇。 在这样的心态促使之下,余敏儿似乎忘记了对方“**少年”的身份。她仔细观察着少年身后的那束马尾,确实是真正的头发啊。那么,到底…… “到底……” “怎么躲过教导主任检查的,是不是?” 少年笑嘻嘻地问道。 “啊,呃……” 余敏儿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看得入神,居然发出了声音。眼见那少年一脸坏笑的样子,她气呼呼地鼓起脸颊,也不理他,再一次转过头去。 然而,她这样的态度却并没能让少年知难而退,反倒好像更刺激了他的讲述欲一样。只听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实际上还是挺简单的,只要让他发现不了我就行啦。” “……发现不了?” 有些事就是经不起开头。一旦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就会有第二句、第三句。跟随着少年的讲述,余敏儿再一次小声嘀咕道。而这一次,少年欢快地点了点头。 “发现不了……是说你没有来上课?”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余敏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哼,居然翘课,果然是个**少年。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用那种低端的方法。” 少年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否定了余敏儿的猜想。 “那……” 就连余敏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少年的话语之中,自己的好奇心被一点一点地勾动起来。现在如果少年闭口不说,她反而会心里发急了。 幸运的是,少年并没有借此机会戏弄她。 “课当然还是要上的,就算是晨读也不能随便缺掉啊。我说的‘发现不了’,也就是做了些小小的伪装而已。” 伪装? 什么伪装?把长辫子藏到衣服里面吗?但是其它地方的头发也很长,遮掩不住,总不能在检查的时候戴一顶帽子吧? 而且,说到底…… “不管再怎么伪装,只要是男生,都肯定会被揪出来的吧?” 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余敏儿看着少年那俊逸的侧脸,却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惊讶地捂住嘴巴,不禁叫了起来: “喂,难道说,你不会是——” “嗯!”少年嘻嘻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啰,就是那个‘难道说’——男生不行的话,装成女生就ok了啊!” 装成……女生?! 余敏儿在一时间还没能明白少年的意思。她迟钝地眨着眼睛,思考着对方话语中的含义。仅从字面意思来听的话,并不是什么难懂的语句,但问题是……从常识上来考虑的话,这也未免……未免…… 余敏儿看着少年的脸庞。稍显白皙的皮肤,柔和的五官线条,还有刮得很干净,几乎不见一点胡茬的下巴,尤其是这样子的长发状态,只要把后面的辫子散开,让头发披散下来,或者是随意换个发型,就跟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了吧? 这个人的话,如果扮成女生,说不定意外地非常合适呢!而且余敏儿可以肯定,虽然不清楚他在那种状态下有着怎样的“美貌”,但一定会比自己的外表更加出众! ……不对不对不对,我在想些什么啊?! 余敏儿拼命地摇着头,试图否定自己心中想要把对方那种不正常的行为合理化的荒谬想法。 不是装起来像不像的问题,而是从本质上,作为男生居然想要变成女生,究竟要怎样的大脑才能够产生这样的思维啊?! 余敏儿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变得混乱了,她又把头转过去,打算让自己先镇定下来。没错,冷静一下,说不定这个小子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而已,然后看着自己惊讶的表情在心里偷笑呢!对,自己可不能就这样傻傻地被骗了! 但是,少年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想法,在那边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呢,从去年第一次检查开始,我就想到了这么个好主意。托天允帮我弄来一套女生制服,稍微梳理打扮一下,就连我们家姐姐妹妹都吓到了呢。同学当然会觉得奇怪啦,不过也没有谁那么多事,会去主动告发我。这一年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下来了。” 不行了,当余敏儿发现对方似乎完全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之后,她就有了一种晕厥的冲动。 这个人……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反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 余敏儿用复杂的目光望向旁边的少年。 为了留住长发,甚至不惜穿上女生制服来丢脸的家伙,绝非泛泛之辈! “……只不过也有些地方挺麻烦的,比如说还要戴胸垫啊,还有女生制服的裙子只到膝盖也未免太短了,小腿肉太多了放在女生堆里也很难看的,还好有长筒棉袜可以遮掩一下。就是会被熟识的同学骂作‘**’这一点有点儿不能忍。我只是为了从现有的糟糕制度下保护我的头发而付出应有的努力而已,需要去抨击的应该是校方的规定吧,怎么能说我是**呢?” 你本来就是**!!! 余敏儿险些把这句话吼出来。 她已经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了,是该笑出声来,还是惊讶地张大嘴巴?事实上,现在不管是哪一种,用于应对眼下的情况都绝对在正常范围内。亏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女装!带胸垫!穿长筒袜!如果本身就是个搞笑派艺术演员也就罢了,但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头发,不惜做出这种丢人丢到姥姥家去的事情来,这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已经坏掉了吧?如果有人能够理解的话反而不正常了吧?! 如果真的想要吐槽的话,槽点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 余敏儿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额头,用不正常的频率喘息着,她觉得这样的形容简直太贴切了。 她已经不想再听了,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话,余敏儿相信自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会直接崩溃,用那句网络语言来说就是“三观尽毁”!但是,少年似乎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用无奈的声音继续说道: “本来哪,这一次也成功瞒过去了,教导主任压根连一点都没注意到。没办法,我的伪装实在太完美了。就连我自己照镜子都不得不承认,这方面我实在有着令人羡慕的天赋。” 这样的自夸实在让余敏儿有些受不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没错,余敏儿纵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赞同这一点。 “当然了,检查过之后,我就不能再继续这样穿下去了。不然的话,且不说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要怎么说,我自己也不是因为喜欢穿女装才那么做的啊。总而言之,下了晨读课,就得立刻去厕所把衣服换掉。不过从去年到现在,每回都会引起一些骚乱的。” 不用他详细描述,余敏儿也大致想象得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女生”大摇大摆地走进男厕所,并且在里面公然换起衣服来,那会是一种怎样离奇的场景。你多少也为那些吓得慌忙提裤子的男生想一想吧? “……嗯,这一回也不例外,我说他们也未免叫得太大声了一点,什么‘有女生闯进男厕所啦’,吵死人了。真是的,弄得我多尴尬啊。不过这么多回下来,我也多少习惯了,再说还有天允帮我打掩护,只要忍受下来快点换完衣服离开就是了。不过呢,这回稍稍出了点事情,在我意料之外……” 少年“哼”了一声,用悲愤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教导主任偏偏在那时候憋急了跑到男生厕所里来啊?!明明教师厕所也就在不远的地方啊!进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太过分了吧?!切……结果就是这样啰,我光荣被捕,还要耽误学习的工夫。真是够郁闷的。” 余敏儿强忍着答话的冲动,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了,但幸运的是,马上她就不需要为此而担心了。因为就在一秒钟后,他们中间那扇德育处的门突然打开,教导主任黑着一张脸从里面伸出头来,冲着少年大吼道: “混球小子!说得那么大声,当我在里面听不见是不是?!你还当成英雄事迹跟人家宣扬起来了?不够丢人的?!” 少年被吓了一跳,却并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只是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余敏儿看着这闹剧般的一幕。里面的教师会议也似乎终于开完了,老师们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拜这里糟糕的隔音效果所赐,他们似乎全都听到了少年的“演说”,一个个忍着笑打量着他。然而少年却安之若素地站在那里,直到教导主任没好气地冲他说道“进来!”他才嘻嘻笑着走进了德育处办公室。 这人真是……没个正形。 余敏儿摇了摇头。紧接着,那位欧阳老师却也走了出来,冲余敏儿招了招手让她进去。 欧阳老师的办公室就在门旁的墙根,余敏儿把申请表递了过去,老师大致看了一遍,就拉开抽屉寻找起印章来。教导主任则坐在斜前方的一张桌旁,而那个少年正站在那里受训,他背着双手,长马尾一动一动,就像是黑色的波浪一般。 “还笑?!你的脸长到哪儿去啦?!嘿,我就不明白了,你小子那股机灵劲儿怎么净放在这种地方?” 教导主任“啪”地一拍桌子,但余敏儿看着他的表情,却觉得他好像也是拼命忍着才没笑出来。而且,听他话语中的意思,似乎和这个少年是认识的?哦……是因为这个少年是典型的**,所以经常被教导主任盯上吗? 但是马上,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你看看那边,看看人家!” 教导主任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这边等待着签章的余敏儿,冲着少年说道: “有那些精神好好放在学习上不行吗?净给我整些斜撇拉碴子事儿!你也学学她,人家可是全年级第一!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比不过人家了吧?每回都差一两分赶不上,你丢不丢人啊?” 嗯?! 余敏儿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比不过人家”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说自己,但是“差一两分赶不上”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注意到了余敏儿的视线,欧阳老师抬起头来,把盖好了章的申请表交还给余敏儿。然后看了看那个少年,轻声对她说道: “你认识吗?那小子就是全年级第二,每回考试都差一两分排在你后头的那个。好像是叫什么……‘苏凛’来着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余敏儿的大脑当机了。 什、什么……? 苏凛? 明明不需要回想,余敏儿还能清楚地记起,之前在光荣榜上看到的那个名字。但不知怎么,即便听了教导主任和欧阳老师两人的介绍,她也完全无法把那个姓名和现在站在她几米远处的少年联系到一起。 不可能……的吧? 余敏儿的眉头不安分地抽动着。 这家伙就是苏凛?就是那个只和自己差了两分的苏凛?就是那个每回考试都紧紧咬在自己后面的苏凛?怎么会?她想象之中的苏凛,应该是一个整天捧着参考书,没日没夜地奋斗着,为了思考把头发都揪光了的瓶底眼镜男才对!怎么可能会是—— 恰在此时,少年趁着教导主任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钢笔的那一刹那,回过头调皮地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余敏儿颤抖着嘴唇,她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反差! 这样一个家伙,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留着长头发还扎了马尾辫的家伙;这样一个为了躲避检查不惜穿女装还戴胸垫的家伙!他怎么可能会是苏凛?!自己就是被这样压根和“学习”二字没有半分联系的家伙追在后面?对于这样只知道保护自己的怪异发型的男生,自己居然只能和他拉开两分的距离! 那么……自己的努力又算是什么?自己不管白天黑夜拼命学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家伙靠什么本事追上自己?天赋吗?!凭什么上天无视这样奋斗着的自己,却把那样的才能给了这种人?! 余敏儿倒退两步,突然拉开门冲了出去。德育处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只听得见她在走廊上飞奔远去的脚步声。 名为苏凛的少年不明所以地看着那里。 他当然不会知道,离去的少女内心之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也不可能理解她的委屈和伤心。那天的太阳仍旧晴明地照射在办公楼,透过窗户,不管是在办公室里站着的少年,还是走廊上奔跑着的少女,他们的肩头,都落上了一片不解风情的阳光。 如果不考虑当事人的感受,也许可以这么描述。 这就是,那天的少年与少女,他们命运的相逢。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节 身为兄长与男人的矜持(一) “名字叫余敏儿,第一名这事儿是确定了的,想来你也知道了。一心都扑在学习上了,也不担任班干部,说是怕影响成绩。不过身体好像不怎么样,听说有过至少两次体育课上晕倒的经历,体育老师现在都怕了她了。” 短发的少年懒洋洋地把一双胳膊搭在三楼外走廊的绿色栏杆上,看着下面操场正在做着热身运动的那个班级。不过却并非单纯地发散视线,他的目光集中于那中间的一个马尾辫女孩身上,她的动作看起来总要慢上一拍。 很少有人能把这个少年和那个国际时氏集团的公子哥儿联系到一起,毕竟在公众场合,那个男孩总是一脸端庄文雅的笑容,对每个人都关照应对得体,经常获得长辈和生意场上诸位大佬们的交口称赞。 但是,少年的名字却确确实实就叫做“时天允”。 或许是父母给的,也可能是精神健矍的爷爷翻遍了字典才找出来的,这种小事他才没有考究的念头。听起来像是那些狗血剧里面的公子哥儿,什么“天赐”、“天养”一类的名字,俗气得很。时天允从来没有对这个名字表示出过什么喜爱的迹象,但对于周围的人们来说,这却是一个绝对无法小视的名字! 不说同学,就连老师和很多学校领导都对他毕恭毕敬,生怕在哪里得罪了他。没办法,时氏集团可是世界级的企业,而他则是整个家族现有的独苗,整个时家的大少爷,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招惹?当然,看着那些或畏惧或掩饰起来的嫉妒神色,时天允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既不喜欢,却也没说过讨厌,如果硬要找一个词来描述的话,或许就是―― 习惯了。 对,没错,习惯了。早已习惯了,从生下来开始,他就每天都被这样的眼神包裹着,直到今天十几年过去了。想不适应都不可能,换做你你也会明白的。他知道这种命运是上天赋予的,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头顶着时家的光环,同时也背负着时家的责任。他不会像那些狗血剧中的少爷们一样呼喊“这才不是我想要的!”但也很少因自己的身份而肆无忌惮地横行霸道。他一直在过着一种“平淡”的生活,当然,是以这个“大少爷”的身份为前提的。 应酬,交际,虚假的客套,礼仪的微笑,家族教会了他这些,让他成为了上流社会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少有知心人陪伴在身边。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当他拥有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之后,才会倍加珍惜吧? 时天允转头,看着身边的长发少年。 “长发”不仅仅是一个比喻性或者夸张的说法,这个男孩的头发真的很长,前额最长的刘海在自然垂落的状态下已经能够到下唇了,而脑后更是扎了一根长度及腰的马尾辫,引人侧目。他的视线也如刚才的时天允一样,一直盯在下面操场上的那个班级――准确来说,是那名少女的身上。 看着他专注的姿态,时天允摇了摇头,不禁发出了一声长叹。 老实说,从认识他至今,时天允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表现出过这样的热诚。啊,并不是说这家伙没有女人缘。事实上恰好相反,不管是阳光帅气的脸庞、飘逸的长发、慵懒而又开朗的性格,还是嘴角总是斜勾着的一抹天然的微笑,再加上全级部第二名的成绩和出色的运动天赋,老实说,如果所有这些都可以换算成财富的话,时天允觉得这小子的身价绝不会比自己低!至于女人缘,仅看这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女生数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和他走在一起,就连时天允都偶尔会产生一种沦为“绿叶”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他却从来没有对那些女生流露出过什么超乎友谊的兴趣。有时或许会略显亲密,但却从不狎昵。万花丛中过,虽不一定片叶不沾身,但却没有从那些娇滴滴的花朵中摘下任何一瓣,时天允甚至怀疑他是否有些异样的兴趣。或许直到现在,看到他终于在一枝含苞初放的丁香前面停下脚步,时天允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是的,丁香,象征着勤奋与纯洁的琼苞。那个女孩子正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好友,时天允曾经约摸做过一点了解。名叫余敏儿的女孩,年级第一,非常刻苦努力;或许正是为了专心于学业,至今仍无任何恋爱史。不过论到优点,似乎也仅仅如此而已。因为长相平平,就时天允见过的女孩之中,恐怕只能勉强排到中等;身体状态似乎并不怎么样,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运动,看起来也是瘦瘦弱弱的,一副小身板儿。总而言之,并不是时天允意料之中,他会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里,他又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他的目光仍然追随着那个女生,看着她随着队伍开始缓缓跑动起来,他的眉宇间凝上了一股淡淡的忧色。 “哼……嘿嘿。”时天允没来由地笑了起来,“不然这样如何?明天呢,我找几个保镖埋伏在她晚自习放学的路上,假装要欺负她。然后呢,你就冲过去把她救出来。‘英雄救美’这种桥段虽然已经烂透了,不过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还是非常管用的一手。你觉得呢?” “不好。”少年立刻答道。他的长发在后脑甩荡着,就像是一条在阳光下游动的波纹一般,这个动作又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 “其一,这方法确实太老套,电视里也见惯了,说不定反而会被看破,到时候她可就要更讨厌我了;其二呢,我虽然会两手,但跟你的保镖可没法比,一个人上我说不定还能周旋,两个人的话就只能跑了,再多些只怕就会被摁在地上揍了吧?我可是记忆犹新呐。” “嗯……倒也是。”时天允耸了耸肩,“那就……” “所以呢,你最好找几个演技比较棒的,一定要演得非常逼真!还有啊,我们的计划不能这么简单,首先要想个办法把她拖在学校里,拖到足够晚,避开放学高峰,免得有人来搅事。啊对了,也不能太凶恶,不然把她吓坏就不好了。还有哦,最好是两个身体瘦弱些的家伙,这样我表现起来也比较真实……” 时天允呆呆地看着身旁滔滔不绝的同伴,他的两眼放光,越说越激动,时天允愣了半晌,赶紧伸手晃了几下: “不,那个……你在认真考虑吗?” 少年奇怪地看他一眼。 “不然你以为呢?这不就是你提出来的吗?” “呃,我只是开玩笑――” “那么,我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少年嘻嘻笑着说道。 时天允张了张嘴巴,似乎是在试图分辨此时少年的话语究竟是真是假。良久,久到下面的班级已经完成了一圈跑步回到原点,少年的视线盯在余敏儿的身上,直到发现她除了喘气久了一点之后,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仍然用阳光般温暖的目光投注在她娇小的身姿上。 时天允突然苦笑一声: “好吧,阿凛,我发现从第一天认识你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下一步会做什么。你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比较喜欢跟你待在一块儿也说不定。” 名唤“阿凛”的少年瞥了他一眼,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真恶心,你一大老爷们儿说这话不嫌肉麻吗?” 时天允张了张口,但还没等他想出该怎么回答,少年就又轻轻开口: “……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也一样。” 时天允一挑眉毛。 一样,是指哪一点一样呢?说他们两人同样说话肉麻?还是说……他也从未想到过自己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时天允有些疑惑,但却并没有开口去问。只是任由和煦的阳光从楼层间的缝隙洒落到少年披散的长发上,他的眼睛眯起,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猫,静静地享受着这样的时刻。清闲地晒着太阳,和好友一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恋慕的女孩。 时天允禁不住微微一笑。在这样柔和的微风之中,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就是在那一天,他和这个特别的少年相遇,初识了那道独一无二的光辉。 …… 秋,九月中旬。 人们常说七月流火,这时候早该转凉了,可是外面那些刺眼的光芒却还是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直刺着时天允困倦的双眼。他哼哼一声,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子,一脚把毛巾被踹了下去,想要喊管家来帮忙把空调温度打低一些,可就连张口的力气也没有。 热,心在燥热,他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却压根无法缓解。 讨厌死了…… 时天允闷闷地想着。 他刚刚参加一个上流社会的午宴聚会回来,在那里,他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毕竟这种应酬是他最擅长的。但问题是,那个油腔滑调不断献殷勤的小公子哥儿令他讨厌,那个总是假笑着的女人也令他讨厌,还有那个明明一大把年纪还穿着v字形开口艳装的老大妈,呕……! 时天允觉得自己的笑容要凝固在脸上了,但还好没有。这一点是他回来之后,脱掉西服扔在一边,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确定的。 然后?然后……他就一头扑倒在床上了。 该死的,该死的!后羿当年为什么不把这最后一个太阳也射下来?为什么要有温室效应?为什么要有臭氧层空洞?虽然不喜欢那部毫无意蕴可言的老片子《雪国列车》,不过如果世界真的变成那样,时天允觉得自己一定会举起四肢雀跃欢呼!这才是我需要的生活! “我想要住到南极去……” 时天允喃喃道。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眼下,或许有个主意能够让他得到相似的感受。那就是把自己塞进冰箱里面去……不不不,那样也不行,哪怕不考虑自己身材和冰箱空间的相容性,万一被老妈发现的话,恐怕又要碎碎念了。那么,就只能选用最为保险也最为方便快捷的方法…… 时天允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硬是从床上滚了下来。他踉踉跄跄地出门走下楼去,打算到一楼的冰箱里去拿一盒冰淇淋,不,两盒!只要不被管家发现就没有问题。他小心地挪动着脚步,悄悄地走进厨房。 “呜……呜呜……讨厌!呜……”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个处在发热状态下并且极度渴盼甜食的胖子,虽然时天允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胖子,他只是穿上衣服会显得有点儿臃肿的那种类型。但他同时也相信,在他的手已经触及到冰箱门把,思考着之后要选择什么口味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 但是,某个正体不明的原因却让他的动作硬生生地顿住了。 之所以说“正体不明”,只是因为时天允烦躁的心绪并没能让他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但他仍然条件反射一般转过头去。那边是客厅的方向,现在父母都应该不在,老管家正在楼上,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客厅里的……诶?她已经放学了吗?记得今天好像要做值日生来着? 虽然脑子里旋转着这样的疑惑,时天允还是动了起来。不过并非是再去碰那台具有**力的冰箱,而是迈着小步走向门口。他探头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穿着网袜的大腿中,幽幽咽咽地哭泣着。裙子下面没有挡严实,稍微有点儿走光,但是时天允可不会在意那些。 “莉莉?”时天允连忙走了过去,“怎么回事儿?咋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啊?” 他一屁股沉在女孩儿身旁的沙发上,张嘴就是一大串问题,小心地观察着女孩的样子。而被称作“莉莉”的少女则是立刻就扑在了时天允的身上,控制不住地哇哇大哭起来。 “呜……哥,有人欺负我!呜呜……” 时天允的妹妹,时莉莉,少女这样哭诉着,让身为兄长的时天允顿时就觉得脑袋爆开了! 欺负我妹妹?!好啊,好,哪家的混蛋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让爷爷我抓住不把他的皮给剥下来试试! 他的眼睛已经红起来了。 “莉莉,莉莉,行了,别哭了!跟我说?是谁?!” 时天允有些暴躁地把时莉莉从身上拉起来,看着她抹着眼泪哭成花猫一样的脸蛋儿,他心头的那股火气更是爆发开来,几乎是用吼的问道: “谁?!谁欺负你了?!我这就带人去,你看我收拾不死他!” 时莉莉用委屈的声音哽咽道: “是……呜,是苏铃那个贱人!她……呜呜呜……” “苏铃?苏铃是吧?他在哪儿?” “学、学校里……呜……她也是今天的值日生……” 时天允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苏铃,苏铃是吧?”他掰扯着手腕,恶狠狠地说着,“行啊,行啊,欺负我妹妹,有种啊!莉莉你别哭了,我倒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嗯……她……她竟然说我笨手笨脚的……呜……人家明明才第一次干值日生……呜呜呜……” 后面的话,陷入暴怒之中的时天允当然是没有听到。等到时莉莉终于控制好情绪,抬起头来寻找着哥哥的身影时,客厅里却哪还有人在?时天允早就带着一帮保镖,怒气冲冲地往时莉莉所在的初中奔去了! …… 未完待续~~ 第三节 身为兄长与男人的矜持(二) 早在多年前初中晚自习取消之后,第十五中学的放学时间就调整到了下午六点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一直到六点半,学校里的人也不会全部走光,办公的老师,挨批的学生,补作业的学生,在操场上训练的学生……咦?怎么好多都是学生?呵呵,如果你了解“初中生”这个群体的话,想来这句话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吧? 哦,对了,还有一种情况,叫做“值日生”。 初一五班的教室里,一对少年少女正在一边聊天,一边认真地用扫帚清理着地面上的垃圾。这样的说法可能会让人产生些许误解,那么再补充一句,这对少年少女的年龄不同,级部也不同,甚至连学校都不同……不过,如果少年留级了的话,或许就有相同的可能性了。 十三岁的女孩苏铃,现在正弯着腰把讲桌下面的可乐瓶子扫进簸箕里,同时嘴里叽叽喳喳地抱怨着: “所以才说讨厌啊……那样的大小姐脾气,一开始还以为她挺有本事,结果全是装出来的!干活儿笨手笨脚的,连涮拖把都不会诶!只不过说了她两句嘛,让她先不要做了,跟我学着做,结果一转头就没影了!哼,肯定是跑回家去了啦!” “哼嗯,不会是你说得太过火,把人家给气走了吧?” 说话的是那个长发少年,他站在教室的角落里,正在费劲地清理地上的一块口香糖,同时在心里暗暗地诅咒这个把胶糖吐到地上的熊孩子不得好死。一条柔顺的马尾辫从他的颈后垂了过来,为了不碍事,在脖子上绕了几圈。 少年的名字叫做苏凛,十六岁。这么一听就知道,他和苏铃是亲兄妹。十六岁的少年当然不会和十三岁的妹妹同一年级,事实上,十五中是他的母校,而他今天回到这里,也并非是为了缅怀自己的初中生活,纯粹是因为被小妹叫过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我……没有吧……” 苏铃直起腰来,她看向哥哥的方向,眼神里有一丝怀疑,还有一丝慌乱。刚刚扫进去的可乐瓶子又从簸箕里面滚出来了。 “那可是时家的大小姐,嗯……照我想来,应该是每天都要接受礼仪教育的那种大家闺秀吧?怎么可能被我说两句就气走了……再说我说的也没怎么过火啊,我只是说她有些笨手笨脚而已嘛。” “那可不一定哦。” 苏凛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几下。这是他最近新学来的动作,不是为了装酷,苏凛从来都不需要做那种多余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很有趣才这么玩的。 “我倒是觉得呢,越是这种世家小姐,平时被人捧在手心里面宠到化了,谁都不会忍心去挑她的错儿。偏偏呢,遇上一个刻板而又粗俗的小姑娘,恶声恶气地训了她一顿,大小姐的自尊心当然会挂不住了,被气走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啊,说不定现在已经哭起来了~” 苏凛这么说着,露出恶作剧一般的笑容。 苏铃眨了眨眼睛,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平日里她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一直都以温柔的好女孩为目标。但是仔细想想,如果自己真的把一个天真的大小姐给气哭了的话,那么责任肯定全都出在自己身上了吧? 苏凛好似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变化,他又问道:“话说,你刚才说什么?时家的大小姐?哪个时家?” “就是那个‘国际时氏集团’啊。”苏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她叫时莉莉,是时家的小千金。本来那种女孩是不会到我们这种学校来上学的,不过不知道校长动了什么关系,给了个‘两周体验入学’的说法。时家大小姐到我们这里入学,哪怕只是体验一下,也足够打出一个名声了。哎呀,我不会真的把她给气哭了吧?唔……那明天要怎么道歉才好呢?” “怎么道歉都不会得到原谅的吧?”苏凛装模作样地抚着下巴,“嗯,如果我是那个大小姐的话,回家就去跟爸爸妈妈告状,然后让他们派一大堆保镖来,把那个叫苏铃的坏女孩劈里扑腾打一顿。哎哟哟……想想都觉得好可怜哦……” 也许是他过于夸张的语气终于让苏铃反应了过来。可怜的小妹妹又愣了半天,才发现哥哥是在拿自己开玩笑,禁不住挥着扫帚张牙舞爪地喊道: “哥哥你混蛋!什么叫‘刻板粗俗的小姑娘’?什么叫‘恶声恶气’?我才没有啊!好好扫你的地吧!我去把垃圾倒了!” 苏凛哈哈一笑,低头躲过妹妹气哼哼地扔过来的可乐瓶,顺手把它丢到脚边,和刚刚扫好的一堆垃圾凑到一块儿。回过头的时候,苏铃已经提着两桶垃圾走出教室了。 “哼。” 苏凛轻巧地笑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夕阳和婉的光线透过窗户玻璃的折射,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的身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苏凛的脑袋又开始旋转起来,他回想起了下午那道没能解出来的几何问题,就在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他又有了新思路,利用两次三角形相似和一步余弦定理,或许就能够拿到那个必要的数值,一会儿再去纸上运算吧。话说起来啊,这些“特殊”的题目放在日常生活中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说只有六十度直角三角形才能够得到“斜边是底边二倍”这样的结论,可是完美的六十度角在生活中不是根本不存在的吗?那样的话,学到这样的“特殊”还有什么意义? 但偏偏,不可思议的是,人类就是靠着“特殊”构造起了整个科学体系。牛顿的三大定律都是特殊条件下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需要特殊条件……世上所有的定理定论全部都是由“特殊”组成的,没有任何一种理论――抑或是一句话语,能够扩展到整个宇宙。但奇妙之处就在于此,人类凭借“特殊”解释了所有的一般性问题,多么令人充满兴趣却又无可奈何的话题啊。 思绪在飞散,但他手上的动作还是有条不紊。 苏凛大了妹妹三岁,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本来兄妹俩放学走的路都不一样,可偏偏今天他却接到了小铃的电话,说跟她一起值日的那个女孩跑掉了,哀求自己来帮她干活。苏凛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好哥哥,但是对妹妹温言软语的要求也实在是不好拒绝。于是乎,现在他出现在了母校的教室里。 实际上工作量绝对没有多大,不然也不会只安排两个人打扫卫生了。问题是,苏凛发现像“擦玻璃”和“擦栏杆”这种值日条目上没有,只在大扫除要求里面出现的活计,苏铃也一丝不苟地全部完成了。他有些哀叹于自己妹妹认真的性格,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她从小在家里就是受着这样的教育。既然如此,作为兄长,苏凛也绝没有逃跑的理由,奉陪是理所应当的吧。 苏凛哼着歌儿转过身去,小铃提走的垃圾桶还没有拿回来,只好先把垃圾扫到门口,等过会儿一起清理。但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却好像突然暗了下来。 “嗯……” 一刹那间,苏凛以为是太阳被对面的楼顶遮挡住了,但那却又太过突然。直到他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双皮鞋,他才皱着眉头,缓缓地抬起头来。 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仅看面孔的话,确实是这样。但苏凛偏偏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气质,至少恍惚之中,他是这么觉得的。苏凛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楚了这家伙的全貌。 …… 时天允知道对面的少年在注视着自己,同时,他也在注视着这个少年。 长头发,马尾辫,俊逸的面孔,瘦削的身材,老实说,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天允还以为他是个女生。不过没关系,这不影响时大公子发泄怒火。他低声问道: “你是值日生?你叫什么?” 苏凛心里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用了零点五秒的时间去考虑要不要回答,接着,答案脱口而出: “苏凛。” “苏凛……”时天允皱起了眉头,“苏铃?哦,是苏凛……就是你啊!” “哈?”名叫苏凛的长发少年歪了歪头,好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怒火中烧,这就是时天允现在的感觉。自己的妹妹被一个臭男生欺负了,尤其是这种长相很俊俏的男生,这让他更没法忍了!时天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打算最后确认一遍,免得弄错了。 “你知道时莉莉吗?” “时……啊,那个大小姐。” “我是她哥哥。” 时天允发现对方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他没有再犹豫,招了招手,四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的保镖从门外走了进来。 …… 开玩笑吧? 当发现自己被人包围起来的时候,苏凛的脑子里想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该死的,刚才还吓唬小铃呢,报应来得可真快啊! 这是第二句。 喂,你耍我吧老兄?不会真的要动手吧?会死人的诶! 他看着对面少年的脸孔这样想着,然后,他听到了那句让身体中的冰与火同时绽放起来的话语: “给他点儿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人生的残酷!” 左手扫把,右手长柄簸箕的少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胜过四个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尤其是他现在从头到脚都在哆嗦。苏凛从小就是被养父夜叔叔惯过来的,要什么给什么,因此他从来不会眼红别人;而大姐夜璃儿向来对父亲的偏心很不满意,故而老是寻着由头欺负苏凛,这又养成了他一副半软不硬的性子。总而言之苏凛从小到大几乎没跟人打过架,尽管跟夜叔叔学了两手不专业的搏击术,可却从来没有施展的机会。他唯一记得的一次就是小铃在小区里被几个半大孩子欺负了,他撸起袖子刚要摆架势,璃儿姐姐就冲上去一手一个把那些小鬼头全都放倒在地上让他们哭着鼻子跟小铃道歉才罢休。 那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家伙走过来还需要几秒,在这几秒钟内,足够苏凛考虑很多事情了。 他首先觉得我不能在这里被撂倒了,他们现在是认错了人,万一我挨打的时候小铃刚好回来,到那时候可就是兄妹俩一块儿挨揍了。我好歹还有几两肉,打一顿断几根骨头最多疼几天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再说我也不是这个学校的,在校园里打架也不会管到我头上。但万一是小铃…… 苏凛绝对不愿意想象柔弱的妹妹被人虐待的样子。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了,不论怎样一定要逃出去,如果能甩掉就找到小铃立刻回家去。万一甩不掉,至少也要引出教室,不能让小铃回来遇到他们! 等苏凛想到这里,几个大汉已经逼到近前了,只有中间还留着一个口子,那是几个保镖为了让时天允清楚地看到他们教训这个小子的过程而刻意留出的。苏凛直觉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机会,一般小说电影里面的富家公子哥儿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么?要想冲破包围,只有那一点! 想到的同时,他就已经付出了行动。 搏击什么的早已经忘光了,那一瞬间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居然是黄宏老片《巧奔妙逃》中的那招打下巴。离他最近的那个保镖刚才看这个男生愣在那里半天没动只以为是个吓傻了的废柴,却没想到自己的下颚会突然传来一阵痛感,上下牙关甫一交错,那个轻灵的身姿居然就这么从他们的空荡之中跃了过去! 一秒之间,一切都已经决断! 苏凛腾空而起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些黑衣壮汉们无力伸出的手,那些手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后。现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那个姓时的公子哥儿,他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惊惧神色。苏凛知道自己只要伸手把这个家伙往旁边狠狠一推,然后就可以顺势从教室门口跑出去,他天才般的大脑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空间在他的神经回路之中形成了精准的数据,最终的计算结果是可行! 对,如果,苏凛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的话。 …… 在那一刻,时天允的身体真的是完全呆滞的。他并没有想到一秒之内可以发生这么多的变化,他本以为现在这个男生已经倒在地上痛得直哼哼了,可他却腾起在空中,眼看着就要撞到自己的身上!时天允傻了,他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危险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直到半秒钟后―― “呃啊啊啊啊――!!!” 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个名叫苏凛的家伙就好像是突然间撞上了一层挡在自己身前的屏障一样,硬生生被弹了回去。然后痛叫一声狠狠地摔在自己的四个保镖中间,他们已经开始对他进行拳打脚踢,不仅是在为自己的小妹出气,也是在为刚才差点受了惊吓的自己出气。 时天允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明白。他看着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的少年,是他脑后的那根长马尾成为了弱点。在他飞跃起身的同时,自己的一个保镖没能拦住他的身体,却猛然拽住了那根辫子,拉扯着他倒飞了回去。如果他不留长发的话,兴许现在已经冲出去了吧? 他想此时那个少年的心中一定是充满了不甘和愤怒的,但这小子却无力反抗。想到这里,时天允俯下了身体,想要看清楚自己的保镖怎样施暴,那个少年如何承受殴打的过程。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着对暴力的渴望,这是我们远祖遗留下来的本能。周德东在《一盒录音带》之中写过:如果没有法制,所有人都是恐怖分子。时天允一直深以为然。 但他却失望了。 或许是过度的痛苦和屈辱使得那个少年一直紧闭着眼睛,他的嘴巴上挨了一脚,口腔中有血丝流淌出来。但他咬着牙关,从头到尾都没有哼出一声,那硬挺着的样子让时天允想起老片中誓死不屈的革命党人,这让他有些焦躁,因为这样一来,倒显得他才是站在“恶”的一方了。 时大公子当然不会在乎这种小事,但这种想法却让他有些不舒服。他希望这个少年哪怕哀求一声也好,惨叫一声也好,那都能让他回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这个男生即便偶尔睁眼,流露出的也都是冷冽和狂暴如同野兽一般的目光,那让他怎么都高傲不起来的视线。 这场暴力持续了将近三分钟,其间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怪异的状态。直到那个女孩子闯进来―― “哥!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了!放开我哥哥!!!” 看上去和时莉莉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尖叫着站在一旁,却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害怕得不敢靠近。时天允还没来得及反应。地上的那个少年突然硬顶着拳脚站了起来,虽然姿势仍像虾米一样蜷着身体,却从流血的口中爆发出一阵怒吼: “走啊小铃!不关你的事!给我滚哪!滚哪!!!” “哥哥?!!” 少年嘶哑的叫声和女孩的惨呼混合到了一起,时天允迷茫地看着这不知所谓的一幕。他突然觉得帮着妹妹报仇的快感荡然无存,他发现自己好像在这个闹剧中扮演着一个恶人,就是那种警匪片中直到最后还死不悔改绑架人质然后被警察一枪击毙的家伙。他有些想要逃走,他觉得自己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跟这起事件毫无关系就好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柔软和脆弱的一面,那是即便不去认真思考也能够感受到的地方,一开始坚持认定的事情直到最后都是正确的吗?即便正确也有可能伤害到无辜的人吧?以为打着正义的旗号行事的同时,结果真的能够如自己所料吗? 保镖们并没有停下,没有得到时天允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违逆他的意志的。但他们的动作却在无形之中软弱了许多,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跑到学校里来欺负一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兄妹,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会犹豫。为首的光头迟疑着回头看向自家少爷,似乎是在期待他同意他们住手。 时天允皱着眉头,他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那个男生管妹妹叫“小铃”?小铃……苏铃?!哦哦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己的妹妹时莉莉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男孩,而是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流下泪来的那个女孩子,难怪嘛!而且这样娇弱的女生,即便真是她又能怎样?无非也不过只是女孩间的吵吵闹闹而已,结果自己就带人来把她无辜的哥哥暴打了一顿,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有些过分了,更何况自己还是时家的大少爷,做出这种事来…… 简直……差劲透顶! 时天允猛地抬起手来,几个保镖同时默契地站到一边,看了看大少爷的眼色,迅速走了出去。大概他们也觉得实在丢人,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了吧。 少女扑到倒在地上的哥哥身边,终于忍不出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个年龄的女孩应该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吧?自己的亲人被一群看上去就很可怕的黑衣人暴打之类的事情。时天允烦躁不安地踱着步子,他真想跟着自己的保镖一起走出去,坐上停在校门口的兰博基尼逃之夭夭。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分钟,他就感觉冷汗止不住地冒出来,明明整个教室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女孩抱着哥哥身体的哀哭声回荡,但他却觉得好像几排座椅连着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了人似的,每个人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说这就是时家的大少爷,只会对弱小的人施以暴力。他想要大吼出声,可却又怕打扰了那对可怜的兄妹,他真希望这两人把他当成空气就好,千万不要理睬。 但是时家大少爷的傲气,又使得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既然犯了错误,就要主动去承担,即便他只是个普通人家的男孩子,至少也应该保留着这份勇气。 时天允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到了一个最为完美――至少在目前状况下看来――的解决方法。 他决定承担这份罪过,但是,又不能让自己丢了面子。 对,时天允想着,接下来我就对他说,抱歉我打错了人,如果你不满的话,可以过来打我,我保证不会反抗。时天允认为这个少年已经再没有力气和胆量起身做到这种事情了,然后他可以拿出一些补偿金扔在他面前,说这是给你的医药费,高傲地离开这里。从头到尾一定要保持时家少爷高高在上的风度! 于是时天允深吸一口气,他说道: “不服的话,就过来打我啊,我保证不反抗,也不会再叫他们进来。”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高人一等,却不知怎么控制不住声调中的颤抖。 因为他看到那个少年瘀肿的眼眶中,两道凌厉的眼神如同两把刀子刺了过来,如果不是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说不定都会被逼得后退一步。 说你不敢,或者保持沉默。时天允期盼着。我只等你半分钟,不,二十秒,然后我就要离开了,之后不管什么事情都和我无关,对……和我…… 他的思绪凌乱了。 因为少年用惨不忍睹的手臂撑起了身体,缓缓地站直。他没有顾及身旁妹妹的哭诉,仅仅是直视着时天允的眼睛,他的双目中藏着一团火。 他伸手抄起了身旁的一把椅子,拖在身后,踉踉跄跄地朝着时天允走了过去。 时天允看着接近过来的少年身影。他想着你要做什么?不可能的,你不敢动手的!我是说过不会反抗,但我可是时氏集团的大少爷,你怎么敢打我?而且我也没说可以拿武器,你肯定纯粹只是吓唬我的对吧?到了最后一秒,你肯定会收手的! 时天允高傲的心性使得他不允许自己逃走,哪怕仅仅只是后退半步!他就这么看着少年吃力地用双臂扬起了那把椅子,看着那个重物以一种优美而狂野的曲线落下,看着它在瞳孔中的映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 …… 后来的事情,时天允其实不怎么记得了。 他比较清晰的记忆,就是两人躺在同一个病房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扎满了绷带,绑得简直像是木乃伊一样。作为时家公子,他本该享受着私人医生周密细致的服务。但是叫来救护车的却是那个名叫苏铃的女孩,也许自家的保安还懒洋洋地坐在校门口的兰博基尼里等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丝毫不清楚自己的老板被人用椅子痛打了一顿现在被绑在吵吵嚷嚷的下等医院病床上呢。 他扭过受伤的脖子,看向旁边那个正在给橘子剥皮的少年,他的双臂看上去还能使唤。 “那是我的橘子。”时天允冷冷地说道。 这是他托护士捎来的果篮。 “嗯,我知道是橘子。”少年淡淡地答道。 “我说那是我的橘子!” “我挺喜欢吃橘子。”少年又说。 发泄过之后,这家伙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不少,从他的语气中能明显感受到一股快意在流淌。时天允用无辜的表情看向惨白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这个少年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他听不懂人话吗?他难道就不怕抢了自己的东西再被自己痛扁一顿? 很久以后当他问起这个问题,苏凛哼笑了一声,说我那时候以为我打了时天允大少爷,估计会被人装进麻袋里面到郊外找个坑去埋起来吧?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比这个更差的结果了,那么哪怕再怎么折腾又能怎样? 时天允想了很久。他发现自己头一次有些搞不清楚别人的逻辑观,他虽然挨了打,但在最初的火气过去之后,却觉得这个家伙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趣味儿,而这种感觉是他在上流社会中的交际中从来都不曾体验过的。 时天允莫名其妙地笑了,他笑起来就像个刚刚跟人拉钩说“我们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哦”的孩子一样,尽管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 “年龄16岁,比你还稍微小一点。父亲余程伟,母亲龙雨昕,还有一个小弟弟叫余浩。” 时天允罗里吧嗦地念叨着余敏儿的资料。 “三围呢?” “你以为我跟踪狂啊还三围?!” “哎,不过说真的。”时天允看看苏凛,又看看下面操场上那个马尾辫女孩,“你要是真想追她,我还有个主意:暂时封停她的助学金和奖学金。你知道的,她属于那种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没了那个她肯定会十分茫然十分无助,到那时候你再去接近她,你说这种小事儿交给我就好,然后三下五除二帮她把事情办好,你想想她能有多感激你?肯定这辈子非你不嫁了啊!” “说得好听,怎么操作?”苏凛哼了一声。 “你傻啊,以我们时家的影响,奖学金你说多说少或者干脆不给,学校还不都得看我们家的脸色?”时天允拍拍胸口。 苏凛白了他一眼:“算了吧,我还想攒点儿阴德呢。跟一个小女生玩儿花招,丢不丢人啊咱们?” “那你要怎么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喜欢她你就直接去告白啊!以你这条件什么女生还不手到擒来?” “谁说我喜欢她?”苏凛抬头看天,“我就是……稍微有点儿在意不行吗?我就想看看年纪第一比我还牛叉的人是什么样子不行吗?你们这些人真是烦死了,看两眼就是喜欢来喜欢去的,我才没你们那么肤浅。” 他说着,一手敲着走廊的栏杆慢慢走远,只是视线还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 “切,蹭得累!” 时天允摊了摊手,他就是搞不清楚自己这个同伴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开始不清楚,现在也同样不清楚,好像从来都没有清楚过。 不过或许,就是这份不可捉摸的性格,莫名其妙的想法,才构成了这个难以猜透的人吧?也或许正是他的难以猜透,才会让他在整个成都1400万人中和自己走到一起,建立起这份平淡而又精彩的友谊呢? 时天允笑笑,擦得透亮的栏杆中映出他傻里傻气的倒影,和不远处敲敲打打的长发少年一起,阳光洒下,染成了一副别致的写意画卷。 第一节 血脚印 四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传来砰砰的急促脚步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跑步的人是那般急切,就好像身后有一匹饿狼正在对他紧追不舍似的! 而事实上,后面跟着的那东西也比饿狼还要恐怖得多! 苏凛很清楚这一点。他的长发扎结成一束马尾,伴随着极速的奔跑而飘在脑后。脚底下穿着的是崭新的运动鞋,但鞋带却没有系好,只不过连在地面上搭拉一下的工夫都没有,一直伴随着脚步飞扬在鞋面上方几公分的地方。 三楼楼梯的侧面,仅有两步的距离就是通往六号教学楼的长廊,玻璃门似乎并没有上锁,从这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广阔但沉闷的夜空。但苏凛仅仅是瞥了它一眼,然后就继续向着二楼跑去。那本该死的破书已经定下了规矩,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否则的话…… 想起舒然学姐用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语气告诉他“死”这个字眼的时候,苏凛心中就是一片冰凉。 如果不是害怕被身后的那个东西追上,苏凛真的很想要跑到六楼的天台上面去,向着天空愤懑地大喊一声:“贼老天!我招你惹你了?!干嘛要这么玩儿我啊!” 然而现在的他,却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权利都被剥夺。苏凛很清楚,在不能甩掉后面那个东西的前提下,只要敢回头,迎接他的就只可能是学姐说过的那个字眼。他胆子并不小,也敢拼,反正都已经拼过十几年了,可是这一次,却要拿自己的命去拼啊! 离二楼的平台还有几步,苏凛在楼梯扶手上撑起胳膊,一个翻身,就直接跳到了旁边通往一楼的楼梯上。所幸只有一米的高度差,但即便如此还是硌到了脚,他只得忍着疼痛向一楼跑去。如果可以的话,从一楼的另一侧楼梯再往楼上跑就是了。距离结束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但是―― 在即将到达一楼平台的时候,苏凛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口瞪目呆地看着面前那道上了锁的防火门,它就隔在楼梯边缘几步的地方,将楼梯间和走廊分成了两个部分。两扇门之间那条足有小孩胳膊粗细的大铁链和上面挂着的一把巨大的铜锁,带着苏凛的心脏一起下沉,下沉…… 怎么可能?! 苏凛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摸上了那把铜锁,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明白这不是在做梦。除非自家的那串钥匙刚好能够打开这把锁,或者自己的力气大到能够扯断这根铁链,否则他今晚就别想从这里通过了! 苏凛颓然垂下双手,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黑色。 我要死了?他无助地想着。想到生理课本上对于死亡的定义:死亡是生命本质矛盾的终止,即机体内同化、异化这一不断运动的矛盾的终止。而医学上对其的定义则是脑干死亡的十二小时之后……但那些无用的知识现在根本帮不了他!苏凛的嘴巴张开,又合上,他需要的不是那些艰涩枯燥的语言,而是从这里逃脱的办法,哪怕丢掉一条胳膊腿什么的,好歹也比死了强啊! 苏凛的耳朵突然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那声音是从他的头顶传过来的,似乎是在从三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脚步声清晰地响起。和刚才苏凛狂奔时的脚步不同,现在那里传出的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感。就像是有人正在楼上慢慢悠悠地散步一般。 但是……苏凛的身体开始打颤了,他无法控制地哆嗦着。现在没有哪个傻瓜还会留在第五教学楼这里,在临近零点时若无其事地散步。不知情的人当然不会待在这里,而所有明白的人,他们一个个更是都想要离开,可偏偏被规矩所束缚着。不然的话,刚才苏凛就直接从三楼那里逃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在他头顶的楼梯间里,那个一步一步行走着的“人”…… 苏凛想要尖叫。但是哪怕是为了让自己多活几秒钟,他也得努力撑下去! “噔……噔……噔……” 脚步声就像是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样,每一滴冰凉的液体都打在苏凛脆弱的心神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放弃自己来锦衣学园读书的机会,来换取这场噩梦从来没有发生过!伴随着那声音逐渐接近,苏凛的眼前开始出现了走马灯一般的场景。从自己调皮的幼年时期,努力奋斗的少年时期,一直到终于收到锦衣学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一幕一幕全都显得那么真实,就连以前拼命回想都想不起来的事情,此时也都奇迹般地被记忆自动补全。 这……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亡预兆吗? 苏凛尽可能缩起身体,喉头不自觉地动了一下。黑暗与静寂一同笼罩着四周,只有那脚步声仍在不知疲倦地接近他。现在哪怕是昏过去,苏凛都会觉得开心一些,至少比起这样等死要好啊!但他越是这样想,身体就变得越发敏感起来。他甚至可以感受得到那不正常的寒风穿过自己的米色外套,渗入毛孔,往骨髓里面吹气的冰冷! 但是,就在这样异样的恐惧氛围中。令苏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终于到达了苏凛头顶的正上方。但是……它却并没有继续下楼,而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沿着二楼的走廊缓缓离去。苏凛的耳中,那脚步声渐渐减小,最终似乎在走廊的某处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那东西居然没有追下来?难道说……自己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匪夷所思。 他还是不敢动弹,仍然蹲在原地。生怕那东西还没有走远,万一自己刚刚站起身来,就发现它还在二楼的平台上等着自己怎么办?就这样足足过了有三分钟左右,苏凛借着微弱的荧光看向自己的电子表,二十三点四十二分,距离一切结束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 许久没有听到脚步声了,大概那东西已经走远了吧? 苏凛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还是不能放松。苏凛试图让自己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回想着舒然学姐之前的交待。 “……对付‘他们’,无论是体能还是武器,或许能起到一点作用,但绝对不可依赖。你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自己的大脑。用你的脑子,用你的智慧和知识,去战胜它们,或是躲过灾祸。这就是我能传给你的,最为有用的经验。” 用自己的脑子,自己的智慧和知识……? 好吧。苏凛思考着。那么……现在先来总结一下,这家伙的弱点有什么?正面对抗的弱点暂时是不要想了,可以用来逃跑的呢?……唔,它的行动相对来说比较缓慢,只要不被堵住,逃走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不被堵住…… 想到这里,苏凛突然心下一惊! 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就在一楼楼梯间和走廊的连接处,却被防火门挡在了这里。那么万一,那个东西从二楼走廊折返,顺着楼梯下来的话,自己不就是被堵在这里了么?到时候,连逃都没办法逃啊! 该死,这地方不能待了,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苏凛这么想着,便立刻站起身来,然而―― “哗啦啦――!” 他忘记了自己正蹲在防火门旁边!这么一站起来,刚刚好碰到了门上拴锁的铁链,铁链剧烈地晃动着,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那声音响得足够让整栋教学楼都听见! “完了!”苏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耳旁传来了那个声音――是二楼走廊上的脚步声! “噔……噔……噔……” 声音由远及近,震慑着苏凛的心神! 现在或许还有机会,但若是再不走的话,万事皆休,小命恐怕就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苏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他一个大步就跳上了四级楼梯,发了疯一般向着二楼跑去。仅仅不到五秒钟,他那鞋带飞扬的右脚就已经踩在了二楼的平台上!而在另一侧的楼梯和二楼走廊之间,苏凛看到了令他心头猛然一颤的东西! 一行血红色的脚印,就在他眼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延伸着,从通往三楼的楼梯上,一直延伸到走廊的拐角处!那血腥的味道浓烈无比,刺激着苏凛的鼻粘膜!然而他却连注意这些的时间都没有……那拐角处,令人恐惧的脚步声已经愈来愈近了! 没有时间耽搁了!苏凛强自压抑住大喊的冲动,猛然一个转身,继续向着三楼跑去!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如果他此刻转过身的话,或许就能够看到那让他连心跳都停止的诡异景象! 二楼走廊的拐角处,明明没有任何人出现在那里,但偏偏就在此时,伴随着那清晰的脚步声,一个个由鲜血凝结而成的脚印出现了!这脚印一路前进着,就追着刚刚跑上三楼的苏凛背影而去! 苏凛在三楼的平台处转向,顺着走廊逃走。而在他的身后,那一串血脚印步步紧追着,血腥的气味弥漫在整个楼梯间中! 到底、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在无尽恐惧的奔跑之中,苏凛绝望地想着。 第二节 苏凛与信封 晴天。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从早晨起来开始就是这样。七点半钟已经悬挂在半空中的太阳无比显眼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把一束束暖和而不甚刺眼的光芒透过大气层投射下来。其中恰好有那么几道,穿过二楼的窗户,在经过白色带着小孔的特殊设计塑料窗帘后,变成细碎的斑点洒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不过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几秒钟后,一双小巧白皙的手就随意而迅速地把窗帘向两边拉开。大片的阳光在第一时间照耀在少女娇小的身体上,尤其身体边缘的弧线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边似的,熠熠生辉,使得少女看起来就像是戴着白纱的圣女一样。 然而少女本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皱了皱自己翘起的鼻头,带着地上长长的影子一起,大踏步离开窗边,走到卧室中间。对着那边正在照镜子的男人不满地说道: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去把长头发剪了倒是会好看很多。现在显得一丁点儿精神都没有,就算再照也还是那副傻样子。” “你懂什么,这叫做‘现代美’。” 苏凛一边回应着,一边对着镜子摆着各种姿势。同时还有手指拨弄着自己前额的头发,似乎想要为最前端那根挺翘的长毛找一个合适的落点。如果不考虑本人想法的话,他这一头杂毛确实应该去修剪一下了。前段最长的地方已经到上唇了,而后脑则是更了不得,用一根黑色的丝带扎了起来,从靠近脖颈的位置束成了一段细长的马尾,一直垂到腰部上方。 女里女气。作为妹妹,苏铃这样评价道。 但同时也是无可奈何的,别人留这样的发型可能会觉得比较阴柔,但惟独自己的哥哥,却好像正适合这样的发型。脸型瘦小而俊逸,束起长发也不会看着不精神,反倒使得整体比例更加均匀。 不仅如此,他的长发很注意打理,既不干燥,也不油腻,摸上去滑滑的,就像电视广告里面一样,舒服得很。尤其是后面的长马尾,只用少许后脑勺的头发扎成,稍微一动就晃荡两下,柔软而又坚韧,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的时候,苏铃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对于哥哥长发的反对是不是出于嫉妒。 “还有!”苏凛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妹妹说道,“我记得好像告诉过你了吧?进我的房间之前要敲门,不要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你好歹也是十五六岁的大人了,别这么没规矩好不好?” 苏铃把腮帮子一鼓,抱起胳膊,哼了一声,说道:“那倒是好得很,为我省事了!不过我要是不进来的话,谁知道你还要照多长时间的镜子?说不定为了梳妆打扮,连开学典礼都错过了吧!” “才不会!” “哼,娘娘腔哥哥,不理你了。你那份早饭我就倒掉了,好心没好报,喂狗也不给你吃!” 苏铃说着,把身上的围裙一解,带着委屈的神色往门口走去。苏凛眼看不好,赶紧飞奔过去挡在门口,两手伸开,很是无赖地把门堵上。 “让我过去!” “不让!” 苏凛说得强硬,但脸上带着的,却分明是讨好的笑容。苏铃赌气似的踢着哥哥的小腿,苏凛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双手合十,恳求道: “好铃铃~~好妹妹~~,是哥哥错了,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喏,星期天带你上街去买衣服!” 声音发嗲,苏铃赶紧从他身边跳开,脸上露着恶心的表情,抱紧胳膊,两只手不断地摩挲着,似乎想要捋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恶心死啦!娘娘腔!别靠过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节操的哥哥,上辈子投错胎了吧你?!” 苏凛仍旧带着那种谄媚的笑容。兄妹两人对视了半天,苏铃只好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道:“好啦,算我败给你啦!赶紧把路让开,锅里还热着粥呢,万一糊了我就全部倒到你头上!” “ok!”苏凛得意地让到一边,嘴里还说道,“铃铃真听话,来~~啵一个!” “去死啦!” 把苏铃送出房间。苏凛伸了个懒腰,坐到桌旁拿起自己的档案袋,袋子里面是他过去十九年来的资料,学籍和身体状况,诸如此类的全部资料。袋子严实地封上了,除了用棉线在袋口的扣子上缠了一遍,还在折叠处盖了防拆印章。看上去似乎包装得有些多余,但苏凛却觉得这种程度的谨慎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里面装的是他即将前往的锦衣学园所必须的档案。 未来岛,是由世界各国合资建立于北太平洋上的巨大人工岛屿,大致位置在北纬40度与东经180度交点附近,夏威夷群岛与阿留申群岛之间,西边不远是绵延的皇帝海山。作为各国共同建造的高等学府岛屿,这样的位置也无可非议。 没错,未来岛名副其实,承担的是教育各国未来人才的使命。岛中央林立着各国的教育建筑,其实可以用一座“大学城”来形容。当然了,除了教育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让各国学子之间培养良好关系,为未来国际关系的发展奠定基础,作为这样的实验基地。当然了,也不能让来自所有国家的学生都统一进入同一所学校,还要考虑到语言和民俗文化等等问题。故而各国都拥有着独立的学校,只是学生交换和留学制度更方便了一些。 而属于中国的这座高校,名字就叫做“锦衣学园”。似乎原本是打算叫做“兴华学园”的,但在某个名叫蓝衣锦的大投资方要求之下,最终还是投票决定了这个名字。当然了,叫什么名字其实无关紧要,人们更加看重的,是这所学校的价值。每年只有不到二百人拥有入学机会,意味着从这里毕业的人几乎都会成为社会上的精英人才,是各大单位和企业竞争的目标。也正因为如此,拿到了锦衣学园的录取通知书,也就代表着已经有一只脚踏上了光辉的前途。 以苏凛的成绩,原本距离锦衣学园的大门还差了一线。但由于作为他监护人的夜叔叔是作家协会中名气很大的主席团委员,同时又拿出一大笔钱来托了些关系……总而言之,苏凛拿到了进入锦衣学园的名额,同时妹妹苏铃也由于成绩优异,以预读生的身份在附属中学就读。 把档案放进手提袋里面,同时塞进去的还有用烫金字迹写的录取通知书,苏凛都恨不得按在脸上亲一口。最后,整洁的书桌上就只剩下一件东西,就是印着苏凛名字和照片的学生证。 在未来岛上,学生证不仅可以作为身份证明,同时也可以作为银行卡、交通卡等多种便利工具使用。卡片的一端连着红色的挂带,可以佩戴在胸前,方便使用不说,似乎还兼有炫耀的作用。不管怎么说,苏凛是很喜欢这样的佩戴方式,挂在脖子上再往镜子面前一照,右手打个响指,在下巴前做个“v”字,就算说这是人生中最为得意的时刻也不为过。 “不会还在臭美吧?赶紧下来吃饭啦!你要迟到了哦!”苏铃在楼下大声喊道。 “来啦!” 苏凛回答一声,这就提上自己的袋子,晃晃悠悠走下楼去。 …… 虽然平素总是打打闹闹的,但兄妹二人的感情不可谓不好。苏铃为哥哥精心准备的标准中式早餐,炸得香酥金黄的油条还有刚蒸好的萝卜肉馅包子,佐以酸辣的咸菜条,再加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面粥。这丫头似乎是早晨六点钟就起来准备了,也只有像苏凛这样没心没肺的哥哥才会连个谢字都不说一句,就拿起筷子开始大吃大嚼。 “对了,早晨的时候,有你一封信寄过来了,是国内的。” 苏凛从盛着白粥的大碗上抬起头来,看到妹妹的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收信人一栏写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 “谁寄来的?夜叔叔吗?哎呀算了,拿过来我看看。” 苏凛一把将信封拽了过来。白色的信封,地址是四川那边的,应该是熟人寄过来的,不过却并非是夜叔叔家的。但这地址看起来有些熟悉。苏凛没管那么多,正要撕开信封,却听得苏铃又问道: “还有十五分钟哦,你吃快一点,地铁还赶得及吗?” “嗯?”苏凛一边撕扯着信封,一边回答道,“没问题吧,开学典礼是在八点半来着……” 苏铃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八点半?”她慌张地叫了起来,“开学典礼是在八点半,但是要求八点就到学校集合啊!你个傻瓜,难道根本没看新生手册吗?!” “啥?!” 苏凛一下子傻了眼,愣愣地问道:“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谁知道你会搞错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安排好了来着!”苏铃也失态地吼叫着,同时抬头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表针指在了七点四十五分的位置,“喂喂喂,十五分钟的话,应该足够赶到学校了吧?” “那就看赶不赶得上地铁了!” 苏凛把那封拆了一半的信往旁边一扔,抓住自己的手提袋就向着门口冲去。只留下苏铃在后面喊叫: “喂!你的早餐不吃了吗?!喂!” 苏凛哪还有心情管早餐?锦衣学园的规矩可是很严的,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不知道老师会怎么看自己呢!他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三两步就跳出门去。红色带子挂着的学生证在胸前晃来晃去,崭新的运动鞋踏在门外,苏凛一溜小跑向着地铁站奔去。 “哥哥!切……” 苏铃本来还想把食物给他包上塞进袋子里面去,可到底是没赶上苏凛飞奔的速度。她只好撅着嘴退回房间里面,低头看着那封被苏凛丢在地上的信,已经拆了一半。她将撕开的信封捡起,里面似乎是一张折叠的硬卡纸,大概是邀请函之类的东西。苏铃本想着抽出来看一眼,思索了一下,还是给他塞了回去。就算是兄妹,有些隐私也最好不要涉入。苏铃可是很守规矩的女孩子。 她并不知道,就因为她此刻做下的一个小小的决定,会使得包括哥哥苏凛在内的数人,在未来的三天内,陷入一个巨大的恐怖漩涡之中。如果苏凛早一点知道这封信内的讯息,或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也不知道,就在她关上房门之后,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长发身影自不远处的转角走出,用满怀柔情的目光看向她消失的那个门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脚下动了起来,朝着前方街尾苏凛狂奔的背影追去。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其中有两个点在无限的运动之中相合,酝酿起了一场黑暗的风暴。 天空似乎还被晴明而炽烈的太阳占据着,没有人注意到,不远之处,一片自海上传来的阴云遮天蔽日地席卷过来,很快就要登上未来岛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三节 肆涌暗云 一路飞奔,总算在五分钟内赶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入口处,应该还赶得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苏凛用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在地铁入口的通道处一刷,障碍板向两边打开,他就从容地走进了大厅。看看显示屏上的时间,下一趟通往岛中央学园区的地铁还有一分钟左右就到了,看样子是不会迟到了。 苏凛松了一口气。 “干什么的?哎,拦住他!” 突然之间,背后的某处似乎传来一阵骚乱声。苏凛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家伙居然直接从通道处两步跃过障碍跳了过来!他面上带着口罩,还挂着一副墨镜,看这样子,像是怕被谁认出来一样,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可疑。才刚刚落地,已经有两个保安慌慌张张地围了过去,想要堵住他。 刚才的声音就是其中一个保安发出的。由于这里附近是划归中国的住宅区,虽然也有不少其他国籍的人,但还是以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为主流人群。故而保安说的也是中文。但那人却好像压根没听到似的,居然还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喂,说你呢,听不懂是怎么着?” 一个保安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着这人瘦削的身材,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当下一叉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没坐过地铁?进这里是要刷身份卡的,你没有吗?把你的身份证明拿出来看一下。” 那人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扭着脖子四下观察,看他那急切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但是保安可不会跟他讲道理,也不会管这些闲事。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这样的“入侵者”或是“闹事者”丢出去。 那个保安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他一手飞快地抄向黑衣人的手肘,看那架势是要把他的手臂剪在背后擒拿住。警校常用的擒拿术,保安会使也不奇怪。看那黑衣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苏凛几乎都以为他要中招了。但是就在刹那之间,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保安的一只大手马上就要抓住他的胳膊了。但就在那一瞬,黑衣人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旁边一闪,同时顺势把保安那只伸出的手臂拧了过来,给他背到身后。用力很大,弄得那保安痛叫一声。另外一个保安见状,赶紧过来要帮忙,黑衣人却不慌不忙,冷不丁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让他当场就“哎哟”一声,痛苦地倒了下去。 “哎!你干什么?我可警告你啊,你这是袭击――” 被拧住胳膊的那个保安还在恶狠狠地出声威胁,却听得黑衣人藏在口罩下面的嘴巴嗤笑一声,化掌为刀,在他的脖颈上这么用力一砍,那保安当时就软了下去。被黑衣人一松手丢在了地上。 周围人们顿时大哗,有胆小的女生已经吓得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地铁已经进站了。伴随着从缝隙中刮出来的呼呼风声,它在站台前逐渐停稳,门也被打开了。由于是八点前的最后一趟地铁,不管是车厢里还是站台上的人都是相当多,苏凛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四周的压力。他可没有看热闹的闲工夫,也不觉同周围的人们一起往车厢里面挤进去。 学生证仍然在胸口晃荡着。 身旁却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看上去比苏凛还要小些,还在回头看着那个黑衣人,大概是觉得他的样子很酷,宝石般碧绿的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听她细声细气地说道: “那就是中国功夫吗?” 用的是英文,但这种简单的句子,就算是外语成绩很差的苏凛也能够听明白。 “不,不是。” 尽管正在与人推搡拥挤之中,苏凛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那也不过是警校教的搏击术而已。” 苏凛自然看得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曾经跟夜叔叔学过两手。 但那黑衣人却似乎长了顺风耳一般。苏凛话音刚落,他就猛然回过头来,一眼看到正挤在人群中间的苏凛,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紧接着,还不等苏凛有所反应,他居然三两步就跑到了站台边缘,奋力拨开挤成一堆的人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拽断了苏凛颈上的带子,将他的学生证抢到了手里! 整个过程还不到五秒钟,苏凛只感觉脖子上勒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松,低头看去,胸前已经空空如也了! “喂!混蛋!还给我!” 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慌忙大叫了一声,伸出手去想要把学生证夺回来。但是那黑衣人却飞快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苏凛心中大急,那学生证也就相当于是未来岛上的通行证,没有了它,他将在岛上寸步难行!别说进学校,就连回家都回不了啊! 他也同那黑衣人一样,向外拨拉着人群,想要冲出去追上那个家伙。但是此时他已经被拥挤的人潮堵到了车厢里面,无谓的叫喊起不了任何作用。耳旁传来地铁即将关门的铃声,几秒钟后,苏凛只能茫然失措地看着两扇门在他的眼前缓缓合上,脚下传来摩擦的动感,列车已经启动了…… 透明的玻璃窗外,那个该死的黑衣强盗用敏捷的动作从通道障碍上翻了过去,他根本一点都不在意这个被他抢走了学生证的可怜男生要怎么办。 …… 未来岛上的建筑分布极有规律,最外围的边缘地带是海景区及码头,内一圈是住宅区,再往里就是商业区,最后是中心的学园区和管理层基地。而锦衣学园则坐落于学园区靠西一侧,占地约有5000亩。学园中心是一座高450余米的摩天塔,也是岛上最高的建筑物,下半部分是作为实验楼与办公楼使用。而在20米高的五层某处,正有两个人影站在窗口,注视着下面涌入校园的人影。 “新生174人,其中留学生46人。”一个温润的女声说着,“和去年大致相同呢。” 乌黑亮丽的秀发如同缎子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泽。发丝在肩头披散,只由一个发卡在侧额处固定。清丽而略显成熟的面容上却带着浅浅的忧色,让人一眼看去就不由得生出想要怜惜她的想法。如果这样还不能算作是美人的话,那么“美丽”二字也就再没有存在于世的必要了。 锦衣学园学生会副会长,舒然,20岁,大二年级,宗教心理学方向学生。 由于方便,未来岛上的留学生比率远远比大陆那边要高。174名学生也在准许的范围内,而这之中的大部分,要么是成绩极为优秀的人,要么是有着强硬后台或是家财万贯的家族子弟,抑或是两者都占了。但是舒然看着这些充满朝气的新生面孔,柳梢般的秀眉却是微微蹙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一年之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她喃喃自语着。 “谁知道呢……” 窗口另一侧的男人,留着中等长度的头发,带着黑框眼镜,面部线条刚毅十分,脸上也是冰冰冷冷,毫无表情,但也是一个冰山型的帅哥。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胸口一侧的铭牌标记着他的身份。 锦衣学园学生会会长,陆方秋,22岁,大三年级,中文文学及历史方向学生。 舒然转头看向他,陆方秋沉吟一下,又开口了: “去年这个时候,入校新生150人,结果一年下来,现在却只剩下不到120,真不知道要是再有学弟学妹们问起,我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你不要太伤神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舒然安慰道,“我听说以前最残酷的时候,有个年级学生人数一度降到了30人。在我们这一届,牺牲者的数目要远低于往年的平均线呢。” 说到“牺牲”这个词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不忍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陆方秋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接着却是说道,“……不论如何,只要我还当着一天学生会长,就会尽力去保护他们。竭尽我所能,降低他们的死亡率,哪怕能够多救出一个人来,也是好的。” 舒然刚要颔首赞同,心里却是蓦然一惊,仿佛感应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般!她和陆方秋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看向房间最中心的一块区域。那里偌大的空间却只摆放着一件陈设。是一个像衣架般的三角木架,或许是古老名贵的紫檀木做的,精巧而美观。而在木架的最上方,大概到人的胸口处,是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圆形架板,一端高一端低,朝向窗户这边放置着。 但两人所注意的并非是木架本身,而是那圆形木板上放置着的东西。 那是一本书,一本古朴的旧书,似乎有些年头了。书页是翻开的,隐隐可以看到下面被遮挡住的黑色硬质书皮,而纸张本身也是泛黄发旧,让人怀疑只要轻轻一扯就能将它整个撕碎。但此时,书页却如同被风吹动一般,剧烈地左右翻动着,伴随着纸张发出的“哗哗”响动,陆方秋和舒然的眼中,同时闪出了惊恐的神色! “来了……”陆方秋低声说道。 “现在?怎么会?!”舒然不敢置信地低语道,“但是……开学典礼都还没有开始,这一届的成员也没有录上来,怎么会这么早?” 她话音刚落,学生会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一头扎了进来。她手里抱着一小摞纸张,似乎是刚刚印刷好的表格。 “怎么回事?”她声音颤抖着问道,“我……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就感觉到了。是开始了吗?新的――” “别急。”陆方秋摇了摇头。他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本旧书,眼神中的惊恐已经褪了下去,变为一种机警和镇定。纸张的翻动已经逐渐变得缓慢下来,几秒钟后,书本那怪异的动静终于停止了。 陆方秋率先大步走了过去。他垂下视线,那翻开的书页上,用规整的油墨书写着七个大字。墨迹未干,像是有人才刚刚落笔一般。 “亡者的入学典礼”! …… 感谢雪飘泪落的打赏! 第四节 死者的推论 “确实,已经开始了。” 陆方秋自言自语着。 字迹是黑色的,和过去的两年一样。没有任何新意,也不带丝毫感情。就仿佛这七个字只是为了被书写而出现在这里,没有其它意义。但陆方秋心里很清楚,如果对它放置不管的话,其后果将是极为严重的,不论是自己,还是那些将被选定的其他人,他们都承担不起。 他试图让有些急促的心跳平复下来,继续向下看去。那七个字就如同是标题一般,而在“标题”的下方,自然还会有正文的内容…… “2057年9月1日,将有一名死者进入锦衣学园。” 完了,只有这么长的一句,就算要一个字一个字去读,也不会用到一分钟时间。但陆方秋那双隐藏在透明镜片后面的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这一行小字,足足过了三分钟,他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另外两个面色难看的女生。 舒然就站在他的身侧,似乎并无异样,但陆方秋却能够感觉得到,她那隐藏在白色绒衣下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不过要比另一边的女生好些。那个刚刚进来的女孩,手中拿着的一摞表格全都洒在了地上,而她自己还恍然未觉。 胸牌上也写着她的名字和身份。 锦衣学园学生会书记兼会计,洛羽晨,20岁,大二年级,数理统计学方向学生。 过了许久,直到确认她们两人也都充分理解了那两行字的内容,陆方秋才转过身去,随手把镜框往鼻梁上推了一下,说道: “故事已经开始了。这一次的故事名字叫做‘亡者的入学典礼’,也就是说,故事发生的时间还要在开学典礼之前。既然如此,在现在给出提示也就不奇怪了。要说早的话,我还嫌有些晚了。舒然,归纳一下信息。羽晨,把表格捡起来,还有记录一下要点。” “哦,好的!” 洛羽晨似乎是很容易受惊的个性,她慌慌张张地蹲下身体,把地板上散落的纸张全都胡乱地收拢在一起,也不加以整理。陆方秋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指责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而舒然则站在那本奇怪的旧书旁边,似乎还在琢磨着书本上的内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的一根玉指点在嘴唇上,眉间紧皱,两片嘴唇以几乎不可见的微弱幅度张合着,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片刻之后,洛羽晨将拾起的表格往旁边桌子上一扔,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黑色的记事本。这就算是准备好了。同时,舒然也回过头来。 “开始吧。”陆方秋轻声说着。 “好。”舒然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第一,提示中的日期就是今天,‘将有一名死者进入锦衣学园’,应该可以理解为,死者是在入校之前就死掉了,而后才进入校园的。而故事的标题是‘亡者的入学典礼’,要参加入学典礼,代表那个死者应该是混入了新生之中。” 洛羽晨用黑色签字笔飞快地记录着。 锦衣学园中,只有大一的新生拥有入学典礼,其余年级的学生是在开学当天就开始上课,不需要再参加什么开学典礼了。 陆方秋沉默着点了点头,舒然继续说道: “第二,是疑点。所谓‘死者’究竟是指的什么?鬼魂或是尸体都可以被称为死者,而针对这两者,所采取的应对方法也是不同的。我个人更偏向于尸体,因为至少要有正常的形体,才可能混入新生群中而不被察觉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鬼魂连同尸体一起。” 洛羽晨嘴里咬着笔帽,几乎是把舒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舒然好像说完了,站在那里看着陆方秋,等待着他的评价。而陆方秋则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很好,和我所想的基本一致。不过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注意。” 顿了顿,他分析道:“比如说,关于那个‘死者’的身份,还需要确认。” “诶?”洛羽晨疑惑地抬起头来,“死者的身份,既然混入了新生之中,那就一定是新生啊,还要确认什么?鬼魂什么的话就和家世之类无关了吧?” “不,确实需要确认,是我疏忽了。” 舒然反应过来了,接口道:“混入新生之中,也是有至少两种可能的。一,是今年的新生人数增加了一个,变成175人,那么多出的一个就是死者;二,是死者原本就是新生之中的一人,却在入学前亡故了。” “没错。”陆方秋赞同道,“同时,死者的死亡时间也可以大致确定。确定录取人数还是在两周之前的事情,针对新生的难度应该不会太大,影响的时间范围也不会很远,因而死者的必定是在这两周内死去的。还有,提示中所给的‘进入’这个词有些**不清,并没有说一定是入学就读。大一的部分教授和导师也是要参加入学典礼的,‘死者’也有可能出自他们之中。不过那样的话,我和舒然去观察一下或许就能确定,相对来说会简单一点。” 洛羽晨还在本子上唰唰地记录着,舒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陆方秋抿了抿嘴,最后说道: “作为学长,我们能够帮到他们的不多,而且要想好好活下去,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今天就把入会申请表发下去,把今年的成员确定下来。下午让他们留下开一个会议,把任务布置下去。调查的工作量太大,仅靠我们是完不成的,如果他们都能够明白这事的重要性,拿出干劲儿参与进来,或许可以尽早了结这个故事。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伴随着他这句话,房间内三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变得严肃起来。沉默片刻,舒然开口说道: “别太压迫自己了,方秋。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至少……我和羽晨的命可都是被你救回来的。他们总有他们自己的路要去走,我们能够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的,无论如何,只要尽力就好。”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轻描淡写,但洛羽晨却在一旁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陆方秋的视线从她们两人的面庞上扫过,忽而轻轻一笑,说道: “好,我明白的。先走吧,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下一个提示不知什么时候会到,但想来也不会间隔这么近。羽晨,表格的派发就麻烦你了,虽然始终是注定的命运,假手他人的话果然还是不放心啊。” “安心吧,我办事最稳妥了!” 洛羽晨绽开一个活泼的笑容,一手比出一个“v”字,接着就拿起那一摞纸张走了出去。而陆方秋看着舒然,又说道: “那么,我们也该登场了。记得趁着讲话的时候多多注意一下新生,我们分别按排号来,我单你双。如果能靠着我们自己的眼睛就解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记得要把门锁好,千万不要让哪个倒霉蛋不小心闯进来了。” “放心吧。”舒然微笑颔首。 陆方秋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自远方而来的阴沉乌云已经逼到了眼前,连升到半空中的太阳都已被遮蔽。沉闷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仅仅是看一眼,就有一股恐怖的感觉油然而生。恐怕不久以后,这乌云就会将整个未来岛都遮蔽住吧…… 这又会是什么兆头呢? 陆方秋的眉头紧紧皱起,仿若一座山峰。 …… “是,是这样的……您看,我的档案还在这里。” 苏凛结结巴巴地说道。而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警卫,他拿过苏凛的手提袋,放在桌上检查着。档案袋没有拆开,但是他却仔细看了看苏凛的录取通知书。然后转过身去,对里屋喊道: “李雪!你查一下‘苏凛’这个名字!苏醒的苏,正气凛然的凛!” 里屋似乎有人正在操作计算机,苏凛只听得“嗒嗒嗒”敲打键盘的声音。片刻之后,一个婉转的女声传了出来: “学号570124,新生,籍贯四川成都,现居地未来岛龙华小区153号,**人是妹妹苏铃,监护人是养父夜永咲。没有同名者。没错吧?” 那个健壮警卫用征询的眼色看着苏凛,苏凛连忙点头,答道:“没错,那就是我!” 几分钟之前,他刚刚在地铁站被人抢走了学生证。那个该死的黑衣强盗转眼间就跑没影儿了,只剩下苏凛站在拥挤的车厢内,透过窗户,无助地看着那家伙离去的背影。但是地铁已经启动了,况且即便他追上去,只怕也打不过那家伙。在片刻的颓丧之后,苏凛紧接着思索起来。 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报警,还有挂失学生证,毕竟那张卡同时也是他的银行卡,他和苏铃的生活费用全都在里面了。没有学生证,出站刷卡也做不到了,但是可以向地铁工作人员说明情况,请他们把自己送到学校,再申请挂失。报警也可以到了学校再做。之前进站口那里的保安可以帮自己作证,再说还有监控录像呢。 而现在,他就站在锦衣学园的警卫室里面。 “嗯,这样子……”那警卫仔细听他说明情况后,又拿出备用档案上的照片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说的事情我们会报警去调查的,另外学生证的挂失也会帮你办理。你等一下,我帮你去开一个临时学生证。” “谢谢您了!” 直到这时,苏凛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在警卫室里面等了将近一刻钟,那保安才拿着一张硬卡走了进来,将卡片递给他。这就是临时学生证,可以当做学生证的代用品,只是缺少了部分功能,而且有着使用时限。 “拿好了,这次可千万不能再丢了。”警卫提醒他,“而且你还需要去补办正式学生证,找你们班级的导师和辅导员盖章,好像还要去学生会签章。具体的程序我不太了解,你得向老师打听一下。就这样吧,入学典礼已经开始了,你还是赶紧过去。” 出了这档子事,苏凛原本到校就已经迟到了,又在警卫室耽搁了四十多分钟,入学典礼当然早就开始了。苏凛谢过这名警卫,转身便出了房间。他提着袋子,在宽阔的走廊上奔跑着。举办入学典礼的礼堂似乎是在正对大门的第一教学楼那边。苏凛脚下生风,凭着记忆中的校园地图,沿着小路一直狂奔,直到进了一教的正厅,他才终于停下脚步,左右看看,哪边是礼堂来着? 然而就在他四下张望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在他不知不觉间,悄然靠近了他的身后。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手缓缓地搭上了他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 苏凛只感觉背后一寒,慌忙转身,但还是被那只手拍中,打得他痛叫一声。但是……当他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后,那叫声便戛然而止,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堵塞到了他因惊讶和恐惧而瞪大的瞳孔里! 面前这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一副墨镜还有口罩,他、他不正是——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五节 压抑的入学式 “下面有请学生会会长陆方秋,副会长舒然讲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热烈的掌声响起,陆方秋和舒然两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视一眼,一同走上主席台。 这里就是举办新生入学典礼的3号礼堂,中等大小,最多可容纳240人,一般用于单个年级活动及仪式等。如果遇到整个学园一起参加的大型典礼,就要用到可容纳一千五百人的1号礼堂了。不过这里虽然小了些,布置装饰等还是一应俱全,欢迎新生的红色条幅在主席台前拉开,四面墙壁上除了一些名人画像外,也都垂着深红和金色的帷幔,台前最上方高高悬挂着鲜红的国旗,充满了庄严而积极的气氛。 负责大一年级教学的教授和导师们都坐在第一排,一眼扫过去就可以全部看到。陆方秋和舒然一同站在红木制的方桌前,调试了一下面前的麦克风,清清嗓子。在开始讲话之前,他和舒然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分别从两个方向扫视了一下第一排的教师队伍。 没有异样,每一位教授看起来都很正常。陆方秋也不知道所谓“死者”有什么特征,但台下的教授们个个面色红润,偶尔有一两个神情呆板的,让他稍微留意一下,也很快移开了目光。看样子“死者”应该并不在这些教授之中。 紧接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后面,一百七十多人的新生队伍,按照早晨刚刚分好的班级来坐,把礼堂坐满了大半。看到他和舒然上台,那些学生中传出了一些窃窃私语。 “喂喂喂,看到没,那个就是舒然学姐,我哥哥跟我说过的。超赞诶!” 这是不知道哪个男生的声音。 “嗯……好漂亮,身材也棒,简直nicebody!” “听说超温柔超有爱心的……要是能当我女朋友就好了,那样就算被当场退学也没什么遗憾了。” “做梦吧你!” 陆方秋用眼角瞥了舒然一眼,但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有抿起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知是因为被人夸赞而觉得开心还是有些好笑。 “会长也很酷啊,眼镜男最帅了!” 这次是女生的声音。 “真的诶。你看看陆学长和舒然学姐,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郎才女貌,他们不会是情侣吧?” “就算是也没什么奇怪的啊,我觉得他们刚好很配。” “……喂,你们刚才谁说眼镜男最帅的?我也是眼睛男啊。同学你好,来认识一下~~” “咳咳!” 陆方秋重重地咳了两声,试图把下面学弟学妹们发散出去的思想回收一下。礼堂里的低语声顿时消失了,新生们一起抬头看着台上的两位会长。数百道视线向他射了过来,让陆方秋感到了一些压力。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无法放松下来。并不是怯场,而是―― 外界的喧嚣声传不进这个隔音性能良好的礼堂。但陆方秋却知道,恐怕那些乌云已经将整个未来岛都覆盖了,与此同时,连绵的秋雨像是丝巾一般铺洒到地面上,并不仅仅是用地理课本上那句“暖湿空气与干冷空气相汇”就可以形容的景象。这样的雨带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潮湿感,压抑,沉闷,不仅如此……陆方秋不自觉地用左手抓紧了自己心口的衣服,他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气息在礼堂里面环绕着,冻结了原本暖和的空气。 “死者”……这个词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晃动了一下脑袋,陆方秋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他已经沉默了太长时间,旁边的舒然也用催促的眼神示意着他。陆方秋缓缓开口,用他那成熟的嗓音说道: “各位新同学,学弟学妹们,欢迎你们来到锦衣学园。我以学生会长的身份,同时也是你们学长的身份,向你们表示欢迎和祝贺!还有各位教授,各位导师,也感谢你们的到来!” 掌声。 虽然准备了发言稿,但陆方秋却并没有按照稿子上面的念。他的发言比较随性,却更显真实,新生们鼓掌也很热情,只有少许几个刻板的老教授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当学生会长的第二年。”陆方秋接着说道,“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们的学长和学姐们都经历了很多,开心的事情也好,难受的事情也好,在这所学园里面,留下了他们人生的一个足迹。也许是激烈奋进的,也许是平淡无奇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曾为自己的过去而感到后悔,但至少对我而言,那一定是一段极为丰富多彩的日子。” 是啊。陆方秋心中苦涩地想着。丰富多彩的日子,确实,真够丰富的,几次险而又险地死里逃生,救人与被救,温情也有,背叛也有,再看着同伴在眼前一个一个地倒下……这样的日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舒然悄悄将左手放下,握住了陆方秋的右手。 她手心里的温度似乎通过血管直达陆方秋的心房。陆方秋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握着。沉默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 “对于你们,我不了解,也不可能一个个去了解。但我相信,你们既然进入了锦衣学园,一定都是为了进步,为了实现你们的梦想而来。在此,学长没有很多可以教导你们的。我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愿望,那就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 “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他激动的腔调和话语让整个礼堂一时间寂静了。这番话似乎有些不太适合这样的场合,新生们再次开始窃窃私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而教授们更是纷纷皱眉讨论起来,苍老的学园长用十分不悦和警告的目光注视着陆方秋,他也不明白这个一向表现很好的学生会长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舒然不动声色地把陆方秋向旁边挤挤,接过麦克风说道: “各位学弟学妹们,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年中,虽然学园方面已经十分注意防范,但还是有不少不幸的事故发生。我和你们的陆会长都希望你们能够遵守学园的纪律,同时好好保护自己,珍视生命,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懂了吗?” 这样的解释似乎有些牵强,不过仔细想想,也算合情合理。教授们的神色缓和下去。陆方秋感激地看了舒然一眼,刚才想到那些事情,让他有些激动了,还好舒然救场及时。当然,即便如此,事后被学园长叫去训话也是免不了的了。 手掌之中,舒然手心的温度仍旧忠实地传达着。 …… 与此同时,在一号教学楼的正门大厅中,苏凛遇到了麻烦! “你、你……” 他僵在原地,看着这个黑衣的人影,身体却连一步都动弹不得!并不是对方控制住了他,或者有什么强大的压迫感,只是他内心的恐惧,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嘴巴徒然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该说什么好?“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谁?”或者“你要做什么?”但那些问题眼下都无关紧要了,整个大厅之中空荡荡的,只有他和这个黑衣人相对站立,就连一个能来帮助他的人都没有! 该怎么办?!苏凛紧紧咬着牙,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明明之前不久才抢走了他的学生证,现在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如果这家伙想要对他不利的话……苏凛很清楚,自己虽然也会个三拳两脚的,但就看这家伙之前在地铁站的表现,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尽管如此,他浑身的肌肉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但是对面站着的黑衣人却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他耸了耸肩膀,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了?别说不认识我了,我靠,咱们才一个假期没见啊!” 尽管嘴上戴着口罩,来人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出,苏凛愣了一下,他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也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面前这人虽然也穿着黑衣,戴着口罩和墨镜,但是身材相对要臃肿一些,而之前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黑衣人,则是身材瘦削,发型也不甚相同。 在他犹豫的同时,黑衣人已经把口罩摘了下来,笑道:“哥们儿,真不认识啦?我变化有那么大吗?” 苏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天、天允?!怎么是你啊?” “怎么不能是我啊?”黑衣人又把口罩戴上,“你都能来这上学,我当然也能啦!对了,之前分班的时候我看过了,咱们俩都在二班上,我还奇怪怎么没看见你小子人呢!嘿嘿,是迟到了吧!” 时天允,是苏凛在大陆那边的死党,高中时期认识的。他是国际时氏集团的公子哥儿,也是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样的上层人物本来是不可能和苏凛有什么交集的,但是误打误撞,因为某些事情,他们成了很铁的铁哥们儿。 而眼下,时天允出现在这里,苏凛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时天允的成绩本就不差,再加上时氏集团的支持,若是连他都进不来,那这学校的门槛也实在太高了。 “不,那个……”苏凛有些无奈地说道,“一会儿再给你解释吧。你怎么没去参加入学典礼?” “我刚刚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看见你个傻帽杵在这儿了。走吧,礼堂在这边,跟我过来。” 时天允走在前面,苏凛亦步亦趋地跟着。能在锦衣学园中碰到熟人,他的心里头一次生出了安心的感觉。 第六节 死气 冷意侵袭着仅穿着单薄衬衫的身体,陆方秋端坐在椅子上,不时回头看两眼后面的新生们,舒然也和他一样。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他们还是想要试试,看能否通过肉眼来找出隐藏在新生中的那个“死者”。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一次故事的危险性也就会大大下降了。 然而,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没有谁表现出过多的异样,但却有几个新生趁着他和舒然回头的时候,故意摆出一副自以为很帅气或者妩媚的姿势,可能是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陆方秋没有心情理会那个,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礼堂后面的大门,由于总有些新生为了上厕所而进进出出的,那扇门就这么敞着,秋雨带来的寒风从门外侵入进来,让坐在侧角的陆方秋不住地打着哆嗦。 他和舒然两人已经结束了讲话。现在站在台上的人,是这一届大一新生们的年级主任,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念着稿子,听得人昏昏欲睡。如果不是不断有冷风吹到自己的后背上,陆方秋肯定自己应该早就睡着了。 冰冷、压抑……陆方秋感受这样不自在的气息,不由得想到,这是否也和那个“死者”有关呢?毕竟,死者应该就和他一样,处在这间礼堂里面,参加着入学典礼吧? …… 时天允带着苏凛进入了礼堂,两人都一样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墙挪了过来。入学典礼当然是不禁止上厕所的,但苏凛可还提着袋子呢,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那个正在主席台上发表着长篇大论的老教授突然来了精神,把他呵斥一顿的话,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当然,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那个老教授的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面前的发言稿,压根都没有向下看过,就算是有人在下面叉叉圈圈他都看不见。 “这边。” 时天允在中间一排座位坐下,顺便向苏凛招呼一声。苏凛也挤了过去,就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空位置上。刚一坐下,时天允就又抱怨起来: “你这家伙未免太过分啦,才一个假期没见,居然就认不出我来了。” “不,那个……”苏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来话长,我之前遇到一些事情……先不说那个,你放假都跑到哪里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没办法啦。”时天允耸了耸肩,答道,“有个族叔带我去欧洲的什么‘国际赛车俱乐部’交际来着。超无聊的,不过不去还不行。毕竟我以后要继承家业的,总得多打好些关系。你倒不如庆幸没有打通过电话,不然就是国际长途了。” 礼堂中的空气似乎被某种冰冷给凝滞了一般。时天允回答了什么,苏凛并没有听进去。他有些惶然地左右张望着,先是看看主席台上的老教授,又转头瞅着周围的同学们。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语―― “死气沉沉”! 对,就是死气。主席台上的那个老教授声音干哑而呆板,而且面色实在差劲的可以,苍白,不带有一丝血色,那样子就像是从冰柜里面推出来的尸体一般! 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苏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而且,不仅是那个教授,四周的同学们也是一样。个个目光呆滞,让异样的沉默笼罩着整个礼堂。也许是外面连绵秋雨所带来的冰冷,也许是这座礼堂本身,苏凛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仿佛自己不是坐在礼堂里面,而是身处太平间中的一张床上,周围躺满了没有生机的尸体同伴! 寒气透过他的秋装,从皮肤表面的毛孔渗了进去,几乎要冻结他的五脏六腑! 苏凛又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看看身旁的时天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小子倒是捂得挺厚实,身上的外套都快要赶上羽绒服了。 “你穿这么厚不闷吗?”苏凛瞥了他一眼。 “没办法啊……”时天允又是这么说着,“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的雨小不了,肯定会降温的,闷一点好歹不会感冒,这叫有备无患!况且啊,如果到了回家的时间,雨还不停的话,连雨伞都不用拿,穿这身肯定不会淋湿的。” “那也没必要遮得这么严实,你又不是什么明星。” 苏凛从头到脚打量着时天允。就是因为他这身装束,自己才会以为他是之前那个黑衣人的,实在是太像了。这家伙也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白色的大口罩连鼻子尖端都捂上了,外套的帽子也戴在头顶,生怕别人认出他来一样。得亏锦衣学园对于学生的仪态不是特别在意,要不然绝对不会容许的。 “本少爷可要比某些明星的身价贵多了!” 时天允嘿嘿笑着,对苏凛说道:“穿这身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你知道的,在大陆那边的时候,整天被老爹还有叔叔他们看着,不得不去参加那些该死的交际应酬。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他们视线了,不过到这里来上学的也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少爷们,要是还整天有人邀请我去吃法国大餐,那我可受不了。” 苏凛默然。 这倒是实话,作为时氏集团的公子哥儿,时天允哪怕想不被人注目都不行。肯定有不少人都想要通过他这层关系来获得时氏集团的“友谊”。但是―― “如果那样的话,你这样遮起来也会被人注意到的啊。”苏凛有些好笑地说道,“只要认识你的人,就算你再怎么遮掩也没用,况且这样看起来反倒更可疑了。” 时天允那隐藏着墨镜后面的视线直勾勾地注视着苏凛。片刻之后,他突然叹了口气。 “抱歉,可能你不太了解我们上流社会的交际方式。你以为我穿这身只是为了把自己遮起来吗?没那个必要,只要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一声‘我不想跟任何人有利益上的来往’,那样就不会有人来烦我了。但是不行,我要是那么做了,老爹一定会气死的。因此我才选择这样的穿着,不是为了遮掩自己,而是为了给那些人一个讯号――我不想和他们来往。凡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懂的,这就是我们上流社会的礼仪。这样即便他们认出我来,也会假装不认识,或者只是随便点头打个招呼,算是卖我一个面子。” 苏凛哑口无言。 时天允似乎也不喜欢这样,他的叹息声充满了无奈。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又恢复了常态,笑嘻嘻地把胳膊伸了过来,说道:“哎,你闻闻。” 苏凛正待疑惑,但时天允手臂上那浓烈的香味却传到了他的鼻孔里。苏凛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差一点打出喷嚏――这香味未免太刺鼻了! “你抹了香水?!” “对,人家介绍说是今年最受女人欢迎的‘魔幻玫瑰’。嗯?不好闻吗?” 看着苏凛难受的样子,时天允有些诧异地问道。 “不,那个……你抹得太多了啊!”苏凛翻了个白眼儿。 “呃,抱歉,我也是第一次用,掌握不太好分量。” 时天允尴尬地摸着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今早为什么迟到?不像你家的风格啊。你家小妹不是自带闹钟功能吗?” “别把我妹说得跟个机器人一样!”苏凛摆了摆手,却是有些颓然地说道,“这个么……说来话长了。” 与其听那个老教授无趣的演讲,还不如和时天允聊天。当下,苏凛就把自己今早在地铁站被人抢走了学生证的事情告诉了他。 “诶,是这样。”时天允点了点头,“学生证被抢了啊……倒也不是没有先例。总有些偷渡客以为未来岛就是天堂,往年也有这样的案子。” 对,苏凛知道。不过令他疑惑的是,当时周围还有不少学生,有很多离那个人更近一些,可他偏偏就直直地冲着自己过来了!苏凛有一种感觉,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以自己为目标的,这让他无法理解――是自己招惹到了什么人吗? 这份疑惑,他并没有告诉时天允。 大概到十点钟左右的时候,入学典礼终于结束了。不管是苏凛还是陆方秋他们,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礼堂中这种沉重的空气憋得他们实在不舒服,偏偏又找不到源头。外面的秋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但锦衣学园中的所有建筑都是有走廊相通的,也不会被雨淋到。 新生们从礼堂中鱼贯而出,刚一走出那扇门,苏凛就感觉浑身一阵清爽,尽管连绵的阴雨并未停下,但空气却仿佛清新了很多。他不由得回头看向这座礼堂,不知怎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发毛的感觉。 这座礼堂……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他并没有多想的空闲。时天允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大一二班的专属教室前。锦衣学园和别的高校不同,只分方向,不分专业。同一个班级的同学也都是不同方向的,但基础课程都会在一起上。而在教室门口,时天允却突然停住脚步,在苏凛疑惑的目光之中,指了指旁边一班的走廊。 苏凛把视线投注过去。 在大一一班的教室门口,一个熟悉的靓丽身影正站在那里。 第七节 入班 “余、余敏儿?!” 伴随着苏凛讶异的声音,那个女生转过头来。 柔顺的黑发在脑后编成一束马尾,只到颈部的位置,比苏凛的长发还要短好多。但那双女孩儿特有的杏眼却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只是本人似乎并不晓得这一点,没有将这种优势充分发挥出来。并不算是漂亮的面庞,只能勉强称之为耐看。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虽然都是一尘不染,但却有一种质朴的气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会以为她是个乡下大姑娘。 “……你们?” 女孩儿扁了扁嘴。 “哟,余大才女。” 时天允用不正经的语气跟她打着招呼。女孩有些厌恶地皱皱眉头,说道:“不许那么叫我!” 说着,便走进了一班的教室,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哦呀,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呢。”时天允这么说着,那张藏在白色口罩下面的嘴巴却是大大地咧着,顺便转头看了苏凛一眼,打趣道,“没跟她分到一个班哦,这样好吗?锦衣学园里面高富帅可不少,万一把你的相好抢走了怎么办?” “相好你妹!”苏凛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啊。”时天允嘿嘿笑着,“你们不就是这样的关系吗?黏黏糊糊缠缠绵绵的,看得我都恶心了,只不过每次都是她在上,你在下,嘿嘿……” “不要用这种招人误会的说法啊混蛋!” 两人一边嬉闹着,一边走进了二班的教室。 余敏儿和苏凛当然是旧识,不过也并不算是关系很好的那种。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竞争对手吧。苏凛的成绩虽然很好,但却每次都被这个小女生压在下面,屈居第二,就连高考时也是如此。不然的话,如果苏凛能拿到第一,就可以给夜叔叔省下一大笔钱了。 不过……如果余敏儿拿到第二的话,以她家中的经济状况,只怕也没办法来这里读书了。 大一年级分五个班级,二班有35人,课桌也呈五乘七排列。苏凛和时天允走进来的时候,绝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尽管大部分人可能都是第一天才认识,但善于交际的人不少,教室里充满了聊天的声音,一片嘈杂。苏凛的长发和时天允怪异的装扮都吸引了一些目光,但两人均未在意。时天允带着苏凛一直走到最后两排,指了指靠墙角倒数第二个位置。 “呐,早晨分座的时候帮你占的。反正你迟到了,前排的座位就别想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间教室基本只用作班会之类的小事情。哼,在漫画里面这可是主角专用座位。我就委屈一下,坐你后面好了,反正我视力超强的。” “哦,多谢。”苏凛不跟他客气。时天允说自己视力好绝不是吹牛,从小家族就很注意对他的保护和培养,两只眼睛都亮的像猫一样。尤其是他的动态视力――几年来,苏凛和他打乒乓球从来没赢过,因为这小子在球飞过来的瞬间连上面的星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还让人怎么玩? “好了同学们,都稍微安静一下。” 几乎就在苏凛坐下的同时,一个个子高挑的成熟女性从门口走入,站到了讲台上。教师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拘束,黑色窄裙只到膝盖,下面是长筒丝袜与高跟鞋的组合。苏凛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如果放下头发,一定属于那种风情万种的类型。只不过…… “喂喂,这就是我们的班导?” 向身后的时天允轻声问道。 时天允扭头看着外面阴雨连绵的天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倒是右边位置的短发女生听到了,小声告诉他: “名字叫做乔颖织,不仅是班导,也是大我们五年的学姐哦。” “哦……”苏凛朝她微笑一下,指了指自己,“苏凛。苏醒的苏,凛然的凛。” 女生回以一个笑容,同样自我介绍道:“叶橙。可以叫我橙子。” 苏凛心中得意地偷笑着。 很好,作为初次见面,自己表现得还算是大方得体。虽然在家里时和小妹打打闹闹没个正形,但是在外面,苏凛对于自己的仪态可是非常看重的,同时多年的经验也教会了他如何利用自己的长处。虽然没打算靠脸蛋来吃香,但是俊逸的面容不管到哪里都会给人良好的第一印象,只是束起来的长头发就不一定了,有些人会觉得它和苏凛很搭配,可有些人就不太喜欢。不过没有关系,用微笑来补足就是,三分阳光,三分端庄,再加上三分温和和一分与瘦削身材相衬的弱气,对着镜子练习了十几年,现在苏凛连嘴角的一个细胞都能好好控制住了。 …… 举办完入学典礼的礼堂需要收拾一下,虽然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成员们会帮忙完成这些的,但陆方秋和舒然还是留了下来。学生们以憧憬和略有些敬佩的目光看着这两位毫无身架与他们一起清理会场的会长,他们不知道,这两人心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入学典礼结束了,但是陆方秋心头那种压抑的感觉却并没有散去,也许这种感觉真的来自外面沉郁的天空,但陆方秋不能放过哪怕一丁点线索。或许那名“死者”在礼堂里面留下了什么痕迹,只要找到它…… 该死。陆方秋一边将扔在座位上的饮料瓶丢进垃圾桶,一边迅速地思考着。针对新生的故事难度绝不会很高,按照以往的经验,线索应该早就出现了才对,只是自己没有在意。再找找,再找找…… “会长。” 陆方秋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前方,站在那里的是洛羽晨。她的呼吸稍微有些紊乱,一只手抚着胸口,显然是刚刚从外面跑进来。而她的手中,之前拿走的那一摞纸张早已没了踪影。陆方秋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问道: “都……分发下去了吧?” “分发”这个词被他咬得格外重。洛羽晨也听出来了,她平抑着自己急促的喘息,片刻之后,说道: “大概,跟往年一样。” 这种回答听来很奇怪,但陆方秋的面色却平静如常。他知道洛羽晨毕竟才刚刚大二,她也不知道去年的分发工作是怎样的,因此才会用“大概”。但是陆方秋却很清楚,不论怎样,那些表格都会到达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哪怕洛羽晨在半路上把它们都丢掉了也无所谓,自己需要确认的就只是“表格已经不在她手中了”这个事实。 因为,那些表格,连同会拿到表格的人一起,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无论如何也无法逆转或是改变。 毕竟,不管再怎么拼命去跑,哪怕乘上世界最快的跑车,也会被现实轻而易举地追上。就算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力量,结果也是一样。 没有沉浸在感伤之中的时间。陆方秋沉吟一下,说道: “加快速度,你也来帮忙一起找找,无论多么微小的线索,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无关的事情,只要你觉得有一点可疑,就要认真对待。另外去监控室那边,把会场的监控录像调过来。我和舒然找完这里就回学生会室,那些新生也该到了。” …… 苏凛站在导师办公室中,面前的办公桌后坐着他的班导乔颖织。苏凛不是没有面对过女生,但对于这种成熟型的,他还是没有多少免疫力。尤其是拥有惹火身材的那种女人,就比如眼前这位学姐班导。 乔颖织轻松地翘着二郎腿,穿着高跟鞋的脚似乎并不怕麻。苏凛垂下视线,他可以确定,如果不是有办公桌挡着,让她这种姿势暴露在自己眼前的话,毫无疑问可以看到更加深层次的……咳咳。之前说她的教师服略显拘束,影响的其实并不是性格,而是身材。当乔颖织随意地松开最上方一颗纽扣之后,苏凛感觉到她胸前似乎膨胀了一圈。 他悄悄咽了一口吐沫。 乔颖织的手中正拿着他的档案,尽管作为导师,她并没有资格拆阅,但她却根本毫不在乎,而苏凛也没有提出质疑的勇气。美丽的女导师把袋子重新装好,随手放在一旁,端起咖啡啜饮一口,才看向站在桌前的可怜男生,微微上翘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迟到了,嗯?早晨分座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你吧?” “呃,是这样的。”苏凛弱弱地举起一只手,像是上课发言一样,“事实上,我早晨遇到了一些事情,请容我解释一下……” 苏凛飞快地把学生证被抢走的事情告诉了乔颖织。而听过之后,乔颖织只是忽闪着她的大眼睛,似乎想要看穿苏凛这番话的真实性。苏凛又不自主地低下头去,他可以确认班导的长睫毛是天生的真品。 “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乔颖织开口了。她的声音柔滑却不腻味,仅仅是听着都让苏凛有些心跳加速的冲动。他开始不自主地默数脚底地板砖上的凸点儿。只听她说道: “警卫室那边说帮你挂失了,那这方面就不要管了。补办学生证的事嘛,嗯,我就不等调查结果了,看你也是个老实的孩子。我给你盖个章,之后你去学生会那边再盖一个,然后拿去户籍科申请,最后去财务室那里交款。记得最后要把表格拿回我这里来,听懂了?” “……23,24,25……诶,哦,听懂了。” 乔颖织又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把我的手机号码记好,遇到麻烦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们班导就是负责这个的。你的档案上写着你的成绩不错……哼嗯,不过,能进到这里的学生就没有差劲的。高中时期没有参加过社团?建议你在这里选报一个,增加社交机会对你们有好处。啊,对了,学生会是例外!”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 第八节 入会申请 “嗯……为啥?”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凛傻乎乎地问道。 然而乔颖织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发问一般,再次啜饮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加入学生会什么的,负责处理更多事务,也算作提前获取社会经验,是这样吧?而且,加入学生会的话,以后出了学校,会更受人青睐,在各方面也会比那些普通学生更高一等?别笑,我当初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她说的没错。事实上,在启程到未来岛上来的时候,夜叔叔就对他说过,最好能加入学生会之类的,学会处理一些事务,对以后在社会上生存有好处。夜叔叔的话,苏凛向来奉为圭臬,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乔颖织紧接着说道: “放在别的地方大概是非常正确……不过,我们学园的学生会是个例外。” 不屑的语气。 苏凛没有接话,只是眼中闪露着疑惑的光芒。 “要我说的话,大概就算是‘好吃懒做’吧,没错,可以这么形容。” “好吃懒做……?” 苏凛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他心里有一点无法接受。在进入学园之前,他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待在网络上查看锦衣学园的资料,对于学生会也了解过一些,这一届学生会只有三名成员,其中陆方秋会长和舒然副会长绝对是俊男靓女的组合。尽管稍微有些嫉妒,但是苏凛不得不承认,陆方秋学长那种独有的气质是他学不来的。而舒然学姐更可以称作是“美”这个字眼的代言人,打个比方,如果能娶到这样的女生回家做老婆,哪怕她只当花瓶什么都不做,苏凛心里也是愿意的。 剩下的洛羽晨学姐就没有那么出彩,但也颇有姿色,据说在学生群体中的粉丝不少。 但是没等他提出质疑,漂亮的女班导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没错,就是‘好吃懒做’。我可是在这里待了整整五年,这中间的事情再了解不过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就是个空架子,平时什么事情都不做,只在典礼之类的重要场合才会出个场,尤其是今年这一届,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无非是印在宣传册上提升一下知名度嘛。学校里真正的事务都是学园长和理事会在处理,大概就是这样。” 苏凛不知道那杯咖啡是不是已经凉了,但乔颖织仍在啜饮着。 “不过,当然啦,我也不是在说陆方秋他们的坏话,事实上从好几届之前……大概我进来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都已经成为老传统了。而且具体是谁的错误也说不清,也有可能是学园长他们不愿意放权吧。但是学生会游手好闲倒是真的,你在学园里面待上两个月,大概就能明白了。” 说罢,她也不多耽搁,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表格来递给苏凛,正是申请补办学生证的。 “把必要信息填一下,我好给你盖章。刚才说的……也算是作为学姐对你们这些新生的一个忠告,不过听不听就在你们自己了。另外社团的介绍资料都在五号教学楼那边的墙上贴着,一楼和二楼都有通往‘塔’的走廊,可以顺道去看一下,就这样吧。” 苏凛一边答应着,一边迅速填好表格递给乔颖织,她大略扫了一眼,就用印章在上面“啪”地盖了一下。苏凛赶紧谢过,拿着表格走出门,这就要到学生会那边去了。至于档案什么的,交给导师应该没问题吧?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乔颖织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当然已经凉透了。 …… 而此时,在大一二班的专属教室里面,一身奇异装扮的时天允却是看着眼前的一张表格,把手指伸进兜帽里面挠了挠头发。 这张表格当然和苏凛申请补办学生证的那张不同。事实上,这张表格的抬头写的是: “锦衣学园第十二期学生会入会申请”。 时天允没有和苏凛一样,接受乔颖织的“教导”,自然也不知道学生会具体是什么样子。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儿,平时对交际应酬忙得焦头烂额,或许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放松一下倒是最好不过。 但他并没有立刻动笔。 并不是因为不想加入,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排斥心理。只不过,他陷入了片刻的思索之中。因为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拿到这张表格的了。 并没有清晰的记忆,仿佛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断层。前一个结点,自己还在呆然地注视着窗外秋雨连绵的天空,但下一瞬,自己的姿势就发生了改变,同时,这张表格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他往侧面看看,大部分同学都在安静地确认着自己的基础科目,以及思考发展方向。但也有少数人和他刚才一样,空洞的表情显示着他们正在发呆。但他并没有在别人的桌子上看到和自己一样的表格。 视线收回,重新看向自己的桌子。 加入学生会的申请表?真是奇妙…… 时天允这样想着,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签字笔,从上到下填写起来。这张申请表到底是谁发下来的,为什么会发给自己,为什么别人没有?所有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脑子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催促,在告诉他:这是天意。他注定要加入这一届的学生会,愿意也好,不满也罢,他别无选择。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忠实地顺从自己的想法呢? 姓名:时天允;年龄:19;民族:汉;出生日期…… 就这么一顺溜填到了末尾,是本人的签字或印章。这位贵公子当然有他自己的印章,但并没有带在身上。于是他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再一次写下了“时天允”三个字。也就在那一瞬间―― “呃――” 口罩下面传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时天允那隐藏在墨镜后面的双眼猛然间瞪大!手中的签字笔被他丢掉,两只手同时隔着厚厚的外套按在了他的胸口! 喘息声听起来有些杂乱,但还好,没有引起同学们的注意。 时天允眨了眨眼睛,墨镜向下滑了一段,被他飞快地顶了回去。 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地想着。就在刚才,写完最后一笔的那一刹那,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或许是空气,亦或许是某种冰冷的液体,从他的皮肤渗入,从每一个细胞间隙之中挤过去,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一般!那种将整个身体都冻结的感觉,寒彻骨髓! 但是,转瞬即逝。 时天允还没有反应过来,除此以外,刚才他还有一种感受,就仿佛和什么东西建立了某种连接一样……但是,但是―― 申请表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课桌上,没有任何异样。接下来,只要把它送到学生会室去就可以了吧? …… 学园中心的摩天塔,塔高450米,作为标志性建筑物,向来是锦衣学园的学生们喜欢仰望的地方。在建校初期,据说曾经为了给塔起名,征集了社会各界人士的意见,寄来的信件超过十万份,其中像“通天塔”和“巴别塔”这种恶作剧的来信也有不少。不过直到最后,也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 最后定名的结果为:塔。 就是“塔”,单单一个字,成为了这座塔的名号。在未来岛上,只要提起“塔”,人们会想到的也只有那么一座建筑。 学生会室就在塔中,好像是在第五层。 苏凛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这里就是第五教学楼的二楼,两旁不仅有名人肖像,还有许多是锦衣学园中任职教师的介绍。转角处林立的牌子似乎是学生们的绩点排名,而乔颖织班导所说的社团介绍也在那旁边的玻璃展示栏中。不过苏凛暂时不打算去看那些东西,当务之急是要去学生会室把那该死的盖章印上,顺便再诅咒一下那个抢走自己学生证的混蛋强盗。 走廊尽头处的玻璃门是关闭的,不过并没有上锁,轻轻把门推开,眼前的悬空长廊就是通往“塔”的走道了。尽管在学园的外围看过不少次,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进入“塔”。螺旋形的楼梯倒是在苏凛的意料之中,但中间也有可以一直通到最顶层的电梯。塔中每一层的高度要远高于教学楼那边,苏凛费力地爬了半天,这才到达五层的学生会室。 敲门。 预料之中“请进”的声音并没有传出,等待片刻,苏凛再次敲门,但结果仍是同样。他不禁皱着眉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申请表,又看看紧闭的门扉。难不成里面没有人?不会这么巧吧? 为了不是自己的错误却要进行麻烦的补救已经让苏凛很心烦了,要是再让他白跑一趟的话,苏凛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不过好好想想,整个学生会只有三个人,同时外出的几率也并不低。无奈地靠在门上等了半天,苏凛还是叹了口气,打算暂时离去。反正有临时学生证,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大不了下午再来。 没办法,苏凛最后耸了耸肩,试探性地拧了拧学生会室的门把。不过外出的时候,这种重要房间一定是锁上的,他也没有报什么希望。 但是――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巧的响动,苏凛诧异地看着自己那只放在门把上的右手。 门、门开了?! 第九节 异书 “哦,抱歉,请问有人在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苏凛其实已经把脑袋伸了进去,小心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虽然房门没锁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里面仍然是空无一人。适于塔本身的形状,房间也是呈一个弯曲的弧形,不过仍然四角分明。 房门开在短弧的一侧偏墙角的位置,门的旁边就是陈列柜,有部分学校获得的奖项堆积在玻璃柜子里,再往那一点是黒木的小橱子,里面放的大概是咖啡壶和茶盘一类的东西。另一边角落是书架,并在一起的三个书架都挤满了高矮不平的书籍,似乎并没有人试图整理过它们。窗口是正对着学园大门的,窗边两侧的书桌也有些杂乱无章。 苏凛不禁想起了班导乔颖织之前对学生会的评价,“好吃懒做”和“游手好闲”,虽然还没有确定,但看到这样的景象,确实让他的心里有些起疑。 “……我是来盖章的,关于申请补办学生证的申请。” 明明房间里面没有人,但是苏凛还是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了进去。这样万一有谁突然跳了出来,他也好解释一下,不至于被人认为是擅入房间的没有礼貌的家伙。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尽管他的声音大得在塔内回荡,但仍没有一个人出现。 房门打开,苏凛站到了学生会室里面。 恰好刚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又沿着旋转楼梯一路爬上五楼,苏凛也有些累了。或许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等待学生会的人回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苏凛慢慢地在房间里面踱步,绕过橱柜走到了书架前面。 《恶灵学》、《关于地狱》、《招魂仪式》、《驱逐恶鬼的一百零三种方法》…… “这、这都什么啊……” 目光从书架上面扫过,当从书本的侧边看清楚它们的名字时,苏凛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嘟哝着。 的确,单是看这书架上的书本,还真是让人有些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学生会还是灵异研究社。老实说,现在苏凛对于乔颖织导师的话已经有九分相信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每天研究这种东西的学生会,就算用“不务正业”来形容似乎也轻了些。 而且…… 苏凛再次环顾房间,不知怎么的,头顶的挂壁式空调虽然并没有开启,但苏凛却感觉到了一阵流动的气息。一种冰凉的,沉寂的,仿佛能将人的肢体全都冻结的气息……对,就和他之前在礼堂中感受到的气息一样。尽管称之为“气息”,但在苏凛的感受中,那却像是凝结的固体一样,又像是刚从瓶中挤出的胶水,粘稠而又滑腻,附着在他的衣服上,又从袖管之类的空洞中钻进去,固执地在皮肤上扩散开来。 苏凛不自觉捋了捋自己的双臂,他感觉自己藏在衣衫下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或许,那些学生会的成员暂时不会回来的,自己要不要暂且回去? 这种不舒服的体验让苏凛立刻生出了离开的想法,并且马上付诸实施。 他走到门口,退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上,但就在这时—— “哗啦啦——” 耳旁传来的声响纯粹无比,像是什么书页被风翻动的声音,但同时却并没有与之相衬的风声。苏凛眨了眨眼睛,那声音是从他刚刚离开的屋子里面传出来的。他又稍稍推开一点门缝,探头看去。 学生会室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摆着一个一米多些的书架,大概到人的胸口位置。但书架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苏凛的视线向上挪去,在他的目光之中,那本古朴的旧书摊开在书架上,纸张犹如被风吹动一般来回翻动着。但是奇怪的是,除了被苏凛推开的这扇门以外,房间应该是封闭的,而站在门口的苏凛也并未感觉到空气流动。 他用好奇的视线注视着那本怪异而发旧的书籍。刚才他进屋的时候,书架侧向的一面是背对门口的,因此他并未注意到那本摊开的旧书,只在它翻动时才看到书页的边缘。(.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知怎的,那本书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苏凛的视线不想移开,就像是什么有趣的电视节目一样。 苏凛又犹豫了一下,而这一次,他做了一个让他几乎后悔终身的决定! 或许真如前人所说的,好奇心是人类最大的天敌! 苏凛松开门把手,再一次走进房间里面。但这一次,他绕到了那个三脚木架的前方,背对着窗口,哗哗翻动着的书页像是在跳着有趣的舞蹈一般。苏凛看到上面似乎有文字闪过,但在这样快速的翻动之中,他也看不清楚。尽管明知道只有让它平静下来,自己才有机会阅读,但苏凛却无法做出那样的动作。他的整个身体似乎僵住了一般,只有眼睛还在左右移动着,伴随着起舞的书页,渐渐地沉入进去,沉入进去…… 那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苏凛感觉自己像在听故事一样,一个个名字在他的眼前晃动着,又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视界在苍白和昏暗之中变幻。苏凛仿佛看到了奔跑的人影,有尖叫的女孩,地板上爬动的诡异物体,还有镜子里面闪动着的暗红色,一个血淋淋的心脏在他的眼前跳动着…… “呃——!” 苏凛突然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冰冷。就像是有一道寒气从他的皮肤中渗入,冻结了他脆弱的心脏一般!但是转瞬即逝,在苏凛抬起手来捂住心口的时候,那寒意已经全然消失了。 怎、怎么回事?! 苏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而自己面前的书页也已经停止了翻动,书面摊开,苏凛往上面瞟了一眼。一刹那间,他觉得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用墨色的字迹写在上面。 “诶?” 苏凛瞪大了眼睛,但是,面前的书页其实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书啊……” 苏凛喃喃自语着。他伸出手去,想要掀开书皮,看看书的名字,但是—— “我讨厌我出生的这条街道,我讨厌乏味的每一天,我讨厌连因为坏掉而停止走动的时针都没有注意到的人……” 熟悉的歌声响起,是苏凛的手机铃声。他慌忙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是未来岛专属。苏凛按下接听键,顿时,时天允的声音从喇叭中传了出来: “喂,你小子去哪了?一走就是几个小时。下午的新生指导不打算去听了?虽然不是必须要去,但是了解一下还是有好处的,你真不去?” “哈?”苏凛疑惑地挠了挠头,“新生指导?那不是在下午四点吗?现在太早了吧?” “这还早?都三点半了诶!” “啥?!” 苏凛诧异地叫了一声,紧接着看向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但是“15:34”这样的时刻清楚地显示在解锁画面上,让苏凛一时懵了。 怎么回事?苏凛不知所措地张着嘴巴。入学典礼结束的时间才十点多,之后他虽然到导师办公室去了一趟,又过来学生会室,但这总共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怎么会一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半?! 自己刚才看书……居然看了那么久吗?! 苏凛无法相信,但现实却是明摆着的,时间不可能骗他。再说就算表走快了,难道时天允那边的时间也一并走快了不成?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才不过在这本书前待了几秒钟而已。毕竟,他只不过才看了—— 诶?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来着? 尽管苏凛记得,他似乎读了什么故事,但是脑子里却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当他再次转头看向那本书的时候,时天允的声音再一次从电话中传出: “喂喂喂,说话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我们这都要集合了,你来不来倒是给个话儿啊!” “等我一下,这就过去!” 苏凛慌忙说道。然后赶紧挂掉电话,这就跑出学生会室去。 房间门被关上,这一次倒是因为苏凛的大力而扇起了一股风,但是那本书却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这回,它分毫未动。 …… 苏凛快速地从悬空走廊上跑过,晨间笼罩未来岛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散去,在天空中高悬着的太阳,确实已经偏西了。不仅如此,苏凛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些发麻,就像是在某一个地方站了很久似的。 难道说他真的在那本书前面看了几个小时? 苏凛拍拍脑袋。前面就是第五教学楼的走廊了,从塔上一路跑下来,他有些气喘吁吁的。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必要跑这么快,就算走着过去,也不过十分钟左右。于是他放缓步子,走廊侧面的社团介绍和各年级绩点排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锦衣学园的成绩计算方式和其他大学一样,不靠分数,而是靠换算得来的绩点。毕竟每个人的方向不同,所学科目也不尽相同。虽然使用绩点来计算也多少会有些误差,但比起分数要来的好多了。红纸上的排名铺了整整三个玻璃展示栏,其中—— 苏凛突然诧异地停下脚步。 奇怪啊……他皱起眉头,看向展示栏中的各年级学生布局。一竖列大约有二十人左右,而大一——也就是今年的大二,却只有六列,也就是说,只有120多人么? 有些不对劲啊。 锦衣学园每年的入校人数上限是200人,虽然没有下限,但据说最少的一年中也有超过150人入学。那这样的人数是什么情况?转学了?不可能吧,这世界上还有人会蠢到进入这里后又生出转学的想法?那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前程啊! 但是,当他的目光向左挪去的时候,高年级的情况却让他更是无法理解! 大二有不到五列,也就是不足一百人;而大三更少,只有四列八十人;到了大四,已经只剩下不足六十人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苏凛困惑地歪着脑袋。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十节 十人 每一届的人数都在减少,在学园中待的时间越久,坚持下来的人就变得越少吗?这是什么回事? 苏凛想不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按理说,进入锦衣学园,应该是每一个中国学子的梦想才对,毕竟这里代表的是现今世界的顶尖教育力量。从锦衣学园毕业的人,绝大多数都会成为日后社会各界的精英人士。那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离开锦衣学园呢? 是因为要成为精英人士所需要的努力让他们望而却步了么?但是就苏凛的了解,锦衣学园中的教育节奏也和普通大学相当,并没有多么紧张啊。而且,既然是能进入这所学园的优秀人物,在初高中时期就应该经过了艰苦的锻炼才对,没有在这里停止前进的理由吧。 还是说,他们并没有离开,仅仅是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参加排名么? 唔……苏凛深思了一下,这倒是很有可能。锦衣学园中对能力的培养较为看重,而学分仅仅是一种辅助工具而已。如果那些学长们都是忙于实践,可以不用参加测试的话,这就解释的通了。 把无意义的疑惑暂时抛到一边,苏凛的脚步动了起来。走廊两旁的名人画像和任职教师的照片并没有拖住他的脚步。还有十多分钟呢,四点的新生教育,应该还赶得及―― 苏凛的脚步顿住。 视线再一次被右方窗口旁的某张照片绊住,苏凛转过头去。雨后的阳光格外强烈地昭显着自己的存在感,让他不得已用左手遮住半张脸庞。但即使仅用一只眼睛,那副照片也是清晰可辨,并且带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半秒钟后,苏凛就发现,熟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照片上这个看起来阴气沉沉的男人,正是上午新生入学式上发表讲话的那个家伙。一直低头看着桌上的稿子,让苏凛没能好好记住他的面部特征,但那身灰色发旧的西服却是记忆犹新。 照片的下方写着这位老教授的资料。名字叫做杨―― “啪叽!” “呀!” 静寂而空荡的走廊上应该是只有苏凛一个人的,但是此时,不知为何,苏凛却听到了一声软绵绵的声响,仿佛有人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同时一个女生的惊呼传来。苏凛惊讶地转过头去,走廊上仍是空无一人,而这声音的来源则是…… 第五教学楼这边多半是音乐舞蹈系的艺体教室,正对着苏凛此刻位置的教室中,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苏凛缓缓走了过去,但由于窗玻璃反射阳光的缘故,他还是不得不把脸庞几乎贴在窗户上才能看清楚。 房间中对面的与墙壁般高的镜子和压腿杠显示这是一间舞蹈教室。而在红色的地毯上,正有一个女孩半坐在那里,皱着眉头咬着牙,一只手有些不雅地揉着自己摔痛的臀部。舞蹈服很好地贴合着她曼妙的曲线,让她仿佛是赤*裸着身体一般。新生们今天才是第一次入学,她大概是高年级的学姐吧。 仅仅是看了一眼,还不等苏凛做出任何反应,那位学姐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也许是觉得这个样子被人看见有些太尴尬,也可能是讨厌苏凛这个不速之客那张好奇的面孔。她姣好的面容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苏凛赶紧退后一步,一边低声咕哝一句“不好意思”,一边在她驱赶之前快步跑开了。 …… 用于新生指导的礼堂并不是上午入学典礼的那一间,而是相对来说更加宽敞和温暖的。并不是所有学生都需要来参加新生指导,也不强制,不过年级主任和一些专业教授会讲解有关于选择方向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如果不了解的话,认真听一听倒是没有坏处。 苏凛在堪堪四点的时候赶到,于是又被坐在一旁盯着的乔颖织导师送了一个白眼儿,只好讷讷地挤进了中间的座位。那是二班学生们的位置,名叫叶橙的同位女生就坐在他的旁边,两人相视而笑,只是…… 苏凛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时天允的身影。 不需要仔细搜索,这家伙穿着那副奇异的装扮,不管到哪里都应该很好认的。但是苏凛把前三排后三排都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看到他,不禁犯了嘀咕: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从学生会室离开后不久,时天允就登上了“塔”的五层,等在了同一个房间门外。而与他一起等待的还有之后不久赶来的九个人,一共十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申请表。男女都有,其中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留学生妹子,让时天允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不过片刻之后,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哟,余大才女,嘿嘿。” 时天允用调笑般的口吻跟倚靠着墙壁的马尾辫女生打着招呼。但余敏儿却只投过来一个不快的眼神,哼道:“切,早知道你也要参与,我就不会来了。” “哦……”时天允挑了挑眉毛,接着夸张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啊,毕竟我跟苏凛是没法比的嘛。不过还请大才女将就一下如何,至少传情书这点儿小事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去死啦!” 并不是讨厌这个贵公子,只是每一次见面,这混蛋都要故意把那个名字和自己扯到一起,这点让余敏儿有些无法接受。然而在他的面前,不管怎么解释或是吵闹,似乎都是徒然,渐渐地,余敏儿也就根本懒得反驳了。 时天允又是嘿嘿笑了两声,转过头去。这种小小的嬉闹不需要太多,不然就真会惹人生厌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但时天允可以以自己多年的泡妞经验发誓,至少目前来说,余敏儿对他和苏凛还是没有多少恶感的。 唉,阿凛啊,哥们儿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视线向旁边偏移,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小子正站在那里,明明是个学生,但穿起西服来却显得有模有样,只是那股过于锐利和阴森的眼神让人有些不舒服。时天允哼了一声,小声嘟哝道: “切,黑社会的小子,参加这种高等教育没问题吗?作为高层人士,还是建议你去幼儿园复读两年再看看。” 那板寸头的男生似乎早就预料到时天允会讽刺他,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说到黑社会,时大少爷你现在的装扮倒有些像了。墨镜口罩向来是作案的首选吧?这么专业,入行几年了?需不需要哥哥我来提点一下?不过今天不行,我讨厌你身上那股娘娘腔的香水味,就跟你那个留长头发的小跟班一样。” 听口气,这两人显然是认识的。空气中擦出一股火花,令人不愉快的气息弥漫着,隔在他们中间的几个人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地方。 老实说,时天允身上的香水味确实浓烈得过头了一些,让余敏儿也觉得不大舒服。不过听到那人出言嘲讽苏凛,这女孩的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也许吧,不过本少爷如何行止如何装扮,似乎还轮不到你这种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下等人教我吧?” 时天允面色丝毫不变,但出言却有些恶毒了起来。那板寸头眼睛微眯,刚要继续说话,却听得身后不远处的螺旋楼梯上传来一个声音: “哦,各位,都到了啊。” 众人齐齐看过去。 学生会长陆方秋,话语平淡但也响亮,尽管是在楼梯下面抬头看着上面的众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们似的。他凌厉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但紧接着就变得温和起来。而在他的身后,舒然和洛羽晨一左一右跟着,两位学姐的脸色也同样淡然,只是眉目之中似是隐藏了一抹忧色。 余敏儿捏着手中的申请表,有些紧张地看着缓行而来的三人。原本在发现这张申请表的时候,她是有些开心的,因为从小到大,她的生活之中就只有学习,学习和学习……除此以外几乎全部都是空白。而如今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学园,她大概也可以稍稍放松一些,锻炼自己的社交和其它方面的能力了。 但是,当她来到这里之后,看着周围的人们,一颗心却又沉到了谷底。要论社交能力,首先时天允就肯定比她强。而她除了成绩之外,别的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了。要是需要面试的话,只怕她会是第一个被刷下去的。 即便如此,她也想要试一试! 不知怎么,陆方秋会长和两位学姐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气场似的。这样的感觉让她心悸,同时又有些崇敬。眼前的三人应该只是比她大几岁的学长而已,但余敏儿却分明能够感受到他们所拥有的那种肃杀的气息,就仿佛――尽管她从没有真正见识过――浴血搏杀过的军人一样! 不仅是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绷紧了身体。 “十个人都到了?很好。” 简短的话语或许正符合陆方秋那有些冰冷的面容。只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自己这十人是早已被选定的一样。疑惑在每个人的心头升起,但却并没有人发问。温柔端庄的舒然学姐微笑着看着他们精神的面庞。但没有人注意到,学姐那笑容末端所隐去的哀伤之色。 钥匙在门锁中转动,舒然打开学生会室的房门。只是在最后拧动的时候,她稍稍皱了皱眉头。 “都进来吧。” 陆方秋招呼着。跟随在三位学长学姐身后,十人鱼贯而入。 “最后一位请把门关上,申请表交给这位洛羽晨学姐。” 个子高挑的学姐将他们的申请表收在手中,但却只是随便整理了一下,似乎压根就没打算仔细去看。而陆方秋会长则是站到窗口,看着外面已经晴明的天色。不知怎的,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各位,我该怎么说呢……首先还是,‘欢迎’你们加入学生会吧。” 在“欢迎”这个词上,他刻意加重了口吻,只是并没有人听出来。而让这些新生们在意的,或许是另一件事情。 “抱歉,会长,我有个小问题。” 提问的正是时天允。 陆方秋推了推眼镜,那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你是?” “大一二班,时天允。”时天允落落大方地答道。 “时天允,哦……”陆方秋微微点头,“是时氏集团的公子吧?有什么问题,请讲吧。” “好的。”时天允答应道,“我想问的是……学生会原本是只有三位学长吧?只要递交申请表就可以入会?这样增员没有问题吗?” 旁边有人附和地点点头,他们也都以为会有场考核什么的,没想到听陆方秋刚才的意思,却好像是直接答应让他们全员入会了。 舒然和洛羽晨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黯然。 面对这个问题,陆方秋扬起下巴,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才答道: “问的好啊,但是我想让你们知道的是……学生会原本也是有十多个人的,至少,直到上学期六月份还是。” “哦?”时天允好奇地追问道,“那么……那些学长是退会了么?还是说不当干部就不能留任?不,等等,之前我有看过网站上面的介绍,但是根据那里所说的,学生会一直都是只有三位学长啊。” “并非如此……没有人退会,如果可以退会的话,我们也不会留下了。” 陆方秋轻声说道。 接着,他低下头去,用略有些嘶哑的嗓音,吐出了一句让众人面面相觑的话语: “事实上,在那一个月内,其他人全部都死光了。活下来的,仅有我们三个而已。” 第十一节 恐怖故事 陆方秋并没有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用心去查了关于锦衣学园学生会的资料,我想以你们的才智,应该就能发现其中的疑点。最突出的就是……在这十年中的大部分年代之中,学生会的资料是极度不完整的,一些曾任会长或副会长的人几乎没有任何资料显示。有的时候资料会出现缺乏,比如说只有副会长,却没有会长之类的。” “抱歉。”时天允低声说道,“会长你说的这些,我没有注意过。不过……这和刚才你说的话有什么联系吗?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说学生会的人全部都死光了什么的,是出了交通事故?还是火灾或者袭击?但是网站上面并没有提及――” “当然不会有人提及!”陆方秋冷哼了一声,“因为除了我们‘成员’之外,其他人全部都忘光了!” 十个新成员的脸上全部都露着无法理解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了。时天允站在十人的最前面,眉毛微动,重复了一遍: “……忘光了?” “是啊,忘光了。”陆方秋苦笑一声,“能够记得他们的,只有故事的‘当事人’――如果他们没死的话,或是学生会的成员。其余人的记忆,全部都会被消除。这就是属于学生会的诅咒。从十二年前建校以来,年年如此。” 说着,他抬头看向众人,继续道:“无论是交通事故或是火灾之类的,全都没有,如果他们是因为那个而死的话,我想说不定还会让人好受一点。但偏偏不是,所有加入学生会的人,如果不能顺利毕业,最终的命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在……那家伙手里。” 他的手臂略显无力地扬起,指向了房间中央一座精美的三脚书架。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看清了那书架上摆着的东西后,他们却只是愕然。 那只是一本书而已,最多不过是一本古朴的旧书,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纸张泛黄,像是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迹,但仔细看去,上面其实什么都没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九方九世书’,这就是它的名字。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是上一任会长告诉我的,但他所知应该也是前人告诉他的……总而言之,究竟是它的真名,或是人们替它取的名字,现在都无所谓了。反正,它也不会在乎自己被称作什么。” “抱歉,会长,稍微打断一下可以么?” 一边说话一边举起一只手的是时天允,他那隐藏在口罩下面的嘴巴似乎露出了一个困惑的笑容。 “请讲。” “你是说……这本书,它会杀人?” 说出这几个字好像挺费力气的,因为时天允也在小心斟酌着字句。但是没有人讥讽他,就连那个板寸头也不例外,每一个人都用同样的视线注视着陆方秋,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么说可能会有点歧义,好吧,我就直白一点讲。”陆方秋耸了耸肩,说道,“事实上,这本书拥有某种奇特的能力,每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开始一个新故事,同时给出一些提示。如果不按照提示去做的话,就会死掉,大概就是这样。” 不仅时天允,有好几个人的嘴角都抽动了一下。 尽管时天允的整张面孔都被遮住,他还是用有些怪异的腔调继续问道: “那么……按照提示去做不就行了?” “那也不过是把死亡率从百分之百下降了一点而已。因为,这本书所给出的,可不是什么温馨感人的故事,而是――” 顿了顿,他吐出几个字: “恐怖故事。” 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他用沉闷的声音说着: “鬼魂、幽灵、诅咒……所有这一类的东西,那就是它最擅长利用的对象。遵从它的指示,同时还要在厉鬼的手中逃生,每一代学生会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些。” 站在十人末尾的一个男生转头就走。 “这位同学?” “抱歉,学长,我想我一开始想得太简单了。”那个男生说着,伸手就打开了学生会室的门,“我可能跟学生会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因此我觉得,我还是回去考虑一段时间再回来的好。” 声音中并没有胆怯,只是他看向陆方秋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怜悯和无奈,就仿佛看着一个无药可救的精神病患者一样。 “哦,这样啊。” 陆方秋的脸色仍旧平静至极,既不生气,也不悲伤,就仿佛他早就觉得自己会被如此对待一般。他只是歪了歪头,用有些困惑的笑容再一次开口了: “当然,当然,你有这个权力。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再让我耽搁你几分钟?仅仅几分钟而已,我保证,在听完之后,如果你还觉得离开比较好的话,我当然会遵从你的决定。顺便问一句,你叫什么?” “方伊安。”男生回答道,不过他的脚步也停下了。为了做这个决定,他在门口深呼吸了两次,最后才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把门关上,又站到了十人的最后。 “好吧,方伊安同学。”陆方秋微笑着说道,“可以看出你是个非常有常识并且相信自我的人。两年前我也是这个样子,不过前任会长可比我要暴躁得多,当然――或许也好心得多。他做出的唯一举动就是把我一脚踹倒,然后绑在椅子上逼迫我听完。” “……如您所说的话,那位学长……” 轻声问话的是时天允。 陆方秋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露出追忆的表情。 “死了,在我大一寒假的时候。他作为某个故事的‘当事人’来到学校,同行共有那一届学生会的四个人,但最后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连我都是在假期过后才知道的。半年以后,我就成了会长。很走运,我的命似乎要比他长一些。”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那段回忆或许真的让他沉浸其中了,过了足有半分钟,他才终于低下头来。 “我知道现在就算告诉你们这些,要让你们相信只怕也很困难。不过,凡是注定被牵连其中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我想这一点足以让你们相信了。” 他看着众人,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问道: “在填写完申请表的时候,你们应该产生过一种感觉吧?冰冷彻骨的那种,把心脏都完全冻结的感觉,对不对?” 此言一出,包括余敏儿在内的几个女生顿时不自主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男生们也是个个变了脸色,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陆方秋。 他、他怎么知道的?! 余敏儿的神情绷紧了。 的确,陆方秋说的没错。在填写完申请表上的最后一栏,也就是自己的签名时,那一笔结束的刹那,余敏儿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凝结的寒冷!就仿佛有人把一块块冰块儿强行塞进了她的血管一样,阻塞而冰凉,像要沉入地狱一般!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陆方秋摆了摆手,“因为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和你们有同样的感觉。要我自己来说,那就是‘九方九世书’将你们束缚的过程。……说老实话,刚才我真希望,你们之中有谁摇头,说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感觉。哪怕有一个人也是好的。” “抱歉,我还是不明白!” 这次说话的不是时天允,而是那个板寸头。 不等陆方秋问他,他就先说道:“我是辰志龙,大一一班。我想问的是,既然这本书这么可怕,为什么没有人去毁掉它呢?” 时天允嗤笑一声。陆方秋用中指关节推了推眼镜。 “你可以试一下。” 这么说了。 “我?哦,好吧……” 辰志龙似乎并没有想到陆方秋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同意了。众人看着他走到“九方九世书”之前,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书页的一角,然后――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用力的时候,情况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只见辰志龙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迷离了。紧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松开两只手向后退去,直到退出五六步才停下来。眼睛也又在一瞬间变得清明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陆方秋、舒然和洛羽晨三人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结果,脸色平静。除此之外还有时天允,尽管他的面庞被遮住,也能明显看出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讶然。 “蠢货……”时天允转过头去,嘿嘿笑着,“这货简直毁了我对傻叉的容忍能力。” “你――!” 辰志龙用阴狠的目光盯着时天允,但时天允却根本毫不在意,只是讥笑道:“连你这样的肌肉脑袋都能想到的问题,你以为十二年来没人想得到?既然想到了,为什么没有人去做?哼,这种事情还需要去思考吗?白痴!” “别吵了。” 辰志龙正要发火,陆方秋却只是对他们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 “我想,这也可以作为‘九方九世书’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一个证据。如果你们有谁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尽管上前试一试。没有关系,‘九方九世书’是从来不会报复的。或者你们有谁想到了其它可以毁掉它的方法,也尽快去试。如果你们能成功的话,那么从那时起,这所学园就太平了。” 但是没有人动弹。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辰志龙刚才的表现,那绝对不是什么串通好了的结果。那种现象让他们悚然,心头生寒,一种本能的畏惧在每个人的心中滋生。 陆方秋看着他们,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很好,这也比较省时间。既然如此,我来给你们讲解一下,学生会的新生指导。而我要讲的,和你们的同学在年级主任那里听来的肯定不一样。我不会告诉你们如何去选择方向,也不会教给你们任何学习方法。在我这里,你们能够听到的只有一件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郑重的语气说道: “如何,活下去!” 第十二节 如何活下去 “抱歉,学长,我有问题。” 说话的是个女生,就站在余敏儿的身边。尖削的下巴和略显苍白的脸孔应是常见的“高三后遗症”,她紧张地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用带着指责语气的尖刻声调说道: “我是三班的田澪维,我想问……既然你们早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发申请表,把我们也带进这个坑里来?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的话,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们去遭遇那些厉鬼幽灵之类的东西?!” 她的声音尖细,说到最后,愤怒的情绪似乎无法控制,把旁边的余敏儿都震得有些耳鸣了。 时天允叹了口气,以无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又一个白痴。” 洛羽晨皱着眉头,似乎想要说话,但是陆方秋却对她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样的反应倒也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事实上,并非是我们把申请表发到你们手里,才会使得你们被‘九方九世书’选定,而是恰好相反。” 他也如那女生一般,推着自己的眼镜架。 “……是‘九方九世书’选定了你们,因此你们才会得到那张申请表。” 顿了顿,他解释道: “仔细回想一下,你们还能回忆起那张申请表是谁交给你们的吗?不能吧!当年我也是这样的,得到了一张申请表,想都没想就交了上来,然后,就跳进了这个火堆里面,直到今天。事实上,以前学生会是不发申请表的,但即便如此,每年总会有人拿着申请表到这里来,甚至没人知道他们的表格是从哪里得到的!加入学生会是你们注定的命运,也是九方九世书的诅咒,无人可解!十二年来,凡是拿到表格的人,不管内向还是外向,甚至都没有谁考虑过他们是否适合学生会,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填好表格加入进来!十二年来,这种状况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他看着放在一旁的那一摞申请表,颓然叹了口气,又说道:“不过,近几年来,申请表确实是我们自己印的,反正无论怎样都无法摆脱命运,至少在表面上,把这种权力攥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我们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我们对九方九世书的反抗。这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落。明明身为学生会长,却掌握不了学生们的命运,甚至连自己的悲剧都无法摆脱!时天允看在眼里,只觉得这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房间中一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开口的是舒然学姐。 “还好,你们的接受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得多。去年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可是当场就哭出来了。我看得出你们稍有些激动,但能保持住表面上平静的态度就已经十分不易了。说不定,今年的状况会比往年好得多呢。” 平静而温柔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治愈的力量,渐渐地让众人紧张的心情平缓了一些。 “……我,有个问题。” 并不非常纯熟的中文,时天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肯定是那个留学生妹子了。淡金色的长发在末端打着卷儿,顺溜地自肩头垂落。看不清她的眼睫毛是否也是金色,但碧绿的瞳孔却有种让人的心神都沉浸进去的魔力。怎么说呢,此时认真的神情显得十分可爱。 陆方秋看了她一眼,眉毛一挑,说道: “虽然不常见,但据说吸血鬼之类的东西也出现过。” “不,那个,我想问的,不是那个。” 她微微偏着脑袋,首先自我介绍着: “我是四班的evalia,来自英国。各位可以管我叫‘艾娃’。” 五班是专为留学生而设立的班级,不过也有少数留学生的中文水平以及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力都很高,因而可以申请编入前四班与其他中国学生一起学习。 “好吧,艾娃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呢?”陆方秋礼貌地询问着。 “是这样的。”艾娃小心斟酌着字句,有点紧张地说道,“您说,那本书会以恐怖故事的形式带来诅咒,是吗?那么,故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结束呢?” “很好。没错,这个问题需要和你们解释一下。”陆方秋说道,“事实上,每年开始故事的时间和故事的数量也并不固定,一般来说,数量会在十到二十中间。开学初始,针对于新生总会有一个故事,接着就比较宽松了,但越到后面,故事的数量就会增加,难度也会增大,去年夏天的时候,甚至在一个月内展开了三个故事!故事持续的时间,短的有几个小时就结束的,最长的一个,根据记载,有足足两个月。至于你们的故事……” 他指了指那本“九方九世书”。 “今年的故事,已经开始了。标题和第一个提示都已经给出,自己看看吧。” “什么?”辰志龙疑惑地转过头去,“刚才我看的时候,那不还是白纸——呃?!” 不怪他发出惊讶的叫喊,因为那原本还是一片空白的书页上,此时却清晰地显现着规整的墨迹。在那一页的最上方,标题只有七个大字: “亡者的入学典礼”! 和陆方秋他们之前看到的完全一样。 “怎么可能……我之前明明看着……”辰志龙惊疑不定地低声说着。 陆方秋淡淡地回答道: “‘它’向来只在你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 新生指导在晚上七点半左右结束,天色已经渐黑了。苏凛拖着疲沓的脚步走在返回专属教室的路上。由于并非强制要求,很多学生在听了一两个小时之后就离开了,但苏凛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就干脆一直听到了末尾。只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下午的课程全部结束的时间,恐怕学生会那边也没人了吧。 看样子补办学生证的事情,只好推到明天了。 苏凛这么想着,刚一抬头,却恰好看见…… 时天允仍旧穿着那身怪异的装扮,把全身都严实地遮挡起来。走在他旁边的是余敏儿,清秀的面孔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两人关系并不怎么样,但好歹是认识的人,因此走在了一块儿。 即将到达走廊一端的一班了,本来是一直沉默着的,但时天允却开口了: “呐,觉得委屈或者害怕的话,还是不要忍着,哭出来比较好哦。当然不是对我,苏凛那小子可比你想象的还要温柔得多,哪怕一边哭一边骂他都无所谓。他那人啊,一看就是虽然不太会哄女孩子但还是会努力的类型——” “你烦不烦啊?!去死啊,滚开!” 余敏儿一边这么骂着,一边转身走进了一班的专属教室。 时天允鼓着腮帮子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嘟哝道:“我说的是苏凛,又不是我。本少爷可没有那么好脾气,这次看在是弟妹的份上放你一马,哼……” “哦……谁家的弟妹啊?”男子悠闲的声音问道。 “还用问,当然是苏——呃,你的新生指导结束了?” 时天允转过头来,站在面前的人可不正是苏凛么?他眯起眼睛,一脸不怀好意的神色看着时天允,把手指头捏的嘎巴嘎巴响,嘿嘿冷笑着。 “说得真好,这次看在是哥们儿的份儿上放你一马。下次再敢造我们的谣,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大少爷,先拖到没人的角落丢块肥皂再说!” “你真重口。”时天允撇了撇嘴。 苏凛看着他,眼珠微微转动。 “你下午去哪儿了?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不会是被余敏儿欺负了吧?知会一声,我找她算账去!” “那倒是不用。”时天允耸了耸肩,“我下午去学生会那边提交入会申请了。不过,出了点小事……没错,对本少爷来说是件小事,肯定随手就能解决的。不过对余大才女来说恐怕不太妙啊,你要是有空,还是安慰安慰她去吧。说不定趁此机会能一举拿下呢!” “哦,顺便问一句,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肥皂啊?” 两人说说笑笑地嬉闹着走进教室。不过,不管时天允再怎么掩饰,作为死党,苏凛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眉间凝聚的忧色?只是担心亦是无用,如果是连时大少爷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苏凛八成也是没办法的。既然如此,与其为他伤神,还不如把这份担忧藏在心里,干脆就不要显露出来好了。 …… 晚上八点,月牙挂在半空之中,柔和的光芒照耀着未来岛喧哗的街道,在塔外层的玻璃上反射着那片皎洁,同时也射进了第五教学楼的某个房间窗口。 宁果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她打算离开这里了。 锦衣学园中当然也有艺体方向的学生,宁果就是一个舞蹈系的大三学生,而且所学很杂,芭蕾舞和古典舞她都在修习,但直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主攻方向。第五教学楼这边的舞蹈教室是平时给他们艺体方向生使用的,也可以以个人名义申请空教室进行练习。不过,宁果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做高难度动作的时候总是跌在地上,期间似乎还被一个路过的男生看到了她的窘态,让宁果很是郁闷。 正对门的玻璃镜上映出她靓丽的姿态,宁果对自己的美貌还是颇有自信的。她满意地在镜子前摆出两个优雅的动作,接着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也是时候该回家去了。虽然锦衣学园并没有强制离校的时间限制,但要在学校留宿的话是需要申请临时宿舍的,宁果懒得那么做。 她伸手关掉教室里面的灯光,这就走出门去。 走廊的这一边并没有让月光通过,走廊上也没有安装声控灯,灯光的开关在最那头。而在她关上灯走出来的这一瞬间,原本透过房间窗户照出来的光亮也消失了。有那么两秒钟的工夫,宁果感觉到自己似乎沉浸在了一种茫然的黑暗之中。 她提着袋子的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当然,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片刻而已,虽然走廊上一片黑暗,但当眼睛适应了之后,看清楚脚下的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当然,即便如此,这样的黑暗还是让宁果心里有些慌张,但她再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再说学校里面又不会发生什么危险,没什么可怕的。 宁果努力挺起胸脯,壮着胆子向前面的楼梯走去。 “噔……噔……噔……”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上响起。 宁果用手摸着墙壁,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行,皮鞋的鞋底踏在地板上,就算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会发出声音的。然而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这一点声音反倒显得格外可怖。宁果努力不去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有点后悔自己走的太晚了,应该早些离开的。 “噔……噔……噔……” 宁果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感觉到,那脚步声和她自己的有些不合。她觉得自己在落脚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是非常轻盈的,但是身后的某处,却似乎传来一个响亮得多的脚步声!那声音和自己的脚步声分成两个部分,绝没有重合! 而且……隐隐地,她的鼻尖微皱,这空气之中,似乎散着一种奇异的腥味,就像是铁锈的味道一般…… 宁果回头看去,但是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身后只有空荡的走廊而已。 并且,当她停止的时候,那声音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是错觉吗?宁果眨了眨眼睛。随后笑了起来,她笑自己有些太过胆小了,这学园里面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闹鬼事件,自己在害怕什么呢?那脚步声应该就是自己脚步的回声吧,因为走廊实在是太空荡了,声音中些许无法重合的部分也可以这么解释了。 她快走两步,摸着楼梯扶手走下楼去。 “噔……噔……噔……” 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几步,楼梯平台的位置。一道月光从狭小的窗口射了下来,将那一块小角落照亮。而就在那发亮的地板上…… 一弯血印的弧线,勾勒出足迹一般的形状,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猩红色诡异光芒! 第十三节 余敏儿的决心 余敏儿走在街道上,脚上穿的运动鞋是白面镶着粉色皮料的,是她最喜欢的搭配。看上去整洁如新,实际上也没有穿多长时间。这双鞋是在登岛之前,母亲为她在鞋店挑了好久才选定的。拿到新鞋的时候,余敏儿心里半是高兴,却又半是酸楚。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新装呢?但是她分明清楚地看见,付账的时候,母亲把整个钱包都掏空了。 眼圈有点红,但她只能把眼泪都藏进心里。 如同苏凛所了解的那样,余敏儿的家境很差。如果说夜家是刚好适于当下的经济水准,那么余家的资产就还停留在四十多年前的状况。那样的一双运动鞋对于苏凛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月的早饭钱而已,但是穿在余敏儿的脚上,就代表着从今往后的几个月乃至半年的时间里,她的父母又要节衣缩食了。 但就是这双被余敏儿视若珍宝的鞋子,此刻却在被它的主人用来蹭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而余敏儿本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仔细看的话,她的双眼有些无神,表面上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道路,但却并没有任何焦点。 她在害怕。 就算表面上再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余敏儿自己心里清楚。恐惧和绝望正在撕扯着她脆弱的内心,如果不是那个名叫田澪维的女生先一步喊出来质问的话语,那么说出那番话的,很可能就是她自己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呢?如同田澪维所说,他们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余敏儿可以明明白白地扫视着自己的过去,尽管贫穷,但她却能一直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梦寐以求的学园。当她拿到学生会的申请表时,心里真的快活极了,但她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时天允说,让她去依靠苏凛。想到苏凛那稍显瘦弱的身板和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余敏儿却在一时间犹豫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想或许那也是一种选择,那家伙确实有着温柔的性格,哪怕被自己一边哭一边骂,他都只会用温馨的话语安慰自己而已。但那种懦弱的行为绝对不应该属于她,因为她是余敏儿,因为她已经坚强地靠自己一个人走过了这么多年,所有的难关都是可以拼过去的,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反正,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不是一直都这么拼过来的吗? 省下早饭钱去买复习资料,对腹中的咕咕声充耳不闻;硬扛着发烧感冒和扁桃体炎的病痛坚持到补习班去;就连高考的前一天,她都一直复习到了凌晨两点,忍着头晕和困倦,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上了考场!就是因为这样的拼搏,才让她稳稳地压过了苏凛一头,能够拿着政府的补助金出现在这所学园里!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苏凛的态度那么恶劣。因为她一直都看不惯苏凛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自从认识了这个总是垫在自己身后的家伙以后,余敏儿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像自己一样努力过。她做着模拟卷的时候,苏凛在走廊上高声谈论电子游戏;她坐在清晨的运动场边背诵单词的时候,苏凛却在兵乓球台或篮球场上晃来晃去。然而就是这样从来不把学习当回事的人,每一次考试却总比自己低那么一两分,即便如此他还不知足,总是唉声叹气地说着“真遗憾,又没能拿到第一”。 每当听到这句话,余敏儿都有种把手里的签字笔戳进他脑袋的冲动! 他那强大的散发性思维和出色的理解力总让余敏儿感到吃惊,但她绝对无法原谅这家伙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明明有着那么聪颖的脑子,却从来不去加以利用,肆意浪费着天赋和才华!自己拼命才能做到的事情,对他来说却轻而易举,只是他却从不去努力! 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居然将这种过人的能力给予了那种颓废的家伙,而给自己的却只有怜悯! 余敏儿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不知不觉之间,她就把苏凛这家伙放到了心中最讨厌的位置上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余敏儿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在原地顿足,一双美丽但略显疲惫的杏眼伴随着夜风微微眯上,两秒钟后再次睁开,瞳中那茫然的神色已经尽数散去,剩下的只有一片坚定! 没错!只要再去拼就好了,就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努力,她什么障碍都可以跨越! 脚下再次动了起来,但那种拖沓的摩擦声也没有了。余敏儿沉思着,记忆稍稍倒回下午在学生会中的讨论。 灵异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说让他们一下子相信也是不可能的。但现实却容不得他们不信!余敏儿也是清清楚楚地看着的,辰志龙一开始去撕书的时候,那分明还是空白的纸张,但他们再一次回头的时候,墨色的字迹就出现在了上面。余敏儿的手脚有些发凉,但她还是强撑着自己,把三位学长学姐传授的经验一一记在了脑子里。 第十二期学生会中,除了陆方秋会长三人外,新加入的十个人,分别是一班的余敏儿(女)、辰志龙(男)和索妮(女),二班的时天允(男)、燕楠(女),三班的方伊安(男)、田澪维(女)以及四班的evalia(女)、曾知好(男)和莫语琴(女)。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关于那个所谓的‘死者’,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陆方秋有些头痛地说着。 “即便被故事所选定,也并不需要惊慌。因为九方九世书似乎并非以杀人为前提而开展故事,它的目的或许是在考虑人的能力。从初代学生会建立直到现在,绝大多数有记录的故事之中,总是能通过头脑找到活下来的方法。有些是可以在故事开始之前就规避的,也有些需要一边躲开鬼魂一边解决……具体的,就要看你们能从提示中找到多少对生存有利的线索了。” “隐藏在新生之中的死者吗……”时天允托着下巴,“但是,就算要我们去调查也只是强人所难吧?如果已经在学园生活了一两年倒还好说些,但我们才刚刚入学,即便是同班的同学也不熟悉,要找出死者,难度实在太大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着,就连和时天允不太对付的辰志龙也是如此。 “不会那么困难的。” 陆方秋摇了摇头,说道:“根据往年的经验,针对新生的第一个故事都是极为简单的。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找到线索,除非对它视而不见了。在过去的几年里,第一个故事的死亡率是极低的,大部分时候,新生都能在第二个提示给出之前就想办法结束故事。” “第二个提示?”出声的是一个娇娇怯怯的少女,名字叫做索妮。 “是,说是提示也好,警示也罢。有些时候,提示之中只会给出故事的基本信息,而有的时候,则会对成员的行为作出一定的限制,以满足故事的要求。而第一个故事么,提示一般在两到三条左右,第一条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第二条大概会在明天或者后天给出。故事的持续时间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 “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两天时间,来找出这个死者?但是……我们通过什么去找呢?新生有将近二百人呢!” 方伊安紧皱着眉头问道。 “时间不算是充裕了,但最迟明早之前,一定能够拿到线索的!” 陆方秋非常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时天允问道。 “因为‘死者’一定会动手的。” 陆方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的声音中带有些许不忍,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惯例了,针对新生的故事,从开学第一天开始,每天都会出现一个牺牲者,这就算是故事额外给出的‘线索’。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条线索,去找到方法尽快结束这个故事。” 时天允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牺牲者……哦。这么说来,我们比那些可怜的家伙还要幸运一些,是吧?至少我们在遭遇鬼魂之类的东西之前还能有个心理准备,而那些可怜人就只能在无知之中死掉了……” 陆方秋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总而言之,学生会和学园方面的交涉也在进行,我们希望能让学生会也得到对学生进行监控的权力,这无疑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你们也知道,锦衣学园这边的监控不仅有学院内部的,同时也有华人住宅区那边的。如果能将监控全部掌握在我们手里的话,调查就方便得多了。但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只有调阅的权力。不过我会尽力再去交涉,事实上,学园长和理事会那边已经松口了,我想这个目的应该很快就能达到。” “在此之前,我们就只能被动地等待咯?” “这是事实,我无法反驳。而且我觉得你们今晚也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整理自己的心绪。明天早间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过来集合,到时我手里应该能够拿到有助于调查的东西。” 结果最后,除了疑惑和恐慌之外,那个本该神圣的地方,却什么都没能留下。 余敏儿讽刺地想着。 第十四节 血色 那么自己呢?自己又能活到什么时候? 余敏儿用一只手捂住额头,她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情。比起这个,她觉得尽快赶回自己的小屋去,趴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才是正经。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是尽情地休息,如果可以做到的话,那真是无比幸福的事情。 就这样吧。 视界中突然出现了一具人体,余敏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近距离接触让她感觉到了那个女人身体的弹性,但是摔倒在地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呀!” “呐,抱歉,你没事吧?” 向她伸出的手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白皙过头了。余敏儿愣了一下,但却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而是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个女人讪讪地收回手去,看上去只比她稍大一点,黑色的长发和瞳孔,偏黄的皮肤以及刚才脱口而出的中文显示着她中国人的身份,应该也是锦衣学园的学姐吧。 “我没事,谢谢。” 虽然态度冷淡了一些,但余敏儿自认为自己已经很不失礼仪了。对面的女人挑了挑眉毛,大概也感受到了余敏儿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只是低声答道:“哦,好吧,那就好。” 也不知是说给余敏儿听,还是说给她自己的。 目视着这个女人走远,余敏儿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只是当她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时,鼻子一皱,却好像有什么味道被嗅觉所捕获。那是…… 血腥味?! 余敏儿猛然回过头去。 没有错,混合着街边蛋糕店的甜香,在夜风中传过来的如同铁锈一般的味道,是余敏儿在跟着母亲一起去菜市场时经常钻入鼻息的那种。但问题是,这里并不是市场,而是具有繁华夜景的未来岛商业街啊!为什么这里会―― “噔……噔……噔……” 某种异样的脚步声叩击着余敏儿脆弱的心神。不知怎么的,明明周围还有不少人在,但她的听觉神经却仿佛只摄入了这一种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接近……这么想着的同时,余敏儿发现不远之处的霓虹灯像是出了故障一般,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不仅如此,旁边超市里面的白炽灯也在发出“咔嚓咔嚓”的令人不愉快的响动之后,向着黑暗的一边迈进了;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人们几乎在同时离开这片区域,转眼之间,就只有余敏儿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了。明明还只是九月一日而已,但是风中却分明挟裹着一种能让人的血液都冻结住的冰冷感,向着这里的女孩袭击过来! 余敏儿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噔……噔……噔……” 她没有回头,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她以五十米跑般的起步冲了起来,脚下几个起落,仅仅不到十秒的工夫,余敏儿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块被浓重的黑暗所笼罩的街道上。 就在同时,一只血红的脚印踏在了余敏儿之前所站的位置!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在唯一没有熄灭的昏暗路灯之下,脚印向着之前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蔓延过去…… “噔……噔……噔……” …… 宁果一手提着自己的袋子,里面装着紧身的舞蹈服。虽然今天的训练结果不怎么尽人意,但好歹是过了充实的一天。尤其是当走出学园之后,被习习的晚风吹在身上,她感觉舒服极了。兴华小区的铁栅栏就在视线的前面,姐姐应该在家里把晚餐做好了吧? 突然间席卷而来的一阵凉风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就连刚才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小女生也没有。不过在风吹过的同时,一股腥臭的味道再一次传入了她的鼻孔里,就像是之前在学园的走廊中嗅到的一样…… “嗯?” 宁果转过头去。 但是身后的水泥道路上,如同五教二楼的走廊一般,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宁果眨了眨眼睛,但在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也只好转回头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接着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因为总是闻到这种怪异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了。但是绒衣上散发的只有洗衣液的香味而已,并没有什么血腥的气息。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并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摇了摇头,向着兴华小区的大铁门走去。 被乌云遮蔽了半天的月色终于短暂地露出脸来,月光在空隙之中投洒下来,照亮了宁果身后的水泥道路。只是已经转回头去的宁果,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一个个清晰的猩红色脚印显现出来,就像是有某个脚上染血的人正在紧跟着宁果前进一般! 仅仅是几秒钟的工夫,片刻之后,月光再一次被遮掩住,一切又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但宁果没有注意到的并不只是那些可怖的脚印,她也不知道,从商业街开始,就有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远远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喂喂喂,我们这样好吗?这算是犯法了吧?” 其中一个人可能还算是清醒,有些担心地问道。但另一个人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都到这了你还反悔?……没种!你真没种!刚才我说过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反对?合着咱们跟了这半天是白跟了是吧?” 不等那人反对,他又大着舌头怂恿道: “你可想清楚,咱们这辈子说不定就这一回机会!你好好看看,那可跟国内红灯区的大姨们不一样,那是真正的女大学生!犯法?嘿嘿……那怕什么?!你看她走路那姿势,肯定还是个处的!能跟这么漂亮的女生来一炮,就算进去蹲几年也值了!再说了……那个小区门口旁边就是个树丛,监控都照不着,咱们只要动作快点儿,别等她喊出来,等拖进去之后,还不是什么都听咱们的?你让她报警,她敢吗?” 说着,拍拍那胆小男人的肩膀:“别想多,跟我上就是了!大不了咱们干完之后坐飞机回国去,你看谁能逮得住咱们?记住了,一会儿她刚要进门的时候立即动手,我捂嘴,你把她腿抱住,搬进草丛里面就行!” 即便是在未来岛上,也会有这种不务正业的危险人物。只是宁果迈着悠闲的步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靠近了前方宁果俏丽的身影。胆小的男人犹疑着点了点头。眼看宁果还有十几米就要进门了。两人加快了脚步,同时还要注意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但就在这时―― 胆怯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 “喂,怎么了?!”同伴不耐烦地低声说道,“你要敢说改变主意什么的我就直接揍你!” “不、不是的……” 那男人用同样的低声结结巴巴地说道。 “呐,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我好像闻见――” “你小子要再不赶紧跟上,一会儿逮着她也没你的份儿!” 那男人低吼着,同时快步走了上去。而他那胆怯的同伴也只好沉默了,顿了一下,赶快跟了过来。 两人虽然都喝多了,但脚步却轻盈得很,走在前面的宁果居然都没有注意!眼看他们只有几步的距离就要赶上了,但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男人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奇、奇怪……这是什么味儿? 男人低下头去,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孔!在皱眉的同时,有什么带着血色的东西映入了他的双眼!他看到了,就在他前方的路径上,不知是谁留下了一排血红色的脚印! 触目惊心的红色在视网膜深处燃烧着,男人的心跳漏掉了一拍!他的脚步也停住了,之前就连清凉的晚风都没能清除的酒意却几乎在瞬间消隐无踪!那血腥味浓烈刺鼻,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尖叫起来! 这、这这这……这个是―― 男人猛然回过头去,他也不管前面那个已经走进小区里面的漂亮女生了,只对着身后的同伴惊慌地说道: “你看见没?这个脚印――”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他的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小路,同伴的身影不知何时居然不见了! 男人的嘴巴无意识地开合着,他好像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在那一刹那,人类本能的机警让他感受到了什么,他迅速回过头去,却发现那人影正站在他的前方! “……你――切,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跑我前边去的?” 胆怯的同伴并没有回答。 男人想要骂他,但他的嘴巴张开,声音却哽在了嗓子里! 他发现了,地上蔓延的那一行血脚印,刚好就停止在了站在前面的同伴的脚底下! 不……不,那真是他的同伴吗? 男人的视线向上挪去。脑袋和面容确实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同伴,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头颅却是空空荡荡地悬着?为什么他的脑袋像是从脖颈处被人活活撕裂了一般,只有一半颈部向水泥地面上滴着鲜血?为什么……会有一双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在半空中呢? 男人继续抬头。而在他发出声音之前,那浮现在他眼前的可怖景象是…… …… “嗯?” 宁果回过头去,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总感觉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什么细微的动静。并且同时,还有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几分的血腥味传了过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但是她回过头去的时候,眼前除了那扇熟悉的铁门,那阴沉的水泥道路,还有小区门口路灯下聚集的一群飞虫之外,晚风吹拂,并没有奇怪的东西呀。 宁果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去。 “噔……噔……噔……” 缓慢而阴森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一道影子划过铁门。不会有人知道,两具破碎的尸体,已经躺在了小区门外的草丛中。 第十五节 入侵者 因为是锦衣学园的学生,所以即便像兴华小区中这种高档的别墅也可以租住得起,毕竟有着专门照顾学生的优惠制度。宁果拉开院门不足一人高的小铁门,旁边的围墙还要更矮一些,完全起不到防止他人入侵的作用,不过本来也就没有那方面的考虑。未来岛上的警卫措施和针对犯罪行为的处罚都极为严厉,若不是喝醉了,真有胆子去犯罪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 打开客厅门的同时,一个温雅的声音已经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小果?今天回来得真晚啊,稍等一下哦,晚饭很快就好!” “晚饭还没做好?那你也才没回来多久吧?” 宁果把装着舞蹈服的手提袋随手扔在沙发上,往厨房那边走去。仅仅是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那个系着围裙的忙碌身影,家居服包裹着和宁果相差无几的曼妙身材。菜锅里面翻炒着喷香的青椒肉丝,宁果不禁使劲吸了吸鼻子。 和宁果住在一起的是她的姐姐,宁梅。虽然是稍显俗气的名字,不过本人可是个大美人,与妹妹宁果相似的面容,再加上多出的那一丝成熟气息。就连宁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姐姐只比自己大三岁,但那份成熟女性的魅力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企及的。 “也没办法啦,超市那边今天下班很晚啊。”宁梅嘟着嘴抱怨道,“经理突然要查账,整个儿忙得一团糟。不过为了补偿,还是发了些零头。喏,锅里炒的肉,给你补身子的,一分钱没花哦。” 为了照顾妹妹,宁梅就在未来岛上找了份工作。这里的消费水平高了些,但相对的,工作的薪水也比较可观。简而言之,在这里打工赚钱的话,同样的工作,酬劳能比国内高出一半。当然了,条件也是很苛刻的,宁梅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工商管理系博士生,到了这里也只不过做一个超市营业员而已。 灵巧的手指以熟练的动作操控着菜刀,土豆块被飞快地切成丝条。不仅人长得漂亮,有学识有涵养,难得的是还能烧出一手好菜,这样的女人现在已经很难找了,就算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这也就难怪宁果总是打趣姐姐,说哪个男人要是娶了她,那不是祖坟冒青烟,简直都着火了。 菜刀一下一下地剁在案板上,发出有规律的钝响,听习惯以后反而会觉得是很舒适的声音。只不过在这样重复单调的活动之中,宁梅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小果,你带客人回来了?” “嗯?” 宁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正在饶有兴致地观察姐姐炒菜。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她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答道:“没有啊,怎么了?” “唔……是我听错了?” 宁梅把手上的动作停下,侧耳倾听起来,过了几秒钟之后,她才又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啊?”宁果歪着头问道。 宁梅一边切菜一边答道:“没什么,刚刚我好像听见门口那边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你带朋友回来了,看样子不是呢。大概是别的什么声音吧。” 宁果嗤笑一声:“姐姐你不会是把切菜的声音当成脚步声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都做菜这么多年了,切菜的声音还会搞错?”宁梅耸了耸肩膀,不过紧接着,她手上的动作再一次停了下来,微微仰着脖子,鼻息翕动,突然又问道,“小果,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我怎么感觉闻到了……像是血腥味儿啊!” “哈?”宁果不明所以,“血腥味儿?你不会是炒肉的时候没有把肉洗干净吧?” “我才不会!”宁梅反驳道,“你好好闻闻!刚才我还没闻见呢,从你回家来这才刚刚有的,不会是你身上的吧?” 宁果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就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不过当时她仔细闻过自己的衣服,身上绝对没有沾到什么血腥啊。现在姐姐又提到血腥味,这会是巧合吗?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固执地争辩着:“我身上才没有什么怪味儿,今天一天都在舞蹈教室里面进行训练来着。倒是姐姐你,跟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说不定是自己身上有味儿吧?” “哼,少来栽赃嫁祸!”宁梅回头白了她一眼,赌气似的反驳着,“人都说自己身上的味儿,自己因为习惯了,多半是闻不到的。你想啊,很多男人不都有汗臭狐臭什么的吗?他们自己不还是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女人就是这样,如果被人说自己身上有怪味儿的话,不管是心态多好的女生都会生气的吧。哪怕再要好的两姐妹尚且如此呢。 “说得好像你对男人多了解一样!” “总比你这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强!” 在无聊地斗嘴的两姐妹,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是谁都没有发现的是…… 就在客厅玄关前的脚垫上,此刻,一双血色的脚印已经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某种恐怖的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侵入了这个看似平静的小家庭! …… 大约二十分钟后,土豆丝也算是炒好了。宁梅忙着用盘子将锅里香喷喷的菜肴盛起来,然后端到餐桌那边去。至于妹妹宁果,早在刚才就提着袋子返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 “……眷恋如痴,每分每秒;以你为界,画地为牢……” 宁梅嘴里哼着流行歌曲,用快活的动作把盘子摆在餐桌中间,和青椒肉丝并列放好。看得出来,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愁吃不愁穿,只要等妹妹毕业,和自己一样都能赚钱了之后,以她们的本事,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宁梅转过头去,正打算朝着楼上高喊一声,让宁果下来吃饭。但是在转头的瞬间,她眼角一侧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嗯?” 宁梅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去。 “……诶?这是什么?!” 不怪她如此惊呼出声,因为那景象确实匪夷所思。不知什么时候,被拖得一片光洁的地板上却出现了两行脚印!是从玄关那边延伸过来的,绕过餐桌,一路通往楼梯上面的二楼走廊! 这是什么?红颜料吗?宁梅不知所措地想着,同时稍微低头嗅了一下,但那刺鼻的血腥味道差点让她呕吐出来!那股腥臭毫无疑问是血肉的味道!在超市的肉类食品区,宁梅每次经过都会闻到的! 但是、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啊?! 是小果带回来的? 想法出现的瞬间,就被宁梅自己否决了。她还记得,刚才宁果进门之后,是在厨房门口倚着门和她聊天来着,然后才提着袋子上楼去了。但是这两行脚印却是从玄关直接向着楼上延伸的,绝对不是小果带回来的!再说了,她的鞋子还摆在鞋架那边呢。 那是怎么回事?恶作剧?这小丫头又在搞什么花样? 宁梅在心里嘟哝着。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联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上去,别说鬼魂了,就连入室抢劫都没有想到。因为她刚才并没有听到门响,那么毫无疑问,按照常理来向,这两行脚印必是自己那个淘气的妹妹弄出来的。 宁梅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从卫生间里面找来拖把,从玄关的脚垫开始拖了起来。然后是客厅,餐室,每一个脚印都被她拖得干干净净,地面又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样子。只是那股血腥的难闻味道,一时间却没有散去,还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萦绕着。宁梅愤愤地想着,一会儿一定要那丫头跪在搓衣板上给自己好好给自己忏悔,然后再让她用除臭剂再把整个房间清扫一遍! 拖把只能擦地面,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上也都是血红色的可怖脚印,这就只能用抹布来擦了。宁梅弓着腰费劲地擦拭着,同时一步一步朝着楼上走去。她打定主意,一会儿一定要把妹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行! 不……或许应该保留一点罪证?别把脚印全都擦干净了,免得那丫头一会儿出来不认账! 这么想着的同时,宁梅突然耸耸鼻子,她那灵敏的嗅觉又一次捕捉到了什么……不过这一次,却不仅仅是血腥的味道了。而且…… 腐臭的气息。 宁梅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种气息,她以前也接触过。在参加亲人的葬礼,走在墓园中时,那翻过来的泥土之下就散发着这种味道。还有早晨出门的时候,看见街上躺着一只腐烂的死老鼠,在捂住鼻子之前,钻进来的就是这种恶臭的味道。 是腐烂的尸体所特有的味道,让人几乎忍不住要把隔夜的早饭都吐出来的…… 宁梅继续抬头。她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因为她感受到了,那明明应该被隔绝在室外的冷意,此刻却毫不留情地充斥着整间屋子,包围着她娇弱的身体。那如同要将人整个儿冻结起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气息…… 直到这时,她的潜意识中才头一次觉察到了,自己可能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因为,在宁梅的视线末端,最后一个血脚印停止的位置,一双沾满了泥土的鞋子正站在那里,再往上,是同样肮脏的裤腿,以及…… 宁梅的最后一眼,看到了那个“人”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腐烂的可怖面容! 浓烈的腐臭味道就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宁梅张了张嘴,但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就在下一秒,整个房间之中所有的光明都在一瞬间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而就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宁梅听到了…… “噔……噔……噔……” 那是她此生的最后一缕意识。 第十六节 血与门 宁果趴在床上,不由自主地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衫。不知怎么的,刚才好像突然有一股异样的寒意从门缝底下侵入进来,渗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冰冷得如同要将她整个人都冻结一般。宁果一瞬间感到有些心慌,但那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房间的温度马上就恢复了。 宁果心神不宁地滑下床来,她总觉得这个夜晚有些不太正常。奇怪的脚步声,血腥味道,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寒意,侵蚀着她的心灵。她又想起姐姐之前说的话: “刚才我还没闻见呢,从你回家来这才刚刚有的,不会是你身上的吧?” 不,宁果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毫无疑问是没有血腥味的,不然自己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不过……对了,也有可能是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上。 宁果看向自己搁在穿衣镜旁边的手提袋,那里面放着她的舞蹈服,是她最喜欢的一身。宁果走了过去,把叠好的衣服从袋子里面取出来,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 没有任何味道……要说有的话,也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血腥味什么的是绝对不存在。 宁果放下心来。 但就在那同时,突然之间,一股强烈刺鼻的腥臭味道涌进了她的鼻腔之中! “唔……咳咳?” 宁果猛然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没有错,血腥味是从门外传进来的,不仅如此,宁果还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噔……噔……噔……” 这声音……听起来离她的房间好近! “姐姐?”宁果有些惊慌地叫道,“你在外面做什么呢?” 没有回音。房门外安静得如同午夜的太平间一般,别说回答,就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宁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她的心中骤然升起了一种惶然的不祥预感。光裸洁白的嫩足穿着兔子头的可爱拖鞋,但却在禁不住地颤抖着。即便如此,宁果还是缓缓地走向门边,下意识地握紧了门把手,轻轻一转。 “咔哒”。 一丝光亮从房间中溢到了黑暗的二楼走廊上,与它一同出现的,还有宁果那带着不安与疑惑的头颅。她往走廊上看了一眼,血腥味还存在着,但比起刚才却要淡了好多。一楼那边也有灯光照到走廊的楼梯间那边,看起来和自己刚才上楼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姐姐?” 宁果又叫了一声,但是仍然没有回答。 心中的惶恐在不知不觉间加深加重了一层。但直到这时,宁果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黑暗的走廊向着楼梯走去,拖鞋底与木质地板的撞击声听起来就像是姐姐之前切菜的钝响,宁果走到楼梯口,一楼果然是灯火通明,按理说,姐姐这时候应该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她才对。 下楼。 血腥味最浓烈的地方似乎就在这里,但是宁果却没有发现什么。 事实上,如果她仔细一点的话,往自己的脚下看看,或许就能明白了。 因为此刻,她穿着两只拖鞋,刚好踩在宁梅那没来得及擦去的最后两只血色脚印上! 当然,即便是发现了,只怕也没什么用处。被诅咒缠身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摆脱的? 宁果一只手抓着楼梯扶手,探头向餐室那边看去。红漆木制的漂亮餐桌是姐姐今年才添置的家具,青椒炒肉和土豆丝都被盛在瓷盘中冒着热气,尤其是土豆丝,看样子才刚刚炒好。视线往旁边移去,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餐桌配套的椅子上,面色淡然……不,倒不如说,淡然得有些过头了。 宁梅用最端正的坐姿坐在那里,双膝并拢,两手放在腿上,目视前方,对楼梯那里探头探脑的妹妹视而不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姐姐?” 尽管如此,宁果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跑下去,坐到宁梅的对面,嘴里还抱怨着: “讨厌啊,喊你你都不理,坐在这儿装死人,吓唬我很好玩吗?竟然连筷子都不拿,懒死你啦!” 虽然责怪,但心里总算放了下来。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她还真的想过姐姐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直到现在―― 宁果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不知为何,刚才那散去的冰冷感在此时却又弥漫开来,那诡异的气流在餐桌的周围盘旋着,宁果不禁转头四下看了看。 “姐姐?……姐姐你说话啊,我又没惹你生气,干嘛不理我?” 宁果质问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点的颤抖。 她的眼睛扫视着姐姐,柔美圆润的弧线,还和她之前羡慕过的身体别无二致。只是,她的肌肤有些异样的苍白,白得诡异,白得……毫无血色! “……姐姐?” 宁果喃喃着。 她推开椅子,向着桌子对面的宁梅探过身体。姐姐那端庄的姿态保持得太久了,她不会是为了吓唬自己吧?但是那副样子,让她浑身上下连一丝颤动都没有,无声无息,就如同一个逼真的玩偶一般…… 像玩偶一般,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宁果的指尖触摸到姐姐脸上,当她发现那柔嫩的肌肤已然变得冰冷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手上一颤―― 仅仅是被指尖触动了一下,下一秒,宁梅的头颅便往旁边一歪,就在自己心爱妹妹的眼前,骨碌骨碌地滚落到了地上! 苍白的脸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带着生命中最后的恐惧目光,与宁果的双眼对视着! 与此同时,在她原本白皙秀美的颈部断裂之处,像是阀门被拔掉了一样,一股腥臭的深红色热流喷涌而出!溅落在餐桌上,椅子上,还有那破碎的身体上,眨眼间就将那具不断抽搐的肢体染得通红,血泊在地面上逐渐散开,散发着香气的两道精美菜肴也在一瞬间变了味道! 宁果站在原地,一时间动弹不得。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这样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从嗓子里面发出噎住似的咯咯声,然后――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这样尖利刺耳的惨叫,宁果绝望而慌张地从蔓延的血泊之中逃开!然而,她却并没有向门口逃跑,而是一转头,居然向着二楼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猛然摔上了房门,紧紧地按上了球形锁! 这个傻姑娘,虽然在这种时候,不管向哪里逃命可能都逃不掉,但至少也应该选择更加理智一点的地方吧…… 但此时说这种话也是无用。一楼的灯光再一次瞬间熄灭,只是在散发着浓重血腥气息的餐桌旁,那堆血液中间,一股腐臭的味道渐渐地升腾开来。与此同时,血泊之中出现了一双清晰的脚印,在黑暗之中,一步一步地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宁果颤抖着蜷缩在被子里面,但她的眼睛却是圆瞪着!思想几乎在刚才那一刻荡然无存,宁果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姐姐死了!被人杀了! 这简直不可置信,明明就在不到半小时前,姐妹俩还在说说笑笑。可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她居然就变成了那么一具可怖而恶心的尸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身体在无意识地发抖,理所当然。宁果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被子里面钻出脑袋,伸手拿起床头上的手机。110,现在必须报警,家里出了杀人案,得让警察过来―― 手指在手机的按键上停住。宁果向着房门那边转过头去。 那是,什么声音――?! “噔……噔……噔……” 有人在上楼,有人在接近她的房间!宁果惊恐地想着。姐姐已经死了,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杀人犯,现在他又来杀自己了! 门外的那个脚步声似乎走得异常缓慢,但听在宁果的耳中,那声音却比催命符的恐怖更甚!她的牙齿咯咯地打颤,尽管大脑提醒自己,现在应该赶快报警,至少要在那个歹徒闯进来之前……但是,按在手机上的手指却无论如何使唤不动!宁果只能绝望地听着那个脚步声在自己的门前停止,紧接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小果,把门打开。” 宁果的脑袋彷如被一柄大锤敲击,嗡嗡作响!她再一次呆住了,因为门外传来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毫无疑问,是属于她的姐姐宁梅的啊! “……快点,小果,开门。” 姐姐没死?她还活着,只不过是用恶作剧在吓唬自己? 有那么一刹那,宁果产生了这样的希望,但是―― “小果……开门啊……” 但是,那缓慢的语调,那冰冷的,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真的是姐姐的声音吗?! 如同地狱一般的话语,地狱一般的声音!宁果的嘴唇也在颤抖着,她有心想要回应,但大脑却在坚决反抗着这样的意识!但那站在门外的人――不管她是谁,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小果……如果你不开门的话……” 声音至此,骤然转变成为一道咬牙切齿的憎恨! “那样的话……我就自己进来了哦!!!” 第十七节 镜像 头晕目眩。 比起这个,震慑心神的恐慌已经让宁果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了!尽管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门外的那个绝对不可能是姐姐,毕竟那一幕可怕的景象是她自己亲眼看到的!姐姐已经死了,她的脑袋和身体都分家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是门外的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属于姐姐的啊! 尽管冰冷,尽管憎恨,尽管恶毒,尽管嘶哑,但那绝对就是属于宁梅的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姐姐,共同相处了二十年,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小果,开门……不开门的话,我就自己进来了……” 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的诅咒在宁果的耳旁响起,被子都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抓出一个破洞! “小果……你讨厌姐姐吗?为什么不出来陪姐姐一起?为什么不让姐姐进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越说到后面,那声音就越是怨毒!充满了仿佛要把宁果从里到外活活撕碎一般的恨意!宁果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那诅咒声就像是直接在她的脑子里面响起的一样,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爪抓扯着她的心脏! “小果……来陪姐姐一起吧!姐姐进来了哦!!!” 伴随着这最后的一声低语,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在瞬间熄灭了!于此同时,门锁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那道门缝缓缓地扩大,在宁果惊恐的目光之中,一个人影渐渐地显现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 宁果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惨叫,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被子蒙在了头上。她忘记了,姐姐也是有她卧室的钥匙的!现在她开门进来了!那个已经死掉的姐姐居然开门进来了! “噔……噔……噔……”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那个人影向着宁果的床边走了过去。 宁果躲在被子里面,尽管明知道这样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护的作用,倒不如说,反倒是最差的一种选择了!如果真是什么入室抢劫杀人的强盗之类的话,比起这样明显的逃避,上去搏斗一下说不定还有生存的希望吧?不过宁果当然不可能有这种念头,就算脸蛋儿再美,身材再好,她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学舞蹈的女学生,反抗这种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死亡的脚步声已经临近,那双沾满了冥河泥泞的手已经拉住了被子的一角,马上就要把她暴露出来!但宁果却连一丁点儿动作都做不出!她只是徒劳地喘息着,喘息,然后……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异状让她惊讶得合不拢嘴。 并不是被子一下子被掀开,然后出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宁果在讶然和困惑之中呆呆地坐在那里,心跳还处在最为危险的频率上。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没错。宁果看着眼前异样的景象。白炽灯好好地亮着,没有熄灭;房间门也是紧紧地关闭,没有什么缝隙;自己没有盖被子,只是倚靠在床头,被子还压在屁股底下呢。 ……是梦? 宁果眨了眨眼睛,呼吸逐渐平抑下来。 这样啊,是梦啊。自己刚才靠在床头,居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现在几点了?姐姐应该还没做好饭吧?不然就应该来把自己叫下去了。 宁果一边想着,却感觉自己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虚弱地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姐姐死掉了什么的,脑袋都掉下来了,却还能走上楼来喊自己开门……那简直就像是恐怖电影里面的情节,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嘛。 宁果放下心来,从床上滑落下去。镜子里面映出穿着舞蹈服的少女优美的身姿,美丽得如同一只白天鹅。宁果揪了揪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汗津津的了,看样子之后还得烧水洗个澡才行。 但是,就在转头的一刹那间,宁果的视线捕捉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去,接着,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到了极限! 一行脚印,一行血红色的脚印,从门外通了进来,一直通到自己的床前! 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宁果险些栽倒在地! 不是偶然!不是梦境!这个念头在一瞬间侵蚀了她的内心。没有什么梦境,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姐姐死了!有人到这个房间里面来了! ……在房间里面?! 宁果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慌张地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可能藏在某处的人影!那血腥的味道刺激着她,她知道有人到这个屋子里面来了!但是脚印并没有退出去,也就是说,那个到屋子里面来的人,现在还藏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 宁果惶然四顾,她害怕着那个躲起来的人,她担心下一秒,那个人就会从某处跑出来,像杀死姐姐一样杀掉她,割下她的头颅! 冷汗再一次顺着脖颈流了下来,在发出急促喘息的宁果后背上浸着,洇透了她的便服! 等等……便服?! 宁果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她想着。我穿的是便服,舞蹈服不是早在从学园舞蹈教室出来之前就换掉了么? 既然如此,那么……镜子里面映出的那个穿着舞蹈服的身影,那又是谁?! 想到这一点的瞬间,宁果猛然回过头去! 她看到了,在那面穿衣镜中,延伸到床前的血脚印,突然间移动了起来!那行脚印缓缓地向着镜子外面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在镜子里面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足迹,然后―― 脚印,一步跨到了镜子外面! 灯光,再一次熄灭了。而这一次,则是再也没有亮起来。 …… “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明明是个大晴天。” 坐在时天允的前排,苏凛那张俊逸的面孔回头问道。 时天允仍是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装扮,那有些可笑的墨镜和口罩并没有摘掉,当然以他的视力,看清黑板和投影还是没问题的。眉发花白的老教授用教杆指着黑板上的公式,但他连笔都没有动。苏凛倒是捡些重要的稍微记了些笔记,回头看见死党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不,没什么……稍微想些事情而已。” 时天允这样说着。 苏凛用怀疑的目光瞟了他一眼,不过并没有再说什么,这让时天允有些感激。苏凛就是这点好,对于别人不愿意多说的事情,他从不会多打听,更不会随口乱讲。他身上今天也喷了不少气味浓烈的玫瑰香水,总是掌握不好量,一不小心就喷的太多了。 时天允当然有心事。 每每想到陆方秋学长昨天说的,从开学第一天故事开始,每天都会出现一名牺牲者。也就是说,在昨天晚上,第一名牺牲者就已经出现了。想到会有一个无辜的人被九方九世书那不可捉摸的命运选中,悲惨地葬身在“死者”手中,时天允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尽管他们这些人,可以依此获得线索,来找出那个“死者”的真面目。 第一堂课下课,时天允收拾好提包,对苏凛说了声:“帮个忙,替我把包拿回去。” “啊?”苏凛一愣,“你要去哪儿啊?” “学生会室。”时天允答道,“今天有会议,我就不上课了。笔记回头借我抄一下,就这样。” 说着,他便起身走出了教室门,朝着“塔”的方向跑去。 苏凛目送着他离去,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 “搞什么啊,这家伙……啊,对了,该让他帮我把那份申请表也带去的,还得补办学生证呢!” 苏凛郁闷地拍了拍脑袋,但时天允却早已经跑远了。 …… 轻车熟路,时天允乘坐电梯到达“塔”的五层,也懒得敲门,反正自己本来就算是这里的一员了。房间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看样子他还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众人围在桌上的台式机旁边,陆方秋看到时天允,招呼了他一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时天允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有了些底子,他问道: “第一个‘牺牲者’已经出现了?” 众人都是默然,只有少数人点了点头。片刻之后,陆方秋说道: “是一个大三的女生,名字叫宁果。除此以外,她的家人很可能也一起遇害了……” 时天允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陆方秋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他摊了摊手,答道: “利用档案。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所有被‘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所杀死的人,他们都会为人所忘却。不仅如此,就连关于他们的信息,一切信息,都会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没有人还会记得他们。” “既然这样……” “但是,”陆方秋打断他的话语,“学生会是个例外。”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学生会所有的档案都不会发生变化,这或许是‘九方九世书’方便我们调查而给予的特权。不过不管怎么说,它确实有些用场。” 听到这里,时天允就大致明白了一些。 “……你是说,利用学生会的档案与已经被‘窜改’过的档案之中的不同点,就可能找出那个被杀死的人咯?” 第十八节 监控 “没错,就是这样。” 看到有些人还露着不解的神色,陆方秋不得不细细解释一番。 “被‘九方九世书’的诅咒所杀死的人,是会从外界档案上彻底消失掉的。不仅如此,人们的记忆也会丢失,所有关于被害人的痕迹都会在不知不觉中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抹消,但只有学生会不同,学生会的档案上仍会记载该人的信息。” “因此,只要将两份档案放在一起对比,学生会档案上‘多出来’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事件的被害者了。”时天允低声接道,“利用电脑的话,查出这点不同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吧?” 陆方秋赞许地点头,他看着时天允的眼光非常满意,似乎对他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分析能力尤其欣赏。 “不仅如此,通过查出资料的最后修改时间,也就可以查清楚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毕竟完全被‘抹消’的话,就算出了杀人案,警察都注意不到,只有我们自己来调查了。” 陆方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被害人是你们的一个学姐,大三,舞蹈方向,名叫宁果。这个女生和我同一级部,有些印象,不过从来没说过话。另外,学生会的资料上还显示,她有一个名叫宁梅的姐姐,是商业街某家超市的营业员。但是在外部资料上,这些也一并被消去了,因此可以推测,她姐姐也一起遇害了。死亡时间大致是昨晚九点以后不久。呐,现在我们就来看看这次事件中‘死者’的正体。” “能看得到?!”一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时天允也不例外。 陆方秋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u盘,插入了台式机的usb插口。很快,u盘里的东西就被读取出来,陆方秋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看上去全部都是视频资料。 “从警卫室那边磨破了嘴皮子才弄过来的,不然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我们一大早来就可以开会了。近期我会再去和学园长他们交涉,一定要把监视权弄到学生会手里。” 他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但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会非常难办吧?”美女副会长舒然学姐站在一旁,有些低落地说道,“毕竟学生会一向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印象,又不能把九方九世书的事情明摆着解释出来……” 陆方秋沉默了一下,只是低声嘟哝着“我会尽力”。接着,他用鼠标将大部分视频都拷贝到了电脑上,同时指点着: “除了昨晚的视频之外,也有我们昨天在礼堂参加新生入学典礼的监控录像。不过很遗憾,我的眼睛太差劲了,昨天晚上就弄到了录像,在家里研究了好久,但是整个录像是由四部监控共同拍摄,再加上其中不时有离开位置上厕所和换位的学生,整整看了一夜,也没有找到什么异样,倒是被弄得头晕眼花。实在惭愧。这个部分的调查,之后只能靠你们了。” 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陆方秋把画面放到全屏,众人一起围坐着,紧张地盯着屏幕。 “视频是从昨晚八点左右开始的。资料上注明,宁果在昨天递交了借用舞蹈教室的申请,在舞蹈教室待了一下午。用电记录上显示电灯停止工作的时间就是八点,因此可以判断她是八点钟离开的。” 陆方秋也和众人一起盯着黑乎乎的屏幕,同时低声解说着。 即便是毫无光亮的走廊,此时也在红外监控的作用下暴露无遗。监控的位置距离那扇门相当近,因此当那位学姐关灯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身影也被拍摄得一清二楚。 “诶?!” 看清楚那个人影的瞬间,余敏儿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但大伙都在紧张地看着监控,并没有人注意到。 奇、奇怪啊……余敏儿眨了眨眼睛。她感觉画面上这个女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但是……是在哪儿呢? 名叫宁果的女生在出门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打量着黑乎乎的走廊,好像有点儿不安。不过马上,她的脚下就动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楼梯走过去。众人的呼吸声都小了很多,只有电脑那开到很大的音量传出,将窗户玻璃都震颤的晃荡着。 “唔……?”四班的曾知好突然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脚步声。”曾知好答道。 一班的方伊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谁都听到了,傻瓜。声音开得这么大,要是还听不见她的脚步声,我们不就都成聋子了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 曾知好的性格似乎温吞一些,脸上一丁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平静地答道: “仔细听听,那脚步声好像和这个宁果走路的频率不太符合。就好像……好像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同时传出来似的。”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站在前面的田澪维突然叫了一声: “喂,这是什么?!” 不需要她特意指出来了,因为紧接着,屏幕的画面仿佛黑了几分似的,在某个角落之中,一团暗色的某物突然出现,并且,一路向着宁果离去的方向蔓延开去—— “是脚印!”四班的莫语琴一边惊慌地叫着,一边往后面缩着身体,“那脚印在跟着她!” 不仅是她,每一个看着视频的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着身体,露出惶然的神色。哪怕是陆方秋等三人都不例外。陆方秋紧张地推着眼睛,舒然那莹润的嘴唇紧紧抿着,而洛羽晨更是直接,用两只手把整张脸都捂上了,只留出双眼从手指缝中偷看着屏幕! 不怪他们,那股从监控中散发到现实的、超越次元的恶意,不管经历多少次都适应不了! 恐怕也直到此时,大伙儿们才真正从某种虚幻的梦境中惊醒!尽管他们在昨天就已经遇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见到了九方九世书的奇妙之处,但一切来得太过突兀,他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一觉睡醒之后,昨日的事情仅仅是恍若一梦!而今天,当他们用自己的双眼亲自确认到了那不可思议的景象,那冰冷的现实感才终于让他们体会到了命运的残酷! 时天允紧紧地咬着牙,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来减少自己的恐慌感,他突然小声向旁边的陆方秋提问了: “会长,之前你可说过,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消,那么这个录像——” “很难解释,不过除我们以外的其他人是发现不了的。” 陆方秋迟疑了一下,试图组织好语言,对时天允说道:“监控里面的内容就是这样,但在其他无关人士看来,这份监控一定会以‘绝对正常’的方式映射到他们的大脑中。具体是怎样,我并不知道,但根据往届学生会的记录,即便有别人看到了灵异视频,他们的大脑也会自动改变他们的认知,使得他们注意不到里面的异状。” “是吗……” 时天允低声嘟哝着。 “有些档案是完全抹消,而有些则保留下来,仅仅改变人类的认知。虽然‘工程量’好像挺大的,但是……是故意的?还是能力有限?的确,这样一来,对于学生会这边是个好消息,但如果仅仅是能力不足的问题,那么这‘九方九世书’,也未免太没用了一点吧?”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低语。众人的视线还一直集中在屏幕上,看着那行诡异的脚印一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追随着宁果一起远去了!众人心中都有些发寒……要是让自己知道,明明看不到任何身影,但却有一行脚印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这种情况,光是想想就让人有种想放声惨叫的冲动啊! 之后的两端录像,分别是五教一楼和校门口的,时间较为短暂,情况也和第一段录像大致相同。都是宁果先行离去,然后那行脚印跟上。在校门口灯光的照耀下,众人也看清楚了,那行脚印……是血色的! “……老天。”二班的女生燕楠喃喃着,“简直像是恐怖电影或是灵异小说里面的情节……不过真要是小说的话,那作者到底有多恶趣味才能编出这种寒酸的垃圾剧情啊!” 没有人理会她。陆方秋关闭第三个录像,紧接着打开了第四个,解释道:“这是宁果居住的兴华小区大门口的录像了,学园这边有权接收华人住宅区那边的监控,算是一种特权吧。不过在这之间,她回家路上的监控就弄不到了。当然,肯定是经过了附近的商业街回来的,毕竟那是唯一的——” 话未说完,余敏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不,那个……”余敏儿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有些慌张地说道,“难怪我总感觉这人在哪里见过……现在想想,昨天回家的路上,就是被她撞了一下!然后……” 第十九节 目的 余敏儿想的没错,昨天她回家时经过的那条商业街,也恰好是去往兴华小区的必经之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她在被这个似曾相识的女人撞倒,之后又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因而逃走。当下,她没有隐瞒,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众人。 “……之后你就逃走了吗?”洛羽晨嘀咕道。 “抱、抱歉,没能找出什么线索……因为确实感觉到了,有什么恐怖的……”余敏儿小声辩解着。 然而舒然学姐却是摇了摇头,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并不是在责怪你,倒不如说,应该夸奖才对。你所采取的是那个时候最正常也最正确的反应做法。在往年的例子里面,有很多人见到鬼魂之后,吓得当场就软倒了,连路都走不动,因此而被杀死的。在那种情况下,能够保住自己的生命就是最大的胜利,其它什么都不要想。” “说的没错。”陆方秋赞同道,“我们所希望的也正是这个,要把对危险的预知从思考后的行动转变为一种本能。前任会长在训练我们时,曾经要求我们全部参加一个武术社团去训练,并不是用武术来对付鬼魂,就是为了训练出这种规避危险的本能。” 余敏儿“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时天允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 “呐,余大才女,如果当时接近你的就是跟着宁果的那个鬼魂,那个‘死者’的话——唔,用不着假设,应该可以肯定就是。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么?” 余敏儿眨着眼睛,用疑惑的神色看着他。因为不理解他所提出的问题,就连对他管自己叫“余大才女”的事情都没有在意。旁边的众人也是一脸不解,于是时天允便自顾自说道: “不是很特别吗?看看,从那个血脚印——也就是‘死者’一开始跟上宁果,走出五教,走出校门,这中间都是有灯光的,但是却都没有出现余敏儿所说的那种情况。大规模的异动只发生在她所目击到的那一段。这是为什么呢?” “唔……或许,是那一段人比较多?所以用这种方法来驱赶人群,免得‘死者’被发现吗?”索妮这样提出。 但是时天允只是说道:“是吗?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倒认为,更大的原因或许是‘余敏儿’在那里的缘故!” “我?!”余敏儿惊讶地指着自己。 “没错。”时天允点了点头,“你之前说,人群在不知不觉之间就都走光了,对吧?但是他们却并没有产生恐慌,不然也不会‘不知不觉’了。我想这也和‘九方九世书’清除档案的功能类似……总而言之,那些人似乎是无意识地离开的,或许他们也都和你一样,感觉到了某种‘不自然’。但是啊,其实根本没必要驱赶人群的,因为‘死者’不是可以伪装成新生吗?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发现?” 陆方秋那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突然一亮。 “你的意思是,‘死者’就是为了提醒余敏儿,让她离开那里,因此引起了异变吗?” “诶?”田澪维不明所以地问道,“但是‘死者’不是被九方九世书的恐怖故事创造出来的么?原本就是为了杀我们的,为什么还会救她?” “谁知道呢……”时天允耸了耸肩,低声道,“而且,说不定那个异状并非是‘死者’引起的,而是‘九方九世书’引起的呢。哦,宁果出现了!” 时天允手上一指电脑屏幕,众人便又把视线移了过去。这一段监控是在兴华小区大门口的,画面上,宁果正沿着水泥小路往小区里面走来。而在她的身后,隐隐约约的,那两行血脚印又一次出现了! 不过—— “喂,后面跟了两个人?” 辰志龙眯着眼睛说道。众人仔细一看,果然在宁果身后相对较远的地方,跟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两人都鬼鬼祟祟的,其中一人似乎醉得比较厉害,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而另一人则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 “喂,他们想干什么……” 这问题不需要问了。因为就在下一秒,那两人的脚步突然加快,似乎想要跟上前面的宁果,前面那人的醉态之中掺杂着不怀好意的神色,有什么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宁果已经走过了监控摄像下面的范围,而两个男子也离她仅有几米了,突然间—— 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已经越过了监控的范围,但是他的影子被灯光照着,还能从监控中看见。之间那一瞬间,男人的脚步猛然顿住,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太小,监控又有杂音,听不清楚。而就在下一秒—— 男人的影子在一瞬间被撕裂,影子的头部和身体分了家!与此同时,一股红色的液体从摄像机的镜头前面喷涌而过,把几个女生都吓得尖叫起来!时天允紧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对无关的人也下手吗……” 他惊疑不定地自语道。 没错,镜头中男人的影子既然被撕裂了,说明他本身也肯定是被“死者”杀掉了!但是……时天允仔细思考着,这两个男人的出现,也是“九方九世书”的安排吗?看起来他们只是普通的接近者而已,既然如此,他们被杀的理由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 “‘死者’不能让他们阻碍,因此杀了他们吗……”开口的是余敏儿,她低头自语道,“但是……如果一开始用异状提醒了我的话……” “是‘九方九世书’刻意的安排吧?” 时天允这样分析道。 “九方九世书不打算让你就这么死掉,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因为从画面中来看,它对接近的路人都毫不留情。我们之所以被九方九世书选定,并不是为了去死的,不管是恐怖故事还是鬼魂和死亡什么的,都只是一种手段。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真正的目的!但是……是什么呢?” 时天允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余敏儿却听懂了。按照他的意思,被九方九世书选定,反而拥有了一种特别的待遇。对于普通的路人,九方九世书可以随意杀戮,但惟独学生会的众人,九方九世书并没有打算取他们的性命。因此才会在死者接近时,利用街道的异状让余敏儿产生恐慌,从而迅速逃走,在死者的手底下保住了一条小命。 “比起那个……” 这一次说话的是艾娃,她的中文说得很慢,不过反正录像已经放完了,众人也不会催促她。 “之前会长说过吧,宁果的姐姐也死掉了。我在想会不会,其实死者原本要杀的人就只有宁果一个,只是因为其他人的阻碍,所以他们也成了牺牲品?如果宁果昨天没有回家,没有和她姐姐在一起,那么她姐姐也就不会死了?” “事实上就是那样。” 回答了这个问题的是陆方秋。 “根据过去学生会的档案来看,有很多人都只是被‘被害人’无辜牵连而已。比较一下档案,查清宁果和她姐姐的具体死亡时间后,发现宁果的姐姐是在妹妹之前死的。也就是说,实际上在杀死宁果之后,死者就离去了。没有再继续杀人。” 他咳嗽一声,推了一下眼睛,问道: “比起这个,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有什么线索?我们可是昨天才刚刚加入学生会啊!” “之所以会问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是新生啊。” 舒然学姐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不过,不等众人发问,她紧接着解释道:“事实上,在往年的第一个故事中,有很多都是由新生找到了线索。并不是因为新生人多,而是因为,第一个故事的参与者限定只有新生,因此线索也大多出现在靠你们较近的地方。好好想想,这两天在你们的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的事情?哪怕一丁点都好。” 虽然学姐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们,但是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个个摇头。舒然学姐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笑颜。 “那样的话,我们就进行下一项吧。” “下一项?”时天允歪了歪头。 “嗯,之前说过的那个,关于昨天的新生入学典礼。既然故事名字叫做‘亡者的入学典礼’,也就是说明,死者也一定参加了这个入学典礼。但是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之前也对你们说过难度了。一来要清点学生的数目,二来还要试图找出这些学生中,哪个可能是死者。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时天允考虑了一下,说道:“我来吧。四个摄像头的监控吗?我的动态视力很好,查人数就交给我了。视频分成两份吧,另一份让另外几个人去查找死者。” 这话就连辰志龙这个爱和他作对的家伙都没反驳,时天允的动态视力是出了名的强,凡是稍微了解他一点的人都知道的。 “好。”陆方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查人数就交给你,另外需要八个人,每两人一组仔细盯着一个画面,逐个查看里面可疑的人物,记下一份名单。舒然,你带一个人对名单上的人物确认,我和羽晨再去交涉一下,需要尽快弄到监视权。” 对死者的搜寻工作,这就已经开始了! …… 感谢清风遥遥和雪印11的打赏~~!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十节 搜寻与怀疑 时天允手里拿着u盘,插入另一台电脑。楼上的房间似乎就有多余的笔记本,为了搜查而被会长一股脑儿抱过来了。四个摄像头的视频文件,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拍摄了当时礼堂内部的情形,每一个角度拍摄的画面都不全,需要将四个视频的画面组合到一起,才能看到当时礼堂的全貌。不仅考验视力,同时对于空间想象能力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但时天允却似乎毫不为难,就连脸上的墨镜都没有摘下。 陆方秋看在眼里,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满意了。他站在时天允的身后,用略带些赞许的语气说道: “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没有一个人表现得惊慌失措,全员都很快接受了现状。镇定下来的话,活下来的几率也就更高一些,向来如此。” “哼,是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时天允却是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口气也不置可否。顿了顿,时天允又说道: “也并非每个人都能镇定下来,看视频的时候,一个个都抖得跟个筛子样,那也能算镇定?……不过,当然啦,这样也就不错了。没有人被吓得歇斯底里或者当场晕过去,连女生也是这样,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高啊。我在想――” 他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陆方秋的眼睛。 “会不会,九方九世书就是在挑选具有这种素质的人?” 陆方秋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峰紧皱。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至少从我进入学生会开始,这三届成员里并没有哪一个是胆子特别小的,都是很快接受了现状。虽然后来被接连不断的灵异事件吓得精神失常的人也有,但至少一开始表现都很正常。” 但时天允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的兴趣,他又问道: “那本该死的破书真的没有办法破坏吗?你们应该试过很多种方法吧?” “确实。”陆方秋叹了口气,说道,“就在两年前,我还是新生的那一届,有位化学方向的学长做了两个实验。一是在书架上安装自制炸弹,然后把引线一直连接到校门口,打算从那里引爆。本来还在考虑怎么跟校方解释,但从一开始安装炸弹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每一个打算去安装炸弹的人都是一阵精神恍惚――就像辰志龙昨天那样。结果连第一步骤都无法完成。” 时天允静静地听着。 “第二,是从门外把自制的手雷投掷进来。因为我们想过,它那种让人精神分散的能力可能是有范围限制的,如果不靠近或许就可以……当然,还是失败了。每一次实验者打算拉开扣环的时候,同样会出现精神恍惚。九方九世书似乎能够看透人们对它的恶意,总是在念头一开始产生就予以扼杀。最过分也最让人无奈的是,不管我们怎么做,它都不会惩罚我们。就像是一个看着淘气孩子的母亲一样,但这样子尤其令人厌恶。” “是吗……”时天允低声嘟哝着,“能够看透内心的恶意……但是,如果是无意的呢?” 说话的工夫,视频就已经拷贝完毕。陆方秋本以为时天允会一个一个看,然后画图组合起来,但让他意外的是,时天允却是让四个视频同时开始,布满了整个屏幕。陆方秋惊讶地想要出声,但看着时天允那聚精会神的样子,又实在不敢去阻止他。 在忙碌之中,时间总是过得如同迅流一般快速。性命攸关的事情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全力备战,只要在视频中发现一个稍有异样的人影就赶紧记录下来。之后,纸条上便写了密密麻麻一大串名字。一个一个去调查的话,工作量实在太过繁重,然而放着不管也不行。众人一直忙碌到下午两点,每一个人都几乎要虚脱了。每一份视频都被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而最累的当然是时天允,他软倒在椅子上,那模样都快要休克了。 “已经确认过三遍了……”他轻声嘀咕着。 “辛苦了,人数呢?”陆方秋紧张地问道。 时天允微微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面上的表情却是一顿,然后才出声: “174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三遍都是这个数目,” “这样啊……”陆方秋一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好吧,大家都先休息一下,急也是急不来的,养好精神才行。下午我们去挨个班级调查,对照纸条上的名单,尽量在今天下午就完成。” 余敏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时天允,若有所思。 …… “哈?那我在外面门口等你?” 苏凛提着两人份的书包,这样问道。而时天允则是摊了摊手,用歉意的口吻说道: “不好意思,辛苦你了,我去学生会室一趟,很快回来。” 学生会的十多个人在一下午的时间里,调查了大一的各个班级,说是搜集新生资料,弄得不得安生。而且仅仅调查了一部分人这一点也让很多人新生疑窦。不仅如此,他们还去了昨晚宁果被跟上的那个舞蹈教室,并且顺路一直前往兴华小区,想要调查宁果的房子。可惜门窗紧锁,又不能强行进去,否则可就不好解释了。 累了个半死,现在,时天允还得前往学生会室去进行报告。 结果很让人失望,仍然没有调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是“几乎没有”,而是“完全没有”。尽管舒然学姐又提起,线索可能就隐藏在他们身边,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方秋会长也只得让他们先回去,今晚“死者”一定还会动手,这一次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时天允从第一教学楼的大厅门口走出去,苏凛就在校门口等他。然而还不等他走下台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时天允,你等等。” 即便不用回头,时天允也知道那是谁。 “这倒是少见,余大才女。我还以为比起苏凛,你应该更讨厌我才对。” 时天允用玩味的口吻这样说道。但是余敏儿没有理他,娥眉紧蹙,她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沉默了几秒钟后,余敏儿慎重地开口了: “时天允,告诉我,你没对会长撒谎吧?” “哈?” 时天允扬起下巴,那隐藏在口罩下面的嘴巴似乎化为一个戏谑的笑容。 “撒谎?你在说什么?余大才女,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 “别当我是傻瓜!” 余敏儿的视线锐利得像刀子一样,时天允不禁有些无奈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余敏儿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道:“你说……视频里面共有174人,这话是说真的吧?” 时天允的身体猛然一颤,他眼角的肌肉似乎抽搐了几下,只是在墨镜后面看不清楚。余敏儿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不由得又上升了几分。 但是,片刻之后,时天允还是说道:“是真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仔仔细细检查过三遍――” “你说谎!”余敏儿叫道,“当时我就觉得你迟疑了,你没有立刻说出正确的数目吧?” “抱歉,余敏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天允摇了摇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这就要走了。” 说着,他真的转过身去。但是余敏儿却在身后拽住了他的衣服,声音有些激动地问道: “时天允,你诚实点对我说,苏凛他是不是没有参加入学典礼?” 时天允的脚下顿住了。 而余敏儿还在继续说着:“我负责看的监控就是你们二班的那一块,明明只有三十多个人,但是我却没能看到苏凛。按理说这些人中跟我最熟悉的就是他了,第一遍没有发现,我还以为是看漏掉了,但是不管我看多少遍,里面都没有他的影子!” “哦……”时天允笑了起来,不过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呐,余大才女,你这么在意他啊?太好了,让苏凛听到的话,肯定会很高兴。” 但是余敏儿没有在意他的调侃,而是继续说道: “昨晚我在商业街上遇到那样的异状……但是死者明明离我那么近,却并没有对我下手,而是提醒我离开。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死者是一个跟我熟识的人,还保留着生前的意识,所以才会放我走?想来想去,这一届学生中我认识的人不多,也就只有――” “够了。” 时天允冷冷地说道:“不许再去怀疑我兄弟,余敏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说苏凛的话,他当时就和我坐在一起,他迟到了,和我一起坐在后面,不在二班学生中间,所以你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是吗?”余敏儿紧紧地盯着他,“时天允,这是关乎我们性命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慎重对待,不要包庇他。盲目信任可是会让思考停止的。” “我有足足一百个理由可以反驳你,只是怕麻烦而已。” 时天允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想怀疑他吗?”余敏儿激动地跺脚,“我也――但是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死者’的话,就已经不是你认识的苏凛了啊!会长说线索就在我们周围,这不就是一条线索吗?” 时天允没有理会她,大跨步离开了那里,带着玫瑰香水的气味,向着校门口走去。 “苏凛是死者……?”他低声嘀咕着,“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我兄弟!居然说他是死者……切,绝不可能!苏凛他怎么可能会是……” 第二十一节 苏凛的担心 “怎么啊,我好像看到余敏儿把你给拦住了?” 苏凛把书包递给时天允。两人住的并不近,但是坐地铁回家这一路倒还是可以一起走的。时天允接过书包,想了想,却是笑了起来,故意对苏凛说道: “余大才女嘛,还能打听什么事?当然是有关于你的事了!” 苏凛白了他一眼,耸耸肩,说道:“不愿说就不说。” 时天允有些无奈,赶紧跟了上去。 唉,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笔记放你书包里头了,回家慢慢抄去吧。”苏凛把手提袋甩到背后,借用肩膀的力量提着,虽然本来也不沉,不过采用这样的姿势也算是男生们特有的装酷本领。 “啊,thankyou啦。”时天允嘿嘿笑着。 “不客气,不过你啊,过了一个假期,好像变得懈怠了。”苏凛有些不满地瞟他一眼,“以前不是连家教的的讲义都要抄一遍吗?怎么现在连笔记都不写了?锦衣学园的竞争也很大的,这一点你比我更了解。修不够学分的话,劝退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虽然你家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听着苏凛沉稳的劝说声,时天允没有回答,只是傻乎乎地笑着。 这样的苏凛会是死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时天允想着。真是死者的话,既然是已经死掉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去费心思学习记笔记?余敏儿那个家伙,总是做些无谓的担心。不过……从她话里面的语气来看,好像对苏凛还是挺关心的,不然也就没有必要专门在视频中找他了吧? 看着前面半步苏凛的背影。时天允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阿凛啊,要把余大才女拿下,你还任重而道远啊。 “对了。”苏凛突然又说道,“你加入学生会了是吧?今天下午乱哄哄的是怎么搞的?老是有学生会的人到咱们班上来拉人,说是要做什么调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余敏儿那家伙也来过,想跟她搭话来着,结果也没理我。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时天允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苏凛的问题。两人就保持着这样微妙的气氛,走出去百米左右,正当苏凛以为这可能不是什么随便的话题,打算在尴尬之前找点别的说说,却听时天允突然开口: “阿凛,你叔叔不是写灵异小说的吗?你呢?你对这一类东西,有什么看法吗?” “哈?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苏凛扬了扬眉毛,不过看时天允的样子很是认真,苏凛也就只好答道,“看法什么的……其实我倒是接触得比较少啦。因为夜叔叔好像自小开始就不许我接触灵异,有时候我翻翻他写的文章,他都不是很高兴。不过啊,他倒是说过一句话,说什么比起灵异,不可捉摸的人心有时候才是最恐怖的。” “是吗……”时天允撇了撇嘴,又问道,“那……你相不相信死人复活这一说?明明是身体机能完全停止的,死透了的家伙,还能从坟墓里面爬出来,回到人类社会上,藏在人群中间,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并且这家伙还会趁夜杀人,就像是幽灵一样,你信吗?” “你是小说看多了还是在学生会受刺激了?” 苏凛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小说的话我倒也看过,山口雅也的侦探小说《活尸之死》,讲的是——” “我是说真的啦!” “真的?” 苏凛停住身体,剑眉揉成了一团,两道锐利的视线射向时天允,仿佛将他黑色的墨镜都穿透了一般。时天允自觉失言,有些慌张地甩着书包,解释道:“哦……我是说,我是在很认真地说这个问题。” “你真怪啊……”苏凛歪了歪头,说道,“夜叔叔以前说过,只有疯子和傻瓜才会对鬼魂感兴趣,他说如果不是为了生计,他都不会写灵异小说,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和灵异扯上关系。虽然也不是说我认同他的话,不过这种白痴一样的事情,恐怕也只有鬼才信吧?” “鬼才信?” 时天允愣了一下,紧接着却是笑出声来。 “哈哈,说得对,或许真的是只有‘鬼才信’吧。” 时天允的样子很怪。直到回到家里,苏凛躺在床上,心里还这么想着。时天允今天一天都没有来上课,好像一直在学生会鼓捣什么的样子。 想到那个学生会,苏凛突然“啊”了一声,有些郁闷地拍拍脑袋。他今天又忘记去学生会办理申请补办学生证的盖章了,这样一推二,二推三可不行。下一次想起来的时候就立刻过去吧,临时学生证可是有时限的,再说乔颖织导师也在等着呢。 不过…… 想到那个美女导师之前说过的,关于学生会“不务正业”的言论,再想想昨天在学生会看到的那一排关于灵异的书籍,还有时天允今天的奇怪表现,苏凛不禁有些担心了。那个学生会到底是做什么的?不会是打着学生会的幌子,实际上却是什么“灵学研究会”之类的吧?或者说是什么奇怪的宗教团体,时天允是上了他们的当吗? 那岂不是会很不妙?苏凛暗自攥紧了拳头。时天允既是他最好的朋友,还是时氏集团的继承人,万一他加入了那种邪教组织,可是会招来大麻烦的! 不过仔细想了想,好像又不太可能。毕竟学生会再怎么说也是锦衣学园学生阶级的最高领袖组织,校内校外数千双眼睛盯着呢,如果他们是在做这种事情的话,不应该没人察觉到才对。苏凛把多余的担心抛在脑后,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尽管养父夜永咲就是个写灵异小说的作家,但苏凛本人对于灵异可是一点都不感冒。比起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相信具有严密逻辑性的事情。“任何事物在未证明之前都属于虚假”,虽然听起来有些极端了,但作为信条而言无疑是一种正当的人生态度。看看他卧室的书架就能明白,江户川乱步的《欺诈师与空气男》、志水辰天的《错身而过的街道》……上面摆放的几乎全是这种推理小说,苏凛对于现实事物的认同感可想而知。 “哥,下来吃饭啦!” 楼下传来妹妹苏铃的声音,苏凛便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走到门边,忽然转过身去,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他却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奇怪……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苏凛皱着眉头想了想,仍是没有想到。苏铃又在楼下叫了起来,他只好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想起,自己昨天早晨收到的那封信件,由于险些迟到的关系,被他拆了一半就扔在一边,后来被妹妹苏铃送上楼来,就放在他的书桌上,此时却是被他的手提袋压在了下面。 他当然也不会想到,就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事情,决定了他第二日的恐怖命运!如果他能早点拆阅那封信的话,或许明天的一切都可以规避,很多像他一样的人也可以得救。然而…… 天色已晚,从海中升起的明月却再一次被乌云所遮蔽,连半分光芒也透不出来,似乎在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 严格来说,几大华人住宅区也可以算是锦衣学园的学生宿舍。因为未来岛作为国际教育基地,学生在岛上是拥有一些特权的。比方说租房可以享受极低的折扣,这也就和普通大学的宿舍费用差不多了。当然了,除了住宅区之外,学园内部也有一小块宿舍区,根本不需住宿费,是专为那些极度贫困的学生准备的,只是床位太少了,不然余敏儿也就不会住到外面去了。 华严锋就是这一届锦衣学园的新生,床位申请提交得早,故而拿到了男生宿舍区的一个床位。不过此刻,他正在床铺上翻来覆去的,面色苍白,脸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看上去显得有些痛苦,只是同寝室的几个室友已经都睡着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状。 “该死……”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两个字。晚上吃的东西好像有些问题,也有可能是着凉了,总之他现在肚子很不舒服。强忍了一会儿,看样子不去厕所是不行了。 顺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马上就要到凌晨了。过了十一点半就是宿舍区熄灯的时间,就连厕所那边都不例外,只好拿着手机代替手电筒了。华严锋捂着肚子坐起身来,穿好外套,顺手抽了几张纸,就打开门向厕所那边走去。 他的宿舍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而厕所却是在走廊中间。华严锋赶紧走过去。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等完事儿之后还得弄点止泻药才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是听到—— “噔……噔……噔……” 华严锋回过头去。声音好像是从大门那边传过来的,但是走廊上一片漆黑,他只能隐隐约约分辨出那边并没有人影,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奇怪…… 就在这么想着的同时,腹部发出一长串“咕噜噜噜”的让人担忧的声音。华严锋的身体像是虾米一般蜷了起来,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又朝着厕所那边挪了过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的宿舍区门口,此时,一个脚印正印在那里的地面上,粘稠的液体闪动着触目惊心的血色! 第二十二节 厕所中的徘徊者 原本就是入不敷出的免费宿舍区,各种条件都会差一些,毕竟这里对锦衣学园来说也是个负担吧?不过就算讨厌,也不能对这些穷学生置之不理,说不定他们之中的某人将来就会成为社会上的顶尖人物,还能对学园起到一些有利作用呢。 不过,打扫厕所的清洁工还是很勤快的,地板光洁如新,简直就像是打了蜡一般。华严锋用手机照着地面,弓着腰走到了里面的隔间。 老式的手机上并不附带手电筒功能,但把灯光调亮一点的话,照路也是没问题的。华严锋伸出手摸索着,把隔间的小门拉开,钻了进去。夜间上厕所大概不需要转上插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锁上了门。不管是腹部还是肠道末端的忍耐似乎都已经到了极限,他急不可耐地脱下裤子,赶紧蹲到了便池上,伴随着一阵噗噜噗噜的声音和一股熏臭味,华严锋虽然皱了皱鼻子,却是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 腹部的疼痛当即就减轻了一些,不过还并没有好利索,仍在一跳一跳地抽搐着。不过和刚才那样的剧痛比起来,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华严锋就这么蹲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耳中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噔……噔……噔……” 声音很轻,似乎是从厕所外面的走廊上传来的。华严锋侧耳倾听,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缓慢地行走,那脚步声极有规律,不过这频率却像是正在散步一般。华严锋不禁暂时忘记了自己腹部的痛感,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 这三更半夜的,哪个傻瓜会跑到走廊上来散步?且不说那一片黑乎乎的,连个亮儿都没有,就算灯开着,在这个时间散步的家伙肯定也是脑袋不正常。 难不成那个人也是和自己一样,肚子痛出来上厕所不成? 华严锋想了想,觉得这倒是很有可能! 他刚才来上厕所的时候,也是一点一点慢慢挪过来的,不是不想走快――谁不想?巴不得赶紧到厕所来给解决了,只是根本走不快。只要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儿,就感觉腹部的痛感几乎要把整个肠道都撕裂一样!没缩在地上爬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华严锋还觉得,那个脚步声似乎离得越来越近了,它正在往厕所这边过来呢! 不过……如果是肚子痛的人,脚步声会保持得这么有规律吗? 华严锋还是有些不解,不过不管他怎么想,那脚步声都已经往厕所这里接近了。传到耳中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水声,华严锋就知道,那个人肯定已经进了厕所的门了。 “噔……噔……噔……” 这声音在空荡的厕所里面回响着,不知怎么,倒让华严锋有些心慌了。他并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如果不是被腹痛逼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都不想到一片漆黑的厕所里面来。恐怖电影之类的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吗?半夜起来出门的人,被某个“东西”悄悄地跟在了身后,然后―― 恰在此时,彷如有一道阴风吹过,华严锋用胳膊抱紧身体,浑身发抖地蹲在那里。他突然真的害怕起来了,身体的本能传递了一个异样的信息,告诉大脑,有什么情况不太对。尽管除了那个上厕所来的人以外,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空气的温度好像有些降低了――但那或许只是华严锋的错觉,他看不到,而听觉传达的也只是那种缓慢的脚步声而已,还有传到鼻孔中的臭味…… 等等……臭味?! 华严锋突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钻进鼻孔里的难闻味道当然是便池里面的排泄物发出的,华严锋心里很清楚。但是除此以外,好像还有另外一种味道,同样的臭不可闻,只是和刚才不同,这股味道……似乎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血腥,和腐臭的味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华严锋感觉自己眼角的肌肉在不自然地抽搐着。 这感觉实在很怪异。华严锋的身上只穿着秋裤和一件格子外套,蹲在隔间里面,感受着那种侵入骨髓的寒意。明明对方所处的条件应该也和他差不多才对,但是他的心里,却升起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感。没有太多理由,仅仅是依靠人类不可靠的体感能力。 但是…… “噔……噔……噔……” 声音又靠近了,现在应该正在向着华严锋的隔间门口走过来。华严锋紧张地从不高的隔间门上方看过去,他突然想起以前读过的一本小说,里面就是讲的某个学生在半夜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鬼魂,鬼魂是个高个子,站在隔间门外,脑袋悬在上面俯视着隔间里面的他…… 华严锋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和那本小说里面写的相似极了,简直就像是出自同一个作家手下的文章一样!不过这样无聊的想法可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倒不如说,那种剧烈的心跳声恐怕已经大到站在隔间门外也能很清楚地听到了! 然而,就在脚步声已经可以确认就在门外的时候,情况却又突然起了变化。 在这么近的距离,就连脚步的方向都可以清楚地确定了。华严锋觉察到了,对方或许一开始确实是朝着自己这里靠近的,但是却连半分停留都没有,紧接着就向着隔间对面带着镜子的洗手台走去。 带着水声的脚步远去――其实也没有多远,但离开了却是事实。华严锋迷惑地瞪着双眼,半晌才松了一口气。 哗哗的流水声响起。 什么啊,只是自己多心了吗。对方也只是一个起夜的学生而已,不是什么鬼魂……说到底那都只是灵异小说中的唬人情节而已,现实生活中哪可能真有什么鬼魂存在啊。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但紧接着又被恶心的皱鼻所代替了。 话说回来,这里还真是臭啊。腹痛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但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回宿舍去吃药就好。华严锋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卫生纸。而就在他把秋裤提上之后,流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外面的那个人应该也已经洗完手了吧? 嗯? 华严锋又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大半夜的,什么人会专门跑出来洗手呢? 不合常理。 虽然“事出反常则必为有妖”这样的说法并非每一回都适用,尤其在现代社会,人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理念与价值观的冲突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强行用自己的常识观念去束缚别人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是在华严锋看来,大半夜跑到黑漆漆的厕所来专门为了洗手这种事不管放在谁身上都绝对不正常吧? 也就在此时―― “噔……噔……噔……” 那个缓慢的脚步声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一次,华严锋可以判断,对方又在朝着隔间这边移动了。 尽管一瞬间,那种冰冷感又顺风袭击了过来,仿佛穿透了门板一样,要穿透华严锋的身体也是轻而易举的吧?但是除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外,他再一次镇定下来。从一开始的惊慌之中恢复之后,要再被吓到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常理清晰地回响在华严锋的耳边,告诉他,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鬼魂存在,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中叶了,科学早已经把一切迷信都破除干净,相信鬼神之说的也就只有精神不正常人士了吧? 因此隔间外面的,毫无疑问,只是一个起夜的同学而已。 华严锋这样相信着,打开了隔间门,一步走了出去。 尽管厕所里面漆黑一片,但要分辨出一个黑暗中的人影还是做得到的。尽管如此,华严锋还是把手机照了过去,然而,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是―― 在手机的光亮之中,隔间门口竟是一片空荡,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华严锋眨了眨眼睛。 手机的光芒左右移动着,但在这一小块黑暗的空间,不管他怎么照,都找不到可以被称作为“人”的物体。只有隔壁隔间的门紧闭着,虽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可能是有人在里面。 进去上厕所了吗?华严锋想着。这样也就好解释了,他就想着不会有谁真的大半夜跑来只为洗手,看样子对方还是要上厕所的,不过为什么会在那之前先洗手呢?虽然想不通,但别人的怪癖他也懒得去管。 他也走到洗手台前,用手机灯光照了照前面的镜子。恐怖故事里面,从镜子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东西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不相信灵异,但强迫症总是让他不得不确认一下才能放下心来。华严锋打开水龙头,感受着冰冷的液体流淌在自己的手掌上,舒了一口气,那腹部隐隐的痛感也再一次减轻了。 但也就在这时,他的鼻尖一皱,却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 有些刺鼻的,不正常的腥味,就像是鲜血一般的气味! 华严锋不自觉地转过头去,不顾手上还湿着,捏起扣在洗手台旁边的手机,朝着地面上照了过去,接着―― …… 感谢诸葛鲲鹏的打赏~~! 第二十三节第十一个名字 华严锋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在手机黯淡的光芒之中,地上的某种不合常理的痕迹清晰地显露了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灰暗的液体闪动着异样的光泽。由于厕所地面上本身也有不少水迹,使得那液体像是往周围发散了一般,但仍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是脚印,血色的脚印! 眩晕的感觉涌上了他的脑袋,甚至让他暂时忘却了腹部的疼痛。华严锋的手机始终照着那块地面,其实分辨出色彩并不容易,但仅从涌入鼻腔中的血腥味道,让华严锋确确实实地了解到了,地面上那液态物质的正体。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景象,华严锋居然一时没能发觉,那血腥味的主要来源却并非是地面上的血脚印,而是洗手台!从那没有关闭的水龙头中流出的,不知何时不再是干净的自来水,而变成了某种暗红粘稠的液体,下水道并没有起到作用,使得那液体在池子中积累起来,液面逐渐升高,眼看就要到达池子边沿了! 华严锋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如果他的大脑还能正常思考的话,这时候什么都不要再管,撒腿逃命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当然逃不逃得掉还很难说。不过现在,他看着地上的痕迹,脑子却是已经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这、这是什么?这种东西一般只会出现在灵异或者科幻电影里面才对吧?或者说是某人的恶作剧?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唬人玩儿吗?这倒是很有可能,有些电视节目不就专搞这种无聊的事情嘛……但是这股子血腥味儿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不会用的是真的血吧? 华严锋的手开始移动,那脚印总归有个前进的方向,他想要看看,这脚印最后会停到哪里去。 水池中的鲜血不断上涌,早已经漫过了水池边缘,鲜血从洗手台上嘀嗒下来,在华严锋的脚下汇聚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血泊!但背过身去的华严锋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在意。也就在这时,更加骇人的事情发生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就这么从水池里面伸了出来,连半分血花都没有扑腾起来,只是直直地伸向了华严锋的后背! 华严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发生了怎样的异变,在手机光线的尽头,他发现那行脚印的终点是厕所的一个隔间,正是自己刚才使用隔间的隔壁一个! 而现在,那个隔间正虚掩着。仅仅留了一条小缝,但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不是有人在。华严锋吞了一口口水,喉咙发出“咕噜”的响动。 那只手臂眼看就要触碰到他的后背了,而就在这时,华严锋的脚下突然动了起来! 他居然朝着那个隔间走了过去! 尽管心里不相信,但还是有些人害怕灵异,华严锋就属于这种人。不过相比起灵异,“未知”则更加令人恐惧!或许扭头逃走才是上上策,但如果那样的话,恐怕他整个未来都会被眼下的阴影所笼罩。科学将近二十年来的奠基还是起了作用,华严锋相信,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鬼魂,他只要拉开那扇隔间的门,确认里面不过是一个恶作剧的同学,这样就足以消去他所有的恐惧了。 如同有人在看完《咒怨》之后,想到里面那个用头发把人吊起来的女鬼,总会下意识地往头顶天花板上看,尽管明知道自己的头上不会有什么鬼怪,但好歹还是看上一眼才会安心。 就是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华严锋用手机照着地面,走到了隔间前面!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就这么拉开了隔间的门! 华严锋用手机的灯光照着,朝着里面看去。在开门之前,他也抱着万分之一的恐惧,万一这里面真的有个鬼魂怎么办?所幸,这样的想法没有成真。不仅没有什么鬼魂,就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这个隔间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晚间刷好的便池之外,什么都没有。 华严锋挠了挠头,不过心中却是安定了。 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地板上的血脚印是谁在恶作剧,刚才自己的心跳可一直噗通噗通停不下来呢,现在倒是可以缓和一些了。虽然情况还是有点儿出乎意料,但只要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好。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身后水龙头那哗哗的水声没有停止,但似乎产生了某种异变!华严锋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似的,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 华严锋猛然转过头去,在手机灯光之中,他看到了―― 那是什么?顺着他脚底留下的血迹爬动过来的东西,在身后拖动着一条长长的暗红色爬痕,已经距离他的脚下不足一米,眼看就要爬动到他的眼前! 华严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惊恐地想要尖叫,但是―― 明明是已经确认过空无一人的隔间,却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捂住了华严锋的鼻子和嘴巴!那腐臭的气味将他的鼻息堵住!下一秒,华严锋的整个身体就被拖入了隔间之中! 门,紧紧地关闭了!而这一次,则再也没有人打开它。 …… “是,第二个牺牲者已经出现了。” 第二天早晨,陆方秋坐在桌前的高级皮椅上,眉峰紧皱,对着新生的十人说道。 他们用视线进行着无声的交流,紧张和不安在空气中传递着。时天允能够感觉得到,周围有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是谁?” 他问道。 “名字叫做华严锋,是大一二班的新生。”陆方秋看着时天允,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班的,是个贫困学生,夜里在校内宿舍遇害。你认识吗?” “是他……” 时天允没有说话,但二班的另一个女生燕楠却是捂住了嘴巴。见众人都把视线投过来,她很是紧张,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我认识他,他就是坐在我旁边的。他、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陆方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宿舍区那边的监控只有走廊上的,可以看到他半夜起来上厕所,但是进了厕所里面以后就没有监控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过那行血脚印跟进了厕所,鬼魂要想杀死一个普通的学生,方法简直多得数不清。” 众人都只是默然。不仅女生,就连几个男生,也开始微微发起抖来。他们还没有真正跟鬼魂碰面,就已经听说有几个人被这个“死者”杀掉了。这样的话题和他们的学生身份有些不沾边,但眼下却是他们必须去面对的问题! “你们稍等,我调来了监控录像,拿给你们看看。”陆方秋说着,转过身去操作电脑,然后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对了,你们那里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吗?” 众人都只是摇头。陆方秋看在眼里,面上没有表露,心里却是暗暗揪紧了! 看来,这一年,恐怕不是那么好度过的了…… “如果还是找不到线索的话,我就告诉学长。” 时天允原本也在一旁低头沉思。但是忽然,身后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他惊讶地回过头去,余敏儿正站在那里,目光闪烁。 “你要说什么?”时天允皱起眉头。 余敏儿抱起胳膊,把头转向一边,说道:“……当然是苏凛的事情。我没有在录像里面发现他,这一点值得注意,我想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我不是有意要怀疑他,但如果对于保住我们自己的生命,这是必要的话……” “我说过了吧?”时天允冷冷地说道,“不许你怀疑我兄弟!他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死者’!” “这一点并不由你决定。”余敏儿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他是你兄弟,又跟我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如果他真是‘死者’的话,那原本就是个死人,你就算再在乎也没用!” “你――”时天允咬牙切齿,思索着反驳的话语,但就在这时―― 整个学生会突然被异样的安静所笼罩了。因为每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抓住了胸口,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寒意在心中弥漫着,几乎要将整个身体都冻住! 于此同时,正在教学楼那边上课的苏凛,身上也是被一股冷意包裹起来!然而仅仅是一刹那的工夫,他就恢复了正常。 怎、怎么――? 苏凛迷茫地眨着眼睛。 学生会的人可不会像他一样迷茫,就在那一瞬过去之后,反应快的人已经立刻就明白过来了!陆方秋学长指着九方九世书,说道:“快!快去看看!第二个提示已经给出来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自己却是当先一步,跳到了那本无风翻页的书本之前。而就在几秒钟后,书页停止了翻动,在那翻开的一面上,深邃的墨色写着这样的字迹: “2057年9月3日,晚8点以后,参加者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死者仅会在第五教学楼出没。故事结束时间为午夜12点。”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和陆方秋一样,咀嚼着书本上话语的意思。 片刻之后,舒然轻声说道: “故事将在午夜12点结束,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就应该是最后一条提示了。那么所需的线索应该也已经都给出了才对!但是我们现在……” 不需要说完,众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他们现在连一条线索都没有找到,却马上就要面对那个“死者”了,这让他们如何能安下心来? 陆方秋没有说话,继续往下看去。下面写着一长串名字,就是这次故事的“参加者”。不需要确认,每年的第一个故事都仅有新生参加,他、舒然和洛羽晨的名字一定不会在上面。因此,这一串中只有十个…… 十个……嗯?! 陆方秋看着下面的名字,却是突然间愣住了! 怎、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十一个名字?! 不仅是他,时天允和余敏儿两人都看到了那一串名字的末尾,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骇然神色! 那最后的第十一个名字,赫然是―― “苏凛”! 第二十四节 舒然的邀请 刚才那是……什么? 苏凛惊疑不定地捂着胸口,他还没能从刚才那一瞬间的寒意之中回过神来。明明只有一刹那而已,却好像将他整个身体的力量都抽空了一样!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让苏凛后背的皮肤感觉到了一阵黏腻的难受,不过他没有心情注意那个,反倒是有些担心起自己的身体了…… 这不正常。他很清楚,自己又没有什么心脏疾病,而且在妹妹苏铃的照顾下,平时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就算称不上完美,至少也可以评个良好吧?这样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察觉到心脏的负担呢? 困惑,如果只是因为某种可能存在的心脏疾病而担惊受怕也就罢了。偏偏也不是什么绞痛,而是从没有听说过的冰冷,心脏发冷?那里应该没有感觉温度的神经才对啊!就算从常识上来讲也解释不通。 老教授的教杆点在可以上下滑动的黑板上,发出梆梆的响动。苏凛赶紧把心神拉回现实之中,他忘记了,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一次的。也许什么都别想起来也是一种选择,可偏偏,有人阻碍了他往这个方向走的决心。 那是在二十多分钟以后,课程结束,苏凛坐在大一二班的专属教室里面,准备下一堂高等数学课时的事情了。 “抱歉,各位同学,稍微打扰一下好吗?” 温雅而柔和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苏凛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清丽的人影已经走到了讲台上。伴随着她如春风般的脚步,教室中安静了两秒,接着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喂喂喂,是舒然学姐诶!” “还用你说?就跟谁认不出来似的!” “学姐来咱们班上干嘛?” “前两天在开学典礼上离得远看不清……近距离这么看的话,绝对能评上咱们学园第一美女了吧?” 诸如此类。 苏凛坐在倒数第二排,不过即便隔着这么远,他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为那优雅而充满魅力的女子所吸引。她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天生天造一般,充满了让人无法直视的美感。简直就像是她一个人将世界上所有女子的美丽全部夺走,即便如此,那些可怜的女人还在为她而艳羡欢呼。 他在进入学园之前,也曾经像时天允一样,在网站上把这所学园了解了个通透。学生会成员的照片自然也是看过的,当时他就曾经惊艳过,但照片毕竟和真人不同,苏凛简直都怀疑那个摄影师以前有没有拿过相机。舒然学姐那迷人的气质和楚楚可怜的姿态,能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完全沉浸进去,不可自拔。 第一排那个可怜的男生大概由于近距离欣赏这样的巨大幸福而被淹没,都快要昏过去了,或许他需要有人为他做心肺复苏。 “不是都说‘由远观之,人皆可圣;由近观之,人皆可嫉’吗?”坐在苏凛旁边的叶橙嘟哝着,“为什么离近了之后,反而感觉比入学典礼上还漂亮啊……” “诶?学姐在入学典礼上出现过?” 苏凛愣了一下,他直到典礼过了一半才进去,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的印象中,整个典礼除了那个呆板的老教授和下面一片死气沉沉的同学,就没有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了。 不过……学姐来这里干什么? 苏凛想了想,看向身后空着的时天允的座位。这家伙这两天一直都待在学生会,连必修课程都不上了,学生会的活动有那么重要吗?万一因为出席数不够而留级了怎么办? 直到此时,苏凛还丝毫都没有预感到,即将在他身上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啊,各位同学,我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舒然。” 和缓柔滑的声线,如同一首曼妙的抒情曲,让下面的学生又醉了一片。尽管知道所有人都认识自己,舒然还是礼貌地自我介绍着。而当这些学弟学妹们都在猜测着她到二班来的目的时,只听她说道: “请问,这个班里面有位叫苏凛的同学吗?” 片刻的沉默。 “……诶?” 苏凛指尖旋转的签字笔在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中掉在了地上。 同学们纷纷转过头来。尽管才刚刚入学两天,但还是有不少人已经认识他了,帅气的脸庞与别致的马尾长发,还经常和那个奇装异服的富二代时天允走在一起,让人想不注意都难。苏凛并没有怎么刻意去和人交往,但也可以保证,班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是知道他的,即便是不认识的家伙,也从众一起转过头来。 叶橙一张小嘴张成了“o”型。 不过她的表情除了惊讶之外,至少还是善意的。而其他人可就不见得与她一样了,尤其是那群男生们,看向苏凛的眼神中都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这小子谁啊?长头发还扎成一束,跟个娘们儿一样,让人一看就不爽啊……” “是那个富二代的跟班吧?” “居然抢走我的女神,可恶!真想把他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那不合适……我倒觉得,把他关进像是《钟楼》那样的地方,让他和那些变态疯子待上几天,精神崩溃之后再被剪刀一点一点绞成碎泥才是最好的办法。” “……同意,那么就找个时间这么干吧。” 其实是一片沉默的,除了众人的呼吸声以外,并没有任何人说话。但苏凛却分明感觉到那些炽热的视线之中都表达了这么一个让人恐惧的意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自己今晚真的会横尸在马路上! 而且…… 苏凛在心里叫起屈来:除了照片以外,我这可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舒然学姐啊!我怎么会知道人家来找我干什么?你们这帮家伙的嫉妒心过头了吧?! 尽管平常也不怎么低调,但这么引人注目还是头一次。苏凛真心感谢舒然学姐不是在下课的时候过来的,否则大一整个级部的男生就都要和他为敌了! 而一切的元凶舒然学姐,在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之后,也确定了苏凛的位置。面对她恍若对自己造成的麻烦毫不知情的微笑,苏凛也不好在沉默下去。只好站起身来,尽量不去看周围男生们怨愤的目光,说道: “我就是。” “苏凛同学是吗?”舒然学姐笑着从讲台上走了下来,“那么……欢迎你加入学生会。” 过了足足两秒,直到学姐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才反应过来学姐在说什么。 学生会?苏凛迷茫地瞪着眼睛。自己什么时候说要加入学生会了?既没有申请表也没有通知什么的,难道是时天允那小子把自己给推荐进去的?有这么个制度吗?再说乔颖织导师不是说了,最好不要加入学生会什么的…… 没有等他想清楚,更加让他吃惊、让周围众人抓狂的事情发生了! 舒然学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起了苏凛的一只手,轻声说道:“那么,请先跟我过来吧。” 大一二班顿时爆发了! “杀了他!杀了他!” “火刑!立即执行!” “我来准备汽油!” 刚才至少还知道掩饰的,但就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心里话大声喊了出来。估计不久以后学级主任就会被吸引过来,然后把他们痛斥一顿吧?但对于苏凛来说,这一刻男生们的恨意,他是确确实实地收到了! 如果用理智来想一下的话,还是在这里让学姐解释得清楚些,至少想办法平息了众人的怒火再说。但是从学姐温软的手心接触到他的身体时,苏凛的理智就已经被抛开了。这样近距离地嗅着舒然学姐身上的芳香,让他有种朦胧的感觉……仿佛自己可以为眼前的人做到一切! 某种程度上说,男人还真是容易俘获的生物。 就在如同烈焰烧灼般的众人目送之下,两人手拉着手――准确来说是苏凛被学姐引领着,走出教室。身后的诅咒声虽然不绝于耳,但并没有谁真的冲上来阻拦。而苏凛就如同丢了魂儿一般,任由学姐拉着自己绕过走廊,向着“塔”的方向走去。 大概直到走上五教的二楼,苏凛的大脑才稍微苏醒了一些。学姐软腻的肌肤就捏在他的手中,让他生不出一丝拒绝的念头,但还是问道: “那个……学姐,稍等一下,我还没明白――” 舒然学姐的脚步顿住。同时,拉住苏凛的那只手也悄然松开。有那么一瞬间,苏凛的心头闪过一种强烈的失落,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舒然转过身来,她的脸上仍然带着和煦的笑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擅自的行为给苏凛带去了多大的困扰。她撩了撩耳畔的发丝,用稍有些抱歉的语气说道: “不好意思呢,突然就把你找出来。其实还需要你确定一下,作为我们学生会这一边,是非常恳切地希望你能够加入的。不过当然啦,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你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我认为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苏凛咽了一口口水。 可恶,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怎么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啊? 尽管如此,他还是平抑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用稳重一点的声音问道: “至少……告诉我为什么吧?”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十五节 苏凛的迷茫 “稍微有些难理解,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在苏凛困惑的眼神之中,舒然用她那特有的柔软腔调解说了起来。内容当然是有关于“九方九世书”的事情,以及苏凛作为“参加者”的这个事实。 她讲了有十分钟左右。而苏凛就这么站在一边,走廊上有一扇窗户开着,秋日的凉风吹着他那垂到腰际的发丝,看上去真是一幅惬意的画面。不过,如果认真看着苏凛的表情,就会发现那是和“惬意”二字完全不搭边的样子,他的脸色淡然,或者可以说是冰冷。就是保持着这样的神色,他听着舒然学姐讲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就是这样,在它第二次提示中所给出的参加者名单里,你是最后一位。虽然可能比较难以接受,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苏凛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他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舒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因为那笑容中并无戏谑之意,而是善意的笑容。苏凛就像是发自内心地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哦,这样啊。” 他这么说着。 看样子应该是理解了吧?虽然有些惊叹于他的接受能力,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方便多了。舒然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是带着这样的笑容,苏凛开口说道: “我呢,还以为学姐是那种特别端庄板整的类型,不过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呵呵呵。” 舒然的嘴角微微一抽。看苏凛的样子,他所想的并不是自己欺骗他的可能性,而是从一开始,就把他的话完全当做了玩笑来听。既然是玩笑,也就没有什么真实与虚假可言。 “不,那个……”舒然连忙说道,“我说的是真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啊,我知道。”苏凛随便点了点头,“要不是那样,我也不会耐着性子听你讲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还是没能明白。 舒然有些不耐烦了。她把脸上的笑容隐去,直起身板,用严肃的语气说道:“苏凛同学,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懂吗?你现在正面临着危险,极大的危险!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丧命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不,倒不如说,可能性很大!” 苏凛直视着学姐的眼睛。之前他若是这样做,只感觉心头乱跳,可现在却不会了。舒然发现,苏凛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怜悯的意味。 她当然不会想到,苏凛此时想的是:可惜啊,真是可惜了。这个学姐又漂亮又温柔又有气质,不知道是这里多少男生心中的女神。怎么会有精神问题呢?啊……说起来,昨天时天允那小子好像也问过自己“相不相信灵异”这样的奇怪问题。不会吧?难道说学生会真是什么邪教团体?天允难道是被他们骗了? 不过,苏凛也没心思再跟这位漂亮学姐继续兜圈子了。他又不是圣人,就算面对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如果对方脑袋不正常的话,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当下,便扬了扬手,说道: “好吧好吧,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好不好?等哪天我有空,再来听你讲这些……嗯,故事。” 说完这番话,他也不管愣在那里的舒然学姐,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班级去了。 但是,学姐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站住。” 生气了,从语气上明显可以感觉得到。苏凛有些厌倦这种麻烦事,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学生会副会长,下了这种命令,他可不好公然违背。只好转过身去,用无奈地声音说道: “学姐啊,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下午还有课,没事的话,也差不多该放过我了吧?” “我没有骗你!”舒然有些头痛地说道,她那秀美的柳眉此时却皱成了一团,“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你指望我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 苏凛气得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敬了。 但是舒然学姐却并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只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真相向来比虚构更离奇。” “我没有时间跟学姐你讨论哲学。如果没有别的事了,那我就――” “等等!”舒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他,说道,“我想到可以证明的方法了。苏凛,你在第二堂课上,是不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样的?” 苏凛的脸色一僵。 他没有立即回答,但心中却是有些骇然了!那感觉仅仅只是一瞬,但苏凛却还清楚地记得!他应该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但是……学姐怎么会知道的?! 他紧盯着舒然的眼睛,脚下不自觉后退半步。 她是什么意思?那感觉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从外部人为创造的?现在有什么科技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直到这个时候,苏凛还是不打算相信舒然说的话,不过却暗自戒备起来了。 “不仅如此,还有另外的……”见到他这个样子,舒然便知道自己的说法已经起了作用,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们大一二班的班级人数。” “35人。”苏凛轻声回答道。 “好,如果你还在怀疑的话,可以去导师那里查查名单,或者说问问你的同班同学,看看在他们的记忆里面,二班共有多少人。”舒然提议道。 “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舒然解释道,“就在昨夜,二班有一个名叫‘华严锋’的学生死在了‘死者’的手里。根据九方九世书的记忆消除机制,你那些同学应该都会忘记了他的存在,就连学生名单上也会把他的名字消去,还有,你可以回教室看一下,我想你们教室里面应该会少掉一套桌椅。” 苏凛没有说话。“华严锋”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虽然是没什么交集的同班同学,但这两天点名时也听过这个名字。少一套桌椅他倒没有注意到,不过,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被揭穿吧? 他还是不打算相信舒然学姐,因为突然被说什么“你被一本书选定,加入学生会,然后去参加恐怖故事”这样的话,立刻相信的人只能说是没有常识吧? 但是此刻,苏凛的心中却出现了一丝动摇。 不过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问道: “但是我能够记得啊!” “就是因为你能记得,我才说你是被选定的‘参加者’啊。” 舒然学姐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只有学生会的人,或者是事件的‘当事人’才能记得这些事情。如果你也不记得,我反倒会怀疑‘九方九世书’是否真的搞错了。” 苏凛抬起手来,揪着自己前额的头发,稍微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死者”……还有什么“入学典礼”?这么说起来,苏凛想到了,自己前天参加入学典礼的时候,的确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正常的沉闷,让人十分不舒服,难道那真是什么“死者”的影响吗?还有,自己在学生会的房间里面看到的,那书架上一排关于鬼魂的书籍,那也是为了研究这个而摆放的?还有,最重要的,是那天自己确实看到了一本书,那本古朴的旧书,摆在学生会室最中间的精美三脚书架上,那就是所谓“九方九世书”? 想到那本书的时候,苏凛的思绪像是打开了阀门一样,全部从记忆中涌了出来。 确实,当时看到那本书的时候,总感觉有些奇怪。而且自己明明只在书本前面站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偏偏自己虽然感觉像是看了什么故事,但苏醒过来的时候,却连一个字都不记得!难道说、难道说―― 苏凛抬起头来,目光闪烁。 舒然看在眼里,知道他心里已经是半信半疑了。当下露出一个微笑,也不催促,只说道: “我知道,仅凭这样的解释,你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太急躁了。不过,如果你跟我来一趟学生会的话,应该就容易理解得多了。关于‘死者’两次行动的监控,可以调出来给你看的,当然了,视频的话有造假的嫌疑。不过你可以亲自去试试‘九方九世书’的力量。到时你应该就能明白了。好吗?” 舒然再一次向他伸出手来,然而这一次,苏凛却并没有接受。 不过,他还是说道: “那么,就麻烦你了。” 还在戒备着呢。舒然从心中发出一声苦笑,但也不再强求。苏凛肯跟她去,这就已经很好了。舒然耸了耸肩,说道:“跟我来吧。”这就走在前面,带着苏凛往“塔”的方向过去。 不过……她又想到,也不知道那些人争论好了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他们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了吧?针对这次不寻常的事态…… 事实上,在舒然离开学生会室的时候,里面的人们――尤其是新入生的十人,正在围绕着苏凛的问题,展开着激烈的讨论! 第二十六节 多余者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兄弟?!” 面对面的两个男生这样互相抱着胳膊对视着,其中一人是辰志龙,另一个不用说,自然是时天允了。 “时大少爷,你别太过分了。我又没有说你,再说那小子确实不正常,学长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陆方秋坐在窗前的书桌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吱声。但事实上,辰志龙说的没错,事态演变成这样,其原因就是由于刚才他的一句话。 “不可能啊……怎么会是十一个人?” 看着九方九世书翻开的书页上,那最后一个醒目的名字,按数目来算毫无疑问是第十一个。但陆方秋却露出了迄今为止最为慌乱的神色,之前不管是看到视频里的恐怖景象,还是搜索线索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焦急慌张过。但这一次―― 时天允和余敏儿都没有说话。但是二班的女生燕楠却说道: “诶?这个人不是我们班上的吗?” “是二班的?”众人都转头看着她。 燕楠小心地点点头,皱着眉头回想一下,说道:“记得是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留长头发的,长得还不赖,所以很受注目呢……”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看样子那个“注目”,其中恐怕也有她一份。 “不过,第一天来的时候好像就迟到了,之后还被导师叫道办公室去来着。也没见他来参加入学典礼……” “呐,会长。”时天允突然打断她的话,向陆方秋问道,“比发下去的申请表多出一个人,是这样么?在什么情况下,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呢?” 陆方秋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说道: “应该说,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才对。” 众人一齐愣住。时天允眉头皱起,问道: “什么意思?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吗?”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每年新生加入的数目都是固定十人,从来都没有多过一个,也没有少过一个。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而且一开始完全没有预兆,直到给出第二条提示的时候才列出多一个参加者的名单,完全超出事态之外。” “不管怎么说,要不要把那个男生找来看看?” 这是舒然学姐的提议。 的确,或许把当事人找来问问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陆方秋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考虑一件事情,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么―― 时天允一直盯着余敏儿,他真担心这个女孩会说出什么对苏凛不利的话来。但是他却失策了,余敏儿没有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男生,就是一班那个一直和他作对的辰志龙。 “喂,我说,这家伙不会就是那什么‘死者’吧?” 怀疑的腔调,恶意的腔调。 时天允猛然转过头去,狠狠地瞪视着他:“……你说什么,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话语中充满了火气。但辰志龙却并没有半分害怕,他的薄嘴唇挤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哦哦,我差点忘了,这家伙不就是你的跟班小子吗?” “忘了”绝对是在说谎,从他那嘲弄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了。时天允扬起下巴,眯着眼睛强调道: “他不是我的跟班,是我兄弟。” “随便吧,反正都一样。”辰志龙这么说道,毫不在意时天允威胁的眼神,只是继续说着,“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做一些猜想总不犯法吧?你看,第二条提示可是说了,‘参加者’要和‘死者’一起待在那个五教,不能离开。但是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肯定会聚在一起吧?那样死者不就不好下手了么?因此先让死者混进我们中间,再伺机下手,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名单上会史无前例地多出一个人了。” “开玩笑……这种愚蠢的计谋一眼就能看穿,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时天允咬着牙说道。 “喂,你没长耳朵?学长可是说过了……新生的第一个故事会非常简单,虽然我们之前一直没有找到线索,不过或许简单就简单在这里了。而且,这家伙在入学典礼上迟到了吧?既然故事名字叫做‘亡者的入学典礼’,那么在典礼上有奇怪举动的人,被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时天允无法反驳这一句。苏凛确实是迟到了,这一点只要跟导师一问就知道,毕竟晨间的点名分座他都没有参加。况且,昨天他还和余敏儿说过来着,如果在这里提出异议的话,只会把事情搞糟。 而且……时天允有些心烦意乱地看着其他人的样子。他们的脸上也尽是一种怀疑的神色。看样子他们大半相信了辰志龙的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天允想不明白,苏凛怎么会出现在九方九世书的“参加者”中呢?像这样打破规矩的行径,难免会招致他人的疑惑啊。 余敏儿倚靠在一张桌旁,抱着双臂,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有说。 笨蛋。她心里想着。如果苏凛真的就是“死者”的话,那么从他前天晚上用那些征兆来提醒自己逃跑的举动来看,明显还是有着自主意识的,而不是什么僵尸电影里面的那种行尸走肉。这样有思想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不管与对方亲近,或是仇视,都有可能给自己招致祸端,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让他根本就注意不到自己,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况且,余敏儿的想法也已经借由辰志龙之口,被那些人所接纳了。现在的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危险性已经大大地降低了。 只是……苏凛他,真的会是死者吗?真的……已经在假期中不幸亡故了? 想到这里,余敏儿的心中泛起一阵伤感。 虽然关系并不很好,但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呢。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死掉,而且死后还不得安宁,这也未免―― 但这样的想法也仅仅持续了一会儿,余敏儿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眸中已经只留下一片坚定。 不管苏凛是不是真的是那个“死者”,那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就足够了!为此即便去拼一下,也是值得的! 没错,拼一下。这十九年来,她都是这么“拼”过来的,次次胜出,这一次也绝对不会例外!余敏儿看着九方九世书,从那第二条提示之中,她已经找到了,可以用来“拼”的办法! 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舒然却是已经离开了学生会,现在正在带着苏凛往学生会室这边来的路上。尽管众人意见并不统一――实际上仅仅是时天允的意见和余下的人们不统一而已。但陆方秋还是决定,把苏凛找过来问一问。这样做当然是有风险的,谁都不会知道,和“死者”离得这么近会发生什么,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在第二条提示所给出的“晚上八点”之前,“死者”应该不会再动手了。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从和苏凛的对话中找到蛛丝马迹,确认他就是死者,或是得到有关于死者的线索,对于眼下的僵局无疑有很大的帮助! 就连陆方秋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希望自己找来的这个男生真的只是一个活死人,但同时却又希望他是,因为如果他真是死者的话,他们就可以在晚上八点之前,采取“某种手段”,将这个故事就此结束掉,用最好的方法保证了大家的生命安全。 而对这一切,苏凛却是毫不知情。至少,在他进门的时候,心里头还是一片茫然的。 “你就是苏凛?” 在陆方秋开口之前,谁都没有出声,就连时天允也没有。众人的心里都在暗自戒备着这个新来的男生――尽管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当然,他们非常默契地都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电影电视里面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吗?混入组织内部的敌人被揭露出来后突然暴起发难,使得这一方损失惨重。如果苏凛真是死者的话,贸然提出质疑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我就是。” 苏凛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无法把握自己目前的处境吧。别人都在怀疑他,但却少有人知道他自己的不安。突然就被人告知“你要面对鬼魂,说不定会死掉”这样的话,偏偏对方还有着足以让自己信服的理由。这种颠覆世界观和面对未知危险的可怕之处,让苏凛的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快了。 “舒然她应该给你解释过了吧,把你找过来的理由?” 苏凛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从面前的一排人脸上扫过,有的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但目光中却隐藏着些许担忧和……恐惧的神色?而有些人则是把头转向一边,似乎不愿意与他对视。时天允和别人站得远一些,带着墨镜和口罩,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而另外一个认识的人余敏儿则站在一位学姐的身后,好像打定主意不和他对视。 除此以外,一个看起来眼熟的女生,可能是同班的。还有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生,明明是学生,却穿着板整的西服。他的眼神有些不善,让苏凛不怎么舒服。这个人好像也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最后,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身前的陆方秋学长。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十七节 接受 “大致了解了。”苏凛这么说道。 陆方秋会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 “稍等。”苏凛说道,“了解是一回事,我可没说已经接受了。” 他的声音很硬,再加上那一副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了实在难以升起什么好感。陆方秋皱皱眉头,问道:“你还有哪里不明白吗?” “有。”苏凛说道,“第一,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我可不记得自己填了什么参加学生会的申请表。为什么我会被那本该死的破书选定?”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陆方秋说道。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目射出一道狐疑和质问的光芒,刺得苏凛很是不舒服。但苏凛仍然毫无惧意地和学长对视着。看上去平平淡淡呢,但恐怕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苏凛很生气,他的心里憋着一股火。面色越是平静,就说明他的火气越大。 时天允是了解这一点的,他担心苏凛会在激动之下和学长起了什么冲突,下意识地踏前一步。他也知道,苏凛即便听说了“九方九世书”,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不管对谁说“接下来你就要面对鬼魂了”,这样的话没几个人会轻易相信的吧。 但是陆方秋学长先说话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意外地缓和下来。 “刚才……你应该感觉到了吧,心脏像是被冻僵一样的感受?” 苏凛点头。 “那么……能告诉我,你第一次出现这种感受是什么时候吗?”陆方秋继续问道。 苏凛歪了歪头,没有思考,他下意识地就想要说出“就在刚才”,但是脑海中却是猛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出现那种感受的时候,似乎是―― “开学那天,我来过学生会一趟。”苏凛轻声说道,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声音飘忽不定,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对学长他们讲述,“那天我就注意到这本书了,然后……对,然后那种感觉就出现了!” “你碰了‘九方九世书’?”陆方秋感觉不可思议,“老天,难怪……我明白了。过去也是有这样的例子,为‘九方九世书’吸引的人,有些会被它所束缚住。以申请以外的方式进入学生会,但是近年来应该没有过才对!你到底是怎么――” “开什么玩笑?!”苏凛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既然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给我好好把门锁上啊!你们自己遭罪还不够,还想连累其他人吗?!” “门是锁上的!”舒然这样说道,但她的声音也有些拿不准,“我……我们每天离开学生会室,都会把门好好锁上,就是因为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天我们去参加新生入学典礼,临走前我还特意检查了一遍,直到下午我回来的时候……” 舒然突然住了口。她想起来了,自己开门的时候,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当时却没有注意,难道说…… “你以为我是从窗户爬进来的不成?”苏凛冷冷地说道,“我是从门那里进来的,门没锁。” 不带丝毫抑扬顿挫的声音,似乎也没有责怪和怨愤的意思,但每一个字却都像是锤子一样砸在舒然的心上。她没有接话,愧疚地转过头去。如果苏凛说的是真话,那么这责任就是出于她的疏忽大意。而因为这一点点不小心,很可能就会害得这个青年丢掉性命! 或许是为了给舒然解围,陆方秋又问道:“你来学生会室,是要做什么呢?” “补办学生证。” 声音都有些不像是他自己的了,苏凛这么想着。就这么一会儿,不过二十分钟,但是他现在的脑子都被异样的信息填满,至于补办学生证这种事情,早就不知道被他抛到哪里去了。眼下提到这五个字,仿佛在不同的两界之间开辟了一条通道一般,反而让他有种不现实感。 “我的学生证在开学那天早上被人抢走了,我来申请补办的盖章。” “被……抢走?”陆方秋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对。”苏凛用干哑的嗓音回答道,“在地铁站,被一个怪人抢走了。带着墨镜口罩,身穿黑衣服的怪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一样,直接从我脖子上把学生证拽下来了。我已经申报给警卫室了,但是现在还没有消息。” 墨镜口罩,身穿黑衣……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时天允,实在巧合,他的装束就和苏凛所说的几乎一致! 而苏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等时天允辩解,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时天允!体型是不同的。抢走我学生证的那个人,身材瘦高,个头跟我差不多。” 陆方秋扬起眉毛。 “这么说来……你也没有什么线索吗?关于‘死者’的事情,舒然她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哪怕有一点信息都好,你知道些什么吗?” 恳求的语气。 苏凛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陆方秋。在学生的眼中,学生会长向来都是那种需要敬畏的类型,虽然刚才苏凛的态度很不好,但潜意识中,他还是把陆方秋放在了比他高一阶级的层次上,而现在面对学长的请求,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陆方秋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他只是作为和这些新生们同样的可怜人站在这里,如果说有什么优势的话,也仅仅是比他们多了两年经验而已。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身价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但是苏凛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了。 “没有……”苏凛轻声答道,“我……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线索……” …… 在压抑和不安之中,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五点。距离提示中的“开始时间”已经只剩下三个小时了。苏凛独自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边,面对着外面逐渐西下的阳光发愣。直到现在,他还没能进入正常的危机状态,别人至少还有两天的缓冲时间,可以让他们去充分消化自己所遇到的怪异事情。但苏凛却是上午听说了一切,连一点准备都没有,下午就要去面对灵异事件了,这让他如何才好? “可恶……” 就连这样的喃喃声,听上去也少了几分底气。 太离奇了,无法接受,怎么可能,骗人的吧……这样的话语不断在他的心头回响着。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就算进了一所很棒的大学,也没必要用这种事情来支付报酬吧? 这叫什么事?简直就像是三流小说里面的情节一样…… 但是现在,即便想要否认都不可能。也许那些视频可以造假,也许他们是在合起伙来欺骗自己,也或许他们都被骗了。但是苏凛自己亲身体验过了,九方九世书的可怕之处,明明空白一片的书页上,翻动一下便会出现墨色的字迹;只要抱着破坏的心思去接近它,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直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距离九方九世书一米之外了。这样的魔力是苏凛无法解释的,或许科学都无法解释。就算不想认同,苏凛也无法给出一个理由。 “如果违抗了它会怎么样?”苏凛轻声问道,“如果……不按照它的指示行动的话……” “会死。” 舒然学姐当时用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语气这样告诉他。她那绝色面容上的哀伤之意是无法掩饰的,或许,过去她就曾经见到过有这样的例子出现吧? 那算什么?苏凛想着。简直比世界上最恶劣的胁迫还要糟糕一百万倍!那不就是说,自己明明知道五教这里会出现鬼魂,明明知道待在这里就会有生命危险,还不得不与“死者”进行周旋?不得不来,因为来了还有一线生机,而放弃就等于就此结束? 窗户上映着苏凛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根本连前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果能漫无目的地走开也好,偏偏被困在了此地,连脱出都成了一种奢望。 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观看了那几段关于“死者”的监控录像,试验了九方九世书的能力,然后跟着大部队一起,到五教这里来进行探索。陆方秋学长说了,尽量掌握更多的信息,能够提高自己的生存率。说白了,就是万一真的和死者碰上,那么熟悉地形的话,逃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 “……对付‘他们’,无论是体能还是武器,或许能起到一点作用,但绝对不可依赖。你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自己的大脑。用你的脑子,用你的智慧和知识,去战胜它们,或是躲过灾祸。这就是我能传给你的,最为有用的经验。” 这是舒然学姐的原话。 要用自己的头脑去寻找规避死亡的方法。苏凛是这么理解的。 但是……手头没有一丁点儿线索,让他就连思考的基础都没有,尤其是大脑现在还处在一片混乱状态,说不定遇上鬼魂之后,第一个死掉的就是他吧? 带着这样消极的想法,苏凛转过身去。他的身后是一个会议室,五教五楼的特殊建筑,周边是圆形的走廊,而房间则在圆内。此时,除了陆方秋会长的高年级三人外,剩余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参加者中并没有会长他们,为了避免被波及,他们是不会前来的。当然,如果有什么事情,会长交代过,可以联系他们,人多的话,思考的范围也就广些。或许他们可以找到活下来的办法。 选择这个房间的原因也很简单,圆形房间共有对称的六扇门,每一扇门都连着外面的圆形走廊,如果“死者”突然出现了,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能离开。但是,苏凛却并没有在房间里面待下去的心思,他感受到了,里面那些人似乎并不待见自己,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好像对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看法。 陆方秋并没有告诉苏凛,他被当做“死者”怀疑的事情。事实上就算是现在,他都没有摆脱这种嫌疑。他也不会知道,此时,三位学长正在调查他假期的资料,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个“死者”。 那些人都不理会自己,无所谓。苏凛也不想和他们说话,或许一个人静一静才是最好的。反正离“开始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按照学长的说法,这段时间内是安全的。他离开房间,在走廊上,看着逐渐西沉的夕阳,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但是,有个人却非要打扰他。 “一个人想的话,难免会辛苦一点吧?” 时天允沉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第二十八节 Another? “要不然还能怎样呢?” 冷淡的声音,让时天允充分体会到了苏凛现在的心情。 他也在害怕吧?突然遇到这种事情,毫无准备,毫无道理,心里也难免会有怨气。就算如此,还不得不强自做出一种镇定的样子,一来是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慌乱,二来,学长他们也说了,越是冷静,存活的几率也就越大。 不过,说到害怕,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时天允苦涩地想着。 “你倒是挺有精神的。” 偏偏,苏凛这么说了。 “因为比起你来,多了两天的时间可以让我冷静下来。” 时天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边,和苏凛并肩站着,面对着窗外远处的夕阳。如果他不是这般奇怪的装束,而是打扮得精神一些,或许是一副格外有美感的画面呢。 “第一天知道的时候,我虽然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吓坏了。甚至都有想过,要不要打电话给老爹,让他请个道士或是阴阳师什么的过来。但要是真的这么说了,只怕会被怀疑精神有问题吧。学长都说了,普通人是察觉不到‘九方九世书’的存在的,就像它所拥有的那些抹消档案之内的能力一样……”. 时天允用平缓的语调诉说着。苏凛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安慰自己,但是—— 在这个地方,至少还有这么一位挚友,可以让自己相信。苏凛感觉好受多了。 “呐,顺便问一句。”苏凛转过头来,“如果真的在‘开始时间’之前找到了那个死者,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呢?” 时天允看着他,面部被墨镜和口罩遮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在苏凛看来,那却是一种异样的沉默。时天允沉吟半晌,忽然说道: “这么说来的话,阿凛,你很喜欢侦探推理小说吧?” 作为好朋友,互相之间的喜好当然是很清楚的。 苏凛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跳跃,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 “是啊……怎么了?” “那样的话,不觉得有些熟悉吗?像是这样的故事……学生中出现了一个‘死者’,但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只能凭借猜测戒备着。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人因死者而丧生。相似的剧情,你应该见过的吧?” 苏凛疑惑地眨着眼,过了几秒钟后,他才理解了时天允的意思。 “……你难道是在说,绫辻行人的《another》吗?” 绫辻行人是苏凛很喜欢的推理小说作家,悬疑惊悚小说《another》就是他的著作之一。书中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名叫夜见山的小地方,三年三班出现了一个“死者”,由于他的出现,周围不断有人遭遇意外而死。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听说还曾经被改编成动画、漫画和电影来着,因为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作品。 (《another》中文译名“替身”,绫辻行人2009年作品,推荐阅原作,动画和漫画也很推荐!) 但是,时天允突然提起这个的意思…… “确实,这些部分是挺相似的。不过你说这个——喂!你不会是想说,如果真的找到了死者,我们也要像小说里面一样,让死者‘回归’死亡吧?!” 在《another》中,要解除连续死亡的诅咒,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死者再次死去,也就是说—— 时天允沉重的声音肯定了苏凛的猜想。 “说的没错……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如果真的找到的话,我相信大家都是有那么做的打算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们有性命之忧,而学长他们比我们更有经验,一边是已经死亡的学生,而另一边却是活蹦乱跳的生命,要做出选择,其实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但是……”苏凛紧张地握着拳头,“那样做的话,不就相当于是……和杀人没什么两样了吗?!” 尽管面对的是“死者”,但是对方却还是能够行动的个体,再加上说不定还有自主意识。说实话,这样真能算是死了吗?生与死的界定本来应该很清楚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显得模糊了,苏凛无法想象,自己亲手将一个还能行动的人类扼死的样子! 时天允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说道: “……伦理学中,有个说法叫做‘卡涅阿德斯船板’,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的漫画里好像提到过,你或许也看过吧?” 但不等苏凛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有两名落入水中的人,a和b,在溺水之前,他们发现了一块木板。两人都试图游向那块木板,a先到达,但b为了获救,把a推了下去,于是a溺死了。但b后来被搜救队救回的时候,却并没有追究他的杀人罪。说法是,如果b必须杀a才能自保,就可以算作是正当防卫。……懂吗?” 隔着墨镜,但苏凛可以感觉得到,时天允的视线投在自己的身上。他想要表达什么呢?苏凛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但他不知道迷茫是否更好一些。 “你放心……真的面对死者的时候,如果必须反抗,我当然不会犹豫。” 但是时天允却摇了摇头。 “你错了,我说的不是面对死者的时候。那种程度的防卫是必要的,如果你连这个自觉都没有,我就要怀疑你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了。我想要说的是……” 他微微转头,示意了一下那个圆形房间。 “里面那些人对咱们可不太友好,你也感觉到了吧?” 苏凛的身体僵住了。但是时天允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问道:“那么假设一下,如果你和咱们班的那个女生,叫燕楠的,你们同时遭遇了死者,她跑在你前面,而死者马上就要抓到你了。这个时候,你只有把她拽倒,让她死在死者的手上,你才有活命的机会。面对这样的抉择,你会怎么做?苏凛,回答我。” 这样的问题…… 必须牺牲别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就算嘴上说的再好听,什么珍惜生命,什么正当防卫,理由根本多到数不清!但无论如何,那个死掉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如果真要面对那样的情况,自己…… 苏凛说不出口。时天允似乎也没有一直等待的意思。 “哼,我就知道,对你来说,这样的选择有点儿过于困难了。不过要我来说,只有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周围又没有几个交好的人,他们对你来说就连熟人都算不上。那样的性命,就像是游戏里面的路人甲一样,没什么好珍惜的。可能就算这么说你也听不进去……那么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了,就算你好心,里面那帮家伙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防备着他们,懂了吗?” 把杀人行为正当化,这样的事情自己做不来。但是仅仅是防备他人的话,应该还是很有余裕的。再说苏凛一开始也没打算和那帮人搞好关系。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夕阳已经大半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只留一个小小的弧顶,还在毫不吝惜地向外散发着光辉。 时天允背过身体,又说道: “好像有点跑题了。刚才我们讨论什么来着?《another》是吧?这么说起来的话,你应该还记得《another》里面的情节。最后的死者出乎意料,并非是出在学生群体,而是在教师一边,并且,是主角的亲人。” 苏凛点了点头,他对小说里面的情节记得很清楚。 “呐,我们做个假设,苏凛。既然这个故事和那个小说里面如此相似,那么会不会关于这方面的真相也是相似的?会不会……在这个故事中的死者,也是出现在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出现在,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 苏凛低声喃喃道。 一道灵光闪过,但苏凛却并没能抓住。而另一边的时天允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抱怨着“真糟糕,我的香水好像忘记带过来了”。苏凛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按照小说里面的思维去想没问题吗?虽然确实有一定的相似性,但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却并非是那本小说啊。而且,里面还有很多地方是并不一致的。天允还说,小说里面的死者是主角的亲人,难道说……他不会是在怀疑苏铃吧?不,没理由啊,小铃又不是这一届的新生,况且,我也没把自己当成过什么“主角”。 “说起来,余敏儿去哪儿了?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见她吧?” 时天允突然问道。 “说是要出去买些盒饭做晚餐。”苏凛漫不经心地答道。 “哦?”时天允笑了笑,“余大才女也真是有意思,这种时候大家都没心思了,她还想着吃晚饭?该说她是神经大条呢,还是过于镇定了呢?话说啊……她不会是找个地方自己藏起来了吧?” 苏凛可没有心情去管余敏儿的事。 身后的窗外,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了。 根据提示,那个未知的死者,很快就要出现了! 第二十九节 决意 七点半多了,再有不到半小时,全员就将面对即将到来的惊魂时刻。但苏凛还是没有从走廊上进到房间里面去。会长陆方秋帮他们向学校提交了这一层的夜间使用申请,因此即便把房间里和走廊上的灯光全部打开也没问题。 不过,苏凛可不认为这样会对生存率有什么影响。电影小说之类的灵异作品里面不都是这样么?就算好好开着灯,鬼魂到来的时候,那些光线也会因为某种原因而熄灭,简直都是惯用的套路了。 当然了,灯光亮着,也算是有个心理安慰。至少在这样的光线沐浴下,苏凛感觉自己的心跳还平缓些。而且也可以起到警示作用,因为灯光一旦熄灭,不就说明死者已经过来了么。 他面上的表情平静,但每一根神经却都在紧紧地绷着,就像上好发条的闹钟一样。一旦有丝毫风吹草动,他可以跟自己打赌,自己会如同兔子一般飞快地窜起来,谁都别想拦住他! 而这个赌约,他也必须要赢。不为别的,就因为……赌注是他自己的小命! 对于生命,苏凛从未认真去思考过。过去的十九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子”过来的,没感觉生活中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平平淡淡,连可供追忆的事情都没有几件。但他也从没有心急过,毕竟他才十九岁,仅仅过了整段人生的四分之一而已。而且,从现在开始,方才步入黄金时段呢。 至于“自己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死掉”,他可从来都没有想过。 但是如今,这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了。苏凛竟有些茫然若失,人们口中常说的“酸酸甜甜的初恋”,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至交好友除了时天允以外就几乎没有了;而对于辛苦将自己和妹妹养大的夜叔叔和舞姨,作为男人的羞涩也使得他从没有说出过感谢的话语。这样子就死掉的话,自己的人生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窗外已经再也看不见夕阳的影子了,它早在一小时以前就抛弃了这个世界,抛弃了希望它不要太快离去的苏凛。取而代之的是被乌云遮住一半的凸月,以及夜空中不甚明显的几颗星辰。星空之下,从五楼的窗口往外看去,能看到商业街和更远处住宅区的灯光,不甚灿烂,但却仿佛散发着一股暖意,而那恰恰是苏凛现在所触摸不到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那些灯光下的人们,他们是绝对不会像自己这般绝望的吧? “好像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 半个世纪以前,刘德华在电影《童梦奇缘》中说出那句话时的心境,苏凛如今才算是真正能够体会了。 但是……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苏凛的心中自言自语着。自己怎么可能会死掉?虽然这么说或许自恋了一些,但自己长相不差,还是以整个四川省高考第二名的成绩进入锦衣学园的,可谓是又帅又有才华!自己的抱负还没有开始施展呢,这样随随便便就死了?就算是最缺心眼的天神也不会开出这种愚蠢而恶劣的玩笑吧?! 而且……还是死在鬼魂的手里,死在那种不明不白的事情上,谁都不会把自己记住,连自己存在于世的印迹都要被抹消!这种屈辱的死亡,我才不要! 苏凛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窗户玻璃如同镜子一般,映出了他眼神中充斥着的坚定。 “我讨厌我出生的这条街道,我讨厌乏味的每一天,我讨厌连因为坏掉而停止走动的时针都没有注意到的人……” 熟悉的旋律响起。沉浸在思考中的苏凛吓了一跳,惊慌地差点叫出声来,紧接着才反应过来,是他的手机铃声。苏凛从口袋里面把手机掏出来,上面显示着的号码是家里的。也就是说……应该是苏铃打过来的吧? “喂。” 不知为什么,明明刚才心里还压着一股激动的气,但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苏凛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至少从他此刻的声音之中,绝对不会有人猜出他正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你倒是还回不回来啊?晚饭都要凉了哦!” 苏铃的语气尖锐,半是责备,却又半是担心,简直就像是训斥晚归儿子的母亲一样。说起来,苏凛这才想到,十几年来,妹妹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自从搬到岛上来以后,就是她代替舞姨照顾自己,每一餐每一步都为自己准备妥当,但是自己……好像也没有将这份感谢说出口呢。 苏凛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苦涩,但温馨的笑容。 “我啊,今天和朋友在外面吃饭了。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一声,晚饭你就自己吃吧,剩下来的做明天的早餐好了。” “哈?真是的,早说啊!人家都给你做好了!哼……切,随你的便吧,我不等你了!” 苏铃用倔强的声音这么说着,但却并没有挂掉电话。 苏凛轻轻倚靠在墙壁上,不知怎么,那句话自然而然就出口了。 “谢谢啦,小铃,一直以来都谢谢了。还有……” 对着手机,苏凛用最温柔的语气这么说道。 “——哥哥爱你哦!” 如果在平时的话,这样让人害臊的话语,就算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的。但是今天……该说是面对死亡之前,人都会变得大胆起来么? 电话那头的苏铃明显是愣住了,一种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但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你……你喝醉了吧?突然之间说什——” 没有等吵闹的苏铃把话说完,苏凛先一步挂掉了电话。 心痛。一种脆弱的无力感袭击了苏凛,他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他真担心自己会流下眼泪来!妹妹的来电触动了他心中最为柔软的那个部分,如果……万一他没能躲过去的话,小铃要怎么办呢? ……或许也不用自己来考虑吧。因为按照学长的说法,九方九世书自然会修改她的记忆,让她连自己有个哥哥的事情都完全忘记。呵,对于自己来说,还真是足够悲惨的! 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就连震动也不要,这是陆方秋学长的嘱咐,如果不是苏铃这一通来电,苏凛都差点忘记了。如果没有特殊状况的话,在故事中使用手机是十分危险的。因为只要发出一点声音,说不定就会被鬼魂发现。苏凛可不想去冒那份风险。 七点五十分,也差不多该走进房间里面去了。 苏凛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虽然和里面那帮人相处不怎么融洽,但仅在必要防备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远离他们为好。离群的人总会最先遭殃,这是恐怖片里面十分常见的情节。尽管讨厌,苏凛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的人们似乎本来是在窃窃私语的,但见到他走进来,那声音便一下子消失了,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谈话的内容。苏凛毫不在意,这样的冷淡从上午就已经开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大刺刺地坐到了靠墙的椅子上。离他位置最近的是那个留学生妹子,记得是叫做evalia,此时,她明显缩了缩身体,就好像是在害怕一样。苏凛装作没看见。 这帮人中,他最不爽的是那个剃着板寸头的家伙,名叫辰志龙。难怪他之前总觉得这家伙有些熟悉,直到听时天允对他提起,他才想起来。这小子家里是**上的,“生意”还很大,以前和时天允一起玩的时候见过这家伙,时天允和他的关系也很差。 除此以外,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三班女生,叫做田澪维的,感觉也很讨人厌。总是用半是畏惧半是仇视的眼神偷着瞟自己,那阴冷的目光让苏凛背后发毛。他心里也在生气——我又不是你杀父仇人,也没招你惹你吧?有什么话你好好说不行吗? 当然,这番话他没有说出来。对方沉默,他也沉默,总不能上赶着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吧。 时天允并不在这伙人中间,几分钟之前,他出门去上厕所了,当然是保证过一定在八点之前回来的。时天允一定说到做到,苏凛相信他不会拿小命去开玩笑。不过,余敏儿怎么也不在这里? 恰好就在此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代替他把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余敏儿怎么还没回来啊?她不是说要出去买盒饭当晚餐吗?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 说话的是苏凛的同班同学燕楠。这么多人之中,就只有她对苏凛的态度还算好些,虽然也不怎么亲近,但至少下午说上了两句话。 她欲言又止,但谁都知道她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是什么意思。 “管她干嘛。”四班的莫语琴小声嘟哝着,“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吃得下饭,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 不是个正常人……? 听了这句话,苏凛却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并不是发怒,他和余敏儿的关系也仅仅处在“认识”和“熟人”之间,对方说的话又不具有什么严重的侮辱性质,没什么可生气的。只是在那一刹那,苏凛的脑中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 这样的感觉,之前在和时天允谈话的时候也有过。 苏凛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呢?虽然心中仿佛看到了一道亮光,但却没能抓住。他直觉感觉到那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但是—— 转眼之间,时间就已经到了七点五十九分,距离“开始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 第三十节 八点整 时天允怎么还没回来?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苏凛相信他们的神经也一定和自己一样处于“上弦”的状态。有些人的惊恐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比如说那些女生;而有些人,他们的面色却只是阴沉,就比如那个辰志龙,苏凛暗暗加了几分小心,他知道这个人绝非易与之辈! 手机上的秒表滴答滴答地走着,是根据电波钟调的时间,可以保证绝对准确。由于是计时任务,在时间上可不能有丝毫马虎。 但是―― 已经过去二十秒了,时天允上厕所为什么还没回来?马上就要开始了,死者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在这种时候,他怎么敢一个人待在厕所里面? 还是说―― 苏凛突然想到了九方九世书所给出的提示。 “2057年9月3日,晚8点以后,参加者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死者仅会在第五教学楼出没。故事结束时间为午夜12点。” 第一句和第二句之间的句号,点得非常微妙。死者仅会在第五教学楼出没,但却并不一定是在“八点以后”的限制之中。虽然学长说了,根据经验,在八点以前,死者应该不会杀人了。但那毕竟只是“经验”而已,学长他们又不能控制九方九世书,万一死者真的已经开始杀人了的话…… 时天允……他不会有事吧? 屏幕上的秒针在表盘上一顿一顿地跳动着,苏凛感觉它走得实在太快了。仅仅是几秒钟的考虑时间而已,红色的指针就已经指向了“6”的位置,并且开始转而向上方移动了! 如果说,时天允现在已经在厕所遇害了的话……不,不仅如此,余敏儿从下午说要出去买盒饭,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难道说她也已经―― ……五十八……五十九……八点整! 就仿佛是计算好了一般,秒针在“12”上停止的一刹那间,黑暗骤然降临到了苏凛的眼前! 房间里,和走廊上的灯光,甚至包括苏凛手机屏幕的亮光,居然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了! 短促的尖叫声和椅子的撞击声在黑暗中响起,还有惊慌的低呼,好像有谁摔倒在了地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苏凛听到一个男声喊道“怎么回事”,似乎是那个曾知好。除此以外,从某个地方,好像传来了一阵异样的脚步声…… 苏凛也在惶然之中站了起来。但还不等他站稳身体,旁边就有一个软绵绵的物事撞到了他的身上,苏凛的脚步一滞,赶紧扶住一边的墙壁以免跌倒。还不等他说出什么,在对面的某个地方,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我说,你们没事儿把灯关上干什么?” 苏凛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房间中就再一次被光亮所充盈。他的眼球彷如被刺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直到几秒钟后,再度适应了这个光线,他才抬头看向门口。 那个身影正站在那里,被墨镜和口罩遮挡着的面孔,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明显是一副没有把握住事态的样子。 辰志龙和方伊安分别站在一扇门的门口,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说起来,他们刚才就一直坐在离门口很近的地方,只要那扇门不被死者选作入口,就一定能够先别人一步逃出去。但苏凛并没有责备他们的时间和理由,在这种情况下,珍视自己的生命简直是最正常的事情了。 索妮瘫倒在地上,也可能是被谁给撞倒的。但此时,苏凛自己的身上也挂着一个柔软的身子,evalia那特征的金发碧眼就在他脸侧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急促的吐息热气喷在他的脸上,胸前某个部分磨蹭在他那条被紧紧抓住的手臂上,如果是平时的话,苏凛一定会脸红的吧?但是现在―― “呀!” evalia慌忙从苏凛身边跳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苏凛感觉她不是出于害羞,而是出于对自己的恐惧。这样的想法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也没有理会。此刻,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出现在对面门口的那个人身上。 “时天允?!” 喊出声的不是苏凛,而是曾知好。时天允站在门口,缓缓地扫视着他们。他的一只手正按在房间里顶灯的开关上。 “喂,时大少爷,在这种情况下关灯吓人,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辰志龙用阴狠的眼神盯着时天允。 但时天允却只是摊了摊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少给我扣帽子,又不是我弄的!我上厕所回来,刚刚走到门口,就发觉灯光全都熄灭了,又听见你们在里面乱作一团。我伸手一按,这灯就打开了,还以为是你们谁关掉的呢。” 他这样的解释,没有几个人会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想搞出这种低级的整蛊趣味的人纯粹是脑子有病,而以时天允的理性,他断然不会这么做的。也就是说…… “那……是谁把灯关掉的?” 燕楠怯怯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心下冰凉,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数。刚才熄灭掉的可不仅仅是这个房间的灯光,包括外面走廊的光线也在一瞬间消失了――并且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一般出现这种状况,只能联想到有人拉了总闸!但现在谁会做那种无聊的事情……也就是说,熄灯的人只可能是―― 死者已经来了?! 苏凛的身体有些发抖,尤其小腿正在微微颤动着。但他仍然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四周。房间里面似乎还并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东西,人还是刚才的人,布置也还是刚才的布置,除了…… 苏凛突然皱了皱鼻子! 这是―― 不仅是他,别人也注意到了。方伊安用压抑得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喂,我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已经注意到了。那股气味在房间里面逐渐弥漫开来,就像瓦斯一样,阻塞着每个人的呼吸。而能够分辨出它的人,全都是面色大变! 这是尸臭!是尸体的腐臭气味! 倒在地上的索妮这时候才爬起身来,左右转着脑袋,当她看向时天允进门的方向时,却是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时、时时时天允!你背后那是什么?!” 听了她这句话,众人一齐向时天允的后面看去,就连时天允本人也是诧异地转头。 在他们视线汇聚的地方,时天允走进门的那条走廊上,门前的一小块区域被房间里面漏出的光线照亮。而在那一块地板上,那由粘稠的异色液体组成的,散发着触目惊心的光泽的是―― 苏凛的大脑如同被一柄巨大的锤子敲击了一般! 那是一行……血色的脚印! 尖叫、呐喊,跑动和开门的响动声同时在耳旁翻涌起来!但苏凛的耳朵中却还在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发白,发空,好像在那一时间,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似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冲向离他最近的一道房门!除此以外,背后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跑!逃跑!马上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最单纯的字句组成了他脑海中全部的念头! 没有时间去管别人,就算让他思考,他也根本就什么都想不出来!在他的身前几米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在奔跑着,是个女生,但速度却比他还要快上几分,眨眼就把他给甩开了!但苏凛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就连记忆也似乎在这一刻被全部清空了一般!他只能跟随着本能释放脚步,连路也不看一眼,只要前方还有空间,他的脚就没打算停下! 走廊、拐角、走廊、拐角,然后是楼梯间!所幸,第五教学楼的道路似乎并没有封死的地方,不管跑到哪里,前方总还有一段道路让你继续奔逃下去!苏凛也忘记自己总共跑了多少步,风声拽着他的头发,就连空气都仿佛在阻碍着他的身体!苏凛只恨不得让自己立刻拥有火箭一般的速度,脚面上的鞋带不知在什么时候散乱开来,但他既没有注意到,哪怕感觉到了,也没有半分心情去管! 只有跑! 不知道自己下了几层楼梯,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凛的脚步逐渐减缓,胸口气闷的感受让他很想大口喘息,就像体育课的长跑之后一样。但他偏偏还不敢,稍微大声一点,他都怕会把那个死者给吸引过来。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比起被死者杀死,他反倒会被自己先憋死! 小心翼翼地倚靠在墙壁边上,苏凛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用一只手抚摸着胸口为自己顺气。 意识逐渐回到了脑子里面。 现在的话,或许已经能够思考了。 而苏凛的头脑中,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死者,真的有死者出现了! 苏凛瞪大着眼睛。 视频里面终究只是录像而已,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一切都有可能是虚假的。但是刚才那一刻,时天允身后的东西,那一行闪烁着暗红色的浓浊液体光泽的脚印,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面! 第三十一节 疑窦 没错,那就是“死者”的姿态。苏凛心里很清楚,到了这个地步,他哪怕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可能了。眼前看到的景象将他过去十几年前建立起的完善世界观全部击溃,一并粉碎的还有他仅存的一丝希望! 苏凛靠在墙壁上。腿部的肌肉由于刚才的长距离剧烈奔跑而紧绷着,颤抖着,他只得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瘫软下去。现在还不能放松,“开始时间”方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在接下来的近四个小时里,随时都有可能碰上死者。如果不能打起精神的话,或许今晚就是他的死期了! 漆黑的楼梯道中,苏凛就连手机都不敢打开,虽然黑暗令他感到不安,但光亮也许会把死者吸引过来,这个险他冒不得。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哪怕确认自己在什么位置都做不到。苏凛只知道现在他站在楼梯某两层中间的平台上,而且身旁并没有窗户。 没有窗户的楼梯间……会是哪里来着? 苏凛揪着头发,紧张地思考着。他精心护理的发型被细长的手指在几秒钟内就破坏掉了,但一向把头发视若珍宝的他却毫不在意。仔细想想的话,下午他们把整个第五教学楼都探索了一遍,共有七条楼梯,其中没有窗户的……应该是东边两条之一吧。 这么说来,自己刚才是往东边第四教学楼的方向跑了? 呼吸终于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苏凛小心地贴着墙壁移动着,站到平台边缘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倒是无所谓,只要别再遭遇那个死者就好。不过看样子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死者大概去追别人了吧? 想到这里,苏凛突然心里一揪! 时天允他怎么样了?苏凛担心着自己的好友。当时死者距离那家伙最近,就在他的身后跟着!但是自己就连确认他状况的时间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仅仅随着本能逃走了。万一、万一时天允他真的被鬼魂害了的话…… 惭愧、内疚、担忧……所有这些感情在一瞬间涌上了苏凛的脑海。他抱着脑袋蹲了下来,瞅着自己的脚面,但视线却是发散没有焦点的。时天允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他却只顾着自己逃命,连拉天允一把都没有做到。明明平时称兄道弟喊得亲热,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却—— 自责的情绪盘旋在他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苏凛甚至燃起了一种冲动—— 要不要,返回那个房间去看一下,确认天允他有没有事? 可是,在念头产生的刹那,苏凛便又自己把它给否决了。 不行的,做不到的。苏凛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但他就是提不起这份勇气,返回死者曾经出现过的房间去?现在才过去几分钟,说不定死者还在五楼徘徊呢!现在他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是找死还能是什么? 而且……不仅是时天允,还有余敏儿。从下午她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说不定,她也已经葬身在死者的手下了吧? 苏凛狠狠咬了咬牙,但就在这时,他的瞳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等等……余敏儿? 苏凛眯起眼睛,脑子快速地转动着。 “呐,我们做个假设,苏凛。既然这个故事和那个小说里面如此相似,那么会不会关于这方面的真相也是相似的?会不会……在这个故事中的死者,也是出现在我们没有想到的地方?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这个时候,之前在走廊上和时天允的那段对话跳进了他的脑海里。 死者,会不会是出现在他们没有想到过的地方?比如说…… 苏凛的口中,轻声吐出三个字: “……学生会?!” 对啊!认真想想的话,第一个提示中说的是,死者会来参加入学典礼,也就是说,有可能是新生,也有可能是教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按照会长的说法,教师那边应该已经可以排除了。那么就是新生群体了,总共将近二百人,要在其中找出一个“死者”,难度究竟有多大呢?如果这个死者伪装得极像常人,凭借人的肉眼可以看得出来吗? 但那并不是最主要的,好像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死者既然在新生群体之中,那么也很有可能,被九方九世书选中,加入学生会吧?! 不管从哪里,都找不到排除这一条可能性的理由啊! 九方九世书会从新生之中选定一批人加入进来,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去选的,也没有哪条规定说死者就不能入选啊。如果那个死者也成了被选定的人呢?他混在学生会的众人里,不会有谁发现。而且,包括会长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至少苏凛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对学生会内部进行调查。 没错,是这样。 苏凛越想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 对了……学长说往年每届新生中都只有十人入选,可今年算上误打误撞进来的我,却有十一个人!如果这是九方九世书刻意的安排呢?因为已经选定的十个人中,其中有一个是死者,那么学生会的成员就会不够,因此它才把自己也拉进来充数! 这样就说得通了! 那么……死者会是谁呢?谁的表现最为可疑? 八点整的时候,待在那个圆形房间中的十人是——自己、方伊安、索妮、燕楠、辰志龙、田澪维、evalia、曾知好、莫语琴,还有刚刚进门的时天允,而当时唯一缺少的人,就是—— “余敏儿……?” 苏凛颤抖着声音,发出这样的自语。 说起来,从自己上午进入学生会的时候,余敏儿就一直少言寡语,还藏在众人的身后,不愿意和自己接触。难道就是怕和她最为熟悉的我会看出她的不对劲来?下午她说要出去买盒饭做晚餐,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还有心情吃盒饭,她的神经到底有多大条?是本来就不害怕呢,还是说……那也只是自我掩饰的说辞? 余敏儿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过。 没出现过吗?不,仅仅是众人没有看见而已。如果当时,就是她跟在时天允的身后,就是她留下了那些脚印的话—— 余敏儿,她就是那个“死者”! 苏凛痛苦地想着。 她是什么时候死掉的呢?高考之后,自己还和她一起走出考场来着。那么就是在暑假的时候吧?或许是某场不幸的事故夺走了她的生命,也有可能……就连她的死,都是九方九世书的安排!之后她以新生的身份加入学生会,并潜伏在新成员之中,假装自己很无辜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直到今天晚上,才以“死者”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对于余敏儿,苏凛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在未来岛上,除了妹妹苏铃和好友时天允之外,他就只有这么一个旧识了。想到她现在早已死去,只不过是一个鬼魂或是一具尸体,苏凛心中莫名的一痛。 不过现在,就算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如果死者真的袭击他的话,他要么逃跑,要么反抗。但如果她是以余敏儿的本来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真能狠下心来,像《another》之中所讲的方法一样,将她再次葬送在黑暗之中吗?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片沉寂无光的环境,苏凛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样扪心自问的时候,他却无法控制地犹豫了。 他……真能下的了手吗?! 也直到这时,苏凛才终于明白了时天允那句话的含义: “……一边是已经死亡的学生,而另一边却是活蹦乱跳的生命,要做出选择,其实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是啊,时天允他恐怕早就看出来了吧。毕竟他也是认识余敏儿的,在几天的相处之中,发现死者的不对劲,但是他也无法狠下心来杀死这么一位和自己相识的少女,只好装出不知的样子。只是给了自己提示,让自己也小心一些。 做出选择……吗? “……如果b必须杀a才能自保,就可以算作是正当防卫。……懂吗?” 正当防卫,是啊!如果她真的来了的话,自己就算杀了她也算是正当防卫!因为我不杀她,就一定会死在她的手里! “……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时天允教给他的,而现在,苏凛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有什么东西,某种异样的思想已经在他的心中逐渐升腾起来。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用这双手去实施!反正自己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就算杀了人也不是犯法!没错,没错! 苏凛没有发现,他正在恐惧之中逐渐濒临某个危险的边缘。如果有个心理学家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断言,这就是崩溃的前兆。可惜……现在这里却无人能够看到苏凛的表情,也不会有谁听见他内心的喃喃自语和呐喊。 与此同时,在四楼的走廊上,一个诡异的脚步声正在回响着。 “噔……噔……噔……”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三十二节 血夜(一) 寂静与黑暗一同包裹着这里,虽然能够从走廊的窗外看到远方的点点灯火,但对于此时身在恐惧之中的人们来说,那点细微的亮光就和萤火一样,完全起不到驱散寒冷的作用。 索妮躲在四层的某个房间里面。她的身体原本就比较差,再经过刚才一通剧烈的奔跑,此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比起藏在楼梯间里的苏凛还要严重。头晕,眼前发黑,并不是因为视界中本来就是一片漆黑,而是大脑的供氧不足。没吃晚饭,午餐时间也由于心理上的压迫而没能好好进食,现在低血糖发作了。 四肢无力,耳朵里面也响起一阵一阵的嗡鸣声,在这样的状况下万一遭遇了死者,就连逃跑都成了一种奢望。但索妮越是想让自己快点恢复,身体却并不听她的使唤。索妮站在原地一个趔趄,险些就跌倒了。不得已,她伸出手去,想要扶住身边的某个东西,手指尖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好像是碰到了什么滑溜的硬物。 那冰冷让她在一瞬间颤抖了一下,但坚实的安全感却紧接着沿着白皙皮肤下的神经传到了她的心里。索妮稍稍安心下来。她不敢乱动,因为不知道死者是否就在自己附近,虽然暂时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但要是不小心碰到什么发出了声音的话,也说不定会把死者吸引过来的。 在死亡危险的考验之中,就算是平时再宽松的人,现在也学会了万事小心,一丁点大意都存不得。 所幸,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异声已经逐渐消退了,眼前的黑暗也似乎略有恢复。虽然四周仍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视网膜上却已经映出了一些朦胧的影子。而在片刻之后,那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索妮转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周围。 她记得刚刚是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小房间里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才刚刚停下,头晕就发作了,因此她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间屋子。现在扫视的第一眼,却是把她吓得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人! 全都是人! 整间屋子里面,除了她以外,还站着十几个人!他们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索妮的身旁,默不作声,让空气中都流动着一种死寂的气息!就连索妮那只手触碰的地方,也是其中一个人的身体!冰凉毫无生气的躯体,让索妮在发现的瞬间就差点尖叫起来! 但是…… 她到底还是控制住了,把那一声惨叫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儿――还好她这么做了,因为紧接着,她就发现了…… 这些人,他们并不是活生生的真人,不,这么说也有些歧义。准确来说,“它们”都只是用塑胶做成的假人而已。一个个摆着不同的姿态,分散开来,面朝着某个方向。看这房间周围摆放的画板还有小凳子,显然应该是用作美术教室的地方,而这些假人模特做得栩栩如生,就连眼睛等五官都描绘在脸上,也难怪索妮刚才会看错了。 “呼――” 连续的紧张和惊吓真的快要把这个柔弱的女孩儿弄得精神崩溃了,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视界还并没有完全恢复――凡是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应该都清楚,人在剧烈运动缺氧导致头晕之后,即便能看到东西,也多是模糊不清的,并且有些失色,即像色盲一样分辨不出颜色,好像看的东西全部都是黑白的一般。 不过,反正在这种环境下,就算分辨颜色也没有什么作用。由于刚才一段时间的活动,索妮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把衣服都紧紧地黏在了身上。不过眼下,即便再难受,她也得忍着,这里可没有地方让她去冲个热水澡。 眼前的模特似乎是男人模样,“皮肤”苍白,但身上却穿着衣服。头顶戴着帽子,上半身披着一件外套,但前胸敞开着,索妮手指触碰的地方就是“他”的胸口。她左右看看,周围的模特也都是穿着衣服的。这也是为了绘画所做的准备吧?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二十点二十分,才刚刚过去二十分钟?索妮头晕目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躲在这个小房间里就没有事了吗?但对方可是鬼魂啊!在恐怖电影里面,那些“东西”都是神出鬼没的,上一秒还不见影子,下一秒就来到你跟前了,或者还会“穿墙术”之类的本事。总而言之,要从一个鬼魂的手底下逃生,对于没有丝毫经验的索妮来说,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虽然这种想法恶劣了一些,但眼下也只能祈祷,让那个死者先去找别人了! 然而,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却并没有回应索妮的请求! 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了极有规律的脚步声! “噔……噔……噔……” 缓慢的节奏,一声一声,就像是某人在悠闲地散步一般。但索妮心里却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谁会傻乎乎地在第五教学楼中走路呢?毫无疑问,对方只可能是那个“死者”了! 声音越来越近了,明明是非常轻缓的,但传到索妮的耳中,却仿佛有人在她的心头使劲擂鼓一样!索妮的心跳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的话,万一死者把这扇门拉开,第一个就能看见傻站在这里的她! 但是……藏在哪里才好呢? 房间里面只有模特、画板和小凳子,就连个橱柜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地!索妮焦急地咬着牙,那声音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没有办法,暂时藏在假人的身后,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死者眼神不好,看不到自己好了。 索妮这么想着,一步跨到了假人的后面,在假人的背后和墙壁中间站立着。以这个假人的体积,根本没有办法把她掩藏住。索妮心里急切,连忙伸手把左边那个假人也拖了过来,堵在前面,还好,她的动作迅速,却也小心,没有发出声音。然后,她又把手伸向右边―― “喀拉――” “呃!” 一声诧异的惊叫无法控制地从她的喉头发出,右边那个假人居然立足不稳,被索妮的指尖微微一碰,还没有来得及抓稳,就向着对面的一侧倾倒过去! 在索妮绝望的瞳孔中映着的,是如同慢动作一般远离她的假人的躯体。假人的头颅在空间中划过一道弧线,就这么砸在了旁边的另一个模特身上! “砰!” “咚!” “哗啦啦――” 一连串的响动。第一个假人砸中了第二个,接着又撞到了旁边的第三个……索妮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场景。或许在平时,她会无奈,会郁闷,也可能会抱怨或是感到有趣,但惟独今晚,她只能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完了。 索妮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这样的响动别说是门外的走廊,应该就连整栋楼都能听见!除非那个死者是聋子,否则就算原本没打算进来的,这时也一定会拉开这扇门! 然后……就是她,索妮的死期! 娇小的身影颤抖着、瑟缩着,无神的瞳孔中已经不带丝毫色彩,只留下一片虚无。明明是正值青春年少的美丽女孩,但在面对鬼魂的时候,又有谁会怜悯她呢? 也正如索妮预料的那般,回响在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一改之前那种慢吞吞的节奏,骤然加快了!几乎在转瞬间就到达了索妮所在的房间门口!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外面走廊的景象的话,那一定是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一串长长的血脚印从楼梯那边就延伸过来,布满了整条走廊,血腥的气息几乎要把人的呼吸道都完全堵住!而在某一个美术画室门口,那脚印暂时停下了,但前方却并没有半个人影!只是这个房间的拉手,却好像被什么力量拽动了一样,一点一点地,沿着底下的滑轨移动着,已经拉开了一条门缝! 索妮就连尖叫的想法都没有了,反正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她只是瘫软在墙边,半张着嘴巴,发散的目光没有焦点。走马灯一样的人生场景一幕一幕地回想着,浮现在她的眼前,少女知道,她这一世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是在这样的绝境之中,索妮居然没有听到附近传来的“那个声音”! 但是……门外的“某物”,却缓缓地动了起来! 美术画室的门没有再继续移动。而伴随着“噔……噔……噔……”这样的声音,那种让人浑身冻结的冰冷感逐渐消散。索妮讶异地抬起头来,门已经被打开了小半,但是门口却并没有半个人影! ……走、走了?怎么可能?! 屋子里无法把握状况的可怜女孩,她当然没有看到――从美术画室的门口开始,那一行血脚印已经远离,朝着不远之处的另一个房间延伸而去! 第三十三节 血夜(二) 藏在房间里的索妮并不知道,就在距离这个房间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另外一个空教室中,此时正有一个女生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在五楼的时候,伴随着死者的登场,众人在惊慌失措之中四散逃跑。索妮也是慌不择路,在走廊上转了半天才想到要下楼梯,于是躲到了四楼。而同时,有另一个女生则从相反的方向跑下了楼,却同样在四楼找了个房间躲起来,而且就和索妮躲藏的地方相距不远。 莫语琴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原本在躲进这间教室以后,就打算一直这么藏下去的。外面有那个死者在游荡,不管怎么想都是躲着还比较安全。但在逐渐冷静下来之后,莫语琴却又改变了想法。 想想看,如果在外面转悠,就算遭遇了死者,至少还可以转头逃跑。反正第五教学楼的走廊是没有死路的,不管往哪里跑都不会被堵住。至于能不能跑过死者……莫语琴想,既然死者是会留下脚印的,应该就像是僵尸电影里面那些恶心的家伙一样,是有身体的吧?那样的话,应该就不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了。 总而言之,如果能跑,至少还有两分希望,但躲在教室里面,万一死者进来的话,那就无路可逃了! 老实说,莫语琴这样的想法并不算错。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死者确实是用两只脚在走路,因此才会留下那一行血脚印。只是……这个姑娘的性子未免太急躁了,她想通了之后,立刻就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往门口走去。一手抓着滑动门的拉手,往旁边一拽―― “哗啦!” 滚轮在滑槽中滚动的时候,难免会发出声音的,就算再小心也做不到无声无息。如果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但是偏偏…… 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莫语琴好像听到走廊的左边,传来了什么异样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而在她视线的极限之处,莫语琴所看到的东西,足够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那是一行暗色的脚印,就出现在走廊上,距她现在的房间仅仅十多米的地方! 明明是漆黑一片的走廊,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清的!可那一行脚印却分明映在她的瞳孔之中!血色在眼球之中燃烧着,将莫语琴的视神经都灼痛了!隔了十几米,那腥臭的血的味道还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深入到她的鼻孔里! 死者居然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莫语琴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她只是呆呆地盯着那行脚印的末端,脚尖朝着某个房间,似乎那脚印的主人――死者正打算到那个房间里面去!但是现在,对方的动作停住了!没错,尽管莫语琴的眼中只映出了那一行脚印,尽管她根本就看不到死者的身形,但她却分明能够感觉得到,这死寂的空气之中,一束冰冷的视线向着她投了过来! 死者发现她了! 莫语琴的身体就那么定在原地,足足有两秒钟,她并非是跑不动,其实她的体力还很充沛,毕竟以前是长跑社团的。但是现在,她却偏偏没有一丝逃跑的念头,就好像已经被吓呆了一样! 直到下一秒,眼前静止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一行血色的脚印开始延伸了,一个个印迹凭空出现在地面上,就像是有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走着似的!而那脚印延伸的方向…… 正是她莫语琴所在的这里! 也直到这时,莫语琴才终于从刚才的惊骇之中恢复了过来!从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可怜的姑娘,她的脑子已经混乱了。如果现在,她按照原计划,赶紧向着走廊的另一边逃走的话,或许还真能甩掉那个行动慢吞吞的死者,暂时逃过一劫。但是莫语琴却做出了一个极为愚蠢的举动! 她居然尖叫一声,把刚刚打开的教室门再次关上,退回了那个房间之中!然后又钻回了之前躲着的桌子下面,用手臂抱着自己的双腿,恐惧地战栗着身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两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已经怕得哭出来了,但还要控制着自己不能发出声音。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课桌怎么可能让她遮住身体?它的遮蔽能力可比索妮躲着的美术画室里的那些人偶还要差些!莫语琴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噔……噔……噔……” 声音已经到达了教室门口,然后停顿住了。但索妮的幸运并没有在莫语琴的身上再度上演,就在下一秒,伴随着“哗啦啦”这样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门口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谁的身影都没出现在那里。但是莫语琴却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她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将恐惧全部踏在脚下,散发着令人惊怖气息的家伙的脚步声,同时,那股浓烈的腐臭味道也无可避免地传了过来! 如果她睁开眼睛的话,或许就能够看到了。从一开始,她的躲藏就没有任何意义。那行脚印绕过了碍事的桌椅,就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缓慢地接近着。仿佛有一双染血的鞋子踏在地面上,又像是那脚步的主人在一边走一边流淌着已经发臭的血液。但无论是哪一个,对莫语琴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写在她面前的,仅有一个“死”字! 最后,在蹲在桌下,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莫语琴面前,血脚印终于停住了! …… 跑! 曾知好紧咬着牙关,他不允许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否则的话,紧接着莫语琴,下一个就会是他! 能进入锦衣学园的人,多半都有一个聪明的头脑。莫语琴能够想到的事情,他也完全能够想到。虽然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自信,但曾知好也知道,比起躲在一个地方,在第五教学楼中边走边注意着死者的动静,或许会更好一些。因为死者在走路的时候,那脚步声是非常明显的,只要仔细听着,躲避过去,应该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曾知好一开始飞奔出五楼的那个房间,跑出去没多远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死者并没有跟在自己的身后。既然如此,比起胡乱逃命,最重要的是先收拾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利用的有利条件。 对于曾知好来说,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自己的听力! 在陆方秋会长第一次给他们放视频的时候,头一个发现死者脚步声的就是他。天赋异禀在大多数时候总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说时天允超强的视力和动态视力。曾知好的听力,或许放在别的地方不管用,但是在这个灵异故事中,既然死者走路会发出明显的脚步声,要是再不懂得利用自己的听力,曾知好就是个纯粹的傻瓜了! 他的信心甚至一度膨胀了起来,认为在这个故事中,就算死掉再多的人,至少他曾知好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过他的运气却实在不太好。当他从五楼下到四楼之后,本来打算在四楼转转的,耳旁却传来了令他极为不安的声音! “噔……噔……噔……” 声音不大,不过正在逐渐接近这边,看样子死者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曾知好一下子紧张起来,哪怕原本想的再好,到了真的要面对死者的时候,空有想法是不管用的,还得看个人的胆气足不足够支持。 曾知好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但就在这时,突然间―― “哗啦!” 这个是教室推拉门滑动的声音,尤其在这样的静寂中,更是很容易分辨。曾知好不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就在楼梯附近不足十多米的地方,走廊旁边的一个教室门被拉开了。而一道身影从门里面探了出来,尽管是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曾知好还是看出来了,那是他的同班同学莫语琴!而现在,她正站在门口,脑袋转向一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个白痴!死者就在附近啊!她怎么敢发出这么大的动静的?! 就在曾知好冒出这样想法的同时,莫语琴尖叫了一声,居然又缩回到房间里面去了!而紧接着,那个异样的脚步声就再次响了起来,并且比刚才的频率要急促多了! “噔……噔……噔……” 曾知好趴伏着身体,他抑制住自己立刻离开的欲望,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现在死者离他太近了,万一他立刻逃跑,弄出了什么动静的话,可无法保证能够逃走!他在等待着,他相信死者一定会进房间里面去杀莫语琴,只要等到那个时候再跑,逃生的几率就大多了! 并不是什么恶毒的想法,或者说……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莫语琴和他非亲非故,仅仅是一个认识三天的同学而已,以她的生命做诱饵来拯救自己,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找不到错误!曾知好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眼看着那个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拉开,脚步声响起。而这一次,死者一定已经进到房间里面去了! 趁现在! 曾知好迅速转身,三两步跳到了三楼和四楼之间的平台上,然后又是一溜小跑,就在他即将踩在三楼走廊的坚实地面上的时候―― “咔吧!” 一个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曾知好以他超强的听力在半秒钟的时间内就判断出,那声音是来自他的身下! 一阵剧痛从他的脚踝传了上来! 我的脚……扭伤了?! 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曾知好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他的正面以刚才下楼的速度毫无避免地撞上了走廊的地板,“砰”的一声,曾知好只感觉脑袋一晕。下一个瞬间,意识就从他那摔得七荤八素的大脑中逐渐远去…… 第三十四节 血夜(三) 八点五十分。 苏凛在楼梯口紧挨着墙壁掏出手机,对了一下时间。还剩下三个小时十分钟,这个灵异故事就可以结束了。不过在此之前,还不能有丝毫放松警惕。他这么想着,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还好,这附近一片寂静,就连一丝风声都没有。苏凛放下心来,继续坐在楼梯阶上,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现在他可以确认自己是在二楼的楼梯口了,头顶的圆形牌子就标着呢。 他也和曾知好一样,想到了利用声音来躲避死者。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每个人都能够想到这一点,只是有些人总会被恐惧和慌乱所误导,无法进行有用的思考而已。 不过,苏凛和曾知好所想的办法不同。曾知好认为,藏在一个地方不动的话,不久以后就会被死者搜索到的,因此他要在五教之中不断移动。但曾知好这么做是有他的凭借的,以他超强的听力,可以分辨得出自己的脚步声与其他人或者死者的脚步声有何不同。但若是苏凛,一旦跑动起来,他可就弄不清楚了。因此他决定,待在楼梯口这里不动,在静寂中仔细倾听,一旦发觉死者在附近就立刻离开。 敌不动,我不动。既能保存体力,同时也减少了和死者遭遇的风险。 死者……现在会在哪里呢? 苏凛托着下巴,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 苏凛的问题,或许莫语琴可以回答他,如果她还回答得了的话。 死者在这里待了多久呢?莫语琴不知道,她根本就连看看时间的空余都没有。因为就在她蜷缩的身体前方,那一双血脚印就停止在那里。既没有转向,也没有后退。仿佛那个死者就一直站在这里,没有动弹一般。 不,不是“仿佛”。即便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莫语琴颤抖着,眼泪不争气地一个劲儿从眼角滑落。她知道,死者绝对还在她的身前,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这个恶魔就像是在欣赏着她绝望的姿态一般,不离去,却也没有立刻动手杀掉她。 死者在品尝着她的恐惧! 莫语琴这么想着。 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在一起,但莫语琴的鼻子却因为她的抽泣而堵住了。有人说,如果从一开始害怕一件东西,那么在长时间相处之后,或许就会好些。但莫语琴绝不会认同,不管死者在她的面前站多久,能够留给她的都只有胆战心惊的畏惧感! 莫语琴再也受不了了。她无法承受这样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死寂。而就在她作出决定的一刹那,莫语琴霍然睁开了眼睛! 除了地板上的那触目惊心的血色脚印之外,莫语琴看不见任何异样的人影。但这绝不可能让她松一口气,因为就在下一个瞬间,就像是对她的睁眼做出了反应一样,她头顶的桌子被突然掀开!冰冷的气息扫过她的长发,让她再一次惶然闭上了眼睛。接下来,死者就要亲手撕裂她的身体了吧?就像是视频中对那个醉酒男人做的一样…… 但是―― 预想之中那足以让她嚎破喉咙惨叫的疼痛却并未到来。五秒,十秒……好长时间过去了。莫语琴再度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面前仍然是这间空教室,桌椅有秩序地摆放着。但不知怎么……莫语琴有种感觉:死者已经不在了。 至少,已经不在自己的面前了。 怎么回事? 莫语琴呆呆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教室。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死者就这么放过自己了?没有杀了自己,而是仅仅掀桌子吓唬了自己一下,然后就离去了? 百思不得其解,莫语琴困惑地眨着眼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在片刻之后,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 哦,是这样啊! 莫语琴想着:学长之前虽然说死了好多人,但或许并不是每一个灵异故事都会死人。而他们新生加入时的第一个故事,之所以“简单”就是简单在这里了!死者并不会随便杀人,仅仅是吓唬吓唬他们就足够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死者放过她离去的事实呢?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天真的想法。 莫语琴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界在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许多。不过有一件小事她还是发现了,那就是,不知怎么,她后脑勺的头发稍微有些不舒服。 莫语琴举起手来,试图摸摸自己的头发。 但是―― 莫语琴的手僵在了脑后的半空中。因为,不管她怎么摸索,都摸不到原本应该在那个位置的马尾辫。那个位置好像已经空了一样,只留她纤白的五指在空气中抓摸着。莫语琴面对着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态,稍微皱了皱眉头。 然后,她站起了身体。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莫语琴看到这间黑暗的教室中,自己面前几步的地方,一个身影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霍然直立起来!有那么一刹那,她想要惨叫,但却并没能发出声音,就好像她的声带也消失了一般。紧接着,她看见了―― 那具身体很熟悉。 熟悉的上衣,熟悉的裤子,颈上挂着的项链和手腕带着的手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明晰。 只有一个地方显得分外诡异。 这个身影,是没有脑袋的! 莫语琴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试着抬起手来摸索自己的脖子上端,而那具无头的尸体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莫语琴看着那具身体――它当然什么都摸索不到!而莫语琴自己也是这样,她感觉手指碰触的地方,那原本长着她美丽头颅的位置现在只有冰冷的空气! 头发上的拉拽感在一瞬间消失了,莫语琴发现自己无可避免地从空中掉了下来!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地上,疼得她呲牙咧嘴,但仍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因为,她的声带已经不存在了。 刚才死者掀起桌子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死了!因为死者将她的脑袋也一并扯掉了,揪着她的辫子抓在手中!莫语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有意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还能动,或许这就是所谓“灵异”?! 莫语琴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开始发黑了,她知道人在身首分离的情况下根本是活不了的!但她凭借着本能让身体移动过来,既然她还能做到这一点,哪怕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脑袋,如果能把它安回身体上的话,或许―― 但是,她做不到了。 莫语琴绝望地看着一只血脚印踩在自己的身体伸出的那只手上!死者踩住了她的手,踩得那么牢,让她根本连半分都动弹不得! 身体中有什么液体流淌在地上,意识在逐渐远去。她的身体仍在抽搐着,但是脸上的瞳孔却已经发散开来。弥留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从教室中离去的身影,那也是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得就像今天才刚刚见过一样! 原来、原来死者就是―― 只是,她再也无法将这句话喊出来了。 教室的推拉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索妮躲在那个美术画室里面,一直都没敢动弹。自从刚才死者从这个房间门口突然离去,已经过去几十分钟了,但她却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怕死者并没有走出多远,万一自己刚一出门,就和死者撞个正着,那该怎么办? 她蹲坐在地上,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也像苏凛一样,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已经九点半了,死者一直都没有回来。或许这里已经安全了吧?也许死者不会再过来了? 几乎就在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她的耳中传来附近某个教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 “噔……噔……噔……” 这个催魂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索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试图屏住呼吸,但是不管怎么听,那声音都是又朝着这里接近过来!这扇门刚才就被死者打开了一点,仅从门口应该就能看到躲在模特后面的女孩! 如果继续躲在这里,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索妮心中一横,她打算拼一把!赶在死者过来之前,从房间里面跑出去!说不定还能够跑过死者,也或许仍然会被抓住。但不管怎样,总比躲在这里等死要好! 这样想着,索妮立刻站起身来,想要跑出房间,但是―― 头晕。起身之后,索妮险些再次跌倒。她的眼前也开始发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临死前的莫语琴一样。索妮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突然从蹲着的状况下站起身来,结果体位性低血压发作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 绝望之中,索妮听到了停止的脚步声,以及……这个美术画室的推拉门,被一点一点拉开的声音! (抱歉抱歉,迟更了。今天随团去城外石象湖,早晨赶车没来得及发上来,晚上刚刚回来。一会儿还有一更,还请谅解!) 第三十五节 血夜(四) 尽管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索妮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那死者逐渐接近的气息!不管是耳旁传来的脚步声,还是被嗅觉所捕获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都毫无疑问地告诉她,死者已经进到房间里面来了! 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吗? 索妮还不敢肯定,或者说,她不愿意那样去想。即便是在这样的恐惧折磨下,她也不想放弃求生的希望。伴随着胸腔中心脏剧烈的跳动,索妮向上天祈祷着,真心希望死者能够忽略掉躲在这里的自己! 但是这份希望有多渺茫,根本就不用别人来告诉她。她藏身的地方仅仅只被一个塑胶模特挡着,除非死者是瞎子才会看不到她。不过,索妮的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果这个死者是像美国电影里面的那种丧尸一样的东西的话,索妮就没有一丁点的希望了。但从目前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这个死者很可能是有着自主意识的!有思想的生物向来比那些只凭借本能行动的更难对付,但只要有思想,就有更大的可能性被蒙骗过去!索妮现在就是有这样的打算。 她的一只手扶在前面塑胶模特的身上,尽量控制着身体,一动不动。她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这房间里面全部都是模特,如果藏在它们中间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也伪装成一个假人,让死者注意不到自己。 尽管这样的成功率微乎其微,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要试一试! 索妮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心跳声能够平抑一些,能不能骗过死者,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 意识逐渐返回自己的脑袋里,曾知好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三楼的走廊吗? 整个身体都在发痛,但右脚脚踝尤其严重。伴随着意识,那剧烈的疼痛感也一并出现了,曾知好倒吸着冷气,扶着一边的墙壁,试图站起身来。 “呃――呜!” 脚踝以异样的状态扭曲着,看样子扭伤相当不妙。相比起来,额头和鼻子等其他地方的撞伤则要好多了。曾知好弯曲着膝盖,斜靠着墙注意着周围的动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记起来了,自己刚才下楼的动作过猛,结果把脚踝崴了,然后失去平衡撞到了地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用手擦擦鼻孔里面流出的鼻血,再擦擦从头顶滴下的冷汗,曾知好知道自己现在脸色肯定都白了。要控制住自己在这样的剧痛下也不叫出声来,是需要相当的意志力的。但现在面对死亡的威胁,如果抑制不住,就是一个死字!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九点二十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还算走运。曾知好这么想着。看样子死者应该是还没有找过来。不过,楼梯口这个地方绝对不能称为安全地带了,因为刚才莫语琴所在的那个房间就在楼梯附近,死者杀死莫语琴之后,很有可能会下楼来,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曾知好用单脚小心地跳了两步,但是这样的跳动,声音无疑要比正常走路要大得多,万一死者就在附近,极有可能会被他吸引过来。而且这样的状态之下,只要被死者发现了,逃跑是肯定不成了。 该死……只能变更计划了吗? 曾知好在听力上的优势被眼下身体的劣势完全压倒了。靠行动来躲避死者已经行不通了,他只能选择藏身在某个地方,祈求着死者不要来找到他,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 嗯? 苏凛抬起头来。 他仍然坐在二楼的楼梯口这里。就在刚刚,头顶的三楼楼梯口附近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这让他竖起耳朵注意了一下。那声音也是比起一般走路还要缓慢的,不过又不像是死者那种特有的脚步声,听上去……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跳动一样。 是哪个蠢货?还真担心不把死者给招来是怎么的? 苏凛暗自腹诽着,但他并没有过去帮忙的想法。一来,虽然和死者走路的声音并不相同,但也没有哪条规则说死者不能发出这样的动静,万一是死者布下的陷阱,随意过去的话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二来,就算对方真是学生会这边的人,苏凛也没有和对方打交道的想法,时天允的那句话可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袋里呢: “……就算你好心,里面那帮家伙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防备着他们,懂了吗?” 苏凛深以为然。 还好,那个声音似乎在三楼的走廊上逐渐远去了,并没有下楼来。苏凛松了一口气,继续安静地坐在那里,只是几乎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只要察觉一丁点风吹草动,就立刻转移位置。苏凛对于自己的体力还是有些自信的,虽然他看上去瘦弱了一些,但也绝不会像索妮那样,跑两步路就犯了低血糖。选择这个位置也是对逃生极为有利的,楼梯口也就相当于是个三岔路口,走廊、上楼、下楼,不管死者从哪里逼近,他都有至少两条退路可以选择。 那么……就继续静观其变好了。 在黑暗的楼梯道中,只有苏凛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像是要散发出光芒一般,凌厉地守护着它的主人。 ……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但此时此刻处在第五教学楼中的人们,恐怕没有谁会嫌它走得太快。或者说,他们都巴不得这一切赶紧结束,好让他们近乎虚脱的身体能够赶紧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去。 索妮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不过,体位性低血压向来都只会发作很短的时间,不到一分钟的工夫,索妮眼前的视界就逐渐恢复了。还是一片漆黑的美术画室,和之前不同的只有――现在那扇门被敞开着,能够清楚地看到走廊上的景象了。 死者呢? 索妮警惕地转动着眼珠――她甚至连头都不敢转一下,因为万一死者还在房间里面,那她可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还好,房间的大小和她本身所在的位置,使得她只用这样的方法也能把整个房间的景象尽收眼底。除了那些假人模特之外,这房间里已经没有其它的人存在了。尽管死者留下的腐臭味道仍然挥之不去,浓烈地环绕在她身周。但至少在她能够看到的地方,并没有那个可怕家伙的影子。 当然,死者的身影是看不到的,这一点索妮也知道。不过那该死的脚步声也没有再次响起,死者总不可能待在这个房间不动吧?那么也就是说―― 索妮脸颊的肌肉颤抖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功了!假扮塑胶模特,骗过了死者,居然真的做到了!这样幸运的事情都能发生,索妮觉得自己绝对应该好好感谢一番接受了自己祈求的上天,不管是哪位神灵都好,以后自己就是他的忠实信徒了! 紧张的劲儿一下子泄了一半,索妮感觉自己的身体差点就再次瘫软下来。她不得不抓稳身前假人模特的肩膀来扶住,指尖传来假人衣物布料的柔软触感,那感觉让索妮安心下来。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是这个灵异故事中最安全的人了。因为按照正常的想法,死者总不会费劲把已经搜索过的房间再次搜索一遍吧。那样也就是说,死者离开之后,自己只要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就可以安全活到故事结束了?! 索妮的心情一下子从一分钟之前的绝望转为现在的狂喜,如果不是记得自己还处在危险之中,她都要毫无形象地仰天大笑出来了!命运实在是给她开了一个恶趣味而又幸运的玩笑,相信过了今晚之后,这个女孩一定会在各方面都变得更加乐观一些吧。 当然了,前提是“过了今晚之后”。 然而,她真的已经安全了吗? 沉浸在欢喜之中的索妮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从门口延伸进来的血脚印只有一行。只有脚尖朝里进入房间的脚印,而没有……离开的脚印! 也就是说…… 索妮有些恶心地皱了皱鼻子。周围空气中的血腥和腐臭气味实在是太过浓烈了,但凡是个女孩子,都不会想要待在这种地方的。 她扶着身前模特的肩膀,转头打量着周围。死者的进入并没有怎么改变这个房间原本的样子,无论是画板、凳子还是那些模特都摆在它们原本应该待在的位置上。只有被索妮不慎弄倒的那些假人,一个个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索妮暗暗对它们倒了声歉。 其中一个假人就趴在索妮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不知怎么,看到这个假人的一瞬间,索妮的心里似乎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想了想,自己刚才推倒的是右边的假人,前面好像并没有假人倒下啊。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被那个死者不小心碰倒的呢? 而且…… 索妮盯着地上的假人。 这家伙……看起来有些熟悉啊。 头顶戴着一顶帽子,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而且从外套敞开的幅度来看,“他”的前胸应该是露出来的。这样的假人……自己刚才是不是―― 索妮的身体突然一僵! 她想起来了,这个假人就是自己一开始躲进屋子里面来的时候扶着的那个模特。她当时还被这打扮得栩栩如生的家伙吓了一跳呢。不过,索妮眨了眨眼睛,她好像记得自己当时就是躲在这家伙身后了啊,为什么“他”会―― 想到这里的一瞬间,索妮突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她颤抖着想到。自己当时就是躲在这个假人身后的,刚才也一直扶着“他”的身体。但是现在,这个假人却倒在了地上,既然如此,那么自己现在扶着的模特,到底是―― 也直到这时,索妮才终于发现,自己手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似乎并不只是衣服的,还有……类似于人的皮肤一般的弹性藏在里面! 她可以装成模特隐藏在这里,那么,死者也同样可以!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一般,站在索妮身前的那个“模特”,缓缓地转过身来! 这是索妮第一次看到死者的姿态。她认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人”,这是―― “你……你……” 索妮还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是“死者”却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下一秒,一双腐烂的手臂就伸向前去,牢牢地捏住了少女纤细的脖颈! ……几分钟后,一双血脚印在房间门口显现出来,并伴随着奇异的脚步声,向着楼梯间那里蔓延而去。那血腥的气息,似乎变得愈加浓烈了。 第三十六节 血夜(五) “噔……噔……噔……” 这样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尽管微弱,苏凛还是警觉地抬起头,并且以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动作站起身来。不需要刻意去听,那声音正在逐渐接近,不过至少还有一层的距离,可能对方正在从四楼下到三楼吧? 死者正在朝这里过来! 苏凛表面不动声色,心脏却是已经紧张地跳个不停了。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从楼梯口走进了二楼的走廊。不过死者的脚步声却没有继续向下,而是似乎进了三楼。苏凛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既然死者已经下到三楼了,继续待在楼梯口也不安全。苏凛这么考虑着,顺着二楼的走廊挪动脚步。 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发着暗淡的光芒,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点整。苏凛已经在楼梯口坐了将近两小时了,现在乍一活动腿,倒还让他有点发麻的感觉。这让他不得不提起小心,看样子就算不进行活动,也绝不能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不动,不然的话万一死者追过来,他的腿脚反而抽筋了,那可就死得太冤了! 不过……只还有两个小时,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能够撑到结束吧? 苏凛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两个人葬身在死者手上了。不过他却是知道,别看死者现在才刚刚下到三楼,越到后面的时间段,情况就会对他们愈加不利。这是陆方秋学长告诉他们的经验,在灵异故事中,鬼魂一开始杀人的速度都不快,是为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找出隐藏的线索。但到了后期,难度就会逐渐加大,鬼魂寻找他们和杀人的速度也会上升,因此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分之一的时间,但他们的危险可还剩下不止一半! 但就算说要去找什么线索,第五教学楼这边能找到线索的地方也无非只有两处,一个是死者本身,二是可能被死者杀死的人身上。前者苏凛不敢去,后者么,莫语琴和索妮死的时候连声惨叫都没发出,苏凛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死去,又是死在什么地方。 结果到最后,还是只能用逃跑这一种方法。 苏凛无奈地想着,但脚下却并未停歇半分,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走到楼层深处了。 …… 苏凛只是担心腿脚抽筋,可眼下,在五教三楼,却有一个人的腿脚已经坏掉了! 曾知好拖着自己的伤腿坐在墙边,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走动半分了。刚才这一路跳过来,就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更何况脚上的剧痛并没有丝毫缓解。甚至只要他稍微用手碰一下就会发出钻心的痛感! 脚踝部位往侧面肿胀凸起了一块,就好像是骨头都错了位似的。曾知好可没学过什么接骨术,如果不能尽快就诊的话,他真担心自己这条腿会就此废掉! 不过,如果仅用一条腿的代价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那也算是划得来的生意。只是能否成功,曾知好心里还没有底。 教学楼这边一般都有接热水的水阀,里面装着可供学生饮用的开水。就是一个铁皮柜子,上面带着两个水龙头,不过体积挺大,如果有人藏在后面的话,一般是发现不了的。 曾知好选择这个位置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算藏在房间里面,只要死者认真搜索一下,难说不会被他找到。但这里可就微妙多了。第五教学楼几乎没有死路,但这仅仅是对于道路而言,只是对这些可怜的学生会新人来说,他们还是很有可能误入一条“死胡同”的。 曾知好的身旁是一扇玻璃门,外面是通往第六教学楼的悬空走廊,门并没有上锁,但曾知好却不能出去。毕竟九方九世书可是已经警告过了,“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而按照学长他们的说法,违抗九方九世书的话,下场只有一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死”! 仅仅是一个六条笔画的字而已,但在此时的曾知好看来,却是再恐怖不过的事情了。他努力遮掩着自己的身体,尽量让自己整个儿缩在热水阀后面。如果死者经过这里的话,一眼看过去,发现只有通往六教的门,说不定就会忽略掉这个热水阀。 成功率不大,事实上,只要死者稍微注意一点,就能够看到藏身在热水阀之后的他。但曾知好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的他,只有靠此一搏。至于能否成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身旁的热水阀水龙头并没有拧紧,水滴从口里滴下来,先是落在垫在下面的大托盘上,又逐渐溢了出来。也不知道它已经流淌了多久,现在热水阀下面已经积起了一个小水洼。 也就在这时,曾知好的鼻孔中钻进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紧接着,他的耳旁就传来了那个声音―― “噔……噔……噔……” 来了! 曾知好的神经顿时绷紧到了极致。尽管心跳剧烈,但他的呼吸频率却下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在这种状况下,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那么他就离死亡不远了。曾知好很清楚这一点,就算再疼痛再难受,为了保住性命,他也得忍着! 不远之处,一行血色的脚印沿着走廊缓缓地延伸过来,逐渐接近了他所在的位置。曾知好看不见,也不敢探头去看,现在即便是不依赖他那超强的听力,也能够确认死者就在不远的地方了。还有几米呢?十米……五米……然后―― 热水阀中流下的水滴“叮咚”一下打在了已经漾满了水的托盘里,然后又从托盘的边缘滴落下来,再次与地面撞击一下,和地上的水泊汇聚在一起。那水泊逐渐扩大,把曾知好的裤子都浸湿了。热水早就变成了凉水,让内裤紧贴在臀部上,湿漉漉的难受得紧。 但此时,曾知好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即将走过来的死者身上!他能感觉得到,死者就在热水阀那边几米的位置,现在那家伙只要往这边走上几步,就能够看到曾知好笨拙的身体。但是―― “噔……噔……噔……” 令人胆颤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死者似乎根本都懒得往这里看上一眼。耳旁水滴的声音取代了那个渐弱的脚步声,曾知好瞪大眼睛蜷缩在那里,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样就……躲过去了? 恐惧的时刻过去,转而袭上心头的是一阵欢欣! 躲过去了!真的躲过去了!曾知好兴奋地想着。虽然脚腕受伤了,还是没法跑动,但死者已经过去了,应该不会再回头来搜查一遍吧?只要一直在这里待着,待到灵异故事结束的时候―― “叮咚”! 又是一滴水珠掉落在托盘里面,让凭借表面张力凸起的水面荡起一丝波纹,这一声在静寂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响亮。但曾知好却并没有注意到它,反正它已经滴了半天了。也让他的裤子完全湿透了,现在多一滴不多,少一滴不少,他已经习惯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某些地方好像有点不对。 尽管死者已经远去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却并没有减弱,反而好像愈来愈强烈了。曾知好皱皱鼻子,不知怎么的,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经历,他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是哪里不对劲呢? 曾知好的两条眉毛挤在了一起,他慢慢回想着。刚开始,是他躲在这里,然后,嗅到了一阵血腥的气味,并且死者的脚步声过来了,忽略了他所在的位置,然后―― 等等! 曾知好突然发觉了! 他所引以为豪的并非是嗅觉,而是他的听力啊!之前不管在哪里,都是先听到脚步声就逃跑了,根本没有闻到过那股血腥味。但是这一回,血腥气味却是先于声音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 曾知好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 如果,那血腥比起死者要更加接近他的话…… 伴随着这个想法,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自己旁边的托盘,和浸透了自己裤子的水洼。而在他眼前出现的是―― 血红色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一池粘稠的液体! 是吗,是这样啊……曾知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这不是太可笑了吗?亏得自己处心积虑,还以为骗过了死者,空欢喜了一场。但死者其实早就发现他了!他只是被玩弄着,还傻乎乎地自以为得计! 不远之处,那个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了,再度朝着曾知好这里接近过来! 不能坐以待毙! 曾知好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悲壮的心绪!他宁愿自己一头撞死在墙上,也不愿被死者所杀!脚步声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曾知好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跃而起,顺着走廊往那脚步声的反方向跳走! “噔……噔……噔……” 然而,仅凭着他单腿的跳跃,如何能甩掉背后的死者?这种程度的反抗,就连苟延残喘都称不上!曾知好一手扶着走廊侧面的窗台,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一行血色的脚印就在他面前不足十米的地方,还在凭空出现在地板上,向着他接近过来! 就算是死,我也绝不要死在这家伙手上! 曾知好突然大吼了一声,拉开窗户,纵身一跃,就这么从三楼跳了下去! 第三十七节 失败的算计 风声在曾知好的耳边呼啸而过,不过也仅仅是几秒的工夫,还不等他在空中做出反应,一股撕裂般的痛感就从两腿上传递上来,同时他的身体无可避免地朝前倾倒,两手的手腕也同时传来了碎裂的“咔吧”声! 痛!痛彻心扉! 曾知好趴在地上,他的四肢几乎全部都废掉了,眼球也好像要凸出来一般!但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却是从全身各处冲上了心头! 就算呻吟,就算惨叫,这副破烂的身体所感受的痛楚也不会有丝毫减少。但曾知好却是强忍着剧痛翻过身来,看着三楼那扇打开的窗户仰天狂笑着。真奇怪,他分明看不见任何人影,却能感觉到有个人站在那里! 死者正在看着他,曾知好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丁点恐惧,而是发自内心的嘲讽!他的眼球充血,看的东西都布上了一层异样的暗红色。但他的笑声,就算是远到校门口都能够听得见! 他赢了!他从死者的手下逃出来了,不是吗? 曾知好仍然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大脑好像渐渐模糊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斥了进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做出了某种行动――他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由于两条腿的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他立足不稳,身体摇摇晃晃。但不知为何,他本人对此似乎并没有半分不适。 大脑似乎在发出某种信号,指示着他应该如何去做才好,而曾知好顺从地听着,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 他的狂笑声还在继续。 眼睛很痛。曾知好想着。既然这么痛,为什么还要留着它们,干脆弄坏掉不就好了嘛!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便付诸了行动! 两只手的手腕也以异样的姿态扭曲着,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伴随着笑声,将两手的食指都伸到了坠痛的双眼前面。紧接着,没有任何预兆地―― “噗嗤!” 伴随着这样类似着空气被挤出的声音,曾知好的眼睛就这么被两根手指彻底摧毁!但这还不是结束,他的手指还在深入……深入……直到最后能够延伸的地方,那就是被头骨所保护着的大脑内部! 搅动! 剧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曾知好那不知应该被称为狂笑还是惨叫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的意识终于在一片漆黑的视界中逐渐远去。最后,“噗通”一声,一具软绵绵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过半分! 而三楼那个敞开的窗口,从头至尾,都没有半分异动。只是,如果有人现在站在走廊上的话,或许就能看到,有一串血色的脚印,正在沿着走道向不远处楼梯间延伸而去。 …… 苏凛的身体在颤抖着! 他就站在二楼走廊的某个窗口处,就在刚刚,看到了某个把他吓得头发都竖起来的恐怖景象! 一分钟以前,他听到了头顶楼上传来的异动。还是之前在楼梯间里听到过的那个奇怪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跳动一样。苏凛不知道曾知好有一只脚扭伤了,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大吼。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就从他面前的窗口处飞了下去! 苏凛被惊了一跳,险些倒在地上。 那是谁?! 用了两秒钟的时间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苏凛趴在窗口向下看去,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楼下的空地上。好像是那个名叫曾知好的男生,他趴伏在地上,看样子很不好,可能是从三楼摔下来的。眼下看他的样子,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怎么回事?是死者把他推下来的? 苏凛惊疑不定地想着。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看到曾知好翻过身,仰天狂笑;看到他站起身体,将两根手指伸到面前,然后―― 苏凛差点吐了出来! 曾知好居然……他居然毁掉了自己的眼睛!那景象简直比起苏凛以前在羊肉汤馆子门口看到的活羊剥皮还要惊悚恶心!苏凛咬着牙抓住自己的衣服领子,他的意识因为这冲击性的景象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盘绕着: 曾知好疯了?! 不,不对……苏凛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不是曾知好疯了,而是“规则”的约束力发动了。是九方九世书那条“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的限制起了作用!曾知好从楼上跳下来,掉到了下面的平台上,这样就算是离开了限定的范围。故而,九方九世书对他执行了“惩罚”! 想到自己在今天上午试图毁掉九方九世书时,那种不知不觉间就被操纵了心神的感觉。苏凛“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毫无疑问,就算是疯子,要做出这种程度的自残也太有难度了,除非是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曾知好,只是被九方九世书控制了心灵的傀儡,被逼迫着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而此时,曾知好的身体已经倒在了那里。苏凛相信他不会再有活着的可能了! 这、这也未免―― 苏凛的牙齿在打颤,双腿也在发软。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立刻瘫倒在地,但现在就算是这样的小事,也需要付出极大的意志力。一股恶寒从他的脊背扩散到了全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这就是死亡。苏凛胆战心惊地想着。这就是,和九方九世书作对的代价!他不知道今晚是否有人已经先一步死去,而之前在学生会看到的那几段视频,也没有这样血腥得无法直视的镜头,故而苏凛还能够保持住刚才那般镇定。但是现在,他脆弱的心防已经被打破了大半,面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头一次在现实中体验到了那份残忍的不和谐! 这不是游戏!而是一场杀戮! 苏凛绝望地想着。 想要活下去,他绝不能有丝毫放松,至少在这剩余的时间里,就算拿出十二万分的警惕也不为过! 而现在,也快要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 深夜,有个男人在独自走路。他的家住在公寓的第二十层,可是电梯却坏掉了,因此尽管楼梯间里没有灯光,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上走。 “梆梆梆……” 黑暗之中,男人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那声音就如同有人在他的背后跟着一般。但男人用手机往身后照照,入眼之处,只有下面楼梯平台上的两户人家。一家在门口堆着一袋子垃圾,另一家的门口放着一块擦鞋垫,一双皮鞋放在上面,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我听错了? 男人转过头去,继续往楼上走着。等到他转过楼梯拐角,那双皮鞋突然动了起来,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梆梆梆……” 这一则惊悚故事是苏凛在网上看来的。当初他看的时候,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并没有感觉到这故事有哪里吓人。不过现在不同了,或许真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有不一样的感受。苏凛一边爬着楼梯,一边警觉地向后看着。身后既没有声音,也没有鞋子和脚印什么的,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正在往五楼爬上去。 这是苏凛一开始就决定好的计划。一开始,在死者逐个搜索每一楼层的时候先行躲避,而在最后的一段时间内,死者应该已经搜索到了最下面的楼层。这个时候――按照学长的说法,故事难度会越来越大,稍有不慎就会被死者发现,因此再待在下面与死者周旋就实属不智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找个机会爬上一开始的五楼去,死者或许不会回头再来搜索了,这样应该就能安全等到故事结束。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想法,但是…… 苏凛突然回过头去。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突然感到有些阴冷的气息传来。不过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啊,或许是自己感觉错了?可能只是风吹的而已吧? 苏凛没有在意,继续往楼上爬着。 在十一点三十分左右的时候,苏凛终于爬到了五楼的楼梯口。不过这样还不行,苏凛打算继续往里面走走。他紧贴着墙壁,顺着墙角挪动着脚步,和之前一样,控制着自己几乎不发出声音,就连鞋底与地面细微的摩擦声,在他听来都实在嫌大。苏凛暗自想着,这一回结束之后,一定要专门给自己买一双不会发出半点声音的鞋子。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拐角,本打算往一开始那个圆形房间过去,可就在这时―― “呀!” “呃――” 苏凛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好像和什么柔软的东西撞到了一起!他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惨叫出声!不过,等他看清了对面的人影―― “……喂,喂,别叫,是我啊!” evalia把挡在脸上的手放下,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的人。苏凛见她没有大喊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开玩笑,要是真让她喊出声来了,那他们俩今天夜里就必定没有活路了! evalia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就和苏凛一样。苏凛能想到的事情,她也同样可以。虽然之前一直害怕着这个男人,但那是因为当时把他当做了死者。而现在,从之前圆形房间里面发生的事就可以看出来,苏凛和那个什么死者绝没有关系。这样的情况下,evalia才总算放下心来,但是―― 苏凛刚想要跟这个留学生妹子打个招呼问候一下,却突然发现她变了脸色!evalia的全身都在颤抖着,一只手指着苏凛的身后,那原本粉润的嘴唇抽搐着,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苏凛全身都僵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去…… 在他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一双血脚印清晰地浮现在地上,就仿佛有一个人,一直悄悄地跟在苏凛身后一般! 第三十八节 苏凛之死 三楼的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凛已经是拼了命在跑了。但是身后的那一串血脚印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五米以上,一直紧紧地跟着他!没吃午饭和晚饭的弊端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跟不上趟了,但也必须咬着牙坚持下来! 刚才在五楼的时候,他回过头去,发现那一双血脚印居然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当时他的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就像之前看到血脚印出现在时天允身后一样。evalia尖叫着逃开了,但苏凛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那行血脚印向着他延伸过来,苏凛才猛然反应过来! 跑啊! 他从五楼一路下到了一楼,好不容易把死者甩开一段距离,逃到了一楼,却发现楼梯间的防火门是锁着的!门上拴着一把链子锁,以那样的坚固程度,就算苏凛能像吃了菠菜之后的大力水手一样,只怕也没可能弄断它。 苏凛绝望了,但无比幸运的事情却在这时发生了!死者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却在二楼的楼梯平台停住,顺着走廊往里面去了!劫后余生的苏凛简直不敢相信,然而却又乐极生悲,他一不小心在起身的时候撞上了那把链子锁,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苏凛疯狂地向着楼上逃去,而身后那被声音吸引过来的死者却又紧追不舍,哪怕脚下踏错一步,他都会被赶上来的死者撕成碎片,在见证了曾知好的死亡后,苏凛毫不怀疑这一点! 体力不支,但苏凛绝不能减慢速度,因为后面跟着的死者可不会放松,他也不认为已经死掉的人会感觉到“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绕着走廊跑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死者似乎又被甩开了一段距离。 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凛上气不接下气地想着。他又拐过一个墙角,却是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前面没有路了! 面前的玻璃门显然是通往外面的空中走廊,虽然没有上锁,但那样恐怕就要离开第五教学楼的范围了,真敢过去的话,他就会紧随曾知好之后去见阎王!而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厕所和一个放置卫生清洁用品的橱柜。 苏凛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而身后,死者的脚步声已经距离拐角不远了,如果不在这里做出选择,迎接他的就只有死亡一途! 没时间了!苏凛一把拉开身旁的柜子,挤了进去,又从里面把柜子门带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悚然的脚步声已经几乎就在耳旁了!苏凛瑟瑟发抖,尽管刚才跑了很久,憋得脸上通红,可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该死的,为什么死者会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我背后啊! 几乎在想到问题的瞬间,答案也就一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是了……苏凛明白了。这就是学长所说的“难度增大”,临近最后的结束时间,死者也不再会发出那种近乎警示一般的脚步声,而是会偷偷接近人的身后。也就是说,一旦被它发现的话,恐怕就难以逃生了!如果当时不是evalia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血脚印,只怕自己已经被死者杀掉了! 冷静下来! 苏凛告诫自己,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学姐不是说了吗,用自己的脑子来对付它。想想还有什么能够利用的! 死者需要进行搜索,刚才自己躲在一楼楼梯间的时候,死者也没有发现。说明死者不能锁定他们的位置,恐怕也只能通过视觉和听觉来找到他们,只要不被看到,不发出声音,躲藏无疑是有效的。 但是,死者刚才应该已经注意到他到这个拐角来了,这里能够藏身的地方就只有橱柜和厕所,他还能往什么地方逃? 橱柜门外,苏凛能够听到,那脚步声已经过来了! 凭借自己的脑子?但是自己学过的东西没有一件能在此时派上用场啊!无论是高等数学、计算机导论、生理基础……等等这些玩意儿,如果是考试的卷子,绝对难不住自己!但要是让他从这上面找出一条能帮助自己逃生的法子…… 没可能的! 苏凛彻底死心了。他带着半是放弃的心态掏出了手机,光芒照亮了整个橱柜的内部。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只还有最后五分钟,这个灵异故事就结束了,但是死者要杀他,恐怕连一秒钟都不用! 屏幕上闪烁着的未接来电是家里的,还有妹妹苏铃发来的短信――“你到底在哪里啊,可不能夜不归宿哦!”苏凛嘴角咧出一丝惨然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种正常的生活。 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橱柜门被猛然拉开了! 苏凛闭上了眼睛。说他是胆怯也好,消极也好,反正都到了这种时候,别人给他的评价还有什么所谓?反正,也无非就是等死罢了。况且死掉之后,也不会有几个人还能够记得自己。九方九世书会把一切都消除,这也是一种结局。 但是―― “阿凛!” 面前传来的低呼让苏凛简直不敢相信,他霍然睁开眼睛。出现在橱柜外面的,居然是几个小时不见了的时天允! 苏凛的眼角抽搐着,不自觉喊出了声: “天允――” “嘘!” 时天允仍然是那副装束,带着墨镜和口罩,穿着黑色大衣,就连脑袋也用大衣的兜帽遮住。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苏凛不要出声,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一行血脚印,那脚印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里面去了。 死者进到厕所去搜索了? 苏凛小心翼翼地从橱柜里面跳了出来。时天允又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楼梯,苏凛立刻会意,两人挪着步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悄悄地从楼梯间往二楼下去了。 “天允,你没事?” 在二楼的走廊上走出一段,苏凛看着身旁的时天允,赶紧问道。 时天允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没有。你们跑了,我也就跑了。之后就一直在五教里面晃悠,直到刚才看到你被死者追着跑到那个死角去了,我才过去把你喊出来。” 苏凛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有些愧疚,当时那个死者跟在时天允背后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逃跑了。而现在,时天允却冒着被死者抓住的风险过来救他,相比之下,他自己可真不够朋友! 时天允似乎没有发现自己身旁的好友陷入了自我厌恶的状态之中。只听他缓缓地开口了: “呐,阿凛。还记得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要防备着别人,不要随便相信他们。你真的做到了吗?” “嗯?”苏凛一愣,紧接着回答道,“没问题啊,这几个小时以来,我几乎都没有看到别人的影子。除了在五楼见到了那个留学生一面,而且紧接着就差点被死者抓住,根本就没有和别人打交道的空闲。”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天允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头痛。 “你要记住了,九方九世书的恐怖之处可不只是这一点,控制人心,创造恐怖故事什么的。我想,它甚至连死亡都能控制!而在这样的灵异之中,没有哪里会是绝对安全的,哪怕是你最信任的人,说不定都有可能反过来加害于你。” 苏凛似乎明白了一点。 “你是说……余敏儿吗?”他抱起胳膊,“确实,我也差不多明白了。余敏儿就是那个‘死者’吧?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 “余敏儿?”时天允苦笑,“你怎么会想到她?……不,不是,我想她不会是死者。比起这个,阿凛,如果这一次能够活下去的话,一定要好好琢磨我说的话,万事小心。” “你在说什么呀?”苏凛拿出手机,“看,还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现在就算是被死者发现,逃生也是绰绰有余,不用担心什――” 苏凛突然住了口,他觉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时天允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静静地伫立着。 是哪里不对呢?苏凛想着。是明明已经离开死者这么远了,还能嗅得到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是时天允奇怪的话语?还是―― 苏凛突然发现,这一条走廊,就是他头一天去学生会室时经过的那条。第一个被死者盯上的宁果,当时也就是在旁边的舞蹈教室训练。苏凛想起来了,他抬起头来,眼前是一副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在新生入学典礼上给他们讲话的那一个阴气沉沉的家伙。而这样的照片,在二楼的走廊上到处都是。 苏凛还记得,自己在前天从学生会回来的时候,就曾经看过这张照片。只不过当时被后面舞蹈教室中训练的宁果发出的奇怪声音打断了,因此没有看全。 只不过……只有这张,稍稍有些不同。 苏凛看到了上面所写的数字: “-”。 他的眼皮缓慢地眨动着,似乎充满了异样的困惑。但是很显然,那上面就是这么写的,生卒年月。2055年1月,这位教授逝世了,就在两年多以前。 两年多以前就死掉的教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新生的入学典礼上,来给他们做演讲呢? 是啊,为什么呢? 在这一刻,苏凛的大脑突然变得超乎想象的敏锐。 他想到了入学典礼那天,坐在自己周围的同学们,一个个也都是死气沉沉,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片里面的僵尸一样。那么打个比方,如果他所参加的入学典礼,和其他新生们参加的不一样,那又怎么说呢? 是这样。 苏凛突然明白了。 所谓“亡者的入学典礼”,并非是指那个死者来参加了新生的入学典礼,而是,有一个新生参加了全部都是死者的入学典礼!在那个礼堂之中,包括老师在内,所有人都是死者,或许他们都是往年死去的学生,甚至有可能是被九方九世书所安排的!线索就掌握在那个新生的手中,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没错。苏凛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新生。难怪自己当时总感觉周围的氛围不太对,总像是处在一种阴冷的环境下。那就是因为……当时待在他四周的,全部都是已死之人啊! 包括―― 苏凛慢慢抬起头来。 他一开始怎么没发现呢? 时天允之所以要带上墨镜和口罩,只是为了遮掩他那腐烂的身体;喷上浓烈的香水,也只是为了掩盖腐臭的气味。他昨天在路上问过自己什么来着? “你相不相信死人复活这一说?明明是身体机能完全停止的,死透了的家伙,还能从坟墓里面爬出来,回到人类社会上,藏在人群中间,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并且这家伙还会趁夜杀人,就像是幽灵一样,你信吗?” 现在苏凛明白了,为什么时天允会这么问,不是因为他在学生会得知了死者的消息,而是―― “哪怕是你最信任的人,说不定都有可能反过来加害于你。” 苏凛终于发现了,那一串血色的脚印,其实一直都跟在时天允的身后。因为,时天允,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就是―― “噗嗤!” 伴随着这样一声血肉飞溅的声音,苏凛感觉到自己的颈部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穿透了。他被吊在空中,眼前所见只有那一张腐烂的面孔,那就是他的挚友现在的真容! 午夜十二点。 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倒在了五教二楼的走廊上,不过颈部以上,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苏凛那带着长发的脑袋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在地上滚动几圈,用死不瞑目的眼睛望着窗外月朗星稀的夜空。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三十九节 你已经死了 虽然这种说法很突兀,但某一天,我还是突然想到,这世界上或许并没有客观事实存在的呢。 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呢?如果各位能够原谅我的啰嗦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和各位分享一下这段听起来就让人头大的逻辑。 说起来,还要感谢西尾维新先生给了我灵感。在《凭物语》中有着这样的一段理论,我暂且将其命名为“观测者理论(待定)”。具体的描述我已经忘记了,但差不多是这么说的: 如果不存在观测者的话,那么被观测者也同样不存在。 “观测者”这个名词我们在初中物理学到“运动”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见识过了,说明白一点,就相当于研究运动的参考系或是参照物呢。如果没有这个参考系的话,也就根本就无法研究运动了。 《凭物语》中举出的例子是:无论何等壮大的英雄故事,或是曲折离奇的怪异传说,如果根本就没有人讲述出来,那就和不存在毫无区别。 简而言之,不为人知的事物,也就并没有认为其存在的理由。直到它被“发现”之时,我们才能认为它是存在的。不然的话,我们又怎么去定义不存在的事物呢? 那么,在反论被提出之前,我们暂且认为这条理论是正确的。 接下来,第二条理论是“观察者效应”,即“observereffect”。该效应原本的描述是“被观察的现象会因为观察行为而受到一定程度或者很大程度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是必然的,我们无法不去影响被我们观察到的事物。 那么,从我们自身的思想上去说。假定被观测到的事物原本是客观的,当它被我们观察到的时候,我们一定会产生主观的想法。 打个比方,“钓鱼岛是中国的”这句话,如果看到的人是中国人,那么大部分人都应该赞同吧?但如果看到这句话的是日本人呢?或者,是其它毫无关系的国家的人呢? 因此,每个人看到这句话都会在主观上产生不同的想法,这个时候,被观测者在他们的意识之中就已经不再是客观的了,而是添加了主观想法之后的。 如“观察者效应”所说:我们的观察结果,以及对观察结果的理解,决定我们的行为、状态、以及下一步思考。 现在,我们可以使用反证法进行简单的说明了。 如果世界上存在客观事实的话,那么在它被观察到之前,实际上是并不存在的,而它被观察到之后,则是已经成为了主观,也就不再是“客观事实”了。 换言之,世界上并不存在“客观事实”。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我不知道此前有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否合理——毕竟我的知识有限,直到现在,我对于马克思理论之类的还是一知半解,因此可能在推论的某个地方犯了错误也说不定。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怀着一种好奇的心理继续思考下去—— 如果要对这个结论进行辩驳,那么就需要提出反例,即提出实际存在的“客观事实”,那样的话,这个结论自然会被攻破了。 听起来很简单不是吗?举个例子,“我现在在地球上”,这句话不就是客观事实吗? 但是啊,仔细想想的话,所谓“地球”也是人类主观起的名字,这颗星球原本并没有名字的啊,它可以叫“地球”,也可以叫“天球”啊。再说了,就连语言和文字也是由人类主观想出来的东西,那么一切用语言和文字描述或定义的事物也就都是“主观”了。 如果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话,恐怕就要陷入迷障了。我并不是什么理智的人,但也知道应该在什么地方停止。现在,我们也差不多该跳跃到另一个问题上了。 虽然世界上并不存在客观事实,但是有很多东西是我们大家都认同的,哪怕它是主观的。比方说,我们所熟知的一些“公理”。 所谓公理,也就是依据人类理性和愿望发展起来而共同遵从的道理。也指经过人类长期反复实践的考验,不需要再加证明的命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需要注意的是,它并不被称为“正理”,也就是说,其正确与否并不知道,但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认同它,因此它就成为了“公理”。 再比方说,这颗星球之所以名叫“地球”,就是因为我们大部分人都称之为“地球”,并且认同这个名称。因此,绝大多数人的主观也就形成了一种相对的“客观”。既然我自己也是这个主观世界中的人物,那么我自然也会遵守这些主观的规则。 我说这么多,无非只是想要证明,由于“客观”其实是由公认的“主观”所组成的,那么我们大部分人都认为正确的事情,其实有可能并不是正确的!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事情,虽然也许每个人都认为它是这样,但其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有些可能在某个时期是正确的,但在后来却被证明为错误,而有些,可能会永远在人类错误的认知中被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而我接下来所要说的事情,就属于这个范畴。 人类的历史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文明,科学与宗教也是文明的产物。但有些时候,我们无所不容的科学却否定了许多东西,比如神明,比如特异功能,比如……灵异。 它们究竟是否存在?我不知道,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我们相信科学。如果要证明它们存在,恐怕只有当我们亲眼见到它们的时候,才会相信。 那么,在此,我郑重地告诫诸位,还请不要相信这些。 正如我所说的,只有当你看到了,你才会相信,然而……有些时候,要观测到“灵异”,可并非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如果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只要当做笑话来听就好。如果相信,那么,请千万不要跨越现实与灵异之间的界限。因为那份后果,你们承担不起,我也一样。 现在,我给各位讲述一下关于我的故事,这是一个不幸踏入灵异圈子的愚蠢者的故事,还请各位引以为戒。 因为那一天,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见识到了一些无法言喻的事件。 那一天,我终于明白了何为恐怖。 那一天,我真正看到了“灵异”的面貌。 然后,那一天…… 我死了。 …… 电脑屏幕上的word文档显示着这样的文字。苏凛想了半天,突然用鼠标点了右上角的叉号,同时在弹出的“是否保存对‘文档1’的更改”的对话框上,毫不犹豫地点了“否”。 窗口关闭。苏凛瘫在椅子上。他知道,自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打出来的论文就这么报销了。不过要说后悔倒也没有,因为不管怎么说,要把这种东西当做论文交上去的话,乔颖织导师一定会让自己去岛医院的精神科检查一下的。 说到底,就连苏凛自己,都以为自己大概……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罢了。 但那不是梦,很可惜,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包括自己颈上的痛感,包括衣服上沾着的血迹,包括……那天自己在校医院醒来后,舒然学姐看着自己的那种关心的眼神。 “你醒了?” 睁开眼睛的苏凛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看着头顶空白一片的天花板,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地方缺失了一块似的,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不过那个呼唤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苏凛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张清丽而温柔的脸庞。 “……学姐?” 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苏凛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而学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伸手把苏凛扶起来,拿起桌边的矿泉水递给他。苏凛灌了一口,差点被呛到了。舒然又赶紧帮他拍打着背部,担心地问道: “怎么样?你感觉没事吧?” “啊。”干咳了两声之后,苏凛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你,学姐……呃,话说——” 苏凛的话头顿住了。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眨眨眼睛。然后叹了口气,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舒然不明所以地问道。 “哦,倒也没什么。”苏凛微笑着答道,“我……呃,大概是做梦了吧。我梦见时天允他变成了个死人,还梦见我被他杀了,尸体都断成了两截。啊,抱歉,我不该说这么恐怖的话题的。不过也确实可笑,梦见自己死掉了……什么的。” 苏凛的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前面挡着的帘子,也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旁边舒然学姐怪异的眼神。 舒然学姐? 新的疑惑浮现在苏凛的脑袋里面。 舒然学姐她……怎么会在这里?自己是怎么认识她的来着? 记忆在缓慢地恢复。 是了,苏凛想起来了。他被学姐拉着手带了出去,学姐邀请他加入学生会。然后,自己被迫在夜里和那个所谓的“死者”在第五教学楼里面捉迷藏,并且—— 记忆的末端,苏凛想起了那张已经腐烂的面庞,想起了自己脖颈被那家伙的手穿透的痛感,想起了自己当时不敢置信的眼神,想起自己的鲜血从空洞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洒在那家伙身后的血脚印上…… 时天允……他把我给杀了? 苏凛眨了眨眼睛。 这不对,这太荒谬了!苏凛想着。且不说时天允他是不是个死人,如果自己也死了的话,那么自己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他用征询和乞求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舒然学姐。而学姐似乎是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似的,她的视线垂下,不愿去直视苏凛的目光。直到沉默半晌之后,她才说道: “没错,苏凛。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承受。之后你哭也好,骂也好,做发泄是最正常的举动。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得把这个事实告诉你。” 她温柔的眼神中掺入了些许哀愁。也就是在这样令人不安的视线中,苏凛看到她的嘴唇微动,那无法理解的话语,被她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 “苏凛,你已经死了。” 第四十节 前世 这世界上令人疑惑不解的事情实在太多,苏凛可没有心思去一一寻找答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有些事情,有些问题,他是非要解决不可的。从学姐口中吐出的这一句让人费解的话语大概就属于这个范畴。 “我……已经死了?” 苏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咧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学姐,这笑话可真不好笑。” 舒然把头转向一边,她似乎不愿意和这样的苏凛对视。 “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笑话。但是,苏凛,我没有理由骗你。你应该明白――”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苏凛用半是咆哮般的口气质问道,“你说我已经死了?但是我分明还在这活得好好的!那现在的我算是什么?僵尸?鬼魂?你难道想说我现在不是待在学校的校医院里,而是进了地狱不成?” “你冷静一点。” 舒然学姐轻声说道。 “放心吧。你不是什么鬼魂僵尸,现在的你还是个人类。我的话没有说清楚,我道歉。准确来说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啥? 苏凛的眉毛拧到了一起。 听不懂,不明白,明明每个字眼都清清楚楚地回响在脑子里面,但苏凛却完全无法理解内中蕴含的那层涵义。什么叫做“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我还像猫一样,拥有九条命不成? 然而,没等苏凛发问,舒然就又开了口: “呐,苏凛,你知道那本书为何会被称为‘九方九世书’吗?” 苏凛下意识摇了摇头,但是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 “……九方九世书?这个‘九世’,难道是――” “没错,就是生命的转世。”舒然点了点头,肯定道,“不过,比起说‘转世’,说成‘继承前世’或许更准确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在苏凛震惊的目光之中继续说道: “这就是九方九世书的继承机制。在灵异事件中死去的参加者,将有机会继承自己前世的生命,并且最多有九次这样继承的机会。苏凛,你现在所享用的生命,就是你前一世的寿命。” 我的……前世? 苏凛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一世的我已经死了,使用的是我前世的命数?开什么玩笑?!这种情节简直就像是那些扯淡的玄幻小说里面的套路,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理解,苏凛都绝没有半分去相信它的意愿! 但是―― 既然连“九方九世书”这种诡异的存在都有,那么……发生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乱了,苏凛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乱掉了。他无可奈何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舒然学姐善解人意地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大概过了三分钟,苏凛才总算平息下来,他额前的长发已经散乱不堪了,加上脑后原本扎成马尾的一束头发也散开了,使得他看上去真的像个女人一样。 “哼,呵呵……”苏凛低声笑了起来,“一个人有九条命可以用,那么说的话,这本该死的破书,带来的也不尽是坏事嘛。” 然而舒然却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那么乐观。你既然加入了学生会,直到毕业之前就不要妄想退出,即便交了退会申请也没用,九方九世书可不会认可。之前也告诉过你了,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每学年都有十到二十个左右,如果你运气好的话,其中只会有不到一半需要你去参加,而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这二十个故事之中全部都有你。而且难度一定比这一次新生的故事大,你觉得自己有几条命够挥霍?” 这句话可能打击有些重了,苏凛的脸色当即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但是舒然却并没有住口给他消化的时间。她那粉嫩的唇瓣飞快地动着,说出的话语却句句都像锤子一般敲击在苏凛的心上! “九世,只是一个上限。但很少有人能够活到第九世。原因很多,第一是灵魂本身经历过几世,有些人的灵魂可能已经转世过几十上百次了,而有些人的灵魂说不定只是初生的新魂,如果本身只有一世,那么死了也就是死了,没有任何机会重来。” 她丝毫不在意苏凛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第二,与你前世的寿命有关。如果你的死亡年龄是二十岁,而你前世只活到了十九岁,那么这个继承就是无效的,这一世会被跳过。如果你前世只活了二十一岁,那么即便你挺过了所有的灵异故事,也会在一年之后死亡,这就是继承寿命的限制。还有第三――” 舒然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恐惧。 “……在灵异故事之中,有的时候,可能会出现一种鬼魂。别的鬼魂或许是为了杀人而存在,但那一种特殊的鬼魂不同,它们不仅杀人,还会吞噬人的灵魂!” 她直视着苏凛的眼睛。 “你明白吗?一旦灵魂被吃掉了,你就再也没有半分机会!‘噬魂’就是这么恐怖的东西!” 苏凛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本来以为自己所处的情况已经够恶劣的了,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更让人绝望的事情。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苏凛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了。 “抱歉。”舒然低下头去,“一下子说这么多,你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慢慢接受吧?再忍耐一会儿好吗?之前你加入学生会的时候,马上就要对付死者了,时间紧急,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最好趁现在一并说个清楚,你觉得呢?” 苏凛含糊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那个精力去听。但他也不愿意听一半留一半,下次再得知更加糟糕的事情。与其那样,还不如一次说明白。 “过去的十多年中,学生会的资料在内部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作为警示后人的经验。其中关于转世命数的问题,一般来说,即便不算上噬魂的影响,大部分人都只能继承到四至五世左右。能到达五世的就已经是非常之人了。而九世这个限制,则是有记载的最高转世命数,过去总共只有两位学长一直活到了毕业,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是继承了九世前的寿命。可惜的是――” 学姐用失落的声音说道。 “你也知道,从现在起回溯到以前那个时候,在封建社会各种条件的限制下,人的寿命还是相当短暂的。那两位学长在离开学校后,都没能活到三十岁,很快就亡故了。” 绝望。 从舒然学姐的描述中,苏凛只能感受到这个词。 这算什么?想要脱离九方九世书的控制,唯一的选择就是毕业,但要毕业,就得在四年内经历数十个灵异故事,用自己的命去拼!哪怕损去了九世的寿命,最后真的能够离开学校,结果也只剩下几年好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沉默的空气让两人都感觉到了不安。片刻之后,苏凛轻声问道: “那个所谓的‘噬魂’,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不能肯定。”舒然学姐摇了摇头,“每学年总会出现一两次,不过大多数都在后期,等到新人都有了足够的经验,再淘汰掉一批人,剩下的都是极富有头脑,足以抗衡鬼魂的人的时候。” 足以抗衡鬼魂的头脑……吗? 对自己来说,那样不正常的脑子不要也罢。苏凛无奈地想着。但是……为了保命,似乎这一点是必要的呢。 “还好,你们这一届算是非常幸运的,包括你在内,有四个人和死者遭遇了,并且全部都丢了小命。但是每一个人都成功继承了前世的寿命,总人数还维持在十个,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舒然这么说道。 苏凛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人数越多,单个人被灵异故事选中的概率也就越小。四个人丢了小命,这也能被称作“幸运”?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连自己都死掉了,如果不是拥有那个什么“继承”的机制,自己早就已经到地狱报到去了。 想到这里,苏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种撕裂般的痛楚似乎还存在着。 这一次算是幸运地逃过了,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呢?学姐说得对,他有多少命数足够去挥霍?如果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的话―― 就连苏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他对于这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却拥有了超乎想象的接受力,并且很快就控制着大脑朝着那个方向去思考了。明明就在一天之前,他还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灵异事件的存在呢。 “我建议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 学姐这么说着,站起身来。 “我还要去看看曾知好,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可怜的孩子,经历了那种事情――啊对了,这个得给你。” 苏凛的手提袋就放在床边,而舒然则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只听她说道: “出于礼貌,我们没有动它。不过还是希望,等你看完了之后,能把里面的内容和我们分享一下。这或许是对我们的未来极为有用的情报……就这样了。” 她把信封递给了一头雾水的苏凛,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苏凛疑惑地看着手中的信封。 抬头写着“苏凛收”,没贴邮票,显然不是通过正常的寄信方式给他的。而当苏凛看到下面的寄信人一栏时―― “友,时天允。” 第四十一节 时天允的信件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苏凛手上一抖,差点把这封信扔下去。 天允他……给我的信? 时隔不知多久――苏凛看了看侧面墙壁挂着的圆盘钟表,时针停在数字“10”之后没多远的位置,大概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吧?真是奇怪,明明不到半天之前,他还和时天允待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已经相隔几个世纪了。 时天允就是死者。 就连这样已经确认的事实,在苏凛的唇边喃喃念叨着,听起来也是那么不可思议。 如今看来的话,一切都很清楚,清楚到了根本不需要动脑子去想就能完全明白的地步。对于苏凛来说,这个故事的开始,应该是在开学第一天,自己和时天允相遇的时候。而那个时候的天允,用墨镜、口罩、厚大衣和香水遮掩着自己腐烂的身体,因为他已经是死者了。他引领着苏凛去了那个礼堂,那个举办“亡者的入学典礼”的礼堂。因此,苏凛并没有和别的新生一起参加入学典礼。 这就是第一条线索。 听说学生会曾经想到要利用监控视频来查出死者,而负责检查人数的就是主动请缨的时天允。由于他确实有着超强的动态视力,是做这件事的不二人选,因此没有人怀疑他会在这种地方撒谎。但事实却是,他骗过了所有人。如果那个时候哪怕换个人再检查一遍的话,他的身份就会露馅了。 这是第二条。 在那之后,时天允和他的对话之中,总是看似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些信息。比如说两人一起回家时,讨论的灵异和死者;还有在“开始时间”之前,他们在走廊上的谈论。如果苏凛注意一下的话,就会发现,时天允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他自己。可笑自己却还把余敏儿列入了怀疑名单。 最后一条,也是最明显的线索。当昨晚八点整那一瞬间,灯光全部熄灭,而时天允同时走了进来,身后就跟着那一串血脚印。如果自己够聪明的话,那时候就应该发现真相了。但是,盲目的信任又一次欺骗了自己。 除此以外,还有其它的一些提示,也许只是碰巧,也可能是九方九世书刻意的安排。比如说走廊上那位已经逝世的老教授的照片,自己头一天从学生会室返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却没有认真去看。如果那个时候就能发现的话―― 苏凛垂下眼睑。 算了,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自己已经丢掉了一条性命,如果就如学姐所说的话,在接下来四年的时间里,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不知道能否活到最后。听天命,尽人事,苏凛以前一直无法彻底理解的句子,现在看起来,它的意义却是那般明晰。 信件的封口用书钉钉住,没有拆开的痕迹。苏凛平复了一下心绪,他也想要知道,时天允到底给自己留下了什么信息。 信封里面装着一张信纸,但那字迹却潦草得很,不像是苏凛记忆中的时天允的笔迹。信纸的第一行开始就这么写着: “阿凛,我的挚友啊……不知道现在这么称呼你还是否合适。因为据我估计,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管你有没有出事,反正啊,我是一定已经消失了。你可能会怨恨我吧?不过很抱歉,我也不是想要这么做的啊,也没办法把这些讯息好好传达到,只有这点还请你原谅吧。” “我的死亡没什么可说的,在欧洲赛车俱乐部的时候,不慎出了事故。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不甚清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假期结束了,我应该去锦衣学园报到。直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腐烂,那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死掉了。” “惶恐、无所适从……我那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我用大衣和香水把自己遮盖起来,力求不让别人发现,为此我还编好了一套完美的理由,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把你给骗过去了。不过直到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重生的,直到当天下午,我在学生会看到了那本诡异的旧书。那时候我才明白,一切都是它安排的。” “九方九世书能够控制人心,包括我这个死人。每到夜里,我的杀戮**就无法抑制。视频上面死掉的人其实全部都是我自己杀的,而即便知道这样的真相,我却无法告诉你们。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这也是九方九世书给我强加的限制。” “你说我变懒了,不愿意记笔记。真抱歉,一来,我知道自己一个死人,哪怕记了笔记也是用不上的;二来,我的手臂也已经腐烂,就连拿笔都很费事,怕你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如果你真能发现点什么的话,或许我的良心还会好受一些。” “这封信是我在临行之前放在你袋子里面的,虽然想要亲手交给你,但受到那本破书的限制,也没有办法这么做。真心希望你能够理解,之后就算恨我也好,憎厌也罢,这辈子,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由衷感到抱歉的,时天允。” 这就是信件的全部内容。 平铺直叙,只有这点很像那家伙的性格。整张纸上连一丁点伤感的内容都没有,时天允写这封信,似乎只为了告诉他一件事,而且还是他已经知道的事情――时天允已经死了。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苏凛久久不语。 流眼泪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相信自己还没有脆弱到那个地步。虽然每个人都有流泪的权力,但只有弱者才会依靠眼泪。而苏凛恰恰知道,如果想要在九方九世书的控制之中活下去,他连半分软弱都要不得。 “……这白痴。” 结果最终,感想也就只有这一句而已。 …… 新的学生证到手了。加入学生会之后,有些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只不过有些地方还是比较难以处理,就比如说全班男生看自己时那种要杀人般的目光就让苏凛很是无所适从。看样子舒然学姐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至于时天允……他的存在似乎已经被所有人忘却了,毕竟他原本就不应该是存在于这里的人。只是上课的时候,苏凛看着自己背后空荡荡的空间,最后一排的桌椅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撤走了。 难免会有一阵失落。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的部分没有明白,那就是抢走自己学生证的人到底是谁。那显然不是时天允,一来是体型不像,二来,时天允的信件中也没有提及。但苏凛却感受到了一种危机临近的征兆,他总觉得这事件不会简单。因为如果他的学生证不被夺走,他就不会去学生会室,也就不会和那本该死的破书建立联系。而如果……这是有某人在一开始就策划好了的话…… 苏凛不寒而栗。 “昨晚你去哪儿了?” 终于回到家里的时候,苏铃这样气势汹汹地问道。 她当然有生气的理由,毕竟昨晚苏凛只是对她说在外面吃饭,可结果最终却夜不归宿了。而对一直在家里等待的妹妹连招呼也没打,也难怪她露出那种怒气冲冲的神色。但是苏凛却只是虚弱地笑了笑,说声“抱歉”,这就拖着疲沓的脚步往楼上的卧室走去。他确实有必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喂……” 苏铃的声音一下子落下去好多。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哥哥给她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而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苏凛露出了受伤小狗一样的眼神。 二楼房间的门传来打开又关闭的声音,苏铃有些迷茫地看着上面。 哥哥……怎么了? 苏凛把手提袋扔到书桌上,往后一跳,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什么都没有对苏铃说。当然不可能说的,他能说什么呢? “我遭遇了一件灵异事件,我的好朋友变成死人了,然后我被他给杀了。你现在见到的我其实是我的前世,而且以后我说不定还会死,还会继承前世的寿命。” 像是这样的话语,仅仅在脑子里面过一下都能想象得到有多么愚蠢。 估计说完之后,会被小铃当成是游戏中毒了吧? 苏凛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转过头去,想要换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但在这时,眼角不经意一扫,却好像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什么东西。 那个是―― 苏凛站起身来,走到桌边。书桌上放着一封拆到一半的信件。他歪了歪脑袋,然后回想起来。 这个……是他在前天吃早饭的时候收到的那封信。不过因为差点迟到的缘故,只拆了一半。现在苏凛把它拿起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寄给自己的。 当看到信封里面的内容时,苏凛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站立几秒,然后无可抑制地狂笑起来,就像是昨夜曾知好死前那样疯狂的笑声。苏凛知道自己肯定把妹妹甚至旁边的邻居都惊动了,但是他没办法停止,这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一样! 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封邀请函。 苏凛再一次扑倒在床上。 黑色的邀请函。是时天允的父母寄来的,邀请他们儿子的挚友苏凛,前去参加葬礼的邀请函。 最珍贵直白的线索,原来一直都放在苏凛的手边! 真可笑。苏凛想着。这样的现实,简直就像是要给他的心脏再来补上一刀!真是恶毒的讽刺! 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苏凛才终于住了口。他已经疲惫不堪了,眼皮合上,就这么躺在床上,缓缓地陷入了沉眠之中。 都只是梦吧,一切都只是个梦吧?如果一觉醒来之后,能发现世界如常,没有什么学生会的旧书,也没有什么灵异故事。时天允和自己好好地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相互调侃着,那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 在意识逐渐坠入黑暗之前,苏凛衷心地如此祈望着。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四十二节 文字游戏 尽管未来岛并不处在南国,但一年中阳光明媚的日子还是占大多数。而这样的日子,对于体育课来说可就再合适不过了。负责带大一二班的年轻体育老师月倾华是这学期新来的,还不懂得怎样和学生好好相处,而她所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尽量去迎合学生们的爱好。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就自由活动吧!” 作为大学而言,未免有些宽松得过头了,不过却很受学生们喜爱。大家答应一声,便各自散去了。只要不离开操场,就算蹲在角落里面玩手机也不会有人管的。虽然有些散乱,但反正到了下一学期,人人都要选择进修方向,体育也要选择分支了,趁此机会确认一下自己最喜爱的运动也不错。 “苏凛,这边!” “ok!” 长长的马尾在身后甩动着,苏凛猛然转身,把篮球从空隙中送了过去。那接球的男生当即跳起,伴随着球与篮筐撞击的一声轻响,篮球精准地从篮下掉了出来。 “合作愉快!喂……你去哪儿?” “去场外,休息一下。” 苏凛揪着衬衫的领口呼啦呼啦扇着风,这么答应着,慢悠悠地走出了体育场。 9月30日,距开学时那个灵异故事过后,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苏凛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也熟悉了这些同学们。尽管一开始因为舒然学姐的事情,差点和全班的男生反目成仇,不过解释清楚之后,倒也没有几个人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讨厌他。 尤其苏凛那种阳光的性格很是讨喜,虽然众人对他的长发看法不同,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外形好性格好学习体育又都不差的同学,向来能够拿到更多的印象分。 简直就像是,“正常”的学园生活一样呢。 苏凛心想着。 但他同时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再怎么相像,他都无法再回到那种生活了。 这一个月中,他几乎没有到学生会去过。不过偶尔也会过去露个脸,毕竟他现在也已经是那里的成员了。而且,正如学长所说的,如果想要活下来,多阅读一些往年灵异故事遗留下来的资料还是必须的,之前被杀死过一次的那种感觉,苏凛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拜此所赐,苏凛现在的生活比过去要忙碌多了。 而且,不知怎么的,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生活习惯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说,他开始有些排斥运动了,而且更喜欢坐在电脑前,端着一杯咖啡,一个下午都不动弹。对于游戏和程序一类的东西,兴趣也逐渐变得浓厚起来。 死过一次之后,产生了奇怪的后遗症吗? 苏凛一边想着,一边朝着操场边缘的阴凉处走去。就在这时,侧面传来一声惊呼: “苏凛!喂,小心啊!” 转过头的一瞬间,苏凛就发现一个毽子从空中朝着自己落了下来。还好,他敏锐的运动神经迅速做出了反应,先是让过身体,然后用脚一掂,使劲一抽,那毽子便飞回了女生的圈子里面。 “谢啦!” 活泼的声音,是坐在苏凛旁边的同学叶橙。苏凛朝着她耸了耸肩,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海岛上多少要更潮湿一些,大陆那边已经落叶的树木到了这里却仍然散发着盎然的春意。枝青叶翠,看不出丝毫将要凋落的征兆。 “呐,渴了么?” 面前嫩白的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苏凛抬起头来,看见叶橙那张欢快地笑着的脸庞。她把矿泉水塞到苏凛的怀里,自己也拿着一瓶,就坐在苏凛的身边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还打了个响嗝。不知怎么的,这种毫无女生气质可言的举动倒让苏凛觉得很可爱,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抱歉。我是不是看起来傻乎乎的?”叶橙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嗯?没有啊……”苏凛微笑道,“我倒觉得,开朗些的女生比较讨人喜欢哦。就像你这种的。” “是吗……” 叶橙脸色微红。她低头瞅着自己的运动鞋,半天没有说话,矿泉水瓶的盖子被拧紧又松开。很明显,这个女孩是在考虑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刚要开口―― “呐,那边是一班的队伍吗?” 苏凛出声问道。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女不对劲的地方,而是眼睛一直盯着跑道上的一个班级。那个班的老师是个浑身肌肉的大汉,看起来就凶巴巴的。不过苏凛对他可没有兴趣,他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个班级,是因为队伍中间站着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余敏儿。 叶橙发现他完全没有在看自己,似乎稍稍有些失望,但嘴上却是答道:“嗯,是一班的。他们的体育老师是学园里出名的‘猩猩教授’袁戎,比咱们月老师要严格多了,刚刚才让他们围着操场慢跑五圈,算是热身运动来着。” “五圈?那不就是两千米?!就算是慢跑也未免……” 苏凛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此时一班已经在那个袁老师的指示下散开,在做准备活动了。苏凛的视线完全锁定在余敏儿的身上,他感觉到……余敏儿的身体似乎有些摇晃? ……糟! 不等叶橙反应过来,苏凛已经猛然站起身来,大步朝着一班的队伍跑过去! …… “好,两手叉腰,慢慢抬头,看天。” 余敏儿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晃荡。不仅如此,她的眼前发黑,周围传来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了。跑了五圈下来,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符合,贫血的症状出现了。或许这个时候提出休息是最好的办法,但余敏儿却还在坚持着,直到―― 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倾倒了,余敏儿以为自己会狠狠地撞到地上,但是没有。不知旁边什么地方伸过来一双手臂,瘦弱却很结实。她就倒在那个人怀里。与此同时,耳旁传来了喊声: “喂,你哪个班的?!” “你这老师……没发现有人晕倒了吗?!” “那也用不着你来管吧?你先把那女生放下,你过来!” “混蛋,先送她去校医院才比较要紧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是老师你知不知道?!” 杂音,听不清楚,也无法理解。余敏儿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某个人轻巧地抱起,接着就是舒适的微风吹在脸庞上,还附带一些颠簸。她知道有人在奔跑,还有人在怒吼,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背好像接触到一个稍微冰冷些的所在。身旁继续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贫血?” “嗯,这女生估计没吃早饭吧。你是她同学?得提醒她注意一点,没吃早饭还进行过量的体育运动,要没晕倒那才是不正常了。也不用吃药,让她好好吃饭就行了。” …… 苏凛目送着保健医生走出这间小病房。他回头看去,却发现躺在床上的余敏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余敏儿没有答话。眼前的色彩还有些失真,但她已经能看清面前的人了,事实上即便看不到,仅凭借刚才的声音,也是能够判断出来的。 “感觉怎么样?一般来说会有点儿头晕的吧?不过没晕过去就算是万幸……呐,要不我去小卖部里给你买两块巧克力?” “用不着。”余敏儿冷冷地回答道,然后把头转了过去。 “……哦,热可可比较好吗?” “我说了用不着啊!” 看着苏凛那张虽然俊逸却显得有些呆蠢的面孔,余敏儿觉得如果自己有力气的话,一定会一脚踹上去。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一个月以前,时天允所说的那句话―― “呐,觉得委屈或者害怕的话,还是不要忍着,哭出来比较好哦。当然不是对我,苏凛那小子可比你想象的还要温柔得多,哪怕一边哭一边骂他都无所谓。他那人啊,一看就是虽然不太会哄女孩子但还是会努力的类型――” 明明是个死人,在这一点上却没有撒谎呢。 余敏儿确实想要休息一下,但她可没打算让一个不太喜欢的男生在旁边守着,刚想用毫不客气的语气把苏凛赶走,却发现这家伙正在用思索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啊?” “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凛挠了挠头,问道,“不过稍微有点儿在意……余敏儿,还记得一个月以前那件事吧?” 蠢货,怎么可能不记得…… 余敏儿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她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答道: “我出去买盒饭了,然后就一直在学校外面等着,没再进学校里面来。” “诶?那你岂不是也违反了九方九世书的‘规则’?!”苏凛大吃一惊,“你也……呃,像曾知好一样吗?” “没有哦。” 余敏儿轻声答道。 “是你们太笨,才没有察觉到罢了。九方九世书给我们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还记得第二条提示是怎么给出的么?‘2057年9月3日,晚8点以后,参加者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死者仅会在第五教学楼出没。故事结束时间为午夜12点。’” “那又――” 苏凛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余敏儿看着他的神色冷冷笑着,说道:“懂了吗?八点以后不准离开第五教学楼,也就是说,在八点之前离开就没有问题。” 余敏儿没有告诉他,自己当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任何人听,就连学长他们也没有。就是因为她也在怀疑苏凛,担心苏凛知道以后,会在“开始时间”之前就动手把她杀掉。 苏凛目瞪口呆。 “不过……当然啦,我也只是在‘拼’而已。因为照我想来,如果真是不允许离开的话,那也就没必要加上‘死者仅会在第五教学楼出没’这一句了。这样可能是有些冒险,学姐也告诉过我不准再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实验。万一我理解错误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也不需要说。苏凛很清楚,一旦她误解了九方九世书的意思,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 “不过那又如何?”余敏儿轻声说道,“我拼赢了,不是吗?拼一下有什么打紧?反正我这些年都是这么拼过来的,这次能成功,下一次也一定可以。我才不会放弃,像曾知好那个傻瓜一样,不挣扎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胜利的会是哪一边呢?” 从余敏儿的话语中,苏凛感觉到了一种决然。对于余敏儿那种糟糕的家境,他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没有想到那会把这个女孩磨砺成这样的一种心志。他感觉有些不正常,但究竟哪里有错,他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马上就不需要为这个问题而担心了。 就在突然之间,苏凛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袭遍全身,就连自己的心脏都被冻结!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胸口,抬头看去,余敏儿也做出了和他同样的动作! 时隔一个月,第二个故事……开始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四十三节 天台 “忘川的下午茶。” 墨色的字迹,也许和一般本子上的笔迹没什么两样,但苏凛却怎么看怎么都不习惯。 “2057年10月2日,忘川即将开放。” 学生会室中,所有人都已经聚集过来了。苏凛斜靠着一旁的桌子,心里翻来覆去思考着那一句话的意思。一时间,房间里面是沉默的,没有一个人说话。想来所有人都为了这条提示绞尽了脑汁吧。 “呐,有什么想法的话,现在可以发表一下。参加者名单估计要到第二条提示才会列出,这一次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被选中。九方九世书的恐怖之处,你们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见识到了,因此这一次,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一点。” 陆方秋学长用不知是冰冷还是淡然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是方伊安最先说话了: “忘川的话……是指冥河吧?” 忘川,在中国神话中,是处于黄泉路和轮回门之间的一条血色河流,据说饮其水则可忘尽前生,再次转世。而在忘川奈何桥的边缘,则有一位老婆婆一直守在那里,人称孟婆。她所做的孟婆汤就是取了忘川之水,喝了,重新投胎来过,若不喝,则不能过桥,只能坠入忘川河水中,忍受千年煎熬。渐渐的,他们也会忘记一切,只留一个浑噩空洞的灵魂,在无尽的等待中盼望着轮回。 但凡是中国人,大多都知道这么个传说,也只有evalia站在那里一头雾水,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但陆方秋却并没有立即赞同,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是不是呢,倒也难说。” 最后给出的却是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众人都投去了疑惑的视线。燕楠问道:“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忘川’不成?” “有的哦。” 回答的是舒然学姐。 “事实上,就在我们学校里,有一条名为‘忘川’的河流。呐,这一个月来,你们对学校也多少熟悉一点了吧?西南角那个地方不是一直都围着围栏,处于施工中吗?那里就是锦衣学园的‘忘川’哦。”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余敏儿问道。 苏凛稍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劝说她好好休息一下,但这个倔强的女孩却没有听,坚持要和自己一起来学生会室。真是的,明明连走路都还不稳当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相比起来,这边可是关乎生命的重要事情。 “以前河边有个校内小卖部,一个姓孟的阿姨在那里卖酸梅汤。因此学生们就戏称那条河为忘川,河上的桥也被称作奈何桥。”陆方秋回答道,“现在小卖部拆掉了,奈何桥也要施工重建,最近才建好。而且开放的时间……就是10月2日。” “也就是说,这上面所说的忘川,应该就是指校内的那条河流咯?”辰志龙眯着眼睛,“不过,既然这条信息是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么九方九世书刻意提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不过九方九世书向来不会给出无意义的提示,既然它提出来了,说明这上面一定隐藏着某种线索。” 陆方秋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已经是第二个故事了。从第二个故事开始,就不会像第一个那么简单,一开始就给出你们足以解决故事的线索了。也就是说,即便你们拿到了足够的线索,也不可能在‘开始时间’之前就能让故事结束。做好准备吧,死亡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担忧的目光在索妮、莫语琴、曾知好和苏凛身上过了一眼。苏凛迅速把目光转开,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呢?相比别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生命了,也许危险程度会更高一层。 不过,害怕的显然不只是他一个。在视线余光处,苏凛发现,那个曾知好的双腿正在颤抖着,眼神也不太对。不过苏凛可没有嘲讽他胆小的心思,曾知好在一个月前的死状,可以说是他们所有人之中最惨的,每每回想起那个时候,仅仅是作为旁观者的苏凛都会不寒而栗,更别说本人了。 “那么,还请各位自己去搜集线索吧。一是关于忘川的资料,二是学园内忘川河的工地,之后我们来一次统集。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就这样了!” …… 站在天台上吹着冷风,苏凛用手机连接着校园网络,在网络上搜索着所有有关于“忘川”的信息。 说实在的,别看只是动动手指,用眼睛和脑子记录下来的程度,工作量可绝对不算小。忘川的资料实在太多,不仅是在神话中,游戏、小说、诗歌、漫画、歌曲,到处都有忘川的影子。而线索也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连个范围都没有给出,会头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苏凛就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后天就是第一条提示给出的时间,而故事的‘开始时间’说不定就在10月2日当天,时间上可说是紧迫得很。苏凛不得不充分利用这些事件把所有有用的资料全部记在脑子里面,说不定到时就用得着呢。 “喂,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苏凛转过身去,看到陆方秋学长从天台的入口处走了过来。 “倒也没有。”苏凛懒洋洋地回答道,“喂,我说,学长。严格来说的话,这次的故事,你们三位也有可能参加的,对吧?” “有一定的几率吧。” 陆方秋一边回答着,走到苏凛身边,扶着栏杆眺望远方。真巧,这一边对着的正好是学园西南角的工地,不过苏凛和陆方秋都只看到了忙碌的工人而已。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状况。 “一般来说,在学生会里待的时间长了,后期需要参加的灵异故事就会变少。比如说,我大一一年总共参加了九个,但大二却只参加了五个。不过,当然啦,每一次故事的难度也会提高,生存率反而越来越低。” 苏凛歪了歪脑袋。 “呐,学长,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不过不知道该不该问――” “两年来,我总共丢了三条命。现在所继承的是三世以前的生命。你是想知道这个吗?” 陆方秋落落大方地回答着,并没有丝毫掩饰,这让苏凛有些意外。 “你不后悔吗?”苏凛皱着眉头,“看你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倒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一样。” “怎么可能!” 陆方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远方的晴空,他缓缓地开口了: “我当然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进入这个学园,也后悔……在以往的故事里面为什么没能够表现得更聪明一点,害得自己几次丢了小命。足以让我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说不后悔那肯定是骗人的,这世界上几乎没人能做到不后悔,能那么说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骗子,另一种就是宗教疯子。至于我――” 他轻声说道:“我只是做出开朗的样子在生存而已。” 苏凛没有反驳,因为那恰恰也是他所赞同的。但凡是正常人,总会习惯性地为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事而后悔,即便说不后悔,那也只是将后悔的心绪用更加现实和明智的事情所掩盖了而已。 “哈哈,抱歉,好像跑题了。” 陆方秋学长微笑道:“继续刚才说的……事实上呢,也会有其它方面的影响,比如说,前任会长就对我说过,灵媒越强的人,参与灵异事件的可能性就越高。” “灵媒?”苏凛疑惑地问道,“我记得……这个词是用来形容与灵异有关的职业吧?” “是那样,但同时,它似乎也具有‘与灵异相通的能力’这样的意义。”陆方秋解释道,“前任会长自称是个灵媒很强的人,说他从小就会见到各种‘怪事’。而且据我所知,他确实好像很受九方九世书的‘照顾’,那一年上半学期共有八次次灵异故事,而他就参加了其中的五次,说他是‘经验丰富’也不为过。不过最后他还是死了,就在那年的寒假。” 陆方秋的声音越说越小。他的眼神有些发散,不再是聚集在苏凛身上了。 苏凛没有打断学长的回忆。他是知道的,因为学生会的档案中有关于过去十二年来几乎所有灵异故事的记录。为了获取经验,新生们都要翻阅的。苏凛记得陆方秋所说的那次事件,那次灵异故事的名字叫作“被附体的女孩”。 故事的记录是:包括那一届学生会长在内,共有四个人参加了那次故事。根据提示,要求他们在一个小时内将学生宿舍中所有的女生赶离宿舍,否则一个恶灵就会附在宿舍中的某个女生身上。 对于学生会来说,这应该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四人只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则在紧张地搜索,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幸运的是,他们找遍了每一个宿舍,确实每一个女生都被赶出去了,看样子这次故事应该能够安全完成了。 但是,噩梦还是降临了。 将学生宿舍中所有的女生赶离宿舍,这句话其实是不明确的。仔细读的话,就会发现,它的要求不是“将住在宿舍中的所有女生赶离宿舍”,也就是说,即便并不住在这里,只要是女生,就会成为恶灵附体的对象! 而那次参与故事的四位学长中,就有一位是个女生! 剩下的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被鬼魂所附身,四散逃跑。而最恐怖的是,那个附身女孩的恶灵,偏偏就是一个“噬魂”,包括会长在内的两人死亡,连灵魂都被吞噬,活着的一个人也几乎精神崩溃。在把这个灵异故事记录下来之后,没过多久,他也死在了某个故事之中。 而这……说不定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苏凛握紧了拳头。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四十四节 建筑工地 很长一段时间里,苏凛和陆方秋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两人一人沉浸在对过去的哀伤回忆中,一人则在担忧着自己毫无希望可言的未来。 直到片刻之后,日头逐渐西沉下去。陆方秋才转过头来,突然笑道: “对了,之前我刚刚从理事长那里过来。你被人举报了哦。” “哈?” 苏凛诧异地转过头来,却听陆方秋继续说道: “是教大一一班的体育老师袁戎。听说你在他的课上随便冲进一班的队伍里面,把余敏儿给抱走了,还跟那家伙对骂来着。喂,作为学长我提醒你一句,那可是被称为‘猩猩教授’的家伙,建议你去给他道个歉吧。记得最好声势弄大一点,公然道歉或许有点丢人,可他要是怀恨在心,给你在某些地方下绊子,到时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 苏凛硬硬地回了一句。 陆方秋听着,就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几秒钟后,他又改了口,转而用打趣的语气说道: “说起来,你和余敏儿的关系还真是不一般啊。一班可是传开了哦,说是二班的王子殿为了把恋人早点送到校医院不惜冒犯老师,就像韩剧里面一样。不信你去问问,这回你可算是出名了。” “我没有啊!”苏凛红着脸吼道,“我只是――呃,我跟余敏儿也恰好是熟人,她当时都要晕倒了,我把她送去校医院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我们俩可没那种关系,再说‘王子殿’是哪个白痴起的外号?听上去就很蠢好不好!” 也许是突然得知的事态让他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苏凛的反驳听起来凌乱不堪。陆方秋只是微微一笑,既不赞同,也不再调侃什么。而是又一次迅速转换了话题: “那么余敏儿的事情,作为熟人你也提醒她一下吧,不吃早饭可不行,万一真的遇到了危险,连跑都跑不动。你也应该知道上一次故事中,索妮遇到的倒霉事情,虽然说搜集线索更多用到的是脑子,但体力在某些时候也是不可或缺的。……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一世的生命,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这一世的生命,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苏凛猛然回过头来,警觉地问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适’?除了生命本身以外,我还会继承前世的什么东西吗?可别告诉我连前世的记忆都会保留――” “没那么严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陆方秋耸了耸肩,“不过,一些前世的习惯、思想之类的东西还是有可能留存下来的。比如说我,我戴上眼镜是在失去一次生命之后的事情,因为继承之后,突然对电脑游戏有了一种疯狂的渴望,几乎是日日夜夜地玩,很快就把眼睛搞坏了。我想我前世应该是个游戏宅吧……” 后面的话,苏凛没有认真往心里去。他在思考着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而且让他担心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现在也变得越来越讨厌运动,而更加喜欢坐在电脑前面,难不成自己的前世也是一个宅男?! 陆方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再比如说曾知好,用‘胆小如鼠’形容可能过分了些,不过不觉得他最近变得精神有些过敏了么?虽然说经历了那种事情,受了很大的刺激,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但我想,或许他前世的他就是一个非常懦弱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喂,去哪儿?” 苏凛突然从栏杆旁离开,往天台门那里走去。听到陆方秋的问话,他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 “我去建筑工地那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说完,他就走下了楼梯。 陆方秋似乎看穿了什么,也不再多说。他那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远望着西边的火烧云,仿佛已经穿透了那一层阻碍。 …… 苏凛心里很乱,事实上从一个月以前开始,他一直都是保持着这种状态。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这种烦恼的心绪都能被他克制住,用表面上的阳光遮掩着。但他能够忍到几时呢?从学生会的档案中,苏凛发现,在过去的年头中,不时有人会暴露出心理问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有些人的精神是慢慢崩溃的,而有些人则是突然爆发。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苏凛觉得都没有责怪他们的理由,毕竟,在这种环境之中……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没记错的话,生理课本上是这么写的。 苏凛甩甩头,任由马尾在自己的脑后晃荡着。前方不远处就是那个建筑工地的围栏,旁边有一个缺口,应该从那里就可以进去,不过简易板房里似乎有人在看守,就算跟他说“想进去参观”这样的话,也肯定不会被容许的吧? 苏凛百无聊赖地想着,但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娇小的身体,柔顺的黑发,比苏凛短些却更适合女孩子的马尾辫,迷人的杏眼不安地眨动着,她似乎有些犹豫,可能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入建筑工地去调查吧。 苏凛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喂,余敏儿!” 站在那里的少女回过头来,看清了苏凛的脸庞之后,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些许气愤与厌恶的神色。 “哼,真意外,你居然也会跟我这样的平民打招呼,‘王子殿’。” “呃――” 苏凛尴尬地把扬起的一只手放下。 “抱歉,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吗?” 余敏儿没再说话,只是气恼地把头转向一边。但她即便不回答,苏凛也想象得到,一来恐怕是班上同学的闲言碎语让她吃不消,二来,那个猩猩教授说不定也会难为她的。这么想起来的话,自己当时确实太莽撞了。 余敏儿没有责怪他,不知怎的,反倒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了。 “呐,一起进去问问看吧?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说不定。” 虽然这样发出了邀请,但是苏凛却并没有指望过能得到回音。毕竟在他的想法中,余敏儿现在对他应该处于一种极度讨厌的状态吧?只是出乎意料的是―― “好。” 余敏儿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反倒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这里也就没有后退的理由了。苏凛这样想着,率先向着工地的入口走去,而余敏儿紧跟在他的身后。只不过,还没走出几步,这两人就都被拦截了下来。 “喂,你们!” 从门口活动板房的窗口探出了一个中年大叔的脑袋,用公鸭一般沙哑的嗓子出声把他们喊住。 “这里是建筑工地啊,你们看不出来吗?不允许学生进入的,要约会去别的地方吧!” 余敏儿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但苏凛却仿佛毫不在意似的。他迅速换上了一张微笑的面孔,看上去温和而又不谄媚,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令人一看就很舒服的笑容。毕竟对着镜子练习了这么多年,即便在一瞬间变脸对于苏凛来说也没有什么难度。 “哦,抱歉,大叔。实际上我们啊,是校新闻部的,现在这里马上就要完工了对吧?所以我们就被派来,看看能不能拿到第一手新闻什么的,所以啊――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一下,我们保证不多逗留,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而已。” 余敏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凛的表演。这家伙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他那种认真的态度,就好像每一句都可以对天发誓似的。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让人惊叹的技能吧。 但是大叔却只是困扰地摇了摇头。 “新闻部……?不行,那也不行。校方和我们工头都下规定了,绝对不能让学生进来,不然我要罚工资的。以前就有学生偷偷跑进来玩,结果在里面出事故了。我们就一个小建筑队十几个人,赔钱都能赔光了。除非你能拿来你们校长或者年级主任的签字,校方同意了,我们才能同意。” 余敏儿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今天这一行多半要无功而返了,既然进不去,也就没法调查什么了。这么想着,她都已经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但是苏凛却没有放弃。 “这样啊……”他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略微想了想,又说道,“那我们就不问别人了……这样吧,大叔,能麻烦您跟我们聊两分钟吗?” “啊?跟我聊?” “对,既然不能挖到里面的新闻,我想跟您聊聊,回去也算能交差。”苏凛笑道,“放心吧大叔,不会有什么敏感话题的,就只是谈谈工程进度之类的,而且也不会留您的名字,就是随便说说,可以吧?” 余敏儿站在一旁,就看着这个家伙在那里和看门的大叔侃了起来。不得不说,苏凛的口才还是相当有水准的,从头至尾就没有让话题落下。直到最后,他才装作很不经意地问道: “哦,对了,大叔,最近在建筑工地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奇怪的事情?” “嗯,就比如说,闹鬼啦……之类的。”苏凛眨眨眼睛,“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听这样的新闻,什么都好,您知道有这样的事吗?” 大叔认真想了想。此时不管是余敏儿还是苏凛都紧张了起来,这很可能就是他们能够搜集到的,有关于“忘川”的重要线索。只是苏凛在那紧张之上,还用普通的期待之色做了掩饰。 只可惜…… “嗯……没有。” 最后,大叔还是摇了摇头。 “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板房里面睡,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也没听他们说过。” 失望。余敏儿是好好地表现在了脸上,但苏凛却只是稍稍皱了皱眉头,转而又笑道:“哦,那好吧,就这样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大叔,我们这就走了。” 说着,他伸手推了余敏儿一下,两人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在走出工地的那一刹那,苏凛转回头去,看着施工地里面那些在夕阳下仍旧热火朝天地干活的一群群工人身影,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注: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ptsd的发病率报道不一,女性比男性更易发展为ptsd。)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四十五节 起雾 “你变脸还真是够快的。” 身后不远处建筑工地的声音还被晚风时断时续地送过来,但在一边低头思考着一边走路的苏凛耳旁,却是响起了余敏儿那略带嘲讽的声音。 “啊,是吗,多谢夸奖。” 专心致志地考虑着什么的苏凛,显然没有听清楚余敏儿在说什么。 “你――”余敏儿一时气结,“切……算了,反正像你这样的男人,以后出去骗女孩子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啊?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这句倒是听清楚了。 “说谎话信手拈来的男人,不管怎么想都不是可信的家伙。” “哦,你说那个?”苏凛转了转手指,解释道,“那可不是临时想出来的。我一开始就打算到工地里面就找找线索,一般学生进去的话肯定是不行的吧,所以就不得不找个名头了。从一开始打算进去的时候就想好要这么说了,没必要根据这一点就把我想的那么糟糕吧。” 听他这么说,余敏儿神色稍和,只是说道:“……看样子我们走的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吧?” “无功而返?敏儿,这可不一定。” 苏凛摇了摇头,瞳孔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想想看,那个大叔说他这些天连晚上都睡在板房里面,那么对于这片工地,他是从早到晚一直监视着的,如果连他都没发现什么状况,我们又不可能去问工地里面的其他人。也就是说,工地这边大概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还记得学长一开始的推论吗?在给出第一条提示的情况下,我们所能够调查的就只有两处,第一是关于忘川的资料,第二就是这片工地,而现在已经可以看出这里没有线索……那么会不会,九方九世书所给出的线索都集中在资料那一边呢?” 余敏儿看着他用自信的口吻这么说着,目光不觉竟有些呆滞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这都是他在刚刚这一会儿想出来的? 余敏儿似乎有些理解了,苏凛明明从来没有怎么努力过,成绩却一直紧紧地挂在她身后的理由。从之前那一段对话之中,余敏儿除了失望的心情之外,什么都没有记下,而苏凛却通过这一点细枝末节就推断出了寻找线索的方向。如果这就是他强大的探查力和思考力,余敏儿甘拜下风。 当然,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剩余的线索会在‘开始时间’之后给出。不过忘川的开放还在两天之后,如果在那之前没有线索的话,九方九世书完全没有必要给出这么长的时间。利用这两天将所有有关于忘川的资料牢牢地记在脑子里,我相信一定会有作用的。明天开始一起去图书馆吧,敏儿?” 苏凛肯定的声音在余敏儿的耳旁回荡着,但她虽然都听到了,却没有办法立刻做出回答。苏凛的思考回路远远超出她这个平时只会用普通大学生的头脑来考虑事情的女孩,让她居然一时没有跟上。 苏凛等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疑惑地转过头去,却只见余敏儿用奇怪的神色看着自己。 “怎么了?” “……谁允许你那么叫我的?我跟你没亲昵到那个地步吧?” 结果最终,余敏儿只能从这里来反击了。 “啊?”苏凛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以前管时天允也直接叫天允的,反正是熟人嘛,我觉得叫你――” “不许!” 余敏儿的拒绝很干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凛闷哼一声,也就只好答应着:“ok,ok,我不叫就是了。”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苏凛的思绪不觉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时候。刚刚走出工地门口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到的一眼,确实是工人们努力干活的身影没错,但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 …… “给你带的,回头记得给我伙食费。” “喂,太小气啦,这么一小包东西怎么可能吃饱?还好意思要钱?” 建筑工地门口看守的大叔名叫魏登泰,其实也只不过三十多而已,只是经历了太多生活的辛酸苦楚,不管是深重的抬头纹还是花白的头发都让人完全无法认为他还是个年轻人。而眼下,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鱼丸子,而且都已经凉了。 “吃不饱又不是我的事儿,这一小包东西就要三十多!不给钱我就踹倒你板房信不信?” 另一边笑骂着他的人看上去还比较年轻一些,这个人名叫俞轩。虽然名字挺文雅的,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和姓名完全不相称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刚才他和同伴一起出去吃饭,回来给看守的魏登泰带了一些鱼丸子做晚饭。只是未来岛上的东西实在太贵了,这一小袋丸子就要三十多块,如果不是在学园里干活也挺赚钱的,估计魏登泰今晚就要饿着了。 “这么贵啊……”魏登泰皱着眉头抱怨着,“这岛上面就没有便宜点儿的东西吗?那些把孩子送到这来上学的家长到底是怎么想的?光生活费都负担不起吧?” “但是相对的,孩子学成出去之后,基本上都是各界精英,到时赚的可就多了。” 说话的人是三人中最年轻也最瘦小的一个,名叫肖路。和剩下两人不同,魏登泰是负责看门的,俞轩是干活的,而肖路则是个建筑设计师。这样的组合着实有些奇怪,但谁让他们关系好呢。建筑队的人都住在校方给安排的公寓里面,但总要留两三个人看守,魏登泰是负责日夜看着的,而剩下的两人则是今晚陪他值夜班的。 “喂,老魏,之前我好像看见有两个学生进来找你,怎么回事儿?” 魏登泰把嘴里嚼着的冷鱼丸咽下去,回答道:“说是新闻部的学生,来这找点儿能报导的东西。我没敢让他们进去。” “新闻部?”肖路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会吧?我当时远远看着,那两个学生既没带相机,也没带本子,就连一副纸笔都没带啊……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也没问什么啊,就问问工程进度,还有建筑风格,队伍待遇什么的……我就跟他们说,两天之后就能正常开放,跟以前的奈何桥一样,就是整新了点儿。毕竟咱们建筑队就十几个人,也弄不了什么大工程。” 如果苏凛还在这里,听到这句话的话,或许他那时的疑惑就能够迎刃而解了。魏登泰说整个建筑队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他出门前回头的那一眼,看到那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却像是一个大部队一般! 那么,如果只有十几人是属于这个建筑队的,剩下的“人”呢?他们又会是谁? 无人知晓,从这一刻开始,人鬼两界的界限似乎已经打开,而某些齿轮,也开始缓缓地咬合在了一起。 在忘川的河面上,一丝丝淡薄的雾气升腾渐渐升腾起来,但板房旁边正在聊天的几人却还没有注意到。 “哦,对了,他们还问我,有没有什么鬼故事之类的。说是大学生都爱看这个。” 魏登泰突然想起来这一点。 “鬼故事?”俞轩嘿嘿一笑,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说道,“那你应该让他们来找我啊!我从小就听鬼故事长大的!” “不是,他们是想问,有没有发生在这个工地上的鬼故事。”魏登泰解释道。 “工地上啊……我想想哈……” 俞轩这么嘟哝着。剩下的两人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谁知道片刻之后,他一拍脑袋,却说:“我想起来了,我前两天儿还真碰上件怪事儿!” 不等那两人反应,他就讲了起来: “老魏,前几天我陪你一块儿守夜你还记得不?那天晚上我尿急,出门就上河里面撒尿去了――哎,你们可不准跟工头说,要扣工钱的。我提上裤子之后,就突然感觉河里面那个影子不太对劲儿,有点儿不像我了!我低头仔细一看,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你们猜怎么着?我看见河里面,有一张女人的脸!就跟一张脸皮漂在河面上似的!当时我就跳起来了,结果我再一瞧,那张脸又没有了,你们说怪不怪?” 肖路“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咱都是大老爷们儿,你就拿这个吓唬我们?骗鬼去吧,估计是你撸多了,眼花看错了吧?” 俞轩一拍大腿,却是没有在意肖路的调侃,反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然后就回去睡觉了。结果那天我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面我就站在那条河边上,然后河里面就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还有个女人叫我,说‘救我’、‘救我’,我眼看着那个女人的长头发跟水草似的,伸着手要爬到岸上来,我吓坏了,寻思着不能让她上来,就一脚把她给踹下去了!” 肖路咧着嘴笑了起来:“你个犊子到底是讲鬼故事还是讲笑话?算了,不跟你扯,你小心女鬼来找你报复!” 三人笑着聊着,他们仍然没有注意到,忘川河面的雾气已然升腾起来,覆盖了整个河面,并逐渐向着工地扩散过去…… 第四十六节 工地之夜 鱼丸冷掉之后,不管是嚼劲还是口味都下降了不止一个等次,但魏登泰吧唧吧唧地吃着自己的晚饭,倒也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毕竟是在外奔波操劳的人,能有口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又不是在家里,还想在乎什么? 只是,眼前的状况让他不得已停止了咀嚼,而是困惑地转头四下望着,这情景实在是有些诡异。刚才他低头插起一个鱼丸的时候,还是一切正常的,两个损友坐在石头上聊着天。可几乎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面前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了,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喂,怎么回事儿?” 耳旁传来俞轩那个大块头的粗嗓子。 “起雾了?!” 魏登泰有些惶然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回答,说实话,有些河面在早晨和晚上起雾倒也算正常,可是雾气这么大,把整个建筑工地都包裹了,让人什么都看不清,那可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他耸了耸鼻子。 空气之中,似乎散发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那味道,像是血,像是腐烂的泥土。无法言喻,总归是不可能适应的。甫一接触,就只能让人联想到一个词语: 死亡。 魏登泰甩了甩头,想要把这种无意义的想法甩掉。但就在这时,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赫然在雾中浮现,就这么瞪着没有眼仁的双目挡在他面前! “哇啊――!” 魏登泰吓得大叫一声,身体猛然后退,脑袋撞上了身后的板房墙壁,疼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一下撞得着实不轻,魏登泰摸着脑后,那里起了一个大包。旁边传来俞轩和肖路两人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他的身旁蹲下来了。 魏登泰睁开泪水迷蒙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没有什么脸色煞白的女人,只有他的两个损友蹲在身边,关切地看着他。还有…… 魏登泰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雾气就在这几秒钟内忽然消散了,就如同它来时一般迅速。而且是完全的消弭,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余下。魏登泰一时呆了,他甚至怀疑,刚才的浓雾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喂,雾散了?”他喃喃道,又像是在问剩下两人。 “啊?嗯……确实,这雾真奇怪。”俞轩掏了掏耳朵,说道,“刚刚我一眨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就听见你的动静,我回头一看,那雾又没有了,就只看见你坐在地上。你怎么回事儿?撞头了?” “啊……没站稳而已。” 魏登泰撒了谎,他没把刚才看到诡异人脸的事情告诉俞轩他们。脑后的大包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在意。装着鱼丸的小袋子掉在地上,洒出来好多。魏登泰有些心疼,还好,袋子里面还剩下几个。他把冷鱼丸全都倒进嘴里面,一边嚼着,一边紧张地看着四周。 刚才那幻觉实在是太真实了,让他直到现在还有种心悸的感觉。 “喂,我想上厕所去,你们俩先看一会儿吧。” 肖路突然说道。 “啊?那你等下,我也去。”俞轩说着,也站起身来。 魏登泰一看他们俩都要走,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感觉自己要是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明明都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了,早就过了相信鬼故事的年纪,居然还会被幻觉吓到,这听起来也许有些奇怪,但魏登泰此时是真的产生了那种恐慌的预感。 “喂,咱们都去的话,谁看着工地啊?” “就去两分钟,应该没事儿吧。” “我是要上大号!” “麻烦死了。”俞轩摆了摆手,“那这样,你们去那边儿小树林里边儿解决,我就在河里解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们得快点儿回来哈!” 小树林? 肖路转过头去,看着俞轩所指着的,工地外面不远处的那片林子。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是魏登泰却没有反对,而是点了点头,说“行”。肖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两人一起向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俞轩所说的“河”自然就是忘川。这条人工河是当初锦衣学园花了大力气开凿出来的,河岸风景优美,河水清澈,每到天气好的时候,总有些水禽会在这里歇息嬉戏,算得上是锦衣学园的一大景观。只可惜,现在却被这个大汉当成小便池用了。 站在河边上,稍微一回头,就能看到建筑工地的门口,也不用担心会有偷建筑材料的小偷溜进来。俞轩放心地解开裤腰带,正要舒舒服服地在河边上解决。看着清澈的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壮实的身体,精神的短发,还有苍白的面孔…… 俞轩的动作蓦然间停住了。 苍白……? 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 自己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了?天天在太阳底下干活,没晒成黑人就是好事,怎么可能会变白呢? 似乎被微风吹动一般,水面缓缓荡起了一圈波纹,使得那张面孔看起来不甚明晰,却像是在动起来一样了。 俞轩缓缓弯腰下去,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他越看越感觉奇怪,这影子…… 如果他的中学物理能够学得好一些的话,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因为他没有想到,这里距离工地门口的板房那么远,既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连河面都看不清,又怎么可能看得清河水里面的倒影呢? 但是俞轩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继续弯下腰,俯着身体,想要把那张脸孔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固然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而且不惧鬼神。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火力壮,阳气盛,什么孤魂野鬼见了都要退避三分。不然即便是在梦里,也不会敢于把爬上岸来的女人一脚踢回河里去了。不过此时,正在低头的他,却感觉浑身有些发凉,那显然不是夜风吹拂所带来的凉意,而是某种不知何处散发出来的,透彻骨髓的寒冷。 俞轩本能地想要缩回身体,但他的动作却僵在了那里! 而此时,他的脸孔距离河面已经不足十公分,几乎是和河里面的那张脸对上眼了!俞轩终于看清楚了,河里面的那张面孔,惨白而没有半分血色,长长的黑发犹如水草一般,伴随着水面的波纹晃荡着,而那空洞的眼睛,正带着无比怨毒和憎恨的目光望着自己! 就像是一张,浮在水面上的脸皮一样! 水纹让女人那红色如血般的嘴唇看起来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在一片寂静的深夜之中,俞轩看着女人的口型,读懂了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救、我!” …… 哭泣声。 这声音像是被风从远处送来的,又像是在自己的身边响起。魏登泰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但眼睛看不见,灵敏的耳朵却并没有闲着。那哭泣声越来越响了,就如同有一个人,正在魏登泰的前方低声哀啼一样。 但是,他看着自己身前,除了肖路这小子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影啊。 这哭声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响起的,魏登泰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但那声音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大。呜呜的哭泣声,像是一个女人幽怨的哀鸣。说实话,魏登泰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但这哭声仿佛在天地间带着回音一般,没一声都震颤着他的心脏,让那种冰冷的氛围包裹着他的周身,那可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感受。 “喂,肖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魏登泰终于忍不住,向着前面走着的肖路出声询问。 “什么?” 肖路并没有回头,只是随意敷衍般应和了一声。 “哭声,有人在哭,是个女人,你听见了吗?” 魏登泰说道。就在这两句对话的工夫,那哭声变得越来越大了,几乎是在魏登泰的脑袋里面回响着。可肖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直到现在,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没听见啊。” 只是冷冷地回答了一句。 魏登泰心里有些发慌了。他咳嗽了两声,刚才咽下去的鱼丸不知是不是卡在了喉咙里面,让他一阵一阵地犯着恶心,但前面的肖路却只是沉默着往小树林里面走去。魏登泰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看着前面肖路的背影,总觉着…… “喂。”魏登泰出声喊道,他有种想法,想让肖路转过头来,他想知道,这个肖路究竟还是不是之前和他一起聊天的那个人。 “肖路,你帮我看看,我喉咙里面是不是卡了什么……” 肖路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魏登泰的异状,当然也不知道他这个同伴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在考虑着自己的事情。 前面就是那片小树林了,就是俞轩刚才说过的小树林。但是肖路却有点儿在意……他总觉得,这之中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是哪里呢?是俞轩说的话?还是这片小树林本身?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魏登泰的呼喊。 肖路下意识转过头去。在他的面前,是魏登泰大张着嘴巴的样子,以及―― 夜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的树叶,吹过水面层层叠叠的波纹。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这个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呢?没有人知道。任谁也不会注意到,就在这个宁静而寂然的夜中,有三个建筑队的工人,永远地消失在了这片地方。他们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件?至此,也再不可能有人讲述出来了。 因为,就连他们本身的存在,也从这一刻开始,在世间完全抹消,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夜风仍旧不老实地转悠着,似乎想要为下一个夜晚,寻找着合适的祭品。 第四十七节(改) 桥头 深秋的晨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吹在身上,说实话并不怎么舒服,但曾知好现在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想要找到线索,没有丝毫付出怎么行?不过,若是他知道了苏凛昨天已经下过“在这里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这样的结论,不知还会不会如此淡定地站在忘川河边。 没错,是忘川河边。 其实在昨天,他就已经来过了,而且比苏凛他们还要早些。只不过看到门口板房的看守之后,他也知道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于是便想到了利用第二天清晨的这个时候,估计守夜班的人也差不多该昏昏欲睡了,这时候再溜进来就容易多了。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这里现在正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毕竟那三个工人的失踪,至今还无人注意到――而且恐怕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了,因为那三个人并非是未来岛上的人,就连学生会的档案中也没有他们的记录。 而对于曾知好来说,他来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线索,更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胆量。 自从一个月以前的那次事件之后,曾知好发现自己变了。他不再是那个稳重而聪慧的曾知好,现在的他,变得就连夜里起来上个厕所都要把整个房子的灯光全都打开才行。这样的他让自己都受不了,而曾知好也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过错全都推到了自己前世的身上! 必须得,增加自己的胆气! 不仅仅是为了自尊,更是为了存活率!曾知好心里清楚,现在的他,说不定只要一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就会吓到腿都软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在灵异故事中,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如果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的话,说不定下一个故事,他就是第一个死掉的! 但是,就算在河边走再久,入眼之处也仅是清澈的河水而已,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曾知好有些失望,但又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是他要找线索,又不是线索主动来找他。 比起苏凛和余敏儿,或许曾知好这一趟,才是真正的“无功而返”。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或许还算幸运一些。但当曾知好转过头,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建筑工地的门口那边进来时,他就顿时惊慌地蹲在了草丛里面。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人影正是无人不识的“猩猩教授”袁戎! 他、他怎么会来这儿?! 猩猩教授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仅担任体育教师,还是学校里的风纪主任,去问问学校里面有多少刺头儿被他制得服服帖帖,就晓得他的厉害了。也只有像苏凛那种冲动的傻鸟才会敢出口辱骂他。 而这片建筑工地绝对是学生禁区!如果被他抓到的话―― 曾知好蹲在忘川河边的草丛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袁戎老师为什么会来到建筑工地呢?事实上,他今天早晨只不过是来晨练而已。围着整个校园跑三圈,这是他每天必须的锻炼内容。如果自己都不好好练出一身肌肉的话,还怎么去教育那些学生仔? 就凭这一身健壮的体格,已经多年没有人敢冒犯他的虎威了,再加上他还酷爱拳击等多种格斗技巧,谁要是敢惹他,那绝对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在这一点上,苏凛应该感谢自己的幸运,如果昨天袁戎不是看在他要送那个女学生去校医院的份上,早就拆掉他几根骨头了。 说起那个学生,袁戎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认为自己的威严是不允许别人小视的,那个学生既然敢骂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袁戎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小子是大一二班的,他昨天就在学园理事长面前跟二班的导师乔颖织下了通牒,要让那个学生对他公开道歉,要不然他就亲自出手教教他做人准则。他相信经过自己的教导之后,哪怕是头老虎,也得温驯得跟只小猫似的。 从公正一些的方面来看,这个老师无疑是狂野而热血的。而热血的老师又大多有一个不知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的地方,那就是多管闲事。现在,袁戎老师显然是发现了一桩不得不管的闲事―― 建筑工地的门口居然没人看守! 这简直不可饶恕!万一有调皮的学生跑进去,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工地上面尽是些砖头水泥粉之类的危险物品,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呢?义愤填膺的袁戎老师顿时就想要冲进去和建筑工地的工头理论一番,不过一时头脑发热的他大概忘记了,这么早的时间,那些工人们还没开始工作呢。 “混账东西!” 骂脏话,这也是健壮体格的体育老师的特点之一。 袁戎骂骂咧咧地走过忘川河边。曾知好缩紧了身体,祈祷着这个猩猩教授千万不要发现自己。由于忘川河边一直在施工的缘故,河岸的草丛已经有很久无人打理了,现在野草疯长,都有半人高了。蹲着身子藏在里面的话,不仔细看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他。 袁戎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但并没有在曾知好的身边停留,而是很快就走了过去。听着耳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曾知好松了一口气,但是―― 也许是因为解除了紧张的心情,曾知好这才注意到,除了脚步声以外,这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着。 是水声。 河边有水声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在那水声中间,好像夹杂着什么…… 曾知好侧耳倾听着。 “救我……救……救我……” 微弱而冰冷的女声,在曾知好的耳畔回响着! 曾知好浑身一颤,下意识转过头去,而在他的眼前―― …… 袁戎在忘川河边慢跑着。他当然也不知道这里的看守去了哪里,因此他打算在这里等着,不管等来的是看守还是那个工头,他都要好好质问一番,让他们准备好安全措施才行。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袁戎缓步走上了奈何桥。 虽然对这个工地的安全防范工作颇有微词,但袁戎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对奈何桥的修缮翻新上,他们还是做的不错的。石桥上雕花的石板栩栩如生,侧壁的仕女图惟妙惟肖,左边的女子衣衫彩带翻飞,那绫子真如同要从画里面飞出来一般;而右边的画上的女子则是掩口轻笑,柳叶弯眉,透着一股娇俏的风情。 袁戎虽然是个粗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欣赏。这样的画儿让他也沉醉三分,从桥头看到桥尾,一幅一幅仔细琢磨过来。 只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脚步移开之后,刚才那两幅仕女图却是悄然发生了变化!左边女子的彩带像是真的在随风舞动一般,隐隐有种要从画中飞出来的感觉;而右边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她那只捂住樱桃小口的手渐渐垂了下去,那张嘴也逐渐向上咧开……裂开…… 天色,逐渐阴下来了。 (修改版的第四十七节,原版写的太水了,不满意,删掉了。这一节算是代替,补上昨天的,今天还有两更。) 第四十八节 仕女的石板 心跳在加速,但曾知好却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视线,全部都被旁边忘川河水面上的一幕吸引住了。 天空已经完全阴下来了。 曾知好的眼神停驻在水面上。 那是一张脸吗? 漂浮在水面上的那个苍白色的物体,就像是一张脸皮一样,后面扭曲缠绕着一丛水草般的头发。明明河水如此清澈,但不知怎的,曾知好偏偏就是无法看到那隐藏在河面下方的身体其它部分,就好像它们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救我……救……” 耳旁的呢喃声还在回响着。曾知好的脚下有些发麻,他一时居然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张面皮逐渐向着这边的河岸漂过来,然后――就如同蜷缩着身体的蜘蛛张开腿一样,一只白瓷一般的手臂从水下伸了上来,爬上了岸边! “救……救……” 直到那僵硬的五指伸到曾知好的面前,他才终于醒过神来! “哇啊啊啊啊――――――!!!!!” 曾知好发出一声尖利至极的惨叫!他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突然就站起来一脚踢了过去,脚尖传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触感,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被他从面前踢开。曾知好转过身去就朝着建筑工地门口跑去,跑出十几步之后,才敢回头看一眼,可那河面清澈,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喂,你哪个班的学生?干什么的?” 耳旁又传来这样的喊叫,曾知好下意识回过头去,却看到奈何桥那边个一个人影用手指点着自己,大声朝自己喊着。但曾知好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停下,这一次倒不是因为那个健壮的体育老师,而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水中的“女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万一她还朝着自己爬过来,那可怎么办?现在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喂!说你呢!你跑什么?!停下!” 袁戎原本已经散步到奈何桥的另一端了,刚才却突然听到有人发出一声惨叫。他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学生从草丛里面蹦出来,向着门口跑去。作为风纪主任的袁戎顿时就发火了! 眼看那个学生恍如没听到他在喊什么似的,还不要命地往外面跑。袁戎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的学生到底是怎么了?有的敢和老师顶嘴,有的偷偷跑进明令禁止进入的工地里来,而且被老师叫喊还装作没听见!袁戎还就不信他一个看上去没几两肉的孩子能跑过自己?他一步跳到奈何桥上,这就要发力追过去,但是―― 袁戎的脚步硬生生在原地停住了。 尽管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去抓住那个学生,但刚才那一瞬间,袁戎的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就这一眼,他发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哪里呢? 袁戎转过头去。他看着奈何桥的边沿。整座桥体都是用石头搭建的,石头的栏杆,石头的桥板,还有侧面的石板雕花。那雕花上面的女子是袁戎之前看见过的,当时他还在心里赞叹过呢,那掩口轻笑的女子,纵使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也是身姿曼妙,眉眼含春,让人不得不驻足观赏。但是现在…… 袁戎歪了歪脑袋,他都忘记了要去寻那个学生的晦气,只是专注地看着这一幅雕刻。石板上的仕女图显然还是刚才的那一幅没错,但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把手放下来了?又是什么时候把嘴咧开了?他记得刚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记错了? 袁戎迷惑地想着。 他只注意到了这幅画上奇怪的地方,但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的背后的另外一张画面上,仕女的飘带居然无风自舞,伴随着仕女转身的动作,那带子就这么从石板中飞了出来!而当袁戎终于察觉到背后靠近的不自然的风声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呃――!” 脖颈上突然收紧的感觉让袁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他被一下拽倒在地上,向着背面的那幅石板雕刻拉扯而去!而那石板上的仕女,此时也完全转过身来,对着外面露出诡异的笑容! 扯断!扯断它! 直到现在,袁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本能地用手撕扯着勒住脖子的飘带。可那飘带明明柔软地能轻易弯折陷入颈部的肉里面,却又如同石头一样坚韧,让袁戎根本扯不断! 不行了……袁戎的脸上涨成了紫红色,他想要反抗,但是却对缠在背后的飘带没有一丁点办法!眼看着他的后背就要紧贴到那块石板上,而石板上仕女的笑容,也似乎变得愈发狞厉起来! 就在这时,袁戎突然使出力气就地一滚,变成了面对那幅石板的姿态,然后以掌为刀,就这么狠狠一手劈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那飘带就算是石头做的,厚度终究还是太薄,就这么一下子断裂开来。碎片散落在奈何桥上,而袁戎瘫倒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慌张的心绪已经告诉他,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袁戎再一次看向那块石板。 仕女衣服上的一根飘带断裂了,裂口不齐,就像是被人撕扯了一番似的。而她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阴狠,那一双眼睛就如同恶鬼一般,对躺在那里的袁戎怒目而视! 得赶紧……离开这里! 尽管脑袋不太够用,袁戎还是迅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是―― 似乎,已经晚了! 仕女的衣服上有两根飘带,其中一根刚刚断掉了,但是另一根还在。也就在袁戎站起身来的那一瞬间,石头飘带再一次从石板中飞出,迅速缠住了他的双手双脚,把袁戎重重地掼在地上!这个大块头的体育老师,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这么被卷进了石板的刻画之中! …… 学生会的成员们都已经聚集在了“塔”中,早晨八点,是上课之前的一次讨论会议,每个人都必须参加。毕竟参加者还没有给出来,每个人都有可能被选中进入这次灵异故事,因此和他人交流一下已经得到的线索,对于自己的存活或许是有帮助的。 不过,众人所查找的资料多数都集中在“忘川”这个关键词上,只有evalia跟他们讲述了一下有关于“下午茶”的内容。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家还都不知道建筑工地那边已经无人看守了,就算想要得到那边的线索也不可能。 而在其他所有人都说完之后,只剩下缩在角落里的曾知好。面对着众人的目光,这个现在变得十分胆小的男生,居然虚弱地张了张嘴,接着鼻头一皱,差点哭了出来! “我……我今天早晨见鬼了啊!” 第四十九节 收工 “什么?!” 学生会室里面响起一片惊呼之声,就连一直把头埋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全解》里的苏凛,此时也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和众人一起用迷惑与惊疑的目光看着曾知好。 “怎么回事?” 陆方秋学长表现得最为镇定,但也用有些着急的声音问道。 “是、是这样……” 曾知好结结巴巴地讲述起来。当然,只是有关于他今早蹲在草丛边缘看到的那恐怖的景象,至于那个袁戎老师之后遇到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但即便如此,周围听着的众人还是不由得倒吸凉气。即便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苏凛他们,再次听到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冷静下来,反而是更加感同身受。 而在他终于讲完之后,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呐――” “那个……” 苏凛和陆方秋两人对视一眼。 “你先说。” 陆方秋这么说了,苏凛就没跟他客气。他说道:“曾知好,你说早晨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看守的人,是吧?” “嗯……我是顺着墙角溜进去的,可能当时看守的人在打瞌睡,没有注意到我也说不定。”曾知好这么回答。 “是吗……?”苏凛托着下巴,说道,“但是昨天我和余敏儿去的时候,曾经跟那个工地的看守询问过,他说他们每天晚上的值守都是由三个人来做的。就算是一大清早,应该也有看守的人在才对,总不可能三个人同时睡下了吧?那样的话看守还有什么意义?” “你的意思是,那些看守可能已经……” 陆方秋立刻就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 “当然了,也可能他们只是不在而已。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今早――或者更早,也许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有灵异事件发生了。” “但是,建筑工地那边是没有安装监控的,我们这里又没有建筑队那里的档案。就算想要查也是无从查起。” 陆方秋摇了摇头。 苏凛把头往后一仰,不再说话了,只是心里思索着: 忘川,如果这条“忘川”真的就是所谓“冥河”的话,那么忘川的另一边岂不就是通往地狱的门户了? 地狱……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的确不管出现怎样的鬼魅,都应该算是正常的事情呢。 思绪到这里就被打断了,因为陆方秋学长对曾知好问出的话语,把苏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你从那里跑出来之后,袁戎老师没有追上你吗?” “我……我当时只顾着跑了,也没敢回头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跑进教学楼了。”曾知好畏缩着说道。 “哼,胆小鬼。”辰志龙嗤笑一声。 “说什么啊?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看啊!当时可是有女鬼在我身后面跟着啊!”曾知好怒吼起来。 陆方秋皱了皱眉头,说道:“别吵!羽晨,打开电脑,我们调一下档案。” 苏凛眉毛一挑。 “你怀疑――” “对。”陆方秋点了点头,“你们大一新来的可能不太了解,但是袁戎老师可是咱们学园出了名的健将,被他盯上的人还能跑得掉,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但如果他所在的位置就是刚刚出过事的建筑工地里面的话,或许,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对比档案这种小事连五分钟都花不到。而事实上,当洛羽晨用颤颤巍巍的样子转过身来的时候,不等她开口,众人就已经料想到会是怎样的结果了。 “袁戎老师……他已经――” “行了,知道了。”陆方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叹息一声,却是回头对苏凛耸了耸肩,说道,“幸运的消息,你可以不用去跟他公开道歉了。” 苏凛眯起眼睛。 “你以为我会很开心?” 两人似乎是在用打趣的口吻对话,不过在场的人中却没有一个能听出他们的话语中有哪里显露出丝毫积极的意味。 苏凛无法安下心来。 他对那个什么“猩猩教授”并没有一丁点儿好感,但即便如此,当知道这个人已经成为了灵异的牺牲者之后,他还是涌不出半分喜悦的心情。 因为,或许下一刻,他也会加入这个“牺牲者”的行列之中。 兔死狐悲,或是同病相怜,怎么说都好吧。但苏凛知道,只是沉浸在这种令人难堪的情感中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现在的他需要去做并且只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记下更多有关于忘川的知识,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生存率而已。 窗外阴云不散,就如同此时积压在众人心头的烦躁心绪一般。 …… 无人看守,但是这样的情况,工地上的人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还如往常一样辛勤地工作着,把汗水全都流淌在脚下的土地上。然而这片土地却不会记得他们的味道,建好之后,它也只会为那些来到这所大学的天之骄子们服务,而这些曾经为了它耗费生命与体力的建设者们……有可能,这就是他们在这里待着的最后一天。 因为今天就是收工的时候了,工头已经在和学校方面结算工钱了。而他们从这里离开之后,说不定这辈子都再也没有进入这座学园的机会。当然,虽然这里的景色让人留恋,但工人们更多在意的,却是即将发到手的丰厚工钱。 在未来岛上做活,可比大陆那边赚的海去了。 是个人都知道这一点,这其中也包括了,眼下正在看着工地上的建筑材料一件件装车的郭兵。 现在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当然,阴天的话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但周围的空气已经逐渐变冷了,而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比之更为明显的或许是手机上面的时间。郭兵往周围看看,大家伙儿都已经走光了,只留下他们几个负责清理的人还在这里,不过,现在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之后就麻烦你了,老郭,我和小刘先回去,没问题吧?” 说话的汉子自然是和郭兵同一个建筑队的,他把卡车翻斗后面的挡板合上,认真地插上插销,接着走过来拍拍郭兵的肩膀。尽管他手上全是污渍,郭兵却一丁点儿也不在意,反正他自己的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体力和卫生,用这两点去换取实惠的金钱,郭兵觉得很值得。 “放心好了。”他微笑着答应。 郭兵在建筑队里是专门负责开车运送材料的,这些天工地上堆满的建筑材料全都是他的功劳。而现在,把剩余的材料运回去,这份活儿当然也属于他。从某种程度上,或许他才是这个建筑队操劳到最晚的人也说不定。每份工作忙完之后,大伙儿照例要有一个小庆功会的,可惜他是参加不了了。 但即便如此,仅仅是回头看着学园一角的这条河流与石桥的风景,郭兵也觉得自己劳有所值。今后还可以跟家里人吹嘘一下,锦衣学园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仅进去过,学园的建设我还出过力呢! 就是起名叫“奈何桥”这一点,他是怎么听都听不习惯。 过了奈何桥,不就相当于是投胎转世了吗? 这些大学生的想法,郭兵是不可能理解。他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就发动了车子。 只是,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在阴暗的天色之下,倒车镜中映出了不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忘川河边,并且一步一步地,朝着这边的卡车走了过来…… 第五十节 家人的记忆 卡车是公家的,并非是郭兵的私有物品,但至少在未来岛上做活的这期间,是全权交给他来使用的。只要不耽误工期或者损坏车体,要怎么用就是他的自由了,当然要记得把油加满。 而这些小规矩,郭兵一直都好好地遵守着。作为司机,尤其是一个已经开车十多年的老司机来说,就算是对不属于自己的车,他也知道要好好爱惜。掌管卡车的这些天里,他一直把卡车保养得很好,前两天还去专门冲洗了一下,因此即便每天运送的都是脏兮兮的建筑材料,现在这车子还是整洁如新。 挂上档位,郭兵的视线游移,瞥着车窗内侧的一角。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情,就像看着的是他心爱的宝物一般。 而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那样。 视线末端放着一个精美的黑色木制相框。相框中镶嵌着一幅相片,那是看上去一家和乐的三口。最左边的男人长得和郭兵一模一样,那自然就是他本人了。拍照的时候,他大概有些紧张,那笑容也显得僵硬,但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己那时是发自内心地拥有那份喜悦的心情。 紧挨着他身体的是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羊角小辫,手中拿着一个小老虎玩偶,和她嘴角露出的一颗小虎牙刚好相衬。她的身体被左边的男人环抱着,而牵着她右手的则是另一个女人。 那女人笑得很温柔,该说是如同皎洁的月光呢,还是如同身后那一片绽放的花海呢?怎么说都好吧。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女人眼角有一份视线的余光和那男人僵硬的目光相融,而他们视线交汇的地方,则恰好是那花海之中开放得最为鲜艳美丽的一点。 这就是郭兵的家庭。妻子单绵,和女儿郭倩。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只能说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但很少有人知道,对于自己的家人,郭兵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说到底也就和一般家庭的烦恼差不多,男人为了赚钱而不得不日夜在外操劳,反倒很少去顾及家庭,尤其是建筑队开卡车这种工作,经常在各地跑来跑去,虽说收入也比较可观,但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家人几面,这就未免有些让人心里不舒坦了。还好,妻子小绵是理解自己的,在家里也把女儿哄得十分听话。每一次自己回家,都是母女俩一起带着笑容对自己说“欢迎回来”!作为普通的小家庭,能够拥有这种程度的幸福,郭兵已经感觉非常满足了。 不过……不愉快的事情也是有的呢。 毕竟人的一生之中,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甜蜜的,自然就会有伤心的。不知听谁说过,“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快乐的事情发生”,但更多听说的却是“人生碌碌,悲伤总会多于快乐”。郭兵也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才对,或许两种都是正确的也未可知。 看着那张合影,郭兵竟不觉一时沉浸到了回忆之中。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一单生意结束,郭兵借了队里的车子,打算带妻子和女儿出门去玩。附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场,尽管花销高昂了一些,但只要能让宝贝小倩开心,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而妻子小绵也在自己和女儿的双重软磨硬泡之下总算同意了,虽然是这么说,但在游乐场中,笑得最开心说不定就是她了。然后,一家人拜托路人帮忙,拍下了这场温馨的合影。 但是,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郭兵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举动了,仅仅是为了和女儿开一个小玩笑吓唬吓唬她,他把车子开到了路中央,但他没有想到斜刺里会突然冲过来一辆车。讽刺的是,作为肇事人的他自己几乎没有出事,仅仅是受了点擦伤而已,但小绵和小倩却因为重伤而被送进了医院。 就算做出再多的弥补,郭兵也无法原谅自己那时的过错。除了更努力地赚钱养家之外,他别无选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的内心,都不得不去恶意地猜测,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怕面对她们,因而才故意逃避。 但看着那副照片,郭兵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这一次回去,要给小绵带她最喜欢的荔枝,还有小倩爱吃的金桔。他会向她们道歉,而他也相信,只要把这充满歉意的话语说出口,她们母女俩就一定会原谅自己的,毕竟……她们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温柔体贴。 从这样的回忆之中渐渐恢复过来,郭兵的嘴角上勾,一只脚踏在了油门上,他要准备发动卡车了。 但就在这时,为了确认周围是否安全,郭兵看向了左边的倒车镜,而就是这么一眼,望过去之后,他却再也无法把视线移开了! 那站在卡车后方的白色人影,那个熟悉到就算梦中也能清楚地看到她脸庞的身影,那、那不是―― 郭兵慌忙摇下车窗,把脑袋探了出去。 没有人。 车后方空空荡荡的,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郭兵瞳孔之中的疑惑之色逐渐转为失望,不知为何,又好像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 自己这个傻瓜。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拍了拍脑袋。对啊,小绵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未来岛啊,而小绵现在,应该是在―― “嗯?” 就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似的,不经意朝着倒车镜再次望过去的一眼,郭兵却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身影!而这一次,那身影却是已经远离了卡车,而是走向了不远之处的奈何桥。郭兵呆呆地看了两秒,这才想到再一次把头探出窗外,而这一次―― 他看到了,那个在不远处缓步而行的白色人影。 尽管离得那么远,尽管天色已经昏暗,但郭兵还是在第一时刻就认了出来! “小绵……” 他喃喃念叨着。 车门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他不经意打开了。脑海里充满了谜团――为什么小绵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不来见自己?为什么她要走到忘川河的对岸去?还有为什么…… 疑惑太多,郭兵反而懒得仔细去想了,尽管残存的一点理智清楚地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最好等把事情搞清楚再下车。但郭兵的脚下却擅自动了起来,他的视线只能呆滞地追随着夜幕下若有若无的那个点,除此以外一切的思考都被他暂时忘却了。 那是他的妻子单绵,郭兵可以确认这一点。 而现在,她已经走到忘川河的对岸去了。 一开始,郭兵还以为他是因为过度思念自己的家人而产生了幻觉,但是那幻觉未免太过真实。他也随着那道身影一起,缓缓地向着河边走去,腰眼上传来一股小小的推力,就像是有个人正在推着他接近那道丽影似的。 但是郭兵回头,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河水清澈,但不知怎么,却总给人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郭兵就站在这样的河边,而小绵则在对岸与他相视着。在夜空之下,她的身影显得那般美丽,长发披散,身上披着白衣,就是他们一年前去游乐园的时候穿着的那件,她洁白的玉足踏在对岸的草地上,别有一种魅惑的风情。 还有,她脸上那种温柔的笑容,一如往昔。 但郭兵居然一时间犹豫了。 小绵在向他招手,那意思像是要他过去,但看着她苍白的面孔,郭兵的心里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但是―― 腰眼上又传来一股推力,郭兵再次回头,而这一次,他看到了。 是自己那不足十岁的女儿郭倩,亮晶晶的小虎牙在她的唇角闪耀着,她一只小手顶在郭兵的身后,而另一只手中,则拿着那个他在游乐园为她买的小老虎玩偶。 只是……她的脸色,也和她的母亲一样苍白,简直没有丝毫血色! 离得这么近,俯视着自己女儿的面容,郭兵浑身一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不就是……她们离去之前的样子么? 郭兵还记得那一天,从游乐场回来,出了车祸的那一天。小绵被从车里甩飞出去,一袭白衣舞动,使得她在那一瞬间,彷如空中飞舞的蝴蝶一般,只是落在地上以后,她的鞋子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而小倩虽然还好端端地坐在车里,手中紧紧地抓着那个玩偶,但是―― 重伤,不治,身亡。 从那天起,就离开了他身边的,两个最重要的家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敢回去,不想要面对这样的现实。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本打算这回回去,要带上她们母女俩最爱吃的水果,到她们的墓前道歉来着,只是…… 这一次,腰部传来了巨大的推力,简直不像是一个小女孩所拥有的! 郭兵那站在水边的身影,蓦然向着忘川河清澈的水面倾倒而去。也只有在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没有发现的,所谓“奇怪”的事情究竟是指什么。 不管是隔河相对的小绵,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小倩,母女俩的身影,都没能在忘川河那如明镜般的水面上倒映出来。而在逐渐接近的河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的,逐渐放大的身影。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看透这看似清澈的水面。 “噗通!” 卡车停在不远之处,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谁都不会注意到发生在忘川河边的一个小小的事件。而卡车上那张三人的照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少掉了一个人影。 这一个晚上,依旧是静寂的,静寂得听不到晚风的喧嚣之声。 第五十一节 大陆来电 “喂?夜叔叔?哦,是,没错。” 上一次接到大陆那边的电话,好像已经是假期的事情了。苏凛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关切声,一边对走进客厅里来的妹妹苏铃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好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和电话那一头的人交谈。 “嗯?嗯。很好,是,我和小铃都过得很好。……算是别墅吧,对,上下两层的,因为学校那边的学生公寓没有床位了,而且也不能让小铃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啊?生活费?不,完全没有问题,足够了。” 苏铃坐到沙发上,听到哥哥的话,她用略带着嘲讽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不能让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我完全没问题的哦。没办法一个人生活的是哥哥你吧?” 苏凛感觉脸上有些发热,赶紧背过身去。 “嗯,岛上的生活还不错,就是东西偏贵了一些。啊不是不是,我都说过了,真的,手头一点都不紧,倒不如说,每个月还能有不少结余。财政主要都是小铃在管,她说没问题。大陆那边的熟人吗?哦,有啊。你应该认识的吧,时――呃,是个女生,叫余敏儿的,是我们那里的第一名。没印象啊?啊……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有那么一刹那,苏凛险些把时天允的名字脱口而出,不过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改了口。 “成绩吗,也就那样,这才一个月,看不出什么来。没有,什么篮球社乒乓球社基本上都处于爆满状态,我加入的……呃,是学生会。对,哈哈,也没那么了不起啦。跟小铃说话吗?好的。” 苏凛还想回头叫妹妹一声,但是苏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她用几乎是不耐烦的眼神扫了哥哥一眼,然后就把话筒夺了过去。 “喂?夜叔叔?对,是我,小铃!” 很开心的样子。 苏凛抿了抿嘴唇,默默地坐到了餐桌旁边。 面前的盘子里装着培根煎蛋三明治,刚烤好的面包配着黄油发出的香气,还有鲜牛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对面小铃盘子里也装的是同样的东西。苏凛向来是不会对早餐挑剔的,不过今天,或许是个例外。 心情不好。 远方养父的来电并没有带给他一丝一毫的喜悦,倒不如说,或许反倒正是造成他难堪心情的缘由。 稍微回头看一眼,拿着话筒的小铃仰在沙发上,和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因为内容他并没有仔细听。但从妹妹的笑容来看,她现在确实很开心,而并不是像自己一样,每一次都只是敷衍的假笑。 夜叔叔或许也注意到了吧?养子并不喜欢他的事情。 越是这样想,苏凛就越是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喉头哽了些什么东西一样,这让他觉得甚至是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好半天工夫,他都没有想到那究竟是什么,直到过了片刻,让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他才明白。 或许那是“实话”吧。 一直哽在嗓子里面,说不出来的“实话”。 自己也是,夜叔叔也是,互相之间都有所隐瞒。所以才会造成这种不舒服的局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桌上三明治的热气都已经散尽了,但苏凛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目光茫然没有焦点,就像是个在上课期间开小差的学生一样,而事实上,他现在也处于差不多的状态。 打小开始,自己就知道自己不是夜家的孩子。首先当然是姓名,璃儿姐姐姓夜,她才是夜叔叔的亲生女儿,而自己和妹妹小铃却都是姓苏。尽管对于夜叔叔来说,他的疼爱或许是均摊的,没有对任何人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但苏凛清楚,那或许都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外在”而已。 夜家的孩子普遍早熟,并非是指生理发育,也不是指懂事,只是……理解能力上的早熟。夜璃儿姐姐在十岁的时候就在和夜叔叔讨论各种灵异现象,以及夜叔叔那些晦涩的灵异文章。苏铃的早熟则体现在她会照顾人这一点上。只有苏凛,他总觉得自己的早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还在年少的时候,苏凛就很清楚地知道,夜叔叔不喜欢他。不对,说是“不喜欢”也许有些宽泛,换个更具体一点的说法,从某种程度上,夜叔叔是在“厌烦”和“畏惧”他。 很早以前,早到苏凛还在幼儿园和别的孩子一起打打闹闹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因为他看得到,夜叔叔每一次与自己对视时那种有些惶恐的眼神,之后他就会刻意避开。对自己的各个方面,他从来不加以要求,成绩什么的,只要去开家长会就好了吧?经济什么的,要钱就给,随你去花,那样就行了吧?至于父爱,饶了我吧,你到底是想要些什么啊? 苏凛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如果夜叔叔对每个孩子都是这样,那倒还好些。哪怕他只对璃儿姐姐好,而对自己和小铃都置之不理,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在苏凛看来,不管是对夜璃儿,还是对小铃,夜叔叔都是一副温和的父亲形象,只有对自己,他就像是对待一头放养的猪一样,向来吝啬到不会分给自己哪怕一点点关怀,只在各方面留出充足的余地,让自己连抱怨的理由都没有。 有时候,他甚至会恶意地猜想,夜叔叔是不是只对女孩子感兴趣? 但那显然是荒谬的,因为对于自己的生女和养女,夜叔叔都没有流露出超过父爱之外的成分。 不管怎么说,苏凛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养父。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故意要跑到这个小岛上来,夜叔叔当然是不会有意见的,他反倒很可能会高兴得不得了。账户上的钱从来都没有半分短缺,苏凛知道,就算是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夜叔叔也一定会先把必要的款项打到他的卡上,免得养子跟他联系。一个多月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来电话询问这边的情况。而苏凛也不想跟他多说,两个人用假惺惺的问候开始并结束了总时间不到两分钟的对话,接着话筒就被移交到了苏铃的手里,而现在―― 苏凛又装作不经意往那边看了一眼。 虽然没有仔细查过,但小铃这通电话应该已经聊了十分多钟了。 跟那个男人有那么多话可说吗?苏凛不明白。他有些愤恨地把筷子捅到三明治里面,西餐也好中餐也好,什么吃法都让它见鬼去吧!从小铃欢快活泼的笑容之中,就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肯定也是一样的表情。 就连苏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也或许意识到了,却不想就这么承认。他那种讨厌的感情纯粹是出于嫉妒,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得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父爱。但是―― 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他们又在哪里呢? 偶尔自己也会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这样的问题,但夜叔叔要么是转移话题,要么就是沉默不语。苏凛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为难,这让他自己也有一种愧疚感。因此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夜叔叔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说是“曾经”呢?因为据夜叔叔那不确定的只言片语来判断,自己的生父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母亲……夜叔叔则从未提起过。 并非是“不认识”,只是“不愿意说”,苏凛感觉得到。 无聊的想法充斥着大脑,使得苏凛把面前的三明治和牛奶都抛在了脑后,而当听到小铃问起“你怎么还不吃?都要凉了哦!而且上学也快要迟到了吧?”的时候,他感觉仿佛都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打完了?” “嗯……”苏铃欢快地点了点头,“你还有事情吗?夜叔叔还没挂哦!” “我没什么事。”苏凛耸了耸肩,他能有什么事。但正当苏铃对着电话那头说“那再见吧”的时候,苏凛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等!”他喊道,“把电话给我!” 说罢,不等小铃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把听筒抢了过来。 “喂,夜叔叔?” “啊……小凛?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到苏凛的声音,很明显有些困扰,苏凛也能够想象得到,他一定是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不想和自己多交流的神色。对此,苏凛只感觉他那和气的态度有些让人干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了下来,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呐,夜叔叔,最近有点儿想看一些小说。岛上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寄一些来呢?” “……小说?唔,也行,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苏凛拿着话筒的手,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灵异。”他说道,“我想看灵异小说。最好……是夜叔叔你以前发表过的文章,所有的都要。”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这在苏凛的意料之中。因为从小到大,这或许是夜叔叔对他唯一的管束。 “啊,那些东西你不要看,都是鬼故事什么的,吓唬小孩子玩的,没什么意思。以后最好也少接触这些东西。” 苏凛还记得,这是他年少时的某一天,在夜叔叔的书房里饶有兴致地翻看他的稿子被发现后,夜叔叔用不悦的语气说出的话。尽管这种程度的教育,恐怕就连批评都算不上,但对从小都没有被夜叔叔教训过的苏凛来说,那恐怕是最严厉的指责了。 打那以后,苏凛就没怎么接触过灵异类的书籍。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而如果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之中,对于灵异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恐怕自己很快就会被淘汰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十几年来第一次,苏凛打算跨过那道界限了。 第五十二节 下午茶时间(一) 听话的好孩子?苏凛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十几年来,他几乎都没怎么受过规矩的约束,既然没有判定的根据,自然也就无法得到结论。但是这一刻,苏凛还是不得不发自内心地对养父说一声抱歉,因为他即将做的事,就是要把夜叔叔对他唯一的要求破坏掉。 电话那一头的男人沉默着,而苏凛则是在等待着。他知道夜叔叔的性格,那种温和的个性让人喜欢,但也会让他在某些场合处于不利地位,就比如说……现在!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呢?” 电话那头的男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果然。苏凛有些无奈地想着。那家伙就连拒绝的话语都没法好好说出来,只要自己这边提议了,他最为过激的反应也就只是做些听上去毫无力量的质询而已。而这些,对于善于和人打交道的苏凛来说,早就是小菜一碟了。 “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无聊,我觉得我也差不多到能接受这些的年龄了吧?” 苏凛假装随意地说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大概那个男人正在思索着应该如何去拒绝,但是没关系,十几年的相处已经让苏凛学会了应付这个男人的方法。他相信自己终究会达成所愿的。 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最终,电话那头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那就随你。你说得对……你也差不多应该到,能接受这个的年龄了。” 嗯? 明明对方只是把苏凛的原话返回而已,但不知怎么的,苏凛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氛围。就好像……夜叔叔在这一句话语中寄托了什么觉悟似的。 他差点想要开口发问,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谢谢。” “没有别的事情了吧?”男人疲倦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后两天会帮你整理好寄过去的,那么我就先挂了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再——” “见”字没有出口,听筒中就传出了挂断的声音。 放下听筒,苏凛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种愧疚的心绪涌了上来。他在用心计和手段来对待自己的养父,苏凛不得不这么提醒自己。不管夜叔叔对他有什么看法也好,但那个男人毕竟把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直养大,给了他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或许那一切都只是他由于自卑而产生的错觉呢?或许养父对他的放纵并不是漠不关心,只是担心他对于自己的养子身份而产生低落感,所以才要给他更多的活动空间呢? 但是这些话,苏凛从来都没有问出口过——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问! 算了,不想那些没用的。 “打完了?” 这么问着的苏铃,坐在餐桌旁边,她的三明治已经吃掉了一半。苏凛闷闷地应了一声,扶着椅子刚要坐下,但就在突然之间—— “呃?!” 右手条件反射一般抓住了胸口的衣服,苏凛瞪大了眼睛。由于过度用力而发出的声音把苏铃吓了一跳,她迷惑地看了过来,却只发现苏凛疯了一般抓起他的手提袋朝门口冲去! “哥?哥!早饭还没吃呢!” “有点急事,今天就不吃了!” 声音传回来的时候,客厅门关闭的动静也一并响起。 …… 那是什么?虽然一瞬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紧接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了确定的答案。 宛如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攫住了心脏似的。 这感觉是什么的征兆,苏凛心里最清楚不过。 明明是比平时更早的出门时间,然后是一路的奔跑,坐上的地铁也比以往的班次要靠前,但即便如此,苏凛的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地着急。尽管他知道,九方九世书不会在给出提示之后,就要求参加者立刻执行,而是会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但即便如此,要说这样就能安下心来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顺便说一句,今天是周六,按照正常的时序表是可以不用去上课的。但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就在眼前,苏凛怎么可能会在家里歇息?为此只好找了个去学校上自习的理由。只不过像自己这种即便是周末还要起大早去自习的人,即便在锦衣学园也算是稀有物种了。 赶到学生会室的时候,已经有几人聚集在那里了。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果然,这一条提示,应该就是给出了参加者的名单才对。 苏凛真心希望那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径直朝着九方九世书走了过去。 在上次给出的“忘川的下午茶”标题之后是两天来不知看过多少遍的第一条提示,而在那下面,则是—— “2057年10月2日下午3点前,于忘川河边进行下午茶聚会,并于午夜12点以前返回学生会室。参加者:” 下面,是长长的一串名单,看上去有六七个人的样子。 “余敏儿、燕楠、方伊安、田澪维、曾知好、evalia、苏凛。”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一种眩晕的感觉涌了上来。苏凛禁不住想用一只手捂住脑袋,但发现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自己,他又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便连脚步的踉跄也一并控制住,在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下。 余敏儿比他先到,就坐在他的旁边,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的神色,但却显得有些苍白,苏凛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否也是同样的颜色。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不多时,全员都已经到齐了。最后进来的曾知好反应尤为激烈,几乎是一看到自己的名字就吓得差点瘫软在地,还是旁边的方伊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辰志龙投过来一个戏谑和不屑的目光,但曾知好显然是没有看见。 苏凛皱了皱眉头。 不行啊,曾知好这样的心理素质……如果真的以这样的状态去参加灵异故事,几乎可以肯定是有死无生!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苏凛做了两次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在快速地运转着,不知怎么,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他反倒感觉自己发热的大脑可以比平时更加高效的运转。如果这就是学长所说的“继承”所带来的结果,苏凛反倒对自己的前世产生了不少好奇。 这一次的参加者是七个人,其中自己和曾知好都是上一次故事中已经牺牲过的人。而没有参加的就只有三位学长、索妮、莫语琴和辰志龙六人。参加者的数目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这让苏凛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词—— 淘汰。 没错。新生的第一次故事算是最简单的,即便这样,十个人里面还是死掉了四个,而从第二次故事开始,难度会逐渐增加,七个人里面又有多少会死掉呢?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的话—— 苏凛的目光投向陆方秋那里。 只看上一届,也就是2056届学生的话,除了陆方秋那一届的几位学长外,还有新生的十人,结果一年下来,就只有三人存活,这还是有着“继承”机制的结果。而且就档案上来看,这一届还算是挺好的了。这样的话,锦衣学园里面到底一年要死多少人?! 我……真能撑到毕业吗? 尽管明知道这样的担心对自己的存活并没有什么好处,苏凛还是禁不住去想象了,想象着死亡的姿态。 时天允那腐烂恶心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与那一同出现的还是喉咙部如同烧灼般的痛感。 陆方秋学长也会死吗?黑框眼镜的镜片变得粉碎,眼睛里残留着最后一刻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一道鲜血从脑门上留下来,顺着脸颊一直滴落到白色衬衫上…… 舒然学姐呢?那张秀美清丽的面孔涨成紫红色,修长白皙的脖颈被头发一般的物体吊在天花板上,长长的舌头伸在外面…… evalia?作为西方人最为突出的标志性美好身材被破坏,一双血手从她的背后一直延伸到胸前,洞穿了整个身体…… 还有余敏儿,背靠着某处的墙壁,但那熟悉的面容已然不见,空无一物的颈部以上鲜血如注,背后画中的诡异女人正在“咔嚓咔嚓”地嚼着什么,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还有自己。 长发散落,身体碎裂成一块一块,就像春节做水饺的肉馅一样,还有从空洞的眼眶里面掉出来的球体,被“什么”一脚就给踩了个稀烂—— 苏凛抱紧身体,一股恶寒袭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刚才,一系列想象出来的死状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一般浮现。苏凛有些难受地咬着牙,不自觉地把双腿收紧,甚至摆出了他平常十分不喜的二郎腿姿势。 如果那就是死亡的话…… 没等苏凛把这样的想法继续下去,一直坐在对面默不作声的陆方秋学长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让众人都抬起头来朝他看去。 “好了,各位。我想……”他环视四周,目光在扫到曾知好身上时微微一凝,“我想你们心里大概已经有底了,现在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说一下你们的看法吧,对于这一次灵异故事的……” …… 感谢望兄、楠柯、行者、谎言★起舞、雪飘泪落的打赏~!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五十三节 下午茶时间(二) 被选中的人一脸颓丧,而没出现在参加者名单上的人则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求我们阐述看法?简直是开玩笑。苏凛觉得自己胸中似乎有一头怪兽在咆哮着,“这不公平!为什么又是我?”这样嘶声喊叫着。他打定主意不去理会陆方秋的话,因为他现在就连思考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但是,有些人却做出了反应。 “喂,喂喂喂!这不对吧?!” 这么喊出声来的人是曾知好。 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这家伙却显得毫不在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而他吼叫的目标,则恰恰是和他一样站在那里的陆方秋学长。 “怎么?” 面对学弟的质疑,陆方秋有些迷惑。 “不是‘怎么’啊!”曾知好指着九方九世书摊开的书页,大声叫道,“学长你也差不多该给我们解释一下了吧?啊?解释一下啊!为什么这本破书上根本没有你们的名字啊?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爆发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大家都是安静地坐着,也只有舒然和洛羽晨两位学姐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像是想要上去劝解又有些犹豫的样子。而其他人看上去却都表现得事不关己一样,既没有打算帮曾知好质问,也没有帮陆方秋说解。 但苏凛想,或许大家的心里都有着同样爆发的欲望,只不过曾知好那种火药般的情绪积累得更多一些而已。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在目睹他人的死亡后,心理产生异样的扭曲,这也算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吧?烦躁不安,极具攻击性,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老实说,苏凛早就想到他们之中会有人变得疯狂,会有人发怒。因为无法向九方九世书发泄,他们就只能把目标转向同伴,甚至有可能是……自己! “这个……”陆方秋学长有些头痛地皱了皱眉头,“就算你对我说……九方九世书又不可能受我的控制——” “那可不一定吧?!” 也许是学长稍显软弱的语气给了曾知好勇气,他继续狂躁地大吼着。 “说到底啊,什么九方九世书,什么灵异故事,那不都是你告诉我们的吗?谁知道九方九世书是不是你造出来的呢?!有强大的工具,所以就可能有强大的人在后面控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说不定就是你在背后操纵九方九世书呢!” 听到这句话,苏凛赫然抬起头来。 并不是在赞同曾知好的话语,而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9月3日,在第一个灵异故事的“开始时间”之前,时天允在走廊上对他说过的话。他说那一个故事,和绫辻行人的小说《another》有很多相似之处,当时苏凛并没有很在意。但是现在听了曾知好的话,苏凛突然有所感悟一般,思考了起来。 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之所以与现实中已经出现的作品相似,是否是因为,它在“学习”,在“参考”呢?参照现实中的灵异作品,进行它自己的灵异故事的创造?但是它只是一本书,会有这样的能力吗?还是说……真的有什么人在它的背后操纵着呢? 曾知好的噪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了,苏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认真地想着。 老实说,一本书会不会有自我思想呢?这种问题,苏凛以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因为那是根本不需要考虑,连稍微想想都会被人认为是“有病”的问题。但是现在,他还能那样下断言吗?九方九世书确实有着超出常人理解的神秘之处,因此就算它真的有像人类一样的思考能力,苏凛也不会感到奇怪,但是…… 如果说……九方九世书真的是被人所操纵的物品的话,那么那个“某人”想要利用它来做什么呢?仅仅是用来折磨一群可怜的大学生吗?或者……不光是九方九世书,我们这些人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凛不禁抬起头来。他在想象着……假如自己生活的世界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一款游戏,或是一部电影、一本小说……那样的话,在外界看着自己的人们,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理来看待这一切的呢? 苏凛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曾知好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啊!随便你拿出什么证据来都行!证明你也跟我们一样,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人!不是操纵九方九世书的人!” 陆方秋那张冷毅的面孔这时却显得有些烦躁了,他看着面前不足一米处曾知好的样子,那家伙的瞳孔紧缩着,学过生理学的他知道这是人处于极度负面情绪时的表现。他也想辩解,可他能说什么呢? 要证明自己和九方九世书并非是那种关系,口头上的解释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除非等到下一次灵异故事,参加者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才行!不……那样说不定也会被说“只是伪装而已吧”,要想让他们相信,说不定要自己在某个灵异故事中死掉那样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但是现在—— “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你是默认了吧?啊?!我就说嘛!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懂我们的心情?!我可是实实在在死过一回了啊!眼睛被手指插爆,脑子都被搅烂了啊!你懂吗?!” 曾知好又上前一步,那样子看起来就要动手了!他一只手朝着陆方秋胸口的领带伸去,而陆方秋低着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但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腕从一侧插了进来,一把捏住了曾知好的小臂。 “够了吧?” 冰冷的女声,好像既没有愤怒,也并不烦恼,只是纯粹为了阻止而阻止一般。苏凛呆呆地看着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舒然学姐的脸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喂!”曾知好甩了甩胳膊,想要挣脱。但舒然学姐的力气出乎意料得大,他居然没能甩掉。 看着曾知好的眼睛,舒然轻声说道: “你说无法理解?这种话如果你早两年——不,甚至只要早一年来说,我说不定也会认同。但是现在,无法理解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你难道以为我们这两年都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着大学生活?除了学习运动玩电脑之外就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规划着毕业之后要找一份什么工作,要赚多少钱,开心地谈恋爱、游玩,这样去度过每一天吗?” 曾知好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不是的。” 舒然学姐的视线有点游移。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想去过那样的生活啊。但我们有那样的机会吗?从我一入学开始,就拿到了学生会的入会申请表,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被迫参加灵异故事的一员!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至于死亡,你以为我们没死过吗?会长他在过去的两年内总共死过三次,羽晨是一次,而我则在一年内死了两次。要不要我讲给你听?第一次是去年的十二月,少见地下大雪了,我被一个雪人撕成了两半!然后是今年五月份,同级的一个女生变成了厉鬼,把我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地吃掉了!吃掉了,你懂吗?是一点一点吃掉的!我当时惨叫的声音到现在还能在梦里见到!要我模仿给你听吗?!” “够了……够了……” 曾知好摇着头,他不敢直视舒然学姐的眼睛,虚浮的脚步也在倒退着。 而看到这一幕的舒然学姐,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我知道的,也懂得。” 她这么说着,松开了攥着曾知好小臂的手。苏凛本以为她是要对曾知好说,但她的视线却转了过来,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你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因为我也是经历过的人啊!面对灵异和鬼魂的恐惧,失去同伴的恐惧,还有死亡降临的恐惧,所有这些都是我在过去的一年里遭受过了的!那时候我也曾经发过脾气,对同伴,对会长,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会是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她说得对,对极了。 苏凛不得不承认。因为……那恰恰就是他所拥有的想法。 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种事情?看着活跃在周围的每一个人,苏凛都有种想要诅咒他们的欲望。 “但是啊,世界上到处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我们根本就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就算想避开最坏的状况,人们也没有去选择哪怕只能变得稍微好一点的处境的余地。我也曾经想过,把自己卷入的悲剧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后来我得到的答案很简单——既无理由,也无任何意义。无论是哭泣还是笑对,不讲理的事情都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人们必须学会忍受这种荒谬的事情。不去探索理由和意义,只能直面眼前的现实,学会不再执着于此的那份坚强。” 最后,她这么总结道: “毕竟,无论是打算接受这种不幸的命运,还是努力去寻找幸福的阶梯,都需要坚强作为后盾。就算不这么思考,糟糕的现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第五十四节 下午茶时间(三) 曾知好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他没有继续争辩,但也没有道歉,简而言之,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好像觉得很丢人似的,坐到椅子上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毯。 闹剧应该就此结束了。 苏凛叹了口气。如果说刚才的事情还能短暂地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那么这时的安静就犹如发出了一个信号,要他再次正视现实,正视自己即将面对灵异事件。用学姐的话来说,就是“不讲理的事情”。 “抱歉,各位。” 舒然学姐仿佛很愧疚似的,微微向众人点着头。 “说的话可能重了些,望你们谅解。不过,如果各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的话,那才是最好不过了。毕竟……你们的灵异故事,今天下午就要开始了。” 直到这句话,才是真正把苏凛从某种朦胧的状态之中拉了回来,真正返回到现实之中。好像如果不是学姐提醒,他也不会猛然记起――对啊!今天下午三点,就是“开始时间”了,他们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准备。如果再去执着于那些无谓的事情的话,反倒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吧。 转头看看四周,别人的表情也不知该说是慌张还是发愣,不过显然都还没能从刚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苏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同样的表情。他用求助性的目光看向那两位学长――此时舒然学姐正站在陆方秋学长身旁,用刚好能让众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样可不行,给我打起精神来!开学的时候你不就说过吗?希望他们都能健康平安地活下去,为此,你的领导是不可或缺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 温柔的声音,跟刚才与他们说话时完全不同。 这两人……果然是模范情侣呢。 苏凛这么想着。 不知怎么,想到“情侣”这个词,苏凛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余敏儿。然而那视线却在短短半秒后就被对方察觉了。余敏儿也转过头来,用有些不悦的语气说道: “怎么啊,看什么?” “啊,不是……” 苏凛尴尬地挠了挠头。如果把真话说出来,余敏儿毫无疑问会生气的吧?因此苏凛想了想,说道: “呐,这一次能看出来吗?‘文字游戏’什么的?” 余敏儿有些怀疑地盯着他的脸孔,似乎不太相信他只是想问这个。但片刻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苏凛知道那就代表着否定的意思,有些失望地转回头来。而这时,陆方秋学长好像真如舒然所说,打起了精神,用大的不自然的嗓门说道: “好吧,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第二条提示,你们有什么看法?疑问也好,线索也好,都说出来,我们一块儿讨论一下。羽晨,拿笔记本――” 没等他说完,洛羽晨学姐就扬了扬手中的黑皮笔记,显然是已经习惯做一个记录员了。 “呐,学长。” 陆方秋点了点头:“方伊安,你发现什么了?” 方伊安就坐在椅子上,说道:“嗯……既不是线索,也不是疑问。真要说的话,也就是‘有点在意的地方’吧。你看,提示上是这么说的,三点以前在忘川河边进行下午茶聚会。‘三点以前’,不觉得这个时间限定太宽泛了吗?不管是现在就去,还是到二点五十九分才坐好,都能够算作是‘三点以前’。那么具体的开始时间又是从什么时候算起?” 没错。苏凛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在方伊安提出之前,他也想到了这个地方。应该是很容易注意到的,和之前第一个灵异故事所给出的确定开始时间不同,这一次反倒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明知道忘川河边有危险,众人是绝对不会早去的,只要不超过三点,时间压得越晚越好。 那么难道说……危险是出在三点以后吗?但是关于那个的限定―― “而且……”方伊安继续说道,“后面一句就是‘并于午夜十二点以前返回学生会室’,如果联系上下来理解,是不是说,只要一过三点,就可以回来了?那样的话,这个故事的陷阱到底挖在什么地方呢?” …… “这里就可以了吧?” 周围能坐下十多人的长桌子是凭借学生会的关系从附近的会议室借来的,把这样的桌子搬到草地旁边来显然有些怪异,但学校里面也不好找那种下午茶专用的小圆桌,只好就这么凑合了。 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五十分,几乎是他们可以做得到的到忘川河边来的最晚时间了。尽管上午的讨论最终也没有一个结果,但至少众人全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能待在忘川河边太长时间。既然九方九世书这回的规矩相对宽松,不好好利用怎么能行呢? 故而他们决定,等到两点四十再动身,把必要的东西搬到忘川河边去。而只要三点一到,全员立刻往塔的方向跑,越早回到学生会室越好,绝对不能在这里停留! 干重活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三个男生的头上,但其实只有苏凛和方伊安两人而已,曾知好仍旧是那副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低着头站在旁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女生们用抹布把桌子擦好,evalia便把小碟子和茶杯都摆了上来。 虽然不知道九方九世书的要求要执行到什么程度,但总要做做样子,不然的话,因为违反这种破规则而丢掉了性命可就划不来了。不过这样的聚会,可没有谁会真正提起兴致。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在桌边象征性地忙碌一下的evalia才会不时和人打打招呼,问问他们要什么茶点。 苏凛从来没有喝过下午茶,但在evalia面前说“随便”可就有些难为她了。还好,小蛋糕的味道看起来也不错,虽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但这里就暂且应付一下吧。 “那种小蛋糕,谢谢了。” evalia把商店里买来的便宜货撕开包装,装到苏凛面前的小碟子里面。老实说,她紧张的表情可真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服务生,奶油都沾在手指上了。但苏凛也并没有埋怨她的理由,说到紧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长桌子是以与忘川河垂直的角度放置的。胆小的曾知好坐在离河边最远的地方,而剩下的两个男生却坐得最近。想起曾知好昨天描述过的,从河水中爬出一个女鬼的场景,苏凛不自觉地一个劲儿把目光投注在河面上,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在做着与他同样的动作。至于桌上的红茶和茶点,则几乎没有人动过。 这样的下午茶无疑是极为不正规的,在来这里之前,苏凛也查过一点点有关于下午茶的资料,百科上说,正统的维多利亚式下午茶单单是准备的器具就比现在桌上的种类要多出十多种,还有严谨的礼节等等规矩。如果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的话,应该是相当开心的一次聚会吧。 每个人的椅子都与桌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毫无疑问,这样在逃跑的时候是很有优势的。但苏凛可不认为在面对鬼魂的时候这会起到什么作用。所有人聚在一起这一点也是,如果鬼魂真的出现的话,恐怕他们马上就会四散逃跑吧? 就像上一次一样…… 脑海中又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第一个灵异故事。 天允……苏凛用一只手捂住嘴巴。每一次想到自己在死前最后一刻看到的,时天允那腐烂到惨不忍睹的面孔,他都会有一种想吐的欲望。尽管知道这是对死去好友的一种亵渎,他却无法遏止。 他不是也杀了我吗?苏凛恶意地想着。这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但是,烦躁与痛恨之后,是深深的同情。如果天允仅仅是普通的死亡,说不定苏凛还会宽心一点。但是像这样子――就连死掉之后,都要被九方九世书继续玩弄,玷污他的身体和灵魂。不知为何,苏凛反倒是对这位可怜的挚友升起了一份恻隐。 天允他……现在又是怎么样了呢?是轮回转世去了吗?如果有那个家伙和我一起参加这样的灵异故事的话,以他的头脑―― 唔? 苏凛突然皱起了眉头。 有一个问题,之前好像一直都被他忽略了! 上一次,故事中的那个“死者”最终的身份结果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是自己的好友,学生会的成员。那么这一次呢?并没有规定不可能再次重复同样的事情吧?那么如果说,现在这里的某个人,他们就是鬼魂,而打算在三点一到,伴随着我们一同回到学生会的时候大开杀戒,那该怎么办? 苏凛用警惕的眼神扫视着剩下的六人。 会是谁呢?曾知好那个家伙昨天说自己是从河边逃回来的,但那是真的吗?说不定他已经死掉了,现在的曾知好只是鬼魂假扮的?对啊,上一次作为“死者”的时天允,他的名字不也出现在了参加者名单上吗? ……不,不对。时天允虽然是死者了,但他确实是学生会的成员。而如果这个曾知好是鬼魂假扮的话,这个鬼魂可不是学生会中人,就应该不可能瞒过九方九世书了。 那么难道……鬼魂是某个没有参加这次故事的人?守在学生会室的门口,只等着我们逃回去的时候在塔中截杀我们? 越想越是复杂,可能性越来越多,苏凛根本无法梳理,而就在这时―― “喂,都准备好了吗?” 方伊安的声音突然在桌子对面响起,苏凛从臆想之中抬起头来,却发现大家都已经是一副全神贯注的备战样子。他赶紧掏出手机。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两点五十九分,伴随着秒针的走动,还有一分钟就要到三点了! 第五十五节 下午茶时间(四) “嘀嗒……嘀嗒……” 手机时钟是仿真的设计,上面的秒针在走动时也真的会发出声音。而现在,苏凛的两只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那虚拟的表盘上,看着红色的指针一点一点从右边挪下来。尽管知道在几秒钟后,它就会按照预定的那样从左边返回去,但苏凛还是不想面对除它以外的任何事情。 这或许可以算作是逃避的一种,不过比起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苏凛觉得逃一会儿算一会儿也是一种选择。 学园是静寂的,除了学生会和少数几个周末也在训练的运动社团之外,就没有几只傻鸟会在这种时候跑到学园里面来。午后的太阳已经开始逐渐向西方移动,但阳光还是不偏不倚地照在他们的身上。 苏凛的心脏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剧烈地跳动着。 没过几秒钟,他就要悄悄转头看一下自己的左边,那是忘川河的位置。阳光除了射在他们身上以外,更多是照在了水面上,形成一个平静的倒影。苏凛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那有什么不对,直到几秒钟后,他才眯起了眼睛。 一般来说,当看到文学作品中形容阳光洒在水面上这样的场景时,总会用到“波光粼粼”之类的词语,描绘的就是阳光如同星点一样在水上闪烁的样子。但是此时,那个词却完全不适用,因为那河面就像是镜子一样——不是像镜子一样透明,而是平静。 平静得,就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让苏凛禁不住怀疑,那究竟是一条河,还是一潭死水? 但阳光在水面反射之后,还是亮晶晶的刺入眼睛,让苏凛看不清楚。因此,当他注意到那些逐渐升腾而起的水汽,一丝一缕地向着岸边蔓延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准备好!” 方伊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马上就是三点整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一到时间就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往塔的方向跑。但只有苏凛还在傻呆呆地看着河面上,并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 “三……二……一……” “喂,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跑!” 就在指针跳到“12”的那一瞬间,方伊安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苏凛的耳旁炸响,打断了原本想要说出的话语。但苏凛并没有惊愕的时间,不仅他没有,每个人都没有! “呜哇——!” “起雾了?” “怎么回事?!” 视界被阻碍了。 …… 田澪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按照原定的计划,现在她应该是和大家一起在冲向塔的方向奔跑才对。尽管对自己的体力没什么信心,但在这种拼命的条件下,她相信自己也不会被落在后面。原本戴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已经被她放进了眼镜盒里面,松松垮垮的眼镜腿在奔跑的时候只会成为累赘,而她虽然有些近视,看清楚路这种小事还是能做得到的。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现在已经被破坏了。 浓雾之中,田澪维可以听到周围人们的话语声,原本坐在她身边的方伊安现在应该正站在她的身后,而左边的evalia则可能还坐在椅子上没来得及起身。但那些都不再重要,田澪维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全部都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起雾了,就在刚到三点的那一瞬间,一切都被浓雾包裹了起来,就像是沉浸在纯白的海洋之中。以前田澪维一直以为只有在绝对的黑暗之中才会有“伸手不见五指”这种说法,现在她知道了,在白色的世界中,那也是有可能出现的景象。 就连近在眼前的桌子她都看不到,只有当把五根手指覆盖在眼睛上的时候,才能看到朦胧的黑影。 这不正常,将近二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绝对不正常!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算是个白痴也能想明白,这一定是九方九世书中的一环! 但就算知道,却无人能够破解。 她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往塔的方向跑吗?原本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计划,现在执行起来却根本没有半分可能性!就算不算途中阻挡着的教学楼,从这边过去的直线距离也有一千多米,跑是没指望了,不然说不定一头就抢到墙上去了,而且贸然跑开的话,跑到塔中的几率是小之又小,但必然会和别人分开的!到时在这个浓雾的世界中,自己就是孤身一人了! 就算提前辨认好方向也不行,河滩周围是一大片空地,连个可供摸索的墙壁都没有。而“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这种道理现在就连小学生都懂得,如果漫无目的地前进,最后的结果只能回到原点! 大家拉着手一起走呢? 几乎就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田澪维的视线被某种“异样”占据了。 真奇怪,浓雾之中本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田澪维的视界之中,却偏偏出现了某个“东西”。在一开始没有辨认出来的刹那,她以为那是某个同伴的脸孔,但是紧接着反应过来了——在这样的浓雾之中,她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才对! 一张惨白的女人面孔,瞪着没有眼仁的双目,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田澪维的面前! “呃啊啊啊啊啊啊——————!!!!!!!” …… 苏凛紧张地站在原地。在大雾之中,他也是什么动作都不敢做,生怕出了事情。 他是第一个注意到那水面上雾气的人,但终究还是太晚了,没等他说出来,一切变化就已经开始了!浓雾赫然将眼前的一切全部阻挡,苏凛知道不仅是自己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停下了!好在在这里的都是有脑子的人,没有谁会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毕竟这可是灵异故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跑了几步,等到雾散了,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鬼魂包围了,那可怎么办? 用雾气遮蔽视线,把我们困在这里的意义呢?苏凛的脑子在发热状态下飞快地运转着。阻碍我们逃跑这一条是肯定的,但是总得有一个目的吧?这会不会也是给出的“线索”之一?那么逃生需要的信息是是什么?难道说必须装备了红外线透视镜或者望远镜什么的才能安全离开? 还是说,这是要让鬼魂发起进攻的契机? 苏凛又想起了昨天早晨曾知好的描述。 他说,当时水里那个女鬼朝他爬了过去,却被他一脚就踢开了! 听上去就像是惊悚喜剧或者以前林正英大师的僵尸电影里面的情节,但是此刻的苏凛却不可能露出半分笑意。他紧张地思索着。这是否可以说明,这个鬼魂是比较容易对付的?因此九方九世书才会创造出了这片浓雾,以此来遮蔽他们的视线,而那个鬼魂就会趁此机会发动攻击?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会有这么简单的套路吗?苏凛可是看过历年灵异故事的档案,没有哪一次是这么直接的,线索也没给,征兆也没有,就这么突然开始了? 而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苏凛脚下不禁微微挪动了。 他和方伊安的位置是离忘川河边最近的,如果鬼魂要发动攻击的话,第一个找上的恐怕就是他们俩! 浓雾并不会阻挡声音,苏凛听得见众人恐惧的低语声,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他以为会害怕得尖叫起来的曾知好,这时候却没有一丁点儿动静,说不定是已经吓呆了吧。苏凛咳嗽一声,也想和身边的人商量一下,但就在这时—— “呃啊啊啊啊啊啊——————!!!!!!!” “咚!” 侧面突然传来某人的惨叫声,直直地钻入了苏凛的耳膜,倒把他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直到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田澪维的尖叫声! 苏凛心里一紧。 鬼魂已经开始下手了吗?! 但是浓雾遮蔽了视线,根本就连逃生都做不到?难道田澪维的惨叫声就是提示,让他们往惨叫的反方向逃跑,那样—— “诶?!” 苏凛的头脑在高速运转之中突然顿住了!就像是在高速上飙到一百二然后突然来个急刹车一般!有那么两秒钟的工夫,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愣住。 而且,呆住的人显然不只他一个。 “怎、怎么回事……?” 方伊安转头看着四周。 视界突然恢复了,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浓雾就在那一瞬间散去。给苏凛的感觉,就像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浓雾就像它到来的时候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到底……” “雾散了?” 听不清周围人们的声音,苏凛转头看向两米以外的忘川河。那河面上散发出的雾气恍如被某道时空裂缝吞噬了一般,在悄然无息间消失不见。 水面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波澜。 第五十六节 抽签(一) “刚刚……怎么回事?” 如果燕楠不说话,苏凛还没发现她已经藏到桌子底下去了,也难为她能在浓雾之中还做出这样的反应。不过苏凛并没有笑,没有人笑,现在每个人都知道,“开始时间”绝对已经到了,现在的他们处于随时都会发生的危险之中。 苏凛看着桌面。白色的桌布上,所有的器具都还是好好的放着,几乎一口没动的小蛋糕也端正地摆在那里,就连红茶都几乎没有洒出来。 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苏凛心中却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桌子似乎起了些变化。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多了点什么,还是少了点什么? 但现在的状况却容不得他多思考。田澪维刚才那极具穿透力的惨叫还在耳旁回响着,还有后来那一声闷响,像是她撞到桌子或是椅子的声音。苏凛朝着桌子对面看去,却见这个女生正在evalia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没事? 真是的,发出那样的惨叫,还以为她被鬼魂袭击了呢。 在心里抱怨的同时,苏凛却也和其他人一样,略略松了一口气。 “喂,怎么了?” “刚才是你在喊吧?” 田澪维被evalia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在刚才被撞到了。而面对众人的问题,她则是不知所措的说道: “刚……刚刚在雾里面,好像看见鬼了!” 短暂的沉默,周围似乎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了。每个人都在咀嚼着这句话。 “鬼?” 燕楠咽了口唾沫,有点艰难地问道。 “嗯……”田澪维用颤抖的手指掰开眼镜盒,从里面掏出自己的圆框眼镜,哆哆嗦嗦地戴在鼻梁上,“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看见了一张脸。白色的,特瘆人,然后我就……” 然后,雾就散了……? 苏凛眯起眼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巧合吗?无论怎么想也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吧?田澪维刚一见鬼,这雾气就莫名其妙地散掉了。而且不论周围的众人,就连见鬼的田澪维本人也没出什么事,这到底是—— 谜团越来越多,苏凛感觉自己有点儿头疼了。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忘川的河面,河水仍然如起雾前一样清澈,但那种清澈却像是假象一般,阻碍着他的视线,使得他的目光最多只能停留在忘川上。这样的景象让苏凛迷惑了。 打个比方,原本是清澈见底的河流,但那之中却有一条鱼在游动,人的视线是不可能透过鱼的身体看到鱼后面的景物的……而现在,那水面就像是水和鱼的融合体一样,明明看起来是清澈无比,但偏偏就是无法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平面看到下面。 诡异。 尽管知道这是个灵异故事,苏凛还是一阵头大。而偏偏就在这时,只听方伊安说道: “喂,我说你们……没注意到吗?” 苏凛看过去的时候,这家伙的一只手指着天上,示意他们往上面看。苏凛抬头,这才发现—— 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如果仅仅是像阴天,或者像日暮那样,还不会让人觉得惊讶。但现在的天空,仿佛散发着一种暗红色的异样光辉,倒是跟傍晚有些相像,但却没有半分的层次感……那种天象,让苏凛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就好像—— 就好像,这片天空一直都是如此,无论过去、现在,或是未来,都不会发生丝毫改变! “这个是……” 身旁的余敏儿红唇微动,喃喃地念叨着。 “不可能啊……” evalia那不太纯熟的中文也在此时响起。 “这种异常的天象……明明就只是给我们几个人出的灵异故事而已,但是搞成这样的话,全世界——至少附近的人不就都会注意到了吗?” 嗯? 听到这句话,苏凛心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他并没能立即抓住。 “九方九世书有那种消除档案和人类记忆的能力,只要事后能够恢复,就算是造成世界范围的恐慌也不在话下吧?”方伊安低声说道,可他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燕楠小声问道。 苏凛回头扫视了众人一眼。这里面最镇定的大概就要数方伊安和余敏儿了——除了他自己;田澪维刚刚受过惊吓,现在坐在椅子上,紧张地四下张望着,惊魂甫定;燕楠和evalia两个女生的表现倒还比苏凛预想的要好些,毕竟也都已经参加过一次灵异事件了;而蜷缩在椅子上打着摆子的曾知好就不用提了。 苏凛下意识又看了方伊安一眼,他跟这个眉清目秀的“同伴”并不怎么相熟,也只是见了面打个招呼的程度而已。上一次灵异故事,他又是被怀疑的对象,被大家排斥在外,自然和方伊安没什么交流。但这一次,方伊安镇定的心态、敏锐的感觉却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但方伊安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田澪维开了口: “喂,现在……还按照原计划,跑到学生会室里面去吗?” 方伊安对这话倒是起了反应,他用一根手指点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不行……我原本以为,就算有鬼魂,最多也只可能是曾知好现在见过的那种水鬼,只要我们跑得够快,趁早回到学生会室就行。但是现在么……”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暗红色的天空。 “现在这种情况,可就有点儿说不好了。九方九世书既然能够把整个天空都搞成这片样子,我觉得发生异样的,就不可能只是这条忘川河,说不定现在到处都有危险,也许有鬼魂就打算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截住我们。” 这和苏凛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苏凛暗自点了点头。 “那、那就是不能回去了?” 燕楠小心地问道。 “唔……也不是。” “哈?” 一群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方伊安,余敏儿眯起眼睛,用有些不客气的声音说道:“现在我们可没有打哑谜的时间。” “哦……”方伊安点了点头,但是看样子还有些为难,想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我的意思呢……可能你们心里不一定能接受。不过,我就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具体怎么样,咱们还得商量。” 苏凛皱了下眉头。方伊安的话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啊!别磨蹭了!” “嗯,好……” 在众人的催促下,方伊安总算慢吞吞地讲了起来: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忘川河边,且不说这里有没有危险,可别忘了这个灵异故事和上一个不同,是有时间限制的,我们必须在午夜十二点以前回到学生会室里去。但是呢,要是大家都直接往学生会室去了,万一鬼魂就等待在路上,说不定我们就会全军覆没,所以——” 没等方伊安说完,苏凛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不只他一个人明白。 “你是说……分路?” 余敏儿试探道。 “那么说也行。不过再说明白点,就是……我觉得最好有个人能去学生会室那里探探路,如果没有危险的话,再通知我们。这样……” 沉默。方伊安说到这里也停住了,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说法有多么荒谬的样子。 不可行。苏凛在脑子里这么下了断言。且不说谁有那么高的觉悟,真的会为了众人去当孤胆英雄——要知道,这一去可就是九死一生,恐怖电影里面一般离群的人就是第一个挂点的!而更有可能的是,这个人为了众人而牺牲了,什么都没能做到,结果剩下的人反倒找到了逃生的方法,因此这个探路者只能说是白白牺牲。 当然,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倒是可以用手机联络,让所有人都尽量躲过鬼魂,安全回去。 但在没有这种把握的情况下,谁会去做那个出头鸟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扫视着周围,好像在琢磨着自己心里满意的人选。曾知好把身体蜷得更紧了,拨浪鼓一般摇着脑袋,说道: “别找我!打死我也不要一个人!” 这家伙没法指望。 但是眼下,除此以外的办法…… “抽签吧。” 冰冷的女声在身边响起,苏凛诧异地回头,却发现余敏儿正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紧接着,方伊安也苦笑了一声。 “哼哼……好像,现在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呐,有抽签用的工具吗?” “用抽签来决定?” evalia惊讶地问道,随后又有点犹疑。 “这样……会不会太‘儿戏’了?” “儿戏”这个词她说起来很不顺口,也可能是最近刚学的。 但是方伊安却冷冷一哼,说道:“但是啊,现在不也只有这个方法最公平了吗?不然的话,你们谁愿意毛遂自荐也挺好。” 又一次沉默,没有人开口。似乎不会有谁赞同这个主意,但也没有人反对。方伊安说的没错,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与其在这里干耗着时间,还不如冒一次险呢。而做这样的决定,也只能用这种“公平”的方式了。 说话的工夫,余敏儿已经从她随身的小提包里面取出一个本子,一张一张纸撕了下来。撕到第六张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曾知好,吓得那家伙连忙摆手,“别算上我!我死也不去!”这样说着。余敏儿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用圆珠笔在其中一张纸上写了一个字,随后把那六张纸都折成长条,捏在手里。 “我最后,谁先来?” 第五十七节 抽签(二) 白纸做成的签条被余敏儿一只手攥住,一共六张,也就是说,除了曾知好之外的每个人都必须抽签。而那六分之一的几率,不知会落在谁的头上。 田澪维脸色发白,有点儿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也要来?” 没人怜惜她,就算是个刚刚受过惊吓的女孩子,这时候也不可能有特权。大家都是落难之人,谁还会在乎谁啊? 方伊安第一个抽了签,但并没有立即展开;接着是田澪维,一副认命的样子;曾知好向后缩着身体,生怕余敏儿把签条递到他面前;而evalia和燕楠手上也有些颤抖,但都是主动抽出了一张签条。 余敏儿把手挪到苏凛面前。 两根签子看上去都一样,余敏儿没有给任何人作弊的机会。现在她看起来也和苏凛一样紧张,只等着苏凛抽走一份,剩下最后一条就是她自己的了。 苏凛咽了一口吐沫,从余敏儿的手中抽出一张纸条。 此时,方伊安已经把纸条展开了,上面除了格子以外空空如也,这让他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是三个女生,田澪维、燕楠和evalia,她们的纸条上也都是空的。苏凛和余敏儿当即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些许慌张。 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到了苏凛心头。 余敏儿有些颤抖地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格子。 苏凛抿了抿嘴。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随手把那张纸抖开,《赌神》之类影视作品中最后关头逆转的局面并没有出现——纸条的中间用圆珠笔写着一个“中”字,大概就是中了的意思。苏凛看着那张纸条,久久不发一语。 “呐……既然已经决定了……” 方伊安站在苏凛的对面这样催促着,似乎怕苏凛反悔。 “啧……没办法。” 苏凛舔舔嘴唇,忽而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比起苦笑还要更苦涩三分。他耸了耸肩膀,说道:“放心吧,要是我能安全到达,肯定会给你们打电话通知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么,要是我折在路上了,那就没办法了啊。”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嘛。” evalia的口气很认真,让苏凛顿时一呆。 “那个……你们中国人都喜欢在行动之前有个好兆头吧?唔,我也不会说话,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是这样的吗?” “说‘加油’就足够了。”方伊安微微摇头,他转向苏凛,也是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说道,“那么……就拜托给你了。虽然那些事情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顺利安全地到达,毕竟除了你自己之外,我们的命运也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切,还真是重任呢,总感觉像看了上个世纪的红色电影一样。 “哼,哼哼……” 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苏凛低头笑了起来。 “安心,我可不是会把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的那种人。虽然想说‘等我的好消息吧’,但这边也确实没什么信心。不过我保证,如果真的没问题,到达以后一定会帮你们的!” 不知为何,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苏凛总感觉这样的气氛有点儿悲壮,就好像他这一去就真的回不来了似的。他摇了摇头,把这种糟糕的想法抛到一边。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余敏儿在用不安和有些愧疚的眼神注视着他。 “祝你安全。” 苏凛嘴角一咧。 “我会的。” 说完这句话,苏凛再也没有回头,大踏步朝着远处教学楼和塔的方向走去。长长的黑色马尾甩在身后,伴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而微微晃荡着。 忘川的河水,仍旧是一片静寂。 …… “怎么……还不回来啊?” 此时待在忘川河边上的众人,他们急躁的心情多少可以理解。就像是你被某人绑架了,通知你爸妈来交赎金拿人,不然就要就地把你活埋,那种处在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之中等待的感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与之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就连半分求饶的资格也没有,如果面对的真是鬼魂,那可不是跪下哭号一通对方就会心软放你离去的。 “错了吧?应该是打电话才对。” 听到燕楠的嘟哝,方伊安很是郑重地提醒道。 可不是吗?如果苏凛不是打电话通知他们,而是跑回来的话,那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说明前方的道路上一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拦着,把他逼回来的。到时候这条路就相当于是断了,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曾知好仍旧蜷在椅子上,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又张望一下忘川河。还有一个茬儿,就是他在第一个灵异故事中断裂的四肢都已经在“继承”的时候恢复了。现在的他除了胆小以外,别的地方倒都是个健全人的状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那种比耗子还要怯懦的性格实在是让人看不惯,耗子至少还敢黑天半夜出来呢,这家伙…… 方伊安摇了摇头,毕竟是同伴,要真是有事,也不能把这个家伙扔下不管。 余敏儿一直没有坐下,而是在椅子旁边踱着步子,偶尔转头看看苏凛离去的方向,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急切而担忧的心情,燕楠轻声安慰道:“你别急,他肯定会没事的。” 尽管知道这话只是纯粹的劝慰,连半分根据也没有,余敏儿还是朝她笑了笑,说道:“谢了。” “哦?”方伊安抬起头来看向她们这边,忽而问道,“呐,余敏儿,你和苏凛是老乡吧?” “是,怎么?”余敏儿随意地回答着。 方伊安挠了挠头,若有所思,说道:“这样啊……哦哦,那就难怪了。原本就亲近一点的话,发展关系倒是合情合理。” 仿佛是为了让现场气氛活跃一点似的,方伊安的话语带着些打趣的成分。而那话中的意思也是很容易理解的,燕楠和evalia都齐刷刷把头转了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余敏儿。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们心中的八卦之心也在熊熊燃烧着。 当然,或许这也和这会儿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有关,众人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觉间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只是余敏儿微微咧嘴——那样子像极了离去之前的苏凛。她冷声吐出两个字: “想多。” “哼。”方伊安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话说回来,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余敏儿歪着脑袋问道,“可不要说真的就让我们在这里喝下午茶?那样的话他也会失望的。” 她看似随意一问,但evalia却立刻警觉了起来。 “下一步计划?”她转头看着方伊安和余敏儿两人,目光在他们中间移动着,“你们在说什么?” “哼,胸大无脑。”大概是刚刚被方伊安的玩笑话激起了一点怒气,余敏儿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你真以为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做,等着苏凛打电话回来就行了?醒醒吧,他会不会安全到达学生会室还难说呢。我们得在这之前做两手准备才行。” evalia眨了眨眼睛,但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样子,显然是还不明白“胸大无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方伊安并没有选择沉默,只是坐在椅子上向后一仰,说道: “下一步计划,其实我心里也没准。让苏凛去探路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但他这一趟恐怕真的是九死一生。就这一点上来说,提出计划的我应该算是愧对他的吧?” “收起你那无谓的同情心,他不需要!”余敏儿寒声说道。 “嗯,我知道。”方伊安苦笑一声,“现在就算说了,反正我不是受害者,你只会觉得我假惺惺吧?” “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方伊安诧异的目光,余敏儿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你以为他是个傻瓜,什么都看不出来就那么过去了吗?白痴,这种计划连我都能看出来,他又怎么可能看不透?只不过不想放弃那一点儿希望,所以才那么走掉的。如果你现在不能拿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那我可就真要为他不值了。” 方伊安怔怔地坐在那里,突然有些好笑地说道: “喂喂,我说啊,你们真的不是情侣?……啊,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余敏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情侣?不是。余敏儿自认为和苏凛绝不是那样的关系,就算用脚趾头来想也绝不可能。但既然不是,那么他们算是什么呢?同伴?志同道合的人?不管怎样的形容似乎都不合适。但苏凛的身上却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余敏儿无法释怀的感觉,直到好长时间以后,余敏儿才反应过来。 或许那是一种……理解。 而就在余敏儿思考着的同时,方伊安又说话了: “老实说,计划什么的我确实没有,只能说有个‘安排’吧。其实说白了,就连个方向都算不上。” 他扫视着剩余的五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线索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又有可能哪里都没有。搜索范围太大了,反而有些不切实际——啊,在灵异故事里面说‘实际’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总之呢,我的意思是,九方九世书应该不会让我们无目的地寻找,它既然安排我们来到忘川河边,或许线索就在这里也说不定。我们先仔细想想,迄今为止搜索到的资料有没有适于目前的状况的?然后——搜寻线索之类的行动还是待定。但规定的最晚时间是十二点,如果苏凛在十点以前还不回来,那么……我们也只能放弃其它,向着学生会室方向突进了。” 已经很不错了。 余敏儿稍稍叹了一口气。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方伊安又说道:“当然了,如果我们这边能找到办法,也一定会通知苏凛的。” 余敏儿没有理她。 或许苏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状况,不然的话,那个时候离去的他,也就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吧? 余敏儿神色落寞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第五十八节 鬼影重重(一) “哼。” 鞋底和学园的地砖摩擦着,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自己原本坚实的脚步,甚至连最普通的走路方法都忘记了。只是行走的本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苏凛警惕地转头四下张望着。 学园中呈现出一片荒凉的景象,四下了无人迹,而且已经走到这里了,就算回头也看不到忘川河边的众人。 孤单,这样的感觉弥漫在苏凛的心头,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种惶恐――可别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 这想法并非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仍然有几个运动社团在操场和球场那边活动,他们之前搬桌子到忘川河边去的时候还听到那些人在喊号子呢。但是现在,死寂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学园,不管何处似乎都是一种破败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 就像是,这个地方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到来了。 苏凛甩了甩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子里。不过说实话,现在他有一点点后悔了。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刚刚走得那么“洒脱”。 从余敏儿提议抽签,到苏凛大踏步离开河边,总共才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就连他自己,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迷茫。他觉得自己接受得太快了,如果仔细思考一下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下什么决定,是依依不舍视死如归地和众人做分别?或是死皮赖脸就是不过来?但就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考虑好,就随意离开了大伙,这种不智的做法,苏凛还从来没有想过。 就好像有什么在背后催促着他似的。 想到这里,苏凛又是警觉地回头,但身后仍然什么都没有。 并非是害怕,苏凛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出于对忘川河的恐惧而离开那里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果硬要说的话,倒不如说是一种……“熟悉”? 对眼下的景象,对此时所在的地方,产生了一种怀念的感觉。如同回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乡一般。 紧张在四肢与躯干的血脉中蔓延着,苏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一来,熟悉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里是他已经待过一个月了的锦衣学园;二来,对苏凛来说,他的故乡就应该是从小生长的地方,也就是成都,至于被夜叔叔收养以前……他根本就没有半分印象,总之绝不会是这种只在灵异故事中才会出现的诡异之处。 大脑的思维又开始混乱了。苏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顺着墙根一步步朝着塔的方向挪过去,虽然不得不前往,但他还是有着自己的算计的。在前往塔的过程中,在建筑物内走动的步数是越少越好,九方九世书可没说这回只有一个鬼魂,万一在走廊上被两面包抄,基本上就是宣布死刑了。而在空地上至少还有跑的机会。 说起来……这种诡异的天象,也不知学长他们注意到了没有…… 苏凛这么想着,刚要抬头,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拍脑袋,暗叫自己糊涂! 现在这种状况,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学长他们,问问他们那边有什么情况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吗? 一般来说,在灵异故事的执行过程中,留守的人是不会主动给参加者打电话的,不然的话,万一参加者正在某处藏着躲避鬼魂,忘记把手机调静音了,这一个电话过去就是送了一条命。按照学生会的档案来看,以前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因此学生会内部下了死命令,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不能主动和正在参加灵异故事的人联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第一个故事恰好就是这种情况,也没有谁主动和学长们联系。因此到了这一次,大家反而把这个重要的方法给忘记了!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异状,学长他们应该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碍于规矩没有联系自己这些人。但是他们这边可以打电话过去啊! 说干就干。苏凛从口袋里面掏出早就设定成了静音状态的手机,解锁之后,刚才的表盘还在不声不响地走动着。他切换到联系人界面,拨通了陆方秋学长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 不、不在服务区?! 苏凛讶异地看着手中的手机,里面那个中性的女音犹自不停地说着。 抬头往塔的五层看了一眼,那里也没有开灯。苏凛心中不由得暗自疑惑……在这种时候,学长他们没有留在安全的学生会室里面等我们?那他们会到―― 不,不对。 苏凛靠着墙,一只手挑着前额的刘海思索起来。 说到底,好像从来没有听学长说过“学生会室就是安全的”这种话,档案中也没有出现过,纯粹只是他理所当然的自我猜想而已。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出现鬼魂的话,就算不是参加者,躲在学生会室里面也无济于事。上一次灵异故事,九方九世书给了限定,说鬼魂只会在第五教学楼里面活动,因此学长他们才敢留下接应。但这一次就不同了,整个天象都变了,谁知道鬼魂会在哪里出现?所以……学长他们大概是见势不妙,也躲避起来了吧? 但是……整个未来岛上还有没覆盖通讯网络的地方吗?难道说他们直接躲到海上去了? 苏凛挂掉电话,打算再给舒然学姐打一个试探一下。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手机右上角的那个符号。 空格的信号,加上一个小叉。 ……也就是说,无信号。 苏凛眨了眨眼睛。 这怎么可能?他冲动地挠着头发。锦衣学园里面居然没有信号?!是这种异常的天象影响的吗?还是别的什么……不,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信号的话,不光和学长他们联系不上,就连河边的余敏儿、方伊安他们也没法和自己联络了。 那样的话,就算自己真的安全到达了学生会室,又怎么跟他们说?难不成还从学生会室里面跑出来,再从鬼魂的眼皮底下晃过去,到河边去接他们? 太不现实! 算了算了,暂时不想这个。现在问题是自己要怎么做! 苏凛抱起胳膊,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凝神思考着。 现在自己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往学生会室的方向去,二是返回河边和他们汇合。按说自己已经走了将近十分钟了,距离塔要更近一些,而且回到学生会室就能结束自己本次的故事,相对来说应该更安全一些。但是一个人行动的话,危险性也可想而知。而如果返回河边与他们汇合,也就意味着一切部署都得从头再来,但只要这一路上没有事,安全回去的话,和大家在一起,危险性也应该会下降一些。 做出选择! 苏凛咬了咬牙,转头看看忘川河的方向,又抬头看看塔,游移不定。但就在这时―― “咔哒。” “砰。” 细碎的动静突然在苏凛的耳旁响起,他的全身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慌张地四下扫视着。 那声音就像是小石子在地上敲击滚动一样。苏凛尽量平抑着自己的呼吸,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位。 ……拐角的后面? 苏凛倚靠的这面墙壁左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是一个折角,而那石子的动静就是从墙根后面传出来的。苏凛心里很清楚,这种时候出现在学园里面的,恐怕多半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了。他的小腿有点发抖,只能强自控制住,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 石子的声音连续不断,但并没有传来其它的人声。而且那声音似乎只在原地徘徊,也并没有靠近过来的意思。苏凛心头的疑惑升腾起来。看样子……这应该不是有什么正在向他接近的声音,倒像是有人在墙根后头玩石子。 什么情况? 想要按捺住好奇心倒也不难,任谁都明白这种时候求知欲肯定没有小命重要,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边警戒着,一边立刻离开这里。但是苏凛却做不到这一点,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像是第三教学楼下面,没有花坛草坪,脚下都是没来得及清理的沙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只怕他稍一动脚,墙后面的人就会立刻注意到! 不,也说不定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不然的话鬼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抑制不住的恐惧从胸腔满溢出来。苏凛狠狠咬着牙,保持着下半身不动,稍稍朝着墙边倾倒过去。他没别的办法,与其在这里干耗着,还不如探头看看,把他堵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鬼魅! 这样的姿势有点费劲,但苏凛还是一点一点地把头露了出来。而在他的眼前,那石子碰撞的声音响起的地方…… 三个穿着别致服装的小孩子正蹲在那里,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子。而那石子的响动声,则就是从他们的圈子中间传出来的。 他们……正在玩抓拐? 第五十九节 鬼影重重(二) 恐怖小说和电影里面多有这样的描述,说是见了鬼就差点尿裤子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相比之下,田澪维毕竟是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接受这种不正常的事态,故而现在表现得还算淡定。她现在仅仅是被吓得脸色有点发白而已,动作也有点颤抖,但至少,端到嘴边的装着红茶的杯子并没有把里面的液体洒出来。 当然,或许这也和红茶只剩不到三分之一了有点儿关系。 别人面前桌上的红茶都没有动过的迹象,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只有神经大条的人才会想到吃吃喝喝。但对于受了惊吓的田澪维来说,喝点儿红茶或许也会有些压惊的功效。 看着茶水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苍白的面庞,田澪维推了推眼镜,把剩下的最后一点红茶全都灌了下去。身旁的evalia贴心地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田澪维摆了摆手,一杯就已经足够了,红茶的味道,她并不十分喜欢。 方伊安坐到了离去的苏凛的位置上,似乎正在和旁边的余敏儿商量着什么。余敏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但看她皱起的眉头,应该也是用心在思考着的样子。虽然有那么一丁点儿不服气,但是田澪维也不得不承认,表现最为镇定的方伊安和余敏儿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他们这几人之中的领头者。毕竟不管是沉稳的态度还是聪慧的头脑,都使得他们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或许那正是“活下去”所必需的素质吧? 把空了的瓷杯子放在白色的桌布上,松手的那一刹那,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底,田澪维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安的预兆! 她的右眉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有什么地方……好像…… 不知怎么的,之前在那片浓雾之中看到的那张面孔,那张惨白的,没有眼仁的女人面孔又蓦然浮现在她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在现实之中,只是出现在她的意识里而已。即便如此,田澪维也是身体一震,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背后发凉。 田澪维转过头去,但身后空空荡荡,除了河滩的野草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浓雾早已散去,眼镜后面的视线可以穿过树脂镜片一直射到学园西南角落的围墙。视界中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静物画般的景象,就连风也感受不到一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环境或许才是最大的“怪异”。 但田澪维顾不上去管那个,尽管四下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出现,她却怎么也无法放下心来。那种寒意森然的气息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就在自己的附近活动着。但在场的人中好像只有她一个有这种感觉,因为除了她以外,任谁都没有流露出慌张的样子。 方伊安和余敏儿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但田澪维并没有心思去听;燕楠和evalia看上去也并不如何沉着,但至少还都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连缩在位置上的曾知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疲倦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都没有觉察到什么吗?! 田澪维的喉咙干咽一下,她无法忍受这种不详在心头盘绕的感受,想要开口询问一下,但就在这时—— “呐,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啊?” 问话的是燕楠,和之前一样。她托着下巴,皱着眉头,也不知是在问别人还是在自言自语。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谁。 方伊安耸了耸肩,稍微有点儿不耐烦地说道:“急什么,他走了才不过十多分钟,如果一路上平安无事倒是有可能到达。不过如果我是他,就算没碰到鬼魂,也总得小心着些。不可能跟个愣头青一样就往学生会室里面跑。我们还是耐心等着。” “才十分钟?” 燕楠一呆,随后小声道:“我还以为已经过去一小时了呢。” “哪有那么快?”方伊安摆了摆手,明显有些烦躁了,“啧……这种情况下,就算说让你安心等也不可能,毕竟这样的时间也只是煎熬而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虽然十分钟也只是我的感觉,不可能精准,但一小时也未免太夸张了,你看……” 他说着,从口袋里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给燕楠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孰料,燕楠却是眨了眨眼睛,说道:“诶?这不是马上就四点了?说一个小时也不差啊!” “四点也不会——” 方伊安正在摆手,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什么?!” “四点了哦!” 燕楠用认真的语气指着他的手机屏幕。 方伊安连忙收回手来,只看了一眼,那双眉立刻凝成了一座怒峰! “怎么了?”余敏儿探过身来,看了一下方伊安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没到四点,不过也已经下午三点五十多了,距离四点还真相距不远!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目光之中的惊疑之色。 “是我的表快了?” 说话的工夫,余敏儿也已经把她的手机掏了出来。上面的显示的时间和方伊安的手机只有毫厘之差! “不,不对……” 余敏儿喃喃地念叨着,随手打开了秒表程序。那虚拟表盘上的数字就像不要命一般向上飞涨着,就算无法凭借人力精确测量时间,两人也能看得出来,这样的现象绝不正常! “这个……”方伊安默默在心里数了两下,然后说道,“大约是五倍左右!” “能确定吗?” “别开玩笑!”他有着懊恼地摊着手,“我又不是电波钟!” “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俩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几人早就被惊动了,一个个好奇地围了过来。余敏儿用手指戳着自己的手机,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时间变快了!不,不对,也有可能只是我们的表走快了!但单是这样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吧?可恶……这样下去的话,原本预定足够的时间可就……” 她愤怒地嘟哝着,却把燕楠和evalia她们听了个云里雾里,只是evalia看着余敏儿手机上的虚拟秒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这个秒表……好像快了点儿吧?” “不是‘好像’!也不只是这个秒表!” 方伊安变得比刚才更加烦躁了,只是强压着火气,对众人解释道: “我们的时间走快了!不知道这样解释你们能不能理解……想想看,起雾的时候是三点整吧?没过多会儿——我觉得最多能有一分钟,那雾就散了,然后我们就抽签,接着是苏凛离开,那也不过是三点过几分的事儿。可现在苏凛走了有十分钟,咱们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呢?你们都看看自己的手机!” 他发命令的语气凶巴巴的,让人不快。但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慌张,也就顾不得去在乎那些了。他们都听从了方伊安的话,一个个掏出自己的手机确认起来,片刻之后,燕楠惊叫一声: “我的……已经到四点零五分了!”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现在连傻瓜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时间走快了?”evalia看看自己的手机,又看看余敏儿那犹自飞快地跃动着的秒表,她秀美白皙的脸庞也涌起了一种紧张的神色,“但是……是只有我们的表走快了,还是真正的时间……” 没有人回答,这种事情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啊。 “恐怕不只是我们的表。” 余敏儿按着自己的额头,飞快地说道:“仅仅只是让我们算不准时间没有多大的意义吧?所以我觉得,很可能是物理时间本身已经加快运动了!” 在场的可都是优秀的大学生,余敏儿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们在零点一秒的时间内就能完全理解。 但理解是一回事,认同就是另一回事了。曾知好那张面孔阴晴不定,他瑟缩着说道: “这……这不可能吧?那本破书的本事再大,还能真的颠覆科学不成?” “那么,劳烦你把鬼魂之类的事情和现在的怪异现象用科学解释一下!” 余敏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曾知好立刻就不做声了。 “现在时间的流速……没有对比也没办法确定。”方伊安神色紧张地说道,“只凭体感时间大致判断一下的话,大概是原来的四到五倍左右。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原本九个小时的时间,现在最多还有两个小时!”余敏儿抢先说道,随后她又用手指点了点额头,向身旁的方伊安询问道,“现在怎么办?按照预定计划的话,现在只能开始着手去搜寻线索了吧?喂?!” 方伊安在思考着。 物理时间本身加快了运动,会是那样吗?但他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运动变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啊!如果时间真的加快了的话,依照相对论,他们本身的动作也应该—— “这不符合科学啊……”他喃喃地念叨着。 “你也不要陷入那个魔障里面去了!”余敏儿不满地斜睨了他一眼,“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联系苏凛让他回来?或者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现在这种状况下,就算要立即动身前往学生会室,应该也是大家在一起才会更安全些!” 似乎是为了对这话表示赞同,曾知好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着头。 但是…… “那个……” 燕楠弱弱地举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轻声说道: “我的手机……没有信号哦,你们的呢?” 众人闻言都是一顿,然后赶紧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没有。 余敏儿呆呆地看着右上角那个叉号。 这里……锦衣学园的内部,居然没有手机信号? 这样的话,自己这边和孤身一人的苏凛就相当于是完全断了联系,也就是说…… “啧……” 方伊安低垂着眼睑,说出了余敏儿不愿承认的那句话。 “现在的状况,咱们和他也只能……哼,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第六十节 鬼影重重(三) 不需要方伊安来说,现在的苏凛,就已经处在被临近的危险包围之中了! 他的脑袋从墙根那里伸出去,窥视着距离此处只有不到两米的地面。而就在那块地面上,此时却有三个怎么看也不应该是属于这里的孩子,围坐成一个小圈。而在圈子中间,伴随着他们手上僵硬的动作,几枚小石子磕磕碰碰,发出令人不快的动静。 是“抓拐”。 苏凛看得很清楚。 现在的孩子已经很少见到的游戏,就连苏凛的小时候就几乎没人玩了。只是隐约还记得一点。一手把一颗小石子抛到空中,然后迅速抓起地面上剩下的石子,再接住空中的石子,是十分考验眼力和灵巧的游戏。 但是…… 如果是处在平时的状况下,说不定他还会有兴趣在旁边观看一番。但是现在,苏凛看着这样的场景,呼吸却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的视线转移到那三个小孩子身上。 他们都剃着孩子的平头,身上穿着奇怪的制服,就像是香港那边的小学一样。白衬衫外面套着黑马甲,然后是黑色长裤。不过,仅仅是装束的话,或许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苏凛总感觉着,他们的身上,冒出一种让人浑身发凉的阴气! 不是人。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人类…… 脑海中迅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苏凛颤着身体,这样的姿势让他有点撑不住了,但他刚刚想把脑袋收回去,石子的响动却像是被什么阻断了一般,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息爬上了苏凛靠着墙壁的脊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他听到了…… “呐,大哥哥。”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但那童声中蕴藏着的寒意,却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一般,狠狠地敲击在了苏凛的心头! 身体的机能仿佛都被冻结停止了!苏凛动弹不得,直到几秒之后,麻木的身体才取回了短暂的知觉。明明知道,或许这时候转身逃跑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苏凛却不自主地接受了那份邀请,向着墙后再一次转过头去。 而这一次,他的眼前―― 三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墙角,就在窥视着墙后的苏凛身边。苏凛带着凝滞的表情,就这么低头俯视着他们的面容。 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庞,如血般鲜红的嘴唇,以及……不带任何内容物的,空空的眼眶! 小腿在颤抖之中剧烈地抽搐一下,连跑动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三个孩子用同样惨然的微笑仰头注视着他。随后,在苏凛的耳旁响起的,不知是谁的声音―― “呐,大哥哥,来……陪我们玩个游戏吧?” 伴随着这句来自冥界的话语,一只小手轻轻抓住了苏凛的衣角。 那孩子空洞的眼眶中,流出一道暗红色的液体。 …… “如果还有担心那家伙的时间,你们能不能先想想咱们怎么办?喂!” 忘川河边的众人还处在慌乱之中,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大吼的居然是那个胆小怯懦的曾知好。看着他那两眼发红,呼哧呼哧喘着气,如同野兽一般的神态,余敏儿心里清楚――这个在学生会室被舒然学姐暂时压制住的家伙,终于在绝境之前忍不住再次爆发了! 但是,就算说想办法,也不可能立刻就有主意。 余敏儿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方伊安说了,“各安天命”,“自求多福”,从理智上,余敏儿明白这没有错,甚至可说是最为正常的话语。但不知怎么,她的心里偏偏就无法释怀,要知道那个家伙这一去,就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 ……凶多吉少。 余敏儿摇了摇头,把糟糕的想法甩到一边。 没有发呆的空余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这些人应该何去何从! “以防万一,我们也朝着学生会那边前进吧?” 方伊安抱着胳膊,这样无奈地说道。 “哼。”余敏儿瞥了他一眼,用嘲讽的口吻说道,“这次不要分路了?” 方伊安苦笑一声,知道她是心里不快,故意找茬。不过现在也不可能争辩,只是点点头,解释道:“路上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这一点毋庸置疑。就算再怎么小心应对,我也不觉得咱们有可能平安无事到达学生会室。各位,虽然这么说未免有些肉麻了,但我还是认为,咱们必须同心协力,互相扶持……”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同心协力?余敏儿在心里暗叹一声。是啊,在团队合作之中,这个词向来都是作为成功的必要条件而出现。但是…… 余敏儿用怀疑和不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便又把头转向一边。 他们……真的能算做是团队吗? 如果真的遇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她真的可能放心地把背后交托给这些人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那个家伙还在的话―― 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了一瞬,就被余敏儿抛弃掉了。她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下深呼吸,仿佛要把内心平静下来似的。片刻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的她,如同披上了钢铁浇铸的盔甲一般,眼神中只剩下了一片坚定! 靠我自己,也能行! 没错。余敏儿想着。已经拼了十几年,如今无非也只是多拼一次罢了,以前每一次都能成功,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是的,要想活下去,只有靠我自己! 心中不可思议地迅速冷静下来了。 当然了,即便如此,余敏儿也不会立即脱离队伍。同伴越多,遇到危险的几率应该也会相对减少一些,这是恐怖故事中的定则,余敏儿自然也知道。她只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方伊安发表着他的长篇大论。 “……对,我知道这条路恐怕会很难走,危险也绝对不会少了。但我们现在也没有悠哉悠哉去寻找别的线索的空闲了,除了这条路以外,别无他法!而且,这样其实有一个好处,只要能够成功到达学生会室,我们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这话说得对。大家都稍稍思索了一番。无论路上有着什么危险,那条道路的终点都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因为只要到达了那里,他们此次的灵异故事就能结束了。而根据学长的说法,只要灵异故事一结束,故事中的鬼魂就再没有加害他们的机会。 “呐,举手表决吧?如果有不愿意跟随我们的人……那也没办法。” 方伊安这么说着,率先举起了自己的手。 余敏儿斜睨了方伊安一眼,却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方伊安这一手倒是很漂亮,所谓“举手表决”并非是允许拥有不同意见,而是给出了“不愿意跟从就必须离队”这样的暗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傻瓜才会独自走开。 这样想着,她当然也举起了一只手。 结果不用说,没有谁会觉得自己一个人比起和众人在一起更安全些,几秒钟后,六只手全部都举在了空中。方伊安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向学生会进发。” 手机的解锁界面显示着“16:25”这样的字样,而就在余敏儿注视着的这几秒钟,那分钟就又往后跳动了一位。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就连曾知好也明白这一点,忙不迭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但是,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那个,那个……” 燕楠突然低声叫了起来,众人都回过头去,却见她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很是痛苦的样子。 “肚子疼?”方伊安皱了皱眉头。 燕楠难堪地点头,解释道:“刚……刚才还好好的,但是这会儿就突然有点儿难受了。那个,我、我想……” 她自己也明白给众人添了麻烦,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发低了下去。 “能忍一下吗?”方伊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虽然这么问了,但看着燕楠那副痛苦的样子,说不定是有什么急性肠胃炎。老实说,这并不能怪她,仔细想想的话,今天一大早,九方九世书就给出了第二条提示,他自己都是没吃早饭,飞奔到学校来的。而得知自己是“参加者”以后,更是连午饭也没心情吃了。在这种状况下,肠胃出了毛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个……” 看燕楠的样子,显然是痛得不轻,声音都带上哭腔了。 不行,要是这个样子的话,一旦遇到危险,根本就连逃命的可能性都没有啊! “是想上厕所吗?能在河边解决一下吗?”evalia提议道。 “在、在河边?” 燕楠的脸色不太好看。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条忘川河肯定不正常,里面说不定有水鬼什么的,让她留在河边? 方伊安也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人轻易离队,更不能丢下她先走。毕竟刚才“相互扶持”这种话就是他自己说出来的,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 “没办法。”方伊安又用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头痛地说道,“这样好了……呐,我们先去那边的小树林,应该不会太耽误事,五分钟足够了吧?” “小树林?”燕楠转头看向那一边,神色还是不好看,“……大、大家都去?!” 谁都知道她的难处,大家都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可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要所有人陪着她一起去解决,在平时应该是死也做不出来的羞涩事情,只是现在…… “没时间磨蹭了。艾娃你扶她一下。”方伊安这么说道,然后转过头来,似乎想要征求一下余敏儿的意见。 五分钟……大概也就是表上的二十五分钟。虽然不想浪费,但这点时间应该还耽误得起。 余敏儿轻轻点了点头。 第六十一节 鬼影重重(四) “唔……呼——” 因跑动而产生的风大口大口地灌入肺里,胸腔处传来被压迫得几乎要爆炸般的感觉。但是苏凛不敢停下,只能张着嘴巴,在飞速的奔跑之中喘息着。已经跑了多少步?跑了多远?那些问题都已经不在大脑的考量范围之内,只有跑,只有这样单纯的字眼而已。 就像,一个月以前那样。 “哧——” “呃——!” 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却突然打了个滑,苏凛脚下一软,“噗通”一下狠狠摔在地上。苏凛在千钧一发之际赶紧用胳膊挡在前面,没有让脑袋撞到地上,要是因为这一下撞晕过去可就麻烦了,在这种是非之地昏倒,结果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连半分往乐观的方向考虑的空余都没有。 膝盖和肘关节同时传来钻心的痛感,就像是骨头碎裂了一样,上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似乎还是初中踢足球的时候。但是苏凛可没有时间去做无聊的感怀,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下……还好,身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那些家伙没有追过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出现。 苏凛翻过身体,瘫坐在地上。 虽然还不是放下心来的时候,但就现在而言,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状况了。 就在刚才,尽管在几乎最绝望的时刻,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当机,但是随后反应过来的苏凛还是从那个绝境之中拼命逃了出来!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苏凛在零点一秒之内做出了转身抬脚与加速这样疯狂的动作,脚踝都差点扭伤了!但不管怎么说,也许那几个“孩子”根本就没有追过来,也许只是没有追上,但不管怎么说,苏凛觉得自己应该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如果当时真的答应了,和他们“玩个游戏”的话,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不敢去想,苏凛打了个哆嗦,那样的可能性,就算给他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也没有去试验的打算。 “哼,呵呵……” 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苏凛发出虚弱的笑声。尽管知道还不能放松,但在短暂的危机过后,大脑中还是分泌出了兴奋的激素。也直到这时,气闷的感觉才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一并涌了上来。 “咳咳、咳咳——呃,咳……” 一只手支撑着地面,苏凛半跪半坐,用另一只手在胸前顺着气。眼光还在警觉地四下搜寻着,因为还处在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之中,半分大意都要不得。 片刻之后,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手肘和膝盖的疼痛并没有减轻多少,也许骨头真的摔出了问题,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处理,就算做简单的清理也不行。苏凛干脆就不去管它们了,如果能够在这次灵异故事中安全活下来的话,凭借现在的医疗技术,接上断骨无非就是分分钟的事,而如果活不下来…… 那就更没什么需要考虑的了。 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苏凛看着周围的建筑物,心里暗暗做着判断。他刚才只顾着一个劲儿奔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如果离学生会室近些的话,单人的冒险就不得不继续;而如果距离忘川河那边近些的话,暂时“归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想着的苏凛,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动作顿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出现了迟滞,苏凛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在逐渐平缓的呼吸之中反应了过来。 塔。 矗立在他面前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生怕没有被注意到似的,无比明显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凛缓慢地眨着眼睛。过去了大概几秒钟,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处在什么境况之中。 塔就在面前,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只要向前迈步,他就能在半分钟之内走到塔中。但就是这样奇妙的事实让苏凛的大脑没能立刻作出判断,直到他用一只手使劲拍了拍脑袋,在脑中高速流动的思维才总算固定了下来,将眼睛所见的信息确切地反馈到大脑之中。 这样啊……刚才慌不择路地逃跑,结果却是正好往塔这边过来了。 这、这未免太过戏剧性了!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苏凛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脚下差点就擅自动了起来,他下了很大的毅力才总算把身体稳定住。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慌张,不要急,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候,如果以为已经到了这里,危险就会过去大半,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如果苏凛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考验,到这里才真正开始! 从忘川河边到学生会室这里的道路有很多条,就算按照最近距离算也至少有三条可以走,还能从教学楼中穿过。但从塔的三层开始,就没有与外界连接的道路了。也就是说,要想到达五层的学生会室,二楼到五楼的这段路是绝对没办法绕过的,虽然也能够乘坐电梯,但在灵异故事中进入那种连逃脱之处都没有的封闭空间基本上与找死无异!也就是说…… 苏凛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是鬼魂的话,比起在外面漫无目的地巡逻,在这段路上堵截才是最好的办法!刚才那三个随便跑跑就能甩掉的小鬼也许只是热身而已,但再往前去的话,真正的危险恐怕就要降临了! 怎么办? 要继续往前走吗? 尽管已经到达这里了,但恐惧却几乎就在想清楚的这几秒钟内缠绕上了苏凛的全身。他仰头看着整座高塔,与以往不同,尽管才下午三点多(苏凛还没有注意到时间异常加快的现象),塔上却没有溢出一丝光亮,这在平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景象。但既然是灵异故事中,苏凛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想法。 只是…… 他的目光又垂了下来,看着不远之处的那道门户,那是塔在一层的入口。 黑洞洞的,彷如等待着吞噬人类的大口一般,让苏凛心头的不安愈加膨胀了起来。 该死的,这可不是简单就能得出结论的选择题啊! …… 暗色的天空之下,遇到麻烦的不仅仅是苏凛一个人,不远之处的忘川河附近,有一小队的六人正在以平缓的速度前进着。前方就是方伊安指着的那片小树林,而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他们暂时的目的地。 evalia听从方伊安的指示,搀扶着面色苍白的燕楠。而原本还稍显镇定的燕楠,这时候却是冷汗直冒,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腹部的剧痛让她实在受不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但就在大家商量好准备走之前,腹部却突然传来抽搐般的疼痛,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严重,如果没有evalia在旁边扶着的话,她可能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了。 还好……大家没有把她丢下。这让燕楠的稍稍放心了一些。 胆怯的曾知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非要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左右张望着。而他旁边的田澪维也是脸色难看,不停地伸手扶着自己的圆框眼镜。相比之下,走在最前面,小声商量着什么的方伊安和余敏儿还是和之前一样镇定。 其实方伊安心里又何尝不怕呢? 但他清楚,即便只是作为暂时性的“首领”,如果自己慌张的话,后面跟从的同伴就更没有可能冷静下来了。而那样的团队,一旦遇到了危险,毫无疑问将会演变成致命的灭亡。因此就算是做样子也好,要表现出沉着的样子。 也许有些困难,但方伊安还是相信自己有这份能力。再说了,旁边的余敏儿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如果连一个女生都比不过,那他不就太惭愧了吗? 幸运的是,自从苏凛离开之后,他们的周围好像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这更加印证了方伊安的判断,即——鬼魂恐怕都埋伏在前往学生会室的路上,而在这之前,他们仍是处于安全的状况之下。 至于前去探路的苏凛,老实说,方伊安对他并不抱什么希望。在此恐怕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即便天空如此昏暗,树木仍然投下了奇异的黑影,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这让方伊安皱了皱眉头,他思索了一下,突然向余敏儿问道: “呐,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你觉得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哪件算是正常的?” 余敏儿淡淡地回了一句。 碰了个软钉子,但那也是由于他不合适的问法造成的。 不,不对,方伊安想着……的确,他们现在遇到的事情不管怎么想都不在常理之内,但是此刻突然出现在方伊安心头的那种怪异的预感,却更像是刚刚才产生的。而且…… 方伊安看着眼前幽深茂密的小树林。 似乎……跟这片林子有些关系。 是什么呢?那种不安……这片树林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 这么想着的同时,一行人已然走了进去。 第六十二节 鬼影重重(五) 颤抖从脚尖蔓延到头顶,苏凛小心地探头往黑暗的一层张望着。塔的一层是旋转楼梯的起点,除了最中央的垂直电梯之外,也没有其它的房间。苏凛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认为这是好还是坏,一方面,应该不用担心有藏在房间之中的鬼魂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另一方面,那广阔的黑暗之中同样是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地。 呼吸与心跳在不知不觉中一并加快了频率。 虽然还有足够的时间供自己消磨,但在这里思考太久的话也不行。越到后期,鬼魂就会变得愈加有优势。想要活命,自己就必须在那之前赶到学生会室才行。 伴着十足的警惕心,苏凛向着塔中迈出了第一步。 除了鞋底与地面相触的轻微摩擦声之外,苏凛听不到其它的动静。从这里抬头大概就可以看到学生会室的门口了,只不过在这种黑暗的条件下是没什么指望的。苏凛小心地贴着墙壁移动着,两分钟后,他的脚才终于挨到了楼梯边缘。 苏凛仰头看着上方,在没有黑暗阻隔的情况下,理论下应该能一直看到塔顶。 生理学课程上教过的旷野恐惧症与幽闭恐惧症,不知是否矛盾,但苏凛感觉在这个场合全都适用。一瞬间的恍惚,苏凛咽了一口唾沫,沿着楼梯开始缓慢地向上走动。手机的灯光没有打开,视线最多只能看到楼梯前面几级而已。幸运的是,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出现。 就这么一直小心翼翼地绕了一个圈,二楼的房间近在眼前,楼层的宽度缩小了整整一圈。但苏凛只是警惕地张望一番,紧接着又沿着楼梯向上移动。这一次,他的步伐稍微加快了一点。或许是因为暂时性的安全而放松了,苏凛的心中突然对即将到达的学生会室充满了期待。 就先假设事情会进展得那么顺利吧。 当然,他也清楚,不能把命运寄托在这种天真的幻想上,哪怕估计结果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也不行。 打个比方,现在只要从前面和后面的阴影之中各爬出一个鬼魂,就像是恐怖片里面那样,苏凛就无处可逃了。从刚才开始到现在,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冒险,他的谨慎,他所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会被践踏。 而且,即便预料到了这样的可能性,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没有停止前进的理由了。 这么想着的苏凛,已经顺着楼梯爬到了第三层。 目前为止一切都好,不能说是在预料之中,但这样的进程还是让他安心了一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拥有足够的信心,说不定真的就可以安全结束了呢?但是…… 苏凛转头,望了一下四周。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但伴随着楼层的加高,那种不详的预感逐渐积累了起来。并非是什么脊背发寒,或者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诸如此类的预兆。而是仅凭肉眼就能察觉到的不对劲,但要说具体是哪里不对,苏凛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种焦躁丢了出去。 不管那些,现在只要再往上两层,到达学生会室,就是自己的胜利了! 这样为自己鼓着劲儿,苏凛又一次加快了速度,紧接着就到了第四层与第五层之间。学生会室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样对吗?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但就在这时,一直被苏凛所忽略的那种强烈的忐忑却突然升腾起来,使得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苏凛皱着眉头,认真地回想着。这一路之上,除了那三个基本没什么威胁的小鬼之外,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恐怖诡异的东西,和自己一开始预料情况完全不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九方九世书,真能这么简单地就放自己进入学生会室吗?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心头逐渐弥漫开来,苏凛从楼梯扶手上探头看向楼下,不明感觉的正体应该就是自己方才经过的那些楼层。但就算让他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在脑子里构筑一条通往答案的解题链。 该死的!该死的! 心中愤愤地骂了两句,苏凛突然做下了什么决定一般,一个大步跳到了五层的平台上,面前就是学生会室那扇熟悉的门扉了。凭借着刚刚酝酿起来的一股冲劲儿,苏凛拧动了未锁的门把手,就这么一下打开了房间! …… 有什么不对劲呢? 方伊安一只手抚摸在略显潮湿的树皮上,然后借助手机的灯光照了照手掌,并没有什么异样,那毫无疑问是真正的树木。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却会对这片树林产生一种怀疑呢? 在他背对的方向,不远处的某棵树后,可怜的燕楠正在那里解决着生理问题。有evalia陪着,应该也不用担心出什么事情。但在方伊安的心中,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木却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片阴影,将众人逐渐包裹在这个地方。 坐落于学园西南角的……这片自己不熟悉的树林…… 突然之间,方伊安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呐,余敏儿,问你个问题。” 余敏儿就在他旁边几米远的地方站立着,听到这句话,她转过头来。 “怎么?” 方伊安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你……你对这片树林有没有什么印象?就是说,你还记得吗,在我们下午把桌子搬到忘川河边上的那会儿,这片树林在什么地方?” 余敏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紧接着却是一呆! “你这么说的话……” “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说不定,但……”方伊安用一只手抚着下巴,“之前我总感觉,这片树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才想起来……以前我在学园里面溜达的时候可从来没看见过西南角还有这么一片树林啊。对了,你和苏凛曾经进过建筑工地对不对?那个时候你有没有发现过这么一片树林?” “我没注意,不过……”余敏儿皱着眉头思考着,说道,“以刚才这片林子和忘川河的方位距离来判断,它应该是处在建筑工地的围墙之外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目光之中的警觉与惊惶。 “也就是说……”方伊安飞快地下了结论,“这片林子……在那片浓雾之前,应该是不存在的!” 余敏儿艰难地点了点头,她的脸色稍稍有点发白了。 这算什么?这是怎么个状况?! 明明之前还在天真地想着,要尽量规避灵异会出现的地方。结果现在,他们就主动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树林!在那片诡异的浓雾到来之前,这片树林应该是并不存在于那里的,而在浓雾散去之后,他们却没有发觉这一点,反而毫无准备地走进了这片林子! “喂……我好了,谢谢你们。” 虚弱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说话的是燕楠。她被evalia搀扶着走了过来,虽然苍白的脸色看上去还不太好,但走起来却比刚才要好多了。眼看着人都齐了,方伊安赶紧说道: “走!原路返回!离开这片树林!别问为什么,稍后再跟你们解释!” 这命令下得突然,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方伊安和余敏儿就带头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后面的四人都愣了一下,但也赶紧跟上。没有人问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方伊安应该不会无缘无故下没有意义的命令,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就连身体不舒服的燕楠也尽量加快了脚步。 “拜托了……”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方伊安在心里暗暗做着祈祷: “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但是啊,且不说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能不能听见,他这份祈愿发出的时间,也未免太晚了一些。 …… 脚步虚浮,田澪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了,一双腿几乎要支撑不住。就在刚才,她的脚下不小心绊到了一块土坷垃,这就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明明戴了近视眼镜,却根本无法阻止这种趋势。 即便如此,田澪维还是强撑着,紧紧地跟在余敏儿的身后。但这还是不行,曾知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就连搀扶着燕楠的evalia也在她的左前方,现在的她已经掉到了队伍末尾,但是…… 力气几乎已经用光了。 不仅如此,那种被什么纠缠着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并且越来越明晰了。但不管往哪个方向转头,田澪维都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 意识中浮现了一张恐怖的面庞—— 惨白没有血色的皮肤,不含眼仁的双目…… 够了,停下! 在心中做着无意义的嘶吼,田澪维用一只手握成拳头,使劲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但却没能将那可怕的幻象驱逐离开!那家伙的脸庞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真的出现在了田澪维的眼前一样! 难道说…… 田澪维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六十三节 鬼影重重(六) 如果说…… 田澪维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果说,在那场浓雾之中,那个突然出现的女鬼并没有离开,自始至终都在她的身边徘徊着…… 田澪维突然想起了自己喝光的那杯红茶。 当时在那杯红茶之中,看到的是自己苍白面庞的倒影……不,不对,那个倒影真的是自己的吗? 那张惨白的面孔,现在想想,如果那张脸是属于某个女鬼的,属于那个在雾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鬼,而她在消失之后,潜入了自己的红茶杯里面,然后,再—— 一种恶心呕吐的欲望突然涌了上来!田澪维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感觉到了,在她反着光的圆框眼镜后面,甚至在她瞪成铜铃状的眼球后面,潜藏着的那个家伙! 那个女鬼,伴随着那杯红茶,被她喝到了肚子里面! 而现在…… 脑海中传出了幽幽的哭泣声,充斥着她的整个脑壳,就算想要逃避,也根本没有办法躲开。也许从她喝光红茶的那时候,悲惨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身体的沉重不是因为乏力,而是因为……她用两条腿,却撑起了两个“人”的重量!逐渐模糊的意识也是因为如此,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理智,啃噬着她的思维,然后—— 田澪维突然一把抓住了前面燕楠的肩膀,把同样虚弱的燕楠吓得差点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怎么了?”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众人都转回头来,就连走在最前面的方伊安也是如此。 眼前一片血红,脑中的哭泣声也越来越响,田澪维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像是被什么挤出了眼眶一样,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那东西要出来了!田澪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一点!但是对她来说,却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向身前的人发出一声警告了! 记忆的最后几秒,田澪维听到自己的嗓子发出了怪异的声音,那不是她的声音,但是她已经没办法阻止…… “呐,你们帮我看看,我喉咙里面是不是卡了什么……” 脸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无力的尖叫从意识深处响起,下一瞬,田澪维就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解决完生理问题之后,燕楠感觉稍微好些了,虽然腹部还有些不适,但比起刚才来却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就算是不用evalia搀扶,她自己也能够走了。这么想着的同时,燕楠轻轻推开evalia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刚刚想说出感谢的话语,肩膀上却是猛然一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燕楠下意识就想要尖叫出声,但当她猛然转身,甩开了肩膀上的那只手,看清了身后的人时,那声惨叫却哽在了嗓子里。 “田……田澪维?你怎么了?” 前面走着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大家纷纷回过身来看向她们。 燕楠看着田澪维那张苍白的面孔,她的嘴巴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张着,圆框眼镜镜片后面的双眼开始充血,她的喘息声回响在燕楠的耳旁,让这个女孩忍不住惊慌地倒退了一步——还好她这么做了,因为紧接着,她就听到了那个声音! “呐……” 田澪维后边说了什么,燕楠完全没有听进去,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僵在了那里。在她的面前,大张着嘴巴的田澪维,口中发出了怪异的动静,那声音让人心头发颤,就像是用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样!那绝不是田澪维的声音! 而就在燕楠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她看到了…… 从田澪维的喉咙之中,如同要强硬地挤过网孔的软体动物一般,出现的“那个东西”! 作为女生的矜持和习惯使得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上了嘴巴。 那是……那是一只手?! 毫无疑问,从田澪维的口中伸出来的,那是一只白皙僵硬的手臂!五根手指扭曲交缠着,无论怎么看都绝不应当是人类的姿态!而紧随其后的,是黑色的湿漉漉的毛发,以及一双没有眼仁的瞳孔! 田澪维的嘴巴从唇角处向耳根撕裂,血淋淋的景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头骨就像被人掀开的盖子一般,上半部分向后倒去!有那么一瞬间,燕楠联想到了日本都市怪谈中的裂口女,但眼前的情景显然更加具有冲击性!燕楠甚至都忘记了逃跑,直到田澪维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而那个女人的肢体还在从她血染的咽喉部不断向外挤出,并朝着众人的方向爬过来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其余的几人早在那个“女人”露出半张脸的时候就立刻转头逃命去了!evalia吓得尖叫一声,但还没有曾知好叫得可怕。他发出就像是动画片中一样疯狂而夸张的哇哇大叫,三两步就远远地甩开了众人,在树木的缝隙中消失了身影!但直到现在,那家伙惊恐的尖叫还在远处回响着。 燕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腿上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那个“女人”已经从田澪维的尸体中钻出来了,并且向着这里仅剩的一个女生那里迅捷地爬了过去!那僵硬的肢体和敏锐的动作几乎无法联系!眼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离自己的脚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了,燕楠这才想到—— 跑! 这个字眼如同钟鸣一般在心头响起的瞬间,燕楠转头就冲进了树林茂密的阴影之中! 在她的身后,那个女人的身体如同蚯蚓一般蠕动着,对前面的女生紧追不舍! 从众人走到这里开始,整个过程还不到半分钟,一切就都已经变化了。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稍有些神经质的女生田澪维,此时就倒在林中的那片空地上,只有寥寥的几片落叶与她破碎的身体为伴。而她那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头部,鲜血还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向外涌动着。 那是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之中,随处可见的,灭亡的形态。 而在她倒地的瞬间,从口袋中掉落出来的手机摔在地面上,屏幕因为键位受到冲击而亮了起来。锁屏界面的正上方,“17:00”的字样清晰地显示着,半晌,才在安静的环境中暗淡了下去。 树叶在无风的天空下发出诡异的沙沙声,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注:裂口女,日本都市传说中的现代妖怪,据说是整容失败的女人死后的怨灵所化。传说之中,裂口女的嘴巴因为整容的差错而一直裂到了耳根,平时会戴上口罩遮掩住。她会在晚间埋伏在小孩子们放学的路上,询问回家的孩子:“我漂亮吗?”如果回答“漂亮”,她就会摘下口罩,问:“……那这样呢?”如果再次回答“漂亮”,她就会用剪刀把小孩的嘴角剪开,让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漂亮”。而如果回答“不漂亮”,则会惨死在裂口女的剪刀之下。) …… “咔哒、咔哒……” 灯……坏掉了吗? 苏凛按动着学生会室门内侧的灯光开关,但是房间里却并没有半分反应。不得已,他只好掏出手机,用它当做光源,来勉强做到在黑暗中可以视物的程度。 学生会室里没有人在。 理所当然的情况,并不需要特意去说明。对于苏凛而言,从他一开始进入塔的时候,或者更早,从外面看到没有半分灯光溢出的房间的窗口时,他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点。 不知怎么的,明明已经达到了结束灵异故事的条件,苏凛却没有半分安心的感觉。他仍然保持着与在外面行进一样的姿势,小心地倚靠在墙壁上,任由手机的光芒照亮四周。这里确实是学生会室没有错,那些布置都与苏凛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 但是—— 心头缭绕的不安似乎愈加严重了。 并没有确定的证据,纯粹只是直觉而已。苏凛总觉得,有种危险的气息正潜藏在自己附近,虽然无法找出具体的位置,但或许……就在这个学生会室中也说不定? 他摇了摇头。 这想法无疑是荒唐的。九方九世书上给出的结束条件,自己已经做到了。他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到达了学生会室,这不就是已经没问题了吗? 既然如此,那份惶惑又是来自何处呢? 难不成…… 苏凛皱了一下眉头。 九方九世书,莫非又在玩文字游戏?就像余敏儿曾经说过的那样?难道“于午夜12点以前返回学生会室”这句话只是一个欺诈信息?就算返回了学生会室,灵异故事也不会结束?的确,上面并没有如第一次灵异故事一样,直白地写出“结束时间是午夜12点”,但即便如此…… 在苏凛看到的,以往的灵异故事记录中,但凡有这种关于时间的提示,都可以按照正常的方法理解。而且,就苏凛个人的感觉,那份紧张也并非是来自于这种小问题,而是别的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是哪里?有哪里不对头? 这么想着的苏凛,把手机往学生会室靠窗的桌子上照过去,从左到右扫了一遍。但在手机的亮光之下,并没有什么奇怪或可怕的东西出现。桌子上面空空荡荡的,除了摆放着些许纸张和书本外,就不存在其它的物事了。 苏凛刚想把手机屏幕转开,脑中却突然被电击了一下似的,再次照向那几张桌子! 没错,还是和刚才一样的景象,除了散乱的书与纸,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就是这样“正常”的情况,看在苏凛的眼中,却是在他的心头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六十四节 鬼影重重(七) “正常”吗?确实,如果是在别人的眼中看来,那应该是没有任何异样的场景。但对于作为学生会一员的苏凛来说,这种“正常”却恰恰是让他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原本学生会室靠窗的桌子上,应该有办公用的几台计算机来着,但是现在却无一例外全都消失了!苏凛再次用手机灯光扫视确认了一遍。没错,是全部消失,别说电脑了,就连一根数据线都没剩下,就像是有人要彻底清除这里的痕迹似的,除了散乱的纸张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 苏凛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是陆方秋学长他们离开的时候顺手把电脑带走了。且不说这样做的用意为何,在灵异故事中,这种“现实”的可能性本就不应该予以思考的空间。也就是说,这些东西的“消失”肯定和眼下这个灵异故事有什么关联! 而且—— 手机的灯光向着弧形房间的中间挪去,看到那个位置的一瞬,苏凛的瞳孔凝滞住了。 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应该是摆放着一个精美的三脚书架,而在书架顶端的斜面上,则摊放着一本古朴的旧书。 那是苏凛所憎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但现在,那里却是空空荡荡的,九方九世书并不在那里,就连书架也没有了。苏凛的视线在那片空气中与地板上扫视了片刻,最后无奈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异常。 不用说别的,这两个字便已足够形容现在所见的一切。 想要往好的方向考虑的话,苏凛也可以构造出一份幻想,比如说九方九世书已经被毁掉了什么的,只要那样考虑,他说不定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家去了。但是即便处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本能还在尖锐地报知着危险。苏凛把一根手指点在胸口,像惯常的那样,做了两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学长是怎么教给他们的来着? “线索总会隐藏在看似正常的事态之中,因此要仔细观察自己周围的一切,不过相比于那个,明显的异常或许更有搜索的价值。如何判别这些,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明显的异常”,眼下不就属于这种情况吗? 也就是说,有线索就隐藏在这里,藏在这个一片漆黑的学生会室里面。 几乎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苏凛就注意到了——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存在着一种陈旧的气息,不像是每天都要打扫一遍的学生会室,倒给人一种……多年不用的杂物间,类似那样的感觉。 再想也没有用,苏凛觉得这个学生会室既然让自己注意到了它的异样,就应该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等待着自己去挖掘才对。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他向前迈动了脚步。尽管他没有注意到,但是脚步落在地上的瞬间,还是震起了一些不知在地板上附着了多久的灰尘。 手机的灯光配合着眼睛,搜寻着学生会室中让他在意的地方。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大多数人类对于黑暗总是存在着天生的恐惧,直到现在,苏凛也不敢说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他仍然在时时戒备着,生怕从房间的某处,或者从外面突然爬进来一个全身惨白的鬼魂,像一个月以前时天允所做的那样,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生命。 不过,不学会抗拒这样的危险,也就没办法活下去。 虽然还只是一个才经历过一次灵异故事的新手,苏凛却已经有了这样的经验。 地板上并没有铺着地毯。门旁的陈列柜是打开的,柜子里面原本应该放着的那些奖章和奖杯——都是学园团体获得的奖项——也都和电脑一样消失了。陈列柜旁边那个黒木的小橱子也是开着的,不过上面却出现了长长的刮痕,就像是被人用指甲斜着乱划了一通似的。这样的景象让苏凛身上一冷,又暗暗提起了几分小心。毕竟在他下午离开之前,这橱子应该还是好好的才对。 再往那边角落就是书架了,书架上原本摆放得满满当当,都是有关于灵异的书籍,但这会儿也多半清空了。苏凛从上往下照了一遍,却只发现有三本书排在中间的一格上。他用手指在架板上摸了一下,立刻就沾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看上去的确是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的样子。 那三本书是—— 最左边的一本黑皮厚书,苏凛觉得有点儿眼熟,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一本《圣经》,在它旁边摆放着的书则要稍微薄一些,书脊上写着《西方神话统集——希腊卷》,而最后扔在角落里的那一本,苏凛单手把它拨拉过来,看了一眼书皮,却吓得倒退了一步! “呃!” 喉咙里险些尖叫出声,因为那封面上的女鬼实在太过惊悚,而在手机幽绿色灯光的照耀下则更显得真实无比,就像是真的要从书中爬出来一样! 苏凛点点自己的脑门,虚弱地笑了一下,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再次伸手拿起那本书。这一次,他看清了书名—— 《召灵术》。 书皮上用黑色的诡异字体这样写着,单是看看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苏凛本打算这就把书放下,但手机的光芒照耀的地方,在书本上方的纸张夹缝之中,却好像露出了什么东西。 “嗯?” 布条?不,不对,看上去是书签的系带。这么想着的同时,苏凛用单手的手指翻着页数,几秒钟内就翻到了书签所在的那一页。这倒并不奇怪,因为打开之后,他赫然发现,那一页居然正是这本书的目录。 搞什么啊…… 苏凛皱起了眉头。 目录上写着的内容倒是和书名相符。“鬼牌”、“天黑请闭眼”、“笔仙”、“关亡”……看上去确实都是召灵术的名字。苏凛耐着性子从上往下浏览了一遍,但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本打算合上书本,但眼角的余光却又瞟到了什么东西。 苏凛眯起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在目录页末尾的位置,有个标题上面画了一个小圈,用的大概是某种颜料,已经干涸了,在手机光芒之下,看起来像是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这不会是……血吧?!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而且苏凛越看越觉得肯定。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是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算什么?灵异书籍的目录页夹着一张书签,末尾某个标题上还用血做了标记,简直就像是以前玩过的“密室逃生”一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线索应该就隐藏在这里啰? 搞什么啊,还真是毫无难度。 虽然这么想着,苏凛却没有半分放松警惕。他垂下视线,那用血迹标记的地方,墨色的小标题写的是…… …… 为了这种情况而特意换上的轻便运动裤,结果到了这时候还是产生了阻碍的感觉。当然,其中一大部分很有可能是来自于自己的心理作用,但evalia还是在奔跑之中不断发自内心地祈祷与诅咒着! 其实说来,她的速度也不算太慢了,只不过是起跑比别人慢了半拍。除了最后反应过来从那个是非之地离开的燕楠以外,她算是跑在倒数第二了。而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只是回头看了一下,确认那个女鬼并没有追上自己,她才舒了口气,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速度也稍稍慢了下来。 并不是所有的留学生妹子都拥有漂亮的脸蛋与傲人的身材,但evalia却绝对在这个范围之内。无论是胸前高耸的山峰还是现在露出半截的白皙紧绷的美腿都给予了她这样的资格,但是现在,平时作为炫耀资本的胸部却遭到了美丽主人的嫌弃。 确实,那样的发育状况如果放在平常可是吸引眼球的一大利器,但放在需要随时准备剧烈运动的灵异故事中,就未免会成为累赘了。在跑动的过程中由于晃动毫无疑问会产生拉扯般的疼痛感,不得不用双手在下面护着,但这样的姿势同样会影响速度(只是想象而已,蓝蓝没有验证过,也……没有验证的条件)。而且就算这么说,如果是别的东西,反正没有生命重要,丢掉也就丢掉了,但这偏偏是身体的一部分,不论怎样都不可能放弃的,否则比起被鬼魂杀死,她自己反倒很有可能会先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吧? 用学过的中国话来说,这应该就算是“欲哭无泪”了吧? 想到这里,evalia突然有些羡慕那个余敏儿了。在学生会现在的所有女性成员中,那个女孩的身材发育无疑是最差劲的一个,几乎近似于平板,当然也可以用“娇小”来形容。但是相对的,在跑步时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而且她的脑子好像也很好用…… 突然想起之前在忘川河边,那个女孩说自己“胸大无脑”,虽然当时没能反应过来,但现在想想,evalia多少有些理解了。 粉色的唇瓣抿在一起,evalia刚想要叹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前方影影绰绰的树木中间,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第六十五节 鬼影重重(八) evalia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运动鞋底与林间的地面发出令人不悦的摩擦声,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引起前面那人的警觉了。而当那个一只手扶着树干喘息着的人影回过头来的时候,evalia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正是她刚刚还在心里想过的余敏儿! 余敏儿可不知道evalia的脑子里晃过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指正她错误的空闲。事实上,自己的身体自己才清楚,的确,因为没有胸前那个恼人部分的困扰,余敏儿在跑动的时候要比evalia轻松许多,但这也绝不意味着她的体力比这个白人女孩要好些。 毕竟就在两天前,还刚刚因为贫血而在体育课上晕倒,之后被苏凛抱去了校医院呢。 由于本身稍显冷漠的性格使得她除了对麻烦的流言毫不理会外,并没有采取其它的措施,不过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很快就没有人对她和苏凛的关系说三道四了。但相比于那种小事,身体状况不好也是不争的事实,而这样的缺陷在灵异故事中则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上一次面对死者的时候,耍了些小聪明来投机取巧躲过一局,因而没有和死者周旋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经历,体力上的缺点自然也没有暴露。或许准确地说来,这一次的灵异故事才是她的初体验。而就在刚刚,那个女鬼以血腥的方式从田澪维的身体中出现时,她几乎是第一个窜出去的,但却很快被曾知好超了过去,而没过多久,她也就因为体力不支而停在了这里。 如果不是反应够快抢先离开,而是大家同时起跑的话,或许她就是被甩在最后的那个人。 在这里休息了有一会儿了,余敏儿感觉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些,但是周围却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方伊安和曾知好肯定都跑在她的前面,后面的evalia和燕楠的情况就不知道了,落在后面的人有更大的可能会成为鬼魂的目标,这一点谁都清楚。 也就是说,现在,她和别人失散了。 余敏儿面无表情地得出了这一结论。毕竟是在广阔的树林之中,一开始虽然没有往深处走,但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又不知道这片诡异的树林到底有多大,迷路也实属正常。既不能和别人联系,也不敢大喊大叫——否则把鬼魂招来不就麻烦了吗? 亏得方伊安一开始还在努力维持着整个队伍,结果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们就全员散掉了。余敏儿无奈地想着。而也就在那个时候,她听到了身侧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立刻抬起头来,警觉地看了过去。 那个女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衬托着白皙肌肤的波浪状金发,轻便的运动衫下引人注目的凸起,无一不显示出来人的身份。还有那一口就算每日刻苦练习也没能说地道的普通话—— “余敏儿!是你呀!” 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是evalia兴奋的语气却不似作假。毕竟能在这种时候遇到一个同伴,对于这些同样背负着可怕命运的少女们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幸事。余敏儿撩了撩前额的头发,一声“艾娃”才刚刚出口,后面的话却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evalia刚想要接近余敏儿,却见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evalia都以为余敏儿是出现了和田澪维死前一样的先兆,不由得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但是紧接着,当余敏儿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撒腿就跑的时候,evalia那迟钝的大脑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样的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几乎不需要思考,evalia的记忆立刻回到了一个月以前的那个夜里。在第一个灵异故事即将结束的时候,她悄悄潜回了五楼,结果却意外和那个苏凛碰面。紧接着,她就发现了跟在苏凛身后的血脚印,然后—— 而自己那时所作出的反应,就和刚刚的余敏儿完全一样! 那么…… 如果余敏儿就像是那时的自己,那现在的她自己,又像是谁呢? evalia的身体在无意识中颤抖起来,她听到了身后传来那个异样的沙沙声,但她控制不了!白皙的腿部似乎已经麻木了,让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总算勉强转了过去。而在她的面前,那个在树木的阴影之中向着她逐渐爬行过来的是…… …… “呼……呼……” 方伊安靠在某幢教学楼的外墙上,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警觉地望着四周。他很清楚,虽然他跑得足够快,应该甩掉了从田澪维身体里钻出来的那个恐怖的“东西”,但那并不意味着脱离了危险。且不说这个诡异的地方是不是只有那一个鬼魂,就算按照最乐观的方向来考虑,那个女鬼既然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田澪维的身体,那么理论上,他们这些人也…… 想到这里,方伊安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干呕,但他用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努力抑制住了。 顺便说一句,方伊安现在并不在那片小树林里面了。虽然刚才大家都是四散逃跑,但方伊安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他并没有仔细辨认方向,却恰好朝着离开树林的方向跑了出来。而现在…… 方伊安抬头看着面前的这栋教学楼,从外观上看来,应该是最靠近学校大门的第一教学楼。 “一教啊……” 仿佛是为了在静寂中确认自己的存在似的,方伊安这样喃喃念叨着。 “聪明”或许是不分层次和程度的,方伊安也不知道,他和苏凛相比,到底谁的脑子更好用一些。但毫无疑问的是,苏凛所观察到的情况,他也全都注意到了。比方说,现在的学园之中,除了他们以外,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了,就连风吹起的微弱动静也完全消失,带给了他一种无法适应的异样。 不实感。大概可以这么形容。 的确,平日里喧嚣的学园在周末确实会变得冷清许多,但一个月以来,这么空荡的情况在方伊安的记忆里还是头一次出现。四周的灯光也完全消失了,暗红色的天际以下,每一个窗口都是同样黑洞洞的,就像是一个个要把人的内心都吞噬掉的巨口一样。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方伊安绝对不想要接近这样的建筑物。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和苏凛一样,孤身一人前往学生会室。 危险性不言而喻,之前就已经提过不少次了。而且现在,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三刻,灵异故事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从现在开始,难度也会逐渐增大。就算苏凛安全到达了学生会室,也不意味着他也同样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么第二条—— 方伊安抱起胳膊。他刚刚产生了一个奇特的想法,能不能……离开锦衣学园呢? 这个想法看似有些没头没脑,但方伊安会这么考虑也是有理由的。第一,九方九世书的提示限定中并没有说“不可以离开锦衣学园”,既然没有限制,那么就算走出去了,应该也不会违反规则;第二,他对于眼下的局面有些怀疑。看这样的天象,九方九世书的力量真能影响整个世界吗?也许这一切都是那本破书造出的假象呢?说不定……等到他刚一走出学园的大门,就会发现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呢? 至于回头去寻找那些“同伴”们,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被他pass掉了。别开玩笑,刚才跑了好久才从那片林子里面出来的,就算没有出现鬼魂,他也不愿意在那个“不存在”的树林里面多待,更别说后来还发生了那些可怕的事情。 “嗯……啧……” 就算这么干想,方伊安也不能确定,哪一个选择会更好一些。幸运的是,不管是要到塔那边,还是要到学园的大门口去,都要沿着墙壁先走到一教的正门大厅那边,那就干脆等到了那里再做决定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方伊安的脚下已经动了起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的行进着,还好距离本来就不是很长,仅仅不到一分钟(表盘时间是五分钟)之后,他就出现在了目的地。 从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塔的,但方伊安知道,从正厅里面穿过去的话,沿着黑漆漆的走廊前进,在平常的情况下,大概十多分钟就能够到达学生会室。当然,那也只是“平常”而已,现在可就不会有那么好的待遇了。方伊安敢打赌,如果他这一路走过去,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的话,他甘愿向那个已经死去的“猩猩教授”袁戎示爱! 无聊的话且先不提,方伊安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向学园的大门口。那里向来是开放着的,只要从这里一直冲过去的话,应该能在一分钟内跑到目的地。而如果…… 方伊安的思考突然顿住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仔细观察着视线末端的那一点。 引起他注意的,是在大门口旁边的房间,那个门卫室。本来应该是平凡无奇的地方,但是这一刻,却有某种“反常”的状况出现在了那里!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方伊安也不能立刻就确定,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然而不管他怎么眨眼,那份“反常”都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明晰了起来! 在那个房间之中,有一道亮光在照耀着。尽管远远看去,窗口溢出的光芒仅有米粒般大小,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于那里!存在于此时! 方伊安的一颗心,怦然跳动了起来! 第六十六节 鬼影重重(九) “灵画”。 塔的五层,某个窗口中闪烁着幽幽的亮光,极其细微,但却确实存在着。当然,从外部看的话是绝对发现不了的,毕竟也没有谁能够拥有那么好的视力,就算时天允仍然活着也不行。 应该是学生会室的那个房间,但此时却和其它的地方一样,同样是一片漆黑,而苏凛手中的手机则成为了唯一的光源,照着摊在苏凛手中的那本书。目录上用血染的标题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苏凛看着那两个字,口中默念着页码,把书搁在空荡荡的书架上趁手的位置翻动起来。 “灵画”。 再一次看到这个标题的时候,就不是目录上那种在黑暗的环境下难以分辨的小字了,而是黑色的大标题,印在那一页的正上方。左边是介绍的文字,而右面一页则是配图。尽管手机没有直接照到那张图片上,但从溢出的些许光亮中,苏凛还是隐约觉得那是一幅令人不舒服的画面。 他把手机稍微转了转,打算读完这一页的内容,再去看那幅画。 “灵画,广义来说,是指各种被人赋予了灵异特质的画作,或雕塑,或摄影作品,等这一类属于美术范围内的东西。其中最为出名的或许要数比尔·斯托纳姆于1972所创作的《迪奥的世界》,因其特异性被称为‘世界第一魔画’。 但狭义来讲,有些画作(仅仅是画作)在创作时的初衷就是为了用作灵异的目的,而并非是在做成之后才与灵异有所关联,这样的画才是标准的‘灵画’(并非骚灵画)。……” 后面的内容很长,主要是列举了一些例子。苏凛从头读到尾,在心里琢磨一番,才总算明白了书上讲的意思。 日本人小泉八云编纂的《怪谈》中曾有一个故事名为《屏风里的少女》,讲述了画家菱川师宣所绘的屏风中的少女从作品中走出,出现在现实世界的事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也有类似的故事。于是后来便有人模仿,认为如果将画作拟真到一定的境界,作品就可以通灵。 而历史上有一位画师,因为极度思念故去的亡妻,便想到了利用这个方法,将妻子的相貌用画笔描绘下来。在这一幅画上,他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以至于画作真的与真人无异,而在这幅画完成之后的某天,画中的女人就真的从画里爬了出来! 苏凛的牙齿不禁打了个冷战。 至于那个画家的后续故事,书上没有再提起,也许这件事本身就只是编者胡扯也说不定。不过书中着重提到,后来有人对此事感到好奇,于是买下那幅画,制作了不少仿品。结果无一例外,画中的女人都能出现在现实之中!就连拍下的照片之类亦是如此! 这算什么?《午夜凶铃》吗?苏凛皱起眉头。画作里面的女人爬到现实世界里面,这就已经够恐怖的了,更别说还拥有类似于“富江”那样的复制能力。单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页的内容基本都读完了,但没发现什么和线索有关的东西。苏凛犹豫了一下,把手机的光亮对准右边的那幅插图。 尽管自认为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当苏凛真的看清了那幅画的全貌时,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邪异! 用这两个字足以形容那个女人的形象了。苏凛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画上的女人绝对称不上“美丽”,甚至连一般都算不上,也不属于那种震撼性的丑,只是一般性的丑陋。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恶心,但想要忍受的话,还是能够忍下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偏偏在画中闪动着一种邪魅的光芒,让人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她或许就会变成真的似的! 画上的女人只有胸口往上的部分,像是坐在桌前,一手托腮,长长的指甲尖触摸到了耳垂。她的眼珠当然是不动弹的,却像是在直勾勾地看着画面外面的人。苏凛被她盯得浑身发寒,有些慌张地合上了书本。 “呼……” 那一束画中的视线消失的瞬间,苏凛明显松了一口气。 结果最终,浪费了时间,却还是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当然了,也许那幅画之后还有什么内容也说不定,不过苏凛可不想再打开那本书了。他真的有种感觉,或许自己对着那幅画再多盯一秒钟,里面就会伸出一双手臂,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往画里拖进去! 如果找不到其它的线索,到那时候再说吧。 伴着这样的想法,苏凛有些疲惫地把这本书倚靠在了书架边缘。 他拖着稍有点儿沉重的步伐走向窗口的桌子,就是原本应该放着那几台电脑的桌子。仔细看看,这上面放着的纸张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少数几张也像是被人随意涂抹了什么,总之既不像是某种文字,也不是绘画。杂乱无章的几本书都是阴暗的黑色书皮,而在那之中,只有一本是摊开着的。 苏凛伸手把那本书拉到桌子边缘。他注意到了,在这张桌子上也有着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的刮痕,深沟边缘的木刺都凸起来了。这景象让他很不舒服。而就在这时—— “啪嗒!” 背后突然传来的撞击声把苏凛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着急忙慌地转过身去,用手机照着身后的地方,而在那光亮之中,唯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是…… 书架的某一层上好像荡起了不少灰尘。苏凛仔细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刚刚靠在书架边缘的那本书倒了下来,看样子声音就是它与书架架板撞击而传出的。 “啧……” 惊出了一身冷汗啊。 苏凛挠了挠头发,苦笑一声。的确在这种地方,不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但只是被一本没有放好的书本吓到,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还好,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苏凛这么想着,却仍然没有放松,而是继续用手机照了照其它的地方。确认没有别的异样之后,他才转过身去,把光亮投注在面前那本翻开的书页上,念出了上面的字句。 然而,几乎没有人可以在这种紧张的状况下做到万无一失,苏凛自然也是如此。急于找到线索的心情让他没能注意到临近的危险,他也没有发现,那本倒下的书,出现了某种异样的状态! 书本在倒下的同时翻开了,而书页,恰恰就停在他刚刚翻过的“灵画”那一面上。 画上女人的眼珠并没有动弹半分,但不知怎么的,却好像有一道阴森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苏凛的后背!而与此同时,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那个丑陋女人的唇角向上勾起,如同露出了一个笑容!紧接着,她那贴在脸侧的手也开始活动起来,彷如一条蜿蜒的长蛇,逐渐伸出了书页之外,长长的指甲暴露在空气中,指向苏凛的身体! 而此时的苏凛,还对背后那片静寂之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 光芒。 方伊安站在一教的入口,望着远处那个小房间中溢出的一点微弱灯光。那光芒让他有些犹疑不定,此时的他,保持着双手攥拳的戒备姿势,上牙齿咬着下唇,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门卫室和一个月以前苏凛去挂失学生证的警卫室自然不是一回事。那是设立在大门口的小屋,主要是负责盘查外来车辆的。和岛上大多数小区的构造相同,里面有两个房间,外面是工作室,里面是休息室,也就是简易的保安宿舍。而现在,亮着灯光的应该是外面一间——或者说,至少是外面一间。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那片光芒应该正是方伊安所期盼的对象。但现在可不同,他可是处在灵异故事之中啊!学园中所有的地方都是黑暗的,偏偏只有那里亮起了一道灯光,以他的智慧,立刻就想到了,“陷阱”的可能性。 不是可能,几乎就是必然! 与深海之中的鮟鱇,或是沼泽之中的鬼火类似,在无知之中跑过去的话,下场只可能是轻而易举地死掉吧? 但是…… 尽管这么想着,方伊安却有一种想要去探索的冲动。虽然注定会有危险,但说不定那里也有着线索呢?而如果做好准备,小心翼翼地潜过去,说不定…… 这么想着的同时,方伊安的脚下已经动了起来。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就算一秒钟走一小步,也不会超过三分钟。一开始,方伊安走到了和那扇窗户相对但足够远的地方观察着,但那屋里除了灯光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了。 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朝着窗口靠了过去。 如果发现有一点不对,转头就跑!方伊安暗暗提醒自己。不能有丝毫犹豫,只要有一丁点不祥的预感,就立即离开! 他半蹲着身体,已经移动到了亮着灯光的窗口正下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而在他眼前,那窗户里面的是…… 第六十七节 鬼影重重(十) 有人在? 一刹那的工夫,方伊安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是转瞬之间,他就反应了过来。 不,不是人,准确来说,不可能是“活人”。从正面看上去也是一动不动,更何况,身体已经被破坏成那个样子了。 透过窗口,方伊安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办公桌,小屏幕监视器,以及控制档杆的面板。放在大陆那边的高校,这也是标准的配备。说到底只是门口的门卫室而已,除了这点小作用,对它也并没有其它的期待。方伊安对这些景象早已熟悉,毕竟每天早晨经过学园门口都能够看到。不过此时,小屋里面却意外地多出了些什么。 在灯光的照耀下,办公桌前的两把椅子上各坐着一个人影。仔细看着的话,像是穿着那种常见的工作服,身上脏兮兮的都是泥点。而且,其中一个人…… 脑袋以上的部分,似乎没有了。 从窗外看,其中一个人是看似正常地趴在那里,但估计也早就断气了;而另外一个,非要形容的话,是从下齿往上,头盖骨都被人掀开了一样,就那么瘫坐在椅子上。那个样子让方伊安浑身抽搐了一下,他想到了,之前曾经在某处好像看到过类似的形态。 是在那片林子里面。 对。方伊安的一只手稍微有些发抖,但还是抬起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似乎这样的动作能让自己稳定下来。他想到了,那种样子,和在自己面前被鬼魂杀死的田澪维完全一样!也就是说…… 这个人,也是被鬼魂所杀,留下的尸体吗? 不管再怎么镇定,作为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也不可能说对这种尸体的惨状毫无反应。那就不是冷静,而是冷血了。方伊安也在害怕,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仅仅只是尸体的话,倒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不是鬼魂,而是死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些。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把铝合金制的屋门打开,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没有异常。 方伊安进入了屋子里面。 尽管和两具尸体共处一室让他有些不舒服,但在往年的档案之中,有很多线索也往往是伴随着危险一同出现的。方伊安总觉得,把这两具尸体明摆着放在屋子里面,作为“陷阱”来说未免太直接了一些,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他们既然是被鬼魂杀死的,那么在他们的身上,或许也可以找到什么躲避鬼魂的方法也说不定。 方伊安靠近了办公桌旁,首先站到了那具完好的尸体旁边。适应也总要有个过程,他以前经常看到有些人会在尸体上摸索来寻找有价值的东西,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需要做这种事情。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缓缓地伸出了双手。 这个人的身体已经冰冷了,虽然没有直接触摸到皮肤,但那份寒意即便隔着衣服也能够感觉得到,并且通过方伊安的指尖神经传到了大脑之中。很多人类对于“死亡”有着本能的抵触,方伊安自然也属于这一类,因而翻动尸体会让他有种恶心的感觉,不过至少现在,那种感觉还是能够克制住的。 当然,在搜索的同时,他也不会忘记警戒。小屋的门是开着的,如果情况不对,他做好了随时逃走的打算。有这两个人的尸体摆在这里,很容易就会想到,会不会那个杀了他们的鬼魂就藏在附近? 说起来,这两个人…… 方伊安的注意力投放在他们身上。凭借这件工装可以看出,他们应该不是看守门口的警卫,甚至不会是学校内部的工作人员。而外部的人士,同时又能跟这起灵异事件扯上关系的…… 理所当然的,方伊安想到了那个建筑工地上的工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个人的口袋里放着一串钥匙,不过看不出是哪里的,有可能是他自家的。还有一个钱包,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纸币和一张银行卡,不过死人身上的钱还是别碰为好。方伊安这么想着,把钱包又给他塞回了口袋。 对了,这个人的脑袋又没掉,他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方伊安就注意到了,这人颈上的那两道发黑的指印,眼球也向外凸出,死状其实很明显。 被人扼死……的吗?不,不对。方伊安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准确的说来,恐怕不是被“人”,而是…… 麻烦的情况之后再考虑。方伊安从这人的背后绕过去,站到了另一具尸体——那个缺了半个头的家伙旁边。 他感觉自己的下颚在微微发颤,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说真的,这样的景象对于视觉的冲击,无论看多少次也无法习惯啊。 强自忍着呕吐的冲动,方伊安把视线向下转,对着那个人被卸掉了一半的脑袋看去。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口腔中仅剩的舌头和下齿,血腥的视界让方伊安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但比那更为恶心的还在后面,那个人的嗓子眼——或者说,是原本可以被称为“嗓子眼”的那个地方,食道所留下的黑色洞口—— “呃——呜……” 方伊安迅速伸手捂住嘴巴! 他用鼻孔剧烈地呼吸着,眼睛稍微有点外凸,但是还好,过了半分钟之后,那种作呕的欲望就淡了下去。虽然想要强迫自己适应,但是这种情况,就算是肢解杀人狂也没理由轻易接受吧?无奈之下,方伊安只得用一只手扶着办公桌稳住身体,另一只手向着那个男人——虽然没有头,但从下巴上的胡须上可以判断出来——的衣领伸去,因为工装外面没有口袋,他想要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藏着什么东西。 其实刚才有一瞬间,方伊安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那个“线索”实际是藏在“最不容易被发现的那个地方”?这样想并非没有道理,因为那个地方,就算是真的想到了,也很有可能会被人直接放弃。而方伊安也决定了,除非自己在这两间屋子里面都找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否则绝不会对那个地方下手! 那个黑洞洞的地方,虽然血腥的气息已经散去,但还是让人无法生出半分探究的想法。 …… “呼……呼……呃,咳咳、咳咳——” 树木的阴影中响起剧烈的咳嗽声,燕楠倚靠着一颗粗壮的树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由于长时间的奔跑而稍微感觉到有些疼痛,但应该还没有岔气,否则可就真要出大麻烦了。 在树林里面奔跑比在平地上还要更加困难一些,不仅要小心转向不要撞上随时可能出现在眼前堵住道路的树木,还要注意着脚下的树根。燕楠刚开始起跑的时候就差点被绊到了一次,险些就被那个鬼魂抓住了!因此当她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是一片空荡的时候,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不过,那种幸运的状况似乎真的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作为从田澪维的死亡中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当那个女鬼爬到她的脚边时,燕楠真的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拼死一搏,转身疯狂地跑动起来。燕楠的体力还真的比起一般女生要稍微好些,据说以前也曾经参加过短跑比赛。但那可跟眼下的状况不同!比赛落在后面,充其量就只是丢个名次而已,但在这种时候,只要稍微一个不慎,自己就会成为继田澪维之后,第二个在这灵异故事之中丢了小命的人! 体力和运气或许都起到了一些作用,总而言之,当燕楠感觉自己再也跑不动,只能躺下等死的时候,一个回头,她却意外地发现——那个女鬼已经不在自己的身后了! 不是在绝望之中产生的幻象,虽然有些喘不过来气,燕楠还是小心翼翼地四下观察着。两分钟之后,她才得出了确定的结论:虽然不知道那个女鬼到哪里去了,但至少现在,她应该暂时安全了。 虽然只是“暂时”,但也足够让人欣喜了。 然而,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刚才因为女鬼的威胁,使得燕楠暂时忘记了腹部的疼痛,全心全力地投入到奔跑之中。但那样做的副作用却在现在展开了还击,伴随着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燕楠痛苦地呻吟一声,倒在了地上。 “咕……呜呜……” 燕楠蜷缩着身体,她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力气了,额头上因疼痛而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她躺在那里,平日里视若珍宝的衣物此时在遍布尘灰的地面上摩擦着,但她却完全没有在意的空闲。口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但她双手都捂着小腹,甚至都腾不出一点时间去擦拭一下。 还……还好,已经把鬼魂甩掉了,要不然…… 然而,就在燕楠冒出这种想法的同时,最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不远之处,一阵“沙沙”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朝着这里,朝着毫无抵抗能力的燕楠靠近过来! 【92ks就爱看书网】 第六十八节 鬼影重重(十一) “……随后我又举目远望,我看到一些人聚集在大河的岸上,于是我说……” “这个……这是……” 黑暗之中,苏凛皱起眉头,手机的灯光在书本上照出了这么几行字迹。虽然苏凛对于这一类诗歌没有什么见识,但这一首实在太有名了,即便只看这三句,也足够让他清楚地回忆起来。 “但丁的……《神曲》?” 他喃喃自语着。 没错,光芒在书本上形成一个光圈,又照亮了下面的几行。读过以后,苏凛更加确定了。这就是那个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诗人所写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史诗。尽管只是曾经稍有涉猎,但这么有特点的作品,只要读过一遍,应该就能刻入识海深处。 但是,这样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有什么用意吗? 巧合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但苏凛总觉得,它出现在这个灵异故事之中绝非偶然,很有可能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也就在那同时,苏凛的眼睛往桌上的那些划痕瞟了一眼,他突然注意到了,那些划痕并非是毫无规律地分布着的。不管起点在哪里,划痕的终点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就像是小孩子画作中的太阳光一样,数条线段最后都归拢于中间的“太阳”,而这些痕迹的末端…… 那是一堆废纸,既有揉成一团的,也有散乱地堆放着的,形成了一个纸丘。而在那下面―― 苏凛伸出手去,把那一堆纸张拨弄开。在纸包的最下端,一个黑色的绒布小袋显露了出来。尽管上面被那些纸张罩着,但袋子上还是积了不少灰尘。袋口是敞开的,也没有扎口用的绳子。苏凛好奇地掂量一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硬质的金属物品,有些沉重。他把袋口朝下,让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 “诶?!” 看到从袋子里面倒出来的东西,苏凛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这是……是金子?! 暗淡的光芒之下,可能有些分不清楚,但那重量却是实实在在地压在苏凛的手掌上。此前除了夜叔叔放在家里的奖章和学生会里面收藏的奖杯等物品之外,苏凛还从来没有碰过真正的金子。他也不知道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金,但心头偏偏有那么一种感觉,告诉他,这里放着的绝对就是某种特制的金币! 没错,是金币,直径大约有二到三公分的圆形金板。虽然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刻出任何纹路,但这种样子除了金币以外,也让人想不出其它的称呼。 一、二、三……六?六枚金币。 苏凛数了一下数目,空了的黑色绒布小袋子被他丢在一边。苏凛看着手上的金币,又看看桌上摊开着的《神曲》,心里好像有个朦胧的影子晃动了一下。他把手中那些贵重的小金板攥紧,并非是因为贪财,而是…… 大脑似乎在过热状态下高速地运转着,苏凛甚至都能隐约听到它发出机器运作时的“嗡嗡”鸣叫声。 首先从最开始梳理,三点到来的那一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遮蔽了他们视线的浓雾;然后,是苏凛孤身一人前往塔的方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奇怪的天象,空无一人的学园,还有在塔中,一路向上爬到五层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现在再加上这里,出现了变化的学生会室,桌上摊开着的《神曲》,以及这六个金币…… “忘川的下午茶”。 忘川……? 隐隐地,苏凛觉得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所有这些信息悉数串联了起来。一端是开始,那么另一端就一定是结束,而这处在其中的部分,自然就是过程,或者也可以将其称为“线索”? 没错。 苏凛看着手上的六枚金币。 它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绝非毫无意义!这是九方九世书给出的“局”,它的提示上既然给出了“返回学生会室”这一条限定,就一定有人会往这里过来!但是即便到达了这里,也并不意味着灵异故事就此结束,这只是寻找线索的一环而已!也就是说―― 不,不对,等等! 思维在深潜的过程中好像突然遇到了某个阻碍,就如同是一道深沟挡在了路中间,使得前半段和后半段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 “不对,不对……”苏凛轻声念叨着,“如果这样思考的话,那九方九世书岂不就是没有给出故事结束的条件吗?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 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思考之中的苏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所发生的不详的异变! 从那本摊开着的名为《召灵术》的书本中,在“灵画”一页的插图上,一个身影正在缓缓地显露出来。不,说是“显露”未免有些不太准确,实在地说,那个人影是一点一点从画中爬出来的!先是长着尖利指甲的一只手,扭曲盘绕着从画中伸到了现实的空气之中!然后是脑袋,伴随着画中的肮脏色彩,整张脸挤了出来,那毫无生气的双目直勾勾地看着苏凛的后背,唇角上勾。紧接着是身体,看不出是否穿了衣服,就算有,也必然与身体一同盘曲着…… 它像一条蛇般,用指甲勾着书架的侧边,从架板上爬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双赤裸的双脚踩到了遍布灰尘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如果是之前那个警惕的苏凛,或许此时已经注意到了什么。但显然,现在的他正站在桌前,一只手托着下巴,试图从这些不合理的痕迹中思索出一个答案。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苏凛忽略掉了,这个来自他身边的,最大的危险! 迟滞一瞬,那双脚开始动了起来,缓缓地向苏凛的背后走了过去…… …… 没有,这人的身上除了几张卫生纸之外就什么都没带! 尽管强忍着恶心,但在搜索过这个缺失了一半脑袋的尸体之后,方伊安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这份失望比原先更为强烈地在心头充斥着,其中有一半转变成了怒气,让方伊安差点忍不住踹他两脚。 当然,本着对死者的敬畏,他还是放弃了。 难不成真要从那里…… 方伊安朝那个黑乎乎的洞口瞟了一眼,赶紧又把视线移开了。说是逃避也好,胆小也罢,他真是不愿意把手伸到那里面去,否则就算能在这次灵异故事中活下来,他觉得自己也可能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这可未免太不划算了! 迟疑了片刻,他的目光突然转向了小屋的里间。之前也说过了,门卫室是里外两间,外面一间工作室,也就是方伊安现在所处的地方,而里面则是休息室。此时,通往里间的门半开着。方伊安皱了皱眉头……难不成线索会在那里面? 他的脚下缓缓动了起来,几步走到了门旁。门边的墙壁上有两个开关,看上去都是控制灯光的。左边的处于开启状态,应该是外面这一间的,那么另一个―― “咔哒。” 方伊安尝试着按下了开关,果然,伴随着一声轻巧的响动,房间里面便有光线溢了出来。 居然不是日光灯管,而是老式的灯丝灯泡,散发着昏暗的黄色光芒,这让方伊安有些不能适应。但是犹豫了几秒钟,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上下铺的铁架床摆在门边,但却只有下铺有床板和被褥。方伊安稍稍接近一点,发现上面积了一层灰,看上去也有好久无人使用了。除此以外,床铺的正对面有一个小小的洗漱台,两套牙具摆在上面,同样是落满了灰尘。 另一边靠墙的地方,左边是一个破烂的衣柜,而右边则是半身高的铁皮箱子。方伊安直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这里的床铺和洗漱台应该没什么可调查的,需要注意的,应该也就是那两个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了。 首先是衣柜,门板似乎都被虫子给蛀了,弹簧合页也坏掉了,根本不用使力气就能轻易拉开。当然,方伊安还是非常小心地检查着。他并没有忘记,外面还有两具尸体,而那两个家伙几乎可以肯定是死在某个鬼魂手中的,也就是说,就在现在,这个时刻,或许那个鬼魂就在附近徘徊着,寻找下一个“猎物”,如果不谨慎行动的话,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会成为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尸体小队”中的一员! 而且,鬼魂藏在这里,衣柜里面,或者那个箱子里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半分大意都要不得!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衣柜里面什么都没有,上面的橱子和下面的抽屉都一样空荡。既没有危险,当然也没有线索。方伊安在失望的同时松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箱子。 但也就在这时…… “嗒……嗒……嗒……” 门外的某处突然传来了这样的脚步声!方伊安警觉地转过头去,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安的想法! 那个鬼魂……回来了?! 第六十九节 鬼影重重(十二) “呜……呃——” 燕楠拼尽全力,用手脚一同摩擦着地面向后面挪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腹部的疼痛当然没有半分停止,也没有减轻,反而伴随着她的动作而愈演愈烈!燕楠的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样了,但她仍然强忍着,尽量不让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哀鸣溢出嘴边。在这种危机关头,就连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也必须要学会超越痛苦的坚强,否则等待着她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然而即便如此,上天似乎并没有为她这种强烈的求生欲望所打动,那个来自附近林间的“沙沙”声还在向这里接近着。燕楠的嘴角以与腹部的抽痛同样的频率抖动着,她那秀丽的眼睛中已经升起了绝望的神色。 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燕楠瘫倒在地上,把身体蜷成了一只虾米。这实在太痛苦了,直到死前,她还要忍受那种剧痛的煎熬。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期望那个鬼魂能够来给她的痛快了! 沙沙声已经近到了耳旁,听上去那个“东西”距离这里只还有不到十米。燕楠再也没有半分希望,只是闭目等死。但就在这时,那动静却突然停止了,紧接着,没等燕楠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燕、燕楠?” …… 曾知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几米处躺在地上的女孩,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并不是第一个窜出去的,却绝对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原本跑在他前面的方伊安和余敏儿都被他甩在了后面。当然,慌不择路的奔跑也给他带来了麻烦,等到曾知好从恐惧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惶然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虽然没有被鬼魂追上,但也和大家伙儿失散了,这种情况也说不清楚是好还是坏。但是对现在胆小如鼠的曾知好来说,仅仅是这一个诡异黑暗的树林,哪怕没有任何恐怖的东西出现,都能把他的腿给吓软了。 怎么办?怎么办……曾知好哆嗦着身体,在树林中漫无目的地走动着,一边试图寻找别人,一边还要注意躲避那个鬼魂。虽然胆子变小了,但幸运的是,他那天赋强大的听力并没有随着上一次死亡而消失掉。毕竟那是身体的能力,活过来以后,身体复原,听力自然也没有损伤。借助灵敏的听觉,对于规避危险,曾知好还是有信心的。 当然,前提是不能再向一个月以前那样,因为意外而受伤,否则就没人救得了他了。 带着这份期待与惶恐,曾知好一个人在树林里面四处游荡。他也不知道这片林子到底有多大,反正按照手机上的时间,他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也就是体感时间的二十多分钟,但仍然没有找到离开的地方。不管往哪里去,眼前都只是似曾相识的树干,头顶也是茂密的枝叶,甚至连那暗红色的天空都完全遮挡住了。 不仅如此,这林中总像是像是笼着一层雾气。不是忘川河边的那种浓雾,只是非常稀薄的,淡淡的影子而已,像是阳光透过空气中的灰尘照下来一般。当然了,这里只有灰尘,而阳光,却是一星半点都看不到的。 曾知好甚至有些怀疑,他会不会是遇到了“鬼打墙”,无论怎样都走不出去的那种——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旁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女性的声音,痛苦的呻吟,以及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曾知好转过头去。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是等听清楚以后,他又犹豫了。 这声音是他所熟悉的,虽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是谁,但肯定是那几个女生之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按理说,在这种时候,需要同伴的曾知好应该是立刻过去才对。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动弹,反而是有些害怕地看着那个方向。 如果是喘息,或说话,或是别的声音还好些,但这样痛苦的呻吟,让他心头升起了一丝怀疑——那个女生难道是被鬼魂袭击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曾知好怎么可能敢贸然过去,那无疑是在给鬼魂加餐啊! 但是—— 仔细想想的话,田澪维一开始被鬼魂杀死的时候,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她甚至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曾知好又打了个寒颤。但这会儿传来的女声不仅仅是哀鸣,还有些抽泣——总而言之,不太像是一个被鬼魂袭击的人发出的动静。 难不成这个女生也和自己上回一样,扭伤了脚踝? 一边做着无意义的猜想,曾知好又犹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向着那个方向靠了过去。他觉得,至少应该远远地看上一眼,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自己可以拔腿就跑。而如果确实只是一个遇到了麻烦的女孩子……多一个同伴也是好的。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曾知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当他终于靠得足够近了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蜷缩在地上,绝望地闭着眼睛的女孩,眼角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实在是分外可怜。 “……燕、燕楠?” 曾知好喃喃一声。 听到他这低声的呼唤,地上的女孩才睁开了眼睛,用试探性的目光扫了过来,看到这边站着的男生后,她还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老半天才蹦出一句: “你……你是曾知好?” “啊。”曾知好点了点头,无奈道,“要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我……我还以为……” 燕楠磕磕巴巴地说着,但终究没能把话说全活了。 曾知好走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犹犹豫豫地问道:“呐,能动弹吗?” “啊?” 燕楠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地上呢。作为一个女生而言,这可算是毫无形象的样子了。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死状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了。结果现在却是虚惊一场,还被一个勉强熟识的男生看到自己这副丢人的姿势。燕楠的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试着稍微使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但腹部那里的疼痛却还没有停止,只要一动弹就发出钻心的抽痛。燕楠又呻吟了一声,只得无奈地用求助性的目光看着曾知好,说道:“帮帮忙,拉我一把。” 曾知好本来伸手就是有这个意思。这时候当然不会犹豫,把燕楠拽了起来。不过腹痛确实把这个可怜的女孩折磨得不轻,她只能勉强保持着半蹲的姿态,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至于衣服上和头发上的灰土,这时候也没有清理的空闲了。 曾知好站在她身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如果有方伊安、余敏儿或者苏凛,他们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在这里,说不定都能立刻提出某种切实可行的建议。但燕楠和曾知好就不行了,一个是女生,还处在几乎无法活动的状态,另外一个也不是脑袋多么好用的男人,更何况现在还变得怯懦十分。指望他们想出什么办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片刻之后,曾知好小声问道: “那个……要不我先到那边去一会儿?我这还有两张卫生纸,你用不用?” 考虑了半天,他以为燕楠的问题还像之前一样,只要稍微解决一下就好了,是以才这么说道。 但是燕楠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不行的,现在就只是肚子……绞痛……没想那个……” 她的声音十分微弱,好像只要多抽一丝力气都会立刻倒下似的。还好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曾知好,要是别人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听清楚。 和一个男生进行这样的对话有些羞耻,但现在这种状况下,连生命都随时可能受到威胁,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好在乎的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又过了片刻,曾知好再次问道: “呐,那你还能走动吗?” 说实话,燕楠现在的状态真的不容乐观,别说走路,就算稍微动弹两下都像要命似的。她只得摇了摇头。 “那……那怎么办?” 曾知好束手无策。燕楠这个样子,暂时不能走倒是小事,但万一鬼魂真的过来了,她不也没有办法逃走吗?而且……这片林子总带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相比起来,外面暗红色的天空说不定还更好一些。 仿佛是看透了曾知好的想法似的,燕楠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别……别担心,现在很疼,不过都是……一阵一阵的,等这一阵过去……应该就能走了。” “哦。”曾知好点了点头,“那、那我等等你好了。” 燕楠不会拒绝,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多一个同伴也算是一份力量。更何况,她自己一个人几乎动没法动弹,如果没有曾知好帮忙的话,只怕这次灵异故事是必然撑不过去的了。 昏暗的林间,两人相对站着,一边琢磨着心事,一边在静寂中等待着,任由时间在身旁慢慢流逝。 第七十节 鬼影重重(十三) 危机与迷茫,苏凛同时处在这两种状态之中。不同的只是,他在迷茫中试图转动着自己僵硬的大脑,想要把脑海中混乱的思维理清楚,至于危险,他暂时还没有察觉到。 不,说是“没察觉到”也有些偏差。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苏凛也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遭遇危险,身体一直都紧张地绷着,防备着不知何时可能出现的鬼魂。但此时,他却好像忘记了这一点似的,一门心思沉浸在缠成一团乱麻的谜团之中,试图从中找出一个源点,但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成功。 这就像是一个死脑筋的学生一样。聪明的优等生都知道,考试的时候,一道题不会做,可以先去解下一个,至少把该拿的分都拿到。但像是苏凛这样的,一旦有题目做不出来,他就会停在那里死抠,就算因为那一个难点而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掉都在所不惜! 当然了,在以前,这种习惯也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困扰。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只要题目是出在自己学过的范围之内,他被难住的时候屈指可数。但对于眼下的状况来说,这种心态则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因为,就在他陷入沉思之中的时候,身后的那双脚却并没有好心地给予他这样发呆的时间。伴随着轻微到几乎无法入耳的脚底与地面的碰触声,那双脚缓缓地向前走着,距离苏凛仅仅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曾知好,说不定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但苏凛可没有那种超强的听力,再说他现在正忙于在意识之中清理线索,根本就无暇顾及其它! 是怎么回事呢?苏凛皱着眉头思考着。既然“午夜12点以前回到学生会室”不是结束条件,而只是一条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发现线索的步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么接下来需要怎么做?是否还有其它的提示? 他用手翻动一下那些废纸,但那上面的内容不管怎么看都只是随便涂涂抹抹而已,既不是文字,也不算是图画。 存活的“条件”是什么?苏凛焦急地用手指点了点额头。如果真的有那些东西的话,不应该是放在比其它线索更为明显的地方吗?毕竟那可是最重要的线索啊,如果得不到它的话,那么这一次灵异故事,他们岂不是会全灭吗?依照第二次故事的正常难度来看,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浓雾,变天,空无一人的学园,学生会室中的信息……还有,结束游戏的条件。这中间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是前提?还是自己推论的过程? 在这其中…… 头脑又开始发热了,苏凛总感觉自己好像在某一个分支点走上了错误的岔路,但仔细想想的话―― 返回一开始的判断,关于“午夜12点之前回到学生会室”这一条。自己刚才的想法是,这并非结束条件;那么如果结论出了问题的话,就重新考虑,如果它就是结束条件呢? 如果那样的话,现在明明身处“学生会室”却还没有脱离危险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呢? ……学生会室? 苏凛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蓦然间,之前在忘川河边上,evalia所说的那句话涌进了他的脑海: “这种异常的天象……明明就只是给我们几个人出的灵异故事而已,但是搞成这样的话,全世界――至少附近的人不就都会注意到了吗?” 没错。苏凛看向窗外那暗红色的天空。如果依照现在的视界来看,这片天空就算没有包裹全世界,至少也把整个未来岛给包住了。但事实真是那样的吗?在以往的档案之中,除了学生会的“参加者”和事件的“当事人”――比如那几个建筑工地的工人和教师袁戎他们――之外,九方九世书向来不会让过多人注意到异常事态的发生,就连已死之人的档案都要彻底清除。 向来如此行止的九方九世书,会为了一个故事,而把一大片“无关者”全都卷进来吗? 苏凛的眼皮合上,左手中仍然拿着那些金币,但右手却用大拇指托着下巴,在黑暗之中考虑着…… 再想一遍。空无一人的学园,自己在塔中盘旋而上时所感受到的那种“不对劲”,还有学生会室的变化,假如说―― 他霍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 是了!是这么回事! 苏凛突然明白了,故事中的“忘川”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含义,还有“午夜12点以前回到学生会室”这个限定的意义。如果他所猜想的没错的话,那么他就已经拿到了大半的线索,剩下的只有尽快结束这个故事了! 在上一个故事之中,苏凛一直都处在恐惧和惶然之中,直到最后才明白“死者”究竟是谁。但是这一次,他却提前所有人抓到了最重要的线索,这种掌控感和成就感让他的心里一下子升起了巨大的喜悦。他看着左手掌中躺着的六枚金币,那就是他们离开的最大保障―― 但就在这时,苏凛的神色突然僵住了。 ……六枚? 怎么会是六枚金币?! 这不对啊!苏凛再次清点了一下金币的数目,确实是六枚没错,他又伸手抓起桌上的绒布小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再倒也倒不出什么来了。但是……六枚?这个数目没有错吗? 苏凛惊疑不定地想着。 难道说,他们之中注定要放弃一个人?否则至少应该有七枚金币才―― 想到这里的时候,苏凛撑着下巴,不经意抬了一下头,而在手机灯光的映照之下,他面前的窗户玻璃上,好像倒映出了什么。 前面是苏凛的身影,拿着手机,另一只摊着的手上躺着几枚金币,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苏凛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见了,在那个倒影之中,自己的身后,还存在着一个淡淡的影子,越过自己的肩头,那张可怖的面孔映照出来―― “诶?!” 苏凛猛然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身后! 怎、怎么? 是鬼魂吗?!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样的念头,苏凛仿佛也终于察觉到,自己在这个不安全的地方停留了太久。但那危险的气息却一闪而逝,他呆呆地看着面前昏暗的房间,用手机的灯光四处扫着,但那个幻影却好像真的只是玻璃中倒映出的虚像一般,转眼间就不见了。 错觉吗?不,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中,可没有朝着这种乐观的方向考虑的余裕。 说起来……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刚才出现在倒影中的那张面孔,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苏凛下意识地把灯光照到了书架上。而当他看到那本倒下的书摊开的书页时,整张脸就“唰”地一下变白了! 他想到了一个无法逃避的可能性! 那本书上介绍“灵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关于那张画,凡是感到好奇的人所制造的仿品,甚至就连拍摄的照片,画中的女人都可以通过这些媒介进行复制,从而出现在现实之中! 也就是说―― 那本书上的那副插画,不也可以算作是“复制品”吗?! 脑中闪过这一点的同时,苏凛感觉到了,那出现在自己脑后的,若有若无的寒意。那份从尾骨通过脊背升到脖颈的冰冷气息,还有……尖利指甲在自己背上划过的触感! 苏凛再一次转过身去! 而这一次,在他的眼前,那像蝙蝠一样用倒挂的姿势悬吊在天花板上的女人,她的长发即便在这样的姿势下也紧紧贴着头皮,她那僵硬的身体扭曲着,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苏凛的面庞! 心脏仿佛停止了一拍。 苏凛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要离开,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距离他的脸部只有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就是那个女人毫无生机的双眼!那一瞬间,苏凛甚至相信自己可以数清楚她的睫毛! ――如果有的话! 手脚仿佛瘫软了一样,再没有一丝力气……事后苏凛回想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有在那一刻晕倒,还真是一个几乎不可想象的奇迹! 在他的眼前,那个女人的嘴角缓缓地弯起了一个弧度,像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那双长着尖利指甲的双手,猛然向他脆弱的脖颈伸了过来!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七十一节 鬼影重重(十四) “往哪边?” 纷乱而泥泞的脚印向前延伸着,大致上看的话应算是一条直线,能够区分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的脚印较深,而另一人相对来说就浅得多了。不过这并不仅仅是体重的问题,准确来说的话,是其中一人在做主要的承重方吧。 在散发着潮湿气息的泥土上,两个人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是冰冷的,但曾知好却感觉自己的身上出汗了。这也没办法,这样的姿势使得他在走路的时候几乎需要把旁边那个女孩子的重量都负担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说不累只可能是骗人的。 这二人的组合当然是曾知好和燕楠。 在树林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燕楠可能稍微恢复了一些,能够走动了。但说是那样说,她还没有乐观到能靠一个人的力量运动的程度,只是为了尽早离开这片令人不舒服的树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曾知好答应架着她一起走。 打那以后过了多长时间?曾知好也不太清楚,因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是没法掏手机的。大概有十到二十分钟了吧。脚下的泥土好像变得越来越松软,不再是之前那种干巴巴的,像是夯实了一般的土地了。 曾知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没话找话,这么说或许也行。但是他们好像来到了一片死寂之地似的,这么久以来,周围除了他自己和燕楠的呼吸以外,就没再有别的声音传入过他那灵敏的感觉,就连一丝空气流动都没有。 这感觉让他比起刚才更加不安了。因此,出声询问燕楠也或许只是想寻求一个心理安慰,能够听到一点人声,可以让他短暂地放心一些。 不过,这问题很没道理,曾知好自己也知道。 事实上,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燕楠哪里也去不了。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帮忙指明一个方向只是在难为人而已。曾知好也没有期望过能从燕楠的口中听到什么具有建设性意义的回答,按照他的想法,大概只能听到一句应付性的“随你吧”之类的话语。 但是―― “喂,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燕楠那纤细的嗓音半是疑惑,半是慌张。曾知好能感受到被自己架住的虚弱的身体正在试图四下转头。 “我们……诶?” 曾知好原本下意识就想要回答,但是,等到他也同样茫然四顾一番后,口中却溢出了惊讶的声音。 对啊,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不管往哪个方向转头,都看不到之前那些层叠的树木影子了,这半天虽然一直在黑暗中行动,但也一直都没有触碰到树干之类的东西。从这样的状况来看,他们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离开了树林,但是…… 看不清,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知什么时候,四下里都被浓重的黑暗所笼罩了。 并非是和之前那种异样的浓雾同样的景象。那个时候,覆盖着他们视界的是让人不安的白色,浑浊的白色,而现在,则是纯粹的黑暗,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掺。曾知好甚至连身旁的燕楠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对、对啊……我们这是在哪儿呢?” 他开始慌张起来了,声音也变得有些磕巴。 原本他的想法只是,离开树林之后,哪怕回到那片暗红色的天空之下也好。但是现在的状况却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现在他们就连身处何方都不知道,只知道周围沉睡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空气,这感觉让他比起之前还要恐惧三分!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惶然,燕楠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你别急……说不定我们已经走到外面了,只不过……现在天黑了而已。对吧?你先松一只手看看表。” 似乎是想要安慰他,但是燕楠这样的说法却没有半分可令人信服的地方,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信。曾知好很清楚,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并没有那种开阔地的松快感觉,身周的空气仿佛凝滞在了一起,像水一样沉重,又像胶一样黏着,让他每前进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那种阻碍感应许只是因为架了一个人而使得腿部有些吃力罢了。 不过,听了燕楠的话,他还是如蒙大赦。刚才他是让燕楠的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搭在肩膀上,而他则用两只手搂着这个女生的身体。传到手上的柔软触感是他以前几乎没有感受过的,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堪比禽兽的男人恐怕也不会产生丝毫欲念吧? 燕楠的手机在之前的某时就已经没电了,现在只能依靠于他。他松开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二十点十分。 锁屏界面上的时刻确实是这么显示的,曾知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从来都没有感觉时间如此紧迫过!这是手机上的时间,而如果按照体感时间来算的话,他们就只剩下不到一小时了!如果不能在这一小时之内回到学生会室的话―― 那种后果,曾知好已经有过类似的体验了。 直到现在,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是那个时候的记忆还如蛆附骨一般在曾知好的头脑之中盘旋不去,偶尔做噩梦的时候,那时的景象都会在曾知好的意识之中重演一遍!甚至让他大叫着惊醒的状况都有好几次。还好他是一个人住的,否则恐怕早就被家里人送去看心理医生了! 而现在,那恐怖的一幕幕又像是电视剧的回放一般,在他的眼前闪过! 曾知好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问道:“呐,咱们现在怎么办?” 六神无主,或许指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身旁的燕楠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她稍微有些失望地转过头去,对曾知好这个男生,她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如果是方伊安或是那个苏凛在自己身旁的话,应该会安心许多吧? 当然,现在她还需要曾知好的帮助,用方伊安的话来说就是“相互扶持”,心里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口。 “那个,你先把我放下来,我想休息一下。安静点或许可以想到办法。” “哦……哦。” 并没有其它可以依赖的人,曾知好理所当然地选择听从燕楠的吩咐。他小心翼翼地让这个女孩的重量逐渐沉了下去,应该是坐到了地上。直到听到燕楠一声示意性的呻吟,他才把两只手都放开,伸手一碰,却好像在身旁触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燕楠,你……你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是石板子吗?” “嗯?” 听到曾知好说“背后”,燕楠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听到后面才稍微放下心来。她试探着往背后摸了一下,说道:“诶,真的,是墙壁?” “不对,不是。” 曾知好嘟哝着。 他还是站着的,因此用手可以触碰到那块石板的上端。如果说是墙壁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一段只有一米多点的围墙,而且还是不连续的,宽度大概只有半米多些。 是什么?曾知好疑惑地猜测着。 “呐,用手机看一下吧。” 听到燕楠这么说,曾知好才从口袋里把那个通讯工具――现在却只能作为计时和照明的工具――拿了出来。他刚要伸手解锁,手指在按上去的同时,他的脑中却突然想到―― 奇怪……周围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的? 的确,曾知好还记得,就在刚才,他还能勉强看到身旁燕楠的身影。但是现在,仅仅过了一分钟不到,他却感觉自己就像是完全沉浸在了黑暗中一样,甚至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更别说近在眼前的燕楠和那块石板了!如果不是还能够听到燕楠的声音,触摸到冰冷的石头,他甚至都会以为自己被抛弃在了没有半点光芒的茫茫宇宙之中! 就像是……头顶的那份黑暗逐渐降了下来,覆盖在了自己的身体周围似的!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曾知好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点开了解锁键。 暗淡的光芒投射下来,然而这已经是手机的最大亮度了。在那道光线之中,燕楠回身看向身后的石板,而曾知好也同样瞪大了眼睛低头注视着。 然而,仅仅是看了这一眼,两人却同时面色大变,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那块石板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不知多长时间的风化侵蚀,表面有很多部分都有明显的剥落痕迹。然而让他们吃惊的并非这一点,而是石板上的字!那种竖着书写的版式,尽管字迹早已模糊,但两人还是一眼就把这东西辨认了出来! 这、这是一块墓碑! 燕楠下意识就想要尖叫出来,急忙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而曾知好的身体则已经吓得颤抖起来,连带着手机的灯光也在抖动。就在这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抬起手来,那光芒四下扫动,而眼见所见的一切,几乎抽干净了曾知好所有的勇气! 墓碑,全部都是墓碑! 密密麻麻的数排,就像是老家山脚下的公墓一样!一块块在灯光之下闪耀着异样的白色或灰色。而曾知好脚下的这条泥泞的小路,则是两边墓碑中间的一条宽阔的过道!往来时的方向照过去,也没有看到墓碑群的边缘! 也就是说,他们在这条小道上,已经走了不知多久,现在正处在墓群的深处! 曾知好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是仅他牙关打颤的声音,现在也清楚地传入耳中,听上去就像是电影中的枪战一般!而现在,或许曾知好宁愿身旁有那种热闹的景象,也不愿在这个死寂的地方多待一秒! 头顶……那深邃的黑暗仍然笼罩着,片刻之后,曾知好才意识到,那不是天空,而很可能是一面天花板! 他们,正处在一片墓地之中!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七十二节 预言之画(一) 离二楼还有最后几级阶梯,苏凛脚下却是猛然一滑,就这么在空中打了个滚儿翻了下去! “砰!” “咕——” 和一个月以前,曾知好在三楼栽倒的那一次极其相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同的只是,可怜的曾知好不仅摔崴了脚踝,还摔晕了过去。而苏凛就要好运得多,他是屁股着地的,虽然少不了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丝哀鸣,但终究还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强忍住了。看看手上,六枚金币并没有掉落下来。苏凛抓着旁边的栏杆站起身来,又一歪一扭地朝着旁边的走廊逃去。 途中,他警惕地回头看了两眼,但是身后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上来。 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之前遇到的那个从画里爬出来的女人,除了一开始,以极近的距离和她照了个对面,把苏凛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摆之外,之后的逃生倒也没有多么困难。 是没多困难,但这得归功于苏凛强大的承受能力。要知道一个月以前,他可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恐怖的事件,而那一次,他还是在毫无防备地的情况下,看到自己以为是极亲近的人化作腐烂的尸体,用散发着恶臭的枯干手掌贯穿了自己的颈部!任何一个人,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都不可能毫无变化,而所谓变化,无非就有那么两种,一种是变得畏首畏尾,胆怯懦弱,就像是曾知好那样;而另一种,则是更加坚强。 苏凛,显然就属于后一种。 尽管在那一瞬间,苏凛险些被吓破了胆子,但他那经过残忍锻炼的神经毕竟是敏锐的,就在那个可怖女人的指甲堪堪要触到他脖子的前一秒,苏凛才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向后跳去。尽管因为小腿还在哆嗦,使得他的身体没能保持平衡,跌倒在了地上,但终究还是逃过了那致命的一爪子! 苏凛坐在地上,面色发白地看着前方。根本就不需要用手机去照,那个女人扭曲的身影即便在黑暗之中也显得如此明晰。而她那尖利的指甲,此时正停驻在刚才苏凛颈部所在的地方。如果刚才他晚闪开一秒的话,只怕这个房间立刻就会被自己的鲜血溅满了! 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而苏凛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有第二次同样的经历! 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黒木小橱子上的指甲划痕,苏凛的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但那个女鬼可不会等他,虽然没能够一击杀死这个人,她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怒的样子——或许她有没有脑子都是两说——但苏凛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就那么飞快地沿着墙壁爬了下来,就像蜘蛛和壁虎一样,转眼间就到了地面上,距离他又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苏凛头皮一阵发麻,还好虽然还在打哆嗦,但至少能使出力气来。他攥紧手里的金币——那是他们安全活过这次灵异故事的保障,绝对不能弄丢了!就这么一挣身体,没命地向着门外跑去! 身后传来爬动的沙沙声,苏凛表面不动声色,丝毫没有理会,但心脏却早已砰砰兀自跳动个不停。出门之后就是楼梯,他几乎是一步两三阶地从旋转楼梯上跳了下去,没到一分钟就跑到了二楼。眼见后面没有东西追下来,他才把脚步放缓了一些。 其实从跑出门的那一刻,苏凛就知道自己多半已经安全了,因为他是在进了那间屋子之后才发现指甲的划痕的,而外面的楼梯上却什么痕迹都没有。也就是说,那个女鬼多半只能在那一间屋子里面活动。当然,这也只是猜想而已,因此他一直没敢停下,直到现在能够确认自己脱离危险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惊出了一身冷汗。苏凛把手伸到后背的衣服里摸了一把,整只手都湿透了,只好在裤子上摩擦两下。手机的灯光照着前面的走廊,苏凛贴着墙壁,像来时一样屏息凝神地前进。尽管已经拿到了重要的线索和道具,而且从那个房间里逃了出来,但他还不能放松。谁知道前路上会不会还有什么鬼魂挡路呢? 就刚才他走动的这一会儿,就遇到了那三个玩抓拐的小鬼以及那个画中的女鬼,再加上之前曾知好说过的,忘川河边的水鬼,由此看来,这里的鬼魂至少绝对不只一个,说不定还有不少他们没见过的呢。如果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就得意忘形的话,之后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凭借这个,之后也就足够回到忘川河边,和他们交差去了。 看着左手上沉甸甸的金币,苏凛的嘴角还是不由得咧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当然,他本人还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已经离开了那里,而且……他的时间也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走廊上一片静寂,只留下在空荡中回响的苏凛的脚步声。直到走出一段之后,苏凛突然顿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又转过头去照了照身后,然后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苏凛只是眨了眨眼睛,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郁闷地用左手背敲了敲脑壳。 该死的,刚才只顾着逃跑,一不留神就沿着惯常的那条路走过来了! 可不是吗,现在苏凛所处的位置,正是第五教学楼的二楼走廊。这是他平常每一次去学生会室和从那里返回时的必经之道,同时……也是他在一个月以前被时天允杀死的地方。 很奇怪,寻常人对于这种充斥着恐怖回忆的地方应该是避而远之才对,但是苏凛却总是习惯性地从这里经过,一来这里确实是从专属教室到学生会室那里去的最近道路,二来……苏凛自己,一直没有什么被杀死的实感。 说起来倒也可笑,明明被杀掉的记忆都清楚地保存在脑海之中,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用来证明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却应该已经足够了。但苏凛看着自己现在完好无损的身体,总也无法彻底接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样的事实。每一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流淌在心头,有时候他甚至会好奇地停下来,看着自己当时陈尸的那一小块地面,心中想着:“哦,我当时就是在这里被杀的吧?” 想过之后,还是照样没心没肺地沿着走廊继续走。反正,就算这里死过人,自己又不会遇到“那家伙”的鬼魂。况且就连地板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在这一点上,说不定还不得不赞叹九方九世书的认真负责呢。 无聊的想法就暂时抛在一边,苏凛可没有在这种危险之地缅怀过去的心思。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一直跑出塔外,然后原路返回。虽然路上还有可能碰到那三个小鬼,但相比起未探明的其它道路,这一条反而要安全些。 只不过,刚才在二楼摔了那一跤之后,他就下意识地转了向,沿着自己一贯爱走的五教二楼走廊过来了,这可和他的本意相悖。一来这条路的危险性未知,二来万一出了事,在只有两端的走廊上逃跑显然要比在空地上逃跑困难一些。 只是…… 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苏凛不禁犯了难。他已经走出好长一段了,现在再原路返回的话,毫无疑问又要浪费时间。而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五教通往一楼的楼梯了,不过那里…… 还记得在第一个灵异故事之中,自己好像就是在那儿吃了瘪。苏凛咂了咂嘴。每一次想到那个上了沉重链子锁的防火门,他就禁不住一阵郁闷。 继续走,还是返回呢? 看看前面,又回头照两下,尽管哪边都还没有显出危险的感觉,但苏凛还是不由得有些为难。也就是这个时候,手机的亮光划过走廊的墙壁,好像突然照到了什么,苏凛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警觉地把灯光投了上去! 不怪他如此警惕,因为那挂在墙壁上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副油画! 苏凛惊疑不定地紧紧盯着它,不仅仅是因为刚才才遭遇过一个从画里爬出来的女鬼,更是因为……他每天从这里经过,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一幅画!这么联想的话,这应该也和灵异故事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并非是放在一定会有人去的学生会室,而是摆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不过不是刚才苏凛在这里犹豫了一下,说不定他都注意不到。也就是说,就算包含着某种线索,也一定不会是十分重要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仔细看了起来。 只要是有关逃生的线索,他是一点也不打算放过。 看上去,这幅画的横向距离还挺长,从这里一直延伸到左边的楼梯口附近。只是大略瞟了一眼,苏凛就发现,整幅画上充斥着阴暗的气息,让人浑身发寒。他耐着性子看了下去,在画框的最右方,用英文这么写着: “failureprediction”。 “prediction?” 苏凛喃喃念叨着。作为锦衣学园的学生,虽然不太喜欢英语,但也不会差劲。 “是……预言?” 第七十三节 预言之画(二) 暗红色的天空并没有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加沉寂,当然也没有亮堂一些,它依旧保持着那样的亮度,那样令人不舒服的晦暗气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通过旁边的窗口毫无保留地送了进来,使得这条黑暗的走廊上也同样充满了那种不安定的气氛。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似乎被苏凛刻意忽略了,他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那幅油画,不详的冰冷色调好像在画面上流淌着一般,侵蚀着他的视网膜。 prediction……带有这样名字的油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充满了异样的戏剧性。尽管相不相信还在两可之间,毕竟是在灵异故事中,苏凛没道理不对这件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戒备起来,但同时,他也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因为在看向整幅画最右边的部分时,仅那一眼,苏凛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除了最右方用英文标注的标题之外,油画的内部每一部分好像也起了名字。最右的部分——暂且称其为第一部分,它的右下角用黑色的油彩这么写着: “letheandcharon”。 看到它的一瞬间,苏凛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安心感。因为仅凭这几个单词,他就可以判断出自己先前推测的正确性了!这对他的推理毫无疑问是一个强大的支持!紧接着,他的视线上移,看着画面的内容。 河流,出现在画面上的毫无疑问是忘川,那种河面,苏凛只要看上一眼就绝不会再忘记。明明是清澈的河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视线穿透,就如同施加了一层幻觉的屏障一样。而就是这样的景象,却能够清楚地在画面上展现出来。苏凛在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加仔细地琢磨起画面的内容来。 画面上的那个男人,站在河边,手中高举着一根木棒,而木棒的末端则系着一块白色的布,就像挥舞着一面旗帜一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凛的脑子里蓦然闪过“招魂幡”一词。紧接着,他的视线移向了河面——但转瞬间却又挪了回来! 苏凛像个傻瓜一样,注视着那个挥舞着“白色旗帜”的男人。 那身衣服、那装束,还有那家伙标志性的马尾长发……他—— 尽管背着身体,但那画上的人物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苏凛自己! “……prediction?” 苏凛喃喃着,看向“自己”的背影,如果这幅画的意义是真实的话,那么……这个在忘川河边挥舞旗帜的,就是他自己么?这就是未来的他的影像? 几乎是强迫着自己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移开视线,苏凛再次把视线瞥向河面。即便是在画中,忘川河的特质也被清楚地展现了出来。而就在那连一丝光线都穿不透的河面上,此时,却有一团黑色的物质从对岸漂流过来…… “对岸”,不知用这个词是否合适,因为从画面上来看,这里的忘川河显然是宽阔无边的。而从画面之上,也无法看出那团黑色是不是正在朝着这边移动。苏凛抬起手臂,使得手机的灯光更清楚地照在油画上,这一次,他看清了那团黑色之中所包裹的东西。 一艘船,船上站着一个撑篙的人,看不清楚面容,但即便只从这幅画上,也能感受得到对方那冰冷有如实质般的视线。 “charon……” 苏凛喃喃念叨着。 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了,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手中的金币也毫无疑问将会发挥它们的最大功效。不过,这样一来,新的谜题也就出现了…… 苏凛沉吟着。 是“lethe”,而不是“acheron”,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但却无法验证它的正确性。苏凛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无关紧要的部分甩在一边。他挪动脚步,往左站到油画的“第二部分”之前,那里的右下角同样有着一行油墨书写的单词,应该是这一部分的名字。 “thefoggirl”。 fog……是雾,“雾中少女”,是这个意思吗? 苏凛一边在心中思考着,一边把视线转移到了画面上。 第二部分,长度却比第一部分要多出好多。而且看样子,像是延展性的,并非用一个画面来包括全部,而是分成了三个区域。苏凛看向第一个区域,然后稍微挑了挑眉毛。 画面上有一个女生,同样是背着身体,不过那装束和两根马尾辫都很清楚地表明了她的身份。至少在苏凛认识的人中,具有这种背影的就只有一个—— “田澪维?” 苏凛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脑袋。 不过,画面中不只有她一个人,在浓白的背景之中,她面前极近的地方,一个淡淡的身影显现在那里。 苏凛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当手机的光圈照亮了那个人影的部分时,苏凛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惨白的脸庞,没有眼仁的眼眶…… 头脑中蓦然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景象。苏凛明白了,背景上的浓白应该就是代表着三点整那一刻到来的雾气,而那个时候,田澪维确实说过,他在雾中看到了一个鬼魂。这么说来的话,“雾中少女”是在指田澪维,还是在说那个女鬼叫做“雾女”呢? 就算这样想也不会有结果,苏凛把脑袋转向第二区域,那里应该是这幅画的延续。 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各种茶点,茶杯之中的红色液体也是苏凛所熟悉的。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经盯着那红茶发愣来着。但是在这幅画中,桌边却只有六个人,方伊安、余敏儿他们的形象都被油画惟妙惟肖地展现出来,唯独缺少了苏凛自己。 也就是说,这是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苏凛的视线,下意识转向一旁的田澪维。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画面上的田澪维,脸色显得十分苍白,但还是自己端着红茶的杯子,杯子里红色的液体映着她的倒影,也没有特殊的表现。苏凛眨了眨眼睛,正要把目光投向第三区域,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一顿,鬼使神差地把视线盯在了那杯红茶上! 红茶之中的那个倒影……不,不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倒影! 差点上当了! 苏凛的牙齿“咯吱”咬在了一起! 那红茶杯中的影子,乍一看上去,面色苍白,就和田澪维自己的脸色差不多!但仔细观察的话,她的头发是披散的,脸上也没有带着圆框眼镜,更何况……那双目之中是没有眼仁的啊! 画面的写实风格十分浓重,即便只是那么一小块,也能让苏凛清楚地辨认出来! 那么……之后怎么了?田澪维把那杯红茶喝进去了?那岂不就是说—— 苏凛下意识用握着金币的左手手背挡在嘴巴上。想到之后可能的“发展”,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没关系,没关系……苏凛安慰着自己,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没事的!虽然这么想对于田澪维有些愧疚,但要是不这么考虑的话,苏凛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而就是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他把视线投向了第三区域。 代表着“第二部分”结局的区域。 背景不再是忘川河边,也没有那浓浊的雾气,仔细看上去的话,影影绰绰的像是树干一样,遍布四面八方,这里应该是一片树林吧? 而在这一区域上,苏凛的担心转化成了现实! 画面之中,田澪维的身体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那里,但是恐怖的是,她的头部上半部分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试图从她的身体中钻出来的,拥有惨白身体的女鬼!濡湿的头发和没有眼仁的眼眶格外突出!而在四周,苏凛看到“同伴”们四散逃跑的慌张身影。 这是…… 苏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仔细观察着那幅图画。 事情很明显,那个名为“雾女”的鬼魂渗入了田澪维的红茶之中,并且随着她的饮用而进入了这个可怜女孩的身体!紧接着,又从她的脑袋里面钻了出来!变成那个样子,田澪维毫无疑问会死掉的!但是……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吗?还是即将发生的?虽然这幅画带有“prediction”的意义,但也不知道在这里摆放了多长时间了,那么它到底会在什么时间成为现实? 画面上四散而逃的身影中并没有自己,也就是说,当时的苏凛还没有回到他们身边。手机仍然没有信号,就算苏凛发现了这个,也没有办法去联系他们。干着急也没有用,苏凛愤愤地挥了挥拳头。 说起来……他们到那片树林里去干什么?诶?树林?学园里面什么时候有一片树林了? 苏凛皱起眉头,心中的不安越发膨胀起来。 多想无益,油画还有很长一部分。苏凛再次往左挪动步子,而这一次,在手机的灯光之中,画面上显现出的那个身影是—— “方伊安?!” 第七十四节 预言之画(三) 画面上的人,毫无疑问是那个方伊安没错! 苏凛紧张地盯着油画。这一部分也分成了几个区域,最右边的一块,看上去是方伊安正在接近一个小屋。旁边的背景是熟悉的学园大门和阻止车辆随便出入的档杆,由此判断,应该是在学园的门卫室那里。 从这里的窗口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形,苏凛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出事,只好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之中,那个小屋里面的灯光是亮着的。而窗口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人影,都是坐在临窗的办公桌旁。只不过其中一个人是耷拉着脑袋,而另一个人…… 苏凛“咕噜”一声咽了口吐沫。 另一个人……只有一半脑袋,就像是田澪维的死状一样! 那身衣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虽然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但苏凛并没有细想的工夫,他转头看向下一个区域。在那里,方伊安似乎已经进了小屋,并且正在朝着小屋的里间前进。但是—— 苏凛皱起了眉头。 这幅画中的背景,和上一个区域,好像有哪里不同…… …… 与此同时,在校门口的门卫室里间之中,方伊安正屏住气息,听着外面传进来的动静。 “嗒……嗒……” 从这声音判断,应该是某人的脚步声。而且距离相当近,就算还没进小屋外间,也一定就在门口了。方伊安的身体紧张地抖动着,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顶上的灯泡,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 之前这灯光并没有打开,是在他进屋的时候,为了方便而开启的。如果外面进来的那个“鬼魂”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话,那他可就无处可逃了! 那么他现在应该怎么办?立刻冲出门去?还是继续在这里躲着?前者的话很可能和那个鬼魂正面遭遇,而后者的话,说不定会被堵在这个房间里面,到那时候可就是真的求生无门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方伊安的脚下动了起来,缓缓地向着门口挪动而去。 “嗒……嗒……咔哒!”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有那么一瞬间,方伊安把它当成了关灯的声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吓得汗毛倒竖!但是马上,他就发现自己错了。里间的灯泡还在好好地亮着,外间也有光芒溢了进来,灯光是没有问题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么……那个声音是—— “嗒……嗒……” 怪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然而片刻之后,它就在方伊安紊乱的呼吸之中停止了。 走了? 方伊安等待着,大概过了足有一分钟,脚步声再也没有响过。方伊安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窥视着外间的情形。灯光好好地亮着,那两具尸体也仍然好端端地坐在办公桌旁,一切似乎都和之前他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唔……” 方伊安摸着胸口,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他在脑中思索着。 是那个鬼魂进到这屋子里面来了吗?短暂巡视一番,然后又离开了?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好像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一些。那样的话,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够赞的。 方伊安再一次伸头看了看外间的状况,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转过身去。一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考虑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那个鬼魂还在附近徘徊,这里确实不太安全,要离开吗?但是……现在出去的话,说不定那个鬼魂还没有离开很远,万一被它发现了怎么办?留下不走也不行,说不定它还会回来的。那样的话…… 视线瞟到里间角落的那个半身高的铁皮箱子,方伊安搓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做下了决定! 检查那个箱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之后不管成与不成,赶在鬼魂第二次到来之前离开!这一次就前往学生会室,不能再耽搁了!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他朝着那个掉漆的大箱子走了过去。这一次的他要显得比之前更加谨慎,脚下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了过大的脚步声。 铁皮箱子看上去也和衣柜一样,显得相当陈旧,简直就像是上世纪遗留下来的。上面有一把沉重的挂锁,已经生锈了。方伊安蹲在那里,尝试着用手拽了一下挂锁的下端,只听“喀拉”一声,那把巨大的挂锁居然就这么打开了!方伊安有些意外,但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他把挂锁卸到一边,两只手都放在箱盖和箱体的接缝上,试着抬动了一下。 很沉。虽然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按照方伊安的预想,这一下应该至少可以让它动弹一下的,然而那道合缝却像是骗人的一般,就连一丁点都没有扩大。方伊安活动了一下双手,站起身来,再次把手放了上去。 在做第二次尝试之前,他看着这个半身大小的铁皮箱子,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箱子里面,装的不会是个人吧? 的确,这个大小的话,如果有个成人在里面蜷起身体,应该是大小刚好合适的。想到这一点的瞬间,方伊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动作也犹豫了。 但是……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没有停止的理由吧? 虽然直觉得这个箱子不太对头,但方伊安可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这一次,他加大了力气,力求一次把这沉重的箱盖掀开! “铿!” “呃——!” 然而,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可能是由于使出的力气过大了,方伊安只感觉手上一松,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方伊安下意识地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慌张地转头看向门口,他希望那个鬼魂已经走的足够远,没有听到这一声动静。不然的话…… 可惜,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几乎就在方伊安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嗒……嗒……” 脚步声,相当清晰,很可能就在外间! 来不及了! 方伊安惊恐地想着。他转头在房间里面四下扫视,但小屋里间连个窗口都没有,更别说别的什么逃生的途径了。要想离开这里,只能通过外间!但现在出去的话,肯定就会和那个鬼魂打个照面!那时候—— “咔哒!” 相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带来的结果却与上回不同了! 方伊安的眼前,在那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脑立刻就收到了信息,但在惊慌的状态中,处理起来却相当的迟钝。直到两秒钟后,方伊安才反应过来—— 灯,被人关掉了? 没错,无论是他所在的里间,还是小屋的外间,光线都在那一刹那消失了!现在,方伊安察觉到了,包裹着身体的那种冰冷凝滞的空气,他听到脚步声在外面徘徊着,危险正在向他迫近!如果现在不赶紧作出决定的话,他就真的会被杀死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方伊安向着门口飞快地窜了过去! 还好,几秒钟的时间还不足以让突然陷入黑暗的视界完全恢复,但对于看清楚门框在哪儿来说却已足够!方伊安几乎在一秒内就完成了冲出房间里间的过程,紧接着就是外间的门,只要离开那里—— “砰!” 伴随着这样的一声巨响,方伊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铝合金制的小屋外门撞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关门啊!方伊安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难道是鬼魂进来之后,为了防止自己逃跑才把门关上的?门把手呢?门把手在哪儿?! 还好,方伊安的右手在门上摸索着,很快就在腰部附近的位置抓到了那个球形锁!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打不开! 冷汗顺着方伊安的额头流了下来! 锁上了?! 方伊安突然明白了,第一次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自己听到的“咔哒”声是怎么回事。那一次和灯光完全无关,那是鬼魂把门锁上的动静! 与此同时—— “嗒……嗒……” 脚步声几乎就在方伊安的近前响起!大概离他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了!方伊安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然后转身朝着后面跑去! 门锁上了,但是还有窗户!自己刚才搜索那两具尸体的时候,记得窗户应该是没有插销的,或许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在这种危机时刻还能有这种反应,方伊安已经可以算作相当冷静的人物了。 踩着椅子,方伊安爬上靠窗的办公桌,眼前就是玻璃窗口。身后的脚步声正在逼近,已经没有时间把窗户拉开了。他一拳朝着窗玻璃打去!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顾不得会不会被碎片划伤,方伊安这就要向着外面爬去,但是—— 一只冰冷的手,蓦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腕!方伊安还想要挣扎,但却根本拧不过那股大力,一下子就被拖了回来! 这是…… 方伊安惊慌地挥动着双手和双脚,试图把那只冰冷的大手摆脱掉。但是他的手却碰到了什么东西,某种冰冷黏糊的,像是死人的舌头一样的…… 死人的……舌头? 方伊安停止了挣扎。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刚才他是踩着椅子爬上办公桌的,但是这个房间里面只有两把椅子啊,而且都被那两具死尸坐着。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会踩到一把空椅子呢? “嗒……嗒……” 走动的声音。 对了,如果那第一次响起的“咔哒”声是把门锁上的动静。那么鬼魂锁了门之后,又要怎么从外面再进来呢?如果它是从里面把门锁上的,那为什么自己从里间探头的时候,没有看到“鬼魂”的身影呢? 有一个解释,或许可以说通。 那个鬼魂,从一开始就在屋里面,只是自己没有注意而已。 方伊安终于想通了,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 脚步声在办公桌旁停止,紧接着,一双冰冷的手臂,霎时间扼上了他的颈部! 暗红色的天空下,学园中的每一处,似乎都是静寂的。 过了几秒钟,抑或是几分钟呢?门卫室的灯光再度亮起。房间里面仍然是那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两具尸体,他们像是尽职尽责的警卫一般坐在那里。除了姿势稍微有些变化之外,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无人知晓,在这里消失的那个男生去了哪里。当然,如果他们能够勇敢到掀开那沉重铁皮箱子的话,或许就能够发现,蜷缩在里面的那个身影。他保持着死亡的姿态,双目圆瞪,散发着死不瞑目的委屈和不甘。 他的颈上,有两个显眼的青紫色手指印痕。 …… 苏凛看着那图上的第三块区域。 一切如常,不同的只是,前两块区域中的方伊安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现在他看出来了,那个之前让他感觉到疑惑的地方。 是那两具尸体的姿势,在三块区域中,尸体仿佛被动过一般,每一次的姿势都发生了变化。 不过,看到这一块右下角的那几个英文单词祖成的名称,苏凛对此就没有丝毫惊讶了。 “zombie”。 活尸。 苏凛转过头去,把视线瞟向下一幅画面。 第七十五节 预言之画(四) 一片漆黑的背景之中,只有一小块有光亮的地方,那光芒之中,照着两个人绿幽幽的脸庞。一开始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苏凛被吓了一跳,但是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因为那两张面孔,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看清楚的―― 是曾知好和燕楠。 他们走在一起了?苏凛这么想着,转头想要看看下一块区域,但是那里全都被黑色的油墨覆盖着,什么都看不出来。 苏凛皱起了眉头,头脑再一次进入了过热状态,不过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如何思考就能够明白的。 以这幅画的写实风格……也就是说,他们进了一片黑乎乎的地方了? 会是哪里呢? 苏凛看向右下角的那些英文字母,它们所组成的单词是―― “cemetery”。 …… 墓地。 室内墓地?或者是地下墓地?能够想到的情况只有这两种,不然的话,头顶的天花板就没法解释了!但是、但是…… “喂……我们学园里面,有这样的地方吗?!” 燕楠虚弱而恐惧的声音在曾知好的身旁响起。 曾知好没有回答,但其实,答案已经浮现在他的脑子里面了。不管他在记忆之中如何搜索,都找不到能够与此地匹配的任何信息。无论如何,在灵异故事中,偏偏进入了这样的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墓地”或许比那片诡异的树林更加让人心惊胆战,哪怕曾知好从来都不相信鬼魂,也无法在这种地方安下心来! 伴随着身体的颤抖,手机发出的亮光也在不安分地晃动着。不时从燕楠那张苍白的脸孔上绕过,又从旁边的墓碑石板上反射回来。曾知好能够感觉得到,从周围的那些墓碑的缝隙之中渗透过来的冰冷空气,那一阵阵阴风!而他可以拿自己小命发誓,那绝对不是什么心理作用! 他们是怎么进到这片地方来的?曾知好徒然地转着脑筋。在能够想起的范围内,一开始他们还是在树林里面转悠,寻找着出路。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土壤变得泥泞起来,周围也逐渐被黑暗所笼罩,但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的他们却并没有注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刚才,发现这里是墓地的时候了! 是因为身体发冷,还是由于极度的慌张呢?曾知好感觉自己有点头晕了。手机的亮光似乎减弱了一些,曾知好把屏幕转过来,上面的电量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了。如果一直开着亮光的话,恐怕连一刻钟都撑不到。 “呐,我们……我们赶紧走吧?” 燕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曾知好知道,她此时一定和自己一样害怕。因为她的话语也同样是颤抖着的,在不可见的黑暗空气中泛起一丝丝令人心焦的波纹。 “原路返回,行吗?” 燕楠这么说道。 行吗?曾知好不知道如何回答,恐慌已经让他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足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明白燕楠是什么意思,赶紧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在这种状况下她是看不到的,只好用低沉的声音答应着: “行,你快点起来,肚子还疼不疼?” “好点了,应该……” 这么说着的同时,曾知好听到了身旁燕楠站起来的摩擦声。她发出了一声脆弱的呻吟,但那痛苦的意思却已经轻了很多。紧接着,燕楠的声音说道: “可能没问题了,还有点儿疼,能忍着,走路还是可以的,不用你架着了。” “是吗……” 曾知好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好的变化,不需要扶着她走,既省了力气,又可以加快速度。他用手机照着前方,轻声说道: “抓好,别松手,走失了就麻烦了。” 其实借着手机的光亮,燕楠应该就可以跟上他了。但曾知好这样的说法还是让燕楠心里一暖。曾知好转过身去,听到燕楠“嗯”了一声,两只手抓住了他的外套后摆。 “走了哦。” 曾知好小声说道。手机的光亮照向来时的道路,脚下开始移动起来。 …… 手上柔软的触感和前方手机的幽幽光芒清楚地告诉燕楠,她没有跟丢。已经忘记了脚下移动了多少步,但是黑暗的视界还在眼前笼罩着,手机光芒的边缘,偶尔也能照到墓碑石板的一角。所有这些都告诉她一个信息――他们仍然没能离开这片墓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走的速度确实慢了些,但燕楠的腹痛却处在那么一个临界点,缓缓前进的话还能够忍受,但一旦跑起来,只怕跑不了几步就会倒在地上。还好,曾知好的速度也不快,应该是在刻意照顾她吧? 如果没有他的话,只怕自己早就没命了。 想到这里,燕楠抬起头来,用感激的神色看了一眼前方的黑影。 老实说,如果真要在同伴中选择一个的话,燕楠觉得,方伊安、苏凛和余敏儿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搭档。即便只用直觉,她也能够察觉到他们的睿智。而曾知好,很不幸,在之前,他一直被燕楠列为最不可靠的人。毕竟,恐怕没有谁会在遍布危险的灵异故事之中,选择一个胆小的同伴。 不过现在,曾知好流露出的那份温柔却让燕楠有所改观了。 如果这一次能够活下来的话,一定要好好对他说一句“谢谢你”。 在心中,燕楠暗暗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但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曾知好,却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喂,如果那样不得架的话,要不抓着我的手?你捏着我衣角方便吗?” “嗯?” 燕楠愣了一下。 “你的衣角?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抓着你的手吗?” “啊?” 两人似乎都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一刹那的宁静,他们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她刚才说什么?抓着我的手? 曾知好迷茫地想着。 但是,他却分明感觉到,外套的后摆被人用两手拉扯着。如果那拉着他衣角的不是燕楠,那又……会是谁呢? 直到这时,他似乎才刚刚察觉到,那近在身旁的,从脚后跟一直上升到脖颈的寒意! 曾知好慢慢地转过身去,手中拿着的手机也随着他的身体一并转了过来,而在那幽绿色的灯光之中,他看清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墓地之中,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起! 燕楠惊恐地看着,在那片光芒之中,曾知好的身后映出的可怕人影!那是一具骷髅?还是僵尸或者木乃伊?!无论是哪个都一样,那枯干的身体就像只有一层皮包裹在骨头上一样,伴随着土壤的腐烂气息,那个“东西”就直挺挺地杵在曾知好的身后! 嗓子眼里发出的尖叫声是谁的?恐惧之中,燕楠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是自己喊出了那声惨嚎!然而比起双腿已经软掉的她,明明应该更胆小的曾知好的行动反而更快一些,燕楠感觉手上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拉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随在曾知好地身后,追着前方的灯光狂乱地奔跑起来了! 而那个人影,则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至少燕楠是这么认为的,她根本就不敢回头看一眼!只能任由曾知好拉着自己的手,沿着这条路向前飞奔。跑了有多远?一百米还是二百米?她的脑中根本没有考虑这些的空闲。好不容易慢下来的时候,她才听到前面传来曾知好的喘息声。 “燕楠,你跟上了吗?” 曾知好回过头来,轻声询问道。 “啊?嗯,跟上了……” 燕楠也在大口喘息着。出乎她的意料,奔跑之后,腹部的疼痛并没有加重多少,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这或许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咦? 燕楠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脑的认知仿佛出了问题。 是哪里不对呢?是曾知好的喘息?是自己的腹痛?还是他那句话语? 奇怪的话语。 燕楠突然想到了―― 如果,刚才曾知好一直拉着她的手向前奔跑的话,那么,他又怎么会问出“你跟上了吗”这样的话呢?答案不是很清楚的吗?还是说…… 伴随着头脑中出现的那个可能性,燕楠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曾知好也注意到了,身后所传来的,那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又想起之前和燕楠的对话: “你的衣角?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抓着你的手吗?” 那不对。曾知好想到。自己确实感觉到有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后摆,但是……燕楠却说她被“我”抓着手呢。然而,我既然知道“燕楠”的两只手都抓在我的衣服上,自然不会再去抓她的手。那么多出的那一只手……又是谁的? 曾知好再一次回头。而这一次,看着灯光之中显现的“那东西”,他终于明白了! 从刚才燕楠起身与他一起离开开始,就有两个“东西”跟上了他们!一个用双手拉着他的衣角,被他甩掉了;而另一个,则是拉着燕楠的一只手,带着她往前走,并且一直……跟到了这里! 灯光之中,那具枯干的头部,从空洞的眼窝之中,甚至有蛆虫冒了出来!而“它”的一只手,正紧紧地拉着燕楠白皙的手掌! “不要……” 燕楠好像呆住了一样,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她的嘴唇抖动着,但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软绵绵的身体倒在地上。看着这样的景象,曾知好彷如突然惊醒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别!” 裤脚上传来拉扯的力量。 燕楠的哭叫声在地面上响起,回荡在曾知好的耳旁。 “别丢下我!别!我求求你!求你――” 在那软弱的哀求声中,曾知好的心猛然跳动一下。然后,他抬起脚来,做出了一个决定! “砰!” 脚底踹在了什么东西上,他已经不愿意去想了。来自女子的痛叫声在黑暗之中回荡着,曾知好转过身去,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动起来! 燕楠躺在地上,脑袋歪向一边,腹部在痛,脸上同样也在痛!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可能断掉了!但相比起那个,更加疼痛的却是―― 心脏在冰冷之中,似乎连跳动都凝滞住了。 耳旁的黑暗中传来腐蚀般的声音。她能够感觉到,在她的身旁,有个“东西”缓缓地蹲下身来,那只拉着她的枯干手掌,此时也好像加重了力气。 但是,这个女孩既没有哭泣,也没有再叫喊。 她只是用无神的双眼盯着那个方向,那团光芒离去的方向,那里映照着一个少年的背影。 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第七十六节 预言之画(五) 苏凛估计一番,整幅油画大概有十来米长,前几个部分过后,就已经去了三分之二,现在只还剩下最后两三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挪动了一下脚步,站到下一幅画面前。这一次,画面比起前几幅来就要清晰很多,不需努力辨认就能够观察到全景。 这一幅画面,背景是暗红色的天空,毫无疑问,是和现在外面的天象一样的颜色。而再往下,左边的大部分被一幢高耸的教学楼所占据,品红色的墙壁和后面的天空意外地十分相称。周边没有草坪和花坛,而在侧面的折角之后,有三个奇怪的小孩子蹲在那里—— 苏凛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那不正是,他在之前来的路上,遇到的三个小鬼吗?! 没错,不论是身上穿着的制服,还是他们手上正在玩的抓拐游戏,都直白地确定了苏凛的判断!就算是隔着一幅画,苏凛也能够感觉得到,那份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能将人的身体都完全腐蚀掉的阴冷气息! 不过,画面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和苏凛一开始看到的不同,那三个“孩子”并没有在认真地品味着游戏的乐趣。他们的脑袋都抬了起来,空洞的眼眶就像是两个黑洞一般,镶嵌在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庞上,鲜红色嘴唇就仿佛刚刚才参加过饮血之宴一样! 他们,好像在看着某个方向。 顺着他们的“视线”——尽管他们的眼眶是空洞的,苏凛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到那幅画面的角落,那里站立着一个人影,一个理所当然熟悉的女孩身影! “……余敏儿?!” 苏凛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干哑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不太像是他自己的。而事实上,他甚至连自己发出了声音都没注意到! 马尾辫支棱在脑后,使得娇小的身影更凸显出了一分俏皮的意味。但苏凛知道,这个词和她向来是不会沾边的,况且是在那种情况下! 她……她和那些小鬼们遭遇了?! 苏凛的一颗心猛然悬了起来。他没有仔细在这幅画上搜寻的工夫了,视线立刻转向左边,那里应该有后续的内容才对! 但是,现实却让他失望了……不,比起“失望”,或许更合适的形容是“不知所措”。因为下一幅画面就转换了场景,余敏儿并没有出现在画面上。也就是说,关于余敏儿的画面就只有这一部分而已。 那……她、她怎么了?她有没有能逃出来?还是说—— 想到那个可能性的一瞬间,苏凛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 下一秒,他突然转过身去,油画也不看了,拔腿就往身旁的楼梯间跑去! 为了什么?要做什么?这些事情完全没有来得及考虑,或许也只是单纯的头脑发热而已。但是苏凛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不过去的话,他说不定会后悔一辈子!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转瞬间就远去了。看样子这一次,五教一楼的防火门没有锁住他。 他离开得太过无谋,也太过突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幅画面的右下角,标注着它的名字: “riddle”。 谜语。 …… 视线的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在暗红色的天空下矗立着,是她已经看惯了的风景。 余敏儿站在那里,仰望着塔的五层。那个房间也和学园里的其它地方一样,没有溢出一丝光亮。苏凛现在已经到达那里了吗?还是仍在路上徘徊?亦或者,他已经…… 余敏儿抿了抿红润的嘴唇。 不过,心中那一点担忧很快就被她甩在了一旁。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也是处于极端危险的环境之中,有为他人考虑的空闲,还不如先想想自己,她要怎样才能到达学生会室呢? 不,等等…… 余敏儿把一根手指点在下巴上,抬头看看散发着异样光彩的天空,又回头看向忘川河的方向。 必须要去学生会室吗?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信息?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九方九世书一开始给出第一个提示之后,让他们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去准备,而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把这些时间用在了查阅资料上。但是实际开始故事之后,却好像和忘川河完全没什么联系。这是不是也能算作一个疑点呢? 想到这里,余敏儿又犹豫了起来。她总感觉,现在就算去了学生会室也不会有什么用,想要结束这个故事,很可能需要另外的途径! 但是,就算停在这里思考,线索也不会送上门来。比起止步不前或者漫无目的地搜索,也许去一趟学生会室才是最好的主意。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顶。思考这么多东西,使得她的脑子有点乱。因为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入大学的普通女生而已,但却要去琢磨这些与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说是“欺负人”都嫌轻了些。 不过,她并没有露出半分伤心或讨厌的表情,冷淡的面庞没有丝毫变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时针已经走到了晚上八点三刻的位置,满打满算,距离故事结束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到达学生会室的话,违反了九方九世书的规则,结局就只可能有一个! 余敏儿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这里应该是第三教学楼的楼下。因为在所有的教学楼中,只有这一座是在外墙上刷了品红色的,弄得就像是小区里的公寓楼一样。 从现在开始要小心一些了。 余敏儿这样告诫着自己,把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如果不保持十足的警惕,就很可能会步了她们的后尘。她在心里轻声说道,同时想到了田澪维和evalia两人,她们一个已经死在了鬼魂手下,另一个正在被鬼魂追逐着,她可不希望自己也陷入那样的境地。 现在想起来,之前在树林里遇到evalia,然后发现她的身后跟着那个恐怖的女鬼,再甩下她一个人逃走,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实际算起来的话,其实也不过就半个小时而已。对于自己丢下同伴一个人逃走的事情,余敏儿稍稍有些难受,但并没有感受到丝毫愧疚。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顾得上自己的性命就已经很好了,谁还有空余去管别人呢? 希望她能够摆脱掉那个厉鬼活下来吧。 余敏儿在心里默默地为evalia祈祷着,至此,仁至义尽。 现在开始,向学生会前进。 但是,意外却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发生。就在余敏儿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一个异样的声音传入到了她的耳朵里。 “咔哒。” 类似这样,像是小石子相互碰撞一般的动静,就从身旁的转角后面传来。也许是刚刚才响起,也有可能一直都在响,只是认真思考着的余敏儿没有注意到罢了。但不论怎么说—— 那是什么?有人在那里?还是…… 疑问和惊慌的风暴同时在她的脑海中卷起。 可以预见的情况有很多种,比方说,是某个“同伴”也和她一样,从树林中逃了出来,经过这里。或者……是苏凛?这么想的话,从忘川河那边前往学生会室,确实有可能经过三教这里。但是这么久了,难道他才刚刚走到这儿?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这都可以算作是好的可能性。 但是余敏儿知道,这种幸运的事情在灵异故事中出现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还有一个可能…… 余敏儿一动不动地倚靠在墙上,侧耳倾听着转角后面的声音。那石子的动静噼里啪啦的,绝对不是谁在无意间踢动,而像是有人在故意玩弄一般。余敏儿认为,至少自己这边的同伴,是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兴致的。 那么就简单了。剩余的可能性只有一种。 余敏儿屏住呼吸,生怕被那里的某种“东西”发觉。她侧着身体在墙边移动着,但又不敢跑起来,生怕跑步的声音会把“那东西”吸引过来。直到听不到石子碰撞的声音之前,她都打算只这样小步挪动。 但是,虽然她已经足够谨慎了,不过要是以为这样就可以从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中脱身的话,那也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余敏儿突然停下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或许能够发现,从她的目光之中透露出的惊恐与绝望!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的手上突然传来一种冰冷的触感,那寒意渗入骨髓,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挪动半步! 余敏儿的身体颤抖起来。 是手。她感觉到了,某人的手正抓着她的手指。与此同时,她的衬衫上也传来了拉扯的力量。 余敏儿缓缓地低下头去。 那张苍白的孩子脸庞,没有眼珠的空洞,和鲜红的嘴唇,却好像露出了笑容似的。三张面孔抬头仰视着她。 接着,是来自地狱的邀请: “呐,大姐姐,要不要陪我们玩个游戏?” (抱歉更新迟了,下午有事出去了。这一节补上中午的,之后还有一节是晚上的。) 第七十七节 谜语(一) 时间都已经被忘记了,evalia慌张地跳过一段横在地上拦路的树根,但是身后那具“身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却仍在紧追不舍!evalia连回头的空余都没有,又拿出百米赛跑一样的气势,向着前方树杈的缝隙之中冲了过去! 不,非要形容的话,或许应该是“八百米长跑最后段冲刺时的气势”吧。因为即便不掏出手机来认真对照时间,evalia也知道自己一定跑了很久了,腿部已经开始酸痛,但仍然没办法停止。大脑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就连思考刚才那种玩笑话的心思都已经绝迹了,她只知道,如果不甩掉后面那个“家伙”的话,迎接她的就只可能是和田澪维一样的结局! 但是,就算心里这么想,嘴上这么说,现实总不可能因为“想法”就发生变化。而更加绝望的是,evalia已经没有将之付诸实际的能力了。体力在一分一分地从身上逐渐流失,现在就已经处于透支状态了。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几分钟之内就会被那个女鬼赶上,到了那个时候…… 是被沙土迷了眼吗,还是在跑动中吹了凉风?evalia感觉自己的眼中涌出了某种液体,满溢着绝望和痛苦的泪滴,就算胸腔之中高鸣着“不想死”这样的话语,就算把“救命”大声喊出口,也不会有谁来救自己! 她很清楚这一点。 在这种时刻,不管是谁,男生还是女生,善良还是邪恶,勇敢还是懦弱,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就算有人在附近,听到了自己的哀鸣,为了不让自己被鬼魂缠身,他也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这就是这个灵异故事的残忍之处! 想起自己在学园中的时候,身边总是围着一些看似亲密的女生,或想要讨好自己的男生,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在他人的眼里,自己是“漂亮的留学生妹子”、“金发**的女神”,类似这样的称号总是能从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听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就算是那些人们,如果说要他们以代价来救自己,得到的回答无疑是“noway”!这样的结果,evalia最清楚不过了。 也曾经有讨厌自己的女同学,因为喜欢的男生把自己当做女神,因而在桌子里面偷偷塞了纸条,“臭婊子去死吧!”这样写着。自己还是努力查了好久词典才总算明白那个意思。虽然事后自己付诸一笑,但现在,那样的诅咒莫非真的就要实现了吗?! 从之前开始,在树林中的某处和余敏儿打了个照面,紧接着就发现,那个鬼魂居然就跟在自己的后面!然后就是奔跑,仓皇的奔跑,漫无目的的奔跑,为了生命去和死神赛跑,输了就会灭绝存在的赛跑。中间好几次都以为已经甩掉它了,但扶着树木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它又会从不知哪个角落向着自己爬过来,无论怎样都无法摆脱! 而且在这个时候,最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脚下突然绊到了一截树根,evalia趔趄了一下,还好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倒。本想着立即继续向前跑起来,但恰恰是这样过于急躁的激烈动作导致身体失去了平衡,在一声惊呼之中,evalia的身体向旁边的一颗树木歪倒过去,“砰”的一声,长着金色发丝的美丽头颅和树干相撞到一起,脖子上也传来了一阵扭痛! “咕……” 喉咙中溢出微弱的呻吟,evalia用双手扶着地面,想要用十分勉强的动作撑起身体。还好,脖子没有扭伤,只是由于撞击带来的剧痛,使得眼睛里涌出了一汪泪花。她顾不得手上沾着尘土,赶紧用手背揉了揉眼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视力恢复了。但是,evalia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也许,在未知的状况下去死,会少掉很多痛苦呢? evalia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向身体前方。 就像是揉成一团的水草般濡湿的恶心头发,空洞的眼眶中只剩下眼白,“那家伙”就这么长着一张如同黑洞一般的嘴巴,扭曲的手臂抓着地面,距离自己已经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了! evalia听到自己最后时刻的尖叫,那以极高分贝喊出的“救命啊”的声音,绝对不像是那个端庄典雅的自己! 她用双手捂住眼睛。与此同时,脚腕上传来了冻结般的冰冷感,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踝! 但是—— “艾娃?!” 近在耳旁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开始,沉浸在死亡悲哀中的evalia还没有做出反应,直到感觉到有人正在一边呼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摇晃着她的身体。evalia才终于颤抖着把手从眼前挪开。 泪水涟涟,不是珠子,而是一股股热流从眼睛下面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去,使得evalia根本看不清前面的人的面貌。 但是,耳中听到的那个声音让她想起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 “苏凛……?”口中喃喃地念叨着。 擦干泪水,眼前出现像是梦幻一般的场景,鬼魂不见了,缠着脚腕的冰冷感也如同噩梦一样消散,只剩下面前的这个男人,正用担忧的神色看着自己,嘴里像连珠炮似的不住地问道:“喂,艾娃,感觉怎么样?没事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凛?” 仿佛是为了确认似的,evalia用茫然的语气这样轻声重复了一遍。 “嗯。”面前那个束着长马尾的男生点了点头,露出稍微有些安心的微笑,“哈,能认得我啊,这样就好,我还怕你别被吓呆了呢。”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是他却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这么讲着。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学生会室了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仅仅是喊了一声“救命”,结果就真的—— 疑问实在太多,但现在显然没有能让她释疑的空闲。苏凛伸出一只手,轻声问道: “没问题吗?喂,能起来吗?对了,你刚才是遇到什么了?我听到的声音是你在喊没错吧?难道是说,那个鬼魂就在附近?” 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苏凛一边这么问着,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生怕从某个犄角旮旯后面突然冒出一只惨白僵硬的手臂似的。 然而这个问题,也正是evalia所困惑的。 “不见了……” 她四下扫视了一番,这样低声说道。 “什么?” “不见了。”evalia小声解释着,“刚才……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到哪儿去了?” “不见了?你是说……鬼魂?” evalia轻轻点了点头。 苏凛皱起眉头,说道:“反正我是没看见啦,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倚在树干上哭,其它的什么东西我都没看见哦。你确定是遇到鬼魂了吗?不会是因为精神紧张产生的什么幻觉吧?” “怎么可能?”evalia呻吟着,“我都差点吓死了!才不是幻觉,我真的看见鬼魂了!” “好啦好啦,你别激动。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没事了,对吧?” 苏凛并不是安慰人的好手,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说起来倒也顺溜。evalia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 evalia并不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距离树林的边缘相当近了。苏凛从第五教学楼一路跑下来,本来想要立即往三教那边过去,却在经过附近的时候,突然听到这里传出的尖叫。那高到吓人的分贝明显是一个吓坏了的女孩子传出来的,而且也难以分清是谁——女生尖叫的声音,一时之间也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总而言之,听到尖叫声的一瞬间,苏凛的心里便是一揪,下意识地循着声音过去。他害怕余敏儿真的出了什么事,然而赶到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却是倚靠在树干上哭泣的evalia。苏凛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又把心提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余敏儿?直到现在,苏凛也没有向自己问清楚这个问题,只是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乱了一半。直到找到那个女孩之前,恐怕都没有工夫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吧。 evalia已经站了起来,但明显是吓坏了的样子,不停地转着身体看向四周。苏凛“唔”沉吟一下,问道: “呐,艾娃,你有看到余敏儿吗?” 既然看到的画面是“预言”,苏凛也不能确定余敏儿现在到底有没有和那几个小鬼碰上,总而言之先问问有没有确切的线索。 “余敏儿?”evalia苦着脸答道,“之前,遇到鬼魂之前倒是有,但是已经过去好久了,而且我也忘记她往哪边跑了。” “这样……” 苏凛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缓缓地转过身去。 “别……你别走!” (补上昨晚的欠更。) 第七十八节 谜语(二) 伴随着这样介于哀求和尖叫之间的声音,苏凛的身体猛然一僵,因为后背上传来无法忽视的柔软触感。即便不把头回过去,苏凛也很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头脑中忽然涌上了不知该说是尴尬还是惊讶的复杂难明的心绪,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诶?!” “别走……求求你,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 细碎的哽咽声在耳旁响起,苏凛的身体被evalia从后面环抱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颤抖和温度。尤其是那份几乎紧贴着的柔软,让苏凛即便是在这种无法放松的情况下,也不由得心神一荡,肌肉下意识地紧缩了一下。 “别走……别走……” evalia单调机械地重复着,但任谁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那份惊慌。 这孩子……她已经吓坏了。毕竟就算再怎么衡量,她也终究只是个女孩而已,本应该是快活地享受着假期,度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苏凛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怜惜。 “没打算走,也没说要丢下你啊。”苏凛轻声说道,“呐,放心吧,别哭了,我会带你一起出去,好吗?” 身后传来evalia低低的一声呻吟,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 苏凛苦笑一声,说道:“那,能不能先把我放开?这样子……” “啊?哦!” evalia这才发觉到,她还保持着紧紧抱住苏凛的姿势,连忙松手,往后一步跳开。苏凛转过头去,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evalia白皙的脸蛋上现在却布满了泪痕,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梨花带雨,看上去楚楚可怜。 “对、对不起……” 她避开苏凛的目光,低下头嗫嚅着。苏凛发觉她的脸有些红了。 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忆刚才那种让人心醉的触感,苏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呐,别的人呢?你还知道有其他人的下落吗?那个……曾知好和燕楠他们……” 他没有问方伊安和田澪维,田澪维的下场他已经知道了,而方伊安……虽然不知道预言画上的内容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但想来多半是凶多吉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然,以evalia现在这个状态,苏凛也没有想过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果然,听了苏凛的问题之后,evalia犹豫了一下,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和他们分开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了。” “唔……这样啊。” 苏凛沉吟一番,然后用右手的拳头在左手手掌上拍了一下,似乎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他轻声说道:“先这样吧,艾娃,我带你从这里出去。实际上已经是树林边缘了,走吧。” “嗯。” evalia弱弱地答应着,紧跟着苏凛的脚步,没过半分钟,外面暗红色的天空就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苏凛停下脚步,重又开始思索起来。 之前因为听到evalia的尖叫,耽误了他去三教那边找余敏儿的计划,但是在他的心里,这个行程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完成的。然而现在,他身后又跟了一个evalia,带她一起去吗?还是…… 苏凛犯了难。 如果带着她走的话,万一在那里出了什么危险,比如说再次遭遇那三个小鬼,自己一个人应该还能跑得掉,但evalia还有那个体力吗?真的发生那种事的话,毫无疑问会成为累赘的吧?自己把她带出来,可不是为了让她再去送死的啊。 不过,难不成要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儿吗?明明刚刚才说好,不会离开她的,这样岂不算是食言了吗…… “唔……” 苏凛托着下巴,本来还想再考虑一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忽而又想起,现在余敏儿很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可没有浪费时间的空闲了。他握了握拳头,这便转过头来,对evalia说道: “呐,艾娃,能先去河边等着我吗?” evalia一愣,旋即变了脸色。 “你……你明明说过会带我走的……”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责怨和哀求,让苏凛一时起了愧疚的心思。但他马上就把那些想法甩开,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evalia,坚定地说道: “呐,听好了,艾娃。我不是要丢下你,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手头的线索没错的话,我想我已经找到结束这次灵异故事的方法了,所以现在打算把能够找到的人都找来。然后大家一起离开。据我估计……呃,余敏儿现在可能在三教那边,我想去找她,不过那里可能会发生什么危险,你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跑了吧?所以说,先到河边那里,或者是之前建筑工地的围栏入口那里,虽然已经拆掉了,但大致位置你应该还记得吧?在那里就好。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大声尖叫好了,从那里到三教的距离不算远,我听到了之后,肯定会立刻赶过去的,好吗?” 听起来像是在征询她的同意,但苏凛的话语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让evalia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尽管心里百般不愿,但在用哀怜的目光看了苏凛几秒钟之后,evalia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动摇这个男人的决心了。 “那……我要是出什么事了,你一定要过来啊……” 小声的恳求,这也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后且唯一的努力。 “啊,我保证!” …… 余敏儿真的会在三教附近吗?她有没有遇到危险?是安全逃脱了,还是已经…… 这些问题,现在的苏凛都没有办法回答。他仅能小心翼翼地向那幢刷着品红色外墙漆的教学楼移动着,走的路线还是之前从忘川河边离开,前往学生会室时的那一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这里就能够听到—— “咔哒。” 这样的声音,小石子碰撞的声音,在苏凛的耳旁接连不断地响起。 抓拐游戏。 苏凛的脑海之中再一次冒出了这个词。他知道,拐角后面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虽然心里也在害怕着,但是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退缩的理由了。当然,要采取什么计划,他还在考虑之中。 总不能像个傻瓜一样,无谋地冲出去大喊一声“你们把余敏儿弄到哪儿去了”或者“妖怪,快把余敏儿还回来”。那种白痴做法的后果连想都不用想。苏凛可不认为自己在“交涉”之后还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暂且先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余敏儿是否已经来过的痕迹吧。 苏凛暗自下了决心。他倚靠在墙壁上,倾听着拐角那头稀里哗啦的动静,然后,缓缓地向着那一侧伸出了脑袋…… 视线中出现“他们”的时候,苏凛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不管看多少次,都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恐惧,也不可能适应这样的场景。无论是他们黑色的小学生制服,异样的苍白皮肤,还是玩游戏时的那份安静,都带给苏凛的身体一种冰冷的渗入感。那份恐慌是源自于本能的,苏凛很清楚,但如果不想办法克服的话…… 他试图将心脏的跳动压抑下来。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那里,那两个小孩子抓着圈中的石子上下抛飞,然后又全部丢在地上,明明手指的动作极为僵硬,但却根本没有出过差错!几枚石子在他们的手中被牢牢掌控住,无法逃离,让苏凛甚至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惶然——就好像他也是被“它们”操控的石子一般! 回想起上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那一句散发着阴森气息的询问: “呐,大哥哥,来……陪我们玩个游戏吧?” 玩游戏,难道是在说,陪他们玩抓拐的游戏吗? 难道说,只有在那个游戏之中赢过他们,才能够活下来?但是—— 苏凛再一次盯住了那两个孩子的动作。 毫无纰漏,毫无疏忽,每一个动作都精确无比,别说苏凛几乎从来没玩过这个游戏了,就算是从小开始训练的高手,能够做到他们那种程度吗? 一瞬间,苏凛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没可能赢的吧?不管再怎么说,跟那两个孩子比起来—— 嗯?不,不对,等一下…… 他的目光再次投射过去。 两个孩子? 没错,的确是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抛飞着手中的石子。眼前出现的确实是那样的场景没错,但是—— 苏凛感觉到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一直上升到脖颈! 他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不应该是三个孩子吗?! 没错啊,不论是记忆之中,还是刚才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上面都毫无疑问是三个孩子没错!但是现在,在视界之中,却仅仅只有两个孩子,那样的话…… 剩下的那个,去了哪里? 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苏凛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是—— 已经晚了。 手上突然传来了彻骨的寒意,苏凛的全身都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耳旁,那个毫无生机与感情的询问声再次响起: “大哥哥,呐……能不能陪我们玩个游戏呢?” 第七十九节 谜语(三) 明明是打算偷偷观察的,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呢? 苏凛知道自己的双腿在不争气地抖动着,但他没法停止。事实上,不管是谁,当他被三个小孩子的鬼魂包围在墙边的时候,都没有办法再保持镇定了吧?或许《格林童话》中的那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傻大胆可以轻而易举地跨过这道难关,但是苏凛肯定,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的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哪怕能够离他们远一点也是好的!他低头看着三个小孩,每一张苍白的面庞都仰着头,那鲜红色的嘴唇似乎在扬起一个弧度,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几乎吓瘫了的苏凛。就在苏凛和中间的小鬼对视的时候,他那空洞的眼眶中就留下了一道血痕! 为什么会这样呢?苏凛绝望地想着。刚才,当他注意到那边玩游戏的小鬼只有两个人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想要逃跑,但就在那一瞬间,却有一只手被抓住了!苏凛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个小鬼却已经全都堵在了他的身前,逼得他只能靠在墙壁上,无路可逃了! “呐,大哥哥,不喜欢玩游戏吗?” 中间的孩子说道。 那种冰冷的腔调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寒意,不管听多少次都肯定没法习惯。 苏凛没能回答。而就在这时,左边的孩子也开口了: “就是啊,明明很想让大哥哥陪我们玩的,之前为什么要跑呢?” “之前”,说的肯定是苏凛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那时的他完全吓坏了,根本什么都没有考虑,撒腿就逃。而苏凛也相信,哪怕让他好好思考一下,所得出的结论也一定是相同的! 他仍然没有回答。 右边的孩子说话了: “比起大哥哥,大姐姐就好多了,刚刚陪我们玩过游戏哦,而且从头玩到尾了哦。” 明明应该是很可爱的语气,但苏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和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然而,那孩子话语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苏凛的瞳孔骤然缩了起来――这么说来,余敏儿已经到过这个地方了?那么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有没有出事? 虽然脑海中想到了一系列的问题,但就算现在问出来,这几个“孩子”可能回答吗?苏凛对此可完全没有信心。还好,这几个孩子只是一直包围着他,并没有做出更加恐怖的举动,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控制着自己不立刻昏过去! 中间的孩子又说道: “那么,现在大哥哥又回来了,是想干什么呢?” “是想通了吗?” “想跟我们玩游戏了吗?” 左右的孩子一起说着。 那声音中充满了不可反抗的压迫感,苏凛咯吱咯吱咬着牙,下意识从嘴唇中挤出几个字: “玩……什么?” 如果是抓拐的话,就直接逃跑好了,不管怎么样都肯定赢不过的,再怎么说,想要赢过他们也未免―― “同意了吗?” “玩猜谜语哦!” “是猜谜游戏哦!” 三个孩子又同时说道。 苏凛愣了一下。 猜谜语? 不是抓拐,而是猜谜语? 虽然心跳并没有松弛下来,但苏凛却能够感觉到,自己似乎偷偷松了一口气。 “猜……什么?” 苏凛嗫嚅着,那声音就连他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嫌小,但是对面的三个孩子却好像听清楚了似的,立刻给他解释起来。 “听好了哦,大哥哥,谜面是这样的。”中间的孩子说道。 “我们三个呢,其中有两个人会说假话,只有一个人说真话。”左边的孩子接着说。 最后,右边的孩子说道:“接下来,我们每个人就说一句话。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哦!” 不等苏凛反应过来,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只听左边的孩子说道: “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只能从忘川河里面游过去。” 接着,中间的孩子说道:“不对,别听他的,正确答案是,要从奈何桥上走过去哦。” 最右边的孩子指着最左边的孩子,说道:“他说的才是对的。” 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三张嘴同时紧闭起来。苏凛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尚处在云雾之中呢。 这就完了? 谜面有了,那谜题是什么?要找出那个唯一说了真话的人?还是说要判断“离开这里”的途径?苏凛刚想要发问,低下头来的时候,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咦”声。 不知什么时候,这三个孩子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苏凛转过头去,看向拐角的后面,那里只有一堆散乱的小石子,至于那三个小鬼的踪迹,不管哪里都看不到了。 就这么……结束了? 苏凛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没能够理清楚思绪。 明明都做好了遇险的准备才过来的,为此还把evalia打发开了,尤其是刚才被那三个小鬼包围起来的时候,苏凛几乎就以为自己就要送命了,但是结果……却是这样虎头蛇尾的的结局。 如果在恐怖片里面出现这样的情节,毫无疑问会被斥为“烂片”吧。 虽说如此,不过能幸运地捡了一条命,苏凛倒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更加积极的心态才对。 说起来…… 苏凛皱起了眉头。 刚才那个谜语,是什么意思呢? 是“离开这里”的方法?如果那样的话……岂不就是和苏凛的推论一致了? 苏凛的心脏在激动之中“砰砰”地开始加速,他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三个人之中,有两个在说谎,而只有一个人在说真话。这样的故事在高中的逻辑数学题目中几乎都已经烂大街了,就连小学生都应该会解才对。这样的题目自然不可能难住苏凛。 只有一个人说真话,而左边的孩子和中间的孩子,说法是不一致的,不可能同时为真,那就只能是一真一假;右边的孩子同意左边孩子的说法,他们俩的说法是一致的,也不可能同时为真,那就只能同时为假;由此可以判断,说真话的是中间的孩子。 没有比这更为简单的了。 但是……这样就ok了吗? 苏凛抿起嘴唇,他总感觉着,这中间有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中间那个孩子说的是真话的话,那么,所谓“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从奈何桥上走过去了?会是那样吗?但如果那样的话……岂不就是和自己手中掌握的线索冲突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凛陷入了迷茫之中。 但是,手中的线索是自己拼死从学生会室拿到的,那六枚金币还好端端地躺在他的口袋里呢。而且后来从五教二楼走廊的那幅奇怪的预言画中也证明了这一点,理论上是不会有错的才对。既然如此,这份不和谐的感觉又是怎么了? 他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因为大脑又开始发热了,进入了超常的运作状态。 冷静下来,苏凛,好好想想,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得到的信息本身有问题,还是自己的推理过程出了问题? 苏凛把刚才那三个孩子说的话仔仔细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只有一个人说真话,而中间的孩子和两边的孩子讲的都不一样,所以说真话的只可能是他,而左边和右边的两个孩子在撒谎。没错啊,这不就是最正常也最正确的推论了吗?不管从哪里考虑都应该没有丝毫问题才对,但是―― “嗯?!” 苏凛突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等等,不对,刚才的推理之中,有一个缺陷之处! 苏凛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录音机一样倒带了,眼前的场景返回之前被三个孩子包围的那个时候。 左边的孩子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们三个呢,其中有两个人会说假话,只有一个人说真话。” 没错,就是这样的原话。 但是,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出的结论却是――左边的孩子在说谎! 那么,他的谎言仅仅是后面的那一句话吗?还是说,连这一句也一并包括了? 三个人中有两个在说假话,这句话就是在说谎? 如果那样的话―― 好像发现了一条通路一般,苏凛感觉到脑中的阻碍在一瞬间消失了,大脑像是高速运算的程序一般,飞快地找到答案所在的位置! 剩下的无非就那么几种情况,全部都在说真话的可能性首先可以排除,因为他们的说法是不一样的;如果其中只有一个人在说假话的话,那肯定就是中间的孩子了,但苏凛无论如何也不认为“从忘川河里面游过去”会是正确的做法,那里面可是存在水鬼的啊!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 三个人全部都在说谎! 没错,就是这样!自己一开始在学生会室找到的线索是没错的,却差点被这三个孩子蒙骗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之间,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涌起! 等一下,三个人都在说谎,如果这才是最终答案的话,那么“从奈何桥上走过去”,这一条毫无疑问就是错误的方法,而在灵异故事之中,错误的道路会通往怎样的结局,苏凛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自己虽然规避开了,但是…… 苏凛的嘴唇哆嗦起来。 但是,余敏儿呢?! 她可并不像自己一样,知道学生会室里面存在的线索。如果她听信了这三个孩子的话语,以为奈何桥就是离开这里的通路,那么等待着她的,就只可能是―― 苏凛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下一秒,他就已经甩开双腿,向着忘川河边狂奔而去! 第八十节 奈何桥 那个娇小的身影伫立在忘川河边,面前就是通往“对岸”的奈何桥了。但是她却并没有毫不犹豫地踏上去,只是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考虑着什么。无神的目光仅能射穿稀薄的空气,消隐在忘川河镜子般的平静河水中。 余敏儿的白皙颈部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只是做了个干咽的动作。 可疑。 面前的这座桥,就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忘川河应该只是宽度仅有十多米的河流而已,即便是天色较暗,但看到对岸却也绰绰有余了。但现在,余敏儿的视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那一边。并非是像之前一样,有着浓雾之类遮挡视线的现象,而只是单纯的“看不到”而已。 就像是,那个所谓的“对岸”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但这种想法无疑是荒唐的,世界上有哪条河是只有一边的呢?如果那达到那种宽度的话,就已经可以称作是“海”了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余敏儿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传说中的描述。 如果这里真的是冥河,真的是地狱之中的那条“忘川”的话,这种现象就是合理的了。因为河的这一岸,代表着“前世”,而过了河之后,就相当于是“来世”了,前世的自己怎么可能看得到来世呢?因此,看不到对岸,这样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即便对余敏儿来说,想要接受这一点也是极有困难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凝重的目光看着自己眼前的奈何桥。没有盛汤的孟婆,也没有排着队的鬼魂们,站在这里的,仅有她一个人。在安心的同时,她却体验到了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听了那几个小鬼的谜语之后,推出了“从奈何桥上就可以安全离开”的结论,但那会是对的吗?也许只是那几个小鬼在蒙骗自己也说不定,虽然想不出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但贸然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真的没问题吗?如果线索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到手的,那么其他人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不过,这也是现在自己手中掌握的唯一线索了,如果不相信的话,接下来就根本无路可走了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且……这座奈何桥,如果按照传说来理解的话,就是那座前往轮回,投胎转世的桥梁吧?那么,当自己走过去之后,就算真的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她还能算作是活着吗?还是这一个余敏儿吗? 对于前路的恐慌,让她止步不前。不仅如此,恐怕还掺杂了对其他人的愧疚吧。 在上一个灵异故事之中,虽然发现了九方九世书的文字漏洞,从而找到了以最安全的方法规避死亡的捷径,但那时,她却并没有将这个方法告诉其他任何人。当然,她也有她的考虑,一来,是担心自己的推测错误,会连累到其他人,毕竟她也只是在“拼”而已;二来,她也担心这方法泄露出去之后,真正的死者――当时她以为是苏凛――会在开始时间之前就对她下手。 而这一次,她又打算一个人逃走了。 一个人得到线索,一个人踏上求生的路途,抛弃了所有同伴,一个人离去,像这种行径―― 这和背叛没什么区别。 可耻! 余敏儿的心里,对自己这样愤愤地骂道。 但是,紧接着,她又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毕竟现在找不到其他人的踪迹,也就无法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和众人分开之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相互遇见了。这么想起来,最后一个见到的人还是那个被鬼魂紧追着的evalia,但她说不定也已经被鬼魂杀死了。 或许,自己已经是这个灵异故事中仅剩的“幸存者”了吧? 余敏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的双眼中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坚定,再无一丝迷茫! 一味的患得患失是不会有进展的,反正,自己已经拼过这么多年了,那么再“拼”一次也无妨吧?这一次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与其担心那些多余的事情,还不如就在这里大步向前,也许前方真的就是生路呢? “拼了!” 口中吐出惯常的打气话语,余敏儿不再停留,一只脚已经踏到了桥面上! 奈何桥是采用石板铺就,踩在上面,脚底传来一种坚实的感觉。那些石板显得十分古旧,少数上面还密布着裂纹,像是已经使用了很多年,被千百万人走过了似的。两旁的栏杆也是石制的,不过余敏儿还记得曾知好说过“河里有水鬼”这样的话语,因而刻意走在桥中间,和栏杆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被突然窜出水面的鬼魂――在余敏儿的想象中,那或许是和鱼差不多的东西――拽进水里。 但是,奇怪的事情还是有的。比方说,余敏儿感觉自己已经走过了十多米,甚至可能有将近二三十米了,但奈何桥的上坡部分却仍然在延伸着,虽然总觉得顶端应该就在自己的眼前,马上就可以触碰到了,但不管脚下怎么用力,却总还是差个两三米的样子! 余敏儿不得不把一只手捂在胸口,试图强迫砰砰跳动的心脏镇定下来。 没理由的,奈何桥没可能这么长!不需要担心,不会有什么像是无底洞那样的“永远走不完的桥”,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就好,只要―― 说来也奇怪,就在余敏儿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坡度像是被硬生生阻断一般戛然而止!余敏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奈何桥的最顶端了!前方是一路下坡,看不到对岸;转过头去的时候,刚才过来的“此岸”却也好像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了。 已经走过一半了,很快就可以安全通过了! 余敏儿的心中,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本想继续向前,就这么一鼓作气地把剩下的部分走完。但就在这时,桥上的“某个东西”却将她的视线吸引住了,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那个是…… 在奈何桥的最顶端,两旁栏杆上铺设的石板似乎和来路上不同了,表面上有着奇怪的纹路,像是雕花一样。 余敏儿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她左边的这一块上,画着一个美丽的仕女,像是中国古代的造型,手中拿着一把花鸟团扇。檀口微开,那笑容就如同皎洁的明月一般。明明应该是这样的,但不知怎么的,余敏儿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她总感觉着,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气息! 那么,另一个是―― 余敏儿转过身去,看向身后的那块石板。 这上面的雕花同样是一个古代仕女,明明只有简单的纹路,却刻画出了别样的风情。画中的女子似乎是在花海之中舞动,长袖流云,彩带飘逸,只是…… 余敏儿眯起了眼睛。 她的视线全都投注在面前的石板上,竟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一块拿着团扇的仕女雕花,此时突然发生了异变! 雕花中的女子,一开始只是微微张着樱桃小口,露着介于纯真与妩媚之间的笑意。但就在余敏儿转过身去的时候,她的嘴角却突然向上勾动起来,嘴巴缓缓地张大,不可见底,就如同其中蕴藏着一个黑洞一般! 而专注于这一边的余敏儿,还并没有发觉身后的动静。 在她面前的这块石板雕花上,那个舞动的仕女,身上确实有两截飘带,但却是一根长一根短的。仔细看过去的话,就会发现,那根稍短一些的飘带似乎是断掉的,有些明显的断口。但是……雕花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呢?因为这种不对称,反而显得不美观了,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不过,比起这个,还有一件更加让她注意的事情…… 仕女的身后,有一个男子如同木头一般突兀地杵在那里,但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服侍或者伴舞的人。更加离奇的是,他的身上似乎穿着一件现代的运动服饰!余敏儿凑近了那块石板,她越看越觉得那个男子有些熟悉,紧接着,她突然间捂上了嘴巴! 这、这个男人……这不是他们一班的体育老师吗?就是那个被苏凛惹怒了的“猩猩教授”袁戎啊!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他不是已经被确认为,死在这个灵异故事之中了吗?! 死掉的体育教师出现在石板之中,断裂的飘带……这让余敏儿蓦然升起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那预感就应验了! 伴随着一阵呼呼的风声,画中的景物仿佛突然动了起来!余敏儿讶异地尖叫一声,脚下连忙后退,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雕花中的跳舞仕女,突然露出了一个狞厉的笑容,紧接着,那根完好的彩带就这么从石板中飞了出来,骤然缠向余敏儿的颈部! 第八十一节 救星 “呃——咳咳——” 纵然余敏儿已经事先有了警惕,但要想躲过这根飘带可不是容易的事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冷冰冰的飘带就挂在了她白皙的颈部上,然后猛然锁紧!余敏儿下意识想要尖叫,然而从口中出来的却只是剧烈咳嗽的声音! “咕……呜……” 她一边挣扎着,一边试图挪动着双腿,拼命想要逃开。但是伴随着那个狞笑起来的女子动作,脖子上的飘带越缩越紧,根本连气都喘不过来。余敏儿拉扯着那根飘带,见鬼的是,那不愧是从石板中飞出来的东西,居然真的像石头一样坚硬!再这样下去的话,她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自己要么会被拉进那幅石板雕花里面,要么会被活活拉断脖子! 开玩笑……明明都找到生路了,怎么能在这儿—— 余敏儿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紫红色,她费尽全力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那上面附带着一把小刀。她咬紧牙关,就这么一下子向着前方的飘带捅了下去! “嘶啦——” 伴随着异样的撕裂声,那根石头飘带应声而断!强大的惯性带着余敏儿向后倒去,脑袋“砰”的一声磕在了背后的石板上!这一下撞得不轻,除了脑后的一阵剧痛之外,眼泪都涌了出来。余敏儿情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赶紧伸手擦干了眼泪。入眼之处,对面那根断裂的飘带已经收回了画中,而石板中的女人则正在恨恨地看着自己。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里……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余敏儿强忍着头部的剧痛,摇晃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就在这时,她的脑后却突然传来一股阴风…… 余敏儿的身体僵在了那里。 她的身后倚靠着的是一块石板,不管怎么说,应该不可能感觉到凉风的。但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流却真真切切地吹在她的颈部后面,让她汗毛倒竖。那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在她的后颈处呼吸一样! 余敏儿忽然想起,她的背后靠着的,应该就是那个拿着团扇的仕女雕花。如果对面雕花上的仕女彩带能够从画里飞出来的话,那么,自己背后的这一个—— 余敏儿转过自己僵硬的脖子,而在她身后,一张撕裂般张开的大口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足够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了! 而余敏儿自己,此时还坐在地上,看着那张巨口马上就要合上,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下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身旁传来了那张嘴巴闭合时的呼呼风声,明明应该只有一瞬,但在她听来,时间的流速却是异常的缓慢!以往二十年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她的眼前……全家人欢乐地围着小桌,吃的却是寒酸的饭菜;拿到满分试卷时,同学们羡慕与嫉妒的眼神;远远注视着那个让她有些讨厌的苏凛,脚步声清晰地响起,还有近在耳边的叫喊声…… “闪开啊!” 身边忽然传来了一股大力,余敏儿被推得在桥面上滚动起来,身上传来某种被包裹着的异样感,但不知怎么却让她在这一刻安心了许多。滚动之中难免会与桥面的石板碰撞,但绝大部分的疼痛却都由那个包裹在她身上的“东西”承受了。余敏儿觉得脑袋有点儿晕,就连睁开眼睛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直到旋转终于停了下来,她才发觉自己似乎躺在了坚实的地方上,近在眼前的地方传来了某人急促而剧烈的呼吸声。 “喂,余敏儿?睁眼啊……喂,别吓唬我,你没事吧?喂!” 伴随着这样试探性的叫喊,身体被人晃动着,让她那种头晕的不适感更加严重了。 好吵……烦死了,滚开! 虽然头脑中这样任性地抱怨着,但余敏儿还是强自忍受着眩晕,勉强睁开了眼睛。 作为背景的暗红色天空几乎被完全遮挡住,余敏儿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影。一开始还有些晃动,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但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只听声音,她也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苏……你、你来这儿干嘛?” 微弱的声音从她蠕动的嘴唇中发出,但苏凛却好像听到了。 “干嘛?”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轻声说道:“你说我在干嘛?你白痴啊?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座桥能随便上去吗?!不和任何人商量,就这么一意孤行,万一踏错一步就会死掉的啊!你到底是明不明白?!” 踏错一步就会死掉? 余敏儿虚弱地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种事情,从一开始进入学生会,或者说,从第一个灵异故事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觉悟了啊。不然的话,她也就不会冒着违反规则的危险去以“文字游戏”的方式理解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了。 和那一次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一点只是,上一次她成功了,而这一回失败了,仅此而已。 没什么好辩解的,余敏儿也并没有解释的欲望。死里逃生的她就只是这么躺在草地上,一言不发地盯着苏凛的身体周围可见的天空,对他的絮叨的话语充耳不闻。然而苏凛却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在啰啰嗦嗦地说着: “真是的,随随便便就相信那种小鬼的谎话,你也不想想,九方九世书做了那么多铺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活下来线索给出来?相比生路,陷阱的可能性肯定更大一些吧?你到底是有没有脑子啊?” 他不住声地抱怨着。就算余敏儿想要装作没听见,但果然还是太噪杂了。这个时候,眩晕的感觉也多少消去了,她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个满头大汗的男人。 “关你什么事?” 这样冷冷地说道。 苏凛的神色僵硬了一下,然后,那张俊逸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 “什么?” 虽然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解和愤怒,但余敏儿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说我白痴?哼,你才是白痴吧?我要怎么做关你什么事?反正啊,这么些年来,我都是这么一路拼过来的,像你这种根本连努力都不需要就能够站到顶层的混蛋怎么可能会明白?你了解过我的苦楚吗?整天只知道嘻嘻哈哈玩闹,就算是为了进这所学园,你也从来都没有为之付出过半分吧?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这根本——” “再者说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以为那样跑过来救我一命,像是电视剧里面的狗血情节一样,我就会记你的恩情?无聊死了,我才不是那么傻瓜的女人!为了别人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别说会不会成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又会怎么样?你这样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吗?!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下一次,是你出了危险,我可是会毫不犹豫地逃跑,别指望我也会过来救你!” 拼命?无聊? 苏凛缓缓地扬起右手,在喋喋不休的余敏儿忽然闪现的惊讶目光中,“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侧脸上! “蠢货。” 苏凛的嘴唇中,生硬地挤出了这么两个字。 第八十二节 暗红色天空下的二人 两个人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需要把记忆倒带,余敏儿也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毫无疑问,在刚才她即将被那个画中的恐怖女鬼吃掉之前,是突然冲出来的苏凛救了她一命。大概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她从那里推开,两个人一起从桥的顶端滚了下来,大概是摔到忘川河另一边的草地上了吧? 不过,也正是同一个人,现在的苏凛,用之前推开她的那只手,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说轻不轻,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证明了这一点;但说重也不重,因为充其量也只是微微发红而已,连指印也没有留下。 大约两秒的呆滞,紧接着,余敏儿“呸”了一声,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啧,没想到……你也是会打女孩子的人,因为被我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了?嗯?还是――唔!” 看着苏凛面无表情地挥动了另一只手,余敏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同时抬起双手做出防护的动作。但预料之中的撞击却没有传来,她睁开眼睛,压在她身上的苏凛已经放下了那只手,脸上也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到了吗?”苏凛轻声说道。 “……哈?” “你不是也会害怕吗?刚刚不是才说过自己是女孩子吗?那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对余敏儿眼神中的疑惑和愤怒视而不见,苏凛接着说道: “刚才那会儿肯定也是怕得要命吧?马上就要死掉了,而且还是被鬼魂杀死,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碰到。一个月以前我也是这样的,被那小子杀掉的一瞬间,心里转了好多念头: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的是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面对这种难看的死法?厌恶、憎恨……该怎么说都好。不过,相比那个,你难道不觉得,‘想要活下去’这样的希望会更强烈一些吗?” 余敏儿两弯秀眉轻轻抖动了一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扭过头去。 “随随便便放弃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苏凛只是“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在冒冒失失这一块上,我没打算责怪你。毕竟现在这种状况下,能逃得了一时就好,哪怕选错了路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反正我已经把你救下来了。接下来最坏的状况,也无非就是从头开始而已,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不过,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嘿……”余敏儿转回头来,正视着苏凛,用讥讽的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对我没有对你感激而不爽吧?我又没有要求你来救我,是你擅自过来的。反正我是靠着自己的决定才走上去的,和你又没有半分关系。就算我不感激你又怎么样?你咬我啊?!” 强词夺理。 苏凛皱了皱眉头,不过接下来,他却也同样露出了戏谑的笑意。 “没打算让你感激啊,因为就跟你说的一样,你是靠自己的决定才走上去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这边也相同,我是凭借自己的决定来救你的,不需要你要求,当然也不用你来感激。不过我还是不爽……听好了,我不爽的不是你对我的态度,是你对自己的态度!” 他突然瞪起眼睛,那样子像极了要行使暴力之前的眼神。余敏儿下意识地一缩身体,紧接着却又似乎觉得不能示弱,于是盯着他的眼睛瞪了回去。 “所以我说关你什么事啊?!我对自己怎么样,完全没必要由你来管吧?!” 苏凛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你以为只要拼命了,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无所谓吗?肯定不是的吧?拼命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朝向好的结果而努力吗?如果注定要死掉的话,那还有什么可拼的?我可没见过像你这样颓丧的人,一次失败了,结果就一蹶不振。要不要拿面镜子来给你看看现在的样子?你简直就像是一个万念俱灰的轻生者一样。之前你问过我了吧?如果我出了事,我的家人会怎么样,还说我是个没担当的人。这话我可以原封不动还给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个万一的话,你家里又会怎么样?你和我不同,我了解你们家的情况,就算说你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也不为过吧?呐,给我好好想想――” “所、以、说!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伴随着这样介于尖叫和怒吼之间的声音,余敏儿的眼睛里蓦然又涌出了大滴的泪水。她气急败坏地想要撑起身体,同时还在狂乱地朝着面前的苏凛喊道: “上一次我赢了,这一次输了,无非就是这样而已!少在那里像个圣人一样故作清高地来给我指点!你有什么资格那么做?!就算我死了,那也不过是我命不好,跟你连一根线的连系都没有吧?!” “哼,是吗?” 苏凛毫不客气地伸出双手,压住余敏儿的两条手臂,把她扑在了草地上。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以体力见长的女孩子,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个虽然瘦弱了些,却结实有力的男人。处在下风位的时候,压根连一丝反抗能力都没有。 “你――” “给我闭嘴!” 苏凛也同样报以怒吼。 “听好了,人活在这个世上,就要面对种种困难。如果把那些都付诸于‘命运’而放弃思考,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你做到那种程度就能够满足了吗?对于不公平的命运,连反对的想法都没有吗?你不是想要理由吗?那我就给你,我不允许你死,听到了吗?!” 余敏儿原本激烈的挣扎突然停止了,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之前涌出的泪花沿着脸颊滑出一道痕迹。片刻之后,才听她小声说道: “哈?什么啊,那种――” “你觉得荒谬吗?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没有哪个男人会觉得让女人死在自己面前也无所谓吧?既然有我在,就不允许你去随便拼命,懂吗?说我是自我意识太强也好,大男子主义也好,总而言之,我把话撂在这里了!不听的话,我就一直等到你听为止!”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一黯。 “我啊……已经不想再看见有熟悉的人死掉了,知道吗?天允的那个时候,我什么作用都没能起到,所以至少以后,不想再经历那种事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就好像原本坚强的人,突然之间变得软弱了一样。但或许任谁都会有这种时候吧?因为余敏儿呆滞的眼神中,却突然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理解。 仅仅是那样吗? 这个男人似乎在无意识地掩饰着什么,但余敏儿却并没有拆穿他的意思。 ……算了,既然如此,就当做是那样吧。 “……少来,别把我当成个弱女子,我可没说需要你来保护,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余敏儿突然说道。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别怪我利用你了啊。我也没有随随便便涉险拼命的习惯,只要有必要,危险的事情全部都让你去做,到时候你也别怨我!反正是你自己那么要求的,对吧?” 苏凛一愣,转而露出一丝笑容。 “请便。” “……起来。”她又说道。 “啊?” “我说让你起来啦!”余敏儿瞪了他一眼,“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脸上啦!恶心!笨蛋!” 第八十三节 所在地 苏凛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好好传达到,因为他的脑子也很混乱,从知道余敏儿可能会出事,从三教那边赶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是如此。之后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足够让他的大脑能够平静下来的程度。就连苏凛自己,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无法保证,在拥有充足的思考时间的情况下,他还会做出那种冒险的举动。 之后在和余敏儿的一番争执中,他也只是凭着直觉把没有理清的句子喷出嘴边而已,有些话语,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好好理解,当然也更不可能去期待余敏儿能够明白。但是现在,余敏儿的眼神,就好像完全懂得了他的意思,反倒让苏凛自己有点惊讶了。 “喂,那个,你们——诶诶诶诶诶?!” 突然传来的惊呼出现在苏凛的身后,而他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几步之外站着的evalia,一只手捂着嘴巴,惊恐地看着他们。 “诶?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想看的,只是因为听到动静才跑过来——啊不对不对,比起那个,你们现在是……” “哈?” 如果没有evalia的提醒,苏凛大概还没意识到他和余敏儿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妥。但是现在,根本不需要再去细看,仅凭身体的感觉,他也能够反应过来了。 刚才他和余敏儿相拥在一起,从奈何桥上面滚到了草丛里面。余敏儿在下,而他则骑在她的身上。尤其是之前争吵的时候,为了压制住她的挣扎,苏凛还俯下身体,用力把她的两手全部都死死地摁在地上。而这种情况,虽然当事人大概会理解,但是在匆匆赶过来的evalia眼中,显然就应该是另一回事了吧? 看她那种惊慌的表情就能明白了。 “呃——” 苏凛感觉到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末世电影中不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吗?在感觉求生无望——或者正是被强烈的求生欲望折磨之下,人们都会变得越来越疯狂,做出抢劫、杀人甚至强暴这样的行为,那也应该属于ptsd的一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难道说,自己刚才的样子,在evalia的眼中就是这个样子吗?因为失去了希望,所以开始暴露丑恶的一面,侵犯身边的女性? “诶,那个……千、千万别误会!”苏凛摇晃着双手站了起来,“这个,我觉得可以解释的,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好吗?” 苏凛低头看看余敏儿的眼神,好像除了戏谑之外就只是平淡,也并没有怎么生气的样子。 当然,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去死吧!” 在苏凛完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余敏儿突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苏凛蓦然吃痛,惨叫一声,重重地朝后摔在了草地里面。还好,那些柔软的草叶起到了不错的缓冲作用,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会被直接摔晕过去。但饶是如此,身上也是痛得不轻。 “喂,你干什么啊!” 仅仅是这样的冲击,当然还不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且在他看来,余敏儿似乎本来也没有这样的意思。她只是站在那里,不顾身上沾着的土灰和草叶,得意洋洋地俯视着苏凛。 “谁让你打我的?” 余敏儿抱着胳膊,冷笑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这算还你的,扯平了,哼!” 说着,她也不再理会苏凛惊愕的视线,大摇大摆地从他的身旁走开,向着不远处站着的evalia那里靠了过去。 这算什么啊?到底是有没有在生气啊?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的样子,而且…… 苏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总感觉,明明是在灵异故事之中,却意外地多了一种轻松的气氛呢。唉,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 好歹是和evalia解释清楚了,苏凛可不想背上一个“xx犯”的恶名。如果传出去的话——而且还是由evalia这样漂亮的留学生妹子传出去,别说苏凛以后没法做人了,搞不好引起什么国际问题都说不定。 “呐,是我的感觉错了吗?” 余敏儿突然开口了。 “什么?” “呐,我记得,当时你是从桥的那一边——也就是我们原来所在的那一岸跑上来的,那么你把我推开以后,我们应该是一起沿着桥面滚到了另外一岸才对吧?” 她指着走在一旁,不明所以的evalia。 “那样的话,艾娃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比我们要先到对岸吗?” “对岸?”evalia疑惑地歪了歪头,“那个……我一直都在这一边啊,因为苏凛之前说让我在原本的建筑工地入口那里等着。后来我听到奈何桥那边有你们吵架的声音,所以才过去看看的。” 余敏儿再次向苏凛投去疑惑的目光,这让苏凛稍稍有些得意。怎么说呢,有种“被依靠”的满足感。 他竖起一根手指。 “这个啊……我倒是觉得,‘此岸’和‘彼岸’没什么区别的。” 余敏儿蹙起了眉头。 “如果打算解释的话,请你说中文。” 用这样的方式冷冷地指责道。 苏凛耸了耸肩,说道: “我的意思是啊,如果奈何桥真的是神话中那一座的话,要想通过它,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是亡灵,第二,是要喝下孟婆汤,忘记前世。照我想来,很可能没有做到这两点的话,就无法‘通过’奈何桥,只能在忘川此岸徘徊。” 余敏儿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是这样吗?我在桥头看不到对岸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因为我还没有死,所以两岸对我来说都是相同的,自己当然不可能看到自己。……不,等等,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单单是凭猜的?”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而苏凛却没能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同样陷入了沉思。 ……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好像顺口就说出了这个猜想,而且在自己的心里,那就是确定的、不容置疑的事实一般。但是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苏凛却完全没有头绪。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他也并没有找到关于这个的线索,至少记忆之中是没有—— 等等! 苏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刺穿了周围的空气。 记忆? 这个关键词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明起来。 没错,就是记忆! 刚才说出去的话语,好像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一样。而且不仅是关于奈何桥的信息,还有在五教二楼看到的那幅画的第一个画面,名为“letheandcharon”的那个画面,之前不能理解的地方,现在也好像完全通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这暗红色的天空刚刚出现时,苏凛从心底所涌现出的那种熟悉感。心头的不安愈加膨胀起来,他现在总觉着,自己和这片地方有着某种联系,某种—— “你怎么了?喂!” 大概是觉得他的样子有些不对,余敏儿捅了捅他的胳膊。 “啊?哦,没什么。” 苏凛轻轻呼出一口气。 算了吧,灵异故事里面,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起在意那个,现在更重要的是—— “呐,余敏儿。”苏凛回过头来,“既然你听过那三个小鬼的谜语,应该也理解了吧?所谓‘离开’的含义。” 余敏儿愣了一下,紧接着,用凝重的神色点了点头。 旁边的evalia确实一点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之前奈何桥上的事情,因为和她没什么关系,所以也没有多问。但是这一回,她察觉到了,两人是在讨论完成这个灵异故事的方法,于是慌忙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一只手,说道: “喂,我还没明白,解释一下给我听吧?” 对于她的请求,苏凛并没有拒绝,事实上,他觉得,余敏儿很可能也没有充分理解,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的意思呢,是说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我们原本应该所在的锦衣学园!” 片刻的寂静,余敏儿倒是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但evalia愣了一下,转而惊讶地叫了起来: “怎、怎么可能?这儿分明就是——” “我知道。”苏凛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像,不,应该说是几乎完全一样。但正因为如此,所以破绽也很明显。仔细想想的话,之前那个树林,在原本的学园里面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吗?” “那个……有可能是九方九世书特意加上的吧?那种怪书,就算说能够一下子造出一片树林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确实。”苏凛又点了点头,“但是,那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听你们之前的描述,在树林里面只是发生了田澪维被厉鬼杀死这一个事件而已,跟线索根本无关。那样的话,就算是不特别加上那片树林,让这个事件发生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吧?” “这个……” 苏凛没有给evalia慢慢理解的时间,而是继续说道: “之前我也有考虑过很多可能性。比方说,艾娃,还记得吗?异象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你曾经说过,这样的天象说不定全世界都能观测到,而在那之后,九方九世书就必须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和档案。仅仅是为了我们几个人的灵异故事,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因此我也怀疑,我们所处的地方并非是原本的锦衣学园。那么会是在哪儿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 “刚开始呢,我觉得,很可能它是让我们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就像是《猛鬼街》一样,鬼魂在梦中杀死我们的话,现实中的我们也会死亡,类似于这样的设定。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还是同样的问题——那片树林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幻觉,和现实中的锦衣学园完全相同不就可以了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可能。” 说这话的不是苏凛,而是旁边一直思考着的余敏儿。 “这里不是锦衣学园,而是实际存在的,另一个地方。” 第八十四节 真正的忘川 “另一个地方?!” evalia明显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苏凛和余敏儿却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肯定的目光。 没错。苏凛默默点头。这就是一切的缘由了。这个地方虽然和锦衣学园极为相像,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同的。之前一直说的那片树林是其一,还有学园内空无一人的现状,以及苏凛在塔中所感受到的异样。 而现在,他明白那种违和感的来源了。那就是塔的“构造”,虽然和原本的塔相差无几,但他之前上去的那个,总感觉与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要攀爬的塔有些细节上的差异。只是在黑暗之中,没能好好分辨清楚而已。这里的“学生会室”和原本自己所在的学生会室也有很多不同,这些都可以当做是“并非原本的锦衣学园”的证据。 “虽然有些离奇,但我觉得……或许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了,甚至有可能,比锦衣学园还存在得更久也说不定。” 想到建筑物中那种古旧的味道,苏凛这么说道。 “那么,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因为那场浓雾的关系吧?” 余敏儿猜测着。 三点刚到时的那场浓雾,那就是一切的起因,在浓雾散去之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这片暗红色的天空了。也就是说…… “在雾中的时候,我们的视线被遮蔽,同时被悄悄送到了这个地方。”苏凛下了结论,“这应该是最可能的的推测了。”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evalia又问道。 听了她的问题,余敏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平静的忘川河水。 “忘川。”她轻声说道,“这里,应该就是忘川。” “嗯?” evalia迷茫地瞪着眼睛,弱弱地说道:“那个……我知道啊,不过你们不是说,这里不是锦衣学园吗?” “别误会了。”余敏儿摇了摇头,“我是说,这里是真正的忘川,就是神话传说里的那个忘川。” evalia并没能立刻理解她的意思,而是足足想了几秒钟,然后诧异地尖叫起来: “诶?诶诶诶诶?!那岂不是说,我们现在就是在地狱里面了?!” 余敏儿干脆利落地点着头,答道:“没错,就是地狱里面。虽然这里居然和锦衣学园这么相似,让我有点儿意外,但就目前的发展来看,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地狱了。” evalia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苏凛觉得这个事实有点太过冲击了,可能会把这个女孩吓倒也说不定。 “主啊……”她嘴里念念有词,“我居然到地狱里来了……哦,老天,这是地狱啊……” 没时间理会这个小姑娘的自言自语,苏凛用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余敏儿刚才所说的话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和锦衣学园这么相似”……确实,除了一些微小的差异以外,这里和锦衣学园几乎完全一样!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苏凛怀疑,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联系,某种让人无法释怀的―― “总而言之,这样应该就能理解九方九世书的意思了。‘午夜12点以前回到学生会室’,指的当然是我们原本所在的锦衣学园的那个学生会室。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结束这个故事了。当然,前提是我们得离开这里才行。” 余敏儿进行着条理的分析,然后看向苏凛。 “刚才那么胸有成竹的,你已经有办法了吗?” 苏凛拍了拍胸膛,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还用说?” 不等余敏儿再问,他从口袋里面掏出那六枚金币,在她的面前抛动着。 “既然是河流,总要有个摆渡人吧?” 余敏儿疑惑地眨着眼睛。 “摆渡人?”她这么重复道。 “没错。”苏凛点头,“真正的忘川,也就是地狱里面的那条河流,但是‘忘川’并不单单只是在中国的神话中有,希腊神话中同样有一条河流,名为‘lethe’,也就是‘忘川’。起先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在塔中看到了但丁的《神曲》,那里面可是对希腊神话中地狱的几条河流有过详细描述的,出现在那种地方,除了‘线索’以外,我也想不出其它的缘由了。再加上旁边还有这个装金币的小袋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浸口钱’了!” “浸口钱?” 余敏儿皱起眉头,紧接着反应过来。 “你是说,希腊神话中的那个冥河摆渡人?名叫‘卡隆’的那个?只要一个金币,就能够把亡灵送到对岸去?但是、但是这――” 她大幅地摇着脑袋,马尾辫甩动起来。 “这不对啊,如果是希腊神话的话,那么‘奈何桥’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再者说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卡隆所摆渡的地方应该是‘阿刻戎河’才对,并非是‘忘川’吧?” 她说的没错,在希腊神话中的地狱里,引导之神赫尔墨斯会将死去的灵魂带往冥界,而痛苦之河“阿刻戎”则会阻断亡灵们前进的道路。想要过河,就必须将金币交给摆渡人卡隆,他会搭载亡灵过河。否则的话,亡灵们将永远只能徘徊在河岸边上,迷失自我。 而忘川则是遗忘女神lethe所掌管的河流,渡过此河将忘却前世的一切,和中国神话中的忘川相似。 苏凛没有进行反驳,余敏儿说的完全没错,但是,在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那信息却如同泉水一般向外喷涌出来,吐到了他的唇边,让他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 “确实是那样。不过,如果中国神话中的地狱和希腊神话中的地狱原本就是同一个呢?甚至可以说,这世界上原本就只有一个地狱,一个冥界,只是各国所流传的神话不同,来此的途径也不同,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忘川之上既有奈何桥,也有摆渡人,只不过我们中国人向来是过桥,而西方人则要乘船。我想,这就可以解释了吧?” 他自顾自地说着,却让余敏儿的神色更加迷惑了。 “另外,卡隆确实是阿刻戎河上的船夫,但如果,神话中的河流其实都只是同一条呢?中国的忘川,日本的三途河,而西方神话中的那几条河流,也全都只是一条河的名字,只是流域不同而已。这样说,你能够理解吗?”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其实就连苏凛也无法确认它的正确性,只是脑子里面确确实实地想到了这一点。而至于信息的来源在何处,他却连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 余敏儿的神色有些难看,半晌之后,她才说道: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的猜想。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够找到那个摆渡人?难不成一直在这里等着?” 第八十五节 冥河摆渡(一) “怎么可能会那样。”苏凛摆了摆手,“我在五教二楼那里看到了一幅画,上面介绍了呼唤卡隆的方法――哦,那个之后再跟你们细说。总而言之,从画上看来,似乎只要找一块白布,绑在木棍上,做成类似一面小旗子的那种形式就可以了。” 余敏儿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目光。如果不是处在灵异故事中,这样的做法倒是挺有意思的。只是,她四下看了一眼,三个人的身上却都没有穿着白色的衣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白布……要到哪里去找啊?” “嗯……”苏凛又托起了下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之前他也想过,但后来被去找余敏儿的事情耽搁了,现在问题又提了出来。他顿了顿脚尖,突然一拍手,说道,“有了!我们先回去!” “回……哪儿?” “一开始我们所在的那个地方!就是我们进行下午茶聚会的那个地方!” 苏凛低声说道。 “想想看……上一次灵异故事,名为‘亡者的入学典礼’,重要的线索就隐藏在‘入学典礼’这一块上。这一次会不会也是同样呢?我们一直都在关注着‘忘川’,但好像忘记了‘下午茶’这个关键词。我想回去看一下,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什么。……所幸,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听了他的说法,余敏儿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却是说道: “很多时间?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关于时间的问题……” “嗯?” 苏凛确实还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加快了的事情,等到他听余敏儿讲完,直接就愣在了那里。仔细看看表,上面所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二点!也就是说,他们的实际时间充其量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真是极度无法乐观的局面! “糟……”苏凛看着手机的表盘,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一开始以为有九个小时的行动时间也未免太乐观了。我就说,这个灵异故事里面的鬼魂也未免太容易对付了一点,要么就是只会吓人不会杀人的小鬼,要么就是根本连那个屋子都出不来的画鬼。现在看来,真正的杀局是在这儿!如果不能在两小时――不对,是二十分钟内回到学生会室的话,我们就真要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他把右拳狠狠打在左手掌上,狠声说道:“走!立刻过去!” 苏凛也知道,如果无法在下午茶的桌旁找到必要的线索或物品的话,他们的时间就真的不够用了!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在他的意识深处,总觉得那个地方必然有着某种足以解决现状的东西,虽然只是不可靠的直觉,但目前来说,也只有依靠于它了! 说着,他率先沿着河岸朝着那里走去。 余敏儿愣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大步流星的背影。 刚才听他所说的那一切,虽然只有一小部分真正和线索有关,而剩余的则都是猜想。但不知怎么,却总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是他自信的口吻?还是那种坚定的眼神?抑或是其它呢? 余敏儿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会相信这个了? 头脑中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仅仅是“相信”与“不相信”这种模糊的选项而已。但她却并没有犹疑的空闲,只是轻轻拽了一下身旁的evalia。这小姑娘还在无神地愣着,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嘟哝着: “主啊……我居然来到了地狱,老天!我真是罪孽深重,请您宽恕我的……” 有信仰的人可真是够麻烦。余敏儿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么说起来的话,evalia似乎是英国国教安立甘宗的教徒。不过那种小事在现在看来根本无所谓,虽然有地狱,但也并不一定就能证明有上帝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神明,对于眼下他们的情况也不会有丝毫的帮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然的话,像九方九世书那种残酷的东西早就应该被善良的天使消灭掉了吧? “有空的话,也希望你能帮我们祈祷一下。”余敏儿“哼”了一声,“不过现在,要是不赶快跑起来追上他的话,我也不会等你的哦!” …… 苏凛没打算刻意放缓脚步,但是不那么做的话,身后的两个女孩子恐怕是跟不上的。尤其是已经跑了很久的evalia,苏凛看出她的体力几乎已经到达极限了,却还一直都在咬牙苦撑着。即便如此,现在也没有同情她的空闲,就算是真的能够找到那个摆渡者卡隆,也不知道他撑船过河到底需要多久,他们的时间是真的不够用了! 而且,对于这个未知的地域,他心里其实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首先最大的一个,就是他心中那总是若有若无地浮现出的熟悉感!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对这个可怕的地方,他居然有种怀念的感觉!就如同阔别已久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一样!这种想法让他十分恐惧,却又无法摆脱。而得知这里是地狱的时候,那种想法却更加明显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说,因为自己在以前转世的时候曾经来到过地狱,现在那份记忆复苏了? 这样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但苏凛的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告诉他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够了! 苏凛甩了甩脑袋,身后垂着的马尾长发蛇一般扭曲起来,拉扯着他的脑袋。 再这样思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保住这条小命儿再说! 远远的,他已经能够看到那里摆放着的桌椅了。苏凛快步走了过去,而后面的两个女孩子也紧紧地跟着,好像生怕跟丢了似的。但就在苏凛距离那张桌子仅有不到十米的时候,突然之间,却有一个影子在桌旁蓦地站了起来! “呃?!” 即便是苏凛,这时候也不免被吓了一跳,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而身后的两个女孩子则更是花容失色。余敏儿下意识地抓住了苏凛的一条胳膊――比起抓着更不如说是捏着,如果不是因为近在眼前的那个阴影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苏凛当场就要痛得尖叫起来。 evalia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卡住嗓子的呕吐声,发着抖扑在了苏凛背后,同样使劲抓住他的衣服,甚至连抬起头看一眼都不敢了。 “谁?!” 苏凛强自镇定着高喊了一声,但也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个人影却用他们有些熟悉的声音说话了: “喂……太好了,我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人了!喂,喂,你们有办法能结束故事了吧?啊?带上我一起,求求你们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那个人的声音居然颤抖得比哆哆嗦嗦的evalia还要严重,简直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苏凛皱了皱眉头,这才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孔。 “曾、曾知好?!” …… 没错,等在下午茶桌边的那个人,正是那个胆小鬼男人,曾知好。 从那片墓地离开之后,他很快就回到了忘川河边。当然了,就算问他是怎么回来的,他自己心里也没有个准。因为从那里逃离之后,他再一次进入了那片诡异的树林里面,等到停下脚步的时候,就已经走到树林边缘了。 之后他凭着记忆,回到了这个地方,因为抱着一种朦胧的希望:说不定会有人回到这里。虽然心里根本就拿不准,但是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至于“学生会室”那边,仅仅是看着黑洞洞的塔,他就从心底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一开始不是苏凛而是他抽到了签,只怕刚一进去就会吓软了腿吧。 他一直缩着身体,像之前一样蹲坐在椅子上,以至于走过来的几人居然都没有注意到他。然而他确实可算作是幸运的,因为就是这样碰运气的等待,居然真的让他等到了掌握离开方法的几人。 “曾……”苏凛皱了皱眉头,“你……你不是和燕楠在一起吗?怎么……唔,燕楠呢?” “呃――?!” 曾知好发出一声打嗝似的尖叫。 “……你、你怎么知道的?!”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苏凛。 苏凛自然是从那副预言画上得知的。不过,画面上有关于他们的部分却几乎都是一片漆黑,除了能从最开始的区域勉强看到他们模糊的身影之外,后面就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办法辨认了,因此苏凛也只知道他们曾经走在一起,对于后续的发展却是完全不明。 “偶然看见的。”苏凛懒得解释,含糊其辞地说道。 “那个……” 曾知好感觉自己额头上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听苏凛的意思,他以为苏凛是在他和燕楠一起走动的某个时候看到他们的,至于苏凛为什么没有叫住他们,他则是没有细想。只是脑子里急急转动着念头,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想法就是―― 他……他知道到什么程度了? 我把燕楠丢在那块墓地里的事情,他知道吗?不,应该不可能知道的吧?不然的话,现在就应该不会是这副态度了。那还好,那还好…… “呃……我们后来走散了。对,就是这样。”曾知好同样含糊地说道。 “哦?”苏凛歪了歪头,也就没有再问。曾知好的表现确实不太正常,但是在他看来,那只是胆小的人被吓坏了之后的正常反应,没什么特别可在意的。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正摆在眼前呢! 第八十六节 冥河摆渡(二) 原本到这里的时候,总共有七个人,现在田澪维确认是死亡了,方伊安和燕楠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就算不那么想,如果他们不能立刻赶过来的话,只怕也不可能和苏凛一起离开了。 “喂,怎么才能结束这个故事?你们知道的吧?你不是去学生会室了吗?啊?你说话啊!” 曾知好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就像是陷入无助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样子。如果不是他手里没拿什么凶器,苏凛说不定会把这样的他也列入危险范围之内。 “别紧张,已经有办法了哦。”苏凛竖起一根手指,“想听的话,让她们给你解释,我要找件东西,等会儿再说。” 他这么说着,自顾自地越过曾知好,走到餐桌边上。根本不需要仔细搜寻,当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张白色的桌布时,脸上就已经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没错了,就是这个! “喂,你们谁身上还有小刀什么的?” 他回头喊了一声。 余敏儿耸了耸肩,她的钥匙串上倒是有一把,不过之前切断那根“飘带”后就落在奈何桥上了。倒是曾知好,慌慌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是在小卖部里花一元钱就能拿到的那种削铅笔的刀子。虽然不是上选,但苏凛也没有犹豫的工夫了。他费劲地在白布上划动着,还好,刀子够锋利,不多时就让他撕扯下一块来。 “诶?” evalia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之间叫了一声。 “那里原本……我们下午茶会的时候,好像没有铺桌布吧?” “正因为没有,所以才能称作是‘线索’啊。” 苏凛嘴里兀自念念有词,听上去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没有停下,扯下一大块桌布以后,他抄起手边的一把椅子,先是往地上狠狠砸去,然后发现这块草地的硬度并不理想,于是又把目标转向了桌子。也不管evalia带来的那些餐具,就这么发疯一般地往上面使劲挥动着椅子,被波及的杯子和碟子碎片飞溅开来。 “那片浓雾刚散掉的时候,当时我看着桌子,就感觉什么地方很奇怪。不过被田澪维说‘见鬼’的事情打断了,后来我又抽签离开,所以没能够仔细观察。现在想来,当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应该就是出自这里——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块桌布。这就是第一条线索,用来告诉我们,这里和原本我们所在的地方不同,可惜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也不知道后面的三人听清楚没有。反正曾知好是绝对没听明白,不过他也很明智地没有多问。而这个时候,苏凛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完成了自己所想要的,从椅子上硬是砸下了一条腿,能够当做木棍使用了。 这就是他从五教二楼那幅画上学来的。画上的那个人似乎就是他自己,用一根木棍绑着白布挥舞着,然后远处的忘川河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船。照他想来,这应该就是呼唤摆渡人卡隆的方法。之后只要把浸口钱交给他就可以了。 当然,行与不行,现在都还是未知。 看着苏凛把白布绑在木棍上,也没跟他们解释,就卖力地挥动起来。evalia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能……成功吗?再说,那个卡隆不是负责把死掉的亡灵带进地狱里面的吗?让他把我们从地狱里面带出去,他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不知道。”苏凛随口答道,“所以说,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就我看来,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了。《神曲》里面有写过吧?卡隆曾经一度拒绝但丁登船,因为但丁是一个‘活的灵魂’,因此他不愿载但丁到地狱里去。那我们现在也应该是相同的状况,我们肯定还没有死掉,因此卡隆也该带我们离开地狱才对——” “喂!” 不等苏凛说完,余敏儿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她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忘川河上的某个地方,似乎已经看得出了神。而当苏凛也向着那个方向投去目光的时候,他也是立刻就愣住了。 那条小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是一直飘荡在那里,还是直到前一秒,它才从不允许视线穿透的河面上现身?苏凛的手臂仍然机械地挥舞着。不知怎么,他看到的场景明明是一艘黑色的小船,和上面站着的黑衣人,在平静的忘川河面上向着这里逐渐靠近过来。但是在他的意识之中,那河面上却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汹涌无比,耳旁传来不知何人的哭叫之声,小船在河中哭泣的亡灵簇拥之下前进,被一团黑色的物质包裹着,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恐惧在身上蔓延着。而除此以外,仅剩的一份感触是…… 熟悉? 是的,那种熟悉感又一次出现了,像条小虫子一般侵蚀啃咬着他的心神。他不知道这种让人心烦意乱的感觉从何而来,只是无意识地看着那团黑色的物质,不管是视觉、听觉还是其它的什么,既视感是如此的强烈—— 苏凛心下一阵骇然,高举着木棍的手臂也终于垂落下来,而在他眼前不足几米处的忘川河边,那条小船已经停在那儿了! 就这样——?! 简单得超乎他的想象! 那三人本能地躲在苏凛的身后,害怕地朝着那小船上的人影张望着。苏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某种异样的感情把他的心头填满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出声问候一下这个摆渡人! 但是,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那个摆渡人卡隆首先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凛从口袋中掏出金币,迈动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摆渡人,神话之中的人物,这样的经历让苏凛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但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在眼前。一身黑衣的卡隆和《神曲》之中所描述的别无二致,那里面说他是一个满面长毛的老人,但在苏凛看来,那根本不是满面长毛,而是—— 他的整张脸,或者说整个脑袋,都只是由毛发组成的!身体也是,伸出来的那只手上,除了黑色的浓密蜷曲的毛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骨头,没有皮肤,只有毛发!简直就像是科幻电影之中的异形一样! 苏凛颤着身体,把四枚金币放在了那只“手”上。 卡隆“看”着手上的金币——至少苏凛是这么认为的,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让人浑身颤抖的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挤上一口浓痰那样的声音!不知是从这个摆渡人身上的哪个部位发出来的! “你……也……?” 看不到卡隆的眼睛,但苏凛觉得,他是在直视着自己! 那声音太奇怪了,别说不是中文,恐怕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语言!但不知怎么,苏凛的头脑却好像自动理解了一般,转换成为以上的两个字。 “……啊?” 他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然而,卡隆却没有再看他,只是慢慢侧过身去,似乎是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苏凛抿了抿嘴唇。 “上船。” 他这么说道。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谁知道他心里有多么慌张呢。 说罢,他第一个走上船去。小船连一丝的晃动都没有产生,简直就像是在平地上一样。不过现在可没有感叹的空闲。他转过头去,却发现剩下的三个人都还站在那里,像是愣住了一般。不由得出声催促道:“快点啊,我们没时间了!” 他们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一边观察着卡隆的反应,一边试探着走上了小船。也许是先一步上来的苏凛给了他们勇气,就连曾知好也没有多少犹豫,只是身体尽量躲得离卡隆远远的。 四人都站到了船上。 卡隆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把手中的长篙撑进了水里。 小船,缓缓地动了起来。 第八十七节 失败的预言 安静,死寂,阴冷,小船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前进着。除了自己和周围三人混乱的呼吸之外,苏凛什么都听不到。四面看去,河面与天空是唯一的光景,摆渡人卡隆的长篙在忘川水中机械地撑着,每一下都仿佛计算好了似的,在苏凛看来,那时间的间隔毫无差别。长篙倒进水面,却没有泛起一丝波纹,船边也是。这样的景象不像是在水中划船,倒像是在天空中飞翔一般。 如果不是因为连登船时的那一岸都看不到了的话,苏凛说不定还真会以为他们一直都在原地没有动弹。 水上的空气中升腾起了一层白雾,但又和之前刚到三点时那种将他们的视线全部遮蔽了的浓雾不同。这时的雾很淡,一丝一缕,飘散在他们的身周。不知怎的,苏凛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些雾气,会否就是那些在忘川之中徘徊不散的亡灵呢? 这种想法让他打了个哆嗦,回头看看那个一直在安静地撑船的卡隆。而包括自己在内的“乘客”却都挤在另一头,仿佛是在刻意避开他似的。不,不是“仿佛”,苏凛很清楚,绝对没有谁会想要接近那个长毛怪一样的摆渡人,甚至想到自己刚才把金币放进了他的“手”里,苏凛都感到一股恶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币……对了,说起来,关于那些金币,还有一个未解之谜。 苏凛从口袋里掏出剩余的两枚金币,准确来说,只是圆形的金板而已,上面没有印刻任何纹路。手里的两枚,加上刚才交给卡隆的四枚,总共有六枚金币,这是从一开始他就确认了好多遍的数目。然而不管怎么想,仍有些疑问在脑中盘旋不去。 明明自己这边一开始有七个人,为什么会只有六枚金币呢? 总不可能说,九方九世书也想用什么“二桃杀三士”的计谋,让我们自己起内讧吧?七个人,正常来说就应该有七枚金币才对。或许是因为自己拿到金币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第一个死者田澪维?所以只需要六枚金币就可以了?但那么说的话,现在不在的方伊安和燕楠也不需要金币了啊,这不还是多出了两枚么? 想不通。 另外,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 苏凛回想着自己在五教二楼看到的那幅画,他还记得,最右边的画名上写的是“failureprediction”,直译过来也就是“失败的预言”。 没错,不仅仅是预言画,而且是“失败了的”。但是失败的是哪里呢?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应该都是确实发生了才对;有关于方伊安、燕楠和曾知好那部分还不明晰,但方伊安没有来,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从曾知好的口中也知道他确实曾和燕楠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这两部分的内容应该也没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余敏儿遇到那三个小鬼也是确实发生了的,虽然在桥上被自己救了下来,但那已经和画中的内容没有关系了,也说不上是“失败”。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自己没来得及看的那部分了吧? 那部分内容,会是什么呢? 陷入沉思之中的苏凛,居然一时没有注意到,直到余敏儿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 靠岸了?! 可不是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绵的水域已经结束了。小船停靠在岸边,卡隆静静地伫立在船的那一边,似乎在等待着他们上岸离去。 苏凛先一步跳下船去,脚底踩着坚实的地面,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实感。 这样就……结束了? 尽管体感时间不过两个多小时,苏凛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似的。看看身边,余敏儿他们也都走下船来了。再回头看向那条小船,苏凛却差一点发出讶异的叫喊——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不管是小船,还是那个撑船人卡隆,全都从他的身后消失了。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平静忘川河面,生不起一丝波澜。 而这一岸,则也被浓雾缭绕包裹着,总觉得好像能听到从雾中传来的幽幽哭泣声。想到这里就是地狱的入口,难道是那些给不起浸口钱的亡灵在哭泣吗?苏凛把这令人不安的想法甩到脑后,对于余敏儿刚刚问出的问题“现在怎么办”,他也只能用不确定的口吻回答: “唔……先往前走走看吧,我想。” 说着,他便先行迈动了脚步,穿进了浓雾之中。 …… 曾知好不过回头看一眼的工夫,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苏凛、余敏儿和evalia都已经走进了前面的那片雾气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河边了!曾知好傻乎乎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慌张起来,尖叫一声“喂,等等我!”这便拔腿想要追上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异样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曾知好感觉到颈上一凉,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那是水声。 身后就是忘川河,水声原本是没什么异样可言的。但刚刚行船的时候,水面都没有掀起一朵浪花,没有声响传出,而在摆渡人离去之后的现在,曾知好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个声音。 如果能够理智地想一想的话,曾知好绝对不会回头,他一定会马上大步流星地赶上前面的三人。但可惜的是,比起理智,还是瞬间的本能占了上风。曾知好的身体一僵,猛然转过身去。 发出声音的,就是他身后仅有几公分的忘川水面,而在那里,曾知好看到的是—— 暗红色的天空之下,苏凛曾经待过的那个“五教”的二楼。此时,那副预言之画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而在长画的末端,苏凛没有看到的那个位置,画上所呈现的,则是这样的景象: 画上的第一个区域,一个男子蹲在河边的草丛之中,向着河面伸出了一只手,而同时,在水中,则有一个浑身苍白,头发如同水草一般的女人伸着另一只手。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看上去,男人是想要把女人从水中拉上来。 在第二个区域之中,同样是河岸,但却像是换了一个地方,岸上被浓雾所充斥着。男人的背影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而身后的河面上,一个女人从水下探出头来,默默注视着他离开的身影。 画面的名字是“retribution”。 因果报应。 同时,也是名为“failureprediction”——失败的预言的最后一幅画面,恐怕也是,唯一预言失败了的画面。 是的,因果报应。当曾知好看到水面上浮现出的那张惨白的面孔时,他就已经回想起来了。回想起昨日的早晨,当他看到那个水中向他伸出一只手,喊着“救救我”的女人时,他因为害怕,而把那女人一脚踢开的事情…… 因果报应。 水中的女人嘴唇微动,那恶毒的眼神似乎在向他表达着什么,但是曾知好听不到。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一滑,然后—— “噗通”一声,连水花都没有溅起。 …… 苏凛看着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时间。 “23:54”。 他坐在椅子上,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头顶上是不见星月的夜空,但却并非是暗红色,而是见惯了的蓝黑色,恰好符合现在的时间。 忘川河在身旁几米远的地方,夜幕之下的它显得格外幽冷。苏凛面前的长桌上没有桌布,作为茶点的小蛋糕好端端地摆放在那里,红茶早已经凉透了。 苏凛站起身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片浓雾之中穿出的,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只是在盯着手中的手机——那似乎正是他在三点之前保持着的姿势。而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身旁传来余敏儿和evalia的呻吟声,她们也已经从地狱归来了吧? 不仅是他们几个,下落不明的方伊安和燕楠,甚至还有已经死去的田澪维,这时也都呆坐在椅子上,彷如睡着了一般。只是当苏凛伸出手去,探着余敏儿身旁的燕楠鼻息时—— 没有。 手上的感觉空空落落的。毫无疑问,坐在这里的燕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是因为……魂魄没有归来的关系吗? 苏凛收回手去,再次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二十三时五十五分了,距离结束时间还有五分钟! “没时间了,喂,你们还有体力的吧?” 对着方才把眼睛睁开,好像还没有理解状况的余敏儿和evalia,苏凛失态地吼叫起来。 “还有五分钟,赶紧给我跑起来!”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首先把椅子踢倒,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着塔的方向窜了过去! 如果是在精力充沛的情况下,五分钟内跑到学生会室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苏凛甚至相信自己只需要三分钟左右就可以做到。但现在却不可能,他足足花了将近四分钟才冲进塔的一层,现在的这里是亮着灯的,苏凛飞快地瞟了一眼中央的电梯,但它却停在三楼,指望它恐怕是来不及了。苏凛飞快地跳上楼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着五楼的学生会室奔跑着! 身后传来同样急促的脚步声,看来余敏儿和evalia跟上来了。 二楼、三楼、四楼,最后是—— 在等在门里的几人或欣喜或安心的注视之下,苏凛一头扎进了学生会室的大门! 这段长跑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对于早已疲倦不堪的苏凛来说,却是几乎透支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转头看向门口,紧随他身后的是余敏儿,她看上去也是完全脱力了,但还保留着最后一份矜持,找了一把椅子才坐下去。而在门外,evalia已经在楼梯上露头了,还有最后十秒钟,来得及进来的! evalia自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了喜悦的笑容。苏凛眼看着她就要穿过那道门扉,但就在那一刹那间,她的表情却凝固住了,紧接着,还不等苏凛反应过来,evalia便“扑通”一声摔倒在门前! “诶?!” 在场的人全部都愣住了。就连evalia自己,仿佛都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苏凛赶紧朝着她伸出手去,但是,那只手却僵在了半空之中。 因为evalia并没有看向他,而是回头看着自己的脚边。伴随着她的视线,苏凛也把目光投注了过去,而在他的眼中,那里映出的景象是—— 一双手,一双毫无血色的手,一双扭曲着的手,从楼梯下方伸了下来,正紧紧地抓住她的脚踝! evalia感受着那脚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她突然想到了,在树林之中的时候,由于自己绊了那一跤,使得那个可怖的女鬼追上了自己。但在之后苏凛到来的时候,那个抓住她脚腕的鬼魂却消失了! 不,其实不是那样的。 那个鬼魂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只不过,隐藏了起来而已。 而现在,它给了自己最为致命的一击! evalia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向后拖动起来!她直到这时才发出尖声的叫喊,“不要!放开!救救我!”不知是在恳求身后的鬼魂,还是身前的苏凛等人。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钟表的秒针指向了十二点整,一刹那间,evalia的叫声戛然而止。 她的脸色显得有些呆滞,但是,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艾、艾娃?” 苏凛站在门口,颤抖着看向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那个女孩。 evalia没有回答。 她转过身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像只猫儿一样,轻巧地爬上了楼梯的栏杆。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迅速,但是,苏凛的大脑却已经将那一幕中的信息提取出来,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不,或许应该说是,九方九世书命令她去做什么了! “艾——” 在苏凛把那一声从牙缝中挤出来之前,evalia的身影消失在了那里。 恍如一阵风吹过,几秒钟后,塔的最底层传来沉闷的一声。 第八十八节 夕阳之下 苏凛倚着门框,很久没有动弹,直到身后传来那股推力,接着是陆方秋学长沉静的话语: “结束时间到了,已经没有危险了,下去看看吧。” 苏凛一个人走在旋转楼梯上,一步一步地向下挪着,之前那种脱力的感觉仿佛只是昨日一场空无的梦境。脚下踉跄着前进,有好几次,他想要探头往下看看,但都没有那个勇气。一个月以前曾知好死亡的惨状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不敢想象,evalia,那个美丽的女孩,从五楼摔下去以后,又会留下怎样的一幅令人作呕的场景。 就这样一路挨到一楼,当最后一级楼梯也消失在脚下的时候,苏凛终于再也没有了逃避的理由。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把视线朝向那个应该躺着evalia尸体的地方。 想象之中触目惊心的血腥景象并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丝血的味道都没有。evalia确实趴在那里,姣好的面容枕在胳膊上,身体的弧线以最优美的姿态展现在苏凛的眼前。简直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睡着了? 苏凛迟疑着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热乎乎的气流从她小巧的鼻头中喷到手指上,苏凛茫然地“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示才好。 怎、怎么? evalia没死?怎么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说是掉进水里都不一定能够平安无事,更何况这里还是坚实的地面了。但是这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却实实在在地倒映在苏凛的视网膜中,evalia不仅没死,而且还是以毫发无伤的姿态出现在那里,这简直―― 苏凛挑了挑眉毛,他突然明白过来了。 evalia并非是没死,她刚刚才在这里丢掉性命,但在那之后,灵异故事已经结束了,因此她继承了前世的生命,一切痕迹也都被九方九世书清理干净。就像一个月以前自己所经历的那样。 “呃……” 苏凛瘫坐在地面上。 看着这个趴伏在地上,均匀地呼吸着的女孩,苏凛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和“死亡”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但理智却毫无疑问地告知他,evalia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还有继承前世生命的机会,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别发愣了。” 陆方秋学长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舒然、羽晨,你们谁把她架到校医院去,睡在地板上别着凉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苏凛跟我走,剩下的人应该都在忘川河边吧?得去把他们弄回来,虽然就算放着不管,自己应该也会醒过来的,但要等很长一段时间呢。辰志龙也过来,女生都先去校医院那边等着,需要你们帮忙照顾一下。” 他有条不紊地下着指令。 苏凛回过头去,用呆滞的表情看着站在身后的学长,他的一只手指着地上evalia的身体,但想要表达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过,陆方秋学长却似乎理解了一般,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也看见了。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只要活下去,你就会习惯的。既然你活着回来了,我想这应该足够证明你的坚强,那就用那份坚强去支撑自己,你还有干劲的吧?” 苏凛犹疑了一下,站起身来,那边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学长已经走出去了。 …… 雾气缭绕,伴随着河岸边充斥着的风声,但如果仔细倾听的话,就会发现,那风声之中,夹杂着不知何人的窃窃私语,哭泣和怒吼。能够分辨清楚的人都会明白,其实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风声,所有的声音都只来自那些在阿刻戎河边徘徊的亡灵而已。 长篙插入水下,小船在河岸停下,黑衣人做出他惯常的动作,向着河岸的边上伸出了一只“手”。 空气中仿佛划开了几道波纹。明明什么现象都没有发生,但小船的吃重线却好像下沉了几分。卡隆不耐烦地挥舞着长篙,似乎这就打算撑船离开了。但突然之间,在那浓雾之中却出现了一个身影。 卡隆的动作停住了。 一个像是吞咽般的咕噜咕噜声响起,那并不是这世界上任何一种能够让人理解的语言,但岸上的人却似乎听明白了。卡隆说的是: “我知道你会来。” 岸上的人轻声问道: “能确定吗?” 咕噜咕噜声再一次响起。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吧。” 说完这句话,长篙一动,小船飘飘然在水上远去。水面仍然如镜般平静,没有泛起一丝波纹。 ……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搬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我一掀帘子,想看看他醒了没,结果人就没了!” 索妮的尖嗓门带着哭腔,苏凛坐在一边的病床上,同她一样不知所措地看着最里头那张空着的病床。 那里应该是曾知好的病床才对,至少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几分钟之前,自己确实把那个家伙背到这里来了。但是,仅仅是出门上个厕所的工夫,他居然就这么―― “怎么回事?” 陆方秋学长从门外走了进来。 “呃,学长?!” 苏凛和索妮一同站了起来,指着那张空着的病床解释了起来。 “曾知好不见了?” 听过之后,陆方秋的眉毛微微一挑。 “嗯。”苏凛点了点头,“真奇怪,别人明明都还在昏睡之中,他倒是――” “查一下档案吧。” 从陆方秋学长的口中,吐出了让苏凛意外的话语。 “诶?” 短暂的沉默,紧接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向上涌起。 “……学长?” 苏凛皱起了眉头。 “抱歉,你的意思……曾知好他,难道说已经――死了?” 曾知好确实是死了,当苏凛回到学生会室的时候,身后没有跟着那个男生的身影,当时他就感觉到不对了。但苏凛这时所说的“死了”显然带有更深层次的含义。而陆方秋学长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那样吧。两世的生命,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到头了。所以才被九方九世书给‘清理’掉了。之后查一下档案,应该就能验证了。” 苏凛呆呆地坐了下去,屁股下面的病床像石头一样冷冰冰硬邦邦的。他迷茫地眨着眼睛,侧面的索妮也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死了?没了?一个人,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在和自己说着话,走在一起的同伴,突然之间就这么从眼前消失了?这太奇怪了吧?就算学长用那种好像见惯了一样的语气说出来,苏凛也完全没办法冷漠地对待啊!说不定曾知好只是醒过来,然后突发奇想要给他们开个玩笑,所以藏起来了呢?说不定就在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那家伙正躲在房间的某处偷笑呢? 但即便不用脑子去想,苏凛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几分。 “这里就先交给索妮吧。”陆方秋对他点了一下下巴,“苏凛,你跟我过来,到学生会室做一下记录。余敏儿说你是掌握线索最多的一个,要休息的话到学生会室里来。快点。” 苏凛像幽灵一般,踩着虚浮的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 七点多,太阳已经沉了下去。只留下远处绵延的火烧云,在海平面仅剩的红色脑壳上遮掩着,也不知到底是谁在映照着谁。 苏凛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趴在栏杆上,用虚幻的眼神注视着天空的彼端。 曾知好死了。 这样的事实无比清晰地铭刻在脑海之中,清晰得让他感觉有些作呕。 不是那种死掉之后还能继承前世生命的死亡,而是真正的死亡,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剩下的那种死亡。 没有尸体,没有遗物,除了那份档案之外,一切能够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东西都找不到了。正因为这样,反而没有死亡的实感……比起死掉来说,更像是,消失了。 那也是他将面临的未来吗? 苏凛听到,身后的天台门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又是陆方秋学长吧?他好像说过,很喜欢到天台来来着。 但不是,身后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之前好像听见你在给家里人打电话,所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现在有空了吧?” 苏凛稍稍转头,余敏儿在他的右边趴上了栏杆。马尾辫和侧脸旁垂下的发丝在风中轻微地摇摆着,吸引着他的视线。过了好几秒,他才想到要回答。 “哦,跟妹妹联系一下而已,我跟她住在一起,昨夜彻夜未归,她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来着。总得解释解释。” “嗯,是吗……” 余敏儿大概也不像是善于和人交流的类型,或许正因为如此,那天她才会在建筑工地外面徘徊,不敢进去打探消息。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苏凛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想的,他突然说道: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什么?”余敏儿讶异地转头看着他。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苏凛轻声说道,“壮着胆子在那个房间里面寻找线索,从女鬼的手底下逃生,总算找到结束故事的方法了。但是,方伊安他们也就算了,为什么我连近在眼前的人都没办法保护?我甚至连曾知好是什么时候掉队,又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连尸体也不见了,只剩下那个档案上的一张照片而已。还有evalia,明明都已经到了门前了,结果却还是那样……” 苏凛颓然地用一只手撕扯着前额的刘海。 “是不是说,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完美结局?那样的话,我的努力还有什么用?” “你这么想?” 余敏儿歪了歪头,嘴角却是流露出一抹微笑。 “不是那样的哦,不是故事的结局不够好,只是你对故事的要求太高了而已。” 苏凛惊讶地看着她。 余敏儿继续说道:“谁说你的努力没有作用?我不就是你救下来的吗?不然的话,我也会在校医院里面躺上很久吧?也或许就和曾知好一样,连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说自己的努力没用,这是在贬低我的生命吗?” “啊?啊,不是,敏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凛慌张地摆了摆手。 “我、我只是――” “你只是太难为自己了。” 余敏儿凝视着他长发之下那双黑色的瞳孔。 “有用和没用,不是单纯靠自己或别人那一双两双眼睛就能够辨别的。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或者你自己怎么认为。你救了我的命,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事实。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人会冲出来保护我。做到让一个人来感激,那还不足以让你骄傲吗?” 苏凛感觉到自己的脸庞在发热。 真奇怪,明明余敏儿说的不是什么让人感到羞耻的话语,但他却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赶紧转过头去,继续凝视着远方的那片天空,夕阳就连最后一点光芒也要消失了。 “用自私一点的说法,那就已经足够了。” 余敏儿轻声说道。 沉默良久,苏凛动了动嘴唇。 “谢、谢谢你,敏儿――呃,对不起!” 突然之间想起之前余敏儿给自己下过的“禁令”,苏凛连忙道歉。 但是,余敏儿却只是耸了耸肩。 “无所谓,作为救我一命的报酬,特别允许你那么叫了。” “啊?不,我不是为了那个……” “吵死了,让你叫就听话是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苏凛张了张嘴。 真是奇怪,明明是挨了骂的。但不知为何,他却从心底升起了一丝暖意。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投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长长的。 第八十九节 2046(一) “现在和部长他们在一起,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在‘莱斯咖啡屋’等我?两个小时之内一定赶过去,抱歉!” 颜子瑛在短信的末尾加上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纷乱的脚步声在五教二楼的走廊上回响着,除了忙着编辑短信的颜子瑛之外,剩余四个人都在快活地聊着天,内容从各人的家乡风土到对未来的展望。颜子瑛合上手机,肩膀上就立刻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熊!这样拍会死人的!”他没好气地叫了起来。 “那只能怨你自己弱不禁风的太没用。” 被称作“大熊”的那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嘿嘿笑了起来,得意地把双手交叉,掰扯着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好像听人说过,这样随便玩弄关节的话,老了会比较容易骨质疏松哦。” 说话的女生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怀里还抱着一摞课本。从声音上听来是比较弱气的那种类型,这一点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大熊发出“啊”这样一声高叫,这就把她给吓得一缩脖子。 “你听谁说的?胡扯,肯定是胡扯!” 大熊瞪了那女生一眼,但他自己的声音也有些不确定。 “我、我……” 胆小的女生躲在了一边,似乎不敢再说什么了。 “喂,笨熊,不准欺负琳琳!”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回过头来,用不满的目光白了大熊一下。她在脑袋的一侧扎着马尾,看上去像是个标准的运动少女,说话和动作都虎里虎气的。大熊吃她一个白眼,有些不满地抱起了胳膊,嘴里嘟哝着:“我没欺负她啊……” “你还说?!” “行啦行啦,就不能安静三分钟?大熊,艾理,我看你们不如赶紧领证去算了,也正好让我们耳根清闲些。” 最前面的男生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这么说道。颜子瑛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下一秒,现场就因为他的这句话炸了锅。 “你说让谁领证去?皮痒了是不是?我会看上那头笨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还看不上你呢!” “喂,你们就不能有点儿素质?” “那个、那个……请别吵架,而且现在是上课时间,要是打扰到别人的话……” “哈啊……”颜子瑛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学生会,让人看见了会怎么想啊……” 他的胸口别着一枚长方形的徽章,上面用标准的圆体字写着“学生会对外联系人”,后面紧跟着他的名字。而在最右方,则刻着锦衣学园的校徽。 没错,现在在走廊上闲逛聊天的这五人,就是锦衣学园的学生会成员。走在最前面的短发男生是学生会长,名叫陈纪;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女是副会长艾理;再往后,那个戴着眼镜的小女生是书记古琳琳;个子最高,被称作“大熊”的男生则是会计熊毅。 颜子瑛的视线扫过前面的四人。 顺带一提,虽然起了个女性化的名字,但颜子瑛毫无疑问是个男生。不管是外貌、声音或是其它的什么都可以充分证明这一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虽然长着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孔,但其幽默的性格却在女生之中很受欢迎。之前发短信的那一边就是他目前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穿过悬空走廊,几人紧接着就走进了锦衣学园的那座标志性建筑之中。 名为“塔”的建筑,说是圆柱体或是圆锥体都可,因为两种表述其实都不标准。几人顺着旋转楼梯向上,争吵声却还没有结束。不过动静已经小了不少,因为这里同时也是教师办公区,吵到他们说不定要挨骂的。 “对了,我听说西南角的那片树林,二次规划要移除掉,是吗?” 颜子瑛突然问道。 “啊?哦,你说那条河附近的小树林?”会长陈纪从无聊的争吵中抽出身来,回头看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没错,我也听说了。二期规划的工程图已经下来了,塔的内部构造也要进行改变,还有就是那片树林了。” “是吗……为什么非要拆掉呢?”颜子瑛又问道。 “哈?谁知道啊,理事长也有他的考虑吧。”陈纪摊了摊手,“不过啊,我倒是听说了一个不靠谱的消息,好像请什么风水大师来看过,说那片林子阴气太重了,所以必须要拆掉。这么说起来的话,建设期间也确实出过一些怪事……” “喂,别讲了,我可不喜欢听鬼故事!” 艾理沉下脸来。 “哦哦?”熊毅突然坏笑起来,“不喜欢?不会是害怕吧?嘿嘿~~” “关你屁事!笨熊走开!”艾理烦躁地说道。 “哎哎,会长你听听!艾理说脏话了!” 一群人又开始吵闹起来。颜子瑛摸着下巴转过头去,心里琢磨着会长刚才所说的话。 “阴气太重”? 确实,对于二十一世纪的青年们来说,这种话只能被归为“无稽之谈”。但不知怎么,颜子瑛的心里却升起了一种无法抹消的不安和恐惧,他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还不等他把这种糟糕的预感从脑子里面甩出去。一行人就已经上到了五楼,学生会室的弧形房间就在旋转楼梯的边缘。陈纪伸手便打开了未上锁的房门,五人先后走了进去。 但是,预料之中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此时却有一个身影坐在椅子上,用恬淡的表情注视着他们。 吵闹声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是不认识的面孔,但是……怎么说呢?那张脸上柔和的曲线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让投注上去的视线不愿就这么轻易离开。 颜子瑛迅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无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都似乎在说“这谁啊,你的朋友吗?”但是扫视了一圈下来,却好像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人。于是五人齐刷刷地又把目光转了过去,十只眼睛十道视线,夹杂着困惑和警惕,全部都射在那人的身上。 但是,那个陌生人却并没有表露出丝毫拘谨和不适,只是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哎,那个……”陈纪挠了挠头发,问道,“你谁――哦,请问你是哪位啊?” 虽然怀疑过对方走错的可能性,但陈纪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来找他们的。 艾理在旁边微微点头,说道:“这里是学生会室,请问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呢?” 陌生人站起身来,脸上的微笑一直都不曾变过。目光扫过面前的五人之后,一只白皙的手冲着他们微微向下一压。 “坐吧。” 颜子瑛眨了眨眼睛。 什么情况?这里是学生会室没错啊!明明是他们的房间,但是――这个陌生人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们坐下,就好像这家伙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明明是非常可笑的事情,但是颜子瑛的心里,却感觉不到半分滑稽。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仅是他,每个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出于礼貌,他们却还是按照陌生人的指示,从门边拿过几把折叠椅。半分钟后,所有人就都坐在了陌生人的对面。 “那个――”陈纪又想开口。但是这一次,没等他说话,陌生人就先伸出了一只手。 “我知道你们很奇怪,不过没关系,听我讲过之后,你们应该就能明白了。其实说实在点,我是给各位送东西来的。” 送东西? 一种强烈的警兆堵塞了颜子瑛的脑海。 只见那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巧地点指在他们和陌生人中间的一个精美的三脚书架上。 那个书架也不是他们学生会室里面的东西。不过陌生人的手指显然不是在指书架,而是…… 书架的顶端,一块斜放着的架板上,摆放着一本古朴的旧书。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九十节 2046(二) 奇怪的陌生人,奇怪的书架,奇怪的书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奇怪的景象展现在五人的面前,颜子瑛皱着眉头看着那本旧书,书页是翻开的,不过从他这个角度也没法看清楚上面写着什么。于是他的视线又投回到陌生人的身上,尽管这人看上去并没有恶意,但颜子瑛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自己放弃警惕。 “那是什么?” 比起亲眼去看,他选择先出声询问。 “什么?”陌生人扫了他一眼,又看向那本书,这才恍然大悟般耸了耸肩,“哦,你说这本书?对,总得告诉你们个名字。让我想想啊……” 颜子瑛的眉毛狠狠抽动了一下。 对方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以前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而打算临时给这本书起个名字一样。 不过那陌生人也仅仅只犹豫了几秒钟而已,片刻之后,那人说道: “……‘九方九世书’,对,没错,它就叫这个名字。” 那人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凄冷的怀念,就好像在回忆着已经死去多年的恋人一般――至少颜子瑛是这么觉得的。 ……九方九世书? 听起来就像是玄幻小说里面的名字。 没等颜子瑛说出他无聊的感想,陈纪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般,用有些不悦的语气问道: “那个,我们没有订过这种东西啊,你是送快递的吗?还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是理事长让你过来的吧?” 对方应该是校内人员,或者接受了校内邀请,不然是不可能进入学园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锦衣学园在安全警备方面还是相当下功夫的,出入学园大门和学园内重要设施都要刷卡,陌生人进入学园也要事先进行报备。因此没有人怀疑这个陌生人是仅仅凭借自己的意志进入这里的。 陌生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次,看向他们的目光之中稍稍带上了一点怜悯。 “真抱歉,还仅仅处于实验之中,本来是没打算把它拿出来的。只不过最近遇到了麻烦,原本的‘既定事项’出了一些问题,偏偏我还没办法施加影响,只好采用这个替代方案了。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你们谅解一下。” 这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的,没有谁能够理解这人的意思。不过很快,这件事就被他们抛在了一边,因为紧接着,那个“异变”就发生了! 窗户是好好关闭着的,而他们进来的房门虽然没有关上,却也没有大风会从外面涌进来。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本书的书页却突然开始翻动起来,伴随着“哗啦啦”纸张翻动的声音,这边的五个人全都惊呆了!古琳琳手中的一摞课本全部掉在了地上,陈纪和熊毅都从椅子上半站起身来,紧张地盯着那本旧书。任谁都无法想象一本书怎么可能会在没有强烈气流的情况下自己舞动起来,但眼前的现实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中,那个陌生人再一次开口了: “这次就当做是测试一下难度吧。第一个故事,给你们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别太让人失望了啊。” 没有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片刻之后,当那书页停止翻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五个人像是在某种力量的催动之下一起走上前去,就连胆子最小的古琳琳也紧紧地跟在艾理的身后。而在他们的面前,那本书摊开的一页上这样写着: “校舍幽灵”。 像是标题一样的墨色文字写在最上方,紧跟着,下面字体稍小些的文字是: “锦衣学园第一教学楼中的某扇门中隐藏着一个鬼魂。9月15日晚9点之前,参加者需进入第一教学楼,在故事结束前不得离开。鬼魂将于10点整开始在教学楼内活动。故事结束时间为午夜12点。” 沉默。 颜子瑛呆呆地看着那书页上的内容。 简单易懂的文字,却又同时也是无法理解的文字。 鬼魂?参加者?故事? 什么意思?尽管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组合起来的语言却并不在大脑的认知范围之内!颜子瑛没法想象,什么叫“第一教学楼之中隐藏着一个鬼魂”?什么叫“故事结束时间”?这是在开玩笑吗?正常情况下任谁都会这么想的吧? 但是,那份恐惧却在颜子瑛的心头蔓延开来,渐渐扩散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视线向下看去,那里还有一行字: “参加者:陈纪、艾理、古琳琳、熊毅、颜子瑛”。 颜子瑛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身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的陌生人,那家伙似乎在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什么意思?” 颜子瑛从喉头硬生生地挤出了这句话。 陌生人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唔……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了吗?还需要我再给提示吗?” “不是……但是,这是什么?”颜子瑛一只手指着那本“九方九世书”,在头脑中组织着话语,“是娱乐节目吗?你是电视台的?还是学园报刊社的?就算想要录节目,至少先把前因后果给我们解释清楚吧?!” 他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去理解现在的状况。而这么做的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陈纪他们四个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似乎在对颜子瑛的意见表示赞同。 陌生人愣了一下,然后,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这家伙用有些好笑的语气问道: “抱歉,可能我的理解有误。但是,你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吗?” 那不是当然的吗?! 颜子瑛差点把这句话从嘴里喷出来。当然,出于“礼貌”,他只是抱起胳膊,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这样啊……”陌生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自己耳旁的头发,“对,对,是我太胡来了,没有考虑到你们的理解能力,看样子有必要吸收这个教训。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让你们去慢慢琢磨了,我就直白点告诉你们――这本书上所写的事情,全部都是真的!听懂了吗?不明白也没关系,现在先给我听着。以后这本书上的命令,你们全都要照做!不然的话,九方九世书就会给予你们‘惩罚’。九方九世书会不断给出灵异故事,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参加并且在其中想办法存活下来。明白了吗?” 五人的脸上仍然是一片茫然,但又都增加了些困惑与愤怒。 “以防万一多问一句,所谓‘惩罚’是什么?” 陈纪冷冷地说道。 陌生人看着他,那笑容越发柔和起来。 “就是‘死掉’哦。” 第九十一节 2046(三) “喂,喂,艾理。马上就要九点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陈纪倚靠在墙壁上,对着手机失态地大吼起来。 颜子瑛蹲坐在他的正对面,冷眼抬头看着这个焦躁的家伙。他一直觉得陈纪和熊毅一样,都只是个莽汉子,没有半分领导能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投票公选中以最高的票数荣任学生会长呢?毫无疑问是他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面孔和台下那些只知道以貌取人的女生们所造成的结果。而眼下,他就连自己的副会长都约束不了。 艾理冷淡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 “别开玩笑,你也知道马上就要九点了啊,这种时候谁会不回家还傻乎乎地待在学校?你疯掉了吗?” “疯掉的人是你吧?!”陈纪叫着,“九点之前不到的话,会死人的啊!” “也只有像你这样的蠢货才会相信那种无聊的东西!亏你还是锦衣学园的学生会长呢,认可那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哈?说什么呢?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本书真的是毁不掉的啊!还有那个人也是突然就消失了,这根本就不能用现有的科学来解释吧?就算我不想相信什么灵异之类的事情,但是……那种证据让我怎么去反驳啊?!” 颜子瑛看着窗外的夜空,有些迷茫地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回想着几个小时之前,五人在那个陌生人的指示下,尝试着去破坏那本书。但无论怎样的做法却都没有作用。想要撕掉它,结果却在把手伸上去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站在几步之外了,但却连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里去的都不知道;想要点火烧掉它,结果刚刚举起打火机,脑子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火焰也已经熄灭了;就算站在门外,试图往书本上面泼水,但还不等把水桶拿起来,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过了几秒再低头看看,水桶已经倒在了地上…… 诸如此类,他们自己都忘记了究竟做了多少次实验,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巧合而已。但是,无法避免的巧合不就是一种必然吗?于是结论得出: 这本书是无法被破坏的! 任何时候,只要将毁掉它的意图付诸于行动,意志就会为它所操控。就好像,它可以透过大脑观察到人们的“恶意”,并且暂时扼杀掉它们一样! 颜子瑛记得,当这个想法从他心底涌出的瞬间,他用惊恐的目光回过头去,看向原本坐在身后的那个陌生人。但是,椅子上的人影却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只剩下折叠椅好端端地摆在桌旁,就仿佛从来没有被人使用过一样! 颜子瑛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 他努力想要告诉自己:这不是灵异,肯定不是,毕竟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灵异事件,鬼魂、幽灵、诅咒什么的,这种东西只是骗小孩子的玩意而已,他从小学开始就知道了!但是、但是―― 他颓然坐倒在地上。 但是,这本无法被毁掉的书,还有那个从房间里面消失的陌生人,这些现象又要怎么解释呢?! 而如果认同那本书是特别的存在,他们也就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事实,即“九方九世书”所给出的灵异故事。第一教学楼中有一个幽灵,而他们五个人,必须从今晚九点开始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午夜十二点的故事结束。 和一个幽灵待在一起,任谁都会明白没有好事! 即便如此,他们却不可能逃避。那个陌生人已经说过了,如果不遵从九方九世书的命令,他们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亡。 直到现在,颜子瑛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但同时,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做实验。 不过现在,显然不需要他去进行试验。现场除了他、陈纪和抱着胳膊焦躁地走来走去的熊毅之外就没有别人了,那两个女生,艾理和古琳琳都不在。她们是在用理智判断这事情的真伪吗?亦或者只是简单的逃避现实呢?可能两者都有,但颜子瑛也没有担心她们的空闲了。 “……肯定只是魔术而已吧!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就算说用高科技弄出一本破坏不掉的书,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够了,我没时间陪你们瞎闹,要去找那个什么幽灵,你们自己去好了,拜拜!” 艾理吵闹的声音从陈纪的手机里面传出,紧接着是挂断电话的声音。陈纪呆呆地看着智能手机的屏幕,几秒钟后,他急得跳了起来。 “这女人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还魔术?!哪种魔术能够做到那个程度?!” 确实如此。颜子瑛默默地点了点头。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这样的魔术可是闻所未闻,说是“催眠术”还恰当一些,但对方却只是一本书而已!艾理的说法是绝对行不通的。 “我再给古琳琳打一个。” 陈纪说着,拨通了号码,但是等待片刻之后,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不行啊。我靠,艾理好歹还接了电话,这妮子可好,直接给我挂掉了!”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着熊毅和颜子瑛,用烦躁的语气问道: “喂,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已经八点半了诶!” 熊毅的脚步停了下来,但却并没有回答。想来也是,肌肉男大部分都是空脑壳――至少颜子瑛是这么觉得的,指望他们去考虑事情,还不如留着硬脑袋去砸核桃来得方便一些。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开始搜索吧。” 他轻声说道。 “什么?” 陈纪和熊毅同时转过头来,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 “搜索,就是我们三个分路,把第一教学楼调查一遍。”颜子瑛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还记得吧?九方九世书上说,鬼魂在十点以后才会开始活动,我想这应该意味着,虽然它一直都在教学楼里面,但至少十点以前我们是安全的!” “那有什么用?到了十点,我们一样得跟那个该死的鬼魂玩捉迷藏,我估计就和恐怖片里面一样,被抓住就是个死字!” 熊毅有些暴躁地说着。 “我知道。” 颜子瑛冷静地说道。 “九点以前就让我们集中在这儿,但是鬼魂真正开始活动却是在十点以后,这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会以为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是让我们在这里闲着聊天的吧?还记得那个家伙说过什么吗?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灵异故事之中存活下来!那么给出这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意义就非常重要了。” 熊毅还是茫然地眨眨眼睛,但陈纪却似乎已经理解了。 “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他喃喃道,“总不会是让我们找到合适的地方躲起来吧?唔……但是对方是幽灵啊!在恐怖片里面,一般不是都能穿墙,或者瞬间移动之类的吗?就算藏起来也没用吧?” “当然没用!”颜子瑛摆了摆手,“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是用来找到它的位置,然后……比方说鬼魂附在某个东西上,那我们就把那东西破坏掉,说不定就能直接消灭鬼魂了!” “消……灭?” 熊毅瞪大了眼睛。可能他根本无法理解,凭他们几个大学生的本事,要怎么去对付幽灵吧? 但是颜子瑛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对,消灭!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你们还记得吧?鬼魂藏在某扇门里,一教的房间虽然很多,但我们三个人的话,从现在起找到十点,应该是足够把整个一教翻一遍了。在这一段‘安全时间’之内,就算我们发现了鬼魂,应该也不会被它伤害到!既然给了我们求生的途径,那么也就应该有相应的线索才对!”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开干吧!” “嗯,既然这么说了……总比等死强!” 熊毅“咔吧咔吧”捏着指关节,转头看向陈纪。 “会长,分配任务吧!” 陈纪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夜空,又看看面前的两人。 “我负责五六层,熊毅负责三四层,颜子瑛负责一二层!一旦发现线索,立刻电话联系!还有,不论搜索是否完成,十点一到,立刻在这里集合,ok?” “了解!!” 中气十足的回答声响起,随后,伴随着远去的脚步,三人分头,开始为自己的性命做起了斗争! 第九十二节 2046(四) “……黑色的山羊窃窃细语着:请退到白线以内哟,钝灰的电车疾驶而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起来,在释放出旋律的同时,与桌面的碰撞发出令人牙紧的嗡嗡声。正在餐桌那边忙着铺桌子的妇女抬头往客厅看了一眼,然后向着厨房里正在铲着菜锅的女儿高声叫道: “艾理!艾理,你的电话!” “哈?那妈妈你来看着菜锅,快一点,再炒一会就该熟了!” 女人放下手边的碗筷,匆匆忙忙走进厨房。几秒钟后,穿着围裙的艾理则从里面走了出来。用茶几上的纸巾擦了一下双手,顺便低头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 “古琳琳”。 “……琳琳?”艾理稍微一挑眉毛,随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艾理吗?会长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 电话那头的古琳琳小声却迅速地问道,任谁都能听到她话语中慌张的颤抖。艾理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尽管知道电话那头的女孩是看不见的,她说道: “嗯,打过了哦,也给你打了吗?” “打了,但是我没敢接。”古琳琳害怕地说道,“因为……万一会长发火的话――” “没接?” 艾理一愣,随后拍了拍自己脑袋,嘟哝一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有这一手啊,早知道我也不受他烦了……” “啊?” “没什么。”艾理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这就对了,琳琳。别理他们,男生就喜欢瞎折腾,我保证他们今天晚上在一教那边待着屁事儿没有,明天说不定还会撒谎吹牛跟咱们炫耀,说他们怎么跟幽灵玩了一夜捉迷藏,哼。” “是……那样吗?但是,万一真的有幽灵的话……” “琳琳,我的天,怎么连你也那么说?” 艾理夸张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旧社会穿越过来的,现在这个年代谁还会相信有幽灵之类不靠谱的东西?别想多了。” “但、但是……那个时候,那本书是毁不掉的,那个你不是也试验过了――” “肯定是魔术啦!魔术!”艾理断然说道,“绝对毁不掉的东西,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啊?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个骗子,那本书就是他用来骗人的道具而已。” 古琳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 “魔术?嗯,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魔术……你也感觉到了吧?每一次想毁掉它,都有种被操纵了的感觉,那个难道也――” “心理作用而已!” 艾理不耐烦地说道。 “再说了,如果真有幽灵的话,我们去不去不都是个‘死’字吗?难道你还以为自己能打得过鬼魂不成?所以听我的话,琳琳,让那帮男生玩儿他们的去,咱们不掺和。就算真有事儿,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不怕不怕,就这样了,我要吃晚饭了,拜拜。” “哦……嗯,拜拜。” 挂断电话,艾理把手机扔掉,忙不迭跑进厨房。最后回头瞟一眼客厅里的仿古挂钟,秒针正在一步一步地跳动着,已经走到晚上八点五十了。再有十分钟,就是那个“故事”开始的时间,现在的话,那三个男生说不定正在学园一教里面闲逛吧?说不定明天都会顶着一双熊猫眼来上课,到时候可要好好嘲笑他们一番。 她这么想着,嘴角勾起一个小狐狸般狡诈的弧度。 至于那个“九方九世书”的诅咒会不会是真的?别开玩笑,那种事情,艾理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 …… 古琳琳盯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随手把它放在了床头橱上。看着外面的夜空,她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 艾理说不用相信那种无聊的事情,古琳琳也想这么认为。她是趁着男生们到一教去的时候偷偷溜走的,因为……虽然心里不太相信有幽灵,但只要想到一教那边可能会出现鬼魂,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想法都让她怕得受不了。 颜子瑛之前想过,擅自离开的两个女生,可能是用理智判断之后做出了这样的行动,也可能纯粹只是出于害怕而想要逃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两种情况确实都有,只不过,艾理是前者,而古琳琳毫无疑问是后者。 并非“不相信”灵异,只是“不想去相信”,因为如果一旦认同了的话,她就不得不去直面那种恐惧了。 胆子很小的古琳琳,自认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艾理是和母亲一起搬到未来岛上的,而古琳琳的父母在大陆那边都有工作,因此她是一个人过来的。偌大一间别墅,其实空荡荡的,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人。而现在,虽然外面很多户屋子里都还亮着灯,但却没有一丝暖意能够传入到她的心里。不详的预感在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头脑。她躺在床上,节能灯投射下来的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稍微有些刺眼,但她却不愿意将它关掉。 果然还是……到学园里去比较好吗? 虽然一度被艾理所说服了,但是现在,她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不行,就算现在过去的话,也没可能在九点之前赶到第一教学楼了。她已经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了,只能期望,自己现在所走的道路就是正确的,除此以外―― 古琳琳伸手拿起手机。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那个危险的范围。 晚上二十点五十九分。 五十八秒……五十九秒……六十――呃?! 古琳琳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迷茫地放下了手机。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离。双手用不自然的动作掀开了被子,穿着睡衣的身体坐了起来,伸手把窗户拉开。 秋夜的凉风灌了进来,格外提神,但古琳琳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走吧。” 她对自己轻声说道。 是的,走吧。但是要去哪里呢?古琳琳完全不知道。 她的双脚踩上了外面的窗台。二楼的窗台,还并不算很高,就算掉下去也跌不死人吧?但是,如果能够―― 她看向外面的一圈低矮的石头围墙。 如果,能让脑袋恰好撞在那上面的话,就容易多了呢。 古琳琳的双脚踮了起来。 虽然是文学方向的学生,但是数学和物理也一样不差。仅仅是计算一下抛物角度这种小问题,古琳琳自认为还是做得到的。哦对了,还要计算风力,以及―― 夜风呼呼地从耳旁吹过。 失重的感觉包裹着自己。 仅仅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下一秒,一道沉闷得好似砸开一个西瓜的声音响起,随后,这里就变得一片沉寂,再也没有其它的动静了。 ……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艾理紧张地盯着客厅墙壁上的挂钟,眼看着指针越过九点整的位置,她眨了眨眼睛,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虽然嘴上说是不相信,但实际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着实紧张了一番。所幸什么事情都没有,艾理终于完全放下心来。面前的餐桌上,菜肴都已经摆好了。最爱吃的红烧茄子香味扑鼻,只让她恨不得立刻就爬上去把整盘都倒进嘴里。不过在那之前,还得进厨房收拾一下切菜的案板,顺便把围裙脱下来。 对了,明天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嘲讽一下那几个笨蛋男生呢?尤其是一直和自己作对的那头笨熊,可以好好拿他寻一番开心了。 艾理一边得意地想着,把围裙挂在厨房门口的挂钩上,走了出来。恰好听到妈妈对她说: “艾理,你吃完饭记得把表调一下。” 专心考虑自己事情的艾理,一开始还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只是随口答应一声,紧接着才反应过来: “……嗯?表怎么了?” “下午我换电池之后调错了。现在表走快了五分钟,不多不少,整整五分钟。不过不急,吃完饭再弄。” 那一瞬间,艾理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窜入了自己的身体。她试图去理解妈妈话语中的意思,但是在那之前,脑袋却已经下意识地转开,看向客厅里面挂钟的方向―― 指针精确地指在九点零四分的位置,而那根红色的秒针,嘀嗒嘀嗒地走动着,已经走过了数字“11”,接下来就是…… 艾理转过身体,向着刚刚出来的厨房走了进去。 “喂,艾理?” 坐在餐桌旁的妈妈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你干嘛去?” “我忘记把菜刀放好了。” 艾理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的脚步也一样轻飘飘的,就仿佛站在云端一边。但是艾理的母亲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无奈地说道: “这孩子,吃完饭再去收拾也一样嘛。” 她说着,低头从电饭煲里面把米饭盛出来。至于艾理在走进厨房之后,立刻就回身把门反锁上了。这一幕她也并没有看到。 “菜刀……菜刀……” 艾理的嘴里轻声嘟哝着,走向了案板那边。果然不出所料,菜刀就放在案板和水池旁边,上面还沾着切辣椒时留在上面的辣椒籽。这种时候本应该把它清洗一下,然后挂在刀具架上的。但是,艾理却并没有那么做。 拿起菜刀,刀刃边缘倒映着厨房的灯光,闪动着异样的红色。 就像是鲜血一般的红。 艾理的嘴角,咧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说到血,她吃过鸭血粉丝,还有血豆腐,毛血旺……但是,好像唯独没有品尝过,自己的血液呢…… 自己的血,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麻痹和冲动同时涌上了大脑。艾理觉得自己没办法思考了,但她现在也不需要再思考,只要轻轻扬起菜刀,向着自己左手白皙的手腕上那条动脉砍上一下―― “滋啦――” 如同水管喷涌般的声音响起,厨房天花板上的灯管在突然之间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那红的耀眼,红的眩目,红色在地板上溅出一片血泊,另外延伸出一条涓涓细流,顺着地板砖的缝隙进入了水池下面的地漏中。 “啪唧”一声,一具软绵绵的躯体倒在了那滩红色之中,溅出的液体染红了刚刚清洗干净的案板。 看样子,之后这里可能又要费劲清理一遍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九十三节 2046(五) (第九十二节的修改版已上传。) 这个房间,也同样找不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陈纪从五楼的某个会议室中退了出去。在他的周围,不管是走廊还是房间里面都一样黑暗无光,因为总电闸估计已经被警卫室的人们关上了,就算按动灯光的开关也不会有反应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向学园申请在第一教学楼开展活动算了。但即便是那样,学园方面也肯定不会把整栋楼都交给他们的,学生会的面子还没有那么大。 因此在调查的时候,他就只能把手机的灯光一直打开着。虽然有些费电,但撑上几个小时应该还不成问题,所幸昨晚刚刚把电池冲饱。 脚步声在五楼的走廊上回响着,就算陈纪再怎么用心去控制,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虽然按照颜子瑛的推测,现在还处于“安全时间”的范围内,但即便如此,在明知道身边藏着一个鬼魂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做到一点都不害怕。 陈纪把手机转过来,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的时间。 九点二十多,都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 明明还以为才不过搜查了五分钟而已,照这样的速度,别说搜索完五六两层了,就光一个五层的工作量都可能完不成啊。 该死的,原本是五个人的活儿,结果那两个女生不在,就只能由他们三人来分担。想到这里,陈纪不由得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事实上,刚到九点的时候,他就因为担心那两人,而再次打去了电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古琳琳仍然没接,而且这一次,连艾理也没有接。那两个没有服从“九方九世书”规矩的女生到底遇见了什么?陈纪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现在的他,只求自己的小命能够保住,那就已经足够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纪推开了下一个屋子的门。 …… 而与此同时,颜子瑛也在一层的某个房间里面,焦躁地望着四周,看了半晌,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才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 老实说,虽然提出了“搜索”这个提议,但就连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需要去找些什么。提示上只说鬼魂藏在某个房间里,但并没有说鬼魂是什么样子啊。如果他一推门走进那间屋子,就看到一个飘来飘去的幽灵在他的头顶盘旋着,伸着长长的舌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他。颜子瑛毫不怀疑,就算这个幽灵不会伤害自己,他也会无可避免地吓晕过去! 再说了,那样的幽灵,又让他们怎么去“消灭”啊?! 所以说,比较靠谱的想法还是他一开始的那个推测:鬼魂应该是附在某个东西上的。只要能在搜索的过程中,找到某个“不正常”的东西,然后把它破坏掉,应该就可以消灭鬼魂了。但说是这样说,要怎样才算是“不正常”呢?颜子瑛心里也没有底。 就比方说,生物教室里面的那几个人体模型,个个样子可疑。但也不能就凭这条理由把它们都破坏掉吧?还有走廊上的那些画像,有些画得面目狰狞,但也不能根据这个就判定他们是鬼魂啊! 颜子瑛抿了抿嘴。他在考虑,一个小时之内要搜索两层,难度果然还是太大了一些。那么会不会……鬼魂的藏身之处其实非常明显呢?也就是说,只要看到之后,根本不需要怀疑,一眼就能辨别是鬼魂――这种情况。 一楼走廊的两边都没有门,秋夜的冷风呼呼地吹了进来。让只穿着单薄衣衫的颜子瑛身上发寒,禁不住一直在打哆嗦。同时,那冰冷的气息似乎还刺激到了他的膀胱。一股尿意涌了上来,颜子瑛尽量忍着,又搜查了两个房间,却还是一无所获,转过拐角,前面就有一个厕所了。他急忙走了进去。 “呼……” 释放的快感让他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从旁边的窗口向外看去,远处的商业街和住宅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是灯火通明。如果是往常的话,他现在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玩手机了吧?但是今天,那种“现实”中的事情却仿佛离他格外遥远―― “吱呀――”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颜子瑛差点吓得跳了起来,手上一抖,裤子上立刻溅了不少肮脏的液体。但眼下他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个了,慌张转头朝后面看去,却见是身后的某个隔间的门,被外面的冷风给吹开了,半敞着黑洞洞的入口,似乎在请他入内。 “呃……吓死了……” 颜子瑛这样自言自语着,一只手摸上胸口,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想想看,在明知道闹鬼的校舍里面,正在上厕所,后面的某扇门却伴随着诡异的声音突然打开,心脏不好的人恐怕会当场发病而死吧?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颜子瑛是真的已经做好不提上裤子就逃跑的准备了。还好,还好…… 他系紧腰带。在水池前面冲了冲手,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打开着的隔间门,伸手比了个中指。这就打算出去立刻搜查了。 但是,在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等等,等等…… 颜子瑛拍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地转过身来。 对了,那本书上给的提示,说是在一教里面,严格来说,这个卫生间也应该算是“某扇门内”,因此这里也需要搜索一下。况且―― 颜子瑛看着那个隔间的门,在整整一排隔间里面,那是唯一打开的一扇门,而且位置刚刚好就在刚才自己使用的小便池对面! 仅仅是偶然吗?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里走了过去! 会不会,这是灵异故事之中给出的一个提示呢?故意让自己注意到,说不定……鬼魂就藏在那里面?! 颜子瑛感觉到自己的脚下在颤抖,但他仍然没有停下,他必须过去!他要打开隔间的门亲眼看一看,只要能确定里面有什么异样,就立刻给那两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然后一起破坏掉那个藏着鬼魂的东西,只要那样做了,只要那样―― 颜子瑛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拉住了已经敞开了一半的隔间门,然后,猛然向外拉开! 开门的一瞬间,一阵阴风扫过颜子瑛的身体,让他再次打了个寒颤。但他并没有退缩,尽管身体抖得比筛子还要严重,他仍然强迫自己瞪大眼睛看着隔间里面。抽水马桶、壁板上挂着的免费纸巾,还有马桶旁边的皮搋子和纸篓。由于是九月初才刚刚添置的,再加上锦衣学园里面的人本就少,因而看上去都还是崭新的。除此以外,隔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难道说,真的只是被风吹的而已吗? 颜子瑛看看隔间门,又看看隔间里面,只有镜子里面映着他呆滞的面孔,那眼神里面复杂的情绪隐约可辨。 是我想错了? 颜子瑛把隔间门关上,但还不打算放弃。他又从厕所的最里头开始,依次把每一个隔间的门都拉开,仔细检查了一遍。但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只得迈着失望的步伐,从卫生间里面走了出去。 会不会还有什么自己没注意的地方? 他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是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但是……是在哪里呢? 思考了半分钟之后,颜子瑛只得颓然拍了拍自己的脑壳。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但他就连一层都还没有搜索完,不能再耽搁了! 踩着紧张的脚步,颜子瑛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房间走去。 第九十四节 2046(六) 找不到……找不到……不管哪里都找不到! 九点五十五分,熊毅拖着疲沓和失望的脚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是三人之中体力最好的一个,但却也遇到了和陈纪与颜子瑛同样的困难。想要找到鬼魂的藏身之处,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工作。 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人了。 虽然抱着这样的打算,但是熊毅知道,这想法可能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事先已经约好了,如果谁找到了线索,会用电话通知的,而在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他的手机却一直躺在口袋里面一动不动。 明明出发的时候还很有干劲,但是现在,他却小心翼翼地缓缓向着约定碰头的地方前进。尽管知道“安全时间”还没过去,精神却已经紧张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谨慎地注视着四周,生怕遇上了什么似的。过了一个拐角之后,前面的走廊里,有微弱的光芒透出,显然是手机发出的光亮。 “喂,你们……” 发出声音的同时,那边的两部手机屏幕一起朝着他照了过来。熊毅皱着眉头眯起眼睛,躲避着调成最亮模式的耀眼灯光,嘟哝道:“别照了,是我!” “大熊。” 陈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怎么样,找到点什么东西了吗?” 他的询问中带有一点点期盼,但熊毅却只是摇了摇头。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着两人走了过去,摊着手说道: “不行啊,我把整个三四楼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什么能称得上是‘可疑’的东西。三楼的视听教室里面倒是有不少录像带,看上去倒没什么异常的,不过会不会……那个鬼魂会像贞子一样,从电视屏幕里面爬出来啊?” 陈纪和颜子瑛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摇了摇头。 “不知道。” 颜子瑛用低落的声音说道。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搜索的提议一开始就是他提出的,面对现在这种徒劳无功的结果,虽然一开始也有些许预料到,但果然还是无法释怀。尤其是,距离鬼魂“开始活动”已经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而他们却连一丁点准备都没有,简直是最差的情况了! “那你们呢?”熊毅焦躁地说道,“你们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回答,熊毅还是带着仅存的一点希望发问了。 陈纪看了一眼颜子瑛,他苦笑一声,说道: “别说了,我们俩根本连搜索都没能完成。五楼我倒是转了一圈,六楼只看了一半,到五十分的时候,我不敢耽误集合时间,就先下来了。” “二楼还剩下两条走廊没完成。”颜子瑛接着说道,“在已经搜索完的地方,我也没发现什么……” 他的话头突然停住了,脑中回想着之前的那个卫生间,当时自己确实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来着。怎么办?要告诉他们吗? 就在他考虑的同时,陈纪那略带颤抖的声音突然说道: “喂,已经十点了。” 已经―― 颜子瑛惊慌地抬起头来,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没错,数字已经到了“22:00”。 三个人顿时都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但周围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就连之前一直肆虐的夜风也稍稍安静了一些,不再围绕在他们的周围了。 “做好准备。”陈纪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说道,“咱们三个人,理论上是可以看到360度内的任何一个方向,过一会儿咱们就背靠着背站着,一旦发现鬼魂从哪个方向出现,咱们就立刻往反方向跑,听到没?” 熊毅和颜子瑛郑重地点着头。在现下的状况中,这确实是最好的防御手段了。 “喂,你们想想,那个鬼魂会不会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熊毅也低声说道,“如果是像《咒怨》或者《午夜凶铃》里面的那种鬼魂,那我自认为是对付不了。但是如果是像美国电影里面的那种丧尸,说不定咱们三个人只要拿上武器,还有一搏的可能呢?” “别开玩笑了。”颜子瑛摇了摇头,“那样的话,就不应该叫‘幽灵’,而是‘僵尸’了吧?如果你打算拼命的话,可以自己去试试,反正我是没打算跟鬼魂拼命。” 陈纪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也没那个胆子。” 熊毅挠了挠脑袋,闷闷地哼了一声。其实就连他自己,很可能也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只是用这样的言语自我安慰一下而已。 短暂的沉默,之后,颜子瑛问道: “会长,之后又跟艾理他们联系了吗?” “电话打不通。”陈纪摇了摇头,“恐怕她们已经……”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但颜子瑛也懂得他的意思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了上来,如果那个陌生人所说是真的的话,就在一个小时以前,他们之中的两个成员就已经死在了外面。以“灵异”作为对手的话,只怕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那么轻易地失去了生命―― “对了!说到电话……”陈纪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稍稍有些大声地说道,“你们俩,赶紧都把手机调成静音,最好连震动都不要有!虽然不知道那个鬼魂能不能凭借声音找到咱们的位置,但要是因为谁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引来鬼魂害死大家,我做鬼都不会饶过他的!” 颜子瑛和熊毅两人经他一提醒,赶紧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陈纪挨个看着他们,直到两人都保证不会发出任何动静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 对面的窗户上,突然有一个淡淡的身影一闪而过! 陈纪只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僵硬住了!就连舌头都打了个结!他瞪大了眼睛,足足过了三四秒,才抬起手来指着面前的窗户,惊慌地喊道: “喂,喂!刚刚、刚刚那儿有个人过去了!” “什么?!” 颜子瑛和熊毅同时回过头去。但是,身后那扇窗户外面却只能看得见学园中庭的花坛,以及秋夜的天空,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喂,会长,你说那家伙往哪儿过去了?” 颜子瑛颤抖着声音问道。 然而,身后却并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 “会长?” 颜子瑛又叫了一声。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旁熊毅喉头发出的“呃呃”声,就好像是看到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一样!颜子瑛觉得有那么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袭上了心头,他缓缓地转过头去―― 陈纪的双手都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表情显得痛苦而呆滞。有那么一刹那,颜子瑛还以为他发了疯,想要自己掐死自己,但紧接着,“那个”就映入了他的瞳孔之中! 就在陈纪的背后,一个淡淡的身影自黑暗的空气中浮现,一双珍珠白的透明手臂正紧紧地扼着他的颈部! 第九十五节 2046(七) 仿佛是慢动作一样,即便在这样的黑暗之中,颜子瑛对于眼前那不可置信的场景也看得清清楚楚!他能够细致地观察到,陈纪的脸色逐渐涨得通红,并且继续向着紫红色发展而去;他的眼球一点一点地向外突出,现在变得就像是镶嵌在眼窝里的两个玻璃球!而这一切都只源于一个外力,就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淡淡的人影! 颜子瑛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他的身体已经贴到了墙壁上,但他还在挣扎着向后靠。只要哪怕能够离“那个”再远一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陈纪的嘴巴在动弹,那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钻入了颜子瑛的耳朵之中―― “救……救……呃――” 突然之间,陈纪的话语被硬生生地卡断!他发出了一声哽咽似的绝望哀嚎,颜子瑛看到那双手似乎用上了力气!血流同时从陈纪的眼眶底下和嘴角渗出,只听“咔吧”一声,脆弱的响动回荡在走廊里面。 陈纪的脖子软趴趴地耷拉下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颜子瑛根本难以想象身旁的壮汉熊毅居然会发出那种女生一般的尖叫,但此时他绝没有责怪的理由,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已经连惨叫都忘记了的话,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喊起来的!两人几乎在同时做出了奔跑的动作,沿着走廊向同一侧疯狂地逃命。身后的不远处,“噗通”一声,某个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的声音传来,更如同魔音一样催促着他们! 刚才是怎么回事?颜子瑛在剧烈的跑动中快速转动着大脑。他只记得,刚才陈纪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他身后的玻璃窗,说那里有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就在他和熊毅回头看的时候,那个鬼魂就出现在了陈纪的背后,然后―― 没错,肯定是这样! 如果说一开始虽然害怕,但对于战胜鬼魂还有那么一丁点希求的话,现在的颜子瑛已经完全把这个想法抛在了脑后!那简直太恐怖了,就连一丁点感觉都没有,鬼魂突然出现在身后,逃跑都会成为一种奢望!这才仅仅“开始”两三分钟,他们三个人中就已经死掉了一个,剩下的两小时又要拿什么去拼?! 听不见后面有什么声音传来,但不管是他还是熊毅都没有停下哪怕一步回头去看看。颜子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居然能够爆发出这样的体力,和熊毅的速度不相上下!眼看着前面就是一个拐角,直着跑的话就会离开第一教学楼,他只能急急地刹住脚,然后迅速转弯―― “熊、熊毅?!” 颜子瑛突然停下脚步,发出惊讶的叫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个高壮的男生并没有和他一起转弯,而是直直地向前跑去,冲出了一教的大门! “哈,哈哈哈哈!”熊毅转过头来,在玻璃门外边朝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没事!我没事!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然而,下一秒,他那狂乱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颜子瑛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熊毅的两只手顺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向上滑去。在熊毅要做出什么之前,他就已经有了预感。果然,只见他那两只粗壮的手臂挪到了颈部附近,然后,双手张开,猝然抓住了自己的脖颈! 颜子瑛瞪大了眼睛。 这一幕和之前陈纪的死状何其相似!不同的只是,陈纪伸手是想要扳开那双扼住他的手臂,而熊毅伸手则是为了扼死自己! 熊毅的嘴角溢出了白沫,眼睛上翻!他也眼看着就要步陈纪的后尘了!但是颜子瑛帮不了他,这就是违反九方九世书规则的代价!他们五人之中,已经有三个,用血淋淋的事实记住了这次教训! 拐角后面,一阵阴风忽然吹了过来! 颜子瑛身体一凛,他这才记起,自己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熊毅马上就要不活了,但自己可还要逃生呢!绝对不能被鬼魂抓住!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的视线从外面已经倒在地上的熊毅身上移开,朝着走廊的尽头再一次狂奔起来! …… 气喘吁吁。 颜子瑛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了哪儿,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绕过了好几条走廊,现在的位置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准确把握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去看,那股渗透身体的阴气也已经感觉不到了,虽然秋夜的寒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不断加重。但颜子瑛自认为这点程度还是受得了的。相比被鬼魂或是被九方九世书的规则杀掉,能保住一条性命,仅仅是感冒这样的小事已经算是天赐的幸运了。 这里是…… 他小心地掏出手机,照亮了周围的景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上去是在某一条走廊的中段,两旁都是教室,透过窗户,可以隐隐看见里面摆放着的―― 颜子瑛突然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声来! 不能怪他,手机的灯光恰好照到了某个人影,而他现在已经如惊弓之鸟了,被吓到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他马上就辨认出来,那似乎只是一个假人而已。 是生物教室的人体模型。 跑到生物教室门口来了啊。颜子瑛拍拍自己的脑袋,那么想的话,前面应该就是厕所了,是那个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厕所。直到现在想起,颜子瑛还是觉得那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他直觉感应到那儿和鬼魂可能有什么关系! 但是,过去的话,就算能够发现鬼魂所附身的那个东西,既然鬼魂已经开始活动了,破坏掉那东西也不见得有用吧? 颜子瑛咬着牙考虑着。 不,不,等等。刚才他跑了这么久,如果鬼魂真的像恐怖片里面一样,拥有那种瞬间就在某处出现的能力,那他现在应该已经被追上了才对。这么想的话,或许这个鬼魂只能在他的身后慢慢追赶,甚至连他的位置都找不到,只能和他之前一样在一教里面搜索? 如果是那样的话…… 颜子瑛把手机的灯光照向厕所的入口。 鬼魂应该不会想到自己的胆子有那么大,居然敢躲进它的藏身之处去吧?对于一般人来说,在搜索的时候,不是总会忽略自己一开始所在的地方吗?那样的话,只要躲进那个厕所的隔间里面去,说不定就能迷惑鬼魂,让它察觉不到了。只要在时间快结束的时候再从里面出来……或许能够躲过这一劫?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颜子瑛缓缓挪动了脚步,向着那个厕所的隔间走了过去。他轻轻伸手拉开隔间的门,那扇门发出“吱呀”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还好,周围并没有其它异常的动静。颜子瑛松了一口气,走进了隔间里面,把门关上。 隔间里面的物品还和他之前看的那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抽水马桶、卫生纸、纸篓和皮搋子,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很正常,也看不出哪一个有被鬼魂附上过的痕迹。再说了,如果之前鬼魂附在上面的时候都看不出来,那么现在鬼魂都离开了,再看也没有用。 颜子瑛颓然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抽水马桶上。 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不过十点零八分而已。处在危险之中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希望时间快点结束,它就走得越缓慢,根本无法依靠。颜子瑛刚想要把手机塞回口袋,再思考一下对策。却突然发现上面出现了好几条未读短信! “呃……” 颜子瑛点开收件箱,这些短信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总共十多条,寄件人写的是他现任女友的名字。 对了,对了,还有这档子事儿来着…… 颜子瑛有些头痛地查看着那些短信。 这么想起来,好像之前和她发短信约好了,要在“莱斯咖啡屋”见面,让她等自己两个小时。本打算学生会的事务一结束就去找她,结果刚一进门就遇到了那个陌生人,卷入了这个诡异的事件之中。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约定的事情早就忘记了。 前部分的短信都是在询问“什么时候过来啊?”、“你已经迟到了哦!”……而后半部分,颜子瑛则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怒气,“为什么不回短信?”、“到底在哪儿啊,给我回个话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重要了?想分手吗?”……颜子瑛一条一条地看着,手指点在回话框上,想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和女友说说笑笑吵吵闹闹,那样的“现实”已经离他远去了,现在就算说“我在被鬼魂追赶,有生命危险”,她也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如果不是真正卷入了这场离奇的事情之中,就连颜子瑛自己也一定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抬起头看看面前,镜子里映出了他苍白的面容,憔悴不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罹患绝症的病人一样。前路希望渺茫,就算披荆斩棘,经历重重困难,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到达彼岸。 颜子瑛垂下头来,刚想要把手机收起来,但就在这时,一阵悚然的感觉却突然袭上了心头! 刚刚……刚刚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点一点地包裹住他的身体! 颜子瑛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眼前。而在那里,映在他瞳孔之中的是―― 颜子瑛突然明白了,鬼魂的藏身之所究竟是哪里。 他回想起九方九世书上一开始给出的提示,“锦衣学园第一教学楼中的某扇门中隐藏着一个鬼魂”。 是的,没错。他一直都把这个提示当成是“鬼魂在某个房间里面隐藏着”,但并不是那样!这里的“某扇门中”,指的并不是在门后的房间中,而是……在门内!那扇门就是鬼魂藏身的地方! 颜子瑛看着眼前,看着镜子中那张苍白的面孔……不,不对,那哪里是什么镜子?难怪自己会觉得不对劲,厕所的隔间门上怎么可能会挂着一面镜子?!他只是把隐藏在门中的鬼魂当成了自己的映像,而事实上―― 一双手蓦然从隔间的门中伸出,直直地抓向颜子瑛的颈部。而这时的他,再也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几秒钟之后,颜子瑛手中的手机滚落到地上,屏幕上还显示着他和女友的短消息,在黑暗的隔间中,作为唯一的光源,忠实地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在此之后,一声沉闷的响动,颜子瑛的身体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半点声息。 参加者全员死亡,九方九世书的故事也该就此结束了。但是这时,从卫生间的门外,却有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某个人径自走进了男厕所,随手便将那扇隔间的门拉开,看着地上颜子瑛的身体,那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太难了吗?明明才只开始十分钟而已,居然全员覆灭,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故事的难度了?……唉,算了,之后再视情况而定吧。” 就在这时,那人似乎注意到了地上发亮的手机。衣袖下面伸出一只手,轻轻把它捡了起来,看到上面那些短消息,那人愣了一下,又把信息框向上翻动,在屏幕中显示着的,都是颜子瑛以前和女友的甜言蜜语。那人看在眼里,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了。 夜风微微拂过耳畔的黑发,那张面庞上,露出了些许哀伤的神情。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轻声的自语。 那人转过头去,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夜空。 “到底要多久,才能够再见到你呢……?” 风儿将这份挟裹着思念的声音传向远处,但也渐渐变得微弱了。自然无人能够听见,也不会有人,可能来回答这个问题。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九十六节 万圣前夕(一) 夕阳于相同视角下投射出的最后一抹光辉,把天台栏杆边上的两人的身影拉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和那天傍晚几乎全然一致的景象,所不同的只是,站在那里的人物而已。 晚风微凉,他那扎成一束的马尾长发刻意显摆似的耷拉在栏杆外面。柔顺的发丝随风舞动,那飘逸的姿态,已经不知是风在吹拂他的黑发,还是那长发在拨弄着风了。不过,他本人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苏凛翻了个白眼儿,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盯着身旁的陆方秋学长。 “什么啊那是?” “啊,什么……不是你要问的吗?关于九方九世书的来历啊。” 陆方秋不明所以地推了一下黑框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注视着懒散地倚靠在栏杆上的苏凛,不过显然对他那不礼貌的态度并没有当回事。 “啊?啊,对,我是说过想听。” 苏凛撇了撇嘴,说道。 “不过啊,大略介绍一下不就行了?我可没说想听你讲故事,学长。说了那么一长串,都可以拿去投稿短篇小说了。我对初代学生会的人物关系和那个颜子瑛跟她女朋友发的短信完全没有兴趣。还是说……你们搞文学的都有这个癖好?” 陆方秋是中文文学与历史方向的大三生。 “这个……”陆方秋有些尴尬地摊了摊手,“也不是我想故意那么讲的,先代的会长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不过,真实性也确实值得怀疑。” “真实性?” 苏凛扬了扬眉毛。 “如果是假的话,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陆方秋摇了摇头,“真实性未知,就是说,没人知道它是真是假。只是不知从哪一届学生会开始,这个故事就流传了下来。可能是从发生的初代学生会开始就有了,也可能,是后来的某届成员编出来的。我们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个故事本身而已。不过,当然啦,后半部分的灵异故事是确有的,在学生会的档案里可以查得到,你也应该看过了吧?” 苏凛想了一下,点点头算是赞同。 “不过……”他又说道,“如果是假的话,编出这个故事来,有什么用处吗?” “也许没用,但是,对未知的事物以看似合理的语言去描述,不正是人类的天性吗?” 陆方秋冷静地分析道。 “面对未知的天象,未知的异常,未知的现象,总会有些专家跳出来发表看法,无论确实的推论也好,胡诌也罢――哦,他们称之为猜想。而我们除了这样接受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哪怕明知道这样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但只要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去‘理解’,总比‘未知’要好得多吧?”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未知’更可怕的了。” 苏凛深以为然。 确实是那样。在九方九世书的控制之下,他们就好像是被关在牢狱中的犯人,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降临。而更加恐怖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死亡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式出现。如果明确地了解到,自己明天会被处以枪决,那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能趁最后一个晚上好好睡一觉。但现在的情况是,也许是绞刑,也许是斩刑,也许大半夜就会有人来把自己给勒死,也许饭菜里有人下毒,吃着吃着就一命呜呼了。提心吊胆地想着,自己会不会下一秒就死掉?这才是最让人心揪的。 “总而言之,那要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要么就是人们为了抵消心中的恐惧感而做出的努力喽?”苏凛“哼”了一声,“但是,仅凭这个故事,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故事里面只说,2046年,初代学生会的五个人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那家伙带来了一本书,放置在学生会里,从此诅咒就开始了?” “是那样的。” “但这不对啊!”苏凛伸出一根手指,“仔细想想看,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话,其中就有一个地方,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了。” 陆方秋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也许他早就知道,苏凛所说的“地方”是哪里。但他也并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前半部分,一直到故事快要结束之前,故事中的人物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有目击者的。我的意思是,也许这个故事就是颜子瑛和学生会的那些干部们记录下来的,这么想也合情合理吧?但是最后一点呢?最后一幕中,那个陌生人再次出现的时候,颜子瑛已经死掉了,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了吧?那么,关于这个‘陌生人’那时的行为和话语,又是谁记录下来的?” “确实是那样。”陆方秋点头,“但相对的,如果这个故事是编出来的,那么加不加最后这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是写小说的话,倒可以用‘丰满人物形象’或者‘留下悬念’这样的说法来解释,但是放在这里就有些多余了吧?” “嗯。” 苏凛仰着头,看向头顶的天空,由夕阳对面延伸出的深蓝色,到了天中的位置,大约就是蓝色和红色的交界处。但那界线却是模糊的,被浅浅的紫色衬托着,在阴沉中还有些亮丽的感觉。 不,不对,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的。 苏凛想到了,但他没有说出来。那太离奇了,以至于当他刚刚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同时,就把它迅速丢在了一边。 还有那片树林…… 在跟学长讲述上一次灵异故事的过程,用作记录的时候,曾经谈到过那片树林,却得到了意外的结果。此后苏凛在图书馆查了一下校史,果然,锦衣学园在初建的时候,设计图上是存在一片小树林的,但在不久以后的二期规划中,却不知道它碍着什么事了,理事长和学园的一些高层一致同意将它拆除掉。 当然,之后的十多年里,锦衣学园也经历过多次改建工程,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但不管如何,那里原本就有一片树林,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这样,问题就来了。 在忘川对面的那个地方,被苏凛认定为“地狱”的那里,为什么会有一座和锦衣学园完全相同的建筑呢?每一幢教学楼,甚至连“塔”都几乎一致,还有那片小树林、奈何桥与忘川,“只是巧合”这样的话鬼才会相信,如果说这里面没什么联系的话,苏凛宁愿现在就大头朝下从天台上跳下去! 那么,从“地狱”里的那个地方的古旧程度看来,和锦衣学园稍一对比,一个答案就在苏凛的头脑中成型了。 锦衣学园,说不定就是以那个地狱中的建筑为原型设计出来的。 再联想到风闻之中,说学园一开始完成时,曾经发生过一些古怪的事情,虽然少有人知,但确实是有某种“不详”曾在这里驻留过。甚至有说,理事长之所以要在二期规划之中坚决拿掉那片树林,就是因为听某个风水大师说,那里的阴气过重。 这样一来,答案便愈发明显了。 “模拟”……吗? 苏凛知道,在信仰中有一种说法,是指精神作用可以产生难以置信的效果。在想象之中,将一种物体或行为替换,来取得不可思议的效果。比如说,信仰佛教,但无法通读六千七百七十一卷佛经,但可以建造一座旋转的藏书室,使它们转动起来,怀着读佛经的热忱去推动它,就会获得相同的功德。亦或者是,像诅咒人偶那样,把人偶想象成某个人,用针扎它的时候,被诅咒者也会感受到痛苦。(出自小泉八云《怪谈》。) 将锦衣学园建造得和地狱一样,以取得相同的效果。这就是那些神秘事件和“阴气过重”这种说法的来源。如果这种猜想是真的,那么那个风水大师倒也没有说错。只要做出一些改动,使得学园的样子发生了变化,也就达不到那种“模拟”的效果了。 但是……这种模拟的目的是什么?又是谁打算这样做呢? 苏凛陷入了沉思之中。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九十七节 万圣前夕(二) “对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陆方秋的视线越过栏杆,看向远处商业街的地方,突然这么说道。 “说起来,今天是万圣节前夕吧?” “嗯?哦……好像是的。” 苏凛愣了一下,然后才如此回答道。 陆方秋说的没错,这一天是10月31日,万圣节前夜,也可以直接称为万圣夜。今天早晨到学园来的时候,经过那边,就已经看到有不少商家把万圣节的装饰摆出来了。虽然中国人很少过这个节日,但在未来岛上,一切都要与国际化接轨。打个比方,国庆节七天长假,在大陆那边可算是法定节假日。但在未来岛上,由于其它国家的学校都不会在这段时间放假,因此锦衣学园也要从大流。说起来,对于国庆节那会儿发生的事情,苏凛可算是记忆犹新。 地狱一日游,对于一般人来说,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然而苏凛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也转过身去,和陆方秋一起眺望着远处。 对于西方人来说,真正的万圣节是在11月1日,但中国人往往直接把10月31日的万圣夜当做是万圣节,而把次日称作是“万灵节”或“诸圣节”。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说法也并没有错,因为很多活动都发生在万圣夜,比如“不给糖就捣蛋”等。孩子们穿上奇异的服装,假扮是鬼怪,挨家挨户去索要糖果,就是这样的一个节日。 “万圣节……”陆方秋轻声嘀咕着,“艾娃她可能会喜欢吧。不过对于咱们来说,现在是确实不适合这种小孩子的玩意了。我听说之前还有些学生递交了联名信,申请在万圣节举办活动来着。真是够胡闹的。” 苏凛瞥了他一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怎么?你好像对这样的节日很不感冒?” “我才不是那么死板的人。”陆方秋苦笑着说道,“并非是对节日本身不感兴趣。而是……你想想,如果只是小团体的活动,让他们自娱自乐也就算了,但如果是涉及到全校的话,就必须由我们学生会出面了吧?但是我们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操办那些,万一在活动期间突然来了一个灵异故事,我们就必须把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优先考虑自己的小命才要紧。而且……” 他叹了口气,幽幽地继续说道: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自从加入学生会以来,我对于这样容易和鬼怪扯上关系的事情,向来是避而远之。说是有心理压力也好,或者干脆说是害怕也罢。反正我总觉着,像我们这种人,还是不要跟‘那种东西’走得太近为妙。再说了,仔细算算的话,距离上一个故事,又有一个月过去了吧?” 苏凛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陆方秋看着他说道,“做好准备吧,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下一个故事也就是在这几天就要开始了。” “是吗……又要来了啊……” 苏凛抱起胳膊,轻声嘟哝一句。 陆方秋似乎看出了苏凛兴致不高,但他并没有放弃打扰苏凛,而是挑了挑眉毛,没话找话般说道: “对了,我听说在申请方向上,你选择了‘计算机’方面?你对那个很有兴趣吗?” 锦衣学园要在大一下学期才开始分方向,但在10月份也就该选定了。从一个多月的学习之中,找出各人最擅长或感兴趣的专业修习下去。 申请表是在两天前发下来的,当然现在的填写的答案也只是暂时性的。之后还要由导师和各个学科的教授根据表上的内容对学生们进行评定,并且在观察一段时间后提出建议。比方说,同班的燕楠所选的是动画制作方向,如果过些时间,导师发现她确实在这方面有些天赋,或是表现出强烈的兴趣,那么她的评定就会是“a”;而如果情况恰好相反,她搞得一塌糊涂的话,导师给出的评定就会是“d”,得到这个评价的学生,一般来说就要考虑,要不要重新选择一个方向了。 当然了,最后做出决定的还是学生自己。如果你执意要在这方面发展,那么老师也不会反对。人人都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力嘛。只不过,如果成绩十分不理想,甚至连基础要求都达不到的话,就要小心些了,有被劝退的可能哦。 在申请表拿到手之后,苏凛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认真考虑很长时间才做出决定,而是拿起笔来,直接就填上了“计算机软件工程”这个选项。没有任何犹豫,就好像他天生就注定要学习这个专业一样。说实话,在写上去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因为他以前并没有对电脑表现出什么兴趣,好像也没有多么擅长。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却似乎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既没有再和别人商量,也没有修改,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表格填完,在乔颖织导师和其他同学们诧异的目光之中交了上去。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就算问自己也是徒劳。苏凛只感觉,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注定,他只能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其它的一切都是浪费时间。 因此现在,对于陆方秋的问题,他也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想那么选,所以就那么做了,仅此而已。” “是吗?这种事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之后再改的话――” “不关你的事吧?学长,别管得太宽了啊。”苏凛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任谁都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了。 陆方秋“啧”了一声,也知道是自己刚才提到灵异故事让他不开心的,但还是说道: “那好啊,问一个我管得着的问题,对于学生会内部成员的关系发展,我想有必要稍微询问一下吧?” “哈?” “就是说啊……” 陆方秋的表情突然变得**起来。 “呐,你和余敏儿,最近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诶――?!” 苏凛一愣,随即,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涨红了起来。 “说、说什么呢?那啥……也、也没什么发展,再说我和她其实……呃……” 慌乱的解释,看着陆方秋打趣的目光,苏凛知道自己就算否认也没用了。 “骗傻子呢吧?”陆方秋“哼哼”冷笑着,“就跟我是瞎子似的。我可也是过来人啊,高中的时候也曾经追过女孩子来着,那点儿表现我还能看不出来?我看你恐怕早就喜欢上她了吧?” “我――” “别想争辩。” 陆方秋用拳头敲了敲栏杆,空心的管道发出“砰砰”的响声。 “我就说一件事,如果你心里没有她的话,那个时候会舍命跑上奈何桥去救她吗?肯定不会的吧?不然的话,燕楠和方伊安同样也是下落不明,尤其方伊安,你还知道他的确切位置,为什么没有选择去救他?” 苏凛把上一个灵异故事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报给陆方秋做了记录,因此陆方秋对故事中的内容非常了解。 “我……我……” 苏凛扭过头去,嘴唇无意识地动着,头脑里却是迅速思考起来。 ……我喜欢余敏儿?早就喜欢上了?难道说……只是我自己没发现而已?我之所以会去救她,就是因为我喜欢她?这个、这未免有些―― “这种事儿我最清楚了。” 陆方秋没有在意苏凛的样子,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高中那会儿,喜欢上班里一个女生。但是我自己也没有注意,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就是总喜欢和她说话,想要接近她,别人欺负她的时候我会很生气,看着她笑会觉得很舒心,就是那样。这就是当局者迷,直到某一天,我有个朋友跟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一开始还反驳来着,结果自己后来想想,好像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从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 “……喂,学长。” 虽然听上去和苏凛现在的情形差不多,但苏凛可没有去听学长那些陈词滥调的时间,他打断了陆方秋的话,问道: “看得出来吗?我的表现很明显?” 陆方秋听过之后,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注视着苏凛,那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答案。 果然,只听他说道: “也只有你自己还不知道吧?明显,当然明显了,恐怕整个学生会的大家都看出来了,就连余敏儿本人也是。” “……咕噜”。 苏凛干咽了一口吐沫。……感谢雪飘泪落的打赏~~一直以来多谢照顾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九十八节 万圣前夕(三) “那么,艾娃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就在苏凛觉得头疼的时候,陆方秋却又抛出了一个让他更加迷惑的问题。 “艾娃?她怎么了?” 苏凛不明所以地反问道。 陆方秋撇了撇嘴。 “我说啊,看你这个样子,任谁都会觉得是个情场老手,没想到是个小白啊。” “哈?!” “蠢货,艾娃恐怕也对你有意思,没看出来吗?”陆方秋恨铁不成钢般叹了口气,“她最近总是找你搭话吧?那样的暗示也说过不少回了,该说西方的女孩子都比较大胆一些吧,她对你的殷勤程度大致和你对余敏儿的上心程度相当,只不过你一颗心都拴在余敏儿身上,自然不会去注意人家。” “我……”苏凛茫然地用手指挠挠下巴,“……艾娃喜欢我?怎么可能?” 陆方秋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轻声说道: “我想……她是想寻找一个心理寄托吧。” “诶?” “想想看也能明白的吧?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当留学生,离开她熟悉的国家,熟悉的人们,新环境里的人全部都是黄皮肤黑头发,和她全然不同的姿态,无法适应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情况下,难免会心里有所担忧吧?而且最糟糕的是,还碰上了这种事情,她肯定也在害怕……不,倒不如说,恐怕所有人都很怕吧?我即便已经经历过两年了,时至今日,要是哪天的参加者名单上出现了我的名字的话,肯定也会感觉到恐慌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说得对,苏凛能够理解那种感觉,但是―― “为什么会是我呢?”他还是有些不解,“我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不过是在上次故事里侥幸活下来而已,总不会――呃?” 他愣了一下,突然皱起眉头,问道: “不会是因为,我救了她那一次吧?” “你说呢?”陆方秋笑道,“根据艾娃的描述,当时她在树林里面跑了很久,那个鬼魂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眼看就要追上她了。绝境之中,虽然拼命去呼救了,但却根本没有期望过真的会有人来救她……本来是这种情况的,但是你却偏偏就在那时出现了。” 苏凛张了张嘴,听学长用这样的口气把那时的事情说出来,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何况他当时并不是为了救evalia而去的,而是以为呼救的可能是余敏儿。如果仅凭这一点就能换来一个人的倾心,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能接受。 陆方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对于那孩子来说,你应该就像是,在最危急的关头挺身而出拯救公主的骑士一样吧?她一定害怕极了,本能地想要找个人去依靠,而那时的你当然就成了唯一而且最好的选择。这种依靠的愿望和紧张的心情同时作用的话,喜欢上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苏凛默然。他回想起那天的那个时候,evalia从背后将自己紧紧抱住,颤抖着低语,恳求自己不要离开,不要丢下她一个人时的样子。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他并没有过多地考虑其它,直到现在想起来,他才明白,那个少女在那时究竟萌发了怎样的感情。 “‘吊桥理论’……是吧?” 他轻声嘟哝着。 “哦,你知道的啊?”陆方秋说着,应和般点了点头,“对,我想也有那个原因吧。” 吊桥理论,直白说来,就是当一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等情况下――比如站在摇摆不定的吊桥上,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分泌过量,而如果这时恰好看到一名异性,就会将身体的变化趋向为是对对方产生了心动的感觉。虽然可能是一种误解,但如果任其自然发展的话,也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爱情。 在那种危险的境况之中,想要依靠他人的强烈愿望和吊桥理论同时发挥了效果,因而evalia在不知不觉中就对他产生了那种感情――应该可以这么理解。 “……那又有什么用呢?” 苏凛这么说道。 “什么?”陆方秋转过头来。 “明明那孩子那么依赖我的,但结果到头来,我还是没能让她活下来。这还真是……” “那又怎样?” 陆方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是在宽慰他,还是只是纯粹想要解释,只听他说道: “重要的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而是艾娃的想法。对她来说,你是个英雄,是能够拯救她,能够让她相信的人,这样就足够了。而且,或许正因为死过那一次,她会更加觉得恐惧,因而愈加依赖你也说不定。” 听着陆方秋的话,苏凛却是有些烦躁地晃了晃脑袋。 我喜欢余敏儿?然后艾娃又对我有意思?心里纷乱的思绪好像打成了死结,让他总觉得无法理解。不知是为了岔开话题,还是为了对学长总讨论自己的报复,他突然转头看向陆方秋,用找茬一般的语气说道: “我的事也该说完了吧?不如来说说学长你?你跟舒然学姐又是怎样?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嗯?” 陆方秋瞟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别误会了,我们之间可不是那样的关系。” “不是?诶?!” 这话让苏凛很是惊讶,他不禁高声叫了出来。 “不是……学长和舒然学姐不是情侣吗?但是平时看着,嗯……总感觉……” 苏凛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却是很明显的。陆方秋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似乎早已经习惯应付这样的问题了,而就苏凛看来,他应该也没有说谎。 “不是的,虽然平时,我们看上去很合拍,很有默契……应该可以这么形容吧?但是不管是我还是她应该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仅仅是作为互相扶持的同伴,只是这样而已。当然了,对于别人的误解,她也没有刻意去否认,毕竟我们可没有被人纠缠或者放开心扉去谈恋爱的时间,以我为幌子去把那些追求者挡住,这对她也算是有利的一面吧。” 说完,他却是半开玩笑地又加了一句: “所以,如果你想去追求她的话,我可是一点儿意见都不会有。” “说什么呢?!” 苏凛半是烦闷半是无奈地甩了甩手,脚下却是突兀地动了起来,朝着天台的小门走去。 “喂,去哪儿?” “天都黑了,当然是回家了。” 苏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方秋回头看向天边。这才注意到,夕阳不知何时早已完全沉了下去,晚星浮现,映着远处的灯火,又是一个萧索的秋夜降临了。 第九十九节 万圣前夕(四) “我喜欢余敏儿?” 苏凛一脚踢开地上碍事的石子,脑袋里面却是一团乱麻,压根就连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都没有意识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嘴里犹自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就好像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加以确认,他就连自己的想法都无法理解似的。 而事实上,恐怕也是如此。 陆方秋的一番话把他的心里弄得乱糟糟的,之后虽然用别的话题绕过去了,但可并不代表苏凛就已经想通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或许这也算是“逃避”的一种吧。 但是,一个人冷静些想过之后,他反倒无法否认了。 我喜欢余敏儿?……或许,真的就是那样吧? 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回想着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表现,确实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接近余敏儿。在学生会室里总是喜欢找她聊天,买了饮料总想着给她带一份,下课的时候总爱跑到一班的门口晃悠。做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跟随着本能与意愿去行动而已。直到今天被陆方秋一语点醒,苏凛才蓦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总是在对她献殷勤。 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苏凛的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烧。那么明显的举动,也只有他自己身在局中才会恍然未觉,别人谁会看不出来呢?余敏儿本人也肯定发觉了,她又会是怎么想的呢?对于这个像是傻瓜一样的自己…… 苏凛把一只手贴上脸颊,果然感觉到有些发烫了。 总而言之,至少可以证明学长说的没错了。自己确实是喜欢着余敏儿的,而且恐怕是从很久以前,从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自己那时绝不会那么拼命地去救她吧? 哦对了,还有艾娃来着―― 这种复杂的事情显然不在苏凛擅长的考虑范围之内,让他越想越觉得漫无头绪,无法理清。索性闭上眼睛,做了两次深呼吸,直到感觉砰砰跳动着的心脏逐渐恢复了平缓的频率,他才又动起了脚步。 “砰!” “哎哟――!” 然而,沉浸于他的思想之中的苏凛却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现在正走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刚才他并非是睁开眼睛好好看路之后才走的,而是把张开眼皮和迈起步子两个动作放在了一起,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眼前恢复光明的一瞬间,苏凛发现一张惊慌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身体的撞击迫使他向后退了两步,但好歹稳住了身体。再看那个被他撞到的人,是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大概有五十多岁了,穿着笔挺的西服,手中提着褐色的公文包,皮鞋和脑门一样擦得闪亮。而眼下,他那臃肿的身体正屁股着地坐在那里,用明显是恼怒的神色瞪着苏凛。 “呃,抱歉,不是故意撞您的!” 苏凛赶紧向对方道歉。但那男子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缓和。他一边用气愤的视线上下打量着苏凛,有些费劲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后的尘土,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怎么走路的?这么大人了连看路都不会?!” 这人―― 刚才还觉得这人穿成这样,气度不凡,应该是个高层人士,但骂人的时候却也毫不留情,只是没吐脏字罢了。苏凛稍稍皱了皱眉头,但毕竟是他有错,而且这人看上去好像之前就心情不好。苏凛可没有想要争执的念头,只好做出一副讨好的笑脸继续道歉: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的错!” “废话!不是你的错还能是我的不成?!” 对方没好气地说道。 还好,仅仅是这样的训斥,还在苏凛的忍耐范围之内,并没有激起他的火气。而对方也没有过多纠缠的意思,最后瞪了苏凛一眼,一边低声嘟哝着,一边沿着商业街向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了。 “……啧。” 苏凛翻了个白眼儿。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被人指责也是会影响心情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大厦,刚才那个秃顶男人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应该是在这儿工作的吧?看他的样子,保不齐是个大老板呢。 不过,那都和苏凛没什么关系。之所以抬头观察一下这座建筑,也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而已。他每天放学回家去地铁站的时候都要经过这里,也从外面看过它不少次了。在商业街林立的高楼之中,这一座只能算是中等而已,跟塔比起来就更加微不足道了。但仅仅是从下面往上仰望的话,还是隐隐有一种震慑力,尤其现在已经过了八点,天色早已完全转黑,些许的星光无法像太阳一样照耀整片大地,甚至就连这一角都不可能铺满。大厦就是一个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巨人,用居高临下的冰冷眼神扫视着下面如蚂蚁般来来去去的众人。 名为“白银”的大厦。 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某个大公司的工作楼,不同的层次租赁出去,里面从上到下,大概有数十家企业,宾馆、餐厅、旅行社还有理财投资公司等等。说不定在未来的某天,苏凛自己也会加入其中的某一层,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呢。 当然,在那之前,要先顺利从锦衣学园“毕业”才行。 想到自己所拥有的灰色未来,苏凛的心情不由得又一次沉了下去。他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情了,视线向下偏移,逐渐融入商业街的繁华流光之中。大厦中段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霓虹灯的变幻色彩;下面的某个窗口用土黄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角落的窗户中还亮着灯光,不少人影在其中走来走去;大概是十层左右的位置,几串风铃挂在窗口,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人站在那里,用毫无生机的眼神注视着下方―― 视线划过,苏凛原本打算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住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冷汗顺着后背流淌下来! ……刚刚那是――什么?! 苏凛抬起头来,再次看向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的地方,是在十层左右吧?他的本能如同报警器一般运转起来,提醒他那里存在着某种危险,但苏凛的仰起的脖子却僵硬地转动着。而就在他的视线末端,那个白衣的人影再次映入他的眼眸之中! 白色的身影,看上去是个穿着白衬衫和浅色裤子的男子。天色阴暗,再加上离得很远,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那窗边似乎摆着几具灰白色的石膏像,而男人的脸庞就混杂在那些艺术品中间,俯视着大厦下面的场景。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此时,苏凛那僵硬的肌肉才总算松弛了下来。 不是什么白衣服女人,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说是上班族……看上去也不太像,和那些石膏像待在一起的话,难不成是个艺术家吗?苏凛不清楚,不过事实很明显,刚才那一瞬间,他只是出现了错觉而已。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历了两次灵异故事,才会使得他把原本正常的景象看成是恐怖的女鬼吧? 苏凛用一只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呼吸渐渐恢复了常态。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似乎也发现了下面有人在看着他。两人的视线交汇,苏凛觉得这有些不太礼貌,便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随后转过头去,沿着长街迅速走开了。 …… 他看着下面璀璨的灯火,直到这个时间了,又是秋日的冰冷夜晚,但这里仍然川流不息,人头攒动。虽然并没有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只要稍不留神,走上两步,大概就会和人撞到一起吧? 他不自觉地抱住了自己的两条胳膊。 这就是这条长街。它的辉煌,与它的冷漠,一同印在他的眼中。五光十色,灯红酒绿,但在那其下掩藏的却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罪恶与疯狂,人们会在那之中逐渐迷失自己。虽然未来岛也被称为“大学城”,说是什么高等教育的天堂,但过不了多久,它也会像是国内的那些大城市一样,充斥着冰冷和阻塞,被人类的虚无的**所填满吧? 这就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之处,无人可以阻止,亦无人可以改变,甚至连故作清高地站在一旁观看都不行,那样的人只会被它毫不犹豫地吞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除了随波逐流和离开以外,人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事实上就在现在,未来岛已经和十多年前初建的时候大不相同了。在商业街看不到的角落中,阴暗在一点一点滋生,顺着高墙和小巷向外延伸着,吸取着**者们的养分,觊觎着成功者们的财产,诅咒着高尚者们的行径,掠夺着贫穷者们的希望。被称作“红灯区”和“黑场子”的地方,现在也明目张胆地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亲情、友情、爱情……所有这些情感也会被淹没,人与人之间会从相互理解变成使用利益和无用的契约来进行关系的交织。他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不然的话,也不会独自一人站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面了。 对于“他”,我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因此暂时就以“他”来代替。 他的视线追随着不远处离开的一个长发青年,直到看着那学生模样的小子转过一个拐角,他才转回头来,继续看向大厦的下方。虽然那人留着长头发,甚至还扎了一束留到腰际的马尾,看不清面孔,但他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男生。之所以看过去,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刚才,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而已。 而现在,他望着下面的商家店铺,万圣节的装饰摆放在门口,占用了人行道,却不会有人来管,行人也似乎都沉浸入了这样的氛围之中,并没有太多的埋怨。正对面的那一家把门庭都用南瓜灯摆满了,好像只要消费到一定金额就会赠送一盏,之前他看到过,做工还算精巧,作为玩具来说算是中等以上的水平了,现在也有一对小情侣在那里挑拣着呢;而它旁边的那家则就没有对这个节日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仅仅是用木头架子支起了一个白色**单,大概是扮作幽灵而已。 他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看够了。转过身来,桌上的手提式充电手电是关着的,现在还没到巡查的时间,不用着急。他坐在桌边,借着另一盏台灯的灯光,拿起钢笔,俯身在一个黑皮的笔记本上书写了起来。 那看上去,似乎是一本日记。 第一百节 摄影师日记—31日(一) 10月31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是万圣夜,据说是西方的“鬼节”,不过呢,那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事实上,如果不是昨晚看到隔壁家的青弟带着一盏南瓜灯笼在院子里面晃悠,我压根都不会记起还有这么一个节日。 清晨的空气不错,我很少有起得这么早的时候,但今天是个例外。昨晚因为头痛睡得很早,到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就自然醒来了,当时外面的天空还没亮起来呢。在**上和睡懒觉的习惯斗争了好一会儿,我还是决定穿衣起**。因为生活习惯的关系,我几乎没有拍到过清晨的照片,也许今天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晃悠着就出了门,脖子上当然挂着我的eos_6d。虽然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老产品了,但直到现在还拥有不少粉丝,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值得拍摄的素材。只是商业街这边好像都被万圣节感染了一样,南瓜头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很多店铺好像特意为此换了装饰。拐角有一家名叫“biggirl”的饰品店,虽然以前没有进去过,但我想它以前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贴满了黑色墙纸,调暗灯光,散发着一种阴冷气息的店铺。看样子但凡是个节日,这些商家就都不打算放过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对于这些无聊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有拍摄的兴趣。 如果前面说的话都只是乏味的铺垫,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应该就可以算作是重点了。因为在那之前,我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我逛到街角,实在闲得没事做了。于是我就走进旁边一家名叫“莱斯”的咖啡屋,随便点了一杯冰咖啡坐下。旁边桌上的一对情侣似乎在对我指指点点的,只是不知他们在看我的eos还是我那糟糕的发型。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从旁边的报架上取下了一份《都市商务》,未来岛的专版,假装阅读起来。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当我看到那份报纸上最下面的一块,某个小格子里面刊登的招聘信息时,我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甚至连服务生已经把我的冰咖啡端过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惠天理财公司。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什么公司都无所谓,让我兴奋的是下面的内容! 招聘夜班保安一人,年龄学历不限,身体强壮,未婚配者优先。地址:白银大厦十层。电话:xxx―xxxx。联系人:夏小姐。 夜班保安,年龄学历不限,这不正是最适合我的工作吗? 正常来说,在未来岛上找工作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没见那些国内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在这里都只能当个超市店员吗?由于多数工作岗位的薪水都远超过大陆水平,人人都在这里为了一个工作抢破头,那些公司完全不用担心无人可用,只要耐心地从所有应征者中选出最佳的一人就好了。 也就是说,像我这种普通大学毕业的学士学位青年,要想在未来岛上生活,除了混吃等死以外别无他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早就应该找到工作了。 毕竟,虽然自诩为“摄影师”,但我充其量只不过是对摄影有着极高的热情和兴趣而已。虽然如果能以这个作为事业的话,我会更高兴一些,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并没有那么高的能力,也没有相应的机遇。之所以每天挂着照相机,无非就是为了自我麻痹,因为如果不对自己进行暗示,“我是个摄影师,我在为了追求艺术而努力,所以才对普通的工作不屑一顾”,不这么想的话,我就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废柴了! 而如果能够获得一份工作的话,什么摄影,什么艺术,我可以立刻丢在一边!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吗?我总不能一辈子依赖父母来养活吧?! 而现在,工作的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 我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原本站在附近的服务生大概觉得我是要结账了,但看到那杯一口都没有动过的冰咖啡,他又有些犹豫了,可能是拿不准我想要做什么吧?不过在愣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站到了我的桌子对面,问我是不是享用完毕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认真地重新阅读了一遍那份招聘广告,把地址牢牢记住,又把电话号码存进我的手机里面,随后才掏出钱包把钱付了。出门之前,我把那杯冰咖啡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涌进胃里,那种把身体冻结般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但那一刻,我却感觉无比神清气爽! 出门没走几步,我就给那位夏小姐打去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我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因激动而变得颤抖起来: “喂?” “喂,您好,请问是惠天理财的夏小姐吗?” “是的,我是。请问您是哪位呢?” “哦……哦,是这样的,我看到了你们公司的招聘广告,那个……呃,你们那里现在还招保安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发慌。因为从刚才看到招聘广告的欣喜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想到了:一来,放在咖啡屋报架上的报纸,可不一定是哪天的了,说不定人家早已经停止招聘了呢?二来,就算自己看到消息还不晚,但是同时发现这则招聘信息的人也不会只有自己一个――未来岛上像自己一样盼望工作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自己的条件……仅“身体强壮”这一点恐怕就不符合了。 但在我忐忑地等待了半秒钟后,那位夏小姐却是很爽快地回答了: “是的,现在正在进行保安的招聘。您要来参加吗?” “现在吗?”我急忙问道。 “对,就是现在。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您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这里吗?我们公司的地址是白银大厦十层。我可以在人事部等着您。” “现在……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我把手机收进口袋里,只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找到工作了!我终于找到工作了!人生之中的第一份工作!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每天趴在窗口拿着单反装装样子的尼特族了! 没有丝毫犹疑,我立刻走进了附近的地铁站。白银大厦,虽然不是什么熟悉的地方,但大体位置我还是知道的,应该就在锦衣学园那边不远的商业街上。我一边默背着一会儿面试的时候可能需要的自我介绍台词,随着人流通过检票口。在等待地铁的时候,我顺手从兜售商品的小贩那里买了个黑皮本子。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换一个日记本了。这既代表着纪念我找到工作的一天,同时也将我的“现在”和“过去”割裂开来。 我决定就此否定自己的过去,我相信只要这样做了,过去那个颓废的自己就再也不能影响现在的我。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将从现在开始,欣赏到一个全新的自我!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我手中拿着新的日记本,仍然挂着我的eos,乘着地铁向白银大厦行驶而去。 第一百零一节 摄影师日记—31日(二) 白银大厦,在未来岛上并不算高层的建筑,但对于这条商业街而言,它已经是最高大的巨人了。方方正正的规整设计,但在中间部位却别出心裁地围了一圈玻璃幕墙,从下向上仰视的时候,沉甸甸的压迫感和心中的激动一起作祟。我几乎是跑着从地铁站过来的,现在浑身是汗,但我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约定的二十分钟就快要到了,我托着eos就进了旋转门。 空调制造的冷气吹在身上,但却并没有让我的头脑清醒多少。我左右看看,前台的工作人员和保安都在,但我不需要向他们询问地址,只是在找电梯而已。很幸运,正好有人乘电梯下来,我迅速站了进去,按下“10”按键。电梯门在我的眼前缓缓合上,开始运转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看着电梯里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我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些蓬乱,而且穿的也并不是多么正式的衣服,虽然白衬衫能让我看起来挺精神,但可不适合一个要参加应聘面试的人。后面那个女人大概也觉得我的样子有点怪,不过反正这个大厦里面也是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所以才没说什么吧? ……嗯? 等等,后面的女人?! 我突然发现,电梯的门壁上倒映出的不只是我自己的身影,而在我的侧后方,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正站在那里。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居然都没有看见! 我在惊慌之中回过头去,映入眼中的确实是一个女人。她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看着地面,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前额的刘海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不过在我想来,她应该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别问我为什么,只是直觉而已……她似乎有一种冰冷的气质,让人无法轻易接近。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臂,外面的冷气可能开得有些大了,居然渗入到了电梯里面来,让我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想了一下,可能刚才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在里面了,因为我在进入电梯之后,外面就没再有人跟进来,紧接着我就启动了电梯。也就是说,是我当时由于太过急切,而忽略了原本就站在电梯里面的这个女人。 当然了,这样的考虑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知怎么,当时的我却总觉着,如果不这么想,不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就无法在她身边安下心来。 那么,如果她是在我进入之前就在电梯里面了的话,应该是已经按下了某一楼层的按键才对。抱着这样的想法,我随便往电梯门旁的操作面板上瞅了一眼,但那上面亮着指示灯的按键却好像只有我刚刚按下的“10”号,这个结果让我微微有些惊讶。 而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响起“叮”的一声,已经到了第十层。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被本能催促着一般离开那里,快速走了出去。随后,我下意识地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但是―― 不见了。 电梯里面空空荡荡的,好像除了刚刚走出来的我以外,里面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在我惊讶的视线之中,电梯门再一次缓缓地合上了。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我在那里愣了一会儿,但几秒钟后,我就反应了过来。 对了,肯定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女人也是要来十层的,所以刚才电梯的按键上只有一处指示灯发亮,那是因为我们俩的目的地相同。而我刚刚走出来以后,那个女人紧跟着就出来了。我这么想着,左右看看,却没有再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我想应该是她走得太快,已经进入到某个房间里面去了吧? 没时间管别人了,我自己还有一个招聘面试呢。 虽然本想找个人问问路,但我刚转过走廊的转角,“人事部”这个牌子就出现在眼前了。之前明明那么急切的,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心却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万一通不过怎么办”……这样的想法一瞬间填满了脑海,而在我想清楚之前,鬼使神差地……我的指关节先一步叩响了门。 “请进。” 知性的女人声音从里面传出,我判断她正是那位和我通过话的夏小姐。 在这里犹豫不决也没什么用了,我咬了咬牙,干脆连做个深呼吸的时间都没有留,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办公桌上除了文件盒之外就只有一台台式电脑,旁边有一个装着玻璃拉门的资料柜,角落里摆着两盆绿竹盆景,正对桌子的椅子和资料柜旁边的沙发,这就是屋里的全部。而唯一的一个女人则坐在桌子后面,背对着窗口,见我进来,她抬起头先是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但是紧接着,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我张了张口,想要自我介绍,但在那之前,只听她用冰冷的声音先说道: “我们这里不欢迎记者。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情来的,不过请恕我无可奉告。” 她说着,对我伸手做了个姿势,好像是在示意我出去。 “嗯?”我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赶紧说道,“不不不,我不是记者。那个……您是夏小姐吧?我是刚刚跟您联系过的那个人,就是想要应聘夜班保安的那个!” “……哦?” 听我这么说,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用警惕和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片刻之后,她对我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 “那好,请坐吧。” 我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听从她的吩咐坐了下去。 “你真不是记者?”她又问道,眼睛盯着我胸前的eos和手中的黑色笔记本,看样子就是这两件东西让她产生了误会。 “不,我真不是。”我连忙解释道,“那个,我是个……嗯,摄影师,所以随身带着相机,最近正在找工作,刚才在咖啡屋里面看到你们在报上登的招聘广告,我就打电话过来了。本子是路上买的。我不是什么记者。” “……摄影师?” 她喃喃念叨了一遍,大概是思考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尽管在我看来,那仍然是职业性的。 “抱歉,最近公司里面出了一点儿小事,所以需要雇佣一个夜班保安。另外也恰好跟这件事有关,之前有记者过来调查……你知道的,那些记者们总爱胡说八道,怕他们败坏公司的名声,所以我们老板不许我们接待记者。” “哦,是我考虑不周。” 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这绝对比她的笑要真诚得多。 “我急急忙忙就过来了,没有考虑那么多,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没关系的。嗯……你刚才说应聘夜班保安,是吗?” 夏小姐这么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体格,然后皱了皱眉头。看得出她对我不是特别满意,因为“身体健壮”这一条我就没有做到。不过我深知,如果错过这一次工作机会的话,以后再想要找到合适的工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故而在她开口之前,我赶紧说道: “那个……我虽然看上去瘦了些,但是身上很有劲儿的。因为……呃,我们摄影师经常需要端着照相机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拍照,你掂掂,很沉的。嘿嘿,所以我对自己的臂力什么的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是在胡说。我其实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就算是摄影师,很多时候也会用三脚架的。 “唔……” “而且啊……”我继续说道,“不是说需要夜班保安吗?这个人一到夜里就特别精神,因为那个……在大学的时候生活比较混乱,生物钟也紊乱了,所以白天反而会犯困,到了夜里就非常警醒。真的,所以我找工作才会比较难。” 这一次是说了实话。不过我这个特性不是在大学的时候养出来的,而是这两三年的家里蹲生活造成的。 夏小姐看着我的面庞,看得出她在考虑。我没有再打扰她,只是紧张地等待着。没过半分钟,她似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拉开抽屉,取出了一张表格。 “拿去,把基本信息填一下。” 我的心里顿时发出一声欢呼,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用沉稳的语调说道:“谢谢。填完之后就可以参加面试了吗?” “面试?” 夏小姐看着我期待和紧张并有的目光,嘴角向上咧了一下,却是说道: “没有面试,填完之后,你就算是被录用了。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你今天晚上就来上班吗?” …… 感谢楠柯和行者的打赏~~! 第一百零二节 摄影师日记—31日(三) 没有面试? 在夏小姐的催促之中,我连思考的空闲都没有,原本就是一心只想着要得到工作,这会儿就更没有犹豫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直到我把表格还给她,并且拿到了合同书的时候,我才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疑惑。 比如说,这家公司占据了整个白银大厦十层的位置,按理说也是一家正规的企业了,却为何会用这种草率的方式雇佣一名夜班保安?学历之类的条件连提都没提,也就是说就算没受过教育的都行?而且对来应聘的人,甚至连面试一关都没有设置,那感觉就好像是――不管你是谁,只要来上班就行。 我从刚才看到招聘广告开始就兴奋起来的大脑,直到这时才稍稍平静下来。这家公司给了我一种不对劲的预感,但我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确,怎么招聘是人家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像这样的条件,为何除了我以外就没人来了呢? “那个,报酬方面……”我犹豫着说道。 “周薪2000元,不包吃住,每天晚上八点以前要到,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就可以离开。记得**每隔四小时要巡查一次,但凡没人的房间都要好好看看,之后会把钥匙给你。如果在巡查的时候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嗯,不要对外声张,第二天告诉我就好了。” 周薪2000元,一个月就有8000多,算得上是中等水平的收入了。但是比起那个―― “奇怪的事?”我皱起了眉头,“是说可能有小偷吗?” “啊?不,不是。如果有小偷之类的话,你可以直接用内线联系一楼的保安,找他们上来帮你一起抓捕。我的意思是……呃――” 夏小姐有些含糊其辞地说着。 “就比如说,你感觉不对头的事……唉,我也不好解释,一般来说应该没有那种事。总而言之,**每隔四小时巡查一次,就这样了。” 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叫我不要多问。我也就只好**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 “对了,为什么是按周薪?一般不都应该是月薪结算吗?” 对于这个问题,夏小姐指着我手里的合同书说道: “这个在里面有说明,我们是临时雇佣。采用每一周续约一次的方式,如果到某天不需要保安了,也就会在当周解约,还请你注意一下。另外薪水是按周算的,不是按七天,今天星期三,到本周日只有五天,也给你算一个星期的报酬。” 我稍稍皱了皱眉。 是这样啊,只是“临时工”而已,不是长期合同。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不满,夏小姐赶紧补充说道: “当然了,哪怕某一天解约了,如果以后还需要保安,我们会优先考虑你的。另外,我们也会根据你的条件,尽量在这座大厦里帮你联系一份工作,在解约之前,怎么样?” “唔……” 听上去确实是极为优厚的条件了,尽管只是口头上的保证。但即便是临时工,能拿到一周2000的薪水,对于我这个直到今天早晨还是个家里蹲的人而言也算是上天开恩了。 但是不知怎么,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有种无法释怀的感觉,总认为她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似的。 “那个……”我又问道,“一楼那里既然有保安,为什么还要再雇佣呢?” “因为一楼的保安没有往上层巡查的资格。唔……我的意思是说,小偷说不定也可以从外面爬窗户到上面来,不一定非要经过一楼。我们公司的一些信息资料什么的都很重要,不能随便外泄,所以小心为上,懂吗?” 这个……一般来说会爬窗户到十层来偷东西的小偷可不常见。你们公司里到底有多珍贵的东西啊? 我不禁暗自腹诽,但并没有说出来。 “那么……广告上说的‘未婚配者优先’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因为已经结婚的人可能会在夜班时间上比较难以安排。啊对了,你没有女朋友吧?” 我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 谁会找我这个没用的废物当男朋友呢? “那就好!”她看上去很是放心地点了点头,用手一指我拿着的合同,“快点签字吧,之后我可以带你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告诉你巡查路线。今晚就来上班,没问题吧?” 在她的催促之下,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桌上准备好的签字笔。虽然还是满肚子疑惑,不过照我想来,一个夜班保安而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掉进什么骗局里面吧?再说这里应该确实是一家正规的大公司才对,因为我以前好像也在哪里听过这家公司的名字。 总而言之,我还是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家公司的员工了――尽管只是临时的,但也算是一份合适的工作。虽然我的身体瘦弱了一些,但只要白天休息好了,夜里熬个通宵都不成问题,只要每四小时巡查一次就行,简单方便,我实在是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赚钱的活计了。 “很好。” 夏小姐笑容满面地把我签好字的合同拿了过去,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指了指她自己,说道: “我叫夏晴岚,你可以叫我夏小姐,直呼我名字也行,在我们公司没那么多规矩的。准备好了的话就走吧,我带你出去看一下。” 我木讷地站起身来,跟随着夏小姐走了出去。 人事部是在最靠近电梯的那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这一层的起点吧。我们顺着走廊一路向前走,夏小姐不断向我介绍着旁边的各个部门――其实这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名字的话门牌上都有,部门的作用什么的看名字也就知道了,就算不知道,对于我一个夜班保安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管在哪里见了小偷都要抓起来,总不能因为某个部门不重要就放任小偷在里面行窃不管吧? “技术部,主要是负责开发――啊,小佟,早上好。” 一个女人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听到夏小姐叫她,她转过头来,礼貌性地微笑一下,然后才看到我,问道: “这位……?” “是新来的夜班保安。”夏小姐说道。 我赶紧鞠躬说道:“你好。” “夜班保安?” 这个姓佟的女人的眼睛不大,但脸部的整体比例却很协调,不算美女,倒也有些看头。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平框眼镜,粉红色的细镜腿松垮垮地搭在耳朵上。她就这么打量着我,顺便用手指扶了一下眼镜,然后才点点头,说道: “嗯……保重吧,祝你平安。” 嗯? 平安? 我愣了一下。 一般来说,作为前辈,不是应该说“好好干吧”吗?就算我是个保安,说“保重”又是什么意思? “哦……谢谢,我会的。”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还是这么回答道。 我稍稍侧过头,发现夏小姐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那目光好像在责怪佟小姐说了什么多余的话似的。但她仍然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说道: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还要带他去看看别的地方。” “好,你忙你的。” 夏小姐就像是怕佟小姐又说出什么一样,用眼神对我示意一下,快步离开了。我也赶紧跟上,只是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佟小姐还站在门口,正抱着胳膊盯着我,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我总觉得她的眼睛之中,仿佛蕴含着一种…… 怜悯? 我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的,这家公司带给我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一百零三节 摄影师日记—31日(四) 从下面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真正在大厦里面走动的时候,我才发觉里面的空间有多宽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且走廊修得和迷宫一样,转弯都没什么规律。也不知道是整个大厦的特色,还是只有第十层修成了这样。 我跟着夏小姐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这里有些地方是实心的水泥墙壁,有些是板墙,甚至还有玻璃墙,从外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我不太懂这样设计和装潢的用意,不过也没有多问,反正我只是个小保安而已,只要负责好巡夜,别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对了,之后你巡查的时候,着重关照一下资料室和南边的女厕所,懂吗?夜里应该不会恰好有女员工去上厕所,进去看看也没关系,最好用手电筒挨个隔间照一下。” “哦……啊?!” 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答应着。然而等到我咀嚼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时,却是吓了一跳,脚步也不由得顿住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个……”我结结巴巴地说道,“要进女厕所?这个……这也未免太那个了吧?万一真有加夜班的女员工在里面怎么办?就算没人去,我一个大男人,随便进那种地方也不好啊。而且,小偷什么的肯定不会进厕所里面去吧?又没什么东西好偷的。” 惊讶和疑惑同时在我的脑中作用着。我不明白夏小姐为什么让我进女厕所去巡查,而且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个要求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但是,夏小姐却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只是皱了皱眉头,盯着我说道: “别问为什么,这是巡夜的要求。怕有人的话,进去之前喊两声问问就是了。总之这一点必须要做到,挨个隔间用手电筒照照,明白了吗?” “呃――” 我还是有些不愿意,而这种心思绝对化成表情浮现在我的脸上了。夏小姐露出十分不悦的神色,双手叉腰,那样子眼看就要训斥我两句,但就在这时―― “何总,早上好!” 就在夏小姐批评的话语马上就要说出口的一刹那,她的眼神飘到了一侧,脸上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口气也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那种。而听到这么说,我也赶紧转过头去。我们俩正处在“t”形走廊的一竖边上,而在我的目光之中,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则从那一横的地方走了过来。 夏小姐不仅打了招呼,同时还略略鞠躬,看样子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高。我用两秒钟的时间快速打量了他一番,大概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笔挺整洁的西服,条纹领带,手中拿着一个褐色的公文包,在窗口投射过来的阳光照耀下,他的脑门显得锃亮。只不过,他走路的时候却一直低着头嘟哝着什么,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显然没什么好心情。直到听夏小姐跟他打招呼,他才抬头瞟了她一眼。 “小夏啊,忙什么呢?” “新招聘了一名夜班保安。”夏小姐用端正的姿态回答道,“正在带他熟悉公司环境。” 听了这话,男人撇了撇嘴。 “夜班保安,啧……” 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快步走向了另一边。自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 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样子。 “夏小姐,那位是……?” 夏小姐冲他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们公司的总裁何进华,以后你见了他就管他叫何总好了。哦,对了,过会儿你就把相机放下,本子也是,可别让他看见了。之前记者的事情把他给搞得焦头烂额,万一被他误会可就不好了。” 记者的事情…… 我想起了自己刚刚去人事部报道的时候,夏小姐跟我说过的事情,最近公司里出了一些事情,之前也有记者过来调查。看样子或许就是因为那个,才让这位总裁如此不高兴的吧?自己辛辛苦苦组建的公司,却要成为那些无聊记者胡扯八道的题材,换了是谁都不可能开心起来。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夏小姐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个摄影师对吧?我们总裁的儿子好像也是个摄影爱好者,回头说不定还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你要是能跟他熟络了,也就相当于跟我们何总打好关系了,到时候说不定能进来当个正式员工呢。” 她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我当然也不会当真。再说了,就算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也不认为和一个富二代小公子打交道对我的生涯能有什么帮助。 我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不过这一段插曲却有一个很幸运的结果,那就是夏小姐似乎把让我巡查女厕所的事情忘记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可不打算让自己的人生因为区区2000块的工资而画上一个污点。 那之后我就在这里留了下来,午饭和晚饭也是在大厦里面的便利食堂吃的。夏小姐给我准备了手提式大功率手电和巡查路线图,这真是帮大忙了。从路线图上看来,要巡视的地方就清楚得多了,总比让我再去把公司整个儿逛一遍省功夫。 不仅如此,她还为我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当做“办公室”。这个房间刚好位于拐角的位置,旁边就是之前路过的“技术部”,打开门直着看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是夏小姐之前说过的“南边的厕所”,可以看到外间的洗手池和镜子。 之后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对着路线图,尽量把它们都记到脑袋里。如果晚上巡查的时候再对照的话,用手电筒照着看多少也有些麻烦。剩余的时间,则是都用来阅读这间屋子里面的几本杂志打发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夕阳落下,天空中为数不多的星星闪耀起来,与商业街那些万圣节的南瓜灯交相辉映。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公司,那个何总骂骂咧咧地从我的门口走过,不知谁又惹他生气了。夏小姐在下班之前最后来叮嘱了我一遍,总觉得她离去的样子很是匆忙,就好像晚走一会儿就会碰上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而旁边的技术部虽然也有好多人离开了,但却一直亮着灯,显然是有人要在这里加夜班。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 在走廊的尽头,一个身影正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进南边的厕所。她穿着一身白裙,长发披肩,只是不知为何,好像一直低着头。仅凭背影,我觉得有些熟悉,几秒钟后才想起,她似乎就是之前我在电梯里面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果然是这里的员工――这让我确定了离开电梯时的推测,只是白天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的,但现在还不走,应该也是要留在这里加夜班的吧? 就在我想着的同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女厕所的那一边。 我叹了口气,转头走到窗边。这里有几个灰白色的小石膏像装饰,都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作品。我的目光越过它们,看向下面的商业街,即便这么晚了,它的繁华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这时,我感受到了一束目光,来自于我的正下方。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是一个提着书包的青年人,看上去是个学生,他的脑后从靠近颈部的位置开始扎着一束长长的马尾,不过应该是个男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我,从这么高的地方,就算我的视力再好,也只能勉强看清楚他的发型而已,至于他的表情和眼神,那就在我的视觉能力范围之外了。我们对视了约有一秒钟,他好像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紧接着就匆匆走开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锦衣学园的学生吧? 我有些羡慕。进入锦衣学园,就相当于是已经为自己的未来打开了一扇黄金的大门,不管他以后从事什么行业,肯定都要比我这个废柴要强得多。 这么想着的同时,我从窗口离开。台灯是开着的,手提式手电也好好地摆放在旁边,借着灯光,我拿起钢笔。 是时候写日记了。 第一百零四节 守夜第一日(一) 钢笔被合上笔帽,放在一边。日记本上已经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以上,就是“他”日记中的全部内容。 或者说,是暂时性的全部内容。因为他虽然意犹未尽地搁下了笔,却显然没有让这篇日记到此结束的意思。现在时间还很早,一会儿第一次巡查结束的时候,他可以再续写一部分,或许能补充上一些更加有趣的内容也说不定。 这是他的习惯,或者说,是“毛病”吧。总想要把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利用文字一点不漏地记录下来,多数地方都已经远超“日记”的范围了,就算说是小说,发到杂志社去,说不定都能拿到稿费呢。 就连他本人,回头浏览了一遍之后,也是发出了一声苦笑。 写得也未免太细致了。 当然,就算这样抱怨,他也不可能改掉。既然都说是“习惯”了,可不会像打字一样,随便按几下退格键就能够消去的。在过去的时间里,身为“废柴”的他,除了依靠写日记来打发时间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故而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们就姑且体谅一下吧。 “ok。要开始巡夜了。” 他这样自言自语着,拿起桌上的手提式手电,电池早已经充饱了,提在手里沉甸甸的。虽然天才刚黑下来没有多久,但既然工作时间是从八点开始,那么现在进行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夏小姐给的那张路线图――以备不时之需,就这样走出门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由于公司里面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家了,电闸也被拉了下来,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了。人们对于黑暗往往都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感,不过手里拿着的大功率手电发出的强光却很让人安心。即便如此,当他刚一出来,看到那闪烁的一点火光时,还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呜啊!” 他后退一步,撞上了一旁的门框,手电慌张地向着那火源的位置照过去。黑暗之中,有个人发出了不悦的咂嘴声,低声喝道: “喂,照哪儿呢?快拿开!” 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愣了一秒,然后才听从了指示。刚才手电筒的亮光清楚地显示出了一个人的轮廓。那家伙正倚在旁边的墙壁上,那儿是技术部的门旁,也就是说,这家伙应该是技术部的员工,正在门口抽烟吧? “抱歉,不是有意的!” 他连忙说道。 “哼……你是新来的?我听小佟说了,就那个夜班保安,是吧?” 抽烟的男人转头吐出一串烟雾,然后走近了两步,用有些好奇的神色打量着他。 “是,我是今天新到的。”他连忙答道。对于前辈,恭敬一点打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哼,夜班保安……”抽烟的男人嘟哝着,“那忙傻女人,出了点儿事儿就喜欢往那些迷信的杂七杂八东西上引,弄得现在人心惶惶,辞职的人又添了好几个,明明工作都这么难找的。还专门找人来守夜,典型的傻x行径。……啊,抱歉,不是在针对你。” 听了这话,他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应和地点了点头,顺便问道: “那个,请问一下,‘出了点儿事儿’是指什么呢?” “哈?” 抽烟的男子明显一愣。 “什么……呃,小夏没告诉你吗?” 他摇了摇头,诚实地答道: “没有,夏小姐确实有说‘出了某些事情’,所以才需要请一个夜班保安。不过具体是什么事,她倒是没有说。” “这样啊……”那男人又吐出一口烟雾,却用有些好笑的语气说道,“那既然她没说,我也就不说了,免得吓着你。在你之前两天也有两个人应聘夜班保安,不过都是只干了一天就辞职了,连工资都没要。我看你还是好好巡夜去吧,要是遇上什么危险,记得喊救命,哈哈。哦对了,我叫林维,要想让我去救你,就得喊‘维哥’,懂了吗?” 他看得出,这个林维这么说明显是在吊他的胃口。但现在,他确实是对“那件事”越来越好奇了。能把人吓得放弃高薪工作,连工资都不要就辞职,会是什么事情呢?难不成这里藏着一个**杀人狂不成?之前他好像还说过“迷信的杂七杂八东西”,难不成……这里闹鬼吗?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他不由得咧了咧嘴角,这未免太荒诞无稽了。 “请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他用恳求的语气问道。见他这样,林维好像更加得意了,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美美地吐息着,又摇了摇头,拿捏道:“不行不行,看你弱不禁风的,万一我说完把你吓晕过去怎么办?不是我骗你,这事儿是真吓人,这两天连记者都引来了好几批,把我们何总弄得焦头烂额,我劝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林维越是这么说,他的好奇心就越发膨胀起来。就当他忍受不住,想要再次恳求的时候。技术部的房间里面突然又走出一个人来。 “耍新人就那么有意思?你这样也算个前辈?我看倒是跟混混没什么区别。还有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典型的傻x行径’是吧?这话是形容我们女人的?信不信只要我明天往外一传,你立马就变成我们全公司的女性公敌?”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他一时没有想起是谁。直到林维苦着脸说道“别呀佟琪,我跟他闹着玩儿的。再说我刚才说的人里面也绝对不包括你,我知道你最理性了,真的!”的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 应该是白天在技术部门口见到的那位“佟小姐”。 她踱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走了过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紧接着对他说道:“别理这家伙,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跟他待一块儿,你小心被教坏了!” 说完,她便顺着走廊往南去了,看样子是要去上厕所。他注视着她离开的身影,过了一会儿,等到她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尽头,旁边的林维才郁闷地吐出一句:“擦,掉坑里去吧你!” 他转头看着林维:“那个,维哥?关于‘那件事’,到底是……” 林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巡你的夜去吧!臭小子!” 无缘无故挨了句骂,他一头雾水。然而林维却好像失去了再继续和他交谈的兴趣,他愤愤地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一脚踩灭,这就回屋子里面去了。 他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技术部敞开的小门,又看看不远处南厕所的方向。结果到最终,他也没搞清楚“那件事”是什么。不如等到过会儿佟小姐回来的时候,找她问问看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已经提着手电,照着黑暗的走廊,沿着路线图上的标注走动起来,开始了他工作第一天的巡夜之旅。 然而,三人之中,却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佟琪小姐走进女厕所的时候,某个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悄悄地动了起来,跟进了那幽暗无光的卫生间里。那双眼睛在没有光线透过的空气之中,酝酿着毫无生气的冰冷。 第一百零五节 守夜第一日(二) 路灯投射下的灯光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没有清晰界线的圆,光强大概介于柔和与耀眼之间,即便抬头看过去,短时间内也不会伤到眼睛,当然不舒服是肯定的了。但几秒钟后,这光线却从中间被隔断一般,笼罩下一团阴影,一瞬间的工夫,那阴影与一只鞋子重合了。 皮鞋的主人低着头迈着步子,那绝对不是能够称得上是“轻巧”的步伐,仅从这样子看来,就知道他一定心情很差。 灯光照在那没有头发的头顶和脑门上,锃光瓦亮,都可以当镜子用了。 如果苏凛在这里的话,应该就可以认出来,这正是今天晚间他回家的时候在白银大厦的门口碰倒的男人;而如果“他”在这里的话,恐怕就必须像夏小姐一样,低头鞠躬,喊一声“何总,晚上好”了。 惠天理财公司的总裁,何进华先生,刚刚从地铁站出来没多久,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前面不远处,兴华小区里面,就是他与家人合住的别墅了。 用钥匙打开前院的小铁门,门上已经锈迹斑斑,因为他们一家已经搬过来有些年头了。紧接着走上台阶,他刚刚伸手想要把钥匙塞进客厅门的钥匙孔里,却听到“咔哒”一声,是里面有人听到院门的响动,已经先一步把这扇门打开了。 “爸,回来了?” 开门的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谈不上漂亮,但也算是眉目清秀,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看得出平时很用心在打理。 何进华的女儿,何琴。 何进华闷闷地哼了一声,连句谢谢也没说,就这么径自走了进去。何琴侧身为父亲让开路,她也感觉到父亲似乎心情不佳了,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门关上,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节目。 何进华换上一双拖鞋,沉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厨房里面,老婆正在那儿忙着做饭。但房间里面却没有儿子的身影,发现这一点的同时,他眉头一皱,接着便恶声恶气地向女儿问道: “你弟弟呢?别说这时候还没起?!” 何琴转头看了父亲一眼,只见何进华整张脸上的五官几乎都皱在了一起,她也不由得在心里紧张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没见他,估计今天又憋房间里面睡觉或者打游戏了吧?” 一听这话,何进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好像身体内雷霆大怒的开关被扳开了一样,对着空气就大吼起来: “玩!睡!他现在天天就干这个!一点儿都不正经!早晚有一天饿死在他屋里我们都不知道!我又是花钱,又是劳心劳力地从小把他养到大,就是为了让他搁家里混吃等死的?!你去,把他给我喊下来!我非得让他知道知道现在钱有多难赚!” 他整张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红了眼的狮子。最后一句话是朝着何琴喊的,而何琴则是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身子,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他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现在还在睡觉呢,我要是把他吵起来他也要生气了。” 何进华愣了一下,紧接着急得跳脚大骂:“你也不听话!操待你们办点儿小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可算是养够你们姊妹俩了!还不如养条狗好使唤!你也是,天天就知道看电视,那些爱来爱去的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有本事自己找个人嫁了去,别老搁家里边气我!” 何琴把嘴一撇,不说话了。但何进华的气却不会就此消停,他气哼哼地走上楼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我非得把这小子揪下来,明天就把他赶出门去,学人家美国父母那样,从今往后就不管他死活了。要么自己养活自己,要么就死在外边儿,老子可不养着他。呸!” “别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把他的全身都给浇了个透心凉。何进华原本已经有一只脚踩在了楼梯上,这时也只能硬生生地停下,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女人。 他的妻子,葛采容。 葛采容身上披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盘香辣土豆丝,刚炒好盛出来的菜,还在散发着热气。但她的表情却分明已经十分疲惫了。看着这样的妻子,何进华感觉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在一瞬间被压了下去,几近熄灭,一股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 “做好饭了?” 他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没话找话般喃喃道。 葛采容叹了口气,走进客厅,把那盘菜放下,对女儿支使道:“去拿碗筷,还有把汤锅端过来。” 这一次,何琴迅速穿上拖鞋,听话地走进了厨房。 何进华看着这一幕,妻子转过身来,低声说道: “你别管他了。他爱睡就让他睡去,爱玩儿就玩儿去吧。也别叫他下来吃饭了,反正他那屋也有冰箱,有微波炉,我昨天刚放进去不少盒饭,饿不死他。你去叫他,再凶他一顿,他肯定也生气。他才安生多长时间,万一又发病了怎么办?” 何进华默然。 他也知道妻子说得对,但最近总是遇到一些烦心事,心里憋闷得厉害。在公司里面,那些员工这两天都格外安分,生怕惹到自己生气,而且算起来,他们也是“受害者”,没有道理冲着那些人发脾气。而让这些烦恼在心头积压一天――甚至更长时间――的后果就是,回到家之后,即便是面对一丁点儿小事,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行,行。”他讷讷地说道,“那我就不管他了,随他去吧。” 何琴已经拿着碗筷走了出来。何进华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他有点不想面对妻子这种疲惫的表情,便转身想要走进厨房把锅端出来,但是葛采容却叫住了他。 “慢着,你跟我说说,你这两天……公司里面是不是出事儿了?” 他心里一揪,只好停下了脚步。 “啊。”他答应着,“不是什么大事儿,员工……出了点儿问题,倒也没什么太大影响。不用你操心的,我能处理好。就是那些记者天天过去,有点儿吵人。” “我知道。”葛采容点了点头,“今天有记者过来了,想跟我打听来着。” 他霍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妻子的眼睛,那表情有些可怕,但葛采容却恍若未见,只是继续说道:“不过我没理他们。我说‘无可奉告’,就把门关上了。后来小琴出门的时候还说有人想找她打听,我叫她也别理那些人。” “哦,这样……” 何进华明显松了一口气。 “对,对,你做得对。别理他们就行,那些记者就追个热乎劲儿,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不会来骚扰了。我最近在公司也挺烦的,以前都是直接把活儿交给手底下的人,这段日子处理这些事情就得忙点儿。” “有点儿事儿,我想问你。” 葛采容突然这么说道。 她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何进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随意地说道:“你说。” “那个记者跟我说……一个星期之前,你们公司里面有个女人出事儿了,是吧?” 他刚要点头,但葛采容却紧接着又说道:“记者还说……他说,那个女人之所以那样,是因为――” “他胡扯的!” 葛采容并没有把话说完,但何进华却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在她酝酿的语句出口之前,他抢先一步打断了。 葛采容的眼神冷淡。 “胡扯的?”她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你没有……” 何进华用僵硬的表情面对着妻子。他看得到葛采容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一道一道,记载着这些年来夫妻二人一同经历过的风雨与坎坷,像他们当年举行婚礼时,神父所说过的那样,无论祸福、富贵、贫穷、疾病或是健康,他们始终走在一起。在她的帮助下,他走过了创业的艰难时期,多年来一步一步,终于成为了如今的公司大老板。但与他一天天更加成功相对,她也在一天天变老,这些年来,不管是照顾他,还是照顾眼界太高、总也嫁不出去的女儿和生病的儿子,她都付出了太多的精力。为了这个家一直操劳至今,而他却―― “没有,我肯定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你还不了解我吗?” 他用坚定的语气这么说道。 葛采容脸上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道,“我就担心……你在外面儿会做什么荒唐事儿。没有就好,没有……” “对了。”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和之前怒发冲冠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听小夏说,公司里面新招了个员工,好像以前是个摄影师。小亮不是挺喜欢摄影的吗?回头我安排一下,让他也到我们公司里面去,跟那个人学学。和人多接触一下,对他的病可能有好处。” 葛采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顿了一下,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何进华看着妻子转身走开的背影,还有桌旁忙着往碗里盛汤的女儿,最后抬头看看楼上,儿子应该正在房间里面,虽然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过,这个家庭的幸福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爸,我少拿一双筷子!” “行,我去拿。” 他转过身去,用沉闷的声音回答着,顺手拭去眼角的一抹温热。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零六节 守夜第一日(三) 大功率手电筒发出的光线足够把整条走廊都照亮了,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并非是在害怕什么,只是万一看不清路,在哪儿绊倒或者一头撞到墙上去也不好啊,尤其是某些地方还安装的是玻璃墙,万一撞碎了,他在领到工资之前恐怕还得先偿还数额不小的赔款。 不过,虽然说“不害怕”,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感受到了,身体周围仿佛有一股阴气缠绕着,冻得他直想打哆嗦。从一开始巡夜的时候,他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团冷气流在包裹着整个第十层一样。 不过,毕竟已经到深秋了,也确实是应该冷下来的时候了。他用拿着路线图的那只手紧了紧衣领,继续向前巡查着。 夜间的公司自然是寂静的,并没有几个加夜班的人留在这里。事实上,除了技术部那边运行着的电脑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嗡嗡的响声之外,其它的地方就根本没有半点动静了。他想着,或许现在,整间公司里面就只剩下他、林维和那个佟琪小姐三人了吧? 鞋底与地板的撞击发出轻微的声音。他用手电筒从窗户照进旁边的房间,确认里面没有异常之后就挪开,前往下一个地方。大部分房间他都是这么检查过来的,因为夏小姐虽然给他配了钥匙,但只限于觉得某处可能不对劲之后才允许开门进入。而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公司里面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很快就要绕完一圈了,前方又是一个拐角,只还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他把手电筒的灯光往上面挪了挪,看清了门牌上的名字。 “资料室”。 资料室?他想起来了,今天下午曾经听夏小姐说过,让他特别关注一下资料室和女厕所。资料室的话,应该就是指面前的这一间了吧? 虽然没打算进入女厕所,但资料室既然被要求好好巡查了,他就得负起责任来。他掏出钥匙,哗啦啦的响动发出,借着手电筒的亮光辨认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上面写着“资料室”三个字的那一把。“咔哒”一声打开门锁,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算大,却摆着好几个高大的玻璃柜子,就和夏小姐的人事部里面那个一样。仔细看进去,玻璃柜里面摆放的都是文件袋和文件夹,想来要么是公司员工的资料,要么是过去业务的档案和客户的档案,和他没关系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感兴趣。只是进入这个屋子的一瞬间,他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浑身发寒,整个房间里面仿佛弥漫着一股沉重浓郁的阴冷气息,让他甚至怀疑起自己进的不是什么资料室,而是医院里面的太平间! “呼……开空调了吗?” 他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同时用手电筒四下照照,但屋子里面仅有的一个立柜空调,电源也是关着的。 他咂了咂嘴,脚下却是动了起来。从门口可以明显看出来,这些玻璃柜子摆成了几排。而他要想看清楚,就必须挨排走过去。灯光由左至右晃荡着,他看到在中间的通道尽头有一张帷幔状的深色布块,看上去似乎是窗帘,那么后面就应该隐藏着一扇窗户了吧?还有最上面也好像悬挂着什么东西,只是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嗯?! 他忽然转过头去,用手电筒照了照门口。 不知怎么的,刚才他突然升起了一股悚然的预感,就好像察觉到有某个人正跟在自己的身后似的!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觉得这个房间里,此时不仅仅有自己一个人,好像还有另外一人,只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他皱起了眉头。 不会这么巧吧?在自己守夜的第一天,结果就遇上了小偷?虽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回想起了那个林维之前说过的话―― “……出了点儿事儿就喜欢往那些迷信的杂七杂八东西上引……要是遇上什么危险,记得喊救命……” 不会吧……难道这里真的闹鬼?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他就自己摇了摇头,在心里把它否决掉了。 不可能的,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中叶了,谁还会相信那些无聊的玩意儿?自己虽然是个家里蹲的废柴,但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正经吃着科学的饭菜长大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说到底也不过只是骗小孩子的而已。那个叫林维的男人只不过是在吓唬自己而已,再说了,从他的语气听来,他自己都不会信这个,要不然哪还有胆子留在公司里面加夜班啊?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稍微松快了一点。 但是,那种“某个人就藏在这间屋子里”的糟糕感觉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去,反而伴随着他在这里停留时间的加长而愈发清晰起来了。现在他不管往哪个方向转身,总能感觉到有一束视线向着自己射过来,但具体的位置却又无法判别。这使得他越来越心慌了,脑海中不由得想到: “那么害怕的话,不如把这间屋子仔细检查一遍,反正这里总共也没有几个能藏人的地方,用手电筒一照也就清楚了。” 说干就干。他先是在中间的通道左右照了一圈,确认在这几排玻璃柜子之间并没有藏着什么。至于柜子里面?那点夹缝根本就不够挤下一个人的,除非小偷是个小孩子。紧接着,他走到墙根,把手电筒对准那个没在工作的立柜式空调,它挤在墙角的位置,后面的缝隙看起来也没大到能容下一个人藏身的地步,那么…… 他转头看向窗帘,手电筒的灯光当然也同步照了过去。 在不知何处吹来的阴冷气流作用下,窗帘轻轻地晃动着。 他咽了一口唾沫,喉头发出“咕噜”一声。 恐怖片里面不是经常有这种情节吗?在摇曳着的窗帘后面,突然看到了一双苍白的双脚!胆小的人当场就有可能被吓得尖叫起来。他自认为不算怯懦,但要是现在让他看到那么一幅景象,肯定同样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幸,这个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尽管在微风的吹动下,窗帘的摆动一直都没有停止,但至少那后面并没有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同时,窗户最上面的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也发出了“叮叮呤”的响动,原来是几串风铃。 他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向着那边靠了过去。 但是,专注于窗帘的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刚刚打开的那扇资料室的小门,却是由最靠墙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转动起来,竟有了一点一点关闭的趋势!而在那门后,此时……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逐渐显露了出来! 他在走,逐步靠近那窗口。 那双高跟鞋也缓缓动了起来,步子不大,但却紧随着他的走路频率。两“人”的微弱脚步声重合到一起,使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双鞋正在朝着自己接近过来! 他已经到达那窗户前面了,正面对着波动的窗帘。他的神色僵硬,手提式手电筒的光线也似乎在颤抖着,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开了那窗帘! “唰啦――” 风铃由于碰撞发出了最为激烈的响动,但他却并不在意那个。窗帘的后面并没有藏着人,他的面前只有那一扇玻璃窗,和外面一览无余的夜空而已。 “呼……” 他松下劲儿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是……做了些多余的担心呢。 而此时,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已经到达他的身后,不足一步的地方了! 第一百零七节 守夜第一日(四) “咔哒”! 背后突然传来的响动听在他的耳朵里面却如同警铃一般!一种异样的不祥预感在瞬间笼罩下来,使得他立刻转过身去,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后面。但是,面前除了冰冷的空气就是那几排玻璃资料架而已,除此以外并没有其它。 那么,这响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他举起手电筒,让光线的末端在黑暗中行进得更远一些。一直照到门口的位置,那里也是一片空地,除了门和墙壁之外,就没有可疑的地方了。 “唔……” 他又呼出一口气,刚刚想要放下手电筒,但意识之中,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对了! ……那扇门,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他神色紧张地盯着门口,本来按照大功率手电筒的能力,应该可以使这道光线一直通到外面走廊的墙壁上。但现在,它却在途中被某个阻碍给拦住了。是资料室的那扇小门,自己刚刚才用钥匙打开的,这时却明显处于关闭状态。 刚才的那一声,是门响吗? 这个疑惑在产生的同时就得出了确定的答案,毕竟周围也没有其它的异动。看样子是在刚才,自己调查窗帘的时候,风把那扇门给带上了?这大半夜的,总不可能是有谁故意使坏心思,偷偷把门给关上了吧? 后面的想法只是顺带而已,但当它冒出来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却无论如何无法将其忽视掉了! 有人把这扇门偷偷关上了?会是谁?从刚才巡夜的结果中看来,除了自己和技术部的人之外,公司里面就没有别人留下加夜班了啊。而那两个人,林维和佟琪小姐,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这样开玩笑的人。那么,难道是…… 那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消去的感觉,这时候,却以更加明晰的姿态浮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 这个屋子里面,除了自己以外……会不会还有第二个人?! 是那个人在某处藏身,黑暗之中,他一直在角落里面盯着自己,窃笑着看着自己对窗帘徒劳无功的调查,随手将门关上,观察着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而现在,他仍然躲在这里,伺机对自己发动下一次攻击! 有些事情就是经不起想,他心里越是琢磨,就越是害怕。哪怕这里没有别人,说不定也会被他硬生生幻想出一个人来。他又用手电筒照着四周,确认自己的身边的确没有站着什么可疑者,这才刚想要放心下来,光芒照到窗玻璃上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却猛然瞪大! 在由于光线投射而使得玻璃上映出的倒影中清晰地显示着,一个穿着白衣,留着披肩长发的女人正站在自己的身边,用恶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砰!” 他吓得倒退一步,后背撞上身后的玻璃柜子,发出“哗啦”一声,但他却根本没时间去管那个。喉咙里下意识想要尖叫出声,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使得他甚至连一丝动静都发不出来!只是慌张地提起手电,照向自己前方的空气之中,但入眼之处,却仍然和刚才一样,只能看得见对面玻璃柜的侧边,除此以外并没有任何人影。 他眨了眨眼睛,转而又紧张地把手电筒转向窗户玻璃。而这一次,那个本来映着人影的地方,现在也是空空荡荡的了。 就好像,刚才所见那恐怖的一幕,只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是我看错了? 他不由得这样想着,但却仍然无法放下心来。他小心地让光线投射着窗口,以那块玻璃做着对照,小步往后移动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间屋子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在这里待着,绝对没办法放下心来。不管怎么样,他打算先离开这里。反正他已经仔细看过一遍了,除了那一瞬的幻象之外,这里并没有藏着什么人,刚才他就该确认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被吓到了。 脑中回想着之前那个林维的调笑话语,他不禁脸上发热。如果刚才真的尖叫出声的话,绝对会被那个前辈嘲笑一番的吧? 如果这时,他再用手电筒挨个照照各排玻璃柜子中间的通道的话,或许就能够发现某个令他意外的东西。 一双红色的,如血般鲜红的,女士高跟鞋。 那是在他转身用手电筒照耀窗户的一刹那,隐藏到玻璃柜子后面去的。而现在,它只是静静地留在那儿,就好像一件被人随意搁置在那里的物件一样。不管是他,还是别人,至少现在,无人知道它的存在,也无人知道它的可怕之处。 “咔哒”一声,轻轻的响动,他打开了门,退回到了走廊上。 再次把门锁上的时候,之前那种能将人的全身都冻结住一般的阴冷气息几乎在顷刻间完全消失了。虽然走廊上的空气温度也低得让人无法适应,但比起资料室里面却要好上太多,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产生那样恐怖的幻觉,说不定就是因为在那屋子里面冻得脑子不正常了。现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他觉得自己明显舒服了许多。 不过,就算说不愿意,明天也依旧要巡视这间屋子啊。他咂了咂嘴,虽说就算自己压根不管,也不会有谁知道,但那样的话,作为工作的雇员,领着工资却不干活,不就跟“欺诈”或者“消极怠工”没什么两样了吗?他自认为虽然只是个废柴,但还是有着基本的道德底线的,故而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不能做。 那样的话,明天出门的时候就多穿两件吧。 一边在心里暗自作出决定,他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巡查接下来的房间。但是―― 前方,手电筒照着的门牌上,清楚地写着“员工休息室”这样的字样。而再往那边去一点的隔壁,则有微弱的光芒从房间里面透出,另外传出了电脑运作时特有的细微响动。光线投射在上面时,他看清楚了“技术部”三个字的门牌。 诶?! 不知不觉,他居然已经把整个公司给绕了一圈,现在已经回到原点了。 自己专注于工作之中,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叹了口气,关掉手电筒的灯光,这就走进了那间员工休息室。对他来说,那就是他在这段时间的临时办公室。打开之前离开时关掉的台灯,他把手电筒放下,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至于技术部,里面既然有人的话,也就没必要巡查了吧?不然的话,打扰了别人工作,说不定又要被那个林维骂了。 ok了,守夜第一天的工作,这就算完成了三分之一。虽然时间很短暂,也没有多少值得记叙的内容,但他还是打算将这一段经历也记录在日记本上。他的eos就放在本子旁边,看着这台陪伴了他数年的机器,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把它拿在了手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门口。 “喂,小子!” 这样的咋呼声响起,他浑身一颤,赶紧转过头去。借着台灯的微弱光芒,能够勉强看清楚是那个名叫林维的男人。 “……维哥?” 他老实地这么叫道。 “嗯,刚才是你在资料室里面弄出的动静?”林维问道。 这指的应该是他不小心把玻璃柜子撞响的事情,他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答道:“只是不小心……” “哼。”林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跟我无关。对了,你帮我去女厕所一趟,南边那个,快点!” “啊?” 他惊讶地喊出声来。心里一瞬间想着,莫非是夏小姐看出了自己不会老实听话去巡查女厕所,因而特意让这个家伙来监视自己的? 不过他想错了,因为林维紧接着说道: “替我把佟琪那家伙叫回来,去了这么久,她要么是真掉坑里去了,要么就是在马桶上睡着了吧?切……一连工作了两天几乎都没睡觉,这也不能怪她。不过在厕所里面睡说不定就着凉了,你去看看,喊她两声,把她给我叫回来。我这边还有活儿,脱不开身,而且其中还有个部分我也不懂,得叫她回来看看的。立刻!” 林维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使得他下意识地提着手电筒站起身来,向着走廊那头厕所的位置走了过去。 “……哦,对了,维哥?” 走出几步,他却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已经走回技术部办公室的林维轻声喊道。 “什么?” 林维的回答声传出。 “那个……刚才我在资料室的时候,你们没人过来吧?也没有……把门关上什么的吧?” “啊?说什么呢?” 林维显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那个,就是说……呃,技术部除了你们两人之外,还有别人留在这儿吗?” “没啊,加夜班的就我们俩。” 他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什么,就这么打开手电筒,向着南边的厕所径直走去。 第一百零八节 卫生间中的沉睡者(一) 正如林维所预想的那样,佟琪在厕所的隔间里面睡着了。 当然一开始,并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进来的,谁会想要在厕所隔间这种冻死人的地方休息呢?别说是休息室的长沙发了,就连办公室里铺了绒布的木椅也要比抽水马桶上舒服得多吧?但是,即便是她这样拥有充足理性的大人,也并非是每时每刻都能够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的。直白地来讲,就是没能够抑制住自己的睡意而已。 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一个在大公司工作的技术员女人,在连续两天的高额度工作之后,身体的疲惫在细胞中迅速积累到了极限。虽然在工作的时候,每一秒都能够以极高的热情投入进去,也没有感到特别劳累,但正是因为如此,在短暂而轻度的休息之后,说不定会感觉到更加困倦。这就跟饥饿是同一道理,一开始觉得很饿的人,一段时间之后,会“饿过头”,反而觉不到饥饿了,但如果让他吃一点东西,那么饥饿就会在其后加倍上涌,让人充分体验到所谓“饥肠辘辘”的感受。 总而言之,佟琪在走进隔间,坐到马桶上之后,由于暂时可以不用去考虑工作上的事情,使得她的大脑暂时放松下来,想着“稍微眯缝一会儿也没问题吧”,就这样闭上了眼睛。结果,她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困倦程度,居然就这么保持着垂着头的姿势睡着了。即便是厕所中的寒气和冷风都没能让她从这样的睡眠之中清醒过来,只留下林维一人待在办公室里,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编程又到了十分关键的地方,不想轻易打断思绪,便只好一直留在那儿。直到“他”巡夜完成,林维才拜托他过来看看。 当然,也并不是在责怪她。就连发着牢骚的林维本人应该也没有这个意思。他提着手电筒向南边的卫生间靠近着,但是,他显然没有想到,在他之前,已经有另一个“人”进入了这个女厕所。 事实上,几乎就在佟琪陷入沉眠之后几秒内,厕所的门口,就突兀地出现了一双女士凉鞋! 白色的皮质闪动着光泽,一双脚却显得苍白没有血色,而在脚趾的尖端,鲜红的指甲油像口红一样涂抹在趾甲上,色彩的反差造成一种视觉的冲击,让人会产生反胃的感觉,但却不知为何,似乎与这里的黑暗格外相融。当然了,此刻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唯一的女性正在沉睡着,她并未注意到隔间外面的异样动静。 佟琪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她也没有听到隔间门外空旷地面上的脚步声。那双穿着凉鞋的脚正朝着这里,朝着她所在的隔间缓缓靠近过来,轻盈得像是水滴一般。片刻之后,那双脚已经站在了佟琪的隔间门外,从隔间的门板下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它。 佟琪在睡梦之中皱了皱鼻子,但却仍然没有醒来。 某种危险的,带有强烈恶意的气息似乎在这间女厕所之中弥漫着,但在这样的深夜之中,又有谁会知晓呢? 驻留了大约有半分钟左右,那双脚从门外抬起,又移到了别处。但却并不是很远,两秒钟后,它又停在了隔壁隔间的门口。这个隔间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有一把老式的竹杆拖把倚靠在临近佟琪隔间的侧壁上,应该是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留下的。 “她”――那双脚的主人,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进去。之后,隔间的门被关闭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佟琪似乎终于觉察到了什么,她浑身打了个冷颤,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呃,我睡着了? 她抬起头来,面前是还算干净的门板。用两手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揉揉眼睛,四面看了一下。刚从梦中醒过来,她还有些没能把握清楚状况,但基本的事实却是知道的:自己在隔间里面昏睡过去了。 搞什么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用指关节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又打了个哈欠。 虽然现在很疲倦是没错,不过,手头的工作还没能完成呢。最迟后天就要把半成品送去验收,现在可是丝毫懈怠不得。真是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林维那家伙肯定早已经等急了吧? 想到这里,她却是用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轻松神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来厕所的“任务”也差不多解决了,接下来,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小袋纸巾,用手指捏了两张出来。 说起来……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 这间厕所,就在几天之前还出过事呢。 是的。佟琪记得很清楚。几天之前的那个夜里,在这里加夜班的女员工,却在上个厕所的间隙中不明不白地失踪了!由于加夜班的大家都在忙碌,因而直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人发现她没回来。大家猜测她可能是在厕所里面睡着了,就派了另一个女人去叫她,结果…… 不管哪里,都再也找不到那个女孩的影子! 从监控画面上看来,那个女孩最后确实是走进了这间厕所没错,这也和众人的记忆相符。但在那之后,不管看多少遍,都找不到她从厕所里面离开的记录!直到第二个女人去找她,并且把所有的隔间都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有人猜测,她或许是从厕所另一边的窗口翻出去了,甚至还有人觉得她可能从那里跳楼自杀了!毕竟这里可是十楼啊!往上去就是玻璃幕墙,而向下也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除非事先准备好绳子之类的东西,不然从这里跳下去,就算不死也绝对没可能靠自己离开了。更重要的是,她在去厕所之前还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不像是突然间就萌生了自杀的念头并且付诸实施的那种人啊。 但这个女孩就是这么人间蒸发了!不管他人是否相信,现在的结果就是,不管是她在未来岛上的家中,还是朋友之间,自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她! 比较靠谱一点的推测是,这附近有个**杀人狂,大半夜利用工具爬上了十层,进入厕所杀死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并将她碎尸带走。虽然没有证据,但这确实是目前能够考虑到的最为合理的想法了。而那些不靠谱的推论也同时在公司里面盛行起来,其中最为令人难以置信,却也是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就是――她是被某个“鬼魂”杀死的! 的确,在面对无头无脑,没办法想清楚的事情时,把它们一概归类到从根本上就没法解决的领域中去,是很多人的习惯性做法。拜这个流言所赐,以前即便到了晚上也热热闹闹的惠天理财公司,最近敢于加夜班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毕竟,任谁都不愿意待在一个一到晚上就会发生灵异事件的地方啊。 佟琪厌烦地叹了口气。自认为保持着充分理性的她,对于那些没有根由的说法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这一次却偏偏有些不同。因为在此之前,类似的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第一百零九节 卫生间中的沉睡者(二) 在更早之前的某个夜里,同样是在这里加夜班的女人,却在去资料室取文件的时候神秘失踪了。这一次事件大概发生在十天以前,案情也是同样离奇。那个女人的同事一直在办公室等她回去,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人影,最后只得亲自去找她。当然,结果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资料室的门没有锁,钥匙还插在上面没拔,证明她确实来过这里,但是…… 佟琪叹了口气,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了马桶旁边的废纸篓里。 蹊跷,只能这么来形容。即便想要从理性一点的方向去考虑,也完全没有那样的空余。 当然,这第一起事件并没有传得沸沸扬扬,一开始只被大家当成是意外,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当天夜里,恰好全公司的监控要进行综合整修,因此没有拍到她的行动。说不定只是中途想要出去吃点东西,接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也有可能。 但是,当几天之后,又发生了第二起失踪案时,就没有人可以等闲视之了。第二个女孩是在那种诡异的情况下消失的,几乎无法用常理去解释,于是灵异之说便理所当然地被人提出,并渐渐在职员们中间传开。 佟琪又抽出了一张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美丽的脸庞。 是她…… 佟琪知道,一切都是因她,因那个女孩而起,那一天的那一幕,恐怕就是眼下这些状况的开始,但同时,也是另一个不可告人的过去的结束。 她的动作在不经意中停了下来,眼神飘忽不定,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迷离的沉思状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周围空气的温度在不知不觉间又下降了许多,但佟琪却仍然没有注意到。她也并不知道,在她之前沉睡的时候,某双苍白的脚的主人已经走进了她旁边的隔间。如果她现在低头从隔板下面的空隙中看过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但是…… 异样的摩擦声在隔板那一端响起,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从隔板的另一头缓缓出现,逐渐向着这个隔间里面探了过来。但佟琪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联想中,压根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佟琪记起了那个时候,当她看到从厕所中被警察们运送出去的那具盖着白布的身体时,白布的一角被风掀开,让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张面孔。勒死的人的面孔,上吊的人的面孔,原本秀丽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舌头长长地耷拉在外面,就连负责运送的警察都不禁神色一紧。 半个月以前,发生在惠天理财公司之中的第一起事件,年轻漂亮的女职员以惨不忍睹的样子在厕所中吊死,听说作为第一位发现者的清洁工吓得当场**了。佟琪能够理解,任谁低着头一边拖地一边倒着走进厕所,突然感觉到身后的触感,结果回过头去,碰着自己后背的却是一双穿着凉鞋的脚,脚趾上鲜红的颜色让人看着眼晕……然后抬头,看到那双死不瞑目地凸出眼眶的眼睛―― 那个清洁工在第二天就递了辞职报告,听说已经被检查出精神问题了。 一时间,这个厕所被警察封闭,一连几天的工夫都能看到穿着警服的人在紧张地取证调查,但现场却是很明显的,只有“自杀”一个可能。合情合理,也符合料想。佟琪和那个死掉的女人也算认识,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知道名字倒也正常,但却并不是非常熟悉。然而对于这个案件,但凡一个“有一点了解”的人,都能推测出她的自杀是出于什么原因。 那两天,何总很烦,因为不管是应付警察还是蜂拥而来想要寻找爆料的记者们都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而如果事件能够就此画上一个结尾,那还算好的。但正如佟琪所想,“它”成为了一个开始,一个让整个公司都人心惶惶的连续事件的开始! 虽然对于南厕所的隔离在几天后就撤除了,警方以“压力过大导致自杀”迅速结案,或许会给那些呼吁社会减少职工负担的专家们提供新的案例。但公司内部的问题却远远没有解决。一开始,没人愿意再到南厕所去,只要想想那里曾经吊死过人,就足够让所有胆小的女性望而却步了。但是,不怕鬼神的人到底还是有的,加夜班的人也是有的,当这两个元素冲击到一起时,事态就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灵异事件。 有人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和凉鞋的女性在厕所里面晃荡着;有人说,总觉得坐在马桶上时,头顶有一种黏糊糊的触感,就像是被舌头舔舐一样……一开始大家还当做笑话和普通的鬼故事来听。直到几天之后,那个在资料室失踪的女人,她的消失似乎已经在预示着什么了――因为那个自杀的女孩生前就是负责管理资料室的! 而在那之后,紧接着,有一个女孩在厕所中诡异消失。现在哪怕是耶稣降世,也没有办法消除人们心中那些惶惑与不安了。每个人都在做着猜测,而胆小的家伙们开始拒绝加夜班,甚至有人提出了辞呈――宁愿放弃高薪的工作,也不想再在这间恐怖的公司待下去了。很多人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回来了,“她”在这里游荡着,每一个夜晚,甚至有可能是每一天的每分每秒!她从未离开过,而那些失踪的人呢?毫无疑问是被她拉去做伴了!说不定,自己就会是下一个! 这样的心绪折磨着每一个员工,大家都在不经意间变得警觉了许多。一个人不乘电梯,一个人不去厕所,下班离开时一定要选有灯光的地方走……诸如此类。尽管何总已经两次提出要提升加班费,但却收效甚微。比如今天晚上,就佟琪所知,敢留下加班的人就只有她和林维两个而已。 夏晴岚估计是接到了何总的指示,而她想的办法,就是通过广告招聘夜班保安。在资料室失踪事件之后,就有一个身强体壮的家伙进来了,那些肌肉块看上去就很容易让女性升起安全感。但是,就在第二天早晨,那个壮实的家伙就离开了他们。 连工资都不要了,只是把大衣往身上一披,嘴里也不知嘟哝着什么,快步走进了电梯里面。没人知道他在当晚巡夜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佟琪恰好与他打了个照面,在她的眼中,那个壮汉的脸上流露出的,分明是一种恐惧的神色! 很快,又一个保安被招聘来了,听说他以前曾是服役的军人。当大家跟他说这里闹鬼时,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沾过血的,鬼魂见了自己也得避着血气,远远躲开。然而―― 他也离开了,甚至都没有等到第二天早晨,而是在当夜就和几个加夜班的员工打了招呼,说自己不干了,就这么匆匆离去。 然后,就是第二起厕所失踪案件了。 后面的两起事件都没有惊动警察,因为何总下了封口令,他已经不想再面对警方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听他的话,至少,那些离开公司的人们不会。他们在网络上把这些事件有声有色地传了出去,使得每个看到的人都对惠天公司充满了一种畏惧。夏小姐甚至不敢再把招聘广告公开登在有影响力的大报纸上了。恐怕今天来的那个小子是个平时不怎么关注外界资讯的,今天偶尔在哪份小报上看到了招聘广告,就兴冲冲地过来了。夏小姐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当然不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希望他能够幸运些吧。 佟琪无奈地笑了笑。她把纸包收了起来,伸手按下冲水开关,这就要提上裤子离开这里了。 第一百一十节 卫生间中的沉睡者(三) 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既然现在事态这么严重了,为什么佟琪和林维不选择离开呢?他们可是公司里的员工,是了解事件始末的人,可不像那个新来的年轻小白保安一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仅不走,甚至还敢到出过事的地方来上厕所,她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正如之前所提到过的。有些人会把无法理解的一切都归到未知的领域中去,而另一些人,则会试图利用科学把这些事件进行合理的解释。这两种人都不在少数,而犹以佟琪这种为最,她不相信灵异,从根本上就没有一丝一毫地往这上面想过。作为科学忠实的信徒,灵异之说只可能被他们斥为“无稽之谈”。比起对于鬼神的恐惧,他们反倒更担心因为完不成工作而扣工资这样的小事。 为客户新开发的软件必须在后天准时交过去,不然的话,他们要扣掉的奖金绝对比加班费更多。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也不愿意在大半夜工作,但要是现在不抓紧每分每秒的话,到了交工的时候就要难堪了。没办法,他们只好留在这里加夜班。 至于到这边来上厕所的理由,纯粹只是因为距离近而已。如果要去另一个卫生间,就要在黑暗的走廊上走过很长一段距离,那反倒更加令人害怕,不是吗?如果面对的真是鬼魂的话,距离的远近并没有什么意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佟琪进入了这里,并且在隔间里面小憩了一会儿,直到现在,不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吗?这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鬼魂,都是那些胆小鬼们以讹传讹而已。不然的话,那个女鬼怎么没有拉她去作伴呢? 她哂笑一声,站起身来。不经意回过头一看,眼前出现的是―― 在旁边隔间与这个隔间交界的隔板上方,一张苍白的女人面孔浮现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呃――” 佟琪瞪大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一瞬间想要尖叫,但却只能发出干呕般的声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那张面孔却就这么冷冷地面对着她,长长的头发将整个脸部都完全遮住,看不清她的眼睛,只有最下边的嘴唇,像是镶嵌在那里一般,透着触目惊心的鲜红! 而现在,那个披散着长发的头颅,就像是《午夜凶铃》中的贞子一般,扶着隔板朝这边缓缓地爬动过来! 佟琪只感觉自己的小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这么倚靠着隔间门倒在了地上!她呆呆地抬头看着那不可思议的恐怖景象,那样的情况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的眼睛中已经只剩下了惊慌与恐惧,嘴巴像一个黑洞般大张着,却没有一丝声音再能传出!浑身无力,就只能看着那个脑袋向着自己逐渐伸过来……伸过来……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一刹那间,佟琪的心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这绝对不正常!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人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会剩下才对!但是现在,这个鬼魂却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即便让她用科学的语言去阐述,也绝没有半句话可说的啊! 而现在,“那个”的半个身体都已经探了过来,眼看脑袋的最前端都要顶到抽水马桶的水箱了! 就在这时,佟琪的眼角余光却好像看到了什么。那是通过隔板地下的缝隙所见的景象,在旁边的隔间之中,好像有一个竹杆状的东西正靠墙放着,那个是―― 佟琪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明悟!她抓起放在胸前口袋里面的近视镜,忙不迭架在了耳朵上,透过镜片,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长棍状的东西。 那是一个……拖把杆?! 是,没错,那个样子,毫无疑问是清洁人员所用的拖把,老式的竹杆把手,就这么靠在隔板上,因而只能看到最下面一端。 她抬起头来。 隔板的上方,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正静静地待在那儿――不,不对,那不是什么脑袋,那只是拖把前面的一团深色布条而已。只不过颜色不同,最多的是黑色,还有少数灰白色和一根红色的,全部都只是布条,并没有其它的东西。 佟琪呆呆地看着那里,过了半晌,她才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呵,呵呵……” 在静寂而空旷的卫生间之中,回声显得格外响亮。但佟琪却没有在乎那些,她现在需要发泄。刚才她差点被自己的幻觉给吓了个半死!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的话,恐怕就真有可能会吓晕过去了! 是这么回事。幻觉,佟琪明白了。刚才并没有什么女鬼,也没有什么披头散发的脑袋,其实只是那个拖把头而已。因为自己在上厕所小憩之前,把眼镜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面,再加上又是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因而眼前发花,把那个东西看成了人的脑袋。甚至还迷迷糊糊地以为那个女鬼正在朝着自己这边爬过来……对,这都只是自己的幻象,仅此而已。 只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佟琪观察着那一堆乱布条,还有透过隔板下面缝隙看到的拖把杆,那些东西…… 奇怪,奇怪啊……为什么心中会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想法呢?那确实是拖把杆没错,有什么地方会让自己觉得不安呢? 佟琪甩了甩头,差点把没戴牢的眼镜给甩掉了。 只是心理问题吧?对,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纠结了。反正也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如果再待下去的话,林维那家伙就该等急了。现在还是先赶紧离开这里,离开…… 但是―― 当把手放在隔间门旋转门把上的一瞬间,佟琪好像突然明白了。 她再一次转过头去,而这一回,她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所谓“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了。 是“角度”和“长度”! 没错,以从下面缝隙中看过去的那个拖把杆的倾斜角度,拖把头无论怎样也不应该出现在那个位置,除非竹杆从中间折断了!而即便那样―― 隔间之间为了防止偷窥,隔板上方的高度要远高于每一个女人的身高,大约是在两米左右!而那样的高度,如果想要让拖把头从隔板上方露出来的话,也就需要……竹杆的长度也要在两米以上! 长度两米多的拖把!会是那样的吗?! 还是说…… 佟琪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无法控制地转动脖子,最后一次将目光投注在那个地方。那拖把头上的红色布条,在她的视线之中,像人的嘴唇一样缓缓咧开,如同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 他朝着南厕所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用明亮的光芒照射着前方,而另一只手上则托着他的单反相机。 ……嗯?相机?! 他似乎直到这时候才注意到不对,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eos确实好好地放在自己的右手上。他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正在把玩着相机,那个林维突然就过来找自己帮忙,结果自己急急忙忙地就拿起手电筒过来了,甚至都忘记把相机放下。 啧……算了,也懒得回头再把它放下。他干脆把系带套在脖子上,一只手托着相机操作起来。闲来无事,白天不能被那个何总发现,故而也不敢拍照片,但是晚上的话就没关系了吧?他这么想着,把相机调成了夜间模式,就这么举在眼前,兴冲冲地通过屏幕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t字形路口,尽头的洗手间,洗手台的镜子上映出了他傻乎乎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把手指按在快门上,一时兴起想要给自己拍一张照片,但是―― 几乎就在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屏幕之中却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影! “咔嚓!” 佟琪小姐?! 他慌张地把相机放下,提着手电筒照了过去。但是,出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那个戴着粉红镜架眼镜的知性女子,而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和凉鞋的女人。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一只胳膊挡着脸部,指缝间溢出了恼怒的眼神。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赶紧道歉,顺便问道,“那个,请问,佟琪小姐现在是不是在厕所里面呢?” 女人没有回话,只是用漠然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就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不由得缩了缩身体,收起相机,走到女厕所门口,向里面喊道: “佟小姐!佟小姐?!” 一连喊了好几声,里面却并没有传来回答。他挠了挠头,想起夏小姐和林维的交代,只好腆着脸把头伸进去一点,看向厕所里面,但是…… 在他的眼前,每一个隔间的门都是打开着的。而里面显然并没有那位佟琪小姐的身影。 不在? 他退回身体,心想她莫不是去了别的地方?要不还是先回去跟林维说一声好了。 他当然没有注意到,在其中一个隔间的废纸篓里面,露出了一点粉红色。仔细看的话,那是一块小小的碎片,看上去,似乎是来自于某个眼镜架上面的…… 第一百一十一节 放学后的二三事(一) “……另外,你们的半期考试定在本月的十五日,考试的科目都已经发到学园官网上了,自己去查。选好方向的同学可以趁这个机会申报一下核定考试,当然是需要额外费用的,这些也都可以查得到。还有些没选好方向的同学,要抓紧时间考虑一下了。就这样,散会。” 乔颖织导师抱着文件夹,临走的时候目光扫过全班,在倒数第二排的叶橙脸上多停了一下。叶橙连忙缩了缩脖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导师已经走出门去了。 教室里面顿时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几秒钟后就变得和市场一样喧哗了。这就是大学,和大陆那边的课堂一样,小时候爱说话的人大了也一样爱说,小时候不爱说话的,长大也会变得爱说,这是社交的基本要求。而且现在,再也没有哪个教导主任会跑来砰砰地敲桌子瞪眼睛,下面坐着的都是二十岁的大人了,满脑子装的都是民主和人权,谁还会理那一套?不过要是真有老师过来说他们两句,他们倒也会安静下来,大人都懂得要给别人面子。 其实真正有用的,是让舒然学姐或者是教体育的月老师从门口走过去溜一圈,evalia说不定也行,可以保证整个大一都会在瞬间变得静寂无声。任谁都会想在漂亮学姐和老师的面前摆出一副端庄好学生的样子,男生怕女神讨厌他们咋咋呼呼,女生怕被女神比下去。当然,或许在那之后会有更热烈的讨论声响起,那就不是她们所能够控制的了。 平日里总爱和邻座的女生讨论各种话题的叶橙今天却变得格外安静,并没有参与到任何一场对话中去。她从桌子抽屉里翻出一张申请表,那是与填报方向有关的,大部分栏目都填好了,就只剩下最重要的地方了。 应该……选择什么方向呢? 她把签字笔的一端搭在红润的嘴唇上,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却在急急地转动思索着,但是在这样嘈杂的状况下,她想了几分钟也没有一丁点头绪,手册上列出的几百个方向都在脑海里面盘旋着,这个好像行,那个也没问题。几天来都没有考虑清楚的事情,就算说想要立刻给出个答案,也未免太难为人了。 并不是选择恐惧症那些没根由的东西,只是很普通地觉得,不管哪一个方向,对自己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叶橙叹了口气。 她的入学条件并不是很好,锦衣学园并没有特招名额,但对于一些运动特长生也是有加分的。她就是凭着拿过国家级的网球比赛奖项进入这里的,只论成绩的话,即便在普通高中大概也只能排到中等吧。也正因为如此,经过这两个月的学园生活,叶橙真的感觉到了,锦衣学园不是个好混的地方。 其实如果她仍旧努力打球的话,学园方面倒也不会在成绩方面与她为难。但叶橙其实对运动生涯并没有那么热望……她的梦想嘛,说来可能有些笑人,她一直都只想要嫁给一个顺心的好男人而已。要求不多,只要不缺衣食住行,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就能够让她满足了。 想到这里,她偷偷瞥了旁边座位的苏凛一眼。 今天的模拟电路实验课程(试听)上,她手里拿着器材盒里的电阻,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在面包板上找到正确的接口。再看旁边的苏凛,早在教授讲课的时候,他就在下面边听边做,几乎在教授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的示波器上就已经出现了和演示ppt上完全一样的波形,数据也都誊抄了下来。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在那里旁若无人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侦探小说,低头阅读起来。 老师从他们这排经过了三次。第一次是看到这个上课的学生很是气愤,本想训斥他两句,让他知道锦衣学园的课程不是那么好过的,但是在张嘴之前,看到示波器上的波形之后,他就立马走开了。 这个过程中,苏凛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第二次,那个老师大概是觉得还是不能让一个学生就这么轻巧地过关,这简直是在挑衅自己身为教授的尊严。于是他又走了过来,假装只是随便看看,但叶橙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拼命蹙摸苏凛波形图和数据上的毛病,试图找出一点点瑕疵,那样他就可以好好给这个学生上一课了。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五分钟之后,他再一次灰溜溜地走开了。 苏凛手中的小说已经翻过了五六页,他看书的速度很快。 老师第三次过来的时候,叶橙就倒霉了。 差生之所以是差生,并不是因为他们学得不好,而是因为有人比他们学得更好。人就是因为对比才会显出高下的。苏凛做得很好,至于班里的其他人,有些是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有些是和他们一样的试听生,但只要能听懂的,做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有叶橙,连信号发生器和示波器的操作都不会的,或许全班就只有她一个。 挨骂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接线错误,叶橙差点把手中的lm324芯片烧掉了。她也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全班最差劲的了,但当老师骂完自己之后,紧接着就去批评苏凛只顾着读课外书,也不懂得帮帮同学,那个时候,叶橙就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了。 找茬出了口气的老师志得意满地走开,叶橙和苏凛同时无奈地对视一眼。不等她说话,他已经站起来,把书本放在一边,捏起一根导线,嘴里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了起来。 叶橙知道他一定是在给自己讲解连接方式,面包板之后是信号发生器,再之后是数据的记录。他讲得很认真,完全没有应付了事的样子。这让叶橙心里甜丝丝的。不过至于他具体讲了些什么,那就别问了,因为她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面去。她的眼睛一直都只盯在苏凛的侧脸上,耳中回响着苏凛那偏向中性的柔和声音。 她知道,像苏凛这样的人,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一定会成为社会上的成功人士,绝对是那种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向下俯视的人。而到了那时候,自己或许就只是站在下面,被他俯视的对象之一。 这样对于未来的畅想让她有些讨厌,然而她却也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无法改变那份事实。除非…… 认真讲解着的同时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苏凛只以为她在认真听着,却并没有注意到她那柔情如水般的眼神。 如果,能够站在他身边的话…… 然而在片刻的清醒之后,叶橙却旋即又有些失望了。她知道不光是自己,班里其实有很多女孩子都对苏凛有些意思,一个长相俊逸,成绩优秀,阳光大方的男生,不管在哪里都是比较容易赚得他人好感的。仅仅是和这些女生们相比,自己就没有什么优势。更何况,总有些传言说苏凛喜欢学生会副会长舒然,就是为了她而加入学生会的;也有人说,他心里装着隔壁一班的才女余敏儿……这两人之中,不管哪一个,和她都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机会。 叶橙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暗自下定了决心。接着,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嘴上先一步喊了出来: “那个,苏凛……” 第一百一十二节 放学后的二三事(二) “嗯?” 苏凛几乎在叶橙喊他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应答,都有点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就在等着对方叫他。 不过当然了,他并没有那份闲心。只是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即便手上捧着一本书,也根本不可能读进心里去。他只是拿着那本小说装装样子而已,脑子里混乱的心思,也不是一两分钟之内就能理清楚的。 与其那样,还不如听听叶橙想要和他说什么。 小说放在桌面上,叶橙很容易就能够看到书名,《命运的模型》,仅看封面就知道是一部侦探小说。苏凛平时就爱读这些东西,下课的时候就把书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一页一页地翻。叶橙观察他好长时间了,这点小事当然早就清楚地记在了脑子里面。 苏凛不知道叶橙在想什么。但他确实是爱读侦探小说,之前虽然打电话让夜叔叔把他那一套灵异小说邮寄了过来,但苏凛花了好长时间才把那些不讲常理的东西读完,然后就扔在了一边。那东西没可能帮助他好好思考,小说里面的鬼魂和九方九世书灵异故事中的鬼魂只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多样性! 这是苏凛自己总结出来的。 鬼魂也有各种各样的,而通过理性的思考总结出应对的办法,就是在灵异故事中存活的最大保障。比方说,第一个故事中的“死者”,以鬼魂的身份开始杀人时,走路就会留下血脚印,可以凭借这个来规避;第二个故事中的那个画中女鬼,只要通过观察屋子里外的痕迹,就会发现只有房间内部才有指甲划痕,意味着它只能在屋里活动,逃出屋子就能够甩掉;还有那三个小鬼,他们本身并不害人,却会通过人心中对于出路的渴望来迷惑别人,使人走上绝境,只要看破他们言语中的漏洞,危险便荡然无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理性思考,这正是他所必须的。 并不是说看的侦探小说多了,就能够学会这一套,但比起那些言之无物的东西,严密的逻辑、归纳与推理,这些东西在灵异故事之中毫无疑问会提升人的生存率,苏凛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一点。他甚至觉得,自己在选择方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了计算机,其原因或许就在于此。人们说话的方式有很多种,数字计算的方式也有很多种,计算机却只认识其中最朴拙的一部分。但也偏偏只有这一小部分才是最缜密的,条件,推导,结论,不需要掺杂多余的感情和妄想,只有逻辑,只有理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不论怎样的难题都能够解出来了。 也许有人会说,鬼魂本身就不是科学下的产物,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去思考。但苏凛却觉得,一来,在九方九世书的限制之下,鬼魂也只能在规矩构筑的大楼之中与他们“捉迷藏”;二来,现有科学中固然没有鬼魂,但谁又能说“它们”不会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学问的产物呢? 算了,一下子想太多,负荷太大,对自己的大脑没有好处。苏凛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用身体的重量把原本保持着向后仰倒的平衡状态的椅子扳正,脸上也露出了自然的微笑。口中问道: “什么事,橙子?” 叶橙张了张嘴,她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苏凛待人的样子礼貌十足,和善十足,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他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也从没有对自己特别好一点点。也只有那个女生…… 叶橙想到了隔壁一班的余敏儿,她和苏凛同样是学生会的,平时也总会走在一起。但是不管从哪个方向看来,似乎都是苏凛在黏着人家。而那个女生,虽然也不算是对他爱理不理的,却也好像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她越是这样,苏凛就跟得越紧,就像块黏皮糖一样。 总而言之,绝对不是像对自己这样,礼敬三分。 心绪一闪而过,叶橙也换上了一副笑容。 “……那个,苏凛你选了什么方向呢?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选定……” “哦,方向啊……”苏凛抱起胳膊,“我的是计算机,不过,橙子你的话,不是一开始就要走网球特长方向的吗?” “嗯?嗯……倒也不是。”叶橙结结巴巴地说道,“反正……想看看有没有别的适合我的……” 苏凛一挑眉毛,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 “那样的话,给你说个好办法哦。” 不等叶橙反应过来,他就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 “把那几百个方向从头到尾筛选一遍。看到自己中意的就划勾,其余全部删去,然后从那些中意的里面再选一遍,规矩一样。只是记住了,一旦删掉的,就算回头再看也绝对不能再添上。选到最后,如果剩下几个没法敲定,就找父母来帮忙看。反正既然没法选定的话,就说明那剩余的几个对于你来说都一样了吧?那就让别人来选,听天由命是了!” 叶橙不知道苏凛说的对不对,不过,她本来也没有去思考,听过之后就立刻付诸实施了。苏凛是个聪明人,至少比她要聪明好多。他给出的方法一定要比自己想的正确。只是当叶橙在头脑浑噩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筛选了一遍,最终却没有像苏凛说的那样,剩下几个没法敲定的,而是……只剩下了一个方向。 计算机软件工程。 几张纸上数百个方向,就只有这一条没有被删去了。 但这一条,却是叶橙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才会在迷迷糊糊之中把这个方向填到了申请表上。转头去看的时候,苏凛仍旧捧着他的那本小说,夕阳照在他的侧脸和脑后拖着的那一束马尾长发上,发丝特有的莹润光泽闪着阳光的碎片,让她胸腔中的心脏无法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好些人都已经离开了,正在收拾书包的也有不少。只有苏凛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他一点都不急,反正之后还要去学生会室的,不可能早早离开。叶橙有些紧张的眨着眼睛,一只手里拿着高数的习题集,再一次轻声唤道: “那个,苏凛……” “嗯?” 苏凛再一次转过头来,一点也没有因读书被打断而不悦。 “那个,可以的话,能不能稍微帮我讲讲……” “苏凛!”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巧的呼叫。燕楠正站在那里冲苏凛扬着手,见他抬头,才坏笑着说道: “敏儿已经在收拾书包了哦,你要是再不动弹就没可能跟她一起走了。” “哈?呃……就来!” 直到听到这句话,苏凛的脸上才露出了略有些慌张的神色。忙不迭把小说塞进手提袋里面,就这么往手上一搭,用抱歉的语气对叶橙说道:“不好意思啊橙子,下次好不好?我要去学生会了。” “嗯?嗯……没事,你忙去吧。” 少女声音中那淡淡的失落,像个傻瓜一样冲出教室的苏凛当然不会明白。只有仍然站在门口的燕楠,看看苏凛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默默把习题集装起来的橙子,咂了咂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哟,真巧啊!” 不远处的走廊上传来苏凛打招呼的声音和余敏儿不屑的“哼”声。叶橙面无表情地提起书包。不知什么时候,教室里面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一百一十三节 放学后的二三事(三) 燕楠很识趣地没有跑来和他们一起走,这一开始让苏凛觉得放松了些,但紧接着却又变得更加慌张了。他想起之前燕楠脸上那种坏笑般的表情,再想想昨天陆方秋学长所说的“恐怕整个学生会的大家都看出来了,就连余敏儿本人也是”。现在偷偷看着走在身旁的余敏儿一眼,就总感觉她那面无表情的脸孔下似乎隐藏着什么,这想法让他面红耳赤。 “你怎么了?” 两人已经走上了五教通往塔的悬空走廊,余敏儿突然回过头来,奇怪地看了苏凛一眼。 “啊?啊,呃……没什么……” 苏凛一边紧张地挠着头,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答着。他不知道此时的余敏儿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的事情了,如果是知道的话,那她这又算是什么反应呢?是愿意接受这份恋情,还是根本就不屑一顾呢? 这样的问题困扰着他,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对社交发过愁的苏凛,现在终于碰上了仅凭自己的脑力没法解决的事情。 “没什么?” 余敏儿有些怀疑地皱起了眉头。 “是吗,平时总感觉你一说起来就没个完的,今天这一路上还真安静,简直都不像你了。” “哈啊……”苏凛转过头去,拐弯抹角地问道,“那个……我平时都很吵吗?” “嗯……” 余敏儿把左手食指搭在唇上,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这种表情的她显得格外可爱,苏凛一时看得入了迷,险些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吵嘛,倒也不至于,因为虽然总是叽叽喳喳的,说得也有点意思。” 苏凛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虽然确实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多在一起待一会儿,但如果自己那滔滔不绝的样子惹得她讨厌,可就得不偿失了。 “唔……那你觉得,我是多说点好,还是把嘴巴闭紧点好呢?” 他又试探着问道。 余敏儿仿佛完全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一般,仍然用那种认真的神色回答道: “硬要说的话,也没什么区别。你如果想说话,我就顺便听听;如果不想说的话,对我又没什么坏处,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一种冷淡的意味,让苏凛抿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说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有或没有都没什么不同吗?想到这里,苏凛的内心深处涌上了一点点伤感。 但是―― “不过啊,要我现在选的话,你还是多说点吧。” “诶?” 耳旁突然传来的话语让苏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转过头去的时候,却正好和余敏儿那双笑意盈盈的美目对视上。她就像是窥透了苏凛的心思一般,银铃般轻巧的声音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却具有无可比拟的魅惑力! “因为这一个月以来,多少已经习惯了。反正你就是那种不说话不舒服的家伙吧?觉得有意思就继续说吧,要是从现在开始变哑巴了,我反而会不适应的。” 塔的另一边,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映在余敏儿微笑的脸庞上。苏凛本来抬起想要再上一级楼梯的脚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在他愚钝的大脑能够消化掉这句话之前,余敏儿就已经把他丢下,走进了学生会室。 苏凛看着她那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背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碰到。 学生会室里面很热闹,苏凛已经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了。并不是什么必要的定期集会,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但是两个月以来,每天下午过来一趟已经养成习惯了,也不需要去改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况且,看陆方秋学长今天满面得意的样子,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直接监控的权力,跟理事会他们申请了好多次,现在终于拿到手了!” 刚走进学生会室,苏凛就听到他这么说道。手提袋靠着墙根放在一边,evalia就坐在门口,很自然地朝着他微笑一下。苏凛也不自觉地回以一个笑容,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但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昨天学长所说的话,连忙转头向坐在另一头的余敏儿看过去。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甚至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边。苏凛在放心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点失落了。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至少学园内部和华人住宅区那边的监控,我们可以直接通过这里的电脑登录调阅,不需要再去警卫室那边调取了。” 苏凛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应该鼓掌鼓励一下兴奋的学长。虽然看他的样子确实挺开心,但通过这两个月以来的了解,实际考虑一下的话―― “除了节省了一点时间之外,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吧?反正以学生会的职权和面子,要从警卫室调录像也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方伊安冷静地说道。 陆方秋学长一时好像被噎住了一样,半天都没再说出什么来。舒然学姐不满地瞪了方伊安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不该说得这么直白,让学长高兴一下又怎么了?他可是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而努力的。结果完成了之后却被人指为“没意义”,这也未免太打击人了。 “也算是好的啦,如果从每个地方都节省一点时间的话,以后我们就能腾出更多时间去找线索了。”洛羽晨学姐也笑着打圆场。 但是方伊安却并未对自己的失礼做出什么表示,不管是道歉还是愧疚的笑容都没有。不过苏凛毫不奇怪,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这种人,和自己一样,非常擅长从理性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对于人情却并不怎么在意。尽管在上次故事中“死”了一次,但继承了前世的他,个性却几乎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好像稍微冷硬了一些。 当然,苏凛内心中的想法其实是和他一致的,只不过并没有说出来罢了。不过,要问这节省出来的一点点时间有没有利用价值,答案却是肯定的,只是价值的多少无法判定而已。就像洛羽晨说的那样,虽然不多,但有好处却是确定的。 第三个故事还没有出来,也就意味着学生会并没有到紧张的时候。仅仅是出去上个厕所的工夫,回来以后,大家就各忙各的了。两位会长站在门口商量着什么,看到苏凛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略略点了一下头;余敏儿和所有的女生都聚在左边的桌子那儿,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但能让余敏儿也感兴趣的,或许是有关于半期考试的话题吧;辰志龙这个向来不合群的家伙已经提着书包离开了,方伊安也在收拾书包,苏凛突然发现,整个学生会室里面马上就要只剩下自己一个男生了,阴盛阳衰的不和谐感在这一瞬间强烈地显露了出来。 他目送着方伊安背上书包离开学生会室。转过身来的时候,洛羽晨正独自坐在另一张桌子前面操作计算机。苏凛本以为她是在测试监控,但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正在用mab软件编程,这么说起来的话,数理统计方向确实离不开这玩意儿呢。 应该算是数学和计算机学之间的一个共通之处。 苏凛站在学姐的身后,认真地看着洛羽晨的函数语句,但扫了两眼就皱起眉头。当洛羽晨把鼠标上移,试图运行的时候,苏凛冷冷地说道: “暂时先别,里面有至少两条错误。” “诶?” 但他的话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洛羽晨的手指已经点了下去。伴随着一声让人不舒服的系统提示音,下面的小框中出现了红色报错警告。苏凛一挑眉毛,抱起胳膊看着洛羽晨无助的样子,又看看那个软件窗口。他觉得学姐这样的程序拿给小学生都会遭人鄙视。 “那个……这里应该怎么改啊?这个函数应该没有错的……” 洛羽晨好像忘记了苏凛只是个才上了两个月大一的新生,回头用哀怜的语气向他求助道。 没人能拒绝学姐楚楚可怜的恳求,况且苏凛本来就打算要帮忙的。他伸手往屏幕上一指,轻声说道: “函数本身确实没错,但是放错地方了哦。如果是写在纸上的方程,无论怎样的顺序都能被人理解,但电脑可没有那么睿智。没有良好的逻辑性的话,它可不会听你的话。需要我帮忙改一下吗?” “啊?” 不等洛羽晨答应,苏凛已然强硬地抢过了键鼠,也不理会洛羽晨慌乱的“喂喂”声,就这么在她那几十条可怜的代码上大刀阔斧地修改起来。地方虽然不多,但一遍下来,却把原来的程序弄得面目全非。两分钟之后,当程序运行起来,洛羽晨看着界面上那个不断运动着的函数图形,已经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虽然不过是大略瞟了几眼,但我想学姐你的本意应该就是做出这个来吧?”苏凛嘻嘻笑着,“稍微改一下,就可以把运算次数减少九成,但结果却绝对没错。还能留出用来验算的空间,你觉得如何?” 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苏凛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紧接着,身后就有一个激动与怀疑混杂的声音响起: “‘于氏体系’……这个,是你做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四节 苏凛的前世 苏凛和洛羽晨同时转过头去,站在身后的却正是两位会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刚刚说话的舒然学姐,瞄一眼上面的数据,又看看苏凛茫然的眼神,重复问道: “这是你做的?” “啊,这个?” 苏凛回头,看看电脑屏幕上那个正在运动着的函数图像,却是摇了摇头,答道: “是学姐弄的,我只不过改了一部分而已。” “改得差不多啦!”洛羽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且我都没搞清楚是怎么改的,这样虽然做出来了,我不还是一点都不会吗?再说了,以我的计算机水平,就算说这是我做的,导师也肯定不会相信啊。” “哈啊……” 苏凛挠着头,把头转向一边,发出尴尬的苦笑声。 “把代码调出来给我看看。”舒然命令道。洛羽晨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紧接着,苏凛刚刚修改过的那一长串代码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舒然和陆方秋都把眼睛盯在屏幕上,一动不动紧张地阅读着,片刻之后,两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是‘于氏体系’吧?”舒然小声问道,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陆方秋,“你看得懂吗?我对这方面不太在行。” “我也不是这个专业的啊。”陆方秋嘟哝道,“不过……按照这上面的看来,应该没有错吧。” 苏凛不明所以地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于氏体系”这个词好像在教科书的哪里看到过,而且―― “喂,苏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舒然转过身来,突然问道,“这个是你们课堂上教的吗?还是你看书自学的?” “课上倒是没教这个,我才刚上大一两个月啊。虽说计算机常识学了一点,不过这种代码倒是没有。”他摊了摊手,思考起来,“自学的嘛……诶?我从哪儿学的?” 苏凛的神色逐渐陷入迷惑之中。他皱起眉头,大脑在运转的同时开始逐渐发热。仔细想想的话,确实没有哪个老师在课上讲到过,至于自学……他平时看的都是些侦探小说什么的,去哪里学这个啊? 但是回头看看那些奇怪的代码,却不知怎么,好像能够通透的理解,完全没有一丝阻碍。这样异常的熟悉感让苏凛不由得混乱起来,但嘴上还是诚实地回答道: “我……我也忘了是从哪学的了,反正就是随手一打就打出来了……” 舒然和陆方秋又对视了一眼。这一次,苏凛发现,他们的眼神中似乎潜藏着一分……激动? “苏凛,你是38年出生的对吧?生日是哪一天呢?”陆方秋学长问道。 “呃……4月8日。” 苏凛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跳跃得这么突然,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4月8日……4月8日……”陆方秋一边低声嘀咕着,一边操作着手机,似乎在搜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学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舒然学姐也把头探过去看了一眼,同样是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苏凛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刚想要发问,却听到学长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 “苏凛,我们可能……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气。 “可能找到你的前世了。” “哈?!” 口中吐出那种不明情况的讶异低呼恰好反映了苏凛此时的心情。他瞪着茫然的眼睛和陆方秋对视着,半晌之后,才挤出一句话来: “……别开玩笑了。说什么呢?就凭这个?还有生日什么的?你以为自己是算命的啊?” 他指着屏幕上的代码说道。 “没开玩笑,也不是在算命。” 陆方秋的表情很是认真。 “你说‘就凭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于氏体系’啊!三大抽象编码体系之首!就算是软件科技方面的顶尖技术人员都不一定会用的东西,现在就被你这么随随便便写出来了,你觉得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凛的五官皱在了一起。 “抱歉,‘于氏体系’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但是――” “你当然听说过。”舒然学姐插话进来,“你们的计算机教科书上就肯定提到过。以前学园里面还有专门开设这方面的进修课程,但那已经是很早的事情了。我入学的时候,这门课就已经取消了。” “为什么?”苏凛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难’啊。”陆方秋耸了耸肩,“这是一门抽象编码体系,大脑中不能构思出合适的抽象概念是没法使用的。就像有些人的空间想象能力非常好,几何学起来一点也不困难,但有些人就要吃力得多,甚至需要借助工具才能在脑子里模拟出来。‘于氏体系’和正常的编码风格完全不同,学起来会非常吃力,如果不能掌握到精髓思维的话,就算学上十年也弄不懂的。但好处在于信息量小,机器运转次数少,节省内存,容错率高。在已经确定的现代计算机系统中,能够开创出这么一种编码体系,你应该知道有多厉害了吧?” “说、说不定只是碰巧……” “你自己相信吗?”陆方秋斜睨了他一眼,“以前从来没有学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突然间就能随手编写出来了。世界上那么多计算机工程师撞破了头都学不来的玩意儿,一百个学习者中能有一个掌握就不错了。你说瞎蒙出来的?骗鬼吧?” “就算这样,也别随随便便就给我指定前世啊!”苏凛有些头疼地摆了摆手。 “谁说是‘随便’啦?!” 舒然学姐一把抢过陆方秋手中的手机,把上面的信息指给他看。同时听她嘴里说道: “对于自己从来没有学过的知识驾轻就熟,唯一的可能性不就是‘来自前世’了吗?而且偏偏就这么巧,你的生日和于梦尘的忌日是同一天!你认为巧合在这之中有多大的可能性呢?” 苏凛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发胀,甚至比起头一天认识九方九世书的时候还要难以琢磨。他完全没搞懂学姐是在说什么,也或许不是没法理解,而是“不想”理解。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如果某天突然有人对你说,“你的前世是某某某”,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但是―― “谁?” 在头昏脑胀的情况下,苏凛下意识发问了。 “于梦尘。”舒然学姐冷静地回答道,“就是‘于氏体系’的创始人,二十多年前最具盛名的计算机工程师之一。2038年4月8日因病去世。” 短暂的失神之后,苏凛暂时取回了自己的理智。 “不,那个……我压根就不认识这货啊。” “你当然不会认识。”陆方秋哼笑一声,“你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你要是认识反而活见鬼了!” “怎么了?” 直到余敏儿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的时候,苏凛才发觉女生们都围了过来,似乎是被这边的骚动所吸引了。还不等他回答,学长就用高嗓门解释了最新的发现,结果围着苏凛的就变成了一大堆惊讶与艳羡的目光。 “这里。” 恰恰就在此时,洛羽晨学姐在电脑上展开了“于梦尘”的网络百科。一群人立刻把视线投过去,本着好奇的心态,苏凛也把头转了过去。等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只感觉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眩晕感涌了上来,嘴里不由得大叫出声: “擦,女的啊?!” ……感谢犹格?索托斯的打赏~~!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一十五节 善良的理由(一) 未来岛的夜和大陆那边不同,至少,和苏凛记忆之中的成都之夜不同。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苏凛觉得,那一定会是“清澈”。没错,清澈。从天台上看过去的时候,不管是天空还是远处的海面,都如同近在眼前的平面一般。火烧云遮挡不住的夕阳投射在身上,既不炽热,也不刺眼,只剩下一片柔和,让人有想要打盹的**。 苏凛自己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喜欢往天台上来了。 很多电影动画里经常出现天台上的情节,在晴明的天空之下吹着风,俯视着下面蚂蚁般渺小的人们,那感觉一定十分特别。但其实在生活中,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天台的风景。至少,锦衣学园的学生之中,苏凛从来没有发现过谁经常会上来。就算是说“喜欢到天台来”的陆方秋学长,在他的印象中,也只不过来了两次而已。 大部分时候,天台的风很大,有时甚至会把苏凛的马尾吹得飘起来。如果手上拿着纸张什么的,不好好抓紧的话,只要一脱手,下一秒怕就找不到了。几乎每个人都会对高处产生一种眩晕感,严重些的就是恐高症。尤其当趴在栏杆上,看着距离这里几十米远的地面,再加上身后呼呼的风声,偶尔甚至会让人产生“差点就要掉下去了”的错觉。 但今天还好,只有从海边吹来的微风,独有的咸涩气味涌入鼻腔,让苏凛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变成背靠着栏杆。余敏儿早已经走了,她们那些女生,回家的时候可以一起坐地铁。苏凛自然没办法跟过去打扰。因此每一天她离开的时候,他都会跑上天台来,看着她与众人说说笑笑走出校门的背影,心里总会浮起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今天,他看着手机上打开的网页,脑海中却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滋味。 映入眼帘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性看起来约摸二十多岁,散发着知性与成熟的气息。不管别人再怎么说,苏凛也不觉得照片上这张微笑的面孔和自己看起来有哪里相似。除了那骄傲地绕过肩头,扬在前面的马尾,如果搭在身后的话,估计也和自己一样,能够一直垂到腰部吧? 于梦尘。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颇具盛名的计算机工程师之一,据说从二十岁开始就已经在为各大公司制作高精度软件了,一个人抢了许多大型软件商家的生意,是业界的独行侠。以“于氏抽象编码体系”为首,具有二十多项创意新颖的发明。 是和夜叔叔同一时代的人啊,不过那时候夜叔叔还只是个小编辑而已,根本不会什么交集。 苏凛这么想着,继续往下看去。 接下来有当时记者对她的一段采访,从话题来看,应该是个相当大方温和的人。因为甚至连“生理期”这样的话题都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该说是善于进行理性思维的人本来就在别的方面比较大条吧?苏凛还记得,刚才在学生会,燕楠恶作剧般挑起这一条时,自己忍无可忍地大吼道:“老子才没有生理期!” “过于精明的话,有时候会不会引发和他人的矛盾呢?” 这是记者的问题。 “诶?不会啦。因为我平时也没那么理性,只有在……嗯,进行精密思考的时候,总会感觉大脑这样‘呼噜呼噜’地转起来,像发动机一样发热。除此以外,我自我感觉还是个蛮好相与的人哦!” 进行思考的时候,大脑总会进入过热状态吗? 苏凛咀嚼着这一条信息。确实没错,自从死过一次之后,现在他只要认真琢磨什么事情,也会有这种感觉。 此外还有,讨厌运动,喜欢打游戏……之类一系列的特点。跟苏凛现在的变化倒是大部分都符合,现在就算否定也没用,苏凛清楚,这个女人,八成真的就是自己的前世了。 所以在填报方向的时候,自己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计算机;所以才能毫无阻碍地使用“于氏体系”来进行编程;所以…… 他的眉毛狠狠地皱成两团。 这算什么?!随随便便来一个“继承”,结果就赋予了自己全新的本领,连一丝努力都没有付出,就这么白白得到了。就是这一点让苏凛觉得十分不爽!那么自己的学习算作什么?别人的奋斗又算作什么?从今以后不管有什么成就,哪怕在别人看来无比辉煌,自己的心里却都会明白,那不是用属于自己的本事得到的!那样的成功和失败又有什么区别?! 正常的话,如果有人突然得到了上天的馈赠,本应该会感激涕零才对。但是苏凛不同,他原来以为那是自己的能力,结果却被告知“那只是别人传给你的而已”,这样轻易地被否定了。产生这种郁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苏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额头,继续向下翻页。 于梦尘在二十五岁时收过一批学生,但却只教了两年。原因是在2037年,她的家庭毁掉了。丈夫和孩子在登山时出了事故,使得她从此患上了抑郁症,一年后在疗养院自杀,享年28岁。友人最后一次探望她时,发现她的精神疾病已经到了十分极端的地步。只要一开口,好像只会说“如果我能救下他们就好了,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儿就好了,如果……”这些话了。 苏凛看着那些文字,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了一个月以前的那个时候。在看到那幅预言画上的余敏儿可能出了危险的时候,他奋不顾身地跑去救她。那时他的心情,是否也同样受到了前世的影响呢? 不想再一次经历那种痛苦,为此即便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那样的心态并不是属于自己的?如果没有继承过前世,自己还会做出那样的无谋举动吗?还会那样拼命去推开余敏儿吗?或许…… 不,不对! 苏凛用拳头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自己是因为喜欢上了余敏儿,不想看到她出事,所以才会过去的。才不是因为“受到了前世影响”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表面上看起来可能没有区别,但苏凛却绝不愿意让自己对余敏儿纯洁的感情中掺杂入其它的因素,那种想法让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真心。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 “哼,就猜到你会上这儿来。” 温厚的男声在门口响起。苏凛抬头,看到陆方秋那副带着笑容的面孔。虽然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以为他是个冷冰冰的家伙,但实际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位学长还是挺热心的。不过,苏凛现在并没有应付他的心情。 “怎么?来看笑话?”苏凛烦躁地说道。 “啧……”陆方秋咂了咂嘴,走到苏凛的身边,趴在栏杆上,苦笑一声,“看样子我被学弟给讨厌了啊?你不开心?我不是很能理解,一般来说,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不应该是觉得很高兴吗?” “弱者的想法。”苏凛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如果是你,你觉得是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好,还是去接受别人的施舍好呢?” “这不能混为一谈吧?”陆方秋嘿嘿笑道,“往好的方面想的话,你在自己的方向上肯定能大放异彩的。我都有点迫不及待看到你们的半期考成绩了。” “那恰恰是最坏的方面!”苏凛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本事还好,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下,如果我再死掉一次的话,这些本事不就消失了吗?” “担心这个?没问题啦,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苏凛的嘴角抽动一下,下意识地挪开了一点。 “怎么了?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学长啊……” 苏凛把头转向一边,看样子是想要认真斟酌词句,但是想到最后,他还是用最直白的方式说道: “这话如果是男生对女生说也就罢了,大人对小孩说也ok……但是学长你对我说的话,不感觉超恶心的吗?!” “啊?我说的是实话啊,作为有经验的学长,保护学弟学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更恶心了!” 陆方秋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苏凛看着他的侧脸,迎着天台外侧的晚风,那张面孔上显露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顽强与坚毅。夕阳照亮的半面,在镜片上反射着光辉。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苏凛觉得,那一定是可以信任与托付的眼神。 苏凛感受到晚风吹拂起自己马尾末端的发丝,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 “呐,学长你……为什么会这么努力呢?” “嗯?”陆方秋静静地转过头来,平淡的面容上蕴藏着疑惑的眼神。 “我看过档案的。”苏凛轻声说道,“在过去的两年,学长进入学生会这两年里面,生存率都在往年的平均线以上。而且凡是有学长参与的故事,存活下来的人也往往很多。但那并不是聪明才智的结果,而是……根据上面的记录,有不少次,都是学长你主动冒着生命危险去把原本陷入险境的人救出来的吧?” 他盯着陆方秋的眼睛。 “我不觉得那是经过美化的结果。学长,告诉我……善良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东西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理由呢?” 在夕阳投射的最后一抹光辉之中,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着,久久无语。 苏凛紧紧地抿着嘴唇,他不知道陆方秋是否会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会等下去。在重要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之前,这样的坚持是必要的。而且苏凛也相信,陆方秋应该会给他一个答案,就算是不确定的,那也一定能让他产生新的思考。 果然,片刻之后,陆方秋转过头去,再一次看向天边。夕阳早已经沉下去了。 他那沉静的表情在微风之中映入苏凛的双眼,半晌,他开口了。 第一百一十六节 善良的理由(二) “善良需要理由吗?那种事情我不知道,用我自己的想法来说,就是‘那么想了,所以就那么去做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想,应该和你去救余敏儿时的心情一样吧?” 陆方秋说完,回头看着苏凛,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不一样的,怎么可能一样?!” 苏凛皱起眉头。 “我救余敏儿,是因为我……我对她有特别的感情。如果发生危险的是其他人,我或许就不会那么去做。跟学长你是不一样的,不管对象是谁,你都不会放弃的吧?” “我说的相同点不是指对象,而是指那份心态。” 陆方秋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 “如果余敏儿出了事,你会难过到不能自已,对吧?指的就是那个!对我来说,你们已经和我足够亲近,不管是谁死掉,我都会产生那种心情。大概就是这样。” 苏凛没有说话。他想起了第二个故事结束的时候,当知道曾知好的尸体“消失”了以后,学长那种阴沉的语气,和平时判若两人。那时的他,应该正是沉浸在那种哀伤之中吧? 不等苏凛开口,陆方秋继续说道: “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生前是一名警察,那之前我还小,没怎么去了解过他的工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好警察。而我所知道的,就只是,他在拯救人质的行动中牺牲了。被持枪歹徒打伤,后来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 他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似乎并没有怀念,也没有痛惜,就只是随随便便讲出一个故事一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是,没有谁会记得他。不管是存活下来的人质,还是社会上的其他人。对于他们来说,一个警察死了,但这与他们并没有多大关联,无非就是世界上少掉了一个人而已,地球还是照样转动。他们不会理解我的伤心,母亲领我去心理医生那里的时候,那家伙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知道那是骗人的,人人都可以这么说,装作同情的样子,反正说谎又不需要上税,他们自然乐此不疲。” 他转过头来,看着苏凛的眼睛。 “后来有人对我说,我父亲的善行是毫无意义的,为此而付出生命,是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你觉得呢?” “我?呃……” 苏凛没想到陆方秋会突然问他,显得有些狼狈。不过几秒钟后,他就冷静了下来,边思索便说道: “我不知道,我想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抱歉,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好,不过我听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那毕竟离我太远了。至于其他人的话,我不觉得有必要去在意。重要的应该是你自己,和你父亲的想法,不是吗?” 陆方秋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他露出一个微笑。 “你真诚实。” 苏凛哼了一声,又说道: “这两天在读森博嗣的小说《命运的模型》,其中有一个地方,我觉得很有意思。” 陆方秋饶有兴致地听着。 “人们会根据自己的意识形态,凭借大部分‘共性’与‘异性’去给所见的各种事物分类。比方说,凭借是否卵生这一点来定义‘哺乳动物’,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鸭嘴兽’这样一个例外却会从分类之中被漏掉。” “卵生的哺乳动物吗……?嗯,你继续说。” “对,但问题是,鸭嘴兽它们自己会明白人类的意愿吗?它们并不会因为自己处在这么一个例外的位置上而觉得不满吧?仍然会遵循着它们自己的思考与生活方式存在下去,不管他人怎么想,那都和它们毫无关系。你父亲的理念不也正与此相同吗?” 陆方秋一愣。 “你是说,他人的想法并不能左右我父亲的意志,就算别人不认同,只要我父亲觉得那是正确的,这样就足够了?” 苏凛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几十亿人类呢,你没道理指望所有人都拥有统一的想法吧?既然思想不同,产生冲击是必然的事情,因此重要的不是去考虑他人的看法,而是坚信自己的思想。何必去理会其他人的嘴巴?如果你自己觉得那种善良是有意义的,那就是一种结果。” 陆方秋深思片刻,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或许吧,你说的对。但我还是想要证明,也许这就是我自己的理念也说不定。如果说我行善有什么理由的话,可能就是这个了。我想要尽可能地多让几个人存活下来,我相信只要这样,就能够验证,善良是有意义的东西。通过这个,我就可以去反驳那些人的说法,至少在我心里,能够清除掉那片阴影。” “随你的便。”苏凛懒洋洋地答道,“虽说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有个老好人学长在身边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关于善良意义的谈话到此为止。不过,苏凛还有些刚刚想起来的事情想问。 “喂,学长。” 他想到自己之前在第二个灵异故事中曾经冒出来的疑惑,便开口道。 “在故事之中,学生会室算是个安全的地方吗?档案上好像并没有记录这一点吧?那样的话……” “并没有确切的信息可以证明,但对我们来说,依据过去的经验,这是公认的一点。不然的话,我们也就不会敢放心大胆地在学生会室里面等你们了。尤其上一回,艾娃死前可是把一个鬼魂带到了门口!你以为我们不害怕吗?” 陆方秋立刻就做出了回答。 “回想一下你看过的档案,过去十多年的记录中,从来没有哪个故事的执行地点会把学生会室也算进去吧?就连包括‘塔’在内的故事都不超过个位数。大部分情况下对于地点都有限定,比如说你们的第一个故事,把你们的活动限制在五教之中。” “那么……如果是没有给出限定的故事,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是否可以回到学生会室中进行避难呢?” 陆方秋的表情难看起来。他摇了摇头,说道: “建议你最好不要。我就说一个两年前的事件,就是我刚刚加入学生会的那一年,你可以去查档案。当时有一个故事,指定时间三天,故事要求是调查一件事情,但并没有限定地点。而当他们引出了一个鬼魂之后,有一个男生就打算回到学生会室来逃避,但是……当他马上就跑到门口的时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居然又被送回了鬼魂的附近!” 苏凛瞪大了眼睛。 “他跑动的过程都只是幻觉吗,还是说他确实在那一瞬间被传送回去了?这种事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总而言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鬼魂就已经在他的面前了。此外也有其他的一些例子,结果几乎全都相同。也就是说,但凡采取这种行动的人,不仅不会成功,反而可能成为鬼魂优先杀戮的对象,因此希望你不要尝试。” 陆方秋交代的语气十分严肃,苏凛也只得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天台上的风也逐渐变得阴寒起来。苏凛和陆方秋都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意思,两人一同走下天台,任由那风帮助他们,将身后的铁门轻轻合上。 夜幕已然降临了。 商业街上,万圣节的装饰还没有撤去,白色的鬼怪展板上铺着小小的彩色灯管,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却意外的有很多人似乎很喜欢,为店面招揽了不少生意。 而“他”站在白银大厦十楼的窗口,向下凝望了一会儿。许久,才叹了口气缩回脖子。今天的他依旧穿着那一件白色衬衫,eos放在桌面上,黑皮笔记摊开。他坐在桌旁,拿起钢笔,看着眼前空白的一页。 又到了写日记的时间了。 第一百一十七节 摄影师日记—1日(一) 11月1日,星期四,天气多云转晴。 起**大概是在下午五点,今天早晨回家之后,我就一头扎到了**上。大多数时候,我在白天都睡得不省人事,但即便这样,醒来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精疲力竭。我想或许是无法进入深层休眠的缘故吧?改天拿到工资后,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比较好。 尽管已经得到了夏小姐的嘱咐,但我出门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带上了我的eos。这东西不跟在身边,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日记本当然也拿在手里。我就这么乘上了去往白银大厦的地铁,很快就到达了惠天理财公司。 我想一开始应该去人事部那里去报个道,因为我并不是正式员工,也没有签到处。但我想好歹应该知会一下夏小姐。但是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在是否推门进去这件事上产生了犹豫,因为我听到了,从里面传出争吵的声音。 “那些我不知道,我只想问你,佟琪到底到哪儿去了?何总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不要再随随便便进入南厕所。这事儿我也在员工大会上说过吧?别告诉我你们的耳朵都长在屁股上!现在人没了,你告诉我让我去哪儿找她?!” 听得出来这是夏小姐的声音。但那内容却让我犯起了嘀咕。 紧接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同样听起来很熟悉: “你找我有什么用?难道是我把她推进去的吗?!还不是你们一个个都瞒着那小子?要是早点儿跟他说清楚了,还能出这事儿吗?!” 是那个林维的声音。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这样偷听或许不太礼貌,但我总觉得“那小子”或许就是在说我自己。至于林维所说的……是不是跟昨天他用来吊我胃口的“那件事”有关?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门并没有锁紧。我刚一贴上去,它便自个儿打开了。我打了个踉跄,虽然没有跌倒,但里面的两个人却都注意到我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林维愣了一下,那眼神忽而变得凶恶起来,我才刚刚尴尬地说出“我来报道”几个字,就被他一把抓了进去,把门一关,按在了墙上。 “咳咳……” 他强有力的肘关节顶着我的喉咙,看得出是真的发火了。我有些慌张地挣扎着,夏小姐也急忙叫了起来,但林维却是毫不在意地大吼起来: “喂,小子!夜里的时候我说过让你去喊佟琪的吧?!结果呢?!人呢?!” “咳咳、咳咳……” “你那样要把他勒死了!” 三双手同时在我的颈间纠缠着,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维已经被夏小姐拉开,坐在办公桌前的那把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而夏小姐则是担忧地看了看我的状况,确定我没事之后,她才绕回办公桌后面,用狐疑的眼神来回打量着我和林维――这家伙还在用杀人般的目光瞪着我。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 “那个……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夏小姐和林维对视一眼,只听林维恶声恶气地问道: “喂,小子,夜里你去厕所里面找佟琪,然后呢?” “然后?”我想了一想,答道,“然后……我看你在办公室里面睡着了,所以就没叫你。” “我知道!”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大衣也是你多管闲事儿给我披上的吧?我没问那个!我说佟琪人呢?你在厕所没找着她?” “呃――”我挠了挠头,“没……那个,我先问了一下那个女人,她说里面没人。然后我又进去看了一下,那些隔间都敞着门儿的,佟小姐确实不在里面。” 顿了顿,他发现林维和夏小姐的脸色突然变得奇怪起来,犹疑着问道: “抱歉,佟小姐不会是……失踪了吧?”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昨夜和今天凌晨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仅仅一个白天的睡眠不可能将那些记忆清除的。我记得在厕所里面没有找到佟琪小姐,心想她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或者是干脆翘了夜班回家了?不过,那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回到技术部那边,本来打算跟林维报告一下,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想到这家伙的坏脾气,没敢吵醒,还帮他把搭在一边的大衣披上,免得着凉。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凌晨我又按照要求两次巡夜。女厕所自然是不会进去的,资料室却必须要仔细看看。每一次进去,那种好像被某人盯着的感觉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脑后,直让人浑身冒寒气,不过还好,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早晨八点钟,已经有人来公司上班了,我没跟夏小姐打招呼就离开了,困倦得要命。那个时候,林维还没有睡醒。 然后,就是现在的状况了。 我不明所以地扫视着他们两个,听这话语中的意思,那个佟小姐……难道真的失踪了? 但是,让这两人在意的显然并不是这一点。他们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迟疑了足足有十几秒,林维才问道: “刚才你说什么?” “啊?我说那个……是不是找不到佟琪小姐了?”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不是,是前边那句!”他大声道,“你说……你问了一下那个女人,是哪个女人?” 我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也不认识,不过是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也是昨天留下加夜班的……我想。” 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很小声。因为不知为何,我发现林维和夏小姐的表情同时变得难看起来,林维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惊讶与疑惑,而夏小姐……则更多是一种恐惧! 怎么了? 我不知该不该问,但是林维突然又说道: “你撒谎!昨天夜里在这里加夜班的就我和佟琪两个人,哪有什么白裙子的女人?” “啊?”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我愣了一下,转而赶紧慌张地摆了摆手,争辩道,“我没有!我确实看到了,就在厕所门口。不过……她好像没说话,我问她的时候,她就是摇摇头走了。我没必要骗人,不信你们看监控啊!”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也有点儿不客气了。毕竟不管是谁,被这么指责都会着恼的吧? 但是,夏小姐却用奇怪的眼色示意我过去。我绕到办公桌那一边,她指了指电脑屏幕,那上面黑乎乎的,我凑近了仔细看,显示的居然正是凌晨时分的监控录像! 这一台监控应该是安在南厕所外面的,正好可以照到附带着镜子的洗手台。夏小姐用鼠标拖动了一下录像进度,然后停在了某一个时间点上。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正提着手电筒朝着厕所那边走过去。 那正是我,一只手还拿着我的eos呢。 我不知道他们让我看这段录像的用意,但还是仔细地观察着。录像中的我自己走进了卫生间,没有声音,大约不到一分钟后,我又从那里面走了出来,离开了监控的范围。 夏小姐点下了停止键。 我抬起头来,像个傻瓜一样茫然地看着她。监控画面上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我确实是走进厕所里去找佟小姐了,但却没找到,所以很快就走了出来。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但是紧接着,我就明白了―― 对了!那个白裙子的女人呢?!那个穿着凉鞋,长发披肩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呢?我记得当时,她从我身边经过走出去了啊!但是为什么,监控录像上没有拍到她的身影呢?! 我的嘴巴渐渐咧开,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电脑屏幕,又看看夏小姐。林维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桌子那头响起: “怎么样小子,你说的女人呢?” 他的神色不善,这样盯得我很不舒服。但我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这样的怪异让我疑惑,但比那种情绪更加严重的却是……我感受到了,似乎有某种恶意在这里逐渐滋生起来。并非是来自林维或者夏小姐,也不是我自己的凭空臆想,而是……来自这家公司本身!或者是,公司里面的某些东西…… “我没时间掺和了,明天就得把程序交上去做评估了。你们最好让人去佟琪家里面找找。实在找不着就报警吧……真是的,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何总到底在想什么?” 林维这么说着,最后瞥了我一眼,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之后,他顿了一下,连头都没有回,就只是轻声说道: “最好让他知道一下,他有知情权的。不然的话,再出什么事情,我看你怎么交代。” “砰!” 说完这句话,人事部的门就被他重重地摔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夏小姐两个人,气氛很是尴尬。我不知该做什么好,而夏小姐的神色也是阴晴不定,显然是在考虑着什么。林维临走之前的话应该是对她说的,好像……是让她告诉我什么的意思? 我带着三分期待和七分疑惑抬起了头,目光恰好与她的眼睛对上。片刻之后,她似乎终于做下了决定,但整个人都失去了劲儿头,肩膀也垮了下来。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就是林维刚刚坐过的那把。 “你坐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但我却并没有在意。我想,她要对我说的,应该就是林维昨天所指的“那件事”了吧?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隐秘,但看到她的样子,我也暗暗做好了心理准备。 半晌,她终于开口了。 …… 感谢书友140411211227369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八节 摄影师日记—1日(二) ……闹鬼? 走出人事部办公室的时候,我迈着浑浑噩噩的脚步,头脑之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自己都说不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因为刚才,夏小姐对我说出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数日以前,南厕所里有一个名叫刘颖的年轻女人上吊而死,毫无疑问是自杀,警方的调查也确认了这一点。不过死人而已,如果看淡点的话,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这年头因为压力过大,就连小学生都能去跳楼,更何况是承受了几十年的成年人呢。但真正的问题,却出在这之后…… 那个刘颖死后,公司中就渐渐传出了闹鬼的流言。这也正常,出了这种事,人心浮动,编些这样那样的闲谈也是难免的。但若只是谣传也就罢了,问题是,紧接着,接连就出了好几次奇怪的失踪案! 第一次是在资料室里面,去取资料的女人神秘失踪;第二第三次则是在厕所里,这也就包括了佟琪小姐的失踪――刚刚夏小姐又给他放了一遍监控录像,自始至终,那录像上只有佟琪小姐进入厕所的画面,却根本就没有拍到她出来的景象! 资料室是那个刘颖以前工作的地方,而厕所则是她自杀的地方。出了这种事情,任谁都会往恐怖的地方去想,拦都拦不住的!哪怕只是看着夏小姐对我讲述时那种悚然的表情,我都有种浑身发寒的感觉。再一想起,自己夜里巡查时,在资料室里感受到的,那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的…… 我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 “为什么不报警呢?” 虽然想这么提问,但我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又不是傻瓜,这种事情不用想也能明白。现在公司里面人心惶惶,大家的每根神经都紧紧地绷在弦上,为了生计而工作,为了吃饭而拼搏,若是在这种时候,还要为了自己的小命而警惕着,估计崩溃的人不会在少数。也正因为如此,夏小姐才把佟琪小姐失踪了的事情也压了下来,还不让林维往外说。万一让警察来调查的话,这些事情也就瞒不住了。可以想见,到时候公司里会掀起多大一股风波,递辞职信的人恐怕能把那位秃顶何总的门槛给踏破吧? 然而,接下来她所说的事情,却让我再也无法淡定了! 夏小姐犹豫了半天,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我的脸,接着迅速转开视线。我发现她摁在鼠标上的右手在轻微地颤抖着,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轻轻开口了: “你……夜里的时候,真的在厕所门口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我点了点头,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她还在怀疑我撒谎,刚想要争辩。但是头脑里却蓦然划过了一个可能,像流星一般落进我的心海之中,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我骤然站起来,两只手扶着面前的办公桌,紧张地问道: “难、难道说那个白裙子的……” 在我茫然无措的眼神之中,夏小姐头痛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她说出了那个几乎抽干了我浑身力气的事实: “刘颖那个女人死掉的时候,就是穿着白裙子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且,昨天在这里上夜班的记录上,确实只有林维和佟琪两个人,也就是说,你看到的……” 我“扑腾”一声跌回了椅子上,瞪大了眼睛,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这算什么?稀里糊涂弄到了一份工作,结果才刚干了一个晚上,在我的身边就出现了这样的怪事?闹鬼?!拜托,我又不是什么灵异小说的主人公,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在我身上?!但是那个监控录像拍摄下的景象自己确实看到了啊!自己只是一个家里蹲而已,而对方却是动辄万千的大公司,也不可能用这么无聊的事情来骗自己吧?那么,难道…… 我再一次猛然站起身来,但是这回,却是朝着门口走去的。 身后传来夏小姐惊慌的叫喊:“你去哪儿?” “辞职!”我头也不回,一把抓住门把就要开门出去,“我来当夜班保安,要是对付小偷什么的也就算了,但你们合同上可没说要对付鬼魂啊!你看我这样的像是能处理闹鬼事件的吗?我建议你们还是赶紧报警――不,连警察都不用找,直接去找个道士来算了!” “你可是签了合同的!现在走的话要赔偿违约金!” 我顿住了脚步,恼怒地转过头去。 “为了点儿钱打算让我把命赔在这儿?我这就报警把你们这里失踪了三个人的事情说出去!”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我现在是真的发怒了。但夏小姐却也没有再威胁我,而是迅速转换了态度,放低姿态走过来,把我推到椅子上坐下来,显然还想再商量商量。对方这样子,我也不好发火。如果真的闹崩了的话,我固然可以报警,但违约金却也是必须要赔偿的,对于我一个废柴来说,那样的金额委实有些难办。 商酌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夏小姐帮我斟了杯茶水,但我这时候哪里喝得下去?她这时露出的微笑,和之前威胁我时判若两人,让我想起她昨天接待我时那种职业性的笑容。但看着她这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失礼的话,刚刚升起的怒火却是暂时压了下去。 “一周5000。” 我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 “什么?” “周薪提升到5000,另外,资料室和南厕所你可以不用进去查看,这样行吗?” 她温和的声音之中似乎掺杂了些哀求的意味,让我一时有些迷茫了。 看到我这个样子,她继续用劝诱般的语气说道: “闹鬼什么的,终究也就是个传闻而已,现在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没那么恐怖的。你看,现在公司里面不还是一切如常吗?再说了,怪事就只发生在资料室和厕所,只要你不去那边,就肯定不会有事。找你巡夜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心理安慰,现在这样的条件,你觉得能接受吗?” 现在想想,当时我是被她的说法迷惑了。传闻确实是传闻,但监控上的证据却也是实在的;事情也确实没调查清楚,但不代表不恐怖,闹鬼的事儿谁能说清?还有公司里面一切如常?那更是胡扯的!光是辞职的人听说就有不少,加夜班的人几乎一个都不剩了。白天工作的大家也都是战战兢兢的,极少有人敢去南厕所解决。这样的事态还能说是不严重吗? 但当时,我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就那么被她说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签了新合同,走向员工休息室――也就是我的临时办公室那里去了。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一方面,为了区区5000块钱的工资,把自己的一条小命都搭上,不管怎么算都不值;但反过来想想,闹鬼这种说法也未免太玄了,现在就连小孩子都少有人信,说不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如果没有危险的话,那么5000一周的工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般了。 马上就要去进行今晚的第一次巡夜了。我像昨天一样站在窗口,底下是繁华的商业街,各家商铺还没有把万圣节的装饰收拾起来。不知为何,我看着那些滑稽的南瓜灯和衣架幽灵之类的东西,信心却是愈加膨胀起来。 没错,鬼魂之类的说法,应该就像那些玩具一样,纯粹只是逗人一乐罢了吧?我好歹也是个活在二十一世纪中叶的青年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去相信那些荒诞的东西。 我在心里这样默默想着,为自己打气鼓劲。 而天边那迷蒙的夜色,也伴随着点滴的时间流动开始,一星一末地沉降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节 守夜第二日(一) 最后一丝墨迹也已经吹干了,他合上黑色的笔记本,把钢笔放下,稍稍伸了个懒腰。现在已经是七点五十多了,两个多小时下来,之前听到的那些怪异事情在他的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遍。但却并没有让他更加害怕,反而是随着一遍遍思考,让他的胆气又逐渐增大了几分。 冷静下来想想的话,自己才不过到这里来了两天,对这些事情还不怎么了解。当真有夏小姐说得那么邪乎?不管是意外失踪,还是监控器上拍不到的人影,都可以用其它说法来解释的。摄像头拍不到人影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虽然这样说也有些不靠谱,但总比鬼魂之类的东西较容易让人相信吧? 忘记了在哪里看到的说法,说人的灵魂有二十一克重。但在文学作品中看看就好,放在现实生活里是没法信的。人的精神只存在于大脑皮层灰质的神经元中,一旦脑死亡,那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说到底,鬼魂这种东西只可能出现在恐怖片或者灵异小说中,自己干嘛要害怕那种没来由的玩意儿? 这么想过之后,他觉得心头松快了许多。甫一抬头,却看到门边站着一个人影! “……夏小姐?” 他站起身来。夏晴岚小姐就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刚刚过来的,见他在房间里面,夏小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安心。他也看出来了,但没有说话。知道夏小姐其实不怎么放心的,怕他到底心里害怕,偷偷离开了。但其实,他的脑中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 人生观和价值观对人的行为有着很大的影响。大学毕业之后的几年里,他虽然一直都在当家里蹲,啃老族,整天拿着相机,用“艺术家”这么一个名号来麻醉自己,但其实心里对父母也有些愧疚的。从他找到工作后那种欣喜若狂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世界上有几个人真正愿意混吃等死呢?现在他终于弄了一份活干,虽然只是临时的,但工资颇丰,总不能让一些流言给破坏了吧? 再一个原因,他虽然表现懦弱内向一些,但十分守信。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是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之前在人事部那里愤怒地想要辞职离去,也只是怨恨夏小姐一开始招工的时候不把闹鬼的事情说清楚。而现在,他心里已经一切明晓了,新的合同也签下了,对他来说,至此已经没有再反悔的理由了。 除非真的有厉鬼出现在眼前,否则他是不会轻易离去的。 当然,这种心思,夏小姐不会知道。就算明摆着说出来,她也不一定相信。只是看着他此时还留在这里,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仍然是那种礼貌的、职业性的,但他也已经看习惯了,便问道: “还不走吗,夏小姐?” 公司里很多人都已经离去了,如果真的胆小怕鬼的话,应该赶在人们走光之前离开吧? “我这就走,你今晚记得要好好巡查。”夏小姐答应一声,却说道,“还有另一件事儿,想跟你说一下,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另一件事?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除了当个夜班保安之外,自己和她还有什么交集吗? 不等他问起,夏小姐就直接问道: “之前来应聘的时候,你说你是个摄影师,对吧?” 他眉毛一抽,想到自己当时说的大话。自己充其量也就只是个摄影爱好者而已,拿着相机做做样子,连一丁点儿专业水准都没有。脸上有点儿发红,但夏小姐并没有注意到。 但他点了点头。 虚荣心在作怪,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差劲的方面,他也有这种心情。 “嗯……是这样。”夏小姐说道,“还记得吗?昨天我对你说过,我们何总的儿子也喜欢摄影。” 他又点了点头。何止记得,他都写在日记上了。 “不过呢,那个孩子的性格比较孤僻,好像……有点儿精神疾病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何总听说你是会摄影的,想找你教教他。哦,不是什么认真的课程,就是让他多陪他说说话,聊聊天。因为何总觉得,和人多交往一下对那孩子有好处。” 他皱了皱眉头。 “陪人聊天?一个精神病人?” 他这么重复着,语气里透出些许不愿意的意味。 合同上只写着让我给你们当夜班保安,可没说还要陪一个有病的公子折腾去。每天夜里要在这里待上十二个小时,要是再去跟一个神经病瞎胡闹,那自己还有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哦,工作的事你别担心。”夏小姐慌忙解释道,“你看,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个保安的工作也就是暂时的,等我们公司的内部事务解决了,你的合同也就结束了。不过这个活儿可是长期的,我们何总对他儿子很关心,如果你愿意担任工作的话,我可以保证这是一个非常稳定的饭碗。” 这番话说出来,他便又重新考虑一下。说的也是,等到自己夜班保安的工作结束了,到时候就会被扫地出门。虽然夏小姐说会在白银大厦里面帮自己物色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职位。但那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做不得数。契约社会,相信嘴皮子的人只能称之为傻瓜。 但现在,一个新的工作机遇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陪人聊天,应该就相当于家庭教师之类的工作吧,考虑到对方是个精神病人,说不定还要像保姆一样照顾他。但那家伙的父亲是一个公司的总裁,工资想来也不会低了。这样的话…… “他儿子不会伤人吧?” 他小心地确认着。 “不会,不会!” 听他这么问,夏小姐知道多半是有门了,赶紧答道:“不是多重的问题,就是整天待在他的屋里不肯出门,我估计可能是自闭症之类的病,不会伤人的,也没有暴力倾向。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吗?” 条件还不错。他想着。对于自己这么一个无业游民来说,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当下便点了点头。 夏小姐的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看上去是因为完成了何总的指示而高兴。听她说道:“那你明天晚上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晚上六点的时候安排你们在街角那家莱斯咖啡屋见一面,ok?和他聊聊,接触一下,你再来上班。” 他自然没有什么事情,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夏小姐这才放心地离去,当然临走之前,还是再三嘱咐,让他要好好巡夜。 黑暗已经完全降临到了未来岛上,根据白银大厦的用电合同,到了晚上是要拉电闸的,因而惠天理财公司也几乎没有一丝亮光。因为何总的坚持,直到现在,外界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有三名员工失踪的事情。对于这种做法,虽然无法赞同,但他多少能够理解一些,这样的怪事会败坏公司名声的,客户们想来也不愿意和一个有闹鬼传闻的公司合作吧? 但是,还能瞒多久呢? 他耸了耸肩,这种事不该由他来考虑。伸手关掉面前的台灯,提起大功率手电筒,公司里面已然沉寂下来,该走的人都走光了,是时候去巡夜了。他打开手电,跟着光亮走到门口。脑子里有些乱,却没有在考虑闹鬼的事情,而是感受着无人公司的凉意,心中想到了夏小姐之前说的话。 “摄影……” 他喃喃地念叨着。 心思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却没能抓住,便只好摇了摇头。抬腿刚要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 再次感谢书友140411211227369的打赏~~!超开心的~! 第一百二十节 守夜第二日(二) 他吓了一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并不是胆小,任谁在黑暗的走廊里打着手电筒巡夜,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都会受惊一番的。更何况这里还是在传闻中闹鬼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同时提起手电,让光线照在那黑影上―― “喂,臭小子!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往人身上照吗?!” 光芒之中,映出林维那张用手遮着脸阻挡光线的恼怒面孔。 “啊,抱歉!” 他赶紧说了一声,让光线挪开。林维冷哼一声,走到他跟前来,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火光之中,烟雾缭绕,他长长地喷出一口,这才说道: “怎么,还敢留下?你不怕鬼?”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一开始有点儿担心……不过想清楚了之后,鬼魂什么的,无非也就是谣传而已,我决定再干下去看看。” 说完之后,反盯着林维,问道:“你怎么没走?今天又要加夜班?” 林维又喷出一口烟雾。 “明天就要交活儿了,不加夜班还能怎么的?” 他听得出,林维的声音里蕴着深深的疲惫。如果刚才在手电筒的光芒下,让他仔细观察一番,就能够看到林维那青色发黑的眼眶和眼球中密布的血丝了。这个男人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只在今天凌晨那会儿才沉沉睡了几小时,连日的劳累几乎把他的精力完全榨干了。 他也想问林维“你不怕鬼吗”,但想到这家伙白天在人事部的表现,绝对是从根本上就不相信鬼魂的那种,还是不要问了,免得自己又被嘲笑。 但林维却又说道:“怎么,夏晴岚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她怎么说的?” 他把夏小姐告诉他的情况大略跟林维说了一遍,没想到,林维听了之后却是撇了撇嘴,说道:“切,还是没全说,你不知道那个叫刘颖的女人是怎么死的吧?” “诶,不是上吊自杀的吗?”他疑惑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维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上吊自杀,是不假,但是她为什么要自杀?夏晴岚怕是不敢说吧?那个女人就是被她跟何总给活活逼死的!” 他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林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知道自己听这个是否合适。还是林维可不会顾忌他的感受,那话匣子一打开,就好像是洪流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想止也止不住了。 “刘颖原来是看资料室的,后来就跟何总走到一块儿去了。也难免,她漂亮嘛。漂亮女人多数都跑去给有钱人当小三了,这就是现在的世道。切,你别看电视剧里面演得好,那些小三都能斗败原来的女主人上位,那是极少数,要多了的话,人们天天见,也就没必要去看电视里演的了。” 他默然。一个有钱的男人,公司里有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稍不注意就会有事情发生。这样的例子现在已经司空见惯了,实属正常。听林维这话的意思,那个刘颖显然是没斗过何总的正室老婆,但至于为了这事儿自杀? 果然,听林维又说道:“人心就是不知足,明明是凭着脸蛋儿换来的好处,结果有钱了还想要个名分,名分是那么好要的?人家何总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就是逢场作乐罢了。后来想闹,但还是个傻女人,连个证据都没有,就算报警也没人信啊。最后被夏晴岚使了个手段,要么给你随便发点儿钱,拿了走人,这算完事儿;要么……一个老总想整垮一个小职员,方法多得是。最后逼得实在没法儿了,气不过,上吊自杀。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儿。” 林维说完,便倚靠在墙壁上,闷闷地抽起烟来,一边拿眼斜睨着他。他不知道林维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今天就一个人留下值夜班?” 简直废话,但看到整个公司已经漆黑一片了,也只有技术部里的两台电脑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夏小姐虽然说不能把佟琪小姐失踪的事情传出去,但哪有那么好遮掩的?一整天的时间下来,足够在人群中再次兴起一番流言了。恐怕除了林维之外,再没有人敢加夜班了吧。 “没办法。”林维摊了摊手,语气中再一次显露出了疲态,“李莉失踪了――就是那个在资料室不见的,她也是我们技术部的人,然后佟琪也失踪了,再加上两个递辞职信的,还有三个不愿意加夜班。我们技术部原来八个人,有时候需要赶工,到了晚上也热火朝天的,现在除了我之外就没人愿意留下来。本来如果大家一起干的话,这份活儿早五天就该完成了,现在却一拖再拖,到了明天就实在拖不了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和佟琪愿意留下加夜班?又不能把活儿带回家里做去,一来同样都要熬夜,二来设备都在公司里,总不能都装车拉到家里去吧?” 他无话可说。不仅是他,每个人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想要安慰两句,无奈嘴笨,也无从开口,只好说道: “能按期完成吗?” 林维猛然挺直了身体,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好像这话是某种污蔑似的,烦躁地吼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好歹老子也是学过‘于氏体系’的人,到明天早晨再完工不了的话,我以后就把名字倒着写!” 他愣住了,不明白林维为什么突然就来了怒气。还不等反应过来,林维回身走进技术部的办公室里去,“砰”地把门一摔。他呆呆地站在门外,手电筒的灯光斜斜地照在地上。半晌才无奈地耸了耸肩,跟林维耽搁了半天时间,还是赶紧开始夜巡吧。 把本职工作做好,明天再去看看那个喜欢摄影的精神病小子,如果可以的话,就把那份活也接下来。或许从今往后,自己真的能走上一条正常的道路也说不定。 他在脑海里做着对未来的畅想,想到“摄影”这一茬,却忽然灵光一闪,又停下了脚步! 对了,虽然白天不能在公司里面使用相机,免得那个何总发脾气,但是夜里的话,什么人都没有,自己怎么拍,别人都管不着。而如果能在这家据传“闹鬼”的公司里,拍到什么灵异照片的话…… 想是这么想,他虽然不信鬼魂,但却忽然有了这么一种冲动。也不知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还是手痒想要拍照的情绪在作怪,鬼使神差地,他返身回到员工休息室里,拿出了自己的eos。今夜的巡夜之旅,大概要增添一些乐子了。 …… 何进华走上楼来。他今天也是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家的,只是被妻子葛采容温馨照顾了一番,那怒火才渐渐消解下去。听说昨夜,公司里面又有人失踪了,是个技术部的员工。他头疼啊,鬼魂之说当然只可能是传言,但是老有人无缘无故失踪,这算怎么一回事? 不敢报警,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仅仅担心闹鬼的传闻影响公司名誉。更大的原因是怕以前做的荒唐事情被揭露出来。刘颖自杀事件,警察们说是“压力过大”,草草处理了,舆论也没有明摆着调查到自己头上,仅有猜测而已。但如果再为了失踪案来调查一番呢?说不定会把刘颖和他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颜面扫地了!不但婚外情,还逼死了小三,可以想见那些该死的媒体会如何大肆渲染!那帮家伙绝不会考虑他的感受,他的公司,他的家庭,有可能会因此而彻底翻覆! 想到同甘共苦一起度过了三十年的妻子,何进华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愿去想象那个最坏的结局。 唉,也不知道能瞒到哪一天……算了,暂时能挺过一日算一日吧。 他在儿子紧闭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动静传出来。 他叫了一声:“小亮!吃饭了没?” 屋里仍然没有声音,透过门缝,也没有一丝灯光溢出。但何进华并没有在意,儿子就是这副德行,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面不出来,吃饭也不和家人一起。整天不跟人交流,难怪会生出那样的病…… 想到儿子的精神疾病,何进华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愁苦的表情。 “小亮啊……”他对着门缝说道,“我们公司里面来了个摄影师,你不是喜欢摄影吗?明天跟我一块儿过去和他讨教一下,聊聊天,学习学习,行不行?你也不能天天就在家里待着吧?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带你过去,好吧?” 里面还是一片寂静,可能儿子尚在熟睡之中,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话,但他似乎早就预料这一点了。不过也无所谓,儿子虽然闷了些,但也胆小听话,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这小子不敢违逆的。明天只要把他带过去就行了。 叹息一声,从门前走开,到二楼的洗手间去冲了把脸。看看镜子里面,自己脸上的憔悴分明,绝对不是一个精神很好的人应该具有的面孔。 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害的! 他突然愤怒地一挥拳头,把水珠全都甩到了墙壁瓷砖上,镜子里的他也露出了一副怒火熊熊的表情。 那个女人……明明一开始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结果到头来还想赖上自己?!痴心妄想!自己是个有家有业的男人,当然不打算多跟她纠缠,本想给笔分手费了事,但那妮子却不依不饶了!发展到最后,直接吊死在厕所里面,现在让他惹上了一身臊气,这份郁闷又要找谁去说?! 想到那个女人被警察从厕所抬出来的时候,穿着一袭白裙,舌头耷拉,面色发紫的样子,他心里半是发寒,却又半是快意!这个女人死得好!她要是不死的话,还指不定给自己整出多少事情来呢! 他又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脸颊的皮肤划下,清凉了许多,心中的怒火也慢慢熄灭。抬起头来看着镜子,他却差一点停止了呼吸! 镜子之中,一个白衣的女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披散着头发,静静地凝望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节 守夜第二日(三) “呃――?!” 何进华猛然转过身来,卫生间地上有水,滑得很,让他险些跌倒在地上。两手扶着后面的水池,整个背部都快要靠到镜子上去了!但此时就算泼他一身的水,他也不会在意――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披头散发,正站在门口看着他失态的样子! “……进华?!” 何进华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真的被吓疯掉。不管是谁,心里想着一个刚刚死掉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和自己有些干系,偏偏身后就真的出现了那么一个影子,换做谁能不怕?还好,听到这一声喊,他才回过神来。 “采容啊……?” 葛采容看着丈夫的样子,也是慌了神,赶紧两步上前扶住。看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刚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脑门上沁出汗水了,一抹后背也有水迹,只是不知是冷汗还是水池子里溅出来的。老头子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比年轻的时候,生怕他有什么事,赶紧扶到外边坐下,帮他抚着后背顺顺气,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何进华只觉得自己一颗衰老的心脏有气无力地砰砰跳动着,甚至还痛了两下,所幸没什么大碍。但直到现在,即便已经知道刚才只是自己看错,将穿着白色睡衣的妻子一眼看成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还是心里发寒。想想这段日子公司里面总是传出的闹鬼传言,换做谁都得心有戚戚。 偏偏,还不能跟老婆明说。 “你吓死我了……”何进华虚弱地说道,“穿着个白衣服,披头散发地站那儿,我还以为是个女鬼来着。” 葛采容一愣,随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我刚洗完澡出来,能不披头散发的么?瞧你胆小的,还怕鬼!啧啧啧……” 老夫老妻了,一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即便年岁大,有时候心性还会回到年轻的时候。开些小玩笑,自己也乐呵乐呵,无伤大雅。 何进华面色仍然不好,但还是陪着妻子笑了起来。过一会儿,说道:“我让小亮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公司那边,见见那个摄影师,也顺便出门看看,和人聊聊。” “行。”葛采容温顺地说道,“让他出门也好,总好过现在这样,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总不是个办法。就依你。” 老婆依偎在自己的身边,何进华心中那份寒意渐渐地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渐渐涌上心头的柔情。看看,这才是为人妻母的样子,那个叫刘颖的女人简直没法比!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昏了头呢?眼看着人家漂亮就动了心思,结果惹下了一堆麻烦事,还好老婆不知道。 想到这里,对那个女人的死更想称快,但紧接着看看妻子温和的面容,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淡了下去,升起一丝淡淡的愧疚。 葛采容当然不知道老公心里在想些什么,若是知道了,又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种态度了。但至少,此刻的甜蜜是真实的。过一会儿,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夜空,忽然想起什么,又对何进华说道: “对了,小琴上回照的那些照片,放在你公司那边商业街的一个照相馆冲洗来着。她明天还得上班,你去公司的时候,就顺手捎回来吧。” 一件小事,何进华点头答应。 夫妻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窗外,月色原本是明亮的,却突然间被一团不知何处涌来的阴云覆盖。那皎洁的光芒在云彩的周围披上了一层光圈,像是要做最后的挣扎,但很快就被完全压了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几秒钟后,天空已经不见那轮明月的影子了。 这又会是什么好兆头呢? …… “咔嚓!” 黑暗的走廊之中,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熟悉相机的人都应该能够听到快门的动静,但若是有人站在这里,多少会有些疑惑。这黑灯瞎火的,有谁会在这里拍照呢?纵然想拍,又能拍些什么呢? 其实,这个问题就算问他,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刚才突然就来了兴致,这便把相机带上了。若说是上了瘾大概可以理解一些,喜欢打游戏的人,走着路都要玩游戏机;爱读书的人,在颠簸的车上照看不误。他就是有这么一个喜欢拍照的爱好,以前没工作的时候,每天打发时间都要拍好多,一张张存在电脑里面,多是些没什么水准的,偶尔也有佳作。这两天却只是拿着相机,手指头都没往快门上按,自然心里痒痒。 还有另一个缘由。虽然闹鬼的想法在心里淡了下去,但谈到巡夜,还是在死过人和发生了离奇失踪案的地方巡夜,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丝毫不惧?《格林童话》中那个傻大胆或许行,但“他”做不到。之前一天的三次巡夜,其中还有一次在资料室被吓到了,今天再来,心里确实有些发虚。用手电筒照着黑乎乎的地方,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发生什么,但若是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女人,还不得吓得尖叫起来? 因此带上相机,边走边拍下照片,在巡夜的同时还能分散注意力。心里的惶然不可能完全消除,但总归减轻一点也好。 一路走,一路拍,一路琢磨着。照相机刚有那会儿,人们都以为这东西会把魂魄收进去,鬼魂也算是魂魄吧?那么若是真的见了鬼,岂不是带着照相机就能降服了?或许真能拍到两张灵异照片也说不定。 或者……那神秘失踪案总应该有个原因,如果是有人作案的话,也许自己能拍下证据?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想当侦探?自己还没那个本事,就是刚才经过南厕所门口的时候,也只是在门口拍张照片,没敢进去。接下来一路闪光,把整间公司都拍进去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转了一圈,又到了资料室门口。 想到昨天自己在这里面感受到的恐惧,他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进去。夏小姐确实对他说过,可以不用进入资料室了,况且他自己也害怕,不如就这么走开。但刚要转身,突然―― “嗒……嗒……” 耳旁传来的微弱声音,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半只脚刚刚抬起来,悬在空中,却是没敢再动弹! 什么声音?! “咕噜……”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放下那一只脚,转过头去。 “嗒……嗒……” 声音似乎是从自己身旁的这扇门后传出来的,也就是说,正是资料室里面的动静!一开始还没有分辨出来,但仔细一听,像是脚步声!而且清晰可辨,绝对不是自己的幻听! 难道说……资料室里面有人在走动?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嘶”的声音从牙齿间溢出,就连牙根都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冷风! 这么晚了,资料室里面总不可能有人在加夜班吧?况且门还是锁着的!一个人在半夜里,待在锁了门的房间里面,谁都不可能认为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吧?! 或者……里面那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浑身打了个寒颤,但赶紧凭借着理智压了下去。在脑海中对自己责怪起来――什么鬼魂,胡说八道,要相信科学!这么一想,恐惧稍微淡了一些,但疑惑却浮出更多。 如果不是鬼魂,那么里面的…… 他眯起了眼睛。 难不成,是小偷? 虽然心里不愿意这么想,但是里面的脚步声可是确确实实地传了出来,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他的心里犯起了嘀咕。白天的时候和夏小姐说那些怪异的事情,到了现在,他反倒无法用正常的心思考虑了。遇到小偷,他这个做保安的,应该怎么办呢? 资料室,存放着公司和客户信息,肯定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进了小偷,万一真被偷走了什么东西,那可就麻烦了。如果自己没有注意到还好,但现在,监控摄像头肯定把他的样子都拍下来了。回头人们一看,你小子当时明明注意到里面有动静了,却假装不知道,那要你这个保安还有什么用? 心思流转,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了挂在腰间的一串钥匙。 如果,遇到的是一个弱些的小贼,说不定吓唬吓唬,就能让那家伙束手就擒,或者翻窗户逃跑,这都算好的;要么遇到一个强人,那样的话…… 他瞟了一眼几步开外的技术室,那里仍然房门紧闭,但里面机器运行嗡嗡的声音也能听到。林维肯定还在,如果出事的话,只要大声呼救,他肯定会过来帮忙的吧? 他这么想着,定了定神,心下顺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紧张,甚至听得见胸口传来的砰砰跳动声,但还是把手颤抖着伸了过去,手上拿着资料室的钥匙,慢慢地塞进钥匙孔。 “咔哒!” 他一把将门拉开! 第一百二十二节 去了哪儿? “里边――”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但却只蹦出了两个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本想像电影电视里面那些警察一样,大喊一声“里面的人听着”,想来如果只是个小贼,这一声就能给他吓住了吧? 但是,门一拉开,剩下的话却是卡在了喉咙里面。不是里面有什么情况把他给吓住了,恰恰相反,资料室里面一片正常。正对着门的窗户应是关着的,但伴随着他开门扇起的一股风,将窗帘波动起来,后面的风铃也晃动几下,发出叮叮呤呤的清脆声音,只是在这种幽静的地方,却听得他寒毛直竖。 但除此以外,资料室里面空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人,也没有鬼魂,只是和昨天一样的场景。三排玻璃柜子,中间一条过道,还有角落里放着的那台立式空调。窗帘挡着,就连外面商业街的些微亮光也透不进来。他用手电筒往里面扫了一遍,但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空气而已。 ……没人? 他狐疑地想着,但还没能放下心来,又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侧耳仔细听听,连刚才那依稀可辨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了。 他挠了挠脑袋,眉头皱成了两座毛峰。 是自己听错了?但刚才那透过门缝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己还确认了有半分钟,这才做出反应的。但在开门的一瞬间,那动静就完全消失了,连一丁点气息都不剩。如果只是幻听的话,说不定还会好一些,但如果真的有人藏在里面的话…… “里边的人赶紧出来!现在出来我不追究,要不然让我逮着就要报警了哈!” 声音很低,但在空旷的屋子里,却能保证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他故意放出这句威胁,但本身自己也底气不足,声音里面甚至有点儿发颤。说完之后,屋子里仍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抿了抿嘴,犯起了嘀咕。 如果小偷要想藏身的话,也就只能藏在玻璃柜子后面了。刚才自己虽然手上有点儿发颤,但开门的速度还是很快的,里面如果有人的话,肯定来不及逃走,对面的窗户也关着呢。那么……现在有人正藏在房间里? 他在门口犹犹豫豫的,还是不怎么敢进去。 不怕鬼魂,但万一小偷是个暴徒怎么办?他虽说是保安,但基本上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正面跟人打都打不赢,更何况现在对方在暗处。但要是不进去搜一下的话……保护公司可是保安的本职工作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迈进门里。 甫一进来,昨日在房间里面感受到的那种寒意又窜上了脊背,遍体发凉!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甚至又想要退回去。但有些人的胆气就是这样,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哪怕再害怕,也会继续走出第二步。他大约就属于这样的性格。 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时用手电已经可以照亮第二排通道,还是空空荡荡。本来想立即往前走的,但是眼角一瞥,看到了从玻璃柜中映出自己的倒影,还有身后那扇刚刚打开的小门。他的心里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 对了! 他转过头去。 记得自己昨天在屋里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可是在屋里搜索了半天,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发现,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退出去了。但是,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地方! 那扇门后! 空调后面的缝隙、玻璃柜中间的过道,还有窗帘,这些地方自己都看过了,却惟独没有想到自己进来的地方! 难不成……当时有一个人一直躲在门后边,但自己却一直没有注意?后来自己听到门关闭的声音,莫非就是那个人悄悄逃走时怕自己追赶,故意把门关上的? 有些事情就是经不起想,他越想越是觉得,这事儿大有可能!现在看着那扇门的目光,愈加怀疑起来,门后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空间,但挤下一个人却是绝对足够了。脑子里面转着念头,不由得过去几步,伸手便触到了门把。 “呼――” 猛然将门一拉,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吹动他的头发。 但是……门后面却也是空空如也的。 他愣了一下,看着这样的场景,也不知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之中。眼底一抹失望与一抹安心同时闪过,但就在这时―― 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还没能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但是头上所有的头发却在那一刹那根根直立起来!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冰冷,如果说之前这个屋子里的寒意仅仅如太平间一般的话,刚才那一瞬,便几乎像是南极的冷风吹在身上!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些许细微的声音…… 是脚步声。 但是太小了,甚至比起刚才在门外听的都要小许多,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仅仅一秒的反常,之后他便猛然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刚才那一股冰冷的气息就是从背后传过来的! 眼前仍然只是空气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 迷茫与恐惧同时在心中升腾起来。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此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比之前开门时还要剧烈三分。伴随着手上的抖动,那灯光也开始摇摆,在玻璃柜子之间的通道中晃动,与那片黑暗一起舞动起来。 现在的他,哪还有半分拍照片的心思?昨天在资料室里面弄得胆战心惊,今天听到了闹鬼的传闻,纵然不信,心里却更加慌张了。已经认定这个地方多半是什么是非之地,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但是,脚下刚刚动起来,在那光芒之中,他却又突然看到了什么!脚步硬生生止住,他诧异地转过头去。手电筒的灯光照在上面,让他看清楚了,在第一排和第二排玻璃柜之间,地上放着什么红色的东西! 一双鞋! 他稍稍走近一些。 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血红血红的,在灯光之下,磨得发亮的鞋头仿佛散发着光晕一般。但却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就在第二排资料柜前面。他心中的惶惑愈加浓重起来,谁会把一双高跟鞋留在资料室里面呢? 这么想着的同时,已经走到了鞋子的旁边。 高跟鞋,显然是女人穿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或许不应当如此注意。但他仔细看看,这双高跟鞋的角度……如果此时有一个女人正穿着这双鞋站在自己面前,多半也就是这样的姿势……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仔细回忆,昨天自己在资料室里的时候,不是就从窗玻璃的倒影之中看到了一个女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吗?! 再一看到这双红色高跟鞋,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难道――! 手电筒慌张地照向身前的玻璃柜子,看着里面的景象!那里―― 他的嘴巴半张着,瞪大了眼睛,生怕看错了一丝一毫。但是没有,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倒影,映出地上的高跟鞋,却并没有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这种凭空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他在顿了几秒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了虚弱的笑容。 真是的……刚才,自己还真的以为,可能要碰上什么鬼魂之类的呢。现在想想,昨天看到的,估计也只是错觉而已,怎么能当真呢?居然觉得这屋里会有什么女鬼,只能通过玻璃镜看到,这种荒诞的事情……呵呵…… 但那脚步声是什么呢?风铃?唔,不太像;不过说不定是老鼠,通过空调的管道爬进屋子里面,在柜子上碰撞弄出的声音,这倒有些可能。耗子的话,自己开门的时候就吓得躲藏起来也正常。 找到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他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双高跟鞋。 ……有一个小小的念头,悄悄地在他的脑海中滋生出来。 如果说……之前真的就是有一个女人穿着这双鞋在屋里走动,那又会是怎样呢?而现在,自己却找不到那个女人了,那么……她去了哪儿呢? 第一百二十三节 人影,人面 “嗒,嗒嗒嗒嗒,嗒嗒……” 介于清脆与沉闷之间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回响着,男人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电脑屏幕上溢出的微弱光亮照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那张瘦削的面孔更加憔悴不堪,就像一个染疾多日的病人。但即便有人想要劝他去休息一会儿,看到那种专注的神情,多半也会开不了口的吧。 林维看着电脑上的一行行代码,很好,迄今为止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病。照这个工作进度,只要再有两个小时,应该就能完成了。 想到这些天来的辛劳终于要有成果了,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快慰。 其实就算迟了工又能如何?别说现在这种情况,辞职的人都让何总忙得焦头烂额了,肯定不会再往外边踢员工。就算放在以前,这种小事也不过就是罚没半年奖金而已。只不过……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小事一桩,可对于林维来说,哪怕是一丁点儿小钱,他也要拼命往手里搂! 身上背负着债务呢! 林维没有跟几个人说起过,他在外面大手大脚花了不少钱,为此跟人借债堆了已有上万!早一点多赚些钱,就能早一点还清债务。而如果不早早把这事情了结的话……未来岛上也是有黑暗面存在的,如果沦落到那种地步的话,可就不是仅仅用钱能够摆平的事情了! 所以他才着急,每天在这里加班,不怕鬼是一方面,急需用钱又是另一方面。而佟琪和他不同,只是听说,她的家里母亲生病,同样需要巨额的金钱来支付住院费。但在缺钱这一点上,两人可算是同病相怜。 想到佟琪,林维心中没来由的又是一阵烦躁。 还是那句话,闹鬼什么的说法他根本就不信,一开始就连夏晴岚找来个夜班保安这种事儿他都反感。不是让他去抓小偷,而是用巡夜来给员工们壮胆,鼓励更多人加夜班努力完成工作。听说还有一条“未婚配”的条件,听说是那种人阳气高?简直荒谬嘛!但是……佟琪确实是神秘失踪了,这又该怎么解释? 他把手在桌上狠狠一拍。 嘴上说还是不信,但是……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林维却有些心虚了。把责任全都推到何总和夏晴岚的身上、最后几句话闹极了吵起来就是最好的证据。那个叫刘颖的女人真的只是被他们逼死的? 林维自己心里清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技术部紧闭的房门上,却有一个人影淡淡地浮现了出来。那轮廓渐渐清晰,就好像那扇门并非紧闭,而是大开着,只是有个人正从不远处走过来一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某种不详的“东西”似乎已经在悄然无息间侵入了这间小屋,但是陷入沉思之中的林维,直到此刻还未曾留意。 他想起了多天以前的那个时候。刘颖和何总的事情,经那个笨女人一闹,已经在公司里面传开。但夏晴岚耍过手段之后,却逼得她不得不退,最后的决定很难看――拿钱,走人。 那一整天,几乎没有人会到资料室里面去,谁愿意触那个霉头?有人偷偷往里面看两眼,刘颖的眼神迷离,咬牙切齿,也不知是不是在暗自咒骂何总和夏小姐。偶尔有一两个必须要进去拿资料的,也不想和她说话,实在找不到,不得不问她的,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她。这女人看样子有点不正常了,大概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无法自处了吧?这时候触怒了她,纯粹是自找麻烦。 但是,总有些人不愿意消停。也不是故意找茬,只是无论如何管不了那张大嘴巴。 这个女人就叫做李莉,技术部的员工,脸长得也不差,算不上美女,但看一眼倒也不恶。只是有个毛病太讨人嫌,爱说闲话。人家刘颖都这样了,你何必再去落井下石呢?但她不这么想,只要能满足嘴巴上的快活,别人怎么想与她无关。 “呸,要我说,这种无耻的,还给她钱打发走,直接赶出门就是了!” 就站在技术部门口这么说的。当时林维站在她身边抽烟,眼看她目光扫过来,知道得接两句话才能满足她的心理,便喷出一口烟雾,笑着应和道: “有什么办法?人家脸蛋儿漂亮,一个晚上就值挺多钱的,同样是‘干’,说不定比咱们在这儿干一个月还管用。” 李莉啐了他一声,却没因为他说荤话而反感,反而聊起来更加兴奋了,又说道:“所以古人都说红颜祸水,要么妲己,要么褒姒,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也是,仗着长得有那么点儿水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闹去啊?自己想当**还不好好考虑后果,活该!” 很多人天生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看着别人遭难,他们心里就乐得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林维自认为不是那样的人,但李莉显然是脱不开这么个圈子了。再说了,这个女人今天就要从公司里面滚蛋了,不管再怎么骂,就算让她听到了,反正以后基本没可能见面的,她还能报复不成? 而林维倒没那么多想法,他既不觉得辱骂别人是一件好事,但也没多少反感。既然李莉想和他说,他就应和,没把这当做多大一件事儿。 只是佟琪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仍旧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 “不怪她下作,只怪她太蠢。连何总的家庭关系都没考虑好,就妄想着从小三上位。这种蠢女人,纯粹自作自受而已。” 对于他人的评价,再怎么过分都无所谓,反正只是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罢了。人类总会有这种病态的心理,哪怕是不爱嚼舌根的人,也多半会在心里做些恶意的猜测。真正能把善良当做本心的人能有几个? 诚如鲁迅先生当年所言。 这么一个话题不仅他们在说,恐怕全公司的人都在说。但是聊着聊着,最旁边的佟琪却突然住了口,伸手碰碰旁边的林维,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刘颖已经站在了那里,用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 资料室和技术部都在拐角,中间只隔着一个员工休息室,刘颖只要一出门,就可以看到站在门口的他们。但三人聊得入迷,居然是没有注意到她,都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而直到此时,李莉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难听的话呢。 林维看着刘颖的眼神,突然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仇恨、愤怒、冰冷……所有的这些恐怕都无法形容,抑或可说是结合并超出了这一切的复杂目光!而就是这样的目光,现在正在缓缓地,从他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就连李莉也终于注意到不对,讪讪地住了嘴。 刘颖的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一丝水光,但此刻的表情,却比恶鬼还要狰狞三分! 盯了片刻,她终于缓缓地转过身去,三人这才注意到她背后拖着一个背包,看样子已经把公司里的东西收拾好,这就要离开了。 但正当林维觉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却听到了那句低声的话语……不知该称为是呢喃还是诅咒,明明细微,但却分明就在他耳边响起一样! “饶不了……你们!饶不了你们!” 之后想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临走前的威胁而已,说是败犬的哀鸣也不为过。但在那一瞬间,林维的身上却是生出了遍体的寒意,直到看着她乘上远处的电梯,这份寒冷都未能驱散! 当夜,明明应该已经离去的刘颖上吊死在南厕所中,尸体第二天被发现。 几天之后,李莉在夜班去资料室拿资料时失踪。 再后来,就是昨天佟琪在厕所的神秘消失。 林维不想相信这是由于什么鬼魂的力量而产生的后果,但是那两人的失踪又要如何解释?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有些害怕了。之前在“他”的面前,他有意把过错全都推给夏晴岚,也正是因为如此。但仔细想想的话……真的是那样吗? 刘颖被何总和夏晴岚赶走,伤心愤恨,但要是没有听到别人在她身后那些恶毒的议论,真的会把她逼到绝路上吗? 由于长时间没有操作,电脑显示屏暗了下来,只有身旁的小台灯还亮着一点不甚明朗的光辉,让他能够看到自己的脸在显示器上的倒影。那嘴唇也是苍白的,但或许那一天,正是这张没有遮拦的嘴巴,将刘颖推上了自尽的结局?! 他不愿去想象这样的可能,但是―― 突然之间,林维瞪大了眼睛!从显示屏的倒影之中,他似乎清楚地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披头散发,赤着脚向着自己走了过来,那双阴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呃?!” 他猛然回过头去! 台灯仅仅能照到身后一小块的地方,但在那片亮光之中,却并没有什么人走在那里。林维又转头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面也没有显示出什么。刚才那一瞬的景象仅仅如幻觉一般,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呼……” 林维松了一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的,大概是被连续的工作弄得精神衰弱了吧,居然出现了幻觉,而且还真的被吓到了。真是丢人,如果被那个保安小子知道了的话,估计暗地里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呢。 休息得也差不多够了。他点了一下鼠标,这就要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了。 电脑屏幕重新发出光亮,他看着上面的一行行代码,中间隔断一下,打算先稍微运行试试。虽然程序还没有全部完成,但测试一下已有功能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按下f5,电脑稍微迟滞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窗口就弹了出来。 输入数据,回车―― “唔……”林维突然锁紧了眉头。 似乎有什么bug,本来在上面的两个空格中输入数据,下面的白框中应该能得到输出结果才对。但是现在,上面两个框中的数据却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而下面的位置也没有数字弹出,这种结果显然―― 问题出在哪里呢? 林维刚想切换到代码上,但就在这时,看着面前的窗口,他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东西……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一个程序而已,再加上还是未经美化的,和别的程序有雷同之处也实属正常。但是,林维却觉得,好像自己在现实之中的某处,见过与面前这个窗口类似的东西…… 在哪儿呢? 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体,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的屏幕。几秒钟后,他突然意识到了―― 窗口最上方堆砌的黑色文字说明,接下来的提示和两个空格,以及里面的黑点,再接下来,下面的提示句和最下方的白框…… 这……简直像是一个人的脸一样! 没错,最上面的黑色文字是头发,下面是眉毛和眼睛,那两个黑点刚好形成了眼珠!下面是黑色的鼻孔和最下方的……嘴巴?! 林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他却也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因为这张脸……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像是曾经和他共事很长时间的那个李莉!而此时,那双目正用最为阴森的目光直视着自己! 下面的白框,好像也在变化着…… 他不由自主地凑近了身体,仔细看着那个输出框。在他的注视之中,那张“嘴巴”动弹着,演化出没有声音的口型。 他认出来了。 “……饶不了你……饶不了你!” 第一百二十四节 梦境内外 少女在奔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视点在稍上方一点的位置追随着,就像是一台跟在少女身边的摄像机一般。但就连看的本人,此刻恐怕也是处在迷茫之中,一切来得来过突然,就仿佛拨开一层雾气,这样的场景便展现在眼前。说他是站在旁边看着少女跑过也好,站在楼顶看着她一路跑来也罢,但视线确是始终紧跟,不曾离开过半分。 背景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教学楼如同巨人一般在少女的身周矗立着,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她慌张逃命的狼狈姿态。少女跑过花坛,跑过沙地,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但上天却并没有给予半分怜悯。 就在少女的身后,某种异样的黑暗,某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东西”正在紧紧地追赶着,眼看就要―― “敏儿!!!” 就在他嘶吼出声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却又在瞬间发生了波动。 就像是骤然跳入水中所激起的水花,亦或者是从水下探入空气?说不定两边都是水,只是穿透了其中的“阻隔”罢了。总而言之,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某座山脚下,四面望去是茂密的树林,但上方却并未被枝叶完全遮掩,中间有条“一线天”般的缝隙,可以一直清楚地看到山尖。 他朝着前方走去。 好像已经浪费了很多体力,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发出疲惫的哀鸣,但这具身体却无法停下脚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要做什么,脑海中完全没有确定的信息,但道路却仿佛指引着他一样,一直往前。他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异常,低头看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 这是一件女人的衣服。 品红色的运动服,还有下面用柔韧布料做出的紧身裤,不管怎么看都不应是男人的款式。不仅如此,他察觉到了,就连自己的身体也有些许异样。高耸的胸部托在前方,几乎阻挡了向下的视线,仅能勉强看到脚尖。 但在他的大脑之中,却似乎并没有对眼前意外的景象产生半分惊讶,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副样子。 到这里来,是想要看些什么呢? 视线抬起,从那条“一线天”中向上望去。夕阳之下,那片山峰披上了一层炫目的金黄,原本料峭的线条也似乎柔和了一些。但是“视点”却在那山上搜索着,并非是看向山本身,而是在寻找着什么。 是什么呢? 疑惑在生出的瞬间就已经得到了解决,眯起眼睛仔细看过去的话,在山峰的一侧,两条小小的影子正在奋力攀援,上面还垂下一条细线。当然,那仅是从远处看,估计是两个人正在使用登山绳往山上攀登吧? 明明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但“她”却似乎更加焦急了。脚下飞快地跑动起来,向着山脚下狂奔而去,她的嘴里在呼喊着什么,他可能听到了,但大脑却无法理解。现在,他就连自己到底是“他”还是“她”都分不清了,只是意识潜入了这具身体,伴随着“她”不断前进着,不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跑到了山峰的正下方。 从下面看上去,这座山出奇得陡峭,几乎与大地垂直,若不是山上怪石嶙峋,可以当做踏脚之地,只怕根本没有爬上去的可能。 “她”朝着山上呼喊着,风将她的声音远远地送了上去,在这片山间回荡。而上面的两道身影,此时也终于注意到了她。她看到两人同时回过头来,向着山下她所在的位置望着,下面那人好像也在呼喊着什么,但是,不等她听清楚―― 他们的距离在突然之间拉近了!她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身体僵硬了几秒钟后,那道划破傍晚红云的惨叫才在她的耳旁响起! “砰!” 连续两声,身体与坚硬石头的碰撞造成的闷响传入鼓膜。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也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那红得鲜明,如同火烧云在山间石缝中扫过所留下的痕迹,与石头和苔藓本身的暗色相对燃烧着。夕阳即将沉入山后,最后一抹光辉也是最为亮丽的一道,照耀着山缘与草。,高峰的阴影投射下来,将这一小块包裹其中,美得就像是一幅新涂的画卷。 但是,面前那两具破烂的身体又是什么? 她张了张嘴。 脚步在移动,但是是往前,还是往后呢?身体已然控制不住,某种液体正在她的眸中酝酿着,视线早已经一塌糊涂,终于,有什么东西烧灼着、涌动着,自腹中升腾而起,伴随着尖叫一起从嗓子里冲了出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哥!你醒醒!快醒醒啊!” 身旁的哭腔是自己所熟悉的,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意识像是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却又可能刚好相反,是从混沌之中苏醒了过来。苏凛喘息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担忧的美丽面孔。 “哥――!” 脸颊的痛感似乎让苏凛清醒了一些,但喉咙里却也有点不对劲的感觉。苏凛眨眨眼睛,这才发现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道被自己什么时候踢到**下面去了,妹妹苏铃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苏凛觉得嘴里有些发苦,胳膊一撑,用力坐起身来。 “我……呃,做噩梦了?” 头脑稍微明白了,梦境中的东西,自己多少也记得。脸颊上的痛感还没有消去,苏凛看着站在**边的小妹,眼神疑惑。 “嗯。”苏铃点了点头,但看着哥哥脸上发红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说道,“我来喊你起**,结果怎么叫都叫不起来,然后你就开始惨叫了。我怕你有事,所以才把你打醒的。” 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身后也出了不少汗。苏凛没有怪她,看看时间,还能洗个晨间澡,稍稍冲一下。估计早饭也好了,便对妹妹说道:“我穿衣服,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苏铃听话地走出门去。 房门关上,妹妹下楼的脚步声逐渐细微。苏凛掀开被子,翻身下**,本来伸手想要把搭在椅子上的毛衣抓过来,但是胳膊悬在半空中,脑海中却是突然闪过了梦境之中的场景。 鲜血……破烂的布料……从残破的肢体之中伸出来的,白森森的骨头…… “唔……!” 苏凛呜咽一声,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糟糕的东西清除出去。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梦境却实在太过清晰,逼真到了让他无法否定的地步。女人的身体、从山上摔下来的两人……苏凛几乎在清醒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了! 毫无疑问。 苏凛垂下头来,任由清晨冰冷的空气在自己的身体周围环绕着。 那是……自己前世所见的场景…… 第一百二十五节 前途未卜 哗啦啦的水声冲到身上,苏凛也没有多么用心洗,只是做梦流了一身的冷汗需要冲掉。取下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身体,苏凛的动作稍稍一滞。 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了,十几年长下来,自己的脸部线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像女孩子一样柔和。尤其是这副长发披散的样子,不像是个男人,倒更跟一个方才出浴的美人没什么两样,也难怪小铃总说自己是“娘娘腔”了。 但这样,好歹也只是“像”而已,在之前的梦境之中,自己可是真的使用了一具女人的身体…… 回想起梦境里的自己,胸腔中那种涌动的感情又猛烈地跳动起来。没错,苏凛很清楚,梦境之中的那个“她”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前世,名叫于梦尘的那个女人。但梦中所见是真的吗?是自己前世的影像,伴随着生命一起继承下来的残缺记忆,还是仅仅……只不过是自己看过于梦尘资料后的想象映射进了梦境之中? 不知道。而且就算思考了,也不可能会有结果。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为其所束缚。不管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前世带给自己的一切,习惯和技能之类的……或者是对这样的“赐予”产生排斥,最后还是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既然得到了,就要好好利用,这就是苏凛现在所抱持的想法。 他用最快的时间穿上衣服,妹妹已经把早饭摆上了餐桌。见自己坐上椅子,她还用有些担心的神色扫了过来。虽然平日里兄妹两个打打闹闹的,但再怎么说脱不了这份感情。苏凛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没事。 洗个清晨澡而已,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苏凛慢悠悠地在走廊上往大一二班的专属教室那里走去,教学楼之间的走廊穿过中央花坛,但在这个时节,多半花卉都已经谢了,只有一份泥土的气息传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春花秋谢是自然规律,这样的景象苏凛也不恶,但是在大一一班门口见到的那个人,却是眼中影响了苏凛的心情。 矮个子,板寸头,穿着一身西服,长相中规中矩的男生,但苏凛却一看就起厌。没什么特殊的缘由,关系本来就不好,两人又都没有意思去调和,平时哪怕见了面都不怎么说话的。偶尔你一言我一语说到火气上了反而会有要吵起来的趋势,还得要别人把他们劝开,此时看到辰志龙的身影,苏凛嘴角抽动一下,压根没打算理他。 但是,对着本打算绕过去的苏凛,对方薄薄的嘴角却是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哟,娘娘腔小跟班儿。” 这也算是一种招呼的方式,尽管毫无善意。 这份厌恶还是从时天允那里“传”下来的,“跟班儿”自然也就是说他和时天允的关系。苏凛心里着恼,却还是一语不发,不值得和这么个家伙生气。眼看着就要走进二班的教室里,却听他再次冷笑一声: “听说某人的前世是个女人?哎哟哟,真是长见识,难怪今生是个娘娘腔。切,短命鬼……” 苏凛愤然转过头去,但是辰志龙却已经得意洋洋地走进了一班,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让苏凛禁不住想要拿把铁锤想要给他狠狠来上一下!砸他个脑浆横流! 在门口做了两次深呼吸,硬是把心绪平静下来。苏凛走进教室,把手提袋往桌上一扔,也没理会旁边叶橙和自己说“早上好”,尽管告诉自己不要认真去想,就当那小子说话是放屁。可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觉得有一股闷气在心中酝酿着,让自己烦躁的思绪愈加膨胀起来。 “前世是个女人”,这个没法辩驳;但是“娘娘腔”,别人说可以,苏凛不会生气,但这混蛋说起来,他怎么可能觉得无所谓?还有“短命鬼”,该死的―― 嗯?! 一股透体的凉意,如同一盆冰水,在突然之间将苏凛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短命鬼……?” 嘴上默念着这三个字,他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只是三个字而已,在骂人的话之中,已算是非常文雅的了,比这更粗俗难听的语句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这一刻,苏凛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词,哪怕真的有人在他的耳边破口大骂,他也不会有丝毫反应了。 短命……刚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苏凛还以为,辰志龙是在嘲讽他在第一个故事中就因为大意而不幸殒命。但是并非如此,仔细想想的话,现在的苏凛不正配得上“短命”这个词吗? 继承前世的生命是有代价的。根据舒然学姐的说法,如果前世的自己仅活到30岁的话,即便能顺利活到毕业,到了岁数也注定要死的。而于梦尘的资料中说,她在27岁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于是一年后,在疗养院中自杀,享年仅仅28岁。 28岁…… 苏凛迷茫地看着窗外方才升起不久的一轮红日,却分明感觉不到半分的朝气,只有昏暗的眼神中映照着自己的未来。 就算自己能够顺利活过所有的灵异故事,四年后毕业,那又能如何?无非是多过四年而已,四年之后自己照样要死。这是何等可悲的事情!知道自己的寿数,知道自己注定要死在28岁之前,偏偏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 我的生命,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活着就是为了去死吗?如果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哪怕中间的过程再完美又能如何?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又能在这区区几年之内留下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苏凛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彻底死在第一次灵异故事之中的好! 但是…… 不对,这不对。 苏凛咬住嘴唇。 还有一线希望的。 再次死去,或许就能够继承更前一世的生命,不一定会超过28岁,但也不一定会比那更短,21世纪初人类的平均寿命还是相当可观的。 但这也仅仅是一种可能性而已。苏凛敢去拼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灵魂究竟活过几世,万一和曾知好一样只有两世怎么办?那么他在下一次死亡的时候,就是走到了一切的尽头! 但是,如果不拼的话,他就注定活不过28岁,这―― 这份选择实在太过艰难,就连苏凛自己,都根本没有往好一点的方向考虑的余地。或许现在考虑这个也只是空想,苏凛就连自己能不能活到毕业都不知道呢,但现在,这样的现实却如同石头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中,压得他喘息不得!旭日初升的温暖光线投射下来,却没有一丝能够射入他冰冷的心中! …… “君子影楼”。 商业街街角处的店铺挂着这样的招牌,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照相馆。店面不大,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和气男子,总是笑呵呵的,有时就站在门口,对着来往的行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不会招揽到多少生意,但也让人觉得他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影楼没有雇伙计,全部的活儿都是由他们一家人干的。 年代变了,现在喜欢用相纸照片的人越来越少。许多婚纱摄影还是用大本子的相册来保存,但是普通人拍照片,却都只是用数码相机,之后往电脑里面一存,也没有照片会发黄失真的缺点。就连档案资料用的一寸两寸照,都可以直接使用扫描面部的机器来完成,俗称“刷脸”。 不过,多少也会有点生意的。电子书和网络阅读兴起这么多年了,报纸还是照样发行。老一代的东西,有些会被新事物所替代,也有些会凭借其特有的长处一直存在下去。影楼便是如此,总还是有些人喜欢用相纸来记录画面,为这些人冲洗胶卷,既是老板的工作,也是他的乐趣。 偶尔,也能看到些挺有意思的好照片。 机器嗡嗡鸣叫着,将一张张高级相机从夹口中吐出,堆叠在塑胶板上。这一份是一个女人送来的,拍的多是些家庭照。老板好奇地看过一遍,似乎是很温馨的一家人,父母都已经五十多岁了,那个女人多半是他们的女儿。今天就要来取照片了,老板要赶紧把它们整理好。 还有,另一个年轻人的照片,早晨刚刚送过来的。相机是旧式的eos,老板眼光毒辣,凭着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了出来。连上usb接口,把他需要印出来的照片也一并解决。外面似乎又有客人进来了,老板没有时间整理,且让它们先堆在那里。反正两堆照片离得远,也能分得开,不怕混淆。 只是走出房间的时候,老板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往身后一看,却是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在那块塑胶板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见鬼啦?! 老板下意识地就想要尖叫出声,但是转瞬之间,眼前的一切却又都恢复了正常。老板呆呆地看着那里,两堆照片还和之前一样摆放着,机器的嗡鸣声也早已停止,并没有什么女人。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松下一口气。 呼……幻觉吗? 外面的客人又在催促了,老板慌慌张张走了出去。至于这一点点小小的插曲,当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但是……对别人来说呢? 第一百二十六节 摄影师日记—2日 11月2日,星期五,天气晴。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夏小姐给我发的短信。莱斯咖啡屋的8号桌,已经预定好了,要见的那个何总的儿子会穿着白色衬衣在那里等着。于是我在咖啡屋大厅里面张望了一下,8号桌是靠窗的位置。 但是,那里还并没有人在,只有桌上摆着一杯冰咖啡,或许是前一位客人点了没要的,但服务生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旁边的服务生是个小姑娘,或许是在这里打工的大学生。我说道:“我是预订了8号桌的,等人,麻烦先上一杯冰咖啡。” 那个小姑娘愣愣地看了我一眼,露出疑惑的目光,然后伸手指向桌上的另一杯冰咖啡。我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 “把那个拿走。” 新客人来了当然就要把之前客人点的东西撤下去,好好收拾桌子。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新人,真是迟钝得可以。 她瞪着大眼睛,迷茫地看了看我,又看看那杯咖啡,伸手把它拿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我没理她,跟夏小姐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但那个小子还没有来,考虑到对方是有心理疾病的,就姑且原谅他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我也没打算在这里等上很久,最多一小时。 我无所事事地喝着刚刚端上来的冰咖啡,黑皮日记本也放在桌上,但eos却没有挂在脖子上。因为今天早晨下班的时候,我在商业街的街角那里恰巧看到了一家照相馆,也不知怎么的,就有种想要把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的想法。我想,或许是能够拿在手中细细观赏的相纸对于我们摄影师来说本身就充满了魅力吧? 想到这里,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到达公司的时间是七点五十,大部分人都已经从惠天理财公司离开了。虽然也可勉强称作是“同事”,但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面孔中,却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认识的。当然了,我上班的时间和他们刚好错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已经有不少办公室都熄灯了。夏小姐却还站在走廊尽头的员工休息室门前,看上去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我。 “你可算来了。” 看到我终于出现,夏小姐好像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忙不迭走了过来。我总觉得她的表情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但联想到她胆小的性格,似乎不管出什么事情把她吓到都不足为怪。总而言之,我先倒了个歉: “对不起。嗯……我在那家咖啡屋的8号桌等人等了很久,不过何总的那个儿子一直都没到。” 这并不是我的过错,不过好歹也是夏小姐费心帮我联系的,我觉得还是老实告诉她比较好。 “嗯?没去?” 夏小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 “这……这不可能啊,何总明明说,是把他送到那儿之后才走的,怎么会没去呢?” 她沉默了,我觉得或许她也和我想到了同一个地方:既然对方只是个精神病人的话,不管出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吧。 果然,两秒钟后,她就摇了摇头,像是迅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看着我的眼睛,十分郑重地对我交待道: “呐,今天晚上一定要认真巡夜,记得至少要把公司逛三圈,每四个小时一次。如果发现有什么特殊状况的话,明天早上跟我说一声再走,行吗?” 这番话她前两天也跟我说过,当时我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听说了公司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现在却是不注意都不可能了。我皱起眉头,问道: “那个,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没有啊,没出事我就不能交代你了吗?”她这么反问道。 “哦,也不是……” 我挠了挠头。她说得对,就算没有什么事,这样交待也是正常的。 我又问道:“那么,今天有人留下来加夜班吗?” 我心里是带了些期盼的。前两天守夜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人留在这里陪我,我才没有感到多么恐惧。林维那家伙虽然不怎么靠得住,自始至终也没有帮过我什么,但如果他不在这儿的话,我真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这就像是小孩子去黑咕隆咚的地方,总需要有个大人陪着一样。如果真有妖怪的话,就把大人小孩一起吃了,陪在身边又有什么用?主要就是个心理上的安慰。而我现在想要的也就是这个,只不过―― “没有。” 夏小姐摇了摇头。 “今天没有人加夜班。” 没人…… 听到这个答案,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应了一句:“是、是吗……” 失望是必然的,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林维在今天就应该把工作完成交付了,当然不会再留下加夜班。而除了他以外,公司里又有谁敢留下呢? 但是,夏小姐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有些闪烁。她又交代了我两句,这便匆匆离去了。而这个时候,公司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我走进员工休息室,把刚刚从照相馆里取回来的eos和一袋照片都放在桌子上,打开台灯,摊开黑色笔记本。钢笔不需要我来准备,是一直在抽屉里和墨水放在一起的。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临时工,随便动办公室里的东西不太好,可想想也不过只是一点墨水而已。因此就无所谓了。 台灯是充电式的,趁着现在没有关电闸,还能够再充一会儿。但我却发现,日记本已经只剩下最后两页了,而当我把今天的内容记述上之后,最后一页纸也已写满。没办法,一来是因为我的日记内容太过杂乱,像是流水账一样;再者,这也只是在地铁站购买的便宜货,总共也没有多少页数。 看着墨水未干的痕迹,我不由得突然想到―― 日记已经记完了,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时间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呢? 伴随着这样毫无理由的荒谬想法,我苦笑一声,把钢笔扔在了一边。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二十七节 摄影师的末路 黑夜降临了,但是没人说得清它是从哪一时刻起来到的。“白天”与“夜晚”的交界处在哪里呢?或许夕阳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那一瞬起,它们就已经完成了转换。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即便夕阳完全落下,天空的光辉也并不会在那时消弭,还要等上一段时间。那么,这段时间又该怎么称呼呢? 他站在窗口,思索着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商业街上那些万圣节的装饰终于完全撤去了,除了少数商店的门口还有南瓜贴纸和促销海报之外,人行道上的展板却是早已经收拾起来了。西方的鬼节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感。相比起来,自己的巡夜工作说不定还更“可怕”一些。 桌上的台灯还开着,映照着桌面附近的一切。在光芒之中,他看到了自己几小时前刚刚从照相馆取出来的那一袋照片。这两天他几乎没有怎么动过快门,也只有昨天巡夜的时候一时兴起拍下了不少公司里的场景。这么想着的同时,他已经坐到了椅子上,拿起袋子,取出里面的照片,摊在桌上一张张看了起来。 其实现在已经到了巡夜的时候,但是……他觉得稍微拖一下时间也无妨。 说白了,他还是有些心虚。前夜和昨夜,旁边的技术部都有人在加班,只要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黑暗的走廊里溜达,他的心绪就能够稍微平静一下,不会感觉到那么恐慌。说到底,世上没有几个人是对于黑暗完全没有一丁点恐惧心理的,即便提着手电筒,一个人走在暗处也难免会觉得毛骨悚然。有些人走夜路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但是回过头去的时候,后面却又什么都没有,有些人被凉风一吹就会胆战心惊,这都是害怕黑暗的表现。 别以为男人就都是勇敢的,几乎每个人都有黑暗恐惧症。当然,有些人会格外严重一些,比如《心灵杀手》中的主角妻子爱丽丝,只要遇到一点黑暗就会尖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恐惧是在哪一种层次,只是转头看着台灯无法照到的地方,那幽深的黑暗就仿佛是噬人的怪物一样,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照片共有二十多张,借着闪光灯,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把每一个角落都清楚地拍摄下来。连门牌都拍得清清楚楚,这一张是财务室,然后是何总的办公室,人事部的那扇小门,中间走廊的玻璃墙,每一处都在照片上清晰地展现出来。他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这样的照片当然体现不出什么水准,但对于他来说,欣赏自己的“作品”还是一件蛮开心的事情。 末尾的两张是在南厕所的门口拍的,毕竟那里面发生过自杀事件,他还是没有胆子在大半夜进去拍照。便只在门口拍摄了一张,然后就匆匆离开—— 嗯? 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一张……没错啊,自己昨天在南厕所门口,应该只拍摄了一张照片才对。但是现在他的手上,却分明有两张南厕所的照片,拍摄角度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是仅凭着那个洗手台也能够认出来了。 难道是当时多按了两下快门? 他有些疑惑,但想来也就只有这个解释了。 现在的公司里面,除了他以外,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又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才终于站起身来,提起手电筒朝着外面走去。本来还想把eos拿上,今天也再拍几张照片的。但是开机一看,电量却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他拍拍脑袋,这才想起,因为昨天的拍摄,本来就把电量消耗得差不多了。早晨下班的时候,他又把相机交给照相馆去冲洗照片,自然是没能充电。现在剩这一丁点电量,只怕最多拍两张照片就会消耗完了。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得安慰自己——算了,反正不管再怎么拍,这个公司的夜间景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今日就姑且放弃了吧。 大功率手电筒提在手里,他步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不知怎么,今日的空气似乎格外阴冷,比起前面两天都更加瘆人得多。他用一只手紧了紧衣领,却仍然无法阻挡那些阴气,即便是皮外套也完全无法阻隔那份凉意,只能任由这些冷空气透过衣物纤维中的缝隙向里钻去,甚至连皮肤的细胞都能穿透,寒入骨髓! 不仅如此,明明在电闸拉下之前,大功率手电筒都应该一直处于充电状态,电量早应该满了。但是这时候,手电筒射出的光芒却显得昏黄无比。他明明都已经把亮度旋钮调到最大了,但在昨天还能一路射到走廊尽头的光芒,现在却只能照到身前几米的位置了。 坏掉了吗?还是说……仅仅是因为今天独自一人,害怕这黑暗而产生的心理作用? 他无法分辨,即便心头发慌,他也只能忍受着,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还好,黑暗终究也只是黑暗而已,并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由于他今天没有停下拍照,而且还因为害怕,想要早一点结束巡夜,特意加快了脚步,反倒比前两天更快走完一圈。经过资料室的时候,他还特别注意了一下,里面并没有任何脚步声传出来。 被这两天的事件搞得神经都有些过敏了…… 他有些好笑地耸了耸肩。ok,今天的第一次巡夜到此结束。 手电筒往前照着,前面那扇开着的门就是技术部,而旁边同样在拐角的屋子就是员工休息室。自己可以在里面歇上四个小时,然后再去进行第二次巡夜。这一圈逛下来之后,他意外地发现,其实战胜黑暗也并不困难。已经通过了一次,自然也就能进行第二次。 他的一只脚踏入了员工休息室,然后—— 诶?! 他突然回过头来,用有些意外的眼光看向侧后方。同时,手电筒的光芒也照了过去。那是技术部的门口,今天应该没有人加班的,但是—— 门是开着的? 他疑惑地看着那道没有关紧的门缝,是员工走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吗?不,等等……自己刚刚开始巡夜出门的时候,记得这扇门应该是关上的才对吧? 是我记错了? 抱持着这样的怀疑,他后退了一步,伸手打算把技术部的门关上,但是—— 透过那道门缝,他似乎看到里面有光线透了出来! “嗯?” 喉头一没有忍住,下意识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尽管只是小小的闷哼,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之中却显得格外清晰。但他没有在意,比起那个,眼前的技术部里面,明明应该没有人在的,却为什么会有亮光传出呢? “谁在里面?” 他试探着问道,但是房间里面却并没有传出回答声。他右手拿着手电,然后伸出左手,轻轻把门推开。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技术部的这扇门,在推开的时候居然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极了恐怖片里面探索某个古旧房屋时开门的音效。他只觉得脊背发寒,迅速把手电筒对准了屋子里面。 发出光芒的,似乎是正对着门的一台电脑,很可能是谁离开的时候没有关掉。他叹息一声,走进房间里去,那台计算机上面还有一个窗口程序正在运行着。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随意浪费公司的电力可不是一个正经员工应该做的事情。这么想着,他伸手挪动了一下鼠标,想要把电脑关上。 “关机”。 按下那个红色按键之后,他便松了手,想要从电脑前退开。但是,目视着面前的电脑,他却发现,它居然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卡了吗? 他再一次挪动鼠标,点下“关机”键。但电脑屏幕却仍然毫无变化……“关机”、“关机”、“关机”,连续按了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伸手便点向了下面主机箱的电源。管它的,干脆暴力关闭算了! 但是,就在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按钮的前一瞬,他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手臂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发现了—— 公司里的电闸已经拉下来了。正常来说,除了像充电台灯那种不用直接供电也能够运行的电器以外,其它东西都应该已经停止工作了才对!但是……面前的这台电脑又不是林维工作时使用的笔记本,而是一台必须插上插销使用交流供电的台式机!它怎么可能在没电的时候运作呢?! 一股寒意从脚底飞快地上升,一路窜到了他的头顶! 他直起身体,看着面前的显示屏。 黑暗之中,显示器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桌面上打开着的窗口,仿佛散发着某种恶意…… 不,不对,那真的是窗口吗?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那个,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张人的脸孔啊! 但是,人的脸孔又怎么会发光呢? 他的视线微微转动,看到了角落的位置。 在那里,一根香烟的火光映照着,将林维那张死不瞑目的僵硬面目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思绪到达这个念想末端的瞬间,他的手指一松,原本提着的手电“咔哒”一声摔在地上。闪动了两下,蓦然熄灭了。房间之中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完全的黑暗,彻底的黑暗,明明应该还有那一点烟头的火光,但是在他看来,就连那份光芒也只是黑暗嘲讽的化身而已! 他的身体顿在了那里,不是没法动弹,而是他根本没想到要动!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那种超现实的情景就是黑暗的真正面貌吗?如今,在那片无光的世界中究竟隐藏着什么,他终于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 直到发现,那张面孔似乎在朝着他靠近过来,他的大脑中才蓦然浮现出一个最重要的字眼—— “逃!” 想到这个字的一瞬间,他用平生最快地速度转身向着门口跑去!尽管无法理解,尽管难以接受,但他却明白这一定是此刻最理智的选择。不仅如此,他在出门的一瞬间便将身后技术部的门关闭,但是紧接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糊涂,居然没有朝向电梯那边逃跑,反而是慌不择路地窜进了近在眼前的员工休息室!台灯的光芒还在桌上散发着,他的相机和笔记本也好好地放在那里,但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它们了!他迅速冲进屋里,回身把门锁上,然后左右看看,咬着牙向窗口奔去! 能跑得了吗? 他拉开窗户,探着身体往下面一看,商业街中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街道上也不再留存有一丝光芒。而他探身的动作却把窗边的石膏像撞掉了一个,从十层高楼上摔了下去,毫无意外地伴随着“咔嚓”一声变成了碎片!他绝望地看着这一幕,从这里根本没可能逃命啊! 还是从外面—— 但是,已经晚了! 他刚刚想转过身去,就只听见外面一声门响,是技术部的门已经被打开了!紧接着,“咔哒咔哒”……员工休息室的门锁摇晃起来! 求生的希望已然灭绝,他的眼中再无一丝神采。不仅希望,就连恐惧也没有剩下,仅仅只是一片沉寂的死意而已。 或许,还有最后的一丝迷惑? 为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碰上这种事呢? “咔哒”一声。 门开了。 第一百二十八节 开始 “摄影师的灾厄”。 三脚书架上摊放着的那本古朴的旧书,没有看到它无风自动的景象。在苏凛赶到的时候,那翻页就已经停止了,只有摊开的纸张上,用浓重的黑色墨迹写着这样一行标题。 又一次…… 苏凛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手中抓着自己手提袋的系子,握紧,而后又松开。他无法判别自己此刻的心情,自从遇到这本灵异之书后,每一个故事的开始都是一场噩梦,然而即便心里清楚这一点,他们也无法逃避,只能在一个个荒诞诡异的故事之中苟延残喘。 之前在天台上,陆方秋学长就已经清楚地告诉他了,新的故事开始应该就在这两天。但知道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如同在大脑中注入一个模糊的印象。他没能做好心理准备,一来是不想去做,只要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或许就能以平和的心情享受他的校园生活,尽管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欺骗,但好歹,可以让心里好受一些,不去承受那种不知何时到来的危险折磨;再者,就算做了准备,又能有什么用呢?灵异故事总不可能凭照他的想法去进行,就算思考了,也无非徒增几分恐慌而已。 苏凛定了定神,继续看着下面的字句: “2057年11月2日夜,在白银大厦十层惠天理财公司中发生了一起鬼魂杀人事件。” 短短几十个字,构成了第一条提示。苏凛阅读了三遍,把这两行字牢牢记在自己的脑子里,这才向后退去,远离那本令人不安的破书,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白银大厦……想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苏凛的脑中就构造出了那幅画面。自己每天上学放学时,都会经过那一条商业街前往地铁站的,对于这座建筑物当然不会陌生。从下向上仰视的时候,大厦的顶端高耸入云,别有一种压迫和震撼的感觉。塔虽然比它更高一些,但却太过纤巧,而那座大厦却更像是一个巨人,让人禁不住会升起一种崇敬和畏惧的心理。 而且,提示中特意点明了,是“鬼魂”杀人事件,可以确定杀人者就是鬼魂。这无疑缩减了他们需要调查的范围。鬼魂杀人的理由是什么呢?鬼魂又为什么会出现?想来这个故事的着眼点,多半就在这些问题上吧。 就在苏凛思考着的同时,学生会室中的全员都已经集合了。不得不说,如果能把九方九世书召集他们时那种心脏冻结的感觉运用到现代通讯上的话,毫无疑问将会引起一场变革。因为那种感觉是根本无从避免的,不管身在何处,哪怕正处在昏睡之中,也会因那一瞬的感觉而立刻惊醒。只可惜,这种超常的力量却只能给他们带来灾祸。 苏凛恨恨地瞪了那本书一眼,但是九方九世书却根本不会理会他。正如学长所说,它只会对确实付出了行动的“恶意”有反应,只要不试图破坏它,不管你是咒骂也好嘲讽也好,它都不会有丝毫反应。但就是这种平静,在苏凛看来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巨人不会在乎小虫瘙痒般的攻击”,九方九世书对他的态度也正是如此。 陆方秋学长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众人。成员们神情各异,除了余敏儿和舒然之外,多数女生的脸上都有些发白,不是称赞她们皮肤本身的白皙,而是由于惶恐所产生的异样状态,就连已经经历过一年故事的洛羽晨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男生们的表现则要好得多。这一届学生会,“阴盛阳衰”的状态很严重,除了他以外,就只有苏凛、方伊安和辰志龙三个男人了。辰志龙抱着胳膊,一根手指在上臂处点动着,眼神也在不断扫视着其他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方伊安则是低垂着头,表情冰冷,显然正处于思考之中;苏凛瞪视着九方九世书的样子当然被陆方秋收在眼底,但说实话,现在这小子反而是他最期待的对象了。毕竟苏凛在第二次故事中的表现十分出众,几乎是以一人之力解开了整个故事。如果这种能力可以继续发挥下去的话,不仅是苏凛自己,或许能帮助更多人存活下来也说不定。 当然,这次故事的参加者中有没有他还不一定,也不能盼望那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从这一条提示中提取信息。 陆方秋叹了口气,问道: “呐,都看清楚了吧?如果有什么想法,最好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看看。” 听到这句话,苏凛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方伊安。并不是觉得他爱出风头,但积极发言或许正是他的特点之一。果然,这家伙立刻直起身体,张口就说道: “‘鬼魂杀人事件’,从这六个字就可以找出两个关键点。第一,杀人的是个鬼魂;第二,被鬼魂杀死的是人类。我想这次事件多半和那个杀人的鬼魂有关,但是,被杀者也同样值得怀疑。或许他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鬼魂,或者是那个鬼魂本身就和他有仇,当然,他只是个无端被杀的无辜者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另外,这个人被杀死之后,他自己会不会也变成鬼魂?如果要调查的话,不仅要小心原来的鬼魂,同样也要注意这个死者。” 陆方秋点了点头,方伊安的语速很快,有些人还没有听明白,看看索妮和莫语琴两个小姑娘脸上云里雾里的表情就知道了。但是现在没有等她们的空闲,让她们之后再自己去整理吧。他又转头看向苏凛,刚好和这小子对上了视线。 苏凛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 “摄影师。注意这个标题,‘摄影师的灾厄’,从这里能发现什么呢?” 他并没有像方伊安那样,一股脑把自己的看法阐述出来,反而是向众人抛出了问题。 余敏儿还在沉思,但evalia却抢先说道:“难道是说――那个被杀死的人是个摄影师?所以才碰上了‘被鬼魂杀死’这样的‘灾厄’?” 说完之后,这个可爱的姑娘眨着眼睛看向苏凛,就好像在期待着自己活跃的表现能够得到他的表扬似的。 “嗯,有这个可能。”苏凛点了点头,“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个鬼魂才是摄影师,因为遇到了某种‘灾厄’而死,成为了鬼魂。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九方九世书特意提到‘摄影师’不是没有缘由的,仅仅是为了帮助我们确定故事中的人物身份吗?或许就在这个词中,隐藏着某种线索也说不定。” “什么线索?”舒然低声问道。 然而,苏凛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手头可供参考的资料太少了,仅凭这一条提示根本没办法确认什么。要想在‘开始时间’之前获取更多信息,恐怕也只能去进行实地搜索了吧。” 实地搜索,也就是说,到发生案件的地方,白银大厦十层的惠天理财公司去看看。既然发生了杀人事件,现场总该有些线索留存下来才对。 当然,线索与危险是并存的,提前到发生了灵异事件的场所去调查,也就相当于增加了遇到鬼魂的几率。就像第二个故事中的曾知好一样,因在“开始时间”之前进入了那片建筑工地,线索没有找到,反而遭遇了水鬼,惹上祸端。 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也就相当于是坐以待毙了吧。 陆方秋那隐藏在镜片后面的双目,再一次用灼灼有神的目光扫过众人。大部分人都低下头去,不会有谁愿意主动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找麻烦,说不定这次故事的参加者中本来就没有自己呢。但相对而言,如果不去寻找线索的话,万一不幸被选中,等到故事开始之后,需要一边躲避鬼魂,一边进行调查,难度会变得更大。 陆方秋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因此心中也只不过犹豫了片刻,几秒钟后,他开口道: “那么事不宜迟。谁在中午之前没有课?我们最好快一点过去。” 苏凛翻了个白眼儿。 他今天只有上午第一讲有课,其它时间都是空的,调查队伍必然要有他一个名额了。 此外,evalia也弱弱地举起了手。在这里撒谎是没有意义的,学生会的档案上有他们的课表,只消一查就知道了。而和苏凛同班的燕楠,以及四班的莫语琴,两人都因为有试听课而“逃过一劫”。最后选定三个人,苏凛、evalia,以及陆方秋会长本人。 “ok,这就走吧。”陆方秋果断地下了命令。既然已经决定了,拖拖拉拉也是没用,早一点过去,说不定能拿到更多的线索。苏凛也只是叹了口气,麻烦燕楠帮自己把手提袋带回班里去。evalia却是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只是看了一眼苏凛,脸上稍稍浮现出一点欣喜的表情。 可惜的是,苏凛的目光却没有投在她那里,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身旁坐着的余敏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要小心。” 余敏儿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善解人意地说道。 苏凛的嘴角顿时咧出了一丝笑容。 “我会的!”他这样答应着,便大步追上了前面学长的身影。至于背后evalia那幽怨和酸涩的视线,他也只能装作没有注意到了。 第一百二十九节 线索(一) 上午十点多,并不是交通高峰期,但是商业街上仍然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来往行人,络绎不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苏凛早已经习惯了这条道路,陆方秋和evalia也是如此,毕竟这是从锦衣学园到最近的地铁站的必经之路。三人站在人行道的边缘,抬头仰望着白银大厦,他们头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着它,当然,仅仅在外面看的话,估计是发现不了什么。 陆方秋垂下视线,看向大厦一层的入口。大门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迎宾小姐们一次又一次地弯腰鞠躬,口中说着“欢迎光临”和“请您慢走”,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看样子不管是客人还是在大厦中工作的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服务。陆方秋咂了咂嘴,这活儿一般人可做不来,仅看她们鞠躬的频率,要是让自己来干,不出十分钟就能累折了。 此外,透过玻璃墙,接待处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和在大厅中站岗的保安也映入他的眼中。留着平头的上班族用胳膊夹着文件袋匆匆地跑进门去;有人坐在来客沙发上,焦急地看着手表,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某个老板模样的胖子,一只手搂着一位妙龄女郎柔若无骨的腰肢,哈哈大笑着走上电梯。在外面观察的话,能看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转过视线,evalia表情茫然地站在苏凛身边,指望这个姑娘似乎不怎么靠谱。但是苏凛却没有在观察白银大厦,而是四下望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在看什么?” 苏凛回过头来,低声说道: “……没有警察。” “啊?” 面对陆方秋和evalia疑惑的目光,他只得解释道: “看看,那边的露天停车场上没有警车。发生了杀人事件,应该会有警察过来调查才对吧?” “唔……”陆方秋思考了一下,说道,“还有地下停车场呢。” “既然露天停车场没有满车,停在外面不是方便一些吗?”苏凛耸了耸肩。 “那你的意思是――” “杀人案件还没有为人所知,亦或者是……有人知道了,却没有报警。”苏凛答道,然后却又摇了摇头,“不行,也不能就此断定。还是先上去看看,如果真有警察在上面调查的话,情况又不一样了。” 确实,如果现场有警察的话,说明已经有人发现这场杀人案件了,那么他们就可以借此机会获取一些现场信息;但有利也有弊,他们调查的难度也会相应增大一些,毕竟警察总不可能放任几个大学生在那里胡闹吧? 不过,在下面胡思乱想也没有用。他们穿过大门,没有理会迎宾小姐礼仪式的“欢迎光临”,径直走到了电梯旁。大厦这一边共有五部电梯,另一端的地下停车场处还有三部。即便如此,由于客流量过大,他们还是等了足有三分钟左右,才终于等到那“叮”的开门声。苏凛按下“10”层的标号,电梯门闭合,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向着楼上升去。 电梯的门和墙壁映照出他们的身姿,就像是一面模糊的镜子。陆方秋转头看看另外两个学弟学妹,轻声交代道:“既然是能包下整整一座十层的公司,想来规模也不会小,只是不知道管理有多严格。我试试能不能伪装成这里的员工,至于你们俩……” 他皱了皱眉头。苏凛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声笑了起来。evalia这样的金发美少女可不多见,只怕是伪装不了;至于自己,颈后的马尾长辫也未免太过扎眼,而且也没有学长那么老成,一眼就会被看穿的。 “理财公司的话,总会有客户的吧?”苏凛提议道,“我和evalia可以分别装成某个客户的子女,假装好奇,在公司里面溜达。如果有人怀疑,问起来的话,对于客户也不好过多刁难吧。” 陆方秋没有反对,只是点头默许了。电梯门在十层打开,三人从里面出来。这里开始就要分头了,三人约定好中午十二点在大厦下面集合,便分开各自调查。苏凛和几名看样子像是公司员工的人擦肩而过,马尾辫为他争得了一些回头率,但本人却是毫不在意。 走廊中有一段装着玻璃墙壁,里面有个人似乎正在收拾东西,但奇怪的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下班,反倒是要彻底离开公司似的,把电脑上放着的装饰品都扔进了袋子里。苏凛在玻璃前驻足,疑惑地看着那人的动作。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几人,手上也是拿了不少私人物品。 公司在裁员吗?还是说…… 苏凛一边思考着一边向前走去,一路上倒也因为特异的发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没有人过来拦阻他。又绕过一个t型路口,前方的某个办公室却突然传来了怒吼的声音: “走!走!让他们走!既然想辞职就一辈子别回来!出点儿事儿就翻了天了!我平时怎么对他们的?没拖欠过工资吧,奖金也没少过吧?!他们就这么报答我的?!没良心!” 紧接着,“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砸得粉碎。苏凛愣在了那里,只看到一个秃顶的男人从面前的某扇门中走了出来,气呼呼地沿着走廊大步流星地向尽头走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拐角。 辞职? 苏凛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脑中快速地思考着。 这么说来,刚才那些离开的人都是主动辞职的?为什么?难道说杀人事件已经被知晓了吗?但是自己刚才一路走过来,也没在这里看到办案的警察啊。再者说来,仅仅是杀人事件,会让他们放弃得来不易的职位吗?还是说…… 苏凛眯起眼睛。 难道说,这个公司的员工也知道,这里存在着一个“鬼魂”不成? 苏凛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突然想到,那个刚刚离去的秃顶男人,自己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秃顶、白银大厦……不需要努力回忆,当这两个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中汇聚的时候,苏凛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对了,那家伙不就是是万圣前夜的时候,自己在白银大厦下面撞到的男人吗?! 对那一天,苏凛记忆犹新。因为就是那天下午,他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对余敏儿的感情。回家的路上,也正是为了思考这件事,才会没有看路,和那个男人撞到了一起,挨了他两句斥责。然后,他抬头看到大厦上的某个窗口中,一个白衣的长发女人站在那里,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下方―― 苏凛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蓦然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他禁不住把两手用力一拍! 对啊!自己那个时候,抬头仰视着白银大厦,看到了窗口中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他还记得那时身体所感受到的寒意。尽管只是一刹那,再次抬头的时候,站在窗口的就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弄得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现在,九方九世书中清清楚楚地写着,鬼魂在这里杀人了,他还能对那时不正常的景象视而不见吗? 哪怕是错觉也好,得过去看一下。 苏凛四下望着,但是身在公司里面,恐怕是没法找到那天所见的窗口。只有到楼下去,从那天的视角再看一遍,或许能够发现什么。 苏凛当机立断,转头沿着来路朝电梯跑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三十节 线索(二) 陆方秋站在人事部门口,犹豫了两分钟,脚下不断磨蹭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走进去。 九方九世书上确实说这里出了杀人案,但就陆方秋看来,公司内却是一片平和的景象,没有前来调查的警察,员工们也照样各忙各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照射在地面上,暖洋洋的,虽然已是秋末冬初,却总使人觉得昏昏欲睡。这样一派平和的气氛真的是刚刚发生过杀人案件吗? 陆方秋陷入了迷茫之中 也许,是公司隐瞒了消息,普通员工还不知道出了杀人案? 他这个想法方向对了,公司的上层确实隐瞒了消息,没有对下面的员工说出实情。但流言或许是除了思绪外传得最快的东西了,仅仅半个上午,几乎所有员工都知道,又一个人在昨夜失踪了。 这么算下来,从一开始的刘颖自杀事件之后,已经有五人在加夜班的时候失踪。公司之中的恐慌气氛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仅看表象是看不出的,但现在,有些胆小的女员工根本就经不起吓唬了,哪怕稍微开个玩笑都能让她们尖叫起来。又有六个人向何总递交了辞职报告,这也就是那个秃顶总裁气急败坏的缘由了。 现在,人们心中的不安定已经达到了一个界点,就连何进华总裁本人恐怕也是如此。只要哪怕再出一件事,说不定整间公司就会立即崩溃!人心已经涣散了,就算没有辞职的人,也多数在网上查询着,想要看看未来岛上能不能找到其它的工作,另谋出路。 不一定是害怕闹鬼的传言,但待在一家总是有人莫名失踪的公司里,谁还能安下心来? 当然,这些情况,陆方秋并没能看出来。不过按照他的想法,公司里面有人被杀,这样的事件至少领导们应该知道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来到了从电梯拐角那里走过来的第一个房间,也就是人事部的门口。顿了顿,心想着既然来搜集线索,总不能空手而归,这便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回应他的是一个柔美的女声,但仅仅是这两个字,口气中就带了一股焦躁不安的意味。只是陆方秋心中也是同样紧张,并没有注意到。 他推门走了进去。 很朴素的办公室,除了角落里的两盆绿竹之外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了。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女人,不算非常漂亮,但也是中上之姿,只是自己整天和舒然、evalia那样的美女待在一起,才会觉得她差一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的同时,陆方秋张口就想要说话。但是这个女人却比他更快开口,用期待的声音问道: “你是来应聘夜班保安的吗?” “啊?” 陆方秋愣了一下,难道这个女人跟某个应聘者约好了?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女人伸手从资料盒里面取出一份合同和一张表格,又递过来一支笔。着急忙慌地指着桌子前面的椅子让他坐下,催促道:“填一下表格,然后在合同上签字,周薪2000,工作时间每晚8点到次日早8点。” “诶?”陆方秋给她弄得云里雾里。 然而女人却误会了他的反应,还以为他对报酬不满意,赶紧又说道:“3000!周薪3000,这是我们公司的极限了!你要知道,工作时间虽然听起来很长,实际上巡夜只需要三次,其余的时间你只要在员工休息室里待着就行了。” “不,那个……我不是来应聘的。” 直到此时,女人才终于把话说完,让陆方秋找到机会这么说道。 女人那急切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不是来……应聘的?” 她用疑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说得那么小心翼翼,就好像是在期待陆方秋改口一样。但是陆方秋却只能苦笑一声,照实说道: “对,我是那个……嗯,听说贵公司昨天出了一些事情,我是为此而来的。” 这么说完之后,他便盯紧了面前女人的表情。如果她确实知道些什么的话,对于自己试探的话语,应该就会流露出异样来吧? 果然,如他所料,女人的脸色立即暗了下来。不仅如此,她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陆方秋看到这一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刚想要继续追问,却听得女人的口中挤出了两个字: “……出去。” “啊?” 陆方秋没有听清楚,下意识张了张嘴。但不知是否正是这个表现激怒了对方,女人的两条柳叶弯眉终于蹙紧,“啪”的一声将纤纤玉手拍到桌子上,将文件盒都震得跳了起来,大吼一声: “滚出去!!!” …… evalia在走廊上已经溜达了好一会儿,足有十分钟左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惠天理财公司的走廊和房间建的就像是迷宫一样,又没有地图,害得她险些迷了路。如果不是每走几步就能在头顶的天花板或墙根看到“安全通道”的绿色玻璃牌,只怕她就连自己该从哪儿离开都不知道了。 金发**美少女,这样的关键词总能在某些和谐网站上查到,而在现实中出现的时候,回头率则可想而知。苏凛之所以引人注目是由于他俊逸的面孔和马尾辫发型,而evalia则纯粹靠的是美貌。 就在她刚才走过来这一路上,不仅男人,就连不少女性都一直盯着她的脸蛋和身材狂看。甚至有人明明都已经走过去了,却还装作忘记了什么东西似的折回来,然后偷偷再瞥上两眼。evalia并没有觉得多么不自在,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注目了。 但是,金发少女却并没有将视线投注在周围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她在思索着,双峰下涌动的心情装着她自己的想法。 万圣前夜的傍晚,陆方秋在天台上对苏凛说的话并没有错。evalia以前一直都对爱情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凭借她的美貌,如果哪天想要谈恋爱了,找个优秀的男人做情侣绝对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有人说西方人观念比较开放,总体上或许是这样,但各人的情况还是不同的。打个比方,在evalia的朋友圈中,有些在十五六岁就和**发生了关系,而有些又十分拘谨,甚至还有极个别人像传统的东方女性一样,坚持“结婚之前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贞操轻易交出去!” evalia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她也说不太清楚。与总是闷声闷气的余敏儿不同,evalia的性格稍显外向,很擅长与人交际。在英国的时候,她的朋友圈就很广,男孩女孩都有,当然也有些优秀的男生尝试追她,但却没有一人成功过。或许这也和evalia过高的眼界有些关系。她当然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只是总觉得“前面应该有更合适的”。 而现在,那个身影深深印入了她的头脑之中。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看上去一点风度也没有,被舒然学姐那样拉进门来,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房间之中的每一个人。evalia确实注意过他,但那也只是因为,在第一个故事中他被怀疑是死者。她有些害怕,想要离他远远的。 然而,在那天故事开始之后,圆形房间中的灯光突然之间熄灭了。屋子里的众人乱作一团,她也吓得窜了起来,不知扑进了谁的怀里。等到时天允把灯打开,她看着面前的脸孔,目光之中闪动着疑惑与惊讶。但是她却被吓到了,慌忙从他身边逃开。直到故事结束,她才得知那个男生已经死过一次的消息。 那就是她对苏凛的第一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坏。长相俊逸的男生她见过很多,留着怪异发型的也不少,除了对于一开始对他产生了怀疑以及在即将结束故事时丢下他逃开这两件事产生了些许愧疚之外,她也没付出过什么多余的感情。 但是,在第二个故事之中―― 当evalia被树林中的那个鬼魂逼到绝境的时候,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就在生机全绝前的那一瞬间,耳旁听到的那一声“艾娃”就彷如神明的恩赐一般!在evalia的眼中,他就是主派来从恶龙的城堡中将自己拯救出去的王子!不是在苏凛把余敏儿抱去校医院后,一班学生开玩笑所说的“王子殿”,是真正的王子!披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盔甲,骑着俊美健壮的白马,从天而降,把自己抱在怀中温柔安慰的王子! 不要嘲笑少女的幻想,能在那种绝境之中存活下来,全部都是依赖苏凛的相救。至少让evalia自己考虑,如果是她听到了苏凛的呼救,她一定会有多远跑多远!因为有人喊救命的地方,说不定就有鬼魂在附近,不跑难道还主动过去找死不成? “别走……” 她有些丢人地哭泣着,从后面抱着苏凛的身体,生怕他抛下自己离开。后来想想,那时的自己多半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害臊。 但是苏凛却并没有厌烦,也并没有将她视为累赘。他只是用温柔与怜惜的声音安慰着她。 “呐,放心吧,别哭了,我会带你一起出去,好吗?” 那是自从恐惧的事件接踵而至以来,evalia心中头一次升起了放心与温暖的感觉。 在那之后,苏凛和余敏儿讨论逃生的方法,那些话语她没能听懂多少,但她却知道,苏凛几乎以一人之力解开了忘川之谜,寻到了故事的出路。第二个故事之中,包括曾知好在内的所有人的怯懦、余敏儿的冒险、方伊安的算计,在他的光芒之下全都不足一看! 就连在最后的时刻,自己在学生会室的门前被鬼魂拉住脚腕,摔倒在地。那个时候,也只有苏凛一人向她伸出了手。 复苏之后,evalia的整个脑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人的身影,尽管她的汉字写得也不纯熟,但那两个字,复杂的笔画,却深深地印在了少女敏感而萌动的内心中。 “苏凛”。 上课的时候,开了小差,在笔记本上偷偷写下这两个字。 “苏凛”。 偶然经过二班门口,看着里面那个坐在末排窗口处,托腮思考着的青年,她在心中默念着。 也许只是为了在无法摆脱的恐惧之中利用爱情来寻找一个寄托,当看到从绝望之卵中破壳而出的那一星希望之后,evalia毫不犹豫地靠了过去。一个勇敢、睿智的男人,兼之长相不差,成绩也好,待人和气,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呢? 如果苏凛知道evalia在心中如此评价自己,说不定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我有这么优秀吗?但在怀春少女的心中,恋人不管哪一面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彩。evalia已经着了迷,而西方爱情观念对于她的教育就是――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大胆去追求吧! evalia的行动开始了。 在学生会室中有意去找他搭话,偶尔为他端一杯茶,类似这样的小动作,尽管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任何一个明眼的人都应该能看出她的心意了。然而,效果却不甚理想。苏凛总是温柔地笑着,接受她的每一分好意,但也仅止于此。那种温和不只是对她一人,而是对每个人都一样的,礼貌性的表现。她也盼望着苏凛能够像纠缠余敏儿那样来纠缠自己,但是…… 她也知道余敏儿是她追求爱情道路上最有力的竞争者,挫败感当然会有,但evalia却没有打算就此放弃。余敏儿的长处只是和苏凛早认识了几年而已,但这种优势一定会伴随着她的攻势而逐渐冲淡,因此只要坚持下去,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占据苏凛心中最重要的那片位置。 对于未来的畅想且先放到一边。现在,evalia需要更多能在他的面前表现的机会,像这样去搜集线索无疑就很好。只要能掌握更多信息,在故事中起到更大的作用,苏凛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吧? evalia用最近刚刚学会的复杂成语考虑着。至于如何去搜集线索……哼哼,既然身为美少女,这种优势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行呢? 她款步向前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节 线索(三) 迎面走过来的那个男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有些发青,西服披在身上,但袖子都没有伸进去。这种邋里邋遢的男人可不是evalia平素会愿意接近的类型,但是当她发现对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双浑浊的眼中就蓦然散发出了光彩时,她就知道有门了。只要对方了解什么线索,她就有把握从他的嘴里掏出来。 “那个,抱歉打扰一下……” evalia用一根纤白的手指卷动着耳侧的金发,用柔柔糯糯的声音这样说着,她碧绿的瞳孔有一种能够让人沉浸进去的魔力,再挺一下胸部。瞧瞧吧,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已经直了。evalia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她从来没干过这种套话的工作,但不知怎么,只要想到在自己“立功”之后苏凛会如何夸奖,她就觉得身后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引导着她的方向。这活儿她做起来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是……什么事?” 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是正人君子,尤其在面对她这种程度的美女时。evalia看着男人猛吞口水的慌张姿态,心里升起了一点得意。但再想想,自己平时对苏凛可要做得比这样还明显过分得多,但他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让evalia有些气苦。 男人的视线上下游移着,不知是该直视着她纯净无瑕的美眸还是外套包裹下的傲人身材。但他完全不用担心礼貌问题,因为在从他这里掏光信息之前,evalia都绝对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她只是微微一笑,侧过身体,说道: “抱歉,我是跟爸比一起过来谈生意的,本来想在这里转一会儿,但是不小心迷路了,能不能麻烦您……” “哦,对,对,我们公司是挺容易走迷了的……”男人应和着她,“我送你过去?没问题!你父亲是在哪个部门谈工作呢?” “嗯……嗯……”evalia把手指点在嘴唇上,稍稍嘟起一点,皱起眉头做出有点发愁的表情。她知道这样的姿态一定充满了**力,而且它也确实达到了效果。男人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了,evalia知道现在哪怕是骗他几千块,对方也会心甘情愿的上勾。 “可是我忘记爸比在哪个部门谈生意了,门牌上的字我也不认识,中文实在太难了……” 男人一听这话,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忙不迭说道: “那正好我带路,我带你去找吧,免得你走着走着又走迷了。” “嗯……不会耽误您工作吗?” “不会!不会不会!”男人嘿嘿笑着,“我正好闲着呢。那啥……帮助国际友人是我们中国人应尽的义务,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走吧,我带你在公司里面转转,看看你父亲在哪儿谈生意,咱们找他去。” “谢谢,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evalia抿嘴微笑,事实上以对方的年龄,如果非要称呼的话,“叔叔”或许更合适一点,但男人却被这一声甜软的“哥哥”叫得骨头都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伸手似乎想要牵着evalia的玉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只是一边干笑着,一边动起了脚步,一只手向着evalia的腰部伸去,被她轻巧地躲开了。 男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evalia却好似毫不在意,只是用娇俏的眼神白了他一下,顺口问道:“对了哦,哥哥,之前我走路上,好像听人说公司最近出了点不好的事儿,是什么事儿啊?” 男人正巴不得找些话题来跟她好好聊聊,一听这话,赶紧接口道:“闹鬼,最近他们老说我们这儿闹鬼了。” “啊?闹鬼?!”evalia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巴。 “啊,抱歉,我不该说这个的,你别吓着了,那都是他们胡说的!” evalia就等他那么说呢,怎么可能会让他停嘴?连忙摇摇头,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说道:“不是的啊,我很喜欢听鬼故事,你给我讲讲嘛。呐,到那边椅子上坐下讲,好不好?” “啊?你不找你爸去了?”男人一愣。 “哎呀不急,你给我讲一下嘛,我特喜欢听鬼故事。你们公司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男人回过神来,一听还有继续和evalia这样的美少女说话的机会,不禁喜上眉梢。至于她表现中的那点异常,他全然没有在意,赶紧跟了过去,一俟坐下,立刻开口对evalia讲述了起来。 …… 人行道上,苏凛轻声喘息着,看向白银大厦的中段。玻璃幕墙的下方,一些窗口之中人影绰绰,但那都不是苏凛需要注意的对象。他所要寻找的,仅仅是那天傍晚时分看到惊悚一幕的窗口。当然,今天再看,只怕那个白衣的女人也不会出现了,而且他也不记得那个窗口在哪里,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里面的什么装饰。但他觉得,或许再看一次,当视线转到那里时,他就能凭借既视感回想起来。 当然首先,如果那天自己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觉,而是确实和这个故事有关的事情,他就应该把视线放在第十层―― 苏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后退着脚步。他似乎又忘了自己是站在车来人往的大街上,脚下才刚刚一动,他的后背就感觉碰到了什么。 “啊,抱歉!” 苏凛赶紧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人”这样说道。但是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后面伫立在那里的居然是人行道边的分类垃圾桶。而他向垃圾桶道歉这样的奇怪行径也被几个路人收在眼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怪异举动,窃笑着离开了。 苏凛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就在这时,视线下移,在垃圾桶最上方堆着的某个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这是―― 一块灰白色的东西,静静地躺在方便面袋子上。这和他毫无关系,但苏凛却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不顾路人惊讶的眼神,伸手把那东西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石膏碎片。 苏凛一手拿着碎片,在眼前端详了一下,然后迅速伸手拨开上层的垃圾,也顾不得他人怎么想了。果然,在那堆生活废料下面,一个破碎了一半的石膏像正陷在当中。苏凛后退一步,立刻抬起头来,看向白银大厦十层的位置―― ……有了! 在面向这一边的一排窗口,最边缘的一扇,一排石膏像正摆在那里。而且,原本应该被填满的窗台位置,此刻却刚好留有一个空隙。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垃圾桶里面的石膏像就是从那里掉下来摔碎的。 苏凛用牙齿轻轻咬着下唇,飞快地动起了脑子。 商业街的垃圾桶,应该是一天至少要清理一次,也就是说,石膏像应该是在昨天到刚刚的这段时间里从十层掉下来,并被扔进去的。九方九世书上说发生事件的时间就是在昨天。这会是偶然吗?仔细想想的话,那天傍晚看到的那个站在窗口的男人,那个窗口好像也是放着一排石膏像吧? 苏凛当机立断,确定那个屋子是在边缘的位置,这就好找多了。他飞快地跑进白银大厦一层的门户,至于门口的迎宾小姐被他来来去去折腾得又多鞠了几回躬,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对不起了。 第一百三十二节 线索(四) 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苏凛默默计算着窗口。其实是不用仔细去数的,只要走到这个方向的走廊末端,应该就是拐角的那间屋子了。但这样做,却能让他更放心一些,毕竟是和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任谁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边数着,一边还在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进去那个房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部门的办公室,但肯定不会让一个无关人员随随便便闯进去搜索。如果能借个什么名头来倒还好说,但他毕竟不是这个公司的内部人士,万一被发现可就惨了。轻则被轰走,重则说不定要被当做小偷送到局子里去。 但是走到尽头,苏凛站在那扇门前,却是有点儿惊讶地顿住了脚步。房间门大敞着,里面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当然,等他抬起头看到上方的门牌时,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员工休息室”。 再探头看两眼。角落放着沙发,虽然没有积灰尘,但皮色也不鲜亮了。正对门的位置是一张办公桌,上面摆着一盏台灯,下面的红色小灯泡亮着,似乎是“充电中”的意思。不过真正让苏凛注意的,是对面窗口摆着的一排石膏像,其中有着一个空隙,和苏凛在大厦下面看到的完全一样,就是这个房间了! 苏凛左右看看,似乎没有人注意自己,便装成一副随便溜达的样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其实这间员工休息室一般是没人进来的,各个办公室也几乎都有沙发饮水机什么的,没必要特地跑到这里来休息,又没有什么娱乐设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初公司留出这么一个房间不过是为了堆杂物而已,后来才改成休息室的。当然,这些事情,苏凛自然是不会知道了,而且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苏凛站在办公桌前面,左右张望着。虽然已经进来了,但却完全不知道“线索”可能会在哪里,要怎么去找。说到底,一开始认为这间屋里会有线索存在,也只是凭借不靠谱的直觉而已,说不定这里根本就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呢? 但眼下,他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把办公桌的几个抽屉全都拉开。废纸团、一角硬币――这玩意儿在未来岛上都几乎见不着了,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实用价值,最右边的抽屉里放着一瓶墨水。桌上的台灯旁边还放着一支钢笔。苏凛把废纸团展开看了一眼,便撇嘴丢在了一边,里面是有人闲来无事画的五子棋。 他绕过椅子,走向窗口那边。石膏像们面对的方向各不相同,似乎只是被随意摆放起来的,但那个缺了一尊石膏像的空隙却刚好在窗口的位置,只要把窗户推开,它就相当于是悬在半空中了。 苏凛的脑海里不禁构思出了这么一幅场景:某个人被某种“东西”追赶着,逃进了这间屋子,推开窗户想要从这里跳下去,但探出身体一看,这样的高度,如果真敢跳下去,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他探身的动作把一尊石膏像撞掉了下去,碎在下面几十米处的人行道上,发出“啪嚓”一声,更让他胆战心惊。而就在这时,那个“东西”已经追了进来…… 这仅仅只是他的猜想而已。不过仅凭这个,也算不得什么“线索”,尤其后半段更是凭空臆想,那个人说不定还不是在这里被杀死的呢。苏凛转过头去,刚打算再看看沙发那边,视线一沉,却突然看到了什么! 嗯?这个是…… 苏凛蹲下身体,看清楚了那个黑色的东西。那是一个黑皮的小本子,很薄,最多不过二三十页的样子。但在未来岛上的价钱也有十多块。掉在办公桌旁边,可能是被人不小心碰下来的。他伸手把那个本子拿起来,还不等翻开,里面却“哗啦啦”掉下来一堆物事! “诶?!” 苏凛讶异地叫出了声。但随后仔细看去,那竟是一叠照片。本子里还夹着一个照相馆的小袋子,显然是刚才袋口朝下掉出来的。苏凛捡起一张照片,上面的场景似乎是在某条走廊上,拍摄着一扇小门,旁边的门牌上写着“人事部”三个字。 而且…… 苏凛眯起了眼睛。 他不怎么懂拍照,但这照片上的情景,显而易见,似乎是夜间拍摄的。这不,右下角的橙黄色字体显示着呢,“2057/11/1/23:53”。 是前天夜里拍摄的。 “照片……夜里……摄影师?!” 这样的关键词在苏凛的脑子里迅速组合起来,他赶紧麻利地把地上散落的照片全都收拾好,放进袋子里。想到这次故事的标题,再看到这些照片,如果还不明白这是重要线索的话,苏凛就干脆去直接跳楼好了。黑皮的本子也拿在手里,虽然没有仔细看,但说不定里面也有什么信息。他站起身来,照片装进裤子口袋,拿着小本子就要往外走。却冷不丁听到一声“喂,你小子干嘛的?” 苏凛堪堪走到门口,转过头去,却见一个满脸胡茬,邋里邋遢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后背一凉,面上却是堆出了一副和煦的笑容,挠挠头说道:“哈啊……我是那个……嗯,跟老爸过来这里谈生意的,随便转转,刚才走累了在里面歇一下。那个,这儿没说不能让人进入吧?” 他拿出这样的说辞,对面的男人愣了一下,紧接着狐疑地问道: “你也跟老爹过来谈生意?嘿,今天怎么这么多跟着老爹到我们这儿谈生意的?” “诶?” “刚才有个外国女孩也这么说,本来还说找不到她爸爸在哪儿了,让我带着过去找找的,结果后来又要听鬼故事,我刚一给她讲完,就不见人影了。” 邋遢的男人用郁闷的口气说道。 苏凛只觉得一滴冷汗顺着脖颈就下来了。 外国女孩,还用了这样的说辞,多半就是evalia无疑了。想来她是利用这个男人来打听了公司里的一些消息,看样子这个男人在“被甩”之后很不甘心啊。趁着没有被发现,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呃……那没我什么事儿。”苏凛假装随意地耸了耸肩,“我能找到我老爸,就不用您带路了。再见!” 说完这句,他便飞也似地窜跑了。只剩下那个男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他当然产生了些许怀疑。不过,对方既然说是某个客户的儿子,那也不好随便得罪。况且员工休息室里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怕对方是小偷。他也只能眼睁睁地放任苏凛离去。 …… 十二点整,苏凛坐在大厦对面的路牙子上。学长和evalia也刚刚赶到。问起搜集到的线索时,evalia眉飞色舞,很是得意的样子。而陆方秋则是一脸尴尬地耸了耸肩,说道: “我被人赶出来了。” “诶?” 他不好意思与苏凛对视似的,抬头仰望着天空,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进了人事部,刚刚把这事儿一提,结果那个女人就发火,把我给赶出来了。好多人在看着呢,我也没敢再回去。” 苏凛翻了个白眼。 “学长……真够废柴的。” 毫不客气地这么评价道。而陆方秋也没法反驳,只得讪讪地回问道:“你们呢?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 苏凛亮出那个黑皮的小本子,刚才他已经大略翻看了一遍,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便更加确定这是十分有用的线索了。轻轻打个响指,苏凛说道:“不急,咱们先回学生会去,大家都已经下课了,聚在一块儿讨论讨论吧。” 第一百三十三节 死因 黑色的小本子在每一位学生会成员手中都传了一遍,众人表情各异,里面的内容大致看一遍约摸需要十分钟左右。但无论是谁,看过之后都会换上一副凝重的脸色。毫无疑问,这就是眼下搜集到的最珍贵也是最重要的线索了! 本子的页数有限,日记也仅仅只有三篇而已。不过考虑到这个人多半在昨夜就已经死掉了,多给几页也没有用。 (注:日记中记录的内容包括“摄影师日记”及“守夜第x日”的相关章节中,以“他”的视角所看到的部分。) 苏凛轻轻晃动着腿部,在众人传阅那本日记的时候,他却在低头深思着。没错,就算不去寻找别的线索,仅看那本日记,这次事件的大致过程也能多半推测出来了。从一开始,是那个公司总裁和一个漂亮的女员工不清不楚,结果惹出事端,那个女人自杀了;然后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失踪事件;最后,所谓的“鬼魂杀人事件”,指的应该就是—— “应该就是……这个摄影师在昨夜被鬼魂给杀掉了吧?” evalia小声说道。 日记本已经传过一圈,最后还回了苏凛手里。evalia此时说话,他和陆方秋才想起来,这个女孩似乎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作为线索,倒可以姑且听听看。 “你说。” “嗯,关于那个死掉的刘颖和之后几个失踪的人的关系,我听人大致说了一遍。其中技术部的三个人,分别叫做李莉、佟琪、林维的那三个。有人说看到他们在刘颖自杀的那天白天在门口大声谈论讽刺她来着,而且好像恰好被刘颖听到了。剩下一个女人,就是第一个在卫生间失踪的,她好像是刘颖的好朋友,但在丑闻爆出之后就疏远了,可能也和刘颖产生了什么过节……” evalia这样叙述起来。她在惠天理财公司里面逛了很久,不光问了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猥琐男人,还跟很多其他部门的人打听了,而且进行得很顺利,毕竟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一个美少女娇滴滴的请求。跟很多人谈过之后,取其中重要的部分在脑子里面组合起来,就是她现在讲述的内容。 这个女孩虽然在前两次故事中表现并不出彩,甚至还有些狼狈,但聪明劲儿却是有的。人家能够进入未来岛锦衣学园,凭借的可不是美貌,而是才学。不光中文说得好,智慧也不差。就比如从和那公司众人的谈话中剖析出自己所需要点的能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不是容易的活儿。 “……然后,这个摄影师在昨夜失踪了。和之前几个失踪的人情况一样,都是在上夜班的时候莫名消失了,总之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evalia一口气把打听来的所有消息说完,接着就毫不避讳地眼巴巴看着苏凛,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夸奖。可惜这块大木头只是一边听一边闭着眼睛思考,根本就对少女期盼的目光视而不见。evalia只要闷闷地坐了下去,鼓起脸颊,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了。 凭借evalia调查来的信息,再加上那个本子里记载的摄影师日记,整个事件从头到尾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可以推断出来了。但就是这种顺利的过程却让苏凛有些心中起疑了,把所有条件都摆到他们面前,剩下还有什么可去查的呢?那样的话,这一次的故事会交给他们什么任务?难不成是安抚那个女鬼?或者是找到那些失踪的人?要不然……让他们今夜在惠天理财公司住一晚上? 想不出来,这些皆有可能。苏凛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那本旧书,它安静地躺在三脚书架上,页面摊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天真娃娃。但是小看它会有什么后果,苏凛早就体验过了。 不仅他在想,其他人也在想。学生会室里面一片安静,只听得见陆方秋的轻声喃喃: “难怪啊……那个女人多半就是夏晴岚了,怪不得一听我是去打听事情的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但是他们招聘夜班保安又是什么意思?真的闹鬼的话,找个人来守夜也没用吧?”洛羽晨学姐小声问道。 方伊安想了想,答道:“多半是为了让人安心吧。” “安心?” “对,我估计,公司里面有些胆小的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很多人都这么说的话,老板为了安抚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吧?况且,公司里既然出了怪事,他们就算不认为真的闹鬼,也会觉得有人趁夜捣鬼。找人守夜监视着,还能顺便调查。唔……另外,从这日记里面看,我觉得那个夏小姐的表现也有点儿怪。” “因为那个女人自杀是跟她有关的吧?” 许久没说话的田澪维也插了句嘴。自从第二个故事结束,她苏醒过来以后,就总是有些神经质,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担心得不行,怕是上回那种悲惨的死法真的把她给吓怕了。不光她自己,别人看着她也害怕。方伊安曾经悄悄和苏凛说过一回,田澪维的死状极惨,而他又是亲眼目睹,现在看到田澪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却是怎么都自在不起来。 这也正常,任谁看到一个掉了半个脑袋的人又活了过来,都免不得会心慌的。 不过一个月的调养下来,她倒也恢复了许多,现在推了推眼镜,发表自己的见解: “这个姓夏的女人肯定是听了那个何总裁的,使手段要把刘颖从公司里弄出去,给了点儿钱当封口费。至于她具体用了什么方法,很可能是威胁吧……要不然刘颖不会那么气得慌,最后为了一口气干脆自杀。她只是一个小职员,公司上层要搞她,她肯定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的。” 包括苏凛在内的很多人都点了点头,但燕楠却问道: “那样的话,她最恨的应该是这个夏晴岚和何总才对,为什么他们俩还好好地活着呢?” “……是因为他们没有加过夜班?”田澪维立刻就给出了答案,虽然她也不怎么确定。 但苏凛却是认可的,因为那几个失踪的人,他们有男有女,工作不同,唯一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在加夜班的时候失踪。“夜班”必然是一个条件,说不定这个鬼魂和地缚灵差不多,只能入夜后在公司害人,因此就算再痛恨夏晴岚和何总,也没法对他们下手。 但是…… “为什么要杀摄影师呢?”燕楠又问道,“这个摄影师只不过是当了保安而已,跟其他失踪的人不同,和女鬼无冤无仇吧?从日记上看,他们之间的交集也无非只有在第一天的时候,电梯上和南厕所门口。摄影师并没有得罪过这个女鬼啊。” 这个问题提得很好,苏凛也皱着眉头深思了起来。 “鬼魂杀人一定需要理由吗?” 莫语琴也开了口。 “说不定……只是因为怨气不散,所以才会杀人的吧?” “不会是那样。”苏凛摇了摇头,反驳道,“刘颖死之后几天,发生了李莉失踪案,然后是另一个女人的失踪。但在这之间,公司里面兴起闹鬼的流言,说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灵异事件了,也就代表着有不少人在加夜班时都见了鬼,或者至少是察觉了鬼魂的存在。但是鬼魂却没有杀他们,说明什么?鬼魂应该不会杀没有仇怨的人。直到李莉加夜班的那天,鬼魂才终于出手,把这个之前曾经出言侮辱过自己的女人干掉。” 陆方秋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个摄影师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鬼魂。” 没错。苏凛沉了一口气。但是…… 是在哪儿呢? 第一百三十四节第二条提示(一) 日记上并没有给出说明,但是,在日记记述以外的方面又难以想象摄影师和鬼魂又会产生什么交集。难不成,是因为日记本用完了,因此接下来的部分没有记述? 苏凛直觉感到,找到摄影师被鬼魂盯上的真正原因,或许跟结束故事的条件会有什么关联。 “说起来,鬼魂似乎不止一个啊……”方伊安突然这么说道,“呐,仔细看看日记上面的描述,对于第一夜在南厕所那里见到的女人,摄影师是这么说的,穿着白裙子和凉鞋的女人……” “对啊,我打听的时候,似乎刘颖死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穿着。”evalia应和道,“那也就是说……他当时看到的女人,果然就应该是刘颖的鬼魂吧?” “嗯,显然,应该没有其它的可能了。”方伊安点了点头,“但是再看看他第一夜对于资料室里那个‘幻象’的描述,也是穿着白衣服的女人,不过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是同一个女人的话,他应该能够认得出来吧?” “你的意思……”陆方秋皱了皱眉头,用猜测的语气问道,“莫非是说……资料室里的那个,是另一个鬼魂?啊,难不成是那个死在资料室里的李莉?!” “正解。”方伊安点头,“考虑到在资料室里失踪的只有她一个人,也就没有别的答案了。” 不过,似乎并不是每个人都抱持着相同的意见,自然也有不同意他看法的人在。 “但是,说到底这也只是推测吧?说不定他在资料室里看到的真的只是幻觉呢?” 莫语琴这样小声质疑着,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坚定。在灵异故事之中,这样的可能性根本就是微乎其微,想来她也只是觉得“多个鬼魂”这样的猜测一旦被确定了,只会增加故事的难度和恐怖性,因而才会不愿接受的吧? 但是,苏凛却叹了口气,说道: “我同意方伊安的看法,鬼魂确实不只一个。有一条线索我一直没说,因为之前没想起来。实际上资料室里的那个鬼魂,我应该是见过的,就在万圣前夜那天回家的路上!”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一大片惊讶的目光,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过来。苏凛没有心思卖关子,便立刻把自己那天在白银大厦下面见到的一幕告诉了他们,然后指着日记本说道: “仔细看,这家伙的日记在第一天的记述中就提到我了,那个束长马尾的男生,毫无疑问就是在说我吧!但是再看看他前面几段的描述,就在他看到我的前几秒,那个白裙子的女人――也就是刘颖的鬼魂,正走在进入南厕所的路上!而那个时候,应该正是我看到白衣女人站在窗口的时候!我们两人同时观测到的‘女人’却处在不同的位置,再加上日记中连续两夜对资料室里的怪事的描述。我想,巧合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了,这个故事中至少有两个鬼魂,或许更多,说不定每一个失踪的人都是成为了鬼魂!”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的结果太可怕了。一个鬼魂都让他们无法应付,更何况现在有了六个! 但索妮却是突然一拍手,说道:“啊,那这样的话,之前那个‘鬼魂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推论不就靠不住了吗?那个刘颖的女鬼或许不会杀无辜的人,但是说不定其他鬼魂会啊!” “你是想说,摄影师可能是被刘颖以外的鬼魂杀死的吗?”苏凛稍稍扬起下巴,说道,“单是这句话我不会否定,但要说鬼魂是靠着自己的意志杀死摄影师的,那我就不敢苟同了。我觉得,后面失踪的人,他们的亡灵应该是被最初的鬼魂――刘颖控制住了。” 他紧接着便做了解释,指着摄影师日记说道: “仔细看那两天日记里面对于资料室的描述,当摄影师在玻璃上看到那幅可怕的倒影时,鬼魂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了,但即便那样,也并没有伤害他。还有第二天,摄影师先是在门外听到了脚步声,然后在屋里,当他检查门后时,又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更加轻微的脚步声。之后他看到了地上的一双高跟鞋,并且……第二天,林维就被发现失踪了。” 苏凛看了evalia一眼。摄影师日记里并没有提到林维的下落,这是evalia搜集来的信息。 “那么,我想会不会是这么一种情况:他听到的脚步声,或许就是那双高跟鞋走动传出的声音。而之后他走进屋里去,在查看门口的时候,某个‘东西’从他的身边走了出去,但却没有穿那双高跟鞋,因此这一次他听到的脚步声轻巧一些,并且随后在玻璃架通道中间发现了那双高跟鞋。而这一次,他在玻璃上没有看到倒映的人影。” 众人一阵沉默,尔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伊安,他迅速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东西’之后从资料室离开,并且进入了林维所在的技术部,杀死了林维……这也就是林维失踪的原因了?” 苏凛点头同意,紧接着继续道:“如果这一条推测没错的话,那么就蹊跷了。为何李莉的鬼魂放过了近在眼前的摄影师,却反倒费劲去杀死了另一个房间中的林维呢?照我看来,鬼魂不会杀无辜者,而当时的摄影师应该还没有得罪女鬼,因此她是被刘颖操纵着,故而才要杀死林维。” 至此,整个事件的全貌就大致清楚了。老实说,这可以算作三个事件之中最简单的一个,不需要多余的调查,凭借近在手边的线索就可以推出一切。但是……真的会这么容易吗?苏凛有些疑惑,仅仅如此,这就是第三个故事的难度? 但是,仿佛就是为了等待他们完全掌握事态的这一刻似的,一刹那间,苏凛突然感受到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仿佛要将心脏完全冻结一样的感觉! 不仅是他,苏凛惊讶抬头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做出了和他一样捂住胸口的动作!陆方秋学长伸手一指――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他去说,苏凛已经注意到了九方九世书的异动! 哗啦啦飞舞的书页,就像是当初第一次在学生会室见到它时的那样,明明听不见一丝风声,它却在诡异地自行翻动着。苏凛刚好坐在它的对面,当即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几秒钟后,在渐渐围拢的众人目光注视下,它缓缓地停了下来。而在原本的故事标题“摄影师的灾厄”和第一条提示的正下方,赫然写着: “今日午夜12点之前,将摄影师日记交还到摄影师手中。注意,一旦日记被学生会成员以外的人接手,则立即进行判定。” 第一百三十五节第二条提示(二) “这么快……” 苏凛喃喃念叨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和前两次故事不同,刚才几乎就在他们把事件的过程推理出来之后,不过几秒的工夫,九方九世书就给出了第二条提示。就好像…… 他突然从脊背上升起了一丝危险的警兆。 就好像,有人一直就在这里监视着,等待着他们找出答案的那一刻,再将第二条提示给出似的。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了在学长讲述的“2046”那个故事中,初代学生会所遭遇的那个陌生人。 苏凛左右看看,但四周的成员们却都只是把目光投注在书页上,默读着那一条提示。房间之中并没有其他人在,他强自把不安地涌动着的心绪压了下去,专心看着面前的提示。或许九方九世书真的具有自我意识,可以凭借自己一直监视着他们,选好时机抛出提示。他把那两句话默诵了几遍,牢牢地记在脑海里。然后目光向下移去―― “参加者:陆方秋、洛羽晨、苏凛、索妮。” “呃?!” 苏凛讶异地低呼了一声,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又有我?!怎么会,连续三次都―― 九方九世书就像是不把他折腾死不罢休似的,连续参加三次故事,在往年的档案中这也是极为少见的。辰志龙那家伙幸灾乐祸地看了过来,苏凛打定主意不去理他。而对于余敏儿和evalia担忧的目光也是视而不见。只有陆方秋学长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还记得吗……我说过,有些灵媒比较强的人,接触这一类事情的频率就更高一些。我想,你或许就是……” 不需要他再重复,苏凛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根据会长的推断,如果不是自己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当初无意中走进学生会室时,也就不会直接被九方九世书束缚住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叹了口气。算了,多想无益。反正就算跟它抗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当做是自己运气差了。第二条提示也已经牢牢记下来了,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片刻之后,众人也都分别坐了下来。没有被选定的人们松了口气,眉目间都有掩饰不住的喜色。陆方秋会长的脸色也和苏凛一样阴沉,而洛羽晨学姐和索妮则是一脸愁苦。 “……上面所说的‘进行判定’是什么意思?” 苏凛突然问道。 陆方秋抬起头,回答道:“就是对‘故事是否结束’做出判断吧,我想。要求的结束条件是‘将日记交还给摄影师’,但是,加上这一条限定,使得我们不能去盲目尝试。一旦日记本落到了学生会成员以外的人手里,就代表我们认定那个人就是摄影师了。同时故事结束,如果我们弄对了的话,就可以安全活下来,但如果搞错了――” 他淡淡地看了那本旧书一眼,然后,用自己的手在颈间比划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动作。 苏凛心头一颤。 “那也就意味着……违反了九方九世书的限定规则吗……” 他回头看向那个日记本,本子里面还夹着摄影师在惠天理财公司夜巡时拍摄的那些照片,使得本身薄薄的小日记本却显得变厚了一层。原本以为只是帮助他们得到线索的“道具”而已,到头来,这东西却寄托着他们四人的命运吗? 必须赶在午夜之前,将它交给摄影师,他们几人的性命才能够保住。而一旦给错了人的话…… 嗯?等等! 苏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但不等他说出来,索妮这小姑娘就先颤颤地伸出了手,提问道: “那个……摄影师,不是已经死了吗?” “嗯。”陆方秋也犹疑着说道,“理论上应该是这样。那么,日记本要交给摄影师的什么呢?鬼魂?还是尸体?不管是哪一个,总觉得……” 这话说得人心头发颤,别说洛羽晨和索妮两个女生了,就连不用参加故事的人也都觉得后背生寒。以前的故事中,对于鬼魂躲都躲不及,然而这一次,他们还要主动往上凑不成?哪儿有鬼,他们就得上哪儿去找。而且,这还是一个赌注。如果说日记本应该交给摄影师的尸体手中,可他们却遇到了鬼魂的话,那么…… “在那之前,还需要先考虑一个问题。”苏凛突然沉声说道,“别忘了,摄影师目前的状态是‘失踪了’,不管是尸体还是魂魄可都不好找。之前被刘颖鬼魂杀死的几个失踪者,他们的尸体也都是下落不明,不然也就不会被人以为是‘失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悲哀地扫视着众人。学生会室中现在共有十二个人,却只有四个人参加故事,而剩下的人多数都已经是松口气放弃了思考,反正这次故事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刚才发言还算活跃的几个人现在都不说话了。这样的“同伴”真的能够信任吗?苏凛头痛地闭上了眼睛。 还好,至少余敏儿还在低头沉思着,这样苏凛的心头升起了一丝暖意。 算了,没法强求的,大家其实都在害怕,与其让他们也参与进来,还不如好好养足精神,迎接他们的下一次故事。苏凛把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在一旁,又在脑中把已经得到的线索拼接组合起来,试图找到一个方向。 从石膏像的碎片,以及日记本最后被发现的地点,是否可以推断……摄影师是在员工休息室里被杀的呢?那样的话……跟李莉的情况相对照,说不定摄影师的灵魂还在那里徘徊,那样的话,只要到那里去,把日记本交还给他…… 可能是这么乐观的状况吗? 苏凛用指关节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可不认为,自己只要到了那里,打声招呼,摄影师就会主动跑出来,接过日记本,两人握握手说声再见,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九方九世书绝对不可能给出这么简单的故事,它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榨干他们的每一分能力,体力、智力和本能,把所有这些都运用上,才可能在故事中生存下来。而要完成这一次故事,首先――他至少得能够看到摄影师的鬼魂吧?第二,等到他遇上了鬼魂,又要怎么办呢?要么待在那里把日记本递过去,但前提是在那之前不会被鬼魂杀掉。要么掉头就跑,那样的结果就是完不成故事,大家一起死。 两难!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行动之前,苏凛就已经生出了几分怯懦的心思。 还好,并不是所有没参加故事的人都放弃了思考。方伊安还是一贯的活跃,只听他突然说道: “喂,有必要那么悲观吗?你们似乎忽略了一个地方,摄影师仅仅只是‘失踪’而已,并不一定就真的死了吧?” 苏凛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但是……你们不是刚刚才讨论过吗?那些失踪的人,实际上都被鬼魂给杀害了……”索妮这么小声说着。 “确实,不过,或许摄影师是个例外呢?之所以说其他人都死了,是因为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李莉鬼魂的存在,所以推论扩展到其他人。但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死了吧?”方伊安指点着九方九世书,“书上写的提示内容,你们看,被学生会以外的‘人’接手……这是不是代表着,摄影师还活着呢?” “不能那么考虑。”陆方秋会长摇了摇头,“这里的‘人’也可以指‘死人’吧。如果用抠字眼找茬的方法,那么以前的很多故事都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了,毕竟语言和文字都不是多么可靠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转头瞟了余敏儿一眼,这个女孩第一次故事中看破了九方九世书的文字游戏,从而逃过一劫。但那种举动是极其冒险的,要是自己,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轻易尝试。 他继续说道:“虽然也有类似的成功案例,但那毕竟是少数。我可不认为九方九世书弄出这样一个灵异故事,是让我们去寻找一个活人。” 方伊安不说话了。确实,仔细想想的话,这种说法的确有点扯。苏凛也不觉得那本破书会有那么好心。那么……果然自己应该做好和鬼魂相“接触”的准备吗? 他最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手抄起黑皮笔记。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而陆方秋愣了一下,似乎理解了什么似的,也有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同时叫起了洛羽晨学姐和索妮,这两个迷糊的女生还有些不明所以呢。 “该走了,时限就是今天的午夜十二点,我们的时间不多。”陆方秋沉声说道,“现在能坐着商量的东西也都说完了,接下来,也只有再去惠天理财公司那边看看了吧?想要找到摄影师,就得得到和他有关的信息。不再多做些调查可不行啊。” 苏凛点了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 那一边,陆方秋会长像上午一样率先走了出去,后面跟着满脸忧色的洛羽晨和露着可怜表情的索妮。苏凛刚要迈步,却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 他转过头来,是余敏儿。这一次,没有等苏凛的暗示,她主动说道: “要小心。” 苏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两秒,才说道: “……我知道。”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缺少了几分底气。余敏儿眼中的担心更重了些,却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在窗外渐显颓势的阳光映照下,于地面上拉出一条不详的黑色。 第一百三十六节 两路 下午六点钟左右,学生会参加故事的四人在白银大厦下面集合了。他们并不是一起来的,苏凛和索妮走路也只不过花了几分钟就到,但陆方秋学长和洛羽晨学姐却已经在路边的停车场那边等着他们了,他们的身边停了一辆黑色摩托。看到两人疑惑的视线,陆方秋拍拍车把,说道: “自己买的,你明白的吧……为了行动方便。” 索妮还有些奇怪,但苏凛却已经领会学长的意思了。有了这玩意儿,在外面进行故事遇到鬼魂,或者是其它需要高速行动力的时候,就不用再为找不到交通工具发愁了。而且,鬼故事中经常有说在出租车或公交车上遇鬼的情形,摩托车倒是少见。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几人一起仰头看着大厦,六点钟已经将近下班时间了,一楼门口不断有人涌出,十层的窗口也少见忙碌的员工了。苏凛心知肚明,大家不但不愿意加夜班,下班时间也更想早早离开,以免惹上什么事情。 苏凛用两根手指捏着下巴,不断扫视着十层的那一排窗户,心想着要完成这次故事总不会真的要大半夜待在那里吧?虽然和第一个故事相类似,但那一次至少有充足的逃跑空间,鬼魂也只有一个;而这一回,十层狭小的地方里却挤了可能有五六个鬼魂!想逃都没得逃啊。 “我们……现在怎么办?” 索妮发出怯怯的声音。或许她就是眼下最不知所措的人了,两个学长学姐都已经经历了很多,苏凛看起来也很擅长推理,比起依靠自己,她觉得听从他们的指挥才是更加正确的选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太阳已经逐渐向海面沉下去了,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太充足。本来中午十二点拿到了日记本,他还以为挺早的,毕竟只花了两小时的探索时间。再说了,当时也没有想到第二条提示会这么早给出。几人还是在外面吃过了午饭才返回学校的。 周末虽然没有必修课,但为了选择方向,每个人却都报了一大堆试读课。为了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他们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开始商量。这还算是好的,苏凛有些不寒而栗地想着:万一他们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终于得到一个结果的话,那时九方九世书再抛出第二条提示,他们岂不是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匆忙上阵了? 还剩下六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面,必须找到摄影师――不管是鬼魂还是尸体! “分路吧。”苏凛轻声说道。 “嗯。”陆方秋点了点头,对两名女生说道,“我和苏凛不宜再上去了,尤其我上午还是被人赶出来的,恐怕那些员工要是还记得我,也多半要防备着。羽晨……嗯,你今天打扮还可以,挺像个ol,你去资料室附近看一下,最好能进去调查,假装成那里的员工。索妮的话,南厕所可以拜托你吗?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深入,另外……” “人事部在从电梯出来转过拐角的第一个门,去看看那个叫夏晴岚的女人还在不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还有那个何总的办公室,在南厕所附近的一个t型路口上。如果他们俩之中有人在的话,就立刻和我们联系。” 想要得到摄影师的资料就只有一条途径,就是通过他之前在夏小姐那里填写的资料。但是夏晴岚这个胆小的女人不一定敢做主把资料透露给外人,因此他们必须要得到何总的认可。而且…… 苏凛心里,其实还有着另一个打算。 摄影师日记中重点出现的人物可以列为:摄影师本人、夏晴岚、何总、还有佟琪和林维两个失踪者,他们都和这次灵异事件有着明显的联系。但事实上,日记中还提到了一个人,就是何总的那个有精神问题的儿子!当然,日记上记载什么是摄影师的自由,但苏凛总觉得这不会是一条无用的信息! 他有一个想法,会不会……那个何总儿子的精神问题,就和灵异有关? 比方说,如果某个人突然说自己能够看见鬼魂,那么人们会不会认为他是个精神病?夏小姐说他整天待在屋里不出门,像是有自闭症,是不是因为他害怕,一旦走出来就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而昨天,他和摄影师原本约好要见面的,可他却没有出现在咖啡厅,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或许那时的摄影师就已经被鬼魂盯上了,而何总的儿子则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是以根本不敢和摄影师接触?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可以利用他,来找到摄影师的鬼魂…… 这一条是他刚刚才考虑出来的,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大的可实施性。但不管如何,他们必须要找到何总,他是一切事件的根源,绝对不可能置身在外。苏凛和陆方秋打算先在大厦下面等一下,看他会不会出来,以免刚好和上去寻找的两个女生错过了。 洛羽晨学姐和索妮显然对这样的安排也有点不太满意,现在不是上午那会儿,阳光已经斜了,公司里的人也已经走了大半,而且临近晚上,危险性恐怕也增加了些。但这两人说得在理,她们也只好照办,从向外涌出的人群和两位已经累坏了的迎宾小姐身边挤进门去,等在了电梯门口。 …… 资料室。 陆方秋说的没错,洛羽晨今天的打扮确实像个ol,二十多岁的女生了,自然而然就能表现出一种成熟的气息。走在公司里面,说不定不少人都真的以为她是这里的员工。刚刚从人事部过来,那里的门是锁着的,想来那个夏晴岚说不定心虚害怕,不敢在公司里多待,因此早退了。 但洛羽晨真正的目标是这里。 陆方秋说“最好能进去调查”,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要以安全为主。说实话,洛羽晨本来就打算只在门口看一眼就离开的,她可不想在有鬼的地方多待。但当她看到资料室的门大敞着,里面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她也就松了口气,放心了许多。 原本管理资料室的刘颖死了,之后再想来找资料,就只能自己动手了。现在那个女员工就站在一个玻璃柜子前面,抽出一份资料袋,看看上面的名字,又皱眉放了回去。洛羽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尽量不去打扰她,否则自己也有被看穿的危险。 正对门的尽头确实和日记上写的一样,窗帘把外面残余的阳光都挡住了,使得屋子里显得十分昏暗。还好,不管是门外面不断走过的员工们还是站在那里翻动资料的女人都给了洛羽晨一种安心的感觉。她在玻璃柜中间的通道上一排排走过,眼睛巡视着地上,她自然没有忘记,日记中提到的“红色高跟鞋”,或许那就是这个房间里面最为危险的东西了! 至少前天夜里,它还应该是存在于这里的,昨天就不好说了,谁也不知道那个李莉的鬼魂杀死林维之后有没有返回。不过,如果找不到高跟鞋的话,应该就说明,那个鬼魂现在不在这儿吧? 洛羽晨小心地搜寻着,先是各排通道――甚至资料柜里面她都看了一遍,然后是空调后、窗帘还有门后面……最终的结果让她松了口气,屋子里面并没有那双高跟鞋,也就是说,那个女鬼寻了个机会回来把高跟鞋穿走了? 虽然按照苏凛的说法,也有女鬼脱掉高跟鞋光着脚的可能。不过在杀死林维之后,也想不到女鬼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了。再说,普通人应该也不可能把鬼魂的高跟鞋拿走吧? 洛羽晨松开门把手,长长地出了口气。转回头来,才发现之前那个女员工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显然是自己不正常的举动让她怀疑了。洛羽晨尴尬地笑了笑,趁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七节 请求 苏凛蹲在路边,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那本黑皮笔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大厦一楼的门户。这里的所有人中只有他见过那个何总,因此这种监视的任务也只能靠他。而陆方秋学长则蹲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提着那个装照片的小纸袋,捏着相片一张一张翻看着。 他也不懂摄影,不知道这些照片在专业人士的眼中看来是什么档次。不过那都无所谓,他们看照片,看的是其中的线索,而不是它的艺术价值。 两人在下面蹲了有一会儿了。这半天工夫,太阳又往下落了不少。陆方秋看着手中的照片,突然用胳膊肘戳戳苏凛,指着其中的两张照片。 “喏,你看。” “嗯?” 苏凛转过头去。陆方秋手指指着两张照片,看样子都是南厕所门口拍摄的。苏凛还以为他在上面看到了什么,鬼魂的幻影,或者是失踪者的线索?但是他接过照片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只好茫然的转头看向学长。 “怎么了?这上面……” “没发现吗?”陆方秋把手中的一沓照片都交给他,“你仔细看看,其他地方的照片都只有一张,只有南厕所,这家伙拍摄了两张,不觉得奇怪吗?” 苏凛失笑:“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第二天那会儿,他已经知道南厕所出了事,心里发虚,所以多拍两张啰。” “哼……是吗……” 确实,苏凛说的也在理。陆方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经历的灵异故事多了,总感觉到处都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其中大部分说不定都只是自己心理上的错觉而已。然而他也无法分辨究竟哪些线索有用,哪些没用,因此就算麻烦,还是得注意一些。 “比起那个,学长……”苏凛突然竖起一根手指,“九方九世书上说的这个摄影师,一定就是原本的摄影师吗?你看他的日记里写的,那个何总的儿子也是个摄影爱好者,也可以算作一个摄影师吧?会不会……我们只要把日记本交给他就行了?” 陆方秋想了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能的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就代表着随便哪个摄影师都行了?那我们随便在摄影部里找个部员就能解决问题了。再说了……九方九世书上写的可是‘交还给摄影师’,交还,也就是必须要交给它原来的主人吧。” 的确是那样。 苏凛用手掌拍拍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夕阳一点点下沉,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不过越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就必须要保持镇定,不能再凭借臆测说出这种蠢话了。这么想着的同时,他刚刚抬起头来,却意外看到了对面大厦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影! “学长!那个!” 苏凛叫了一声,迅速站起身来。 那夹杂在人流之中,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的秃顶男人,可不就是他那天撞倒的男人?凭借日记本中的描述和今天上午的所见,他断定那个男人就是何总! 两人对视一眼,慌忙迎了上去。 …… 又是一个糟糕的日子,对,又是! 何进华根本不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有哪天——不,有哪一分哪一秒曾经放松过。他难道做的还不够好吗?从开办公司到现在,他几乎不曾亏待过哪个员工!没拖过工资,还经常鼓励组织部门带着员工们公费旅游,举办活动,为什么还不能收住他们的心?!稍微出了点儿事情,一个个要么辞职,要么拒绝加夜班,弄得这段时间的任务指标都达不成,业绩连连下滑,再这样过几天,公司还不得让他们给整垮?! 他越想越气,就连走路的步伐都呼呼带起了风。今天又有六个人辞职了……说什么闹鬼,失踪的人都被鬼魂抓走了!简直扯淡!无稽之谈!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魂?那些人失踪,只不过是因为—— 只不过,是因为…… 何进华想到这里,大脑却突然变得阻塞起来。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烦躁地捏紧了公文包的手柄。 ……真的……会有鬼吗? 理智分明告诉他,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他活了五十年了,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鬼魂之类的说法。 但是、但是…… 如果不是鬼魂作怪的话,那……那些人的失踪又要怎么解释?就连监控上都没办法找到他们的身影,而且那些流言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真的有鬼魂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来往的行人一拨接一拨地从他身边走过,何进华总裁却是攥紧了拳头,低垂着脑袋,两眼无神地紧盯着地面。有两个公司的员工恰好走到他身后,其中一人指了指他,另一人赶紧摇了摇头。他们都知道老板这两天在气头上,还是不要随便跟他搭话得好。 两人悄悄地绕了过去。 何进华压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好像考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仰起头来。 别犯傻了。他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如果刘颖真的变成了鬼,她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自己,而不是那些无辜的员工。好好回家休息一下吧,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对,明天一定会好的…… 这样默默想着连他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打气话语,迎着只剩半个脑袋的夕阳,何进华的脚步又一次动了起来。但是他却没能如愿,因为就在他抬腿的一瞬间,两个人影蓦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何进华惊讶地顿住了身体。 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物。面前的两人都穿着轻便的外套,面孔看起来还都不很成熟,是学生——他在一秒内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其中一人留着很长的头发,脑袋后面还有一个甩来甩去的……是辫子?何进华讶异地瞟了他一眼,又看向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人,他看上去就板整很多。不过这两人显然不是普通的路人,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故意拦住自己去路似的。 “……干嘛?” 何进华警惕地问道。他虽然不觉得会有人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恶,但也是提起了几分小心,后退一步,紧张地盯着他们俩。 长头发的青年自然就是苏凛了,他苦笑一声,知道被对方误会了,赶紧用客气的语气问道: “那个……您就是何进华先生吧?惠天理财公司的总裁,是吗?” 何进华没有回答,只是拿着公文包的那只手,似乎攥得更紧了一些。 另一边的陆方秋见状,也赶紧说话: “那个,您别担心,我们不是有什么恶意。是这样的,我们听说您的公司这两天出了些事情,而这件事情……嗯,跟我们也有些关系,所以才来找您的。” 他倒是直白,可忘了今天上午是怎么被夏晴岚赶出来的?还好,何进华的神色暗了一些,却并没有像那个女人一样大吼,只是说道: “你们想干嘛?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记者?我没什么好跟你们说的,我公司的事情跟你们也没关系吧?” “我们是想帮您解决问题。” 陆方秋的语气很诚恳。可苏凛无奈地望着这位何总。他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是在怀疑他们,而是从根本上就没有一丁点信任。 再这么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苏凛捅了陆方秋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学长愣了一秒,紧接着反应过来,从外套的左胸内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那是他作为锦衣学园学生会会长的证件,就这么打开呈在何总的面前。 “您看,我是锦衣学园的现任学生会会长,这是真的,不信您可以立即上网查一下学生会资料,看看是不是我这个人。” 何进华狐疑地瞄了一眼那本小册子,那上面的徽章很清楚,没有哪个在未来岛上工作的人会不认识锦衣学园的标识。不过,这反倒让他的疑惑更加深了一些。而就在他看清楚陆方秋名字的时候,学长又说话了: “我知道这么说您也不可能轻易相信,但我们的时间很短,我就简单点说明了。我知道您的公司里面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情,包括有闹鬼的流言什么的,现在我要说的就是,不管您信不信,我们可以解决这些事情,而且不需要花您一分钱,但是需要您的帮助!” 何进华却好像并没有听他说话,只是又后退了一步,左右看看,好像在寻思能不能从这里挤进人群把他们俩甩开。苏凛连忙上前一步,说道: “您的公司里昨夜刚有一个夜班保安失踪了,他是个摄影师,您还想让他给您的儿子当看护人,对吧?” 何总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顿了顿,他眯起了眼睛: “夏晴岚告诉你们的?” “不,我们知道那位夏小姐,但她不认识我们,也没跟我们说过什么。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就到那家咖啡屋好吗?有那么多人在,您也不用怕出事。难道您不想解决这件事吗?再这样下去的话,您的公司也会垮掉的吧?……我知道您还在怀疑,但是这件事真的对我们很重要,如果解决不了,我们也会有很大的麻烦。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苏凛深深地鞠了一躬。何进华仔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那真的是一种无奈的请求,不似作伪。这让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再一次迷茫起来。 夕阳连最后一点红皮儿都完全沉下去了,商业街璀璨的霓虹灯通明地闪烁着。而在这片辉煌之中,两人紧张地等待着。 许久,何进华终于垂下了视线。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节 欺骗 莱斯咖啡屋之所以受人青睐,并不是因为它距离锦衣学园最近,也不是因为它的店面最大,种类最全,低廉的价格或许是一个原因,但就苏凛看来,这种让人感觉舒适的店面设计才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面积虽然很大,却被正中央的吧台和装饰隔成了三块小区域,像是一个平民化的小店一般。服务员们温柔的微笑,却既不催促,也不怠慢,选好之后叫一声,指指菜单,她们就会快速记录下来,朝你轻鞠一躬,迅速离开,也不会啰哩啰嗦地介绍什么“本店新品”。事实上,它也确实是未来岛上最大的一家咖啡品牌店了,在岛上的其他地方也开了不少分店来着。 一张小圆桌,挤挤的话可以围坐五个人。何进华脸色阴晴不定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公文包旁边放着一杯热可可;而陆方秋则坐在他对面,左右是洛羽晨和索妮两个女生,她们已经被叫下来了。陆方秋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苏凛,他正在跟那边的一个像是领班的女人说着什么。 陆方秋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只听他刚才好像跟这位何总打听了一些什么,然后就跑过去了。说到何总,陆方秋看了他一眼,自己一开始还以为,要说服他需要花好大一番工夫,但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地这么顺利。 刚才他们已经交谈了一番,何进华听他们把话说完之后,没有明显表态,但那意思,却好像是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陆方秋不是修心理学的,他当然不知道,其实在和他们遇上之前,何总的心里就已经出现了动摇。公司中盛传的流言、神秘的失踪案、无法解释的监控录像,所有这些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从一开始“一定没有鬼”这样的信念中抽了出来,像失衡的天平一样摇摆不定,并且……还在逐渐朝着另一边偏移。 他也不会盲目信任路上碰到的两人,刚才他就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锦衣学园的学生会资料,不仅是陆方秋,苏凛他们的照片也都作为干事登记了,一看就明白的。尽管觉得这事儿实在离谱,可何进华想不通锦衣学园学生会的学子们欺骗自己会有什么好处。而且看他们一个个那种忧心的表情,如果这都是做戏,那他们一定是专业演员出身的! 就连何进华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些学生们的话已经信了七成。 苏凛走了回来,眉头仍旧锁着。陆方秋等他在身边坐下以后,小声问道: “你去干嘛啦?” “想查一下日记上最后一天的一点事情。” 苏凛同样小声回答道。 “我刚才问了何总,这里就是他让自己儿子和那个摄影师见面的地方。还记得吗,日记上还提过一个人,就是咖啡厅的服务员。我想找她问问,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部分有点蹊跷。” 但是哪里蹊跷呢?苏凛也想不出来,只好跑去打听。 “问到了吗?” “没有。”苏凛无奈地摇了摇头,“领班说,昨天在这里打工的服务员,今天都轮休了。我想要一下电话号码她也不给,真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方秋没有答话。他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也没觉得有什么蹊跷。摄影师等的又不是个正常人,精神病人嘛,说不定想不来就不来了。 “你们到底有什么主意?说说看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 而就在这时,何进华总裁突然开口了,仍然不是肯定的语气,夹杂着一些怀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至少比起之前在马路上松了很多,毕竟他们刚才又是劝说又是恳求,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由不得他不相信。苏凛和陆方秋对视一眼,他竖起一根手指,微微向前探着身体,盯着何总说道: “第一,我们需要那个摄影师的资料,越详细越好!至少找到他当初签的表格,这一条不难吧?” 何总皱起眉头:“摄影师?那个夜班保安?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苏凛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他是最后一个失踪的吧?可他跟刘颖的鬼魂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出事呢?我们怀疑他掌握了解决事件的办法,所以被刘颖杀掉灭口了!” 何进华张大了嘴巴。 如果此时,他仔细看看余下三名学生的表情,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神中也同样充满了惊讶,好像全然没想到过同伴会这么说。但苏凛也是没办法。把日记本交还给摄影师,仅仅是他们结束故事的条件,可却不能解除这个公司的诅咒!如果这个灵异故事是九方九世书引发的还好说,但从目前的状况看来,似乎这是一件原本就有的灵异事件,只是被九方九世书利用了而已。也就是说,就算何总帮了他们,他们自己可以脱身,但何总和惠天理财公司却仍然没法摆脱鬼魂。而如果知道了这个事实,何总还会帮他们吗? 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苏凛只好撒谎。 两人对视了许久,苏凛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中不出现丝毫动摇,以免被对面这个老人精发现什么。片刻之后,只听何总说道: “这个我能帮你,不过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这些事儿都交给夏晴岚了。我可以让她过来。” 他小心地说着。这一条还算容易接受,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顿了顿,他又问道: “你刚才说‘第一’?还有什么?” “有!”苏凛紧接着说道,“第二,我们需要到你家里调查一下!” 何进华的表情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苏凛看出他的不满,连忙又解释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你家里人乱说的。到时候就用——啊,想请你这位企业家到我们学园去做演说,进行这样的商量,你看如何?” 何进华还是绷着脸,考虑了半天才说道:“有什么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吗?” “有!” 再一次,苏凛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刘颖的鬼魂在杀人的话,你应该是她最先报复的对象才对!抱歉,这话可能不好听,但是……” 何进华摆了摆手,示意苏凛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刘颖对你的报复已经开始了。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最近你们公司的业绩一直在下滑,不管你采取什么措施都毫无起色,员工们也不断提出辞职。这仅仅是闹鬼事件所带来的结果吗?不对,我觉得,刘颖可能已经侵入了你家,并且改变了风水,所以你的事业运才会不断下滑。而且现在还仅仅只是开始,一旦让它继续发展下去的话……” 陆方秋等三人在旁边听着,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苏凛会这么说。什么事业运,什么风水,这种算命大师的套路,简直就像是三流小说里的情节。但苏凛也是无奈,他不知道何总对那个精神病儿子保护到什么程度,想要见他,就只有先到何总家里去,然后再伺机接近他。至于如何说服那个精神病人来帮他们,那种事到时候再想吧。总而言之,现在得先获得面前这个男人的信任才行。 苏凛用神秘而又信誓旦旦的口气这样说了一通。何进华也不傻,他当然怀疑,可面对这种事情,他一丁点也不懂,苏凛这么说,他就算不信,也没法靠自己思考。再说了,这帮学生骗他有什么好处吗?锦衣学园的学生会长,几乎相当于是站在中国学子顶尖的男人,未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做这种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情,到底意欲何为? 他想不通,越想越是绕绕,脑袋里盘根错节,停滞了好几秒,他才问道: “那……怎么办?你要去我家调查?什么时候?” 直到这个时候,苏凛心中才舒了口气。他知道,多半已经有门了。 现在经常有些短信电话诈骗之类的事情,新闻上不也整天宣传防骗方法吗。很多人都会感到奇怪,明明是那么漏洞百出的骗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瞎扯的,但那些上当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其实,真正站在局中的时候,心理上总会受到一些影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看穿的。像何总这样的成功人士,他五十多年的社会阅历难道还比不上苏凛这个小子?但却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被他绕进了套套里,一来因为他心里也有鬼啊,二来苏凛的说法越发让他紧张。就连苏凛自己都没发觉,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学会使用这样的心理战术了。 “现在,立刻,马上!”苏凛用压迫般的口吻说道,“麻烦您打个电话把那位夏小姐叫过来,我们这边两个人从这里入手调查。之后,另外两人跟您到家里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第一百三十九节 亡魂的报复(一) “喂,喂?夏晴岚?对,我是总裁,你现在没事儿吧?行,到大厦下面来,立刻过来!……别问为什么,怎么那么多事儿呢?让你来你就来!快点儿!这边等着你呢!” 听着那边何总和夏晴岚小姐的通话,陆方秋斜靠着墙根站着,却是拿眼睛斜瞟着苏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小子只是沉默着,视线盯在那边商业街林立的各种店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方秋轻声开口了: “我真没想到……” 苏凛没有回头,但他似乎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冷冷问道:“没想到什么?” “怎么说呢……”陆方秋耸了耸肩,“你的才能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虽然本来就知道你和人交往的能力很强,不过这种三言两语就把人骗得团团转的本事还是让我有些意外。我觉得比起程序员,你倒更适合去做谈判、外交或者诈骗一类的工作。” “那个‘诈骗’是多余的吧?” 两人小声开着这样没营养的玩笑,虽说本意大概是为了放松气氛,但问答过后,盘旋在两人心头的却还是无法窥见命运的恐慌。已经将近八点了,他们只还剩下四个小时去解谜,虽说比起第二个故事中还多些,但也完全不是能让人乐观起来的空余。 前路未卜,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洛羽晨和索妮两个女生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夜空。明明白天太阳还很好的,这时候却被乌云遮蔽了,只有从那浓重的云层空隙之中才能看到一丝星光,说不定明天就要下雨了吧。 但他们,还能活得到那时吗? “对了,趁现在确认一下分路吧,过一会儿那位夏小姐来了就直接行动。” 苏凛突然这么说道。 “分路?”两个女生都回过头来,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但陆方秋却面色未变,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 “对,分路。”苏凛接连出两根手指,“第一路,留在这里,和那位夏小姐一起到公司里面去找摄影师的资料;第二路,跟着何总到他家里去,找机会和他的儿子接触一下。” 苏凛小心地看了那边的何总一眼,还好,那个秃顶男人还在冲着电话嚷嚷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四人在说些什么。苏凛刚才已经抽了个机会对其他人讲了自己的计划,现在行动目标和路线都已经很明确了。 “唔……” 陆方秋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彩色的光芒,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思考了一下,说道: “何总家里那边,最好是交给你吧?这种见机行事的能力可不是我在行的。相对来说,在这边只需要找资料的话,好像还简单一点,就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谁都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失踪案都发生在公司这边,刘颖的鬼魂也出现在这里,大家都明白,夜间的惠天理财公司恐怕是极为危险的。虽然找资料估计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哪怕只有一分钟,谁会愿意待在有鬼的地方呢?而相对来说,前往何总家那边应该会安全一些。 四人间的气氛有点紧张,毕竟他们都不会愿意留在这里,三双眼睛紧张地看着陆方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是会长,也是这一次行动的组织者,如果他下了命令,几人就必须做到听从。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这样,苏凛和索妮,你们俩跟着何总到他家里去。我和羽晨留在这儿找资料。” “呼……” “诶?!” 苏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但两个女生的反应就很明显了。索妮大松了一口气,而洛羽晨学姐则是发出了一声介于哀求和怨责之间的叫声。然而陆方秋学长也只是摊了摊手,说道: “你体谅一点,羽晨,我们毕竟是学长学姐,要有点担当。” 洛羽晨鼓着腮帮子把视线转向一边,她没有说反对,并不是真的有当学姐的自觉,只是明白,一旦陆方秋决定了,她说不情愿也没有用。 这时候,何总也终于打完了电话,摆着一张难看的脸朝着这里走了过来。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显然,那位夏小姐也不愿意在这么晚的时间到公司里来,也不知道受了何总什么威胁,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何进华跟他们交代了几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你们……说帮我解决问题的,真行吗?” 回答是确定的,都到了这种时候,几人还有后退的机会吗? “放心吧总裁……”陆方秋无奈地说道,“如果不把问题解决掉,我们也就完了。” 何总仍然有些怀疑,他不知道自己公司的事情到底为何会牵涉到这些学生。苏凛他们也不可能把九方九世书的事情告诉何总,能怎么说?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灵异故事里,只有帮你解决了事件才能脱身,不然就会死掉?这样的说法可比闹鬼还要离谱,谁会相信呢? 只是,何进华总是心里再放心不下,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暂时将信任交托于这几人,他似乎别无选择。 几人继续等待着,话语都很少。何进华搭了两次话,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些什么东西,但几人却都守口如瓶,他也就放弃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看到从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影。苏凛几人不认识,但陆方秋却一眼就看出来,正是上午把他赶出门的那位夏晴岚小姐。 “何总!” 她在几人前方停下脚步,先是和总裁打了声招呼,紧接着从苏凛他们脸上扫过,看到陆方秋时,她眉头一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何进华却先开了口: “小夏,之前那个夜班保安,就昨天夜里失踪的那个,他进公司的时候填的资料表格你还存着吗?” 夏晴岚迟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现在立刻带他们上去找!”何总下了命令。 “……现在?可是――” 夏小姐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天已经黑了,现在进公司里去?她也怕遇上什么危险事件啊,要不然之前也不会早退了。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要不然我解了你的合同信不信?!想顶你位置的人可有不少哪!” 何总没有仔细和她解释,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便只好这样怒吼着威胁起来。夏晴岚的脸色垮塌下来,她用哀求的神色看着何总,似乎又小声说了些什么,但何总却只是摇了摇头。两人又对话几句,约有一分钟左右。最后,她还是耷拉着眼皮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该走了。你们谁跟我去家里?”何总问道。 苏凛看出来了,他做决定很慎重,但一旦做下了,行事作风便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我,和她。”他指指索妮,“坐地铁吗?” “现在就走吧。”何总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四人又相互对视一眼,这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陆方秋和洛羽晨已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而苏凛和索妮则暂时不需要。距离结束还有将近四小时,在那之前,鬼魂也好尸体也罢,必须要找到摄影师!公司这一组要用摄影师的资料,最好能够找到他住的地方,或者是其它什么有用的线索,到摄影师可能存在的地方去;而到何总家里去的那一组,则要从他那个儿子口中得到有关于昨天他和摄影师相约的一些信息,并且尽量劝说他帮助几人行动。如果苏凛猜得没错,那家伙真的是因为有“阴阳眼”,能看到鬼魂这一类的本事而被认为有精神病的话,那对他们的帮助就太大了。 临行之前,苏凛把日记本交给陆方秋,这一组更有可能会遇上摄影师的鬼魂。但他自己却拿了那一袋照片,虽然觉得没多大作用,但说不定何总的儿子作为摄影爱好者也会有兴趣。两路人马都已做好准备,四人之间也没有多余的话语了。 “保重,你们俩。”陆方秋点了点头。 “学长学姐也是。”苏凛回应道。 四人各自转过身去,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使命。在阴沉的天空下,朝着各自的目标前进了。 第一百四十节 亡魂的报复(二)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虽然惠天理财公司等一些企业都已经陆续关门了,但大厦中的酒店宾馆等却不会歇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楼门户那里仍旧站着两个迎宾小姐,却不再是白天的面孔了。由于大厦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光了,电梯就停在一层,根本不需要等待,三人便可以直上十楼。 夏晴岚对何总很客气,一来是下属,二来,何进华这两天心情确实不好,谁知道要是惹怒了他,会不会被他一气之下真的辞掉。她不敢忤逆何总,但对于这两个学生就不怎么客气了,尤其其中一个人还是上午被她赶出去的。 从何总带着苏凛与索妮离去之后,夏晴岚就在找机会打听这两人到底所为何事,但不管是陆方秋还是洛羽晨都没有回答她。陆方秋知道她看自己不顺眼,也没有和她多说的意思,况且是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只是被问烦了之后,才冷冷地回了一句: “和你没多大关系,只要快点帮我们找到那个人的资料,你就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也很生硬,夏晴岚皱着眉头不悦地盯着他,他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洛羽晨虽然觉得这样招惹一个帮助他们的人不太明智,却也不好开口。最后还是夏晴岚气呼呼地转回头去,嘴里嘟哝着不好听的话。陆方秋闭上眼睛没理她。片刻工夫,“叮”的一声响动,电梯已然上升到了十层。 顺着走廊往前走几步,是两扇带着挂锁的防火门。陆方秋白天没有注意到它,因为颜色和墙壁一模一样,又是处于开启状态的。而现在,夏晴岚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将挂锁打开。虽然和后面的两人不对付,她却没有在这种小事上拖延时间刁难他们,因为她也不想在公司里面多待。走廊的灯光昏暗,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人事部的门口。 “电脑里有档案,找起来方便些。” 夏晴岚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着,又用那串钥匙上的另外一把打开了人事部的门。里面一开始是黑暗的,她伸手把灯打开,这就走向办公桌后面,伸手点开了电源。 计算机启动的嗡嗡声响起,洛羽晨站在门边,打量着房间里面的布置。而陆方秋已经来过一次了,他也绕到办公桌后面,在夏晴岚的身边站定,仔细看着她的操作。虽然夏晴岚已经答应了何总,但并不排除她出于给自己找麻烦的心理,故意修改资料的可能,牵涉到和自己性命相关的事情,陆方秋不吝于把他人想的险恶一些。总而言之,有他在这里监视,夏晴岚也就没法动什么手脚了。 实际上这也是他多虑了。夏晴岚虽然讨厌他们,但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赶紧办完事儿从这里离开,哪还会费工夫去做那些?陆方秋的小心思她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有吱声,甚至毫不顾忌地输入电脑密码,然后快速搜索起保存的文档。 机器的速度很快,按照修改时间搜索的话,不出一分钟就找到了那份档案。眼看着夏晴岚把鼠标点了上去,正要双击打开。陆方秋又推了推眼镜,俯下身体,想要看清楚那上面的名字―― “嚓!” 电脑屏幕在突然间一闪,在中央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团,紧接着就完全没了声息!陆方秋一愣,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不仅是电脑,屋里和外面走廊上的灯光也在这一瞬间熄灭,整片空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门口传来洛羽晨惊慌失措的哀鸣,还有“砰”的一声,似乎是她不小心在门上撞到了脑袋。 陆方秋的视力一时没能适应这样的黑暗,他伸手抓住办公桌,只听得身旁的夏晴岚倒吸了一口冷气,紧张地说道: “该死的,按照公司跟大厦之间的用电合同,到关电闸的时间了!” “那怎么办?” 陆方秋一边说着,手上也动作起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用来照明。他想起来了,到了夜里,大厦中要按照合同规定的时间停止供电的,摄影师的日记里也提到过,他刚才却忘记了这一茬。同时心里不由得有些暗恨,哪怕晚停电两分钟该多好,也足够他把资料默背一遍了,可这个时间,真是―― 光芒中幽幽映照出夏晴岚难看的脸色,同时门口那边也亮起一圈绿光,是洛羽晨的手机。陆方秋看着夏晴岚愣在那里,禁不住没好气地说道:“不能跟大厦方面联系一下,让他们多提供几分钟的电力吗?” 夏晴岚当即便叫了起来:“你以为那么容易的?这是合同规定的啊!哪怕多延长一秒都要交好几千违约金呢!你来给吗?再者说了,电闸也不是人来拉的,是用机器控制的,短时间内找谁去商量?” 这道理陆方秋也懂些,只是本来就时间急迫,再加上这样的黑暗之中,心里升起一些恐惧,思绪难免混乱一些。他想了想,又说道: “你们公司里没有备用电源吗?” “有倒是有,技术部好像就有一个小的,不过我没有那边的钥匙啊!” “那……我们怎么办啊?”洛羽晨举着手机凑了过来,灯光之中,她的脸庞显得苍白无比,用担忧的语气这么说着。 夏晴岚看看陆方秋,又看看洛羽晨,突然说道:“你们必须今晚找吗?不如明天早晨再说吧,天色都这么晚了,你们找了也没用啊。明天吧,好不好?你们留个邮箱,明天我一上班就帮你们发过去。” 她这么说着,居然站起身来,看样子就想要离开。但是陆方秋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中充满了丝丝寒意: “站住!” 要是明天也行的话,我们何必大半夜把你喊来遭白眼儿?再有三个多小时,我们可就要性命不保了,还明天?我们有没有明天都难说! 当然,这话是不可能告诉夏晴岚的。这个女人已经绕到桌边了,抱怨道:“我本来可没必要上夜班的,都是因为帮你们才过来的,也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我可跟你们说,这公司里面到了夜里不太正常,他们都传言闹鬼。咱们还是赶紧走得好。” 还用你说? 不仅陆方秋,洛羽晨也嗤之以鼻。 我们都知道这儿闹鬼,谁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我们难道不想走?但是为了保命,却只能先步入险境! 陆方秋听得出来,虽然对方说闹鬼时也用了“传言”一词,但那话语之中的恐惧却是分明的。这个女人也在害怕――能不怕么?且不说出了那些怪事,那个刘颖的死也和她有些关系,她当然不想待在这里。 “想走?也可以。” 陆方秋拿着手机,也从桌子另一边绕了过去。夏晴岚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些害怕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却被洛羽晨勇敢地堵住了。 “但是,必须先帮我们找到资料才行,在那之前,哪怕用些强硬的手段,我们也不打算放你离开。” “你、你们!” 夏晴岚有些急了,不由得尖叫道:“不是我不想找!你也看到了,停电了嘛,有什么办法?” “电子版的资料看不到,但还有纸质的吧?” 这是洛羽晨说的,用的是和陆方秋同样强硬的语气。 从摄影师日记上就可以得知了,摄影师当时是填写了表格交给夏晴岚的,电脑上那份只是备份而已,应该还有原版的资料的。夏晴岚这样的说法当然骗不过他们,日记本可还在陆方秋手里拿着呢。她用哀求的神色左右看看,却发现两人谁都没有同情她的意思,最后只好气得一跺脚: “好!好!我帮你们找,到时候要是有鬼出来吃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第一百四十一节 亡魂的报复(三) “进华,回来――诶,这两位是?” 开门的是何进华总裁的妻子葛采容,苏凛和索妮自然是不认识的,只等着何总做一下介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是这么回事儿。他们是锦衣学园学生会的学生,想在学园里举办几期创业讲座,然后就找到我这里了,我们正在商量着呢。公司那边关门了,我想着干脆带他们到家里来……” 这是之前他们讨论好的说辞,毕竟苏凛和何总之间的事情不能明说,总不能告诉家人“我带他们回来看看风水”吧?还好,何进华总裁说起谎话来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正常,妻子更没有想到其它方面去,信以为真。 “锦衣学园的?哦,快,快进来吧。” 葛采容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发觉把着门将客人挡在外面有些不太好,连忙把门大敞开,笑脸相迎他们进来。何总也招呼一声,苏凛和索妮同时说道“打扰了”,两人便走进客厅。 按照何总的意思,是想让他们立刻在家里展开调查,当然也不能烦扰家里人。越早把这事情解决,他们两方都好办。可没打算跟这两个学生客气,反正他们自己也没有想要接受招待的意思。本想着立刻上楼去先谈一下情况,却不防被妻子扯住了袖子。夫妻俩人对视一眼,何进华会了意,冲着两人往楼上一指。 “二楼楼梯左旁是我的书房,两位请先在那里等我一下,灯都开着呢,请随便吧。” 苏凛看出他们夫妻俩有话要说,便道了声谢,带着索妮走上楼梯。 葛采容面带笑容目送着两人上楼,随后转过身对丈夫问道: “创业讲座……是说他们想找你去当‘客座教授’?还是‘特邀嘉宾’?” 何进华心里暗暗苦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假装随意地答道:“哪有,就是想请我去讲一下创业经历。除了我之外,陆续还会请一些人过去。也不是多有意思的事情。” 说谎说全套,他编得跟真事儿似的,把葛采容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也完全打消了。听丈夫说得无趣,她却好像挺支持的样子,用欣喜的语气说道:“那好啊,你别觉得麻烦,那可是锦衣学园。从那里面走出来的学生哪有几个本事差的?你也别觉得你是大老板,就比人家高一头。等他们毕业了,说不定要出多少大老板呢。现在你跟他们搞好关系,还有趁着演讲的时候多宣传宣传,对公司,对你,都是好事儿。” 这话听来很有道理。但何进华却在心里暗叹一声:要是真的,那倒也好些,可这事儿纯粹是编出来的啊。要不一会儿找他们问问,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哎算了,赶紧把这破事儿处理完,然后把他们送走是要紧的,还不够丢人钱呢。 葛采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一旁絮叨着。他一边换着拖鞋一边听着,却并没有丝毫反感,心中却更加温暖了许多。妻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为他着想。想到这里,沧桑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 听妻子在身旁轻声说道:“这样也好,也好……你最近为公司的事儿烦心不少,这一趟过去,也算是放松一下,给公司增加点儿知名度。生意好了,你也就不用那么操劳了……哎?!” 何进华突然抱住她,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随后用深情的目光直视着妻子的眼睛。 “……采容,我爱你。” 葛采容被他的小动作弄得一呆,随后脸上发红,伸手在他的胸膛上敲了一下,嗔道:“没个正形,都老夫老妻了,干嘛呢这是,再说家里还有客人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确实是老夫老妻了,葛采容五十多岁,何进华都快六十了。对着镜子照照,半生辛苦,满脸都是皱纹。妻子也是,青春不再,就连年轻时的影子也只有在偶尔精神焕发时才能瞥见一点,美丽却是看不到了。但那份温柔依旧,几十年来,何进华的生活也有起起落落,夫妻感情却从未变过。不管什么时候,妻子总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他。 想到这里,何进华便为欺骗妻子的事觉得有些愧疚,再一想那两个学生调查的事情,也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开始的,心中更是万分自责。只是现在,脸上还得佯装出一副笑脸,说道:“怕什么,再老也是老公老婆,让他们说去。” 葛采容没理他,只是问道:“你们都吃饭了吗?” “没呢,从公司直接就过来了。”何进华随口说道。 “那你让客人饿着?”葛采容脸色垮了下来,用怨责的语气说道,“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大老板,人家是客人,你也不在外面请一顿?没吃饱还商量什么?让他们俩下来,我正好快做好饭了,一块儿吃。” 何进华偷偷撇了撇嘴,心想那几个学生说得严重,巴不得立即就开始,自己也心烦意乱的,哪有心情吃饭?不过老婆既然这么说了,他便无奈地答应着:“行,行,我上去问问他们。” 说着,也撑着扶手走上楼去。 …… 打开灯光,苏凛和索妮走进这间“书房”。不需要特意辨认,仅看周围墙边摆着的书架就能够确认了。布置十分雅致,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些中国画,都不是什么名家作品,画得多是些梅兰竹菊,倒也有些意境。两张红木书桌,一张摆在墙角,上面放着一台商务机,应是何总平时办公用的,另一张书桌上摆着不少书本,苏凛看了一眼,都是些儒家著作。这何总的兴趣倒有点儿意思。 “苏凛……” 一旁的索妮大概走累了,在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轻轻唤了他一声。 小姑娘心里其实很害怕,只是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她才第二次经历灵异故事,智慧和体力也都不及苏凛,可以说虽然跟到了这里,却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等着苏凛想办法解决问题。 “嗯?”苏凛回过头去看着她,约莫是发现了她脸上的紧张神色,他顿了顿,露出温和的笑容。 “别紧张,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比起会长和学姐,咱们这儿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可是要在有鬼的地方进行调查,咱们这里就不用担心那些……至少在去找摄影师之前不用。” 索妮在第一个故事之中就被鬼魂杀死,而且是学生会成员中的第一个死者。提到鬼魂,她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只是看着苏凛镇定的微笑,心神才渐渐缓和了一些。在椅子上扭动一下,挺直身体,突然向苏凛问道: “他们家里开空调了?你不觉得……有点儿冷吗?” “冷?” 苏凛眨了眨眼睛,随后左右看看。刚进屋子的时候还没察觉到,不过听索妮一说,他也反应了过来。确实,不知为何,何总的家里反倒比外面的空气还要森冷几分。但左右看看,书房角落的空调却并没有打开。 而且,这份冷意…… 苏凛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来了,这并不是普通的冰冷气息,这样的寒意,自己曾经多次感觉到过的…… 被血脚印追逐的时候、在忘川河边行走的时候,还有在那个地狱的“学生会室”中与画中女鬼面对面的时候……似乎每一次见鬼,他都会有这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寒意侵入骨髓,就算穿着再厚的衣服也无法隔绝! “唔……” 苏凛摇了摇头。 不会的。刘颖的鬼魂应该没有侵入何总家里才对,不然的话,何总早就死了,哪还能等到今天?自己的推测应该是没错的,鬼魂只能在惠天理财公司的夜班时间活动,不可能进入这座房子。 想到这里,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下。何总还在下面和他的妻子说话,苏凛刚才注意一下,他的夫人虽然笑容温柔安详,却并不美艳――哪怕年轻时再漂亮,到了五十多岁,也不剩几分姿色了,更何况还连年为了子女操劳呢。不过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何总为何会搞出**了。 其实从心底里,苏凛对于何总是有些鄙视的。一个男人有家有室,有子有女,再怎样也不能接受外边女人的**吧?更何况,刚才那位夫人看着何总的表情,苏凛收在眼底,那绝不是做作的爱意,而是真诚的感情。夜叔叔和舞姨也只比他们小几岁而已,那种眼神是经常出现在他们脸上的,苏凛已经见识过很多年了,相信自己还是看得出的。 但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瞧不起何进华的作为。当然,他现在既没心思,也没资格去说这个。更何况这是在何总家里,更不好开口了。反正自己和他们家的交集也只有今天剩余的三个小时而已,过了这一会儿,不管自己是死是活都再没关系了,何必多想? 苏凛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照片的袋子。之前会长和他说,总觉得这些照片上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那两张南厕所的。当时苏凛没有细想,现在也没打算考虑,只是在等待何总的时间内暂且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第一百四十二节 亡魂的报复(四) 照片捏在手中,苏凛单独挑出了那两张南厕所的照片,左右手各拿一张仔细端详着。两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并不完全相同,但都是在入口边缘,洗手池和镜子也都占了照片的大半部分。但即便看着镜子里的映像,也只能模糊看到摄影师的身影而已,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那个……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索妮轻手轻脚地凑了过来,大概是无所事事地坐着等待时间的流逝让她感觉无法安心,于是有此一问。 “没……啊有的。” 苏凛改了主意,把手上的照片全都递给了她。 “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尤其是最上面那两张南厕所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哪怕多微小都行,只要你觉得有用就记录下来,之后再告诉我。” “了解了~!” 索妮用富有活力的声音说道,把照片接过去,全部摊在膝盖上,一张张仔细翻看起来。苏凛没指望过她能找到什么线索,只是给她找点事情做而已。另外,他也已经听到何总走上楼来的声音了。 果然,三秒钟后,那张脸孔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样?能直接开始吗?” 他看着两人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语气稍微有些烦躁,就好像是责怪他们“怠工”似的。对此,苏凛只是报以微笑,起身问道:“首先,能不能请您帮忙画一张家里的布局图?这样我们也方便一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何进华没有拒绝,只是哼了一声,把苏凛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拉过去,在书桌边上坐下。从笔筒中取出一支签字笔,又抓过一张纸,在背面画了起来。 别墅共有三层,第三层也就算是阁楼了,空间很小,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苏凛对那里没有兴趣,他只是认真观察着何总的标注。在画完二楼之后,他把每一个房间依次标上名称。苏凛看着看着,突然眼前一亮,目标已经出现了。 二楼的小客厅与书房相邻,一边是何总大女儿的卧室,而另一边和卫生间紧挨着的就是他儿子的卧房了。之后何总所画的一层地图,苏凛压根就没有细看,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进到那间屋子里去,和那个精神病人说上话。 “这样,行了吗?”何总把笔放下,问了一句。 “嗯,没问题了。” 苏凛把图纸拿起来,眼睛扫过全图,却只紧紧盯住了那一个房间。不过,就算直接跟何总说“想跟你儿子谈谈”,多半也不会同意的吧?虽然根据摄影师日记里面的说法,何总应该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别人多交流一下,但自己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啧,早知道当时选个更正常的理由过来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却听何总说道: “我老婆想让你们下去一块儿吃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啊?” 苏凛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何总脸上不乐意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了。他在心中苦笑一声,且不说对方根本就没有邀请他们的意思,怕只是随口招呼一下,就算是真的,他们现在哪还有吃饭的心情?当下便说道: “不用了,我们还是赶紧做完就走。” 何总微微点了点头,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苏凛却在这时灵机一动,打算趁这个机会把何总支开,他说道: “您也没吃晚饭吧?那不如您去吃饭,我们先调查一下二三楼好了。” 何总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但苏凛却仍旧假装低头看着图纸,面色镇定。何进华垂下视线,心里稍稍考虑了一下。他也觉得自己一个大老总,这样监视对方不太好,看他们也不像是骗子小偷什么的。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家里又没有什么值得盗窃的财物。自己的银行卡和公司企划什么的都在一楼的卧室里,二三层也没什么值钱或重要的东西。再说了,他们好歹是锦衣学园学生会的,万一偷东西暴露了,这辈子的前途可就完了。应该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吧? 那不如……自己快些吃完饭再上来吧。 他暗自做下了决定,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地站了起来,轻声交代道:“那好,就麻烦你们了。对了,我闺女在卫生间洗澡,你们先别去那儿。” “哦,了解……”苏凛装作随意地问道,“那您儿子呢?我们调查的动静不会打扰到他吧?” “他?哼,随便。”何总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别管他,就当他不存在。” “哦,ok。” 得到这样的答复,苏凛心中一喜。 显然,何总对儿子并没有那么关心。 两人擦肩而过,各自动着各自的心思。也只有索妮这个傻女孩儿仍旧闷闷地坐在那里看着照片,才会对他们所打的主意一无所知。苏凛听着何总的脚步声在楼梯上缓缓沉了下去,他松了一口气,暗暗攥紧了拳头。 “该工作了!”他轻声对自己说道。 …… 何进华的女儿,何琴,现年二十九岁。这个年龄的女人也快要跻身剩女行列了,可她却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对象问题。当然,她的长相和身材虽不算漂亮,但也耐看,平时也有不少人对她表示过好感,但她却从未接受过,大概总觉得“再走走看,前面会有更好的”吧。 非常正常的心态,有些女人总想一长大就赶紧把自己找个人嫁了,有些却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她心里不急,父母却着起急来。母亲葛采容一天到晚在耳边念叨着“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吧”,唠叨的不胜其烦。但不管他们怎么说,何琴却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看法,现在还早着呢,总会遇到自己心仪的人吧? 今天在外面和同事一起吃的,热出了一身汗,要赶紧洗个澡先。她走进卫生间,把浴袍和备换的**搭在钢丝绳帘子上,动手脱掉自己的衣服。卫生间隔壁就是弟弟的房间,不过她压根就不会关心那家伙,反正只要没死掉,那种无用的东西爱吃就吃,爱睡就睡,爱玩就玩,和她并没有关系。甚至有的时候,她都会暂时忘却自己还有个弟弟,只把这里当成一家三口的生活。 衣服全部脱光,扔进小篮子里面。澡盆里面刚刚灌注好的热水散发出氤氲的水汽,从帘子上方一直升到了天花板,朦朦胧胧,看来却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何琴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秀美的身姿,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刚才妈妈说家里来了客人的,听说还有个帅气的小男生……呵呵,可惜自己年龄太大了些,不然说不定还会感些兴趣呢。 一边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她的唇角溢出一丝甜美的笑意。伸手拉开浴帘,就要走进浴缸里面去,但就在这时―― 面前的某种“异常”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何琴的瞳孔骤然缩紧! 只见那浴缸里面,此时正有一个穿着白裙子和凉鞋的女人!她的长发披散,遮住脸庞,但何琴却分明感觉到,那发丝后的一双眼睛,正用恶毒的视线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第一百四十三节 亡魂的报复(五) “当时是放进抽屉了,不过这两天整理资料,有些扔进垃圾桶了,有些送到资料室去备案,我也――” 夏晴岚老实地坐在椅子上,陆方秋和洛羽晨一左一右站在旁边监视着她。别看洛羽晨只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毕竟也经历过整整一年的灵异故事了,知道这种时候心软不得,因此现在也和会长一样,用绝不是伪装出来的冰冷表情面对着这位夏小姐。 “呃,不过那份资料肯定不在垃圾桶里,就是不知道是在这儿还是在资料室了。” 夏晴岚是真的害怕了,她看出这两个人绝对没有半分和她开玩笑的意思,不找到资料之前,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但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她总感觉,到了夜晚,公司里的空气真的有越来越冰冷的趋势,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降温,而更像是……从精神上将自己的周身化为一片死寂的恐怖感觉! 那么……就暂时配合他们两个,赶紧把资料找到完事儿吧。 “那你有资料室那边的钥匙吗?还有,是资料室那边好找些还是这里好找?” 陆方秋一手拿着手机,一半灯光照着夏晴岚,使得她看起来就像是港片刑讯室里面被审问的犯人一样,而另一半则照在他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上,夏晴岚不经意抬头瞥了一眼,凶神恶煞一般,吓得她赶紧又垂下视线,慌忙回答道: “有,资料室的钥匙在我包里……哪里好找的话,资料室的资料那么多,我也忘了具体放哪儿了,应该是这里好找吧。” 陆方秋抬头看了洛羽晨一眼,轻声说道: “那样的话,资料室那边过去两个人,这里留下一个人,两路一起找。” “又要分路吗?” 洛羽晨的声音稍微有些不情愿,原本三个人待在这里就已经够让她害怕的了,现在再分开的话,万一碰上鬼魂,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说不定当场会把腿都给吓软了,连逃都没法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办法,现在我们时间紧缺。”陆方秋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这样,既然这里比较好找,这边留一个人,资料室那边过去两个。” “那――那我在这里找,我比较了解这儿,找起来快些,要是没有,我再过去帮你们找!”夏晴岚用满怀希望的语气建议道。 陆方秋和洛羽晨同时低头,用看可笑的白痴一样的冰冷眼神望着她。 任谁都知道她在打什么小算盘,只怕真的让她待在这里,他们俩前脚刚走,这女人紧接着就逃跑了。 “不,你去资料室。”陆方秋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替她做下了决定,“羽晨,你去哪儿?” “我……” 洛羽晨思考一下。留在这里就要一个人行动了;而如果去资料室那边的话,距离南厕所也比较近,可能会有些危险……但联想到之前看到的,资料室里面已经没有那双高跟鞋了,或许两个人在一起,反倒比较安全些? 仅仅两秒钟后,她就做下了决定。“我去资料室那边。”她这么说道。 “嗯。”陆方秋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坐在椅子上一脸颓丧的夏晴岚撇了撇嘴,那意思是你要小心些,别让这女人逃掉了。 洛羽晨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夏晴岚无奈地抬头扫了他们俩一下。陆方秋指了指那张办公桌,问道:“都放在抽屉里面吗?没上锁吧?” “都没有。”夏晴岚有气无力地说道,“上面的三个抽屉还有右面的橱子,左边的小橱子是堆杂物的,应该不在那儿。” 她刚刚说完,就被洛羽晨拉了起来。陆方秋眼看着两人走出门去,顺着走廊往资料室的方向去了,他咽了口吐沫,用手机往桌子另一边照着亮光,缓缓地动着脚步绕过去。抽屉果然如夏晴岚所说,并没有上锁。他拉开最左边一个,在一沓纸张中认真地翻找起来。 …… 苏凛站在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把上,心里却还未拿定主意。 索妮听从自己的吩咐,还在书房里面检查那些照片。何总夫妻现在正在楼下吃饭,他的女儿在旁边的卫生间里面洗澡,透过毛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亮着灯光呢,只是还没有传来水声,想来是还没有入浴吧。不过苏凛现在没有时间关心那个,哪怕那个女人美若天仙,他都不会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产生**。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何总儿子的门前。但是现在,他不知为何又产生了一股犹豫。万一他的推测是错误的呢?万一这起事件,从头到尾就跟这个何总的儿子没有半分关系,那他原本可以用来去寻找摄影师的时间,却在这种无谓的地方被耽搁了,那岂不是…… 算了,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苏凛甩了甩脑袋,任由马尾在脑后晃荡着。不管如何,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再退缩的理由了。他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 “咔哒”。 原本没想着一下就能打开的,苏凛还想过要用什么理由才能把里面那个嗜睡鬼吵醒,诱说他来给自己开门,却没有想到,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响动,他居然就这么把门弄开了一条缝儿。半秒钟的惊讶,紧接着,苏凛小心地把门推开。 “……打扰了。” 他低声说着,俯下身体探入脑袋,观察了一下房间里面。说实话,房间并不算太乱,各种家用电器规整地摆放着,使得这里倒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家庭。尤其是制作食物的工具几乎一样不缺,电冰箱和微波炉都放在靠墙的位置,甚至连调料盒都有,只是桌上摆着两个没有收拾的方便面桶和一个塑料快餐盒有些不像样子。苏凛暗自比较了一下,除了空间紧了些以外,倒和自己的屋子没多大差别――要知道他的房间可是有妹妹苏铃帮忙打扫的。 “摄影爱好者”这一条描述也被证明了。靠床边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台精致的单反相机,能够看到佳能的牌子,旁边堆放着一小沓照片。另外,靠窗旁边的书架上层也堆放了好几个相册,下面则放着一排书籍,多是和摄影与图片修整有关的,最下面摆放着几个笔记本。苏凛移开视线,看向阴影处的床上,但那里却并没有人影。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苏凛就在床脚下找到了他需要的那个人。 紧紧地裹着被子,身下还垫着一层床垫,枕头也好好地枕着,让人不清楚他到底是刻意睡在床下还是做梦的时候滚下来了。不过哪一个都无所谓,既然是精神病人,要没有点儿问题反而还不正常了。苏凛蹑手蹑脚地绕过小桌,注视着他的睡脸。 怎么说呢,并不像是苏凛想的那样。整天蹲在家里,从不出门的人,在他心里应该是长着一张阴暗的,与光明社会格格不入的脸庞。但是面前这个人虽然说不上帅气,也不算清秀,但好歹还能看得过去。精神的短发,胡子也有好好刮过,睡觉不打呼噜,只是轻柔地呼吸着。单看年龄的话,大概在二十六七岁左右,这样的人即便是“啃老族”,也难以让人生出些许恶感。苏凛半蹲着身体,又左右环顾了一下屋子的布置。然而,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扫视屋子的几秒间,这个男人却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用困倦和疑惑的冰冷目光直视着苏凛的脸庞! …… 同一时间,在隔壁的卫生间里―― “呃――!” 骤然看到这一幕,何琴吓得倒退了一步,口中就要发出一声尖叫!那个泡在浴缸里面的女人给了她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就好像是恐怖片里的幽灵一般!她的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朝身后扒去,想要抓住门把手,但是―― 仅仅一瞬间的工夫,等到何琴回过头来的时候,她的面前却只剩下灌注了满满一缸热水的浴池,蒸汽上浮,在天花板上凝成一滴滴水珠。虽然那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大致还是能够看到的。 那里并没有什么女人,不管是白裙子,还是凉鞋,抑或是头发,就连一根毫毛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只有浴缸、热水和蒸汽而已,刚才那一刹那间的,似乎仅仅是她的幻觉。 何琴愣了一下,然后,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地松了下来。 “呼……” 什么嘛,吓死我了,刚才那一下,还真的让自己以为是闹鬼了,结果只不过是水汽引起的幻象而已吗?她轻轻伸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心想是不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喝多了啤酒所致?不过紧接着又觉得有些可笑,呵呵……真是的,明明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相信鬼魂什么的,传出去可不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这么想着,脚下已经动了起来,一条修长的玉腿伸进浴缸之中,舒爽的热水让她发出了一声荡人心魄的**。然后就把全身都没了进去,拉好浴帘,微微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此刻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吞吐着水分的快感。 沉浸在安谧之中的她并没有发现,那氤氲上浮的水汽,却不知何时逐渐变得阴冷起来。每一滴细碎的水珠之中,都仿佛凝结着一张阴森可怖的面孔!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四十四节 亡魂的报复(六) 苏凛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才好。 这个男人就这样毫无礼貌地直勾勾盯着他,让他甚至连打招呼都忘记了。当然,本来他擅自闯入别人房间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礼仪可言,但面对这样的注视,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之前,却没想到对方先说话了。 “……你谁啊?” 男人张嘴问道。 从之前和何总的对话之中,苏凛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做何亮。不过这种压抑的气氛还是让他觉得有点儿不好交流,迟疑了一下,才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不好意思,我是应何总邀请,来你家商量一些事情的客人。” 何亮扬了扬下巴。 “……那你上我屋里干嘛?” 不带感情,亦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苏凛皱了皱眉头。他发觉这个人虽然问出了问题,却似乎并没有等待他给出答案的意思。就好像不管苏凛怎么说,他都可以接受,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仅仅是为了问而问的。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他还是回答了:“我……无意间走进来的,打扰到你了,很不好意思。” 说完,他认真观察着何亮的表情。果然,就连这种毫无可信度的借口,何亮都没有半分质疑,也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又盯了苏凛几秒,眼神发散开来,掀开身上的厚棉被,坐起身体,看看桌上的快餐盒,然后又看着苏凛背后的冰箱,扶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 “呃,我帮你拿吧?” 苏凛这么建议着,同时心里对于对方的期待又下降了一段。 从一开始到现在,不过两分钟的接触,可他在何亮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丁点能给自己带来希望的素质。毫不在乎初次见面的客人脸色,不善言辞,起床就去找剩饭。尤其当何亮居然同意了他的建议,轻声说道“最上层的饭盒,微波炉热三分钟”时,他的心中已经充满了失落。 恐怕……自己这一趟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按照何亮的吩咐,从冰箱最上层取出一盒速食便当,放进微波炉,设定了三分钟。听得炉子在那里嗡嗡地运行着,苏凛转身坐了下来。心中的一切当然没有表露在脸上,他仍然露着平和的微笑。现在,是试图跟对方打探一下消息的时间了。 “那个……你叫何亮是吧?” 这是明知故问,而且苏凛也没用多么客气的语气,尽管对方比他大了六七岁。 何亮瞥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呃……对了,听说你昨天出去过一趟是吧?跟一个摄影师见面去了?” 苏凛看出来了,跟这个家伙在聊天中套话是行不通的,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摄影师日记里面,夏小姐会说他有“自闭症”了。这家伙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似的,即便是自己的屋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这种人即便不是自闭症,恐怕也没法在社会上生存。 既然如此,索性就直截了当地问他,说不定还能快一些。 何亮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眼神,只是再次点头。 “嗯……然后呢?” “然后,去了咖啡厅。” 何亮懒洋洋地答道。 “……再然后呢?” 苏凛觉得有点儿累。这家伙……好像你不催他,他就根本不打算搭理你似的。 “上厕所。” “呃,你没有见到摄影师?” 何亮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这样啊……苏凛垂下视线。这和他一开始的推测有点不符,他原以为这家伙是个“阴阳眼”什么的,因此才被人认为是精神病。然后昨晚他看到摄影师的时候,发现了纠缠着摄影师的鬼魂,所以才吓得逃走了。不过看何亮这个样子,应该也不是撒谎,那样的话…… “呐,你生了什么病呢?那个……何总跟我们说,你的精神有点儿问题……” 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苏凛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很多精神病患者被问到这类问题时,都不会高兴的,甚至还会很生气。虽然苏凛觉得对方不像是那种会暴起发怒的人,但在问的同时,他还是提起了几分防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出乎他的意料,何亮瞟了他一下,居然伸手从小桌下面的杂物堆中取出一个病历档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扔在桌子上,伸手示意一下,似乎在说:“你可以随便看。” 这一下,反倒让苏凛有些不知所措了。 “诶……可以吗?” 何亮再次点头。 得到对方的准许,苏凛这才敢伸手拿起那个土黄色的资料袋。和当初他被录入锦衣学园时上交的档案袋一样,只不过上面标着的名字变了,似乎是某个精神科医院,而在下面的“name”一栏上,清楚地填着“何亮”二字。 …… 身体在水中半沉半浮,何琴仍旧紧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着身下的柔软。有些人讨厌热水,而有些就对热水澡情有独钟,尤其是泡澡,何琴自然就属于这一类人。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一来是跟同事一起吃饭,大家high起来出了一身臭汗,再加上喝酒喝得有点儿头晕,泡泡澡最是舒爽不过。不过好像听什么专家说过,喝酒之后泡澡不太好――嘁,谁理他?老娘就是喜欢,你咬我啊? 当然,伴随着酒力和热力的侵蚀,血液循环的负担也在加重,一点点不适也是有的。但何琴却并不在意,最多是洗过之后会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不过洗过出去就要睡觉了,这点小事倒也无所谓。 (蓝蓝友情提示:喝酒之后最好不要洗热水澡,冷水澡危害更大,总而言之尽量不要洗澡!) 隔着这面墙,另一边就是弟弟何亮的房间。在安谧之中,何琴隐隐地听到,那边传来几句说话声,并不连贯。她有些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声音却又不见了,只有沉闷的“嗡嗡”响声,像是微波炉的动静。 何琴勾起嘴角,不由得暗叹一声。自己这个弟弟哟,天天宅在家里面,除了吃就是睡,谁还会来跟他说话? 两只手扒着浴缸的边缘,往手背上倒一些沐浴乳。就着热水揉搓起来,热气散去之后,手上冰冰凉凉的。何琴仍然闭着眼睛,却并不是安适地享受着此刻的时间,而是在思索着自己与弟弟的关系。 她大了,都马上三十了,弟弟只不过比她小两三岁,这也快要算是中年人了。可是照这个状况下去,他们的未来却很是难办。万一――说句不好听的――爸妈哪天就这么去了,遗产怎么分配?给弟弟?过不了两年就被他败光了;要么给自己?可那样,弟弟的生活就要自己去劳心劳力了。然而要说放弃他,何琴又做不到。虽然不喜欢,但毕竟是姐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几十年的感情了。扪心自问,她忍心不管何亮?根本不可能的。 这样的思考,到最后也得不到一个答案的。所幸,现在爸妈都还健在,没必要立刻去考虑这些事情。何琴撑着身下的柔软,在浴缸之中坐起身来,仍旧闭着眼睛,两手却没有停止揉搓,又想起了自己的终身问题。 爸妈最近总是絮絮叨叨的,也没办法,自己这个年龄,再不找个人嫁出去的话,确实也有些晚了,而且越往后越是难办。有人说三十岁的女人是最为美艳的时候,再加上充足的社会阅历使得她们成熟,因此正是择偶的最佳时机。抱着这种心态的人当然也有,可是仔细想想,如果以三十五岁作为一条分割线,那么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有整整十五年的选择机会,可三十岁的女人却只有五年了。这么一想,她的心里略有些慌乱了起来。 两只手的手背再一次被沐浴乳涂满。 唔……现在公司里那个帅气的小主管就不错,不过比自己还要小四五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自己…… 揉搓。 唔……不如下次公司联谊的时候――嗯?! 何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不是脑子里想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是现下,在这个洗澡间里面,在这片“现实”之中。她虽然闭着眼睛,却总觉得,似乎有某种“异常”侵入了进来,侵入到她的身体周围,将她赤*裸的身体完全包裹住。 但是……是什么地方呢? 两只手仍然在揉搓着,手背上的沐浴乳都已经多得顺着胳膊滑入水中浪费掉了,可是闭目思索的何琴却毫未在意…… 等等! 何琴的身体,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自己的身体下面,为何会是软的?这么想想的话,自己坐起身体的时候,用手撑着的就是一块柔软!可是这不对啊……虽然水并非坚硬的,但水下的浴缸底部却是实实在在的亚克力材料,怎么可能会是柔软的?! 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去,撑到身体下方,试探着那种触感―― 她僵住了。 手指尖摸索到的,那是什么?介于绵软和僵硬之间的,即便在热水之下也显得冰冰凉凉的,那就像是…… 就像是,一具早已经死去多天的尸体一般! 何琴想要尖叫,但不等她叫出声来,她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她的一只手正撑在水下,而另一只手则扶着浴缸边沿。那么现在,往她的手上倒着沐浴乳,缓缓地揉搓着的,那……那又是哪一只手呢?! 那种让人脊背生寒的触感,究竟是―― 何琴霍然睁开了眼睛!而在她的目光之中,终于清楚地看到了,抚摸着她白皙手背的,那另一只更加光洁无瑕的惨白手臂! “呃――呜呜呜……咕噜咕噜……” 何琴没能发出声音来,因为那两只手突然拢住了她的嘴巴,并且压迫着她朝着水中躺去!何琴睁大了眼睛,任由热水烫着她清澈的眼珠,可她无力反抗,那双手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掰不开!她感觉到了,自己光裸的后背靠上的那一具身体,那一具躺在浴缸底部的身体!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入浴前所看到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真的有一个女人躺在了浴缸里面,等待着她像猎物一样进入。之所以她看不到,或许只是因为对方的白色与浴缸的白色相融合了,而现在,她也将像这个女人一样,沉入进去……沉入进去…… 几秒钟的扑腾,伴随着“噗噗”的水声,水花溅在了浴帘上。过了一会儿,那里终于停止了声息,没有任何异动,就仿佛从一开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四十五节 亡魂的报复(七) “嗯?” 苏凛转过头去,看着微波炉后面的那扇墙壁。墙壁的另一边应该就是二楼的卫生间,也就是何亮的姐姐正在洗澡的地方。隔音效果并不很好,苏凛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激烈的水声,还有“呜呜”的**声,就像是有人在浴缸里面挣扎一样。但是当他仔细倾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 别说是何亮的那个姐姐在玩水?苏凛摇了摇头。搞什么,她姐姐应该也是三十岁左右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童心未泯? 手中拿着何亮的病历档案袋,还没有拆开。继隔壁卫生间的响动之后,他又听到了微波炉的“嘀嘀”声音,是给何亮热的盒饭已经好了。看这家伙两眼无神的样子,苏凛叹了口气,放下资料袋,起身把盒饭从里面拿出来,忍着热力给他拆开,递到桌子另一端。何亮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连句谢谢也不说,就掰开附带的一次性筷子,一边吹着气,一边享用起自己的晚餐。 不行了,这家伙没救了。苏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今晚的行动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还不如留在惠天理财公司那边帮着学长一起找找摄影师的资料,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解决问题了。居然对这个家伙抱了些许希望,自己可真是个蠢材! 诶?! 苏凛突然再一次转过头去。不过这回,他看的并不是身后的墙壁,而是这个房间的门口。房间正对着二楼的客厅,从这里能够看到楼梯口,以及另一边的书房。 怎么回事?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口挪了两步,接着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动静。偌大的客厅之中,只有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走动着,似乎还能够勉强听见索妮在书房里发出的细微响动。但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我看错了? 苏凛挠了挠头。 就在刚刚,他总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个人从门口经过,而且……那个人似乎是赤*裸着身体的!不过这不可能,太荒谬了,何总夫妻还在楼下吃饭呢,他们的女儿在隔壁洗澡,谁都不会从这里过去的。再说了,哪个人会没常识到光着身子在屋里乱晃呢? 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刘颖的鬼魂应该没有侵入这座房子。正是因为抓准了这一点,他才敢放心大胆地在这里和何亮聊天,并且把索妮也一个人留在那间屋子里。 苏凛坐了回去。现在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既然从这个精神病人这里得不到什么线索,那么他最好现在就回到惠天理财公司去和学长汇合,然后一起去找摄影师。不过,虽然这么想着,他却并没有起身。一来是有点犹疑,老实说,虽然这么想可能有些对不起学长,但他也并不愿意去涉足那种危险之地;二来…… 苏凛看着面前的桌子,佳能相机旁边放着的一沓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二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还忽略了什么事情,或许是某个在这个别墅中能够找到的线索……但是,是哪里呢? …… 夫妻俩并不是一起吃完饭的。在嘱咐过丈夫,吃完后要把碗碟都放进水池里泡上之后,葛采容便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不知怎么,吃饭的时候,她看着丈夫的脸庞,总觉得他似乎有些紧张。这种猜度当然是有理由的,何进华这些日子在公司里面遇到的麻烦,她作为妻子当然也有些了解。上吊自杀、闹鬼传闻还有员工辞职,照这个趋势下去,过不了多久,公司恐怕就要垮掉了吧? 但是,不仅是如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葛采容看着梳妆台上镜子中的自己。 丈夫的担忧之中,似乎还隐藏了些别的什么,像是怕自己知道“某件事”一样。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即便是夫妻,谁能没有点儿自己的小秘密呢?葛采容可以容忍这些。不过……想到那天听说的事情后,她就有点不能镇定了。 她回想起三天以前,10月31日,被称为万圣前夜的那个日子。她遇到了某个八卦小报的记者,似乎想要从她这里获得某些有关于丈夫的新闻。葛采容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回绝了他,但是从那个人的口中,她却知道了那件事情…… “何总在外面**了个小三哦,太太你不知道吧?” 那个记者用得意的口吻这样说着。 “……什么?你别胡说,你这是造谣!” 葛采容当然不会相信。 “是真的,太太!”那家伙嘿嘿笑着靠了过来,“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你老公的公司里面问问,人人都知道。有个叫刘颖的女人上吊自杀了,就是被何总给逼死的!” 葛采容觉得有点儿头晕,她倒退一步,险些被马路牙子绊倒,赶紧扶住了旁边的灯柱稳下身体。 那个记者用得寸进尺的语气接着逼近:“如果您想知道更多的话,不如跟我谈谈?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何总的家居生活,怎么样?夫人?” 后面的记忆便有些模糊不清了。葛采容只记得自己没有理会那家伙的威胁和纠缠,迅速跑回了家里。但那混蛋所说的话语,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天晚上丈夫回家的时候,她才会换上那么一副冷淡的面容。当然,丈夫否认了那种毫无根由的事情,这让她稍微放心了一些,然而―― “呃?!” 葛采容的思绪在突然间被打断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她好像从镜中看到一个裸*体的女人从门口走了过去!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紧接着又转过头去,让视线紧紧地盯着现实中的卧室房门。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垂下眼睑,松了口气。 真是的……眼花了吧? 还以为是女儿走过去了呢。但那不可能,闺女好歹也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会光着身子在家里乱跑呢?尤其之前还告诉她有客人了,就算撒酒疯也不可能做出这么没常识的事情吧? 她这样想着,转过身去,继续面对着梳妆镜,思考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 不同于苏凛他们的状况,此时的陆方秋,正焦急地趴在一堆资料之中寻找着。他把抽屉里的资料一股脑儿倒在腿上,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翻动着那些纸张,在昏暗的光芒下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虽然就连摄影师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要找到那名在10月31日加入公司的人员,应该就是那位摄影师无疑了! 这张……不是!这一张也不是! 一开始他还把看过的资料都好好塞回抽屉里,但半小时过去了,他却连一个抽屉的文档都没有看完,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只要不是他要找的,就直接扔到一边的地上。但即便这样,进度也实在太慢了,现在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二十一时二十五分,他们只还剩下两个半小时。而他却仅仅找完了一个抽屉而已! 该死的,只能盼望她们那边快一点,最好能在资料室那里找到,要不然就赶紧找完过来帮我,不然的话―― 陆方秋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这句话后面的部分,不过那个答案却分明清楚地显示在了他的脑海里。没错,如果做不到的话,他们要么被鬼魂杀死,要么就被九方九世书的“规矩”干掉,这是根本不需要确认的事情。 嗯?! 伴随着身体的一阵颤动,陆方秋手上的动作在突然间停止了! 并非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危险,而是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某件事情。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害怕啊? 对啊,说到底,如果按照苏凛的推测,鬼魂不会去杀死无辜的人,那么他们几个人就没有并没有要死的理由吧?他们又没有招惹女鬼,最多只是要寻找摄影师而已。但如果那个摄影师已经死掉了的话,他的魂魄应该也是被刘颖的鬼魂所控制的,也没有必要来杀他们啊! 除非,女鬼知道他们在“帮助”何总。但这可能吗?陆方秋回想着从刚才开始到现在的经历。他们好像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虽然和夏小姐在一起,但是如果刘颖的鬼魂能够看到的话,也应该会发现,夏小姐是被他们胁迫的。既然如此…… 陆方秋可不觉得,他们现在真的会处于平安的状况之下。一定有什么理由,没错。他想着。刘颖的鬼魂,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他们要和何总“合作”来“解决”问题,因此才会要对他们下杀手。 但是……她是怎么得知的呢? …… 感谢晓风祭月的10分评价~~3q呐~~! 第一百四十六节 亡魂的报复(八) 手机已经调成了最大亮度,光圈在黑暗的走廊上伴随着两人频率不定的脚步一起移动着。洛羽晨知道资料室的位置,但那仅仅是白天,在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信心能够找到那里。所幸,身旁还跟着一个活地图。 尽管夏晴岚的身体和她一样,能够感觉到轻微的颤抖。但至少在目前,除了相信她以外,洛羽晨别无选择。 话说,总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片刻的迟滞,紧接着,洛羽晨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无意识地和摄影师日记相对照了。在那里面,摄影师巡夜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个能够让光线从走廊一头一直照到另一端的大功率手电。有那个在的话,巡夜也能安心一点吧? 说起来,那东西现在在哪儿呢? 洛羽晨看着身旁的夏晴岚小姐,嘴巴张了张,刚想要问问她,却听得夏晴岚说道: “到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洛羽晨回过神来,却发现她已经在一扇门前停下,并且借着自己的手机灯光在包里翻找起了钥匙。洛羽晨抬头,看见上面“资料室”的门牌,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花费时间介于五至十分钟,不过考虑到公司本身复杂如迷宫一样的设计和两人在黑暗中走路的速度,位移距离并不算远。洛羽晨警惕地看着夏晴岚用颤抖的手指把门锁打开。她还记得陆方秋的叮嘱,如果不看好这个女人的话,说不定就被她给逃掉了。不过不管怎么跑,都必定要经过人事部那条走廊的,她在这里大声喊叫的话,陆方秋应该就能听到,足够把这个女人拦下来了。 “咔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洛羽晨转动心思的时候,夏晴岚已经把门打开了。伴随着“吱呀”的响声,资料室的门被她用手轻轻推开,洛羽晨立刻把灯光照向里面。和白天一样的布置,一眼能够从通道中间望到对面的窗帘,虽然下面商业街的多数店铺应该还没有关门,但被帘子挡着,也没有一丝灯光能够溢入进来。黄色的资料袋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玻璃柜子里面,那就是她们此行的目标了。 夏晴岚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好像不愿意进去,洛羽晨也发现她的小腿一直在颤抖,可这位学姐却没有留情。她很清楚,在灵异故事中,对于他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因此洛羽晨只是用冷酷的眼光注视着夏晴岚: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让我再催了。 两人的视线在手机微弱的光芒中交锋,仅仅几秒,夏晴岚知道对方不可能让步的。她悲哀地叹了一声,只好先行往资料室里面进去。洛羽晨紧张地看了看旁边员工休息室和技术部紧锁的门扉,也不知道这两处会不会有危险。没有多想,紧跟在夏晴岚的身后走了进去。 “呜……” 走进门的一刹那,洛羽晨瞪大了眼睛。 摄影师日记里面已经提到过,他每一次走进资料室的时候,总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会一下子降到冰点,并且还隐隐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洛羽晨对此已经做好了警惕,但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那样的感受还是让她完全无法适应。洛羽晨发觉自己拿着手机的手腕也在颤抖,她照着前方已经开始翻找起资料的夏晴岚,又晃着灯光四下看去,忍受着那种让人不安的气息,把整个屋子都找了个遍,但这一次,同样没有发现日记里提到的那双红色高跟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心理作用?或是鬼魂已经离开了,但气息却留了下来? 洛羽晨思考着这两种可能,却分辨不出哪一种才是正确的。恰在此时,身旁夏晴岚催促的声音也响起来了: “就找10月31号那天备案的,快点儿。我记得就放在最前面这两个柜子了,咱们一人一个,找完好赶紧走!” 她在害怕。洛羽晨听得出来,但并没有反对。夏晴岚说的没错,比起纠结这里到底有没有鬼魂,赶紧找到那份资料,她们就可以快点离开。她这么想着,一只手擎着手机,另一手伴随着“哗啦啦”的动静拉开了柜子的玻璃门,翻看起了里面的袋子。 …… 苏凛的注意力投放在了那一沓照片上。 他今天好像跟照片有缘似的,先是对着“摄影师”的那一摞照片纠结了好久,现在又看到了这个精神病人何亮屋子里的相片。伸手拿起几张,抬头看看何亮的反应。这家伙似乎已经沉浸到他的盒饭里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凛的动作。苏凛也就不再顾忌,一张张浏览起来。 很普通的家居照,是何家四口人的。有三人苏凛已经见过了,何进华、葛采容都在照片上,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女人,想来就是何亮的姐姐了。甚至还有两张是姐弟俩的合影,而且看背景就是这间屋子,姐姐搂着何亮,露出腼腆的笑容,但何亮的表情却似乎并不怎么乐意。 苏凛用怀疑的目光瞟了何亮一眼。难以想象,这家伙是会拍这种照片的人吗? “……这些,是你拍的?” 他问出了声。 何亮抬起头来,用无精打采的眼神看向苏凛手上的照片,接着摇了摇头。 “我姐拍的,老早就送去洗了,我爸昨天拿回来的。” 回答之后,又低下头去,扒拉着饭盒里难吃的下等米饭,然后又从桌子下面的杂物堆中取出一瓶碳酸饮料,用指甲打开,痛饮了几口。一边吃饭,一边呼噜呼噜喝着。 “这样……” 苏凛低声嘟哝一句。这些照片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参与到了有关于“摄影师”的故事当中,使得他对所有照片、相机这些东西都有些过敏了。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何总家里的调查也约摸应该结束了。苏凛无奈地站起身来,何亮喝饮料的声音刺激到了他,让他有种想要上厕所的冲动,这便走了出去。 本来是想要到下面去小解一下,但往右转头,却发现卫生间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想来是何亮的姐姐已经洗完澡了。只是不知为何,灯光却还亮着。苏凛走了过去,在门旁敲了两下,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镜子中映出他俊逸的面孔,却显得有些苍白了。苏凛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卫生间里面的布置。浴帘还是闭合的,把那一边的整个浴缸都遮住了。而钢丝绳上却还晾着几件**裤,粉色的胸围暴露在苏凛的眼前,让他不禁脸上一红,毕竟这是陌生女人的衣物,赶紧撇开视线。旁边凳子上的小篮子里也放着几件**,下面还能够隐约看到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浴袍。 ……嗯? 苏凛关上门,一边小解一边看着那个篮子,却不知为何,心头好像涌起了几个问号。 怎么?似乎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他按下冲水开关,提上裤子,慢慢地看着那一篮衣物,然后又瞅瞅钢丝绳上搭着的粉色。紧接着,他突然明白这种不安定的心思是从何而来的了。 是常识,没错。换下的衣服搭在钢丝绳上,而换上的衣物则放进小篮子里,这并没有错误。但是如果两身衣服都在这里,那么这个洗完澡离开的人,何亮的姐姐,她是怎么走出去的?难不成是光着身体离开的吗?! 还是说―― 苏凛看向那浴帘,他的目光当然不可能将它穿透。但仅仅凭感觉,他也知道那后面应该并没有人,既然如此―― 苏凛拉开浴帘。 洗澡池里的水还散发着些微的热气,但已经无法再模糊人的视线了。苏凛踏着那从水池中漫出的清澈液体,仔细观察着浴缸里面。作为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人,这样专注地察看一个成**性刚刚洗过澡的地方,如果被人知道了,难免会被当做是变*态吧? 但是……苏凛却感觉到,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在催促着自己,让他用这双眼睛去发现某些东西…… 浴缸的边沿有些白色的乳液,大概是沐浴露之类的东西吧,还有一个浅浅的手印。苏凛看了它两秒,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他又转头看向水下,而这一次,他终于有发现了。 在水池中沉沉浮浮的,那一根黑色的头发,吸引了苏凛的注意。 第一百四十七节 大祸临头(一) 是的,仅仅一根,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头发,只和苏凛前额的刘海差不多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原本这样的小细节,他应该不需要注意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苏凛的直觉却仿佛在脑海中化作了一道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根头发有问题! 能是什么问题呢? 鬼使神差,苏凛撸起了袖子,把手臂伸进热水里面。女性刚刚用过的洗澡水,水温还没有降下来。苏凛的胳膊一直探到底下,抓摸了两下之后,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它―― “呃?!” 但就在那一刹那间,苏凛却触电般把胳膊缩了回来,让水面上溅起一片浪花。他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水池里面,那根头发还在里面伴随着水流轻轻晃荡着,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只有苏凛知道,就在刚刚,他触碰到它的一瞬间,一种冰冷的感觉却突然通过皮肤一直渗入了五脏六腑,险些将他整个人都冻结住了! 这、这根头发――?! 不需要再有谁来提醒,苏凛也很清楚,刚才那一瞬绝非错觉!而那样的感觉,苏凛只在一种情况下遇到过! 是鬼魂!这座房子已经被鬼魂侵入了! 他下意识就想要转身跑出去,但是脚步却及时顿住了。大脑虽然不算冷静,却也没到惊慌失措的地步。他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好好想想,自己原本的推测不是“鬼魂不可能在这里的吗”?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苏凛缓步挪到了门口,那浴缸里虽然仅仅只有一根头发,但他却不敢站在那旁边了。他一只手抓着门把,脑中却在紧张地思索着。虽然想要强迫自己的意识进入那种从前世继承而来的“过热运转”状态,但却没有成功。恐怕是因为收集到的线索还不够,因而没法进行逻辑演算吧?没关系,苏凛还可以依靠他自己的思想。 首先,已经失踪的几人与刘颖平时并没有什么交恶,只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苏凛之前也不顾礼貌地跟洛羽晨学姐和索妮问过这事儿,两个女生一致表示,如果是她们遇到这种事情,比起那几个不相干的人,肯定会更恨何总。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来考虑的话,那么女鬼不杀何总的唯一原因,恐怕就是―― 她只能在入夜以后行动,并且只能杀死公司里的人。 这条判断应该是没错的,但是事实又摆在眼前。苏凛转头瞥了一眼浴缸,那根头发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再加上何总的女儿没穿浴袍和换上的衣服就不见踪影了,两件事联系起来,或许…… 何总的那个女儿,难道已经……出事了? 苏凛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何亮的房间里,眼角的余光瞥见从房门口经过的人影。本来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想想,那个人影似乎就是没穿衣服的。难道说,是鬼魂操纵了那个女人的身体,还是直接附在了她的身上? 等等,先别考虑这个……如果鬼魂真的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为什么之前没有杀掉何总,而要等到今天才动手?这并不合常理,而如果非要找一个解释的话…… 也许是,那个刘颖的鬼魂直到这两天才完成了能够侵入这座房子的条件? 那会是什么? 苏凛感觉自己已经隐隐触及到真相了,但还缺少了某些信息! 但不管如何,如果这座房子里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的话,这里就已经不安全了!不仅是何总一家,还有自己和索妮!他之前还曾经想过,自己和索妮都应该算是“无辜者”,虽然“帮助”了何总,但刘颖的鬼魂却不会知道,因而也不会杀死他们。但是现在的境况就不同了,他不仅来到了一个对解决故事毫无助益的地方,还因此惹上了祸端! 苏凛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不,也许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现在这些都还只是推测阶段。如果现在和索妮一起离开的话,赶紧过去和陆方秋学长汇合,或许还有摆脱险境的机会,但何总一家人恐怕就保不住了。不过这种关头,自己的性命要紧,苏凛虽然有些不忍,却也没迂腐到会把自己和无关的他人生死绑到一起的程度。 然而―― “苏凛!” 他脑子里正在考虑着如何脱身,走出卫生间,这就看到索妮同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两人目光相聚,他便快步走过去,想要拽上她一起赶快离开,却没想到索妮一见他,却是惊喜地叫了一声,伸手递过来了什么东西示意他看。 “嗯?” 苏凛想说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面,因为索妮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之前交给她的那一摞照片。 “我发现了哦!这里面不同的地方!” 索妮没有注意到苏凛难看的脸色,还在用兴奋的语调表着功。仔细观察这些照片,找找那两张南厕所的照片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这是苏凛之前交给她的任务,难道她真的找到了什么? “哪里?” 苏凛下意识地问道。 “这儿,你看!” 索妮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正是两张南厕所照片之一。不过她的手指指的地方却并不是照片中的内容,而是右下角橙色字体标示的拍摄时间。 “时间?” “对!时间是不一样的!”索妮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苏凛差点一头抢倒。这算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除非摄影师有两台相机,才能在同一时间拍摄两张照片,否则即便是开启了连拍模式,时间也绝对是有差异的! 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就怎么说了。但索妮却摇了摇头,又说道: “不是!不光是这两张照片,你看看,单独把这一张挑出来的话,它的时间和其它所有照片的时间都不一样!这些都是11月1日的照片,但惟独这一张,你看,是10月31日夜里的!” 苏凛张了张嘴。 11月1日,那天在摄影师日记里面提到了,他为了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害怕,于是用照相机在公司里面一边夜巡一边拍摄。但是10月31日又是怎么回事?那天他什么时候拍过照片?日记里面提到的只有―― 苏凛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日记里面确实提到过的!那一天,当那个名叫林维的男人让摄影师去卫生间找佟琪的时候,摄影师无意间带上了自己的相机,并且在南厕所门口拍摄了一张!而那一张照片,连同那个突然闯进取景框中的“女鬼”也一并拍进去了! 但是,现在索妮手上拿着的这张照片,10月31日夜间的南厕所,这上面却是空空荡荡的,除了背景之外,并没有原本应该出现在上面的刘颖的身影! 苏凛倒退了一步。 串起来了,全部都串起来了!直到这时,苏凛才分明感觉到,所有那些线索在自己的脑子里飞快地组合聚团,与摄影师的所在无关,但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却是可以肯定的了! 照片……是那些照片! “喂,你们……调查完了没?” 恰在此时,终于吃过饭的何总走上楼来,已经站在了楼梯口,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两人。而苏凛转过身去,他的眼神在焦急和恐慌的促使下已经变得如同野兽一般。不等何总说出下一句话,他就扑了上去,提起他的领子把这个中年人摁在了墙上! “喂?!” “苏凛!” 何进华和索妮的惊呼声同时在他的耳旁响起,但苏凛完全没有理会,只是用低沉的嗓音粗吼着: “告诉我!那些照片――你儿子屋里的那些照片,是在哪家照相馆洗的?” “嗯?呃……君子影楼……” 面对苏凛的压迫,何进华一时慌张起来,下意识地回答了。 “‘君子’……?是不是在商业街?在你的公司附近?” 唾沫星子喷到了何进华的脸上,但苏凛却完全没有在意那些。尽管心中还留存着万分之一的可能,希望自己的猜测千万不要成真,但是―― 何进华艰难地点了点头。 伴随着他的胡茬最后在苏凛眼前晃动的那一下,苏凛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力气。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静寂起来了,只有空气中那种冰冷的氛围仍在。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而仍然处于呆滞状态的索妮也没有过来扶他。 苏凛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上身了! 大脑不听使唤,开始高速运转起来,使得他的脑壳都有点儿发热了。他看着面前涨红着脸,揉着自己的粗脖子,不明缘由地瞪着苏凛的何总,但视线却已经分散开来。现在他明白了,鬼魂侵入这座房子的方法。 是摄影师的照片! 仔细回想一下,从10月31日那天开始,摄影师在现实中“见过”了刘颖几次,但之后的两天,那个女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女鬼去哪儿了呢?回想一下摄影师最后一次与女鬼的见面,就是在南厕所,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中国人初次见到相机时,因为迷信,以为那东西会把魂魄拘走,但在这一次故事中,这件事却是真的发生了! 女鬼附在了摄影师的照片上,并且伴随着第二天――也就是11月1日的照片一起清洗了出来。恐怕摄影师洗照片的地方和何总一家人洗照片的地方就是同一家影楼!在那里,刘颖的鬼魂发现,另外一沓照片上居然有她仇人的身影!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侵入了那一份照片,并且随之来到了何总的家中! 而他,苏凛,却还傻傻地以为这里没有任何危险,故而自告奋勇来这里“帮助”何总。没想到的是,当这些被女鬼得知以后,鬼魂也就有了杀死他们的理由!不仅是他和索妮,连同在公司那边的学长他们也同样会有危险! 一步走错,大祸临头! 第一百四十八节 大祸临头(二) “走!快点儿!” 苏凛回头冲着索妮喊了一声,也不等她反应过来,这就匆匆忙忙跳下了半截楼梯。索妮还在身后“哎哎”地叫着,却被何总的怒吼声盖了过去: “等会儿!你站住!给我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他的眼珠子都有些发红了,就像是一头暴怒的公牛。但这怨不得他,他在大街上被两个学生拦住,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又把人领回家里调查什么鬼魂。好吧,这些荒谬的事情他相信了,也同意了他们的做法。可是现在呢?这小子居然跟他动手了!还一甩袖子就想走!真当我家是你们学校大门口了?! 但是…… 苏凛在楼梯转角停下脚步,转过头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何进华。那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不知怎么的,何进华那原本满腔的怒火却如同被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一般,尽数熄灭。 “你……” “我不管了,这事儿我管不来了。”苏凛低声说道,“我是想帮你,可我没必要为了这个把命留在这儿。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儿?那我就告诉你,现在有一个女鬼就在你家里面!那个刘颖的鬼魂,她会杀了你,再带上你全家的人!而我……我们还有机会离开,我不打算再趟这片浑水!” 他把话音咬得很重,字字铿将。何进华一时愣在了那里,但苏凛没有理会他。他现在确实就是这么考虑的,就算不考虑何总女儿的下落,仅凭借那些照片也能够得到这样的推论――何家已经出事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苏凛和索妮也会跟着一起完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女鬼在公司的时候,无法离开那里,现在到了这座房子,或许她仍旧不能出去。那么只要他和索妮逃出这里,就能够暂时摆脱掉这份诅咒。 虽然是猜测,但苏凛却抱有一定的信心,不然的话,他也就只能等死了。 当然,接下来……还是要往白银大厦那里去的,也许到了那儿以后,他们还要与公司里面剩余的鬼魂们周旋。但那时的事情到那时再说,现在,他们首要考虑的就是先离开这里。 “苏、苏凛?!” 骤然听他这么说,索妮吓了一跳,她不知所措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儿哭腔,她慌忙扒拉开何总挡在楼梯口的臃肿身体――这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已经彻底愣在了那里,似乎还在细品着苏凛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苏凛却不打算再理他了。何进华肚子里有火气,苏凛自己也有!不过,他却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事找事,不但没找到线索,反而陷入了这种境地之中。而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对自己产生的怒气比对别人还会更强烈一些。 “我们走。” 苏凛又说了一句,也不等索妮的回答,便当先又往楼下跳去。听到身后紧随着的脚步声,苏凛稍微放心了一点,好歹还有个同伴在身边。但就在这时,楼上却传来了那个男人粗重的声音: “等、等会儿!你等一下!先别走!” 慌张的声音。 苏凛再次回过头去,只见他踉跄着出现在楼梯的转角,浑浊的双目中充满了怀疑和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惶惑!苏凛一时间竟有些讶异地定在了那里,以致于当何进华说出下一句话时,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们上哪儿去?带上我们一块儿走――不,我开车带你们一块儿走!” 苏凛张了张嘴。他没想到何总会突然这么说。在苏凛的印象中,这个人应该是睿智的,毕竟以一己之力创建了一家理财企业的男人,绝不可能只是凭借运气。但一个睿智的人,怎么可能在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呢? 直到这时,苏凛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人心,心理是无法用逻辑来推算的,因而他一直都没有发觉,在连日以来的精神折磨之下,这位总裁已经十分衰弱了。不论是来自公司的压迫,对于鬼魂流言的恐惧,对于死去的刘颖的憎恶,还有对于家人的惭愧感,当所有这些一点一点积累,并且以今晚的事件为导火索爆发起来时,这位看上去还很平静的总裁,实际上却已经接近了崩溃边缘。不然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以这种无聊的理由把他和索妮带到家里来,而现在又变成这样…… 看着这个半老之人用夹杂着哀求的眼光盯着自己,苏凛突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去了。该说是慈悲也好,伪善也好,就算何总不值得同情,但是他的家人毕竟是无辜的。他的夫人和孩子,他们并没有招惹鬼魂,却很可能出现在鬼魂的报复名单上,这也未免―― 索妮拉了拉苏凛的袖子。 我……果然还是…… 苏凛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出声说道: “离开这里,带上你家人一块儿,快点儿!行李什么的先不用管,尽量少带东西,照片绝对不能带!最好从明天起另找一套房子,这里绝对不能再住了!要搬东西等回头白天来,怕的话最好请搬家公司。我没时间跟你多解释了,相信我的话就快去准备,你损失不了什么,但要是再晚上一会儿,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现在只还剩下不足两个小时。但洛羽晨却连抬头看看表的时间都没有,早晨才充好的手机电量在调成最大亮度的模式下已经下去了一半。由于一只手举着手机照明,只能用另一只手翻看资料袋,她每看过一份,就把资料袋直接扔在地上,并不放回玻璃柜里。夏晴岚一开始似乎很不满她这种做法,但很快,在恐惧的逼迫下,为了节省时间,她也这么做了起来。 资料室里面只剩下了两人动手的“沙沙”声,除此以外,一切都似乎被静寂的黑暗所吞没了。洛羽晨抽出一个袋子,突然抬起头紧张地望着四周。不知怎么的,从刚才起就拥有的那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现在变得愈加强烈了! 但是,不管是下午时分还是刚才进来的时候,自己可都检查过,那双血色高跟鞋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啊……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羽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由于过度紧张而出现了错觉,但是,经历过多次灵异故事的她,此时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却已经被触发了。她直觉感应到,如果再不离开的话,继续待在这里,很有可能会成为灵异的牺牲品! 而在犹豫不决之中,她低头瞥了一眼手上拿着的那个黄色纸袋子,却是目光一直!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袋子上,写的归档日期正是“2057年10月31日”!后面还紧跟着一个“11月1日”的修改日期,和摄影师日记上的记录完全一样! “夏小姐,你看!” 洛羽晨用惊喜的声音喊住了夏晴岚,让这个正在另一个柜子前面忙活的女人转过头来。她一眼瞄上洛羽晨手中的袋子,确认过之后,赶紧点了点头,口中慌乱的重复着:“对对对,就是这个!” 找到了! 洛羽晨将那个纸袋子抱在胸口,强自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这样一来,她和陆方秋的任务就完成了,两人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担惊受怕,现在就可以离开了!然后去和苏凛他们汇合,借助那个精神病人的力量完成这个故事! 她还并不知道苏凛那边已经失败的消息。由于她和陆方秋都处于“危险地带”,为了避免因为一点小意外被鬼魂“发现”,不仅手机调成了静音,而且也严禁参与故事的其他成员给他们通话或者发信息。现在,由于已经掌握了一条线索,少女的心中变得松快起来,对于完成故事的希望也增大了几分。 然而―― 就在这时,洛羽晨的手机灯光之中,却突然照到了一个身影!一个蹲在夏晴岚身边的地上,看不清面容的恐怖身影! 第一百四十九节 大祸临头(三) 洛羽晨手上一抖,手机照出的光圈晃荡了一下。她多么希望自己只是看到了一个幻影而已,但那不是!那个人仍旧蹲坐在夏晴岚身边的地上,她的长发披肩,灯光一直都没有照到她的面庞,也不知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而傻乎乎的夏晴岚小姐,现在还挡在洛羽晨和“那个”之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夏……夏、夏小姐……”洛羽晨发觉到自己的牙关在颤抖,但她根本控制不住。每一次面临生死关头,身体都会自然而然地给出反应,绝不是经历得多了就可以控制得住的!而夏晴岚这时才好像注意到什么不对似的,缓缓地朝后退了两步,使得那个身影更加清晰地暴露在洛羽晨的眼前! 而仿佛是对洛羽晨手机的灯光起了反应似的,那个“人”缓缓地抬起头来了…… 洛羽晨想要逃跑,但是她的小腿也在剧烈地抖动着。现在她和“那个”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只不过是两米的距离!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她霍然转身,想要迈步跑向门口,但是―― “你……你找完了?” 视线在一瞬间交错,与此同时,这样虚弱的声音传到了洛羽晨的耳朵里。她的脚步在踏出去之前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取而代之地是惊讶的回头,因为不管是那声音、那衣服还是那张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绿莹莹的面孔,都显得如此熟悉。洛羽晨想都没想就喊出了对方的称呼: “夏――夏小姐?!” “嗯……?”夏晴岚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解释道,“刚才不小心弄掉了一堆,我在找这一堆里面有没有――啊,你已经找到了?!” 她好像这才发现洛羽晨抱在胸口的纸袋子,惊喜地尖叫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会感到开心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样一来,她们就可以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但是,她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洛羽晨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这位学姐的大脑似乎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她只是用手机灯光照射着夏晴岚的脸庞,身体却僵在了那里。直到几秒钟之后,某个问题才终于打通了她那被严重阻塞的思考回路,反映到了皮层灰质之中!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好像并没有让自己看清楚她的面孔! 如果这个蹲在地上的才是夏小姐,那么,刚刚退到后面去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抱着这样的疑惑――如果仅仅只有疑惑的话该有多好,伴随着手机的亮光,洛羽晨缓缓地转过身去,她那只将资料袋紧紧抱在胸前的手,已经感受到了将衣服完全浸湿的冷汗。但不论如何,都不会比她之后看到的东西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了! 那是一个面容苍白的女人,她正站在洛羽晨的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用毫无表情的脸庞正对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这一声尖叫几乎把洛羽晨的耳朵吵聋了,但却并没能把她从僵硬状态之中唤醒!夏晴岚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丢下洛羽晨,飞快地朝着门口跑去。而洛羽晨也在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紧跟在夏晴岚的身后想要逃出去,但没想到―― “砰!” 夏晴岚在跑出去的一瞬间,居然伸手把门带上了!洛羽晨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她的身体没能刹住,重重地撞在了门上,又发出了一声闷响!然而当她伸手拨向门把的时候,却听见门锁上传来“咔哒”一声! 门…… 洛羽晨不敢置信地试图拧动门把,但是――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洛羽晨听得见,当她暂时松开手来,不再去触碰那无法拧动的门把时,门外传来的细微喘息声。那意味着什么,她也完全清楚! 是夏晴岚!她在外面死死攥着门把,不让自己逃出去!同时,也阻断了鬼魂离开这里的路!她一定是想着这么一来,只要牺牲掉自己,她就可以安全了! “不……不!”洛羽晨绝望地砸着门叫了起来,“夏小姐,夏小姐,快!把门打开!我求求你!现在还来得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喊到最后,她已然声嘶力竭,再一次抓住门把,但是它依然根本转动不得!而身后,此时,“嗒……嗒……”的脚步声,如同水滴一般轻柔地响动了起来,却每一滴都划动了洛羽晨脆弱的心弦! 有的时候人们感到恐惧,就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经常在灾难片中看到,当噩梦到来之时,有的人会绽放出希望的光芒,而有的人则会被绝望所感染,让自己变得如同恶魔一般,抱着“反正不管怎样都没有明天了,还不如在最后冲破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也算是不枉此生”这样的想法,做出最下等最糟糕的事情。夏晴岚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之中,并非罪恶,而是人类趋吉避凶的本能在发挥着作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单纯地认为,如果鬼魂吃掉那个学生的话,就不会出来害自己了! 她将鬼魂与饥饿的野兽一类等同,对错暂且不论,但洛羽晨毫无疑问会成为她这种做法的祭品! “不要!不要这样!夏小姐,你开开门!开开门啊――!!!” 洛羽晨的喊叫声已经带上了哭腔,夏晴岚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心软松手。她那双睁大的眼睛中再没有了平时的美感,只剩下一片疯狂!而就在这时,一声异样的“咔吧”声同时传入了两人的耳道! 洛羽晨看着自己手中的门把,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由于她用力过大,这个球形锁的把手被她直接拽断了! 这样一来―― “骗人……的吧?” 她这样喃喃着,最后试着拧了一下残缺不全的门锁,但那东西却根本没有半分动弹,锁舌似乎已经断在里面了!她又试着向后拽了一下,但这扇门仍然纹丝不动! 身后的寒气麻痹着她的大脑,某种比起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在朝她一步一步地逼近,但是洛羽晨却连回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她只是呆愣着看着这扇不可能再打开的门,仿佛完全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但门外传来夏晴岚快步逃开的动静,却清晰地透过门扉和墙壁渗透进来。 夏晴岚跑了,在判断洛羽晨不可能从屋里出来之后,她就用百米冲刺般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只要在鬼魂“吃掉”洛羽晨之前,她能够离开这座大厦的话,或许就可以安全了! …… 资料室距离人事部并不算太远,陆方秋当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先是夏晴岚的尖叫,紧接着是洛羽晨的哭喊,那内容被层层墙壁阻隔,让他听不完全,但即便这样,也足够让他判断出,资料室那边有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还用问?!待在这座闹鬼的大厦中,还能有什么事情?! 陆方秋当即便扔下了手中的一沓纸张,飞身冲出了人事部。他白天一直没有去过那个资料室,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只能根据记忆中摄影师日记上的描述,沿着走廊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跑动起来。但就在拐过一个拐角之后,迎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冲出,那张惊恐的脸庞把陆方秋撞得摔倒在地,手机也掉在了地上。而那个女人却并没有停下脚步,沿着陆方秋的来路迅速朝出口跑去! “夏小姐?夏小姐你等等!羽晨哪?!喂――” 陆方秋慌忙捡起自己的手机,但却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过去追夏晴岚,还是先去资料室那边找洛羽晨。但这样的思考仅用了一秒,眼看着夏晴岚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中就要跑到走廊的尽头,陆方秋赶紧呼喊着追了上去。 “夏小姐!站住!回答我!羽晨在哪?!” 夏晴岚既没有等待,也不会回答他的问题。陆方秋一路跑过走廊,居然都没有追上这个女人!而当他终于绕过人事部所在的走廊拐角,跑到防火门的时候,却只见不远处的电梯中闪亮着荧惑的昏暗灯光,夏晴岚已经在里面拼命按动着按钮了! “夏小姐!” 在陆方秋到达电梯前一秒,电梯门终于关闭。而他最后瞥见的一眼,只有夏晴岚那张不知是恐慌还是恶毒的,弥漫着死气的苍白面容! 第一百五十节 大祸临头(四) “夏小姐!夏晴岚!混蛋!” 不管陆方秋脚上又踢又踹,已经关闭的电梯门都不可能再打开,只有“嗡嗡”的运行声响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陆方秋后退了两步,无力地看着显示屏中的红色数字。他知道夏晴岚一定是要下到大厦一层逃走了,如果现在上另一部电梯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赶上她,但是羽晨就―― 几秒钟的心理斗争,陆方秋终究还是紧紧咬着牙,放弃了这一边。在他的心里,比起这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当然还是资料室那里的同伴更为重要。他没有再犹豫,转过身沿着黑暗的走廊,摸索着向不远处洛羽晨发出尖叫的那里跑去。 其实,如果陆方秋哪怕多停留一秒的话,说不定就会发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了。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因为之后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已经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了。 …… 脚步声和电梯运行的嗡鸣声混合在一起,夏晴岚无力地倚靠在背后的墙壁上,除了启动时那一瞬的失重感觉,夏晴岚现在也有些头晕。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晚上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离奇诡异,不管是黑暗之中的恐惧折磨,还是之后所见的那种可怕之物,精神上的压力,身体的疲惫,所有这些都让她无法自持。 不过,幸运的是,自己已经逃出来了……是的,马上,只要到达一楼的大厅,自己就立刻跑出去。不管明天被何总斥骂也好,甚至被辞退也好,小命都保住了,还能够企望什么呢?就算直接辞掉这份工作,去找一份更好的活儿来干,总比在这里死了强吧?! 想到这里,夏晴岚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而与此同时,又是一阵眩晕感传来,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在夏晴岚地眼前缓缓打开。 她甚至没有等到电梯完全敞开的一刻,而是硬生生从狭窄的门缝中挤了出去。只要一下电梯,左边就是白银大厦的大门了。夏晴岚刚想迅速冲过去,但眼前所见的景象却是让她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 夏晴岚的瞳孔在黑暗中逐渐扩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错,黑暗之中。 这不对!怎么回事?!夏晴岚慌张地四下望着,但入眼之处,却几乎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惠天理财公司的用电合同的确是到了晚上就停止供电没错,但是那也仅限于十层啊!虽然不知道别的楼层的供电情况,但大厦一层的大厅却绝对是二十四小时通电的!不然的话怎么接待晚间来客?但是现在―― 难、难道说是停电了? 夏晴岚发觉自己的嘴唇在颤抖,牙齿也是一样,不,她的全身都在打着冷颤。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刚经历过那恐怖一幕的她,此时却再一次感觉到,某种气息正在顺着自己的脚踝,沿着背部逐渐向上攀升,直达脖颈! 这片黑暗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算了……先不要管那个,只要顺着墙壁,这样摸索着应该就能走出去。大厅的玻璃门可不是用电的,只要到了那里,推开门就能够逃跑了。 夏晴岚一边这么想着,伸手摸上了电梯旁边的墙壁,指端尽头的触感似乎有些不正常,但她却并没有在意。脚下缓缓动了起来,接下来只要到达一个拐角―― 突然之间,她的眼角却似乎闪过了什么! 夏晴岚差一点跳了起来。但紧接着,她就发现了,那闪过去的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是一道亮光,一道显然是手电筒照出来的亮光! 顿了一下,夏晴岚的胸腔之中涌上一股欣喜的感情。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的笨拙,还摸索着墙壁,怎么没想到用手机照着路前进呢? 也不怪她,遇到了这种慌张的时候,任谁都不可能还清楚地保留着理智的。 不过,比起那个…… 夏晴岚看向亮光照过来的方向,那里有一个人影,一定是巡视一层的大厅保安!太好了,只要向他求救的话,自己就能被安全带出去了! 想到这里,夏晴岚没有再犹豫,向着那个方向挥着手大声喊了出来: “喂,喂!保安!这边,麻烦照一下亮!” 半秒钟的迟滞,之后,灯光果然朝着这里照射过来。夏晴岚满怀兴奋地跑了过去,靠近了那个保安。此时她终于放松了大半,嘴里说着:“哎呀真是的,我刚刚从楼上下来,一看怎么漆黑了?你们一层也停电了吗?对了,请帮我照一下门口,我现在要走了。” 但是,对方却并没有回答。 夏晴岚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她想要继续说,但空气中流动着的某种“异常”却强迫她闭上了嘴巴。不知怎么,她觉察到了一点点不对劲的气氛。面前的这个保安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也似乎……没有一丝呼吸的声音。 夏晴岚突然发现,从刚才开始,就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股可怕的气息,其源头好像就在这里,在她的面前,在……这个人的身上! “咕噜。” 夏晴岚艰难地动了一下喉头。她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了几秒,才轻声吐出了一个音节: “喂……” 人影自黑暗中逐渐显现,明明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有那一束光亮在发挥着作用。但夏晴岚却偏偏用自己的肉眼看清楚了――先是那个手电筒,手提式大功率手电筒,熟悉的款式,熟悉的外形,这不正是前两天那个夜班保安使用的吗?但是,从昨夜那家伙失踪之后,这东西也就丢失了,那么…… 现在,它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 那个本不可能看清楚的人影,却如同和黑暗连结到一起似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林……” 夏晴岚吐出了这个字眼,面对着程序员那张惨白如纸般的面孔,她下意识地张了嘴。然后―― 夏晴岚转身就逃! 她不想再去思考,为什么在十层技术部失踪的林维,他会出现在一层的大厅里面。反正今晚发生的恐怖事件已经够多的了,她也不可能把每件事都用逻辑去解释一遍,再说那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事情!身后传来细碎而缓慢的脚步声,与此同时,手电筒的灯光也运动了起来,想要追随着她的脚步。夏晴岚魂飞魄散,几乎巴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她又能飞到哪里去? 面前的墙壁传来坚硬的触感,夏晴岚用指甲摸索着,脚下急急地动了起来,向着记忆中门口所在的方向挪过去。但是指尖的感受却让她的心中产生了一些异样,直到片刻之后,当她摸到了另一件东西,才明白那种“不正常”是从何而来! 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 夏晴岚已经无法思考了,但是答案却与直觉一起映在了她的脑子里。没错,这个东西是防火门!就是人事部旁边拐角处的那两扇阻隔住整个走廊的巨大防火门!这东西出现在十层是没问题的,但是一楼的大厅里怎么可能会安装它?还有……大厅明明安装了玻璃门和玻璃墙,为什么外面商业街却没有一丝灯光溢进来?大厅里的墙壁明明是铺了墙壁的,为何指甲的触感却没有半分柔软?! 这里……这里不是一层,这里是―― 夏晴岚回头,看到了刚刚下来的电梯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 “10”! 这里仍是第十层! 夏晴岚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了力气,即便在这里大吼“为什么”或者“怎么回事”都无济于事。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继续逃!那个打着手电筒的灯光已经逐渐迫近了夏晴岚没有再进行思考的机会,她迅速返身跑回了电梯门口,按开门冲了进去!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1”层的按钮,拼尽全身力气按下!电梯门再一次在她的眼前缓缓闭合,那束灯光照了过来,人影距离她只有三五米,但也只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夏晴岚几乎要虚脱了。她本想俯下身体喘一口气,但这也只是奢望而已。电梯“嗡嗡”的运行声再一次在耳旁响起,夏晴岚看着头顶显示屏上的数字,它―― “10”……“10”……“10”! 不知过了多少秒,那数字却没有分毫变化! 夏晴岚疯了一般连续按动那个标着“1”的按键,但不管按动多少次,显示屏上的数字都仍然保持着“10”!夏晴岚瞪大眼睛,她真的要绝望了!如果电梯根本不动的话,那么外面那个“林维”只要再接近一点,就可以按下按键把门打开!到时候堵在电梯里面的自己,根本就无路可逃了啊! 不……不对,等一下? 夏晴岚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如果电梯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话,那么,这种机器运行的“嗡嗡”声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声音―― 夏晴岚抽搐着身体,转了过去。 电梯中的灯光不知在什么时候熄灭了。但那没有关系,夏晴岚还能够看清楚前方,因为在这里,一台电脑正伴随着“嗡嗡”的声音运行着,上面的程序代码编辑出一片复杂的文字。而在电脑桌前,一个戴着眼镜的身影正坐在那里,苍白的手指在键盘上“嗒嗒”敲动着。那熟悉的粉红色镜框上,稍微缺了一小块。 这里是技术部的办公室,夏晴岚来过很多次,她再清楚不过了。而背后的某处,仿佛能听到那个名叫“洛羽晨”的女生的尖叫,应该是近在咫尺的资料室中传出来的吧? 但是,夏晴岚的目光却越过那个打字女性的肩头,看向了电脑屏幕。在那屏幕之中,绿色的字符自动组合起来,形成了一个连夏晴岚这样的程序白痴都能看得懂的字眼: “死”。 死,没错。 夏晴岚知道。 当她看到那个戴着残缺眼镜的女人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自己,就要死了。 不需要去寻找理由,因为本身就没有任何理由,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之中存在的,就只有死亡本身而已。 电脑屏幕的亮光也已熄灭,这里终于沉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几秒钟后,一具曼妙的躯体缓缓倒在了地上,再无一丝声息。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五十一节 大祸临头(五) “会长!陆方秋!陆方秋!” 洛羽晨仍在一边砸门一边尖叫着,虽然不知道陆方秋能不能听见,但即便是一点微小的希望她也不愿意放弃。从里面开门大概是做不到了,但如果从外面用力撞的话,说不定还有把它打开的可能。 “嗒……嗒……” 背后的脚步声仍在不紧不慢地接近着,洛羽晨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而看到的景象差点让她再一次惨叫起来――“那个”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在昏暗的屋子之中,“她”的形象却格外清晰地呈现在洛羽晨的眼前! 现在,洛羽晨终于明白了,其实这个女鬼仅在杀死林维的那天夜晚离开过这里,此后就没有再出去过!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无人知晓,但洛羽晨却知道,今天下午自己进入资料室查看的时候,虽然没有发现,但这双高跟鞋一定就在这里! 没错,它就放在屋子里面,只是被洛羽晨忽略了而已。她寻找了门后、通道、空调的空隙和窗帘,却独独忘记了那个最明显的地方! 而现在,看着“那个”身上的服饰,洛羽晨哪怕记忆力再差,也终于能够清楚地回忆起了―― 她就是自己下午在资料室里遇到的那个女人!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被自己从潜意识之中忽略掉。因为洛羽晨压根没有想过,那双血色高跟鞋会以“穿在某人的脚上”这种形式出现,只顾着寻找“高跟鞋”这个个体而没有注意鬼魂本身!现在面前的困境无疑就是对她愚蠢行径最大的讽刺与报复! “会长!会长你快来啊……救救我……救救我啊!” 伴随着“她”的一步步接近,洛羽晨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利,半是哭喊半是哀嚎,就连软弱的**和低泣也不时从她漂亮的嘴角中溢出。洛羽晨本来就是个胆小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经历了一年的磨练,只怕从见到鬼魂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已经晕过去了。而如果没有陆方秋的几次救援,她根本连去年都不可能撑得下来! 然而,“她”是没有同情心的。不管是作为“鬼魂”本身,还是作为被女鬼刘颖所操纵的傀儡,都不会对前方泪水涟涟的少女施与半分怜悯。所幸,她靠近的速度十分缓慢,不知是被什么限制着,还是有意在用恐惧侵蚀着可怜的女孩,那距离仅仅不足十米,可她却直到现在,才终于到达了洛羽晨的身后! “不要啊!” 洛羽晨再次尖叫起来,她终于放弃了敲门求救,鼓起勇气想要绕过鬼魂身旁。而“她”却仍旧只是缓慢地转过身体,似乎也没有对此时的“游戏”表现出一丁点厌倦或不满。她就用那双没有丝毫生机的眼睛,看着洛羽晨连滚带爬地从门边逃开,借助玻璃柜子边缘的通道跑向了房间的另一侧。 洛羽晨觉得自己就快要虚脱了。她想要等待陆方秋的救援,但她却根本不知道陆方秋有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即便听到了,要从这迷宫一般的公司夜路中赶过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就是说,至少现在,她只能凭借自己和这个女鬼周旋。 但是……要靠什么方法呢? 洛羽晨强迫自己急急转动着大脑,回想起下午讨论时获得的信息。这个死在资料室里面的女人,名字好像是叫做……“李莉”来着?原本是技术部的员工,是个十足的大嘴巴,在和林维、佟琪两人一起说着诋毁刘颖的话语时被对方发现,此后在某天夜班时分在资料室里失踪――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被鬼魂杀死了! 从这些信息里面,能找到什么躲避鬼魂的线索吗? 如果是苏凛在这里的话,不一定胆子比她更大,但他或许会想得更多些。比如说,能否通过这个女鬼来找出摄影师的鬼魂所在?或者从“她”的口中问出一些线索?……实际有没有可行性暂且不说,但洛羽晨却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的。 她绕过空调前面,三排装着资料的玻璃柜子暂时把她和女鬼分隔开来,但也挡住了她的视线。一方面,空荡荡的资料室虽然昏暗,但却能让她放心一些;但另一方面,如果无法在视线中看到那个鬼魂的话,洛羽晨就无法把握对方的位置。说不定下一瞬,“她”就会从自己的身侧突然出现,到时候自己八成会被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洛羽晨站到窗户边上,背靠着暗色的窗帘,探头从通道中看过去。从这里用手机灯光照着的话,视线可以无阻地看到门口。但是在这之间,她却没有发现“那个”的身影,女鬼去了哪里?难道也跟着自己从边缘的通道绕过来了吗? 尽管无法在目光之中捕捉到,但洛羽晨的身体却能敏锐地感受到周围空气的变化。没有错……那个家伙在接近自己,不知不觉中,自己和她的距离已经逐渐缩短了,而且还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 洛羽晨拼命向后蜷缩着身体,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窗帘柔软的布料,就像是处于剧痛之中的人紧咬着嘴里的毛巾一样。但就在这时…… 洛羽晨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她缓缓地松开手,转动着僵硬的脖子,一点一点回过头去。洛羽晨的眼睛中,清楚地映照出了“某物”的姿态,那如血一般的鲜红,伴随着不知被何处涌来的阴风吹拂着的窗帘的晃动,若隐若现。 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它就隐藏在窗帘的下方。 那么……洛羽晨抬起头来,鞋子在窗台上,穿鞋子的人又在哪儿呢?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奔跑者鞋底与地面重重撞击的动静,还有陆方秋焦急的喊声。但是洛羽晨的眼中,却已经只剩下了绝望的灰色。 已经,太晚了。 …… “慢死了,慢死了!” 苏凛一脚踢飞碍事的石子,用焦急的神情看着身后的三层小别墅,嘴里不住地重复着这样三个字。如果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答应那个混蛋何总,自己带着索妮走掉算了。但面对那样一个半百老人的哀求,苏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硬下心来。 未来岛上的地铁也是二十四小时运行的,但从这里到达地铁站,出去之后再跑到惠天理财公司,少说也得用到半小时左右,开车过去也是差不多的时间。何总的要求是,让自己带上他们一家人一块儿走。事实上除了苏凛刚才告诫他的那些话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可以躲避鬼魂了,但这位已经濒临崩溃的总裁却好像把苏凛当做了救星一般,非得让他们一家人跟着自己一起。 好吧,苏凛答应了,他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靠跑的话,浪费了体力,之后万一碰到了什么危险,可就逃不了了。而如果让何总开车送自己的话,倒是能够节省一些力气,因此他没有多考虑就同意了。但却没想到,那个秃顶总裁说去后院车库把车倒出来,却耽搁了这么多时间! 他的手机也已经调成了静音模式,索妮亦然。原本以为这里不会有危险,因此一开始可以放松一些,但现在就不行了,万事务必以小心为妙。他都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了,没有半刻也有十分钟了吧?无非是让他把家里人都喊出来,怎么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 如果不是索妮也跟着何总一起去提车了,苏凛真想现在就不等他们,直接离开。可至少现在,他还没打算过要放弃同伴。只是一直瞅着别墅里面,一层二层的灯光还都亮着,是苏凛刻意不让他们关上的。灯光虽然起不了多少防御作用,但在亮堂的地方,心里总会觉得安全些。 哦,对了…… 苏凛拍拍脑袋,突然想起,何总不会还在找他的女儿吧?那个女人说不定已经和鬼魂遭遇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可自己却忘记告诉何总了――别说何总,连索妮都可能不知道呢!万一何总犯了倔脾气,非要把她找到才离开,那就完了,他们这一大家子说不定都会在今晚被鬼魂拖死在这儿! 不行,得告诉他一声去! 苏凛这么想着,犹豫了一下,紧接着迈步朝别墅走去。但他刚走了两步,却看到正门之中走出了一个男子,不情不愿地关上门,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你?!” 苏凛压抑地叫了一声。 青年的脖子上挂着他那台佳能相机,衣衫还有些不整,借着屋里溢出的灯光,苏凛甚至能看见他嘴角还挂着一颗饭粒! 正是何总的儿子,何亮。 “我爸说让我跟你一块儿等着。” 不等苏凛发问,何亮就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句而已,嘴皮子刚闭上,他就蹲到路边去了,虽然没有刻意和苏凛保持距离,但那种颓丧的气息却也让苏凛不想靠近。这家伙显然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乖乖地听着他父亲的吩咐过来了。而现在,他就在那里把玩着自己的相机,不是把镜头对准远方,似乎还想要拍摄什么的样子。 这家伙都下来了,那也就是说……何总一家人都应该准备好了吧? 也恰在此时,苏凛似乎听见别墅的后面传来车库卷帘门上升的声音,看样子何总他们终于从房子里面出来,要提车离开这里了。 那么就再等一下吧。 苏凛强自耐着性子,也和何亮一样,蹲坐在了路边上。 …… 哦哦~~感谢雪飘泪落的再一次打赏~~蓝蓝鞠躬致谢~~!真的对着屏幕鞠躬了哟~!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五十二节 大祸临头(六) 何进华总裁确实已经在后院提车了,用遥控器把车库的卷帘门升起来,露出里面一款被银色防尘罩盖住的轿车。索妮此时就站在何进华的夫人身边,葛采容面无表情,看样子是还没有把握清楚状况,也不知道何总是用了什么理由才把她劝出来的。 他扯掉布罩子,下面的红色轿车是三排加长型的,索妮不认识牌子,也没有那个心情去问。坐下七个人绰绰有余,不过何总的女儿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苏凛虽然没说,但索妮却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而看着何总阴沉的面容,再加上他也放弃了对女儿的寻找,或许他也已经想到那种可能性了。 苏凛和那个何亮在别墅前面的小路上等着,把车绕过小径就能接到他们,然后顺路开出小区,一路前往白银大厦。这个时间交通应该已经很通畅了,最快或许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赶到。 何总坐进驾驶座,后车灯亮起,索妮看着轿车缓缓退出车库。何总按了两下喇叭,示意她们上去。葛采容拉开前车门坐了进去,而索妮则坐到了后面第二排。加长型轿车平时倒是挺拉风,但是在狭窄的小巷子里面腾挪倒是很困难。何总的驾驶技术不能说很好,又折腾了五六分钟,才总算从院子里折到道路上。 索妮透过车窗户向外看去,现在小区里面很多户人家都已经熄灯休息了,也只有何家还亮着灯,即便举家离开也不能关掉的。但不知怎么,她却似乎在这份萧索之中感受到了一些别的东西,绝非是古人在夜深人静,秋风瑟瑟时感怀咏诗的那种心境,而是另外一种…… 她左右转着脑袋,观察着四周的住户。 从这里往两旁能看得见两排别墅,透过房屋中间的缝隙还能隐隐看到两排,但仿佛是约好了似的,明明之前不久还明灯闪烁,这会儿却连一丝光亮都看不见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入眼之处,只有何家的房子和这辆车中还有着些许光明存在。但处于这片黑暗之中,却如同置身于夜幕与旷野一般,天色也阴沉沉的,黑云密布,不久以后或许就会下雨了吧? 索妮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那周围的黑暗,像是一头头长着狰狞嘴脸的怪物,即将向着这最后的一处光明净土压迫过来,把他们逐渐吞噬消灭。而就在这时―― 索妮的眼睛突然一瞪,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幻影! 前排的葛采容夫人面对着何进华总裁,她在低声说些什么。但在她身后的车窗户上,却印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庞,正冷冷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呃?!” 索妮吓得朝后一缩,但一转眼,那个幻影却又不见了。只是葛采容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异样的动作,却也没有多问,又开口向何总发问。而这一次,索妮也听清楚了。 “小琴不在。” 何总没有回答,只是扳动了档位。 “你想把她丢下吗?”葛采容又问道,仍然是面无表情。 索妮觉得这气氛有点儿不对,但她却不能开口。 何总没有回答,但索妮发现他那只握着档把的手略略有些颤抖。那并不是车体本身的抖动,恐怕是这位总裁,他的心中也在挣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自己的大女儿,或许正是因为不愿意去承认那个事实。但此时被他的妻子提出,他…… 索妮有些着急了。万一何总在这时犯了倔脾气,非要回家里去把大女儿找到才走,那他们可就麻烦了。找不到还好说,但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么,何总还有命回来么? 她张了张口,但没有等她说话,葛采容却又问道: “我们去哪儿?” 她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把索妮要说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索妮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这样也好,这就不需要自己再去劝说什么了。于是在座位上坐好,听何总闷声闷气地答道: “公司。” “大半夜的,去那儿干嘛?” 何总没法回答,也就没有说话。 片刻,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只有轿车轧路发出的轻微动静,不多久,车子就行到巷子口了,接下来只要在这里转弯―― “你不告诉我吗?” 葛采容突然这么说道,紧接着,她发出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 “对,你当然不会告诉我,今天晚上的事也是,那件事也是……” “吱嘎――!” 何总猛然踩下了刹车! 他用惊讶和惶然的神色看着妻子,她所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不,不仅如此,还有……她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她的眼睛中为什么没有一丝生气?她…… …… 让我们把时间,暂时倒回不久以前,当葛采容夫人还坐在卧室里,对着梳妆镜思考事情的时候。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却有一双**的白皙双脚,带着滴滴答答的水迹,从门外缓缓走了过来。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她的身后,然后―― “――小琴?!你――哎呀你干什么这是?赶紧把衣服穿上!” 葛采容猛然回过头去。她是从镜子里面看到女儿的,但让她惊怒的不是这个,而是何琴居然是赤*裸着身体走进来的,全身上下连一件衣服都没穿!祖宗哟!就算是自己家,都将近三十岁的女人了,也不能这样子吧?再说今天家里还有客人呢!再看她这一身水,显然是刚刚在楼上卫生间洗完澡,这就光着身体下楼来了,让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气?! 不知女儿是不是喝醉了。总而言之还是先给她找一条浴袍披上,接着拿起吹风机吹干头发。女儿的脸色很苍白,但葛采容却没怎么注意,只道是喝酒喝的。再有,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目视前方,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 “……一个你,一个你弟弟,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儿。我天天工作,照顾你们;你爸也天天在公司里边忙,你看看他头上还有半根黑头发吗?也不懂得怜惜怜惜我们,你们这些孩子哟……” 葛采容一边数落她,一边把吹风机从头顶挪过去,想要吹吹她后脑勺的发丝。可就在这时,何琴却突然转过头来,那剧烈的动作几乎让葛采容怀疑她的脖子会断掉!母亲吓了一跳,然而何琴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听她发出声音: “好像你很了解他?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啥?”葛采容下意识地回问道。 何琴缓缓地站起身来,自己拿过吹风机吹起了头发,然后又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正对着母亲,用缓慢而低沉的语调说道: “你不知道吧?他搞**的事情……” “小琴!” 葛采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自己的女儿。 “说什么呢?不许胡说!那是你爸爸!你喝多了吧?!” 何琴并没有因母亲的愤怒而做出什么表示,她仍旧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把原本挡在脑后的头发全都梳到前面来,盖住了她的眼睛、嘴巴,遮住了她的整张面庞。 只有那嘲讽的声音还在葛采容的耳旁响起: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是个傻女人,你只会盲目地相信他……但别人都知道了,大家全都懂得,只有你被蒙在鼓里。整个公司――就连今晚来的那两个学生都知道,你的老公搞了**,还搞大了一个女员工的肚子。事后他又做了一孽,他让人把那个可怜的女人活活逼死了……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吧?” 葛采容没有回答,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女儿。 何琴的整张脸,都已经被头发所覆盖了。但葛采容却想到了另外的事情,为什么女儿在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唇连动都没有动呢?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这么奇怪?为什么她吹头发的时候,刻意忽略了后脑勺的部分?为什么……她要背对着镜子梳头,并且把头发都梳到前面呢? 葛采容看着那面镜子,镜子里面的场景解释了一切! 那是一张脸,一张长在她的女儿后脑勺上的,面容可怖的女人的脸! 某个东西……附在了何琴的背后,而现在…… 葛采容知道,她再也无法把这个事实说出去了。 因为在她的面前,何琴的身体,已经渐渐地转了过来…… …… 坐在车后座的索妮也终于明白了,她所看到的那张映在车窗上的脸并不是什么幻影,而是葛采容脑袋后面的一张面孔的倒影!之后那幻影之所以消失,也只是因为这位“总裁夫人”把头转了过来而已! 但是―― 黑暗已经侵蚀了这里,不知什么时候,索妮终于发现,灯光已经全部熄灭了。名为“黑暗”的怪物终于将她置身所在的这辆车子完全吞没! 在那之中,只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一般: “……进华,我来了……” 第一百五十三节 最重要的线索 “羽晨!羽晨!你在里面吗?!答应一下!” 别说这里本就是怀疑有鬼的资料室,旁边还有员工休息室和技术部,走廊另一边就是南厕所,都是发生过诡异事件,让人无法安心的地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陆方秋却已经顾不得那些了,明明之前跑过来的时候,还听到这里传出了些许动静来着。但这会儿他又是砸门又是喊叫,里面却连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陆方秋心里发急,也不管什么危险,开始喊叫起来。 他心中有八成觉得洛羽晨应该就在里面,可为什么没有回答呢? 陆方秋的心中,升起了一抹极为不详的预感,他想到了那个在灵异故事中,最为恐怖却又最正常的可能性! 等不了了! 陆方秋这么想着,后退两步,然后猛然向门上撞了过去! “砰”! 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没有打开。陆方秋可没打算放弃,一下不行,再来―― “砰”!……“砰”……“砰”……“砰”!!! 直到撞了有五六次,他隐隐听到“咔哒”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扇门就在大力挟裹之下猛然弹开。陆方秋猝不及防摔了进去,连忙跳了起来,用手机照着四下看看,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但即便如此也没敢放下心来,仍然警觉着后退了两步,先观察了一下门锁,看到那个惨状,显然是坏掉了。不过到底是被洛羽晨自己弄坏的,还是被那个逃掉的夏晴岚弄坏的,这就不好说了。只能看出,它应该就是导致洛羽晨被困在这里,只能哭喊求救的罪魁祸首。 陆方秋还不知道,夏晴岚已经死掉了。不过就算知道,现在的他也没有心情去关心那个。手机的光圈在资料室不算宽广的空间之中延展着,先是照了照前面的玻璃柜子,然后又在黑乎乎的通道上一晃而过。陆方秋的心里其实也在害怕,他连洛羽晨的影子都找不到,难道说……她已经―― “遇害”这两个字在他的脑神经中传递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识海之中。哪怕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但是资料室里面空空荡荡的,如果洛羽晨还活着,怎么会不出来见他呢?而如果她已经死掉了的话,那么…… 陆方秋小心地靠着墙壁移动着。 那么,杀死她的鬼魂,此刻是不是还在这间资料室里,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这种想法让陆方秋脊背生寒,可却又无法忽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想了想,终于张开嘴巴,打算小声呼唤一下洛羽晨,如果喊上几次,她仍然没有答应,自己就立刻离开,不能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 “洛……嗯?!” 不成想,一个“洛”字才刚刚出口,后面的部分就哽在了他的喉咙里。陆方秋目光微微一凝,视线伴随着手机的光线投到了中间通道对面的窗口,在那条微微摆动着的窗帘下面,似乎放着一个什么东西。 一刹那间,陆方秋想到了摄影师日记本中所提到的那双血红色的高跟鞋,伸手抓住已经损坏的门把就想要逃跑。但紧接着,他的脚步又顿住了。因为仔细看去,那似乎并不是一双鞋子的形状,方方正正的,倒像是一个小袋子。陆方秋犹豫一下,大着胆子往前靠了过去,在灯光之中,能够看清楚那是一个土黄色的资料袋。 资料袋? 洛羽晨之前和夏晴岚一起到资料室里来的任务就是这个,此时再看到它,陆方秋当然不可能无视。他几步过去把那个袋子捡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口,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动,这才借着灯光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 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找到了!自己在人事部那边辛劳半天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被洛羽晨拿到手了!陆方秋把对这个女孩的哀怜藏在心底,迅速拆开袋子,抽出里面的纸张。其中一份是合同,被他随手一丢,下面的那张就是表格了。 陆方秋一眼看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许久许久,久到都让人有些担心他是否忘记了这里还有鬼魂的存在,不管是异常流动的寒冷气流,包裹着这片空间的实质性的黑暗,似乎都已经冻结了一般。如果不是另一边的窗帘还在微微抖动着,说不定都会有人怀疑,这是否是一张3d的静止画卷?陆方秋本人当然也和那空气一起凝固住了,只有他双目之中凛凛可见的瞳孔,正在逐渐缩紧……缩紧…… 这、这是――?! 那张表格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了地上,但陆方秋却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唯一活动的地方就只有略微颤抖的嘴唇,像是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半晌,他却突然扶住了墙壁,慌忙在手机上按动起来! 错了!他们全都想错了!不管是他还是苏凛,都被九方九世书的提示和摄影师日记给误导了!什么失踪案什么女鬼什么阴阳眼其实都并不重要,真正需要的信息只有眼前所见的这一条而已!只要看到了这张表格,就相当于掌握了解决故事的所有条件! 苏凛他……注意到了吗? 陆方秋紧张地给苏凛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但“嘟”音响了数次,却一直都没有人接听!这让他终于慌乱起来。原本苏凛去那个“没有危险”的地方,他的手机应当是不必关上的,这一点在之前就说好了。那么现在,没接电话的原因就只可能是两个――第一,苏凛遇到了危险,不得已要和鬼魂周旋,故而必须要关掉手机;第二,苏凛他,也已经…… 陆方秋狠狠地甩了甩头! 不行,不行,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的了,不能再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了。不管现在情况如何,陆方秋都必须赶过去。不仅是为了苏凛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他看了一眼夹在怀中的那本摄影师日记,薄薄的册子却承载着他们未来不足两小时的命运!再没有犹豫,陆方秋撒腿便冲出了资料室,沿着走廊狂奔起来! 透过窗户,天色愈加昏暗,云层凝结起来,怕是有一场大雨将至了。 第一百五十四节 死刑的替身 苏凛也在同样关注着头顶的夜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鬼天气,看样子别说明天,说不定再过不到一小时,十二点之前就会下雨。虽然觉得这天气应该并不是出自九方九世书的控制,但苏凛还是没来由地感觉心下发寒。在这种阴沉的天空之下,月光星光都不见一丝,更加衬托出身旁的黑暗气氛。如果可能的话,哪怕是让月亮稍微露个脸,他都能比现在好受一些。 何总还没有过来。 苏凛又有些着急了。 本来刚才就听到了一些动静的,发动机的轰鸣声,汽车轧在石板路上的摩擦声,这些都说明何总他们应该已经上车出发了。虽然想到小巷子里面倒车调头可能不太容易,但怎么会这么久?大概都有将近半小时了吧? 该死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苏凛心中浮起了一丝担忧,并且逐渐在胸腔扩散开来。对于何总一家,他虽然觉得可怜,可同情也有限。重要的是索妮还和他们在一起,尽管并不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但好歹也是相处了两个月的同学,苏凛当然不能丢下这个“同伴”不管。 但是……他们既然发动了车子,应该是已经离开那座房子了,这样一来,鬼魂就伤害不了他们了才对…… 苏凛焦急地原地转着圈子走动着,不时回头看一眼道路尽头。如果何总开车过来的话,应该会从那一边出现的,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半辆车的影子。烦躁的思绪暂时压下,苏凛瞥了蹲在路边的何亮一眼,这家伙还在那儿无聊地摆弄着他的相机,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什么境况之中。苏凛也没有跟他说的意思,一来是嫌跟这个精神病聊天费事,二来,就算说了,这货估计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看他无所事事的样子,苏凛心中就有些来气。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算不上吧,可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在努力,而这个混蛋……这混蛋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哼!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确实什么都不明白。但对于苏凛来说,无知亦是一种罪过。反正在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却有人可以活得逍遥自在――哪怕他其实也有在下一秒就死掉的可能,就是这一点让苏凛十分不爽。 没心情管他。苏凛低声说了一句:“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回事。” 何亮没回答,可能是根本没听到。苏凛却径自动起了脚步,朝着小路尽头走去。最快最直接的路径当然是从何家的房子里面穿过去,但他不仅要节省时间,更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远处小区入口处的路灯看起来只有一个小点,苏凛本打算掏出手机照亮,但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苏凛抬起头来。 那动静是从小巷子尽头传来的,正是他所等待着的地方。苏凛往路中间站了站,这就看得更加清楚,在两道车前灯的亮光之后,一辆轿车缓缓地驶了出来! 终于来了! 苏凛可算是松下了一口气,随后又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想着等自己上了车,一定要好好训斥一下索妮。何总把握不好时间,难道她还不明白吗?现在只还剩下一个多小时了,虽说紧赶一下的话,还是有机会的,但想起来却紧迫得很。他站到路中央挥着手,大声喊道: “喂,你们快一点!” 回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不知怎的,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凛好像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四下里所有的房子都已经熄掉了灯光,就只剩下何总家的别墅,以及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那两道车灯,还在黑暗之中倔强地闪亮着。但那白色的灯光之中,却仿佛掺杂了一种莫名的冷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胳膊上生出的鸡皮疙瘩。 那辆轿车从巷子里面开出了大半,苏凛这才注意到,那竟是一辆加长型号的。离得远看不清楚牌子,但能够看清楚车身的深红色。 说起来……学长那一边,资料室里的那双高跟鞋好像也是红色…… 脑海中突然无端升起了这样不吉的想法,被苏凛赶紧甩甩头丢到了一边。那辆车开出来的速度还是很缓慢,这更加让苏凛心中焦躁不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而且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得再次调头,这就是加长型轿车的弊处,在小道上怎么能辗转腾挪得开?司机的技术也真是烂到家了,连续拐了好几次,还差点撞上了人家的围墙,这才把头调过来九十度,终于行到这条道上了。 车灯直直地打在苏凛的脸上,让他不得不抬起手来遮住眼睛。从手指间的缝隙勉强看去,坐在驾驶座上的毫无疑问是何总,旁边的是他夫人葛采容,那么索妮应该是坐在后面咯?唔……嗯?! 苏凛突然倒退了一步。 不,等一等,那个是谁?虽然穿着葛采容的衣服,但那张脸却似乎并不自然,透着异样的苍白,那真是葛采容夫人的脸吗?! 他揉了揉眼睛。但不管怎么看,要把那张面孔和之前所见到的那位夫人联系到一起,苏凛都觉得难度实在太大! 而且,旁边的何总……也好像有些―― 苏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被某种极寒包裹住了,四肢都已僵硬,就连血液也被冻结停止了流动!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情――自己犯了个错误,在判断上出现的,一个致命的失误! 通过对惠天理财公司的调查和从摄影师日记中得到的情报分析,他认为鬼魂一开始没有杀死何总和夏晴岚,是因为时间和空间两方面的限制。也就是说,鬼魂无法在白天杀人,也不能离开公司。因此推论过来,刘颖的鬼魂虽然侵入了何总的宅邸,却也只能在房子内部活动,不可能出来追杀他们。 听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其中却有一个重大的缺陷! 鬼魂的活动范围,是由什么来判定的?! 如果只是根据建筑物本身,那么这一种说法并无不可。但仔细想想的话,其实摄影师日记中在第一篇提到的时候,曾经说过,摄影师曾经在电梯中遇到过刘颖的鬼魂,而那时还是在白银大厦的一楼! 那么,如果整个白银大厦都可以作为女鬼的活动范围,它又能够等同于什么呢?仅仅是何总的这座房子吗?亦或者是……整个小区都可以处在她的控制之中?! 这还仅仅是通过建筑物来进行等同,如果是通过距离呢?从十层的惠天理财公司南厕所到一层的电梯,即便是按照直线距离计算,那也有约摸四五十米!不管怎么算,让鬼魂离开房子,到外面来进行杀人,这条件都绝对足够了! 也就是说,那辆车上的人……他们恐怕已经―― 就在这个可怕的想法跳入苏凛脑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女人,她的嘴角,咧出了一丝鲜红的诡异笑容! 紧接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苏凛突然知道自己会被处以怎样的死刑了! 脚下仿佛在石板路上生了根一样,苏凛明明已经清楚地理解了目前的事态,可却完全无法做出半分反应!逃?往哪儿逃?!这里整个就是一条直路,想要跑的话,至少要跑出去将近两百米才能到达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如果仅仅只是一辆车,苏凛说不定还有搏命的希望,但那辆车上还坐有一个鬼魂啊!这还是在没有算上已死的何总等人的前提下,而如果把所有这些条件都加上的话…… 苏凛发觉,在这一刻,天地之间的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可笑他昨天居然还想过那样的事情:就算自己能够一直活到毕业,也会在28岁之前死掉什么的……作为大前提就已经错得一塌糊涂了!自己怎么可能能够安全撑到毕业啊?! 远处,那辆轿车的轮胎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起来! 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逃过眼下这一劫?!苏凛在恐慌之中让大脑高速运行起来,仅仅是半秒钟的工夫,他突然回头,锁定了何亮手中的那台照相机! 对了! 摄影师当初用照相机把鬼魂拍了进去,然后就用那台相机把女鬼束缚住了。直到照片洗出来,鬼魂才从里面脱身。这是否意味着,利用相机就可以制服鬼魂呢?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思考这种行动的可行性了。 苏凛迅速回头向何亮跑了过去,这家伙居然直到现在还没注意到什么异常,仍旧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机器。苏凛一把便将照相机连着系带从他的脖子上扯了下来,在他“哎哎”的声音中,苏凛再一次站到了路中央。幸运的是,何亮已经把照相机调成了拍摄模式,接下来,只要对着已经冲刺过来的轿车按下了快门―― “咔嚓”! 闪光灯亮起,但轿车却并没有停止,甚至连些许减速也――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苏凛已然放弃了!他无力地垂下手臂,那辆车离他这么近,他几乎都能看清楚副驾驶座上那个女人狞厉可怖的笑容,看清楚她的嘴唇中央那虚无的黑洞!耳旁传来呼呼的风声,摩托车行驶和翻倒的动静,还有模糊的叫喊,而在苏凛的眼前,下一瞬,一切天旋地转―― “砰”! 翻滚,视线的最后一秒仿佛看到了某人的身姿,抛飞和碾压,苏凛的脑袋狠狠地撞上了不知哪一户的外墙围栏,眼冒金星,疼痛的眼泪从眼角处止不住地向外流涌。膝盖和手肘也传出了钻心的痛感,即便隔着厚厚的外套,他也觉得骨头似乎都已经裂开了。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苏凛在地上躺了几秒,直到头顶的一滴冰凉的雨水恰好掉落到他的眼睛里,他才蓦然反应过来,爬起身向着那个地方望去―― “呃……诶?!” 压抑和虚弱的**无意识地从嘴里传出,但苏凛却硬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两条腿的骨头好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当苏凛用脏兮兮的手背擦去眼泪和雨水之后,“那个”还是清楚地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破破烂烂的身体,碾碎的黑框眼镜,无力张开的四肢,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不听话的孩子扯坏掉,连棉绒都从里面露出,本应该扔到垃圾堆里去的布娃娃。但那扩散开的殷红又是什么,如同燃烧着黑夜的火把一样,也同样燃烧在苏凛的意识深处。 那、那个是…… 静寂的夜空之下,突然传出某个人尖锐至极的绝望惨叫―― “会长――――――――?!!!!!!!” 第一百五十五节 最后的愿望 残损、零乱、粉碎……该用怎样的词语去形容才好呢?苏凛踉跄着脚步,每落下一次,他都期望着在下一秒,能够看到一幅不一样的景象。喉咙由于刚才的哀嚎似乎已经损伤了,但这还并非结束,之后还要哭泣哀鸣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到达终点呢?苏凛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晃动着,唯一真实的就只有那片燃烧着的鲜红,无法忽视,亦无法理解。 “学长……学……呃――” 苏凛跪坐在那具身体旁边,他的胸腔就如同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一般塌陷下去,与之相同的还有扭曲的脚踝。血迹从自己所在的位置一直延伸过来,苏凛不愿意面对,可是现实却清清楚楚地映示着。 他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丢掉摩托飞奔而来的陆方秋撞开,而作为死刑的代替者,学长则被碾压在车轮下,并且一直拖过了十多米! 苏凛不敢相信。 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何为“有价值”呢?何为“毁灭”呢?思考在延续,却始终抓不到要点。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苏凛这一次留下的泪水,不再是出于疼痛,而是出于被眼前的场景所触动,不由自主的反应了。 “为、为什么……” 在呢喃之中,苏凛看到陆方秋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 “学长?!” 黑色的日记本被他放在胸口,而那触目惊心的血色则从衣服下面不断渗出,还有眼睛里,耳朵里,略微张开的嘴巴里,陆方秋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苏凛的叫声起了反应。 “苏……呃……没事……?” “没事!我没事!”苏凛慌张地摇头,但他也无法确定学长那已经被血水所浸漫的凸出眼球是否还能够看得见。 但陆方秋的下巴却动了一下,苏凛惊恐地发现某种肉质的东西从他的嘴角伴随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他尽量不去想那种东西和内脏碎片有什么联系,只是听着陆方秋再一次发出微弱的声音。 “摄……呃……摄影师……” “摄影师?”苏凛睁大了眼睛,“学长……摄影师在哪儿?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日记本交给他?!” 他抓过陆方秋放在胸口的那个黑皮笔记本。而陆方秋却仿佛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的喉头已经被鲜血堵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苏凛只能够听到他最后吐出几个字: “他……他就在……” “啊啊啊啊啊啊――――――――!!!!!!!” 但就在这时,耳旁突然响起的疯狂而恐惧的尖叫却几乎刺穿了苏凛的耳膜。是那个混蛋何亮!这家伙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现在才嘶声大喊起来,苏凛本想立刻让他闭嘴,但顺着这家伙的目光看过去,苏凛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不远处,那辆加长型轿车已经停在了路边,距离他们最多只有不足二十米!而就在这时,轿车的前车门打开,一只瓷白色的脚蹬着凉鞋,伴随着缓慢的动作下到了地面上! 何亮爬起身来,就回头往房子里面逃去! 整个空间中的不详都在那一瞬间向着苏凛奔涌而来!他的身体被压迫着向后倒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躯体以不带骨头一般的扭曲动作从轿车中露出了脑袋,然后……那通红的嘴唇上扬,如血般的颜色,同时在苏凛的身边和瞳孔之中逸散开来,她笑了! 恶魔!已经杀人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打算收手吗?! 苏凛从心底深处发出了这样的哀求,但是没用,对方是鬼魂,是介于人类复仇心与罪恶之间的地狱幽灵,是现实夹缝中的虚无,连其存在都无法定义的怪物!苏凛用手撑着地面,想要向后退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阴云在俯视,黑暗在嘲笑着他,只有耳旁传来一个近乎不可闻的声音,能够带给他些许的鼓励: “逃……苏……快……快逃……!” 陆方秋会长颤动着嘴唇,气若游丝,却吐出了这样的字眼! 逃……?对,逃,趁现在快逃!!! 苏凛从地面上爬起来,最后看了倒在地上的学长一眼,终于狠狠心转过头去,紧跟着何亮跑进了那扇门中! …… 寂静包围了这里。 什么是疼痛?身体的触觉已经逐渐丧失了;什么是声音?什么是影像?视觉和听觉也随之一同,不再是平时那种清晰的状态,眼前朦朦胧胧,在一片介于流动和凝滞之间的红色之中,仿佛还能看到天空低压的阴云。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是不远之处“砰”的一声微弱的动静。苏凛已经逃走了吧?那样就好,那样……就…… 灵魂已经游移了,已经有一半从身体里脱出了吧?但是自己却分明还能感受到那份束缚,最后一抹意识之中,回忆在走马灯一般摇晃着。 “没问题啦,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天台之上,面对学弟的质疑,陆方秋说着有些肉麻的话语,结果被用异样的眼神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善良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东西吗?” 苏凛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陆方秋只给出了似是而非的答案,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正确与否,只是凭借着臆测胡乱说出的答案。 善良是什么?善良需要理由吗?其实这样的问题,对于它的解答,也正是陆方秋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着的东西。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了。 面对着生命飞快地流逝,却无法挽救的父亲,陆方秋憎恨起了这样的现实,这样无力改变命运的自己。父亲没有做任何坏事,恰恰相反,他是一名为人民称赞的好警察。既然如此,上天为什么要如此不公?对于他正确的勇为,却给出了最糟糕的差评?另外,对于做出这种差评的社会,他也绝不打算认同! 或许不为善良,仅仅是一种固执的妄想,一种逆反的哀歌,希望从今以后,自己身边的人不要再这样无端地承受不该由他们担负的罪过而死。听上去异想天开,但是毕竟,人类本身就是由烦恼和自主性组成的生物。 想到了就去做吧。从那时起,陆方秋,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父亲为了解救人质而被击中的那一天,最后的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握着那只逐渐冰冷的手,陆方秋看着父亲的眼睛,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我的一生,都在为了别人而活,但是方秋,我从未因此产生过什么不满。懂吗?或许对我来说,那就是上天交给我的,与生俱来的使命吧?” 那是什么? 陆方秋看着父亲血色渐失的脸上,瞳孔中最后留存的一星光芒。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能够走得如此安详,如此无怨无悔呢?他不憎恨吗?不讨厌吗?对于这种无聊而不讲道理的命运,没有想过去反抗吗?那份使命究竟是什么?即便对于失去了生命的父亲来说,那份善良也并不是无意义的吗? 善良……? 陆方秋曾经听人说过,人类生存的意义就是其本身。也就是说,人类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努力生存,去寻找自己生命的价值。但这样循环的说法却太过感性,陆方秋想要知道,如果要给父亲的生命定义一个关键词的话,“善良”能否胜任呢? 想要得到答案的话,就必须自己去寻找吧? 在活着的每一天中,陆方秋都在为善良而努力着。不仅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更是为了说服自己,他想要明白,父亲眼中那最后的一抹光辉究竟是什么?他也能够找到吗?自己即便丢弃生命也要努力去追寻的那个东西…… “苏凛……” 看不到,听不到,死亡已经包裹了自己。但陆方秋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超脱了躯体,他不需要用眼睛,只是借助这片空气,也能够看到苏凛远去的身体。 “你的话……可以的。没错,你一定能行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却分明地这么感觉到了。 “要活下去,带领大家……一路向前,永远地结束这个诅咒,你做得到。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愿望……” 陆方秋,用他沉稳的腔调,如此说道。 不是用嘴唇,而是从心底。 在一片模糊之中,陆方秋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父亲在生命最后时刻所感触到的那一抹光辉,陆方秋或许连影子都没有找到,也或许早就被它所包围了。灵魂如同羽毛一般在风中飘扬着,凝固在嘴角的微笑之中,他终于到达了那个毕生追求着的彼岸。 踩着凉鞋的诡异双足到达他身边的时候,那片地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 谢谢望兄的打赏和10分评价,你太客气了~~! 另外今晚更新晚了些,不好意思,去参加大学生音乐节了~~哦哟虽然在恐怖小说里说这个可能不太合适,但是中山大学的贝斯妹子简直不能再赞!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一笑倾城!蓝蓝正在各种找联系方式,先不陪各位聊了~~! 第一百五十六节 摄影师真正的末路 苏凛一脚把门踢上,发出了重重“砰”的一声。但他现在就连回头看的工夫都没有,尽管那个女鬼看上去几乎没有走动,但说不定下一秒就能够到达他的眼前。面对无法判明的灵异,连半分的放松都要不得! 前方几步的距离,那个白痴何亮明明比自己早跑了好几秒,但掏钥匙开门所浪费的时间和糟糕的体力使得苏凛没几步就赶上了他。现在他的脚步才刚刚消失在楼梯处,苏凛紧跟着追了上去。 还好,这混蛋至少还有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知道逃命就是好事。苏凛本来还以为他会一直呆呆地坐在路边,直到鬼魂把僵硬的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才能反应过来呢。苏凛的手中拿着黑皮的摄影师日记,脖子上还挂着刚才抢过来的照相机。跑动的时候这东西挡在胸口很是不舒服,但即便如此,苏凛还是只比何亮晚一步到达了二层。 本以为他要往三楼上去,但这家伙往上瞄了一眼,却是一头扎进了他自己的房间。苏凛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毕竟遇到这种事情,不都是离得越远心里就会越踏实一些吗?虽然可能对于鬼魂来说,距离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当他一眼往二三楼之间的楼梯平台看过去的时候,他就在瞬间明白了! 在那里,一双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脚,支撑着同样赤*裸滴水的身体,黑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面孔。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苏凛却很清楚,那一定就是何亮的姐姐何琴,在卫生间洗澡时被害的那个女人!而现在,她也成为了鬼魂之中的一员?! 何亮冲进了自己的屋子,回头就想把门关上,却被紧随而来的苏凛一脚把门踢开。这家伙用惊恐的表情看着苏凛,咬着牙钻回了自己床下的被窝里,用一张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能听得见他的牙齿不断打冷战的“咯咯”声音。苏凛把门锁上,尽管他同样不觉得一扇门的阻隔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心里多少会有一点安定。倾听着门外,静寂的空间似乎已经隔绝了一切,他又回想起从今晚开始调查之后的一幕幕,一种无力感侵蚀着身体,苏凛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着。 那团被子在耸动,可见里面那个蠢货的发抖程度。苏凛盯着那里看了两秒,一种无名怒火突然涌上心头。他突然跳过桌子,站到床边,狠狠地对着被子踹了起来,脚下传来的战栗感让苏凛的大脑发麻,但他并没有停止,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怒吼: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们这帮该死的,索妮就不会死,学长也不会――我根本就不会被困在这种地方!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这个混蛋的错!!!” 被子里发出似有似无的呜咽**声,那个家伙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但苏凛却停下了施暴,明明他才是发泄者,却带着痛苦的表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是他的错。 对,其实,苏凛明白的。 是自己的错。 他想要将罪责强行推卸到这个无能的青年身上,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够好受一点而已。但是不管怎么洗脑,他却无法消去那种愧疚与悔恨,那不是单靠简单的嘶喊就能够改变的事情。 苏凛虚弱地垂下头颅。 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个家伙抱有丝毫的希望,不给出那种无用的推论,也就不需要到这里来,不会招惹到鬼魂;如果我不去答应那种无益的事情,不去发挥无聊的同情心,或许我和索妮都还能安全离开这里,陆方秋会长也不必为了救我而死。回想起学长最后的话语,那应该是代表着他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吧?但是,还没有说出来,就…… 对,就是这样的,迄今为止全部糟糕的事情,都是由于我的自作聪明,自作主张而造成的,哪怕我只是个傻瓜,只会呆呆地附和他人的决定,也不会变成这样…… 沉默包围着这里。可怜的何亮终于瑟瑟发抖地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由于厚重棉被的保护,他并没有在苏凛的暴力行径中受到什么伤害,只是颇为恐惧地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苏凛。 风变大了,从这里的窗口处也能够看到外面的树木在摇晃,树杈的阴影像是撕裂的大口一般虎视眈眈地望向这里。但很快,那阴影就变淡了一层,因为产生影子的灯光也在逐渐暗淡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小区之中,似乎就只有何家的别墅还亮着灯了,但它们也在逐渐熄灭,黑暗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光明。先是一楼和三楼,然后―― 苏凛突然挺直了脊背! 来了!他感觉得到。那“东西”已经侵入了这里,自己踢上的客厅门对“她”来说并没有丝毫阻碍作用,她在上楼,穿着凉鞋的脚踩在楼梯板上,一级,一级,到达楼梯平台,然后…… 不行,再这么待下去的话,也只是坐以待毙! 苏凛站起身来,瞟了何亮一眼――这家伙和苏凛对上视线,又慌张地把头缩回了被子里。苏凛厌恶地转过头去,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但是窗户外面是安装了护栏的,本应是防盗的设计,这时候却把苏凛的生路也一并断绝了。他又回过头来,视线扫到了桌上的那一沓照片。 是曾经作为女鬼附身之物的照片! 但是……苏凛犹疑着。女鬼现在已经脱离了它们,就算毁掉这些相片也没有用吧?毕竟从一开始,女鬼就是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而并非依靠着什么才能存在的啊。 试试看吧,不管怎么样。 苏凛伸手把那些照片全都拿了起来,一张一张在手中撕扯着,用最快的速度把它们全部都撕成了碎片,然后从窗口丢了出去。碎片在空中纷纷扬扬的,伴随着夜风从何家的院子里飘散出去。苏凛感觉到有水滴打在自己的手背上,已经开始下雨了! 但是没有效果。苏凛仍旧感受得到“那个”在向着这间屋子靠近过来!“她”在楼梯的平台上转了个弯,继续向上走着,一级,一级……凉鞋踩在了二楼的地板上! 脚步声,在门外清楚地响起,带着回声,仿佛回响在空旷静寂的地狱回廊中一般! 楼梯间的灯熄灭了,卫生间、书房,然后是二楼的客厅……最后,整个小区中还存在些许光明的地方就只有这一间屋子! 女鬼已经站在门口了! “咔哒”! 她在拧动门锁! 苏凛知道那东西绝对挡不住她,这只是在玩弄他们的心灵而已!他再一次无力地坐倒在地,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一切都会在此结束。自己害死了索妮,害死了陆方秋学长,现在,他也要为自己的差劲头脑的付出代价了。 转过头看看何亮,他一脸呆滞地看着门口,就好像还不明白是谁在试图开门似的。 苏凛心头的那种无名怒火突然又窜了上来,他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何亮的领子,前后摇晃着这个满脸怖色的家伙,狂乱地喊了起来: “白痴!你个蠢货!你竟然还能这么悠哉悠哉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你姐姐死了,你母亲你父亲全都死了!你全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现在那东西就在外面,只要‘她’一进来,你和我也全都要死的!”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全都要死的!谁也保不住咱们!谁也救不了我们的命!你还整天睡觉!吃饭!拍照片!你拍个**啊!!!” 苏凛把何亮的照相机从脖子上摘下来,愤恨地掷到地上,不知触动了哪个按键,相机发出“嘀”的一声,屏幕上开始显示出画面。 是幻灯片,看样子是倒放起照相机之前拍过的照片。 先是苏凛刚才在绝望之中对着行驶过来的轿车拍摄的,那是最后几张照片,幻灯片是倒放的。苏凛低下头去,看着那些画面,汽车的前灯遮蔽了大半部分,余下的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女鬼的影子而已。然后是小区内的两张照片,应该是何亮这家伙在之前等车的时候拍的。再然后…… 苏凛看着那一张张闪过的照片,突然之间,他瞪大了眼睛! 这个、这个难道……这是?! 他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何亮,这小子又受了他一次惊吓,几乎都要躲到床底下去了。 “喂,回答我……”苏凛颤着声音问道,“你……这些照片是你拍的?这些是――” “咔哒”! 一阵劲风突然从窗外刮来,与此同时,就像是气流产生了互动一般,这个房间与外面的“那个”之间唯一的阻隔,那扇门被缓缓地打开了。没有声音,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异动,就只是这样运动着的画面而已。苏凛也以一种慢动作般的姿态转过头去,他看到了,在逐渐张大的门缝之中,“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蹬着一双凉鞋站在门口的身影―― 灯,灭了。 房间之中所有的冰冷,伴随着她的身姿一同,向着这里最后存活的两人猛然扑了过来!苏凛听得见身旁青年绝望的惨叫。他自己的四肢也几乎僵硬了,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千钧一发之际,他用一只手迅速抄起了身旁丢在地上的黑皮日记本,对着何亮的手中塞去! 风。 冰冷的风,呼啸的风,有什么在惨笑,什么在嘶吼。但苏凛却已经捂住了耳朵,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腿之中!他的牙齿在打颤,身体在发抖,但那些乱舞的气流却只在他身边盘旋着,并没有半分侵入到他的皮肤之中! 片刻之后,一切陡然安静下来。 透过打开的窗户和铝合金护栏,雨丝轻飘飘地打进来一片,扫在了苏凛的头发上,他的脸上,顺着侧颊向下…… 苏凛的身体瘫软在地上。 他没有睁眼,但心里却明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第三个故事,“摄影师的灾厄”,至此终于完成。由真正的摄影师承担了全部的灾厄。 水迹在他的脸庞无声无息地滑落。 第一百五十七节 我会陪你一起活下去 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从医学上来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精神分裂是一种病因未明的重性精神病,其临床表现多有幻觉、妄想等等;而人格分裂全称为分裂型人格障碍,是指在一定情况下,身体中的某些情感、思想和记忆等发生转化,以适应当前环境的心理现象。事实上,几乎每个人都有潜在的精神分裂倾向,但患有人格分裂症――即拥有双重或多重人格的人,截止到21世纪50年代初的统计记录,全世界还不足一百例。 但是,两者之间又存在着极为相近的地方。 “……经初步诊断,该患者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建议住院观察,有发展为人格分裂的趋势……” 苏凛勉强辨认出了病历资料袋子中,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久久无语。 是的,这就是答案。 试想一下,一个在毕业以后,由于社会压力和自我放逐的颓废思想,患上了交际恐惧症,整天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废物,却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一名自由的摄影师,拍摄自己喜欢的照片,尽情地和他人交流,展现自己的活力。而父母对于医院的不放心,又使得他们宁愿把这个整日被幻觉和妄想折磨的儿子放在家里自己照顾,也不想让他去接受强迫的治疗。长此以往,他心中的两个极端终于产生了分裂,一边是阴暗的人格,贪图安逸,懦弱内向,完全不善于和他人谈话,即便当个人人唾弃的家里蹲、啃老族,也不能出门见光;而另一边,则是出于对外界社会的向往所诞生的光明人格,虽然受到主人格的影响,同样有些不善交流,但却在一直努力着克服自己的毛病。他追逐着希望,愿意放弃过去萎靡堕落的自己,重新开始一段开朗的生活。 那就是摄影师,名字叫做,何亮。 在摄影师日记之中,很少有看到他对自己居所的描述。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外面,他是一个新近成为了夜班保安的,正在努力奋斗着的年轻人;而一旦回到家里,则会又变成一个倒头就睡的疲懒废柴。两个人格的记忆并不是共通的,这也正是为何他在公司里见到何总,觉得熟悉却并不认识的原因,而在31日的日记中,仔细读的话,就会发现,当时的何总只顾着和夏小姐谈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一句“自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就讲明白了。 还有2日的日记,那一天,何总确实把何亮带到了那家咖啡厅,他还点了一杯冰咖啡。何总有事要先去忙,把何亮一个人留在了那儿。之后,这家伙大概是出于对公众场合的恐惧心理,或只是单纯地想要上厕所,故而进了卫生间。但是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人格就替换为了摄影师。 摄影师何亮并不知道那一杯冰咖啡就是自己点的,他走到预订的桌子,又重新点了一杯冰咖啡,并且让服务员把原先的那一杯撤掉。服务员当时奇怪的表现就在于此,因为她不可能明白,为何这一位客人让自己把一口没动的咖啡拿走,再给他上一杯新的。 就在那晚,出事了。 刘颖的鬼魂借助摄影师的照片,在君子影楼中完成了一次中转,附身到了另一批照片上,而那批照片又被何总拿回了家。从照片之中,女鬼发现这个本来“无辜”的夜班保安居然和何总是一家人!她杀死摄影师的理由和杀死何琴的理由一样,就因为他是何总的儿子,因此便被列入了鬼魂的报复名单之中。尽管刘颖的鬼魂在何总的房子里,但操纵着留存公司中的一众鬼魂,摄影师当然毫无反抗能力。 但是,被鬼魂杀死的,却仅仅只是摄影师体内的外在人格。而何亮原本的人格却幸存了下来,并且在苏醒以后,控制着身体回到了家里。当然,对于摄影师人格所经历的一切,他完全没有记忆,并且即便发现了自己周围不正常的地方,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去跟他人倾诉。 线索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些就放在苏凛的手边。如果当时,苏凛打开了这份病历,或者翻看了他佳能相机里的照片――甚至只需要问一下何亮照相机的型号,就能够知道这正是摄影师日记中提到的佳能eos_6d。还有他书架最下端的那一排本子,如果苏凛随便翻看一本,就会发现这家伙曾经有记日记的习惯,所有这些都可以让他联系起来,成为找到最终答案的线索! 但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疏忽了! 苏凛想要仰天狂笑一番,但从嘴唇中发出的,却只有呜咽的无意义音节,伴随着窗外呼啸的风雨声,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嘲讽着自己!什么阴阳眼!什么摄影师的鬼魂……所有那些都只是自己傻瓜式的猜想而已。真正重要的线索就在自己的身边,偏偏自己这个白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还真是―― 简直像个……没用的垃圾一样。不,不对,垃圾的话,只要随手丢掉就好了,也不会给他人造成什么困扰。自己就是个最下等的渣滓!不但把自己拖进了危险之中,还害死了同伴,害死了…… 雨下大了,噼噼啪啪地打在铝合金窗框上,也透过那些缝隙落在苏凛的头发上、外套上。不一会儿,他的整个背部就已经湿淋淋的,被雨水完全浸透了。苏凛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是时候该离开了,马上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虽然故事已经结束,但待在这个地方,仍然有些让人无法心安哪。过不了一会儿,这个房间,这座别墅里的一切,都会作为灵异故事的“痕迹”而被九方九世书强制消去吧?亦或者,由于这个故事并非它所创造,只是利用了现有的灵异,故而还会保留下来呢?苏凛不知道,但也没有再关心的意愿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开门出去,奇怪的是,那辆红色的加长型轿车还停在不远处的地方,但本应在那里的学长的身体却―― 因为诅咒的关系吗? 苏凛看着那一片连半分血迹都不剩,只有雨水豆子一般噼里啪啦打着的地面。是的,所有被女鬼所杀死的人,他们的身体都会消失,应该也正是因为这个…… 但是―― 苏凛四下望望,却怎么也看不到学长骑过来的那辆摩托了。明明之前还注意过一眼的,但是现在,无论哪里,却都找不到它的影迹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蓦然在他的心头升起,苏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经历过刚才的惊魂一瞬之后,他的心脏再一次激烈地跳动起来。苏凛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在秋末冬初少有的倾盆大雨之中朝着地铁站狂奔起来! …… 一号病床上,沉睡着少女索妮的身姿,衣服仍然是她今晚离去时穿的那套;二号病床上则躺着洛羽晨学姐,她平稳的呼吸着。老实说,当看到这两人时,苏凛的心情莫名地沉静了一些,她们应该也都是被鬼魂杀死了,但原本应该失踪的尸体――现在是“身体”了――却好好地躺在这里,看样子是九方九世书的作用。 那么,学长呢? 苏凛的视线向里看去。 第三张病床上,没有他的身影。 第四张、第五张……苏凛一路向里走进去,两旁的病床却都是空空荡荡的。直到最后一张病床,被白色的帘子遮挡住的那一张。 里面有人。 尽管看不到,也几乎听不到声音,但苏凛却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那帘子后面有一个人在等待着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 苏凛用颤抖的手把它拉开,然后―― 他看到了那张脸庞。 既无憔悴,也无哀伤,仅仅是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双眼,淡然的神色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像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病床边上,但即便是正对前方的苏凛,也无法把握她视线的焦点。她―― “学……姐?” 苏凛看着舒然那张没有生气的面孔,嘴唇中轻轻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舒然没有抬头。 “你回来了……” 她只是这样说着,声音中也没有夹带丝毫感情。 “学姐。” 苏凛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问出了那个不想知道答案,却又抱着一丝希望的问题: “……学长呢?陆方秋会长他……在哪儿?” “你活着回来了。”舒然又说道,像是机器人一样。 苏凛皱起了眉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学姐,回答我。”苏凛蹲下身体,直视着舒然的双眼,“学长在哪儿?陆方秋学长在哪儿?他应该回来了,对吧?他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他的语气有些冲动,但舒然却并没有半分抱怨。 沉默,良久的沉默,一直到苏凛都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沉默之时,才见到舒然轻启朱唇,终于吐出了几个字。 “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六个字,六道闪电,六声雷鸣,突兀地炸响,又突兀地消失,只有那层不能够理解的含义,在苏凛的心头环绕着。 他倒退了一步,凝视着舒然学姐的双眼。这里的寂静让他感觉到了比起灵异故事之中更加无法忽视的恐惧!学姐的一双眼眸中既没有怨责,也没有伤感,她的嘴唇张开,却只是单纯地传递着那样的事实而已。苏凛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感到惶恐,是舒然学姐的表现?还是她所说出的话语?他看着学姐终于抬起头来,但仍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你累了吧?如果觉得还能坚持一下,就去学生会室里做一下记录吧,我们需要那个。要是实在疲倦的话,可以去休息一下。好好把精力养足,行吗?” “学……” “去吧。” 苏凛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身旁却有一个人拽了拽他的袖子。苏凛回头看过去,却发现evalia不知何时走进了保健室,正站在他的身旁。她用一种莫名复杂的神色摇了摇头,示意苏凛跟她一起离开。苏凛浑浑噩噩地动起了脚步,直到走出房间,evalia才回过神来,轻轻把门掩上。只有舒然学姐自己留在里面,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张病床上,像是要看护着两个尚未苏醒的同学。 “她……” 苏凛有些迟疑地张开了嘴巴。但是evalia却又摇了摇头,这一次,她说道: “让她安静一会儿吧。” 苏凛突然产生了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上涌,某种发热流动的物质浸润了眼角,但苏凛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只是机械地动着脚步,任由evalia牵着自己的袖子,将自己带往塔的方向。 大雨,瓢泼大雨降临了。 …… 风在怒号,雨在肆虐,漆黑一片的未来岛上,大部分人都已经在风雨之中沉沉睡去,只有少数情况特殊的人,才会仍然在街上徘徊。但即便是那些游荡者,多半也会披着雨衣或带着其它的雨具。也正因为如此,当那辆白色的面包车看到行走在人行道边,全身都已经被浸透了的青年时,好心的老外司机才会停下车叫了他一声,说可以把他送到家里去。 “哥!怎么这么晚?!啊,谢谢您送他回来,留下喝杯茶再走吧?诶?那好吧……您慢走啊。” 穿着睡衣的苏铃目送着棕色头发的大叔把车开走,才终于转过头来,却发现笨蛋兄长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仅湿掉的衣服没换,连头发都没有擦。他的目光无神,嘴巴呆滞地张着,简直就像是《哈利?波特》中被摄魂怪吸走了灵魂的小克劳奇一样。本来还想要斥责两句,但是看到这样的苏凛,小苏铃却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担忧。她犹疑了一下,问道: “哥哥?你……你没事吧?你看起来……” 妹妹的声音似乎把苏凛从某种状态之中暂时唤醒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盯着妹妹的脸蛋看了两秒,接着便转过身去,扯掉挂在架子上的毛巾,缓慢地拖着脚步走上楼去。苏铃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跟上去,身体却没能够动弹起来。 哥哥……到底怎么了? 苏凛把卧室的门关掉,也不管湿漉漉的衣裤,就这么坐到了床上。毛巾拿在他的手里,却没有半点要擦拭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像自己这样没用的东西还活着,而陆方秋学长那个善良的前辈却在灵异故事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再也没能够回来呢? 为什么舒然学姐没有斥骂自己?明明那样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好受一点的。但是为什么,她只是那样保持着沉默呢?陆方秋学长说过,他和舒然学姐并不是恋人,但那或许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吧?正如同他看自己的时候一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什么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人,舒然学姐还能够压抑住痛苦和愤怒呢?是想要继承学长那样的善良吗?但是那样的话,随随便便就被轻易原谅了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责怪自己?为什么他们听了自己的讲述,却只是抱以同情的目光呢?甚至就连辰志龙那个家伙也是!到底为什么?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水迹从苏凛的头发中滑落到脸上,滚成水珠滴到了地上,在脸上混合的那股液体,有热的,也有冷的,冷到他的整颗心都像是要被冻僵了一样。 …… 苏铃穿着粉色的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咖啡壶里煮着热可可,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响动声,她担心地朝着楼上看去。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晚,都凌晨了,才淋着大雨被好心人送了回来,就像是被遗弃在大街上的小狗一样。而且他的眼神……呜,果然,应该上去问问才行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苏铃站起身来。但却突然听到了门口传来了门铃的“嘀嗒”声。 苏铃披上外套,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披着浅蓝色雨衣的人,仔细一看,隐藏在兜帽下面的脸庞显然是个女生,脑后系着一条挺翘的马尾辫。 “嗯,请问你是……” “你好,你是苏凛的妹妹苏铃吧?我是他的同学,来给他送他忘记的东西。” 少女说着,从雨衣中伸出一只手,里面提着苏凛的手提袋。 “哦,谢谢。这么大的雨还要麻烦您,真不好意思了。” 苏铃接过手提袋,客气地问了一句:“进来喝杯咖啡吧?” 少女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 “苏凛呢?他已经回来了吧?他看起来……怎么样?” 怎么样? 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苏铃按了按自己的嘴唇,然后小声说道: “那个……感觉上不太……” “这样啊……” 面对苏铃含糊的回答,少女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她略略沉思一番,接着,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 敲门声。 苏凛听到了,但却不想回答。多半是妹妹小铃,想来关心一下自己。但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对啊,像自己这种没用的人,没用的兄长,就算是妹妹也―― “苏凛,把门打开,快点。我是余敏儿。” 然而,外面却传来了一个让苏凛有些意外的声音。 敏儿? 苏凛惊讶地回过头去。 怎么会?她居然―― 但这声音是做不了假的。苏凛站起身来,也顾不得擦拭自己湿漉漉的身体,打开了卧室的门锁。门外一个倩影紧接着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苏凛的身体,好像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苏凛的房间,然后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敏儿,你怎么――” “问我之前,还不如问问你自己。”余敏儿毫不客气地说道。 “啊?” “不是‘啊’吧?”她用恼怒的神色看着苏凛,“你到底想怎么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明明上一次故事中,你还对我说过那样的话,现在连自己都把握不住了吗?你……这样子让我太看不起了!” 苏凛愣了一下,然后,他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发出虚弱的笑声。 “呵……哈哈哈。看不起,对啊,我是应该被人看不起。像我这种……像我这种……” “你想说什么?”余敏儿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他的身边。她的身体也沾了些雨水,遮盖到膝盖下方的花格子短裙紧贴着大腿,下面是灰黑色的长筒棉袜。但苏凛却没有半分想要偷看的心思。只听她说道: “你太在意那些了。人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像你这样苛求,也未免――” “但是那些智者,有几个出了差错之后,会把他人的性命一起赔上的?”苏凛抬起头,惨笑着说道,“我杀死了学长,你知道吗?是我杀了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一定不会死的!就算是法律上,还有‘过失杀人’这一说呢!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呃?!” 苏凛被猛然扑倒在地上。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余敏儿愤怒的面庞,她骑坐在苏凛的身上,好像听到了什么侮辱性的言辞似的。苏凛眼睁睁地看着她撸起了袖子,白生生的手掌扬起――他突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啪”! 清脆的声音。 “这一下……”余敏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是还你上一次故事里打我的!” 但是,还没完呢。 “啪”!“啪”!“啪”!“啪”!“啪”…… 五次还是六次?亦或者更多?苏凛没有心思去数了,他的双手也被余敏儿用小腿压在下面,根本没有半分防御的余地,脸上似乎都已经肿了,左右开弓,她打得很用力。直到她自己都气喘吁吁的时候,苏凛才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闲。他用疑惑和惶然的神色看着余敏儿,而她则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再一次按住了苏凛的身体! “听好了,”余敏儿说道,“给我听好了!你还有自怨自艾的时间吗?你以为学长拼了性命把你救下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多创造一个废人?给我好好搞清楚你自己的价值!如果你觉得愧疚的话,就把你的脑子给我用到下一次、下下次故事里面去!努力让大家全都活下来啊!用你自己的智慧来回报学长,这不才应该是他想要的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她在怒吼,但是双眼中却有某种液体滚滚而落,热乎乎地滴在了苏凛的脸庞上。 “敏、敏儿――” “笨蛋!混蛋!哪怕救不了所有的人,不是说好了……说好了要保护我的吗?你这个样子,还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啊?!” 她的哭声在苏凛的耳旁回响着,像是一柄撞木,不断敲打着苏凛心中的那口铜钟。 “敏儿……?” “笨蛋苏凛……呜……” 苏凛从她的身下抽出双手,他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看着面前余敏儿哭泣的容颜,心头却是一痛,撑起身体搂住了她。两人就在地板上抱在一起,雨水和泪珠滴滴嗒嗒落在地上,溅起一小朵一小朵水花。在少女身旁,苏凛轻声回答了: “对,对……我说过的是吧?我会保护你的,当然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敏儿,不哭了,别哭了好吗?我会说到做到的,我……” “嗯!” 余敏儿突然又一次伸出双手,把苏凛的脑袋揽进了她的怀中。苏凛倚靠着那一片柔软的温度,耳旁传来她温柔的心跳声。 不知什么时候,雨,似乎已经停下来了。 “我们要在一起,一起好好走下去,好吗?” “一起?” “嗯。” 在包裹着整个房间的柔和气氛之中,余敏儿点头,她轻声说道: “一起活下去。没错,苏凛,我会陪你,我们一起,活下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五十八节 对话:雨夜泉乡的怪谈 “嗯……呼哇!在看什么?” “呃啊啊――喂搞什么,是你啊,呼……差点吓死我了!” “谁让你戴着耳机呢,喊你也听不到……这是什么电影?” “不是电影啦,这个叫做《毛骨悚然撞鬼经》,算是个……嗯,鬼故事的集锦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唔,类似《怪谈新耳袋》那样的吗?” “哈,你也喜欢看‘怪谈’吗?” “想听吗?咱们这里也有怪谈哦,把耳机摘掉我给你讲讲~~” “这里?锦衣学园?还是未来岛?” “都有啦。学园里面也有哦,据说很久以前,学园初建的时候,西南角那一片是有块小树林的……” “那个,我听过了哦。” “诶?嗯,那换一个好了。咱们的学生会室在‘塔’的五层,这个你知道吧?据说学生会室里面一直摆着一本奇怪的旧书,会不定期地放出一些灵异故事。而所有加入学生会的人,实际上都要在那些故事中努力活下去,不然的话――” “噗!不可能的啦!照你这么说的话,舒然会长和苏凛副会长他们岂不也是……啊咧?” “怎么了?” “不,那个,刚才稍微有点儿混乱。咱们的学生会副会长,是叫做苏凛吗?” “是啊,就是二班长得很有型的那个~~啊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个怪谈,这个你肯定没听过,是雨夜泉乡的故事!” “雨夜泉乡?等等……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唔……‘雨夜泉’不是未来岛上的一个地名吗?” “对哦,就在那一头的村落,然后那个村子就叫做雨夜泉乡咯,不过一般都直接称为雨夜乡的。” “岛上还有村庄?” “别、打、断!好好给我听着啊,真是的~!” “好好好,你说你说。” …… 细雨迷蒙,已经是初秋时节了,即便在不下雨的时候,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颜色有些偏橙的菊*花伸展着长条状的花瓣,成片成片地连在路边。那个男人――我们暂且称之为“男a”――俯下身体,试图嗅嗅它的香气。但片刻后,却是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怎么了?‘菊*花’不好闻吗?” 同伴的“男b”坏笑着,他刻意在“菊*花”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使得一旁的两个女孩子咯咯娇笑起来,花枝乱颤。 男a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理他,而是径自走向另一边。那里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大石头,不知是被雨水长期冲刷而成,还是被顽皮的孩子凿刻成的。由于这里的地势本就高些,再站到那块大石头上面,可以把全村的景象一览无余。 雨夜泉乡,可能是由于地形的缘故,几乎一年到头都是阴雨连绵,有时就连隆冬时节都会下起毛毛小雨。但这点雨丝是阻挡不了视线的,他的目光穿过了那些水线,将整个村落的样貌尽收眼底。尽管称为“村落”,但比起大陆那边的村庄还是要高级一些的。有人可能会问,像未来岛这样的高等教育基地,为何还会有乡村存在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第一个原因就是之前提过的地形问题,据说在开发岛屿时,由于结果出了一些误差,没有将这里的天气准确模拟出来。直到开发完成后,人们才发现这里终年降雨的问题。要改变这一点也很容易,连这么大面积的人工岛都能够建造,还在乎这一小片地形不成?但说起来容易,却没有谁打算放着其它更好利用的地段不去开发,反倒来这里费事。于是到头来,这儿就真的变成了一块废地。 第二个原因,则是未来岛在发展过程中所产生的弊病。一开始,未来岛确实是作为一块高等教育基地而设计的,但到头来,它却几乎发展成为了一座大型城市。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贫富分化,有些人在这片地方找到了巨大的商机,成为富翁;而另一些人则变成了失败者,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万念俱灰,或上吊或跳海,成为了现实的牺牲品,另一部分则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另谋发展……除此以外,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同样失去了渴求与希望,却也不打算将自己放逐进入地狱之中。而这块废地,则成为了他们延续余生的选择。 这些人们开垦耕地,自力更生,起先是五户十户,然后发展成为五十户,一百户,如今,几百户人家终于把这片地方完全填满,成为了现在的雨夜泉乡。 雨夜泉乡的名字来历是那片绵延山谷中的一汪泉水,甘甜滋润,尽管村落中的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可自从发现了泉眼之后,大家就都爱到那里去提水吃了。雨夜泉乡的雨夜泉,远近闻名,甚至有饮水公司都曾经找到这里,希望以此作为招牌。 然而,几年前,这里却发生了一起事件,使得那口泉水再也没人愿意光顾了,甚至几乎成为了村中的禁忌之地。具体的事件不为人知,村中的人说起它也是谈之色变,更有人三缄其口,一点口风也不肯透露。从网上了解到的消息,也仅仅是谣传的“灵异事件”、“鬼魂”之类的话题。传来传去,恐怕就算是真相也被当成谣言了。 但到此还未完结,据说有人想要利用这块地,打出雨夜泉的名号,把这里变成一块旅游景区。说来蹊跷,国内有那么多“农家乐”还容不下好奇的城市游客不成?非要跑到未来岛上来参观村落?不过想到这里也算是一个多国人口聚居地,大概也有些观赏价值吧?总而言之,那个试图进行开发计划的商人在山上首先建了一套旅馆式的别墅,然后……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并不是我在刻意吊大家的胃口,那个人就那样消失掉了,此后再没有人见过他,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世一般。虽然是个还算富有的房地产商人,但很少见地也没有家人牵系。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这片幽闭的村落氛围所感染,在此化名定居,众说纷纭,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嘎啦嘎啦”…… 布满了泥灰的铝合金推拉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女,系着围裙从屋里探出头来。 “你们……?”她看着面前的四男四女共八人,嘴里咕哝了一句。敲门的男c赶紧向她鞠了一躬,问道: “抱歉,打扰了。您就是阿乔女士吧?那个……我们是要去雨夜泉旅舍入住三天的,信息上说要从您这儿领取钥匙,我没找错地方吧?” 没错,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虽然那个商人不在了,可他的旅馆却一直在“营业”。而从网络广告上发布的信息来看,如果想要到这里来参观游玩的话,只需要从这位阿乔女士处领取钥匙,就可以随意进去了。 被唤作阿乔女士的妇人听了这话,那双眼睛却突然眯了起来,她用无法言喻的复杂神色在这帮青年男女身上扫了一圈儿,接着犹疑着问道: “你们……来干嘛的?” “啊?”男c愣了一下,“来拿钥匙的啊……哦,您是问我们来雨夜乡干什么?我们是来写生的,都是美术系的学生,听说这里终年细雨,我们想看看,能不能把这些景色画下来,然后……” “不能不去吗?” 阿乔女士说出了令他们有些意外的话语。几个年轻人相互对视一眼,接着,男c苦笑着开口了: “抱歉,那是什么意思?我们坐车好久才赶到这儿,现在又下着雨,总不能让我们回去吧?是不是我搞错了?您这里确实是可以领钥匙的对吧?” 男a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下,几步接近了这里,恰好听到阿乔女士在一阵沉默后,说出的: “等一会儿,我给你们拿去。” 说着,她转过身去走进屋里。男b用胳膊肘碰了碰男a,小声说道:“你不觉得她表现有点儿奇怪?不会其实是个脑子坏掉的精神病人吧?” “别乱讲。”男a皱了皱眉头,但不知怎么,他也觉察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不仅他们俩,周围的大家伙儿都在窃窃私语,而话题也都是围绕在这位阿乔女士的身上。直到两分钟后,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再一次从屋里传出,他们才终于安静下来。 “拿去。” 阿乔女士拿出了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都连在一根铁丝上,“入住要小心点,一把钥匙配一扇门的,记得用完再给我串上……还回来的时候。” 男a疑惑地侧了侧脑袋。 是错觉吗?总感觉她在说出“还回来”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有一些别的意味儿。那是什么?惶恐?疲惫?还是一种……惭愧呢?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了。男c接过钥匙,向阿乔女士道谢,接着,一行人便沿着被茂密树丛遮蔽着的林间小道向着山坡上走去。地面有些泥泞,但小心些也不至于在石板上滑倒。在走出十几米之后,男a最后一次在烟雨之中回头,看着仍然伫立在门口的阿乔女士。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他恍然觉得,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哀凉的气息。 “嘎啦嘎啦”…… 推拉门的响动,阿乔女士已经返回她的屋子里去了。男a听到前方的伙伴在呼唤,他连忙赶了上去,不经意间抬头―― 天空的阴云仿佛凝重了许多,细雨仍在持续不断地绵延着。 …… “然后呢?……喂,这就完了?” “嗯,结束了。” “这、这也叫恐怖故事?你玩我呢吧?!” “本来就没说是恐怖故事,只是个怪谈罢了。” “哼,走开走开啦,我还不如看我的视频,比你那个无聊的故事恐怖多了。” “啧……你别急嘛,虽然故事本身结束了,但是其实这个事件是真实的哦!网上也有报道的,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你猜怎么着?到最后啊,那些去写生的学生们,只有一个活着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去归还了钥匙,然后他对那个阿乔女士说……喂你怎么又戴上耳机了?哼,不给你讲了!” 阴雨连绵的天空之下,地面上的凹处积起了一片小水洼。有什么正在里面流转着,激荡着,一滴雨丝打进去,涟漪散开,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不祥的冷飕飕的寒意…… 天,变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五十九节 暧*昧清晨 人是一种会做梦的生物,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分界点也很模糊。怎样才算是梦境呢?又是怎样才算现实呢?有些时候,人们明明在梦里,周围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情景,但却能够被大脑淡然接受,把它当成现实一样对待;而有的时候,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但我们却会以为还在梦里一般。 对于苏凛来说,这个清晨,他所遇到的,或许就是如同梦幻一般的场景。 苏凛睁开眼睛,并非是自然醒来,准确来说,是由于身上传来的某种压迫感。他觉得自己的四肢都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包围着,身后的窗帘拉上,但却有几束耀眼的阳光透过硬质窗帘上的小孔射了进来,照射在他的眼前。苏凛缓慢眨动着眼睛,倾听着近在耳旁那均匀而温顺的呼吸声。 余敏儿的一双杏眼紧闭,但眼睫毛却伴随着呼吸的频率轻巧地颤动着。有几道阳光恰好照在她的脸颊上,让苏凛看得更清楚一些。她的鼻子小巧而上翘,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仔细看的话,那两瓣其实是透明的粉色,在光芒之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苏凛呆呆地注视着这美好的光景,少女沉睡的面颊,多么令人心醉神迷的画面啊! 至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呃?!” 直到半分钟之后,苏凛的两颗眼珠猛然对到一起,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然后却又赶紧闭上了嘴巴。苏凛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看看干净整洁的白色墙壁,不管是屋子里的布置还是身上盖着的格子条纹棉被都清楚地显示这里的所在――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但是这、这这这这……这什么情况来着?! 苏凛敏锐地发觉自己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把头向后仰着,以免气流喷到余敏儿的脸上。但他的动作却被限制住了,除了躯干还能微微挪动一点以外,四肢却仿佛被什么固定住了一般。苏凛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应该是正和余敏儿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手臂环绕处那柔软的触感毫无疑问是余敏儿的后背,两条腿则和另外两条纠缠着,至于那两条是谁的?苏凛感受到了长筒袜面料特有的弹性,那毫无疑问是―― 没有镜子,但苏凛觉得几道热流从身体的各处汇聚起来,全部都冲上了他的大脑。无法思考,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脸上一定在发红发烫,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不,不仅是脸上,还有另外的地方……蠢蠢欲动,无法抑制。苏凛强迫自己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他现在需要平静,昨天晚上――哦不,今天凌晨发生了什么来着?! 纷乱复杂的思绪阻断了思考,苏凛不得不把它们全都从脑子里面踢出去。接着,那些记忆的碎片才一点一点地连系了起来,在他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 最先是……对了,余敏儿到家里来帮我送东西,然后她说―― “……我会陪你,我们一起,活下去……” 这句话清晰地回响在意识之中。苏凛抿了抿嘴,再度抬起头来,看向余敏儿安详的熟睡神态。 对。苏凛想着。我们会一起活下去。无论何时,我都会好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敏儿。 余敏儿当然不可能听到,但即便如此,苏凛的心中还是升起了一抹难言的温暖。 记忆在继续读取,雨停了,但是已经是凌晨,苏凛可没打算让她走夜路再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去。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喝下妹妹送来的热可可。虽然小铃对哥哥通红发肿的脸颊抱持了一些疑问,但总算搪塞过去了。稍微冲洗一下,换上了一身衣服,两人就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余敏儿不断开解着苏凛,好像还担心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一样。心伤与愧疚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解决的,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陆方秋学长,他还会觉得承受了什么负担一样,心里沉甸甸的。但是,或许现在…… 忘记是哪位哲人曾经说过的,“爱情是治愈创伤的一味良药”来着? 苏凛偷偷地摸索过去,抓住了余敏儿搁在身边的一只玉手,那份温度在一瞬间就传递到了苏凛的心里。余敏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却并没有抗拒。苏凛便大着胆子搂住了她,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余敏儿羞怯地闭上了眼睛,然后…… 然后,他们就……睡着了? “呃……” 回忆至此终止,苏凛皱了皱眉头,然后大着胆子悄悄掀开棉被,看向里面。自己穿着的是凌晨冲完澡后换上的衣服,而余敏儿则穿着一件白色棉衬衫,外套因为昨天搂着苏凛,被他身上的雨水弄湿了,只好搭在椅子上。她娇小的身体被衬衫包裹着,只有粉嫩的颈子露在外面,还有胸部两座微微凸起的小山包。让苏凛直着眼睛,又拼命吞咽着口水。至于下面则被短裙遮盖着,看不清楚了。 两人都好好穿着衣服,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吧? 苏凛微微起身。被子盖得松松垮垮,两人的身体都是倾斜着的。看样子可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无意识地拉过来盖上的。他长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发生了什么的话,他说不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苏凛暗自庆幸。 但或许是他的动作大了些,亦或者是喘息的声音让余敏儿注意到了。少女的睫毛突然颤动了几下,呼吸的频率也发生了变化,她的眼皮微微抖了起来,几秒钟后,余敏儿睁开惺忪的睡眼,和面前尴尬的男人对视着―― 良久,久到足够让苏凛再一次清清楚楚地端详完她美丽脸蛋儿上的每一寸肌肤。 余敏儿做出了和苏凛一样的反应。在意识到现状之后,她的眼睛猛然瞪大了!苏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两人身体相触的地方,余敏儿的后背和纤细的双腿都在一瞬间绷紧了。这意外的一幕让她没办法立刻接受,这是理所当然的。苏凛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傻瓜似的说道: “……早上好。” 余敏儿没有回答,苏凛还以为她被打击到,进入了某种恍惚状态。他本来觉得她会挣扎起来的,但是在和苏凛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余敏儿却羞涩地低下头去,她闭着眼睛,两片红霞飞在侧颊上。这样的女孩儿看起来实在太迷人了,苏凛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加速度和速度在同时达到了顶峰,他甚至都可能从鼻孔和耳朵眼里喷出蒸汽来――如果他有那个功能的话! “敏儿……我……” 苏凛动情地低声呢喃着。他环抱着余敏儿身体的手臂再一次搂紧了,隔着一层布料,少女身体的质感忠实地被触觉神经反应着。余敏儿把身子缩了起来,下意识地用双手抵在苏凛的胸口上,阻止他的进一步入侵。但苏凛却已经无法自制了,就像是见到了红色的发狂公牛一般,他拼命想要让自己靠上去,两条腿往中间夹紧,控制着余敏儿裙下的双腿,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苏……呜……” 余敏儿哀鸣着爬起身来,但却紧接着就被苏凛顶在了墙上。棉被从两人的身上滑落,这一下,苏凛终于可以一览无余了。尽管还有花格裙子的遮蔽,但因为刚才的挣扎,那裙子已经被掀到了她的大腿根部,白皙润泽的肌肤展现在苏凛的眼前,还能够隐隐看到下面的水蓝色布料。苏凛觉得有一股异样的火焰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他觉得哪怕是火山爆发和大地震也阻止不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苏凛……呜呜,讨厌……放开人家……” 软绵绵的声音非但没能起到作用,反而进一步勾动了苏凛的欲*火。他低吼一声,抓住余敏儿方才好不容易抽出来的双脚,在灰黑色的长筒棉袜下,小腿和脚趾的优美弧线捏在手中,那份柔软让苏凛的血液差点喷涌出来。在余敏儿充满诱*惑的嘤咛声中,他把少女的双脚架到了肩膀上。这一下,裙子下面的物事终于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余敏儿认命般闭紧了双眼,双手环住苏凛的脖子。而长发的男人则跪在墙根,一只手紧贴着少女温暖的胸脯,另一只手则如同魔爪一般缓缓地伸向了那片荡人心魄的水蓝色,勾住它的一角,然后轻轻地,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拉开―― “哥!起床喽!早饭做好了,另外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闯进来的妹妹在发出了过于夸张的惊叫声后“砰”的一声无力地撞到了门上。苏铃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用无法形容的恐惧眼神看着床上摆着怪异姿势的两人。她的嘴巴张大到就算是把两只拳头塞进去也没有问题,但比起妹妹的姿态,那声尖叫却把苏凛在一瞬间从喷发的火山口拽到了南极洲! 三个人,六只眼睛,六道视线在空气中交错着。异样的沉默,静寂的氛围,片刻之后,只听到又一声尖叫: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去把早饭封起来放冰箱里去!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 “有”字话音落下的一瞬,苏凛的卧室门被“咣当”一下大力关上。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妹妹慌张的脚步声还有“哎呦”的惊叫和差点摔下楼梯的动静。 房间里则一下子安静了。 苏凛用呆滞的眼神看了看门口,又看看余敏儿的侧脸。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在一瞬间从沸腾状态降到了冰点以下。余敏儿傻傻地和他对视着,似乎还没有把握清楚状况。苏凛颤抖着嘴唇,像个白痴一样问了一句: “……我们……继续?” 这问题真蠢。 余敏儿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然后―― “哎呦喂!” 在苏凛的惨叫声中,余敏儿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六十节 充满烦恼的恋爱进行时 苏凛“扑棱扑棱”地把牙刷往嘴里捣弄着,白沫子都顺着嘴角淌下来了,他却恍若未见。他需要清醒一下,嗯,没错。可不管他怎么用力,甚至都把牙龈给戳出血了,脑海中那种朦胧的旖旎场景却没有半分消散的意思,反而愈加清晰了―― “咕噜咕噜……噗!” 苏凛灌进了一大口凉水,然后猛然喷了出去。漱过口之后再用冷水把脸冲干净,初冬时节的冰凉感刺激着皮肤,让他打了两个寒颤,身体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了许多。 “呼……呼……” 喘息,苏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经过之前的“折腾”,他的头发有些散乱了,脑后的马尾斜斜地披在肩膀上,他赶紧伸手摆弄了一下。但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进了卫生间里面,苏凛回过头去,看着小铃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 他发出蚊子一般细微的哼哼声。被亲妹妹看到了那么一副场景,就算是苏凛这种大大咧咧的家伙也会觉得尴尬的。但他的不好意思却好像让小铃放松了许多,她抬起头来,轻声问道: “那个……我该怎么称呼呢?” “哈?”一瞬间没能明白小妹的意思,苏凛皱起了眉头。 “就是说啊,那个姐姐……是哥哥的女朋友吧?”苏铃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我该怎么叫?总不能叫‘同学’吧,看上去大我好多,是哥哥的同级生吧?叫‘学姐’的话总觉得有点儿疏远了;要么直接叫‘嫂子’?诶,那个……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亲昵了?” 小铃看上去似乎是真的为这种事情在伤脑筋,但是苏凛却愣在了那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是啊……在妹妹眼里是这个样子吗?自己和余敏儿,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头一次,苏凛为这种问题认真地思考起来。 倒也没错,抱也抱过了,床也“上”过了,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小铃的突然出现――如果她再晚来那么五分钟的话,说不定两人真的就已经突破了那最后一道界限。不过老实说起来的话,那都只是一时的情动,还有自己半强迫性质的进行。余敏儿她……当时只是处于未清醒的状态而已吧?如果,打个比方说,自己再提出什么无理要求的话,理所当然的反应就是挨上一巴掌然后从此以后再不理睬自己了吧? 苏凛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腮部,凌晨时分被余敏儿狠命往脸上招呼的那几下,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下去,虽然不仔细看就没问题,但那火辣辣的痛感还残存在苏凛的记忆之中。 但是,经历过这么一点“小事”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别说余敏儿是个羞怯的女孩子了,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尴尬,恐怕没办法再用平常心去面对了吧?说成为陌路之人什么的倒也不可能,但是,如果她从心里给自己定义为“危险分子”,从此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话…… 苏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总感觉……好像只是缺了点什么似的,只要把那一点加上的话…… “哥哥?” “啊?你就叫‘余姐姐’好了,别问了,出去!”苏凛心烦意乱地吼道,“另外,这件事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以后没事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就算有事也先敲了门再进!” “哼,知道啦……”苏铃对着他的后背做了个鬼脸,“以后、绝对、不再、随便、进、你的、房间!” 总算让她明白了这个道理。苏凛无奈地想着。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 余敏儿闷闷地吃着煎蛋,苏凛妹妹的手艺不错,至少比起自己这个厨艺白痴要强得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煎得酥黄入味的蛋芯如同冰淇淋店的招牌甜品一般无比诱*惑地勾动着自己舌尖的欲*望,所不同的是,对于那些甜点,自己只有在路过商店橱窗时偷偷咽口水的资格,但面前的却是可以实打实地吃到肚子里的美味。 有这种厨艺的话,完全可以去家庭餐馆应聘了。但苏铃的本事却只是给苏凛一人享用的,或许今天还要加上一个自己…… 想到那个家伙,余敏儿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却恰好和似乎正在观察着自己吃相的男人视线对到了一起。两人愣了一下,同时掩饰似的低下头去。余敏儿的心里乱乱的,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餐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太自然,她想平时的苏凛家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把他们的生活全都打乱了吧? 苏铃左右看了看,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有些刻意地高声说道:“我吃好了!”接着便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但那里面明明还剩下大半的食物。 余敏儿用筷子捣着餐盘里剩下的奶香片和小块面包,对面的苏凛也是一言不发,机械地把盘子里的食物送进嘴里面。老实说,虽然好吃,但余敏儿却并没能享受起来。两人在这种凝滞的气氛之中大概又过了整整五分钟,余敏儿拉开椅子站起身来,低声说道: “那个,我该……回去了……” “哦……我送你?” “不用了吧……” 余敏儿轻声拒绝着。她的外套之前拿下来了,就搭在沙发上。虽然在初冬还穿着裙子可能会冷一些,不过风衣般的大外套却可以把少女的整个身体都好好地包裹住,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绒布小娃娃。苏凛一直没有回头,只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是余敏儿拿起了她的书包。 “再见。” 门被轻巧的关上,只有最后这一声,干脆利落。 苏凛的筷子停住了。 就这样? 他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之前那些繁杂的心绪好像在一瞬间完全消失了似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叫道:“喂,白痴吗你是?这种时候还在想些什么?去啊!” 这样……真的好吗? “也许以后还有机会的。” 苏凛轻声嘟哝着。 “以后?” 那个声音哼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啊,你自以为……还有多少‘以后’?” 苏凛的动作停了下来。 “现在不就是机会吗?近在眼前的事情都没办法把握住的话,还想去考虑明天?你傻啊?!” 苏凛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呐,听好了,命运并没有把机会在昨天送给你,也不知会不会把它留到明天。你以为这说明什么?” “闭嘴。”苏凛轻声说道,但他的身体却已经转了过去。 “这就对了,小伙子。不要去担心多余的事情,有些事情的处理是没有捷径的,你只能想尽办法,挖空心思,抓准那一点点来之不易的机会。ok,去吧,今天天气很不错!” “闭嘴!”苏凛低吼一声,拉开了客厅厚重的防盗门。的确如“他”所言,大雨过后,今天未来岛的天气很不错,阳光晴明地照射下来,让苏凛在一瞬间眯紧了双眼。但初冬的凉风还是不解风情地吹在他仅穿着单薄衣物的身体上。余敏儿才刚刚走出院门,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等一会儿,敏儿!” 苏凛几步跑到她的身边,但这位迷茫的青年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面对少女讶异的面孔,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啊……现在就回去吗?” 余敏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我……那个……” 够了苏凛,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愤愤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苏凛突然大着胆子说道: “那个啊,要不……我们今天出去逛逛吧?到街上看看,或者找个地方去溜达一下,呐?你觉得呢?这么好的天气,不出门太可惜了吧?” 苏凛等待着。但对于他的要求,余敏儿却微微扭过头去。 “我……明天要上的课还……” 没等她说完,苏凛一把抓住了她从大衣里伸出的手,但却被余敏儿提前发觉,慌张地躲了过去。她有些害羞地四下看看,好像怕被谁发现似的。苏凛急躁地说道:“好嘛,就一天……半天也行!等你累了,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绝对不会耽误事的,我保证!” 在苏凛记忆之中,除了家人以外,他还从未如此低三下四地恳求过某人,尤其是女孩子。或许正是那份恳切的意味打动了余敏儿,在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沉默之后,她终于轻声开口了: “就……一会儿?” “砰”!苏凛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在一瞬间炸开了,礼花在爆裂轰鸣,彩带飞扬,苏凛想要吹声口哨,但他用强烈的意志力控制住了。即便如此,接下来他的声音,还是充满了异样的喜气: “行,就一会儿!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来安排?ok,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这就过来!” 阳光洒在少年傻乎乎笑着的脸庞上,唇边还沾着一粒奶香片的渣子。看着他匆匆忙忙跑进屋里,差点在台阶上绊倒的样子―― 余敏儿“噗嗤”一声,无可抑制地笑了出来。 蔚蓝的天空,今日真的在用柔和而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第一百六十一节 低潮约会 “草莓味?还是芒果?” “那个,随便……就好啦……” “怎么能随便呢?呐,敏儿你喜欢哪种口味的?啊,这边还有葡萄的和樱桃的,不过这个季节的话,西瓜的就免了吧……” 站在奶油果杯的柜台前面,余敏儿犹犹豫豫地注视着苏凛的身影,他正在用比起服务员还热心三分的姿态向她介绍着各种果杯的口味,而闲着的年轻女老板则用困惑的笑容看着他们二人。 风衣很好地遮蔽着自己的身体,但刚才经过一扇橱窗的时候,镜子里的少女倒影却怎么看怎么土气,和走在身边,留着马尾长发,穿着灰白色斜燕尾外套的青年没有一丁点搭配的样子。此时站在苏凛的身后,她却觉得好像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打量着自己,这让她有些害臊地想要后退,但是苏凛却又转过头来。 “要么……椰果?” 余敏儿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如果只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话,她不介意多挑选一会儿,找一份最便宜实惠的――但这种想法本身就充满了矛盾,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余敏儿或许根本就不会走进这家店里来。她不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和苏凛是什么样子,难道说自己像个攀附王子的灰姑娘吗?虽然勤快,但却除了祈祷和哀叹之外并没有其它的本事,从故事中读来确实让人心生怜悯,但出现在现实中的话就只是个被**的花瓶罢了吧? 尽管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杞人忧天,但这想法还是让她浑身不舒服。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想象之中众人嘲讽的视线。 也许是不小心把这样的心情表现在了脸上,当两人走在路上,余敏儿机械地用小勺子把塑料杯里的椰果送到嘴里去的时候,苏凛却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抱歉,不合口味吗?那个……只是以前看你吃过椰蓉面包,所以想着会不会喜欢椰果……是我选错了吗?” 余敏儿愣了一下。 “椰蓉面包?” “嗯……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到小卖部里去买的吗?” 余敏儿想起来了,他所说的是高中时期,自己的早饭钱都省下来去买参考资料了。有的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就会到校内小卖部里去弄些吃的。总共就只有那么几种面包,而比起难吃的肉松和贵得要死的香肠热狗,她当然只能选择甜味的椰蓉。 但是,他却观察到,并且清楚地记住了。 不知怎么,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突然从舌尖涌了上来。余敏儿低下头去,她觉得此刻杯子里乳白色的椰果块仿佛变成了世间无上的美味一般,硬生生地将她的心情格填充起来。少女的心中被某种无以言喻的情感溢满,她有些脸红了。 简直就像是……梦幻一般…… 这种被人关心,被人照顾着的感觉,对于一直以来孤身拼搏着的少女来说,无疑是十分美妙的精神补品,但也有可能是**。如果沉迷进去的话,不久以后就会变得堕落了吧?她凭着自己的毅力坚持了这么多年,但是一旦进入享乐状态的话,万一哪一天失去了,自己还能够接受那样的现实吗?一旦品尝到欢乐的滋味,自己还能变回那个吃苦耐劳的勤奋少女吗? …… “……据悉,该青年长期沉迷于网络游戏,精神生活紊乱,或许这正是他最终走上绝路的缘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专家提醒,网络游戏会荼毒青少年的心灵,建议有关部门加强监管力度,以免类似悲剧再度发生……” 中午,两人坐在一家家庭餐馆里,新闻播报员用干巴巴的语气这么说着。苏凛大概是不喜欢这样的沉默气氛,没话找话般说道: “每次出了这种事,他们就把责任全都归于他们讨厌的地方去。比方说那些家里蹲人群,那些人总会给人比较阴暗的感觉。而如果他们之中的一个犯下某些案件的话,社会舆论就会一边倒地谴责这一类人吧?就好比只要有一个网络写手写出了违禁内容的话,整个网络文化圈都会受到批判……啧,没办法的事,我们就生活在这种借口通行的社会里啊……”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为了应和,余敏儿也轻声说道: “因为媒体制造的言论总是能够大行其道啊……不过,相信这些的人本身也有责任吧?” 苏凛紧接着点头:“用森博嗣先生的一句话来说,‘应该是因为单纯的事物总会使人倾心,人类有着委身于统一性思考的倾向’。” 是的,没错。余敏儿低头用勺子舀起蛋花汤,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单纯的事物总会使人倾心,如果不用去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人类本身也可以变得纯粹许多吧?这就好比刚才,他们两人一路上经过了那么多的商店,橱窗里可爱的等身玩偶,漂亮的纯白色雪装,以及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的酥软点心,如果可以的话,余敏儿当然每一样都想要。而她同时也知道,只要自己提出了要求,苏凛就会在能力范围之内为自己全部做到。但是有这样的条件在,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愿望说出口吗?那是不行的,正因为有这样的心理约束在,她才能依靠自己生活下去。否则的话,万一哪一天,苏凛离开了自己,她又将怎样生活下去呢? 果然,还是不应该这样放纵自己…… 思考终止的一瞬间,碗里的蛋花汤也见了底。 余敏儿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她尽量用柔和又不失分寸的声音说道:“我该走了,要不然的话,学习时间该不够了。” 苏凛眨了眨眼睛,余敏儿看到他的神色中有一点着急,还有一点点恳求。但她狠了狠心,没有让自己的决定再发生动摇。她扣上风衣的扣子,提起书包,听苏凛低声叫道:“呐,现在还早吧?再留一会儿也无妨嘛。对了,接下来要不要去那里?敏儿――” 余敏儿没有理会他的提议,只是摇了摇头,但苏凛却急忙站起身来,再一次抓住了她那只从风衣袖子下伸出来的手。余敏儿想要挣脱,但却没能成功。她有些焦躁地甩动了一下手腕,本来想强迫他放开的,但是,视线的前端却出现了一个人影,让她愣在了那里。 “学……学姐?” 苏凛刚想要说话,听到这两个字,他的整个身体都僵在了那里。下意识回过头,顺着余敏儿的视线看过去―― 舒然不知何时走进店里,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她的目光呆滞地盯在苏凛和余敏儿相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半晌,不发一语。 余敏儿慌忙把苏凛的那只手甩开,而这一次,苏凛则没有强求。他有些尴尬地把手放下。舒然学姐的眼神不太对,昨天,她刚刚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他不能在这种时候秀“恩爱”,那样对她恐怕是一种刺激。 三个人默默对视着,气氛有些僵硬。苏凛咽了口唾沫,讨好般笑了笑,小声说道: “哟,学姐,一个人来啊?” 话刚说完,他有种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身旁的余敏儿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果然,舒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但她却并没有发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对,一个人……我想要一起的那个人,现在他……不在我身边……”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嘴唇中挤出来的。苏凛心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悔意,他的嘴唇略微有些颤抖,甚至不再敢直视舒然的眼睛。 而舒然的目光又在苏凛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看着他尴尬和抱歉的样子,低声说道: “你也要担起责任来了,副会长。” 第一百六十二节 惭怍的折磨 “副……会长?” 苏凛缓慢地眨动着眼睛,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舒然却并没有给他过多的解释。她最后扫视了一下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说声:“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然后,就走向里面的柜台那里去了。 “副会长……我?” 苏凛低声嘟哝着。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不仅仅是有气无力,更像是…… 余敏儿转过头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低落的青年。他的状态就像是返回了今天凌晨时分的样子,没有希望,自怨自艾,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余敏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凌晨时分的一番开解,其实并没有能够根除掉苏凛的心病,仅仅是让他暂时获得了逃避的机会而已。“保护我”这样的话语,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份需要承担的责任,以此来唤醒他的斗志。但在他的潜意识深处,对于由他的错误所导致的陆方秋学长的死亡却仍然充满了内疚,那不仅是一种对过去的否定,更是对他自己未来的怀疑。 一直想着“我这样做真的对吗?”、“会不会因为这样的举动,害死更多的人?”……一旦他被这样的恐惧所充斥,所造成的结果就只可能是“不敢想”、“不敢做”,到了最后,他的思考也会被完全阻碍,即便是正确的行动也不敢认同。到了那种地步,他和一个废物还有什么两样?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让他继续被这种心境折磨下去的话,那个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跑来拯救自己的苏凛,恐怕就再也不会存在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而在灵异故事之中,这样的人,一旦遇上了危险,绝对就只有死路一条! 苏凛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敏儿的判断没错,苏凛确实只是在逃避而已。不管是对余敏儿的情*欲,还是拼命地讨好追求,那都只是他为了转移自己心绪所选择的一种方式。只要把脑子里想的事情全都放在别的地方,忘却昨夜的一切,或许他就可以不去直面那些痛苦的现实。但是,和舒然学姐的相遇却硬生生地将他想要掩藏的东西全部都从识海深处挖了出来。看着学姐黯然的神色,他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他犯下了一个错误,无法饶恕,不可弥补的错误!就是这个错误,使得他害死了那个关心照顾着他们,甚至用生命的代价去拯救他的那个人;害死了对于舒然学姐来说最为重要的那个人!而现在,他却还能悠闲地待在这里,开心地和余敏儿享受着晴朗天空下的欢愉时刻,这样……简直就是…… 苏凛喘起了粗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就像是样貌奇丑的人,每天戴着面具遮掩自己,但在某时,那张假面却被突然掀开,使得自己**裸地暴露在大众面前―― “苏凛!” 余敏儿低声叫着,但是苏凛没有听见。 对了,还有敏儿……苏凛感觉头晕。如果能够像她那样该有多好?不给别人添任何麻烦,一个人行动,来的时候一个人来,走的时候,也不在乎是否是一个人离开。是自己太笨,没能理解那份高洁的思考方式,像个白痴一样不顾一切地跑去救她,不去考虑她自己的意愿,还用自我主义的大道理试图去说服她,约束她……其实呢?自己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想要她活着,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愿望罢了吧? “苏凛?” 我真是个…… “人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苏凛低声喃喃着。 “苏……”余敏儿有些害怕地俯下身子,观察着他的表情。旁边的客人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动,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但苏凛却在打着哆嗦,他好像又想起了那张脸,学长死掉的时候,他的眼睛碎片掉落在一边,从耳朵里、鼻孔里、眼睛里和嘴巴里渗出的触目惊心的红色,还有块状的内脏碎片…… “呃呜――!” 苏凛捂住嘴巴!刚才吃下去的东西伴随着一股巨大的酸意差点从嘴里呕了出来!他扼住喉咙,拼命把这股感觉抑制下去!余敏儿吓了一跳,她赶紧抚着他的背部,把他扶起身来。但苏凛的脸色却变得一片苍白,几乎不带有丝毫血色! “苏凛……你没事吧?别吓唬我!”余敏儿担心地拍打着他的脸庞,而苏凛则一直紧闭着双眼,呜呜咽咽地低声**着。过了半晌,余敏儿都在考虑要不要为他叫一辆救护车来了,他这才终于睁开眼睛,抬起头来。 “苏……啊?!” 余敏儿的身体向后一缩。 苏凛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不仅如此,仅仅片刻的工夫,他的眼睛里居然布满了血丝!现在他的嘴唇也变得和脸色一样苍白了!余敏儿真的感觉害怕了,她曾经听说过,一个人的心理健康会影响到身体的状态,但却没有想到过会这么严重!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举动了,仿佛是为了弥补一般,她试图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呐,呐,苏凛。这样好吗?你之前不是说想带我去那里吗?我们这就去吧?现在就走,走!今天一整天我都可以陪着你,想去哪里都行,好吗?” 她伸手想要去抓住他的一只手,但是苏凛却摇摇头避开了。 “敏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怪,虚弱,而且简直像个哮喘病患者一般。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没法送你了。你一个人回去吧,好吗?” “苏凛?” “对不起,我想安静一会儿……” 苏凛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柜台那里,慌慌张张地把帐结清,之后就迅速离开了餐馆。余敏儿想要拦住他,但却没能来得及,只得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外面。周围顾客的目光带着好奇投注在她的身上,她却没有心思去在意了。快步走出餐厅,余敏儿向着街角张望过去,但却只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苏……凛……” 余敏儿茫然无措地低声**着。 …… 苏凛像凌晨一样走在大街上。他的脚步虚浮无力,目光之中的焦点也找不到方位。阳光照射在人行道的石板上,明明柔和无比,可在他看起来却是如此耀眼,直直地贯穿进他的心灵之中,将所有肮脏丑陋的遮蔽物都曝光出来,让他无所遁形! “你只是在拿余敏儿的感情当做慰藉而已。”有个声音说道,“你在玩弄她,还妄想着占有她的身体。你想利用这份感情掩盖住你的内疚,你是个虚伪的骗子!简直烂到家了!” 对,没错。苏凛想着。不正是那样的吗?之前余敏儿走出门去的时候,自己心理的斗争,实际上就是想要逃避的自己和潜意识的斗争,但最后,逃避的心理却反而占了上风。于是他拥有了一上午的欢愉时光。直到现在想想,能和余敏儿走在一起,宛如约会一般,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情景。但现实终究是要去面对的,梦也终究会有醒来的那一刻。当看到舒然学姐的那一瞬间,他的丑恶心绪终于无法再伪装下去,而且在原本的基础上,由于自己为了掩蔽过错而所做的努力更增添了一分惭怍,爆发起来才会如此严重。但这也是他自找的!对啊,这份惩罚是他应得的!这是报应啊!是无辜惨死的学长对他的报复,也是仅有的一点良心对他的抨击! 更加可笑而可悲的是,自己居然成了副会长?! 没错,苏凛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登录了锦衣学园的网站。在学生会的介绍之中,原本作为学生会长的陆方秋学长已经不在了,他的记录被完全删除,取而代之的是舒然学姐,而自己则登上了学姐的位置,成为了学生会的副会长?! 开什么玩笑?这是九方九世书的嘲讽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够继承这份职责?!做不到的,肯定做不到的!像自己这种笨蛋,如果硬要去做的话,只可能像害死学长一样,害死更多的人!害死舒然学姐,害死方伊安、燕楠他们,甚至害死自己和敏儿!更何况,这是用学长的死亡换来的地位,自己有什么脸面,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明明是冬日少见的艳阳天,但是苏凛的心中,却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寒冷彻骨! 第一百六十三节 理解者 “……虽然看似顺利的进行着,实际却全是不顺利的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糊涂到快要哭出来了,实在是丢人呢……” 手机在桌上震动着,传出这样软绵绵的铃声。辰志龙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伸手按下免提。 “喂——” “‘喂’个头啦!阿龙,最近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富有活力的女声,或许前面还要加个“超”字。辰志龙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因为已经听了十几年,哪怕是堵上耳朵都可以听得出来。 “抱歉,稍微有点忙……” “哼,别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组里的家伙都是那样,我早就听腻歪了。从今天起要给你下死规定,每天——听好了哦,是‘每天’!每天都必须给我打一通电话!在医院里待着无聊死了,你好歹也理解一下吧?” “……知道了,我尽量。”辰志龙有气无力地答道。 “‘尽量’可不行,‘必须’要每天一通!啊对了,再过三天就是妈妈的祭日了,你回不回来?这种事是就算请假也绝对得回来一趟的吧?!” 虽然听上去是征询意见的话语,但使用的却是命令式的口吻。辰志龙犹豫了一下,答道: “好的,我会准备。” “那就得提前几天买机票哦,我听说未来岛那边到大陆的机票可不好订。” “没关系,锦衣学园有专用的学生通道,购票不用担心。”辰志龙说道。 “哼嗯……好吧,那我就放心了,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纪念品,小点心什么的就好,忘了的话就扁你,听到了没有?啊,还有喔,你有没有交女朋友什么的,我听说……” 喋喋不休,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天生就是这么一种难缠的个性,但辰志龙却已经习惯了。他拿着手机倚靠在墙边,一副无所事事的平淡表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倾听着电话里传来她啰哩啰嗦的抱怨话语,思绪却是渐渐飞扬开来。 不同于过去的那个时期,伴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逐渐提高,家族的开枝散叶又成为了许多现代人的愿望之一。有些时候,这种愿望仅仅是为了心理上的满足。膝下有儿有女,子孙满堂,不管放在哪个时代都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另一些时候,这样的愿望则是出于更多的考虑。 苏凛家暂且不论。他和妹妹苏铃都是被夜家收养的孩子,连姓氏都没有改,而夜家原本还有一个女儿,加上养子养女也算是有三个后代了。这样的情况有些特殊,先略过不提。就拿时家来说,国际时氏集团其实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家系,整个时家在现任老家主的掌控下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而现在掌控着集团各大公司的上层人士,要么本身就是时家的人,要么就是和时家有着紧密关系——比如说联姻——的人士。可惜的是,这一脉人丁却太过单薄,不知是由于遗传基因还是其它方面的某些问题,到了时天允这一代,却只有两个孩子出生了,或许这就是“盛极必衰”的规律吧。 而辰家,则又是另一种状况。 辰志龙的父亲辰承海,是大陆西南地区赫赫有名的人物,并不仅仅是像时天允说的那样,只是混**的人。准确来说,早十多年前,这么说确实没错,但现在,他的名声早已经响遍了黑白两界。 因为“辰”字代表了“龙”,辰承海在那时成立了海龙组。听上去是个挺狗血的名字,就连辰志龙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凡是了解一些的人,听到这个名字要么会肃然起敬,要么会胆战心惊。辰承海凭借一个“狠”字,用三年时间帮自己打下了一份基业。之后又接手了一些正经营生,黑白两道通吃。如今二十多年下来,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情照做,明面上的生意也不小,甚至在官方都有一定的影响,可算是一位江湖大佬了。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比不了国际时氏集团,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至少西南这一块的生意,辰家比起时家还要大一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辰志龙和时天允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甚至比起苏凛和时天允成为朋友的时间还要早,当然,这两人非但没能成为好友,反倒是相互看不顺眼。实际上辰志龙对于苏凛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由于时天允的关系,连带着也不喜欢那家伙而已,所以才会总是出言嘲讽。 爱屋及乌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讨厌一个人,也会连同他身边的人一并恨上。甚至不仅是苏凛,辰志龙对于同班的余敏儿和二班的燕楠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而天生的冷淡个性又使得他不怎么爱和别人交好。总而言之,生活在他身边的人,要么是无所谓的,要么就是不喜欢的,如果偶尔能冒出一两个让他觉得还不错的,那就已经和中大奖的几率差不多了。 但如果抛去那些多余的看法,事实上,辰志龙并不怎么讨厌苏凛这个人,倒不如说反倒还在一定程度上有些佩服。如果他不是时天允的好朋友,或许这位**公子哥儿会考虑考虑把他拉拢到自己这一边来吧。一个各方面都挑不出缺点的人在哪里都会很吃香的,只不过……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吵吵嚷嚷的,但辰志龙的意识却早已经飞到了远处。 说起来,最近,那个家伙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辰志龙回想着这二十多天以来苏凛的样子,自从十一月份初的那次故事以后,他就一蹶不振,好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这期间他一直都没有进过学生会室,偶尔在专属教室的走廊上瞥见,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听说成绩也下滑得厉害。以前那股聪明机灵劲儿,只怕是分毫都剩不下了吧? 并不是关心,辰志龙还没有好心到那个地步,只是因为是少有的“熟人”,所以才会多想一些。那天凌晨,辰志龙也听了苏凛的讲述。尽管立场上并不交好,甚至还可能有一些敌意,但论到最为了解苏凛现在状态的人,或许不是余敏儿,也不是已死的陆方秋会长,而恰恰是辰志龙! 有些人并不明白,因为在那天的故事之中,虽然苏凛的误判也有一定的责任,但造成会长死亡的真正缘由却并非出在他身上,而是鬼魂所做下的孽。再说了,是学长主动推开了苏凛救他一命,又不是他亲手杀死了陆方秋,这样的自责似乎是没有道理的,就此颓废下去更是没有必要,甚至相当于违背了死去学长的本意。仔细想想看的话,陆方秋拼命把他救了下来,总不会是想成就一个废人吧? 但是,辰志龙却能够理解苏凛的心绪。或许只有同样经历过“那种事情”的人,才会有相同的感触。其他人不管怎么去考虑,都无法将它模拟出来。 是责任,是感性,是人性中最为本质的那块部分。正如同越是坚硬高大的树木,越容易被强风折断。表面上看上去坚强的人,其内心可能就越脆弱。苏凛正是这样的一个例子。他的责任心太重了,用情也太重,尽管在对灵异的思考之中,他总是能保持着充分的理性,但他的考虑里,却很少有能够触及到“人心”的部分,因为那是无法用逻辑去演算的,而他自己的内心也就是如此。 表面上看来,他虽然对每个人都温和地微笑着,却只是礼貌性地应对,并没有付出真正的感情。但那是错误的,甚至可能包括他自己,都出于害羞而不敢承认这一点,但作为“局外人”,辰志龙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于别人的温柔,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发自内心的。而对于相处了两个月的陆方秋学长,他更是多出了一种亲近和尊重。这一点连他本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陆方秋死去的那天夜晚,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极端的心灵冲击。或许从时天允死掉的时候,那种负面的心绪就已经在开始堆积了,之后的曾知好,还有灵异故事中死掉的那些“相关者”们。对于他们每个人,苏凛的心中都有一种歉疚,这正是他把“责任”压在心上的结果,自认为有能力,就应该去帮到更多的人,但结果却是什么都没能做到。这就好像是一个技术很好的医生,明明可以拯救病患的生命,却因为一时的判断失误而葬送掉了那人,因此而产生的挫败感和自责心,那足以毁掉一个人。 而万一这个医生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那么他的心理压力就会变得更大。 而在那天夜里,在直面了陆方秋的死亡之后,苏凛心头积压的愧怍终于到达了临界点,爆发开来。 苏凛在讲述那个故事的时候当然是照实说的,可出乎他的意料,却没有半个人因此而责怪他。这并没有获得丝毫解脱,反而更加重了他的负罪感。如果那时有人说上一句:“都是因为你的错,所以你要承担这份罪责,代替会长把我们都从这个地狱里拯救出去!”若是如此,或许还会好一些,他会因此得到一份动力。但大家的同情反而加重了他的内疚——明明做错了事情,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这使得他觉得自己更加低人一等,那种强加在心灵上的重压终会使他崩溃的! 重视感情的人,往往会被感情所困扰,所折磨。如果能将一切归于理性,那么就可以在简单的推算之后得到这样的结论:“我的存在和我的智力对于我自己和他人都是有利的,因此我不能颓废下去。”然后就可以振作起来吧? 但是,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辰志龙明白。 没有自杀,就说明他还能承受得住,只是现在正处于一种极端的迷茫状态。还能来上课,说明他还没有放弃现实,只是苦于找不到愧怍迷宫中的一条突破的道路而已。但这样的状态也是有时限的,要么超越过去的自我,重新振作起来,那样的话,他一定可以变得比过去更加坚强,不会再轻易地被感情左右;但要是做不到的话,恐怕他就会一直堕落下去,最终满怀着绝望死在灵异故事之中吧? 前路怎样,就看他自己了。不过,那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这么想着,辰志龙的记忆却在不知不觉间追溯起来,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漫长的冬天,那是他能够理解苏凛的缘由,也是他永生无法忘记的痛楚。 第一百六十四节 黑色传承(一) “兜风?” 年仅十岁的辰志龙睁着溜圆的大眼睛看向哥哥辰兴龙,面对大哥的提议,他有些困惑,但更多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欢欣。 “行倒是……不过我得问问妈妈去……” “问我什么?” 辰志龙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不等回头看清人影,他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妈妈,阿兴哥说要带我开车出去兜风,我能去吗?” 辰志龙的母亲名叫温怡,此时,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五六岁左右,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她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手脚都无力地耷拉下来,那是他的小妹,辰婉。 “二姨。” 辰兴龙彬彬有礼地向女人点头,事实上他只比这个妇人小五岁而已。礼貌性的笑容挂在唇角上,但温怡却有些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小志他……他的作业还……”她试图这样劝阻。 但是辰志龙却抓住了她的裙子嚷嚷起来:“我可以晚上再做,没问题的,那点儿东西一小时就能写完了。好不好嘛妈妈,就出去兜兜风,晚上就能回来了。” 辰兴龙仍然面带笑容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温怡看了看孩子,稍一抬头,便和辰兴龙的目光相对。她又打了个哆嗦,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说道: “小志还只是个孩子……” “没关系,我会小心点开的。”辰兴龙保证道,“绝对,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气氛不知为何沉默下来。辰志龙感觉到了妈妈好像很不愿意让自己跟着阿兴哥出去玩,但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阿兴哥很酷,不是像街上三人成伙的那种小**地痞,他可是真正的黑社会小头目——虽然小辰志龙连到底何为“黑社会”都没怎么搞明白。 三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又持续了约摸半分钟,辰志龙都已经有些发急了,他又拽着妈妈的裙子,试图再恳求一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就在这时,温怡说话了: “老牛,麻烦你把小婉抱到楼上去,她该睡午觉了,记得给她盖上小被子,还有醒过来之后立刻给她温一杯牛奶,冰箱里……” 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辰志龙都有些烦了。但辰兴龙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没有变过。他侧身让那位姓牛的老管家从他旁边挤过去,看着他接过辰婉幼小的身体,在一旁听着温怡的交待,不住地点着头。最后,他听到温怡说出: “如果我晚回来一会儿的话,你先照看着她,给她讲故事,让她看动画片儿也行。” 说到“晚回来”这几个字的时候,温怡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辰志龙却没有注意。只是牛管家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色。但他仍然一言不发。 辰兴龙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转瞬间又归于那副平和的笑容。他问道: “二姨也想一起去吗?” 温怡转过身来,牛管家已经带着辰婉上楼去了。她看着辰兴龙的那张脸,低声说道: “对,我也想去……车上多坐一个人也没问题吧?我想……陪着小志。” 辰兴龙一挑眉毛。 “没问题。”他说道,“当然没问题。求之不得,二姨。” 辰志龙欢呼起来,他很开心,理所当然的。原本还在担心万一母亲不同意自己和阿兴哥出去兜风怎么办,没想到一转眼,妈妈不但同意了,还提出可以陪着自己一起去。辰志龙快活地跟上了前边大哥的脚步,而温怡则紧跟上两步,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儿子的一只手。 辰兴龙把这一幕收在眼中,嗤笑一声,而温怡则是面无表情。 …… 兜风并不如辰志龙想象的那般有趣,事实上比起窗外的风景,他更喜欢的是这辆奔驰本身。后排舒适的座椅柔软而具有弹性,尤其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时,那种一跳一跳的感觉就像是在蹦蹦床上一样,逗得他咯咯直笑。 只是,温怡坐在后面,却不知为何没有被儿子欢乐的样子所感染,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她只是一直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不知是在看后视镜,还是在看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就算辰志龙挣扎抗议也没有放开过。 临近傍晚,车子开到了繁华的商业区附近,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在路边的人行道旁。 “渴了吧,小志?”辰兴龙回过头来,“我去买几瓶饮料,你想喝什么?” “可乐!”辰志龙叫了起来。 “二姨呢?碳酸饮料不好,不如喝橙汁?” 辰兴龙又问道。温怡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确切地说,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辰兴龙在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就拉开车门走了出去。辰志龙听见“嘀嘀”两声,是车门上锁的动静。 温怡的身体突然又开始颤抖起来。 辰志龙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妈妈。 “妈妈,怎么了?” 温怡仍然没有说话,但她的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了。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透过窗户左右看看,四下里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这情景似乎让她安心了不少,辰志龙听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是—— 当她的视线转过来,看向儿子这一边的车窗时,她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辰志龙也转过头去,顺着妈妈的视线望向外边。挺正常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和另一边一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夜都市灯红酒绿的嘈杂气息。只有一个地方略有些不同,就是在正对着这里的某个路口,不知是出于要施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路边竖了一个牌子,锥形路障把那一块区域挡住,街道里边也一盏灯都没有亮着,黑漆嘛乌的,什么都看不见。 温怡松开儿子的手,她摸了一下窗户玻璃,然后用拳头轻轻砸了两下,就像是在感受着它的硬度似的。片刻以后,她脱掉高跟鞋,对着窗户比划着,这样的行径让辰志龙有些奇怪,但即便他开口去问,妈妈也并没有回答。小辰志龙只好无所事事地缩在一边,独个儿嘟哝着: “阿兴哥也回来得太慢了吧?” 然而,这句话就好像是一声信号似的。温怡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她转过头来,视线再一次投注向之前看过的那个方向。辰志龙也好奇地看过去,那边仍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有——啊,那条黑乎乎的小巷子不是施工中,不允许经过吗?为什么他却好像看到了什么黑乎乎的物事正在那里活动着?那个是—— “妈妈?”辰志龙有些惊慌地出声了。 也直到这时,他才突然发现,母亲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她好像没有听到儿子的呼唤,仅仅是紧咬着牙关,片刻之后,才终于挤出一个字来: “逃……” “啊?” 温怡突然转过身去,用方才脱掉的高跟鞋砸起了车窗的玻璃,那声音之大让路人都为之侧目,辰志龙更是差点惊呆了。他想要试图劝阻,但是身后黑暗之中的那头怪物却逐渐在光明之中现形了。辰志龙看清楚了,那从封闭的小巷子中疾驶而来的是—— 一辆车?! “哗啦——!” 伴随着这样的响动,温怡居然真的将车窗强硬地砸开了一个洞,周围的行人们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但温怡却并没有停止她疯狂的举动。她的身上被落下的一块玻璃碎片划到,汨汨地溢出了血珠。而她毫不在意一般,继续用高跟鞋,和另一只手配合着除去窗户边缘那些遗留的玻璃块,最终—— “逃!小志!” “啥?” 辰志龙傻乎乎地看着妈妈,他完全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感觉很丢脸,阿兴哥好不容易来带自己兜一次风,可妈妈却把人家的车子都砸坏了。他听到周围行人们的骚动,有人好像尖叫起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在身后的某处传出。直到妈妈强硬地抱住他的身体,把他从砸坏的车窗口推出去时,没有清理干净的碎片划在他的皮肤上,火辣辣的尖锐痛感刺得他嚎叫一声,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妈妈?!” “逃!快逃!小志!快点,快点逃啊!” 温怡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辰志龙的耳边猛然炸开,他刚刚从地面上爬起来,四周的人们好像混乱了,出什么事了?辰志龙没有时间去思考,只是脑子里回响着妈妈的尖叫,他下意识地低头奔跑起来—— “砰!!!” 几秒钟后,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辰志龙回过头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什么呢?那粉碎的铁块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人们在高声喊叫?为什么自己不能动弹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到了地上。 为什么那里,会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呢?为什么她的脚上缺了一只高跟鞋?为什么她看上去脏兮兮的,身体周围出现了异样的红色?为什么她明明那么近,却又看起来那么遥远?为什么呢? “小志!” 一个男人匆匆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辰志龙抬起头来,与辰兴龙的视线相碰。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大哥眼中深藏的杀意,但那人攥了攥拳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却终是没有动手。 “小志,怎么了?车祸吗?二姨出事了?!老天,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抱住辰志龙。但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话语,辰志龙都无法感觉到一丝温暖。 天黑了。 从那一刻起,辰志龙就知道,**的儿子,到了该面对自己命运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五节 黑色传承(二) 辰承海并不只有一位夫人,准确来说,是并不只有一个女人。老婆帮他生了两个儿子,辰兴龙和辰腾龙。而辰志龙的母亲温怡,非要解释她的身份的话,也就算是辰承海包*养的外室吧。如果不是生出了辰志龙这么一个男孩,她也就只是众多被黑帮老大用过就随手一丢的女子之一而已。但或许,那样还能够好过一些…… 辰志龙在母亲的墓前呆呆地站立着。 辰志龙十岁的时候,大哥辰兴龙已经二十多,二哥辰腾龙也有十八了。当年靠“狠”字打天下发家的辰承海,似乎认为对于后代的教育也正该如此,他要锻炼出一个足够强大的接班人,只有这样,才能把他的“事业”传承下去。事实上,就辰志龙后来的了解,大哥和二哥在逐步接管父亲“生意”的同时,他们之间也曾经爆发过不少斗争。虽然残酷,但这就是辰承海给他们定下的规矩。原本这种事情是和辰志龙没有关系的,他太小了,又只是一个“私生子”,谁会把他也算上呢?虽然对于父亲的正妻――他叫做“大姨”的那个女人――和两位哥哥来说,自己和母亲应该是相当碍眼的存在,但也并没有到非除去不可的地步。 母亲温怡也明白这些,但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她应该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吧。 温怡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女人,尽管成为了**大哥的“小三”,但在她的潜意识中,对于孩子的未来期望仍然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她希望辰志龙可以好好学习,考上一所满意的大学,将来找一份好的工作,只要辰承海能稍微帮衬一下,辰志龙就可以拥有一份衣食无忧的职位。她对于孩子的教育很是上心,而辰志龙的好学与聪颖也让人十分满意,四年级的时候,他就代表小学去参加省级奥数比赛,并且从一群六年级大孩子的手中夺下了冠军。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想必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吧?然而,努力过头的结果,或许正是他悲剧的起源。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获得了这样的成绩,辰承海心中也很满意。当天他受邀参加一个上层名流的聚会,便将小辰志龙打扮一下,一起带了过去,逢人便夸耀一番。而辰志龙或许天生就有应对这种场合的才能。他的表现彬彬有礼,大方得体,也深得许多人的喜爱。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玩笑般地对辰承海说道:“你们辰家后继有人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时值海龙组转型最关键的阶段,组里的众人意见不一。辰承海此时不仅是**领袖,在明面上也是连锁企业的董事长,几乎掌控着整个西南地区的生意。大部分人都认为海龙组应该趁此全面洗白,把**上的东西抛掉,毕竟有能做正经生意的机会,谁愿意去混社会啊?辰承海也正在为此拿不定主意。他想要努力培养两个大儿子的本领,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交际方面的,但却并没有成功,辰兴龙和辰腾龙似乎只对黑社会相关的“营生”有些兴趣,而让他们“放手去做”的结果就是险些毁了海龙组的几桩大生意。而就在辰承海苦恼着的时候,辰志龙,这个仅仅十岁大的小孩子,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天资聪颖,活泼开朗的孩子原本就很容易受到大家的喜爱,而辰承海带他去参加上流聚会又给了很多人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他们以为辰承海有意培养这个少年成为老子的接班人。虽然孩子还小了一些,但年龄不是问题,看辰承海的身体,完全可以再撑十多年。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辰志龙能够在商业方面也展现去超过他两个大哥的卓越天分的话,那么这个位置应该就非他莫属了。 直到这个时候,辰志龙对于自己引发的一切其实都还一无所知。 再怎么说还有十年呢,而且其实有很多人还在持观望态度,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但是,心狠手辣的大哥辰兴龙却不这么认为。这件事让他感受到了威胁的意味,他也毫不怀疑,如果辰志龙真的成长起来,那么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一个私生子在即位之后对他们兄弟俩和母亲会是一种什么态度?多看看狗血电视剧就会明白了。有人可能会说,“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但刘邦当初还不过是个混混呢,如果项羽早在那时就看出这家伙的威胁,一巴掌把他拍死,还会有后来的四面楚歌吗? 当断即断! 哪怕只是一点苗头,也要尽力将其抹杀! 而且,这个时候的辰志龙一家,母亲的身份卑微,辰志龙和妹妹辰婉同样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家伙,就好像封建时代,有几人会把庶出的子女放在眼里呢?至于辰志龙未来可能会有怎样的发展――别逗了,那种说不准的事情,谁会把赌注押在那上头?这就好像有人画了一幅画,说有这个草稿图,我可以在十年之后造出一艘行星际飞船,这种时候就算有个傻瓜点上火柴把那幅画烧掉,也没有几个人会责怪他的吧? 杀掉他们,就像是打死路边一条狗一样,起不了什么波澜。 于是辰兴龙动手了,很可能还是和辰腾龙商量过的。所有的这些事情,辰志龙当时并不知道,只是在母亲死后的几天里,他才利用自己天才般的大脑逐渐想通。以前之所以不了解,只是因为没有注意过,而一旦开始吸取这方面的信息,他过人的思考才能便逐渐显现出来。 事发之后,父亲很快就得知了。理所当然,连辰志龙都能很快想明白的事情,父亲不可能不明白。但他却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辰志龙甚至都没有听说他对大哥斥责过几句。或许是他放出去的权力太多,已经无法管束辰兴龙了;也或许,母亲温怡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而已,死掉也就死掉了,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他似乎做了限制,绝不准许再有人对自己下杀手。对于辰志龙来说,那就是父亲对他唯一的保护措施了。 三个多月过去了,今天是母亲的“百日”。辰志龙来到墓园,在母亲的坟前放上一束百合。母亲的墓前落满了尘土,是的,除了他以外,不会有谁来看她。不过这样也好,母亲一直都喜欢安静。辰志龙咬着嘴唇,眼睛里有些东西溢了出来,但他要控制着自己不哭出来。这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当他说话的时候,又无法抑制地哽咽了。 “妈妈……呜……对不起……” 辰志龙在恨,不仅仅是恨辰兴龙,恨父亲,更恨自己,他恨得发狂!如果不是他这个傻瓜,听信了大哥的话,要求出去兜风,或许一切就不会发生;如果自己可以多一些警戒,如果自己那时听从了妈妈的话好好去做作业,或许……如果…… 心理医生对他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孩子。”他的眼中满载着同情,但那骗不了辰志龙。他知道对方是在胡扯。面对那张伪装出来的悲伤面孔,他只想问一句:你能理解?你真的明白吗?你懂得被同父异母的兄弟杀掉了自己的母亲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吗?! 没人会明白的! 母亲温怡也是个傻女人,为了不让辰志龙参与到那些事情之中,她从未和他讲过这些。因此在辰志龙的印象之中,对于两个长兄虽然不如跟妹妹亲近,但却也十分尊重。甚至对于那位极少谋面的“大姨”,他也并无多少恶感。因此在接受了大哥的邀请之后,他才会毫无怀疑,兴冲冲地请求妈妈。而温怡对**出身的大哥也十分畏惧,不敢说出拒绝的话语。只是作为母亲的直觉让她明白,或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最终,她只能要求同去,或许她以为,自己在身边的话,辰兴龙就不敢对儿子下手了吧? 是我害死了妈妈。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呜……” 辰志龙在抹着眼泪,但是,一道阴影却站到了他的身后。不用回头,那苍老的声音显示着来人的身份,是一直照顾着他们的牛管家。他一直对于母亲忠心耿耿,而现在,他对抽噎着的小辰志龙说道: “小少爷,别哭了,不然你看,小小姐也要哭了。” 牛管家的一只手,牵着辰志龙的小妹妹辰婉,她迷茫地睁着看不见的大眼睛,只能用耳朵听他们的交谈声。 “牛伯伯……都是因为我……”辰志龙边哭便说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妈妈就不会……” 牛管家叹了口气。 “小少爷,你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哭了。” 辰志龙瞪起眼睛,疑惑地看着牛管家。在夕阳的衬托下,他的身体仿佛笼罩上了一圈光芒。这位老人用那双隐藏在白发皱纹之中的深邃目光凝视着辰志龙,他的嘴唇张开,轻声说道: “夫人在的时候,你可以依靠夫人。但是现在她不在了,你还能依靠谁呢?老头子我也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就算有我照顾你们,还能照顾多长时间?哪怕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小小姐又怎么办?她才五岁,你说她能够依靠谁?” 辰志龙转头看向自己年仅五岁的小妹妹,辰婉仍旧是满脸迷茫。 “我……” “你需要做出选择了,小少爷。”牛管家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的吧?” 是的,辰志龙心里清楚,他当然是明白的。尽管父亲下了限制令,自己和妹妹暂时是安全的,但是这样的“安全”又能维持多久呢?要么,自己从此以后不再显露出任何过人的地方,安安心心地当一头猪,这样就不会让大哥二哥感觉到威胁,或许他们会放过自己。当然,也仅仅是“或许”而已,如果哪天他们看自己不顺眼了,照样是想宰就宰,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要么,自己利用这段安全期成长起来,展现出可以接管父亲地位的能力,夺取他们的权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获得“安全”,才能够保护好妹妹,才能够……为母亲报仇雪恨! 辰志龙喘起了粗气。 “小少爷……” “不用说了,牛伯伯,我明白的。”辰志龙扬起了一只手,“你说得对,说得对。小婉只能依靠我,而我,也只能依靠自己,所以我,没有再伤感自责下去的余地!” 一百天,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十岁的少年终于体悟到了这个道理。老人沉默着,最终只能点了点头。看着不断喘着气的小少爷,他知道这份责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困难了些,但他也相信,小少爷终究会理解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辰志龙想着。 有人欢笑,就会有人哭泣;有人出生,就会有人死去;有人被奖赏,就会有人受到惩罚……有人得到,就意味着有人要失去! 而他,现在要去做得到的那个人! 他得到了,也就意味着两位兄长的失去,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他要夺走他们的金钱、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权力和手段,所有属于他们的一切!而要做到这些,他就必须坚强起来,依靠自己走下去! 辰志龙突然抱紧了妹妹,他的拳头紧紧地攥着,他的抽泣并没有停止,反而突然开始放声大哭起来!不知是被哥哥吓到还是为他的悲哀所感染,辰婉也呜呜地流着眼泪。牛管家在一旁看着这对兄妹,他既没有劝阻,也没有回避。三人站在那片晚星袭来的夜空之下,墓园之中,只有哭声回荡,如丝如缕。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辰志龙边哭便想着。 是的,十年以来,那是他的最后一次。 第一百六十六节第四个故事(一) 思绪在飞散之中得到了控制,辰志龙缓缓地回过神来,电话里女孩子的声音再一次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在让意识充盈到能够理解她所说的话之前,辰志龙还是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电话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少女,就算我不说,大家也应该猜出她的身份来了。没错,她就是比辰志龙还要小五岁的妹妹辰婉。虽然对兄长的称呼就是直接喊“阿龙”,但辰志龙对此也已经习惯了,因而并不在意。不要去追究她对另外两位“哥哥”会怎么称呼,对这个女孩子来说,如果能把那两人视作“不存在”就再好不过了。 “……阿龙,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传出了极高分贝的声音,把正在想着别的事情的辰志龙吓了一跳。他赶紧咳嗽一声,答应道: “嗯,在听哦,在听的。……对了小婉,你的手术,定好在什么时间做了吗?” 听了这个问题,妹妹辰婉有些少见地安静了下来。辰志龙听得见她的呼吸声,在电话中也能清楚地分辨,想来是正在大喘气吧?是因为刚才说话说得太快了,还是―― “在两个月之后。”辰婉的声音传来,“之后还有两个月时间才能拆开绷带,也就是说,至少要到明年三月份吧。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应该……” 最后的字眼,她说得吞吞吐吐,声音也渐弱下去。辰志龙从妹妹的话语中似乎听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没问题的,别害怕,到时候我去陪着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说道。 “在说什么啊?”辰婉赌气似的说道,“你不用上课了吗?我听说大一的课程都是打基础的,如果翘课的话,以后的课就更难学了吧?不许那么做!再说了,我也没有……害怕什么的。有牛伯伯陪着我呢!” “我……” “好啦不用担心啦!反正只是个小手术而已嘛,再说了,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和以前一样――” “不许那么说!” 辰志龙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从倚靠着墙壁的姿势中站直身体,对着电话的那头吼了一嗓子。也许是突然之间被吓到了,辰婉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然后哼道:“干什么啦?我又没有――” “我说了不许那么说!”辰志龙用一只手“啪啪”地拍着墙壁,像是为自己壮声势一般,“手术之前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再说了,哪怕你自己无所谓,多少也为我和牛伯伯想一想。为了你这次手术,我们花了多少心神,付出多少代价?!小婉,听我说,要抱着百分百成功的心态去做,就像你说的,只是个小手术而已。我和牛伯伯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十五年,我们都希望能早一点让你能看见我们,懂吗?” 电话那头再一次沉默下来,这一次的时间更长,长到辰志龙都有些想要说声“喂”试探一下了。 “……我知道了。”辰婉的语气变得低沉了好多,但那似乎并不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只是因为抱歉和不好意思而已。辰志龙松了口气,自从看到苏凛的变化以后,他对于心理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就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恐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万一妹妹真的抱着那种无所谓的心态进入了手术室因而导致手术未能成功的话,辰志龙一定会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的。 手术……没错,妹妹辰婉是先天失明,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具体的病症名称和原因辰志龙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道这虽然并不是难以医治的疾病,但牵涉到器官移植,手术费用十分高昂。当然,虽然这对于辰家来说也会是一次大出血,但却并不是付不起。然而,到今天已经拖了十多年了。 辰承海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于辰志龙,由于他是个优秀的孩子,还比较能得这位**大佬的喜爱。但作为私生女的妹妹就完全不同。父亲对她极少关怀,而辰婉在懂事以后,也养成了倔强的性格,甚至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位父亲。不过,或许为了面子,辰承海也曾经有过想为女儿医治眼睛的念头,但那时,“生意”多半已经被两个儿子接手了,想要拿出钱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或许这只是他不想浪费的借口。不过,几个月以前,辰志龙提出了―― “如果我考上锦衣学园,之后会选择商业方向,到那时就帮小婉治眼睛吧?” 这是自母亲死后,辰志龙第一次向父亲提出要求。 具体的内容当然不会只有这一句话。虽然进入锦衣学园就意味着能够拥有光明的前途,但对于辰家来说,那也并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在之后的“谈判”中,父子两人又达成了怎样的条件,无人知晓。总而言之,几个月后,当辰志龙出现在锦衣学园的录取名单上时,辰承海只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用各种方法帮辰婉安排了住院和手术的全部事宜。混过道的人,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尤其辰志龙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考进了这里,和余敏儿一样,这更让他没有反悔的理由。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辰志龙的学习能力或许比起苏凛还要强些,只是他从不显露罢了。 “阿龙你今天下午不用上课吗?我本来还怕打扰你来着。” “不,我的课表上下午第二节就可以休息。另外,你和牛伯伯打电话过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没问题。” 那是当然的。辰志龙想着。因为对于自己来说,只有妹妹和牛伯伯,是唯一能够称作“家人”的重要存在了。 “哦,对了,牛伯伯在外边,要不要和他说两句?” 才几句话的工夫,辰婉的活泼语调便又显露出来。辰志龙听在耳中,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好啊,让他――呃?!” 在回话之中,辰志龙突然捂紧了胸口!这动作毫无预兆,只在瞬间发生,为此他差一点把手机丢到了地上!但这不能怪他,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一种冰冷的寒意在他的心脏周围突兀地出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冻结了一般!这种感觉―― “阿龙?阿龙!你怎么了?!” 电话那一头的辰婉听出不对,惊慌地叫了起来。 辰志龙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来了?这是……毫无疑问,这种感觉迄今为止已经感受过七次了!是那本该死的破书,在沉寂了二十多天之后,它再一次开启了一个故事! “阿龙?阿龙?!哥?!” 尽管那冻结的感受在片刻就完全消散了,但那份心悸却仍然遗留着,辰志龙半天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妹妹更加焦急,她惶然地喊出声来。辰志龙赶紧把手机按在脸上,答应道:“哦,没事,没……那个,刚才不小心差点摔倒,吓了一跳。没事的,不用担心。” “……真的?”辰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怀疑,“骗人的吧,我怎么觉得像是……阿龙,到底怎么了?” 辰志龙顿了一下。天生失明的妹妹对于声音太过敏感,不仅是对于普通的响动,对他人言语中所隐藏的感情也能够清楚地分辨出来。不过现在,他没法再继续和她聊下去了。新的故事已经开始了的话,就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必须尽快―― “抱歉小婉,我……呃,刚好手头有点儿事要去办,今天先到这里吧,好吗?” “诶……但是刚才不是还说要和牛伯伯聊聊吗?阿龙你那边真的没什么问题吧?” “真的,真的!”辰志龙赶紧答道,“那么就这样,抱歉啦。” “唔,好吧……” 辰志龙挂断电话,手机放在桌面。他再一次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身周仿佛还有几丝寒意残留着,但看着桌面上自己和小婉、牛伯伯三人的合照,辰志龙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勇气上涌,充盈了整具躯体,将他团团包裹住! 能行的!辰志龙告诉自己。虽然不知道这次故事中会不会有自己参与,但不论如何,哪怕是为了小婉和牛伯伯他们,自己也一定要活着回来!连苏凛那种家伙都做得到,活过了两次故事,凭借自己的天才,没有理由完成不了的! 他定了定心绪,拿上必要的东西,匆匆忙忙离开了家中。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六十七节第四个故事(二) “……哦,难怪最近老觉得小月在请假,是因为这个吗?” “对啊,所以说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要是喜欢上之前不看清楚对方可就麻烦了。遇上那种人渣,小月以后有的受了。” “那她还不赶快放手?” “哪有那么容易啊,所以不是说她喜欢上了吗?小月那种女孩子就是那样的性格啦,人家对她呢,是玩过就想甩的,可她总觉得放不下,前段时间那个男人跟她借钱,她还满怀希望地觉得人家想跟她破镜重圆呢,结果怎么着?哼哼……” “那可真够可怜的……” 苏凛站在导师办公室门外,已经犹豫了半天。尽管是乔颖织导师让他在下课后过来一趟的,但他却在门口磨磨蹭蹭,不怎么愿意进去。并不是因为怕打断了众位老师的对话,只是……单纯地羞于面对导师而已。 说起来……他们谈论的“小月”,指的是教二班体育的月老师吗?这位老师也是锦衣学园中十分有名的“美人”之一,跟舒然学姐算是一个级别的。人看上去软软的,讲起话来也甜甜绵绵的,还会跟学生耍小性子。估计要是跟别人介绍说这是他们的体育老师,对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别老师了,当学妹都绰绰有余,这就是苏凛对那位月老师的印象。 被渣男骗了吗?听着里面的谈话,苏凛不禁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唉,这年头,好花都被牛粪糟蹋了…… 不过,现在的他,既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去管那些。正在他摇头哀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里面打开。一个年轻的男导师就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打量了苏凛一下: “……啊,你不是那个……对了,你是乔老师的学生,是吧?” 这个人是一班的班导,姓木。认识苏凛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苏凛已经被升格成为锦衣学园的学生会副会长了,尽管就连本人都完全不明白这样的变动是基于什么,直到现在,他都不认为自己有成为副会长的资格。但九方九世书却就是这么安排的,即便想推脱也不可能。于是现在,他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学园的知名人士。 虽然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痛苦的折磨。或许这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之一吧? 总而言之,对于出现在眼前的木老师,苏凛只好打了个招呼。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磨磨蹭蹭也不好,恰好里面的乔颖织导师也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高声喊道:“苏凛吗?快进来!”他便拖着脚步走了进去。 乔颖织导师侧着身体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似乎刚刚还在跟隔壁的另一位班导聊天。苏凛知道她平时和月老师的关系不错,刚才说话的声音中也有她一份。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了,她却还穿着紧窄露着大腿的皮装短裙和黑丝袜,翘起二郎腿的样子活像个开放的夜店女郎。桌上的黑咖啡冒着热气,就在看着苏凛进来的时候,她又端起白瓷杯子啜了一口。 “老师,我……”苏凛讷讷地张口。 “来,坐。” 但乔颖织没等他说完话,就指着桌子对面的小椅子对他这么说道。她已经正过身来,用冷淡的目光打量着苏凛。苏凛拉过椅子坐下,缩着肩膀,脑袋也深深地垂着。事实上,被叫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大致明白是为了什么。 乔颖织啜饮咖啡的动静再次响起。她并没有立即说话,但苏凛虽然一直低头看着地面,却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他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膝盖,半晌之后,才听到那个熟悉的女声说道: “副会长……嗯?”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喜还是怒。苏凛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妖娆的女导师则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开学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吧?我们学园的学生会就是个花架子,里面的人也都是一群好吃懒做的家伙,我还劝过你不要加入进去,全班人里面我只对你说过。结果……哼,真行啊,副会长,连我都吃了一惊呢。” 显然,她很不满意。尽管苏凛知道学生会的成员被指为“好吃懒做”是因为什么,九方九世书就如同是一把随时悬在他们脑袋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那个的控制之下,仅仅是考虑活命的方法就几乎让他们费尽了心神,还想要分心思去管理别的事情基本没什么可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但他偏偏无法反驳,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乔颖织导师又啜了一口咖啡,紧接着却是叹了口气: “好吧,其实你刚加入进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我也没说什么。作为导师,我能管到的部分就只有你们的学习和校园生活而已,学生会的问题我没法插嘴。而从学习这方面来看,你也确实表现得不错,还算让我满意。但是――” 她拉了一个长音,苏凛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回事儿,苏凛?测验也不好好做,实验课连续三次没完成,连器材都能带错!教授都跟我提意见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偶尔状态不好,结果这一下有三个星期了,这是周一综合测试的卷子,你看看你写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能看?钱老师都快气疯了,来找我理论,说一个之前还挺好的尖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说是我监督不力!你说我跟他怎么解释?!苏凛――” 她突然探过身体,惊得苏凛慌忙抬起头来,正面对着前方不到二十公分的她的脸庞。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呃,我……” “如果是学生会有压力的话,就把那什么该死的副会长给我辞掉!要是别的方面……你家里没事儿吧?” “呃,没有。”苏凛诚实地答道。 “那是怎么了?感情方面的问题?”乔颖织抱起胳膊,“我听说是……嗯,一班的那个余敏儿是吧?别否认,我是过来人,当然看得出来。你跟她怎么了?不顺利?要是因为这方面的事,跟我说不好意思的话,也可以去心理咨询室找人谈谈。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也知道的吧?如果表现实在差劲的话,是有退学风险的。叶橙好歹还有个网球可以加分,你可不是靠特长进来的……” 她之后又絮絮叨叨说了多少呢?苏凛没有记清,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往耳朵里面去。乔颖织导师说的问题,他当然很清楚。自己在退步,不论是心态,还是思考本身,仿佛都受到了强烈的阻碍一般。现在拿到一个问题,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立刻在脑子里构筑起清楚的逻辑思路。每一次看到题目,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 “万一我做错了怎么办?” 每个人,其实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恐慌,只是苏凛心中的那一块似乎被无限放大了一般!即便他能够强迫自己思考下去,也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混乱,就像是一个喝酒喝得晕晕乎乎的人,明明前方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但他的眼中却仿佛出现了一座迷宫!睁着眼睛的十秒之内,他有七八秒都处于恍惚状态,甚至有几次走在路上都因为没有听到喇叭而险些被车撞到。在这样的状态下还想当个好学生?别开玩笑了! 苏凛心中也模模糊糊有些预感,他觉得自己是处在一道“坎”上。如果能够跨越过去,前方一定是海阔天空;但要是做不到的话――就现在看来,他认为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那么,他的这一辈子,恐怕就…… 但就算说想要跨越,苏凛也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做。从那天开始,他就经常失眠,一个人在半夜呆呆地坐在床边,感觉前路一片晦暗。而只要一闭上眼睛,仿佛就回到了那个夜晚,面前出现的是学长被鲜血染污,死不瞑目的眼睛!无论是那碎裂的镜片还是被车轮碾过而塌陷的胸口,所有那些情景都让他头脑眩晕。甚至有的时候,在梦中,学长还会爬起身来,动着眼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嘶声说道: “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死了我……是你……” 苏凛想要向后退去,但身后却是一条平静如镜面般的诡异河流,一眼望不到对岸。曾知好从河水中探出头来: “你为什么不救我?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苏凛蓦然回头,但眼前却已经变成了一道漆黑的长廊,穿着厚厚的外套,带着兜帽、墨镜和口罩的时天允缓缓地朝他走来,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没能看出来?明明是那么简单的提示……是你自寻死路……” “我……呃……” 苏凛无力地跪倒下去,但那些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他的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闪过幻影:被黑色的怪物吃掉的余敏儿、倒在恐怖人偶堆中的evalia、在某扇门前被吞噬的辰志龙,还有绝望地挣扎着,被“某物”拖着双腿拉进房间中的……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之中盘绕着,就算再怎么拼命尖叫也无法摆脱,直到清晨被小妹唤醒的时候,他才能暂时摆脱那些噩梦,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 “苏凛?……苏凛!!!” 耳旁突然传来的大叫把他吓了一跳,苏凛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导师办公室里。乔颖织导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屋子里的其他老师也望向这一边。苏凛张着嘴巴,他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而这样的状况,在这二十多天之中已经有很多次了。 “苏凛,你……真没问题吗?你看上去……” 乔颖织用关切的声音问道。而苏凛对此则只能摇了摇头,他低声回答道: “没有,我……没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到底是怎么了?缺乏休息?眼睛上也有黑眼圈了,失眠吗?要不然去医院看一下吧?” “我……真的……” 苏凛嗫嚅着,但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乔颖织导师看了他半天,最终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她只是导师,又不是苏凛的监护人,只好说道:“那好吧,你先回去,最好能想办法好好休息一下。你这个样子……唉,我今天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余下的以后再说吧,行吗?你先走吧。” 苏凛默默地点了点头,推开椅子,轻声说了一句“再见”,便走了出去。乔颖织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样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太对劲,但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乔颖织将咖啡一口饮尽。这种问题,她当然不可能会明白。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六十八节第四个故事(三) 走在第二教学楼的走廊上,苏凛的脚步仍然和之前一样拖沓。路上好像听到有人和自己打招呼的声音,但苏凛谁都没理,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他的视线一直都盯在脚下的地板砖上,黑白交替的砖块分明地刺激着视觉,但他却再没有像以前一样只踩着其中一种颜色前进的玩心了。 苏凛在思考。 乔颖织导师说的话没错,如果再继续像这种状态下去,恐怕等不到一年,寒假的时候自己就有可能收到警告。但或许,在那之前,自己就会死在某次灵异故事之中吧? 那样也好。苏凛想着。像自己这种没用的东西,活着也只会害人而已,并没有存在于世的意义。就这样死掉的话,虽然对于陆方秋学长用他自己换来的这条贱命有些不好意思,但至少,那样就能够让自己获得解脱了。 但是…… 不对。 那样不对。 苏凛的脑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孤独地叫着,尖锐而微小的鸣叫,就像是麻雀一样。它在抗议,似乎想要反驳苏凛的想法,但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像是辩论会上独身一人的辩手,明明找不到合适的论据来支持自己,却还在脸红脖子粗地叫嚷着,不屈不挠。而众人对他的意见却只是一笑置之,完全无视,甚至都不会有人去刻意嘲笑。 但是,不知怎么的,苏凛总觉得自己的潜意识中,有某些部分蠢蠢欲动,想要帮助那一个小小的人格。如果不是“它们”一直在支撑着,或许那个小东西早已经被充盈在他头脑中的绝望完全撕裂了。即便如此,它们也并没有壮大起来的力量,无法打败那些灰暗的情绪,只能勉强保持着自我的存在而已。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勇敢地传递过来一道讯息: “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还没到……苏凛苦笑。就算是这么说,他也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力气了啊。 “不,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的,明白‘我们’想要表达的一切。只不过是暂时,被那些‘负面’所压制了而已……” 苏凛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就会像那个摄影师一样,发展成人格分裂了。但他仍然强迫自己听下去。 “你也更想要倾向于这一边吧?只是无法去消解那份惭愧和恐惧。你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自我再次觉醒的机会。在那之前,先别轻易地放弃。‘我们’会在你身边一直陪伴着的,直到你‘找到’为止……” 苏凛沉默了。虽然他本来就没有开口说话,但这里指的是他的心里。那个声音消失了,那一瞬间,苏凛的心头有一种空明的感觉,但仅仅片刻就消失了。他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种颓然的状态,直到听到前面有人在喊他。 “苏凛……” 他抬起头来。 只有这个声音,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无视的。 下午的第二讲课时间已经结束了,大部分人――比如说辰志龙――并没有在第二讲安排课程,因此上完第一讲就能够直接回家。苏凛也是,只不过被导师叫去而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四周都是鱼贯从专属教室里离开的学生,有些还会和苏凛打个招呼,但更多人却都没有理他。因为二十多天以来,这个“糟糕的副会长”的印象恐怕已经深入人心了。但苏凛却并没有在意那些,他的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娇小人影,一时愣在了那里。 “……敏儿……” 嘴唇张开,这两个字不甚清晰地吐了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是的,站在大一二班门口的走廊上,和苏凛仅仅相隔两米,是名叫余敏儿的少女。小巧的书包挎在肩膀上,显然不是碰巧才出现在这里,而是一直在等待着他。苏凛在说出对方的名字之后就再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但余敏儿却是几步靠了过来。 “呐,苏凛……” 余敏儿低声说道。她的语气有些故作轻松的意味,但却并没有成功,即便像苏凛现在这种迟钝的状态,也能够听出她话语深处隐藏着的担忧意味。 “今天……晚上恰好有空,要不然我们去哪儿吃顿饭吧?我陪你,好吗?” 余敏儿大胆地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周围有注意到的同学,饶有兴致地停住脚步望着他们。 苏凛稍稍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事实上在这段时间以来,余敏儿已经找过他谈过几次,舒然学姐也似乎注意到了他这种不对劲的状态,过来想和他说话。但不论如何,最后苏凛的选择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逃掉。他没法面对,对于舒然学姐的内疚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而对方是余敏儿的时候,他更加会涌上一种负罪般的念头。 但他没想到,一向给他矜持印象的余敏儿居然会主动过来约他。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对一个颓废的“副会长”提出邀请,她难道不明白这样会给她自己招来怎样的恶评吗?但苏凛看得到她眼神之中的关切,她是真的十分在乎自己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呢?对于自己这个废人,值得做出这样的努力吗? 一刹那间,苏凛禁不住想要答应下她的要求,哪怕仅仅是出于对她的怜惜和尊重。 “敏儿,我……呃?!” 就在那一刻,苏凛的话头突然顿住,他睁大惊恐的眼睛,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而对面的余敏儿也几乎在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种寒意赫然袭上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魔爪攫住了似的!两人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无法掩藏的怖色,这是―― “苏凛!啊,余敏儿你也在……” 突然从二班的教室里冲出来的少女咋呼着撞了过来,几乎掀翻了门口的桌子,招来同学一阵白眼。但她苍白的脸色中所映示的东西却让苏凛验证了自己的感觉,没错,这又是那个――在时隔二十多天之后,他们的第四个故事,开始了! “喂,是……那本书吧?”燕楠小声地说着,观察着两人的神情,“苏凛,我把你的袋子拿来了,一起去吧,大家应该都要去了!” 她说的目的地,当然是指学生会室。 余敏儿转头看向苏凛,她之前才决定好向苏凛提出邀约的。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苏凛恢复过来,但她觉得,只要自己不断开解,他应该终究会明白,只是需要这么一个机会而已。但突然开启的“故事”却打乱了她的计划,但现在还没关系,如果能把苏凛带到学生会室去,让他展开思考的话,说不定可以回到以前的状态…… “苏凛,走吧?我们……” “对啊。”燕楠在一旁重重地点着头,“现在你可是副会长了,带领我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哦!” 副……会长? 苏凛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抹惶然。 副会长?不行的,这种依靠害死学长而得来的地位……自己怎么可能问心无愧地坐上去?再说了,如果因为自己错误的推论,再一次把大家送上绝路的话……我……我…… 余敏儿发现了他一闪而过的神情,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刚要出声,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 苏凛一把抢过燕楠手里自己的手提袋,接着回过头去,他根本就没有理会两人惊讶的叫喊,脚下迅速奔跑起来,就在她们的视线之中,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苏……诶?怎、怎么?” 燕楠还没能理解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并不是个敏感的女孩子,也不像余敏儿那样关心苏凛。只是觉得他最近的状态不好,但却没有料想到这种状况。 余敏儿没有回答。她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一边,似乎还在期望着苏凛能够折回来一样。直到半分钟后,她才颤抖着嘴唇,低声吐出一个字: “走。” “啊?”燕楠歪了歪脑袋,“那个……我们不叫他了?” “不叫了!走啊!”余敏儿没来由地发起火来,把燕楠吓了一跳。但这还没有完,她又转过头去,对着苏凛消失的方向愤愤地骂了一句“胆小鬼!”然后才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朝着塔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燕楠不明所以地小步跟上。 二班的专属教室中,还有一个女生一直在观察着门口的情况,不曾离开。 叶橙疑惑地眨着眼睛。对于苏凛近来的状况,这个一直关注着他的女孩当然也发觉了,可却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最近,苏凛和余敏儿的关系好像变得有些奇怪,像是紧密了,又像是疏远了,要说吵架了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到底…… 到底,怎么了呢? 第一百六十九节第四个故事(四) 这样真的……好吗? 学园门口,苏凛终于停下了脚步。尽管从逃离那段走廊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身后并没有人追过来,.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停下。不只是为了发泄还是什么,或者是某个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理由,直到刚刚,越过锦衣学园大门界线的时候,他才凭借着片刻的清醒减下了速度。回过头来,他看向那座高耸入云的塔,这时候大家多半都已经聚在那里了吧,只有自己…… 敏儿说的没错,苏凛听到了,自己就是一个胆小鬼!但这样的事实都不敢面对的混蛋家伙!苏凛可以在内心中暗暗唾骂自己,但要他转身回去,却是一件比侮辱自身更加艰难的事情。尽管他的视线在塔的五层一直停驻着,就像是它本身也有意识,正在呼唤着自己一般,但是最终,他还是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脚下脏兮兮的白色石板。 不去……万一被故事选为参加者的话,违反了规则,就会死掉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惶恐,但是紧接着就被另一种想法压制了下去。 没关系的吧?如果死掉了,说不定还能好过一点,那样不就算是获得解脱了吗?或许死一次还不够,还有前世可以继承,但那也没关系,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死透掉的……在那之前,只要等待就好了吧?哪怕像条狗、像只蝼蚁一样活着,只要不去干涉他人,不再犯下致使他人死亡的错误,那样也就…… “呃!” 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苏凛下意识地低叫一声。原本并没有在意,但对方那熟悉的板寸头却让他不自主地投注了视线,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穿着西装的家伙也正在看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 辰志龙眯起眼睛。他是刚刚才从家里赶过来的。对于苏凛,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之所以停下脚步,也只是因为看到他没有到学生会室却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而已。但仅仅几秒的工夫,他就收回了视线。没必要考虑这种和自己不相关的家伙。他往地面上啐了一口,表示出对苏凛浓浓的不屑,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和苏凛相反的方向跑进学园中,很快就不见影子了。 苏凛轻轻吐出一口气。 辰志龙吐出的一口唾沫就在他的脚边,但尽管被对方那样瞧不起,他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并不是怕事,只是因为,感觉到浑身都仿佛失去了力气。现在的他就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只希望能赶快回到家里,扑倒床上一头睡倒过去。如果第二天醒来――不,或许他再也不会醒来,就那么保持着失去意识的姿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那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就连小铃以后都不用再费尽心神来照顾自己这个麻烦的兄长了。哈哈,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苏凛耷拉着肩膀,伴随着沉重的脚步,混在三两人放学前往地铁站的队伍之中,任由鞋底和地面摩擦着,发出令人不悦的刺耳声音。 …… “雨夜泉乡的八人旅馆”。 九方九世书摊开的书页上,这一次,作为故事标题,写着的是这样的句子。 余敏儿的视线盯注在那些令人不安的文字上,但不管她怎么看,却无法让它们深深地印入脑海之中。 苏凛他…… 别想那个家伙!当他不存在好了!现在最要紧的是面前的故事! 但是…… 都让你别想了! 余敏儿摇了摇头,试图把纷乱繁杂的思绪全都甩出脑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和苏凛一样,她也觉得自己的头脑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儿在吵架似的,就像是漫画中经常出现的天使和恶魔一般。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她定了定神,让视线继续往下挪去: “11月27日,参加者需前往雨夜泉乡,并在上午9点前到达村落入口,与在那里等待的四人汇合,在村中阿乔女士处领取钥匙,前往山上的雨夜泉旅馆住宿。11月30日上午9点过后可离开雨夜泉乡。注意:请遵照被安排的号码入住;27日至29日,每天至少在各人房间待满4小时,至少在旅馆中待满7小时;后续提示将在适宜时间给出,请注意联系。” 和之前三个故事不同,这一段话很长,余敏儿读了整整五分钟才能确认把它完整地记在脑子里。但还不等她思考,却紧接着看到了下面写的―― “参加者:舒然、方伊安、辰志龙、莫语琴”。 参加者……在第一条提示中就给出?!余敏儿小小惊讶了一番,但看这第一条提示,这里就已经给他们布置了任务。这么看的话,直接给出参加者就不奇怪了。没有自己,也没有苏凛,这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尽管还有些生他的气,但她却无论如何无法让自己不去关心她,虽然矛盾,但这或许就是少女心中在意上某个人的证明。对这一点,余敏儿自己的态度也有些**不清,也许是因为她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恋爱的滋味吧? 好了,把这些无聊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 余敏儿后退几步,坐到了椅子上。大家陆陆续续都已经来齐了,就连本来在家里休息的辰志龙也在这时走进了学生会室。和之前一样,被选中的人表现不一,但都不免露出了一些担忧。而暂时逃过一劫的人们则是一脸庆幸,但很快也开始为身旁的同伴担心起来。 “雨夜泉乡的八人旅馆……” 余敏儿轻声在嘴里念叨着。 雨夜泉乡……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岛上的一个地名吗? 大概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众人才都各自坐好,大多数人都在低头沉思着。毕竟已经经历了三个故事,又看过了那么多档案,对于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套路,他们也约摸有个了解了。其实在之后再回头看,这些故事的难度真的不算大,很多线索都是明摆着的,就看你能不能注意到了。只要不慌不乱,认真推理的话,成功解决故事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当然,这种说法可能有些马后炮,但至少这样去想,可以让他们增加一点勇气和信心,就姑且那么相信吧。 “咳咳,那个,各位……” 温润的女声响起。余敏儿从沉思之中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舒然学姐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众人围成的圈子中央。她微微蹙着眉头,好像还有些不适应的样子。余敏儿也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想,才明白缘由出在哪里。 是的,是这样啊……陆方秋学长已经不在了。 之前的每一次讨论会议,都是在学长的“主持”下进行的,少了他那种温厚的声音,而让舒然学姐代替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和悦。但这或许也只是心态的问题吧,只要习惯了,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 连自己都会这么觉得,如果苏凛他来了的话,会不会也因此而被触动,然后再一次陷入那种险些崩溃的状态呢? 突然之间,余敏儿对于苏凛的逃跑,好像有了一点理解。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在那之后,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一股愤怒的心绪再一次升上心头。她强自把这股烦躁的念头压了下去,却听到舒然学姐也提到了那家伙。 “那个……少了一个人?苏凛呢?他可是副会长啊,怎么没见到……” 这女人…… 余敏儿感觉自己无处排遣的怒火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点似的。她瞪着舒然学姐的脸庞,恶狠狠地想着: 还不是因为你?!如果那天不是因为遇到了你,如果不是你说出了那样的话,苏凛的愧疚心怎么可能会在那时爆发?怎么会陷入那种糟糕的状态?!都是因为你这女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不好!哼! 尽管她心里明白,其实对于苏凛来说,那暂时被压制下去的自责早晚会无可阻挡地涌现出来。自己也有错,如果那时答应苏凛,接受他的邀约,也许也能够以恋情为转移,渐渐抚平那份心伤。舒然学姐仅仅是一个触发点而已,恐怕她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余敏儿对她的责怪其实并没有几分道理,只是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她就只能把怒火倾泻到苏凛和自己身上,而这两条路对于她来说都是痛苦的选择。 这或许就是,当人类在面对无法消解的感情时,以转移目标而让自己获得一时解脱的机制吧。尽管不能称之为正确,却也并没有判定错误的理由,那也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第一百七十节第四个故事(五) 舒然并不知道余敏儿在想些什么,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对象。她仍然在环顾四周,傻傻地发问:“那个……你们谁见到苏凛了?” “……他走了。” 燕楠这么回答道。之前她就不断把视线瞟向余敏儿那一边,似乎在等待着她先说出口,但是余敏儿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一丁点回答的意思也没有。燕楠只好这么说道,而在说话的同时,她还在观察着余敏儿的脸色,似乎生怕说出了什么惹到她不高兴的话语一样。 “走了?” 舒然学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并没有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 “嗯。”燕楠点了点头,“刚才……本来想喊他一起过来的,但是他……拿了包就走掉了,可能是回家了吧……” “回家?”方伊安抬起头来,用嘶哑不悦的声音问道,“在这种时候?他在想什么啊?!” “那个……”evalia用手指轻轻按着嘴唇,低声说道,“好像总感觉……最近他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那也不能——” “我在校门口看到他了。” 辰志龙少见地说了一句。 “一副死狗的样子,大概是不能来参加会议了。哼,没用的东西……” “你说什么呢?!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学生会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利刺耳的咆哮,喊叫起来的是个女孩,而在此之前,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向沉默不语的余敏儿会在这种时候突然爆发! 众人都呆呆地看向那一边。余敏儿的嘴唇颤抖着,就连她自己,好像也被自己突然之间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她仍然直视着辰志龙,一点也不曾退缩。旁边的燕楠迷惑地在他们俩之间移动着目光,然后停在了余敏儿的侧脸上。她或许是觉得奇怪了吧?刚才苏凛逃走的时候,骂他“胆小鬼”的是你,现在为了他朝着辰志龙怒吼的也是你,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啊? 无法理解的心态,很可能就连余敏儿自己都不甚明白。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也在埋怨苏凛,却又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侮辱他的言辞。被她怒视了一会儿,辰志龙嗤笑一声,转过头去,那意思很明显:懒得和你这么一个女人置气。舒然学姐也赶紧挡在两人中间打起了圆场: “那个……参加者里面没有苏凛,现在也不着急。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个故事,好吗?” 说罢,她便把视线投向了方伊安。这家伙现在已经是固定会在第一个发表看法的人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和舒然学姐对上视线,方伊安就率先开了口,规整的口音把众人都从之前的恍惚和沉默之中拉回神来,听他朗声说道: “故事流程很明显,大致上就是:明天9点到达那个什么‘雨夜泉乡’住进旅馆,三天后离开。而从故事中规定要在旅馆中待满一定时间这一点看来,如果有危险的话,多半就是在那个旅馆里面了。说起来……‘雨夜泉乡’这个名字,是岛上的一个地名吗?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啊!”听到这里,洛羽晨学姐有些讶异地叫了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紧接着跟舒然说道,“我用一下电脑,好吗?” 其实用不着请示,舒然并没有拒绝的理由。洛羽晨绕过众人坐到桌边,打开电脑运行起了浏览器,似乎要查找什么资料。而方伊安则在一边继续说道: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上午九点前’,看后面那一连串的逗号,也就是说,直到‘住进旅馆’这里,都属于要在九点前完成的部分。因此我们的出发时间至少要再提前一两个小时。另外,对于‘在那里等待的四人’……提示上并没有给出具体说明,我想应该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吧。” “会不会……那四个人之中就隐藏着鬼魂呢?” 莫语琴小声问道。 “不清楚,只能到时候再看了。”方伊安摇了摇头,“另外——” “找到了!” 一声惊喜的呼喊打断了方伊安的讲说,众人回过头去,洛羽晨学姐已经打开了密密麻麻的一排网页。临近的几人站起来想要凑过去看看,洛羽晨连忙叫道:“别急别急,我发到你们邮箱里,在各人手机上看!” 片刻功夫,铃声此起彼伏,洛羽晨学姐也从电脑前退到了她的椅子上。余敏儿用手机打开网页,出现在眼前的大量资料让她有些眼晕,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雨夜泉乡的怪谈”。 网页上用放大的黑色字体这么写着,看上去只是有人随便发出的一条帖子而已。余敏儿大概阅读了不到十分钟,抬起头来,众人已经在开始讨论了。 “真是岛上的一个地名,难怪我觉得在哪儿见过……”方伊安喃喃自语。 “这地方位于未来岛南部偏东,靠海很近,地铁也不能直通,出站之后还要走上二十分钟才行。”洛羽晨小声解释道,“另外,地图上也标注了那个旅馆的位置,虽然建在山上,但离村落也不远,只要进村之后,大概也不过十分钟就能到达。当然以防万一,还是建议你们明天至少提前两个小时出发吧。” 其他人也似乎都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阿乔女士’……你们看,”田澪维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开口说道,“第一条提示中就有提到,这个‘怪谈’里面也有说。如果那间旅馆闹鬼的话,为什么钥匙会存在她的手上,有必要调查一下吧?” “调查时间很充分。”方伊安闷闷地说道,“仔细看看,每天要在旅馆里面至少待上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在外面活动的时间可以有最多十七个小时。这么多时间总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们躲避鬼魂的吧?这个故事,应该还有某些需要深入调查的地方才对。” “唔嗯……”燕楠也轻声发表了看法,“按照提示上写的,每天至少在旅馆待满7小时,至少在各人的房间待满4小时。也就是说……每天每个人至少有4个小时的时间要在房间里独处啊……这样的话危险还是挺大的,我觉得多数鬼魂要杀人的话,一瞬间就足够了。” “不是那样。” 余敏儿突然开口了。 “诶?”燕楠眨了眨眼睛,“不是……但是鬼魂的话……” “不是说这个。我想说的是,并非每天每个人至少有4小时要独处。九方九世书上可并没有说要‘独处’啊。”余敏儿沉静地说道。 “但是上面有说到‘每天至少在各人房间待满4小时’吧?”燕楠疑惑地说道,“又不能乱串房间。” “确实是那样,不过,只要愿意多花费一些时间,还是可以制造出在每时每刻都和他人待在一起的安全环境的。” 第一百七十一节第四个故事(六) 听余敏儿这么说,在场诸人又都不是傻瓜,略一思考,多数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伊安眯起眼睛,喃喃道:“……是这样。对,还可以有这种方法……” 只有燕楠仍旧是犯着迷糊,不由得出声问道:“什么方法啊?” “打个比方吧。”余敏儿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比如说,学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的时间就应该算作是她‘在自己房间内’的四小时以内了。但同时,莫语琴可以到学姐的房间里去找她,这样的话,学姐就不算是‘独处’了吧?” “嗯?”燕楠又眨眨眼睛,说道,“但是那样的话……莫语琴她不是――啊,我明白了!” 她两手一拍。 “之后,再让学姐去莫语琴的房间里陪着她。这样的话,两个人就都可以在房间里待4个小时,而且都有人在身边陪着了。” “对,但是,这种做法有一个弊端。”余敏儿说道。 “是……时间?” 仿佛是为了把自己刚开始迟钝的印象挽回似的,燕楠这一次反应很快,她紧接着说道:“本来一个人待在房间的话,只需要4个小时就足够了,但两个人这样互相陪着就得用8小时。这样一来,要留在旅馆里面对鬼魂威胁的时间反而是增加了。” “就是那样。”余敏儿赞同道,“最短时间当然是每个人都单独在自己房间里待四个小时,而最安全的做法则是四个人一起行动,在每个房间待满四小时。但前者需要独处,危险性最大;而后者则是每天都要浪费十六小时,最为麻烦。不过就算时间太多了也没什么用,虽然需要远离旅馆去调查,但人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就算给出最多十七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也不可能为了搜集线索一直熬着。而就算四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安全性也不会多大……” 她想到了第二个故事之中,虽然苏凛先行离开,但他们可是剩下了六个人,结果最后不还是几乎全都被留在了那片诡异的地方?只有自己被苏凛救了下来,安全存活,就连evalia都背运地死在了学生会室门前。 但是……从今往后,那个会挺身而出去拯救自己的苏凛,他还能回来吗?或许…… 余敏儿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杂乱的想法甩掉,继续说道:“而且,待在别人房间里的时间也会算在待在旅馆的7小时中,你们可以顺便利用这个时候来讨论线索,或者是让其中一人负责守卫,另一人好好休息。要如何才能把对体力和时间的利用效果最大化,就看你们到时候根据情况如何分配了。” 她说了很多,头一次有些嗓子干哑的感觉,从书包里掏出水杯,喝下一大口才觉得好受一点。这是她第一回在故事的讨论之中发表这么多看法,稍微有些不适应。其实别看余敏儿一直闷闷的,很少说话,她考虑的内容并不比方伊安和苏凛少,只是不喜欢出风头而已。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好像很想要能说出些有用建议来。 就好像……想要连不在这里的苏凛那份一起努力,作为对于大家的补偿似的…… 但是,这个想法在头脑中冒出的瞬间,就被余敏儿心里升起的一股火气压了下去。 凭什么我要为了那个傻瓜给大家补偿啊?她忿忿地想着。我又……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哼! 当然了,在场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现在众人又开始讨论起了另一个问题。 “说起来,这篇‘怪谈’应该有后续的吧?” 娇娇怯怯地开口问话的是索妮,她虽然不需要参加这一次故事,却还是积极地参与到了讨论之中。或许是也想为了这个“集体”尽一份力吧。 “嗯……从这上面看来,应该是那样的……” 洛羽晨学姐有些困扰地回答着。 确实,那篇“雨夜泉乡的怪谈”,给人一种有头无尾的感觉。只写到包括“男a”在内的八人前往雨夜泉旅馆去住宿,走在山路上这一段,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仅仅是这样一部分文章,称为“怪谈”也未免有些奇怪。但不管怎么搜索,确实都没有后续部分存在。 “其实呢,这个事件,当初是有报导的。”洛羽晨学姐说着,似乎在手机上搜索到了什么,大概是一条新闻,她把手机交给身旁的舒然学姐传看,同时嘴里说道,“是去年夏末秋初时节发生的。当时有来自大陆那边的一行人,是美术专业的学生,听说未来岛上的雨夜泉乡是个终年阴雨连绵的地方,所以就到那里去写生,根据网络上的信息住进了雨夜泉旅馆。但是最后,却只有一个人从那里逃了出来。” “其余人都被鬼魂杀死了吗?”方伊安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不知道。”洛羽晨学姐摊了摊手,“大概是那样,不过据那个唯一的生还者说,他们都在那四天三夜之内死掉了,只有这个是可以确认的事实。具体的情况嘛……他好像有提到‘恐怖的怪事’,但是警察却并没有当真。而他本人的精神状态也很差劲。” “这一段……啊,有那个生还者对当时情景的描述。” 舒然学姐看着洛羽晨的手机,指着上面的某篇报道说着。 “学姐,念一下吧。”evalia要求道。 舒然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这就读了起来: “‘第一天,有两个人没有到大厅吃晚饭。由于我们之间也并不是多么熟识,因此也没有在意。但第二第三天,每天却都要少两个人。直到第三天夜里我回来,才听他说,除了我们两人之外,剩余的六个人都死掉了!我吓坏了,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骗我的。但他带着我到那六个人的房间去看,当时我只感觉头晕目眩。老天……你能明白吗?一个昨天还在和你说说笑笑的人,身上插满了碎瓷片,就那么死在血泊里面!还有一个女生,她是我们八人里面最漂亮的一个,但却被一根锥子从左眼里面刺进去,穿透了整个脑袋!六个房间里面全是血!他们每个人都是被各种利刃刺死的!我当时慌了,一瞬间以为是他干的!因为除了我以外,这个旅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但是等我转过头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我很害怕,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往旅馆外面移动,我想我必须报警。等我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不详的气息。我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他!他被几颗钉子就那么钉在房门上,喉咙、脑门、眼睛……全部都钉住了!尤其四肢上,每只钉了不下于十颗钉子!他就是那么被固定住的!血把周围的墙壁都溅满了!我当时吓得差点惨叫起来――要知道我和他分离才不过两分钟而已!他居然就这么死掉了!但是没等我多考虑,因为接着,我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念到这里,舒然学姐停住话头。 “怎么了?”燕楠歪了歪头,“后面呢?” “没有了。” 舒然这么回答道,她说:“这个生还者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报道上说,当时对他的采访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他突然发起疯来。警方也认为,他的精神并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证言有多大可信度也值得怀疑。况且他们之后组织过人手去山上搜寻,确实发现了那些惨死的尸体,但并没有找到足以证明他说法的其它相关证据。鬼神之说在警方看来当然是无稽之谈。搜查无果,几个月后只能草草结案。而且,这个生还者后来被送到了疗养院,却好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看到幻觉,总是呼号着说鬼魂来找他了。半年以后,也就是今年春天,他在疗养院精神崩溃,死因是长期心理压力导致的心脏疾病。” 心脏……疾病? 听过学姐的叙述,每个人都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他所看到的真的是幻觉吗?致他于死地的可能仅仅是心脏疾病吗?恐怕……这背后有着灵异的影子在作祟,他或许就是被鬼魂追杀而死的吧? “啊,这里还有一篇帖子。”洛羽晨学姐叫了起来,“好像……是那个发表‘怪谈’的作者发布的。他说这篇怪谈就是当时以这个生还者的回忆为原本撰写的,可是这家伙的精神状况太差,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又开始发疯了。于是发帖者只好先把怪谈的第一篇上传,等待着他精神好些后再去找他聊聊,挖掘出后来的部分。可惜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不久以后,这家伙就死在了疗养院。因此那篇‘怪谈’才会只有一个开头,没有后续。”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方伊安点头说道: “好吧,这样看来,那个采访的‘证言’之中,‘我’指的就是生还者,也就是‘怪谈’之中最像男主角的‘男a’了吧?至于‘他’,或许是‘男b’、‘男c’等人的之中一个……这不重要。问题是,这个‘生还者’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七十二节第四个故事(七) (首先,蓝蓝要为昨天没有和各位书友们打招呼请假就无故断更一事道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九方九世书》从二月底开始连载,到现在三个月50w字,蓝蓝一直都坚持每天两更5k以上,结果昨天突然就暂停了,破坏了一直以来的习惯。稍稍解释一下吧。 江苏室友的一位亲戚来大学看他,要请我们一起去吃饭。是个很豪爽的人,带着全家在全国旅行,据说下一站是云南西双版纳。蓝蓝贪了一顿午饭,就跑去凑位子了。当时只觉着“人家这么热情,稍微喝一点也没问题吧”……结果不知不觉就上头了tat,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躺着了。据说中途还跑到隔壁屋子里去撒酒疯呜哇这种事情想起来就丢人啊! 下午六点多钟睡醒,但严重的头痛发作了,上吐下泻,折腾了足足一晚上,到了凌晨才再次入睡,其间虽然试图开电脑打几个字,但仅仅是看着屏幕都有种眼花的感觉,只好作罢。喝了两包午时茶颗粒,又苦熬了一夜,今天早晨总算活过来了。头痛还没有消下去,但是工作已经没问题了。 在此敬告各位书友,千万不要多喝酒,哪怕是自己觉得没问题,也尽量克制一下吧。后劲上来实在是太难熬了,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这顿午饭相当于没吃,还搭了整整半天。总而言之,蓝蓝也要吸取教训了……没说的,今天补欠+加更,1w打底,以上字数不算在内。还请各位饶恕则个!) 什么“东西”……? 确实,虽然明知道那必定是某种灵异的“表现”,但具体是什么呢?鬼魂?或者是像第一个故事之中,时天允那种“死者”僵尸般的形象?虽然同样是危险,但应对这两种情况的表现可是大有不同。问题是,“生还者”在春天就已经死掉了,现在他们也无法再获取更多的信息。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面对着这种沉重的夜空,更难以让人对明天的故事产生什么轻松的感觉。洛羽晨学姐站起身来把窗帘拉上,不小心碰到了辰志龙一下,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也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第二条提示还没有给出,他们必须就这样冒着被鬼魂杀死的危险前往那个旅馆入住,还不清楚自己到底需要做什么。信息不全,无疑是最差的状况,就这么一团乱麻地展开调查的话,说不定就会像上个故事中的苏凛他们一样,一不小心就触发了某个关键点,然后被鬼魂追杀。 只能寄希望于后续的提示能够快点给出了,也有可能是像上次那样,在他们获得某个关键信息后,才会有下一步。仅靠现在手头掌握的资料,需要去寻找的线索实在太多。 首先,根据这个“怪谈”所说,雨夜泉乡的那口雨夜泉,本应是全村的珍宝,却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就被弃置,甚至为人“谈之色变”。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第一个疑点。 其次,那个试图将雨夜泉乡打造成旅游景点的开发商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在建造旅馆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也是遇到了和那个“生还者”一样的恐怖事件吗? 最后,就是这个“生还者”一行人的遭遇…… 嗯……想得到这些信息,要么跟村民打听,要么亲自去雨夜泉看一看。哦,对了,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突破口―― “对了!” 就在辰志龙低头沉思着的时候,莫语琴突然叫了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阿乔女士’,从‘怪谈’之中看来,她不仅拿着钥匙,还劝说写生的学生们不要到山上去。是不是因为,她知道那个旅馆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唔……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仅仅是阻拦了一下就放弃了呢?是不想多惹麻烦,还是……啊,她跟鬼魂不会是一伙儿的吧?!” 方伊安耸了耸肩膀,答道:“谁知道呢。反正明天也要跟她见面,到时候再观察一下看看吧。”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显然是大脑里面装满了现有的信息,但却过于支离破碎,无法清晰地组合到一起。余敏儿也是一样,现在她越来越想念苏凛那种高超的逻辑推理能力和强大的发散思维了,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够从这些碎片之中洞察到更多的东西吧? 但是…… 再一次想起那个家伙,余敏儿不禁咬起了牙。也就在这时,她听到舒然学姐用疲倦的声音说道: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一早七点,我们四个在就在‘锦衣学园站’汇合,然后一起过去行吗?” 方伊安、辰志龙和莫语琴三人都是微微点头。又听她问道: “还需要有人,最好能日夜不离地守在这里,时刻帮我们关注着后续的提示。你们可以轮班,不过夜间的话……” “……我来吧。” 舒然学姐话音未落,角落里的女孩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一群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余敏儿,任谁都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这四人中并没有和她关系很好的,而且以她平时淡然的个性,难以想见会主动承担起这样的任务。 但余敏儿却并没有给出什么解释,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并排的小皮鞋脚尖,好像看得出神了一般,只是嘴里轻声说道: “反正我是一个人住,晚上不回家也没事。后续的提示给出的时候,只要用短信发给你们就好了吧?” “啊,那我也来吧。” evalia这样接口,余敏儿微微抬头瞥她一眼。 “没问题,我也是一个人住的。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守着,总要有个人轮值才行吧?” 余敏儿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舒然学姐松了口气,最后说道:“这样的话,就拜托你们两个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后续提示一出,就立刻给我们发短信,尽量不要用电话联系。反正有九方九世书给出‘先兆’,应该也不用担心会错过。另外,从明天开始到周五,这几天的课程就要空下了,我去帮你们请假,没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不会有谁表示出什么不满。一方面是和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另一方面只是些课程,哪怕落下了,回头再补上也就是了。眼看着众人都摇了摇头,舒然学姐站起身来,说道:“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明天记得准时来集合!” 话音落下,众人鱼贯而出。 这一次讨论的气氛有些沉闷,虽然原本就不是什么开心的话题,但比起前几次会议,总觉得少掉了很多东西。是因为苏凛和那位一直颇有存在感的学长都不在吗?还是因为主持会议的舒然学姐的心情也很差劲?或者说…… 余敏儿挎上书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云层遮蔽,但还能勉强看得见一些星空,不过这只是从锦衣学园中望见的景象,那个雨夜泉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一定会处在阴雨连绵的状态中吧?毕竟是灵异故事,难以想象它会给出什么让人舒心的好天气。 一道视线忽然从后面打在她细嫩的颈子上,但那却并不是一种欣赏。余敏儿转过头去,屋里不知何时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舒然学姐站在门口,她的目光有些奇怪,那样刺人的打量,就好像是在瞪着她一般。不过仅仅一瞬间的工夫,余敏儿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舒然学姐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和的眼神,她轻声说道: “还不走吗?我要锁门了哦。” “……哦,来了。” 余敏儿从她身旁走过去,出门一路下了楼梯。她听得见下面传来燕楠或是索妮等人的说话声,还有背后“咔哒咔哒”的上锁声。在螺旋楼梯上下去一半,刚好到和学生会室相对的位置。透过中央电梯的透明通道,余敏儿再一次转头看着舒然学姐的背影,那种冰冷的感觉,是因为明天就要去参加灵异故事了,因而心中恐慌吗?还是…… 余敏儿皱了皱眉头。 自己……不会是在什么地方不小心惹到她了吧?总觉得她好像有些讨厌自己,是错觉吗?还是说,仍然是因为那天自己和苏凛的亲密样子落到她眼中,让刚刚失去恋人的她有些感伤?但是……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并不仅仅是她自身的敏感,而是她们之间涌动的空气之中,确实隐藏着什么。但那具体是何物呢?她又说不上来。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舒然已经锁好门走下来了,余敏儿有些不太愿意和她一起走,连忙加快了脚步。 …… 感谢雪飘泪落的打赏……啊这样一来昨天欠更的事情就更不好意思了,这是今天第一节,希望还能看得过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七十三节 苏凛的危险预兆 清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一种空灵的感觉传上脑海。就好像只要这么持续下去,就可以忘却一切。开心或是烦恼,喜悦或是忧伤,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在触及心灵的一刹那变为了虚无,只有自己处在这片空间之中,不带感情,亦没有任何繁杂的思绪。所有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不再存在,也并不需要,只有呼吸绵长,像这样延续就好…… 苏凛想要翻一下身体,但手臂却失去了力气。 他只好转过头来,看向窗户外面。大概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吧,窗帘并没有拉上,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旁边一排别墅的房顶,大部分都刷着红色的涂料,也有少部分家庭是买下了房子,换上自己喜欢的颜色。在斜斜射下的阳光映照之中,那色彩仿佛流动起来一般,如同水面轻轻荡漾开来的波纹,与苏凛悠长的喘息处于同一频率。这样的景象,他总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是有关于冰岛自然风光的视频吗?还是四十年以前的老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3d动画呢?苏凛考虑了一下,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也许这样的画面确实是头一次映入自己的眼帘,只是曾经的某一分中,他曾有过相同的心境罢了吧? 床头的手机静静地躺着,苏凛伸出手去轻轻一点,看着上面显示的“07:02”这样的数字。明明只是刚刚睁开眼,他却并不觉得睡眼惺忪,视网膜中倒映的一切都清晰地沿着视神经送到了大脑之中。苏凛再一次回头望着天花板,他记得自己许久不曾在这种时间醒来过了。高中时期的学生们总要在七点钟之前赶到教室,而上了大学以后,八点钟的铃声打过再叼着面包条慢慢悠悠地从后门走进去就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反正除非被严格的导师抓个正着,那些教授们大多都不会刻意去管迟到的学生。人们都以为锦衣学园的学风严谨,苏凛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只是直到现在,约摸三个月下去了,对于校园中的一切,他也早已熟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要想做,锦衣学园也和普通大学没什么不同,有足够多的空子让学生去钻。至少校门口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矮胖保安就绝对不会在铃声响起之后把你拦在外面。 是因为……昨天睡得比较早的缘故吧? 直到这时,混沌的记忆才逐渐复苏,苏凛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好像……一回到家就扑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记得听到过小铃喊自己去吃饭,但应该没有喊动吧?因为并没有吃过东西的印象,而现在腹中空空的感觉也印证了这一点。低头看了一眼,没错,衣服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现在变得皱巴巴的,棉被大概是小铃帮自己盖上的,之后下去再感谢她好了。 心念流转的同时,苏凛听到一楼的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想来是自己那个能干的妹妹已经开始做早饭了。他再一次努力用手臂撑着床面坐起身来,让上身倚靠在床头。这一次终于成功了,花格子棉被从他的身上滑落,冰冷的气流同时打在了青年凌乱的长发上,足够让意识完全复苏了。 说起来……哦…… 记忆终于如潮水一般,从心海之中铺天盖地地涌回了大脑。如同电影的回放一般,苏凛想起了昨天遇到的事情―― 从导师办公室回去以后,在门口遇到了余敏儿――想到这里,苏凛心中微微一痛,但他强自跳了过去;然后,对了,那种将五脏六腑完全冻结的寒意,是九方九世书!新的故事已经开始了?但是自己却―― 苏凛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苦涩的弧线。 是啊,自己……逃掉了。从余敏儿的身前逃掉了。因为不管再怎么说,去做副会长,带领着大家完成灵异故事这种事情,自己这个没用的家伙,肯定是做不到的吧?! “呜……” 苏凛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抱住脑袋,埋进了膝弯之中。刚起来时那种空灵的感觉一下子从头脑中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繁杂。绝望、忧郁……所有那些负面的情绪融合旋转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整个人都吸入进去,埋葬在深邃的最底层,哪怕再怎么费尽心机,都没有从中逃出的一丝可能性! 苏凛突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披上外套,站在窗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背上稍微有些出汗,但他没管,只是伸出手把玻璃窗推开,任由清晨的冷风扑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儿,那种心悸才消解下去。苏凛背过身体,气息也已经平静下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种危险的预感究竟来自何处。 并不是外部,这个房间里面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真正危险的是他自己,苏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因而才会慌慌张张地逃离。就在刚刚,他觉得自己的心境正在逐渐向着沉寂的深渊之中坠落下去,如果继续任由它那样下去的话,苏凛真的担心自己会产生足以付诸实施的自杀念头,亦或者是……比那更可怕,他说不定会那样枯坐着陷入万念俱灰的死亡之中,就像是坐化的高僧一样! 说来奇怪,明明心中总是想着“像自己这样的人,死掉了也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还会更好一些”。但当真正到了有那种趋向的时候,他却又发自内心地惶恐起来!死亡?亦或者是生存?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为什么他在犹疑?浮躁的心情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明明已经失去希望了不是吗?这之中到底有哪里不对?为什么想不明白啊?! 苏凛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怕。他想起周德东的恐怖小说《洞穴》中有这么一句话:一个人如果感到自己恐怖,那就没救了。 “哥哥,起床了起床了――啊,已经起来了?今天吹的这是什么风啊?” 卧室门被打开,妹妹苏铃探进头来。她娇小的身体上披着围裙,先是往床上看去,紧接着才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苏凛。听着妹妹熟悉的活泼嗓音,苏凛渐渐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着苏铃的脸蛋,心中没来由地觉到了一阵安详的意味。 “是北风,大概有点偏西。”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他轻声这么回答着,“我马上就好。” “嗯嗯,那就快点下来吃饭,要不然我又要再热一遍了。”苏铃笑眯眯地说着,转身走了出去。虽然上次告诉过她,不要再随便进入自己的房间,不过显然没有被听进耳朵里去。这样也好,不然的话,自己也不可能顺利起床了。 苏凛叹了口气。 昨天并没有去学生会室,也不知道这一次故事的具体内容。不过想来应该和他无关,因为如果这次的参加者中有他的话,余敏儿一定会想尽办法跟他联系通知的吧?苏凛拿起手机,那上面并没有显示未接来电。虽然现在,他和余敏儿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着这样的信心。 穿好鞋袜,苏凛往门口走去。路过书架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本书碰掉下来。他连忙蹲身捡起,看看封面,是大卫的《麦田守望者》,用黑色的字体凸印着那句经典的名言: “一个不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去死,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 只是一句话,看过就可以忘掉的,如果不愿意,也能够记在本子上,等到写作文的时候往里面套用。不过那是高中学生们才会做的事情。苏凛只是愣着,他的眼睛直视着这两行字迹,用手指摩挲一下,感受着凸纹的印迹。心里没来由地又转起了圈圈。 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呢?卑贱地活着吗?可是心里分明又觉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自己是成熟还是不成熟?亦或者是介于两者之间? 他突然发现,就算这么费神去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楼下又传来妹妹的叫喊,苏凛答应一声,把书往桌子上随手一扔,耷拉着脚步走了出去。 …… 辰志龙穿着他那套深蓝色的西服,这是他一贯的装束,并不是一直不洗,而是有很多件这样的衣服。七点钟,他对照着地铁站的表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分毫不差,这就是电波钟的好处,一般情况下,你不需要担心它会不准,也不用再去精校。这时候入站的人还不多,因为八点前的学生流和更晚些的上班族人流都没有过来,只有少数人才必须赶在这个点坐地铁。 入口处的墙壁就像是电梯门一样,不锈钢材料能够清楚地照出人的倒影。辰志龙的样貌从那里一闪而过。他虽然不比苏凛俊逸,但棱角分明的面孔倒也耐看,只是那双眉头总是微微皱起,眼神也冷淡许多,甚至有时会显得凶恶。不过现在,他面无表情地穿梭在通道中,大约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 真见鬼! 明明和小婉约好,几天后的周六就是母亲的祭日了,一定要乘飞机回去的。但是现在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该死的灵异故事,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今天是周二,而根据第一条提示上的要求,他们必须至少待到周五的上午九点之后,才能够离开雨夜泉乡。如果能顺利活下来倒还好,但一旦在故事中死去,哪怕还能够继承一世的生命,到苏醒过来也会是周六了。小婉还想让自己给她带些纪念品,还有机票……可恶!除非能安然活下来,否则的话…… 不,如果彻底死了的话,小婉也就不会记得自己。说不定她和牛伯伯可以去给母亲祭奠,也不用为了自己没能按时到达的事情而―― “啪”! 辰志龙一巴掌打在自己的侧脸上,愤愤地低声骂道:“白痴,你在想什么?!” 从旁边经过的行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但他毫不在意。辰志龙从未在乎过他人的眼光。 说什么“死掉”的……自己怎么能有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明明从十年前就决定好了的,要努力活下去,好好照顾小婉,还有……要完成自己曾经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情!现在一切都还在起步,自己怎么可以在此倒下?! 没错!辰志龙咬着牙发狠,在心中想着。 自己可不是苏凛那个废物。一定要活下去,一定! 他从电梯上下来,前方的人群散去。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俏丽身影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 第二节奉上~! 第一百七十四节 出发:雨夜泉乡 “……尊敬的各位旅客朋友们,开往‘四季海滩公园’的列车就要进站,请要上车的旅客在黄线后等候,遵守‘先下车后上车’的原则。切勿拥挤,文明乘车,祝您旅途愉快……passengers……” 四季海滩公园在未来岛的南部,“theyearpark”,具体是哪个国家出资开发建造的呢?虽然地铁站门口免费赠阅的旅游手册上就写了,但是舒然并没有心思再回去找来看看。反正她知道那个中文译名:四季海滩公园。至于剩下的,她也不想去关注,反正那里和她最终的目的地并没有任何关系。 地铁站中回响着的人声广播首先播放的是中文,因为“锦衣学园站”附近来往最多的就是中国人,至少也是懂得一些中文的人。然后,它又用英语、日语等多国语言各重复了一遍,等到最后的西班牙语说完,地铁也就刚好进站了。车厢里面空空荡荡,还没有到客流高峰。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本来拉着年轻母亲的手在哭闹着,但当他透过窗户,看到站在外面的舒然那张美丽的面孔时,他的眼泪立刻就止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位漂亮的大姐姐,直到半分钟后地铁缓缓地启动起来,窗口消失在隧道尽头之前,他的视线都未曾离开过。 舒然当然没有注意到,但她身边的莫语琴却看到了那个不老实的小鬼,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声骂道:“小色鬼!切……” 另一边的方伊安装作没听到,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没有听到。几秒钟后,他突然低声说道: “辰志龙,来了。” 舒然和莫语琴同时转过头去,看到辰志龙穿着板整的西装从电梯上下来,用阴沉的眼神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但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今天的舒然穿着白色的羊毛衫,暖灰色的外套下面是纯棉的裤裙套装,一顶小棉帽戴在头上。她应当属于那种成熟型的美人,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雅气质,那绝不是仅凭借时间的沉淀和身材的发育就能够学来的东西。不,并非“沉淀”,就像是流水一般,不媚不冷,铅华洗尽,留下的只有精美的本源。看到她的一瞬间,外在与内在仿佛融合了一样,表里都只剩下流动着的美感。是的,只有“美”这个字眼在她身上留存,或许她就是维纳斯送与世间的代言人。 也许这样称赞有些过头了,退一步说,辰志龙以为这样的内涵只有在那种从小就经受各种礼仪培养的大家闺秀身上才会有。不过仔细想想,他也并不了解舒然学姐除了“学生”以外的身份。能进入锦衣学园的人,大多数的出身都不会太差。或许她也是哪个世家之中高高在上的小姐也说不定。 旁边的莫语琴和方伊安就要逊色许多,只是穿着普通的冬季装束。不,就算他们穿得再好些,既然站在舒然学姐的身边,就要有当绿叶的觉悟。方伊安在辰志龙的眼里还能算得上格,至少这家伙规整的面容和挺直的腰板加了不少印象分,这种人虽然不一定让人喜欢,却总会产生些敬意。至于莫语琴,这个平凡庸俗的女人,辰志龙从头到尾都懒得看她一眼。 “哼。” 他走到那三人身边,从嗓子里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就算是打了招呼了。莫语琴又撇了撇嘴,没有理他,辰志龙毫不在意,他并不是想招人待见才出现在这里的,故而对自己不受欢迎也有一定的觉悟。旁边的方伊安冷着脸点了点头。而舒然学姐则是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好,这样就齐了。下一班地铁在五分钟之后,开往‘南港站’的。我们在中途下车,换乘开往‘雨夜泉山’的另一班车。你们的手机都还有电吧?最好带个移动电源,切换到省电模式,把多余的功能都去掉,那地方太偏僻了,旅馆里通没通电都不一定。要是万一收不到后续的提示,我们可就有**烦了。” 她说得郑重,但几人却都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慌慌张张地跑去找移动电源,因为他们的包里都带着呢,辰志龙甚至多带了一块待机电池。这种注意事项早在往年的故事档案中就多次提到过,和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忘记。几分钟之后,地铁进站,舒然、莫语琴和方伊安三人坐在一边,而辰志龙则无视了方伊安身旁的空间,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半分钟后,地铁启动,载着他们呼啸着驶入了黑暗的隧道之中。 …… 方伊安一直睁着眼睛,像个军人一样,挺胸抬头,直直地挺着脊骨。他一直都是这么方正,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遵守规矩,因为只要在规矩的圈子里面活动,人就永远不会犯错,至少,不会触犯任何已知的错误。事实上,在加入学生会以前,他甚至从未相信过那些非理性的东西。这一点从他第一天走进学生会室时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而在重生过一次后,或许是受到前世的影响,这种性格变得更加突出了。现在的他,每天早晨坚持七点整起床,不早不晚;七点五十分准时赶到教室;记在本子上的每一个字都要板板整整;米饭一定要吃掉最后一粒。他就是遵守着这样的秩序,有条不紊地生活。 方伊安看着对面的窗口,他的目光很直,由于身高比辰志龙略高一点,又是挺着身子,故而那视线就从辰志龙的板寸头顶越过去,射在对面的窗户上。不管是窗上的倒影还是窗外的景象全都收进眼中。辰志龙大概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用冰冷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但方伊安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礼貌的。于是几秒钟后,辰志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一点。 而方伊安还在继续盯着窗口。他看到身旁的莫语琴有些呆滞地低头盯着她的运动鞋,再旁边的舒然学姐正在使用手机,好像在查找着什么。明明刚才就是她提醒过,不要浪费电量的,不过想到她可能是在找和雨夜泉乡有关的资料,方伊安也就释然了一些。 列车在黑暗的隧道之中穿行着,每过一会儿,就会经过一次站台。虽然隧道显然更长一些,而站台只有短短百多米而已,但加上停靠的半分钟,会让人觉得看到站台的时间反而较长。方伊安从窗口中看着这样的景象,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但却忘记是哪个家伙说的了: “人们总喜欢在幸福中多停驻一会儿,或许正是因为人生之中的悲伤总比欢乐要多。” 是那样吗?方伊安想着,黑暗冰冷的隧道总要长些,但列车却在光明的站台停靠更多时间,或许正是因为人类心中有着这样的倾向。毕竟列车这东西,说到底也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而制造出来的。不仅是它,一切的被制造物都是这样。不想被太多黑暗所包裹,于是人们发明了电灯;不想受到寒冷的考验,于是就有了暖气;反过来,夏天太热,因而出现了空调。一切事物的出现都是有其原因的,都是为了满足某种需求,否则的话,人类到现在也只可能是一群茹毛饮血的猿猴而已。 那么……九方九世书又如何呢? 书这东西也是人类发明的。而那玩意儿既然被做成了书的形状,应该也是某种“被创造物”吧?如果是天生天养的,那就应该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面出现才对,因为石头是代表着自然的东西,但书不是。 既然如此,这本书又是被谁发明的呢?它的出现,是代表着哪一类欲求呢?难道只是有一个**的家伙,想通过各种灵异故事的考验,通过对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杀戮而取乐吗?亦或者是……另有某种别的目的呢? 方伊安明知道自己想不通,但他仍然思考着。他并不知道,在他之前,时天允和苏凛也都考虑过类似的问题。但他却清楚,进行过这种考虑的,十二年来肯定不只他一个人。一定也有人对于自己的命运发出过不甘的怒吼,想要追根求底,向天问个明白。 说到底,命运到底是否存在呢?如果它没有,那么操控着自己,让他们不断在灵异故事之中挣扎的又是什么?如果它早已注定,那么自己的拼搏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自己必然是要在某天某地死在某一个鬼魂手中,是否从自己出生开始,上天就已经设计好了那个等待自己的鬼魂? 想不懂,想不透,这个问题几千几万年来都没有人找到过答案,方伊安自然不可能在这片刻之中就得到明悟。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沉浸在思虑之中的自己居然闭上了双眼。不仅是他,列车之中也有不少人和他一样,因为起得太早而在座椅上打盹,任由列车在黑暗之中飞驰。风声环绕,方伊安耸了耸肩,就好像真的被气流打在身上一样。 还好,列车上的灯明晃晃地照着呢。 就在他为了这事儿松了口气的时候,一旁的舒然学姐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方伊安和莫语琴回过头去,辰志龙也注意到这边。舒然学姐正在划动她的手机屏幕,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这里,她低声说道: “找到了……这里有几年前,关于雨夜泉旅馆另外两次神秘事件的信息!” …… 第三节~~略有点儿累,后面的情节还得好好构思一下,不如接下来再放一个外篇?苏凛和天允相识时的故事,也算是让蓝蓝休息一下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七十五节 雨夜泉乡(一) 是新的线索?! 一听舒然学姐这么说,几人顿时激动起来,就连辰志龙也是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舒然白玉般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擦着,不由得出声问道: “另外两次神秘事件?是说……有关于雨夜泉的怪事,和那个开发商的遭遇吗?” 舒然再一次紧张地抬头看看周围,担心他们的谈话被他人听去。但这显然是多虑了,车厢里本就没有几个人,乘客们大多都昏昏欲睡,保持清醒的也没有心思听他们说话。舒然甜美的脸蛋和温柔的声音确实足够吸引人,可要大清早起来赶车的人们也不会有谁在她的身上投注过多的心思。 她转过头来,轻声答道: “不是,是我们之前没有讨论过的两起事件。我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搜集有关于雨夜泉乡的资料,其中一篇报导上有说,那个‘男a’的事件并不是在雨夜泉旅馆中发生的唯一一起神秘案件。事实上在那之前,那座旅馆中就已经发生过怪事了。” “怪事?” 莫语琴重复了一遍。她探头往舒然学姐的手机上看去,舒然也大方地把手机挪向她那一边。方伊安本来也想凑过去,可或许是严谨的性格让他不想与女生挨得过近,便只好听着舒然的说明。 “是的,根据网上找来的资料,雨夜泉乡初建是在十年以前,那时才发现泉眼不久,刚刚申请了这个名字。但在三年后,也就是距今七年前,雨夜泉出了事,从此几乎成为了村里的‘禁地’。又过了两年,那个开发商修建了雨夜泉旅馆,不久以后便失踪了。不过接下来的几年间,网络上好像就有发布的信息,说如果想要到雨夜泉乡去,可以进入雨夜泉旅馆住宿,最多容纳八人,不收费,只要在那位‘阿乔女士’处领取钥匙就好。” “网上有人发布信息?” 方伊安困惑地问道。 “但是……旅馆的老板,那个开发商已经失踪了,那会是谁发布的消息?难道是那个阿乔女士?不,不对,看‘怪谈’里面的描述,她好像很不愿意和这事儿扯上什么关系。那又会是谁呢?啊,难不成是……” “是鬼魂?” 莫语琴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鬼魂想要引诱人们去那座旅馆,然后杀掉他们。所以是鬼魂发布了信息?嗯,总觉得有点儿……鬼魂是会上网的东西吗?” “鬼魂都是人死之后变成的吧?”方伊安判断道,“那么,生前会上网的人,死后仍然可以上网发布信息,这没什么奇怪的吧?灵异也要与时俱进嘛。” “灵异也要与时俱进”……这话听来很怪,可四人中却没有一个被它逗笑,就连说出这话的方伊安自己也并不觉得有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事实上,在上一次故事之中,程序员林维就是被附在电脑程序中的鬼魂所杀,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继续讨论,舒然说道:“虽然是不收费的旅馆,但雨夜泉乡并不是什么旅游的好去处。终年阴雨的地方本就不讨人喜欢,也可能有人觉得‘不收费’是个骗人的陷阱吧?总而言之,在这些年以来,雨夜泉旅馆总共就招揽过三批客人。” “嗯,第一批在四年以前,好像就是未来岛上的人,地理方向的学生,到雨夜泉乡去考察天气和地形的关系。好像是用作毕业论文的。上面就介绍了这么多。” 莫语琴看着舒然的手机,小声念叨着。 “总共有八个人,好像住过去的时候,还有人跟外界联系过。但在几天以后,这八个人所有的电话就都打不通了,于是被上报失踪。警察到雨夜泉乡去搜索,死活不见人影了,结果成了一桩悬案。然后,第二批是两年前的,这回是一队老外,七个人,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纯粹就是心血来潮吧。总之住进了雨夜泉旅馆,也是过一段时间就那么消失了。天哪,简直让我想起爪哇岛上的‘食人地带’。” “警察没有找过那个‘阿乔女士’吗?”方伊安问道。 “找了,但好像没能得到什么线索。”莫语琴看着他答道,“警察没有办法,只好删除掉那条网络信息。但每次删掉之后,它又会在一段时间后再度在某处被发上来。警察也不可能一直监视着。接着就到了第三次的案件,也就是――” “这个‘生还者’了吧?” 方伊安轻轻点了点头,把目光挪向对面的窗户。倒影中,他的眉头紧皱,脸色并不如何好看。只听他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包括一开始的那个开发商在内,总共有四批人失踪了。而且根据生还者的说法,那些人应该是全都遇害了才对。就连生还者本人也在半年后死去。这就相当于是……五年以来,所有住到雨夜泉旅馆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情况很严峻。仅仅是这么听着,都能感觉到浑身一阵凉意上涌,莫语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上一次故事中的那个名叫刘颖的女鬼,至少还不杀“无辜”的人。可这一次就完全不同,难道说所有那些人全都和鬼魂有仇吗?难以想象。恐怕只要住到旅馆中去,就相当于是触发了死亡的条件吧? 就在这时,舒然突然又说道: “等一等……还不止这些。事实上,在那个老外的七人组在旅馆中失踪的时候,雨夜泉乡里还发生了一件事,好像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杀人案件,据说――” “咔嗒”! 舒然的话音突然被一阵繁杂的噪声淹没了。是地铁已经停靠进站,她身旁的列车门打开了。现在已经过了七点半,学生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外面的站台上也变得拥挤了。由于刚才一直在讨论,他们居然连列车入站的广播都没有听到。舒然抬头看了一眼站名,惊叫一声:“不好!快下车!我们应该在这里换乘的!” 四人赶紧起身,从正对面的人流中强硬地挤了出去。方伊安颇为有心地主动在前面开道,顺便护住后面的两个女生。而辰志龙则是保持着他一贯的懒散姿态跟在后面。还好出来得及时,一脚踩上坚实的地面,后面的人群便蜂拥而上涌进了车厢里面。几人都微微有些气喘,莫语琴伸手指向电子显示屏,又叫道: “快,下班换乘车还有一分钟就要进站了,快点上去!” 于是几人又沿着电梯向上奔跑。现在看来时间还算充裕,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浪费呢?还是抓紧点儿好。 辰志龙紧跟着莫语琴的脚步,四下张望一番,本来想立即收回视线,但是在人流之中,却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是……? …… 四更,还不算前篇~~蓝蓝累虚了,明天见吧各位! 第一百七十六节 雨夜泉乡(二) 不同于之前在锦衣学园站下电梯时看到的舒然身影,这回的那个人影,虽然同样熟悉,但却仅仅是“面熟”而已,或许更靠谱一点的说法是“感觉很熟”。因为辰志龙其实并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庞,只是刚才那一刹那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是一个女人。 纱黄色的外套披在身上,紫色长裙拖到脚跟,可爱的白圈发箍在黑发之中若隐若现,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姑娘。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眉头似乎微微皱着,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这就是辰志龙在那人群的缝隙中看到的全貌。下一秒,她就已经不知被人流推搡到哪里去了。 “辰志龙!喂,走了!” 前方传来方伊安的喊声,他抬头看过去,才发现那辆往“雨夜泉山”开去的地铁已经进站,刚刚把门打开。人潮拥挤着向车厢里涌去,辰志龙面无表情地把旁边的人用力推开,招来几声怒骂,但他毫不在意。这一回几人就没有找到座位的好运气了,方伊安在门边用胳膊帮他们撑出了一片空间,两个女生赶紧躲了过去。伴随着一阵警报声,列车门关闭,辰志龙抱起胳膊向外面看去,站台上的人已经去了一半,但看电梯上和地铁大厅门口那一片黑压压的景象,恐怕要不了一分钟又会被填满吧? 列车开动,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只是觉得说不定会看到之前的那个女人。可惜他并没有找到,也许她被人群遮挡住了,也可能是已经离开了这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列车呼啸着驶入了隧道之中。辰志龙收回视线,倒也没有失望的感觉。他只是想着,如果能够看清正脸的话,说不定可以认出那个女人,就和无聊时会数地面上砖块的心情一样。 约摸十多分钟之后,雨夜泉山站―― 荒凉。 辰志龙从门口的人堆中挤出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地铁站,空气中似乎存在着一种腐朽的味道。他的头脑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这个词。 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这还是包括他们四人在内的。舒然学姐一边走一边查着地图,等到从电梯上到地面时,她轻声说道: “这个地方就已经是属于未来岛南部山区的了,建站的时候和雨夜泉乡一起定名,就叫雨夜泉山站。但其实这里并不是雨夜泉山,雨夜泉乡周围的一片山地都没有名字。这里……嗯,虽然偏僻了点儿,但也勉强算是个小镇吧。” 小镇? 辰志龙眯起眼睛,阳光确实不错,连地上震起的灰尘都无所遁形,小虫儿一般飞舞在空气之中。说实在的,他从没想到过未来岛上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因为严格来说,岛上并不应该有“镇”存在,只是被划分为各种“区”,什么“华人住宅区”、“中心学园区”之类的。而这个镇子,就目前所见的景象,辰志龙可不敢恭维。如果不是阳光下晒得西服外套里出了一身汗,黏腻腻的感受尤其真实的话,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来到了上个世纪的西部牛仔片里面。 街道上比起地铁站里的人还要多几个,不过或许是见惯了锦衣学园附近商业街的繁华景象,这里只能用“人烟稀少”来形容,也或许是时间太早了些。仅有的几人好像都是街边店铺的老板,正在忙着拉起灰扑扑的卷帘门。辰志龙左手边的一个老婆婆刚刚把挂满烟盒的木牌子摆出来,他留意了一下,最上面的是万宝路和黑标七星,日本香烟,这里果然是各国“失败者”们的聚居地吗? 老婆婆冲着辰志龙微笑一下,缺了两颗牙的豁洞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他没有抽香烟的习惯,因为辰婉不喜欢。就算想抽,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个荒芜地界的存货。 “在这里能有什么生意啊?”莫语琴轻声嘟哝着。 “嗯……是这样,雨夜泉乡的人也总要生活嘛,所以月初月中的时候,这里总要有集会的。”舒然看着手机解释道。 “集会?哦,类似我们大陆那边的‘赶集’吗?” “很多国家都有集市活动哦。”舒然微笑着说,“就算是不习惯的人,也会渐渐融合到这股潮流中去。雨夜泉乡的人也需要换些必要的生活物资,集市很热闹的,到了那个时候,这里的店铺应该就是另外一派景象了吧?”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辰志龙有些不耐烦了,“所以呢?接下来怎么去雨夜泉乡?” “坐车。”舒然简短地答道。 “车?那里不是不通地铁――” “是巴士。” 舒然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看样子像是“车站”的地方。 “要么,走将近半小时的路程过去,要么就坐巴士。好像是私人承揽的活计,也是进出雨夜泉乡的唯一一趟车。不知道司机怎么安排时间表,不过按照这里的人流量来看,恐怕一天最多也就开几趟车而已,不然还不够油钱呢。我们走吧。” 跟着前方的三人,辰志龙的脚步缓缓移动了起来。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地铁站的下行入口,在阳光的照耀下,地面仿佛也如液体一般流动起来,给人一种奇异的错觉,就好像那只是沙漠中开出的一块地洞一样。辰志龙都觉得可以在这里建一座金字塔假扮埃及了。 古旧的小镇、古旧的巴士,还有古旧的人,就连天上的太阳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辰志龙尽量不去想那个雨夜泉乡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总不可能让他们住漏雨的茅草屋吧?如果当初有的选择,他真希望把自己换到前两个故事里去,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单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不爽。 巴士的前门敞开,一头棕色卷发的大鼻子司机好像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着瞌睡。但四人刚一靠近,他好像听到了一般,揉着朦胧的眼睛转过头来,海蓝色的瞳孔有些浑浊。这个白人探头打量了他们一下,露出欢快的笑容,用十分标准的中文说道: “哦,中国人!四位是吗?去雨夜泉乡?上来吧!” 显然是经过了多年锻炼的中文,至少比起evalia那不纯熟的发音要好多了。甚至如果不是看他的面孔,几乎不会有人认为他会是外国人的。当然了,在未来岛上,“外国人”这个称呼似乎已经不适用了。 他的眼神在舒然学姐的身上多驻留了一会儿,目光中的欣赏之意毫不掩饰。舒然微笑着微微点头,问道: “请问,什么时候发车呢?” “嗯……”白人司机回头看看,后面已经坐了三个乘客。他耸耸肩,说道,“如果你们都上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十分钟之内到达,另外,你们有没有带雨具?” “雨具?带了倒是带了,不过……” 既然听说这里是“雨夜泉乡”,阴雨连绵,这方面的准备当然已经做好。莫语琴的提包里,雨伞、移动电源和换洗衣物等必要物品一应俱全,应当是足够应对各种状况了。不过…… 莫语琴看了看天空中高悬的太阳,明媚的阳光仿佛在嘲讽着这个大鼻子外国佬的话语一样。 “哈哈,那个不能算数的。带了就好,唔……我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不过你们会明白的。好了上来吧,美丽的小姐,嗯,还有先生。咱们要出发了!” 第一百七十七节 雨夜泉乡(三) 大多数人都不会对大方热情的人有什么恶感,而这个白人大叔显然就可以算作是这一类人。催促几人上车的同时,他就已经打开发动机,扳上档把。巴士“轰隆隆”震颤起来,舒然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在驾驶座旁边的pos终端上划过,机器“嘀”的一声叫了起来,同时显示出一个红色的数字。 “30多块?!”紧跟在后面的莫语琴讶异地叫了起来,“这么贵?不就十分钟的车程吗?!” “考虑到这里只有我一辆车子,就请姑且谅解一下吧,小姐。” 大叔挑挑眉毛,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私人的生意嘛,我也要为油钱考虑一下。总不能让我亏本吧?” “哼……” 莫语琴嘟了嘟嘴,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上车来。方伊安和辰志龙也一并跟上。舒然并没有往后面走,就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白人大叔回过头来,呵呵笑着问道: “喂,小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这话刚一出口,舒然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莫语琴便插起腰,气呼呼地看着大叔: “喂――” “不,没有。” 舒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任谁都能听出她声音中的冷漠了。莫语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瞪了大叔一眼,过去和舒然学姐坐到一起。大叔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想要自己找个台阶下般嘟哝道: “哦,是吗。大概有意中人了吧?只不过还不是男朋友……” 当然没人搭理他,他的声音也就小了下去。 方伊安坐到莫语琴后面的位置,辰志龙则坐到了另一边更往后两排。他扫了一眼车厢,除了他们四人以外,剩下的三名乘客都坐在后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又转头看看身旁的玻璃窗,上面有些划痕,但擦得还算干净。不过外面用来等车的“车站”,这时候仔细看去就有些简陋过头了,想到这趟车程是私家运营的,他也不打算抱怨了。 白人司机已经关闭了前车门,让巴士伴随着噪声缓缓运行起来,驶出了破旧的“车站”,从街道中间的开向了另一边,他还不忘记和旁边的商店老板打个招呼,但辰志龙没听出来用的是哪国语言。 视线在漂移,方伊安这家伙仍然一本正经地望着前面,没什么好看的;莫语琴翻检着自己的皮包;而她旁边的舒然则是看向外面,从辰志龙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目光,但他想学姐一定看得出神了。也或许,她其实在想些别的东西也说不定。 辰志龙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那个司机的话语也许勾动了她的伤心事吧?二十多天以前,她才刚刚失去了她最喜欢的人――没错,尽管不论是陆方秋还是舒然都没有承认过这一点,但私下里,大家却都公认了他们是一对不坦诚的情侣,最了解他们的洛羽晨学姐都是这么说的。爱人不在了,再也没有回来,舒然副会长――哦,现在应该叫“会长”了――现在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辰志龙不懂得,但他想到,如果某天突然有人告诉他,辰婉消失了,他一定会疯掉!虽然辰婉是他的妹妹,但他没有恋人,小妹就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这么一比对,他觉得这样的舒然学姐实在可怜。 而紧接着,她又被选中参加下一次故事,难道九方九世书就是想让她在这里死掉,好让身心获得解脱,不用再为那些事情而痛苦吗?辰志龙可不认为那本破书会那么好心,或者应该说,那玩意儿应该根本就没有心。不过舒然学姐直到现在为止的表现都很淡然,卖力地搜集资料,组织任务,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被负面的情绪压倒的意思,甚至可以说,连一丝一毫的影响都看不到。 辰志龙觉得这种状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她把那些心绪都深深地隐藏在心底,没有表露出来;要么,就是她曾经经历过一次崩溃的折磨,但却坚强地挺了过来,故而变得更加坚定。不管是哪一种,辰志龙都觉得这位学姐值得他去敬佩了。 就在他思考的同时,近在耳旁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声呼叫: “等一等!喂!我要坐车!” 不仅是他,白人司机也同样注意到了。他缓缓把车停下,打开车门,这就有一个女人从外面进来。辰志龙扫了她一眼,突然愣住了。 纱黄色的外套和紫色长裙,她不就是自己之前在地铁站看到的那个女人? 而在看清楚女人脸庞的一刹那,辰志龙脑中的记忆立刻显出了一个人影。他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谁了! 不仅他记起来了,坐在旁边的另外三人也同样注意到。莫语琴“啊”了一声,紧接着喊道: “月老师?” “哈啊?” 女人刚刚刷过卡,听到有人叫她,蓦然转过头来,从莫语琴脸上扫过,不过大概不认识,接着看到旁边的舒然,她才叫了起来: “诶,是会长啊?” 月倾华,现在锦衣学园任职教师,教导大一二班第一学期的体育。虽然这里没有二班的人,但作为学园中排的上名号的美女,几乎每一个学生都能认出她来。但对她来说,这里熟悉的人也就只有身为学生会会长的舒然了。 “月老师。”舒然学姐微微起身,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月倾华坐到了莫语琴一排另外一边的座位上。辰志龙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不过当她转头和舒然说话的时候,他还是能看清楚那张侧脸。怎么说呢?和之前在地铁站看到的一样,显着稍微有些病态的苍白,笑容也很勉强,明摆着是装着什么心事。说起来,最近好像听到传言……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月倾华和二班的导师乔颖织一般大,也算是比他们大五届的学姐,应该有二十五六岁了,但不管是脸蛋还是声音,却都和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般。如果不是认识,打死辰志龙也不相信她的真实年龄。 人们往往会被近在眼前的东西所蒙蔽。真正欺骗人类的,不是谎言,而是现实。或者说,是人们主观认定的现实。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辰志龙这么想着的同时,舒然学姐已经回答了。 “没什么……带几个干事过来,做些小事情。”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迅速勾开话题,反问道,“老师呢?老师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呃?嗯,那个……” 被这么问的时候,月倾华明显有些狼狈,她好像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个话题了。 但舒然学姐的眼神炯炯,她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月老师,而有些要追根究底的意味。辰志龙心里清楚,她是想要把所有和雨夜泉乡相关的资料都收集起来。既然这个月老师也恰好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荒僻的地方,或许她知道些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尽管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辰志龙还是注意倾听着她们的话语。 “我……嗯,也这个年龄了嘛,家里也有催快点结婚之类的事……” 月倾华犹豫了一会儿,含糊其辞地说着。 “结婚?” 舒然歪了歪头,好像没能明白这和她来雨夜泉乡有什么关系。 “对,所以嘛……嗯,我听说这里有一口泉水的,叫做――” “雨夜泉?”莫语琴问道。 “对,就是那个……”月倾华把目光挪向另一边,好像不太愿意和舒然她们对视,“我也是……从网上找到的啦。据说在那里许愿和人……恋爱的话,就能够实现什么的,所以就……” 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辰志龙坐在后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类似这样的传说,在哪儿有个池塘,或是有个小庙,投个硬币就能够许愿,让别人喜欢上自己,这种说法在世界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到现在还会有人相信这种东西吗? 不过,想到那个最近听过的传言,辰志龙又好像有点能理解。 据说这个月老师太过天真,被某个渣男给骗了,但她却还一心想着人家,总是念念不忘。这回多半也是想去求一下,希望那个男人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吧? 把愿望、未来等等都寄托给虚无缥缈的事情,以此来获得暂时的安心和满足,或许这样的话,就能够暂时减少思考的疲累,也就没有“努力了却得不到回报”的伤心感。该说是她的心性太过脆弱,还是人类本来就有着这样的倾向呢? 思想也和十五岁的小姑娘一样啊。 这世界上,好花都让牛粪糟蹋了。 辰志龙在内心发出了和苏凛一样的感叹。 前面能听得见舒然刻意压低的声音,好像是说“在网上看过类似的说法,但没怎么留意”。月倾华不知是累了,还是觉得尴尬,不想和学园的学生们交流,她把头枕向另一边。辰志龙的目光从座位中间穿过去,看向前面的白人大叔。不知怎么,刚才他们讨论雨夜泉的时候,总觉得那家伙的动作有些僵硬。 难道有关于雨夜泉的怪事在这里是人尽皆知的吗?也许……线索意外地好找也说不定。 在颠簸的小路上,巴士缓缓地向着雨夜泉乡驶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七十八节 雨夜泉乡(四) 天阴了。 “下雨了?!” 莫语琴惊讶地看着一旁打在窗户上的水线,沿着玻璃缓缓滑落下去,在下端的密封槽中积累起了一点。接着从狭窄的空间中漾出,沿着车体向后划去,最后多半要被遗留在坑洼的地面上。 辰志龙也看着外面的天色。他都没有发觉那阴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头顶逐渐聚集笼罩的,如果不是莫语琴的惊叫,或许他连这已经滴滴答答洒在车窗上的水珠都不会注意。但这并不代表云雨来得突然,准确来说,或许正是渐变的过程过于缓慢,才让他没有留心的。 但不论如何,眼前的情况是,雨已经下了。 “雨夜泉乡到喽。”白人大叔用中文招呼着。不知他平时是不是这么说话,还是因为今天车上坐的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莫语琴,或许是为之前的失礼感觉不太好意思,声音也有些小心翼翼的。他说:“这回了解了吧?雨夜泉乡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什么阴雨连绵,那形容不恰当。我们这儿一年里面不下雨的时间一直都是个位数。反正出门第一件事带好雨具就对了,这一秒不下雨就等着下一秒呗。别看车站那边太阳挺好,我们雨夜泉乡跟外边儿用的是两个天。” 后面胡扯的部分辰志龙没怎么听吗,他在琢磨第一句话。 “雨夜泉乡到喽。” 对,就是这一句。白人大叔虽然这么说,但在辰志龙的眼里,这却分明还是在山路上,连村落的影子都看不着。从哪里开始算是进入了雨夜泉乡呢?开始下雨的地方吗?但那种地方又没有一个确定的边界。还是说……在村落入口会有个寨门,通过那里就是内与外的分界了? 别以为这只是一个无聊的小问题。别忘了,在第一条提示之中,可有着这么一句: “11月30日上午9点过后可离开雨夜泉乡”。 对,那时才能离开,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们就不能迈出一步。但是到哪里算是离开呢?九方九世书是如何界定的?这关系到他们逃命的问题。万一无法判断这一点,为了不违反规则,他们就只能主动缩小范围。而如果需要和鬼魂周旋的话,这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只能寄希望于,雨夜泉乡有一个确定的边界了。 …… 巴士在山路上又颠簸了三分钟左右才终于停下来。雨势看起来不大,但在窗玻璃上却汇成了一道道水流,阻碍了辰志龙的视线。透过窗户向外看去,这里似乎不是什么“车站”,更像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 “唔……” 月倾华并没有从座位上起身的意思,她似乎有些犯愁。刚才只不过听她说了几句话,辰志龙就大致把握住了这个女人的特点:不会拒绝别人,也不会说谎。如果换做辰志龙要到那口雨夜泉祈祷找一个老婆,他一定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么傻乎乎的愿望。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做那种事。 “这里是我家开的店,交通就靠这辆车,住宿也有空房间,雨具的价格就要贵一点了。” 白人司机回头冲他们说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辰志龙终于理解他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可以在这里住下吗?”月倾华起身问道。 “哦,那当然,美丽的小姐!”司机大叔笑眯眯地说道,“一个房间?没问题!按天算,人民币二百八十元,房间可能有点儿潮,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指了指天,然后对着舒然学姐问道: “你们呢?几位?不像是来找亲戚的吧?要不在这儿住下?” “不用了,我们――” 莫语琴刚要拒绝,却有一个人突然从车门口探进头来。他穿着黑色的雨披,水迹淋淋,一张满脸胡茬的面孔打量了一下车里的众人,问道: “跟我们合住雨夜泉旅馆的是谁?在车上吗?” 来了! 辰志龙注意到司机在听到“雨夜泉旅馆”这几个字的时候,他那还算强壮的身体似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移开目光,从前车窗看向外边。同时,舒然学姐站起身招了招手,指着他们这边的几人说道: “是我们,山上的那座雨夜泉旅馆是吗?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呃……” 那满脸胡茬的家伙显然没有想到和他们同住的居然是一个这样的气质型美女,一眼不由得看呆了。过了足足有十秒钟,他才在莫语琴不爽的干咳声中回过神来,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随后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没关系没关系,嘿嘿,我们也才刚到。” 和刚才不同,这时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了。 “让一下好吗?”莫语琴从包里抽出雨伞,要从他的身边挤过去。几人依次跳下车,那家伙的目光还在舒然学姐的身上恋恋不舍地徘徊着,不想移开。莫语琴只好有意无意地挡在他们之间。 辰志龙打量着这个小院子。和他之前想的一样,这里确实是一座民宅,想来就是司机自己的房子。下车的地方还有遮雨棚,墙边挂的牌子用红色油料写着:“住宿;出售雨具”,中英文都有。箭头斜斜地指向另一边的房子,那里有人影在晃动。 他抬起头来。 “怪谈”中的形容说,空气中有一种潮湿的气息。辰志龙觉得并不是那样,尽管穿着厚重的外套,但身体上的每个毛孔却都觉察到了水分子的存在。并不是隐藏在空气之中,根本就没有空气,整片地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池塘一样,而他们现在就置身于这片水中。只不过这里活动的并不是鱼虾,而是人类罢了。 就连天空也是,笼罩在上空的并非阴云,而是一个巨大的水容器。辰志龙忙不迭从包里取出紫色的雨衣,方伊安也一样,而舒然学姐和莫语琴则是撑起了伞。就在他们准备的当口,那个胡茬大汉带着另外三人过来了。 “哦,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哈。”他这么说着,首先指着自己,“我叫崔汉明,跟我女朋友一块儿来玩的。这个就是我女朋友,她叫――” 他指着身旁披着红色雨衣的女人。 “我叫贾悦。”女人用随意的视线扫着这边的几人。没等男朋友介绍,她自己就说了出来。 崔汉明的神色有些尴尬,但另外的两人也开口了。 “我叫韩海燕。”打着黑白斑点雨伞的女孩微笑着说道。她脸上的麻点不少,还带着一副松垮垮的眼镜,不过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倒给自己攒了不少印象分,并不是让人讨厌的类型。 “郝正。” 最后说话的男人站在三人的后方,个子高挑,眼神有些阴鹜。和前面的韩海燕不同,这家伙明明长着一张还算刚毅的脸,但却透着一种排斥他人的气场。不过那也和他们没关系,如果非要算的话,这几人也不过就是这次故事中的“相关者”而已,还不知能活到几时。 当然,这种话,他们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接下来,这一边的四人也分别介绍了一下,当然只是说了一下名字而已。参加灵异故事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而在这种潮湿天气的包裹之下,另一边的人应该也一样。几人没有多余的寒暄,既然八人已经组齐,这就可以向着那个“阿乔女士”的住所前进,去领取钥匙了。 他们礼貌地和月老师告别。临走出院子之前,辰志龙最后回头,发现那个司机大叔还在遮雨棚下目送着他们,只不过刚一和辰志龙的视线对上,他就立刻转开头去。辰志龙掏出手机,八点整,他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到旅馆去。 哼。走在队伍边缘,他的嘴角咧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真的来到一个是非之地了啊。 第一百七十九节 雨夜泉乡(五) 莫语琴之前也曾经想象过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但真正来到这儿,她才发现情况比头脑中模拟的还要差劲许多。莫语琴是城市里出生的孩子,不过高中的时候也曾经参加过农家乐活动,去过乡下,但那种跟随着城镇的脚步,开发出的乡间风格与这里是没法比的。之前的那个老外司机大叔的二层洋房,在村里已经可以算作是最高档的住宅了,这一路走过,更多却都是破旧的砖瓦平房,活像是电影里那些旧世纪的建筑。如果这里都不能称作“落后”的话,莫语琴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去形容了。 要知道,这可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中叶了,就连大陆那边的贫困山区也多数改造发展起来,这样的景象真是极难看到的。更别说是在未来岛这样一个高等教育基地,先进指数九点九,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山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莫语琴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当然,她给出这样的评价,或许也是心情有些糟糕的缘故。脚上原本漂亮的毛边小皮靴走在泥泞的小道上,现在已经脏得不能见人了,她都忘记自己已经在心里骂了多少遍。村落中的建筑虽然差劲,但好歹还能看得过眼,这路面才是真正惨不忍睹。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是在沼泽地里填了几块石头一般。一脚踩下去,泥水就要漫过脚面,而且如果看到了水洼,那就更不要轻易试探。走在前面的方伊安刚才就一不小心跌进了一个半米深的水坑里面去,还差点把旁边的舒然学姐溅了一身,现在他的半条裤腿都被泥巴染成黄褐色的了,脸色更是比老天还要阴沉几分。 更让莫语琴吃不消的是这里的雨,前一秒明明还是从前面过来的,接下来突然就转了方向,连一丁点儿预兆都没有。明明没有起风,可它就像是一个拿着水枪的顽皮孩子,先从正面射你一脸,等你用雨伞挡着前面了,他又悄悄地潜到你身后,防不胜防。莫语琴有些羡慕方伊安他们穿着的雨衣了,虽然有点儿遮挡视线,但至少不会被淋透。现在她自己的衣服已经找不着半处干的地方了。 往前看看舒然学姐,她应该也处在和自己差不多的窘境之中,但那副淡然的表情和不紧不慢的动作就显得优雅多了。莫语琴很是羡慕那样的学姐,那样的气质是每个女孩儿都梦寐以求的。而且,在自己这边的四人中,她现在最想要依靠的就是舒然了。 方伊安和辰志龙虽然是男生,但一个古板,一个冷漠,根本没法期待他们会来保护自己。相比之下,还是选择舒然学姐比较好。女生之间比较容易亲近,而且学姐好歹是挺过了整整一年灵异故事的人,也应该更有经验一些。之前莫语琴总是在她的身边转悠,缠在她身边,不许那个白人司机乱讲话,又不客气地挡住崔汉明贼兮兮的视线,就是想要利用这样的小动作和她接近几分。 第十二届学生会中,阴盛阳衰的现象极其严重,现在还存活着的人中有八个女生,而男生却只剩下三个了。八个女生的脾气性格各有不同,evalia毫无疑问是她们之中最为大方的一个,接下来就是燕楠,索妮就有些娇弱内向,而田澪维则是比较小心谨慎,或许可说是神经质……莫语琴自认为能排在燕楠和索妮之间。其实她曾经是个挺外向的女孩子,自认为胆子也不小,但就在几个月之前的第一次灵异故事中,她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一幕,不仅被“死者”断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体活动起来!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太重,莫语琴在刚醒过来的两天,甚至都有点儿精神失常,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 过了两个月,又一次需要参加灵异故事,莫语琴真的很担心自己的能力。她是文学方向的,没有苏凛那种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而且一紧张发慌就更容易坏事。就比如说第一次故事中,她拉开教室门,恰好遇上了血脚印,本来如果立刻沿着走廊逃开,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可她却吓得逃回了房间里躲起来,结果被死者不费吹灰之力地捉住。莫语琴深知自己的缺点,如果不依靠别人的话,她的存活率绝对高不到哪里去。既然这样,找一个能够让自己安心依赖的人就成为了必要事项。 “……怎么了?” 耳旁突然传来的温柔低语让莫语琴回过神来,舒然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怎……什么?” “你没事吧?刚才一直在盯着我的脸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舒然学姐说着,用一只手抚上脸庞,轻轻摩挲着。莫语琴“啊”了一声,脸红了起来。 她刚才只顾着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视线不自觉地一直追随着舒然学姐那副天使般的美丽容貌,被注意到当然会不好意思。莫语琴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那个……就是,有点累了。” 其实才不过走了五分钟而已。而且,累了和注视着别人的脸庞这两件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舒然学姐却好像理解了一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答应道:“这样啊,那我们说说话好了。聊天就不会觉得累了吧?” …… 辰志龙走在队伍的边缘,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天气,虽然阴雨连绵,在外面活动的人却不少。一行人中,带路的是崔汉明,他好像已经打听过了阿乔女士的住所。现在,他正走在最前头,而那个名叫贾悦的女人则一直在不满地冲他发脾气。 “这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我说不来不来,你呢,就看中人家免费的旅馆了,不要钱的东西哪有好的?你也听人说了,这儿天天下雨,又没什么好看的,就山里有一口泉水,那还不如去山东看趵突泉呢!” “对、对不起啦!”这是崔汉明在道歉。 “对不起就行了?你这一下要耽误我三四天时间。我可跟你说啊,要是明天我觉得没意思了,就自己坐车回去。” “哎,别这样嘛!我陪着你,行吗?咱就待一天,要是没意思,明天我陪你一块儿走,就这么决定了,行吗?” 辰志龙没有心情听这对小情侣的吵闹。在他的心里,对那个崔汉明也多了一丝鄙夷。长着一脸的胡子,结果却一点儿男人气概都没有,居然被个女人压成这样。那个名叫韩海燕的年轻女孩则是一直在左顾右盼,镜片后面的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好奇,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和辰志龙对上视线的时候,她还腼腆地一笑。走在最后的是那个瘦高男人郝正,他的眼神十分犀利,像带着倒钩一样,刺得辰志龙很不舒服,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很少,辰志龙下意识地给这个家伙打上了“危险”的标签,他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是什么好鸟。 雨点将前方舒然学姐她们的对话送进他的耳朵里。 “聊天?”是莫语琴傻傻的声音,“聊……什么?” “聊什么呢?嗯……”舒然学姐在思考,然后说道,“莫语琴,你了解苏凛吗?” “苏凛?唔……班级就在旁边,也跟他聊过几次,不过要说了解的话……反正,我肯定是比不上余敏儿的吧?” “是吗?”舒然的声音空灵,好像不带任何情绪,或许她是真的只为“聊天”而这么说的,“最了解苏凛的是余敏儿……这样啊。也对啦,他们关系那么好,但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是那副样子?余敏儿为什么不去宽慰他呢?” “这个……” 莫语琴其实对苏凛的状态并不明晰,但她想了一想,还是回答道: “我觉得,余敏儿应该做过努力了吧?之前我还看到她在二班门口堵着苏凛,好像要和他讨论什么的样子。我觉得,这种事情的话,不是余敏儿的努力不够,问题应该出在苏凛自己的身上才对。” “出在他身上?” “对啊。我想,有些心伤大概是无法靠别人来治愈的,只有自己想通才行,否则的话,仅仅利用‘责任’、‘爱’或者是‘仇恨’之类的媒介,将心中重要的部分转移到他人的身上,那种做法虽然便捷,但却无法根除掉吧。而且,一旦媒介消失掉的话,原有的心伤恐怕会更加倍爆发出来,到那个时候,恐怕就谁都救不了他了。” “……也就是说,就算苏凛没有自己想通,而是被余敏儿安慰好了,亦或者仅仅是依靠和她之间的情感获得了暂时的心理逃避,一旦他在某天失去了余敏儿,那份心伤就会更加无可控制地在心中炸裂,到时候他就真的会崩溃掉。是这样吗?” “嗯,学姐不愧是研究心理学的啊,真是符合想象的展开。”莫语琴点了点头,虽然不是什么开心的话题,但她却被舒然学姐认真的神情所勾动,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吗……” 舒然的脸上,某种异样的神情一闪而过,但莫语琴却并没有注意到。 “想象……对了,说到想象,莫语琴,你说‘妄想’和‘幻想’有什么不同呢?” “妄想和幻想?嗯……”莫语琴沉思一番,答道,“妄想的话,应该是带有贬义的吧?” “是那样吗?我倒是觉得,两种虽然都是没能实现的想法,但幻想却是在未来‘有可能’实现的,而妄想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的。” 这句话并不是舒然说的,而是走在前面的方伊安听了她们的谈话,回头参与到讨论之中。 “这么解释……唔,好像也有道理。”莫语琴一根手指点在嘴唇上,“打个比方的话,一个工薪族,想要加薪一千元,这就可以算是‘幻想’;但如果他想要加薪一亿元,就只能说是‘妄想’了吧?” “是……吗?主观的部分会不会太强了一些?”舒然学姐轻声说道。 “主观?” “对,‘妄想’和‘幻想’都是主观的说法吧,如果从客观角度去分析的话,结果就有不同哦。”舒然说道,“同样是打个比方的话,一个人只买了一张彩票,然后就在家里躺着,等待中五百万大奖,这算是哪一种呢?” “肯定是‘妄想’吧?”莫语琴毫不犹豫地说。 但方伊安那隐藏在雨衣兜帽下的脑袋却是摇晃起来,反对道:“不对啊,虽然几率很小,但实际上是可能实现的,那就不能算作‘妄想’了。” “但是,这听起来感觉……” “看吧。”舒然学姐微笑着说道,“看问题的人不同,其结果也就有不同。因此‘妄想’和‘幻想’应该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线。无法给一个客观的定义,只能从主观上进行模糊比对。” 一番话把两人绕得云里雾里。莫语琴想了半天,却突然发现舒然学姐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话说,学姐提出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呢?莫语琴想要发问,但从队伍的最前面已经传来了一个声音: “到了。这就是那个什么‘阿乔女士’的家了。” …… 感谢书友140411211227369的打赏~~!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八十节 雨夜泉乡(六) 说话的是那个胡子男崔汉明。辰志龙看向那边,简陋低矮的小屋,明显比起白人司机的洋楼要差了不只一个档次,甚至比起村落里的大多数房屋都要难看些。他记得在“怪谈”中,这里应该有一片菊花丛的,但墙边却只有破败的野草地,不远处确有一块大石头,表面长期被雨水冲刷,变得坑坑洼洼。而且这里的地势也确实很高,根本不用站到石头上面,从这里就可以望见下面的许多屋顶,之前还没怎么注意,原来他们一直在走上坡路。 辰志龙记起了怪谈之中的描述,他回头看去,大石头再往那边十米左右,道路的两旁沿着山势栽满了树木,并且越往上就越茂密,勉强能看到一条石板路,想来就是专门用来通往山上那座旅馆的了。 “砰砰”! 敲门声响起,推拉门的下半部分是铝合金,上面则贴了花纹纸,像是毛玻璃一样。辰志龙认为这样的构造应该作为内门使用才对,否则的话不就连上锁的地方也没有了?不过看这屋子的破旧程度,想来里面多半也没什么值得去偷的东西。 就在他思考着的同时,“毛玻璃”里面突然亮了起来,同时,一个脚步声在他们的耳旁响起。几秒钟后,推拉门被打开,一个中年妇人用警惕的目光探头看了出来。 “打扰了!”崔汉明用大嗓门儿说道,“我是那个……要去山上旅馆的,八个人。那个,你就是网上说的那位‘阿乔女士’吧?听说钥匙要在这儿领。” 那妇人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事实上她根本就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崔汉明一番,然后又依次看过后面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通,最后收回视线,望向面前的崔汉明,好像没听清楚他刚才说什么一般,重复了一句: “……去旅馆?” “啊?啊,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崔汉明点头答应着,“我没记错吧?钥匙是在这里拿吗?” “必须去?” “啊?”崔汉明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 “不去……不行?” 这个妇人应该就是阿乔女士了。辰志龙想着。和“怪谈”里面说的话都差不多。他又认真观察了一下,这一次她倒是没穿围裙,一身青布衣服现在已经十分少见了,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脚上穿着老年人的黑布鞋。辰志龙觉得她闪烁的目光之中就像是隐藏了什么的样子。他暗自决定了,之后搜查线索的时候,第一个就要到这个阿乔女士家里来,最好能先把她嘴里的东西掏空,然后再去那个白人司机家里。看他们的表现显然是了解些什么的样子,希望他们能如实相告,否则的话…… 辰志龙在雨衣下把手掌捏成了拳头。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大佬的儿子,只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会刻意忽视这一点,或许这正是他和两位兄长的不同之处。 “不去不行?呃,那个……” 崔汉明完全听不懂这个女人想要表达什么,她到底是给不给钥匙啊? “我们已经订好旅馆了,这个么……最好还是……” 阿乔女士没有再难为他,她只是沉重地叹息一声,不管是声音还是眼神之中都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最后,她丢下一句“等会儿”,这就转身进了屋里。推拉门被关闭,崔汉明的女友贾悦烦躁地嘟哝一句:“这什么破事儿啊,烦死了,也不知道旅馆里面有没有热水,我还想洗澡呢。” 没人理她,甚至连崔汉明都假装没听见。辰志龙觉得如果这个女人是跟着自己的,他不介意拿她去喂鬼魂。 半分钟后,推拉门再一次被打开。阿乔女士手中拿着一件物事站在门口,那是一串用铁丝穿起来的钥匙。她把钥匙往崔汉明手里一塞,说道:“拿去,用完记得给我还回来,小心点儿。去吧。” 小心点儿。辰志龙再一次眯起眼睛盯着她,就好像想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现在并没有去跟她询问的空闲,他们必须完成提示的第一步,在九点之前赶到山上的旅馆才行。 但说完这句话,她就缩回了屋子里,推拉门再一次关上。几秒钟后,“毛玻璃”那边的光芒暗淡下来。崔汉明转过身来,那一串钥匙已经被他收进雨披下面去了。没再进行多余的对话,一行人就这么朝向另一边走去。一脚踏上石板的时候,辰志龙回过头,他记得“怪谈”之中,那个“男a”曾经在最后和阿乔女士对视过一眼,虽然没有理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这样做了。 只是,他却并没有这样的运气。阿乔女士早已如蜗牛一般缩进了她的小屋,也许她确实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却无法阻止,因而只能假装不知,选择这样的逃避方式。总而言之,辰志龙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那间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风雨之中。 …… 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叶形成了一把天然的雨伞,水流顺着树干淌下,青苔遍布,石板上面滑腻腻的,稍一不慎就有滑倒的可能。尤其越往上,石板路就越陡峭。一行人都小心翼翼的,如果不是被鬼魂杀死,反而在这里滑倒摔下去弄断脖子的话,那也未免太冤屈了。 那个贾悦又在抱怨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意乱,崔汉明在不住地道歉。相比之下,后面的人就要安静许多。莫语琴和舒然学姐两个女生的体力出乎意料得好,方伊安在他前面牛一样喘着粗气,可两个女生却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大概过了有十五分钟左右,前方的枝叶霍然向两旁散开,他们又暴露在了阴雨之下,与此同时,一座建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是旅馆!” 方伊安沉声说道。但根本不需要他提醒,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细密的雨丝无法挡住他们的视线。辰志龙这才发现,这一块山势就像二级阶梯一样,旅馆坐落于第一层阶梯上的一块平台,背靠着另一半山体。建筑本身也是二层,怪异的是似乎没有窗口,墙面都已经被青苔染成了绿色,虽然没达到“腐朽不堪”的程度,但仅看外观的话也足以让人产生一种危机感。 “老天……只有我觉得在被鬼魂杀掉之前,我很有可能会被掉下来的砖头砸死吗?”莫语琴喃喃道。 虽然对这个女人看不上眼,但辰志龙觉得这句话说出了他的心声。 “别乱说!”舒然学姐轻叱一声,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我们都会活下去的,只要努力就好。” 多么无力的安慰啊,不过从学姐口中说出,就仿佛具有了一种魔力,辰志龙居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方伊安和莫语琴也是。韩海燕似乎对建筑物很感兴趣,辰志龙发现她不断扫视着那没有窗户的墙壁。至于前面的那对小情侣,他们又在吵了。贾悦一看到这座旅馆,之前的不满情绪就似乎爆发出来,现在正在原地跳脚呢。崔汉明在旁边哄了半天,也不知和她说了什么,才总算让她安静下来。接着对众人说道: “各位,咱们别在外面淋着了,先进去吧!”崔汉明招呼道。他伸手抓住女友的一条胳膊,但却被贾悦甩开,这个女人高傲地迈着步子,先于他一脚踢开了旅馆的正门,崔汉明只好讪讪地跟在后面。这边的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都赶紧跟了上去。 时间方才八点半,他们在九点以前赶到了这里,第一条提示算是完成了一半。小门仅能容一人进入,连雨伞张开了都会堵上,持伞人只好先把雨具收起来。进了小门,之后就是一条黑乎乎的走廊,辰志龙左右回头,没有找到电灯开关。就在这时,只听到前面传来崔汉明的声音: “来,来,咱们分一下钥匙。好像房间都在一楼。” 只能听到前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门口还能借助一下外面的光芒,但里面就只能用手机照明了。辰志龙勉强看到他们似乎在传递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一把钥匙被方伊安递到他的手里。 “108”。 辰志龙看清楚了上面印着的数字,钥匙有些生锈了,尤其齿状边缘锈蚀很严重,他无法确定这玩意儿还能不能把门打开。 “请遵照被安排的号码入住”。 他想起了第一条提示中,有这么一句话。 被安排的号码……谁来安排?现在钥匙就这么传到他的手里,也就是说,不能再随意更换了?辰志龙觉得这里似乎隐藏着某种陷阱,但没等他想清楚,突然之间―― “呃?!” 一声低沉的**从他的嗓子里传出,辰志龙那一只拿着钥匙的手抚上了心口!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熟悉的冰冷感再一次来袭。他惊讶地看着周围的几人,方伊安他们也和自己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第二条提示……已经给出了?! 第一百八十一节 诡异旅馆(一) “咔哒”! 白皙小巧的手中捏着一把用黑塑料包裹着的钥匙,明明只是打开一扇门而已,但开锁者却不知为何好像有些紧张,钥匙插了足足三次才塞进锁孔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还好,锁匙之间的完美配合在一声响动后就得到了验证。娇小的身影走进屋子里去,一眼看向了摆放在屋子正中间三脚书架上的那本旧书。 余敏儿手中拿着昨天从舒然学姐那里讨来的钥匙。八点三十五分,刚好是早间集合的下课时间。锦衣学园的上午第一讲课是在八点四十分开始,在此之前,学生们有足足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不过也并非是强制参加,如果第一讲没有课程,也可以慢慢悠悠地等到之后再来报道,只是要小心不要恰好遇到导师抽风点名,否则恐怕就要被请到办公室去喝茶了。 辰志龙他们的感受,余敏儿在学园当然也同样能收到。她没有耽搁一点时间,小跑着来到了学生会室,九方九世页的翻动早已停止。她喘息着绕过去,在原有的标题和第一条提示之下,新增出来的字迹是: “鬼魂附身于雨夜泉旅馆中的某物,使用‘诅咒匕首’刺入该物即可封住鬼魂的活动。处于活动状态下的鬼魂将以某种特定的顺序进行杀戮。注意:在将匕首取出后,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一旦匕首刺入某物超过五厘米,即立刻进行判定。” 余敏儿读了五遍,第一讲课的上课铃已经响起了,但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理会。如果在高中的话,这样的选择对于她来说一定是发烧状态中才会有的举动,但是现在,她认为无论如何都要以眼前的事情为第一要务。 什么意思啊?她觉得有点儿头晕。诅咒匕首是什么……听上去就像是玄幻小说里面会出现的东西。如果不是经历过忘川那次更为离奇的故事,余敏儿都会有种想笑的冲动。她又默念了一遍提示,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着,将这段话用手机编辑起来,收信人打上了舒然学姐他们的号码,然后发送出去―― 不知怎么,余敏儿看着手机上的字句,抿了抿嘴唇。她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在原地站立片刻,手指突然飞快地动了起来,在那段文字后面又添加了几句,最后确认一遍,这才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做完这些,余敏儿的身体仿佛突然卸去了力气。她拉过身旁的一把折叠椅坐了下去,看向窗外明朗的天空,视线有些呆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直到片刻之后,少女才好像突然想起自己还要上课一般,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把门一锁,便冲进了对面的电梯之中。 …… 与此同时,被阴雨包围着的雨夜泉乡,山上的某个“旅馆”内―― 方伊安抚摸着墙壁。 一种潮湿的感觉传到手上。建在这片雨地中的房屋,其每一寸结构都早已被水分侵蚀透了吧?但他并不是想要感受这个,而是想在这墙面上找到某个东西,不过半分钟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106房间,是方伊安用自己被分配到的钥匙打开的房间。生锈的钥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过在磨蹭了足有一分钟之后,他还是进到了里面。床、书桌、沙发、椅子……这屋子里的设备倒还算是一应俱全,只不过,不管是光秃秃的床板,还是露着弹簧的沙发,都难以让人把它和“旅馆”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方伊安宁愿认为自己被带到了废品回收站。椅子上搭着枕头和一套被褥,他用手一摸,果然,潮的。 这里没法住人。方伊安下了这样的结论,或者,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旅馆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想了。 手机搁在那张桌子上,方伊安伸手把它拿起来,再一次阅读起上面的内容。 余敏儿的短信是在约摸五分钟之前发送过来的。当第二条提示给出的时候,他们一同做出了捂住胸口的动作,还好在昏暗的走廊之中,其它几人似乎并未在意。又过了几分钟,等他们分别拿到钥匙,进入了各自的房间,短信才终于发过来。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第二条提示的文字下面,还加上了一段话,应该是余敏儿自己写的: “如果方便的话,希望能够把发现的线索传过来,这边会帮你们一起思考,人多力量大。祝你们安全通过这次故事。” 人多力量大……嗯,或许是那样。方伊安思索了一下,现在他们拿到手的线索,除了在网上搜索得到那些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了。这次的故事要进行整整七十二小时,不像第三次故事那么紧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讨论。余敏儿说得对,虽然觉得她比不上苏凛,但能有人帮忙一起思考,解决问题的几率也就相应大些,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话说回来……这座旅馆…… 方伊安用手机照亮四周。从一进入这幢两层建筑开始,空气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气息在蔓延着,他发现了很多疑点。首先就是窗户,从外面看,这里好像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进到房间里面来之后,方伊安特意摸了摸墙壁,并没有把原本的窗户用水泥填上,重新粉刷过的迹象。也就是说,这里从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没有窗户的建筑……哼…… 另外,不管是走廊上还是房间里,也没有找到电灯,无论开关、灯泡还是电线,也没有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只有书桌上放着一根白色蜡烛,插在古旧的铁制烛台上,不知道有没有受潮。不过即便还能用,他也没有可用来打火的东西。 没有扯电线,这又是出于什么考虑? 再有,一层的房间都在走廊两边,尽头则是厨房和往二楼去的楼梯,这就把空间填满了。那么旅馆的办公间和接待处难道都在二楼吗?也没有前台?这样的设计,总觉得和正常的旅馆差了太多。但偏偏…… 是的,方伊安感觉到了,那个最让他心头不安定的地方。 在此之前,他已经参加过了两次灵异故事,经历过一次死亡。对于鬼魂的气息,也锻炼出了一种敏锐的感知。每一次,当鬼魂出现在附近的时候,空气中就会出现一丝寒意。正常人或许不会多么在意,但对于他们这些学生会成员来说,那却可以作为一种警兆,也是规避灵异的一种方法。不过,这一次…… 怪异的旅馆,没有窗户,没有灯光,出入只有那一扇小门,到处充满了霉味,这样的地方早应该被选入灵异节目中作为“十大阴宅”来介绍的。想要拍灵异电影的话,也根本用不着布置,直接选用就能够营造出一种惊悚的气氛。但是……怎么回事呢?直到现在,进入这里有十分钟左右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异气息。 舞台都已经出现了,可最重要的演员为何却没有登场? 抱持着这样的疑惑,方伊安再次阅读了一下余敏儿的短信。“鬼魂附身于雨夜泉旅馆中的某物”,没错啊,鬼魂应该就在这里的。但是为什么,自己却感受不到一点异样的气氛呢?是因为鬼魂离得太远了?还是隐藏得很深?到底…… 方伊安坐在床边,又思考了约摸三分钟,把手机收进裤袋里,他觉得有必要去和别人讨论一下。走出房间的时候,却讶异地发现,有个人影正站在走廊上,敲打着他旁边舒然学姐所在的107号房间门。在适应昏暗的光线之前,他就凭借着熟悉的感觉认出了对方,那个人是―― “辰志龙?!” 第一百八十二节 诡异旅馆(二) “嗯?” 无精打采的回应,就好像开口是一件多么费事的活动似的,但确实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方伊安本来想问他找舒然学姐做什么,但这句话在嘴边没有说出去,因为自己不也正是要找学姐的么?他关上门走到辰志龙身边,刚想再搭一句话,107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 “什么啊,你们俩?哼……进来吧。” 不是舒然学姐,而是莫语琴。她看到两人,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简单地招呼一声。看样子不仅是自己,大家都下意识地过来想找学姐商量。也没办法,毕竟在这个暂时的四人组之中,如果非要选一个领队的话,那也就非学姐莫属了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方伊安跟在辰志龙的身后走了进去。 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方伊安在学姐的房间里面扫视一圈,布置和自己的106房间相差无几,不过这里的被褥是铺在床板上的,虽然想来应该也是潮的。另外,对门的墙壁处摆放着一个大衣柜,那倒是自己房间里没有的东西。 “你们……谁带火机什么的了么?最好能把蜡烛点上。” 学姐坐在床边,冲着刚进来的两人这样问道。。 两个男生同时摇头。学姐叹了口气。没办法,这样就只能用手机来照明了。话虽这么说,他们却都没有使用。之前担心的事情果然得到了应验,这里连照明都没有,更别说给手机充电了。虽然带了移动电源,但还是省着点用比较保险。再说,在适应了以后,黑暗中也可以分辨出人影。现在,方伊安就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屋内几人的位置和动作,而如果房间门口出现另一个人,他也能保证自己可以立刻反应过来。 “我的房间里没有衣柜啊……”方伊安低声喃喃道。 “嗯?”莫语琴疑惑地问道,“那又怎么了?我那里也没有,只有一个小衣架。不过只在这里睡三个晚上,应该用不着衣柜吧?” “不是那个问题。”方伊安摇头,“房间的大小一样,布置摆设却不同。只有八个屋子的旅馆,有必要分级别吗?我总感觉,这些屋子反倒比较像是私人的房间。所以才按照各人的喜好添置了一些家具。” 说着,他把之前发现的,有关于这个旅馆其它的异样之处都说了出来。一时间,房间里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有窗户,这又是出于什么考虑……?”舒然学姐轻声说着。 听到这句话,辰志龙抬起头来,答道: “原本是为什么不知道,但这样的话,我们面临的危险可就要增大了。” “嗯。”方伊安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遇到鬼魂的话,想要逃生,就只有房门这一条路。而如果鬼魂堵上了这里的话,我们也就无处可逃了。” “唔嗯……”莫语琴也在努力思考着,“鬼魂附身在旅馆里的某物上,而且连破坏方法都已经给出了。这次故事会不会过于简单了一点儿?” “说到简单的话,第三个故事不也一样么?”方伊安冷冷地说道,“仅仅是把日记本交给一个活人就可以了,问题是……能不能想得到那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像几何证明题一样,事先把需要证明的地方给出,让你知道那就是正确的答案,但关键是,要经过怎样的步骤才能到达那里,这就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部分了。” 莫语琴鼓起腮帮子,又说道:“对了……话说那个‘诅咒匕首’又是什么东西?听上去怪怪的。也没说要在哪儿找啊……” “想来不会很麻烦。”舒然冷静地说道,“九方九世书从没给过无用的提示,而且,故事中要求我们在时间到达之前不准离开雨夜泉乡。也就是说,那把匕首肯定是在这个村落中能够找到的东西,甚至极有可能就在旅馆里面!” 她扫视着剩下的三人,目光如电。方伊安不由得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类似“有毒物的地方必有解毒之药”这样的道理吗?他想着。学姐也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这样冷静的态度和敏锐的判断,或许正是经历过多次生死抉择的人才能够拥有的能力。 “分头调查吧,就算缩在这里也没有用。首先是各人的房间,能搜的地方全都好好搜一遍。然后是厨房和二楼……那四个人的房间就暂时先不要管了。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搜索,我们还有生活问题要面对呢。” …… 床下空空荡荡的,被褥也被方伊安抖了一遍,没发现藏有什么东西。接着是书桌的抽屉,这里面倒有不少有趣的玩意儿,只是让方伊安看得直皱眉头。十字架、护身符和香包,还有骨头的碎片――这是做什么的?原本住在这里的人有收藏这个的怪癖吗?这玩意儿的表面已经发黑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块石头。 把垃圾都清出来,他用手继续摸索着。一把桃木剑放在抽屉最里面,上面已经有裂纹了,让人怀疑轻轻一碰就会断掉。虽然一瞬间想过,这会不会就是“诅咒匕首”,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只是剑柄的地方还有模糊的字迹,他用手机照亮,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行日期: “”。 这东西……是纪念品吗?话说这个日期,啊,是在五年前?那不就是旅馆刚刚建造好的时候? 还有一个液体打火机,不过已经无法使用了,他失望地把这玩意儿丢在一边。露着弹簧的沙发和破旧的木头座椅想来没什么查看的必要。方伊安走出门去,恰好看到同样出现在走廊上的辰志龙,两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只是相互点了点头,一起朝着走廊尽头的厨房走去。并非默契,这也只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事项而已。 八个房间的标号也有些奇怪,但大致还是有规律的。101、104并在一起,对面是102和103,住着除他们以外的四个人。崔汉明在101,贾悦在102,韩海燕是103,郝正则是104。不过经过这里的时候,三个房间都没有动静,只有贾悦的102室里传来声音。 “所、以、说!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不要来吗?!你看看这里!这真叫旅馆?!没有灯没有空调没有洗刷间没有镜子,连电线都没有!床,潮的!沙发,破的!这地方你说怎么住人?我受不了了,我这就收拾收拾,赶紧走人,你爱走不走!” “小悦,这、这也不能算我的错吧……” “不是你的错?!那难道是我的?!我还真奇了怪了,你来之前也不知道先上网了解了解清楚?天天趴电脑上,那双眼睛怎么就不能看点儿重要的东西?!” “我了解过了……” “了解过就把我带进这么个破地方来?行了行了,你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小悦?!哎、哎哎哎――” 争执推搡的声音,然后,102房间门在方伊安面前猛然打开,胡茬男崔汉明被女友从里面大力推了出来,差一点儿撞上了方伊安。 “砰”!门被再一次关上了。 崔汉明尴尬地迎着方伊安的视线,他的粗糙面孔涨得通红。方伊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应对。被女友赶出屋门,这种情况不管谁遇到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崔汉明犹豫着,居然还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吃、吃了吗?” 方伊安的嘴角抽搐一下。 “没呢。”他回答道。 “哦……哦……” 崔汉明推开自己的房间走了进去,然后把门重重地关上。方伊安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这家伙还真够窝囊的。也不知道这对情侣到底是怎么处下来的,要是自己,早早谈了分手拉倒吧。他回过头来想看看辰志龙的表情,却发现厨房的门开着,这家伙根本就没有逗留,直接走进那里去了。方伊安撇了撇嘴,只好赶紧跟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三节 诡异旅馆(三) 木头长桌和椅子、灶台,天花板一角渗水很厉害,那一整面墙都绿透了,这…… 方伊安的眉毛凝成了两座山峰。 他本以为个人房间里面的情况已经足够简陋了,没想到还能够看到更加无法直视的厨房。他突然明白学姐之前说的“我们还有生活问题要面对呢”是什么意思了。首先,方伊安确定自己不会使用那个灶台,再加上这里应该也找不到干燥的木柴。那么要解决这几天的饮食问题,就只有一个途径了,那就是过一会儿去山下的村落里看看有没有商店可以弄到吃的。方伊安很确定自己连一块巧克力都没有带。 “看过了,灶台下面没什么东西,锅里也没有,除了灰尘。” 方伊安不知道辰志龙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阴沉的声音完全没有一丁点明快的意思。说完这句话,辰志龙就顺着门旁的楼梯走了上去,方伊安赶紧跟上。这里的墙面也是湿的,方伊安看到有虫子在墙缝里活动,他衷心希望那长着几十条腿的恶心玩意儿不会是蜈蚣。 二楼的走廊比起一层更加昏暗,毕竟在一楼的时候,把那扇小门打开,好歹还能有一点光芒透进来。手机的光圈在天花板上扫荡着,方伊安发现这里也同样没有电灯。辰志龙的声音在近旁响起:“一人一边。” 说着,他就走进了左边的房间。 方伊安知道辰志龙这个家伙很冷淡,但在闹鬼的旅馆里,他并不想和“同伴”分开,虽然这个“同伴”很可能并没有把他当成“同伴”。不过,从骨子里,或许方伊安自己也是个很倔的人。他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跟着辰志龙一起走,而是果断选择了右边的房间,借着手机的光芒,他伸手朝着门把伸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吱呀――” 门朝里打开了一条小缝,方伊安本来抬脚就要进去,但在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却突然僵直了。 怎、怎么? 刚才,自己虽然伸了手,但却并没有碰到门把啊!门是怎么打开的?被风吹开的吗?但是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气流,除非…… 方伊安向后退了一步。 他仿佛看到门后方逐渐显现出了一个人影,一道阴惨惨的目光从里面透出来,投注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想要逃跑,但是不等转身,那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我记得是叫做方伊安?” 一个女人打开门走了出来。她手中也同样拿着一个发亮的手机,鼻梁上架着一副松垮垮的眼镜。方伊安看到的“目光”其实是自己手机灯光反射在她眼镜上的光芒。他看到女孩那张麻子脸,吐出了一个名字: “韩海燕?” “嗯,是我。”女孩用稍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也是来二楼探索的?你的脸看上去……啊,你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难道你以为从屋里面出来的会是个女鬼不成?哈哈,你现在有没有想笑的冲动?” 有种想扁你一顿的冲动。 方伊安拼命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韩海燕说“你也”,也就是说她也是来这里探寻的了?在惊讶的同时,方伊安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女孩的胆量。不过这或许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这里有鬼魂存在的关系。 “你怎么都不说话啊?啧……无聊。算了,我先走了。” 韩海燕这么说着,这就从方伊安的身旁挤了过去。她手上拿着的某个东西碰触到了方伊安的胳膊,他仿佛感觉到了纸张在手臂上轻轻扫过。他突然警惕起来,想要用手机照照韩海燕的身体,但没等她那么做,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韩海燕似乎已经离去了。 刚才…… 方伊安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他决定先把二楼搜索完再去理会别的。面前的这扇屋门已经被韩海燕从里面拉开了,方伊安径直走了进去。手机在身周绕了一圈,让他看清楚了周围的布置,这里也有一张桌子,不过看上去像是会议桌,周围摆满了椅子,桌上摆着几根蜡烛,所有这些看起来都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墙壁上好像悬挂了些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光圈移动过去。 这、这是什么――?! 方伊安不禁咧了咧嘴。 八卦图?星象图?还有罗盘?他呆呆地看着满墙的奇怪图表,正常情况下,放在会议室的挂画一般都是世界地图之类的吧?就算脑子进水挂了美女明星的海报也在可接受范围内,但这算是什么?方伊安不由得想到了几十年前林正英先生的僵尸片,他觉得如果这里是一个道士捉鬼基地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道士捉鬼基地? 明明是这么一个奇怪的词,可方伊安却并没有露出笑容。他心里好像有什么异样的东西闪过,但却没能抓住。摇了摇头,方伊安再一次用手机照了一圈,那些图表他根本就看不懂,而且大部分好像都已经被水浸透了。这屋子渗水渗得比厨房还厉害,方伊安听到尽头的角落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是从屋顶漏下来的吧? 这里**静了,安静得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不知怎么的,方伊安突然想起了将近两个月前的那次地狱一日游,当他死在那两具活尸手里的时候,那片刻的感受,几乎是凝聚了他二十年来全部的恐惧。死亡,仅在那一瞬间。可笑而可悲的是,那一瞬间,他反倒觉得解脱了,至少接下来,他就不需在那个灵异故事中继续体验那种惊惧的感觉了。 而现在,不知为何,他好像又体验到了,和那次相似的气息…… 方伊安谨慎地拿着手机,向着屋子的尽头,那个滴水的地方走去。他心慌了,但却并没有跑出去把辰志龙也一并叫过来,这种心态有些奇怪,但方伊安并没有就此停住脚步。他终于挪到了那个漏雨的地方,桌面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是一支圆珠笔,眼下泡在水里面。这里已经被水淹没了,但方伊安注意到,在圆珠笔的旁边,有一个方形的区域,那里的水迹好像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阻隔着一般,没有向中间流动,填补住那块空间。 对了。 方伊安抬起头来,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虽然觉得心慌,但却并没有害怕的原因。 他隐约觉得,某种让人恐慌的气息――很可能就是鬼魂――曾经在这里驻留过,没错,就在这个角落!但那只是“曾经”,现在,它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还保留着。方伊安脊背发寒,他拿起那支圆珠笔,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就快步走了出去。 右边的这一排房间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东西,其中一个地方用防水袋装了一包蜡烛,还有打火机,也只有这些可能用得着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些奇怪的物品,黑斗篷、大火炉和一个看上去像是祭坛一样的台子。这让方伊安想到了一个词――“异端审判会”,他越发感到这个地方在有鬼魂这个要点之前就已经不正常了。不过,也并没有一眼看上去就能够确定“啊,这肯定是鬼魂的附身物”的东西,也没能找到那把所谓的“诅咒匕首”。 但即便如此,方伊安仍然耗费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加上之前搜索自己房间用去的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到中午十二点了。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还好,手机的光线照到了走廊的尽头,他发现这里应该是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了。 但他刚想要走进去,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还好,经过之前和韩海燕的接触,他用了一秒钟就镇定了下来,并且认出了对方。 “莫语琴?你……” “哈……方伊安吗?你吓到我了。这该死的烂旅馆也是,连个电灯也不开,小气!”莫语琴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和舒然学姐已经找过二楼了哦。有点口渴,我先下去拿水杯润润嗓子。” “你跟学姐已经找过了?” “嗯嗯。啊,难道说你又找了一遍?也没关系啦,考试的时候解完题还要验证呢。好了不说了,我都要累死了,咳咳,下去喝水。啊对了,学姐和辰志龙在里面,你进去吧。” 莫语琴这么说着,从方伊安的身边挤了过去。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方伊安料想她也没有发现什么,不然以她的个性,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学姐和辰志龙都在里面?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方伊安推开了这最后的一扇门。 第一百八十四节 碎片 棺材 敲门人 杂物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举着手机电筒大致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之后,方伊安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应该是整个二楼面积最大的一个房间,可它的内部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其中大部分在方伊安看来都可以归入“垃圾”一类。比方说,他在之前第一个房间里看到的罗盘,在这里是成堆摞着的。敞着口的箱子里面摆满了书籍,方伊安用手机照了一下封面,《恶灵学》,书皮上画着影影绰绰的幽灵。他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这本书在学生会的书架上也摆着一套呢。 他伸手拨拉一下,下面放置的书籍好像也都是和灵异有关的,甚至有几本早就停售了的《最恐怖》小说周刊。这些书本是做什么的?难道说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也是个灵异爱好者吗? “灵异爱好者”……? 方伊安咀嚼着这几个字,他好像抓到了什么。但没等他想透,杂物堆的另一端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谁?” 方伊安抬起头来,举起手机,两道光束在空中相聚,他看到了辰志龙那张冷漠的面孔。 “前面的房间我都认真调查完了。”方伊安低声说道,“这是最后一个。” 他刻意在“认真”二字上加重了口气,因为严格来说,这个房间应该是他调查的范围,可辰志龙却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对另一边的搜索比自己更快。这一点让方伊安稍稍有些不舒服,不过辰志龙并没有理会他。接下来响起的是另一个温雅的声音: “方伊安吗?过来一下,好吗?要小心台阶,可能会绊倒。” 是舒然学姐的声音。 台阶? 方伊安微微一愣,他用手机照着地面,果然在自己身前一步的地方有两级台阶。如果不是舒然学姐提醒,他贸然走过去肯定会摔个大马趴。方伊安绕过杂物堆成的小山,走到房间中央,学姐和辰志龙两人正在费力地搬动着箱子,那里面装满了锅碗瓢盆一类的物品。方伊安一时没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他的视线越过两人,突然注意到了房间的角落。 真奇怪,这边的垃圾堆得满满当当的,可那个角落却好像被特意划分出来一块空间。方伊安注视着那里,地上有几块碎片,他走过去蹲下身体,捡起一块,入手的触感是―― “石头?” 方伊安喃喃道。 “是,石头。”舒然学姐肯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感觉到什么了吗?” 这一次,不需要她再来提醒。事实上,从指尖触碰到碎片的那一刻起,方伊安就觉察到了,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阴气从石头上扩散开来,虽然不怎么强烈,但却带给他一种心悸的感觉。和他之前在那个房间所感受到的十分相似,这一定是―― “是鬼魂吗……” 方伊安喃喃道。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立刻丢掉这玩意儿,不过直觉却告诉他,这东西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危险性。 “是。”舒然学姐轻声说道,“感觉到了吧?我以过去一年的冒险经历打赌,这东西肯定不正常。” “难道这就是鬼魂的附身物?” 方伊安看着手中的石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 “应该不可能……会出现得这么明显吧……” “嗯,你仔细看看那几块碎片,能不能发现什么?” 听了学姐的话语,方伊安用手机仔细照亮这一块地域。碎片散乱在地上,有些断口像是被凿过一样,还有一个小尖端,就像是竹笋一样。方伊安眯起眼睛,观察了约摸一分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这原本是……一块石头?” 他在脑中勾勒出一个模型,石头那圆滚滚的底部埋在泥土里,而露在上面的部分则是一个圆润而又锋利的锥形尖头。这块石头上有着鬼魂的气息,而它现在已经四分五裂,就像是被人劈碎―― “鬼魂曾经附在这块石头上,后来有人把它破坏掉了……使用的很可能就是――” 方伊安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学姐和辰志龙已经把房间中间的那一块清理干净,杂物都扔到了两边。他看到辰志龙面无表情地在地板上踏步,而学姐则在仔细地侧耳倾听,等到他踩到了某个地方,那里―― “踏……踏……噔……噔……踏……踏……” 脚步踩在地板上的某个区域时,声音变得有些不同了。 方伊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急吼吼地说道:“房间之中特意设置两个台阶,把地面增高,这样做的目的……是隐藏下面的小隔间?!” 辰志龙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活像是在说“哼,事后诸葛亮”。不过方伊安没有理他,他赶紧起身凑了过去。两人一起在地面上摸索着,而舒然学姐则抱着胳膊在一旁观看。不知怎么的,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似的。大约十多秒后,辰志龙低沉的嗓音发出: “这里!” 方伊安赶紧站了过去,伸手探索着辰志龙指示过的地方,果然有一条小小的缝隙。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尽管看不真切,但仿佛都瞧见了对方瞳孔中闪烁的光芒。方伊安说道: “我数一二三,一起使力!” 辰志龙微微点头。 “外面……好像有脚步声,是莫语琴回来了?”舒然学姐突然插话。 但两人都没有理会她。 “一、二、三!” “咔……砰!” 一块约有三公分厚的石板被两人猛然掀开,伴随着一声巨响,砸到了另一侧的地面上,一阵呛人的灰尘溅起,腐朽的味道弥漫在几人的鼻腔之中。烟尘散尽,方伊安迫不及待地用手机照向了石板下面的物体,他好像看到了一块木板,但紧接着,大脑中反应过来,那东西的正体是什么了! “听……”舒然学姐幽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楼下……好像有什么动静?有人在叫?在惨叫?” 没人理会她,两个男生都看着那摆放在隔间之中的类长方体木匣子。尽管这里的光线不好,但方伊安还是在窥见一角的同时就想到了它的全貌,这是一具―― “棺材?!” 两个男生再次对视一眼。 灵异故事中出现了棺材,哪怕是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还有比这更直白的线索吗?他们没有犹豫,也没有谁会觉得触碰死人的东西不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如果不趁早把谜解开的话,他们可就要变成死人了。于是两人再次伸手,试图去掀开盖子。一阵咣当咣当的撞击声和木材摩擦声响过,之后,当视线触及到棺材内部的同时,方伊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东西”赫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 时间稍微提前几分钟,在方伊安还未进入二楼尽头的房间时,一楼的102室里,一个女人坐在铺着纸张的床板上,独自在黑暗中生着闷气。 贾悦觉得很不开心。 老实说,贾悦对自己的脾性很有自觉,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对男朋友崔汉明太过分了一些。但其实,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不是这样子的,那时的贾悦很温顺,又贤惠又体贴,周围的人们都说,崔汉明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真是好福气,找到了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女朋友。 她喜欢崔汉明的原因很简单,他虽然外表不咋样,却老实得很。自从喜欢上自己以后,总是想方设法来关照自己,逗自己开心,而对其他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有时候贾悦耍耍小脾性,他要么乐呵呵地笑,要么慌里慌张地道歉,就好像把自己惹生气是他的罪过一样。贾悦想想自己的家庭,父亲总是喝得一塌糊涂,在外“应酬”,带着一身无法解释的香水味回来,还一点都不让问。对于母亲非打即骂,而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受气了,挨打了,也只能坐在床边默默地流泪。贾悦以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时候,偶尔起夜,总能听到他们卧室中传来的抽泣声,幽咽难解,这让她一度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恐惧。 因此,当遇上崔汉明这个好好先生的时候,她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后半生有着落了。还挑什么?就这个男人吧。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本事,但总比一个钱多权大却也火气旺的男人好吧?于是她没有犹豫,当崔汉明第一次鼓足勇气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就接受了这个男人。 一晃,两三年过去了。 两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人看清楚许多事情。一个人的缺点、优点,能够在两三年内完全暴露在朝夕相处的人眼前。尤其是像崔汉明这样的糙汉子,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他虽然老实,可是有些时候,老实人尤其靠不住。 …… “麻烦你看清楚了再买行不行?!” “但是这一种……打、打折,三折诶……” “三折咱们也得能用啊!保质期就还剩三天了,你给我弄回来两大桶酱油,足够用几个月了!你脑子是叫驴踢了还是让门挤了?!” …… “问我为什么走?你缺心眼儿是吧?你好好看你买的票!我让你买的什么?” “那、那啥……《星际浩劫》里面有血腥镜头,他们说不适合约会看……” “那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嘛!你看看你买的!《动物的奥秘》?!这是小孩儿看的教育片!咱们好不容易放个假过个**节就是到电影院里看母鸡下蛋的啊?!” “对、对不起……” …… “你――!我――!我……唉,我累了,不知道说什么好,让我歇会儿吧。” “对不起,我脑子没被驴踢,不过上星期出门撞了一下……” “……” 贾悦觉得这个男人在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心理承受极限。 也有开心的时候,比方说自己喊“逛了一天了,帮我揉揉脚”,崔汉明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嘿嘿地笑着,连凳子也不搬,就在她身旁蹲下,像是一只小哈巴狗一般;看着他那张胡子拉碴的面孔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却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让贾悦将所有的疲劳和委屈全都一扫而尽,不由自主地咧嘴陪他一起笑出声来;偶尔也会挤出钱,到市内最大的游乐园去玩一天,摩天轮上,她正在看着外面市区的风景,他却突然说出绵绵的情话,弄得她满脸通红,一瞬间的感动,放在心里慢慢回味许久;“那个”完之后,他也会帮自己轻轻地擦干身体,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让她在他不算宽阔的肩膀环绕下安然入睡。两三年来,一切温柔与苦涩,历历在目。 前些时候,她看到他在网络上查找好玩的景点,说要找个有趣的地方带她出去逛逛。她很快乐,因为他在照顾自己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细腻,只是她忘记了,他的大脑中缺了一根筋,一根名为“靠谱”的筋。 坐在黑暗之中,她觉得身体好乏,好倦。她累了,想要睡觉,但是不管是光秃秃的床板还是潮湿的被褥都让她心头烦躁不安。她知道自己今天发了好多脾气,知道旅馆里的其他人一定都认为她是一个性格暴躁、难伺候的女人。或许是因为这两年间,她被他的温柔惯坏了……但这难道应该怪她吗?谁摊上这么一个极品男友都会变成这样的吧?明明是他做得不对,可是看到他那副低眉顺眼求饶道歉的样子,你又会觉得如果发怒就是自己的错误一样,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觉得委屈,积攒在心里的火气挥之不去,就算撒出来也没有什么好心情。这样的感觉…… “……唉……算了吧。” 她突然轻声对自己说道。一丝**的表情浮上脸孔,说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 反正,他总是那个样子,说教了多少次也改不了。就像是《西游日记》里的那头憨牛,不管罗刹怎么拒绝他,他都仍然会傻傻地凑上去。已经忍了他两年,应该也就能忍下第三年,第四年……说不定要一直忍到两人都头发花白,慢慢变老。她不喜欢坐秋千,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说想要,他就一定会为自己在院子里面架一个,说不定又会犯傻,买一个儿童型号的,让自己曲着腿都费事,但不管怎样,他都一定会去做,只要可以逗自己开心。 这么长时间了,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幸不幸福,罗刹不知道,她也同样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的一生,也终究要和这头傻牛绑在一起了吧? 喜欢过,也讨厌过;开心过,也烦恼过;同学会上,他的愚蠢表现让周围的大伙哄堂大笑,她很尴尬,晚上站在窗边生气,想要分手,看看他躺在床上熟睡的面容,叹了口气,还是算了。第二天好友发来短信,说真羡慕你男朋友,又搞笑,还对你那么好,让你在聚会上出尽了风头。她拿着手机,不知该哈哈大笑,还是该踹他两脚,反正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她注视了一会儿,嘴角终究是咧开了一个弧度。 就这样吧。 之后他一定还会过来跟自己道歉,到那时候就再拿拿样子,然后再原谅他。她这么想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表情。一边抖着腿,一边想着离开这里之后要去哪里玩。她和崔汉明都是大陆那边的人,这是第一次来未来岛,总得再多玩玩才回去。锦衣学园这个国人教育天堂好像一般不让进,那么就去那什么四季海滩公园看看吧。啊,讨厌啊,这都几分钟了,那家伙慢死了,赶紧过来道歉啊! 她有些等急了,从床边站起身来。不知怎么的,空气中潮湿的水分仿佛突然变得冰冷起来,贾悦打了个寒颤,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只能做到勉强看清周围的摆设。但不管是桌子还是衣柜,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觉得这里好安静,静得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好像每一个空气分子进入鼻腔的声音都附着在了她的鼓膜上。这种感受让她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她有些后悔把崔汉明赶出去了。 她听见了外面的走廊上,好像传来了某个拖沓的脚步声,那是―― 有一种昏暗的预感降临到了她的心头,就像是《死神来了》之中,每一个角色在临死之前所体验到的不安与恐惧一样。她觉得门外的那个人似乎在接近自己的房间,一步一步,很近了,然后…… “砰砰砰”! 敲门声突然响起,真的把她吓了一跳。 “……谁?”她颤着声音问道。 “我,崔汉明。” 声音响起,她松了一口气。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是自己那个没用的男朋友。她的嘴角弯起,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刚刚摆脱心头的惶恐,她说道:“怎么才来?你收拾好东西了吗?” 门外的人答应了一声。 好吧。她想着。这次也挺老实的,就原谅他好了,反正最差也只不过是和以前一样,还能怎么办呢?她轻哼了一声,说道:“等一下,来了。”这便伸手提上自己的小包,拿好雨衣和丝巾,缓步走到了门边。 她的手摸上了门把。 “唔……” 不知怎么,那一刹那的工夫,刚才那种极度临近死亡的预兆却又再一次击中了她。她眨了眨眼睛,冥冥之中好像有谁在告诉她:“不要开门!门外有个可怕的东西!”她发觉自己的双腿居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门外很安静,那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待她把门打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崔汉明不会这样,他来恳求自己的时候,向来是温言软语地缠着,绝不会用这么低沉的声音,毫无温度,仿佛要结冰一样。他…… 贾悦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伸手拧开了门把。 她不相信会出什么事情,或许一切都只是她多想,只要走出门去,接受他的道歉,就像平常一样。她会原谅他,他们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呢。她这么想着,伴着满脸的笑容将房门拉开―― 女人充满阳光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那种糟糕预感的正体是什么!但是―― 她已经,再也逃不掉了! 因为她的瞳孔中映照出来的……在那里,站在102房间门口的那个“人”,那是…… …… (抱歉更新晚了,下午有些事情,今天就此一节五千字,还请各位见谅!)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八十五节 匕首与骷髅 方伊安看着眼前的棺材。黑色的绒布中承载――或者说是“包裹”着那具躯体,但那并不是活物,这一点在他打开棺材之前就想到了。棺材里一般不可能出现会动的东西,这是常识,盗墓文中的僵尸除外。老实说,方伊安也考虑过会有具尸体从里面跳出来的可能,因此在开棺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防备。但是现在,棺材里的那个“人”,却只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任由他们三人的目标在那具身体上一分一寸地扫过。 那是一具骷髅。 或许比直接遇上鬼魂要好些。方伊安这么想着,视线移到了骷髅头顶的位置,那里有一个闪闪发亮的玩意儿,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用手机照了过去,宝石和黄金的光泽耀眼地交错着,就差在上面明摆着写出来“我是宝贝”这几个字了。 那是…… 方伊安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那是一把匕首。 精致到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匕首。 不管方伊安怎么看,它都不像是应该用来插入人体的东西,倒更像是一件摆在展会上或者收在某个富翁的收藏柜里的物品。可是现在,它却就明白地插在那里,刀把的部分仿佛就是为了华丽而制作的,黄金的外壳和规则镶嵌的璀璨装饰,让方伊安根本无法怀疑它们的价值。尖端陷在骷髅的头顶,刀刃闪着冰冷的弧线,在手机庸俗光线的映照下,反射着嘲讽般的寒芒。 “诅咒匕首……”方伊安喃喃念叨着。 虽然以如此烧包的方式华丽登场,简直就像是奇幻小说中的情节。但这是他们搜索过的最后一间屋子,如果这都不是诅咒匕首,他们还能到哪儿去寻找呢? 辰志龙本来站在骷髅脚部的位置,这时候他突然跨前一步,抢到了方伊安身边,伸手就要去拔那柄匕首。方伊安“啊”了一声,身体却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只是用恼恨的眼神看着辰志龙的手离那利刃的把柄越来越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当然明白,匕首只能只用一次,一旦谁掌控了它,谁就相当于掌握了主动权。尽管大家明面上称为“同伴”,但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这种关系还能够靠得住吗? 更何况,这个板寸头的小子到底有没有认为他们是一方的还很难说呢! 但他却已经无法阻止了,只能看着辰志龙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把匕首。现在它几乎已经确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方伊安气愤地喊了一声“嘿”!但在下一秒,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辰志龙的腕部,拦阻了他的动作。那只手看起来娇弱无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辰志龙的那条胳膊却仿佛被凝滞了一般,明明只差两公分就可以触碰到匕首了,但不管他怎么用力,却真的无法再前进半分。 方伊安和辰志龙同时抬起头来,用惊讶的目光看向那个站在棺材对面伸出手臂的女人。舒然学姐面带哀求之色,楚楚可怜地说道:“先别动手好吗?我有个想法,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是……能不能先听我说说呢。” 听起来很没有气势的话语,但是她手上的力量却让辰志龙无法忽视,甚至有些惊讶了。这时候方伊安也终于转过身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辰志龙,大有“你如果再不收手我可就要翻脸了”的样子。辰志龙眯起眼睛,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会儿,几秒钟后,他终于缩回手臂,站起身来。舒然学姐和方伊安也松了一口气。 手腕上因为刚才的大力而有些酸麻,辰志龙不动声色地微微甩了甩,不由得多看了舒然学姐一眼:这女人手劲儿可真大。 “呐,听我说。” 舒然用有点儿着急的声音说道: “你们还记得第三个故事吧?苏凛明明就在摄影师身边,可他忙活了一个晚上,却硬是没能发现。不然的话,其实那个故事的解决方法应该是非常简单的!我在想,这次故事的难度应该也不会比前次高很多……我有种感觉,匕首插在这具骷髅的脑袋上,应该不是没有缘由的。会不会这具骷髅就是鬼魂的附身物呢?” 方伊安和辰志龙同时皱起眉头。 “你是说……现在,鬼魂其实就处在被封印了活动的状态,这是九方九世书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对。”舒然学姐点头,“那样的话,万一我们拔掉了匕首,鬼魂就会现身杀人了。而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能够平安无事地活过这三天。” “不能确定吧?万一鬼魂开始杀人了呢?”辰志龙冷声说道。 “那样的话,就说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舒然学姐小心翼翼地说道,“到时候再拔掉匕首,我也不会拦你了。” 她观察着辰志龙阴晴不定的脸色,方伊安也站在一旁认真地考虑着。三人围绕着中间的棺材,那骷髅倒仍然一动不动,每一块骨头都散着阴惨惨的白色,即便不用手机的光芒去照,只要想到那东西的存在,就让他们觉得浑身森然。匕首插在骷髅天灵盖的位置,露出的一点利刃边缘像是人眼一样,用戏谑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哼。” 半晌,辰志龙转过头去,轻轻点了点头。 舒然学姐终于放下心来,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方伊安无所事事地眨着眼睛,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地盯着辰志龙,好像只要他敢再动手,就要立刻扑上去跟他拼斗一番似的。 “但是,如果鬼魂开始杀人了的话,到时候我可就要下手硬夺了。提前给你们说一声,做好心理准备吧。” 最后,辰志龙留下这么一句。 …… 莫语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矿泉水,把水瓶重新塞回自己的挎包里面。之前从二楼下来没多久,她好像听到了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人砸倒了什么东西一样。侧耳倾听,后来还有细微的声音传出,不知那三个人在楼上做些什么。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满打满算,他们在旅馆里待了四个小时,但却只在搜索的时候在自己房间里待了一小时,按照九方九世书的要求,剩下的十二小时中,还得再抽出三个小时来待在这黑暗之中。每每想到这里,莫语琴的心里就有些发紧。 “唔?” 然而突然之间,她却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一般,迅速回过头去。面对的地方是床头靠着的墙壁,但她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某种异样的嘈杂声响起,似乎有某个女人在惨叫。莫语琴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她想仔细听听,但那声音却又消失掉了,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怎、怎么回事? 莫语琴站在房间里,犹疑了将近有一分钟左右。好像有一种恐慌的气氛在她的身周逐渐蔓延开来,这么说或许有些空幻,但她确实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在旅馆本身潮湿发霉的气味之中,那股血腥在走廊上游荡着,从她敞开的105号房间门渗透进来,钻进了少女的鼻腔之中。 那是―― 莫语琴不由自主地朝外走去。 她从房间中探出脑袋,左右看看。这一边是旅馆的小门,还有剩下三个“同伴”的房间,但他们此刻应该都在楼上才对。而另一边,莫语琴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她慌忙用手机照了过去,那人好像是刚从房间里面出来。 “崔先生……”莫语琴小声唤道,“怎么了?” 她小心地走了过去。 崔汉明站在101和102房间门口,他好像有些着急,一看莫语琴走过来,赶紧说道: “刚才我好像听到我女朋友在叫,现在又没动静了,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你听见什么了没?” “你女朋友……贾悦小姐?” 莫语琴举着手机,照向102房间的那扇小门,一种危险的预感在她的心头升起。莫语琴倒退一步,轻声问道: “那你怎么不进去看看?” “呃……”胡茬男崔汉明摊了摊手,“我……之前惹她生气,被她赶出来了,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再去打扰。万一她正在睡觉,我吵醒她又要生气了。” “你不担心她出事吗?”莫语琴问道。 “出事?”他迷茫地问道,“出……什么事?” 莫语琴拍拍脑袋。她想起来了,虽然自己这帮人知道这是闹鬼的旅馆,可其他人并不知道,不然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来住了。她犹豫了一下,劝说道:“我刚才好像也听到你女朋友在惨叫,所以才出门来看看的。你想想,这旅馆里面这么潮,可能会有什么毒虫子。你赶紧把门打开,不然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就来不及了!” “真……” 崔汉明想了想,上前去推了推门,说道:“上锁了,我没钥匙啊……” “你不会用脚踹啊?!” “哦……” 莫语琴退到一边,看着崔汉明后退两步,然后飞起一脚踹在门上。木门应声而开,那把锁几乎没能造成什么阻碍,也许是因为早已被环境腐蚀了的缘故。莫语琴刚刚站到门口,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突然猛烈地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手机的灯光照了进去,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却已经通过眼睛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蓦然响起,霎时间回荡在整个黑暗的旅馆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节 死去的女人,消失的匕首 舒然学姐在给莫语琴灌凉水,实际上这女孩现在已经冷静好多了,正在跟学姐叙说着她之前看到的东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方伊安不用她去说,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这样的颜色他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也见过,但那并不是多看两眼就能够习惯的东西。方伊安小心地跨过地上那一道长长的痕迹,看向斜靠在床板上那个死状凄惨的女人。她的一只眼睛还瞪的大大的,似乎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就在刚刚,莫语琴那声尖锐的惨叫打碎了整个旅馆的寂静。二楼的三人才刚刚把尽头房间里的那个棺盖合上,原本正要再用石板堵上隔间的开口,骤然听到那么一声叫喊,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跑下楼来。舒然学姐把瘫软在房门前的莫语琴拉开,辰志龙则拽走了另一个跪倒在地的男人,方伊安走进屋里来,手机的灯光映照之中,那赤色闪耀着炽热而清冷的光泽。 血色。 血腥味。 这样作呕的画面,方伊安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那个忘川河边的“锦衣学园”门口。在那里,当他查看那具被撕裂了脑袋的活尸时,那暴露在空气之中的嗓子口,差点让他当场把隔夜的饭菜都吐了出来。相比之下,这一次要好的太多了,仅仅是鲜血和尸体的话,似乎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只是那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徘徊着,盘绕在他的身体周围,强烈地勾*引着脑内激素的分泌。 身后的脚步声告诉他,辰志龙也走进了狭窄的房间里,站在方伊安的身后观察着那个名叫贾悦的女人。方伊安很清楚他并非害怕,仅仅是被自己挡住了道路而已。 脱掉雨衣之后,女人身上穿着灰色的外套,但现在,它已经被另一种色彩侵染了。那片伤口到底有多大?不,应该是总共有多少个伤口?方伊安走近两步,观察着那个女人身体上的惨状,腹部、胸口、颈部……上身躯干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了,致命伤是心口的那一刀吗?直到现在,红色的液体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女人的身体上涌出,流淌到床板下的地面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唔? 方伊安看向女人的脑袋。她的脖子上还缠着一条丝巾,两端被拉得很长,中间却在颈部绕紧,这个女人的舌头微微吐出,那是被勒住的正常反应。……嗯?死因是被勒死?还是被捅死?出血量这么大,就算不再去绞住她,应该也不会有活路了。既然如此,鬼魂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难道说……是怕被我们从中发现什么…… 这股想法从他脑中冒出的瞬间,方伊安感觉到了,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下降。不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被衣服包裹住的身体,都觉察到了那种死亡气息的临近……不会有错的!这个旅馆之中隐藏着的鬼魂已经开始活动了!而这个女人就是第一个牺牲品!现在呢?它又去了哪里?!它…… “看那儿!” 辰志龙突然低声说道。他的手机照向了床底下,方伊安也望了过去,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反射着手机的光芒。他小心地挪动步子,在窗前蹲下,伸手把那东西够了出来。 ……水果刀? 刀刃上还沾着血迹,同样是温热的腥味,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杀死贾悦的凶器!方伊安拿着刀柄。他突然想到之前听说的那个“生还者”的证词,他好像是说,死在旅馆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被用利器杀死的!有的全身插满了碎瓷片,有的被用长锥子刺穿脑袋,还有的被数十颗钉子钉在门上!没有错,这个鬼魂喜欢用利器杀人!它就是用这把水果刀捅死了贾悦!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再一次扫视着房间的全貌。102房间的贾悦被杀死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她的东西都放在了挎包里,挎包上是开着的,和雨衣一同掉在地上,露着里面的内容物:换洗的衣服、矿泉水和纸巾等等。上半身躺在没铺褥子的床板上,两条腿无力地在地面耷拉着。伤口遍布整个上半身,出血量极大。另外,从床边到门口有一条血痕,似乎她在死前还在地上爬动挣扎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最后还有…… 方伊安看着自己的脚边,这里有一滩水迹。但是,屋顶却好像并没有漏雨,这水是从哪儿来的? “学姐你没听到吗?就是你们在上头的时候,我在我的屋子里喝水,然后我就听到了……肯定是这个女人临死之前发出的惨叫!学姐……怎么办!鬼魂已经开始杀人了,你们找到它的附身物和那个匕首没有?” 此言一出,不等舒然学姐回答,方伊安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转过头来,下意识就要喊叫出声,但是辰志龙却比他更快!这个家伙穿着西服西裤,却比一身运动装的方伊安迅速得多!不等方伊安说出“拦住他”三个字,辰志龙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该死的!” 方伊安怒骂一声,三两步紧跟在辰志龙的后面跑出门去!莫语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舒然却是立刻明白过来,当即脸色就发白了!那个名叫崔汉明的窝囊男人瘫坐在门口,绝望地瞪着眼睛,好像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女友已经死掉的事实!他面色苍白,满脸虚汗,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可方伊安却没有心情去理这个绝望的男人,他看着前方摇晃的厨房门,耳旁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辰志龙这家伙已经到二楼去了! “人渣!” 方伊安在心里大骂。 …… 辰志龙在二楼黑暗的走道上大步奔跑着,他刚才只是抢到了先机,实际上论起跑步速度,可真不一定能比得过方伊安。因此要想赶在他之前拿到匕首,他必须拼尽全力向前迈进!还好,在他的记忆之中,二楼的走廊上应该没有任何阻碍,就算不用手机照亮,只要一直奔跑到尽头就ok了! “混蛋!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方伊安的怒骂,但辰志龙既没有理会,也当然不会停止。 是的,拿到诅咒匕首!这就是他现在的目标。不管是谁都应该能明白,在这次故事之中,谁能掌握匕首,谁就拥有决定他人性命的权力!如果是莫语琴、方伊安这样的人拿到了匕首,说不定使用之前还会跟舒然学姐商量一下,看看到底要刺入什么东西。但是辰志龙不会,一旦被他确定了鬼魂的附身物,哪怕其他人都反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捅下去! 辰志龙,不需要把命交到别人手上!不需要相互信任的同伴!也绝对不会听从他人的指挥! 再说了,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他们,一旦有人被杀死,自己就会立刻动手抢夺匕首!没有反应过来是他们的不对,哪怕被方伊安破口大骂,自己也根本懒得解释! 最后一间屋子! 他一步跳上台阶,之前被掀开的石板没有盖上,面前的隔间里就是那副棺材。辰志龙伸手将棺盖掀开,方伊安还在走廊上奔跑,他已经阻止不了自己了!而只要拿到匕首,自己就有了自保的力量,到时候那家伙就连争夺都做不到,因为只要他敢,自己就威胁说随便找个东西扎下去!提示上说了,匕首只能使用一次,为了小命着想,他不会轻易冒这个险的! 辰志龙伸手向骷髅头摸去,但是―― 突然之间,他愣在了那里。 …… 方伊安一头冲进了杂物间,冲上台阶,用手机一照,立刻就看到了蹲在隔间旁边的辰志龙!他再往棺材里面看看,那具骷髅还好端端地躺在里头,可匕首却已经不见了! 一股怒火直冲心头。方伊安大吼一声,这就咆哮着向着辰志龙扑了过去! “王八蛋!把匕首交出来!” 辰志龙一时没注意,被他猛然扑倒在地上,但他的力量也不小,两人就这么在地上翻滚着厮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疼痛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血气,两人嗷嗷叫着出手,一时间,整个杂物间似乎都发生了地震! 方伊安差点被辰志龙丢到棺材里去,但他却猛然一个蹲身收住。而辰志龙却一时没能顿下脚步,被方伊安大吼一声从肩头摔落在地上。他闷哼一声刚要爬起,方伊安却又紧接着扑了上来,把他拖到堆着石头碎片的那个墙角,大喊道: “把匕首拿出来!” “住手!” 突然传来的凄厉叫喊是从门口发出的,方伊安下意识回头,辰志龙却也没有趁此反抗,两人都气哼哼地鼓动着胸膛。舒然学姐着急地跑了上来,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又看看棺材里面,惊呼一声: “匕首呢?!” “在这混蛋手里呢!拿出来!” 方伊安又回过头去,拽着辰志龙的衣领狂吼起来。但辰志龙却并没有吭声,只是任由鼻孔中两道鲜血流淌下来。方伊安觉得自己的眼睛和嘴角都在疼痛,他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也比辰志龙好不到哪里去。 “辰、辰志龙……匕首在你那里吗?” 舒然学姐颤着声音问道。 辰志龙白着眼睛,冷哼一声。 “……不在。”他说出了令人意外的答案。 方伊安愣了一秒钟,紧接着面孔扭曲,吼道:“你撒谎!你藏哪儿了?!” “烦死了,哼。”辰志龙冷笑着,“撒谎?白痴,我没那个必要。” 顿了顿,他说:“匕首确实不在我手上,棺材盖子倒是我掀开的,但是那个时候,匕首就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舒然学姐低声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 方伊安不想相信,但是他看着辰志龙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他隐隐感到这家伙确实说的是真话。但是匕首不见了?怎么可能?!匕首好端端地插在那里,怎么会消失呢? “被人拿走了?”方伊安喃喃道,“会是……谁……” “如果只是被人拿走,那可是不幸中的万幸。” 辰志龙突然冷声说道。 “对,万幸。但是……最坏的可能是……” 他没有说完,但是不管是方伊安还是舒然,都能够听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三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只有两人方才打斗激起的灰尘还在空气中飞舞,散发着无尽的心悸与恐怖。 沉默之中,方伊安似乎感受到,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已经伴随着地狱般的死意,悄然降临到了这座旅馆之中! 第一百八十七节 未能离开的男人 匕首,被谁拿走了? 人类,亦或者是…… 莫语琴的房间里面,四个人以一种微妙的角度相互对视着。莫语琴才刚刚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匕首,但现在,匕首却又无端消失了!舒然学姐以极慢的频率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方伊安和辰志龙两个男人,分别抱着胳膊站在屋子的两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我还是觉得应该搜一下他的身。”方伊安低声说道,同时看了看舒然学姐,就好像只要得到这位会长的首肯,他就会立刻行动。舒然对辰志龙起不了多大的管束作用,但如果她同意了的话,辰志龙的压力也确实会增大。 但舒然学姐没有说话。 “你那只是出于对现实的不信任而已。”辰志龙冷冷地回应道,“不愿意正视困难,不愿相信希望就此消逝的弱者心理。真为你感到悲哀。” “我懒得听你胡扯。”方伊安哼了一声,“你好像认定匕首已经被鬼魂拿走了?我倒是觉得,它同样也有被人拿走的可能吧?就算我对宝石和黄金鉴定没什么研究,你也别想骗我说那是假货!如果被人看到了的话,难免会起贪财的心思。” “随你怎么想。”辰志龙说,“被人拿走和被鬼拿走没什么区别。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拿走匕首的家伙,不管是想要我们命的鬼魂,还是贪财的人类,同样都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 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哼,早点让我把匕首拿走的话,也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真麻烦!” 他这是在指舒然。之前他就是听了舒然的话,才没有强行拔出那柄匕首。不过现在已经出现第一个牺牲者了,而且从时间上推算,贾悦死掉的时候,众人应该还在楼上观察那柄匕首,记得学姐当时似乎还说过,听到了某人的惨叫声。这么看来,学姐的说法毫无疑问是错误的,之后匕首的不翼而飞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但舒然没有搭腔,或许是出于惭愧,也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听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屋子一时间静寂下来,仅有几人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是存活的。哦,等等,不对,还有一个声音,伴随着光源一同,那是正在操作手机的莫语琴发出的动静。 “你在做什么?” 方伊安出了声,疑惑地问道。 “发信息……” 莫语琴轻声回答,然后又解释道: “那个……余敏儿之前发来的短信不是说,如果得到什么线索的话,就发过去让她们那边也一块儿思考吗?现在已经有一个死人了,我把这事儿告诉她们,说不定……她们能看出些什么来呢。” “是吗。”方伊安挑了挑眉毛,“也好,说得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之后我再去102室拍几张照片,不都说‘有图有真相’嘛。” 他说这话时用的完全不是轻松的口气,莫语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继续低头编辑短信。 对于把信息发给余敏儿她们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反对,就连辰志龙也没多说什么。甚至他心里已经决定,就算其他人不发,他自己也是要发的。并不意味着向余敏儿她们低头求助,只是纯粹的利用而已。 “对了,那具尸体还那么摆着?” 方伊安又问道。 “……嗯,那个叫崔汉明的男人几乎要崩溃了。”舒然终于抬起头来,回答道,“理所当然的,看到之前还好好打打闹闹的女朋友突然就死掉了,而且死得那么惨,不管是谁都不会再有什么好心情了。他甚至都不敢再进那个屋里去。我也叮嘱过他暂时不要动尸体,就算不说,我想他也没那个胆子了。我把钥匙拿出来了,门是锁着的,如果你要拍照,直接拿钥匙去就可以了。” “是吗。”方伊安撇了撇嘴。这男人真是够窝囊的。 “顺便……”舒然小声说道,“这个旅馆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带来的水也要喝完了。待会儿谁去下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在商店里买到食物,拿我的卡去刷就好。巧克力方便面面包什么的,要足够我们至少三天的需用量。” 体力活。 辰志龙和方伊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 …… 小悦死了…… 101室,窝囊的男人跪在床前,喉头发出低声的**,不知想要表达些什么。 崔汉明无法面对。 那是什么?红色是血吗?躺在那里的女人是谁?是自己的可爱的女友小悦?哈哈哈哈别开那种玩笑,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死掉呢?明明不是说好了,攒够了钱要在市区内买一栋别墅楼,再买一辆新车,无论多差劲的牌子都行的吗?不是说过要瞒着计生委生他十个八个孩子,全家人一起躺在院子里面舒舒服服地晒太阳吗?如果那个和他约定好了终身的女孩是他最爱的女朋友贾悦的话,那么那个躺在黑暗的房间里,浑身被鲜血溢满,无力地垂下双手,瞪着眼睛的丑陋女人又是谁呢? 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啊…… 崔汉明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他开始收拾东西! 我……她……这座旅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味道。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些虚伪的假象!只要走出该死的雨夜泉乡,也许他就可以从梦中醒过来,入眼之处没有遮天蔽日的阴云和迷蒙的细雨,阳光中他爱着并且深爱着他的那个人看着他的脸庞,调皮地吹着他的睫毛,那是他的天使在静静微笑。 有什么笼罩在他的身体周围,他的屋门也是紧紧关闭着,如果出了什么事,没人能来救他。 他的动作停住了。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想呢? 这间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别人,能有什么危险? 但是…… 他又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他带着一个小背包,之前一直隐藏在雨披下面。他打算把掏出来的几件东西原封不动地装回去,包括毛巾、矿泉水瓶、用来垫屁股的报纸和小手电。他的速度很快,或许他感觉到了什么,如果不能赶紧离开的话…… 有什么在近旁注视着他。 那不是贾悦,他心里明白,他心爱的女孩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绝对不会使用这种冰冷的目光。 他动起手来,毛巾、矿泉水瓶、报纸和小手电…… 他再一次顿住了。 自己的衣服上好像有什么痕迹,是的,黑色外套上好像染了什么液体,散发着异样的甜腥气息。 他低头。 这种味道他之前闻到过,但那黏糊糊的液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呢? 有什么在冷笑,在等待,在享受着他的恐惧。 崔汉明感到脑子有些眩晕,他再一次把东西装进背包,毛巾、矿泉水瓶、报纸和小手电…… 这不对! 崔汉明突然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好像发觉那恐惧的来源在何处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把相同的东西放进背包,但是每一次他停下动作,再抬起头来时,那些东西都仍会出现在床板上,就好像他动手做的事情全部都只是幻觉一样!他不愿意相信,但是黑暗之中,这里却确实存在着某种东西!他能够感觉得到,好像有一只手,一直在陪同他一起动作,每当他放进去一件东西,那只手就紧接着把那东西掏出来,像是在和他玩一场游戏! “小悦……” 他迷茫而惊惧地喃喃自语,他再一次看向床板,毛巾、矿泉水瓶、报纸和小手电……一样不落,它们散落在书包周围,像是几双眼睛同时在注视着他! 他愣了一下,突然伸手卷起小手电,哆哆嗦嗦地打开开关,在黑暗的房间里面扫射起来!光线驱逐了每一片黑暗,却无法赶走他心头的不安!他看不到,床边并没有坐着一个女人,桌上也没有,天花板上、横条床板下面……到处都空空荡荡的,就好像一切都只是来源于他头脑之中的幻觉! 他最后一次伸手,毛巾、矿泉水瓶、报纸……啊…… 他看见了。 那只手,轻巧地把东西拿了出来,不紧不慢,一件一件,然后又缩了回去,那里是……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趴在床尾,向着那边探过身体,手电筒的光芒在摇晃着。 崔汉明仿佛突然回到了那年那天的那个时候,他站在那里,用的是与现在同样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贾悦走过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鼓起勇气跳了出来,对着这个魂牵梦萦的女孩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告白话语。记忆是那么清晰,一切都近在眼前,他看得到女孩脸上浮起的一片酡红,令人心醉神迷的桃花双眼,那双眼睛…… 他低下头去。 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他的背包里面等待着。 崔汉明的身体僵硬了,他听得见床板在吱呀作响,眼前的扭曲目光在嘲讽他,但他已经没法逃走了!手电从他的手中滑落,“啪嚓”一声,腐朽的木制床板终于塌了下来,从中间折成两段。他的脑袋伴随着冲击和失去的平衡骤然撞进了背包里面!他近距离地与那双眼睛对视着,看着那双手从背包中毫无阻碍地穿了出去,然后―― “她”从外面拿进来一根木刺!那是断裂床板的遗物,此刻就顶在他的前额! 阳光下,他心爱的女孩在前方欢笑着奔跑,而他在后面笨拙地追逐。 “你来呀~~哈哈~~” 她开心地喊道。 “我来了,小悦……” 崔汉明轻声开口。 第一百八十八节 女孩的幻想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时间过得飞快。莫语琴在房间里面等待着,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床板上。她有着天使般的美丽容颜和魔鬼一样的姣好身材。名为舒然的少女用有些呆滞的目光看着桌上的烛台,那表情虽然看上去透着些傻气,但更多的却是不可否认的可爱。莫语琴在一旁用手机的光芒照了一下,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看着学姐,她真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种天仙的姿容。 “四个小时,还差多久?” 舒然突然开口发问。莫语琴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但她也不需要再考虑了,因为紧接着,学姐就已经说出了答案。 “已经……不差了对吧?” 她转过头来看着莫语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完全融入于黑暗之中,比起问问题,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六点,不仅不差,已经超出了一个多小时了。方伊安他们还没回来,希望千万不要迟到了,这一天还只剩下六个小时就结束了。啊,对了,你饿不饿?” 莫语琴还没来得及回答,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不过在这种环境中,就算她脸红了,舒然学姐也看不见;当然了,相对的,就算看不见,学姐也一定知道她脸红了。 “嗯,我也饿了。”学姐说,“人都说睡着了就不饿了,你困吗?” 莫语琴摇头。 “嗯,那我们就聊聊天吧?” “聊天?” 舒然学姐突然说出的提议让莫语琴有些惊讶,不过她立刻就想起来,上午她们走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里赶路时,学姐也曾经这么说过。一晃,已经有近十个小时过去了。这里没有雨,却有一具尸体,就在距离这个房间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对,聊天,还记得我们上午聊过什么?” “嗯……”莫语琴略微思索一下,“是……‘妄想’与‘幻想’的区别。” “区别……对了。”舒然问道,“莫语琴,你有‘幻想’吗?” “……当然有啊!” 莫语琴眨眨眼睛,笑了出来。 “‘幻想’也就跟‘希望’、‘梦想’之类的差不多吧?谁会没有幻想呢?” “是吗?是什么?”舒然把一根手指搭在嘴唇上,饶有兴致地问道,“不是秘密吧?可以告诉我吗?” “嗯……倒也不算什么秘密,不过……”莫语琴有些忸怩地拧了拧身子,“说出来有点儿……有点儿那个,我告诉你,你不要跟别人说。” “我保证。”舒然举起一只手,闪闪发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的意味。 即便这样,莫语琴也好像是费了很大的努力,犹豫了将近半分钟,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想……嗯……我想嫁人!”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的沉默。接着,舒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嗯,然后呢?” “亲爱的学姐请你不要忍着笑好吗?如果想笑就大声笑出来,这样我只会更尴尬啊!” “可是我确实没想笑啊。”舒然奇怪地答道。 她说得对,会长大人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半分要笑出来的意思。莫语琴愣了一下,不由得为自己的过度敏感和受害妄想尴尬地挠了挠头。舒然说道: “想嫁人是很奇怪的愿望吗?我认识很多女生都会有这个愿望啊。” “是吗,那难道是我比较奇怪?” 不知为何,两个女生一起吃吃地笑了起来。 “可能……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就是不适合多努力的类型吧。”莫语琴轻轻地说,“我从小时候认字一路熬到现在二十岁进入大学,考上锦衣学园,这十多年来真的好累。高三的时候学到凌晨三点,困得实在不行,我偶尔会想,就这么放弃算了吧。再努力又怎么样?又不一定能通过高考,通过高考也不一定能进入理想的大学,进了大学也不一定能毕业,毕了业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如果其中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的努力都是白费;就算这块命运的骰子每一次都刚好能转到最幸运的六点,那我也还得继续努力至少三五年。人的一生有几个三五年?我觉得,我还不如找个好男人赶紧把自己推销出去,反正法定十八岁就能结婚了,与其把青春当做赌注扔在轮盘里,还不如当成商品放在托盘上,至少那样,我可以确认自己的价值。” “但是,你仍旧在努力。” “是。”莫语琴耸了耸肩,“我还不能放弃。因为后来学了市场规律,我才知道,商品的价格也并不是确定的,它会在价值线的上下摆动。如果你在上面还好,但要是落到下面,你就亏大发了。就像赌注一样,你不可能知道它会赚还是会赔。那么为了保证自己不吃亏,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获得更多的筹码。这样即便丢掉了一些,你也仍然留有很多余地。现在有钱的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没钱的男人喜欢能带给自己帮助的女人。我不漂亮,比不上学姐你和evalia,那么我就只有朝着后者努力。人的一生总要做出选择的,我的选择就是用时间去换取以后在社会上立足的本事。因此我必须要努力,在我把梦想当成泡泡一样全部吹走以前。” 舒然沉默着。莫语琴转过身来,她又笑了。 “抱歉,我好像……说了些丢人的话呢……” “嗯,没有啊,我很认真在听,也觉得很有道理。” “哈,我是文学方向的啊,就算说废话也会让它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就和那些写小说的家伙们一样,他们每天都会制造一大堆废话,偶尔你会发现一两句很有道理的,但是仔细一琢磨,废话终究不可能变成名言的啊。” 她在自嘲。舒然叹了口气,突然轻声问道: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已经努力了很长时间,也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是却发现,继续努力下去,你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甚至可能会更坏,你做到的和你想要的恰好相反,而这种可能性,根据你的推算几乎能够达到百分之百!莫语琴,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嗯?”莫语琴眨眨眼睛,她用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学姐的意思,然后犹疑着说道,“那样的话……唔,我应该还会继续努力下去吧……” “会吗?就算得到坏的结果?” “嗯。”莫语琴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声音坚定了许多,“我会继续努力。因为都已经努力到那份上了,没有停下的理由了吧?至少……牺牲在结果上比起苟活于半途,听起来要更悲壮一点不是吗?” 舒然拧过头去。 “是吗……”她喃喃道,“即便那样,也还要继续努力,因为已经没有……放弃的理由了啊……” “学姐?” “哦……呵呵……”舒然轻声笑了起来。莫语琴觉得那笑声中似乎存在着一点不可捉摸的味道,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想让学姐这么笑下去了。于是她问道: “那学姐你呢?你应该也有幻想的吧?” “有啊。”舒然很干脆地答道,“我想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呃?” 莫语琴半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喜欢的人?她知道学姐说的一定是陆方秋学长。但是学姐,那是不可能的啦,陆方秋学长已经……已经不在了啊。就算你这么说,他也不可能过来找你――啊不对,是一定不能来找你,不然的话就有**烦啦! 但她没有说出口。而舒然则是继续说道: “我……我一直在等着,我想我可以等到那一天的,那一天我们将再没有束缚,我们会在喜欢的地方,看着喜欢的风景,还有喜欢的彼此。我一直这么觉得。直到现在,我还是想要牵着他的手,我希望他能亲口对我说我想听的话,但是……还能有,那样的时候吗?” “学、学姐?” 莫语琴听着舒然的声音,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学姐的声音,虽然还没有达到哽咽的地步,但却明显是在伤心。她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舒然的问题,答案是完全可以确定的,那样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再到来了。 但莫语琴不忍心说出来。 “抱歉……”舒然突然又轻笑起来,“明明要说的是‘幻想’,我却说成了‘妄想’。真是笨脑子啊。” “不对。” 莫语琴答道。 “不是‘妄想’哦,学姐。是‘幻想’,一定是‘幻想’!” 她没法用别的方法去安慰舒然,只能用这样空洞惨白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她有些忐忑不安,明明知道是一种欺骗,可她却忍不住想要这么说。即便说出了口,也不可能让舒然心情好一些,但是…… “是吗?” 舒然缓了口气。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持续了多久呢?莫语琴没有看表,但她觉得那时间一定很漫长。黑暗之中,她和舒然都保持着默契的静寂,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房间里飘摇着。莫语琴想要把蜡烛点上,但一来没有火机,二来……这种情况下,光亮只会让两人之间的尴尬更加浓郁吧? 但是,舒然却又开口了。 “幻想,是吗?嗯,对,你说得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都已经努力到这种地步了,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退缩?既然是幻想,就有实现的可能,对吧?很快……我相信很快,我要和他在一起,这份幻想一定能够实现的。” 莫语琴听着这幽幽的声音,她没有接话,却觉得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学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很快就会实现?但是陆方秋学长他已经――啊,难不成,学姐想要在灵异故事中死掉不成?确实那样的话,就相当于是和学长去了一个世界。但是这想法也未免太荒谬了吧?! 但是她却没有反驳的机会了,门外传来一些动静,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方伊安和辰志龙已经完成采购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九节 怪异的访客 在莫语琴房间里集合的时候,方伊安走在前面,而辰志龙则在他身后站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走廊狭窄到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宽度,而是……他们俩谁都不愿意和对方并排走在一起。 方伊安不知道辰志龙是怎么想的。但对他自己来说,如果让这家伙走在自己的身后,他总觉得对方那阴冷如毒蛇一般的视线打在自己的后颈上,就像是一瓶冰水从脖子开始沿着衣服缓缓地渗下去,弄得人浑身不舒服,胆小者恐怕还会吓得尖叫起来;而如果让他走在自己的前面,挺胸抬头的方伊安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纨绔少爷的跟班保镖,这感觉他同样不喜欢。但他必须要在这两者中选择一个,最终他认定了前者,因为敢于被毒蛇盯上,至少能证明他过人的勇气。 因为匕首的事情,“正直”的方伊安似乎和辰志龙结下了梁子。虽然他与时天允并不熟悉,和苏凛也只是泛泛之交,但现在方伊安可以确认,如果学生会中,苏凛再次和辰志龙起了冲突,他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苏凛这一边。 顺带一提,两人从两点多钟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小时。把采购来的东西丢在一旁的地面上,方伊安将学生证递给舒然学姐,用规整得如同作报告一般的语气大声说道:“矿泉水两提共24瓶,方便面一箱32袋,黄油面包8个,蜡烛两捆共20根,打火机8个,共计消费247元。之后我们四个人均摊。” “不用了。我给得起。”舒然接过学生证放进口袋里,蹲身检查着方伊安刚刚带回来的几个袋子。她用麻利的动作取出一个黄油面包,丢给了坐在床边的莫语琴。 “诶?” “刚才起就饿了吧?”舒然笑眯眯地说道,她自己也拿起一个面包,打开包装,先尝了一小口,似乎对味道还算满意,这便津津有味地享用起来。 一口气带回这么多东西,即便是两个大男生也有些吃力。方伊安喘着粗气,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仿佛把汇报当成了自己的工作一般。在他的叙述之中,舒然和莫语琴约摸掌握了这两个男生一下午的行程。 快到三点的时候,两人到达了这座阶梯山的山脚,阿乔女士的小屋仍然矗立在那里,它当然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只是阿乔女士并不在家,敲门无果之后,辰志龙无视方伊安的反对,擅自拉开那扇没上锁的推拉门走了进去――说到这里时,方伊安特别加重了语气,强调辰志龙的不守规矩,似乎希望舒然学姐能批评他两句。可惜让他失望了,舒然只是小口嚼着面包,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述,却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方伊安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总而言之,辰志龙在阿乔女士的小屋里绕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确定阿乔女士真的不在家里。两人向路旁的村民打听了村落里商店的位置,就算是这样的小村子也会有小卖部存在的,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曾经体验过上等生活的,他们没法只靠农业生活下去。只是卖蜡烛和食品的店铺居然不是开在一起的,他们东跑西跑跑了几个小时才把东西全都买齐,另外还算着时间去找了一趟那个白人司机――不过也没找到,那家伙好像又到镇上去了,以及吃了一顿午饭――两人各付各的钱。 辰志龙一直抱着胳膊站在门边,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不管方伊安在讲述中怎么损他,他都没有发出过一声反驳。直到莫语琴拿出新买的蜡烛和打火机点上光亮,让光线充满室内的时候,他才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流露出一丝疲惫。 又过一会儿,几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讨论着这一天来发生的事件和得到的线索,但除了重复思考着已经想过的问题之外,他们并没有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直到现在,这个故事对他们来说还完全是一个谜。之后方伊安和辰志龙就要各回各的房间里去了,他们每个人还要按照规定在自己屋里待上至少三小时呢。 快到七点钟的时候,辰志龙伸手探向门把,他已经打算回去了。但就在这时,门外却响起了一个“砰砰”的声音。 有人在敲门? 几人对视了一眼,辰志龙把门打开。 “哟嚯,几位,待在一起开party?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加入一下?” 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女人带着强烈的喜剧气场这样高声喧哗着,这种旁若无人的自来熟与二逼行径甚至把辰志龙都震慑住了。四个人八只眼睛一起盯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任谁都不明白灵异故事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欢快地尖笑着的女人,这就好像阿姆斯特朗登月时下了阿波罗11号飞船的第一脚不是踩在月面的岩石上而是踩在一头啃着竹子的大熊猫身上一样,更离谱的是这头大熊猫还在一边挥手大笑一边说道:“人类,欢迎访问月球!” 只要想想如果阿姆斯特朗当年说的其实是“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遗憾的是大熊猫已经在我们之前就走完了这一步”的滑稽性就应该能够理解几人现在的心情了。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了许久,方伊安轻声说道: “韩海燕?你……有什么事吗?” 没错,一行八人中总共有四个女人,其中有两人都在屋里,一人已经变成尸体躺在不远处的房间床板上了,显而易见,来到这里的只能是那最后一个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几人倒觉得那具女尸出现在门口反而会更合常理一些。 但是这个戴着宽松眼镜的女人却完全没有那样的自觉。 “怎么,不欢迎?没事就不能找你们玩了吗?”韩海燕嘻嘻笑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几人的脸上都写着“完全不欢迎”几个字,大大咧咧地擦着辰志龙的肩膀走了进去,“喂喂喂,大家都是来这里玩的,不要那么冷漠嘛。” 辰志龙撇了撇嘴,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去理会这个傻兮兮的疯女人,于是转头就要走出房间。却不妨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与此同时,韩海燕那神经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哎哟别忙着走嘛帅哥,我有点小事想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呢?” “没兴趣。”辰志龙冷冷地甩开了她那只手,接着向门外迈出一步。 “这么急?会后悔的哦!” 她的下一句话,让包括已经走出去的辰志龙在内的房间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惊讶神色。 “如果我要说的事情……和‘灵异’有关系呢?” 第一百九十节 灵异研究社成员的登场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在维持了整整十秒钟的呆滞动作以后,辰志龙保持着原本的方向后退一步,刚好进入莫语琴的房间里面。他伸手把门关上,这才终于转过身来,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酷。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家族的良好教育让他不会轻易在他人面前露出惊讶的神色,还是他迅速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慌张,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辰志龙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旁的姿态毫无疑问地表示出了他的决意:在把你知道的东西连同胃酸一起从肚子里吐出来之前,就别想能够站着出去了! 莫语琴还在那里讶然地张着嘴巴,舒然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是方伊安相对来说平静一些,不过他也缓步走到门口附近,拦在了韩海燕和这边的两个女生之前,微微颤抖的手指说明了他的紧张,但他仍然用低沉的声音问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韩海燕用有些剧烈的动作拧了一下脖子,她咯咯冷笑了起来,这使她看着更像是一个女疯子,但有时候偏偏就是疯子才更让人觉得棘手与恐惧。因为面对正常人,至少你还有可能猜到他们的行动套路,可疯子不同,尤其是一个看似正常人的疯子,他们前一秒还会在桌上与你推杯换盏大谈特谈奶油鲍鱼汤的美味,下一秒就会把手中的筷子捅进你的鼻孔里面。疯子是无法被定义的,因为他们的生存本身就是超脱常理。 就连辰志龙都不由得把手臂往袖子里面缩了缩,换了一个姿势。 “别跟我开玩笑了各位,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我要说的就是鬼魂啊幽灵啊这一类的东西,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怎么知道的……?”莫语琴傻愣愣地问道。 韩海燕眨了眨眼睛。 “秘密,不过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给你们。我可是‘赫尔墨斯’的高v成员哦!” “赫尔墨斯?” 这个名字方伊安知道,是希腊神话中的商业之神,罗马又称其为墨丘利。此外,他还是行路之神、畜牧之神、辩论之神、欺骗之神、盗贼之神、竞技守护神……总之拥有一系列看似完全没有关系的神明头衔,他还是钻木取火的创造者、七弦琴的发明者,伊索寓言中金银斧头的故事也是以他为主角,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听起来整天东跑西跑不务正业的随性家伙。不过要说和灵异的关系……对了,据说这家伙还是―― “亡灵的引导之神?”方伊安轻声开口。 瞧吧,都无聊到去跟鬼搭边了,充分证明了这个家伙的“神族闲散人士”称号。 “哦哦,小帅哥了解得很多嘛!”韩海燕顶了顶自己的眼镜,“对喽,看看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黑色徽章,那玩意儿并不精致,方伊安也没看懂那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似乎就是一个悬浮在黑雾里面的影子。但看着韩海燕得意洋洋的样子,那应该是一个相当珍贵有价值的东西。 “赫尔墨斯研究社,”韩海燕轻声说道,“作为一个网络组织,我想我们或许是现有最大的跨国灵异研究社团了。只要是和灵异有关的东西,我们都有涉足。僵尸啦木乃伊啦吸血鬼啦狼人啦……听说以前还有位姓林的前辈找到了类似于‘死亡*笔记’一样的诅咒古宝,叫什么‘咒名轮’来着,可惜从那以后她就销声匿迹了,大概是被鬼魂害死了吧?不过每个人的研究方向都是不同的,比方说我就最喜欢阴宅、诅咒和亡魂一类的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还免费开放‘咒梦灵’的学习哦,虽然我对那个完全不感兴趣就是了~~” 她吐了吐舌头,接着又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他们,问道: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锦衣学园的灵异研究社吗?小打小闹可没意思,我这样的高v成员是有推荐权的,不如来跟我一起干?” ……几人又是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看样子这个二货**不仅是个疯子,而且是个疯狂的灵异爱好者。方伊安知道现实中有着这么一群人,对于鬼魂有着无可言喻的兴趣。事实上,对于世界上任何一种事物,都有着为其疯狂的人。喜欢收藏古物和书籍,喜欢歌星和球王都属于比较大众化的爱好。但有些人的兴趣就让人无法直视了,至少在亲眼看到资料以前,方伊安是绝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虐*杀研究会”、“排*泄同好会”这种让人一听就只想着两种可能性的社团存在的:一种可能是一辈子都不要跟那里的人扯上任何关系,而另一种,则是立刻黑掉五角大楼的系统控制核弹头把那群变*态和他们的祖宗八辈都给轰个干净,以正义的名义清洁这片天空。 就连锦衣学园里,也有人曾经试图申请创立灵异研究会,甚至募集了几十名成员,但这份申请却没有被学生会批准。原因理所当然:无用的社团有学生会一个就够了,他们不需要有一个小弟一边吃着他们用命换来的经费,一边为自己招揽更多的麻烦。 不过…… 方伊安的肩膀松懈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白痴女人对于九方九世书和灵异故事一事完全无知。她仍然只是这故事中的一个“相关者”,小角色,就像是rpg中一直在房子里面走来走去的npc,你一点她她就会说“你好,我知道你是一位冒险者”,但她永远不会知道你是电脑外的一个游戏玩家。 她以为自己这帮人是一个灵异社团的组员呢。 方伊安不知为何有点想笑。可紧接着他又想到:一般来说,这种主动出现在面前的npc,不是都会触发主线任务吗? “哼。” 没等方伊安再说话,辰志龙冷冷一笑。 “我们凭什么要加入你?赫尔墨斯?没听过,很了不起吗?” 他那种睥睨一切的语气会让你瞬间就觉得其实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他面前连一粒灰尘都算不上。韩海燕稍稍眯了眯眼睛,但却并没有发怒。仅仅是两秒钟的工夫,她那怪异的笑容便又一次展露出来。 “嗯……倒也对。看样子你们压根没听说过我们组织的名号,有个成语叫‘坐井观天’嘛,就算去跟井蛙说‘其实外面天空很大跟我到外面来吧’,它也仍然只会守着那口破井,用鄙夷的眼光白你一下然后一脚把你踹出去。我能理解,哈哈。那就算了,我没什么跟井蛙多谈的欲*望,就算是在餐桌上。” 莫语琴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处在灵异故事之中的话,她真想立刻就给岛上的疯人院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有生意了,哪怕让自己掏钱都行。一个垃圾灵异社团的成员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是井蛙?他们可是真的在用自己的生命在灵异故事中拼搏啊!不过方伊安他们都在用一种看傻瓜一样的表情注视着这女人,因此她也没有多嘴,免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当然,在韩海燕看来,就算是这种目光,也只是一只青蛙的鄙夷而已。 “好吧。”她落落大方地摊了摊手,那样子活像是一位向着庶民们露出怜悯神色的公主,“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话,欢迎向我求助。虽然不想合作,但是交换情报这样的小事还是ok的,算便宜你们了。” “交换情报?不,没那个必要。” 辰志龙眯起了眼睛,他先是看了看手机,似乎要确认一下时间,紧接着,那黑亮的瞳孔之中射出野兽一般的光芒。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地坐在那边沙发上,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二是在那之前先接受一番教育。因为我们也不想费力,所以建议你选第一条。” 没有谁听不出来他言语中的凶狠之意,也没有谁――至少学生会这一边――会怀疑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过不管是老实的莫语琴还是正直的方伊安,甚至包括向来温和的舒然学姐都沉默了,并没有反对他的话。也许在他们心里,不仅想要获得珍贵的情报,也认为这个惹人厌的女人确实需要好好教育一下吧? 韩海燕与辰志龙对视,视线周围的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浓烈火药味,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一节 狂热者 辰志龙希望从对方的脸孔上看到恐惧,哪怕只是眼神中闪过的一丝一毫都好。作为黑*道之子,多年下来,他对于自己凶恶目光的掌控还是有自信的,就如同苏凛能够精确控制自己嘴角绽放出的微笑一般。其实对于时天允和苏凛,或者是现在站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方伊安,他对这些人都只是以一种疲懒的态度去应付,并没有真正动怒过。上等人的交际不需要那些庸俗的东西。比方说作为时家贵公子的时天允当然知晓辰志龙的身世,可两人相互讽刺时,他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辰志龙不堪回首的过去,仅仅是抓准了他“黑*道”的这一点进行抨击而已,就连对他最好的朋友苏凛都没有提起过。嚼舌头谈论他人的不幸仅仅是愚民的乐趣。像他们这些人,虽然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有多么高尚的精神境界,但这种小手段还是不屑为之的。 否则的话,像苏凛这种小角色,辰志龙还会有心思去跟他置气?没有时天允作为后盾的苏凛还剩下什么?一个作家养父而已。辰志龙现在的能力虽然仍旧比不上两个哥哥,但只要从父亲那里得到一点许可,踩扁一个小小的苏凛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谁会仅仅因为一条笨狗对着自己汪汪乱叫了两声就一刀砍死它呢?那岂不是把自己降格到和一条狗一个档次?况且,那条狗现在也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舔爪子,连呜咽的精神都没有了吧? 但是现在,辰志龙却对着一个二逼麻脸眼镜妹释放出了这种骇人的凶狠眼神,并不是因为她在辰志龙的心中比苏凛还要高级一点,只是因为“必要”而已。这个女人很可能掌握着什么他们需要的线索,而辰志龙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信息从她那两片嘴唇中掏出来,因为这或许是与他性命相关的东西。就像一个高明的猎人可以无视成群的饿狼,但如果有一头笨兮兮的山羊叼走了他那相当于全副身家的支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爆掉那蠢货的脑袋。 但是,情况却有些出乎辰志龙――甚至屋子里面所有人的意料。 韩海燕毫无畏惧地迎着辰志龙的视线,与他相对了约摸有半分多钟,她突然咧开嘴角,发出刺耳的怪笑! “噫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你在威胁我么?” 她转过身来,像个舞者一样张开双臂。 莫语琴伸手抓住舒然学姐的衣角,两人同时传递给对方一个疑惑的目光。如果刚才还只是怀疑的话,现在看她的表现,几乎可以确定:这女人绝对是疯了吧?! 辰志龙稍稍皱起眉头,他有些狼狈,这种感觉就像是之前的那个猎人本以为可以轰掉羊脑袋抢回支票,可是子弹打在羊头上却被硬生生弹开了。现在那只羊正站在他身前两米的地方向他发出嘲讽的咩咩声。 “我就是在威胁你,怎样啊?” 但他仍然用冰冷的语气这么说着。 韩海燕用蔑视的眼光看着他。 “你觉得威胁对我会有用吗?” 她单手叉腰,又用指关节顶了顶眼镜的鼻梁架。 “我不怕威胁,从来都不怕,以前我调查阴宅的时候就曾经被人暴打过,还差点被强暴了。我既然敢调查鬼魂和诅咒,也就不会怕死掉。因为我所做的事情是在填补现在的科学空洞,我是在揭示真理!你懂吗?小子?!” 她的语风突然由低沉的鄙夷转为高昂的咆哮,那双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度狂热的光芒。方伊安他们虽然看不到,但却应该能够听到这女人声音中那无可比拟的激情!而面对着她的辰志龙,在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被教会烧死的布鲁诺,在熊熊烈火中展现着他那英灵的身姿! 但现在,他面前站着的明明应该只是一个疯女人而已! 韩海燕尖利刺耳的声音还在耳旁呼啸着:“你们这种玩玩闹闹的人怎么可能会明白?世上已经有那么多人为真理而献身了!鲍尔?海斯德、亚历山大?波丹诺夫、路易斯?斯洛廷……他们都是在追求真正科学的道路上牺牲的!既然如此,多我一个又怎样?从我第一天决定要为世间揭示灵异的真面目开始,就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更不会怕你们的威胁!” 辰志龙沉默了。他看出这个女疯子在这一点上是认真的,老实说他从没有想过这个时代还真会有人喊着什么“为真理而献身”这样的中二话语。但现在他发觉,这个似乎说累了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妮子绝非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背负着什么“伟大”的理想,想要在正统科学观中建立“灵异”这个条目。对于这种人,威胁恐怕真的起不到什么效果。 辰志龙烦躁不安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根。他脑海中的那个猎人发现其实这头蠢羊不仅会挡子弹,甚至还能说话,它说:“来啊!有本事你就开枪,等到你把我的脑袋打碎,你的支票也已经被我咬烂了!” “呼……累了……” 韩海燕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轻笑一声。 “我要回去了,跟你们这帮没见识的人说话太没意思。嗯……啊,不过别灰心,之前那个交换情报的条件仍然保留。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的话,大可以过来跟我求助。我可是很慷慨的,咯咯咯咯……” 她一边笑着,一边迈着华丽的步伐从辰志龙身边挤过去,拉开门离开了。辰志龙没有拦阻她,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就算留下她也没什么用。只是他的肌肉有些颤抖,似乎表明了他的愤怒与不甘。不远处传来门响,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走廊上了。 房间内的众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老天……”莫语琴喃喃嘟哝着,“老天啊……之前刚遇上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蛮开朗阳光的女性,谁知道……如果不参加灵异故事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无可救药的人。” 辰志龙很赞同这句话。他抬起头来,看到方伊安一只手点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奇怪……”这家伙说道,“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个女人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丁点对劲的地方啊!”莫语琴哼了一声。 “不是那样。我是说……对了,她是怎么知道我们也是来调查灵异的?之前路上的时候,咱们都没说吧?难道是刚才讨论的时候被偷听了?啊――” 方伊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中午我们在二楼搜查的时候,这个女人也在!当时我还跟她撞见了来着!” 辰志龙愣了一秒,表情立变!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在后面两个女生还没明白过来之前,飞快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二节 真理的祭牲(一) 从韩海燕一开始说出他们来此是调查灵异事件的时候,方伊安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个女人并不知道九方九世书的事情,那么她就只可能是在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接着再想到自己在二楼碰到过这个女人,她也在那里探索,而如果…… 方伊安紧随在辰志龙的身后,尽管讨厌辰志龙,但如果这家伙现在要求对那个女人使用暴力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他想起了之前在二楼,他们发现隔间和棺材的时候,舒然学姐曾经说过的,外面似乎有人在走动。那不可能是莫语琴,按照时间推算,她当时应该还在楼下喝水呢。他们当时只顾着面前的那口棺材,却没有想到,会有人和他们怀揣着相同的目的而来。现在想想,一切都很明晰了,那个韩海燕一定在门外偷听了他们的话,并且趁着他们被莫语琴的尖叫吸引到楼下去的时候,潜进屋子里偷走了那柄诅咒匕首。 就是这样,他们却还以为是鬼魂把匕首藏起来了。事实上仔细思考,如果那柄匕首可以封住鬼魂,那么鬼魂应该不会碰触它才对,也就是说,能拿走匕首的就只有人。这么明显的事实,自己却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方伊安咬了咬牙,不由得有些悔恨。 “喂,那个女人住哪个房间?”辰志龙低声问道。 “嗯?不太记得,不是103就是104。”方伊安下意识地答道,“我们挨个……喂喂喂你想干什么?!” 方伊安慌忙把辰志龙拽开,这家伙抬起脚来,很像是要大力踹倒104号房间门的样子。 “用最快的方法解决。”辰志龙阴沉地说道,“匕首在那个女人手里的话,万一她拿来随便试验一下锋利度,只要插入什么东西超过五公分,我们可就要完蛋了!到时候匕首就变成了一件废物,我们除了跟那个鬼魂玩捉迷藏之外别无选择!” 两人面临着相同的困境,烦躁之下,辰志龙急于夺回匕首的心情甚至超过了对方伊安的恶感。此时舒然和莫语琴也都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两个女生的脸上还都是一副半懂不懂的神情,因为男生们什么都没有对她们解释。莫语琴点着蜡烛走到两个男生身边,还没来得及问话,却是先皱了皱鼻子。 “嗯?”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怎么还觉得有血腥味儿?那个……贾悦的尸体没有搬走吗?” “……谁知道?”方伊安一耸肩,“我们下午出去采购了,谁会管那个女人?又不是自己人。她不是有男朋友吗?那个叫崔汉明的怂男没管她?” “可能只是残留的血腥味吧。”舒然猜测道,“也许她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那个男人虽然总是被女朋友欺负,但应该也没混蛋到会放着深爱女人的尸体不管的地步吧?” “不会。”辰志龙突然说道。 “这一下午没有警察来过吧?”他看着舒然学姐和莫语琴的目光,两个女生同时摇了摇头,紧接着恍然大悟。 “之前下山的时候,我发现村里是有一个小警局的,镇上也有,要进村不过十分钟路程。”辰志龙低声说道,“如果我是那个崔汉明,我在冷静下来之后,一定会拨打110报警。因为贾悦的死状明显不正常,普通人应该会把它当成是一起案件!但是警察却没有到这座旅馆里面来,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不需要他说得更详细,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莫语琴看着101室的房门,喉头一动,发出“咕噜”一声,说道:“这么说来,自从你们走之后,我就再没看见那个男人。……他、他不会已经――” “那个之后再说!”方伊安压低了声音,“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我怀疑匕首就在她的手里――别惊讶!(两个女生同时瞪大了眼睛,莫语琴看样子要叫出来了,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捂住嘴巴)过会儿表现也别太夸张。我们就假装真的是来求她交换信息的,别太粗暴了,最好能想个办法把匕首交易过来。” “如果她实在不识相,那就只能来硬的了。”辰志龙淡淡地说道。但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狠毒之意,只是这时候没人反对,尽管他们对“来硬的”能不能制住这个女疯子心存了相当的疑虑。 …… 谭嗣同为什么在变法失败后不随梁启超一起避难?续范亭为何在中华民族危急关头剖腹血谏?自古到今,不管是战争还是变革,所有的伟业几乎都伴随着让人唏嘘不已的流血牺牲,真理的发现自然也是如此。《论语?里仁》中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能让自己的发现为他人所认可,哪怕死掉也值得了。 愿意为真理献身的人们真的不少,不仅仅是毕生追求它们的科学家――这类人在普通人看来与疯子无异。在那些人心中,真理或许就是神明的化身,有谁不想亲自看一眼神明呢?正常人不会理解他们,他们也不需要让大众明白自己。人类永远无法理解旅鼠为何会集体跳海,他们会从高高在上的角度用生物学解释这一切,但没人能够体会一只纵身入海的老鼠那颗小巧玲珑的内心中藏着怎样复杂的感情。 韩海燕一直认为,自己就拥有着那种为真理而奉献一切的潜质。 她也忘记自己是从何时起迷恋上灵异的了。是的,迷恋,灵学中的一切都让她神往无比。她醉心于对鬼魂和诅咒等事件的研究,如痴如狂。她加入了网络灵异协会,起早贪黑地工作,收集各种灵异资料。周围的人们都认为她是个精神病,她甚至真的曾一度被送进医院。但韩海燕自己知道,或者说她自己“认为”,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她只是想要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她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世人认可“灵异”,并将其加入到正统的科学系统中。尽管直到现在,她还未曾碰见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狂热”与其说是一种状态,更不如说是一种心理现象。有些人会倾尽家财只为博美人一笑,有些人仅因为不能见到心仪的歌星就去跳楼自杀。这世上充满了怪诞,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思考方式。 从一开始,韩海燕来到这座旅馆的目的,就是听说了这里发生过的事件。她认为这里很有调查价值,于是参加了这个八人的小团体。而当她发现居然有人怀抱着和自己同样的目的时,韩海燕欣喜若狂,以为终于碰到了同道中人。可惜,那几个小家伙一点儿也不专业,居然连她的“赫尔墨斯”都没听说过。她再一次陷入了失望之中,不过作为“前辈”,韩海燕还是愿意与他们分享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只要他们能够讨喜一点。 不过…… 很多时候,表象都会在本质之上披上一层伪装,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韩海燕从莫语琴的房间回来后,关上自己的小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觉得有些虚脱了。 不该那么冒险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大概是终于找到理解者的兴奋麻痹了她的大脑,她没有过多考虑就跑去跟那几个孩子接触了。现在想起来,她还稍稍有些后怕,辰志龙那恶鬼般的目光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内心之中。她感觉得到,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在和她说笑,他是真的能够动手施以暴力的那种人。 韩海燕害怕了。 但畏惧并不等同于退缩。她大学时曾经专修过心理学,她知道如果在那个时候软弱了,她就必然会居于弱势地位,成为待宰的羔羊,她当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于是她迅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果说原本的她仅仅是“狂热”,那么只要稍稍激烈一点,就可以成为“疯狂”!每个正常人都是能够用规则束缚住的,但疯子却会超脱于规则,他们会让人产生本能的排斥与畏惧感。没人会去对疯子施加无用的威胁。 她成功了。她怪异的举止让那些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他们也就只能妥协放行。韩海燕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感觉有些窝囊。一来是为自己的狼狈和屈辱而不甘;二来,她无法原谅自己居然会觉得恐惧,她不是早已确定要为灵异学奉献终身,就算为此赔上生命也不会却步吗?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可怕?难道是她对灵异学的忠心还不足够?这种想法让她心头慌乱,烦躁不安。任谁都无法忍受自己毕生追求的事业和理想被质疑吧?尤其这质疑人还正是自己! 不过,在黑暗的屋子里面,她把目光投向书桌上那两件东西的轮廓,突然又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帮家伙们要是不打算跟自己妥协的话,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见到这两件物事了。嗯……门外有脚步声,他们过来了!嘻嘻,这样一来就是自己占了上风。哦对了,还得在允许他们进来之前把东西藏起来,免得被抢走了。 她的内心欢快地哼着歌儿,伸手向那两件东西抓了过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慌乱的心绪就阻碍了她的感官。这里的空气变得冰冷无比,某个“东西”正躲在她的背后,用阴森的目光与诡异的笑容注视着这个可怜的女孩。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向她的肩头摸了过去…… …… 雪飘泪落桑~~啊,看到又被奖励了好开心!我该怎么感谢才好~~? 另外滴墨无痕君你的大手笔把蓝蓝吓到了,差点就因为过度激动而突发心脏病倒地……呃呃呃连续查了三遍数字才确认没有出现幻觉,这样的奖赏实在让某蓝受宠若惊!!!顺带恭喜你成为本书的第一位舵主,咱这个小场子也终于有人罩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九十三节 真理的祭牲(二) “嗯?!” 本能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尤其察觉危险的本能反应。在弱肉强食的生物圈中,这是每一位猎手和每一个猎物都必备的素质。生死的节奏是紊乱的,一念之间,一切终结,只有生者的欢叫和败者的哀嚎回响,血腥飘散。 在韩海燕伸手探向桌上那两件物品的时候,却好像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她猛然回过头来,扫视着身后的黑暗。其实在那一瞬,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动作,直到几秒钟后,她才觉得后颈发凉,就像是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某种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那是什么? 韩海燕诧异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她看不到,不仅仅是因为无光的环境攫取了她的视线。那“东西”并没有躲藏,她能够感觉得到,“它”就在自己的身边,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但那目光是从哪里来的?墙壁上?天花板上?桌子上?门把上?她能够凭借本能躲过一次危险,但却不能找到“那个”的位置。 它…… 之前在莫语琴房间里的时候,韩海燕从辰志龙凶恶的逼迫中感受到了恐惧。但那种恐惧与现在这种是不同的。刚才那时,她心里清楚恐惧的源头,是来自辰志龙的威胁。但是现在呢?她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怕死还是怕痛?直到把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种恐惧并无实体,恐惧才是一种本能。她并不是因为察觉到危险而回头的,只是因为被恐惧的本能操纵着身体回头才恰好避过了危险而已! 她的嘴唇哆嗦起来,她忽然觉得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绝非什么理智的事情,她要离开!她听得到门外传来低语声,那个四人小组似乎正在门外。只要她打开门出去,就可以逃离这片可怖的空间。外面人那么多,不过这份令人战栗的感受来源于哪里,只要人多起来,“那个”应该就不会轻易动手了吧? 于是她伸手抓向门把,但是―― 韩海燕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动作顿住了,指尖在靠近门把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皱起了眉头。明明那种可怕的“东西”还在这房间里面,用让人心头发颤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后背,可她的嘴角却咧开了一丝怪异的笑容,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对了! 韩海燕转过头去,心中有一份狂喜顺着脊骨向上攀升,几乎填充了她的整个大脑! 自己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为了找寻真正的灵异,为了得到它存在于世的线索!她的直觉明白地告诉她,现在这“东西”就待在她的房间里面,触手可及!她或许比以往任何的研究者都更接近这种不可捉摸的事物,她有极大的可能性研究成功,到时她就会成为受到万人膜拜的此道先驱! 她的瞳孔里燃烧着一份疯狂! 她克制着自己的兴奋,走到房间中央,好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将自己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最后她抬起头来,轻声说道: “你在哪儿?是在我身边吗?你能听懂的吧……可以跟我聊聊吗?” 她以一种虔诚的姿态这样说着,那声音听起来既像是觐见国王的庶民,又像是疼爱孩子的母亲。她的心脏怦怦跳动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太幸运了!她即将看到那个真理的彼岸,达到前无古人的境界!《聊斋志异》中那些书生和女鬼女妖结为夫妇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可今天她就要用自己的眼睛来见证了! “我看不到你啊……你藏在哪里?能出来吗?我无意打扰的,不过如果你愿意……”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不过就算有,那也不会是“人”。 韩海燕有些烦躁了。她再一次出声: “你――” 这一次,这个小姑娘只吐出了一个字就停下了。 她的眼神在变化,原本的狂热在迅速消退,而那被短暂压抑下去的恐惧却又升腾起来。这一次,它更猛烈地充溢了韩海燕的大脑。她惊慌地向后退了几步,她知道那目光还在看着她,但她却再也没有说话的勇气了! 因为她刚刚想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考虑到了,可她唯独忘记了去考虑对方。她一厢情愿想要研究“它”,想要与“它”对话,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有没有和“它”接触的价值,有没有那个能力?! 就像是一头小羊羔走到狮子的领地之中,奶声奶气地对兽王说:“下午好啊狮子叔叔,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探讨一下素食的美妙滋味呢?”她不知道“那个”会怎么想,但是她知道狮子会怎样回答,它会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说:“好啊我很乐意,等我吃完这顿就会去尝试一下素菜的。” 她心中的惧意开始沸腾起来了,她感觉到冷汗控制不住地从自己的后背渗出。她后退几步,后背贴上了那扇门,摸索着门把手。她再一次决定要逃跑了,她可不想支付谈判失败的代价。她抓到了那冷冰冰的门把,用力一拧―― 真奇怪,她认为自己的力气已经够大了,但是预想之中的“咔哒”一声并没有传来,门没有打开,手上也没有感受到那种突然松了劲的感觉。 她再一次扳动门把手―― 门还是一动不动。 寂静之中,韩海燕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指尖颤抖着摸索着手心里握着的门把,那种冷冰冰的温度确实没问题,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东西在僵硬之中透着一种异样的柔软呢?! 她摸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门把手,而是一根手指! 韩海燕尖叫一声,她甚至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她的身体在地上滚动了一圈,直接缩进了床板下面!她紧闭着眼睛,听到外面好像有敲门声响起,但是她不敢回应,不然的话,“那个”就要找到她的位置了!不,不对,或许它现在就已经找到了!韩海燕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她能够感觉得到,那东西正在上方俯视着自己! 她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钢笔,把笔帽扔掉,手指摩挲着锋利的笔尖。她还不能认输,要做拼死一搏! 她霎时间睁开眼睛! 透过床板的缝隙,她看得到头顶的天花板――真奇怪,明明是在黑暗之中,可她的视线居然毫无阻碍!直到几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并非是毫无阻碍,那个“阻碍”现在就趴在床板上,那张面孔正对着她,她和“那个”之间仅仅隔着一个床板的距离! 她迅速把手中的钢笔戳了过去!但是只听“砰”的一声,她的拳头没能从狭窄的缝隙中通过,而是撞在了床板下面!钢笔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她能看到亮银般的笔锋在空气中划过了一道无比优美而闪耀的弧线。她突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噗嗤!” 那钢笔从缝隙中再次落下,以极度精确的垂直角插透了韩海燕修长的颈子!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中流逝,可她无法思考,她已经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只是手臂虚弱地抬起,因为那张脸还在看着她,她想……至少在结束之前,让我碰触一下,让我知道我毕生追求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 她的手指穿过了缝隙,距离那张脸只剩下几厘米――或许只有几毫米!她马上就要碰到了,马上――! 但是…… 韩海燕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根部,它过不去了!木条间的缝隙将它卡在了那里!她的手绝望地伸出,但却再也没有探索到真理彼岸的力量! 在浓重的悲哀与不甘之中,韩海燕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第一百九十四节 疯子的遗物 “喂,怎么了?” 正在敲门的方伊安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中闪烁着疑惑和惊惧的光芒。莫语琴在一旁端着烛台,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声。 “嘘……里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方伊安轻声说道,他把耳朵附在103室的门上倾听。片刻之后,他突然叫了起来: “不好!赶紧把门打开!!!” 两个女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方伊安却已经后退两步,和辰志龙一起大力踹了上去!说来奇怪,这两个人明明看对方都不顺眼,这时候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默契。只不过这扇门显然没有102室那么好开,他们俩足足踹了三次,门锁才发出松动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一脚让这扇受潮的木头门伴着“咣当”一声向里倒了下去! 血腥味,又是血腥味,方伊安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去参加医学院里那据说恶心至极的解剖课程都没问题了。他感觉有些眩晕,接过不敢进来的莫语琴手中的烛台,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个应该让他注意的人在哪里,直到辰志龙伸出手指指向床底下。方伊安走过去,蹲下身体才发现那个再也动弹不得的女人,十分钟以前她还在他们面前疯狂地大笑,现在她的瞳孔却已经发散,连同那份对真理的狂热一起带到地狱里去了。 女孩的眼镜歪在一旁,以她修长的颈子中间那一点为圆心,鲜红的液体在床底扩散开来。方伊安咂了咂嘴,他想如果是演电影的话,现在他应该像个绅士一样帮这个少女把眼睛合上,尽管她并不漂亮。但方伊安没有那么做,她的整张脸上都糊满了血液,在灵异故事中,他觉得死人的血还是少碰为好。 “应该是刚刚死掉,我敲门的时候还听见动静来着。”方伊安轻声说道,“也就是说,鬼魂刚刚还在这里。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 辰志龙并没有回答,他似乎也并未站在方伊安的身边。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往这边走,对这具尸体毫无兴趣。 没错,毫无兴趣。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一件更值得他注意的事物。他主动给方伊安指明了尸体的方向,就是要吸引方伊安的注意力,免得这个家伙坏了自己的好事。 方伊安回过头去。烛光映照出了那个男人的影子,辰志龙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黄金把柄的诅咒匕首,正用冷淡的目光注视着他。 “……畜生,垃圾,骗子,你这个……” 方伊安从嘴里一字一顿地吐出恶毒的词汇,但辰志龙却仿佛充耳不闻。他神色淡然,只是对着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的方伊安说道: “建议你最好别过来,如果我认为你会把匕首夺走的话,那我就在那之间把它插进沙发里面去。你看,这玩意儿锋利得过头了,我觉得就算插进石头里面也会很容易就超过五公分。你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 “你――” “对,如果不能把希望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的话,那我宁可毁掉它。我的生命不可能放心地交到别人手里。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欠你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不过我懒得用表面的虚伪跟你们打交道,我把自私袒露出来了,仅此而已。” 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似乎让这个男人有些烦躁,他伸手从桌子上拿起另一件东西。方伊安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了过去。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本子,黑色的硬皮笔记本,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多天前苏凛带回的那个“摄影师日记”一样。 方伊安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记忆追溯回中午在二楼的那个时候,他在第一扇门门口遇到了韩海燕。当时一片漆黑,只有两人的手机闪耀着光亮,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个女人手里是不是拿着什么,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却感觉到了有纸张扫在自己的手臂上。之后他进入那间看起来像是个会议室的屋子,尽头处摆放着一支圆珠笔,旁边的水迹还显得有些奇怪。现在他想明白了,当时这个韩海燕一定从那间屋子里拿走了原本放在圆珠笔旁边的这个本子! 这个女人……明明对灵异那么着迷,却放着满屋的罗盘和图纸不拿,偏偏拿走了这个东西,只能说明…… “那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方伊安低声问道。 “自己看呗。”辰志龙随手把它丢在了方伊安面前的地上,险些掉进了血泊里面。方伊安慌张把它捡了起来,被水浸泡了几年,使得它的外皮好像轻轻一搓就会脱落掉,下半部分的纸页也几乎湿透了,方伊安有些怀疑里面的字迹还能不能被辨认出来。 “这玩意儿倒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下,里面应该装的是一些有用的线索。不过今晚不行了,我们在自己房间里必须要待四个小时,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了,我可不想违反那本该死的破书的规则。” 辰志龙冷冷地说道,这就转身走出门去。诅咒匕首捏在他的右手中,方伊安却不敢扑上去抢。他知道这个混账说的话是认真的,就在临走之前,他还从那套破烂的沙发上撕下了一大块海绵,厚度绝对超过五公分,方伊安也不会怀疑那闪着寒光的利刃的锋锐程度。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这本子中的大部分纸张已经粘连到一起了。听辰志龙的意思,他刚才应该已经翻看了两眼,知道这里面写了些什么。他之所以会如此大度,正是因为现在匕首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如果这边三人得到了什么线索,判断出了鬼魂的附身物,也必须把结果告诉他才能脱离危险。 这家伙……当真好算计啊! 方伊安咬牙切齿地想着,听着辰志龙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逐渐远去。他把本子放到桌子上,借着烛光翻开了一页。 他的瞳孔逐渐缩紧了! 这、这个本子中记录的是―― …… 且不说那受潮的褥子和干硬的床板,在一个闹鬼的屋子里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方伊安呆呆地坐在床头,他的目光有些无神。在昨天的最后四小时里面,辰志龙走后,他又强行打开了101室的门,因为不管怎么敲,那个叫崔汉明的男人都毫无反应,于是他只好硬闯。之前的猜测果然应验了,崔汉明俯身朝下倒在碎裂的床板上,额头上贯穿了一根木刺,深色衣服上的血迹飞溅开来,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冷了,死亡时间必然是在韩海燕之前。 方伊安感觉浑身发冷。 从昨天中午开始,仅仅半天的时间,原本的八人小团队就只剩下了五个人。而他们却还要在这座该死的旅馆中支撑至少两天!104房间里的那个名叫郝正的家伙还活着,他试探着敲了敲那家伙的门,得到了一声和辰志龙一样冷冰冰的回应。方伊安没把闹鬼和死人的事情告诉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照这个速度,说不定他们会在今天就全军覆没! 他烦躁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现在是凌晨六点,他已经保持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清醒状态了。因为不敢在夜间沉沉睡去,从昨夜到现在,这十个小时的时间他都只是坐在这里思考,如果有危险降临的话,他自认为凭借自己敏锐的感知应该可以察觉得到。房门开着,他坐的地方正对着那里,只有两米的距离,一旦有什么不对,他可以立刻奔跑出去。幸运的是,直到现在,死神似乎还在打哈欠,没有把那把冰冷的镰刀架到他的脖子上。 是时候该行动起来了吧? 方伊安看到对面莫语琴房间的烛光映照出了活动的影子,看样子两个女生应该都醒了。舒然学姐是睡在莫语琴房间里的,好像她们打算轮流守夜。而方伊安就没这个待遇了,辰志龙和他都不会愿意跟对方一个房间的。 新的一天开始了,鬼魂也又要活动了吧? 方伊安看着自己手边的这个黑色笔记本,这里面记载了很多东西,就是这玩意儿让他考虑了好几个小时。但他仍然没有想明白,现在他翻开扉页,打算在四人聚在一起讨论之前,最后再熟悉一下里面的内容。 第一百九十五节 赫尔墨斯的惨剧(一) 这个本子是被当作日记来使用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伊安昨晚刚看的时候就吃了一惊。其一或许是因为在上一次故事中,日记就是贯穿整个事件的关键物;其二,则是这本日记的扉页上,用圆珠笔笨拙地涂抹了一个图形,他总觉得熟悉,却在思考了好几秒之后才蓦然回想起来,这正是韩海燕的那个“赫尔墨斯灵异研究社”的徽章上的图案! 可不是吗?那乌黑的一团,就像是一个悬浮在雾气里面的影子。这玩意儿他几分钟以前还见过呢,根本不可能认错!但问题是,这个图案并非是韩海燕涂上去的,看这墨迹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日记本当初的主人画上的! 方伊安脑中的猜想逐渐构想成型。他继续翻看下去,本子的第一页,上端的日期已经被水浸透了,模糊不清,只是下面写着天气雨,如果写的是雨夜泉乡的话,这就是理所当然的。方伊安的视线逐渐往下,那字迹还很清楚: “‘旅馆’终于建造好了。今天我就和社团中的七个伙伴一起搬了进来,不过我们这种研究者大部分都不是什么擅长照顾人的类型,因此我特意从山脚下的一户人家里请了一位姓乔的女工,过来帮我们收拾房间、打扫和做饭。照顾八个人可能会很累,不过她看上去乐此不疲,大概是因为我们出了很高的工钱吧。” “不过她似乎觉得‘旅馆’的布置很奇怪。八个人的房间都在下面,而二层则是工作间、会议室之类的屋子,另外,整栋建筑中没有一扇窗户,甚至连电灯都没有。我觉得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毕竟‘那件事情’也和她有关。但我仍然没有主动向她透露什么,我想只是猜测的话还没问题,但如果直白地告诉她真相,恐怕她就会给我们找麻烦的” “当天下午,我们一行人就来到了那个地方。雨夜泉,曾经被村中众人看作珍宝一般守护的存在,如今却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水声淅淅沥沥,流下山岩后,又叮叮当当地打在山下的石堆里面。那水看起来清澈极了,而且可以确定不是雨水,因为山形的关系,阴雨就算横着下也不可能到达这个角落。不过我们之中没人敢饮下一口泉水,大家都看过《山村老尸》,万一这里的水也有和那片子里面相同的功效,我们说不得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当我还在傻乎乎地用手做出望远的动作寻觅时,乐乐就已经高喊了一声‘在那里’!这家伙虽然有个可爱的昵称,实际上却是个一米九的粗犷汉子,只不过脸型长得和一位老影星古天乐十分相似,大家就都这么称呼他了。不等我反应过来,大家就已经争先恐后地围了过去。” “我们的目标是那块石头,尖锐的石头。它简直太好认了,长得就像是竹笋一样。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可以下定论――这家伙绝对就是两年前那起事件的半个元凶!我们先围着它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一起把它塞进了预先准备好的容器里面。在拿起它的时候,我的手上有些滑腻腻的触感,但那绝不是泉水,我敢打包票!那东西摸起来就像是未干涸的血液一样!这太令人称奇了!那起事件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可这鲜血却还留存在这里!这是否映示着什么呢?是否我们这一次行动,终于不会是白跑一趟了?” “我们兴奋地将它运回了旅馆,保存在二楼的工作间里面。大家都已经很累了,但仍然兴奋地讨论个不停,因为不只有我,阿苏、晨晨和约瑟芬都注意到了那石头上的血迹。现在我们基本可以验证,那些村人说的不是谣传,而是真实发生的事件了!” “没错。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开发商,就算真是,也没有兴趣开发这个终年下雨的无聊地方。我们身为赫尔墨斯的高v成员,之所以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调查村人所说的灵异事件。为此我们还特意花重金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实验基地――对,这里也根本就不是什么旅馆,那也只是我们为了掩人耳目打出的幌子而已。有很多人都说我们是败家子,他们怎么可能会理解科学家为了真理而付出的狂热行动?我们注定将要成为灵异学的引路人!而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最直接也最重要的证据!” “小雅好像有些不安,她说我们可能会惹祸上身。我安慰她说没事的,我们和那起事件毫无关系,仅仅是想借用这个机会进行研究而已。哪怕‘那个’真的发怒了,我也一定会保护她的。我想我的话给了她一定的勇气,她回屋睡觉的时候似乎已经很放心了。这让我有些自豪,说不定通过这一次研究,我们的关系会有些进展。” 这是前两页的内容,看上去是第一篇日记。方伊安叹了一口气,仅仅这一篇日记,就能够看出很多问题了。这个日记本的主人就是这座“旅馆”的建造人!他并不是开发商,之所以在山上修建了这么一座建筑,仅仅是为了进行灵异的研究而已!因为他和他的同伴也都是隶属于韩海燕的那个“赫尔墨斯灵异研究社”! 难怪这里根本不像是旅馆,倒更像是一个个私人房间;难怪会有那么多罗盘、护身符一类的奇怪物品;难怪韩海燕会到这里来――她就是追随着那些前辈的足迹前来探访的! 当然了,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决。比如说两年前的“那起事件”到底是什么?从时间上推算的话,那应该就是人们远离雨夜泉的时候。还有阿乔女士和“那起事件”有什么关系?旅馆里没有窗户倒可以解释为“不想在实验的时候被人看到”,但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拉上窗帘不就没问题了?况且为什么连个电灯都没有呢? 还有,据说这位“开发商”最后失踪了。他去了哪儿呢?难道是被…… 抱持着这样的疑问,方伊安继续翻开了下一页。 “华仔没有来吃早饭,真稀奇,这头肥猪不是一向说‘饮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活动了’吗?不过我并没有在意他,早餐时间中,我一直在和小雅说话。她是个很文弱的姑娘,娇滴滴的,素雅而纯朴,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女孩居然也会是灵异研究社的成员。事实上,她一开始提出要加入的时候,我们七个人全都吓了一跳。我还曾以为她只是那种看起来娇弱,实际上却非常彪悍的女汉子呢。但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才对我敞开了心扉,倾诉了她研究灵异的理由。” “她心爱的前男友死于非命,有人说那样的鬼魂注定会成为徘徊于死亡区域的孤魂野鬼,必须要杀死一个替身才能够前往轮回投胎。她很爱那个男人(每每想到这点我就伤心透顶,我怎么没能早一点遇上她呢?),她也不想自己的爱人犯下杀孽。因此她想要找到一种方法,一种不需要杀人也能让男友的鬼魂解脱的方法。” “当我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我犹豫了很长时间。作为灵异界的半个‘权威’,我想如果我说‘其实你男友已经获得了解脱’,再编出一大堆理由来,这个天真的姑娘一定会相信的。但如果那样的话,她就再没有留在社团里研究灵异的理由了,有哪个女孩愿意跟鬼魂打交道呢?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她就能够陪在我身边,只是看着她每天忧郁的样子,我愈加心疼了。我暗暗做下决定,这次研究结束之后,我打算让她快乐起来。我打算对她说出那个善意的谎言,然后再对她表白,我想我一定能够比原来那个男人更爱她百倍千倍!”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当阿苏面色惨白地走进餐厅里来时,我还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的一颗心都紧紧地绑在小雅身上了,压根就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直到大家都慌忙地叫了起来,所有人一起冲到了101房间门口时,我嗅到了那股可怕的血腥味,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华仔尸体,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华仔的脖子拧在一旁,他钥匙串上附带的那柄折刀从颈部的一侧扎了进去!他死前一定挣扎了很久,但是那柄刀捅入的位置却也非常精巧,很可能割断了他的声带!因为屋子里几乎满墙满地都是溅射出来的鲜血,看上去简直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惨状!但我们却谁都没有听到他死前发出过一声哀嚎!” “他的指甲在地面上抠出了一道痕迹,但那并非是文字,我想只是他在临死前因痛楚和痉挛而做出的反应。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这种死法、这种死法简直就跟――” “我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从华仔死前惊恐的表情上联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身体向来不好的晨晨当场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她虽然看过比这更血腥恐怖的片子,可从来没在现实中遇到过这种景象。其实我们每个人也都和她一样。小雅的脸上已经血色尽失,身体摇摇晃晃,我们赶紧把女人们都送到了她们的房间里去。” “‘要喝点水吗?’我给小雅盖上被子,这样问道。” “小雅摇了摇头,却对我说道:‘阿进,我们是不是不该把那东西带出来?我们会不会也像那八个人一样,全部都死在――’” “‘不会的!’我用有些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吓得缩了一下。我连忙安慰她说:‘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很可能只是个意外而已。华仔每天都带着那把刀耍,我提醒过他好多次了都不听,说不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捅进脖子里了。不会有事的,好吗?’” “我知道自己的说法有多么空洞苍白。华仔虽然每天带着刀,却总是小心翼翼的。他那种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意外?至于自杀?那更不可能了!昨晚大家还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喝酒,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点而庆祝,他那种开心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要自杀的人啊!” “小雅静静地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害怕。她看了我很久,突然说道:” “‘我感觉到了。’”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摇了摇头,仰视着天花板,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感觉到,那家伙已经离开了那块石头,她正在这里游荡。华仔是第一个,也是我们八人厄运的开始。我们谁都逃不过,她会笑着来,而我们只能在惨叫中离开人世。从我们把它带回来那一刻,一切就都已经注定了。’” “我愣住了。我突然发觉小雅房间的正上方就是我们存放那块石头的工作间。” “她又转过头来,冲我惨然一笑。” “‘我们谁都逃不掉的。’”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小雅房间的了。我的脑子里面浑浑噩噩,只是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小雅加入‘赫尔墨斯’的时候,我们对她所做的灵学测试。测试的结果是,小雅的灵媒很强,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得多!难怪她会认为自己的男朋友没有得到解脱,也许她就是亲眼看到了什么!而现在,她也同样感觉到了……”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 “二楼的房间里,乐乐、约瑟芬和阿朱正围在那块石头旁,看到我走进来,他们也只是大略点了点头,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华仔的尸体还没有收拾,再过一会儿阿乔女士就要过来,只好暂时对她撒个谎了,先让她不要进那间屋子里去,不然如果让她找来了警察,我们可就有**烦了。” “‘阿进,感觉到什么了没有?’约瑟芬突然向我发问。” “‘什么?’我有些迷茫。” “约瑟芬是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佬,跟拿破仑的皇后重名,不过他可是个白面小生。现在他挠乱了自己的一头棕色头发,有些烦躁地指着石头对我说:” “‘看看那血迹。不到一天的工夫,它干涸得就像是已经过了数年似的,明明昨天我们还能感觉得到,现在却一丁点儿都看不出来了!’” “这家伙一着急起来中文就说不利索,不过我却没有在意。我突然想起了小雅之前说的那句话:” “‘我感觉到,那家伙已经离开了那块石头,她正在这里游荡’……” “我有些头晕。我问他们华仔的死亡时间,阿朱是个法医,他告诉我,华仔的死亡就在凌晨四点左右。” “‘有没有可能是他杀?’我问道。” “他们三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是看着一个精神病人。我们之间沉默了好久,乐乐说道:” “‘真令人惊讶,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说他是被鬼魂杀死的。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不就能证明灵异是确实存在的了么?’” “‘以牺牲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我控制不住地吼了起来。” “‘那又怎样?’阿朱歪头看着我,好像无法理解我的言辞,‘这不是我们发过誓要毕生追求的东西吗?现在真理就在我们眼前,一条人命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就算把自己全家的命都赔上都不会畏惧!为了科学而献身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成功了,就会作为先驱者记载在科学史光辉的名册上!你不觉得激动吗?’” “‘对啊阿进!’乐乐赞同道,‘这个小队不就是你一开始组织的吗?我们都以为你应该是我们之中的领导者,领导者就应该是踩着所有同伴的身体前进,但最后轮到他时也不会退缩的那种人啊!如果命运注定触摸到真理的代价就是死亡的话,你就应该用足够冷淡的眼神看着我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最后带着我们所有人的狂热和激情奋勇向前!阿进,你不会后悔了吧?’” “他们的眼神咄咄逼人。我突然有些害怕了,我确实用过‘狂热’、‘真理’这样的字眼,但就我看来,那只不过是我厨二病的表现而已,我只是想要用这种说法吸引他们的注意。但我可从没有想过真的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实践啊!” “但我看出他们是认真的。”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我是一个清醒但却不明智的领导人,我自以为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但他们却是一群真正的疯子!没错,疯了,这群人已经疯了!我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跟这些精神病人待在一起!我要离开!带上小雅,或许阿苏和晨晨也没有疯掉,那么我也会带上她们!我嗫嚅着离开了工作间,所幸他们已经完全被那块可怕的石头迷住了,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我的逃走。” “当我跟小雅提起我的恐惧时,她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她虽然答应要和我一起离开,可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异样的颜色。那是一种毫无希望的深灰,她好像已经放弃了什么。但执着于逃走的我当时却并没有在意。我又叫上了阿苏和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晨晨,如我所料,两个女生都不是像楼上那伙人那样的变*态。我们迅速收拾好东西,趁着那帮人没有在意,淋着雨离开了这座被诅咒的旅馆。” 第一百九十六节 赫尔墨斯的惨剧(二) 这就是“缘起”。 方伊安拈着纸页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他知道如果不算上两年前“那起事件”的话,这里面记载的内容就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尽管才只看了两篇,他却已经料想到了最后的结局,那个名叫“小雅”的女人所说的话不仅印在了日记主人的心上,也同时推动与震慑着方伊安的思绪。说是“预感”也好,“映示”也好。总而言之,这事件绝不会是以王子与公主共同逃离了恶龙的城堡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为结局,因为―― 方伊安看着日记的折角,因为被水浸透,他一不小心稍稍用力就撕掉了一小块。 既然这本日记是在二楼的那个会议室中被发现的,说明日记的主人后来很可能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为什么呢?他自认为不是个为了追求真理而勇于献身的疯子,那么又为何要回到这个充满了危险与恐怖的不祥之地? 方伊安继续看了下去。 再往后翻一页,是第三篇日记,日期仍是模糊不清,不过天气却变成了“晴”。方伊安眯起眼睛,这说明他们已经离开了雨夜泉乡。 “旅馆的老板看我的笑容一直有些奇怪,还对我说“请保重身体”。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他应该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个男人带了三个女孩来开房。不过我并没有跟他多解释,我订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只要再在这里待上一天,我们就可以回大陆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阿苏还有些担心,她一直在劝我报警,我想或许在她看来,华仔仍是被‘他杀’而死。老实说我也是这么希望的,虽然这么说极不礼貌,但我真心觉得如果我们之中有个人是杀人犯就太好了,最好是留在旅馆的那三人!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我是在逃避着什么也说不定。” “晨晨的状态比昨天好多了,但小雅却显得更加消瘦苍白。我去见她的时候,她站在阳台上,从三层俯视着下面的景色。未来岛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她的视线被阻碍着,无法看到更远,但她也不需要,因为她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仅仅一天的工夫,这姑娘就像是丢了魂魄似的。” “我很心疼。我从背后靠近她,同时脑海里盘算着能不能想个笑话什么的让她高兴起来。但不等我开口,她却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到来。” “‘你看那个岔路口。’她这么轻声说道。” “这样轻易地被发现让我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凑了上去,陪她一起趴在窗台向下望去。她说的是一个十字路口,和岛上的其它繁华地带一样车水马龙,每分钟都有数十数百人来来往往,从不停歇,红黄绿三色交错闪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辆敞篷的兰博基尼就从我们的阳台下驶过,我看着车里坐着的那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人,他像是要去参加某个上流社会的舞会,穿着红艳长裙的美丽女伴坐在他旁边。我啐了一口,但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他们,我希望有一天我和小雅也能像他们一样,那将是多么美妙快活的日子啊!――我们可以在未来岛上买一座别墅,我喜欢睡懒觉,如果她要起床,我就把她按在那里,强迫她陪我一起躺下去,直到她用娇嫩的嗓音哀求我为止。我们可以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女双全,这样她也一定很开心。孩子长大了一定要考上锦衣学园,除了灵异学之外他们什么都能去研究。” “我突然觉得有些气闷。我不该把我以前赚到的家财全部都投入到雨夜泉乡的那场研究中去的,我太蠢了!那时候我怎么会以为灵异就是真理呢?我怎么会有那种狂热的想法呢?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其实我曾经是和那帮人一样的疯子!只是我有了牵绊,不管是我的生命还是小雅,我都不想失去,所以我在灾祸面前退缩了。这种胆小鬼一样的行径一定会被他们鄙夷的吧?但我并不后悔,因为现在我有新的追求了!” “我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孩。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胡思乱想,她的目光还投注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看得入迷了。但那里除了红绿灯和来往车辆之外就只有一个站在中间指挥台上的女交警,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她的样貌,但我想那一定是个金发美人。” “‘你也想染金发吗?’我在她的耳旁轻声问道。她的头发是纯正的黑,带着一股栀子花的味道,让我心醉。” “可她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真像啊。’” “‘像什么?’” “‘他离开我的时候。’” “我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的前男友,那个在车祸中死掉的可怜虫。” “她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只是继续说道:‘红绿灯、女交警,还有那么多车子,一辆一辆来回往返,后面的紧跟着前面的,就像是贪吃蛇一样。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他倒下的地方就是那个指挥台旁边,就在女交警的身旁。她当时还没注意,直到发现不对回过头来……她尖叫的声音真大,比我还要刺耳,因为我当时只顾着哭,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突然间感觉有些烦躁。我想男人们都应该能够理解我的。你站在阳台上,和心爱的女孩一起欣赏下面的风景,你本来感觉很惬意,你幻想着你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幻想着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可她突然开口对你讲她的前男友,讲他的死状,她说这和他离世的地方很像。你会不会有一种想要撞墙的冲动?这简直就像是那个被车撞死的臭男人还在下面看着你,用他满面的血迹,用他被轧得掉出眼眶的眼球,用他残缺不全的尸体……这感觉就像是你本来在高级西餐馆里享用着牛排却突然从里面吃出了一只蟑螂来一样!我要吐了!” “但她还在喋喋不休。她说:‘我真笨。我为什么想要吓唬他呢?明明只要好好过马路,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去游乐园开心地玩上一天。可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傻呢?他跑过来把我推开的时候,我摔得好痛,我的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但当我回头看向他――我知道他一定比我更痛。我向他爬过去,周围的车辆都停了下来,人们也都围了过来,那个女交警还在尖叫。但是他却没有喊一声,或许他已经没法喊出来了。我趴在他身上,我说坚持下去,救护车马上就到。但他看着我的眼睛,他只是说――’” “小雅回过头来。” “‘他说,你没事,真好。’” “我想小雅是在给我讲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我想她或许是想要表达什么深意。但我却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思考,我觉得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直冲上来,我没有说任何话回答她,只是板着脸走了出去。在门口最后回头的时候,她仍然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对面广告楼的霓虹灯将她的全身映成了鲜红的颜色。”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一百九十七节 赫尔墨斯的惨剧(三) “回大陆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是队伍里唯一的男人,提行李去办托运这种活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的头上,所幸我们前天匆忙从旅馆离开,带的东西都不多。我站在候机厅里看着窗外碧蓝的晴空,突然有一种解放的感觉。我想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只要逃到大陆去,就算华仔真的是被‘那种东西’杀死的,就算‘那个’拥有通天的能耐,应该也追不过来了吧?” “只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它’不仅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它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它其实一直都紧随在我们身边,就像肉与骨一样紧紧黏合,而我们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摆脱自己的血肉。小雅说得对,我们逃不过,死亡是早已注定的未来。超音速客机确实很快,尤其自东向西直达大陆的航班,它甚至可以跨越时间,但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那份残酷的命运。” “登机时间到了,可我们的身边却少了一个人。” “‘阿苏去哪儿了?’我问道。” “‘去上厕所了。’晨晨回答,她有些疑惑地向后张望,‘奇怪啊,明明都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掉进去了吧?’” “她说了一个过时的冷笑话,我配合地笑笑,但小雅的身体却颤抖了一下。她又没有睡好,眼圈有些发黑,脸色憔悴。我本想关心她一下,可就在这时,我的耳旁传来了一阵异样的谈话声。” “‘真惨哪!’” “‘谁说不是呢,那姑娘估计是要回国去跟家人团聚的吧?怎么碰上这种事儿了呢?洗手间的镜子可能放得不稳,正好掉下来在洗手池上摔碎了,那碎片就扎进她心口里去,我的老天!你是没见着啊,那血都喷到天花板上去了!那姑娘穿的白衬衫都给染成红的了!哎呦喂,把我当时吓得哟……’” “我觉得有点儿头晕,我希望我听到的这件事和阿苏完全无关,但阿苏今天就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又转过头来,我又想着千万别让晨晨和小雅听到这番话,但是已经晚了。两个姑娘的脸色像雪一样白,晨晨无助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像是要哭出来。而小雅则一直低着头。我抓住她们俩的胳膊,硬是把她们拖上了飞机,直到那时候我还心存着一丝幻想,我想只要我们到了大陆就没事了!对,那么远的地方,它一定不会追过来的!” “我的心中这样呐喊着,不知是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还是只是面对昏暗未来的无力安慰而已。” “后来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傻。不过傻了也好,至少那时我还能作为一个傻子活着、期盼着。” “飞机起飞了,一开始我还在提心吊胆,就连空姐送来的饮料都没有心情喝。我想我也很疲惫了,飞机落地之前,我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睡了几个小时。这时我看看身边,小雅还在我身边眯着眼睛,似乎也已经睡着了。她的脑袋稍稍偏向我这一边,却并没有落在我的肩膀上,这让我有些失望。我又朝着她的那边看去,却意外地发现,晨晨居然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我感觉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响!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心间盘绕着。我尽量不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但这时小雅睁开了眼睛,我不知道她是恰好醒来还是本来就没睡,她似乎猜到了我的疑惑,轻声说道:” “‘她好像有些不舒服,去向机组人员要药了。’” “这话让我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还没等我缓口气,小雅紧接着又说道:” “‘已经去了半小时了。’”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只是凝视着小雅的眼睛,她瞳中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平淡让我觉得惶恐。半晌,我才挤出一句:” “‘你怎么不拦着她呢……’” “小雅也看着我,她也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但这一次,我从动作中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呢?’” “我感觉有些眩晕,小雅太理智了,理智得可怕。她好像就是上天派来要带给我绝望的使者一般!我不由自主地想要反驳,想要远离她,但头脑中最清醒的那一块明确无误地告诉我:她说得对。晨晨在哪里,和她的生死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不确定性原理和薛定谔的猫实验在这里是完全不适用的,她离开了,去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得到了证实,直到我们下了飞机,晨晨再没有出现过。” “我觉得我需要休息,在飞机上睡得还不够,我可以回家去躺下,躺在床上静静睡去,睡懒觉是我最爱的活动了。但是小雅却拦住了我,她的样子看起来虚弱不堪,她用哀求的声音对我说:‘今晚……能让我去你那里住吗?我、我有点儿……’” “我看着她。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为了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如果她早些日子提出这个问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那一刻,我看着她那因几天没睡好和没好好吃东西变得蜡黄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她好难看!我又想起了昨天她在阳台上对我说的话,想起她在提到自己前男友时那种心痛的语气。我怒火中烧。我冷冷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打车离开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仍然站在路边,她俏丽的身影曾让我心醉,而现在,那份孤单只能让我心碎。” 这是第四篇日记的结束。方伊安有点儿想要咒骂这个写日记的家伙,你把事情写的简单一点不好么?反正你只剩下几天的生命了,写那些情啊爱啊的有什么意思?赶紧多写点线索出来不行吗?可写日记的毕竟不是他,而为了从字里行间中寻找线索,他也只能被动地看下去。烦躁的方伊安一口气多翻了两页,却发现后面的部分居然都是白纸!他愣了一下,才明白原来已经翻过了日记的最后一篇。 总共只有五篇?! 也就是说,自这个日记本的主人开始记日记,他只存活了五天吗? 方伊安翻到最后一篇日记,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有种预感,这个家伙的最后一篇日记之中,一定隐藏了某种关键性的线索,可以帮助他们逃过鬼魂杀戮的线索! “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下时间,是凌晨四点。我昨晚下了飞机,坐车回家之后,就真的如计划的一样,写完日记就扑倒在床上睡着了。一开始我还很担心会不会失眠,但这想法纯粹多余,或许是连日以来的精神折磨让我失去了劲头儿,我觉得从我的脑袋沾上枕头到进入梦境之间最多也不过只有五秒钟。” “我做了个噩梦,极恶之梦。在那个梦中,有我,有小雅,但我却是以另一个人的角度观察的。在我离开机场之后,小雅在那里孤零零地站了好一会儿,而‘我’就站在她的背后。过了有多久呢?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梦境中的时间总是不好掌握。她终于离开了,招了一辆出租车,我也跟了进去,就坐在后面。可那个司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小雅警惕地从后视镜中看着我的方向,她的嘴唇在哆嗦,脸上几乎一丁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但这时的我却不知为何,连一丁点儿想要关心她的意思都没有。” “我咧嘴一笑!” “‘停车!’小雅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我以为她是被我吓怕了,但当我看到外面的景象――这正是小雅居住的那个小区!这么快就到了?我再一次为梦境的时间流动感到惊讶,但却并没有停步。小雅一下车就狂奔起来,她想要把我甩掉,但她做不到的,我的速度那么快,我就像飘在风中一样紧紧追随着她,她跑进家里,迅速将门锁上。但风无孔不入,我也如气流一般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她恐惧地看着我的方向,一步一步后退,最后退到了电视橱旁边,我看到电视橱上放置着一个瓷白色的烟灰缸。” “怎么会有烟灰缸呢?小雅可是不抽烟的啊。我仅仅用了0.1秒就想通了。这是她那个已经见鬼去了的前男友的物事!而现在,它居然还被小雅精心保存着!在梦境之中,我的愤怒翻涌起来,我情不自禁想要再次恶作剧一下。我在瞬间就控制着身体到达了小雅的身旁,伸手就把那烟灰缸拨拉下来,它掉在地上,伴随着‘啪嚓’一声,碎成了几块。小雅惊恐地尖叫起来,她再一次逃走了,跑进卫生间,我听到上锁的动静,她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不过没关系,我狞笑着捡起了一块最为尖利的碎片,缓缓地向着那里接近过去。电视机屏幕映出了我的倒影,那个影子是……” 第一百九十八节 赫尔墨斯的惨剧(四) “醒来之后的我,短暂沉浸在那玄奇而恐怖的梦境之中,居然一时忘记了把我吵醒的是什么。等到我反应过来,再次拿起手机看到那个号码的时候,已经过了足有一分钟了。” “那个号码是……小雅的?!” “我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之前那种莫名的愤怒现在早就已经消下去了,但我却又对把她一个人丢在机场有些惭愧,因而手指在接听键上悬停了半天。最终我还是按了下去,把手机聚到脸侧,轻声唤道:‘喂,小雅……’” “‘阿进!’” “我吓了一跳,因为电话那头的小雅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她在啜泣。而且在接起电话的同时,我也感觉到了,仿佛就是以电波为媒介传递到我身旁的一般,有一种诡异的气息逐渐扩散开来,就像是被成百上千头呲着牙逼近的野狼包围了一样,无处可逃!” “‘小雅……’我的嗓音也有些颤抖,‘怎么了?你听起来……’” “‘它在外面!’” “小雅叫出了这四个字。真奇怪,明明是孤立的、无法理解的语句,可我的脑子里却在瞬间就构思出了那么一副画面:小雅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里面,一手拿着手机,眼睛警惕而又绝望地紧盯着门口,同时,‘咔哒咔哒’的扳动门锁声音传来――” “‘咔哒咔哒……’” “在我那么想着的同时,电话那头居然真的传出了这样的动静!” “‘小雅!’一种无可名状的寒意从我的脊背飕飕窜了上来,我慌乱地冲着手机喊叫,‘你在哪儿?!那是什么?!我――’” “‘……阿进。’” “出乎我的预料,小雅的声音在那一瞬间突然平静了下来。她好像已经做出了某种觉悟一般,不再哭泣,也不再尖叫。她的声音明明空灵,虚幻得让人无法捉摸那份真实性,可却又同时充满了坚定。在我的幻觉之中,她站了起来,她的眸中再无半分惶恐,只是用淡然的神色注视着门口,那明知无法改变,挺身面对死亡的决然。” “‘阿进……’她轻声说道,像是嘱托,又像是倾诉,‘听我说,逃不掉的,我们谁都逃不掉的。我很清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知道吗?阿进,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你――’” “滋…………嘟、嘟、嘟、嘟……” “她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耳旁消陨。一阵刺耳的杂乱电波声,紧接着,不管我再怎么想要倾听,却都再无法从手机中搜索到她一丝一毫的动静。其实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电话中传来最后一声异响,那是某扇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知道小雅也和她自己所说的一样,她终究逃不过。她的名字,她的身体,她的声音,和她的生命一样,从此都不再属于这个世上。” “手机从我的手中无力地滑落。” “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我的梦境,那明明虚假的影像却与现实是紧紧串联的,我看到了小雅死前的场景,那并非是靠我这种凡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事情。是‘那个’!它已经追过来了!它在嘲讽,它故意让我在梦中看到它行凶的过程,就是为了告诉我,它就在我的身边!小雅说得对,她逃不过,我也逃不过,我们谁都逃不过!现在小雅死了,它在向我靠近过来,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的生命,就要到今天为止了!”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这里是与雨夜泉乡完全不同的夜空,没有阴云,没有细雨,夏夜的星辰出奇的明亮闪耀着。我想起小时候学过的那首歌,‘好像许多小眼睛’……对啊,它们正在看着我呢!人间的一切对于它们来说都只如戏剧一般吧?而它们只需要看,不管喜剧还是悲剧,它们都不会有丝毫动容。在繁星的眼中,我们人类不就是这种渺小的生物吗?很快,可能几个小时,也许只要几分钟,我就要在这灿烂的星空之下沉沉睡去了吧?如果不考虑死前的恐惧,或许这种安宁的逝去,也算是一种美丽的绽放呢?” “但那不行。” “我跳下床来。” “不知怎么,明明才刚刚经历过小雅的死,那个不明的存在杀死了我心爱的女孩,但是这一刻,我的心情却意外的镇静。我一下子想明白了好多,小雅为什么总是那么沉着,那么冷静呢?那一定是因为她早就看透了吧?她拥有着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强大得多的灵媒,从一开始,她就感应到了那‘东西’的存在,她知道‘它’一直都跟在我们的身边,所以她才会明摆着告诉我:逃不掉的。但即便如此,当我提出要她和我一起走时,她还是答应了,为什么呢?是不愿意放弃那渺小的希望吗?即便明知不可为也打算要拼搏着试试看吗?都不是,她其实早已经告诉我了。那天在阳台上,她对我讲起她那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前男友,那是在暗示我,她其实很无助,她想要得到我的关怀,我的保护!只因为我在第一天对她承诺过‘我会保护你’,这个好傻好天真的姑娘居然就真的相信了!所以她才会答应和我一起走,所以她才想要追随我到我的家里来!但我呢?我却以自己那丑陋的嫉妒为借口,无情地将她丢下!” “我想要哭,但眼睛里却挤不出一丝眼泪。” “我拖沓着蹒跚的步伐走向收藏柜,那里有我很久以前从拍卖场上弄回来的一件东西。一把用黄金和宝石做柄,刃尖闪闪发亮的匕首。我曾亲自试验过,这东西削铁如泥,无论使用多少次都不会磨损卷刃。社团里的一个老人说,这玩意儿有克制‘那个’的功效。我把它称为诅咒匕首。” “是的,我还不能却步,不能停下。我突然感到身体充满了力量,我要替小雅报仇!我要回到那个地方,那里是一切的开始,而我,现在要去将一切结束!” “我没有收拾任何东西,仅仅带上了我的日记本、一根圆珠笔和那把匕首。真走运,我居然还能订到一张今天下午的机票。我给匕首办了托运,这还不够,我又给未来岛上一家冥器店铺打电话订购了一口棺材,我想即便我失败了,好歹还能有个体面的葬身之处,不用像华仔那样死相凄惨。” “下午五点钟,我再一次来到了雨夜泉乡,这里仍然是那副鬼样子。我找到阿乔女士,据她说,几天前她就已经被阿朱辞退了,之后就再没有上山去看过。我想起那天正是华仔死掉,我和小雅她们一起逃走的日子。我对阿乔女士说,现在你被重新录用了,我现付你一星期的工钱,只要你今晚来一趟,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就好,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把我的尸体放进二楼走廊尽头房间的棺材里面去。”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惊恐,肯定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吧?但我并没有解释。我回过头迎着阴雨向山上走去,口袋里装着我的匕首。我想,是时候去结束一切了!” 第一百九十九节 赫尔墨斯的惨剧(终) “旅馆里面静悄悄的,如我所料。” “后四个房间里面没人,阿苏是105,晨晨106,小雅和我分别是107与108。我手里还捏着自己房间中的钥匙,点上一支蜡烛,在黑暗的走廊中静静向前,只有我的脚步声回荡在这里。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笼罩了我的身体,我在烛光之中辨认了好久,才发现那并非是源自于视觉的刺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在我的四周弥漫着,我此时正处于前四个房间的中间,一开始我还在想着难道说华仔的尸体还没有被收拾掉?但是紧接着,我就反应过来了。” “那绝不是一个死去三天的人的尸体能够发出的味道,那感觉就像是我的四面八方都被血泊包围了一般!我小心翼翼地推开104房间的门,那扇门根本就没锁,我看到一个棕发的身影仰躺在床上,那是约瑟芬,他紧紧闭着眼睛,脸上居然流露出祥和与虔诚的神色。” “我的身体突然又开始颤抖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丢人,明明凌晨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到这里一举将‘它’干掉的,但现在,谜一样的恐惧又袭上了我的心头。” “恐惧是人类最大的敌人。而现在,这个敌人就在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对什么的惶恐,是这血淋淋的惨象本身?还是约瑟芬脸上那种诡异的神色?这个疯子难道直到死前都将杀死自己的东西视作真理吗?不知怎么的,在感到可怕的同时,我居然没来由地升起了一种敬意。我再一次接近了他,发现他的死亡是因为有一枚铁片从太阳穴直接贯穿进去,那看样子是我们带来的罗盘上的零件。鲜血从那洞口汨汨流出,在他的床下汇聚成了一条血河,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手中好像还捏着什么东西?是一张纸条?” “难不成这家伙还留下了遗言吗?” “我从他半僵硬的手指中拧出了那张纸,看到了上面的字迹,那是前天的日期,后面紧跟着一串表示时间的数字,只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上面的数字全都被划去,只留下最后一行的‘18:51’。这是什么意思?” “我迷茫地看着约瑟芬。当然,他已经不可能回答我了。” “我走出104房间,紧接着推门进去对面的103房间。阿朱的尸体在这里,但他的死相可比约瑟芬要惨得多。我不想再描述那可怖的景象了,但从他的手中,我也找到了一张字条,写的同样是前天的日期,后面的时间是‘10:23’。”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立刻进入102房间,从乐乐的尸体手中抓出他的字条,这一份字条上的日期是大前天,和华仔的死是同一天,时间是‘20:21’。” “我明白了。我退到门口,看着手中捏着的三张字条,再加上这几天同伴一个接一个死亡的事实,一条明晰的线路在我的脑海之中串联起来。这帮家伙居然也是直到死前都相信着我!只不过他们和小雅相信我会保护她不同,他们是相信我可以循着这条线索找到隐藏于其后的真相!每当他们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会开始记录下当前的时间,如果这一分钟没有死去,就劈掉上一个数字,接着记下下一个,直到死亡为止!那么纸条上的日期和时间就是他们的死亡时间!” “华仔和乐乐死于大前天,阿朱和约瑟芬死于前天,晨晨和阿苏死于昨天,最后,是死在凌晨的小雅,以及……” “我的死期,真的就在今天!” “在昏黄的烛光之中,我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但它却无法触及到我冰凉的内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把纸条一张张丢下,对乐乐他们三人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尽管他们已经不可能听得到,但我却觉得我仍有这样表达出来的必要。是我以真理为诱饵将他们带进了这个圈子,可是事到临头,我不但无法带领他们前进,甚至还可耻地逃走了。直到发现逃亡无用,我才又返回这里。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个废物罢了。” “但是废物,也有废物可以做到的事情。世上并无全然无用之人,只有不欲为之之事。只要想做,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救世主。” “我救不了别人,但至少,可以不让自己的生命沉*沦。” “我来到二楼,那块石头居然还静静地摆放在工作间里面,那尖头的笋子在烛光之下闪烁着异样混沌的光芒。我缓缓地靠近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挥动了手中的匕首!” “这东西真的是削铁如泥!” “碎片迸溅到我的脚下,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中用斧头和锯子劈开葫芦山的蛇精。匕首一次又一次砍下,直到那该死的尖头石真的完全成为了一堆碎片。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但是――” “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冷笑,又像是嘲讽!‘它’还在我的身边,我并没有能够破坏掉它!也许只是我想错了,毁掉它的附身物根本就不能够将它解决掉;亦或者,它已经附身到了别的什么东西上!但不管是哪一种,我现在所做的都只是徒劳无用的挣扎罢了。我突然笑出声来,我想我真的就要死了。” “时间是晚上七点。” “会议室中有着八个人的位置,我带着自己的日记本坐在房间的尽头,点燃蜡烛。我看到墙壁上各种各样与灵异有关的图纸,那上面有我们所有人所做的标注。我们曾经为了它费尽心血而不为世人理解,如今我们终于触碰到了那个边缘,却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将以自己的血作为献祭。我幻想着自己仍是这个团队的领袖,看着七位围坐在桌旁的同伴,我说道:” “‘辛苦了,各位!今天是我们最重要的日子!你们每个人都已作为殉道者,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一切,而最后,我会将其毁灭!地狱的真理不需要存于此世,愿其消亡于静寂之中!我会踏着你们的尸体前行,带着你们所有人的意志,即便最终只剩下孤身一人!’” “‘朋友们常告诉我,如果我能去朋友的墓里做客,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 “‘在那里等我吧,我肯定要在那幽深的峡谷里与你相聚!’” “最后说出的,是伊本?扎阿德和亨利?金的话语,许久未犯的厨二病又发作了。我坐在椅子上,突然间觉得自己已经超脱了什么,无悲无喜,仅仅只需要等待而已。我的左手拿着那把诅咒匕首,右手却在匆忙地写着日记。我突然感觉到,其实死亡和鬼魂都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既然死亡是早已注定的,那么就算我的反抗无效,也只不过是接受命运而已,有何恐惧?就算我成功了,我已失去了一切,又有何欣喜?我听到建筑外沙沙的雨声似乎减小了许多,那个声音从走廊的某处开始渐渐靠近过来。” “脚步声。” “我握紧了匕首。” “我不知道等我真正看见它的那一刻,如果能将匕首扎进它的‘身体’,是否可以将它毁灭,消除掉这个可怖的诅咒。但我仍决定要试一试,没有任何人可以不用付出代价就带走我的同伴、我的爱人,哪怕是冥府的使者也不行!现在它就在门外,是走廊上,还是楼梯间呢?我分辨不清,只知道它已经临近了。我的双眼紧盯着门口,已经不需要再用眼睛去看着日记本记录,我想我的字迹一定是潦草凌乱的,但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狂热!” “来吧!” “它已经到达门口了!它正在把门推开!我――”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节 阿乔女士 方伊安大大地喘出了一口气。 最后这一篇日记的收尾,并非是一个破折号,而是“我”字没有写完,圆珠笔在纸上强行拉了一道横线,一直甩出了本子边缘。方伊安沉默着看着这道墨迹,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日记的主人一只手飞快地在本子上写字,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匕首,只等着“它”来到自己身边的那一瞬间进行殊死一搏,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门口,倾听着隐藏在风雨声中的那个脚步,然后,看着那扇门被缓缓推开…… 门口出现的是什么呢?日记的主人是因为在那一瞬间看到的恐怖景象而被惊吓得连圆珠笔都无法握住了吗?还是立刻就遭到了鬼魂的袭击,以至于他的尸体当场倒地,所以才出现了这一道吗? 即便现在去想也是判别不清。方伊安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去评价这个人,想要敬佩,可不论是他的愚蠢和胆怯都找不到一丝一毫让人敬佩的理由;想要鄙视,但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因而最终,方伊安只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就是这样了,日记本上给出的内容就这么多。”他环视着屋子里的剩下三人说道。此时他已经坐在舒然学姐的房间里,大家也都看过这本日记了,正在就其进行讨论。 “搞什么啊……”莫语琴嘟哝起来,“只不过是讲了这些人遇害的过程罢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有用的线索啊。” “哼,那可不一定。” 辰志龙冷笑一声,似乎是在嘲讽莫语琴的智力。 “线索已经给出很多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不等莫语琴反驳,他把目光投向方伊安,透着浓浓的挑衅意味儿,似乎在说“小子,你看出来没有?” 方伊安当然不会在此露怯,他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一,关于那些人的死亡时间,自从他们把石头捡回来以后,每天都有两个人死掉。还记得吗?在‘生还者’的证词里面,也是每天都会死两个人。而且从日记末尾看来,101房间的那个‘华仔’是第一个死掉的,接下来是102房间的‘乐乐’……之后死掉的人都是按照房间号依次排列的。第二条提示中给出的‘顺序’会不会就是这个?唔……” 他虽然说完了,却是紧皱着眉头,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稍微迟疑了一下,莫语琴紧接着质疑道: “是那样吗?但是,昨天可就死掉了三个人哦。另外,第一个死掉的是102室的贾悦,然后才轮到101室,这个顺序你又怎么解释?” 方伊安自己当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打住话头。确实如此,如果以日记本中记述的顺序为准的话,那么就无法对应这次故事之中的情况了。一时间,房间之中的几人又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舒然学姐轻声开口: “想不通的地方就先不要费脑子。这本日记里面还有别的线索,比如说,诅咒匕首就是日记的主人带来的,还有二楼走廊尽头的那口棺材,那里面放置的应该就是他的尸体吧?” “也不一定。”方伊安摇了摇头,“虽然可能性很大,或许是阿乔女士遵照他的吩咐放进去的。总而言之,从这里得到的东西太少,对于解谜来说还远远不够。我打算这就到阿乔女士那里去一趟,希望她今天在家。那个女人肯定知道些什么,跟她谈一谈,或许能有所收获。” “那么……我和莫语琴就去找找那个‘雨夜泉’如何?”舒然学姐提议。 “诶?!”莫语琴惊叫出声,“我们也要――” “既然作为团队的一员,就必须要出力,负起责任来!”舒然严肃地说道,“线索和馅饼一样,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 上午十一点,方伊安和辰志龙已经到了山下。两人站在那位阿乔女士的小屋门口,方伊安伸手敲门,同时从模糊的倒影中看着身后的这家伙。不管怎么看,他都无法从内心中升起对他一丁点的好感。 自私的人总是令人厌恶。 这么想的当然不只方伊安一个人,在得知辰志龙把匕首据为己有之后,莫语琴和舒然学姐也曾劝说过他,可这家伙仍然我行我素。三人也不敢逼迫他,否则看他的样子,说不定真的会毁掉那匕首的唯一一次使用权,到那时大家就一起完蛋。最终他们只得默认了这个现实,当然谁都不会给他好脸色就是了。 辰志龙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就算因此和他们决裂也毫不在乎。这份云淡风轻更让方伊安恨得牙痒,他认为这是一种对他们赤*裸裸的轻视,但却又不好发作。否则怎样,难道让他恶语相向自己才会满足?还没有谁会神经到那个份上吧。 就在他暗自烦恼的时候,面前的推拉门突然被拉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女人探出头来,浑浊的目光扫视着门口的二人,可不正是阿乔女士么? “哦,您好,我们是昨天刚住到山上去的。您是阿乔女士对吧?那个,我们有点儿小事想问,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谈谈呢?” 方伊安立刻挺直身体,这是他和人谈话时的一贯习惯,好像要刻意表现出自己的精气神一样。身后的辰志龙则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妇人,他的视线如鹰隼般锐利,使得阿乔女士不由得缩了缩身体。 “问……什么?” 妇人嘶哑着嗓子说道。她仍然把持着门,好像压根不想和他们多说。但实际上辰志龙昨天已经趁她不在进去过一次了,方伊安无奈地这么想着,只是并没有说出来。 “那个,主要是……山上的旅馆里面发生了一点儿小事。”方伊安仍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我们觉得您可能知道些什么,所以冒昧前来打扰,希望――” “你们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乔女士突然激动起来,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这就要伸手把推拉门拽上。不过这扇门似乎在某处卡住了,她看上去用了很大的劲都没能成功。方伊安愣在了那里。辰志龙却是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上前伸手把门拉开,推搡着那个可怜的妇人就走进了屋子里面。 “哎,辰――” 方伊安没想到事态会这么发展。他们本来不是来这里调查线索的吗?为什么会演变成使用暴力? 阿乔女士恐惧地看着辰志龙大大咧咧地闯进她的小屋里来,却只敢嗫嚅着发出两声抗议,然而那动静小得根本没人能听见。只有辰志龙冷哼一声,好像猜透了那个仍然站在门口的男生的心思似的,冲着他说道: “如果暴力无用的话,那么它就根本不会诞生于世。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坐下来好好商量就可以解决的,要真那么简单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战争和冲突了。收起你那一套吧,现在我们要以自己的小命为重,什么方法最快,我们就用什么。” 他转过身来,扬起下巴,对着瑟缩在墙角的妇人冷冷地说: “你应该知道我们想要得到什么。接下来我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最好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掏出来!如果让我发现你哪怕隐瞒了一丁点儿的话――” 他从皮带夹上抽出一把刀子,不是诅咒匕首,而是一柄狰狞的军刀,把它狠狠地掷在屋里的一张木桌上。刀子入木三分,明晃晃地立在了那里。阿乔女士浑身一颤,双目中流露出惊恐的眼色。 “有胆量,就试试看!” 辰志龙低声威胁道。 第二百零一节 雨夜泉事件(一) 打着雨伞在山间活动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尤其这里并不是像登上雨夜泉旅馆那样的平坦石板路,而是由纯粹的山石组成的路――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莫语琴现在就愤愤地想着为什么走这条路的人不更多一些,害得她现在要和舒然学姐一起帮后来人踏路,前提是她们的后面还会有人来。 如果披着雨衣或许还好办一些,但是两个女生都是打着伞,走在被雨水冲刷得滑腻腻的石头上,既要四下观望,又得时刻保持着平衡,打伞的弊端就体现出来了。可心里虽然暗自诅咒,她又不能把伞丢掉,虽然带了换洗的衣服,但这里却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总而言之她是恨透了自己眼下面临的困境,只是强忍着没有骂出口而已。因为前面的舒然学姐也处在和她相同的情况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口抱怨过一句。莫语琴也不想显得自己太没素质。 之前舒然说过要带她来找那口雨夜泉的,说实话莫语琴对那个地方可真没什么兴趣,甚至还有些畏惧。仅从现在收集到的线索,就可以断定那地方肯定是个不祥之地,和“旅馆”一样,出过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可她不得不来,学姐说得对,她既然作为团队的一员,总不能等到别人都在外奔忙收集好了线索再交给她,再说她也没那个分析能力。 舒然学姐一直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步都那么优雅,踩在湿漉漉的石头上就像在平地上一样。莫语琴很羡慕她的身姿,她也想要效仿,可她要么低头看着脚下,要么就有可能一不留神滑落下去掉进水洼之中。 难道说气质真的是天生的,想学都学不来? 莫语琴心里很沮丧。她回想起了昨天傍晚时分和舒然学姐的对话,那个时候的学姐有些古怪。没错,她想着,用怪异的语气说着怪异的话可以理解为是在开玩笑,但学姐用的是十分认真的口吻,那就让莫语琴揣摩不透她的真意了。 要么……趁此机会问一问? 探索线索的途中谈论感情问题好像有些脱线,不过莫语琴觉得就算她真的问了,学姐也一定不会生气。认识她将近三个月,她好像从来没有哪天为了自己的事情而生气过。哪怕是辰志龙独占了诅咒匕首,她也只是温声细语地劝说了他一番,发现没用之后就住了口。莫语琴真的想象不出她发怒时的样子。 “学――” 但是,她刚要开口,舒然却突然站住了。那一瞬间,莫语琴还在惊诧她的反应怎么那么快,但紧接着她就发现了,学姐的视线在看着石头下面,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舒然的注意力。她刚想要低头,却不妨脚下一滑,这半天来为保持平衡所做的努力全都在那一秒间化为了泡影!莫语琴狠狠地跌进小水洼里面,全身的衣服都湿透掉了! “我――!” 她气愤地尖叫起来,看样子她想像男人一样大喊一声“我擦”,不过却终究忍住了后面那个字。不论男生女生,在舒然的面前一般都会保持着一种克制。这就好像在地摊上吃烧烤你下手抓都没人管你,但进了高档的法式餐厅就算是流浪汉也要使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一些。 她委屈地抬起头来看着学姐,但出乎她的意料,舒然并没有伸手去拉她一把,只是看着她身下的水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轻声说道: “看看你身边,莫语琴……哦不还是别看了,我怕你会吓到,千万别低头啊……等一等,我拍几张照片。” 她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完全不顾莫语琴已经呆滞的表情,将这一片区域完整地收入取景框中。莫语琴总感觉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也在她的拍摄范围内,她赶紧站了起来,没顾得上自己浑身湿淋淋的,也没管掉在地上的雨伞。她还在想着学姐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她低头看呢?还说什么怕她会吓到?她的脚下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吗? 莫语琴打了一个激灵。 她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脚腕上挂了一个重物,很可能是她掉下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在了什么里面。她强忍着让自己听从学姐的话语,千万不要低头,但她越是仰起脖子来,就越感觉到一种正体不明的恐惧和困惑一同抓住了她的心脏,魔爪一般,钩得她忍不住想要去看―― 莫语琴终究是低下了头。 两秒钟后,雨夜泉乡山中的某处,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传出,在阴雨连绵的天空下久久回荡。 …… 方伊安沉默着。 他处在一种迷茫之中。 一方面,他并不愿意承认暴力是一种合理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从小他就受到这样的教育,被坏孩子欺负了不要拿块砖头去找他们报仇,要去跟老师告状;无论何种情况下,打人都是不对的,就算别人一巴掌扇在你脸上你也不能和他扭打成一团,不然警察来了一定会把你们俩都抓走的,他们才不管是谁先挑事呢,反正你们都动手了。因此一定要学会和平解决问题,用道理,用道德去说服别人……他似乎忘记了昨天是谁为了匕首的事情和辰志龙打起来的,现在那伤痕还没有消下去,在辰志龙的脸上挂着呢。方伊安的视网膜选择性忽略掉了那一块。 不过昨天那时候他确实是出离了愤怒,一时失手或许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他回想起来的话,估计也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原谅自己了。 不过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一开始礼貌地来拜访阿乔女士,可却差一点吃了闭门羹。而辰志龙那把军刀插在桌子上,却让这个胆小的女人连气都不敢吭一声,老实地坐在桌子对面。难道暴力真的比文明更有优势?那他们还学什么文化,都出去混黑社会算了啊! 无法赞同辰志龙的行事手段,可偏偏这家伙说得对,他们不得不以自己的小命为重,什么方法快就用什么,这样的话自己也算作是暴力一方了吧?方伊安只好安慰自己:只不过推搡了这个女人两下,亮了刀子又威胁了几句而已,没打没骂不算暴力,对,不算暴力…… 且不论他这样的自我安慰有没有效果。辰志龙把那把军刀抽出来在手中把玩着,用大拇指肚依次摩擦过刀背上的每一个锯齿口,沉闷的声音响起: “七年以前,雨夜泉那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你知道的吧?那地方死人了,是不是?” 方伊安诧异地看着辰志龙,板寸头却并没有看他。 从那本日记中,莫语琴读完就像是看了一篇无聊的恐怖故事,但辰志龙找出了很多东西。比方说那块尖笋状的石头,莫语琴看的时候想起好长时间没有吃过山椒笋子了,而辰志龙就想到了那样一个尖锐物是可以洞穿人体的,再加上那上面的鲜血,辰志龙构想出这么一副场景:一个人从山上坠落下来,掉进了雨夜泉附近的那片石堆中,刚好被那竹笋般的石头扎了个透心凉!画面是那么真切,这或许是一个黑*道小子对于血腥事件的敏锐直觉。 阿乔女士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嗓音低声道: “你都知道了,还……” “我让你说!” 辰志龙再一次凶狠地咆哮了起来,手里的军刀再一次戳入了桌子,它轻微地颤抖着,映着女人惊慌的眼睛。她蜷缩进椅子里面,好像那样就能抵消掉面前的不速之客带给她的莫大恐惧一般。方伊安往旁边挪挪身体,似乎想要努力表示“我跟这个家伙不是一伙儿的,他威胁你与我无关”,但他也竖起了耳朵,希望阿乔女士能快点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辰志龙轻蔑一笑。 “来来来,脑子乱是不是?我帮你整理整理,你先想想,那天是什么日子?” 阿乔女士浑浊的目光闪动,她并未多思索,开口答道:“年会。” “年会?中国的大年初一?” 阿乔女士点头。 “然后呢?死的人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乔女士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方伊安看到她眼中异样的神色。她喃喃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 “乔诺诺……是我的……女儿……” 第二百零二节 雨夜泉事件(二) 阿乔女士其实并不姓乔,她只是嫁了一个姓乔的男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十年以前那个男人在投资失败之后跳楼自杀,和未来岛上的许许多多不如意的商人一样。丈夫虽然破产离世,但仍给妻子和女儿留了一小点家业,于是阿乔女士就带着女儿乔诺诺来到了雨夜泉乡。 村里并不只有浑浑噩噩的大人们,年轻人也有不少,乔诺诺就属于这些年轻人之一。思春期的少女往往很容易被触动感情,有人对她好,或是有人显得很拽很酷,女孩子喜欢上那种男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时雨夜泉乡有一个叫做司马健的男孩,和乔诺诺差不多大,长得又帅,言谈举止风雅幽默,尤其是一个复姓听上去就让人感觉很特别很牛叉。哪个少女不怀春?乔诺诺迷恋上了那个男人。 但正如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恋爱一样,并不是说你喜欢了就会有个好结果,这是件悲哀的事情。单纯的爱情就像是一颗你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春天你把它种下去,有时候你夏天就可以得到甘甜的西瓜,有时却要等到秋天才能见到酸爽的葡萄,还有些时候,你要足足等好几年才能等到那棵树长大,可能是樱桃可能是椰子,但那也算好的,至少你得到的不是辣椒不是苦瓜更不是食人树。 可惜更多的时候,爱神阿佛洛狄忒就爱跟人类开些小玩笑,她发下的种子是煮熟了的。 乔诺诺就得到了一颗煮熟的种子。 年轻人会自发地凝结成小团体,司马健的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团体。乔诺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团体的一员,反正人家来叫她的时候,她也会乖乖地跟出去玩,因为只要出去就可以看到司马健。她其实是个挺内向的女孩,只是偶尔想到能看到那个心仪的梦中人才会胆大一点点。 这份胆大一直持续了几年,然后在七年前的年会那一天,害死了这个可怜的女孩。 “你去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是她的尸体了?” 辰志龙问道。 阿乔女士只是低垂着头,脖子微微一动,大概是表示赞同。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再要求她讲述就很容易了,现在不用辰志龙逼问,她自己就主动说了出来: “隔壁老九来通知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我们家诺诺一向挺乖的,怎么会爬到那么高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呢……后来警察问了那几个孩子,他们才说出来。他们是故意欺负我女儿的,他们知道她喜欢那个司马家的孩子,所以跟她打赌,说如果你敢到那块石头上站着,就让司马健当你男朋友。诺诺她内向胆小,要是平时你再怎么**她她也不会干那种傻事儿的。” 方伊安轻轻耸了耸肩,后面的部分就很容易想象了。恐怕那帮人在她站上去之后还叽叽喳喳地嘲笑她,说你真以为你站上去了就能当他的女朋友啊?他们会说她犯傻,说她痴心妄想,然后…… 脆弱的女孩子脚下一滑,于是雨夜泉中的一块尖笋状石头上,绽开了鲜红的血。 “‘那帮人’总共有几个?”辰志龙突然问道。 “八个。算上司马家那个孩子,总共八个。” “他们后来都死了?” 阿乔女士抬起头来,她发觉这个年轻人的每一个问题都和他的视线一样尖利而敏锐,就仿佛那慵懒的神态下藏着的是一颗仙人球般长满了尖刺的心。 “对。”迎着辰志龙的目光,她回答道,“都死了。从年会的第二天开始,一天两个一天两个,四天的工夫就全死光了。警察还专门来找过我,他们怀疑是我要给诺诺报仇。不过他们把我抓过去审了两天,这两天里剩下的四个人也都死光了。所以我就没了嫌疑。” 她虽然说得平淡,但方伊安却从她的语调中听出了一种快意。想来也是,对于害死自己女儿的人,能够让他们去陪葬,她当然不会为那些家伙们的死而伤悲。 “一天两个……哼……他们是怎么死的?” “有被窗户玻璃碎片捅穿了喉咙,有的被灯泡的碎片从眼睛刺进去,还有的被镜子碎片刺得流血休克……” “嚯,全都是被玻璃碎片刺透了啊。” 辰志龙戏谑地哼了一声。方伊安在愣了一秒之后,猛然想明白了这个意义! 那个死掉的乔诺诺是从悬崖上跌下来,被山下的雨夜泉中的尖石头刺穿身体而死,那份痛苦可想而知。而之后,她的灵魂在无可发泄的怨愤之中化作了厉鬼,杀死了捉弄她的那八个人!用的是和她的死状同样的方法――即让他们都被利器刺毙。 而两年之后,旅馆的主人来到此处,和他的小组一同调查当年的事件。他们发现了这个规律,可却错误地判断了,他们以为厉鬼必须使用玻璃碎片才能杀人,故而那座旅馆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泡,连一面镜子都没有!可他们还是遭受了厄运,鬼魂附在那块石头上被他们捡了回去。杀掉那八个人并没有消除她的怨气,她真的变成了一个为祸世间的恶鬼,于是她又杀死了赫尔墨斯的八人,再然后,是…… 辰志龙仰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几秒钟后,他又问道: “村子里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再去雨夜泉打水了?他们看到那里闹鬼了?” “对。”阿乔女士顺从地答道,“有人说看到诺诺就穿着年会那天的衣服在泉水里面晃悠,也有人说看到她躺在那块石头上,就跟发现尸体的时候一样,腹部鲜血淋漓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故意整我,谁知道到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而且从那以后,那口泉水就被废弃掉了。估计是因为他们都怕了诺诺,所以才不敢再去招惹她了吧……” “是吗……”辰志龙淡淡地应道,接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两年之后,山上那个旅馆建起来了,他们让你去做什么?” “就是跟个女佣人差不多,挨个打扫打扫各个房间,早中晚各三次做饭。我不知道他们在那干什么,不过感觉上不像是开旅馆的。他们一开始就把工钱算好给我了,结果干了几天之后又突然把我给辞了。后来没过两天,那个老板又来找我,当场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工钱,说让我当天晚上再过去看看,他说的话,有点儿奇怪……” 阿乔女士的声音小了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伊安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日记的主人已经知道自己将要死了,所以才会嘱托阿乔女士。 “然后呢?” 阿乔女士回忆起来: “他说让我把他的尸体放进房间尽头的那个棺材里面去。这话挺怪,是吧?那两天他就有点儿怪,等到那天晚上,我冒着雨进了旅馆,到处敲门都没人应。然后我上了二楼,就看见他坐在房间尽头那,早就已经断气了。” “你把他放进棺材了?” “我挺怕的……谁看见死人能不怕哟……不过我还是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扛着他塞进了二楼走廊尽头房间的那口棺材。然后就赶紧逃走了。因为诺诺闹鬼的事儿,我想着我要是不把他的遗愿完成,他会不会也变成鬼来找我……” 这一会儿的对话解决了方伊安的不少疑惑,但他仍然不知道鬼魂到底附身在什么东西上面。既然这位阿乔女士是那个女鬼乔诺诺的母亲,是不是可以请她到旅馆里面看一下,或许有什么乔诺诺会喜欢的东西呢? 方伊安漫无头绪地想着。 一开始鬼魂毫无疑问是附身在那块石头上的,但是日记的主人用诅咒匕首将石头破坏掉了,却没能毁灭鬼魂。也就是说,鬼魂转移到了另外的东西上,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他是被你女儿的鬼魂害死的?” 就在这时,辰志龙突然这么问道。 方伊安惊讶地看着他。但辰志龙却紧盯着阿乔女士,这个女人在听到他问题的一瞬间浑身一颤,接着低下头去,她的脑袋都快能垂到地面上了,简直就像是个被老师狠狠训斥的小学生。这一次辰志龙没有催促她,直到过去约有两分钟,她嘶哑的声音才传达到桌面上来。 “……知道。” 知道?! 方伊安瞪大了眼睛。知道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完全了解,完全明白旅馆里的那些人都是怎么死掉的,她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化作了厉鬼杀掉了旅馆的人?! “……现在……知道……” “现在知道?”辰志龙趴在桌上,用凌厉的视线注视着她,“是从哪天开始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女人虚弱地答道:“我……忘了哪天了,我见到诺诺了,她来找我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吐字都有些不清楚。但方伊安听到这句话,却是差点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她亲眼见到过鬼魂?在自己的女儿变成厉鬼之后,她还亲眼看到过那个乔诺诺?那么……她岂不是唯一一个在厉鬼手下活下来的人了?! “你怎么见到她的?!” 这一次,比辰志龙更快,方伊安率先开口了。 “……我……也不知道。夜里也下着雨,我就听见房门打开了,不过我一个穷婆子家里也没什么好偷的,我觉得不是小偷。我掌上灯想看看是谁,结果我就看见――” 她抬起头来,目光中充满了惊惶,似乎直到今日,只要回想起那一刻,都仍然让她充满了恐惧。 “我看到她站在门口,她浑身湿漉漉的,还穿着年会那天的衣服,但是肚子上开了一个洞!我想叫都没叫出来,因为我几乎吓虚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见鬼了还是在做梦。我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然后她、她就对我说……她说,妈妈,我回来了……” 方伊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控制着自己不在脑内再现那恐怖的场景,思绪转悠了一番,不知为何回想起了周德东的黑段子,那其中有一小段是这么说的: 原本预定要被吃掉的鸡蛋从餐盘里面逃走了,昏暗的夜空之下,它逃到鸡笼边上呼喊: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母鸡冷冷地说:孩子,你走吧,你已经死了…… 方伊安觉得阿乔女士应该没有那个胆子,看看眼下她的表现就能明白了。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后续,于是点了点桌子,问道:“然后呢?” 阿乔女士摇了摇头,好像回忆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她迟疑了老半天,才说道: “我……我也忘了,我光记得她拿着一串钥匙,把钥匙给我放在门口。我当时没敢去看,后来才发现那是旅馆的钥匙。她跟我说,以后要是有人过来问我要钥匙上山上去住,就让我把钥匙给他们。我……我直到现在都记不清楚,还觉得那是个梦,但是等第二天我起来看,那串钥匙就放在门边上……” 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方伊安抿起嘴唇,他有些可怜这个女人,丈夫破产跳楼,她带着女儿搬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结果过了两年,女儿又死于非命。但这还不算最惨,老天似乎是要刻意折磨这个女人一般,让她的孩子连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乔诺诺变成了女鬼,死后还要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母亲面前,让母亲帮着她将游客招进旅馆之中,目的显而易见,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以杀戮来进行满足的极恶鬼魂了! “后来每一次,进入旅馆的游客死光了之后,都是她把钥匙给你拿回来的?”辰志龙问。 “对,除了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嗯……是去年的事儿了。有一群来写生的学生,我跟他们说,回来的时候要把钥匙给我拿回来,因为我真希望能看见他们回来,那就说明……说明诺诺不再杀人了,她可能已经解脱了。而且,我也害怕再做梦看见她站在门口,看见她拿着钥匙对我说,妈妈我回来了……” 阿乔女士低低地啜泣起来,说话的声音中间杂了她吸鼻涕的动静。 “那一次,有人给你把钥匙送回来了?” 方伊安知道那是谁,是那个唯一逃走了的“生还者”。 “对,不过我听说他后来也死了,是吧?”阿乔女士摇头,“做孽哟,每一次,她不杀满八个人就不会消停。上上次总共来了七个老外,全部都死在那里面了。到第四天的时候,村里还有一个人被发现死在山下边儿,是被锄头剖进脑袋死掉的。那就是为了补最后一个缺儿。” 这件事……方伊安想起来了。之前在地铁上的时候,学姐曾经提到过,老外七人组在旅馆失踪的时候,村里还发生了一起案件,想来就是这一条了。 “除了他以外没人逃出来吗?” “……好像……那七个老外里面有一个是在头天夜里跑出来了,坐了阿内斯特的公交车想逃走,但是……” “但是?” “但是,好像是死在路上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们去找那个开车的问问吧。我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谈话到此为止。看阿乔女士的状态,方伊安是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去回想那些伤心恐惧的事情了。她之所以见过鬼魂却没有死掉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乔诺诺的厉鬼还认得她这个母亲,也或许只是因为需要她来保管钥匙。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个夹在自己那已经成了鬼魂的女儿和人类之间的可怜妇人。就连辰志龙,现在都似乎已经失去了再逼问她的心思,也可能是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该问的事情了。 两人闯进来的时候简直像是流*氓一样,走的时候却安安静静。辰志龙把那把军刀塞回皮带夹里,打开门口,他最后一眼看向还趴在桌边啜泣的女人,突然问道: “对了,你女儿的尸骨,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火化掉了……”阿乔女士哀哀地回答。 “是吗。” 辰志龙转过身来,关掉了身后的那扇门。 方伊安不明所以地站在一边,问道:“那个乔诺诺的尸体和事件有什么关系?” “没。”辰志龙淡淡地答道,“火化掉就没关系了。如果还存在的话,我有点儿怀疑棺材里那副骨头架子到底是谁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旅馆的主人无疑了。” 两人这便不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向着村口赶路。辰志龙把双手插在口袋里面,那柄诅咒匕首眼下就放在他右手的口袋中。刃尖朝上,以免这锋利的玩意儿刺穿布料掉下去。他在思考,日记本中既然提到,就算不在旅馆之中,甚至根本不在雨夜泉乡之内,鬼魂照样能够找上门去杀害他们,那么九方九世书为什么非要限定他们在旅馆中的时间呢?难道说…… 辰志龙皱起眉头。 难道说,是为了限制他们出门寻找线索的时间?而同时又不准他们离开雨夜泉乡,那不就意味着,所有的线索都可以在雨夜泉乡之内找到?但是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们却仍然是一丁点头绪都没有。 该死的,明明知道只要把这柄匕首扎进鬼魂的附身之物中就一切ok,但却根本不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这就好像明摆着告诉你要探索天狼星只需要派出一艘星际飞船,但是飞船怎么造?图纸、数据、技术……所有这些都还处在开发状态,而他们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足两天了,这还是在他们能活过这两天的前提下。 仍然是一筹莫展哪…… …… (进入备考阶段了,以后改为每天一更,还是五千字。) 第二百零三节 雨夜泉事件(三) 阿内斯特,是人们对那个往返于雨夜泉乡和小镇上的白人司机大叔的称呼,具体是姓还是名并不好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反正是外国人,你这么喊他一声他就会回答你,咧开一口大白牙,一边说着过时的老笑话一边问你要不要上车。除了当司机之外,他们家还卖雨具,也开旅馆――尽管几乎没什么客人,谁会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呢? 当然,偶尔也有例外。 大巴进入车棚,他一边叫着晦气一边跳下车来,这一趟一个客人都没有接到,除了浪费油钱了。不过这也是常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像昨天那样一次性接到七八名客人简直是稀有中的稀有,足够开瓶伏特加庆祝一下了。当然,他那位正处在更年期的贤内助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月老师,刚回来?” 阿内斯特跟打着雨伞走进院门的女人打了个招呼。 月倾华并没有第一眼看到站在车棚下面的旅馆主,她一直低着头走路,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听见人家招呼了她一声,她才抬起头来,冲着阿内斯特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月倾华一向就是这样,哪怕心情再不好,也仍然可以让笑容绽放在脸上,或许正是这份温柔才让她成为了锦衣学园中的顶尖美人之一,她的感情与表情似乎并不受同一个大脑控制。 “今天也没有找到吗?”阿内斯特问道。 “没有。”月倾华轻轻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的人好像都不愿意为我带路,甚至连告诉我一下方向都不行,还有人劝我不要再找那个地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知不知道那个地方呢?”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阿内斯特。但阿内斯特愣了一下,却只是赶紧摇头,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很晚才搬家到这来的……” 他在说谎,他住在这里快有十年了。 但是月倾华当然不知道。她只是一边念叨着“这样啊”,一边失望地垂下头去。她迈入平房旅馆的走廊里面,阿内斯特在后面叫道: “月老师!我看你还是别找了!那种能许愿的水池子世界上到处都有,你随便找个小庙进去求个签也行啊,干嘛非得在这个破地方费事?” 月倾华没有回答。阿内斯特哼唧一声,转过头来,却发现老婆正在背后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差点吓了个哆嗦。 “干、干嘛?!” “你什么意思?咱开旅馆的好不容易进来个客人,你说这话不是等于把人往外轰吗?!你是不是觉得咱家来钱太容易你心痒痒是不是?” 阿内斯特的老婆一口中文十分流利,因为她就是个中国女人。或许也正是在老婆的熏陶之下,这个洋人司机才能说出一口地道的京腔来。 阿内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哟,你能不能别掺和了?你知不知道那姑娘来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阿内斯特向走廊那边看了一眼,悄声在夫人的耳旁说: “她来找雨夜泉的。” 女人漂亮的眼睛瞪大了。 “她疯了?!那地方可是――” “她疯没疯我不知道,不过外边儿来的人一般都不了解以前那事儿。”阿内斯特耸了耸肩,“你们中国人最敬鬼神,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能不信吗?敢不信吗?……总之,不管怎么样咱都不能沾,我之所以想把这个姑娘送走,也是怕她真摸着了那个地方。这么好一姑娘,还是个老师,咱不忍心害了她。再说了,万一她到那儿再带回来个什么‘东西’,咱这日子还怎么过宽生了?你当我想赶她走啊,这么漂亮一美女我还想留家里面养眼呢,不比你个黄脸婆好看多了?” 他忍着胳膊上传来女人指甲陷入的痛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 方伊安和辰志龙穿着雨披,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前进的方向当然也是阿内斯特家的院子。走在坑洼路上,再好的鞋袜也别想保住,辰志龙觉得自己皮鞋下面的那双黑袜子已经被泥水浸得透透的了,脱下去晾干说不定不用扶都能站起来。至于这双奥康的商务鞋……算了别看了,等故事结束回去之后就脱了丢掉,说不定连流浪汉都不会要,人家以为是泥巴糊成的呢。 方伊安走在他前面,说实在的,辰志龙并没有打算和他一起行动,非要说的话,就只是“恰好选择了相同的路线而已”。如果在**动漫中,说出这种话的往往是傲娇的女孩子,但辰志龙却可以保证这是实话。他认为从村中人的身上入手调查是最合理也最快捷的方式,尽管那些人告诉他的往往是主观的答案,也难以分辨真假,但是庞大的信息量可以让他把其中相同的部分组合起来,这样得到的最终结果往往就是最接近客观真相的了。 调查的第一人是阿乔女士,第二个就是那位白人司机阿内斯特了。辰志龙漫不经心地摸着口袋里的匕首,他不敢去触碰锋利的刀刃,但光滑的刀面却很让人满意。如果不是之后要留着封印鬼魂,他都想要把这玩意儿收藏起来。 “你很擅长拷问?” 前方的方伊安突然开口。 辰志龙哼了一声。他那哪里算作“拷问”?只不过是威胁了一下而已。不过听得出方伊安语气中的戏谑之意,他也懒得反驳,只是简短地答道: “见过。” 不等方伊安再问,他主动说道: “以前组里有个小头目,他养的女人跟另一个男人偷了他的钱私奔,结果被逮回来了。如果你看过有关于黑*道的片子,古惑仔之类的也行,应该约摸了解一点,对于这种人,组里会怎么处置。电影里面往往会比较夸张,具体的细节我就不跟你解释了。我就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没吃过猪肉,总也看过猪跑吧。” 他直白的样子倒让方伊安愣了一下。这家伙在前边一脚踢飞一颗碍事的石子,闷闷地哼了半晌,突然问道: “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 “哪个?小头目的话,现在找了个新情*妇,投靠了我大哥,日子过得还满红火。那个私奔的男人的话……他偷钱的作案工具被没收了。” 方伊安转过头来:“仅仅是没收作案工具?嚯,你们黑*帮比我想象的要讲理得多啊。” “是么?”辰志龙皱了皱鼻子,“留下的是他的两只手。” 方伊安噎了一下,不吱声了。过了老半天,他才又问道: “那个女人呢?” “组里需要女人的男人不少,让她好好体验了一番人生。”辰志龙幽幽地说。 方伊安回头看着辰志龙。他觉得这个男人满脸都写着不为人知的沉郁与沧桑,尽管他才只有二十岁。有些人活了一生还不如二十年,有些人却可以用二十年来体悟整整一生。方伊安没有听过辰志龙的故事,也不知道他生在那样一个环境中究竟是幸或者不幸,他只是突然觉得仿佛整个天地间的雨都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怜悯,每滴水珠中都映着他的眉眼,映着他的过去。他认为辰志龙的行事方式并非不可理解,只是自己还无法赞同。 …… 感谢书友140411211227369、raymondcheng两位的打赏~~! 前篇的第三节已上传,今日又是一个破万更~~蓝蓝先歇着去了~~! 第二百零四节 雨夜泉事件(四)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娶了一个中国老婆,就要对中国文化有所研究。阿内斯特表示自己中文说得很好,对中国俗语的掌握也不差,可说说是一回事,你不能一说就给我来真的啊!叶公人家还能假好龙呢,这一把军刀从闭合的车门缝捅进去,恰好悬在自己脑袋前面算是怎么回事?阿内斯特绝不会怀疑它的锋锐程度,他相信如果自己刚才躲闪晚了哪怕半秒钟,现在脑袋上就已经打开了一个洞了! “你你你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颤着声音问道。 这两个青年的个头还都不如他高,但凶狠眼神中的压迫力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尤其是这个拿着军刀的家伙,刚才就是他从腰间拔出刀子来猛地一插,如果不是阿内斯特瞬间蹲矮了身体,恐怕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这两个男人,而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了! “切,反应蛮快的嘛。” 辰志龙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语气中似乎还掺有一些遗憾,阿内斯特不由得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内斯特先生,对吧?阿内斯特,honest,这是什么意思来着?我英文不好,你来告诉我?” 他慢悠悠的戏谑语气以及控制着刀子在车门缝中逐渐下滑的手臂简直如同魔鬼一般。阿内斯特浑身一阵恶寒,他希望这个青年只是动动刀子吓唬他,但只有站在辰志龙身旁的方伊安知道,如果这个白人司机不配合的话,辰志龙是真的敢动手的。 并非因为他是黑*道公子,而是因为他现在是灵异故事的参加者,就算在这里杀掉一个人,按照规则,这个死人应该也会被判入“相关者”的范围之内。他的档案会被完全消除,辰志龙不用背负任何责任。 因为不受束缚,所以可以尽情放肆,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并没有必然的行为规范。道德和理性只是给那些有能力遵从和愿意遵从的人套上的枷锁而已,不幸的是,这两种人辰志龙都不属于。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方伊安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无法认同辰志龙的行事方法,但却不得不同意这是最有效的法子。刚才进了院子,一开始过来交涉的是自己,结果这个白人司机油盐不进,不管自己怎么打听,他都不肯透露一个字。最后辰志龙在旁边听烦了,拔出军刀就冲了上去。他说话的方式让自己都忍不住想打个寒颤,看这个白人司机的样子,方伊安知道这一条线索多半又有着落了。 他抱着胳膊在一边不说话,不劝解是因为自己刚刚败下阵来,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说什么了,而不帮腔,也代表着他自己的态度。不过现在阿内斯特的眼睛已经伴随着头顶的刀刃变成了斗鸡眼,从嘴唇中硬挤出几个字来: “是……诚、诚实的……” “那么扪心自问,阿内斯特先生,你敢以自己的姓名发誓,说你对我们诚实了吗?” “我……我我我……” “你们雨夜泉乡的故事,我们已经了解了很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包括废弃的雨夜泉,包括山上的那个旅馆,现在我们只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而已。阿内斯特先生,听说你在几年前曾经亲眼看见过‘什么’,对吧?我们只想从你这里得知那个过程而已。你是在害怕鬼魂吗?没关系的吧?就算你说了,它又不会过来找你,但问题是,你要是不说的话……” 辰志龙俯视着已经蹲到地面上的白人汉子,这家伙比他还强壮得多,但是现在却如同一只遇上了黄鼠狼的小鸡仔一样,真是白长了一身肌肉。 “我可是很讨厌有人顶着‘诚实’的名号欺骗别人。现在,你有五秒钟时间考虑,五!” “等一下!等一下!让我回忆一下!” “四!三!二!一!零——!” 辰志龙把军刀向下一刺! “等等!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阿内斯特叫喊出声的同时,刀尖在他的头顶上方不足两公分的地方停住。辰志龙轻蔑地嗤笑一声,以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轻声开口: “说吧。” …… 莫语琴尖叫着一跃而起!一下子扑到了舒然的身上,和学姐丰腴的身体紧紧抱在一起。舒然苦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安慰了好半天才总算让她松开。莫语琴眼睛里水汪汪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花。 “瞧你瞧你,”舒然拍拍她的脑袋,“只是个骷髅而已啦,连真正的鬼魂都见过,骨头还有什么可怕的?” “害怕毒蛇的人不一定就不害怕蜘蛛啊……”莫语琴哭丧着脸。 不错,刚才莫语琴从石头上跌下去,低头一看,居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遍地都是骷髅!惨白的骨头与石头混在一起,一眼看去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进入了尼伯龙根死者国度!更好巧不巧的是,莫语琴的一只脚正好踩进了一只骷髅头的嘴巴里,那骷髅就吊在她的脚腕上,作为一个女孩子,莫语琴觉得自己没当场吓晕过去就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她伸手把自己的雨伞够了上来,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敢探头从石头上再一次向下望去。刚才只是突然掉进了骷髅堆里才会吓到尖叫,这一回有了心理准备,看着那些骨头架子就不是那么瘆人了。这些阴惨惨的物事一动不动地被雨水淋着,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其中有不少上还插着一些利器,距离莫语琴最近的那颗骷髅头顶上,就被一把钢叉状的东西贯穿了,想来当初一定死得很惨。 “雨夜泉……”舒然喃喃地念叨着,“已经成了尸体的处理场么?难怪七年来没有一人敢于踏足进来。” “尸体处理场?”莫语琴抬头,“谁的?” “鬼魂的,很有可能是……”舒然对她说道,“想想看,除了最后一次生还者那八人的尸体被警察处理掉了之外,前几次事件的尸体谁来处理呢?如果让这些惨死的尸体留在旅馆里,那么新住客刚一进去就会发现不对,哪里还敢在那儿住下?如果没有人替鬼魂来处理这些尸体的话,就应该是那个鬼魂自己将尸体丢在这里的了。你看这些尸体的死状,多数的骨头上都还插着利器,和鬼魂的杀人方式一模一样!” “是吗……”莫语琴打了个哆嗦,“唔,还好我就算死掉了也不会留在这里,不然万一夜里醒来发现周围都是骨头架子……诶?” “怎么了?” “不,那个……”莫语琴点了点嘴唇,“这些骨头……杀死他们的利器都还好好地插在尸体上,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哪里?!”舒然连忙问道。 莫语琴想了一会,又敲敲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和我们的认知出了某种差异。但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哪里……” “……好吧。”舒然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她再一次举起手机,“等我把这些都拍下来。虽然只是个尸体堆,但说不定也有些能用得上的线索,之后我们也该回去了。吃过午饭,我还有四个小时要待呢。” …… 阿内斯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尽管那天他开车归来之后,瞒着老婆偷偷灌了不少烈酒,昂贵的黑森林樱桃白兰地,多年收藏,金黄的酒液与鲜悦的果香,简直是世间无上的珍品!可惜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更加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甚至将有关于白兰地口味的记忆都掩盖掉了。 至今想起那个夜晚,阿内斯特还记忆犹新。 尽管组成了此地的名字,但雨夜泉乡的雨夜实在是毫无美感。不管是谁,一天到晚耳旁都是不绝的飒飒雨声,肯定会听腻的,潮湿的雨水打在身上并不清爽,跟汗液混在一起,黏黏糊糊,洗澡又不方便。因此当那两个青年跑来恳求他让他开车离开这里的时候,阿内斯特起初是极不愿意的。 他还记得那两个青年,和自己一样都是白人,前两天才刚刚来到雨夜泉乡,住到山上的旅馆去了。阿内斯特对此表示十分不快,因为这意味着自家的生意被抢了。他以自己醉酒为借口,本想把这两个青年打发走,但是他们却给出了令自己心动的价钱。 五百美金,每个人,无法拒绝。 阿内斯特觉得这两人一定是疯了!仅仅是走一段山路而已,开车也不过就能省下二十分钟左右。可看他们那焦急的样子,却好像跟撒旦打了赌,晚一秒种就要下地狱去做奴隶似的。不过这和阿内斯特无关,他笑嘻嘻地收下了一千美金,当时便拍着两个青年的肩膀说相信我吧,别看我现在醉醺醺的,哪怕我做着梦都能把你们带到小镇地铁站那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阿内斯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途中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如果有人能够肯定他这个愿望,他宁愿改投拜火教,高呼阿胡拉才是世间唯一真主! 巴士在山路上晃晃悠悠地行进着,阿内斯特总感觉自己在走“之”字形,有好几次,他都不得不往自己脸上来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但那一千美金的**实在是太大了,他没能说服自己以安全为重停下车来。也正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当那个身影出现在后视镜中的时候,阿内斯特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喝晕了,视神经遭到了严重的麻痹。 他记得那是一个女孩,但却记不清楚她的脸,也记不清楚她穿的衣服,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好像有些熟悉。车内的温度在下降,阿内斯特嘟哝了一声“见鬼”,却并没有转头往后看,一来是他认为自己只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二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提醒着他,千万不要回头,不然的话,一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真诡异,那个女孩似乎因为他的老实而给出了赞许,她好像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嘴唇如血般鲜红! 处在梦境之中的时候,人们向来记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开始进入了梦境,但却总能记得**。如果对于阿内斯特来说,那天晚上的经历是一场噩梦的话,那噩梦中最清晰最恐怖的部分,恐怕就莫过于当他停下车来看到的那一幕了! 他转过头来,发现有一个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不由得嘟哝了一句:怎么还不下车啊? 但他嗅到了那股味道。 他低着头,酒精阻碍了大脑的思考,他虽然发现青年的双脚是悬空的,但却一时没能理解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嘀嗒”、“嘀嗒”的声音,伴随着鲜红的液体在车厢地板上溅落,阿内斯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费力地抬起头来—— 那个青年悬挂在空中,不是用手,而是用……脑袋!他的头部被一根钢管整个穿过,架在两边的吊环棍上,鲜血从太阳穴处溢出,顺着已经没有血色的脸颊流淌下来。他就那么瞪着无神的眼睛望向前方,距离阿内斯特仅有半步之遥! “……哦,主啊……” 可怜的司机颤声低语。 “那一瞬间我的酒就醒了。你知道吗?我当然见过死人,我还亲眼看过跳楼现场,可那绝对没有一个人以那种方式死在你眼前来得震撼!你懂吗?我差点儿就晕过去了!……后来我叫来警察,那另一个小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比我晕得还早呢!警察把我们带回警局,调查了好久才把我放出来,但是没收了我刚挣的那一千美金!随它去吧!跟钱比起来,我还是觉得小命更重要一点儿!不过我听说,那另一个小子在第二天就死在警局里面了,好像是被警察玻璃杯的碎片捅进了咽喉,因失血和窒息而死掉的。后来我就再也没敢提这件事儿,因为酒醒之后,我就知道到我车上来的那个女孩是什么东西了!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阿内斯特抱着脑袋看着把玩着匕首的辰志龙,怯懦地说着。这个男人虽然拥有一身肌肉,又爱喝烈酒,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或者说胆小鬼,不然也就不会被自己的老婆吃得死死的了。 “哼……是吗。没有遗漏的了吧?中间的过程什么的……” “我哪知道什么中间的过程!我喝醉了啊!看到那具尸体之后我才酒醒,除此之外,我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辰志龙扬起下巴,用平淡的表情掩饰着淡淡的失望。过了半晌,他才在阿内斯特大松气的声音中,将那把军刀别进了腰间的裤带夹中。看也不看瘫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径直转身走了出去。方伊安赶紧跟上。 “好像……没什么收获啊……” 走出一段,辰志龙轻声念叨了一句。 “谁说的?” 方伊安在他背后开口:“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只要入住旅馆之后,即便我们逃出了雨夜泉乡,也照样会被鬼魂杀死。这个鬼魂可不像第三个故事之中那样,还会受地域的限制。巴士、卫生间、飞机……甚至远到大陆都躲不过……诶,那不就是说,就算我们等到了后天上午九点离开雨夜泉乡,也并不等于故事结束。鬼魂一定要杀死我们所有人才会罢休?!” “哼,才发现吗……” 辰志龙一边哼笑,一边伸手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把诅咒匕首。 对,即便逃走亦是无用。只有这件东西,只有用它封印了鬼魂,自己这些人才能够逃过那个女鬼的追杀……现在这就是他们手上唯一能够克制鬼魂的物品了。只有把它牢牢抓在手中,找到鬼魂的附身物,才能够…… 小婉……哥哥一定会活着回去见你,一定! 辰志龙藏在雨披下的两只手同时握紧了拳头。 专注于发狠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方伊安正在念念有词。刚才他反驳辰志龙,还以为总算有一个机会能够胜过这家伙一头,却没想到反被他噎了一口。不过方伊安并没有再次出声,因为他突然发现了,好像有什么地方…… 根据日记本中的记述,每天都要死去两个人,不管身在何处,鬼魂都能够在当天找到他们,谁都别想逃掉。刚才司机阿内斯特的讲述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 不对劲! 和已知的线索,似乎在某个地方起了冲突!这份不和谐到底出在何处? 他们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已经全部成为了记录在他们大脑和手头的资料,这次事件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开来,应该已经没有任何遗漏了才对!他甚至都觉得线索有些冗余了。但是,其中却存在着某个陷阱,误导了他们的思考,使得这些信息在思维中全部流淌到了错误的方向上! 到底是哪里呢? “不是我们掌握的信息不够,而是我们的思考不周……吗?” 细雨之中,方伊安的嘴唇轻轻开合。 …… 感谢raymondcheng的十分评价~~!阿里嘎多~~!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零五节 阳光下的少年与阴影中的男人 “好的,今天月老师休假了,所以由我来带你们两个班活动。” 穿着黑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只小哨子的短发体育老师名叫邓原。自从本来带一班的“猩猩教授”袁戎死去(在正常人的记忆中他从未出现过)之后,就由她接管了大一一班的体育课。不过这两天二班的月倾华老师又恰好请了假,反正两个班的体育是同一时间,因此学园方面就只好麻烦她能者多劳,代替月老师照管一下二班了。 邓原老师当然很清楚自己这副形象肯定不如年轻漂亮又温柔的月倾华那么有魅力,招学生喜欢,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做出任何努力——反正跟月老师比起来,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因此对于下面一众唉声叹气的失望学生们选择了无视。她高声说道: “人数太多,稍微有点儿照顾不开。一会儿热身活动之后,组织一下两个班打一场篮球比赛怎么样?赢了的球队有期末加分!” 调动学生积极性的方式无非就是威逼和利诱。两个班级之间虽然算不上敌人,但只要给出一个竞争的条件,不同的阵营往往会自发形成一种对立的局面,互不相让。毕竟谁都想要看到自己的班级胜出吧? 余敏儿打了个哈欠,昨晚她遵守了约定,确实是在学生会室里面过了夜。虽然自第二条提示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条,自那以后也确实没再有新的提示发布,但肩负着责任的她却没敢掉以轻心。在学生会室里铺个睡袋当然不会有在床上睡那么舒服,又是新环境,心里也难免紧张一些,余敏儿并没能休息好。不过反正一会儿也不会有她的活动,打篮球那是男生的项目,她就算抱着大腿在看台上睡着也没问题。 不过…… 热身活动结束了,余敏儿抬起头来,用目光在二班的群体那边搜索,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会参加吗? …… 苏凛弓着腰低着头坐在树荫下面,额前搭下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面庞。在他的面前站着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为首的高个子说道: “喂喂喂,到底什么问题啊?你小子可是咱们班的主力,说不上就不上了……这样一来我们的战斗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个大嗓门的家伙叫杨凯卓,算是苏凛在二班的好友之一。和他的关系远没有达到以前和时天允那么密切,但平常总是一起打球聊天,算不上死党也可算作一位损友吧。只是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对苏凛的表现不是太满意。 “只是身体不太好而已,最近一段时间不是都没打过球吗……”苏凛用疲沓的语气慢悠悠地说着,“你们去吧,我的技术也没那么高,缺我一个而已,不会有多大影响的。请把我当成废物好了。” “哈?废物?!……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呢!” 杨凯卓把手中的篮球往后面一扔,一个同伴赶紧接住。他以强吻般的气势猛然低下头来,透过那帘子一般的长发瞪着苏凛的双眼,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鼻尖的距离。苏凛吓了一跳,但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了。 “喂,”杨凯卓低沉的嗓门响起,“什么叫废物啊?别开玩笑好不好?你成绩又好体育又棒再加上还长着这么帅一张脸现在还是学生会副会长……你这样都算是废物的话,那我们算什么?渣滓啊?” “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别解释,我就是不爽有人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种话来。听好了,是不是废物可以由你自己来评价,但给出那个评价标准的只能是别人,懂吗?就像立法权和执法权不能掌握在同一个人手里一样,不然的话不就是独裁了吗?” 苏凛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 “谁说的?这么有哲理的话……” “嘿嘿,我也不是只会说些白烂话的……啊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我们现在想让你上场来打球啊!你好好看着——” 他把手往后一挥。 “看到没看到没?这么多人看着你指望你呢,你忍心让我们失望吗?!” 苏凛看着那些穿着鲜亮球衣的身影,每一张脸都是他所熟悉的,每一双眼睛中都闪烁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期待光芒。冬风在这一刻突然寂静了许多,斑驳的树影伴随着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叶子已经黄了,有些还紧紧地抓住枝干试图垂死挣扎,有些却已经飘零着被风吹落,在苏凛的眼前晃晃悠悠地坠在地上,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用吃力而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身影。 苏凛叹了口气。 “……不想失望的话,从一开始就别抱着希望不就好了?” 杨凯卓目光中的期待收拢起来,换上一副介于无可奈何和愤怒之间的表情。 “这可是你说的,你认真的?” “认不认真有什么区别?”苏凛偏过头去,“反正我不想打球,没力气,也懒。” 人群中传来嗤笑的声音。 “算了别管他了,他愿意当废物就让他一个人当去是了,咱们自己也能打。” “哈哈你们不懂啊,看看那边,喏——” 苏凛转过头去,他们指着的是一班的学生群。根本不用刻意去搜索,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和余敏儿的目光对到了一起,一秒钟的凝滞,两人又同时移开。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冷笑声变得更多更繁杂了。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女朋友在一班所以才不敢跟人家争?” “跟她没关系啊……”苏凛轻声辩解道,但没有人听。 “喂,二班的!准备好了没有!” 邓原老师的声音从球场那边传过来,杨凯卓耸了耸肩,他没有再最后看苏凛一眼,只是高声喊道“ok”!一众人影这就从苏凛的面前离去,阳光又能再一次照在他脸上了,只是突然被一片阴云所遮蔽,又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了下来,却在苏凛的眼前被一阵骤然出现的大风卷走,擦着地面往远处飞去了。 苏凛苦笑一声。 现在的他就好像是个散发着绝望和疫病的瘟神一样,谁都不愿意靠近,谁都不愿意理睬。这样也好,就让他静静地腐烂掉,被人忘却,然后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大家照样还是各过各的生活,没了他地球还是照样转动,这结局可真是皆大欢喜。 对啊。苏凛想着。装模作样地来劝解别人,你以为你是谁啊?说两句话就能让我打起精神来?别太天真了。你还真以为我是在夸你啊?我是在嘲笑你啊白痴!你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站在一边做出不关己事的评价,作出评价往往要比接受评价简单千倍万倍!但不是每个人经历的事情受到的痛苦都像你们打个球擦破一点皮那么简单,贴上一块创可贴照样活蹦乱跳。有些重伤就是你解开绷带拔出针线照样会发现一个豁口的印迹清楚地印在你的皮肤上,当然你还可以去美容院清除掉难看的疤痕,但那是身体上的,心灵上的伤口呢? 想要来指责我,就先去试试那种感受吧。试试因为你的错误导致了某个人的死亡而这个人直到死前还救了你一命的那种感受!那就是一条毒蛇,会啃噬掉你心中脆弱柔软的每一分每一寸,你每天做梦都会看到他的脸,看到他惨不忍睹的样子,旁边还会有一个声音提醒你:如果你当初怎样怎样的话,就能够避免这种结果,但你却没能做到! 和是否坚强无关,因为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无法跨越的地方。金刚石曾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硬的物质,但想要破坏它只需要一把铁锤,更何况是血肉做成的人心呢? 有些人说你懦弱说你颓废说你没勇气不敢去承担责任,可你就是没勇气就是不敢承担,哪来的勇气?有人曾因为你的勇气你的坚持而死,你还要怎么承担?劝解两句就可以从这种打击中恢复的事情仅存在于电视剧动画片中,你又不是雅典娜,要怎么说服我再去努力?就算你是,我也不是圣斗士星矢,没法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战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倒是乐意之至,来啊!不就是生命吗?我继承前世我怕谁啊?! 扭曲的想法,委屈的想法,苏凛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是对是错他都不愿意去想,他当然也会感到难受,感到孤独,感到悲伤,但心中却又有着无比倔强的一块不愿去听取他人的话语。真希望时间能够快一点过去,快一点放学快一点离开,让他扑在小铃为他收拾好的床铺上,虽然不能消解那份心痛,却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伴随着“嚓嚓”的声响,一双体操鞋踩着落叶停在他的面前,苏凛还没来得及抬头,一瓶矿泉水却递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橙子?”苏凛讶然。 叶橙不由分说把那瓶水硬塞到苏凛手里,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苏凛还在犹疑着,她却嫌麻烦似的,又一把抢过水瓶帮他把盖子拧开,递到他手里。 “谢……呃,你怎么不去看比赛?” 苏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话找话般问道。 “懒得。”叶橙直白地答道,“看那些男生流汗打球有什么意思?我平常网球训练的时候见多了,还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是吗。” 沉默。苏凛低头看着脚面,他没发现叶橙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还好像嫌鞋子难看一般往旁边挪了挪。 仿佛是刻意给他们开辟出一片空间一样,这半天太阳一直都没有露脸,就连风都好像离远了一些。苏凛听得见,自己和叶橙的呼吸声融合在一起,却又各自遵循着各自的规律,就好像是在练习吐纳一般。少女的喘息稍稍急促一些,过了足有几分钟,她或许是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道: “苏凛……” “嗯?” “你……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呢?” 她吐字很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用了很大的勇气,亦或者是怕苏凛听不清楚一样。一句说完,少女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看着苏凛的侧脸。苏凛没有看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孩子一定那些人一样,和余敏儿、杨凯卓他们并无区别,都是想要来劝解自己的。不过,从直觉上,他知道她也会铩羽而归,因为她的口才肯定比余敏儿要差劲得多。 “也没怎么啊……”他不打算正面回答。她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没人理解他的心情,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尽管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希望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叶橙嘟起嘴巴,她又说道: “但是,总觉得……你,精神很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如果可以的话……跟我们说说也好啊……一个人闷在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哈啊…… 苏凛在心里无奈地暗叹一声。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抱有任何期待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什么心事都可以说出来,只要说出来就会被理解的话,那么心理医生就不要工作了,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跑去自杀了。 他有些烦躁,闷闷地应了一句: “真的没什么事,我也不想说。别问了,好吗?” “唔……” 苏凛松了口气。这女孩就这一点好。虽然是运动系少女,但并不总是保持着一种元气满满的劲头儿,听话而又温顺,如果自己不是这种状态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她治愈的吧? 他这么想着,刚要喝口水,可叶橙却又小声说道: “但、但是……你这个样子,大家,都很担心啊……” 本来叶橙开口的时候,苏凛有些烦躁了。他想让叶橙走开,好让自己安静一会儿。但没等他开口,叶橙说完了,他却愣在那里。 什么? 大家都很担心? 大家,都很,担心? 怎么了?我…… 叶橙不说话了,但苏凛却扭过头来。他的肺腑中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感觉,说不上是舒适还是别扭。真奇怪啊,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明明只是最浅显最无用的劝慰,可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呢?就好像……心房之中的血液猛然颤动翻涌起来,这六个字仿佛携带着魔力陷入化解进去,噼啪作响,用他心中荒原里的一枝枯木点燃了一粒星火。 尽管微小,却确实在明亮地照耀着。 这是什么?苏凛有些烦躁,他用一只手挠挠头发,却没能促使思考延展下去。那火光连火柴都比不上,仅仅只是米粒之光,将熄未熄,将明未明,甚至不仔细去看,都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但它就在那里。 叶橙不再说话了,可苏凛却未能得到他想要的平静。他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思考,有什么正在身体中孕育,正在挣扎,很快就要破壳而出,但他看不清楚那东西的正体,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自己的感受。 最后他放弃了,丧气地垂下头来,盯着地面的裂缝。只是心中的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呢,对吧?”那家伙说道。 他转头看向余敏儿,她面色平淡,再也没有转过头来。 当天的比赛结果,65比87,二班落败。 …… “……消息截止至11月28日中午12点,在未来岛商业街e区珠宝店中发生的恶性抢劫杀人案件,警方已逮捕了两名犯罪嫌疑人朱某和秦某,目前已被押送往一号监狱。但主犯郑浩仍未落网。目前已逮捕的两人坚决不肯供认郑浩的逃跑方向,但根据警方推测,郑浩向未来岛南方逃窜,并欲乘坐南部港口私人船只离开岛屿的可能性较大。目前警方已经发布了全岛通缉令,希望居民和游客们谨慎辨认,注意安全。有提供嫌犯准确消息的群众可获得……” 半导体收音机中传来女主持人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啰啰嗦嗦。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到这种老式的古旧机器了,但在这个没有电视和报纸的地方,除了手机以外,这玩意儿就成了能够接收消息唯一的工具。 104房间中并没有点燃蜡烛,一个男人坐在床头,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他的手指却一顿一顿地点在收音机上。过了一会儿,关于抢劫杀人案件的报导告一段落,下面的新闻是有关于岛上一家海洋生物馆捕获了一头巨型霸王乌贼的介绍,据说在捕获过程中有数人被其卷入海底,搜救未果。男人懒得再听,霸王乌贼这种软体动物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滞半秒,按下了收音机的关闭键。 哼……就知道那两个蠢货靠不住,这才第二天就被抓到了,虽然暂时还没有把自己供出去,但想来进了一号监狱,他们的嘴巴也不会那么紧了。未来岛上只有那一座监狱,被人称为“绞肉机”,一旦陷入进去,就算还能活着出来也跟一块碎肉没什么区别了。所幸自己聪明,没有把真正的逃亡计划告诉给那两个白痴。 男人睁开双眼,阴鹜的目光在黑暗之中扫过。他的另一只手抓向自己的小提包,用迅捷灵活的动作拉开拉链,摸索了一番,从里面掏出了一把锥子。 他不叫郝正,他的真名叫做郑浩,目前的身份是在逃杀人犯。 第二百零六节 血欲的严惩 未来岛上有一部独立的刑法,制订后经过联合国批准和国际各界认同,极其严苛。用通常些的理解方法,在这座国际交流教育基地中,任何触犯法律的行为都会被视为“危害国际关系”。这样想来,惩罚严酷一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作为岛上的唯一一座监狱,一号监狱又有“绞肉机”之称,因为被关进那里的犯人,能活着出来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至于离开时会不会缺胳膊断腿少些零件这种小事就不要再提了。把一头猪赶进绞肉机里面,你还能指望它从另一端完好无损地回来不成?那不是绞肉机,那叫运输通道。 不过这都和我们的故事没什么关系,至少暂时是这样的。如果以后的某天九方九世书给出了有关于一号监狱的故事,到那时我们再详细讲述。现在我们暂时拉回话题,把目光集中在104房间的这个男人身上。 重复一遍,郑浩,29岁,目前使用的假名为“郝正”,身份是在逃杀人犯。如果还需要介绍些什么的话,三天以前,他还是一个珠宝店员工。 抛去杀人犯这个名头,郑浩其实是一个相当平凡的男子。根据前面的介绍,各位应该也多少有些了解了,想在未来岛上找到一份正经工作,对于各方面的要求都是极为严格的。郑浩是国内一所知名大学的硕士毕业,主要专业是人体解剖学,本来是想在医院就业的,可惜在求职竞争中败下阵来。后来看到商业街一家珠宝店的招工,由于修习双学位时曾学过营销学,便硬着头皮前去应聘了。虽然条件不怎么样,但找工作毕竟不是只看学历,就薪酬和工作时间等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之后,郑浩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份活计。 但好景不长。 郑浩的上司,门店里的营销经理是一个清秀明艳的美人,笑容温柔甜美,让他浮想联翩。事业爱情双丰收几乎是每个奋斗中的男人的梦想,郑浩当然也不例外。可惜他却遭受了极大的挫折,美人经理当然看不上他这么个小员工,而跟事业有成的店长打得火热。另外在知道他的心思之后,店长也有意无意地给他找难看,穿小鞋。在忍受了一段时间之后,郑浩胸中的嫉妒与愤怒终于再也无法压抑,血淋淋地爆发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种原始的冲动,有时我们也称之为本能或天性。这种冲动有很多表现形式,贪欲、性*欲、暴力等等,而郑浩心灵之中最为突出的一点则是:嗜血。甚至很有可能,他当初选择解剖学就是有着这种心理在作怪。别人看到血腥的东西会反胃,会厌恶,但他却甘之如饴。上大学的时候,一开始看着教授用尸体给他们演示,有很多学生都忍不住吐了出来,只有他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肾上腺素在急剧分泌。他不害怕,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从很多常人不会观看的视频之中见过了这样的场面――比如说《豚鼠》系列和一些马来西亚小电影…… 他打算做一票大的,抢劫珠宝店,同时杀掉店长和他原本心仪的美女经理。他在脑海中构思了几十种杀掉那对奸夫淫妇――至少在他自己心里是这么觉得的――的方法,从一开始因嫉妒和愤怒而杀人,逐渐演变成了对于血腥的渴望。他使用的那把锥子可不只是裁缝的工具,而是一把带着血槽和倒刺的棱锥,仅看外表就狰狞可怖,一旦插入人体,拔出来必然会牵着一块血肉。想象着那个女人嘶声惨叫着的场景,他禁不住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可惜,被欲*望所操纵的人往往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失去理智,他并没能冷静地制定出一份完善的计划,漏洞百出的抢劫行动最终以失败而告终。虽然他如愿以偿捅死了那个女孩,可却没能杀掉店长,也没有抢到一分钱财。两个临时找来的白痴同伙已经落网,现在他成了个身无分文的通缉犯。 落到这种地步,简直没有比目前的境遇更糟糕的状况了。 不过,他还没有绝望。 警方推断他会从南部港口乘坐私人船只逃离,这个猜测仅仅对了一半。他确实往南逃窜了,但那只是为了迷惑警方而做出的行动而已,他事先和一个蛇头联系好了,今晚之前到达东部港口,就可以乘坐人蛇船前往罗马尼亚。他一直很喜欢《黑礁》中的双子,罗马尼亚或许是个很对他胃口的地方。 不过,在那之前…… 他舔了舔手中的棱锥,血槽中似乎还凝着一种淡淡的腥味,这是那个女孩子留下的,她的血肉可真甜美啊……他眯起双眼,神色变得更加阴狠起来。他爱上了这种味道这种感觉,而现在,他张开满口利齿的嘴唇,又瞄上了一个美艳的猎物。 昨天的介绍他还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孩好像名叫舒然,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岁,锦衣学园的女大学生。他回忆着她隐藏在外套下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和明艳照人的脸庞,还有她高雅的气质和温柔的声音,对于他这匹饿狼来说,就像是一只鲜嫩的小羊羔,让他流着口水幻想她的香甜美味。 其实他并没有必要去伤害那个女孩,但他却控制不住内心中蠢蠢欲动的渴望。那就像是吸*毒一样,明明知道是不好的,但有了第一次,就会去渴盼着下一次,下下次……为了说服自己,他找了一个理由:警察可能已经在他的逃生路线上设下了层层戒备,他需要找一个人质,一个便于掌握的人质,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就很柔弱可欺,要说她身上有什么不好掌握的地方……恐怕也就只有那两团让人鼻血狂喷的胸器了吧,哈哈哈哈……! 他轻轻拉开自己的房门,走廊尽头的旅馆小门是关闭着的,这使得走廊上和房间里一样昏暗。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的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脚步无法保持沉稳,拿着棱锥的手掌心里也满是汗水,他觉得嘴唇又有些干燥了。 旅馆很静,尽管住了八个人。他昨天好像听到一些动静,似乎出了什么事,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在空气中飘荡着,这让他变得敏感起来,是谁受伤了吗?不过他没有闲心去管那些。那个女孩总是和同伴待在一起,原本他还觉得不太好下手,可是今早他偷偷监视的时候,却发现那几个人一起离开,下午回来的却只有两个女孩子。这让他的胆气壮了起来,如果仅仅是女孩的话,杀掉那个碍事的,把另一个拖走就行了。 拖走……嘿嘿,如果蛇头准许把她带上船的话,那么这一路上就有乐子了,或许还可以租出去赚点儿外快,自己可是身无分文呢。等到了马来西亚,玩儿腻了就把她卖给那些人去拍小电影好了……或者人蛇船上不准多带人,那就在上船之前好好过把瘾,然后…… 他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棱锥。 ……不知道这个女孩的血肉,又会是什么滋味的呢?嘿嘿嘿嘿…… “!!!” “啧――!” 他正在向着107房间前进,脚下却不知怎么突然绊了一跤,险些让他跌倒在地上!他一把扶住墙壁站稳,低下头去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没有光源,这样是根本看不清的,只是刚才脚面上传来了软绵绵的触感,或许是一块墩布?他没带手机,因为怕警察根据手机信号搜索他现在的位置,早在逃跑的时候就把那东西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去了。 他想要蹲下身体摸摸那东西,可还没等动作起来,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有光?! 对,沿着他的视线,107房间没有闭紧的门缝中,一缕微弱的暗黄色光芒透出。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就好像那扇门后的某件东西,若隐若现地**着他的身体。他把地上那玩意儿抛在脑后,谁管它呢!他的脑海中无意识地勾勒出一幅画面:一个笼着轻纱的女神,就在那扇遮蔽后面等待着她,曼妙绰约的身姿,柔媚入骨的风情,哦…… 他走到门前,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把门推开。 老天……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是许久没有进餐的人看到一顿满汉全席那样的明亮! “她”就在那里! 她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床上,朝向另一边的墙壁,只留给他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但他看过去的第一眼,就能够确定那一定就是她!具体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就仅仅只是一种感觉,那种气质无人可以模仿,连她沉眠之时都如此明显地昭示着这份高雅。房间里之所以会有光芒,是因为那张早已腐朽的桌上点燃着一根蜡烛,此时已经烧去了一半多,露出下面烛台用来插入蜡烛固定的黑色尖头。在昏暗的烛光下,她安静的身姿更像是一盘为他准备的可口大餐。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站在床头欣赏着她纯净的姿态。 她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蜷成了一个半球,两条手臂挤在胸前压迫着那无法直视的软峰,做出仿佛祈祷一般的姿势。修长的腿部弯曲起来,和臀部的弧线勾成了一个圆润的“s”。长发披散到脸上,遮挡住了她大半的脸庞,但仅仅是露出的那一点就足够让人为之疯狂了!她粉嫩的嘴唇伴随着轻微的吐息颤动着,充满了无尽的魅惑。郑浩低头看向床边,她银灰色的短靴整齐地摆放着,白袜下的足型看上去也是那么美好,他都能想象得出她每一根晶莹的脚趾柔软而具有弹性的美妙触感。 郑浩拿着棱锥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松懈下去,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不应该用凶器来威胁她,那简直是对美的一种亵*渎。有那么一瞬间,他萌生了一个可笑的念头:他希望自己只是想要在她那张秀丽的脸庞上轻轻一吻,然后转身离去。哈! 他重又握紧了拳头。 别开玩笑了!他用舌头舔着上下唇,还有下巴上软绵绵的胡茬,眼中的光芒又渐渐扭曲起来。他要带这个女孩走,没错,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破坏的价值不是吗?他想象着自己压着她温软的胴体,找一个肮脏的地方狠狠地蹂*躏,狂野地发*泄自己龌*龊的欲*望!他想象着她无助的呻*吟和哭泣,惨叫与哀求,她的婉转低鸣……仅仅是在脑中构想出那么一副画面,他的眼珠子都已经发红了,裤子上早已撑起一个高耸的帐篷。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水已经从嘴角流淌下来!现在他弯腰伸出手去,事不宜迟,他要破坏掉这张充满美感的画卷了。 另一个女孩不在这里,这样刚刚好。等这个美人醒过来,他就迅速捂住她那迷人的嘴唇,把棱锥顶在她脖子上。现在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手头的,他压抑住立刻就侵*犯她的想法,做出枪战游戏中一般拿匕首的动作,向着床板上的女孩逼近过去―― 突然之间,烛火仿佛被一阵狂风吹过一般,猛然间晃动了一下!他的影子在墙壁上瞬间变大,就像是一个狰狞的魔鬼,用冰冷的眼神低头俯视着他的罪行!他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但是房间里面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就好像刚才只是这座阴森的旅馆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但是…… 奇怪。 郑浩左右转了转头,把棱锥收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动作。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在突然间下降了许多,他脸上和手部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份方才入侵的寒意。这让他心里发颤。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总感觉在刚才那一瞬,有什么人进入了这间屋子里,尽管他看不到…… 看不到? 一阵恶寒,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房间里面,除了他和这个沉睡的女孩之外,难道还有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桌子下面,又伸头看了看衣橱里面,还有门后,甚至天花板上都扫了一眼。最后是床下,他先透过床板的缝隙张望着,又趴头看看床底……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是他的错觉而已,似乎。 他松了一口气,再一次伸出手去,棱锥瞄准了少女纤细的玉颈―― “刺啦――!” “呃?!” 郑浩发出一声怪异的嚎叫,就在他打算动手的那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他的脚腕好像被什么大力拉扯了一下,身体骤然失去了平衡!他一下子向后仰躺过去,棱锥脱手飞出!一切变故都发生在分秒间,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脑勺就猛然撞在坚实的地面上,头骨都仿佛裂开了一般,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抓了自己一把,耳旁就传来了那个声音…… “飕――飕――” 破风之声传来,他听到那个东西旋转着飞上了高空,却并没有和天花板撞在一起,而是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又携裹着重力加速度俯冲下来! 他的棱锥!完了! 明明不知道那玩意儿会落到什么地方,可在那一息之间,他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那东西一定会直直地扎入他的眼窝里面,分毫不差! 他霍然睁开眼睛! 棱锥的尖端就在他的眼前,只要在前进五公分,就会深深地戳入他的右眼窝!但它却奇迹般地停止了!有一只手在刹那间从床底下伸出,攥住了棱锥的把手,这个沉重的凶器在瞬息间失去了加速度。 郑浩松了口气,他好像忽视了这东西的运动为何违反了物理常识。只是突然想到,前两天自己杀掉那个女人的时候,好像也是类似的场景啊…… 对,没错。当时他把那个可怜的女人拖倒在地面上,她的妆都哭花了,看上去一点都不漂亮,却更加刺激了他的犯罪欲!他就是这么把棱锥悬在她眼前五公分的地方,听着她嘶哑的哭泣,然后手上一动,将那玩意儿插入了她的眼窝之中,直达大脑!她惨绝人寰的嘶吼在空荡的店面中足足回荡了两秒钟才戛然而止!那感觉是何等美妙啊哈哈哈,但是―― 为什么……现在,这柄棱锥会悬在自己的眼前呢? 郑浩看着那只瓷白色的手臂,那是谁?那只手为何会从床底下伸出来呢?他明明看过了,床底下没有人的啊! 他的眼珠滚动着,他看到了,床下“那个”的身影…… 他明白了。 原来“它”一直都躲在下面,只不过她用扭曲的四肢指头紧紧地抓住床板木条间的缝隙,又紧紧地贴合在床上的那个女孩子身下!因此他不管从上面还是从下面看,都看不到“它”的身影,因为它就处在正中间啊! 郑浩突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想起《死神来了2》之中的一个情节,严格来说那也算是一部血腥电影。他记得那个名叫艾文的男人,他躺在滑动的梯子脚下面,本以为那个尖端会将自己刺穿,可梯子却在滑动了一段之后停止了。正当他松了一口气,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 “噗嗤!” 没错。 “噗嗤!” 睡**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却并没有就此醒来。只是用可爱的动静咂了咂红润的嘴唇,她的双臂和肩膀收得更紧了。 片刻之后,一只惨白僵硬的手臂缓缓地伸向了桌头,用慢慢悠悠的动作拿走了一件东西。 熄灯了,一切都静寂下来,仿佛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 ……你们都嫌舒然和女王不像,我找了一个新设定,今晚上传,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零七节 烛火 睁开眼睛的时候,莫语琴有些迷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是因为意识的混沌,恰恰相反,因为她太清醒了。 睡眠和梦境是都是奇妙的东西,我们当然可以从生理或心理学上为它们下一个看似完美且准确的定义,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够彻底理解它们。人类从来没有理解过任何事物,哪怕是他们自己创造的。 有的时候,我们明明已经从梦里醒来,可却还深深地沉浸其中,无法分清梦与现实的区别;而有的时候,我们却又能清楚地明白自己身在梦中。哪一种算是迷乱,哪一种算是清醒呢?莫语琴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就立刻回想起了自己睡前的一切,把握住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可正因为如此,她却更加迷糊了。 在从雨夜泉那边回来之后,她们在舒然学姐的房间里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被一阵睡意侵袭。舒然学姐说她还不困,可以帮自己守着,于是莫语琴就放心地躺下了,并且一觉睡到了现在,但是――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茫然四顾。 奇怪啊。 自己明明记得,睡觉之前才刚换上的新蜡烛啊,不可能这么快就熄灭了吧?自己睡了几个小时? 莫语琴伸手摸索着口袋,想要把手机掏出来,但却没有找到,可能放在床头了?学姐呢?她的手在黑暗中触碰到了身旁床板上的一个身体,看样子学姐也睡着了啊……莫语琴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明明说过会替自己守着的,唉…… 不过她心里并没有对舒然产生几分怨责,毕竟每天都要绷紧神经,之前又在雨中爬山走了那么久,学姐绝不会比她轻松多少,困倦之下没能抵抗住睡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反正在她们沉眠之时,鬼魂并没有趁机夺走她们的生命,自己现在还活着呢,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辰志龙和方伊安他们回来了吗?还是说看到这边两个女生在睡觉所以没好意思打扰? 莫语琴一边这么想着,摸黑站起身来。她凭着记忆中的方向伸手探索过去,就像是一个盲人,而现在她所处的黑暗其实也和盲目没什么两样。她想要摸到舒然学姐房间里那张腐朽的桌子,烛台和打火机都在那上面,没有光亮总是让人无法放心下来。她感觉身上有点儿发冷,衣服下面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该死的,在哪儿? 她的手臂往四面抓摸着,但却并没有触碰到桌子,仅有潮湿的墙壁,墙皮都脱落了。刚才起来的时候也没能找到鞋,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忍不住蜷缩起了脚趾,心里却是更加烦躁了。 怎么回事,怎么找不到桌子?这一边是墙壁,背后怎么也是墙壁?两堵墙之间挨得这么近?还是说因为在黑暗中看不清而产生的心理作用吗?她回过身想要摸索一下,回到床前拽拽学姐,但是趴低身体,却也找不到那床板应在的位置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衣橱、沙发……所有这些东西都好像消失了一样,莫语琴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醒来,莫非自己还在梦中,那可真是一个意外真实的梦啊! 突然之间,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好像有人从床上起身。莫语琴看着那个方向,轻声唤道: “学姐?” 点火的声音被一阵风送到她的耳朵里,莫语琴看到那边闪起了一道烛光,火焰在风中伴随着学姐的动作轻轻晃荡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了光亮,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她转过身去,看着自己正对着的这面墙壁。学姐也走到了她的身后,用烛光为她照亮面前,莫语琴看到自己原来走到了门口,门上如血般的红色数字写的是: “107”。 107? 不知怎么的,莫语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好像觉得有点儿不对头。 是哪里呢? 身旁有什么酝酿起来了,她浑身发冷,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自黑暗中侵袭入了这个房间。但那并不是她察觉到异样的源头,现在莫语琴的视线就紧紧盯在面前的107房门上。回想一下,没问题啊,她们一回来就进入了舒然学姐的房间,因为夜里是在她莫语琴的房间住的,一直待到了今天上午,因此她自己的四小时已经完成了,但学姐还要在她的房间里待满四小时。学姐的房间号就是107,睡着之前是在这个房间,睡醒以后还在这里,但是……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她伸手向门上摸去,指尖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就像是一个个小虫钻出的孔洞。莫语琴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为了让她看清楚一些,学姐端着蜡烛的手也往前伸了过来,清楚地照亮了门上的痕迹。 这个是…… 莫语琴突然发觉到了! 她还记得在出发以前,学姐在学生会室里搜索到的,那个“生还者”的证词。那里面说,除了生还者本人以外,最后剩下的那个人被发现钉死在房门上!仅是四肢就每部分钉了不下于十颗钉子!这里的痕迹就是那个惨死的家伙留下的吧?这些孔洞,就是被钉子―― 嗯?! 莫语琴突然意识到了。 对了……对了……那个人确实是被钉在门上没错,但是应该是被钉在门外的才对啊!为什么自己却能在这一边摸到痕迹呢?除非…… 看着门上鲜红色的数字,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门外……对,就是门外!门牌号数字怎么可能写在门内呢?只有外面才会有数字的标注啊!这里不是107号房间内,而是在门外,是在走廊上面!她刚刚睡醒的时候,之所以找不到桌子,找不到蜡烛,甚至回头连床板都找不到,就是因为她并没有睡在107房间学姐的床上,而是睡在走廊的地板上面! 怎么会这样的? 莫语琴认为自己是不会梦游的,再说那些有梦游症的人醒过来之后不是会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吗?为什么轮到她反倒出现在走廊上了?还好有学姐在身边,还好…… 莫语琴转过身来,学姐拿着蜡烛的那只手就在她的身边,她还站在自己的身后帮着自己照亮呢。 等等…… 莫语琴看着学姐拿着蜡烛的那只手,嘴唇却突然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蜡烛也会跟着她们一起到外边来?是谁把蜡烛拿出来的?那个拿来了蜡烛的人,现在又在哪儿呢? 莫语琴的身体颤抖起来,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她会觉得拿着蜡烛的这个人不正常呢?是因为她的手显得那么苍白没有血色?但那也可能只是烛光下映出的效果。是因为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但那也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心跳过于剧烈而没有注意到而已。还是说……因为…… 因为她的手中端着那一支已经燃烧了一半多的蜡烛?没有烛台,滚烫的蜡烛油全部都滴到了她的手心里,可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叫过一声痛吗? 那么,烛台去了哪里呢? 莫语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转过身来。 在她的眼前,烛光映照之中,她看到了“那个”,也看到了持在“它”另一只同样苍白的手中的烛台,那锥子般的黑色尖头在烛火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已经对准了她的眉心。 …… 第一节,第二节预计在二十三点前送上。 第二百零八节 爆裂的陷阱 这场雨下了多久呢? 方伊安躺坐在床板上,屁股底下垫着揉成一团的换下来的湿衣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的房门开着,桌上点燃着一支蜡烛。但那并非是这个106房间中唯一的光源,事实上就在他的手里,方伊安两手端着自己的智能手机,荧荧的光点伴随着手指飞快的动作,在他的脸庞上晃荡着。 “滴答”、“滴答”…… 他听着自己耳旁的水滴声,却没有转头去看,因为之前已经用手机照过了。房间的那一角,就在床边的位置,似乎是建筑顶上漏水漏到了二层的房间,又从二层的地板上渗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一片小水洼。如果这里真是一家普通旅馆的话,方伊安一定会去投诉的,没错,“一定”,他就是这么严谨刻板的性格。可惜这里是雨夜泉乡的诡异旅馆,并没有负责人,阿乔女士那个可怜的女人恐怕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了吧?或者应该去找旅馆的另一个主人――那个一直在这里游荡着的“东西”?别开玩笑了,他躲都还躲不及呢! 隔着无窗的墙壁,仍然能听得到外面沙沙的雨声。从他们进入雨夜泉乡的时候开始,这场雨就没有停息过半分钟,而且从网上查询得到的结果来看,今年的雨总共只停了两次,一次在一月,一次在八月。终年阴雨的地方,仔细想想确实是一种盛景啊,就跟“极昼”、“极夜”差不多。而那两种景观只要学过地理就可以预知到,雨夜泉乡的阴雨反倒更无规律,神秘莫测。 不过…… 方伊安叹了口气。 科学的趣味和等次并不是靠不确定性与连续性来判断的,不然的话,研究单个分子的运动不就成了科学史上最有意义的事情了吗? 首先确认一下,现在的时间是11月29日凌晨四点,已经是他们来到雨夜泉乡的第三天了。明天上午九点钟过后就可以离开,当然,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即便离开了这里,也并不代表着故事结束,鬼魂很有可能会追杀他们。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是一款游戏,两张图片分别摆在左右两边,看似相同,实际上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之处,找到这些地方并将它们标注出来就是游戏的目的。说到这里应该就不需要多介绍了,没错,它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游戏:“大家来找茬”。方伊安很喜欢这款游戏,他认为这玩意儿能帮助他锻炼观察力,而敏锐的观察恰恰是灵异故事之中寻找线索所必须的能力。 两张静物画,总共五处不同,方伊安只用了不到二十秒。图片以幻灯片的形式闪过,接下来是两个比基尼美女。方伊安的手指顿了顿,不由得又想起昨天傍晚和辰志龙一起归来时看到的惊悚场景。 莫语琴,这个可怜的女孩被烛台的尖端从眉心刺入,穿透了半个脑袋,就那么瘫倒在107房间门口。看到她的第一眼,方伊安就能够确定她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了。她的身旁地面还放着一支蜡烛,就像是为她无辜惨死的厄运所做的祭奠一般。 两人迅速上前观察了一下她尸体的状况,接着辰志龙一脚踹开了107房间的门。舒然学姐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被他们的声音惊醒,她居然毫发无伤,还茫然地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房间的地面上却躺着一个被一柄棱锥贯穿了右眼而死的男人!几人立刻就认了出来,这家伙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最后一个“相关者”,名叫“郝正”的那个眼神阴鹜的男人――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了。 舒然学姐当时就吓得面色惨白。一转眼的工夫又死了两个人,原本和她一起睡在床上的女孩却倒在了房间门口,而住在104房间的男人又死在她屋里的地面上,可她在熟睡中居然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尸体,把莫语琴搬回了她的105房间去。凑在一起一边提防着鬼魂的动静,一边讨论了一下这一天收集到的线索,可却仍然是毫无头绪。 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方伊安烦躁地皱起眉头,顺手给比基尼上的花纹点了一个圈。 是的,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灵异故事之中的圈套。所有的信息他们都已经拿到手中,发生在雨夜泉乡的怪异事件,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存在谜团,整个过程都已经清楚地展示在眼前了。可正是过于直白的线索,却在他们的头脑中冗杂堵塞起来,阻碍了真正的思路。他们原本不需要这么多信息的,这之中一定有什么地方,有某个陷阱影响了他们的判断。方伊安直觉感受到,只要找到了那个地方,一切都会如拨云见月,柳暗花明,整个真相将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直达最终的答案。 美女的头套颜色……他又点上了一个圈,然后是背景上的符号和冲浪板的形状…… 对了,还有第二条提示之中给出的,“鬼魂将以某种特定的顺序进行杀戮”,这个“顺序”指的是什么呢?既然提到了这一点,说明从一开始,这个顺序应该就是可以预知出的才对,不然的话特意说明也就没有意义了。但是直到目前,他们却几乎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于“顺序”的线索,除了日记本中提到的那个。从旅馆原主人的日记中可以看出,那一年鬼魂杀人是按照房间号的顺序来的,从101、102直到最后的107、108,分毫不差。但是那并不能作为参考,因为这一次故事之中,顺序发生了变化,先是102室的贾悦,然后才是101室的崔汉明…… 到底…… 美女的指甲油颜色也不一样,他又画了一个圈。 顺序、陷阱、鬼魂附身之物、诅咒匕首、生还者、鬼魂的追杀……还有…… 嗯?!等等――!!! 方伊安突然挺起身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鬼魂的……追杀? 对了! 他猛然想起来了!原来陷阱是在这个地方!鬼魂确实可以离开雨夜泉乡去追杀别人,不论逃到哪里都没有用,一天两个一天两个,到你该死了的那天,就算处在地球背面,也无法躲过鬼魂的袭击!但他们却忽略了那个例外! 对,对,对!那是一个例外,而线索就隐藏在这个例外之中!方伊安喘息起来。他的双眼无神,可手指却还下意识地在屏幕上划动着,美女的嘴巴大小不同,手部的动作也不同……他的大脑仿佛突然激活了一般,一切思绪都变得通畅起来!对了,还有那个顺序!在鬼魂的杀人顺序之中也隐藏着一个陷阱,就是这两个陷阱埋藏在普通的线索之中,误导了他们的思考! 完、全……解开了! 没错,鬼魂的附身之物就是那个东西!鬼魂的杀人顺序他也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起身去找辰志龙,只要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他,让他赶紧把匕首捅进那件东西里面去,这样一来,整个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方伊安几乎是用跳的在床板上站起身来。他无法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最后在美女的眼睛上画了一个圈,这就要把手机收起来向门口跑去,但是―― 诶? 一种异样的恐惧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怎、怎么? 方伊安突然发觉了,好像从刚才开始,烛火的亮度就变得微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悄然不觉间侵入了这里,有什么东西,就在……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机。大家来找茬,很普通的游戏,很普通的图片,两个比基尼美女嘛,他的红圈也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除了…… 一、二、三、四、五、六……诶? 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第一处,比基尼的花纹;第二处,头套颜色;第三处,背景符号;第四处,冲浪板的形状;第五处,指甲油的颜色……第六处,嘴巴的大小;第七处,手部的动作;最后是第八处,眼睛…… 方伊安的心脏开始加速了! 是啊,他找的地方没有问题,但是、但是…… 大家来找茬这个游戏不是一共只有五处不同点吗?!那么多出来的地方―― 那张图片在变化!那个女人的眼睛、嘴巴、头发、皮肤……全身的各处都在活动!自己画上的红圈像是液体一样泛起了波纹,她的手!她的手在向着屏幕外面伸出! “呃啊!!!” 方伊安惨叫一声,把手机向着墙上砸去!那部机器“咔哒”一声摔在了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痛的碎裂声,然后掉到了地面上,不偏不倚地掉进了那片床边的水洼之中! “滋啦……” 方伊安向后倒退一步,他看着那进水的手机表面开始闪动起了电火花,就像是动画片里面的电弧一样,一股焦味传到了他的鼻孔中,方伊安突然明白会发生些什么了! 按照那个真正的顺序,他就是下一个死者! 他转身想要逃跑!但是,来不及了! “砰――!!!” 一声剧烈的爆响几乎震动了整座旅馆!方伊安的智能手机在那一瞬间炸成了无数碎片,其中有极少的一部分以子弹出膛般的速度直直地射向了方伊安的身体,贯穿了他的后心! 方伊安踉跄地倒在了门前,他只感觉浑身传来了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他想要开口,想要站起身来,他还要告诉辰志龙那件被女鬼附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即便是注定会死掉,他也必须说出口,因为他就是那么严谨刻板的性格。 但是…… 他的眼球中涌上了一股触目惊心的鲜红,嘴角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他的嘴唇还在蠕动,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了。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脑袋伴随着上半身一起摔倒在地。他好像听到了门响,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辰志龙和舒然学姐的话语声在耳旁响起,他嗫嚅着,声音听起来犹如远隔整整一个世界: “快……快……鬼魂附身在……呃……” 他终于没能坚持下来。 这里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一个人,这片地方真的好安静。 106室,方伊安,死亡。 第二百零九节 茫然的两方(一) 到底是怎么了……? 辰志龙关上106室的房门。 死因很清楚,连多余的调查都不需要。在辰志龙的常识中,智能手机进了水坏掉实属正常,但要说爆炸……游荡在这座旅馆里面的“家伙”就像是电影中的死神一样,总能用各种各样的巧合致人死亡。方伊安的背上包括后脑勺处有大大小小十余个伤痕,那些碎片恐怕完全陷入了他的内脏和颅脑中,还好他死了――如果还有继承前世的机会,那些伤处都会复原,就像在第一个故事中扭伤了腿戳瞎眼睛的曾知好那样。如果要活着承受那些痛苦,辰志龙觉得即便是自己也不可能有那么坚忍的毅力。 又一个。 他有些烦躁,如果有支香烟就好了。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他现在就想要试试尼古丁的味道,或许那能够让他平静一些。 平心而论,他当然不喜欢方伊安。但是在这个临时的团队中,方伊安却是最让他期待的一个人。莫语琴就不提了,他原本还以为舒然学姐会有点儿作用,但自从莫语琴死之后,她就好像吓坏了。看她那个样子,恐怕难以提供什么帮助,哼,女人…… 方伊安这混蛋,死前的话应该是想要对他说明鬼魂的附身物吧?但是还不等说完就……这混蛋,哪怕再多说两个字该多好?不过,这两天他们的行动基本上都在一起,以他那种性格,也不像是会隐瞒线索的人。如果他能够推断出鬼魂的附身物,那么自己也应该可以找到的。问题是…… “我要去雨夜泉看一下。”辰志龙对舒然学姐说道,他不想在这个旅馆里面多待了。今天的七个小时已经完成,他就算一整天都泡在外面也没问题,虽然如果鬼魂要杀他的话,无论躲到哪里都没用,但是在外界至少会有种心理上的安心感。 而且,舒然在昨晚的讨论中提到,说是莫语琴在雨夜泉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辰志龙不相信连那个女人都能发现的地方自己会想不到,他决定亲眼去看一下。 “那个,一起?”舒然弱弱地问道,“一个人的话……” 哼。辰志龙看着她的样子,死了六个人之后,终于感到害怕了吗?这种迟钝的家伙带在身边也只会拖后腿吧? “用不着!”他冷冷地说道,“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调查。” “诶?但是……” 不等她再说什么,他拔腿离开了旅馆。 …… “方伊安死了,今天凌晨的事情。他的手机爆炸了,碎片全部扎进了他的身体,当场死亡。” 余敏儿看着舒然学姐发来的短信,轻声对学生会室中的另一人这么说道。那个拥有着一头亮丽金发的白人女孩惊讶地捂住嘴巴,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 “那、那一定……很痛吧?” “痛不痛什么的……连死亡的可能性都有,痛反倒在其次了。”余敏儿叹了口气,“问题是,方伊安死前好像发现了什么,可能是已经推测到鬼魂的附身物了,但却没能说出口。这样也就意味着,已知的信息已经足够,完全可以推导出结论,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正确的途径而已。” 余敏儿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资料。在她前天给那几人发去短信,说可以帮助他们之后,那些人也就每天都会把收集到的线索发到她这里来。包括对旅馆的调查、阿乔女士和司机的证言、旅馆主人的日记,还有那些死者的照片,所有这些被她按照顺序整理出来,就得到了手上的这一摞资料。 完全没有头绪啊…… 余敏儿转过身去,不愿意让evalia看到她为难的样子。那些血淋淋的照片拍摄得异常清楚,看上去就让人有种想要呕吐的**,一开始拿到手的时候,她脸色发白,硬是控制着自己的肠胃才没有搞得学生会里一片狼藉。evalia也比她好不了多少。真难以想象身临现场的莫语琴和舒然学姐她们是怎么受得了的。 她翻动着那些照片。 第一个死者,102室的贾悦,上半身仰躺在床上,胸腹部有数处刀伤,凶器确认为遗落在床下的水果刀,另外颈部缠着丝巾。地面上除了血迹之外,还有一滩水迹,可能是二层漏下的雨水吧。 然后是第二名死者,101室的崔汉明,贾悦的男朋友,据说为人和善但过于懦弱了些,总是对女友服服帖帖的。他是在韩海燕死后才被发现的,但推断死亡时间介于贾悦和韩海燕之间。尸体俯身趴在中间断裂的床板上,脑袋埋进自己的背包中,被一根床板木条的断裂处从额头贯穿入脑袋,身上的深色衣服有大量溅出的血液。 第三名死者,103室的韩海燕,死在房间床下,被一支钢笔贯穿了颈部。在她的房间内发现了诅咒匕首和赫尔墨斯社团成员的日记本。 然后是104室的郝正和105室的莫语琴,他们俩的死亡时间不好确定,因为当时辰志龙和方伊安都在外面,而唯一待在旅馆里的舒然学姐又睡熟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郝正死在学姐的107房间里面,被一柄奇怪形状的棱锥贯入右眼,戳穿了整个脑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莫语琴则被一根烛台从眉心插入,死在107室门外,烛台和遗落在现场的蜡烛确认为107房间内的物品。 最后,就是死在今天凌晨的方伊安。 余敏儿看着手中这些照片以及附带的详细说明资料,轻轻抿了抿嘴唇,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其中存在着一个例外的情况,有一个人的死状和其他人相差了太多。但是……具体是谁呢?她只是朦胧间有这么一种感觉,却说不上那感觉来自哪里。 如果是他在这里的话,一定很快就看出来了吧? 余敏儿这样想着,却又恨恨地撅起了嘴唇,在心里气哼哼地说道不要想那个家伙,让他去死好了!身后的evalia抱着胳膊走来走去,明明就是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还要假装思考,真是气死人了!余敏儿烦躁地丢下那一摞资料,走到窗前,俯身观察着下面来往的学生们。 这里和雨夜泉乡完全不同,尽管是冬天,却并不缺少阳光,那般明媚地照耀着。尤其中午这个时候,很多下午没课的学生三两成群结伙勾肩搭背地往外走着,男生们朝漂亮的女孩子吹着口哨,小情侣肩靠着肩走在一起,想要拉手,却又害羞地看向一边,偶尔也有胆大的,当众就敢搂抱在一起,引得周围一片嘘声。 真是……羡慕啊…… 余敏儿叠起胳膊,把下巴垫在手臂上,微微眯起眼睛。 那本来……是她想要的大学生活。 温柔的风送来了下面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也让她听到了evalia在身后翻动整理资料的动静,但她没有理会,继续懒洋洋地观望着。如果可以就这样远离灵异该有多好……她还会是那个每天上学放学忙着拿下级部绩点头名的余敏儿,苏凛和时天允――啊,这家伙早就死掉了,并不是由于灵异故事的关系……算了管他呢!――那两个人一定会每天在她眼前晃晃悠悠说些白烂的俏皮话吧?姓时的总是想要把她和苏凛撮合到一起,也许那个傻瓜哪天真的会拖着一头长发来对自己告白呢? 余敏儿动着乱糟糟的念头。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到底该不该答应?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的呢? 苏凛…… 现在那家伙却只剩下一个颓废的背影,弯腰驼背,好像一下子老掉了八十岁似的,那个男人…… 余敏儿突然愣住了。 她看到了苏凛的身影,摇摇晃晃,低着头坠在人群后面,一头原本精心打理的黑发也似乎早已失去了光泽。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自己在心里想着苏凛所以看错了,但是她眨眨眼睛,那家伙却真的就在那儿,已经将要走出校门了。 他…… 余敏儿的心里燃起了一股冲动,她想要挥舞手臂大声叫住他,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个样子!她要把他拉回来,陪在自己身边,这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看着他开动脑筋,意气风发地找出那个“解”,而她在一旁兴奋地拍手。那样的景象,那将是…… 余敏儿抬起手来,嘴唇张开……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她呆呆地看着苏凛摇晃着脚步走出学园大门,在那条石板路上渐渐远去,融入商业街的人流之中。那一声呼喊终究没有出口。她听到evalia在身后靠近的声音,便假装只是用手指挠挠头发,她不想让这个女孩看到自己尴尬的样子。 evalia站在她的身后。余敏儿希望她能够问一声“你在看什么?”那样她就可以安然地转过头去,抛出早就为这个问题准备好的答案: “有点儿累,看看风景而已咯。” 她当然不会说实话,不会露怯,不会展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因为她是余敏儿,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坚强的少女余敏儿。 问啊。余敏儿有些急躁了。因为evalia站在身后,却好像只是欣赏着自己的身姿一样,她一句话不说,这反倒让余敏儿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把挠着头发的手臂放下,终于忍耐不住,刚要转身,却听到―― “去呀。” evalia的中文虽然流利,却仍是带着有些可笑的口音,但余敏儿听清了这两个字。 她微微一愣:“什么?” “去呀,去把他带回来。” 余敏儿转过身来,evalia的手中拿着她整理好的那份资料,不由分说地递到自己手上。 “怎――?!” “去吧,你整理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还剩下最后一天了,等到大家都没救了的时候,这东西可就没用了哦。” 余敏儿皱起眉头,她的脸上有些发烫,不知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知道自己的面颊一定涨红了。 “你懂什么?别随便揣测别人!”她有些愤怒地挥着手中的资料,“我、我从没想过――” “我什么都不懂哦。” 出人意料,evalia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射入窗口的阳光一样。 “在这里,我就只是个笨蛋呢。虽然有很努力在学,但却总也比不上你们,很多时候也完全听不懂你们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去理解。但是……至少现在我知道,凭借我们是做不到的,只有他可以。所以去把他带回来吧,这是为了大家着想。” 余敏儿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evalia真诚的目光完全没有半点可供质疑的地方。 “我……”余敏儿后退了一步,“我……但是,可能我也……做不到啊,那种事情……” “那不一样。”evalia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呢,有两种分法。一种是做得到,与做不到;一种是做,与不做。即便去做了,也很有可能做不到,真是残酷,对不对?但是对于不做的人来说,不就只有失败一途了吗?” 她绕到余敏儿的背后,用双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推了一下。余敏儿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充入了魔力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向门口,直到站在学生会室门外,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回头一看,但是evalia已经断绝了她的后路,轻轻将那扇门关闭了。 余敏儿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真是……过分呢。随随便便就代替人家做出这种决定。” 门内的人没有回答。 余敏儿转身,看向面前的旋转楼梯。 “不过好吧……”她轻声说道,“我去去就来。” 门的另一边,evalia的后背轻巧地靠在门上,但她清澈明亮的双眼却紧紧闭合着,一缕金发从额前垂下,在从窗口悄悄潜入的微风之中轻轻抚慰着少女的脸庞。 evalia撒了谎,其实她并不知道余敏儿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苏凛做不做得到。她唯一知道的事情其实是……如果这里有一个人能够把苏凛带回来的话,那一定就是余敏儿了。 不是自己,而是余敏儿。 她听着余敏儿在楼梯上快步远去的声音,似乎混入了不远处某间音乐教室中低沉而悲伤的钢琴曲。真是不合时宜,阳光明明还如此明亮不是吗?为何自己的身体却在发冷呢?啊啊,原来如此,现在是冬天呢,冬天过去了,才会是暖风和悦的春季,但那还要等多久才会来呢? 她将一只手抚上心口,隔着布料包裹着的柔软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稍微有点儿……难受呢…… 第二百一十节 茫然的两方(二) 苏铃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二十多天以来,哥哥到底是怎么了呢?出门上学,回家吃饭,无论何时都透着一股颓废的气息,浓重而阴郁,就像是老年人身上特有的那种干枯腐败的味道。苏铃从来没觉得哥哥会变成这样过,她印象中最深对苏凛打击最大的一件事情发生在几年以前,那天他为了自己被人痛打了一顿,那是他头一次知道即便拥有夜叔叔的纵容和天才的头脑也有着无法做到的事情。但纵使是那次他也没有消沉过,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过了几天就喜笑颜开,还跟那个打他的家伙成了好朋友。 但是现在―― 苏铃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面,灵巧地削着土豆皮。听到客厅门打开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哥哥回来了,因为那种沉重的脚步是不需去问的。她一直以为这种状态绝对不会出在自己的兄长身上,记得江南的小说里面有这么一句――“加班压力大老板对我凶升职没指望老婆跟人乱搞女儿又早恋我为什么不去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小铃真心觉得哥哥现在就是那种样子。 或许自己有责任去询问宽解他?苏铃在这么想着的同时,把光溜溜的土豆丢进了不锈钢的盆子里,发出“咚”的一声。记得有句话说“不多问,不多想,是一个好女人应有的矜持”,但小铃以“我不是哥哥的女人,只是妹妹而已”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她朝着客厅走过去,正好和换鞋的苏凛对上眼睛。 “……我回来了。” 苏凛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苏铃心里有些痛,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嬉皮笑脸地叫起来:“哟,我回来了!小铃今天有没有听话?来啵一个~~!” “哥哥,你……”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打断了女孩的话语,兄妹两人同时看向门口,按下门铃的人似乎很急切的样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铃有些烦躁,但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她看了哥哥一眼,走过去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一名少女。她的手中拿着一摞装订起来的纸张,看上去气喘吁吁,像是刚刚经历过一段长跑。 苏铃愣了一下。她认识这个女孩,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秒钟之后,她脱口而出“ “余――” “苏凛回来了吗?” 少女急切地问道。 “啊……” 苏凛从门口探出头来,长发半遮住脸庞,这是他平时极为讨厌的发式。两人的视线对到一起,小铃知趣地退到了后面,悄悄返回了她的厨房,却仍然站在厨房门口窥伺着这边。余敏儿撩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试图平抑住自己的心跳,她的体质不好,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到底是会感觉有些气闷的。但想到如果苏凛能够接受她的期待,和她一起回去的话…… “你来干什么?”苏凛的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他低垂着头,但余敏儿知道他不是在关注自己的长筒棉袜和小皮鞋,或许只是不想对上自己的视线。 “我……”余敏儿窒了一下,伸手把手中的那一摞厚厚的资料递了过去,“这个!给你送来的!” “啊?”苏凛缓慢地眨着眼睛,好像反应迟钝一样。他似乎猜到了那摞纸张是什么东西,因而并没有立刻伸手,而是露出了为难和厌恶的神色。余敏儿眼角瞥着不远处站着的苏铃,轻轻靠近了苏凛,压低了声音: “苏凛,别再这样了……我们需要你,也相信你会……” “烦哪!” 苏凛突然用手抓挠起额前的长发。不是因为余敏儿的话语,而是因为他脑海里的声音又开始尖叫起来: “听啊,他们在期盼着你回去!不要逃避了苏凛!那是你的责任不是吗?!” “别开玩笑了!是责任就一定要承担?!拜托你先看看我有没有那样的本事啊!不是别人期待你,相信你能够做得到你就一定做得到的,我承担不了啊!” “不愿承担永远都只是弱者的借口而已!” “那样的话我就是弱者!这么说你肯满意了吗?!” 就像是两个小人隔着他的心房骂架,一句一句一声一声,一股无法压抑的烦躁感迅速涌上了他的脑海。他一只手压在门上,喉咙间不由自主地低吼出声: “做不到的啊……” “苏凛?!” “不是都说了做不到吗?不管你们再怎么期待,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蚂蚁是不可能绊倒大象的,这是常识!求你们了,别再为我的事情操心,让我就这样下去不好吗?反正世界少我一个人也是一样转的吧?!” “但是――” 余敏儿强硬地把那份资料举到他的面前,但少女的脸上却分明被悲伤的神色所侵占布满。她的眼神中不再包含着坚持,只是倔强而已,阳光照射在她的脑后,小巧的马尾辫伴随着主人身体的颤抖而不安地晃动着。 “……是不是我收下这个,你就肯离开了?” 苏凛的声音沉闷,这样的姿势,余敏儿看不清他的脸。 “苏――” “好!” 苏凛一把抢过那摞资料。 “我收下,这样就好了吧?别再来找我了!” “苏凛!不是那样的!我们不是在期待你去做到,只是――” “砰!” 那扇门在余敏儿的眼前重重关闭。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刚刚被夺去了纸张因而变得空荡荡的双手还举在空中。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是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是想要大声吼出来吗?少女的眼中泛着水色,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如果可以的话,恐怕她真的会破口大骂“苏凛你个混蛋!去死好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余敏儿却拼命眨着眼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似的。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样的无力与无助,这样的彷徨失措,就连那次在奈何桥上差点死掉也没有过。她的心中和手上一样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她想起evalia的话语,想要抱歉,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个女孩儿说得对,做了的话,至少还有一定的可能性,但如果不做的话,就注定会失败。但是她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同样是失败,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去努力的话,至少不用支付那份被伤害的代价。 “苏凛……混蛋……最讨厌了……” 少女漂亮的唇色中,仿佛呻*吟一般,挤出了这样虚弱的话语。 但却并不是结束。 “谁都没有那样期待过啊,我们只是……只是想着……” 苏铃探头看着哥哥拖着疲沓的脚步走上楼梯。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哥哥怎么能对那个姐姐那么凶呢?他们不是关系都好到“那种程度”了吗?但是应该是怎样的呢?年纪尚幼的小妹却又说不出来。 难道说哥哥是因为跟那个姐姐分手而伤心?不对呀,看刚才那个样子,就算是分手,也一定是哥哥提出的吧?那位姐姐应该是真心实意来找他的啊,这到底…… 想不通,想不通。苏铃气鼓鼓地抱起了胳膊。大人的世界真是太讨厌啦! 苏凛返回房间,把那一沓资料重重地往桌上一拍,这就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倒在床上,打算明天再去点把火烧掉它们。现在他只想睡觉,对,睡一觉就好了,对她那么说话的话,从今以后也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吧? 好痛。 心中的两个声音全都沉默下来,似乎是被他这个主人的火气所压迫,但是不知怎么,那团用枯枝燃烧起来的一点火光却好像变大了一些。不再是一点火星,而是一团火炬,但是还不够,那还不算是“熊熊燃烧”,还缺少一个引子,还缺少―― 见鬼!要引子干什么?!我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苏凛把窗帘拉紧,把枕头压在头上,试图驱赶走那些纷乱的思绪。但他熄灭不了那团火焰,那玩意儿似乎就是在把他复杂的思考当成燃料,麻烦死了!真够讨厌的!是不是睡一觉就可以把它浇灭呢?苏凛闭上眼睛,真心实意地这样渴盼着。 但是……会有那么简单吗? 如果只是一点火星的话,或许一觉醒来,它早已完全消失。但是一团火焰的话,若是不去管它,只怕迟早会烧成燎原之势吧? 拉上了窗帘的房间,夕阳洒下的光芒也渐渐隐去,却好像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房间之中,一个清爽却又阴沉的男性身影。 “就差这一点了……” 看着床上陷入熟睡的少年,他轻声开口了。 第二百一十一节 茫然的两方(三) 辰志龙从来没有觉得他会像今天这么讨厌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以前他也遇到过阴雨连绵的天气,成都那种地方就是这样,不管春夏秋冬,老天爷想下雨是从来不会去看时间也不会看人的脸色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像人们说的那样――“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那种情况从来不属于成都。成都的阴雨向来是有预兆的,老天爷到底是会给人留一条活路,他会让你拥有足够的收被子的时间。 但这里不同。 他到底是讨厌雨的哪一点呢?会把衣服弄湿?会让身体变得黏糊糊的?会阻挡视线?好像所有这些理由对于坚强的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难。或许他就是讨厌这种雨的永无止境,就好像和你的时间与生命等同,就好像你一辈子再也看不到晴天。他突然有些理解《星之梦》中的废墟猎人为什么会那么渴盼星空了,他只在雨地里待了三天就变得快要疯掉,而那个男人则在真正永不停歇的大雨中生存了三十年,还要面对自行兵器和同行的杀戮,他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辰志龙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愤愤地吐出一口可能包含着雨水的唾沫。他在山路上已经走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前他思考了这个问题,半小时之后他才明白,其实讨不讨厌与算不算得上困难无关。就像你走在马路上突然遇到了一坨狗屎,你当然可以很轻松地跨越过去,但那并不代表着你就不会厌恶它。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他没有想到过时间会过得这么快。离开旅馆之后,他又跑去了阿乔女士家里,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威胁了一通,当然并没有得到任何新线索。然后是村里的一些人,大部分时间内他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焦虑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不是你对自己说“我要冷静下来”就可以做得到的。辰志龙用了半天时间去拼命思考,但却没有成功。最后他走上了这条山路,将近五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到达了那个目的地――雨夜泉。 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辰志龙蹲在那块滑不溜秋的岩石上,探头向下看着。按照地形来看,这里和日记中记载的那个地方完全一样,绝对就是那一汪泉水了。确实如学姐所说,密密麻麻的人骨,就算是辰志龙看了也不由得感到脊背发寒。但他并不是来此悼念或是抒发感慨的,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去大屠杀纪念馆转转。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学姐的一句话: “莫语琴站在那儿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她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这么一句话,一个白痴女人的话,从另一个白痴女人的嘴里转述出来。白痴的话就是说给白痴听的,辰志龙不认为自己是个白痴,因此他原本没理由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情。但他却真的来了,就为了那一句话,白痴一样,花了将近一小时找到这个地方,观察这些插着利器的尸体。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动,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也许……是他直觉认为这里真的隐藏着某种线索…… 那个女人……究竟从这些尸体中看出了什么? 辰志龙烦躁地抓抓脑袋,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比那个傻女孩差劲,可不管他怎么看,尸体还是尸体,有些铁制的利器都已经生锈了,骨片在水中沉沉浮浮。他找不到任何异样的地方! “该死的!” 辰志龙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他又想要抽烟了,之前他经过村里的便利商店,但却没有问老板有没有烟卖,他估计这个村子里不会有什么好货,不是霉的就是潮的。 他在这块石头上足足蹲了有十分钟,其间慎重缜密的思考与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相互掺杂,结果直到最终也没有想出那个“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双脚都已经麻痹了,差一点摔进满是骷髅的泉水里。他在心里已经把莫语琴那个没用的女人剁碎了几百遍,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这一天也只剩下六小时就会结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去。 “嗯?” 辰志龙本打算看完时间立刻把手机收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条未读信息。灵异故事中大家都会把手机调成静音,虽然在这个故事中估计没什么效果,但他们还是习惯性地这么做了,因此信息发送到的时候辰志龙并未注意。现在他点开了解锁,这会是谁的信息呢?也许是舒然学姐?那个女人被自己丢下,一个人待着肯定怕得要死吧?也或许是留守学生会室的那些人找到了什么线索? 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辰志龙的身体僵住了。 “辰婉”。 手机屏幕上,在信息的“发信人”一栏清楚地这么显示着。 小婉的信息……?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辰志龙将它打开。映入眼帘的文字确实是妹妹最喜欢用的口吻: “没在上课吧阿龙?妈妈忌日的事情也没忘记吧?要快点订上机票回来啊!还有我的纪念品!点心点心点心点心!” 点心啊……哼,哈哈…… 辰志龙看了半晌,却是突然笑出声来。他干脆在那块石头上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打着: “会按时回去的。” 但没有发送出去,因为他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合适,干脆全部删掉了。 “可能会有些事情耽搁,如果不能按时赶到的话――” 手指在这里停住了。这一次辰志龙没有等这句话编辑完,就按下了退格键,一路退到只剩下空白。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眼光无神地注视着手机屏幕,却是再没有打出一个字来。 这算什么啊? 点心?按时回去?是啊我知道的,妈妈的忌日嘛!每年我都会带着母亲最爱的白百合到她的墓前拜祭,稍微聊一会儿天,就好像她还坐在那里,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指尖细腻的皮肤划过自己的头发。但是……但是…… 辰志龙左手握拳顶了顶自己的脑门。 小婉啊,点心什么的……知不知道哥哥现在面临着怎样的状况啊?稍微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死掉哦!不……就算是每分每秒绷紧了神经也不一定能够防得住,因为对方可是鬼魂啊,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灵异之物。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斗得过?现在自己的手上就攥着武器,但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在这种状况下―― 啧…… 但是,就算把这些说出去也没有用。辰志龙垂下手臂,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现在的情况很不利,就算及时订到了机票,万一到时候自己还处在死后的沉眠之中,也没办法上飞机,总不能让人抬上去吧?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在妈妈的忌日按时回去,就必须要在这个灵异故事中活下来! 真能够做到吗? 辰志龙再一次用指关节扣了扣自己的脑壳. 不可小视的难度。莫语琴和方伊安都已经死掉了,舒然学姐也没法指望,到头来,只能相信自己了吗?但问题是,直到目前还连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到底要怎样,才能…… …… 楼梯。 栏杆。 转角。 墙壁。 真是奇怪的地方。 这里是哪儿呢? 记忆之中完全不存在的地方,无论怎么搜索都找不到一丁点儿碎片,但却又如此熟悉,该说是既视感吗?好像仔细回想,就能够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似的。但苏凛却没有去做那样的努力。因为在大脑运动起来之前,身体就先做出了动作。 上楼。 意识处于一片混沌与虚无的状态,什么都不想,仅仅是跟随着本能行动。踏上一级、两级……到了下一个转角,转身继续向上。苏凛还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扑倒床上睡着了,那么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哦哦,肯定是在做梦吧?在梦里来到自己从没来过的地方,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还真是个真实的梦呢。 为什么要上楼呢?苏凛尽量控制着自己凝滞的大脑去做出这样的思考。仅仅半秒钟后,意识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有人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好像是预先决定好的事项一般,尽管苏凛不记得,但他确实是来赴一个约定。 是谁呢?又是在哪儿等着? 这个问题被他自言自语般再次抛出的同时,楼梯结束了。苏凛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就那么孤兀地矗立在上升楼梯的尽头。这个地方出现的门肯定是通往天台的门户吧?苏凛伸手过去,没有犹豫,在“吱呀”声中,让外面和暖的阳光直直照射进来,刺入了他的视神经。短暂的失神,苏凛用手掌遮住视线,缓缓下移,直到看清楚了这个地方―― 居然真的是一座天台! 既然是天台,就必然在楼顶。但这里究竟是哪一幢楼呢? 想不懂,记不得。 苏凛摇了摇头,既然想不到就不要去想了。他在阳光之中挪动脚步,是谁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和这扇门相对的地方,天台边缘,一个慵懒的男子正站在那里,背部惬意地靠在栏杆上。看到苏凛终于注意到他了,那个男人轻巧地摇晃着一只手,他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凛愣住了,那扇门在他的背后“咣当”一声关闭。 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苏凛和那个男子久久对视,却都不发一言。这里真实得要命,每一道线条每一个平面就连地上的缝隙都清晰地印在他的瞳孔里,但却又如此鲜明地展现着不实感。就像是一个制作精美的3d游戏,哪怕纹理再精巧细致,你却总能发现它和现实中不相同的地方。也许是q版的人物形象,也许是从房屋边缘转过去就变成了透视面,也许因为你一头撞上了墙壁也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你的角色还是会傻呆呆地向前跑动,也许……是你遇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苏凛以为他死了,死了的意思就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人面前了――也许变成鬼魂是一个例外。但马上他又想到,对了,这是个梦啊!因为是梦,所以就连死人也能够再次站在自己身前,对,合情合理,尽管他一开始不知为何忘记了这是个梦境。 但他仍然沉默着,犹疑着,好像完全不敢相信一般。过了良久,才轻轻唤出那个名字―― “喂……天允?” …… 感谢raymondcheng的588打赏~~!3q啦~~! 第二百一十二节 地狱来使 “他说让我把他的尸体放进房间尽头的那个棺材里面去。这话挺怪,是吧?那两天他就有点儿怪,等到那天晚上,我冒着雨进了旅馆,到处敲门都没人应。然后我上了二楼,就看见他坐在房间尽头那,早就已经断气了……” 辰志龙按下“停止”键。 这是昨天和阿乔女士谈话的录音。因为其中可能包含着重要的线索,万一忘记就麻烦了。因此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用手机把那些内容全都录了下来。现在他正走在回去旅馆的路上,同时塞着耳机,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 结果最终,也没有考虑好到底该怎么给小婉发出那条短信。反正现在看来,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干脆再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可能遗漏的线索。这一路上他都在回顾着昨天和阿乔女士对话的场景,不知怎么的,在多听了几遍之后,他似乎觉得阿乔女士当时说的话有些奇怪。 并非是整体,而是其中的某一个点。对,有一个地方显得很突兀,放在那句话里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跟旅馆主人的日记相比较,就能够看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了。辰志龙一边继续听着录音,一边回忆着日记本中记述的内容,但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差异点究竟在哪里。记忆毕竟是可能出现偏差的,辰志龙打算回旅馆去翻阅一下那本日记。 明天就是九方九世书给出的最后限制时间,现在仍然存活着的人却只剩下他和舒然学姐两个。说不定马上就要全灭了吧?那样的话,在外面游荡和在旅馆里待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鬼魂既然是附身在旅馆中的“某物”上,那么若是在垂死之际还找不到的话,就干脆拔出匕首就近找个地方捅进去,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总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这么想着的同时,辰志龙已经踏入了旅馆。他径直走到107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日记本收在学姐那里呢。 “咚咚咚!” “舒然学姐!是我,辰志龙!我回来了,开一下门!” 他粗哑的嗓音从喉咙中传出,伴随着敲门的动静,在黑暗狭窄的走廊上回荡着。但屋内却并没有传来答应的声音。 不在?这个女人出去了? “学姐?” 他又高喊了一声。但回声过后,这里仍然是一片寂静。 真的走掉了?去了哪儿?辰志龙摸了摸下巴,刚想返回自己的房间,却是脚下一滞,心中悚然一惊! 不对,不对! 仿佛有一种死寂的气息从走廊的另一头蔓延过来,辰志龙的身体敏锐地绷紧了。一种糟糕的预想逐渐升腾起来:舒然学姐真的只是离开了吗?怎么可能?再有几个小时,这一天就要结束了,难道说,鬼魂已经把她…… 他把一只手撑在潮湿的墙壁上,侧耳倾听。从走廊的尽头那边,厨房的楼梯上,传来一个细微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学姐?” 辰志龙从嗓子口挤出这句话,更确切的说是一声低吼。他因惊慌和恐惧而皱紧了眉头,举起手机向着走廊的那一边照亮着。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唤,那个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厨房门口了! 辰志龙紧紧地抓着门框。手机的光圈在抖动,他看着那扇木门一点一点地朝外推开,比起身影,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率先触及了他的身体! 跑! 辰志龙再没有犹豫,转身回头拔腿就逃!毫无悬念,那个“东西”就是冲着他来的!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骇人的死意,那是他绝对没办法抵抗甚至连一丝抵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的“东西”!他在迷蒙的阴雨之中跳下了石板道,不经意回头一看,却是立刻瞪大了眼睛! 追过来了! 就在树荫之间,那个身影若隐若现地飘荡着,看不清楚远近,但辰志龙却知道它就在自己身后!这家伙是在戏弄自己吗?明明不管自己怎么逃,它都可以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但偏偏是像这样如影随形地紧跟着,它―― 在骇然与绝望之中,辰志龙紧紧咬着牙关,却似乎不愿意放弃那最后一分生的希望,大步跳到了石板下的泥泞道路中! …… 梦?还是现实? 分不清楚啊…… 苏凛看着面前那个慵懒地向他挥着手臂的身影,那确实是他曾经的好友时天允没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他已经死了,死人怎么能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那么这就是梦境咯?梦的话就好解释多了,只不过,现在头脑之中的朦胧感也渐渐消去,苏凛觉得自己异常清醒。他看着周围的景物,一草一木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鲜明,面前的那个人也是。他用指甲掐了自己的侧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用劲儿太大了,会痛的! 如果这里是现实的话,为什么他之前还躺在床上做梦,紧接着就被送来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完全没有印象啊! 只有面前的这个家伙,熟悉的脸庞和熟悉的表情,虽然看似松散,却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显露着优雅的气质。哪怕那张面孔显得太过苍白,身上也多出了一些阴冷的气息,但苏凛还是没有半分怀疑。那一定就是他,不存在任何假冒的可能。除了他以外,也不会有人能带给自己如此安心的感觉了。 “呀嚯,很久不见,阿凛!” 青年眯起眼睛,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很久……也不过就三个月嘛。” 真奇怪,明明知道对方不是个活人,甚至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被眼前这家伙亲手杀掉了。可此时再见,苏凛偏偏就生不起一丁点儿恐惧和厌恶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时天允的身边,跟他一起背靠在栏杆上,像曾在高中时期那般悠闲与舒适。 “哼?时间可不仅在过去流动,未来也是一样的。从今以后咱们哥俩儿可就天人永隔咯,想想不觉得特哀伤嘛?”时天允耸了耸肩。 “从你的口气里我可完全听不出任何哀伤的意思。”苏凛无奈地说道,“怎么?地狱给你放假让你上来探亲?那你应该找你老爹老妈和莉莉去,怎么闲的没事儿干来看我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 时天允撇了撇嘴。 “看到你这张衰脸就来气,跟我一张死人脸也差不多。咱倒也想回家看看,欣赏一下自己的墓碑是什么样的,好歹还能享用点儿供品。可惜呀可惜,别人的地方咱去不了,只好到你这儿来找点儿乐子咯。” 嗯?别人的地方去不了,只能到自己这儿……?那是什么意思?苏凛愣了一下。但还没等他发问,时天允又开始说话了。 “喂,我说你啊,也未免太让人看不起了。” 苏凛皱起眉头。 “怎么,你也是来劝――” “我走之前给你铺了那么久的路,结果你现在都没把余敏儿搞上床去,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说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兄弟?!早知道我还不如自己来,余大才女虽然要胸没胸要臀没臀长得也一般般不过好歹也有点儿才气勉强配得上我。况且早点处个对象的话,暑假的时间就可以用来陪女朋友了,也不用被送到欧洲去参加什么赛车俱乐部,结果连小命都给丢了……擦!” 他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苏凛,愤愤地吐了口唾沫。苏凛呆在一旁,半天没弄懂自己到底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憋了半天,他看着时天允那张欠揍的脸面,把一口好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接着问道: “喂……你他娘的特地上来一趟,就为了教训我这个?” 苏凛难得爆了句粗口。 “哈?”时天允掏掏耳朵,“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苏凛攥起拳头,摆出一副要打人的态势面对着时天允。但这家伙却仍然毫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凛摆弄得咔吧作响的指关节,就好像是想要测试一下自己一个死人还能不能挨打似的。两人僵持了半晌,最后,苏凛颓然地松下劲来,重重地靠在了栏杆上。 “……别忽悠我了。”他把头转到一边,“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你也跟他们一样,是想来劝解我的吧?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了。” “哦呀,暴露了?” 时天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但也让人难以分清他那不好意思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做作的表现。苏凛懒得理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好啦,我无所谓的。反正这些天来被人劝来劝去的也早就习惯了。所以呢,你有什么说辞就赶快说了!说完之后咱们还能一块儿叙叙旧。……快点咯!” “啧……真打击人,你就这么确定我也劝不了你?” “随你怎么想。”苏凛仰起头来,“……那么,打算说点儿什么?” 时天允缓慢地眨着眼睛,那张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稍微有点儿发青,这使得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是奇怪。但本人却似乎毫不在意。他盯了苏凛半天,突然用嘶哑的嗓音嘿嘿笑了起来。 “呐呐,苏凛,你玩过《弹丸论破》吧?” “嗯?” 这问题让苏凛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玩过啊,那么经典的推理游戏,必然是玩过的了。” “哦,那就好!” 时天允用指关节“梆梆”地敲击着栏杆,回声在空心钢管里面传递着,他呲着一口大白牙,说道: “反正呐,不管我说什么,就算口才再好,要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还是没用。那么不如就由你来提问吧,有什么困惑有什么迷茫的,全部都问出来!欢迎质疑!然后――” 他看着自己那与脸色同样苍白的手。 “所有那些无聊的想法,我来帮你全部‘论破’掉!” 苏凛讶然地看着这位好友,他突然发现其实时天允的眼眶中几乎只剩下了白色,一丁点黑眼仁都看不见了。但不知怎么的,那隐藏起来的瞳孔之中却好像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光芒,那是作为时家大公子所特有的强大上位者气质的展露,苏凛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他的这一面了! ……挑战吗? 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不知怎么的,沉寂了二十多天的心灵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那团火焰强烈地燃烧起来! 阳光之中,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一道电弧所撕裂,一股令人亢奋的强大气场无法抑制地四散开来,却又凝聚包裹着这个不知为何处的地方。两个青年明明都还只是松垮垮地站立着,却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激烈的战意! 苏凛眯起眼睛,咧开嘴唇。 “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第二百一十三节 来自亡者的论破 曾经有部香港电影名为《犀照》,冯德伦和阿娇的片子。男主角刘诚被诬陷判处死刑,临刑之前听到刽子手大吼:“一走之后莫回头!走!”耳边听着,身上的绳索居然就断开了。他费尽全力跑回家乡,和同伴女律师蓝小芊相遇,共同调查案件的真相。但直到影片后面,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在行刑时便已死去,挣脱绳索的只是自己的亡魂而已。小芊之所以能看见自己和自己对话,是因为她也是一个灵体出窍的生魂。 只有“魂”才能与魂相遇,只有“魂”才能与魂交流。 那么自己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苏凛看着身旁的时天允。 他见过鬼魂,参加过三个灵异故事,对于鬼魂这种东西早已习惯了。虽说还没到“麻木”的程度,见了也仍然会害怕,会慌乱,但却已经不会像第一次灵异故事中那样,发现死者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结果吓得一步都动不了了。 刚刚第一眼看到时天允的时候,他甚至曾有一瞬间的惊喜,心想着会不会时天允根本就没死,类似这样的狗血剧情。但是那种白到发青的脸色,那种阴冷的气息,毫无疑问,站在这里的时天允已经不是个活人了。但即便如此,他却并不感到害怕,因为时天允还像以前一样,跟他插科打诨,说些糊里糊涂傻里傻气的玩笑话,跟灵异故事里面的鬼魂完全不一样,也不像是那个浑身裹在大衣里面,戴着墨镜口罩和兜帽,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道的死者。 人类跟鬼魂这样自如地交谈,这种状况真的有可能发生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或许以后解决灵异故事就多了一种新途径。还是说,自己也像是钟欣桐扮演的那个蓝小芊一样,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想不明白。苏凛晃了晃脑袋。今天他搞不懂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回到之前的问题,看时天允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很有把握能让自己恢复过来,回到以前那种精神的样子。苏凛搞不清楚他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弹丸论破》中的论破是通过各种证据来反驳击破其他人话语中的矛盾和错误,但时天允的论破却是要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这要怎么去做到呢……在自己的心理中,自己所认定的东西就是“真”啊,除非……他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别开玩笑了!苏凛不相信。虽说是挚友,但两人之间的相交也才不过三年而已。况且这也不是可以按照时间来计算的东西。这就好像在动画片中,自己张开了一个“领域”,那么领域中所有的规则就都听命于自己,这家伙凭什么去获胜呢?! 完全无法理解,但苏凛仍然满怀着兴奋与激动答应了。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沉寂了二十多天的心灵,为何会在这一个无趣的挑战面前燃烧起来。是因为对方是许久未见的好友?是因为处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之中?亦或者是…… 他没有再继续考虑的空余,因为时天允突然发问了。 “呐,苏凛,还记不记得,第二个故事开始之前,你和那个会长,也是站在这样的天台上聊天的吧?” 苏凛愣了一下。 “喂,明明说好是你来‘论破’我的,为什么要由你先提问啊?” “哦……” 时天允用拳头敲敲脑壳,一吐舌头,做出了一个欠揍的卖萌表情。 “我忘了!” “忘你妹!”苏凛没好气地骂道,“对,我是跟……他一起,好像有聊过一会儿。” 提到陆方秋会长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会稍稍一紧,顿了顿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他有说过一段话,是跟‘后悔’有关的。” 苏凛一挑眉毛。 “你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啊?”时天允哼了一声,“我是鬼嘛,就是天天闲的没事到处飘来飘去的那种鬼嘛!我就是知道咯,你奈我何?哼哼,你还记得他原话是怎么说的吗?” 苏凛摸着下巴回忆。 “约摸记得一些,好像是说‘世界上不后悔的人只有两种,一种宗教疯子,另外一种就是骗子’。……喂你怎么了?” 时天允蹲在地上用手指头画圈圈。 “不、要、理、我!”他用沉闷的语气说道,“我靠!人家余敏儿本来那么傲气一个姑娘跑到你家门口来求你你都无动于衷还当着人家的面把门给摔上了!结果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话你却记得这么清楚,我真怀疑你的人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你的性取向转变得如此让人不能直视!” “直你mb!”苏凛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耍宝了?!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下去啊?!” “诶……别这样嘛,人家当了二十年的公子哥儿一直以来都要带着高大上的气质去生活连耍宝卖呆的时间都没有真的好累的!现在好不容易死掉当鬼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当然要先体验一下从没有试过的事情咯~~!”时天允打了个哈欠,“反正本少又不急,也没必要让你必须在这次故事结束之前恢复过来,不如就让辰志龙那个垃圾货色被鬼魂一刀捅死就最好喽!……啊,话说如果你救他一命的话,就相当于让他欠你一个人情啰?别看那小子是那副德行,道上的人对于‘信义’和‘恩怨’还是挺看重的。嗯哼,到底该选哪边好呢?真头痛啊……喏,那么总而言之,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天,就是陆方秋会长把你救下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苏凛的面色沉了下来。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是的,在当时明明仅有几瞬的画面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却如同没有关严的水龙头一样,一点一滴地在自己的指尖流淌而过。就连没有看到的情节,他都可以在脑内补充完整。 当时女鬼控制着那辆车子,向着自己的身体呼啸而来,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路边,只等着车轮从自己瘦弱的身体上碾压而过,跟不讲理的灵异相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的生命已经只剩下祈祷还有前世可以让他继承的时间了。但就在那时—— 那个方才赶到,把摩托车往旁边一丢就冲过来撞开了自己的人影,苏凛在一刹那间好像看到了他的面容,那样模糊,却在回忆中渐渐清晰。他那因撞击而从脸上滑落的黑框眼镜,笔挺的制服,还有……胸前在车灯中熠熠生辉的徽章,在锦衣学园的校徽纹样右边印着的花体字: “学生会长·陆方秋”。 然后,天旋地转,身体与地面的摩擦撞击,耳旁似乎传来了什么被压迫折断的声音。学长支离破碎的身体,充血凸出的眼球,断断续续的话语,以及……嘴角流溢而出的内脏碎片…… “呃……” 苏凛捂住胸口,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横隔膜上淤积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记清楚了吧?那么我就开始发问了,苏凛。”时天允淡淡地说道,听不出是否蕴含着感情,“你觉得,他会对救了你这件事感到后悔吗?” “诶?”苏凛一愣,“……我怎么会知道啊?” “真的不知道?其实用逻辑推就很简单了!”时天允突然又坏笑起来,“你看哪,首先做个假设,他在救完你之后后悔了。‘啊我为什么要救苏凛这个连送上门的女孩子都要拒之门外的白痴我好后悔啊’……类似这个样子。那么这种想法不就和他救你的行动相背了?出尔反尔的人就是骗子咯!骗子不就属于会说出‘不后悔’的那一类人嘛,和假设相悖,因此使用反证法推得,学长没有后悔!大功告成!” 苏凛用“—_—”这样的表情凝视了时天允整整三秒,然后说道: “去你mb!” “我靠你怎么又骂人——啊不骂鬼啊?!鬼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我告你歧视啊!”时天允当即跳了起来,如果不是长着那么一张白到发青的脸,苏凛怀疑他的脸色一定会涨到通红,不过自己这边倒是毫不在意。 “谁让你一点正经话都不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论破’的,苗木和日向要都跟你这么没谱我早就弃坑了!” 苏凛没好气地说道。 “这样啊……”时天允耸了耸肩,刚才明明还是一副要发火的样子,结果却在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真让苏凛怀疑这货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只是又听他说道: “呼……阿凛啊,其实比起让我来说,还不如你自己去回忆。好好想想,陆方秋会长他真的没有任何的表现可以让你确认这一点吗?还是你自以为是地不愿去回想?只要随便一想就肯定能够想起来的,能够证明他当时到底有没有后悔的事情……” 能够证明……的事情? 苏凛瞪大了眼睛。 只要随便一想……就肯定能够想起来的…… “苏……呃……没事?” “摄影师……他就在……” “逃……苏……快……快逃……!” 苏凛捂住额头,时天允说得对,他当然能够想起来的,能够作为证据的东西。那就是存在于他回忆之中的,学长最后时分的遗言! “想起来了?”时天允冷冷地说道。 苏凛没有回答。 是的,学长没有后悔,他当然不会后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挂念着让自己去完成这个灵异故事,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是他让自己快逃,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里。说不定他还有救,只是不愿意成为自己的拖累,他—— “现在你明白了?” 时天允又开始“梆梆”地敲击着栏杆,那声音震得苏凛心烦意乱。 “他不会后悔,因为他就是那种高尚的人,拥有那样高尚的灵魂!你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他的决定?他的善良?!若是没有——” 时天允提高了声音。 “他心甘情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你,你又有什么可去惭愧的?!” “不、不是那么讲的……”苏凛有些慌乱地摇头退后,“就算他不在乎,难道我就能不在乎了吗?不同的人心里想的事情也不会是一样的啊!而且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我而死,是我把他害死的啊!” “啧……” 时天允咂了咂嘴,他的目光似乎又阴沉了几分。 “阿凛……你太自我主义了。用我刚才说过的话,自以为是!不要用你的庸俗去覆盖于别人高洁的思想上!” “什——?” “哈啊……” 穿着板整正装的青年叹了口气,却又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嘛,没办法,真没办法!当初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二十年来都是这副德行。一直以来都是只遵从自己的意志而活的啊……哼,不过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跟你做兄弟吧?因为我羡慕啊,一个人可以活得这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为其它任何事情所牵绊所束缚,只要想到什么去做就好,从来不会担心在意他人的眼光和说法。真是令人向往的生活方式啊……” 苏凛愣在了那里。 “什、什么?我……太自我主义?” “就是那样!”时天允抱着胳膊冷笑起来,“回想一下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具体内容见前篇),你明明知道我是认错了人,但为了不让小铃受到伤害,所以被打成那副德行都没有哼出一声。但其实,那并不只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同时也是你的自作主张。你认为作为兄长,作为男人,就应该替妹妹承担那份罪责,所以你去承受了。之后你打我的原因亦在于此,你难道没有想过,万一我不是个守诺的人,那么当时你确实可以出气,但之后你和小铃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你没有!因为你是苏凛!你当时决定要教训我,所以你就那么做了!这就是你的‘自我’!”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现在也是一样。你自顾自地在那边惭愧,完全没有去在乎过别人的想法。你也不想想,陆方秋会长豁出性命救了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然后死在某一次故事中吗?救下这么一个废人对他有什么好处?!白痴!他是在期待着你,期待你能够带领学生会的那些人从灵异故事中闯出一条路安然活下来!他相信你会是那样的人,所以才拼上命去保护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对得起他吗?对得起其他人对你的期待吗?” “我……” “好好给我看看下面!苏凛!” 他用手指着天台的栏杆下面,示意苏凛低头。苏凛疑惑着照做了。然而当他往下瞟去的第一眼,这个瘦弱的青年,整个身体都僵在了那里,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人! 全部都是人! 组成了苏凛整个生命圈子里的人! 他呆呆地凝望着天台之下,看着所有的那些熟识的面孔。真奇怪,明明站得这么高,隔得这么远,他却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细微的动作。时天允空洞而悠然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有人说,世界很大,但对一个人来说,世界的距离就是他与他认识的人身边那么窄小的一点范围。不认识你的人,他们的心不会因你的哀伤、痛苦以及死亡产生波动;但对于那些熟识你的人来说,你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动作,都会是他们记忆之中的一道闪电雷鸣。想象一下,苏凛,如果得知你死了,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如果……得知我死了? 苏凛看着底下趴在床上痛哭流涕的女孩——楼下怎么会有张大床呢?但他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苏铃把自己娇小的身体裹在被子里面,呜呜咽咽的声音和少女脸上的泪水与鼻涕相互融合着,看起来脏兮兮的,却分外让他心痛。小妹口中喊出的每一句“哥哥”都如同猛兽一般剧烈撞击着他的心弦。床边散落的是他十几年来和小铃和合影,他送她的生日礼物,那个精巧的音乐盒上,跳舞的新郎与新娘还在旋转着。他还记得自己说过“如果哪天小铃结婚了,我就去当伴郎啰,然后把小铃小时候丢人的事情全都说给新郎听哇嘎嘎嘎——啊对了,有没有哥哥当伴郎这一说啊?” “为什么我要结婚?哥哥为什么要当伴郎?当新郎不好吗?” “蠢妮子,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结婚的?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我又不是为你而生的。” “唔……那我就不要长大。我是为哥哥而生的,这样可以了吧?” 苏铃捡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着,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到相片上,她却又慌张地跳起来抽着纸巾要把照片擦干净。明明连自己脸上的污痕都不去管,为什么要那么注意一张破照片啊?仅仅只是一张合影,就算我不在了,你还可以跟夜叔叔舞姨,跟璃儿姐姐和你的好朋友们照嘛!这世界缺了谁都不会停转,少了谁都没有问题,明明不就应该是那样的嘛! 有什么东西在苏凛的心脏中狂乱地涌动着,他不由自主地揪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是啊,她就是为自己而生的!十几年来不是自己在照顾她,而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这个没用的兄长!她几乎从没有请自己的朋友来家里做过客,明明平时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只要夸奖她一句就会乐个不停。或许她生活的圈子就只有自己身边那么大,所以把余敏儿带回家的那天,自己尴尬得要命,可她却因为新认识了一位姐姐而满心欢喜。为什么会为这种傻瓜哥哥伤心呢?没用的废人死掉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啊?! 他抬起头来,又看到了冲着墙壁发泄的璃儿姐姐,那发狠的动作就像是《rwby》中的爆烈女主yang,直到打到拳头都出了血,然后又和坐在沙发上的舞姨母女俩抱在一块儿哀哭。好烦啊……夜叔叔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他走到窗前,用颤抖的手指点上了一根烟,真奇怪,因为舞姨有呼吸系统的疾病,所以他从来都是不抽烟的不是吗? 好乱……苏凛拽着自己的头发,他想不通。身旁时天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看到了?你想的没错,阿凛。整个世界那么大,少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那点质量还不足以影响地球的转动。但是……” 他慢悠悠地说道。 “对于每个人来说,世界就那么大一丁点。你所认识的人,你所关心的人,就是他们组成了你的整个世界整颗心,如果你没了,就相当于是在他们那颗心上强硬地挖去一部分!那就是在用刀子生生地剜啊!你来告诉我苏凛,剜下哪一块不会是血淋淋的肉?那份伤痛就是你将为自己的‘自主’而付出的代价,你狠得下心吗?!” 苏凛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蹲下身体,坐到了栏杆边上。 “放弃可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阿凛。只要说一声,然后什么都不做就好了——甚至或许连打个招呼都不需要。放弃的代价不用你自己去支付,全部放到别人的身上就好了,让他们去承受吧,多么痛快!如果你想要那么做的话,你可以……”时天允拍了拍面前的栏杆,“就从这里跳下去吧,阿凛。我保证这里足够高了,而且只要你在这里摔死的话,真正的你也一定会静静地躺在床上停止呼吸。那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别说了……”苏凛突然嘶哑着声音低吼道,“那不一样的!他们……他们不会记得我,所以也就不用……去承受那些……” “也许是那样!”时天允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既然如此,我们就看看那些会记得你的人吧!看那边,阿凛,看那个可怜的女生!” 苏凛追随着他的声音移动了视线。 她就坐在那里。 公园的长椅,亦或者是普通的沙发?苏凛分不清楚,但那都无所谓。他是被少女的脸庞吸引住了。多么苍白啊,就像是一具雕制精美的石膏像一样,只有侧颊划过的水迹才是她存活的证明。她一动不动,只是任由那些水珠伴随着泪痕一遍又一遍地从眼角滑落,一滴一滴地在衣衫上汇聚起来,打湿了每一寸褶边每一根纤维。她不是在哭,只是在静静地流泪,将所有的哀伤与回忆都流光之后,眼泪就停止了。只是苏凛有一种感觉,在那个女孩的余生之中,她永远都再不会展露出一丝笑容了。 苏凛的心脏又一次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但时天允的声音还没有停止,他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巴。 “看那个女孩,对,金色头发的那个。你大概觉得她对你的感情不够深,仅仅是一种依赖罢了吧?其实那么说也没错,我又不是情圣也没谈过恋爱,谁知道女孩子是怎么想的呢?但是我知道,她就只是个笨蛋,或者说是傻姑娘。不管是在灵异故事里还是在感情方面……如果你不管她的话,她一定很快就会死掉吧?因为她没那种脑子,她活不长的。你心甘情愿看着那种事情发生吗?阿凛?看着一个在内心深处爱慕着你的姑娘就那么——” “不是那种简单的问题啊!” 苏凛嘶喊出声。 “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么期待,凭什么是我啊?!难道我就一定能够做得到吗?!你们为什么不明白啊?你说我自作主张,难道我的推理不是在自作主张吗?就是因为那样的自主害死了陆方秋会长,你还想要我再去害死多少人?!” 他退后一步。 “够了啊……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去死了,那种感觉你怎么会明白……很痛的啊!痛到你不敢再面对不想再承受的那种痛啊……” 苏凛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脆弱地蹲了下来,就像是一只孤独的丑小鸭,没人会理会他的想法,没人能明白他的哀伤。只是时天允仍然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白色的眼仁用冰冷的视线望向这位挚友。阳光洒到他的头上,却洒不到他的心里。 “……所以我才说你太过于‘自我主义’。”他轻声说道,“阿凛,你读过今何在的《西游日记》吧?就是写《悟空传》的那个家伙。那里面有一句话,我想你应该记得,因为那太经典了。” 他动着嘴唇,如诗歌朗诵一般背出了那句话: “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消逝而恨孙悟空……但孙悟空不这么想。” 他露出了笑容,那张发青的脸上展现的微笑比哭还难看,但他低头看着苏凛,说道: “孙悟空不那么想,因为他和你一样太过自主,所以他受了惩罚,被压在五行山下,还要戴上金箍。群妖为了救他,一个个舍生忘死飞蛾扑火般去挡在他西游的道路上,然后一个个灰飞烟灭。黑熊精被锁在观音座下,他说孙悟空戴上金箍就不再是他了;红孩儿被莲座刺穿,最终只能哭诉求饶;白骨精等了他整整五百年,只为了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他的自由,她戴上自己最喜欢的首饰去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心甘情愿被猴子一棒打死;牛魔王临死都要帮他撑起那面‘齐天大圣’的旗帜,还要铁扇罗刹去替他收尸。最后猴子自己终究获得解脱,金箍坠地,就凭借那一棍子。” 他蹲在苏凛面前。 “你呢?在你醒悟之前?你想要多少人为你牺牲?还是直接走到最后一步?要自己去获得解脱?亦或者……” 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个圈儿。 “从一开始就不要做孙悟空,不要跟从你自己的想法,去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吧?” 苏凛还没明白过来,去听谁是怎么说?但他不需要明白了,因为下一秒,他就已经蹲在了自家门口,时天允蹲在他的身边。两人一起听到了那声重重的门响,紧接着,是少女虚弱的呻*吟—— “苏凛……混蛋……最讨厌了……” 苏凛呆呆地看着余敏儿泫然欲泣的面庞,这张脸他才刚刚见到过,但那或许只是时天允这只鬼魂制造的幻影。而这一幕,是他清楚地知道发生过的,就在不久之前—— 余敏儿的手摸上苏家的门户,似乎还在盼望着门后的青年能为她将门打开。但是五秒过去,十秒过去,时间如流水般飞逝,她却终究没有再次看到那个青年的身影。 苏凛垂下头来。 对不起,敏儿……我…… 但时天允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仔细去听。 沉默了好久,余敏儿的嘴唇颤动着,吐出微弱的声音: “谁都没有那样期待过啊,我们只是……只是想着……” 只是……想着? “只是想着……你会‘去做’而已啊……” 少女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走出了苏家别墅的小院子。苏凛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少女的肩膀,但却抓了个空。 “敏儿——?!” “别白费力气了!”时天允嘿嘿冷笑,“那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当时你没那么做,现在后悔了?哼,哼哼……” 阳光再一次炽热地投射到青年苍白的脸庞上,余敏儿早已消失不见,他们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座陌生而又熟悉的天台上。 “听到了,阿凛?” 时天允恢复了他那背靠着栏杆的站姿。 “他们并不是在期待着你能‘做到’,而是期待着你会‘去做’!仅此而已!你总是担心着他们因你的错误而死,但如果……他们是因为没有得到你的帮助而死的呢?是不是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舒心一些,因为没有承担上相应的责任?如果那么想的话,阿凛,那你可就是——” 他吐出四个字: “大!错!特!错!” 苏凛用呆滞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逃避了就可以不用去肩负那份责任?哼,别太天真啊,阿凛。知道‘责任’与‘责任感’的区别吗?你确实将它丢弃掉了,但你丢掉的仅仅只是‘责任感’而已,‘责任’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你扭过了头,没有去看它而已,但那并不意味着它就消失了。那份责任和你是否愿意承担无关,从你当上副会长——或者说从你加入学生会的第一天起,那副担子就已经压在你的肩膀上了。” “责任……”苏凛喃喃念叨着。 “再看一下那儿,苏凛。”时天允指着楼下那个绑着马尾辫的娇小身影,“你看看她,她本来那么冷淡那么闲散的性子,现在却为了别人而那么努力——不,你以为她真的是为了别人吗?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去承担吗?” 苏凛抿了抿嘴,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去。 “我来找你之前呢,曾经听过两个女孩说的话。一个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呢,有两种分法。一种是做得到,与做不到;一种是做,与不做。即便去做了,也很有可能做不到,真是残酷,对不对?但是对于不做的人来说,不就只有失败一途了吗?’而另一个,她想着‘同样是失败,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去努力的话,至少不用支付那份被伤害的代价。’” 时天允眨眨眼睛。 “阿凛,你呢?你觉得哪一种说法是正确的?” 但不等苏凛回答,他却抢先说道: “哈,其实在我看来,两种都对,没错,都对!但关键并不在于对错,而在于选择。阿凛,你愿意选择哪一个?是注定不做并接受那份失败,还是即便会承受被伤害的痛苦,也要去博那一点点微小的希望呢?” 他不再说话了,从肺里呼出一口气,就好像刚才那些话语,就是他最后的努力。苏凛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问。两人之间保持着谜一样默契的沉默,与多年前同样的太阳映照的时候,会突然发现他们俩的脸庞都不再是少年时的那张面孔,一个如地狱般阴冷,却又如天堂般宁静,而另一个,长发的青年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来—— “烦死了。”他说道,“真是烦死了,你一个死人还说那么多干什么,你这家伙简直是比雅典娜还要无良的老板!” 时天允扬起下巴,他那张可怖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丝笑容,就好像已经从挚友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似的。 苏凛还在继续说着: “雅典娜那混蛋啊,虽然逼迫着圣斗士星矢去卖命,但至少那些星矢还挺强大的,有卖命的资本。我呢?我有什么?我不过就是个大学生而已,最多有点儿脑子有点儿体力,继承个前世还不知道能继承到几时,就这样你还逼着我去卖命,你简直是吸血鬼!” “哼哼!多谢夸奖!”时天允吹了个口哨,“我就是吸血鬼咯!我是时氏国际集团的公子哥儿,生下来就是被当成吸血鬼培养的,不当吸血鬼怎么当大老板啊?压榨员工这种事儿我最在行了!那么我亲爱的实习大学生先生……” 他眯起眼睛。 “看样子这场‘人生裁判’是我赢了吧?” “狗屁!”苏凛骂道,“没我帮你,你要赢个球啊!” “哦呀!被看出来了?”时天允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哎呀哎呀……难道说我果然不适合担任苗木和日向那样的角色?嗯嗯……还是去当雾切和七海比较保险一些,啊啦那样岂不是要先变性?哼,算了,我看还是贵公子比较适合我的形象!” “我这辈子没见过青脸的贵公子!” 真奇怪,真奇怪啊……苏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阳光正被他踩在脚下。他心里的那团火不知何时开始无比剧烈地燃烧着,烧着了心房,烧着了识海,烧烫了血液,一股股暖流沿着脉动送往身体的各处,大脑与四肢。他抬起头来,还想要再跟时天允说句话,但好哥们儿却已经不见了,只是背后多了一双冰凉的手,经过皮肤滚烫的温度,反应在神经末梢,却好像变热乎了。 “去吧阿凛。”时天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知道该做什么,那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吧?我想清楚了,给辰志龙一个机会,让他欠你一个人情!嗯嗯,这件事儿我想起来就爽啊!记得要活下去,最重要的是要把余敏儿搞上床,让我看看余大才女被征服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啊啦开玩笑的别生气你们办事儿的时候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绝对不会偷窥!虽然我就算不偷窥也知道的啦~~啥?你说我都死了用命发誓有个屁用?难道没听说过人死为鬼鬼死为聻(jiàn)吗?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觉得那个洋妹子其实也不错的,3*p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让人从头爽到脚啊你说是不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帮我看一下洋妹子下面的毛发是什么颜色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也跟头发一样是金色的呢?记得要烧纸告诉我哦!” “你他娘的就不能有点儿正经事儿?”苏凛叹了口气。 “哼哼……” 时天允用力一推,苏凛下意识地向前走去。 “就此别过吧,我的好兄弟。记住了,保留着你的自主,但不要为你自己……” 他说道。 “为了别人而活吧!” 苏凛一路走到天台门口。他伸手轻轻一拉,那扇门就像来时一样“吱呀”开启了。苏凛犹豫了一下,最后回头看向那个身影。阳光下,青年仿佛被包裹在一层绚烂的华彩之中,看上去是那么地飘离不定却又熠熠生辉。苏凛呆愣了一秒,吐出了他最后的疑惑: “呐,天允,告诉我。是不是这一切,都只是我为了自我原谅而创造的幻影?还是你真的来过,为了帮助我而制造的梦境呢?” “你真麻烦啊阿凛。” 时天允耸了耸肩。 “其实你明白的吧?这两种情况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着自我原谅的倾向,而要真正做到这一点,谁都靠不了别人,只能依靠自己。我哪怕做得再多,起到的也只是一个辅助作用而已。如果你真心想去原谅,就算我不在,你也迟早有一天可以想通,我只不过是一袋催化剂而已……哈,不过当然了,既然你这么问了!” 他眨了眨眼睛。 “你希望是哪一种呢?” “我……当然希望是后者!” “那么我就是。”时天允轻声说道。 苏凛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微笑。 “帮我个忙吧,如果你在那个世界见到了陆方秋会长,请代我向他说一声:对——” 他停住了。面对着时天允戏谑的笑容。 “……请代我向他说:谢谢你。” 时天允挥了挥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苏凛却似乎已经毫不在意了一般。回头的最后一瞬,青年的身影逐渐被炽烈的阳光所包裹,他就像是天使一样,朦胧的感觉再一次浮上脑海,所有的一切都被光芒吞噬殆尽。 “咣当!”门紧紧地关上了。 …… 万字一更,算是个小爆发吧。我们的主角即将归来,作为对蓝蓝对自己生日的贺礼。今天晚上出去和朋友小聚一番,就不加更了。明天即将揭露雨夜泉乡故事的真相,对推理有兴趣的各位可以再看一下第四个故事发布当晚(出发前夜)成员们在学生会室的讨论,还有二百零九节中对那些照片中死者死状的描述,答案就隐藏在这之中。期待你们的参与!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一十四节 恶念的报应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哎哟你这姑娘咋这么着急咧?咱这才刚上来多会儿?还得走咧,至少再有半钟头。” “哦,对不起……” 天色已晚……不,这么说都显得早了些。准确说来的话,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了。防水的雨靴却阻挡不了夜深时分雨滴冰冷的寒意,月倾华感觉双脚冻得发麻,但仍然机械性地不断沿着山路前进。崎岖不平的石头道也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挑战,走两步就要歪扭一下,想要撑着伞从连绵的细雨中保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了,故而才刚刚上山,她就有些急躁了。照这个情况下去,等到找到雨夜泉,只怕自己浑身都已经湿得透透的了。 如果她不是个体育老师的话,只怕这会儿早就打起退堂鼓了吧。 前面的男人看样子早有准备,穿着一身黑雨披,出发之前她看过,下面的衣服轻便又防水,雨靴上面扎口,里面又是保暖的毛料,鞋底就像登山鞋一样,走起路来丝毫不费体力。他是雨夜泉乡的村民,名叫许崇阳,有五十多岁了,据说是第一批居住在这里的人。月倾华这两天在雨夜泉乡中到处打听,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她去寻找那口雨夜泉,都说那里出过什么可怕的事情。直到今天,她才总算找到了这个老汉,支付500元,请他带自己过去一趟就好。 并不是她自己想这么晚来登山,在雨中走夜路总感觉心里毛毛的。虽然教体育,但她内心毕竟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当问起许崇阳为什么非要到夜里才肯行动,人家说了,带人去雨夜泉这事儿在村里被视为“禁忌”,那么危险,除非是想害人。他收了钱带她上去已经是破了规矩,要万一让人看见了,以后在村里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月倾华似懂非懂,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就必定是有原因的,她只要听从就好了吧? 许崇阳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柴刀,说是夜里上山不安全,要拿刀防身。月倾华不知道有什么野兽会淋着雨出来捕食,但也没有多问。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必定会比她了解得更多,听人家的总没坏处,再去询问只会徒增担忧而已。 关于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雨夜泉乡,又为什么要去雨夜泉这些事情,但凡有人问起,月倾华对他们总是含糊其辞。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对感情拥有别样和专一的特质,我们一般称之为“纯情”或“专情”,月倾华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以她的相貌和性格,就算只是娶回家去当花瓶都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要,再加上一份堪比金饭碗的锦衣学园的教师工作,哪怕是招赘上门女婿都够资格了。 可惜,偏偏太过天真。 花言巧语向来是男人最善用也最犀利的武器,可怜的月倾华也不幸中枪倒在了这颗糖衣炮弹之下。她没能看清那个男人的本质,只是一味地痴迷着,沉醉于虚无和幻想的爱情之中。待到那个男人找到了另一个更加具有魅惑力的猎物——岛上某家大型公司的美丽女经理,就一脚把她无情踢开。月倾华还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女孩一样,期待着他能从街道的那一头出现,用温柔的爱抚将自己哄回家去呢。 身边的每一个人,在得知她的遭遇之后都会为她鸣不平。可她却无论如何忘不了那个男人,也不想轻易丢掉那段感情。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号码,一开始男人还假意敷衍她一番,后来因为怕被新女友发现,就干脆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月倾华请了几天假。她从网上看到,位于岛上雨夜泉乡中的某口泉水中有着让人心愿成真的功效。这样的传说在很多地方都有,某地的寺庙、某地的许愿池甚至某地某景点门口的石狮子……她看来的消息也只不过来自一份帖子而已,或许只是为了骗回复的假消息,如果是苏凛看到,多半会嗤之以鼻吧。 但是她来了。 并不只是为了能让那段感情延续下去。经过那么多人的劝慰,月倾华也大致想清楚了,失恋而已,就当做自己确实是被那个渣男骗了吧。或许她心里更多只是想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呆几天,静下心来把一切理顺,忘掉这份糟糕的过去,亦可以当做是散心。这一次前往雨夜泉,她并没有抱多少希望,但也应该不会失望。许愿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她此行都将结束,是时候去展开笑颜迎接新生活了。 想到这里,似乎就连越过雨伞打在脸上的冰凉雨滴都变得可爱了一些。 但直到现在,月倾华还并不知道,即将发生在她身边的,会是一件多么残忍而惊悚的事情。 大概又走了将近半小时,月倾华的喘息声掺杂在风雨之中,显得格外诱人。她真想要休息一会儿,但是现在看着下面的村落,建筑在朦胧的雨帘中就像是马赛克堆积的模型一样。这里已经是半山腰了吧?山脉连结,如果不是常年下雨的话,这样的山明水秀,紫陌桑田,倒真是个定居的适选地。她不由得看得呆了几秒,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许崇阳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喊道: “哎,我说姑娘,你还走不走咧?” “哦,就来,就来!” 月倾华一手撩起耳旁湿润的软发,连忙动起脚步,比许崇阳还要赶前两步。也正因为如此,她并没有看到,身后男人眼睛中闪烁的怪异目光…… “这边吗?” 月倾华走了约摸一分钟左右,前方的山路却是越来越窄,她有些疑惑地停住了,这才想起带路的人还在自己后头呢,这就转头去问。但是回答她的,却不再是那个苍老朴实的声音,而是一股抓住她手臂的大力—— “哇啊啊——?!你干什么?!诶——” 月倾华被一把拽倒在地,却恰好跌进了路边的一个草窝子。她的雨伞掉在一边,在风中沿着山道转着圈儿滚了下去,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把它捡起来了。因为在她面前,许崇阳举着柴刀站在雨中,双眼里透出了充满了欲*望的可怖红光! “你……” 月倾华颤着声音向后缩了缩。她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她怎么能随随便便跟着一个才认识半天的男人走夜路到空无一人的山上来呢?更何况这个男人手里还拿着武器!那锋利的刀刃足够让她在发起反抗的同时就遭受无法承受的重创!眼下她被拉进来的这个地方,下面湿润的泥土却铺着干燥的草堆,上方的山石遮蔽,使得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山洞,雨水一丁点儿都流不进来,更何况洞口还有两丛植物挡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人真的会在半夜来到这个地方,也不会注意到漆黑的洞里发生的事情! 许崇阳跨过那两丛植物进到洞里来。他从喉间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用防水袋装着的小包裹,里面放着一个打火机和一支蜡烛。他把蜡烛点燃,满意地欣赏着背靠着墙壁的月倾华那张因恐惧而变得苍白的脸庞,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当然不是打算带这个女人上山来寻找雨夜泉的。 许崇阳是一个老光棍儿,以前曾是和老婆一起起早贪黑赚钱养家的夫妻商人,十多年前妻子死后,他带着儿子住到了雨夜泉乡。做生意把本儿都赔光了,儿子都差一点讨不上媳妇,谁会愿意跟他这个老头子?禁欲的生活过了十几年,前段时间儿子娶亲,作为父亲,许崇阳自然是开心的;可同样作为男人,他心中的欲*火却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本来他都打算好要到商业街的黑场子里去花大价钱找个小姐了,可就在这时候,却有这么个傻女人撞上门来! 简直是老天赐下来的礼物! 许崇阳被欲*望蒙昏了大脑,他急不可耐地答应下来,并找了理由说夜里才能带她上山。这条路并不是通往雨夜泉的,许崇阳很清楚当年那里发生过什么,虽然他不敬鬼神,却也知道要避而远之。这只是他以前发现的一个地方,恰好能够遮风挡雨,毕竟他也不想在外面淋着雨“办事儿”。于是他在下午提前上来一趟,铺上干草,稍微打扫一番,打算迎接自己十几年来第一次“开荤”!更别提对象还是这样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材有身材性格又温柔弱气的大学美女老师了,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他的激素分泌在瞬间达到顶点了。而现在,看着月倾华像小白兔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他更是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太完美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把身上的雨披卷成一团丢到了一边,下身早已经顶了起来,就这么举着柴刀靠近了月倾华。 月倾华抱住双臂,连垂在眼前的湿发都不管不问。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话,那她这二十多年人生阅历也就跟三岁小孩儿一样了!她确实是个体育老师,但却从来没有学过防身术,虽然在长跑上还挺在行,可现在被这个拿着柴刀的男人封锁了离开洞口的必经之路,根本就连逃跑的可能性都不存一分!她只能紧紧缩着双腿,轻声哀求道: “许大叔,大叔你别这样!我是个大学老师,锦衣学园的,我很有钱的,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大叔,大叔!你别过来!你这样是犯法的!就算不判死刑也要送到一号监狱里去的!大叔你不是还有儿子吗?你不能……你不能——啊!不要!不要啊——!!!” 许崇阳没有让她说完,他一下子跨坐到月倾华的身上,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伸出黏糊糊的舌头在她清纯可人的脸上大口舔舐起来,女人身上甜香的气息和柔软滑嫩的皮肤更加刺激了他的兽*欲!他用一只手撕扯开月倾华的薄外套,露出颈下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被大尺码胸围包裹着的两团丰盈的凝玉。他恶狠狠地揪住揉捏起来,月倾华想要反抗,但是许崇阳却把柴刀的尖端顶在了她的玉颈上,现在她除了低声抽泣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有钱?老子以前也挺有钱,再有钱能玩儿着你这样的女人吗?!”许崇阳一边侵辱着她的身体,一边用下*流的言语刺激着她,“犯法?老子就算现在停手,你能保证不告老子吗?——能?我呸!你们这种女人老子见得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臭婊*子!老子不怕死,再说咱们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用柴刀刃尖在月倾华的脖颈上轻轻划过,并没有使力气,只是沁出了一点血丝,月倾华发出痛苦的呻*吟,只听男人喷着吐沫星子嘿嘿笑道: “要么听我的,说不定我还给你条活路。要不然……哼哼哼哼,这地儿除了我之外就没人上来了,我把你弄死埋这儿,过几十年都没人知道!听懂了吗?嘿嘿……自己把裤子脱掉!” “求……求求你——” “把裤子脱掉!”许崇阳又把柴刀压紧了一些。月倾华发出一声呜咽,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地解开腰带。许崇阳好像刻意欣赏她难过的姿态,并没有催促,但即便如此,在磨蹭了足有两分钟之后,月倾华修长光洁的大腿还是暴露在洞穴被烛火燃烧着的空气之中。 “哟嚯嚯嚯……” 许崇阳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月倾华圆润的腿部,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连口水都流了下来。月倾华心里几近绝望了,这个男人或许是第一次施暴,却小心谨慎得很,手上的柴刀连半秒都没有放松过。她很清楚自己今夜是绝对逃不过被强*暴的命运了,除非能有人突然—— “噔噔噔噔噔……” 好像就是特意为了回应月倾华的期待一般,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山洞外面响起,像是有个人在风雨之中迅速跑过。许崇阳和月倾华同时反应起来,月倾华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兴奋的期望,差点就压抑不住张口大喊出声,但许崇阳却用凶恶的眼神瞪了她一下,她立刻就老实了。 “你敢出一声试试!” 许崇阳压低声音威胁道。 “我出去看看,就算你能把人喊来,我回头劈了你也来得及!要不信你就喊!哼!” 他一脸不爽却又警惕地站了起来。本来都已经摸到这个美女下身那最后的一片布料了,可却突然有人跑过来打扰自己,顿时浇灭了一半的兴头。他扬着手中的柴刀,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要是真有人过来救这个女人,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强*暴这一条罪名在未来岛上就已经足够判死刑了,和杀人等同,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这么想着,轻轻把挡在洞口的一丛植物枝叶拨开,向外面窥视着。但除了被淋了几滴雨水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许崇阳当即便定下心来,看样子就算有人,也只是从这边借道跑过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刚刚挣扎着提上裤子裹紧外套的可怜女人,倒也不生气,只是冷笑道: “别指望了,我给你说,老子不带你去雨夜泉是为你好,是救你一命,拿你自己谢谢老子的救命之恩还不行吗?雨夜泉那地方很多年前就开始闹鬼了,有个女的死在泉水里了,后来阴魂不散,这些年都净出怪事,有人还在那看见好多死人骨头!那些妖怪啦鬼魂啦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女人,你要是去了,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口沫横飞地说着吓唬她的话,却没注意到一种浓重的恐惧神色突然从月倾华的瞳孔中升腾起来!她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许崇阳的身后,用打结的舌头高声惊叫起来: “女鬼!有鬼啊!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后面!在你后面!” 许崇阳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蠢女人,吓唬我?你傻x啊?我给你说我是个男人,身体里面阳气多,攒了多少年没用的呢!怕鬼是不是?过会儿我多给你渡点儿阳气补补就不怕了,哈哈哈哈……” 他邪恶地淫*笑着,又举起柴刀朝着月倾华靠近过去,但是这个傻女人又开始尖叫起来: “就在你后面!就在你后面!你回头看看有鬼啊——!!!” 哎哟喂,装的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儿!许崇阳寻思着这女人不会是专门教表演课的老师吧?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不知怎么,他却好像突然涌上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只是植物而已,一把茂密的枝条伸向洞内,除此以外并无其他。许崇阳撇了撇嘴角,又对着月倾华说道: “行啦,还吓唬老子?有女鬼也先吃你!” 但是月倾华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呆滞的眼神看着洞口,迷人的嘴唇此时剧烈地颤抖着。 许崇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那植物应该是长在洞口的啊,怎么会延伸到洞里来呢?更何况,植物的枝条应该是四散分开的才对,怎么会雨伞骨一样聚拢到一起呢?!他虽然不精通生物学,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那样的状态,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人给强行压到了一起似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他只感觉脊背生寒,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是—— “诶?!” 脚下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他的一只脚居然向后撇开,身体伴着柴刀迅速前倾,偏偏刀尖在地上卡了一下,眼看就要被刀柄捅上肚子了!他连忙把刀子用力一甩,钢铁与石头撞击到一起,伴随着他倒地的动静,痛得他哀嚎一声。不过还好,没有被刀子刺中就—— 许崇阳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对,他没有被刀子刺中,刀子弹到一边去了,无论哪一边都没有和自己的身体发生任何交集。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一阵撕裂穿透般的剧痛呢? 他看向自己的下身。 那些植物的枝条仿佛被测算好了一般,在他跌倒的同时精确无误地刺入了他的腹部,刺穿了他的下*体,贯穿腹背,好像就连肠子都从伤口中被脱出来了一般!他想要尖叫出声,但或许是因为急剧的痛苦,那声音却只在嗓子口徘徊,连一丁点都无法出来! 月倾华的牙关在打颤! 明明那个对她欲行不轨的男人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了,可她却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升起!她的身体已经被一种冰川般的寒意所笼罩!因为就在刚才,她真的看到了! 就在许崇阳说话的同时,她从他身后的植物丛中看到了“那个”!她尖叫起来。但“那个”却径直走了进来!“它”将洞口的植物枝条收到一起,就像是一根巨大而尖锐的刺,然后在那个男人后退的同时,它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向后一拖,男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就这么直直地被那一串枝条所贯穿!一堆红的绿的内脏从他的后背被捅了出来!如果是在平时,月倾华一定早就吐出来了,但是这一次,她的注意力甚至根本都没有集中在那里! 就在倒地抽搐了几秒钟而后再无一丝声息的许崇阳的尸体下方,一只惨白的手在地上爬动着,缓缓地向着她抓了过来! …… 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从身后的某处传出,在整个被阴雨覆盖的雨夜泉乡中回荡着! 辰志龙讶然地回头瞥了一眼,但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沿着山道跑了起来。他都已经忘记自己跑了多少个小时,从傍晚时分在旅馆遭遇了鬼魂开始,他就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从山上跑下来,又跑到另一座山上。偶尔以为暂时甩开了鬼魂,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没过几秒,却又在山林间看到了“它”的影子!辰志龙几乎已经绝望了,这个鬼魂如果想要杀他,他恐怕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它只是在戏耍自己!但即便了解这一点,辰志龙也绝不敢停下脚步,或许是人类趋吉避凶的本能在作怪吧。 “噔噔噔噔噔……” 一串脚步声在泥泞的雨地中飞速离去了。 …… 余敏儿站在学生会室的窗口,看着窗外高悬的清冷明月,又是一个夜晚降临了。 少女的眼圈有些发黑,眼角也有些红肿。黑眼圈是因为连续两三天一直在学生会室里守夜,缺乏休息导致的。而眼角的微红则是因为…… 当她从苏凛家中拖着脚步离开的时候,这个原本坚强的女孩终于再也忍不住,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地流下眼泪。就和苏凛在那个不知是否为梦的梦境之中看到的一样,余敏儿的哭泣向来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她只是静静地流泪,等到将心中的悲伤全部流光,她就会擦干泪水,再度回到本来那副刚强的样子。 只是,悲伤真的能够流尽吗? 或许,她只是将那些烦恼藏进了心底而已。任它们如尖刺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戳穿心房,少女犹自忍耐着痛苦,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余敏儿回过头来,看向屋里的众人。 这一次,学生会室中的可不只她和evalia两个了。似乎是觉得只让她们俩劳动实在过意不去,在洛羽晨学姐的带头下,所有的女生全部都赶了过来,要和她们一起看守这最后一个夜晚,同时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人能够从已知的信息中提取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人手一份资料的复印件,就是和余敏儿给苏凛带去那份相同的一沓纸张。六个女生三千只鸭子在房间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热火朝天,可却谁都没有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觉得那个阿乔女士就很可疑!” “但是九方九世书上给的提示是‘某物’啊,而且必须是旅馆中的!阿乔女士是个活人呐。这里是《九方九世书》又不是《地狱公寓》,用相同的梗会被人指为抄袭的好吗?!” “呃,抱歉,没考虑到这一点……那么就是那串钥匙了吧!虽然说不清有什么理由,但就是直觉这么觉得……” “钥匙之前也是被阿乔女士保管着的,在旅馆之外啊。” “但是第二条提示给出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进入旅馆了吧?那样算来就是旅馆之内咯!” “嗯……好像也有道理,但是没有证据的话,匕首也不能乱用啊……” “喂喂,遇到鬼魂的时候,用匕首直接刺过去会不会有效果?” “本来可能有效果。但在故事之中,九方九世书既然给出了那个限制,应该就只会对鬼魂的附身之物起作用了。还记得上一个故事吗?本来那个女鬼每天晚上只能杀死一个人的,但是在故事开始之后,那天夜里却几乎把所有人都杀光了,而且在苏凛把日记本交给摄影师之后,故事立刻停止,鬼魂也再不能伤害到他。所有这些都是九方九世书对鬼魂的能力提供了增强或造成限制。我想这一次故事结束之后,如果有人能够得到那把匕首的话,说不定以后的故事中还能用它防身呢……” ……就是类似这样的讨论。余敏儿叹了口气。她们想的东西自己也全部思考过,但是又都一一驳回掉了。照这样讨论下去,就算一直到天明都不可能会有结果吧。 但是,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因为最值得期待的人,他…… 余敏儿摇了摇头,她注意到evalia的视线。下午自己回来的时候,她一定看到了自己忘记擦干净的泪痕,但这个姑娘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善解人意地为她买来了晚饭。这是余敏儿头一次觉得她真是个挺热心善良的好女孩,不由得为以前总腹诽她“胸大无脑”的想法在心里道了个歉。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资料。 明天上午九时,就是最后的生还者可以离开雨夜泉乡的时间,但那并没有任何用处,哪怕逃回学生会室来,也照样会被鬼魂追上杀死。必须要在那之前,找到…… 嗯——?! 余敏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速抬起头来。 “生还者”?! 对了! 她回想起舒然学姐他们在出发前夜,众人在学生会室中的那段讨论,其中有关于生还者的部分。生还者的那支队伍共计八人,遵循每天死掉两个人的规律,到了最后一天,生还者的最后一个同伴也死掉了,只有生还者幸存下来,将钥匙还给阿乔女士,但之后仍然被鬼魂追杀,死在了疗养院。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 不对!余敏儿皱起眉头。有关于生还者的这段经历,为什么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个生还者,到底……他到底是…… “哈啊,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有解开嘛,说到底是不是线索收集得太少了?” 田澪维打着哈欠,扶了扶眼睛,发出这样的抱怨。 不,不是那样。余敏儿想着。这个分量的信息怎么看都已经足够,问题是他们的思考,他们还没能找到已知信息中的矛盾点,只要找到那里—— “不是那样。” 但是,这句话却并非是出自少女口中。 余敏儿坐的位置背对着房间门口。只是学生会室中,似乎在一瞬间沉寂了下来。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男音响起。余敏儿轻轻抬起头来,她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一刻她还没能觉察出来。只是身体却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心脏砰砰地加速跳动着,催促着她缓缓站起身来。但她又本能地抗拒着,似乎转头去看就是认输了一样。直到比起她自己,另外的声音率先叫了出来: “苏……苏凛?!” 余敏儿无法再保持这样的动作了,因为有很多道视线都从门口移到了她的身上,就好像是在期待着她的反应似的。而且……余敏儿看着自己所面对的窗口,在灯光的映照下,一个身影清晰地印在上面,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她转过身去,同时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少女用略高的频率眨起了眼睛,就像是在抑制着什么一样,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她的指缝间漏了出来。 “呜……你……” 门口的少年头发有些散乱,像是刚刚才睡醒,那和以前十分注意仪容的他大相径庭。但那无所谓,余敏儿所注意的只有那张熟悉的脸,那略带些愧疚却又炽热的眼神。少年轻轻动了动嘴唇,像是打招呼一般扬起一只手。 “嗯,是我啊,苏凛。我回来了。” 那一刹那间,明明窗外还是漆黑的夜空,可余敏儿却分明觉得,清晨的阳光早已升起,如此温暖地照射在少女的身上。 …… 啧,没想到这一节会打这么长,发晚了有些抱歉。看样子真相篇又要推到下一节了。预计凌晨上传。另外明天选修课考试,预祝自己通过啦啦啦~~! 感谢raymondcheng兄的生日礼物,超happy的~~! 第二百一十五节 副会长的归来 简直像电影一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余敏儿想象着那样的情景。 在弱气的女主角最孤单最无助几近绝望的时候,男主角从远方飞奔而来。场景包裹着相互对视凝望的两人,他说,“我来了”。她感动地想要落泪。然后是飞扑过来和自己的拥抱,接吻,结尾要像《有一天》中两人变成画卷一般的效果。 当然了,现实中,站在这里的女孩几乎从没有弱气过,门口的男孩也并不来自远方。一个顶着黑眼圈和红通通的眼角,另一个的长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地支棱着。他似乎也没打算和她拥抱接吻——有那么多人在房间里呢。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女产生一些幻想,哪个女孩没有幻想过这样的事情呢? 余敏儿看着站在那边的少年。 苏凛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他也想过要给自己的心上人一个感人的相拥。但眼下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用最快的语速说道: “把辰志龙和舒然学姐——我靠!已经过十二点了?!”他看着墙壁上的挂钟,“那算了,只给我辰志龙的号码,立刻!马上!” “诶?哦……”余敏儿的幻想如同气泡一般被戳破了,但她却没有丝毫犹豫,两人仿佛早就训练出了默契一般,她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找到了辰志龙的号码,并迅速将那一大串数字报给苏凛。苏凛在早就编辑好的短信上输入号码,按下“发送”键,这才长松了一口气。evalia这个有眼色的女孩殷勤地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眼角瞥到信息上的内容,愣了一下,却是疑惑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 “因为正确,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苏凛用十足的理性嗓音回答道,“那摞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信息早已足够,倒不如说,从他们出发之前在网络上搜集到的那些线索,就足够判断出被鬼魂附身的东西是什么了。只不过后来又得到太多冗杂的信息,遮住了他们的视线,要是没有那些陷阱,他们早就应该判断出来了!” “什么意思?”田澪维问道。这姑娘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因为苏凛的说法刚好驳斥了她之前的言论,况且一定也有人对他一直缺席,直到今天才出现有所不满吧?苏凛好像并未注意到一般,清了清嗓子,解释起来。 “仔细想想吧,迄今为止,雨夜泉乡发生的鬼魂杀人事件共有六次。除去那个叫乔诺诺的女鬼自己以外,再除去尚未结束的这一次,每一次死亡人数都是八人。对不对?但在现在已确认死亡的四十六人当中,却有两个人的死亡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就是他们构成了整个故事中最大的两个陷阱!” 其余人还是一脸迷茫,但是之前就思考过的余敏儿立即反应了过来: “是生还者!是上一次事件中的那唯一一个‘生还者’!” “生还者?”洛羽晨学姐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着两人,“有什么不同吗?那个生还者不是也死掉了吗?” “是那样没错。” 苏凛点了点头。 “生还者确实死掉了。在事件过后,他一个人把钥匙归还给了阿乔女士,然后报了警,又进了疗养院,对他的记录是‘好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看到幻觉,总是呼号着说鬼魂来找他了。半年以后,也就是今年春天,他在疗养院精神崩溃,死因是长期心理压力导致的心脏疾病。’没错吧?” 这一段是舒然学姐曾经读过的内容,来自网络上的资料,被他原封不动地背了下来,当然没有问题。 “但问题就在这里!” 苏凛竖起一根手指。 “在我们搜索到的关于鬼魂的记述之中,无论是阿乔女士所说的第一次事件,还是日记本主人记述的第二次事件,再加上生还者的回忆证词,鬼魂的杀人速度一直都是一天两个一天两个,不论逃到什么地方,等到该死的当天,都一样躲不过去!但为什么那个生还者却在疗养院待了整整半年,直到今年春天才过世?而且他的死因居然是因为心脏疾病,这和其他人的死法完全不同,要知道除他之外的每个人都是被利器捅死的啊!” “哦……这么说倒是……鬼魂为什么延迟了半年才杀死他啊?而且还用了另外的方式……” 燕楠把一根手指顶在嘴角,用自己不甚聪明的小脑瓜努力思索着。 苏凛眼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啊……为什么你们总是拘泥于‘鬼魂杀人’呢?就算在灵异故事中,也并不一定每一个死者都是被鬼魂杀死的啊!……我想,或许就是这一点迷惑了所有人的视线,每个人都觉得,‘因为是灵异故事,所以死者的死法肯定不会简单’。要想转变观念,实在是有些难度。” 索妮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难道,那个生还者不是被鬼魂杀死的?” “不是!”苏凛摇头,“当然不是!如果鬼魂要杀他,哪还能容他那么长时间?在我看来,生还者在疗养院所看到的‘鬼魂’确实是幻觉。因为他虽然活着从雨夜泉旅馆离开,却被他所见的发生在那里的恐怖事件吓疯了,他不断地做着被鬼魂追逐的噩梦,终于在半年之后被心脏疾病折磨致死。没错,他的死亡并非是由鬼魂导致的!” 众人面面相觑。苏凛顿了顿,继续说道: “既然他不是被鬼魂所杀,那么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产生了!” “是……为什么鬼魂没有来杀他?!”机敏的余敏儿抢先说道。 “没错!”苏凛点头,“为什么……鬼魂没有杀死生还者呢?明明鬼魂每次都要杀掉八个人才肯结束,或许是因为乔诺诺死的时候,被她所认定的‘凶手’就有八人吧。甚至七个老外入住旅馆的那次,由于没有杀够人,鬼魂还在村里杀掉了一个农夫,凑足八人才会罢休。那么为什么唯独生还者这一次,出现了例外呢?嗯……我想到了两种可能。” 苏凛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种,鬼魂找到了替代者。就和那七个外国人那次的情况一样,用一个农夫来凑够八人的数目。但是……仔细想想的话,那次只是一个例外,因为旅馆中的人本身就不够八人之数。但生还者那次不同啊,明明生还者当时还活着,为什么鬼魂要找别人来替代呢?况且收集到的资料中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所以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鬼魂之所以没有去杀掉生还者,是因为它无法做到这一点。鬼魂当时被封印了行动,不可能去杀死那个人!” 被封印了行动?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东西。苏凛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个圈儿,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没错!就是‘诅咒匕首’!” 他双手一摊,面对着学生会室里的六个女生,那样子活像是一个皇帝在**的嫔妃面前耀武扬威。当然,不管是本人还是几个女孩全都沉浸在之前的推论之中,尚且无法自拔。只有余敏儿和evalia两人在思考着的同时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沉默片刻之后,余敏儿轻声说道: “这样的话……被鬼魂附身的东西,啊,就是那个了吗?!” “还用说?必然事项咯!” “哪个?”燕楠着急地左右看着他们俩,“不要打哑谜啊!这里还有完全不明白的人在啊!” 苏凛撇了撇嘴,再一次为这个同伴的低智商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说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傻瓜都该明白了吧”,当然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解释道: “既然生还者没有被鬼魂杀死的原因是封住了鬼魂的行动,而且很有可能是利用日记主人留下的诅咒匕首封印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么我们是不是很容易推想,这个封印会不会一直持续到这一次故事开始的时候呢?” “持续到……故事开始的时候?” “对,就是说,故事开始的时候,鬼魂就是处于被封印状态的。” “那样的话……”洛羽晨学姐喃喃念叨着,“一开始发现匕首的地方是……棺材里的那具骷髅?!那东西就是鬼魂的附身之物?!” “正解。” 苏凛点头。 “刚开始,乔诺诺的怨魂附身于雨夜泉中的那块杀死她的石头,因此村民们总是在雨夜泉附近看到灵异事件,再加上那八人的死亡,于是从此没有人再敢去雨夜泉取水。后来赫尔墨斯研究社的八人到来,取走了那块石头,石头上未干涸的血迹就是当时被鬼魂附身的证明。但后来,日记主人用匕首劈碎了那块石头,却并没有阻止诅咒,应该是鬼魂当时已经改变了附身物,附到了另一件东西上。我个人很倾向于那串钥匙,因为它是通往八个房间的媒介,况且后来又被鬼魂带给了阿乔女士,或许……所以住进旅馆的人,当他们拿到钥匙的那一刻起,就和鬼魂的气息相牵连了,因此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鬼魂追上杀掉。总而言之,日记主人在被鬼魂杀死之后,或许是他的身体比起钥匙更适合附身,于是被鬼魂果断占用。此时的乔诺诺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血不欢的厉鬼,只以杀人为乐,哪怕是完全无辜的人也在她的杀戮范围内。她将钥匙带给了阿乔女士,但并没有杀掉她,或许是因为阿乔女士是她的母亲,她还保留着一丁点良知;也或许……她只是需要山脚下的这个人来帮她分派钥匙。而阿乔女士呢,也许是出于对自己女儿的怜爱,也可能是出于对鬼魂的恐惧,亦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无奈之下只好成为了鬼魂的帮凶。最后,生还者这一批人在被鬼魂杀干净之后,只剩下生还者一人,他发现了某些线索,得知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就是鬼魂的附身物,于是使用匕首贯穿了骷髅的头部,暂且封印了鬼魂的行动。之后又把棺材藏起来,以免以后又有人拿走匕首,导致诅咒复苏。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灵,被幻觉折磨半年后死去。这就是雨夜泉乡事件的全貌。” 他扫视着周围一圈。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吧?” “等一下!”田澪维突然提出了质疑,“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一开始匕首捅进骷髅头,就是将鬼魂的行动封印住了的话,那么之后的杀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个102室的贾悦死掉的时候,匕首还没有被韩海燕偷走啊!” 苏凛耸了耸肩,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 “对,对,这个问题提得好,因为这就是整个故事中的第二个陷阱!还记得吗?我刚才说过,在死掉的所有人之中,有两人的死亡和其他人不同。其中一个是生还者,而另外一个——” 他抓过一份资料,指着上面的死者照片说道: “就是这个‘贾悦’了!” “她?为什么?” 燕楠从苏凛手里抢过资料,对着那张照片上上下下看了好久,却仍然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倒是余敏儿,因为之前就思考过,这次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眼睛突然间亮了起来: “是死状!对了……其他所有人的尸体都是被利器贯穿,只有贾悦是例外!” “没错。”苏凛赞同,“仔细看这张照片,贾悦的尸体,一来是身上的数个被刀捅出的血洞,再加上颈上缠绕的丝巾,而且最特别的一点,是被确认为捅死她的凶器水果刀,居然丢在了床底下!要知道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崔汉明、韩海燕、郝正、莫语琴……他们的尸体在被发现时还都保持着被凶器贯穿的姿态,或许这就是被石头捅穿身体承受巨大痛苦而死的乔诺诺发泄怨恨的一种方式吧。” “也就是说……如果是鬼魂杀人的话,就不会再把丝巾勒在她的脖子上……不过仅凭这一点也不能确认,或许是她自己缠上的呢。最重要的一点是那把水果刀丢弃的位置,凭借那个就可以断定,贾悦不是被鬼魂杀死,而是……死于他人之手!”余敏儿补充道。 “被人杀掉……是谁?!” “不确定。不过……我个人最倾向于她的那个男朋友崔汉明。”苏凛轻声说道。 “崔……啊,那个胆小的男人?”洛羽晨学姐眨了眨眼睛,有些犹疑地说道,“不可……能吧?那个男人……按照描述来说不是很老实吗?而且还比较怕他女朋友……” “越是老实的人,内心的压力和怨愤一旦积累到一定程度,发起火来是最可怕的。” 苏凛淡淡地说。 “关于这个推测我并没有证据,只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崔汉明的死状。崔汉明毫无疑问是被鬼魂杀死的,但是他的死亡中也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你们看这两张照片,崔汉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俯卧在断裂的床板上,脑袋扎进他的背包里,被一根木刺从额头贯入,对不对?既然如此,他的衣服上为什么会出现溅射状的血迹?以那种姿势被杀的话,血液有可能会喷溅到衣服上吗?就算有,也应该是流淌状的,不会是溅射状的吧?” 苏凛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做例子给她们演示一番。就算是最愚笨的人也能够理解,一个人的脑袋被书包裹着,伤口还在书包里面,再加上俯卧的姿势,这样的血迹确实有些不太正常,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那些血迹……不是他自己死掉的时候溅到的,而是出自别人身上?!” evalia抢先问道。 “没错,那么是出自谁身上呢?崔汉明的死亡时间推算为贾悦和韩海燕之间,那就不必多说了,肯定是他之前的死者贾悦在死亡的时候,血液喷溅到他的身上。而且以贾悦的死状来看,身上多处刀伤,还有心口的致命伤,造成那样的出血量也是合情合理。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 苏凛用讲故事一般的语气描述起来: “方伊安在进入厨房之前,恰好遇到崔汉明被贾悦从房间里赶出来,尴尬的样子被完全展露在他人面前,恐怕那时崔汉明已经再也忍耐不了了吧。男人不是不能容忍女人的脾气,但要是太过头了的话,唉……总而言之,长期被女友压迫的崔汉明终于起了杀心——不,或许在那之前就有了。因为如果水果刀是他的物品,但他的行李中却并没有带任何水果,这不是有些奇怪吗?我想他可能很早以前就从网上搜索到了雨夜泉旅馆这个地方,得知这里曾经发生过怪异事件,于是打算在这里杀掉贾悦,制造又一起事件的假象。当然,或许那时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毕竟要杀死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谁都会感到犹豫和迷茫吧?但他仍然下手了。” “他拿着水果刀,跑去敲开贾悦的房门。本来贾悦只以为是自己男朋友来找自己道歉,因而毫无防备地开了门,结果却发现,站在门口的人确实是崔汉明没错,可他的手里却提着刀子,眼睛里泛着浓烈的杀意。不等她反应过来,崔汉明就暴起将她拖进屋子里几刀捅了下去,贾悦发出垂死的惨叫,却被崔汉明捂住了嘴巴,后来就倒在地上了。崔汉明身上的血迹就是那时候溅上的。这是莫语琴听到的惨叫声,但她当时却愣住了,没有立刻出来查看。而崔汉明在杀人之后,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同时因为害怕,将水果刀丢在了床底下。可他却发现血泊中的贾悦似乎还有一点气息,并且挣扎着朝门口移动,这是地上那条血痕的来历。于是他又拿起贾悦的丝巾绞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拖到了床上,这一次,贾悦就真的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艾娃,能帮我接杯水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苏凛觉得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干哑了。evalia赶紧给他递了一杯茶,苏凛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接着又开始讲述: “杀人之后的崔汉明,不仅衣服上,脸上和手上也溅了血,因此他用贾悦的矿泉水匆匆洗了一下,所以102房间的地上才会残留一滩水迹,那不是漏雨,而是矿泉水。接着他本想要返回自己的房间,但莫语琴却在这时候出门观察情况。走廊太黑,她又没有蜡烛,因此虽然注意到了崔汉明,却并未看到他是从哪个房间里出来。崔汉明当时也一定吓坏了,但他却急中生智,赶紧伪装成听到女朋友的惨叫,是过来看看情况的。他穿着深色的衣服,莫语琴也没有仔细用手机照他,故而没有发现他身上的血迹。后来崔汉明不是一直在门口待着,根本连102房间的门都没进吗?因为他很清楚贾悦已经死掉了,不需要再去查看。他不敢进入,既有对自己杀人的恐惧,也有对女友的愧疚——哈啊,曾有人对我说过,世界上无人可以做到不后悔,能够那么说的人,只有骗子和宗教疯子。很显然,崔汉明并不属于这两种人。一时冲动杀了人的他又恢复了那种懦弱的性格,接着在自己房间内被鬼魂杀害了。” 这样讲来,一切都已经明朗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只有苏凛不紧不慢的声音还在房间里回响着: “贾悦被杀的时候,舒然学姐他们还在楼上观察那具骷髅和匕首。其实舒然学姐一开始的推测就是正确的,只不过他们被贾悦的死亡这个陷阱扰乱了视线,认为鬼魂在那时就已经处于活动状态,因此排除掉了那个标准答案。不仅如此,从二楼房间中拿走了日记的韩海燕阅读了日记上的内容,决定去找到日记主人的遗体和那柄诅咒匕首,她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门外偷听了舒然学姐他们的谈话,误以为他们也是某个灵异研究社的成员。后来众人被莫语琴的尖叫吸引到楼下去,韩海燕趁机偷走了匕首。自此,鬼魂从被封印的状态中获得解放,于是开始按照‘顺序’杀人了。” “顺序?” “没错,第二条提示中所说的‘顺序’。只要除去贾悦这个例外因素就可以发现,其实鬼魂的杀人顺序和日记中记载的完全一样,就是按照房间的门牌号!想想看,第一个是101室的崔汉明,然后是103室的韩海燕,104室的郝正,105室的莫语琴,106室的方伊安……一天两个一天两个,就是这样的规律。” “莫语琴在雨夜泉所感受到的‘不对劲’,应该也就是指……尸体的死状吧?”余敏儿猜测着,“雨夜泉成为了鬼魂的尸体处理场,但是留在那里的尸体都已经成了骨架,利器即便被锈蚀了,却还都插在骨头上。她因此联想到贾悦的死状这个特例,因此感到不对劲的吗……” 苏凛没有回答。众人各自坐在椅子上,思考消化着他的推理,一时间房间之中完全静寂下来。苏凛看着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快要到凌晨一点了。不知道辰志龙有没有收到他的短信,又有没有机会去封印鬼魂。但他从那个梦中醒来之后,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资料,并且推出了故事的真相,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也就仅限于此,剩余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凛喃喃地说道。他的眼神越过坚硬的窗玻璃,似乎已经穿透了深沉而遥远的夜空。 …… 真相篇。本来预定要凌晨上传的,结果没想到一水又水了这么多……没打完。今天还要参加限选课考试,故而不得已早睡了,刚刚考试回来才上传,还请各位见谅。有些睡眠不足,接下来还要再补个觉,晚上睡醒可能加更一节~~! 第二百一十六节 最后的惊魂 此时的雨夜泉乡,家家户户都已熄灯,毕竟已经是凌晨一点,又是冬季的阴雨天,谁还会闲得没事在外面瞎晃悠呢?当然,凡事总有个例外。有些人不是不想睡,而是绝对不能睡,因为他一旦陷入沉眠之中,只怕下一次醒来,就已经是躺在锦衣学园保健室的病床上了――如果他还能够醒过来的话。 辰志龙躲在一片树丛之中,他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处在什么方位,只知道肯定还没出雨夜泉乡的范围,不然九方九世书也不会容他在这里大喘着气监视周围的动静了。 刚才他一路从山上跑下来,为了省劲,就连雨披都直接丢掉,现在早已经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但他那双警惕的眼睛,尽管疲惫,却还是一直透着凌厉的光芒。尽管明知道不管藏在什么地方都是没用的,哪怕是请上百个保镖护在周围,到了该死的时候,哪怕是州长大人都保不住自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找了这么个小小的隐蔽处,至少可以稍稍欺骗自己,让心绪安定一点。 话说……这半天都没有看到那个鬼魂,难不成已经甩掉了吗? ――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去想,就连问题本身都是多余的。没有人能够躲过它,就算是超人,也没听说过他有能对付鬼魂的法子。“那个”或许只是厌倦了吓唬他而已――如果鬼魂会有“厌倦”这种情绪的话。不过这么看来,至少他在死前还能得到一丁点安宁…… 辰志龙心里清楚,实际上自己早已被推到了绝望边缘,眼下的一切行动,就连呼吸都只是苟延残喘。他一直想要把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为此甚至不惜因诅咒匕首一事和方伊安他们翻脸,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没能逃过灵异的掌心! 这种强烈的无力感…… 辰志龙有些头晕,他按住自己的板寸脑袋,却无法阻止记忆以跑车般的高速回溯到十年以前。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残酷的傍晚,那个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被挤扁的铁块,血染的裙摆和高跟鞋,眼前的一切都被红色蒙蔽,耳旁传来路人的惊叫和那个人假模假样的关心话语,冰冷的拥抱,霓虹灯的光线照射不亮他那与夜空一样死寂的瞳孔,只有…… 辰志龙抱住脑袋,把牙关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对……只有这种深沉的无力,只有它从来都没有放过自己。十年前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既救不了妈妈,也无法对那个混蛋进行报复,甚至就连让父亲来妈妈的坟前拜祭一下都不可能……如今十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可他还是如此弱小,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原来这十年间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连前进一步都不敢的孩子而已! 辰志龙闭上眼睛。他哪有资格去鄙视方伊安和舒然学姐他们?哪有资格去嘲笑苏凛?又哪有资格去和时天允平起平坐?至少那些人都还能清楚地认识自己,而自己却一直被自我构筑出虚伪的假象遮蔽了视线。剥开那一层层如纸般脆弱的高墙,原来真实的那个男孩还一直藏在最中间狭小的格子里哭泣,蜷缩着躲开所有人的目光。除了伪装出的坚强以外,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强大过! 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也已经为时过晚了…… 辰志龙不知道鬼魂还能容他几分钟,这一天还剩下二十三个小时,也许他还能在死前充分享受一下生活,也许下一秒,他就会被面前的随便什么东西贯穿身体。他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折磨了,他突然记起自己现在还有可以做到的事情,对了……下午在雨夜泉的时候,小婉曾经发过短信问他能不能在妈妈的忌日按时回去。辰志龙当时并未考虑好该怎么回答,但现在他不得不回复了,与有没有想好无关,只是如果再不回信的话……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和小妹说话的机会了…… 而且,其实答案也很明显。辰志龙都已经在脑内构思好了要说的内容――“有些事情耽搁,可能要晚回去几天,不用担心。勿念。”这样去说的话,小婉也应该能够理解了吧?辰志龙哆哆嗦嗦地取出手机,解锁进入了短信界面,但却在这时候愣住了。 一条未读信息,发信时间约在二十分钟以前,发信人是没有保存过的号码。但辰志龙犹豫了一下,或许是直觉使然,比起给小妹回信,他优先点开了那条信息。 ……几秒钟后,雨地中突然响起一连串如同机关枪喷射子弹一般的脚步声!辰志龙践踏着泥泞与水花飞奔而去,目标是记忆之中的旅馆方向!就连收起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屏幕在雨水中闪烁着幽幽的荧光,不一会儿就被完全淋湿。在涌动流淌的水迹之下,模糊显示着的只有一句话: “鬼魂附身在棺材里的骷髅上”! 既没留名字也没解释原因,就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辰志龙却偏偏跑起来了!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真的相信,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抓住这一点脆弱而渺小的希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透过薄薄的屏幕,他好像看到了信息另一端的那张面孔,令人讨厌的长头发,扎起的马尾辫就像个女人一样,也难怪会被说为“娘娘腔”,但此时他的面容却是如此镇定,如此沉着地下着命令――去做!不要问理由也不需想其它,只要听从我就好了! 那个人被强大的自信笼罩着。 这种感想让辰志龙咬牙切齿,但却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和阿乔女士的对话,在那番对话之中隐藏着一个“不对劲”的点,很小很小,但却包含了致命的元素。而现在,他终于清楚地找到了! “他说让我把他的尸体放进房间尽头的那个棺材里面去。这话挺怪,是吧?那两天他就有点儿怪,等到那天晚上,我冒着雨进了旅馆,到处敲门都没人应。然后我上了二楼,就看见他坐在房间尽头那,早就已经断气了……” 挺普通的一句话,因为讲的事情在日记本中就有记载,因此才被他们完全忽略掉了!但仔细回忆的话,旅馆主人在几天前离去之后,再一次孤身一人回来,并且在回到旅馆的当晚就被杀死,哪来的“那两天”?!如果这不是阿乔女士的口误,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在旅馆主人死后的几日内还见到过他!但是一个她怎么会分不清一个人的死活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在控制着那具身体! 听起来像是马后炮一般的想法,但辰志龙却不得不去思考,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愿意让自己只是纯粹接收着那家伙的馈赠,也许只是一点点心理安慰,但他却仍然秉持着那份扭曲的骄傲。 管它怎样吧! 他一脚踩上滑不溜秋的石板,沿着这条被树木枝叶遮蔽的小路向上大步跳跃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就像是赛车游戏中的喷漆加速效果一样,只有最中间的焦点变得无比清晰起来――那里矗立着一座阴森的建筑,那就是一切的终点,也是他最终的挑战! 辰志龙一头冲进了那扇狭窄的黑色门户! 几乎被雨水淋坏掉的手机好险还能发挥作用,在这片仅有一个微弱光圈作用着的深邃黑暗之中,辰志龙下意识掏出那把诅咒匕首。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异样,有什么“东西”盘踞在这座旅馆之中,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他……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不由自主地四下观望着。空气中的冰冷似乎凝滞成了一团,像胶水,又像是冰块,刺激着他心中的恐惧,阻碍着青年前进的脚步。 有那么一刹那,辰志龙甚至想要立刻从刚进来的门户再退出去! ……别开玩笑了! 辰志龙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剧烈的痛感让他清醒了一些。如果不是担心匕首失效,他甚至有可能用那利刃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刀!他怎么可以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怎么可能在此却步?!如果他一旦死在了这里,倒在了灵异故事之中,还有谁能够去照顾小婉?没了自己,别说她的眼部手术是注定要取消的了,上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和一个毫不关心她的父亲,再加上那个一直讨厌着她这个私生女的女人,小婉的命运可想而知! 自己绝不能死,在确保小婉能够安全幸福地一个人活下去之前,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辰志龙冲过厨房,冲上楼梯,一路冲到二楼走廊的尽头!他一把将门推开,跨越地上的那些垃圾,用手机的光芒照耀着,对准棺材里的那具泛着惨白色泽的骷髅,就这么把诅咒匕首刺了下去―― 整个过程明明只有不足半分钟,可对这个男人来说,却好像足足过了半生那么漫长! “嚓!” 刀刃与骨骼发出轻巧的摩擦声,伴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顺滑手感,匕首就那么轻易地深入了骷髅之中!五公分!闪着寒光的匕首完全刺入!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只有黄金镶嵌着宝石的刀柄还在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辰志龙大张着嘴巴,手腕颤抖着松开匕首,像是一个跑完全程马拉松的人一样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却还在用惊疑不定的眼光盯着隔间中的那副棺材。一切都这么平静,毫无异样,但是、但是…… 这也未免……太简单了一些吧? 他还以为鬼魂会出现在他的必经之道上拦阻,还以为走廊上那令人恐惧的气息会向他发出袭击,所有这些念头这些情况他都预想过,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鬼魂早已厌倦了这个人世,也早已厌倦了杀戮的生活,只是在一旁笑看着他用匕首将自己静静封印住一样!就连刺入匕首的时候,他的周围也没有半点风声传出。他甚至想象过可能会像是动画片中那个被渔夫封进瓶子的魔鬼一样,鬼魂就这么“刺溜”一下被吸到骷髅里面去,但是…… 就这么结束了?就这么平静……充满了不实感的平静。辰志龙瘫软在地上,他还是无法相信,这就算完成了?他没有期望过会拥有屠龙一般的自豪与喜悦,但至少,能不能让自己确认一下? 想了很久,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啊?结束了不就是结束了吗?还要鬼魂给出什么反应?难道非得在临了之前最后吓唬自己一下才算完?这样就已经最好了……鬼魂被封印掉了,故事结束,自己也该离开了。 真好啊。他伸了个懒腰。这样就能够兑现跟小婉的约定了。捡起进水严重已经开始闪屏了的手机,最后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插在那里的诅咒匕首。如果不是必须要用它封住鬼魂的话,能够带走该有多好? 青年离开了这个房间。 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吗? 插着匕首的可怜骷髅,旅馆原主人最后的尸身,似乎早已开始腐朽发霉…… 辰志龙一路走下楼梯。他很清楚,现在那些死者的尸身们还都躺在各自的房间里,死状可怖。但他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帮那些家伙收拾,带着几具尸体可没办法坐地铁,恐怕就连阿内斯特的巴士都上不了,况且,他再也不想在这座旅馆里面多停留半秒钟了。辰志龙推开厨房的门,最后一次来到一层的走廊上,在手机暗淡的光芒之中,他淡然放松的神色突然间僵在了脸上。 “咚!” 手机从他那再也无力抓握的手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伴随着一声撞击,终于在旅馆的地面上寿终正寝。光芒消失了,但辰志龙却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无路可逃,因为就在刚才,手机照亮走廊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 脚步声逐渐响起。黑暗之中,“它”朝着辰志龙逐渐逼近过来。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恐惧,无边无际的绝望,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你掉了进去就再也够不到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就连魂魄都要被风勾走的那种毛骨悚然!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使用掉了那柄匕首,就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只苍白而冰冷的手,向着他的身体缓缓地伸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七节 迟来的告白 天色已明。 苏凛站在螺旋楼梯的某个窗口,看着外面已经升上了半空的太阳,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投到他穿着单薄的身体上,稍微暖和一些。他从两个小时前就在这里了,看着夜空中的星辰逐渐暗淡下去,天边的光芒有如画图工具中调和的色调一般,一点一点由黑转白,由暗转亮,朝阳从海平面中冉冉升起。当然,从这个位置是看不见海平面的,商业街那些林立的高楼大厦会将它完全遮蔽,但这并不妨碍苏凛进行一些想象。看着红日从大厦顶上露头哪有从海中捞起来得壮丽呢? 其实学生会室里要比这儿暖和得多,塔内虽然也安装了墙壁电暖,但毕竟耗资巨大,总不能保证随便站在哪儿都不会被冻着。但苏凛不太愿意回去。他看着窗户倒影中自己的形象,脑袋上那几丛支棱着的杂毛不管怎么压都摁不下来,尤其是他试图蘸些水抚平之后反倒起了反效果,现在他看起来就像是长角的刺猬,一头非主流爆炸发式。凌晨跟那帮女生讨论故事真相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上面,没有谁会对他的发型说三道四。但在讨论结束之后,顶着那么一丛杂毛就格外扎眼了。 整个学生会室里除了他以外全都是女生,虽说苏凛没什么性别交流障碍,这样混在女人堆里还是会感觉不太好意思。于是借着“上厕所”的理由逃了出来,却再也没有回去。凌晨时分发出的那条信息并没有得到回复,尽管他也没有产生过期待,但心里难免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一次故事,会不会有谁永远地离他们而去……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有人沿着螺旋楼梯缓缓靠近了他。苏凛没有回头。既不是看窗外的景色入了迷,也不是刻意耍酷,仅仅是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身后的那个女孩而已。毕竟上一次见面,他还用最粗暴最无礼的方式将人家拒之门外。此时相见,心里总会有些不自在。那女生似乎也抱着相同的想法,在苏凛身后停下了脚步。两人之间酝酿着谜一样的沉默,只有细微伴着韵律的呼吸声在空气之中传达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终于叹了口气,说道: “你该多睡会儿的。” 她已经连续两三天没能好好休息了,这一夜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合过眼。苏凛隐约明白少女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由得心里一痛。但余敏儿却只是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问题……对了,方伊安和莫语琴已经出现在保健室了,看样子情况都还算好。”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苏凛有些讶异。掏出手机看看,确实已经过了上午九点,如果辰志龙已经成功将鬼魂封印住了的话,这时候也该坐上回程的车子了吧?他正在担心,身后的余敏儿却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回答道: “刚才已经联系过了,故事结束,辰志龙和舒然学姐都安全返回了。” “哦,那就……” 一个“好”字没能出口,苏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转过头来,露出好像听到明天就要交毕业论文一样的表情。 “什么?!辰志龙和……谁?!” “嗯?”余敏儿眨了眨眼睛,“舒然学姐咯,还能是谁啊?……是学姐来信息联系的,据说辰志龙在凌晨收到了你的信息,然后回到旅馆顺利将鬼魂封印住了。在那之前,学姐一直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听到辰志龙回来的声音才敢出来。据她说当时还把辰志龙给吓了一大跳,以为鬼魂出现了呢!” 余敏儿后来说的话,苏凛都没怎么听进去。他只是那样呆滞地站在原地,紧皱着眉头,试图让大脑进入过热运转状态――舒然学姐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按照自己的推论,昨天预定死亡的人除了方伊安以外必定还有一人才对,而辰志龙是在零点过后才封印了鬼魂的,不管怎么说,学姐都没有活下来的理由啊! 还有什么自己没考虑到的地方吗? 余敏儿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苏凛的异样。苏凛晃了晃脑袋,他没能找到那种高速思考的感觉,无法进行逻辑演算,这又是说明了什么呢?难道自己目前掌握的线索还不够,不足以得到正确的推论吗…… “苏凛?” 余敏儿在一旁轻声唤道。他这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 “你的脸色,好像……出什么事情了吗?” “啊?”苏凛一愣,“哦……没,辰志龙和学姐都活着,那就好,没什么事。” 对吧。苏凛用食指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就这样,不要想得太多,既然方伊安和莫语琴都已经出现在保健室里,那就说明故事已经结束了,也许其中还有哪个部分出了点小小的差错,不过那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活下来两个人,可喜可贺,应该这么想,对,可喜可贺。 是的,第四个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是…… 明媚的阳光之下,却有一双阴冷的眼睛盯住了苏凛的身体,带来无比彻骨封冻心扉的寒意!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苏凛,还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看着面前的窗口,突然发现在玻璃上的映像中,自己和余敏儿站在一起,仿佛肩并着肩一样。他张了张嘴,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呐,敏儿……” “苏凛――”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呃,你先说。” 余敏儿摇了摇头:“还是你先说吧。” “哦,那好。”苏凛不再推辞,“呐,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这么提议着。 “……去哪儿?”余敏儿侧过头去,轻声问道。 “去上回我没能带你去的地方。” 余敏儿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喂,带着一个黑眼圈肿眼泡的女生出去玩,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那么你呢?”苏凛狡黠地反问,“跟一个头发像鸡窝似的邋里邋遢的男生出去,不会觉得害羞吗?” 两人对视一眼,看看对方的样子,同时噗嗤笑出声来。只是苏凛并未看到,不远处的学生会室门口,有一个金发的女孩子鼓着脸颊,用黯然的神色观望着说说笑笑下楼的两人,悄悄握紧了小拳头。 …… “梦想天华”是华人区商业街附近的一家大型游乐园,也就是将近一个月以前,苏凛在家庭餐厅内曾邀请余敏儿前往的地方。未来岛上的消费普遍高昂,游乐园则更是如此。即便是以苏凛的消费水准,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只不过足够在这里呆上半天,余敏儿更是想都不要想,即便在大陆那边,十九年来,这个女孩子也从来没有进过什么游乐园哪怕一次。 但今天不同。 “有没有吓到?” 掀开帘子离开的时候,苏凛这么问道。 “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可怕。”余敏儿撇了撇嘴,“我在第二次故事里奈何桥上遇到的那个石头女人可比这些演员恐怖多了。化妆化得那么恶心,叫得就跟得了哮喘病似的,我都想把矿泉水泼他脸上好好洗洗。” 苏凛嘿嘿直笑。 对于经历过真正惊魂的人而言,“鬼屋”这种仅供娱乐的游玩设施根本就连热身活动都算不上。苏凛只是好奇地带着余敏儿进去转了一圈,两人一手拿着一个果味蛋饼走进去,一边吃一边评点那些演员的化妆和阴森的音乐。扮演从窗户中爬出的女鬼的演员啊呜啊呜撞破纸窗扑出来的时候,苏凛直接把最后一块蛋饼塞到她嘴里去了,妹子不知道是不是饿极了,咽下去之后还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苏凛只是耸了耸肩,拉着打哈欠的余敏儿往下一个场景去了。 “困了的话,要不我们到那边草地上去躺一会儿?”苏凛问道。 余敏儿白了他一眼:“傻啊你,门票钱都花了,难道就是为了进来睡觉的?” 她撅起嘴的样子很可爱,苏凛哑然失笑:“好好好,依你,那我的公主殿下,我们接下来去玩点什么?” 他顺手抓住余敏儿丢掉蛋饼袋子后空出来的那只手,上面还沾着她没来得及擦掉的奶油。余敏儿稍微颤抖了一下,但却并没有挣脱,只是顺从地反握着。两人相互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余敏儿自然而然地轻轻靠在了他的身边。 前方,是以缓慢的角速度旋转的巨大轮盘。 …… 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或许约会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必要的情节,也不需要必须发生的“意外”事件来建立g,只是两个人你拉着我我靠着你,每分每秒都觉得甜甜蜜蜜。苏凛觉得他好像就是走在二十多天以前,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惑和痛苦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他和面前的少女,两人坐在徐徐上升的摩天轮之中,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偶尔偷眼看着对方的侧脸。苏凛突然有些希望摩天轮旋转的速度能够慢一些……更慢一些……最好能够在这里暂停一段时间,给他一点时间去构思,然后…… 摩天轮马上就要升到最高处了了。从这个位置能够穿过大厦之间的缝隙清楚地看到锦衣学园,看到远方人头攒动的海滩,甚至能够看到天海交界处那条模糊而又柔和地波动着的海平线。但此时的苏凛却没有心思欣赏那些美景,他抿了抿嘴唇,看着坐在对面的余敏儿。少女出来得匆忙,没有洗脸,那对熊猫眼圈还稳稳地挂在脸上,就像戴了一副破烂的眼镜,但苏凛却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丝毫厌恶的情绪。他清楚地知道明白余敏儿疲惫样子的来源,不由得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 苏凛的心情仿佛远处广阔海洋的水面一般,在平静中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他终于挺直了身体,轻声说道: “敏儿……” “啊,你看――”余敏儿忽然指着远处的一片地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凛转过头去,顺着她手指末端的延长线看去,那里是一片居民区。不过和苏凛居住的地方不同,虽然也是别墅,但明显要低一个档次。远远看去,房屋顶层并没有鱼鳞状红褐色瓦片的装饰,仅有青灰色房顶在阳光的照射下凸显出的裂纹。 “那一个,看到没?上面装着蓝色热水器的那一家,那就是我住的地方。”余敏儿轻声说道。 她含蓄地这么说着,似乎是希望苏凛能够记清楚。苏凛默默地数着排号,突然说道: “离这里很近嘛,一会儿……能不能请我去家里做客?” “啊?”余敏儿有些惊慌地愣了一下,“哦……好、好的呀……”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别过脸去,各自的面庞上都泛起了一片红晕。 你在想些什么呀笨蛋女人!余敏儿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来。人家是要对你表白诶!表白,你懂吗?!这种时候说什么自己家在哪里那种无聊的小事啊?!笨死你算了啦! 苏凛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也是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气愤地想着:苏凛你这头猪!白痴吗?!告白最重要的就是气势啊气势!刚才一顺溜把话全都说出来多好?!那么好的气氛全让你给糟蹋了!蠢货!不如打开窗户跳下去算了!这要让天允那个死人看见不知道得鄙视你多少次啊! 摩天轮的小包厢升到了最高点,已经开始缓缓下降了…… …… 余敏儿打开门,却是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邀请苏凛进来。苏凛歪头看着女孩奇怪的神色,不由得出声问道: “怎么了?” “啊?哈啊,没什么!”余敏儿红着脸说道,“那个……我这两天都待在学校里守夜,所以没来得及收拾家里,稍……稍微有点儿乱,你别在意。” “哈啊。” 余敏儿让开一点,苏凛站在门口往里面瞟了一眼,顿时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个……应该不仅仅是两天没收拾能够达到的程度吧? 饭盒一个堆一个乱糟糟地摆放在木质小桌上,矿泉水瓶子在角落里摞成了一座小山。只有书本还算整齐,但也是东一沓西一本地丢着,地板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灰尘,苏凛觉得自己的鞋底大概都比地面要干净一些。 余敏儿的脸庞已经红得赛过了苏凛早晨看到的初升朝阳。 “就……就是这一段时间没怎么收拾而已……” 她似乎也明白“两天没收拾”这样的说法有些瞒不过去,这样嗫嚅着解释起来。 苏凛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暗叹一声。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在过去的十九年中,所接受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不管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她自己。每日起早贪黑,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成绩单的数字上面,为此就连一点点独立生活所必须的家庭技能都没有学到。如果以后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话,恐怕两人在家居方面会遇到很大的困难吧? 但是,即便如此…… “那我来的岂不是正是时候?”苏凛做了个鬼脸,“来吧,告诉我什么东西应该放在哪儿。两个人一起动手的话,这点儿活计不出半个小时就能够完成了吧?” 余敏儿睁大了眼睛,随后扬起下巴,抱着胳膊,细声说道: “唔……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别怪我把你当成劳工使用了哈!” “遵――命――!”苏凛躬身行了个一点都不标准的骑士礼。 …… 说是半个小时,但实际上,两个同样没什么工作经验的人加到一起,似乎只在添乱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如果是苏铃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垃圾全部清理干净一边在心里暗骂他们两个废物。总而言之,等到苏凛终于将最后一包饭盒装进黑袋子丢出门外,远方的夕阳都已经只剩下半个脑袋了。苏凛站在客厅里面环顾四周,突然感觉心潮又是一阵涌动。 余敏儿的生活,实在……太简单了一些…… 客厅里没有彩电,也没有长沙发,仅有的家具是几把木椅子和一张餐桌,看上去还都是家具店里出租的东西。原本房间被垃圾摆满的时候,看样子还拥挤一些,清空了之后,少得可怜的物品摆在中间,又显得空间宽敞无比,尽管这里和他的别墅比起来,别说一半,恐怕最多也就只有三分之一大小。 狭窄的走廊另一边是余敏儿的卧室,却也没有多少女孩子喜欢的装饰品。木板床和小书桌,用来学习的台式机看样子很像是十年前的二手货。余敏儿正蹲在地上整理着她的旧书本,夕阳斜斜地照在少女的肩头,明明是暖色的景象,苏凛却感觉心中一酸。余敏儿听到他的脚步声,用欢快的声音说道: “好啦,还有最后一点……谢谢你咯。” 看着她落了灰尘的鼻头露出那样开心而又羞涩的笑容,苏凛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他蹲下身体,用自己都觉得有些大声的嗓音说道: “呐,敏儿,要不……跟我走吧,住到我那里去,好吗?” “……哈啊?” 余敏儿愣了一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忙垂下头去。 “突然之间……冷不丁的说什么呢……”她嘟哝起来。 这一次苏凛没有犹豫,他挪到余敏儿身前,伸手捉住她的肩膀,凑了过去,在她的耳旁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 “敏儿……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唔?唔……” 余敏儿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般,忸怩着把头垂得更低了。而苏凛仿佛被那一句话掏空了力气似的,也再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两人就保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余敏儿抓着手中的书本,指尖轻微地颤动着。 过了良久,她说: “……我知道啊……” 苏凛愣了一下。 “你……知道?” “蠢货!笨蛋!我当然知道了!”余敏儿突然烦躁起来,“我又不是傻瓜,我又……哼,那次在奈何桥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啊……傻瓜,说话说得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利索,从头到尾都让人根本不明白你想要表达什么。如果我不是看出来……那个的话,谁会听你的啊……” “那个时候……吗?” 苏凛低声喃喃道。 “其实那个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没能明白过来。只是经历过天允的死之后,我下意识地想要留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吧?之所以想要保护你,也只是因为天允总是编排我和你的关系,他死了,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我才……” 余敏儿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失落的光芒。 “是……这样啊……”她轻声自语,“那你还……”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苏凛手上的力气突然加重了一些,他直视着余敏儿的双眼,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喜欢你,敏儿!现在我可以确定,可以这样大声宣誓,说我是喜欢你的!我已经想清楚了,不是为了别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就是为了我,为了你,为了我们!我想要照顾你,想要保护你,想要让你陪在我身边,想要和你度过每一天并且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明白吗敏儿?这就是我现在的愿望!说我是傻瓜也好笨蛋也好异想天开也好,但我就是这么考虑的!上一次你对我说,那不行……这种话怎么能让女孩子来说?哪怕你再强势再勇敢,我都无法认同!因为我是男人,想要做你爱人的男人!男人是不能在女人面前露怯的!所以这一次我对你说,听好了敏儿!” 他清了清嗓子。 “我来陪着你,保护你。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 余敏儿愣了有多久呢? 也许几秒,也许一分,也许……两个人就这么天长地久地凝视着,直到她的眼中弥漫着氤氲的水汽,绽放出朝露晨星一般的光芒。 “因为你是副会长?”她问。 “不。”苏凛摇头,“因为我是苏凛,因为我在这儿!” 两人之间的空气散发出玫瑰般的芳香。苏凛突然回想起了天台上和时天允最后的对话,他说:“没我帮你,你要赢个球啊!” 是的,他其实都明白。时天允说得对,能够原谅他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帮助他的也只有他自己。时天允之所以用“论破”胜出了那一场裁判,并不是因为他看穿了自己这个人,仅仅是……他看透了自己的期待而已。 对生命的期待,对未来的期待,对自己的期待,还有……对喜欢的那个女孩的期待。 有些事情啊,想明白就很简单,可你要是想不通,它就会像一根刺一样亘在那里,让你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生生地折磨你,让你吃不下睡不好!有人说你不要去在意,可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根本无法控制,只要那根刺还在,你就不会有一分一秒不去想它,因为它让你痛了!人就是这么贱的一种生物,只有痛了才能想得明白想得透彻,如果你直到最后都想不开,下场就只有一个。 我真幸运。苏凛想着。有人帮我化解掉了那根刺。 他看着面前少女娇小的身体和红通通的脸蛋儿。曾经他站在楼顶,也是这样偷偷地凝望着她。他遇到过那么多女孩子,余敏儿是头一个特别的存在,那时她的生命整个被学业所占据,甚至连注意一眼那个总是用贼兮兮的眼光瞟着他的男生都没有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凛才会被她吸引。在他生命的纸张上,所有的区域都被涂黑了,却只有那一处没有被相同的色泽所占据。强迫症的男孩看着那唯一一个空白的点,周围越是黑得深邃,那一点就越是白得纯净,他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占有,因那一点是如此强烈地魅惑着,勾*引着他的整个人,他的身体和灵魂。上一次他以为总算将它涂黑了,但那却只是他的错觉,就像用铅笔随便填上,可用橡皮一擦,白色却又如此清晰地显露出来。那白得让他心动,却又如此遥远得让人绝望。 是她第一次让苏凛明白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而现在,“那一点”终于奇迹般地被补全了。 “嗯……那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沉默良久,余敏儿突然这样宣布道,就好像如果不说得直白一点,就不能证明似的。苏凛笑了一下,刚刚想要回话,却听得面前的女孩又补充道: “但是啊,我挑男朋友的条件可是很高的。你要是做不到的话,我是一定不会待在你身边的哦!” 苏凛挑了挑眉毛。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嗯哼,嗯哼。” 余敏儿装模作样地竖起手指。 “第一,成绩要好,像你前段时间那样可绝对不行!” “ok!”苏凛立誓一般举起拳头,“我保证,前段时间只是例外状况,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二,要专一!不能脚踏几条船!哪怕是比我更漂亮的留学生女孩也不行!” “安心!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漂亮的!”苏凛嘻嘻笑着说道。 余敏儿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最后……”她说得郑重其事,“苏凛,你已经决定了吗?从今以后,要像会长那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苏凛却似乎理解了一般。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 “对,我决定了。我会继承他的愿望。我会带领着大家,带领他们活过每一次故事,带领他们平安地走下去。也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也许可能性很小,也许很危险,也不会为他人所认同,但是――” 他目光炯炯。 “我已经决定了。而我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到。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拦住男人的脚步。” “就算是他喜欢的女人也不行……是吗?”余敏儿低声说道。 苏凛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歪了下头。 “敏儿――” “我知道。”余敏儿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听自己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性格。既然我打算接受你的告白,也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你这一方面的觉悟。但其实……我真的不想让你去承受那么多,我只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只希望我们能一起好好活下去。除此以外……” 她又一次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苏凛看着那样的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安慰她才好。她真的只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女孩,但是她做不到,他们都做不到。在九方九世书的恐惧压迫之中,生存已经变成了他们生活的意义。除此以外还能剩下些什么?他根本没法去想象。 “……好吧。” 又是良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余敏儿终于抬起头来。 “好吧,我会接受,也会理解。”她轻声说道,“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你说。” “我希望……”她看着苏凛的眼睛,“你能够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好吗?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去做拼上生命的事情。我……我真的不想变成舒然学姐那样……” 她的眼中流露出无比细腻的哀求目光。苏凛张了张嘴,他想要回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对视,两人在相互的眼神中琢磨着对方,揣测着对方,恋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因为你的瞳孔会将一切都倾诉出声。 “……我答应。”苏凛终于说道。 余敏儿的脸上绽放出欢快的笑容,那是苏凛从未见过的,有如梦幻一般美丽纯洁的笑靥。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真不由得有些痴了。只有在这一刻,他才如此强烈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孩真的已经成为了他的所有物,她是那样美好,每一分每一寸都如同春风般抚慰着他的心灵。 他爱着她,苏凛可以说出来,他爱上了面前的女孩,如此肯定地深爱着。 苏凛凑上前去,两人都很清楚即将发生些什么。余敏儿羞涩地闭上了双眼,任由苏凛的温度触及着她柔滑的肌肤,他们互相感受着对方嘴唇的味道,他鲁莽地进攻,而她则笨拙地回应。初恋的香味从两人细微的喘息中逐渐弥漫开来,一次,又一次,许久,唇分。 “你真任性。”他对狡黠地笑着的女孩说道。 “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你终于了解我了。”余敏儿轻声回应。 两人同时甜蜜地笑了出来。 最后一抹温柔的夕阳洒在他们的身上,点点滴滴。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一十八节 辰氏 出租车在海天大厦前停下,剃着板寸头的男生将一张钞票塞在司机手里,这就推开车门。借着黑色玻璃纸当做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司机特意等他转过身去后才驱车离开。辰志龙看着面前高大如同威武巨人一般的大厦,眉目中却闪动着寒冷异样的眼光。 同样是繁华的商业街,但成都市中心毕竟比不上未来岛。城市人口组成、城市职能和区域划分……所有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具体氛围,这里就连空气都和未来岛上完全不同。辰志龙所学的并不是这个方向,因此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却可以清楚地嗅到,弥漫在这里的那种令人畏惧——或者说令人厌恶,令人作呕的肮脏气味,就像是排污管道一般,所有污秽和罪恶的源头都集中在这里,包裹着这里,在华丽庄严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比起他所经历的灵异故事还要深沉的恐惧与绝望。 辰志龙仰起头来。 在那里,大厦中的某一层,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那就是他人生悲剧的起源。 但他不得不去面对。 辰志龙深吸一口气,一级一级地踩上了台阶。 双层自动门突然打开了,辰志龙刚想要步入进去,迎面却走过来一个穿戴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辰志龙退到一边,想要先等她过去,并不是因为他谦恭,自十年前的那个时候起,这两个字就再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的字典里。纯粹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来这里,也不想和这座大厦中的任何一人打交道,那会让他感到耻辱。 但是……当这个女人逐渐走近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一股浓烈的玫瑰香水味,这味道似乎在哪里…… 辰志龙一瞬间回想起了几个月前死者时天允用来遮盖自己腐臭气息所喷洒的香水,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 辰志龙抬起头来。 是那个女人。 这股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嗅到过了,但它却仍然如此清晰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尖锐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辰志龙看着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她的头发居然还像都市少女一样染成耀眼的红色,如果放在别人头上,或许还会赏心悦目一点,可在这个女人的脑袋顶上,辰志龙却只能联想到被人嚼完吐在地上黏黏糊糊的泡泡糖。 女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她停下脚步,傲然扬起下巴。辰志龙挺直腰板和她对视,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绝对不能低头!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约摸一分钟,其间又有数人在自动门边进进出出,凡是见到这个女人的人无一例外都要谦卑地向她略略鞠躬打个招呼,也有少部分人认出了辰志龙,但都是面色一变,什么也不敢说就离开了。 片刻之后,女人似乎终于有点儿累了,她掩饰性地转过头去,却对身旁的助理说道: “小春啊,我跟你说,这养狗呢,就得拿钱去买纯种,养着干净。可不能养那些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野狗是养不亲的。你好吃好喝伺候它,对它再好,回头还是保不齐咬你一口。” 戴着眼镜的男助理当然知道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带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应和道:“对,对!” 辰志龙把手伸到背后,暗暗攥紧了拳头。想了一想,却突然露出了笑容。 “……小狗野,多半那个母狗也——” “大姨,上午好,很久不见了。”辰志龙朗声说道。 女人愣了一下,高傲地转过头来,盛气凌人地看着他: “哎哟,是小志啊。怎么今天回来了?我还没看见你呢……” 辰志龙在心里冷笑一声。他看到站在女人身后的助理嘴角抽搐了一下,估计是在腹诽“你指桑骂槐都骂了半天了还说没看见人家”。当然了,他也最多是心里想想,这种话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辰志龙轻声说道:“是啊,大姨,昨天刚回来。” “在海上过得怎么样啊?”女人尖声尖气地说道,“都还好吧?你那个瞎眼妹妹有我们帮你照看着呢,不用担心。你自己可得好好干,一个人在那边儿,可不能不学好啊……” 她看似说着关照的话语,实际却处处带刺。辰志龙在听到“瞎眼妹妹”的时候,拳头就忍不住又紧攥了一下。但他还是克制住了,等到女人说完,辰志龙便高声答道: “一切都好,承蒙您关心了。我在修工商管理方向,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要不了很长时间就可以拿到学位证书,硕士博士什么的也都是小菜一碟。很快我就会回来帮着大家打理事务了。托您的福,呵呵……” 他看着女人铁青的脸色,露出戏谑的笑容。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大步踏入了自动门中。 直到走进电梯,两扇门缓缓地合上,再也看不到女人身影的时候,辰志龙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双目中闪现着凶恶的红光。 野种……是吗?等我把你从那张高高在上的王座拉下来踩在脚下的时候,我倒要看你还有没有资格有没有胆量说出这话!那一天不会晚了,现在自己所缺的,无非也就只是时间而已,呵呵……哼哼哼哼…… 他咧开嘴角,电梯的墙壁上映照出他狰狞的笑容。 不过他刚才就已经扳回一城了。那个女人向来不会掩饰自己,想的事情全都暴露在那张丑陋的脸上。虽然自己只是说成绩很好,但言外之意却是“很快就可以顺利回来接手那个男人的‘生意’了”,她不会理解不到这一点。她怕了!一想到这一点,辰志龙的心中就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兴奋!她在害怕,在担心,她担心自己全盘控制了那个男人的“生意”之后,会把她以及她那两个儿子的势力全部掀翻!真正到了翻脸的那一天,哪怕他们像畜生一样对他摇尾乞怜,他都不会留一丁点情面。 他并没有说谎话,即便是生活在九方九世书的恐惧压迫之中,他目前的成绩在班上仍旧是数一数二的,仅排在余敏儿等少数几人的后面。锦衣学园中有些天才从入学到拿下博士学位,最短的时间记录仅有六年!如果辰志龙也加倍努力达到那个水平的话,六年后,小妹治好了眼睛,也该到嫁人的时候了。找个能照顾她的好男人,把她安全送走,然后—— 辰志龙把牙咬得咯吱作响。 事实上,他昨天回来的时候,刚一下飞机就收到了好多条短信。其中多数是以前跟着父亲“工作”的大佬们指派手下发来的,询问要不要派车来接,也有他们的子侄们,想要给辰志龙办一场接风宴。辰志龙一条都没有回复,也只是打了辆出租车离开了双流机场。他很清楚,这就是那些人们发来的一个示好的讯号,不需要做出什么反应,只要心里明白就行了。万一他真的傻乎乎地要人家派车来接,反而是让人家难堪。毕竟明面上,他们还是那个男人的手下,并且多半分散支持着他的两个儿子。自己只是最有希望的“备选”而已。这些年的时间还有可能发生很多事,在道上混成了人精的老家伙们,没有谁会做提前站队下注这种傻事。 电梯在12层停下,辰志龙一脚踏出,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第十二层既不是这幢大厦中的办公用楼层,也和海龙组完全无关,这里只属于那个男人。面前漆黑的双开门后是一幢大屋子,仅这一间屋子,就占掉了整座楼层。辰志龙的面部表情变得淡然而冷漠,他伸手按下了门铃。 “……小志吗?” 停顿几秒后,通话器中传来一个阴沉的男声。 “是。”辰志龙回答。 “门开着,进来吧。” 辰志龙没再说什么。他伸手将门推开,黒木门居然足有十多公分厚,在他的大力推动下才勉强打开了一条小缝。辰志龙看向前方,屋子里并没有开灯,显得昏暗无比。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条人影,不过当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时,辰志龙便再没有犹豫,抬腿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这边,小志。不要摸着墙走,小心碰掉了上面挂的东西。” “砰叽”,介于清脆与沉闷之间的响动——这声音辰志龙知道,是台球球体间相碰撞的动静。他走到那张球桌旁,男人果然拿着一根球杆,弯着腰正在瞄准。这种昏暗的环境中,辰志龙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台球的影子,可男人却打得有模有样,台球入洞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响起。辰志龙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越过男人的后背看向对面,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但盒子里面的东西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只是它放置的位置应该算是房间的最里面,或许,是对男人来说相当重要的东西吧…… 辰志龙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并非是屋子本身,而是这里的气氛,好像和他最近去过的某处有着相同的氛围。但到底是哪里呢?没等他想起来,男人的声音响起: “小志啊,在岛上生活……这一去也有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男人问出了和刚才的女人相同的问题,辰志龙有些烦躁,但还是沉声说道: “还不错,至少我自认为是那样的。锦衣学园的网站上有家长通道,如果想知道我的成绩近况和导师评价,可以通过那里查询。” “嗯,我知道,我查过了。你们导师给你的评语还不错……听说你还加入了学生会?” 男人暂时停止击球。他从桌旁的某个角落拿起一个巧克粉块,在球杆头上旋转摩擦着。问话的声音很是漫不经心,不过辰志龙却觉得比起之前的女人,他在男人面前还能放松一些。或许是虽然并不喜欢甚至可说是有些厌恶面前的男人,但还没有恨到想要杀死他的地步。 而且……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这个男人还是有那么一丁丁点关心他的…… “是。”辰志龙说道,“想要……稍微锻炼一下自己……” 被灵异故事选中什么的……这种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并不是不想让面前的男人担心,而是他认为就算说了,男人也肯定不会相信。 他回答的声音也是又冷又硬,充满了浓浓的排斥意味,不过没关系,他知道男人绝对不会在意。或许这也是他能够放松一点的缘由。至少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不需要弄虚作假,不需要掩饰自己,怎样的心情就怎样去表现,这可以让他省去很多力气。 “是吗。” 男人擦完了球杆,把巧克粉块随手一放。没有灯光,辰志龙甚至看不到他把那小巧的东西丢在哪儿了。这个男人是怎样看见的呢?大概他在这里生活了太久,早已经习惯了吧。 “你妹妹就快要动手术了。我看你跟我也没什么话说,去陪陪她吧,你凌晨就离开吗?” “周一还有课。”辰志龙简短地回答。 “那就去吧。” 男人说着,又俯下身体,绕到桌子另一边,瞄准了最后一个球。辰志龙发挥了极限的视力看到那是一个黑8。 他转过身去,一路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打开—— “喂,小志。” 辰志龙停下脚步,但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感受着男人的视线,他说道: “还记得吗?送你去上学之前,我们订下的约定。” 哼……辰志龙突然有些想笑。这才是你叫我来真正想说的吧?不管是假模假样的关心,还是特意提到小婉的事情,全都只是为了这一件事做铺垫。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那是我将那几人踩在脚下的唯一途径啊! “嗯……”辰志龙轻声说道,“第一条,我这些年在岛上学习的资金全部由你承担,我和小婉的安全问题你也会保障。条件是在我学成归来之后,要在五年内以海龙组的名义将整个企业规模和在西南地区的市场份额提高百分之二十以上。” 因为你想要成为这里的“皇帝”!辰志龙在心里冷冷地想着。 “第二条,你出钱提供小婉治眼睛所需的全额费用。条件是……等到我掌权的那一天,会给那三个人留一条活路。” 辰志龙一边说着,一边眯起了眼睛,尽管男人看不到。 如果未来他真能够成为整个新生海龙组的大家长,那么小婉的眼睛问题就根本不需要担心,他自然出得起钱,也不需要接受男人所提出的条件。但是辰志龙却接受了,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小婉的青春经不起等待!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小婉几乎可说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是他全部的爱与希望。周围的人们总以为他冷酷无情,那只是因为他所有的情感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不过没关系,答应的事情仅仅是答应而已,如果真想要复仇的话,这世界上没有谁能拦得住他。辰志龙想着。以那几个白痴的智商,到时候随便做两个陷阱诱着他们往里跳就是了。死了之后就随便找片荒郊野地丢掉,如果是自己找死的话,这个男人也没法责怪自己什么吧……嘿嘿嘿嘿…… “去吧。”听了辰志龙的回答,男人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轻声说道。 辰志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那一瞬间,他好像挣脱了什么束缚似的,这让他在惊讶的同时蓦然回想起了之前在屋里的那种熟悉的感觉……他总觉得在那里遇到过和这间屋子里面相似的氛围,现在他记起来了,他当然遇见过!他才刚刚从雨夜泉乡那座该死的旅馆回来!而这间屋子带给他的感受—— 辰志龙控制不住想要回头,但身后的门扉却已经缓缓关闭。透过那道黑漆漆的门缝,他只听见了一个声音: “砰叽”。 是男人将最后一个球打进了。 …… 电梯缓缓下降。 辰志龙看着如镜子般的门上自己的倒影,心里却怎么也无法释怀刚才的感受。 仅仅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那个男人的房间里,会带给自己如同存在着鬼魂的雨夜泉旅馆一般的感觉?难道说那个男人跟灵异有什么牵连……不,不,这太荒谬了!或许只是自己接触了灵异,所以才下意识地从这个角度去思考了。也许……对了,那个房间里几乎没有光线,黑暗的程度倒是和雨夜泉旅馆不相上下,应该只是这样,才会让自己产生了那样的感觉的吧? 对。辰志龙用指尖轻轻按压着自己的额头。不要想得太多,你刚刚从这一个灵异故事之中活了下来,暂时还有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可以享受。都怪九方九世书,要不是那东西作怪,自己也不会变得这么神经质,该死的!如果哪天知道了能够破坏它的方法,辰志龙决定自己一定要第一个动手将它搞定,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电梯在一层停住,辰志龙刚要走出门去,却是愣在了那里。不为别的,因为门口站着两个正在等电梯的青年。这两张面孔同样是辰志龙所无比熟悉的,恐怕就算他们化成了灰,辰志龙也能够认出他们来! 因为从名义上来说,这两人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辰兴龙与辰腾龙! 他们显然也同样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辰志龙,三人相互对视,同时愣了几秒。紧接着,各自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辰志龙面若冰霜,辰腾龙则是脸色凶狠,然而辰兴龙却是咧开嘴笑了出来,一边还挥了挥手,招呼道:“哟,小志啊!哈哈好久不见了~!” 不是因为他想和辰志龙搞好关系,只是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这种装模作样的个性。 辰志龙可没有闲心思跟他们多纠缠。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厌恶的光芒,接着高高昂起下巴,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出去。辰腾龙抱起胳膊,而辰兴龙则是转头看着离去青年的背影,带着有些邪气的笑容舔了舔嘴唇。 “走了。”辰腾龙冷冰冰地说着,率先走进了电梯。 兄弟两人在继承父亲“生意”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些冲突,但当辰志龙这个“外敌”冒出来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却必然会变得一致。 “哼,这小子脾气还真大,哼哼。”辰兴龙歪着嘴巴笑道。 电梯门合上。 “人家有耍脾气的资本。知道吗,昨天组里的一些老人得知他回来,多数都给他发了信息示好。可别告诉我你没听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真怀疑你对他们的监管能力,不如多割些地盘给我咯。” “你想得美。那又怎么样?”辰兴龙毫不在意地回答道,“他想要学成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足够我们收心了。” “收心?哼……” 辰腾龙鄙夷地看他一眼。 “难怪老东西和那些老人们都觉得咱们不行。我自认为还有些自知之明,你连这点儿心思都没有吗?收心?呵呵,别太天真了。你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了,这么点道理都不明白?人和人之间可以有感情,但这个范围一旦大起来,家庭与家庭之间,组织与组织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但凡这种带有‘势力’划分的庞然大物,感情在交际之中所占的比例就会越来越小。到了最后,没有感情,只有利益。你能够为他们带来的越多,他们就会越倾向你。否则的话,你想用什么去打动他们?情谊?爱?呵呵……哪怕你对他们再好,如果你做不到他们想要的,他们也会流着泪在你背后捅上一刀,懂吗?” 他就像是没看到辰兴龙眼中的厌烦目光,继续说道: “收心……要是能做到的话,老东西放手给我们的这十多年来就早该做到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咱们得承认自己脑子笨,确实没有那样的天赋。我听说上个月你又想介入老东西的生意?失败了吧?哼……可他们偏偏认定了这一点,而且就连我自己也那么觉得。他们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们都给不了,但是有一个人,很快他就能给得了了。” 他从包里顺手摸出一听碳酸饮料,用指甲“噗嗤”一声打开拉坏,“咕嘟咕嘟”灌了下去,然后直视着辰兴龙难看的脸色,呼出一口闷气,又说道: “想想看,在他回来之前,你有几成把握能拿下海龙组明面上所有的生意?如果拿不下的话……很好,等到他站上老东西为他准备的位置,凭借他的智慧他的学识,再有那些老人们明里暗里为他提供帮助,还有他大学中的交往,那所大学中出来的可都是未来社会上的高端精英人士!各行各业各方各面都有人在帮他,我们拿什么跟他拼?到那时候……哼哼,咱们要还能剩下一条烂命,你就拍着巴掌庆贺吧——啊不对,恐怕连巴掌都拍不了,那小子恨你恨得牙尖痒痒,他不会让你留着两条胳膊的。” “那我们要怎么做?”辰兴龙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 “怎么做?动手做啊。” “动手……但是老东西早就已经下了禁令。现在万一那小子出点儿什么事,咱们一定会变成众矢之的。现在可不是十年前了,要是把他们的‘希望之星’给扼杀了,咱们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组里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万一他们趁机下手的话……” “谁说要对他动手了?”辰腾龙慢慢悠悠地说着,“既然你提到了‘十年前’……挺好啊,我看我们不如就……让十年前的事情重演一遍?” “重演?” “对,重演。”辰腾龙又灌了一大口饮料,他的瞳孔中蕴藏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小时候看日本动画片,里面那些战士啦之类的人总说什么‘要保护重要的东西’之类的,当时觉得很酷,后来想想,真是犯病。不过现在再思考一下,果然,人还是有着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一旦失去就会觉得万念俱灰的东西吧?” 他又看了大哥一眼。 “就像十年前那几个月一样,我记得他当时不就处在那种状态吗?只是被人给劝好了而已,但那也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同样值得他去保护的东西。如果把那个再破坏掉的话,你觉得……他的生命里还能够剩下些什么呢?” “你是说……”辰兴龙犹豫了一下,“但是……做掉那个妮子也有些……” “不一定非要弄死,这个世道,又不是只有死亡才会让人绝望。老东西只说要保证她的‘安全’,哼,生命安全足够了吧?至于其它缺胳膊断腿,或者……一些黑场子里发生的小事儿,那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辰腾龙将手中喝空了的易拉罐掷在电梯地板上,轻轻踩了一下。易拉罐表面陷下去一块,但仍然显得饱满。 “给一个人一次打击,他还有站起来的机会。那么,要是再来一次更加沉重的呢?” 辰腾龙一脚将它踏扁。 …… 辰志龙推开病房门。 宽敞、明亮、整洁、安静,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帘子与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仪器和白色的桌椅,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就那么趴在白色的被子上,白皙的双脚翘在空中交替着晃来晃去。辰志龙一时间不由得想到了吴奇隆的那首老歌,“任由世界颠倒黑白,你依然像雪白”。 他看着面前蒙着眼罩的少女。她的世界是黑色的,可她就是那之中的一抹纯白,白得亮丽,白得耀眼,白得染明了他沉睡于黑暗之中的心神。 “阿龙,回来了?” 名叫辰婉的少女并没有回头,她只是凭借着脚步声判断出了来人,如果不考虑少女看不到任何事物的双眼,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天赋异禀吧?辰志龙看着妹妹手中拿着手机在玩填字游戏,那不是盲人专用的型号,只是游戏制作者特意增加了按下每一个方块都会有语音将那个字念出来的功能。但它仍然很困难,要想完成这个游戏,小婉就必须仅凭字的读音和提示来判断需要填写的部分,对于记忆力和想象力都是极大的挑战。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辰婉很聪明,她活在无光的世界中,却不靠眼睛就完成了从小学到高一年级的学习,目前正在“读”高二的课本。以这样的学力,辰志龙心想等到她恢复光明的那一天,别说自己,恐怕整个锦衣学园的人都要对她甘拜下风。 但现在,他只是叹了口气。 “你该把被子盖上。”他说道,“现在可都到十二月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那可就不能动手术了。” “哎呀不急,手术预期还有两个月呢。就算感冒也足够治好了。”辰婉打了个哈欠。她的脑袋两侧各扎着一个顺长的马尾辫,根端还绑着黄色的蝴蝶结,伴随着少女腿脚的动作轻微地晃荡着。 “……而且,你的睡衣应该换个尺寸了。谁给你量的尺寸?怎么绷得这么紧。根本哪儿都遮不住好吗,要有男人进来了怎么办?” “没问题。给我配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女性,外边的人的话……除了哥哥和牛伯伯之外也没有人会来看我了吧……嗯,所以没关系,除非阿龙你是个会对妹妹的身体感兴趣的死变*态,那我可就没什么办法了。” 辰婉大大咧咧地说出了这种令辰志龙满脸抽搐的话语。 “来,阿龙,吃点心,这个味道的很不错!我最喜欢了!” 她的手伸向桌上的盒子,连摸索一下都没有,只是用熟练的动作将一块糕点取了出来。但是辰志龙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病床边,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想吃,你喜欢吃就自己吃吧。” 这是他遵守约定从未来岛上给妹妹买的点心,算不得什么“土特产”,未来岛一个人工岛,哪来的土特产?他只是在出发前随便在一家高级蛋糕店挑选了一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食品而已。其实就算在成都下飞机之后再买也没问题,只是辰志龙不想破坏和妹妹的约定而已。 只有在她面前,他绝对不会违背任何一个承诺。 “你的手术……” “哎呀你好烦哪!真是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哼,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最早也要在要在两个月之后,然后还有两个月才能拆绷带,之后可以睁眼了,但是还有很长很长时间的适应期,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别以为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拆了绷带眨巴眨巴就能看见了,明年这个时候能治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是……那样吗。”辰志龙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被子盖上……啊对了,不要趴在床上吃,渣子都掉上头了!” “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滚开!滚远一点!别跟我说话死妹控哥哥!” 辰婉终于忍受不了兄长的絮叨了,不过这样的骂人方式还是让辰志龙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算了,反正怎样她都看不见。他只是不由得想到,是不是天底下每个妹妹都是这样?认识的人中,时天允和苏凛这两个对头家里就有小妹。时家的那个听说叫做莉莉,但他并不了解。苏家的倒是有些耳闻,因为苏凛在学生会室里跟别人聊天时提起过,好像是叫做苏铃。根据苏凛的说法,他家小妹温婉贤淑善良体贴,长得又漂亮性格又温柔学习成绩也好家务活更是全能。辰志龙听在耳中的时候,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内心却着实好好羡慕了一把。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是他要在别人面前介绍自家的小妹,多半也会用这样的说法。 ……提起苏凛,对了。这一次故事之中,自己在最后终于脱离险境活了下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有大半都是托了他那条短信的功劳。这样算来,自己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呢——往严重了说,甚至可以算是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辰志龙不禁郁闷地咂了咂嘴。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黑*道中人,只因为不想和那个男人,以及他周围的人画上等号。但从小到大,他却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因而所有的习惯所有的思维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道上的人看重的一些事情,在他心里也同样重要,比如说情义,比如说承诺…… 别看他在灵异故事中的表现让人无法苟同,但那只是因为他并没有把方伊安等人当成是“同伴”而已,二十年来还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打心里认同这一点。但辰志龙相信,如果真有某个人可以获得他的肯定,那么他也一定会做到为对方赴汤蹈火。 现在他欠了苏凛一个人情,道上规矩,欠下了就一定要补偿。如同《无间道》中的那句经典台词:“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也许本意并非如此,但它却是一种信仰,一种坚持。辰志龙讨厌欠着他人什么,尤其是对方还是个令他不爽的家伙。但他没有办法,既然已经欠了,就只好找个机会还给他了。 真是令人头痛啊…… 辰志龙这么想着。耳旁传来小妹辰婉吧唧吧唧大嚼着糕点的声音。 “慢点吃,别噎着了。”他淡淡地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节 薰衣草味道的日常 “咕噜……咕噜……咕,呃――” 苏凛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将手中刚喝光的优酸乳的纸盒一把捏扁丢在地上,顺便抬起双腿,对拄着拖把正在努力拖地的小妹苏铃露出一个欠揍的笑脸。苏铃刚刚拖到哥哥踩着的那块地面,眼见这一幕,顿时气呼呼地抬起头来瞪着苏凛,发出猫儿一般的威胁声。 “捡、起、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也要打扫的,就顺便一起拖走好啦。”苏凛懒洋洋地说道。 “但是垃圾桶就在你左手边不到一米的位置!” “我不想动弹~”苏凛一摊手,“别犯懒,小铃,多做点家务活儿有益身心健康。”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苏铃咬牙切齿地用手中的拖把撞击着地面,在原地留下一滩水迹。苏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看小妹那个样子,好像自己再多说一句烂话她就要扑上来咬人了。 “好嘛好嘛,唉……” 苏凛长叹一口气,像个骨质疏松的老爷爷一样慢吞吞地从沙发上趴下身去,用两根手指夹起奶盒子。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到沙发边缘,纸盒“砰”的一声掉进垃圾桶。整个过程大概耗费了三分钟,苏铃就这么一直冷眼旁观着哥哥的表演。 “哈……啊……”苏凛装模作样地苦着脸长叹一声,“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别人家的小妹都是又勤劳又温柔又善良又体贴最听哥哥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轮到我就摊上这么一个这么让人操心的小妹呢……” “我也想知道啊!我还听说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又勤快又和气又有涵养最疼爱妹妹了,凭什么要让我遇上这么一个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让人又火大又无可奈何的哥哥啊?!” “诶?我也很疼你哦!”苏凛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来,亲一个~!” “亲你妹啊!” “你就是我妹啊。” “……”苏铃一窒,紧接着撇过头去,“你家女朋友在楼上呢,要亲亲她去呀!” “喂!”苏凛不满地指点着她,“什么叫‘你家女朋友’啊?那是你哥哥未来的老婆也就是你嫂子,讲话要注意分寸呐。” “哼嗯?”苏铃瞥了一眼电视,“……我可不记得自己有个马上二十了还抱着电视看特摄英雄的哥哥。” “……” 苏凛没话说了。小铃说得对,电视里面正放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特摄片,艾斯对战冰雪超兽斯诺基兰。按理说生活在这个年代的男孩子看的应该不是旧世纪老掉牙的影片了,可苏凛却是从小被这些东西熏陶大的。爷爷(夜叔叔的父亲)家里有一大堆小时候的vcd光碟,封存着他那个时代的记忆,璃儿姐姐和小铃自然不会对这种特摄片感冒,于是苏凛就成了爷爷显摆小时候收藏物的唯一看客。该说是年轻时总是充满活力的人到老了也会保持着一颗童心吗……爷爷以前是警界出名老辣的高干呢…… 每个男孩子都应在少年时就拥有一份成为英雄的梦想……记得那时候爷爷经常这么说,虽然有些怀疑是因为夜叔叔没有按照爷爷的意愿去继任他的事业反而当了一个弱气的作家,故而爷爷把希望都投注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至今为止只有这句话还记忆犹新。只是自己现在面对的却不是怪兽而是一个接一个诡异恐怖杀人于无形之中的灵异故事,如果真的能像艾斯那样一手的切割技能――虽然不知道面对鬼魂有没有效果――外加一大帮兄弟前来助阵,苏凛也会觉得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遇见灵异的东西就一发断头刀过去,打完收工回家陪妹子,想想都觉得是羡慕至极的生活啊。 他拿起遥控器,无视掉转身进洗刷间去涮拖把的小铃最后留给他的一个中指。频道中闪过的场景挂着圣诞节的装饰,苏凛一眼看到屏幕角落上显示的日期,这才发现,在现实之中,也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提到圣诞节就会想到礼物……再怎么说也是和敏儿正式确立情侣关系后的第一个节日,该送些什么好呢?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按下了换台键。 “……好的,欢迎各位观众再次收看我们的《都市异灵谈》系列。上一期呢,我们介绍了欧洲住宅区香佩尔的两座恐怖别墅,可惜未能征得别墅主人的同意,无法进入参观。对此本小鬼感觉非常~非常遗憾,各位观众应该也是相同的心情吧?不过没有关系,接下来我们即将报道的是一件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灵异事件!没错――” 屏幕中自称为“小鬼”的打扮得跟贞子似的女主持人刻意吸引注意一般把手大幅度地一挥。 “锵锵!就是这里!各位观众你们没有看错,就是未来岛商业街外段靠近华人住宅区的地方。那么各位观众一定很奇怪了,为什么我们节目摄制组要到这里来,这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件呢?事实上,就在最近一周之内,附近居民总会在夜半时分被一种奇怪的哭泣声吵醒,甚至有居民以过分扰民的理由申请警方前来调查。然而奇怪的是,迄今为止没有一人说得清楚这声音究竟来自何方……嗯唔,各位是不是已经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了呢?好的,接下来就让我们寻访一下周围的住户群体们,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什么线索吧!” 苏凛打了个哈欠。在他看来这种所谓“灵异”类节目完全没有摄制的必要,根本就连一丁点恐怖的气氛都感觉不到,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个女主持人对着镜头用欢脱的语气卖萌而已。况且还放在大白天……就算半夜看也只有那些胆小到产生妄想症的家伙才会感到害怕吧? 真是的,如果真想看什么恐怖场面的话,干脆就把镜头交给我们来好了。实拍灵异故事,保证每一次都能让你们这些傻x观众尖叫到失*禁啊混蛋!真是闲得蛋疼的家伙才会看这一类节目……或许是对自己拼上性命费尽脑筋才能在灵异故事中寻求到一点生存的希望而这些家伙却可以利用那些无聊到晒晒太阳看看视频安然无事地活着的观众们圈钱的一种强烈的嫉妒心理,苏凛在心里早已把那个做作的女主持人扔到岛上的黑场子里去凌*虐了百八十遍。不过在小铃推着拖把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前,他还是没有再度按下换台键。 屏幕中的“小鬼”把麦克风递给路边一个正在摆摊的中年男子,之前好像有在询问他有没有听到夜晚时分的怪声。那男人留着短平头,戴着个怪模怪样的墨镜,冷淡漠然的表情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报复社会一样。显然他对这个什么节目没有半分兴趣,摄制组又不会给他半毛钱薪水,故而男人只是懒洋洋地转过头去: “不知道,没听过。” ……噗。苏凛抽动了一下嘴角。难道说这节目就是要这么一个个人采访下去,然后从中推导出什么“蛛丝马迹”不成?浪费时间能够浪费到这个地步也可以算作是一种才能了。好吧,至少可以确认采访者不是他们请来的托儿了。 苏凛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赶在小铃出来之前,他关闭了电视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拖沓着脚步去了楼上。 …… 虽说是冬日,但也算阳光充足的好天气。紫色的窗帘收在一边,梧桐树枝桠的阴影斑驳映在暖红的地毯上,却没有半分狰狞的感觉,反倒像是一幅柔和的静物画。少女用端正的姿态坐在软垫木椅上,毛绒绒的白色冬装包裹着娇小的身形,使得她看起来如同一只安静的小兔子。粉红小拖鞋丢在一旁,少女只穿着长筒棉袜踩在地毯上,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儿的同时,脚下一顿一顿地打着韵律的拍子。 苏凛走进房间的同时,余敏儿似乎立刻就感触到了一般,她抬起头来轻声问道: “呐,用1、2、3、4、5五个数字仅用四则运算得到71要怎么算呢?” “二乘以五乘以括号内三加四最后加一。”苏凛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你问的是计算机初级理论上那道由一算到七十二的题目,那是要用c语言编程来做的,你不会全部都用笔算了吧?” “我又不会什么编程,又不是我的专业方向……”余敏儿嘟哝道。 “可以问我啊。” “算了吧。”少女懒洋洋地一挥手,“我就知道就算问了你也肯定会立即说出答案的――就像刚才那样。七十二怎么算?” “……二乘以括号内三加一再乘以括号内五加四。”迟疑了一秒后,苏凛回答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天生就是一台运算机器。”余敏儿一边着手把答案抄上,一边轻声说道,“这变*态的心算能力。” “第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从你刚才问我七十一之后我就知道你有很大几率还会问七十二;第二,我之前不是连题目都说出来了么?这道题我做过当然知道答案,只是记忆力还差强人意而已;第三,你好像十分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男朋友叫做‘变*态’了吧?” 苏凛俯下身体抓住椅背,越过余敏儿的肩膀看着她唰唰晃动着的笔尖和清秀的字迹。小巧的马尾辫扎在脑后,伴随着主人头部的轻微颤动而晃荡着,散发出一股薰衣草的清香味道。另外,少女的衣物和肌肤上也都是同样的香味,这都要归功于苏家的“传统”。苏凛虽然很注重护理头发,但洗发液沐浴露香皂一类的东西甚至包括洗衣粉洗洁精和空气清新剂等都是小铃买回来的,自然都按照她的喜好使用了薰衣草味道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现在整个苏家都飘着一种薰衣草洁净清新的气息。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不对或许是“入乡随俗”?总而言之,在搬进苏家两个多星期之后,余敏儿也受到了感染,现在整个变成了一株人形薰衣草了。 薰衣草最大的好处就是总不会显得浓烈。苏凛贪婪地趴在少女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鼻息翕动,花香与少女的体香混合在一起,在他的呼吸道中盘旋着,连大脑的神经都一同麻痹,有些飘飘然了。余敏儿有些愠怒地用肩膀把他顶开,苏凛却又嘻嘻笑着凑了上去。 “你这么招人厌,叫你变*态也理所当然咯。”余敏儿鼓起脸颊,“我可没听说过哪个正常人要跟自己妹妹玩亲亲的。” “呃,你听到啦?”苏凛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 “我门开着呢,再说你们声音那么大,隔着两道墙也听得见啦。”余敏儿把书本一合,“去,去,别把脸凑上来,瞧你那恶心的表情。” “哼哼哼……小铃不让我亲,她说让我上来亲我女朋友。” 苏凛摆着一副垂涎三尺的哈巴狗样子在余敏儿身旁晃来晃去,似乎非要寻找机会在她脸颊上吻上一口。余敏儿则抓起书本挡在脸前坚决不让他得逞。最后我们的主角大人总算有些疲惫了,扶着椅背气哼哼地说道: “要么这样,我给你出道题目,答不上来就让我亲一口咯。” “什么题目?”余敏儿警惕地问道,“别拿计算机的东西考我,那什么‘于氏体系’我也不会!” “没有啦,就是很普通的题目,和你刚刚做的有关。非常简单只是要求速答,十秒钟以内要答出来不然就让我亲一下咯!”苏凛狡诈地笑道,“请~听~题!用1、2、3、4、5五个数字进行四则运算所得到的最大数字是多少?计时开始――10、9、8、7……” “哎?这就开始?等、等一下!你数秒太快啦!” “6、5、4、3、2……” “唔……是120!”余敏儿突然叫起来,“五的阶乘等于一百二十!没错吧?” “1、0!答案……错误!”苏凛得意洋洋地宣布道,“正确答案是一百八哦!一加二再乘以后面的部分,不信自己算咯!好啦愿赌服输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来让我亲一个,mumumu~~” “不让!”余敏儿耍起赖来,摇晃着脑袋躲避着苏凛的进攻,“是你自己自作主张要求出题的,我又没答应!走开走开啦!” 她用穿着厚实灰色棉袜的小腿踢蹬着苏凛的下身,就是不让他靠近半步。苏凛一阵无奈,想了想只好叹口气放弃了进攻,在自己的小女友身边蹲下,看着树影伴随着被阴云遮蔽的阳光逐渐移动。他问道: “想不想吃零食?我记得冰箱里还有果冻来着。” “果冻?嗯……想!” 大部分女生都无法抗拒甜食的诱*惑,余敏儿的眼睛里亮晶晶地闪出光芒。苏凛紧接着问道: “吃哪种?亲亲果肉果冻?还有喜之郎的奶杯……啊,那个好像已经吃光了。要哪种?” “那不就只有亲亲的了?”余敏儿脆生生答道,“要亲亲!” “嗯,正好我也想要!那就来吧!”苏凛以饿虎扑食的姿态一跃而起,然后被余敏儿一脚踹飞。 “早知道你不怀好意……”余敏儿嘟起嘴来,“亲你妹啊!” “我妹让我来亲你的啊!”苏凛靠在墙边低落地说道。 余敏儿还没来得及答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段悠扬的旋律,是“愚人花园”的“lemontree”。余敏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变得慌张起来。她慌忙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窗口,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嗯,嗯……” 苏凛盘腿坐在那边,看着少女被宽松的冬衣裹在身上所展现出的柔和曼妙的曲线。确实像时天允那时说的一样,要胸没胸要臀没臀,不过那并不妨碍苏凛欣赏的视线。**眼里出西施,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管怎么看她都是美的,哪怕她在回眸一笑的同时鼻毛都扫到了嘴唇上,你也足足能找出一百个理由去为她掩盖这个事实。 这么想来……距敏儿搬到自家,已经将有二十天了。 苏凛在心里默数着日子。 自从那一日她答应和自己交往,之后也就顺从地同意了自己让她搬来苏家别墅的提议。苏凛可不想再看着她在那么一个又脏又乱的房子里一个人生活下去了,而且即便是那样简陋的租房和设施,对于余敏儿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二十天来,她已经适应了这个新环境,也适应了苏凛兄妹对她的关怀与照顾。就连她身上的冬装,都是上周末和苏铃一起去逛街的时候拿苏家的钱刷下的。苏凛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照顾自己心爱的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顺带一提,虽然是**,可并不代表两人会像那次一样睡在同一个屋子里同一张床上。那一次只是个意外,余敏儿的矜持可还不允许她和男友这么快就发展到那个地步。苏凛特地为她收拾好了走廊尽头的屋子,采光充足,对她来说,一定是个相当舒适的生活与学习环境吧。只是苦了自己的小妹,做饭洗衣服都要增加一人份,另外还有早晨叫起床的服务――余敏儿自己生活时也是个要靠闹钟叫上三五遍的小懒蛋,本来在刚搬过来时还坚持早起了几天,可很快就原形毕露。于是可怜的苏铃每天早晨做好饭后就必须到楼上来跑来跑去叫醒这两只懒虫。对此苏凛每次想起都会有长达五秒钟的愧意。 “嗯……诶?没有没有没有!嗯,嗯……好的,再见。” 余敏儿挂掉电话的同时,苏凛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出其不意地在她的侧颊上用嘴唇轻触一下,然后用双臂环住她的纤腰。余敏儿扭动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抵过苏凛的大力,只好不依地嗔了声“讨厌”。苏凛趴在她的耳旁,轻声问道: “家里的?” “嗯……你怎么知道?”余敏儿眨着眼睛看向他。 “看你躲躲闪闪的样子就知道咯。” “……对不起。”余敏儿小声说道,“我……还没跟家里人说,找了男朋友的事情,还有搬到你家里的事情……因为爸妈送我来是想让我好好上学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谈起了恋爱……”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我没用而已,现在还不能好好照顾你……”苏凛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不过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是情侣,是恋人,也算是未婚夫妇了。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嗯……” 余敏儿轻轻后仰,把小脑袋倚靠在他的身上。这些天经过苏铃合理膳食的精心照顾,她每天固定的盒饭变成了可口的新鲜饭菜,原本瘦削的脸颊也变得圆润了一些。看着窗玻璃中映出的两人倒影,她禁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苏凛问道。 “瞧你。”余敏儿指着那倒影,“披头散发的,留那么长头发,长得还像个女人,谁跟你像情侣啊,我倒觉得更像是姐妹。……还有,把你的手从我那儿拿开!” 苏凛本来搂着余敏儿腰部的手不知何时滑到了她小巧的臀部上。 他刚刚洗过头发,一头及腰长发披散开来,不仔细看的话,确实比余敏儿还要少女一些。他把脑袋搭在余敏儿的肩膀上,两人侧颊相贴,温柔地磨蹭着。没过一会儿,太阳又从阴云之中露出脸来,苏凛眯起眼睛,在余敏儿耳旁轻声说道: “安心啦,总有一天我会提着大包小包的彩礼去登门拜见,进门就说伯父伯母初次见面,我就是你们的宝贝女儿余敏儿的男朋友或者说未婚夫,以后还会成为她的老公,她孩子的父亲,她孙子孙女的爷爷和外孙外女的外祖父!在下苏凛,正在朝着一个会照顾老婆的好男人方向努力奋斗,恳请二老将她赐给我吧!我会爱她保护她宽容她一生一世!” 余敏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会不会很开心很感动?”苏凛又问道。 “会呀。”余敏儿呲着一口小白牙,“他们会剥了你的皮剖开你的心,不仅要敢动而且要敢动粗,抡着扫把把你打折腿丢出家门才算正经。谁让你个留着长头发的不*良少年也敢觊觎本公主~~!再不拿开手的话我就要踹你了哦!” 苏凛“哼”了一声,又在余敏儿的翘臀上捏了一把这才讪讪地收回。余敏儿一脚向后蹬去,被他灵巧地闪开。两人都安静下来,望着窗外道旁仅剩下几片手掌形可怜黄叶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还在微风之中温和地摇摆着。 是的。苏凛想着。敏儿,总有一天,等到我带着你离开这片被灵异遮蔽的天空,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允许你再受到一丁点伤害!我会做出那样的承诺,并且有着为之赌上一切付出一切的勇气!到了那时候,我会向整个世界自豪地大声宣布,你是我最爱的妻子,是将陪伴在我身边,与我一起站立于顶尖的女人! 总有一天。 …… 抱歉,昨天凌晨一更之后,大概是睡得太晚了些,下午起床开始头痛。打那之后就一直没有码字,又整整睡了一天,直到今天中午才好。过会儿吃了药还想再睡一会儿,今天就此水上一节六千字。明天开始进入故事正题~~!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二十节 卜卦 白乐优往莲藕般白净细嫩的手臂上涂了一些沐浴液,抹擦均匀之后却是皱了皱鼻子,她把胳膊伸到鼻孔下嗅了一会儿,不由得骂了起来:“这垃圾小旅馆用的是什么过期沐浴露?味道跟鱼肝油一样,恶心透了!” 浴室外面传来**女孩夏薇薇的声音:“别抱怨了,免费提供的东西你还指望有什么好的?早告诉你要自己准备,不听,贪小便宜吃大亏哦!明天出门叫你一身鱼肝油味儿,我看谁还愿意接受你的采访,嘻嘻~~!” “你有那工夫笑话,不如给我想想办法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要是我采访不顺利的话,你也讨不了好。咱们节目都快要到被撤销的边缘了,下星期的收视率再降一点的话,就别指望还有下下次了。到时候咱们全都得被配到别的组里去当小工。把你带的沐浴露给我用用!” “不给!我可是刚买的曼秀雷敦的限量品,花了一百多呢!你用东西用起来又没个谱儿,一下子就能给我倒掉半瓶子,谁舍得呀!” “太小气了吧?!” 两人吵吵闹闹持续了约摸了五分钟,白乐优到底是没能借到夏薇薇的沐浴露,最后只好花了半天工夫把身上的鱼肝油味道洗掉。她穿上一身崭新纯白的换洗**从浴室中轻踩莲步走了出来,在落地镜前面秀了一下自己那双修长白皙的美腿,然后就一头扑倒在床上,瞪视着坐在另一边一脸闲得无聊盯着屏幕的夏薇薇。 白乐优和夏薇薇两个女孩都是电视节目《都市异灵谈》摄制组的成员。其中一头披肩长发的白乐优自然就是艺名“小鬼”的女主持人了。其实洗过澡后这样看起来,素颜的女孩倒真不得不说是个淡雅的美人,只可惜被派来主持灵异节目,为了烘托气氛,每次在镜头前面出场时都不得不扮成贞子一般的形象,虽说也算不上可怕,但却实在令人倒胃口。为这事儿白乐优已经残念了许久,但是没办法,其它节目的女主持都比她漂亮得多――人人都能为了未来岛上的一份工作抢破头,想找漂亮的主持人还不容易?最后白乐优只好到谁都不愿意待的灵异节目里来混口饭吃。 当然咯,这年头,都二十一世纪中旬了,谁还会相信鬼魂幽灵之类乱七八糟的迷信玩意儿呢? 但是不信不行啊,让观众相信,让他们害怕让他们尖叫让他们感兴趣就是白乐优这个节目摄制组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为此睁着眼睛说瞎话指鹿为马这一类的事情已经多到不足一提了。而且不但要说谎,还要有把谎圆好的本事,现在的观众眼睛都亮着呢,可不是你摆两张灵异照片用灯光打出个飘来荡去的影子的效果就能把他们给蒙骗住的。那些吹毛求疵提出质疑的观众能够在节目组官网的论坛上吵翻了天,一点一点罗列出视频中所有伪造的部分。白乐优很清楚,哪怕你真的面对面拍到了一个鬼魂,恐怕那些观众发帖也只会夸奖他们找来了一个专业的群众演员。 那么矛盾就产生了。 观众老爷们不会满意于那些制造出来的假玩意儿,但是真东西到哪儿去找?喜剧节目可以请笑星来捧场,法制节目要请法律方面的专家,教育类节目则要请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可是……灵异节目怎么办?请巫婆?请道士和尚?或者干脆去找个真正的鬼魂来?别逗了!白乐优自己也明白那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而且就算真的存在,哪怕借给你十个胆子,你敢去找吗?那可不真应了宋丹丹那句老话――“别人拍片要钱,你拍片要命啊!” 做一期节目就要烧一期预算,关键他们还没有好的题材。上一代摄制组为了这事情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世界上每天发生的可疑事件比下水道里的耗子还多,单是看看网络上每天新增的数十上百篇都市怪谈就可见一斑,但是节目组也不能就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满世界飞去吧?于是拍摄的地点就被牢牢限制在了未来岛上。这么一来难度又增大了几分,一个小小的人工岛上能发生多少灵异事件?就算真的发生了也不一定拍得到啊。最后节目组走投无路,在岛屿东部港口夜间伪造了一起“人鱼”登岸事件,结果动静闹得有点儿大,被海岸巡逻队给抓了个正着。事情传出以后,前任的名声这就算臭掉了,于是电视台换上白乐优接任了这个烂摊子。 白乐优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次出节目都要反复调查三四遍才敢前往一行,采访周边群众时也不敢找托,因为前任在灰心丧气离去之前曾经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干这一行就算作假也千万不能让人抓到了把柄。你前面找人给他些酬劳让他说些见鬼了之类的假话,他后面拿了钱就能翻脸不认人接着把这事儿捅到网上去让你成为万夫所指的对象。于是白乐优宁愿花上一天的工夫到处寻访真正的线索把节目搞得无聊至极,至少目前还能勉强维持下去,但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恐怕……距离这个节目组解散的时间,已经可以进入倒数读秒阶段了。 上一周,他们前往一个名叫“香佩尔”的欧洲住宅区,因为据传那里有两座奇怪的对称别墅。根据邻居们的说法,那两座别墅被前任业主专门改造整修过,但后来不久他们全家就神秘失踪了。此后人们在晚间经过别墅门口时,有时偶尔抬头,会看到窗户中有些模糊的影子在晃动。甚至有一位贵妇人在傍晚遛狗时被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醒来后一直说看到二楼的玻璃窗上趴着几张人脸一直盯着她看。后来住宅区管理方和警察一起进入别墅中调查,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这件事情就被当做一起灵异事件传开了。 白乐优带着自己的摄制小组一道前往该处进行拍摄,但跟园区方面交涉一番,却没有得到进入别墅的许可。只好在外面匆匆拍摄了一些视频,到底是连个鬼魂的影子都没有摸到。而这一次,他们又来到了华人住宅区与商业街交界处的一角,拍摄一期名为“夜半鬼哭”的节目。 “夜半鬼哭”,听起来确实很狗血,但灵异节目也总不好起些诗意的名字。夏薇薇曾提议,用“星夜梦语灵泣冤”为题,被白乐优果断踹飞。这样的名字听来根本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跟灵异连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吧? “哎,说真的,咱们这个节目真有可能被撤吗?” 夏薇薇突然转过头来。 “下一期的收视率再不到0.5%的话就是必然了吧!”白乐优耸了耸肩,“而且就我看来希望本来就不大。除非你能像那些小说里面写的一样,其实有一个超级富豪的老爹或是男朋友,只不过为了体验生活才来加入我们这个摄制组,然后在我们面临解散危机之前突然大手一挥,打个电话就让你们家老爹把整个电视台都收购下来,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干下去咯……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不想再当什么灵异节目主持人了,你把我分配到‘每日一星’去好不好?” “想得美哟!”夏薇薇点指着她的鼻子,“我要是有个富豪老爹还会到这种垃圾地方来体验生活?早就去泡新闻组的那个年轻帅哥啦!” “哼嗯……那你先别看电视了。不如卜一卦看看咱们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咯?要是‘大凶’的话,那我们就干脆不要再努力明天就打包离开算了,顺便去找份新工作,也可以省下两天住旅馆的钱呢!” 电视里的“经典回顾”栏目正在放着半世纪之前的老片,星爷的《喜剧之王》。屏幕上尚且年轻的周星驰搂着莫文蔚,演的正是那一场鼻涕眼泪横流的哭戏,星爷的鼻涕已经长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原本是一个有点儿恶心的小笑点,可两人此时的注意力却都没有投注在电视上。夏薇薇犹豫了一下,问道: “真要算啊?” 夏薇薇有一个小小的特技,就是卜卦。通过求卦,来算出行事顺利与否。迄今为止在白乐优面前玩过不少次,有些中了,有些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本人却一直乐此不疲,还总说:“卜卦不可能总是中的啦,十次里面能有三次就已经很不错了,要不然就不叫算命叫言灵啦!” 但她没想到白乐优会突然想用这种不靠谱的事情来决定整个节目组的未来命运。 “嗯……”白乐优直视着她的目光,老实答道,“这么说吧,我真的有点儿……累了。整天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不觉得很讨厌吗?以我们的条件,要是在大陆那边足够找一份吃穿不愁的高薪工作了吧?没道理必须要被这座人工岛所束缚的。卜一卦吧,薇薇,看看这一次我们到底能不能顺利把节目维持下去,要是做不到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就直接选择放弃。” “百分之百?!”夏薇薇吃了一惊,“那几率未免太小了一些吧?百分之六十以上ok?” “不,就百分之百!” 白乐优的表现非常坚决。 “我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如果要下决定,就不能给自己留下一定点退路,人们就是因为总有退路存在才会犹豫不决。如果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那么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再迷茫下去了。开始吧,薇薇……” 白乐优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女性柔和却又凹凸分明的曲线在纯白的**下玲珑地显露着,衣物的特殊材质又使得她那泛着珠玉光泽的肌肤若隐若现,下身只着一条泳衣般的三角布料,两条玉腿跪坐在一起,一道深沟格外引人注目,若是有名男性坐在旁边,只怕要不害羞得不敢直视,要不就得鼻血狂喷了吧?但此时,女人脸上严肃的表情却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一丁点暧*昧之处。 “你……唔……突然就这么说,好歹给我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 夏薇薇虽然这么抱怨着,却还是顺从地从提包里面将卜卦用的工具掏了出来。她向来是这副个性,虽然看似活泼外向大大咧咧,实际上却是个相当弱气的女孩子,只是和她调笑的话不管多久都能够奉陪,但如果摆出严肃认真的样子拜托她,她多半是无法拒绝的。而白乐优则恰好相反,平时做节目的时候会撒娇会搞怪还爱卖点小萌,但实际上却是个相当刚强的女人,一旦做下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两人在一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互相了解了。也正因为如此,白乐优才会摆出这种架势来要求,而夏薇薇也是明知道不可能更改她的决意,只好听话地拿出了卜盘。 夏薇薇使用的工具是一个金属小陀螺和一个可折叠收缩的圆形金属盘,全部拉扯开之后就会成为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大圆盘,上面规则地画着许多同心圆。在像询问笔仙一样问出问题后,把陀螺摁在圆盘中央大力转开,最后陀螺转到相应的圆圈内就代表了该事可行的概率。 她将圆盘放在床头橱上。最后看了白乐优一眼,仍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真的要卜吗?” “都已经拿出来了,还要说什么呢?” “但是……”夏薇薇犹疑着,“我……就算节目再烂也好,不想和大家分开啊……” “如果上天真的不想让我们分开的话,那它自然会给出百分之百的概率;否则的话,就是天意如此,你哪怕再不想,又有什么用呢?”白乐优有些烦躁了,她爬近夏薇薇,“来,实在下不了决心的话,就把陀螺交给我,我亲自来转。这样不管最后得到的是什么结果,都和薇薇你没有关系了。来――” “不、不行!还是我来!” 少有的,夏薇薇拒绝了白乐优的提议,她紧紧地攥着陀螺,似乎坚决不打算松手一样。只有在这一刻,白乐优突然看到了夏薇薇眼中闪过的强硬目光。她愣了一下,之后退到后面,苦笑着说道:“那好那好,我不动,你自己来吧。” 夏薇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她把陀螺紧紧地攥在胸口,低着头沉默了数秒,直到白乐优都忍不住想要再次提醒她一次的时候,才见她终于抬起头来,伸手用缓慢的动作将小小的陀螺轻轻放置在金属轮盘上。 “……卦神卦神,”夏薇薇喃喃念叨着“咒语”,“如果这一次再找不到灵异事件的话,我们的小节目组可就要解散了。看在我好歹也陪了你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求求你告诉我,这一次我们到底有多大几率拍到灵异事件呢?去――!” 最后一声落地,夏薇薇用右手猛然拧动了陀螺。这个小东西在金属轮盘上飞快地旋转着,底尖和盘面相摩擦,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响。夏薇薇紧张地看着小陀螺在转动的同时离中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一路碰到边缘,却是在保护的铁片上撞击一下,然后又弹了回来。白乐优也在后面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眼珠伴随着陀螺的移动而紧跟着。星爷边假哭边说出的台词还在耳旁回响,但却已经完全钻不到她们的心里去了。眼下,只有那一个小小的金属玩意儿,只有那一点细微的嗡鸣之声,触动着两人紧绷的心弦,只怕稍不留意就会断裂开来―― “哧――” 陀螺终于停下了,边缘在百分之八十的位置卡住,夏薇薇的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失望,而白乐优则是面无表情。但正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那陀螺尖却利用最后一点旋转的力道滑到了最中间,虽然仅仅擦了一点皮,但毫无疑问,那正是“百分之百”的区域! “百分之百?!” 夏薇薇愣了一下,紧接着激动地跳了起来。 “看呐!看呐小优!是百分之百,这一次我们真的能够拍到灵异!” 白乐优没有说话,或许她是愣住了。因为夏薇薇的卜卦虽然极少能遇到“百分之百”的时候,但每一次真的卜到这一签的时候,却好像从没有出过错误。难道说她们这一次真的能够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不成? “喂,薇薇,听……”白乐优突然低声说道,“有什么声音……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哭……” “嗯?”夏薇薇歪了歪头,“是星爷啦,电视里面演的……” 但是她没能说完。夏薇薇在突然之间愣住了,她也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一幕总共才只有几秒钟的长度?为什么这哭声会一直回响到现在?回头看看电视……那里面,《喜剧之王》都已经快放到结局的部分了。 这哭声…… 白乐优和夏薇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看到了一抹惊恐与不敢置信的神色! 那哭声……如泣如诉,如丝如缕,那是一个女子的哭泣声! 第二百二十一节 鬼哭街(一) “喂,听到了吗?” 站在阳台上那个高个壮实男人的突然回过头来,而房间里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玩着单人纸牌游戏的胖子也在刹那间扔掉手中的扑克牌惊慌地跳下床来,飞奔到阳台上,扶着栏杆四下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匆匆扫视了一遍楼下,却好像并没有寻到想找的东西。 “在哪儿?”胖子向身旁的男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刚刚听见,所以才把你喊过来听听的!”男人有些焦躁地说道,“要是好找的话我自己就找着了,还用得着喊你过来?” 不知为何,夜风之中,两人却都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谁听去了一般。但实际上,他们完全用不着如此小心的,因为在这一排街道上,此刻有一个听来似乎幽远却又比他们所有人的声音都大得多的女子哭泣声在回响着。从街头到街尾,持续不断,但又无根无源,那声音就像是始终回荡在他们耳边一样,根本找不到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就好像……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疑惑与紧张,以及无法掩盖的想法—— 就好像,这声音根本就是回荡在他们脑中的一样! “……喂,你想到什么了没?”高个男人突然小声问道。 “……鬼哭街。”胖子回答。 “啥?” “鬼哭街。”胖子从阳台上再一次探出头去,生怕被什么发现了似的,嘴里嘟嘟哝哝地小声说道,“虚渊玄的作品,讲的是一个非常背德的故事……啊先别管那些,我就是想说,这一期的名字要叫什么‘夜半鬼哭’啊,叫‘鬼哭街’多好?看看下面,正常这个点儿商业街上应该还是人来人往的,这片地段就奇怪,几乎连一个路人都看不见了。再加上这个哭声,叫这名可不名副其实?……不过要论实际内容的话,‘猛鬼街’应该更合适吧?” “我没问你那个!”高个男人有些头痛地皱着眉毛,“节目什么的怎么着都好,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咱们这回,会不会真的遇上那玩意儿?” “哪玩意儿?”胖子眨巴着眼睛转过头来。 “还能哪玩意儿?阿飘呗!” “……阿飘?” “就是‘那种东西’!”高个子有些不耐烦了。 胖子又足足想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哈!”他突然指着高个子乐了起来,“我靠,不是吧?大远,你竟然害怕那个?我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传出去害不害臊?白长你这么大个子了,我不跟你站一块儿,传出去不够丢人钱呢!” “干咱们这行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点儿总没坏处。” 高个子沉下脸来。 “你先别笑话我。我要是跟你说,我小时候真的见过‘那种东西’,你信不信?” 胖子张大了嘴巴。 “你……什么?”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跟我妈一块儿坐火车,我也不知道是哪趟,后来我老爸告诉我,是四川到成都的一辆列车。我妈就抱着我,好像还带着我的两个小姨。快到站的时候,外面天空漆黑一片,不是晚上就是凌晨。本来我记得上车的时候,我们这个隔间的人还是满的。但是那会儿就不知道怎么了,整个隔间里面连一个人都不剩了,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许他们都下车了,反正我觉得那列火车上空空荡荡的,好像就剩下我们娘俩了。再后来……我两个小姨也到车门口去吹风,结果一去去了好久都没回来,打电话发短信也不接。我妈抱着我想去找,又怕我着了凉……后来我迷迷糊糊的,就看见两个小姨走进隔间里面,两个人都把手伸进被子里面……” 高个子顿了顿,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眼神看向胖子,那眼神看得胖子心底下发毛,他从高个子的瞳孔深处看到了一种压抑的恐惧! “然后呢?”胖子下意识开口问道。 “然后……”高个子眯起眼睛,“然后我就听到我妈在尖叫,一开始我没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两个小姨把手弄得冰凉贴她身上了,她冻得叫起来的。但是很快,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我看到那两个女人把全身都钻进了被子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不仅如此,那个被子自己也开始蠕动起来——蠕动,你懂吗?就像是生物一样!我妈之所以尖叫,就是因为那团被子在一点一点地把她吸进去!‘它’要吃掉她,吃掉我们两人!” 胖子的嘴巴都歪掉了,但高个子却并没有注意。他闭着眼睛,好像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想要一点一点将当年的旧事从支离破碎的记忆裂痕深处挖掘出来。 “我当时还太小,没有妈妈我根本不可能逃跑。但是我妈妈已经逃不了了,那张‘嘴巴’几乎把她完全吃进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脑袋和两只手露在外面,她用两手高举着我,不让被子把我也吃进去。但是没用,她根本挣不脱那团被子,就算把我丢出去,我也没可能逃跑,还是会被那个家伙追上来吃掉!我想她当时一定也绝望了。” “那……后、后来呢?”胖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高个子沉默了一会儿,静寂的夜空之下,他的呼吸声被那幽怨的哭泣完全掩盖,但他却仿佛早已忘却了这回事。胖子发现他整个人就如同雕像一般站立着,如果不是眼睛还能伴随着底下旅馆霓虹灯招牌光芒闪烁的频率轻轻眨动着,胖子都要怀疑自己的同伴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的高僧一样就地坐化——啊不,是站化了。 良久,他说道: “我没死,但是那段记忆有点儿模糊不清了。我只记得……好像我当时正吓得嚎啕大哭,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本来从被子里面又伸出了两只手,一只手把我妈妈给彻底拽了进去,另一只手要来抓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男人伸手把我给抢走了。那是真险啊,我都感觉到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的手指头都触摸到我的后背了!就那种冰冰凉凉的,碰一下你就感觉自己要死了一样!……那个男人把我抢走之后,被子就把我妈妈完全吃掉了,然后就变得一动不动。那个男人带着我,后来又遇到什么了来着?我是真记不清了,因为我当时光顾着哭了……我光还能想起,最后男人带着我从火车上跳了下去。再后来……唔,好像被附近的人给救走了……” 他看向胖子。 “这就是我对当年那起事件全部的记忆。” (本段内容详见前作《夜笔失魂录》“其终——轮回门”篇。) “你……” 胖子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好,他有心想要坚持一开始的看法,说高个子这番话只不过是在编一个故事,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说得口沫横飞说到星星月亮都掉下来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但是他却犹豫了,不是因为高个子的故事本身,而是他的神情,那绝不是一个讲恐怖故事的人应有的神情,那张脸上更多充满了的,是迷惑与回忆。 想了半天,胖子才突然找到一个驳斥他的地方,他说道: “诶,不对呀!你以前不是说你老娘在你吃奶的时候就死了吗?说是列车事故什么的?怎么变成被鬼杀死的了?” 高个子答道:“没有错啊,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就处在那样的年龄。不是跟你说就算我妈妈把我丢开我也逃不掉吗?因为当时我就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而已。” “骗鬼呢!”胖子仰起头来,“那么小你连你妈妈有几个奶*头都记不清楚吧?还被鬼吃了,我看你是叫鬼给迷了!人科学研究都证明了,儿童在三岁以前记忆区块都处于非正常发育状态呢!” “我没骗你。”高个子摇了摇头,“记忆什么的我倒是不了解,不过……记得《哈利·波特》里面的描述吗?在他接触魔法之前,也总能在梦境中记起伏地魔要杀他的时候那一道绿光。我想有些时候,即便是对于吃奶的孩子来说,也会有某些刺激会造成让他无法忘怀的记忆。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死亡……在我那个梦境里面,恐怕是这三个都占了吧……” “梦境?”胖子敏锐地反问道,“你说梦境?什么意思?合着你这半天就是跟我讲你小时候做了一个梦?!” “嗯……是梦吗?还是现实呢?” 高个子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伴着“背景音”的女子哭泣声,又让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说什么啊?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高个子轻声说道:“我啊,长大以后问起这事儿,我爸爸说是从警察手里把我领回来的。那一趟列车确实出了事故,在山东境内翻车了,这事儿是真的,当时是一件挺轰动的新闻,我爸爸还保存着当年的旧报纸。那一趟车上没下车的人几乎都死光了,据说我和那个男人是仅有的两个生还者。” “那个男人?” “对,就是救了我的那个男人,现实之中,确实是他抱着我跳下车我才幸免于难的。我后来跟我爸爸说起过被子变成的鬼怪把妈妈吃掉的事情,但是他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他们都说妈妈是死在事故中的,都认为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而已。他们都和你一样,认为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呢?更何况还这么荒谬无稽……” “嗯……”胖子犹豫了一下,耸耸肩说道,“这不是挺好吗?所以这就是答案啰,当时列车翻掉了,那个男人救了你一命,带着你跳了车,后来你又做了一个和当年事件有关的梦,于是就开始怀疑现实……就是这么回事喽!” “我也曾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却发现有个地方不太对!” “什么?” “你仔细想想,阿辉。如果我母亲真的是在翻车事故中死去的话,那么在那个男人带着我跳车的时候,她应该还是活着的吧?既然如此,她怎么会把我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呢?哪怕那个男人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他也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一单生意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从飞驰的列车上跳下去吧?” “呃——”胖子一时语塞,“这……你既然这么纠结,干脆去找那个男人问问不就好了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作为答谢,你都长这么大了,上门去看看也有个理由啊。” “我也那么想过,小时候也确实跟着父亲一起去拜会过,但是后来……想带着这个问题再次登门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看了他的文章。”高个子男人淡淡地说,“他是个姓夜的作家,那时候就是,现在更有名气了。出于对救命恩人的尊重,我购买了他出版的每一部作品。但我发现,以某一本书为界,他的文风和作品中所透出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他写的灵异故事,总是对灵异的存在表现出一种中立甚至有些倾向的态度,但后来就变了……他的每一篇文章之中,就算存在着灵异,到最后也总会从人们的身边消失。就好像明明白白地宣布——我再也不想接触和灵异有关的任何事情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少年瞬间步入老年,他的整个和灵异有关的人生都停留在了过去的故事中,未来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平淡与安逸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主旋律,也偶尔会有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过去的某个人、某件事的追忆和向往。但过去就毕竟只是过去了,不管你再怎么怀念再怎么珍惜,也不可能穿越时间的屏障将那些遗失的东西找回。写点东西,惆怅一下,然后继续日复一日的工作与生活,每个人这一辈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不管我还是他,又还能求些什么呢?” “我靠……别说话这么文绉绉的行不行?”胖子嘟哝道,“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个,你大学才会选了文学和新闻两方面,毕业之后还来做灵异节目?” “嗯。”男人答应着,“总而言之,看过了他的文章之后,我觉得自己没有再去找他的必要了。如果根本就不存在灵异,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幻想,空梦一场,那么我得到的必然是否定的答案;而就算真的出现过灵异,以他在文字中所流露的心态,只怕也不会再说出和灵异有关的任何事情了。既然我从他那里得不到真相,再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呢?至于你说我加入这个灵异节目的事……” 高个子男人咂了咂嘴,似乎在构思着说法。片刻之后,他开口了: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比如那些科学家们——愿意为了真理而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实际上他们真有那么伟大吗?在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一种极度膨胀的求知欲而已。没错,和那些贪吃贪玩贪钱的家伙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也同样是被欲*望所支配的生物,不同点只是……他们的欲*望为人类社会带来了贡献,仅此而已。我之所以加入这个灵异节目,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我想要知道真相。” 他看着胖子。 “真相,你懂吗,阿辉?真相!可能你们会觉得无关紧要,那种傻瓜一样的梦就让它过去好了,有什么好烦扰的?但是我不行,可能我天生就是这么执拗的性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件事却还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偶尔我做梦都能回到那列火车上,看着我那两个小姨从隔间外面走进来,带着一脸阴森森的笑钻进被子里,然后看着我妈妈再一次被那床被子所吞噬,看着那个男人抱着我从列车上跳下去,天旋地转。明明都只是看了照片都记不住的人,但每一次在梦境里出现的时候却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得好像他们就活在你的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你的眼前!哪怕你知道这就只是个梦,可你在梦里看到吃人的怪物还会感到害怕,看到你妈妈拼死护着你为你争取到一点希望你还是会落泪,醒过来的时候枕头都被打湿了。” “阿辉。”男人皱着脸说道,“你没法把它就当成是一个梦看待啊!放在你身上你也肯定想要知道的不是吗?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想知道你碰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知道灵异到底存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它们又和人类有什么仇恨到底为什么要夺去无辜者的生命!我一直以来就是想要去寻找那些东西,我要明白,直到我探究到那个结论之前,都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胖子把头转到另一边。两人都不再说一句话。 只有哭声还在街道上回响着,衬托着这个星月无光的夜晚,格外寂静。……感谢南水黑衣的打赏~~!感谢望兄的打赏,总感觉有种要离别的意味……期待你还能归来!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二十二节 鬼哭街(二) 《都市异灵谈》这个节目组负责在外部取材的一共只有五个人,这一次为了拍摄“夜半鬼哭”,他们在据说发生灵异事件的这条街道上的旅馆中住下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费用当然是由五个人均摊,毕竟这种几乎赚不到收视率的小节目如果还敢向电视台伸手要钱报销的话恐怕连嘴都张不开就要被暴怒的上司扫地出门了吧。 所幸,由于这里最近发生了怪异事情的缘故,夜里敢往这一带逛街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有不少店家都已经早早地歇业,甚至好些都在考虑转让事宜了。附近的住户们也被弄得人心惶惶,好些都拖家带口到别的地方去借住了,至于旅店更是门可罗雀,不得不把价格一降再降,住几个晚上也着实花费不了多少。 “夜半鬼哭”这一期节目被他们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苏凛白天在电视中看到的,对周围人群的采访,可惜收效甚微。大部分人都只说是夜里听到有人哭,有时一哭就是几个小时,搅得人不得安生,都快要弄到神经衰弱了。可是也仅止于此,任谁都说不出更多具体的信息。仅凭这一点就想当做“灵异”去播出的话可是会被那些挑剔的观众们骂到死的,于是大家决定在这里留两个晚上,亲自调查这起所谓“鬼哭”的事件。 房间配置是两个女人住一间,白乐优和夏薇薇就住在隔壁的413号房,而这一间中,人高马大的壮实男子名叫邓远,那个矮胖子则叫做龚本辉――不要吐槽,阿辉自己也知道和某个著名日本作家同名是一件非常令人无奈的事情,以前在学校后来在单位都没少被人取笑过,可天知道他老爹当初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想让自己的儿子未来去当个作家于是就给他冠上了这么一个名字。龚胖子后来也考虑过要改名,但是想想要是就此改换了名头,那以前受到的嘲笑岂不都白挨了?叹口气,唉,忍了吧。 最后,担任摄影的是―― “老九,把你那个垃圾耳机给我摘下来!” 在邓远讲过故事之后,阳台上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任由身后随风飘荡的哭泣声在耳旁盘旋着。其实只要习惯了的话,仅仅只是哭声而已,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这哭声总是找着缝儿往你的耳朵里面钻,就像是一只冰凉的大手从身上抚过,所有的寒意都从毛孔之中渗入进来,刺激得人直想要抱着胳膊扑棱扑棱地打哆嗦。 简而言之一句话,听到这种哭声,哪怕哭的就是个坐在你面前的活生生的人,你也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于是两人之间的静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因为他们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呢!他们来到这条街道,不就是为了寻找有关于这条哭声的线索吗?眼下这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或者说耳旁,不赶紧点儿进入工作状态难道还要等聊天侃够了再说? 414号房原本是双人间,但旅馆方面专门为他们加了一张床。眼下,摄制组的最后一个人正坐在床边上,擦拭着摄影机的镜头,同时伴随着头戴式耳机中放出的音乐轻轻晃荡着身体。看那样子,他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大音量音乐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的动静。 虽然被胖子龚本辉称为“老九”,但实际上他和“九”这个数字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做吉友,念快一点的话,谐音就是“九”了。九就九吧,吉友认了,毕竟这个名字还有另外一种谐音方式,只要他们不说那个,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早就听见了。” 吉友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摘掉耳机丢到一旁,从床边站起身来。 “我倒是想用音乐把它给挡住,但是……真见鬼了,这动静就跟着魔一样往你耳朵里面钻啊。不管怎么挡都没用,我已经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了,耳朵都快震聋了,还是拦不住这个哭声。我有种预感,这次我们有可能会遇到些麻烦……” 他走到阳台上,和另外两个同伴站在一起。同样是先探头看了看下方空荡荡的街道,微微叹了口气。 “老九,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真是‘那种东西’?”邓远希望能从这个同伴处得到一些支持。 吉友摇了摇头,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盒“熊猫”,用打火机点上一根,开始吞云吐雾。 “大功率扩音器……或者近似的一些东西放出来的吧?但是警察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居民也说不清楚这个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也许是利用了这一片建筑的分布,使用共振和回声造成的效果?但是那种穿透力又怎么解释呢?之前调查的时候就有人说,戴上耳塞什么的也完全不管用,我刚才试图用音乐遮过它也失败了。难不成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频率?唔……” 他深深吸了一下,对着夜空吐出一大片烟雾,一时没控制好方向,让旁边的胖子吸入了一大口。龚本辉一边挥舞着球棒粗的手臂驱散那些肮脏的烟灰,一边气哼哼地问道: “你都听见了,不赶紧过来帮我们一块找,还搁那儿若无其事地擦你的破机器?” 吉友慢悠悠地回答道:“首先,那不是我的破机器,那是咱们整个节目组的东西,而且之后的调查肯定还要用到,不把它保养好怎么行?其次,我也没觉得咱们这么简单就能够找到声音的来源,要不然那些居民早该发现了,还轮得到我们?如果真是‘那种东西’的话,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暴露在大众眼前吧?说不定,要通过某些特殊的观察方法才能看到……” “特殊的观察方法?” 邓远和龚本辉对视一眼,吉友点头取出了自己的手机,进入拍摄模式。 “很多鬼片里面都有这样的情节吧?本来看不到鬼魂,却可以拍到灵异照片。镜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古人就总觉得这玩意儿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虽然现在我们都把它当做无稽之谈了,但实际上……所谓无风不起浪,谣言总是建立在一定的事实基础上,谁知道呢?” “电影里弄出来的东西你也信?”龚本辉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用你的镜头慢慢看哈,我先去隔壁找小优她们商量一下。” “信不信的,我们也没有其它的方法了嘛……” 吉友一边说着,一边移动镜头。 “如果设备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用红外线扫描呢。说不定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到时候把照片洗出来吓死你――呃?!”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龚本辉已经摊了摊手离开阳台往房间门口走了,邓远也撇撇嘴看向另外的方向。但就在这时,吉友却突然一把拽住邓远的胳膊,紧接着开始怪叫起来: “看那儿!那儿!有个女人!” “哪儿?” 邓远回过头来,顺着吉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做梦呢?” “怎么了?”龚本辉本来一只手都摸到门把了,听到吉友的声音,又回头问道。 “没事儿。”邓远挥了挥手,“老九想鬼想疯了,精神有点儿不太正常。” “想你妹!”吉友破口大骂,“你们来看看镜头,快点儿!看我的手机屏幕!” 邓远嗤笑一声,仍是不相信吉友的话,但还是配合地绕到他身后,视线越过肩膀看着他举起来正在拍摄远方的手机。但不出两秒钟,他那略带着嘲讽的笑意就完全僵在了脸上!他的瞳孔在手机正面照射的光芒之中越缩越紧越缩越紧,直至凝结成为一个小点,他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异样的咕哝声。 “喂喂喂,你们俩干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龚本辉看着这俩人奇怪的表演,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头。他松开门把手,返身来到阳台上,挤着两人的脑袋看向手机屏幕。在调成夜景拍摄模式的取景框之中,他逐渐看到的,那是…… 一个女人!一个站在某处阳台之上,正在对着镜子梳头的女人! 整个场面显得十分怪异,三个男人站在阳台上,脑袋紧挨着脑袋,相互推搡着通过窄小的四英寸手机屏幕看着站在对面某个楼层阳台上的梳头女。呼吸声与那诡异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足足过了有三分钟,龚本辉才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 “喂,喂,你们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吗?” “是不太对劲。”邓远抬起头来,望向手机镜头指着的方向,“用、用眼睛看真的看不到啊……难不成这回,咱们真的遇上了……” “可别乱说!”吉友还在拍摄着那里,“有时候你越不信,鬼魂越不会靠近你,你只要嘴上一提,被她听到了,她就会主动找过来!再说看不到也不一定就能说不是人,我这是放大了好多倍才看到的画面,你个近视眼肯定看不到啊。” “我两眼都是5.0的好么……”邓远嘟哝着。 “不是那个不对劲……”龚本辉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看这个画面,好像有什么跟正常的事态不一样的地方。” 对。他想着。但到底是哪里呢?的确小时候也听过洗头娘和梳头娘的恐怖故事,但也不能凭借那个就认为这个女人不正常;或者是因为镜子没有安装在洗刷间,反而装在阳台上?还是因为明明这哭声搞得整片地方不得安宁,住户们夜里都不敢出门,可这个女人却在阳台上安静地梳头,完全没有受到一丁点儿影响? 不,不,不,这些情况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这个女人就是胆子大,根本不怕鬼哭声呢?他所感受到的“不对劲”并非源自于此,而是有什么别的地方……更加违背常理的事情…… 他再一次盯上屏幕。吉友说得对,那个女人的确离得够远,即便放大了许多倍,在屏幕中也只不过有半指大小。就好像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连装束都看不清楚。她背对着这里,梳头的频率缓慢而稳定,阳台的栏杆被她的身体所遮挡住。夜色之下,那房子里面也似乎并没有开灯,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谧与诡异…… “喂,这个鬼哭的动静不会就是那个女人发出来的吧?”邓远低声问道。 “谁知道,她背着身子也看不见嘴巴有没有动弹……就算转过来恐怕也看不到。”吉友一边说着,一边按下快门,“先拍两张照片,留个证据。” “留了又有什么用?就凭这两张照片,观众肯定都说咱们是ps出来的。要是不拍点儿实质性的内容――” 邓远才刚说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龚本辉赶紧过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正是住在隔壁的白乐优和夏薇薇。不等胖子说话,白乐优抢先问道: “喂,听到了没?” “还听到……我们都拍到了!”龚本辉嘴快,赶紧说了出来。 “拍到了?!”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兴奋与紧张的神色。白乐优几乎是蹦跳着问道:“在哪里?在哪里?!”而夏薇薇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颤着声音低语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的卜卦不会有错的。百分之百的几率,这次肯定能拍到些‘真东西’了!” 白乐优几步跳到吉友身边,就要去抢夺他的手机。两人争执了几下,但等白乐优抢到手的时候,再挪向那个位置,那梳头的女人身影却已经不见了。几乎就在同时,幽幽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阳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白乐优傻乎乎地问道:“怎么了?” “不见了……” 吉友试图用手机镜头再一次寻找那个诡异的人影,但不管他怎么转移位置,却再也不能将其捕捉到了。过了足有一分钟,他只好垂头丧气地收回手臂,用埋怨的眼光瞪了白乐优一下。白乐优讪讪地把头转向一边,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样,兴奋地大声说道: “喂,那我们现在去找吧?” “现在?”邓远诧异地看她一眼,“现在……人影都已经消失了,那哭声也听不到了。现在去找还能找着些什么?” “笨哪!” 白乐优用玉葱般的手指点着他的额头。 “就是因为都消失了才敢去找啊!那个女鬼不哭了,说明她已经藏起来了,这时候咱们去找应该会比较安全点儿吧?要不然女鬼正在外面闹腾,咱们这一过去,那不是刚好跟她打个照面?找死啊?!” “你怎么就能认定我们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女鬼?”吉友耸了耸肩,“也许就是个大晚上梳头的普通女人呢?再说你都没看到一眼……” “女人的直觉!”白乐优攥起拳头,坚定地说道。 夏薇薇在后面“啪啪”鼓起掌来。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充分地表示出了他们内心的无语程度。 “啊……话说,你们刚才是在哪儿拍到的?还能找着那个位置吗?” 白乐优又问道。 “记得。”吉友点点头答道,然后越过阳台的栏杆指向远处斜对着的一幢居民楼,“就是那幢楼了。楼底下有一棵大槐树,看到了吗?我当时就正想着,有槐树就应该有吊死鬼的,然后往上一挪镜头就看到那个女人了……嗯,我记得是四层的位置吧?对,就跟咱们这儿同一楼层!” 那幽咽的哭泣声消失之后,几人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现在说话也不再那么遮遮掩掩的了,现在就连楼底下经过的路人说不定都能听见他们的讨论声。 “四楼啊……”夏薇薇嘟起嘴来,“听上去就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好些恐怖故事不都是发生在四楼么?四是‘死’的谐音,刚才我卜卦可说咱们这回碰上‘那种东西’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怕什么?”白乐优拍着她的肩膀,“咱们可是有五个人呢,而且还有三个男人保护着。你们几个大男子汉总不会让我们这些小女人受到伤害吧?” 面对她这样的问题,哪个男人会给出否定的答案呢?节目组的三名男性成员同时拍了拍结实的胸膛,那意思很明显:有我在,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敢靠近你们,就请放一百个心吧! “ok!”白乐优举起小拳头,“准备完毕,咱们这就出发!” “诶?这就――但是摄像机镜头我还没擦完……喂等等啊!”吉友一边惊慌地叫喊着,一边抓起擦到一半的摄像机跟了出去。 邓远摇了摇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最前面兴奋的白乐优,稍有些担心的夏薇薇,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的龚本辉,以及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抱怨着的吉友。队伍成员的气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融洽而默契。他们曾经一起在据说闹鬼的阴宅中打地铺睡了一夜,也曾经偷偷溜到太平间去观察每一具尸体,前些天他们还曾经打算前往曾经发生过怪异事件的雨夜泉乡去调查一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这个计划搁浅了,似乎是有人在他们之前就住进了山上了雨夜泉旅馆……啊,具体的细节他有些记不清了,毕竟记忆什么的,就是这么混沌而不可捉摸的东西啊…… 邓远敲了敲脑袋。 看小优最近那么伤神的样子,应该是找不到适宜拍摄的新题材了吧?回头可以建议她去拍摄一些灵异游戏,比如说四角游戏、碟仙和鬼敲门之类的……血腥玛丽那个绝对不能尝试,因为据说一旦把那个“东西”召唤出来,参加者一定非死即伤,最好的结果也要丢掉两只眼睛…… 邓远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烦躁和混乱。明明已经是大冬天,北风吹得就连脑仁都能够冻住,可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是因为刚才在手机屏幕中真的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影子?是因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哭泣声?是因为他们真的即将触碰到真正的灵异,圆满他从小时以来直至现在二十年的探究愿望? ……都不是。 等到他们下了楼,在一楼接待员的鞠躬之中走出旅馆大厅的时候。夜风呼呼地吹过他那稍显蓬乱的头发,从头皮中钻过细胞的缝隙吹醒了他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直到这时,邓远才蓦然发现。此刻正在环绕着他,让他的身体和心灵同时沉浸在不安之中的并不是其他的情绪,而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 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是那种并不知道前方的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但却能预感到自己悲惨命运的恐惧感。这感觉来得毫无根源毫无理由,可它就是如此张扬地存在于他的大脑之中,侵吞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区域。他看着前方行进的队伍,突然觉得自己这些人仿佛是踏足在前往黄泉的单行道中! 但已经回不了头了。单行道从来就没有让人折回的余地。 不远处,前方那棵洋槐仍有少量枯干的荚果挂在树枝上,在夜风的吹拂之中微微地晃荡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数十上百只小眼睛,用悲哀而又沉默的眼光看向这一队没有未来的行人们。一切都似乎映示着有什么正要发生…… …… 感谢raymondcheng的大手笔打赏,顺带祝贺他成为本书第二位舵主! 说实话虽然收到这样的奖励很开心啦……但总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这两天来因为在准备考试,每天都要到很晚才更新一节,在这种状况下居然还有人这样支持着蓝蓝,感动兴奋之余也平添了一些压力啊……考试结束之后还有实习,具体情况和去年一样……可以参照写夜笔其四其五时的情况――啊用不着特意去看了。总而言之整个忙碌的过程大概要一直持续到七月下旬,但按照目前的状况稳定更新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第五个故事可能没法像上一个那样让各位书友满意了,毕竟好的灵感也不是时时都有的。按照已定故事框架来看,这一次故事的谜底――话说谜都还没出呢――会稍显牵强一点,但我会尽量把它写的合理,不出太大的bug,就请各位稍微期待一下吧!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二十三节 鬼哭街(三) 恐惧,对这个名词的解释,大学心理选修课程上,教授在ppt中专门放过一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邓远把那句话背了下来,他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恐惧是因为周围有不可预料不可确定的因素而导致的无所适从的心理或生理的一种强烈反应”。 很绕口,但也很直白很简洁。 但仅凭这一句话就可能理解恐惧了吗?不会的,哪怕把它默背上十遍一百遍找张纸抄下来贴在床头每天起床后上床前看到的都是它甚至在梦境的天空之中漂浮着的都是这一行文字,你也不可能从这些字眼中咀嚼出恐惧真正的意味。恐惧和其它所有的情绪一样,在没有亲身感受到之前,你永远都无法从他人所表达的话语中明白它。 对于人类来说,来源于现实之中的恐惧占了绝大多数。比如对于人物、事件的恐惧。上班族总想着万一得罪了老板怎么办?上了这批裁员名单怎么办?青春期的男孩会想着不敢和她说话怎么办?被她讨厌了怎么办?看着成绩单上鲜红的数字预感到几小时后趴在床上挨皮带的场景,少年们的心里总会被阴云所笼罩的吧? 虚幻的恐惧则一般出现于梦境之中。背后那个阴影在黑夜之中向你奔跑而来,可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路边的垃圾桶里突然伸出一条漆黑的手臂,手上霍然睁开了一只眼睛;你在树影之中疯狂地奔逃,最终你找到了光明,看到小径上一名归来的小贩正提着灯笼推着车子慢慢悠悠地前进,你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他,说你刚才在后面看到了鬼怪。可他却一言不发。直到你终于站到他的身边,他晃悠着身体将一只手搭上你的肩膀,露出那一直被长袖遮住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光滑得像是一枚鹅蛋。 他说:“你看到的是这样的鬼怪吗?” 恐惧往往出现于瞬间却要持续许久,并且拥有在虚幻与现实之间不断跨越的能力。哪怕你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看到的只是头顶苍白的天花板。你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屏幕幽幽的绿光照射在你的脸孔上。你想要起来去上个厕所,但你不敢,你看着卧室那扇紧闭的房门,你会想着万一有什么正隐藏在门后你该怎么办呢?万一你打开门,一个美女正站在门口向你微笑。可你愣住了,不是因为她的美丽姿色,而是因为她的脑袋就悬浮在半空之中! 她没有手开不了门,但你却替她打开了!而现在,她那张惨白的面孔就在你面前十公分的地方,用空洞的眼窝和你对视着……这下你再也无处可逃了。 但这些恐惧都是有迹可循的,也是可以避免的。你看着电视里深海中的巨型章鱼张开巨大的触手用吸盘捕获了一头鲨鱼将它卷入口器之中,你当然会感觉到害怕,但你知道它在那里,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进入深海;你也知道自己要做一辈子梦难免会碰上几个恐怖的,但那也没关系,你终究会苏醒过来,实在害怕就吃点安眠药,只要别碰上枕妖,还是很少有人会真正因梦境而死的。 有些时候,那些恐惧,你根本就无法猜测它的来处,自然也就无从避免。 英语测试,你坐在教室中间的某一排,背后的同学不知何故缺席。你翻动着试卷白色的纸张,在静寂的考场之中,却有笔尖与卷子摩擦的动静沙沙作响,别人的和你自己的。但这时你直起身体,不知怎么的,你突然好像感觉到背后那个明明未到的同学却正坐在那里,她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她的笔下也在沙沙作响。你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许那声音只是来自别处?可在监考老师的监视之下,你也不能回头去确认,只能忍受着这种恐惧。你感到脊背生寒,谁都看不见她,而她却会轻轻伸手,用苍白而冰冷的手指轻轻摸上了你暴露在外的脖颈…… 或者你是个半夜码字的写手。狭小的书桌隔间里,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样的生活早已经为你所习惯了,可这个凌晨却不太对劲。你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人在看着你,那双眼睛的视线穿透了空气直直地钻进你的心灵之中。但你回头看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后面墙壁上贴着索尼子的海报,早已经被氧化得发黄褪色,那粉红色的头发和背景融为一体,只有酱红色的瞳孔还在黑暗之中反着光芒。然而在你松口气转回头去之后,那双眼睛却一眨……一眨……女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名为“未知”的恐惧。 人类和所有其它的生物一样,之所以感到恐惧,正是因为有着对“恐惧”的认知。不明白何为恐惧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拥有这种感受。就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那座食人岛上的猫鼬们,他们既不怕人,也不怕老虎,理查德·帕克一口将它们的一只同伴吞进口里,剩下的却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许正是这个道理。 但有时也会有些例外。 邓远再一次回想起那个婴儿时期的“梦境”。 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并不知道“鬼魂”、“怪物”之类的词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却感觉到害怕了。尽管隔了那么久,他对那时候的感受却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嚎啕大哭,却并不完全是对失去母亲的惶恐,而且是对“那种东西”的惧怕。人类对于灵异,这样的恐惧是完全超出认知之外的,邓远一直没有搞清楚应该怎么去形容,直到后来,他才模糊地有了一个答案。 那种恐惧,或许是来源于,“本能”。 能够让人类直觉想要规避危险和死亡的本能。 而现在,这种本能又开始发挥作用了。邓远的眼神停驻在住宅区公寓门口的那棵大槐树上,干枯的枝条,干枯的荚果,北风带走了它的绿叶,可来年它还会苏醒,那样才对。他忽然觉得这棵槐树不是被北风收走了生机,而是被别的什么东西……他观察到上方的几根树枝像是被某种重物砸过一般,枝条断裂下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它在风中哗啦啦地摇着自己仅存的荚果,就像是一个濒临死境的人张着嘴巴,徒劳地向他们发出最后的警告: “别过去”。 邓远看向这座公寓。他忽然颤抖了一下。 别过去。 这一次不是老槐树在说,而是他自己在想着。这就是“直觉”,或者说“本能”。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那公寓黑洞洞的入口之中隐藏着某个“东西”,它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如果再继续走下去的话,很快,它就会将他们所有人都吞噬。邓远有些慌张,他想要回头,但却迈不开步子。直觉再一次说话了。这一次他告诉自己,逃避也是没有用的,就算自己逃了,结果也还是一样,他逃得过这一时,却逃不过这一世,也许……连这鬼哭街上的区区一个夜晚也逃不掉…… 黄泉门扉已然洞开。 …… 状元小区。 建在商业街边上的这座社区,夜色中看不清楚居民楼的颜色,直到临近,邓远才发现它们的表面全都被红色涂料给覆盖了。再加上这么个名字,大概是取状元红的意义吧?也难怪,到未来岛上来居住的人,也有好些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能够进入岛上的某一家顶尖高校,住进这里谋个彩头倒也不错。 但是,现在看来可就有些冷清了…… 邓远站在这一幢单元楼底下,仰头看去,门洞上方印着的数字标明了这是四号单元楼。可除了一楼的管理员室亮着灯光以外,往上看,二、三、四、五、六……一直到七层楼以上才能见到偶有两扇窗户中透着暗淡的光芒。邓远心里清楚,多半是那鬼哭声搞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有许多人心里惶恐,为安全计都暂时搬离了这里,打算等事头过去了再回来。这个样子倒真有些鬼楼的感觉。邓远不由得想到月下桑的《7truth》,那一本小说中的鬼楼坐落于低矮的洼地中,本身的楼层数也少得多,和面前这一座高大宏伟的建筑自然是没法比。但灵异也并非只会存在于那种破败古旧的地方,人类会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恐惧一起带到他们生活的地方中去。邓远甚至看过一部发生在太空的恐怖小说,叫做《木乃伊7号》。相比而言,这座大楼又显得不算什么了。 “还等什么?进来啊!” 胖子龚本辉回头喊他一声。邓远闷闷地应着,紧跟着队伍众人的脚步走了进去。 从一层就有通向楼顶的电梯,但他们在商量过后,一致决定还是走楼梯为妙。反正上到四层又不需要费多大功夫,而在这个极有可能闹鬼的地方,龚本辉和吉友倒是显得无所谓,但白乐优和夏薇薇毕竟都是女孩子,难免会心里发慌,邓远也倾向于这一边。于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顺着楼梯向上爬去,楼道中安装的是红外线感应灯,监测到有人就会自动亮起灯光,倒给他们提供了不少方便。 “你摄像机这就开着了?” 邓远注意到了吉友扛着的机器上,代表电源的小灯泡闪着和悦的黄色光芒,不由得开口问道。吉友回头冲他一呲牙,嘻嘻笑着答道: “拍那种东西嘛,就得随时随地把摄像机开着啰。那可不是什么听话的演员,不是你说‘来来来演好了有盒饭吃’它就会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咱们得随时做好准备,说不定过会儿拍着拍着就突然看见有个影子从镜头前面闪过去。唉……小优出来得太急了,我连镜头都没擦完,内存芯片也没来得及换,这一块的空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还好带了一块备用的。” 他们出门确实急了些,就连采音话筒都没有拿出来,只能用摄像机自带的麦克风进行音频录制。在上了几层之后,邓远感觉到有些疲累了。也就在同时,他听到前面的白乐优小声问道: “喂,咱们上了几楼了?”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压抑。邓远一开始还有些奇怪,但是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个异样的地方—— 这里……这里是一片黑暗的,没有灯光……? 没错,刚才他只顾着跟着队伍向前走。敏锐的红外线探测器总能在走在最前面的龚本辉踏上台阶之前就自动把头顶的电灯敞开,等到最后一人——也就是他自己过去之后,灯光又会在瞬间熄灭。就仿佛有一头怪物隐藏在身后的黑暗之中,催促着他们的脚步似的。 “怎么回事?”邓远也下意识压低了嗓音,“没灯?还是灯坏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听得见前方众人略有些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那大概是由于爬楼运动造成的。他看到摄像机的那盏小黄灯仍在一闪一闪,可它却照不亮任何一人的脸。一个女孩子用尖细慌张的嗓音轻声说起话来,是夏薇薇,她似乎在回答白乐优的问题: “几楼……唔,我记得好像已经上了六段楼梯,那这里应该是三楼了?” “三楼?你确定?” “唔……也不是很确定。不然我们再上一层看看?上面的灯应该没有坏掉吧?” 片刻的沉默,白乐优说道:“走。” 于是他们继续向上。邓远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继续紧跟在吉友身后。经过这一层的门洞时,不知怎么,他却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寒。那一刹那间,就仿佛心脏受到了什么刺激,猛然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儿似的! “呃?” 他回过头去,有些茫然地扫视着门洞另一边的走廊,那两旁间隔排列着的是居民们的住所门户。在那之中,似乎有某一扇门在黑暗之中向他轻轻晃动着手臂,像是在召唤着他的身体,那锁眼如同两片通红的嘴唇,释放着无法言喻的惊悚气息。 那是…… “啊,这就是四楼了!” 上方的楼层突然传来白乐优的一声高叫,将他的目光暂时从这一条漆黑的走廊中拉了上去。他抬起头来,看到光线从楼梯间的缝隙中照射下来,果然上一层的灯光是正常的,并且那就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真正的四楼。邓远晃了晃脑袋,他觉得心中的那份不安定越来越强烈地跳跃起来,他预感到自己这帮人暂时还没有触碰到“那个”的边缘,但是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也许很快就—— “这一户?” 邓远走上四楼和那几人汇合的时候,白乐优正指着其中一扇正对门洞的房间向吉友询问着。这个男人有些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他说:“我记得那一户的阳台就是处在底下那棵大槐树的正上方的,大槐树又种在门洞口,那按照位置来推算一下,应该就是这一户了。” 不等他说完,白乐优直接伸手敲了敲门。 “喂!”夏薇薇差点跳了起来,“小优你疯了?要真是这一户,那阳台上可能就藏着一个女鬼啊!你这么敲门,万一开门的就是那家伙怎么办?咱们人数再多对上一个鬼都会死翘翘了好么?我可没听说过哪部电影里面因为人多鬼魂就不会出来杀人——呃?!” 夏薇薇话音未落,还不等众人回答,这扇门在突然之间就被从里面拉开。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倒退一步,白乐优更是挺直了腰杆。但是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什么披头散发的女鬼,尽管面前的住户看起来也算不上是个正常人。她的眼窝通红深陷,一个标准的熬夜过度者,衣服上脏兮兮的,青一块绿一块,沾满了各种各样的油彩,一只手里拿着画笔,另一只手却攥着一听罐装啤酒。显然她现在的脾气并不怎么好,扫视了节目组的众人一圈,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干嘛?扫*黄还是查户口啊?”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就连白乐优似乎也没有想过如果开门的不是个鬼魂而是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他们应该怎么处理。迟疑了几秒之后,女主持人的能耐到底还是让她反应了过来,赶紧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说道: “哦,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您好,我们是《都市异灵谈》节目组的,您应该也知道最近这附近夜间发生的怪异鬼哭事件吧?请问作为这一片的住户,您对此有什么看法?愿意和我们谈谈吗?” 女人那早已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可能存在一定的思考障碍,足足过了十几秒之后,她才终于理解了白乐优的意思。面对着正面拍摄的摄像机和五人紧张的视线,这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表情。她的一条眉毛高高扬起,带着眼睛一起睁大到了极限。正当白乐优有些叹服她的面部肌肉能够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时,只听女人薄薄的嘴唇中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在白乐优脸上尴尬的笑容完全形成之前,女人“砰”的一声关闭了房门。 第二百二十四节 鬼哭街(四) 五人面面相觑。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状况,就像是拿着木棍去捅洞里的耗子,结果却捅出了一条蛇一样!的确蛇从洞口钻出来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事前却谁都没有想到事态会这么发展。女人将那扇门甩上带起的风似乎还在这片空间中流动,那股冲人的酒气也在众人的鼻尖盘绕着。 “什、什么啊……” 兴冲冲前来调查,却碰了一鼻子灰,白乐优脸上挂不住了。身旁的夏薇薇也有些不太自在地转过脸去,刚才她卜卦可是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结果,结果现在遇到的却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邋遢女人。吉友的摄像机一直在对着前方拍摄,这半天他什么也没说。而邓远则是端着下巴站在一旁,似乎在思考着某件事情。 “哼……老九,你真的确定是这个房间吗?不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吧?”白乐优回头把气撒到摄影师身上。 “千真万确。”吉友淡淡地答道,“不过之前就告诉你了,我们可没说看到的就一定真是鬼魂。说不定就是这个喝醉了酒的女人跑到阳台上去梳头呢?你就不该抱什么希望的。” 是那样吗? 邓远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房间号是404。四楼的这一处房子,按照位置来看确实是在那棵大槐树的正上方没错。当时的位置是吉友找的,除非是他记错了,但是看他刚才那样信誓旦旦的样子,这种可能性似乎也不大。 那么……那个在阳台上梳头的女人真的就在这一户里面吗? 邓远回想了一下之前从吉友手机中看到的影响,他隐约记得那个梳头的女人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身上大概是穿着一套白色的浴袍。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和刚刚那个女人的差异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当然了,发型和装束是可以改变的,但是…… 总觉得—— 白乐优咬着指甲沉思了一会儿。这是她的一个坏习惯,考虑事情的时候总爱把手指放在嘴边啃咬指甲尖,有一次都不小心咬断了,痛得她哇哇直叫。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个毛病却一直都没有改掉。 “走。”片刻之后,她突然说道。 “这就……放弃吗?”夏薇薇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一方面,本来必中的占卜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她还有些不太甘心。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不用去寻找什么可怕的东西了,这又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这和领头白小姐的想法显然出了些分歧。 “笨啊你!”白乐优一指头点在她脑门上,“别开玩笑好不好?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机会,这就撤退的话不就白跑一趟了?而且说不定明天就没有鬼哭的声音了……啊,该死的,之前我也忘了把那个哭声给录下来了!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今晚要是不找到点儿什么确实的东西,我到死都不会瞑目的!” “好严重!”龚本辉缩着脖子吐槽。 白乐优却没有理他,而是用“慷慨激昂”的语气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本小姐做出的决定是绝对不会轻易更改的!如果最后实在没辙,我甚至不惜用把整个四楼所有的住户都找一遍这种激起众怒的方法也要完成任务!另外你们……” 她用威胁般的眼神扫过自己节目组的成员们。 “做好舍命陪君子的觉悟吧,谁都跑不掉的!” “……了解。” 但只有作为白乐优小跟班的夏薇薇撅着嘴答应了,剩下几名男性成员则都选择了无视。 “你又不是‘君子’……”吉友扛着摄像机嘟哝一声,看着白乐优用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瞥了过来,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哎等等,但是刚才说‘走’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嗯,我是说过。”白乐优点头。 “那你还——” “唉……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上辈子是不是猪投胎的啊?一个个的智商都足以拿去给幼儿园小朋友做算术题用啦!”白乐优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着,“既然在这儿找不到什么线索,那我们就干脆下去问问一楼的那个单元楼管理员啊。问问他这一幢楼里的住户信息,特别是这一户的……有些恐怖小说里面不是都那么写吗?明明在公寓里遇到了住户,结果一楼的管理员却说那一间房子其实是空的!” 她把手一拍。 “这不就找到线索了吗?” 吉友撇了撇嘴:“你就认定那个女人真是鬼魂什么的了?我可觉得一点儿都不像。” “哼,是吗?”白乐优一耸肩,“你以前又没见过鬼魂,怎么就能知道鬼魂到底是什么样?可不一定都是跟恐怖电影里面拍的那样,浑身惨白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的。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喝酒醉死的,所以到死之后也是一身酒气啰。况且我又没说一定是她,不过管理员每天待在门口看着人进进出出,最近这条街上又发生了怪事,他总该知道点儿什么吧?” “那个……”夏薇薇弱弱地举了下手,“我觉得……在别人门口这么大声讲话还说人家是女鬼不太好吧?” “哼……” 白乐优白了吉友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都是这家伙的错?!” 说罢,当先从走廊通楼梯的门洞走了出去。红外线顶灯立刻闪亮起来,伴随着白乐优鞋底敲击着地面的“嗒嗒”声,女人的身体在楼梯拐角处一转就不见了。后面的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暗暗为这个脱线的女主持人暗捏了一把汗。于是龚本辉和夏薇薇当先动起脚步跟了上去,邓远也叹了口气,拍了拍吉友的肩膀,两人走在最后面。 三楼的灯光仍旧是坏掉的,几人再一次走入了黑暗之中。不知怎么的,只要一经过这个地方,邓远身上的肌肉就会下意识紧绷起来,他总感觉那门洞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可要他具体说出那种感觉,他又说不清楚。唯一令他安心一点的是,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对他们抱有敌意的东西,也并未虎视眈眈地窥视着他们。如果非要解释一下的话,大概也就只是“存在”于那里而已。 没错,存在。打个比方,那并非是一头野兽,蓄势待发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你吞掉,那只是一颗钉子,一巴掌拍上去,它会在你身上扎出一个血洞,但你只要不靠近,它就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邓远心里发毛。尤其是在门洞前转过弯后,那种气息就徘徊于邓远的背后,更加让他总想要回头去看上一眼。为了排解恐惧,他跟走在斜前方的吉友轻声搭话: “喂,老九。刚才那个女人的样子你也拍到了吧?” “怎么?”吉友嗤笑一声,“你不会也以为那个女人是鬼魂吧?” 怎么会?邓远摇了摇头,他说道: “你看清楚她房间里的样子了吗?虽然没开灯,我是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到的……好像有个画板,地上还堆着不少油料。她不会是个画家吧?” “那又如何?”吉友反问,“和我们有关系吗?” 并没有,我只是想要找点话题来清除背后的恐惧而已。但邓远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所幸,那一片黑暗仅仅绵延了两段楼梯。一行人很快又下到了一楼,管理员室窗口的灯光果然亮堂着。夏薇薇上前敲了几下,只听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来啦。” 松垮垮的脚步声。邓远越过吉友的肩膀看向前边,龚本辉这个胖子对运动不太擅长,这一趟上来下去的把他给累坏了,正站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连夏薇薇一个女人都比不过。 嗯? 邓远突然皱起了眉头。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感觉到队伍有些奇怪。但并没有给他细想的工夫,就在几秒钟后,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玻璃震动声,管理员室的小玻璃窗被人从里面推了上去,一张苍老的面孔展露在他们面前。 “你们……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五节 四楼与三楼 状元小区四号楼的单元楼管理员看上去已有六十多岁了,严重谢顶使得他的脑壳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颇具喜感的光弧,真如蔡明当年所说的一样,“锃光瓦亮”,仅有周围的一圈儿带着些白发,就仿佛是戴了一条白色的护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老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这一行几人,其中站在后面的一个家伙还扛着摄像机,他一时没能搞清楚这阵仗是怎么个情况,不由得迟疑着问道: “干、干什么的你们这是?” 夏薇薇稍稍鞠了一躬,说道: “您好大爷,我们是cfi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针对近期在这条街道上发生的怪异事件,我们想来了解一下情况。您之前也听到了吧?在街道上响起的女人的哭声,请问您是否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呢?” 她说得中规中矩,虽然不是主持人,但毕竟一直跟在白乐优后面,这两句还是脱口就来的。不仅是她,换了邓远、吉友或者龚本辉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上也不会出多大差池。吉友拍摄得比之前正式拍节目时还认真,邓远瞥了他一眼,知道这货一直都对夏薇薇有些意思。 “听是听见了……这个,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吧?不就是哭吗?谁这辈子还没哭过个一回两回的?我不知道,前两天有人哭的时候我也出去看过,没看见什么人……” 老头子有些犹疑,说话含含糊糊的,似乎是怕万一说错了什么,回头让他们给录到节目里面去,领导会怪罪下来找他麻烦。 “是……这样啊……那么,请问一下,这幢单元楼里面的住户,您都熟悉吗?” 夏薇薇心知就算多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紧接着换了别的问题。 “干嘛?”老头子警惕起来,“住户的信息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们,这个我们上头有规定的。” “啊,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夏薇薇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呢,只是接下来要去上面采访一下那个人,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她的喜好,待会儿说话的时候也方便些。您放心,关于与您的谈话我们也不会录到节目里面去,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她向后一摆手,吉友会意地把摄像机镜头转往别处。老头子狐疑地扫了那机器两眼,试探着问道: “您们想问谁?” 夏薇薇趴到窗口,轻声说道: “404号房的住户,请问您熟悉吗?” “404?哦,那个叫庄璐的……”老头眯起眼睛,“说不上熟,也就是认识。她不是画画的吗?跟你们调查那个哭声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会是怀疑她吧?” “没有没有……”夏薇薇摇头,“她是个画家?她是不是特爱喝酒?” “那还带说?”老头子撇了撇嘴,“一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喝成那个样儿,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天天晌午头才起来,一起来就拿啤酒,没酒了就叫人往家里成箱成箱的送。要么搁外边儿喝一夜才回来。我说了她两回,不听,还说我多管闲事儿。说她喝酒那叫什么‘寻找灵感’,灵他娘了个感!人家李太白是一喝酒就能做出好诗来,她行吗?我到现在不知道她画出什么名气来了。喝多了还上吐下泻的,上一回撒酒疯从楼梯扶手缝那往楼下吐,一路淋到一楼,弄得那个恶心哟!我还不好跟她个醉女人较劲儿,后来要不是她酒醒了花钱找人来帮我打扫,我非得起诉她不可!” 看上去这位大爷对那个404室那个名叫庄璐的女画家怨气颇深。尽管仅有刚才一面的接触,可夏薇薇等几人竟是很有同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酗酒、坏脾气,虽然不知道这两者相互之间有无影响,但仅凭这样的关键词,就很难让人对它们所描述的女人生出什么好感。哪怕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给人的印象分也会在这两个因素的影响下跌到谷底,更何况夏薇薇也没法想象这三个形容该怎样才能排列到一起去。 单元楼管理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口沫横飞,有不少都喷到了夏薇薇白净的脸蛋儿上。她强忍着不要露出恶心的表情,悄悄用面巾纸擦了擦,然后打断大爷义愤填膺的叙述,赶紧转移了话题: “那……哦对了,您知不知道她有喜欢在阳台上梳头的癖好呢?” “梳头?搁阳台上?”老头瞥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进过她家。我也不是她老爹,她梳头又不会给我看见。” “哦,这样啊……那这一个星期里面,她有过什么奇怪的表现吗?” 夏薇薇似乎是非要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老人想了想,却只是摇了摇头,答道:“没有,没发现。照样该喝的喝,天天见她都是一副醉样,我也懒得搭理她。” 夏薇薇没话说了。从这番对话来看,虽然那个女人并不讨喜,但也并不像是什么鬼怪。女鬼还会喝酒吗?除非是有个鬼魂附到了她的身上?但是仅凭之前看到的,也不能证明…… “哎,大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的邓远突然开口了。 “那个……三楼的住户有没有哪一家比较奇怪的呢?” “三楼?” 不仅是管理员老头,剩下的几人也都用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着邓远,不知道他突然这么提出是什么意思。 “对,三楼。”邓远回想起之前在三楼门洞前曾感受到的那种令他迷惑而又胆战心惊的恐惧感,下意识点了点头,说道,“比方说……304的住户,之类的……” 龚本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可管理员大爷想了一想,却是答道: “哦,你这么一说,的确304的小康那一对儿最近好像……有点儿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邓远敏锐地重复了一遍。他上前一步把夏薇薇挤开,守在窗口用炯炯的目光和老头对视着,“那一户住的是什么人?‘不正常’是说什么情况呢?” “嗯,这个嘛……” 老人被邓远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道: “那一户住的是一对儿,挺年轻的,也就跟你差不多大。男的叫康宇,没有个正经工作,在对面旅馆下面那摆摊卖点儿小东西;女的叫邹宁宁,在商业街一家铺子里上班,据说收入挺高,人也长得挺漂亮的,人家认识的都说他们不般配,不过他们自己感情倒是挺好,以前天天拉着手一块儿进出,也挺有礼貌的,回回见我都喊声大爷。两人都是踏实性子,尤其女的特别勤快,不过可能有点儿洁癖,我听说一天至少要打扫一遍房间,然后洗一回澡,天天不间断。但是啊……” “但是?” “嗯……”大爷叹了口气,“可能交际方面不太好吧。搬这来两年多了,几乎没见有什么亲戚朋友来找过他们,好像就有一个朋友,是对面旅馆里工作的一个小伙子,每星期都往这里跑几趟看看他们。现在又变成那样……恐怕就更没人愿意跟他们来往了吧?” “那样?那样是什么意思?” 邓远心里着急。这大爷说话能不能不要吊人胃口啊? “小伙子你别急啊……”大爷白了他一眼,嘴上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谁知道怎么了呢?这一个星期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阴沉沉冷冰冰的,也不爱说话了,跟他搭话也不理。脸色蜡黄蜡黄的,还成天戴着副墨镜。他女朋友……奇了怪了,好像从一星期前就没见着人了。问他他也不说,我寻思着不会是两个人吵架把女的给气走了吧?现在他这个样,就跟丢魂儿了似的,连他那唯一一个朋友也不来找他了,就上星期五最后来了一趟,可能也叫他那副死样子给气着了,这几天就再没来过。” “……是这样。” 邓远低下头来,他的目光中有什么在闪烁着,仿佛已经想通了某个关键。他最后朝着管理员大爷一鞠躬,说声“谢谢”,这就退到了一边。窗口拉下,夏薇薇等几人一个个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还是扛着摄像机的吉友最先开了口: “怎么回事儿啊?什么304……你跟那老头打听那些到底什么意思?” 邓远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思考着到底该怎么表达。他们几人站在一楼的走廊上,周围的每一扇门似乎都成了观众,冷漠地注视着他们的表演。昏暗的灯光之下,邓远感觉有些烦躁了,他再一次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节目组的队伍,似乎有哪里不太正常,但是他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儿。看着每一个人或怀疑或不解的目光,龚本辉这胖子似乎又忍不住想要开口了。 “喂,抬头看看,这一层是没有门牌的,甚至连门洞都没有。进了楼洞口过了管理室就是楼梯,发现了么?” 邓远终于抬起头来,用悠然的语气说道。 “嗯?” 剩下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眼睛中不约而同流露出诧异的光芒。 “那又怎样?”胖子终于出声了,“一楼嘛,就算不安楼牌,谁都知道是一楼啊。” “一楼?”邓远嗤笑一声,却是摇了摇头,他说道,“不是哦,不是一楼。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第一次上楼的时候,进到那片灯光坏掉的地方,当时小优问是几楼,薇薇你是怎么回答的?” “呃?”夏薇薇一愣,“我说三楼啊……” “你当时的原话我记不清了,但大致是这么说的吧?你说我们总共上了六段楼梯,所以应该是三楼。” 夏薇薇迷茫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问题――呃?!” 吉友把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反应过来了。 “看吧,这种小学数学的问题其实根本不用想的。”邓远一摊手,“上了六段楼梯怎么可能会是三楼?正常应该是上到四楼了才对。但是我们再往上一层,灯光再一次亮起的时候,门洞上挂着的楼牌号才显示是四楼。这是怎么回事呢?你们再看一下这条走廊。” 他展开手臂,指着四周那些冰冷的门户,轻声说道:“看到了么?不觉得这一排走廊上门与门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小了一些吗?这里根本就不是一楼,而是单元楼住户们的储藏室!而我们实际到达的四楼……” “那里应该算是……第五层吗?”吉友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我们当时在旅馆看到那个阳台上的女人是在‘四楼’,但实际上是把这一层也算进去了。那么那个‘四楼’应该就是……” “没错,应该是三楼才对。”邓远冷冷地说道,“我们跟着小优一路往上,而小优大概是只去看楼牌号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多出了一层这么回事。既然三楼才是我们应该找的楼层,再加上老九通过那棵大槐树判定的位置,也就是404房间正下方的304。” 那个房间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啊?!”夏薇薇突然惊叫一声,她说道,“那……难怪那个大爷说,最近有一星期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了。难道说那个女人……就是这些天总在晚上发出哭声的那个女鬼?!” “十有八九……”龚胖子咂了咂嘴,随后问道,“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已经知道了,过去调查吗?” “哪有那么容易?”邓远白他一眼,“你也不想想,那一个房间是两人住的,女的死了,但是男的除了表现怪异之外,却什么事都没做,既没有报警,也没有给女人办葬礼,你觉得这是为什么?难道说朝夕相处的女人死掉了他都没发现吗?除非――” “除非,他知道那个女人的死亡,却并不能声张――或许杀掉那个女人的就是他自己!” 吉友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邓远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这样……大远你好厉害啊!”夏薇薇合起双手看着邓远,两只眼睛里都闪出星星来了。 邓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事实上他更想要收到另外一人的表扬,但是―― 他的表情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着面前几人的队伍,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见鬼,他怎么早没发现呢?!自从离开三楼的那片黑暗之后,他们的队伍之中就少了一个人啊! “喂……” 邓远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你们……你们谁看见小优了?小优去哪儿了?!” 第二百二十六节 鬼打墙 白乐优在哪儿呢? 女人的手指按在冰凉的墙壁上,感觉把老化的墙皮都擦掉了一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明明只是一块墙皮而已,可她却觉得像是撕掉了自己的皮肤一样,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想了一想,又觉得不放心,于是再度把手掌贴了上去。那种冰凉还和刚才一样,静寂的黑暗之中,女人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这声音让她打心底里透着一股寒意。 是啊,在哪儿呢? 邓远他们才刚刚发现队伍中有一个同伴已经不见了,这不能怪他们迟钝,刚才他们一路下楼就为了去找那个单元楼管理员询问住户的信息,这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事情,没有她照样能做。后来几人又参与到和邓远关于三楼四楼的讨论之中,结果直到最后才蓦然注意到这一点。 但就算跟白乐优自己询问这样的问题,她的回答也一样是“不知道”。 不知道,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真的就要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邓远他们在找她,白乐优自己也在寻找着自己,这不是什么充满了哲学和诗意的话语,而是对她眼下状况一句最真切的描述。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就好像一个走在茫茫沙漠之中的人,你问他在哪儿,他也只能回答你“在沙漠”,还能指望得到一个具体的坐标不成?白乐优想要找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就是“在黑暗中”。 她想要咒骂,可却不敢骂出声来。想要哭泣,却也只能把它憋在鼻腔里。这片地方寂静得可怕,她又什么都看不见,这不正常,她自己心里也知道。可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都不明白。 就在刚刚,她从四楼下来之后,一个人一马当先进入了三楼的这片没有灯光的环境之中。但她并没有在意,仅仅是暗了一点儿而已。她在脑中构思着之后到了一楼见到公寓管理员应该如何开口询问,作为要从别人嘴里挖信息的主持人兼记者,这一套她张口就来,但还是要习惯性地在脑子里过一遍。于是她在黑暗之中扶着墙壁一路向下,等到考虑完的时候,前方应该就可以看得到二楼的灯光了。 但是没有。 白乐优是在黑暗中走了将近两三分钟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她可能记不太清楚了,但她自我感觉就是两三分钟。两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一个正常人从五六楼上下到楼底了。但是白乐优却一直都没有看到二楼的红外线灯光亮起。她感觉自己已经在这段黑暗的道路中走了许久,她拐过几次弯,前面却是越来越黑,从一开始还能勉强看到脚底楼梯,逐渐深入到了连眼前一寸的东西都看不到了。只有用手贴上去,她才能感受得到那墙壁的平面。 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这一点的瞬间,白乐优的脑子清醒过来,她立刻顿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前方。接着她又转回头去,但前后左右却都是一片黑暗。有那么两秒钟,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闭上了眼睛?直到眨巴了两下,确定自己的眼睛是睁着的,可她成了睁眼瞎,两眼一抹黑了。 这里是……奇怪,我现在在哪儿? 这里寂静得简直不可思议。白乐优咽了口唾沫,她不愿意承认,可这片空间中仿佛被一种冷气包裹着一样,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不是在开着空调的屋子里,而是在某一期节目中,偷偷进入了医院的太平间…… “喂……”她颤着声音喊道,“薇薇?阿辉?大远?老九?你们……在哪儿啊?” 四个人的名字都从她嗓子里过了一遍,可谁都没有回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白乐优下意识把后背贴上墙壁,这墙壁当然也是冷的,但她却宁愿紧靠着它也不愿意接触那些空气。她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她和四个同伴被某种“怪异”分到了两片不同的地方去。就像是铁轨的分叉口,你这列火车前行的时候,岔道还在左边,可你刚一过去,那铁轨就被扳到了右边。于是你走出一段,突然发现身后的同伴都不见了,只有你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发出“呜呜呜呜”的鸣叫,渐行渐远…… 她又想起了以前看过卓别林的《大独裁者》。卓别林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行进在战场之上,独自一人走在浓雾之中,白茫茫的一片,那镜头不断地切换,他走到这边,又走向另一边,可却无论哪里都找不到自己的同伴…… 但不管是荒原也好浓雾也好,至少眼前还有能够看得见的东西。白乐优终于理解为什么有种刑罚是把人关进黑屋子里,除了必要的饮食之外一切都不予供应,那种寂静,那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的寂寞感真的会把人给逼疯。但白乐优却觉得,比起被逼疯,她在那之前就被吓死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 因为她察觉到了……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凭借什么察觉的,她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仅仅是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过来,没错!这片空间内并不存在别的什么人了,但却存在着某个东西……某个…… “别……” 白乐优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的哀求,但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哀求什么,是在哀求这片黑暗,还是在求黑暗中的那个东西?也许她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如果她真的碰上了“什么”的话,她并不觉得只要求饶了,对方就会放过自己。 她手头甚至连个照明工具都没有!之前出门出来得太急,她连手机都没拿! 说实话,尽管下定决心要来寻找些“真东西”,但即便是当着灵异节目主持人的白乐优自己,对于这种东西的相信程度说不定还不如一些普通观众高。如果硬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谁都没有见过那种东西,对于没见过的事物就当做“不存在”来处理是人们一贯的应对方式。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人的大脑中所装的东西恐怕早已将那一点点可怜的思考区块挤到爆炸了。 而如果非要在这个“百分之五十左右”中选择一个倾向的话,或许她还会站在“不相信”一边。 但现在不同了。 白乐优心里清楚。从她一开始陷入到这种境况中的时候,在经历过几秒钟的慌乱之后,她就立刻想到了那三个字。 尽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不要去考虑,可它还是毫无阻碍地浮出了识海水面,清晰地印在了白乐优的大脑之中。 “鬼打墙”。 她不敢再出声了。白乐优摸索着墙壁移动着,此刻她还抱着某种微弱的念头,希望能够凭借自身走出这片异常的空间。但这想法显然太过天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是脚下的台阶逐渐变成了平坦的地面,可不管墙壁还是空气都和之前一样散发着令人悚然心惊的寒气。她这半天的移动就跟一步未动没什么两样。白乐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她感觉得到,那“东西”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她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幻觉一般:好像有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向她一步一步靠近过来,那女人的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用一把梳子轻轻梳理着瀑布般的长发,整个空间中回响着她幽冷凄怨的哀哭之声…… 现在,她就在自己的眼前了! 白乐优甚至能感受到女人的头发被风吹气几根,痒痒地抚在她的面庞上。女人没有呼吸,但她用梳子梳理头发的沙沙声却掺杂在哭泣声中,一起震荡着她脆弱的鼓膜。谁说这哭声根本找不到来源的?白乐优现在就可以肯定,这哭声就在她的身前发出,如同拥有实质一般包裹了她的整个身体!就如女人死寂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一样―― 白乐优再也受不了了!她转过身去就想要逃走,但却“砰”的一声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与此同时,她的双肩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有两只手抓在了她的身体上! “呜啊啊啊啊!!!!!” 白乐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在这片空间之中无比尖锐地回响着,甚至刺痛了她自己的耳朵!她猛然转过身来,而在她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看到的是―― 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孔,就在距离她不足半步的位置! 第二百二十七节 304房间的住户(一) 邓远要疯了! 他给白乐优打了电话,没接!留下那三个家伙在四号单元楼里面找,他一个人飞奔回状元小区街对面的旅馆,问了前台的接待员,也说没看见她回来。他还是决定上楼去找找,也许白乐优之前跟吉友说话说生气了,一个人回来了呢?但不管他怎么敲门,白乐优和夏薇薇合住的那间413房间中根本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邓远咬牙切齿地想着这个女人可能去的任何地方。他没法不想,对于他来说,白乐优并不仅仅是一个工作上的同事。他之前和龚本辉说之所以加入这个灵异节目组就是为了探明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这话不假,但他加入了以后就留了下来,一留就是这么长时间,这可就不仅仅是因为那件事情了。 一个人留在某处,一般来说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因为被什么束缚着走不得,要么是因为在那里有着某种牵挂……或许这两种情况也可以并做一种。邓远说不清楚自己是属于哪一种,可他每一次看到白乐优的笑容,就觉得心里面充满了阳光。白乐优开心的时候他陪着开心,伤心的时候他帮着化解,听她一句夸奖他能一连高兴整整一星期。你让他解释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他也说不明白,可他就是觉得自己希望一直待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但现在呢?别说寸步不离了,他都把白乐优给搞丢了!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邓远抱着脑袋想着。仔细思考一下,小优是在他们下了楼梯之后就不见了……难道说是她藏在哪里想和他们开玩笑?不,不对,他们在一层管理室那儿待了那么长时间她都没出现……到底…… 他在413和414两个房间门外焦急地踱着步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旅馆四层的主管站在隔壁的办公室门口抽着“利群”香烟,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发神经的客人。邓远压根不打算理这家伙,正当他终于忍不住想要给电视台打个电话问问白乐优是不是大晚上回办公室闹腾去了,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 “大远快回来!我们找着小优了!” 是夏薇薇的电话。 邓远只觉得像是被一个气泵抽干了整个身体中的空气一样,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一秒钟空白,只有夏薇薇的声音还在电话的另一头响着,却都要等到那一秒钟之后,才能够穿过耳道钻入他的听觉神经里。 “她没带手机,刚刚跟我们打过电话――她说……” 说到这里,夏薇薇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 “怎么了?”邓远从茫然失神的云端中坠落下来,赶紧问道。 夏薇薇顿了顿,她说: “小优现在……好像就是在这座楼的304房间里面。” …… 白乐优放下听筒。在幼儿园小朋友都可以带着迷你手机的这个年代,固定电话已经比大熊猫还要稀有了。不过正如同电子文档像传染病一样流行可纸质书籍却还没有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一样,总有人被各种理由促使着去购买一些过时的老产品。白乐优面前就是一台红色的固话,而这个地方则是状元小区四号单元楼304房间的客厅。 她转过身来,扫视着房间里的布置。 直角沙发有如俄罗斯方块一样摆放在正对电视机的墙根,茶几上堆着一些杂物,看起来似乎有几天没收拾了。地板上也是,一眼看去还算干净,但仔细观察就会觉得有些小颗粒、毛发和不易察觉的污迹,应该也有至少一周没拖过地了。头顶的吊灯散发着耀眼刺目的光线,使得她置身于一片光亮之中,虽然节能灯泡的光线本身并不会发热,可她却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有些难以想象,就在三分钟前,她才刚刚经历过惊魂一刻呢。 白乐优的思绪再度回到之前那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就在她转身想逃的时候,却一头撞到了墙壁上。前额和鼻尖传来一阵剧痛,甚至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的骨头恐怕都撞断了。但比起那个,紧接着从身后到来的恐惧却让她再也忍耐不住尖叫出声!两只手突然抓在她的身体上!白乐优猛然转过身去,眼前的是一张僵硬的面孔,一个留着平头,脸上戴了一副夸张大墨镜的男人,他那一只冰凉的手掌还搭在她的肩头上呢! 白乐优愣住了。那未能完全出口的叫喊在嗓子眼里堵住,使得她接下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咯咯的老母鸡。但她现在完全没有工夫去注意自己的形象,她用紧张和恐惧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面前的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可那无关紧要!她颤抖着身体紧贴在墙壁上,两只眼睛瞪得有乒乓球那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生怕他就是那个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东西”! 但是―― “挡住了。” 伴随着这样低沉的嗓音,男人缓缓地将放在白乐优身上的那只手垂了下来。他没有摘下墨镜,也似乎并未对白乐优这样惊恐的表现表示出什么惊讶的样子。那一瞬间白乐优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产生了:这个人简直冷淡得像是毫无感情一样。 “让开。”男人又说道。他的声音不仅低沉,而且带着一种让人恶心的黏哑感,就像是一口痰堵在喉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一样。白乐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了他足有十几秒,直到这时,她才好像发现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在不觉之间,她已经从那种深邃的黑暗之中脱出,现在她仍旧处在一片黑乎乎的地方,仍旧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这一片黑暗却和刚才那种不同,那一会儿,她仿佛跌入了一个无底洞中,在重力地牵引下无尽地向下坠落,永远都看不到光明的尽头,只有一张要将她吞噬般的巨口,散发着腐烂的臭气。而现在,这片地方仅仅是没有光线,昏暗了一些而已,但她却可以看见面前距离自己不足半步的男人,甚至能看清楚他的装束,他的动作和他冷冰冰的表情。 “呃?” 白乐优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离这个男人太近了一些,她想要后退,但后背却已经顶在了墙壁上……不,不对,这不是墙壁。白乐优感觉到背后的平面有些松动,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其实是一扇门,门上红色的规整数字清楚地显示着这里的位置: “304”。 原来自己还是在三楼,只是于黑暗之中摸索着走进了三楼的门洞里,贴在了正对门洞的304房间门口。 这个男人是304房间的住户? 白乐优这才发觉自己堵在了他和这扇门中间,连忙把路让开。男人踏前一步,没有说谢谢,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好像除了面前这扇门之外,其它的一切他都毫不在意。白乐优吞了一口口水,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儿熟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这里太暗了,他的面孔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映在她的视线里,白乐优想不起来。她不由得出声问道: “啊,那个……” 男人恰好把门打开。听到她的喊声,他缓缓地转过头来,那种拧脖子的动作僵硬无比,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他的表情仍旧硬邦邦的,像是冰块一样,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什么事?” 白乐优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明白其实这个男人十分不愿意和她多交流,但她看着门洞另一边的楼梯,却是实在不敢再单独从那里下楼去了。刚才或许是这个男人恰好回来,所以那黑暗之中的某个“东西”才会暂时退去,放过她一马。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 她低头想了一下。然后轻声开口: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有没有电话呢?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男人凝视了她几秒,然后缓缓地把头转了回去。眼见这样,白乐优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却听到他用沉闷的声音说道: “进来。” 说罢,他伸手将门推开。 第二百二十八节 304房间的住户(二) 有几个女人会愿意跟着陌生的男人进入陌生的房间呢?白乐优向来觉得自己不会是那样的女人,但是此刻她别无选择。老实说,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似乎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刚刚他碰过白乐优肩膀的手,冷冰冰的,像是放在冰柜里冻过似的,甚至有些不似人类手掌的触感,白乐优的肩头还残留着那股寒意。 她犹豫了一下,但是对外界黑暗的恐惧反而战胜了对这个男人的怀疑。如果再留在外面的话,这一次她可真不知道还会不会那么幸运,能够等到一个人恰好出现在这里救下自己。她不敢赌了! 跟他进去吧!然后给薇薇他们打电话,总比待在外面好……哪怕他真的做出什么“坏事”来,也总比丢掉性命强吧? 白乐优自暴自弃地想着。 男人将门推开,抬脚走了进去。他走得很慢,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屋子里没有开灯,当然也和外面走廊上一样黑乎乎的。白乐优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去,靠在门口等了几秒,但男人却似乎并没有开灯的意思。白乐优听见一串细碎的响动,她隐约看到男人把什么原本提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墙角,随后就再走到了房间深处,也没有再管站在门口的白乐优。她本来想喊住男人,但后背靠着的墙壁却有一种凸出的触感。 这感觉是…… 白乐优回头摸索着那个地方,一秒钟后,她按下了开关。只听“咔哒”一声,晃眼的节能吊灯投下白色的光芒,将整个屋子照射得犹如白天一样。白乐优刚才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被那束光芒直直刺入瞳孔之中,她赶紧闭上眼睛,眨巴了好久才总算适应了这片光线。 男人正站在茶几对面,距离白乐优已有五六米远。白乐优心下有些诧异,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不应该是把灯光打开吗?且不说身后带着一个女人,就算只是自己一个人过,不开灯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吧?再说他还戴着一副墨镜呢!但是白乐优却并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她看着男人用笨拙的姿势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表情仍旧冰冷得可怕,和刚才相比毫无变化。灯泡耀眼的光线却好像根本照不透这个人,整个房间都已经亮堂了,只有他周围的那一小块还处在黑暗之中…… 白乐优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就和刚才的那片黑暗一样可怕。那一瞬间她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到达了顶点,让她怀疑自己进入这个房间中究竟是否正确。 ……但或许是光明带给了她些许勇气,再加上男人除了转过身看着她之外,也并没有其它任何动作。白乐优定了定神,这才想起微微向他点头致谢,说声“不好意思,打扰了”。 男人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电、电话,能不能……” 白乐优再一次提出之前说过的请求。 男人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他又盯着白乐优看了几秒钟,直盯得她心中发毛。随后,他伸出一只手指向直角形沙发的另一端,那里的柜子上放着一台红色的固定电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乐优注意到他的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难怪刚才他把手放在她肩膀的时候她会感觉那么怪异。白乐优这时才有工夫仔细观察这个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围巾,下装和靴子也同样是黑色的,全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只有那张脸,他的脸色蜡黄,看上去极不健康――再加上他那种冷到仿佛能从身上扑棱扑棱往下掉冰碴子的个性来看,白乐优认定他一定是个很少和人交流交往的“穴居生物”。她又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篇灵异文章《纸人》,那里面的“纸人”和真人几乎无异,只有那张脸是画上的!现在面前这个人就给了白乐优这种感觉。 但纸人的脸应该是惨白的,而面前这个人的脸色很黄,虽然黄得不健康不正常,但毕竟是白乐优所熟悉的黄色。她又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他很熟悉了―― “我见过你!”白乐优脱口而出,“白天我在下面街道上做采访的时候,你就在旅馆门口摆摊!是不是?我还记得我问你有没有听到最近街上的鬼哭声,你还让我碰了个钉子来着!” 是的,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除了只是偶然经过这条街道的路人以外,所有住在这里的人都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晚上确实会有非常骇人的鬼哭声,现在别说小孩子,大人到那会儿都不敢单独出门。只有这家伙用一副冷淡的姿态扭过头去,对她说“不知道,没听过”。 简直是来砸她招牌! 白乐优当时脸上还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嘴上说着“好的,谢谢您”,可心里却已经把这个男人祖宗八辈儿都给骂了个遍。印象能不深吗? 但男人听她这么说,却是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简单点点头都没有。白乐优有些尴尬,她又说道:“那……那个,之前今天晚上还有鬼哭来着,你听到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和这个男人多交流几句。或许是心中隐隐的那种不安促动着她,如果不能让这个男人开口多说两句话,她真会以为他只是个纸人。拜托了,拜托了!别这么盯着我,好歹给出些反应好吗?你这样看得我心里发毛…… 仿佛是听到了白乐优心里的哀求一样,男人突然又指了一下电话: “电话,用吧。” 他说完之后,转过身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而是用迟缓的动作走进了电视橱旁边的一个房间。不等白乐优再喊出一声,他重重地将门关上。白乐优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行事方式,正常人会把一个完全不熟悉仅仅在门口刚刚遇到――或许还可以算上采访时那短暂的几秒钟――的陌生女人带回家里,然后把她一个人丢在客厅里就进自己的房间里去吗?他不怕自己会偷走什么贵重物品吗? 白乐优按了按额头。这个男人太奇怪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异常的气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她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了。今晚让她不解和不安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那个幽怨的女鬼哭泣声,然后是吉友手中镜头中出现的梳头女,再加上自己方才在黑暗空间中的遭遇,最后还有这个阴森的男人。 接下来还会出现些什么?白乐优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给夏薇薇打电话。白乐优想着。让他们赶紧过来接自己。 墙角边堆着一袋子东西,似乎就是男人刚刚放下的。白乐优想这大概就是他在旅馆门口摆摊卖的物事,她好奇地瞅了一眼,里面都是些小物件。有手机充电器和移动电源,还有一些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望远镜、放大镜和凉扇等等……白乐优摇了摇头,这大冬天的谁会买凉扇呢?哦,刚刚这么想着,她又发现了带着简陋包装的暖手宝。 可不要以为未来岛这种地方就不会有街边摆摊的人了。不管科技再怎么发展,时代再怎么进步,人类终究会分出一个高低层次来。正如有人富有就有人贫穷,有人美丽就有人丑陋,有人高尚就有人低劣,哪怕有一天人类终于在外太空开辟了新的殖民地,也终究会有人带着麻布袋和毯子坐在街边摆着小摊。那是一道时间的风景,时间会将它留下。崔护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风景不变,可是人却已经变了。但那仅仅是对生命个体的看法,人类的社会几乎从没有变化。我们看着地上的道路从石头到泥土到柏油沥青画着整齐的斑马线,看着建筑从茅草到砖头到混凝土的高楼大厦,可只有人类从来没有变过,从远古时期人们以物易物发展出商业开始,到今天网络的电子数据流在我们看不见的高空之中飞来飞去,只有路边的那些身影仍旧坐在那里,看着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的眼神穿越了时空,写着一代代或难过或欢欣的平淡故事。 事实上白乐优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是拉开包裹往里面瞟了一眼,然后便绕过茶几走向那部红色的电话。作为同事兼挚友,夏薇薇的电话号码她记得很清楚。她听着电话中规律的“嘟”音如同石头一般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心尖上,心里又不由得着起急来。她是真的已经被吓怕了,直到和同伴汇合之前,只怕这份恐惧都无法消除了。 “喂?” 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声音,让白乐优终于有种“找到组织了”的安心感。她慌忙喊着夏薇薇的名字,听着这位闺蜜也在电话的另一头欣喜地大喊大叫。原来大家发现自己不见之后,正在分路慌慌张张到处寻找,邓远回了旅馆,龚本辉去查看街道上那些未关门的店铺,吉友还在这栋楼里搜索,而夏薇薇正在状元小区里面乱转呢。白乐优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说: “我在这栋楼304房间呢!” “304是吗?”夏薇薇重复了一遍,“好的好的,我跟他们联系一下,马上就过去……304,诶?小优?!” 不知发生了什么,夏薇薇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语气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惊慌的意味。 “怎么了?”白乐优赶紧问道。 “304……呃,你确定是304吗?” “嗯?”白乐优答道,“304,没错啊。” 电话那头,夏薇薇的声音迟滞了几秒。白乐优听得见她的呼吸声,但那个女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像是在构思着接下来该用怎样的语言去表达。良久,久到白乐优都有些急躁了的时候…… “小优,那个……那地方还有别人吗?” “嗯?当然有啊,要不然我一个人进来不就变成私闯民宅了?”白乐优有些奇怪地答道,“这房子的主人是个男的,刚才我在门口碰到他,他让我进来打电话的。不过,怎么说呢……” 白乐优回头,看向身后电视橱边那扇紧闭的门户。门后连一丁点动静也没有,白乐优虽然觉得那个冷淡的男人应该不会做出偷听她打电话这种无聊的事情,可另一种异样的感受却蓦然升腾起来,她看不到,但却似乎有某种冰冷的空气从那道门后渗了过来……她看到门口似乎流淌出一些水迹,很普通的透明的水,不是暗红色的…… “唔……有点儿奇怪吧。”白乐优对着话筒继续说道,“可能有点儿交流障碍,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啊总而言之你们快点儿过来!” 在夏薇薇答应过之后,白乐优挂掉了电话。 她在客厅之中环视一圈,目光再一次扫过沙发、茶几、电视和各个房间的门户,还有地上堆着的那一袋男人摆摊售卖的东西。她抿了抿嘴唇,突然觉得好像有某个人正在背后看着自己。但她回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对…… 白乐优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她内心之中升起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有个人……正在自己的背后……不过,不是站在自己的背后……而是攀附在…… 没错。 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白乐优浑身打了个冷颤。 倚着、靠着、趴着……怎么去形容都行,总而言之就是身上背了一个人的那种感觉……而如果这是真实的话,那么不管怎样的形容……其实都没差…… 白乐优想要回头,但这一次她控制住了,硬是没让自己转过头去。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回头,会真的看到某个“东西”直挺挺地趴在自己的背上,露着一张比日本传说中白*粉姥姥还要惨白的脸,就那么和自己直直对视着……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晕过去。 白乐优伸出手在后背上摸索着,触碰着皮肤外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衣。半分钟后,最终的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的背后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如果身上真的背了个什么东西的话,她一定马上就感觉出来了……她又不是《见鬼十法》中那个半夜背着“那个”出门的傻瓜男人。 白乐优回过头去,后面果然干干净净的。她这才虚弱地笑了一声,不由得暗骂起自己的愚蠢来,一定是之前在那片黑暗之中被吓坏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说人们总说“灵异节目就是要女主持人才好看,虽然都知道是假的,听女孩子的尖叫不比听一帮大老爷们儿在那儿干嚎来得养耳朵?”但如果她真的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吓怕了,恐怕以后都没脸面对自己的节目了吧。 ……虚无缥缈? 白乐优又摇了摇头。 在经历过今晚发生的事情之后,她真的还能这么说吗?如果连刚才“那样”都不能算作是灵异的话……白乐优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去解释了?难不成只是自己间歇性贫血发作了?骗鬼啊? 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头。尽管现在知道了自己实际上并不是被鬼触碰,只是被那个男人搭了一下而已,但每每回想起那惊魂一瞬,她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毕竟人身上那三盏灯的传说她也听过,那一刻被鬼搭肩,她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完了!一定是三盏灯都灭掉了,所以她才会陷入到如此沉重的黑暗中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保护自己,再也没有…… 嗯? 白乐优突然抬起头来。 奇怪啊…… 她用一根手指搭上自己红润的双唇,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当时把手搭上自己肩膀的那个,真的是那个男人吗?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却敏锐地发觉了面前黑暗之中,有什么在朝着她靠近过来……那么冰冷,那么悚然,侵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似乎真的要将那片黑暗化为一个无底之洞,将她彻底吞噬殆尽!于是她转过身想要逃,但还没迈出一步,就一头抢在了304房间的门上。而与此同时,背后那两只手也轻巧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只是那么寒冷,简直就像是刚刚从雪堆中拔出来一样!她惨叫着回过头去,看到的是那个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现在就在这座房子里。 是什么呢?白乐优想着。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啊对了……难道说是,当时自己明明感觉有两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可实际转过身来,那个男人却只搭着一只手?不不不……就算他本来确实是用了两只手,可伴随着自己转身的动作,他也必然要放下其中一只的,不是这个问题。那到底是…… 白乐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却仍然没想明白。就在这时,她突然瞪大眼睛回过头去―― 身后空空荡荡。 精神过度紧张,或许她还可以这么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但是…… 白乐优惶然的眼神第三次扫过整个房间。 就在刚刚转头之前,她察觉到了……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间之中,似乎有一个“人”快步从自己背后走过了! 第二百二十九节 蜡像(一) 是谁? 白乐优警惕地看着男人刚刚进去的那个房间,那里应该就是他的卧室。那扇门并没有开启,仍然好好地关闭着,就连门口那片隐约渗出的水迹也似乎和白乐优之前所见的别无二致。那个男人并没有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但白乐优却也并未因此感到放心一些,看到这一幕之后,她心中的惊悸反倒更加无法抑制地升腾起来。那种感觉她说不清楚。以前看过的某部恐怖片之中,有个住在闹鬼旅店的女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收拾东西,突然之间,眼角的余光之中瞟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她身后匆匆走过,可回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白乐优什么都没有看到,也并非是感受到有人经过搅动着气流卷起一阵阴风袭上她的后背,甚至连一丁点微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你问她怎么会觉得有人从她背后走过,她根本什么都说不清楚……那只是一种直觉,也或许这直觉根本就是错误的。 而现在,“直觉”吸引着她的视线,让她的脑袋伴随着视线一同,稍稍往左偏转了一个角度。 那里是另一扇门。 白乐优并不知道那门后的房间是怎样的,也许是厨房,也许是卫生间,也许是另一个卧室。她只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那里,那扇门和客厅中所有其它的门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白乐优用舌头稍稍润了润自己干燥的嘴唇……她突然拥有了一个奇怪而强烈的念头—— 那扇门后,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 是谁呢?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自己?也不知道……这想法太荒谬了!白乐优自己也这么觉得。她又没有透视能力,当然不可能透过那扇门或者坚实的墙壁看到门后的景象。但她偏偏就是“知道”——有一个人在那儿,有一个人在看着自己,那扇门阻碍了自己的视线,却阻碍不了对方……现在她正暴露在一个看不见的“人”的视界之内…… 白乐优用一根白皙的手指点上了太阳穴,明明是大冬天,这房间里却好像没有安装地暖一样冻得瘆人。即便如此,她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脏的跳动频率也快得出奇。她无法移开视线了,奇妙的第六感牵引着她。白乐优的脚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就像是背后有一只手在向前推动着她……她要前往“那个人”那里,因为她欠了“那个人”一件东西,她必须要去还给…… 这想法真怪,是不是? 白乐优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在一个陌生人的房间里面,除了这个陌生人之外,还藏着另外一个人。你不知道那是谁,可能是“他”或者“她”,但你就是要过去……你几乎不可能认识那个人,或许这一辈子二三十年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可你却明知道对方有一件东西放在你身上了……而你现在就要去还给他或者她,你必须去推开那扇门…… 以某种高速的频率收缩与扩张的心脏声仿佛就是在发出这样细碎的低语,但白乐优却分不清那声音究竟是在阻止她还是在催促。不过怎样都好了,她已经无法停下,现在她站在那扇门口了。白乐优突然发觉了,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独独注意到这扇门户—— 这扇门并不是紧锁着的,它稍微开了一条小缝。只有这一点,和房间之中其它所有门都不一样。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关闭着,男人的卧室和白乐优刚刚进来的主门,以及其它不明用途的门扉……只有它是打开的,那道细细的门缝后面,有什么东西被埋藏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那瞳孔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黑色枯枝般的细长手臂随着同样黑色的风挥舞着,通红的嘴唇轻语,说出的语言她却听不清。但这并不妨碍白乐优靠近它。她轻轻伸手推开了房门…… 门缝一点一点地扩大。 而在白乐优眼前所展现出的……那里面是…… “咚咚!” “小优!小优!你在里面吗?!”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白乐优的脑子一激灵,立刻回过神来。她有些讶然地看着自己轻触着面前木门的那只手,被身体的阴影遮挡住,使得它显出异样的灰暗色泽。这扇门已经被她推开了一半,客厅中的节能灯沿着门缝投入一道长长的光线,像是《星球大战》中的光剑一般,将那片浓重的黑幕撕开,粘滞的黑暗胶水一般倾泻出来,压得白乐优微弱的呼吸声越发急促。她不得已暂时从那里退开,赶紧回头奔到门口。 “薇薇?啊……你们都来了?” 门外传来的敲击声当然就是刚刚和白乐优通过话的夏薇薇,她的身后站着三个体型差异过大的男子,扛着摄像机的吉友,满头是汗的龚本辉和一脸焦急的邓远,平素看到这三个人站在一起,仅是体形差萌就足够让白乐优笑上半天,可现在一打开门,白乐优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加热起来,汇成一股股暖流融入到她欢悦的心房之中。 这才是同伴!只要你一个电话,不用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能离开非要他们来接你,只消等上几分钟,再次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水就能看到他们那一张张担忧的脸。自从刚才不慎陷入那片深邃可怖的黑暗中以来,白乐优头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确实的安心感! “喂,小优,没事儿吧?刚才跑哪儿去了?你一直都在这儿吗?没……没遇上什么吧?” 胖子龚本辉张口就是一大串问题,探头探脑地从白乐优身边往304房间里面瞅着。 “都说过没事啦……”白乐优摆了摆手,“我刚才……哎呀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咱们先回去再说……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男的,刚刚我拜托他借我电话用一下,现在我去道个谢,你们等我——哎?老九你干什么?” 吉友扛着摄像机从白乐优身边挤了过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在客厅里扫视一圈,嘴里小声说着,“那个男人在哪儿?” “他?在那个房间,应该是卧室里……怎么了你们?啊别一下子都闯进来啊,我自己都算是个不速之客了,这样对人家很不礼貌诶!” 她小声发出警告,但是几个同伴却毫不在意。龚本辉、邓远也紧跟在吉友身后走了进来,站在房间里面四处打量。吉友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男人卧室门口渗出的那一滩水迹,邓远凌厉的视线挨个扫过各扇门,龚本辉则冲着那茶几上的杂物皱了皱鼻子。 “喂,你们……” 白乐优细声发出的抗议根本没用,就连一贯听话的夏薇薇都瞄了身后黑暗的三楼走廊一眼,然后兔子一样从门口跳了进来。她伸手把白乐优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旁问道: “小优,你刚才没出什么事儿吧?那个男人……”她指了指那扇门,“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嗯?”白乐优用异样的眼神瞥了自己的小跟班一眼,“你什么意思啊?虽然算不上是个绅士,不过人家好歹也算是个正经人,帮了我大忙了。别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夏薇薇愣了一下,然后抽动了一下嘴角。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想歪了吧?正经人……哼……” 不等白乐优再出言反驳,夏薇薇踮起脚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段话。白乐优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什、什么——你们确定?!” 她差点叫出声来,看了男人进入的那个房间一眼,赶紧捂住嘴巴,这样小声问道。 “确不确定的……刚才你没发现那家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白乐优想了一想,有些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根本不用去想,那个男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怪异的气息,看门的管理员大爷居然还说他“有礼貌”?“踏实”?别开玩笑了,刚才那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个礼貌的男人吧?但是,如果邓远的猜测是真的……是这个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然后性格才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他说没有听见鬼哭……”白乐优低声喃喃着,“整个街道上的住民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说……对呀,我早怎么没想到呢?仅凭这一点也足够说明了。就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恋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会刻意那样掩饰——啊等等!” 白乐优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摊开两手,有些惊慌地说道: “那、那我们现在在这个房子里岂不是很危险?有一个杀人犯就在那屋里,而且外面的阳台上很可能有一个女鬼……老天,老天!我想起来就浑身发麻!你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咱们赶紧走啊!” “走?”吉友转过身来,“如果大远的推测没错,闹鬼的地方真的就是这里的话,那这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头一次找到真正的灵异。我们做灵异节目的不就是为了追求这个吗?别多想,那个女鬼都哭了整整一星期了,可除了被居民报警说扰民之外,也没听说这街道上有谁失踪有谁死了的,就连那个杀了她的男人都好好活着呢。说明这个女鬼应该不会杀人。我们哪怕真拍到了什么也没有事的。至于那个杀人犯……哼哼,我们这三个大男人难道还顶不过一个有用?” “说是……这么说……”白乐优还有些犹豫。 “你怎么了,小优?之前不是你主动提出要来寻找线索的吗?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进展了,你害怕了?”夏薇薇直视着她的面庞,“啊……你脸色有些苍白诶,碰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对了,还没问你之前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我……” 白乐优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害怕了?她胆怯了?她想要退缩了?也许就是那样……白乐优很想说你们怎么不去试试?刚才我遇到了“鬼打墙”啊!就是那种一片黑暗里你马上就要被吞噬掉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感觉!你们能理解能体会吗?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事到如今让我怎么去胆大得起来? 可她没有说。她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那么有价值和同伴倾诉的一件事,在她红润的唇边转来转去却就是说不出来,就像是被什么限制着一样。白乐优觉得如果自己保持沉默,说不定还能把之前那件事仅仅当成一次幻觉一个噩梦或者真的只是自己间歇性贫血而已,而一旦说出了口,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真的遇到鬼魂了……遇到了“那种东西”,然后险些被杀死在那儿。 “喂,小优,你刚才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半天,就没发觉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吉友又问道。 你们还真想在这儿搜索不成?这样已经变成私闯民宅了吧? 白乐优在心里嘟哝着。可不知怎么,她心里却产生了另外一种奇怪的心绪。她转头看向之前那个被推开了一半门的房间,从这里看去,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当然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但那黑暗却再一次变成爪钩一般拉扯着她的心神……那种渴盼再一次升腾起来,仍然像是一只手推动着她的肩膀,推着她的身体向前,催促着她进入那里。那儿有一个人在召唤,低声向她发出呼喊,要她进去……把那件东西还给里面的那个人…… 白乐优无法控制地张口了: “那儿。”她指着那扇门,“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邓远重复了一遍。几人都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是,那个房间。” 白乐优用幽幽的声音说着。 “注意到了吗?所有的房间中,就只有那儿的门是开着的。而且我总感觉……那里好像藏着一个人……” “藏着一个人?”夏薇薇低声呢喃着,“小优?你……到底怎么……” 白乐优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了。但她却无法停下,这感觉太怪异了。她不由得联想到《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中的情节,那个小巫师吃了福灵剂之后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明明你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你却又会觉得它有些不像是你的,不再追随着你自己的意志行动了。好像脑子里传出一个声音,这声音会告诉你怎样做最好,你并不需要自己去思考,只要听从就ok了。但福灵剂带来的却是幸运,而现在……促使着她这么去做的“那个”又是什么呢? 她又想起之前那种被某个人攀附在后背上的感受……现在那种感受变淡了,好像攀附着她身体的那个“人”已经离开,可却又没有彻底消失,就像是处在“离开”与“未离开”之间。不不不这样不就更荒谬了吗?!她又不是什么物理学家,虽然知道“薛定谔的猫”,可对量子理论也没有什么研究,有什么人能够同时处在这两种状态之间呢? 但她无力阻止了,因为在她的眼前,三个男人已经一起靠近了那个屋子。夏薇薇也犹犹豫豫地绕过了茶几。白乐优咽了一口吐沫,她最后看了那个男人卧室紧闭的房门一眼。真奇怪,虽说他们几个人在外面搞出的动静也不大,可里面的男人难道一丁点儿都没有听见吗?一个杀死了自己女人的男人,往家里请进了陌生人,就算是为了保密着想,好歹也该仔细听着点儿外面的声音啊……他的警觉性也未免太差了一些吧? 但她的脚下却擅自动了起来,甚至越过了夏薇薇,和三个男人一起站到了那扇门口。吉友扛着摄像机站得偏后一点,而龚本辉则和邓远相互对视一眼……胖子的手轻轻将门推开,几人一起屏住了呼吸向里面张望着,客厅的光线被遮挡住了。邓远伸手在里面的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电灯开关。 那仅存的黑暗霎时间被光亮所消灭殆尽! 夏薇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但却只是闷在了鼻腔之中。 三个男人的目光之中同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龚本辉也被吓到了一样,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那里…… 白乐优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 真奇怪……这是她第几次想到这三个字了呢?白乐优不打算去数了,那也没办法啊,好像她毕生将会遇到的怪异都集中在了这个夜幕浓重的晚上似的。她也有些惊讶,但却绝对不如其他人的反应那么激烈,就好像她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斑点狗图案的床单整齐地铺在那张看起来分外舒适的高级单人床上,衣柜、衣架、梳妆台,墙壁上的卡通海报……所有这些都明显表示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而现在,房间的主人就站在床边上,稳稳地站着,平静地站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呆立的几人,却并没有对他们的出现表示出丝毫的惊慌。 她并没有一丁点反应。 那不是人。 白乐优是突然明白过来的。 她的脸上甚至连眼珠都被浓重的油彩覆盖住了。 ……那是一具蜡像,一具介于精巧与粗糙之间的女子蜡像。 第二百三十节 蜡像(二) 白乐优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觉得如果自己这些人的经历实际上是一部电影的话,那这一幕画面一定要么相当惊悚,要么相当喜感,也或许两者兼而有之……一部惊悚喜剧,似乎是有这么个分类吧?确实是那样,还能怎么去形容呢?一行五人三男二女挤在一间女子的小卧室门口,瞪大了眼睛和屋里的一句蜡像对视着。他们之中有的表现平静,有的却吓得发抖。如果将这一幕制成电影海报的话,肯定会让所有观众都摸不着头脑吧? “那、那那那那……不是人啊?” 过了足有十秒钟,白乐优才听见夏薇薇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邓远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也有些呆滞。 “不是。”他说道。 大家不是真的被那具蜡像给吓怕的,而是刚一开灯,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距离他们如此之近的地方,所以才吓了一跳。而实际上,这具蜡像实在太逼真了,衣服、头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真人无异,如果不是脸上的油彩涂得糟糕了一些,眼部的制作也有些拙劣,他们说不定会以为是个真正的女人站在那里。制作者对于蜡像身上的衣服和体型倒是掌握得很好,可对于人脸的刻画就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了。也难怪,曾听人说过,类人像的脸是最难制作的部分呢。 说到类人像……白乐优以前曾经看过一部关于“恐怖谷理论”的科学视频短片,说人类往往会对蜡像、人偶这一些和我们人类本身制作十分相像的东西产生一种特别的恐惧感。恐怖谷理论一开始的提出是针对机器人的,日本专家森昌弘说,当机器人与人类的相像程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时,哪怕仅有一点点不同,都会变得十分显眼刺目,使人产生一种面对着行尸走肉的感觉。后来这个理论被推广开来,扩展到所有的类人物体身上……打个比方,你睡在某个房间中,床边就放着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雕像,只有无神的眼睛凝视着你熟睡的面庞,你会不会产生“这其实是一个被剥夺了灵魂的家伙”的想法?……而灯光熄灭以后,你又会不会做起这样的联想呢:万一他动起来了怎么办?万一那其实根本就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正在朝我靠近过来的话…… 白乐优咽了一口吐沫。 她的心中现在就出现了这种感觉。 那具蜡像面对着他们,除了脑袋以外,所有的地方都那么真实。唯有脸部,像是一个被滚烫的热水毁了容的人一样,皮肤如同黏着的泥水一般从脸上缓慢地滑落,眼球不规则地扭曲着,像是要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到底是怎样心理不正常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猎奇的东西,还把“她”放在床边? 白乐优心想难道说那个男人在杀掉自己的女朋友之后就疯掉了?他制作了这个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玩意儿,然后把它放置在这个房间中……假装自己的女朋友还活着?老天……现在白乐优对那个男人一开始生出的些许感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心里有大部分都已经相信那个阴沉的男子确实是个杀人犯了。 还有…… 白乐优看着这具蜡像女人,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她是……正面对着门口的?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那张脸正对着这边,他们一开始说不定不会被吓到,但也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如果这个女人是背对着门口的话,或许能够迷惑他们更长时间吧?……她的头发制作得倒还蛮精致的。 不不不,应该注意的不是这里!白乐优摇摇头驱走了大脑中繁杂的思绪,返回到一开始的那个想法……这具蜡像是面对着门口的,正对着,一丁点偏差都没有。能联系到什么呢?白乐优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客厅之中出现的那种感觉:先是有个人从自己身后轻飘飘地走过,然后是这一扇――也是整个房子中唯一一扇开启的门,再然后,是有个人在门后的这个房间中看着自己,自己欠着她什么东西……哦老天! 她不由得用上颌的一圈贝齿轻轻咬住了性感迷人的下唇,脑海中的那个念头在冒出的瞬间就让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然后,他们推门进屋,就看到了这具蜡像……? 难道就是这具蜡像在看着她?!就是它在召唤,吸引着她进入这间屋子里来?! 这个想法在一瞬间使得她有些呼吸困难了。她不由得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刚才她总觉得,自己欠了屋子里那人一件东西,必须要去偿还,那件东西又是什么?她会欠一具蜡像什么呢?! 不不不这根本连前提都错了吧?!白乐优突然有些疯狂地摇起头来,拼命想要否定这个异样的想法。这太荒唐了,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那又不是什么真人,只是一具蜡像而已,还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蜡像,自己怎么可能欠她东西?! 不要再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了!她在心中用坚决的语气对自己下了命令。 龚本辉看到了白乐优摇头的动作,但不等他发问,站在他前面的邓远突然皱了皱眉头,向前方迈起步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具蜡像。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吉友把脑袋从摄像机小屏幕前挪开,惊讶地冲他喊道: “喂,大远,你干什么?” “干什么?” 邓远在那具蜡像前面站定,回过头去,眯起眼睛看着他们。 “我还想问你们干什么呢!”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问题问愣了。邓远继续说道: “怎么回事儿啊你们?咱们冒着被发现私闯民宅的风险进这屋里来不就是为了拍到点儿有用的东西吗?这就是一具人像,又不是怪物,你们一个个都堵在门口伸着脑袋看什么?要看就进来光明正大地看啊。” 众人又是一愣。刚刚问话的吉友眨了眨眼,自己也是有些奇怪。对啊,他们一窝蜂进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拍些东西吗?现在都留在门口跟鸵鸟一样伸长了脖子往里探头算是怎么回事?这么想着的同时,他也靠近了那具蜡像,移动着摄像机镜头,想要精细地拍下蜡像的全身。龚本辉跟在他后面。 夏薇薇仍然站在门边,犹犹豫豫不太敢上前,看着蜡像的眼神半是恐惧半是好奇。而白乐优则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卧室,刚才邓远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她还有些担心那个男人会听到。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并没有走出来。他怎么警觉性这么差?是神经过于大条吗?还是白天在外面摆摊太疲劳了,一回家就蒙头大睡了?亦或者是…… 她低头瞟了一眼男人房间门缝下渗出的水迹,那片水迹似乎微微扩大了一点点。 ……亦或者是,在做一些,不能轻易分身的事情呢? …… 邓远看着面前的这具蜡像。 白乐优心中有些怪异的念头,他并不知道。但事实上,他现在的心理活动也并不能称之为正常。邓远产生了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预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之前两度经过黑暗三楼走廊时的那种心慌感,或许是他们出发时的烦躁心情,也或许……从一开始决定要留在这里捕捉鬼哭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觉得这个夜晚不会平静。小时候的那个“故事”,自从和父亲说过,却被指为只是小孩子的噩梦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对别人提起过。可今晚听到那阵鬼魂的幽泣之音时,他的心头就好像被一种莫名的激动环绕了起来――这种激动绝不能说是“积极”的。他只是忽然觉得……或许他那二十多年来的迷惑,会在今夜就找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尽管不知是福是祸。 在那种奇妙心情的影响之下,他对胖子龚本辉讲述了自己少年时所经历的“怪异”。这就像是一种仪式,一种用来给自己壮胆的的手段,像是原始人部落的男人出征以前,都要唱着战歌跳起战舞来鼓舞士气一样。 与其是在跟龚本辉倾诉,倒更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你要追寻的事情马上就要有一个眉目了,为了妈妈,也为了你自己,绝不能在此退缩啊! 壮胆?他为什么会用上这个词呢?是预感到前方会出现某种不详的危机吗?……他不知道,他只是隐约觉得,如果不这么做一次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在某一刻止步不前,甚至掉头逃跑也说不定。 事实似乎稍稍证明了一丁点。 在之前经过三楼走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气息”,那气息真的让他有种当场就掉头逃跑的冲动。可是他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克制住了。后来他听说小优就在这间可疑的304房间里,于是他心生了主意,他怂恿大家一起进来探索,冒着被人抓住的风险进入这个房间。现在那种预感越发明显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遇到”些什么……他马上就可以验证了,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心中的恐惧将自己击溃。对,首先就从这具蜡像开始,在“杀人犯”的家里,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卧室中摆着一具蜡像,这会有什么意义呢? “加油。” 他轻声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具蜡像,却是突然一愣。 “怎么了?”胖子龚本辉紧张地问道。 “这个……不是蜡像。”邓远喃喃低语。 “不是――?!”龚本辉的眼角猛然抽动了一下,他看着邓远,又看了看蜡像,脚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就像是在担心这个“女人”突然动起来一样,“不是蜡像,那会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涩。 “嗯?哦,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邓远解释道,“身体应该是一具蜡像无疑。你看脸上的油彩,早就已经干了……虽然我没有学过美术,对这方面几乎一点儿研究都没有,不过看这样子,应该也制作了有好些天了吧?至于具体是那个男人的女朋友死前还是死后制作的就不好说了。我所说的‘不是蜡像’指的是她的衣服,你看。” 他拉扯了一下,那衣服居然是真正的纺织物。 “给蜡像穿了真人的衣服……唔。” 站在一旁拍摄的吉友把画面和他们的对话全都录进了摄像机的内存卡中。 “老九,劳驾,还有烟吗?”邓远突然说道。 邓远也是抽烟的。吉友用一只手和肩膀固定着摄像机,伸手进口袋里给他掏出那盒“熊猫”。 “最后一根了。” “谢谢。还是‘熊猫’好……咱们那个旅馆四层的管理员抽的‘利群’我就不喜欢。下午他给我一根我都没要。” 邓远点燃香烟,一手持着烟盒,在房间里踱起步来。这个房间并不只有一扇门,除了通往客厅的之外,另外一边似乎是通向阳台的。他轻轻打开插销,拉开门走到了外面,对着窗外阴冷的夜空喷出一大口烟雾。微微动着脑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这房间有点冷啊……”龚本辉低头看了看地板。之前他们一直没注意,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蜡像给吸引住了,对于房间本身却是没仔细观察。这房间的地面上有些地方染着不太规则的黄色,就连床铺上都有一些斑点。 “这个难道是……涂蜡像用的油料?” 龚本辉蹲下身体认真观察着地板上那些淡淡的痕迹,还用手去摸拭了一番。几秒钟后,他突然抬起头来,对吉友说道: “我知道蜡像是什么时候造的了,很可能是在那个女人死掉之后。” “何以见得?”吉友问道。 “这些油料。”龚本辉指了指地面,“这些油料应该是制作蜡像的时候洒到地面上的。但是还记得下面那个管理员大爷说的吗?这家里那个女人非常勤快,而且好像有点儿洁癖,每天都要洗澡和打扫房间。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个房间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卧室了――呃,生前的。一个每天打扫房间的人会让这些油料都洒在地面上,然后只是粗略清理一下吗?你看看这多难看,别说有洁癖的女人了,就是我这样的懒汉都受不了。” “了解了。”吉友点头,“杀人犯、死掉的女人、蜡像,还有鬼哭……老天,我怎么感觉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咱们是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去管?” “算了吧。警察光为了处理鬼哭扰民的事情都给搅得头昏脑胀,早就不想管这片儿的事儿了,反正他们警察局又不在这儿。再说怎么证明那个男人真的杀人了?”龚本辉摊了摊手,“又没有证据,随便叫警察过来的话,我倒觉得他们优先处理的肯定是咱们私闯民宅的事儿。” 吉友想了一想,好像确实就是那么回事。于是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但邓远却突然从阳台上伸进头,低声叫了起来。 “喂喂!过来!”他嘴里叼着烟,朝着两人招手,似乎又有了什么新发现。 “怎么了?” 龚本辉和吉友对视一眼,两人走了出去。而白乐优则继续在屋子里对着那具蜡像出神,夏薇薇依然站在门口,这个稍有些胆小的女人警惕着打量着屋子。 看到两名同伴出来,邓远伸手指了指门旁的墙壁。 “这儿。” 龚本辉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邓远是什么意思了。 那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他霎时间想到了之前通过吉友手机屏幕看到的那个在远处阳台上对着镜子梳头的女人,现在他们已有百分之九十可以肯定,这里应该就是那一户的阳台了。吉友掏出手机,三人对照了一下,果然分毫不差,除了少了画面中诡异的梳头女之外,照片上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这儿。 而且,阳台下方也刚好就是吉友用作位置参考的那棵槐树。 “哎,这里的这个墙壁插座。”吉友突然指了指离镜子稍远些的墙壁,“应该是控制升降晾衣架的吧?看看,它是不是表面有些发黑,好像因为漏电被烧过似的……” 龚本辉没有仔细听吉友说什么,他夺过吉友的手机,盯着这张“灵异照片”翻来覆去地观察着。尽管现在他们都认为这个房子里原本住着的那个女人已经死掉了,可就像他刚才所说的,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不过……从这张照片上看来,他似乎觉得有某一处可以十分明确地将这个事实表现出来。照片的女人真的是女鬼吗?龚本辉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一点,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会仅靠着一张照片就做出这样的判断。这张照片有哪里不对劲吗?如果说女人的身影淡了些,那也可能只是光线的影响……问题不是那儿,这张照片上,有某个地方出现了和正常事态下绝不相同的状况……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照片上的女人似是穿着一袭白色的睡袍,背对着拍摄她的三人,朝向这面镜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站在阳台上,淡淡的身影挡住了低矮的栏杆…… 龚本辉还是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儿呢? 第二百三十一节 随影 三个男人在外面的阳台上咋咋呼呼的,在说什么白乐优完全没听清楚。身后的夏薇薇可能站累了,犹犹豫豫想要坐在床边,但却又不敢。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她在会卜卦的同时还带着一些迷信,认为死人用过的东西是不干净的…… 迷信? 白乐优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乱。 迷信是什么?怎样才算做迷信?相信鬼魂和灵异一类的东西就算是迷信吗?那样的话,迷信不就并不是错误的了?因为就在十几分钟以前,自己不还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过了一番吗?但它若不是错误……又为何会冠上这么一个听上去就绝非正确的名字呢? 白乐优想不通,这问题根本就不是她一个仅有二十多年人生经验的小女子就能够搞明白的。 但她看着面前的蜡像,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视线。 绝对称不上是漂亮养眼的东西,白乐优看着那张脸,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形容——就像是被硫酸泼过的一样。形状倒还算规整,但上色却实在太过差劲,将整张脸孔原本优美的模子完全破坏掉了。白乐优曾见过温莎夫人制作的蜡像图片,那照片上的张国荣穿着白袖口的黑色长袍,目光平淡,却蕴着一层别样的魅力。虽然人们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就白乐优本人而言,在没有看到照片下方的介绍之前还真以为这就是真人了。蜡像拥有将已逝之人复原的魔力。但面前的这一具么…… 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白乐优觉得这个制作者一定就是在敷衍了事。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心情做出一具和真人相似的蜡像,目的仅仅是“做出一具蜡像来”这样简单。至于完成的效果,哪怕把脸涂成绿的他都不会在乎。 原本白乐优还一度觉得它栩栩如生,但她的衣服却是从外面套上的,头发说不定也是假的。这么看来,这具蜡像就算扔到垃圾桶里去说不定都会被人嫌占地方。她有些搞不懂那个男人把蜡像留在家里,还放在逝去女友床边的理由,不觉得恶心吗? 还是说……这和之前的鬼哭声有什么关联? 但就是这么一件拙劣的东西,此时却强烈地吸引着她。视线,与身体,白乐优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就像是磁石一般被磁力所束缚。蜡像面对着她,直视着她,这个女人要讨回那件属于她的东西,但白乐优却不知道应该还给她什么。只是身体如同被某人推动一样,让她向前,接触…… 但白乐优控制着自己的脚下,她不能再前进了,否则可就要直接朝着蜡像那具恐怖的脸庞上撞上去了。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欠了她什么呢?……她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之中,她的想法已经从一开始的“我怎么可能会欠这个人——不这具蜡像——什么东西?”变成了“我到底欠着她什么呢?”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围绕在她的身边,改造了她的意识。 阳台那扇门突然吹进一阵冷风。白乐优打了个哆嗦。风吹过蜡像女人的衣角,她的领口和袖口一起摆动起来—— 嗯?! 白乐优突然眯起了眼睛。 在风中,她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那一瞬间被视线所捕捉的东西通过视网膜和视神经准确地反映到了大脑中用于思考的灰质区块,化成一缕念头融入到她的意识之中,却是一闪即逝!那一刹那,白乐优脑中灵光一现,她突然间好像明白了自己到底应该还给这个蜡像女人什么东西,但是没等她将这一瞬的感应记在心里,它就如流星般消失在了她的识海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怎、怎么?! 白乐优把左手掌整个覆盖在了脑袋上,有些慌张地眨起了眼睛。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有些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明明脑袋里出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你却又没能抓住,就像是一条小鱼,你看着它在河里安静地吐着泡泡,可你刚要伸手去捉,它又调皮地尾巴一甩就此消失掉了。你心里空空落落的。你跳进水里扑腾着水花搅动着软泥想要把它找出来,你要它当你的晚饭不然你就可能会饿死…… 白乐优当然不会饿死。但她总觉得,如果这时候想不起来,如果这时候不能把身上那个东西还给这具蜡像的话……之后,他们很可能会遇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烦…… 性命攸关。 她有些着急了,那只手掌在无意识地拨弄着耳旁的长发,挠着那不慎被鱼肝油味道的劣质洗发水接触过的头皮。但这种事情并不是你着急就能够想起来想明白的,要不然爱迪生也不用天天做实验了,坐在门口干着急就好了。 在白乐优彻底放弃之前,三个男人从阳台上走了回来。 “看完了吧?” 夏薇薇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扛着摄像机的吉友把镜头对准了她,有些关心地问道:“累了?” “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了……”龚本辉又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鬼哭声早就停了,说不定那个女鬼也被她妈妈喊回家去吃饭了。老九你摄像机里面拍到什么没有?……也没吧?那我们也别留在这儿了,除非大远你想把这具蜡像扛回去研究。不过我可事先说明,一号监狱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要是我犯了盗窃罪,我宁愿被警察拴在暖气片热水管上吊打一顿也不想进绞肉机里边儿去。” 他啰哩啰嗦说着无趣的冷笑话,但邓远并没有笑,大家都没有。吉友回头看着邓远,这家伙向来是最照顾夏薇薇的,把她说的一切都当成是最高行为准则。龚本辉说的也对,继续留在这里,他们恐怕也不可能找到什么了。除非他们真想体验一下被称作“绞肉机”的一号监狱的滋味,把那屋里的男人绑架起来,威胁他讲出杀人细节和与鬼哭声有关的所有事情——前提是他真的是个杀人犯。尽管众人现在都这么认定了,但在拥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们仍只是停留在空口说说的阶段。 邓远把手中快要抽到底的熊猫烟蒂丢在地上,烟盒还拿在手里。他抱着希望而来,却要无功而返,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烦躁,可他又说不出反对的话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继续留在这里还能找到什么?很大的可能是仍然一无所获。如果他无视众人的意见打算继续待下去的话,吉友这家伙一定会为了夏薇薇首先发难吧? 邓远又沉默了几秒,然后一脚将仍冒着火星的烟蒂踩灭,滑到了床底下。 “走。”他说。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白乐优是突然感受到那股寒意的,她原本就打算要转身,但回头的动作却显得太过惊讶与迅速。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人同时,白乐优的心脏差一点儿从喉咙里跳出来。与此同时,她听见夏薇薇发出一声尖叫! 那个阴森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他仍然穿着和之前白乐优所见相同的装束,夸张的大墨镜,一身黑的外套、围巾、手套和下装。他面无表情地保持着和门平行的位置,直直地面对着屋内被抓了个现行的众人。 白乐优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男人还是那么阴冷,却比之前所见更甚了!他全身都像是冰块一样,仿佛能看到身周出现的白雾。 他一言未发。屋里的众人也是表现不一。夏薇薇在尖叫一声过后立刻捂住了嘴巴,后退两步,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看着男人,又偷眼看看这边的三个男同伴,似乎在期待着他们快点拿出一个主意来。之前明明说“我们这三个大男人难道还顶不过一个有用?”的吉友脸上剧烈抽搐了一下,原本对着门口的摄像机都从肩膀上歪到了一边,险些滑掉在地上,他赶紧伸手扶稳。也许在他的考虑中,只想到了对方是“杀人犯”的这一面,却并没有想过如果他是以一个“入侵室内案件被害人”的身份出现应该怎么去应对。龚本辉骨碌骨碌转着眼睛,从侧额边流下一道汗水。 而邓远一挑眉毛,他突然做了个让白乐优没有想到的动作:他蹲下身体伸手探向床底,摸索了一下之后抓出一个烟蒂,把它丢进了烟盒之中,然后站直了身体,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 简直像是个被发现乱丢垃圾的孩子。 但白乐优笑不出来,她没资格嘲笑他们。被漆黑的大墨镜挡着,他们看不到这个男人的视线,但男人身上那股无以言喻的阴寒气息却侵蚀了这间屋子,几乎冻结了屋内的每一格地板每一寸空间。白乐优愣在那里,她忽然感觉自己是整个场景内最矮小的一个人。虽然从男人平淡的表情中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怒火,但却有一股惭愧的心情从她的心房中涌动起来。她怎么能这么做呢?明明是这个男人救了她一命,还允许她进屋来打电话,甚至都没有留下监视她,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都这么好这么信任……可她却背叛了他,不仅怀疑他,还擅自带着自己的同伴闯进了他的房间窥视他的秘密…… 白乐优一时忘记了之前那种被人盯着和被这具蜡像吸引的感觉。她突然不由自主地低头道歉了: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他们是来接我的……我们不是有意要进入您的私人房间的,请原谅!” 她像日本人一样深深鞠了一躬,原本披在颈后的长发伴随着她的动作全部洒到了肩膀前。但男人却只是用僵硬的姿势站在那里,从头至尾,他都保持着被人发现时的状态,几乎没有动过一下,也许他也是愣住了,而且发愣的时间比白乐优还要长得多。众人几乎要以为他是另一具蜡像了。 “……出去。” 男人的嘴唇是在毫无预兆的状况下突然动起来的,就好像他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只是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这两个字,然后就说出了口。白乐优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个阴沉的男人。他就这么容易放过了他们这群“入侵者”?还是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多事的个性?她还有些不确定地张口想要问一声,但男人却已经笨拙地走到了一边,为他们让开了门口。 “出去。”他又重复了一遍,仍旧是那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是嗓子里梗了一口痰似的。但白乐优却完全顾不上恶心,她突然对男人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感激。 “走,走!”她有些慌张地说着,“我们这就走!” 屋里的几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相互视线中的意思。白乐优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紧跟着她,尽可能靠着门的这一边,想要离那个男人远一点的夏薇薇,邓远走在最后。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他的肌肉有些紧张,轻甩胳膊的动作竟在那一刻稍稍有点儿走样,他的手背不小心蹭到了男人的衣服…… 呃?! 邓远浑身打了个激灵。 好冷……那一瞬间,就好像是,直接触碰到冰块般的感觉!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上面居然有些隐隐的水迹?! 这、这到底是…… 他没有工夫多想了。最后的吉友都已经从客厅走了出去。他甚至连最后看一眼身后的男人都不敢,赶紧跟上队伍跑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咔嚓”一声,一行五人又身处在单元楼三楼走廊的黑暗之中了。 “呼……”龚本辉长出了一口气,这个胖子有些虚弱地说道,“太好了……哎呦喂,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个男人要把我们给堵在里头呢。” “那么怕的话,之前就不要闯进去啊。”夏薇薇在一边不满地嘟哝,“那不就一个人吗?你看你们三个大男人那副怂样。” 吉友有些尴尬,他掩饰性地扶了扶肩膀上的摄像机,毕竟之前说出大话的就是他自己。龚本辉有些不服气地回嘴道:“那不一样啊,有些人就是本事大,一个打好几个都不成问题。那些功夫明星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就算他不会功夫,看看《大逃杀》里面的那个桐山和雄,明明都是一样的条件,人家一个人干掉了多少个?” “都别说了,回去吧。” 白乐优突然说道,她的声音有些低落。说完后,她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同样一片漆黑的门洞之中,只是这一次的脚步慢了些。夏薇薇这个小跟班又赶紧跟上。龚本辉摸了摸鼻子,白乐优让他闭嘴,他当然不会违抗。 “稍等一下啊,这张内存用完了,我换一下备用的。”吉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口袋里掏摸着另一张内存卡。 “都结束了,还拍?”邓远轻声问道。 “要有始有终咯。之前就是拍着来,这会儿当然也拍着回去,这是摄影师的本职工作。”吉友挺了挺胸膛,“反正又不跟过去那样都是些胶片,装进内存里的东西不喜欢删掉不就ok了……哎你等等我啊!” 邓远没理他,一个人跟上了前面龚本辉的脚步。 从三楼的门洞开始,仅有一段楼梯就可以从黑暗返回到光明之中。吉友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新的内存卡,接着就赶紧跟上了前方的大部队。他很走运,虽然被甩下了一段楼梯,却并没有像白乐优一样,被“鬼打墙”所困住。一行人一路下到了一楼,这一回,就连管理员室的老大爷都已经熄灯了。 毕竟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要到零点了,除了他们以外,还会有哪些傻瓜在这条“鬼哭街”上在外面停留呢? “我靠……” 吉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裤脚都被踩到脚底去了。他这半天就觉得腰带有些松了,这会儿赶紧又伸手拽上,要不然过会儿回到旅馆,说不定低头都会发现裤子不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动,金属腰带扣结实地卡住了。吉友松了一口气,扛着摄像机正要继续往前走,却是脚下一顿,疑惑地回过头去…… ……诶? 身后的上行楼梯,由于红外线感应器没有检测到人类,灯光又熄灭了。现在那里也被黑暗包裹起来。但吉友却并不是在看那儿,他左右移动着视线,望望身后,又看看自己身边,最后盯上了前方的队伍……但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说来也奇怪,刚才他只是一瞬间有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他们,而在刚刚他扣上腰带的时候,“那个”就站在他的身边似的…… 有人在跟着他们……? 不,仅仅是错觉罢了吧…… 无所发现的吉友翻了个白眼,又打了个哈欠。他扛着摄像机,上面的小灯泡还在一闪一闪地表明自己正处在运行状态。他小跑着赶上了前面的队伍。 这真是个无趣的夜晚。 鬼哭声、单元楼、邓远的推论、白乐优的失踪……还有最后的那具蜡像和那个阴沉沉的男人,所有的这些都为这一桌夜的请宴端盘倒水,可上桌的却都是一些茶点小菜,正餐却始终不见踪影。非要形容的话,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部仅仅用无聊的惊悚元素毫无章法地堆叠到一起的恐怖片,看的时候还有那么点期待和心慌,可结束以后,却只能让你涂上一口唾沫。 ……但是,真的结束了吗? 在昏暗的路灯下面,一行五人的影子朦胧地映在地面上……但其中似乎有某个人的身体,稍稍有些…… 夜系上了白色的餐巾,拿起刀叉,舔了舔殷红的嘴唇。 时针临近十二点……血色的正餐,终于准备就绪了。 第二百三十二节 夜祭(一) 白乐优刚一进房间就一头扑倒在床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肢体得到放松的同时,全身各处都涌上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就仿佛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背上,压得她连胸腔中最后一口气也不得不吐出来,艰难地支撑着。血液都似乎凝滞沉淀下来,脑子里那些纷乱复杂的想法也一下子变成了实体,她的整副身心都被这强烈的疲倦缠绕起来了。 真难受啊…… 白乐优翻了个身,今夜的一幕幕又在她的头脑中走马灯一样转动起来,像是一张张静态的幻灯片。在那片黑暗中所经历的事情……那确实就是“灵异”,是“鬼魂”,没错吧?这太不可思议了,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的心中居然没有一丁点吃惊。从“不相信”到“接受”之间的转变快得离谱,简直像是在瞬间完成的。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着某一类东西,在你遇到它以前,你永远都不会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但某一刻你看到它,你听到它,或者仅仅是感觉到它……那一瞬起你就知道了,原来是这样的,我碰到的就是“那种东西”啊。 但不管怎样,都结束了。 白乐优想着,之前那种探索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现在明明知道“那里”存在着什么,可是她没胆子再去看一眼再去经历一遍了。现在她只想要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放弃这个“鬼哭街”的工作,下一次节目去哪儿都好,听说不久以前白银大厦发生过一起灵异事件,或许可以去那儿看看。至于会不会被观众喷口水会不会被上司教训……管他们呢!姐连命都差点儿给你们搭上了,你们还想怎么着?!不服气自己去找灵异事件啊! 反正我是逃出来了……白乐优闭着眼睛,发出悠长的呼吸声。对,我逃出来了,真的不想再跟那地方有丝毫牵连。 ……但是“不想”就真的意味着“没有”吗? 像是一根异样的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她的身体上,蛛丝一般黏黏的,又带着强力的延展性,连接着她和对面那幢单元楼那个房间中的诡异蜡像。自她从那个房间离开的第一步开始,就一直粘在她的身上,关闭的门没能把它挤断,白乐优的动作也没能把它甩脱,它就这么一直紧跟着,从那里一直跟回了旅馆的这个房间,拉扯着想要把她带回到那具蜡像身边去。白乐优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却无法断绝这荒唐的心绪。那根线连在她的身上,也在她的心里扎根了。 白乐优皱起鼻子。 “薇薇,”她突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一股……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点儿发臭的那种……” “你身上就在发臭。”夏薇薇刚刚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回身在白乐优鼓鼓囊囊的胸脯上抽了一巴掌,把女主持人痛得斥叫一声,“一身臭汗别在这儿躺着了,赶紧去洗洗,说不定你之前那个鱼肝油味儿的洗发水就没冲干净。快去,你冲完我冲。” “为什么不是你先冲澡?”白乐优磨磨蹭蹭直起身体。 “我怕你偷我曼秀雷敦的洗发液用啊。”夏薇薇狡黠地说道。从那幢单元楼中离开之后,她的精神也明显好上许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算我先,一会儿你进去的时候我也照样可以偷了明天再用。”白乐优嘟囔着。 “不会的。”夏薇薇说道。 她直视着白乐优的眼睛。 “你没打算在这儿继续调查下去了是吧,小优?我们明天就走……” 明明是疑问的句式,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倒像是个陈述句一般。白乐优愣了一下,她站在洗浴室门口回过头来,和夏薇薇清清亮亮的视线对到一起。她的眼中似乎有些担忧。白乐优知道她在等待自己给出确定的答案。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转身走进浴室,在关上那扇木门之前,白乐优这样轻声说道。 身后的夏薇薇虚弱却又自然地莞尔一笑。她卜卦用的金属盘还放在床头柜上没有收拾起来,用纤细的手指捏起金属陀螺,指尖错动,小陀螺伴随着尖锐的嗡鸣声在金属圆盘上旋转起来,从一头到另一头。 …… 隔壁,旅馆的414号房间。 男人并不一定都是懒汉,但真正算得上“勤快”的男子在这个世上也实在并不多见。邓远、龚本辉和吉友刚一回到房间就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动作,那就是躺在床上。他们可不会关心之前的运动是不是让自己出了一身臭汗,懒洋洋地像猪一样快速进入休息状态才是一个正常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吉友把摄像机撂在一边,看样子也并没有打算继续之前未完成的擦镜头工作。邓远四仰八叉地伸展着壮实的四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问吉友:“老九,把机器给我看看行么?就之前你拍的录像……” “干嘛?”吉友回头瞥他一眼,“又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想看小优?” 听见这话,龚本辉咂了咂嘴,眯起了那双小眼睛,视线在他们俩之间转悠着。 “少废话。”邓远有些不耐烦地吼了起来,“拿过来!” “切……”吉友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开始使用的那张内存卡丢到邓远床上,闷闷地说道,“自己插手机里面看去吧。” 邓远没有再接话,他撑起胳膊挪到床边,抓起那张比大拇指甲仅大上一分的内存卡,这就塞到了自己的手机卡槽里去。调出视频界面,打开了时间显示为今晚的那个文件。画面有些轻微的晃动,但很容易适应,还不到头晕的地步。吉友干这活儿已经干了很长时间,现在扛摄像机大步跑起来都不带晃悠的,技术出神入化。 邓远盯着手机小小的屏幕,却是眼神锐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非要从这之中发现点儿什么。画面上黑乎乎的,仅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前方走动,这是夜间的“鬼哭街”,他们正要前往那幢闹鬼的单元楼。 “大远,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吉友也直起身来,抓起放在床边的摄像机保养盒,为明天的工作开始做准备了。但在那之前,他看着聚精会神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视频上的邓远,还是不由得有些疑惑地发问了。 “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让人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吉友的问题。 但吉友还是继续说道: “怎么了……嗯,非要我说的话,我以前觉得你就属于那种,混过一天是一天的人。工作能少做就尽量少做一些,也从来不会费劲儿去多干些什么……但是今天晚上不一样,你好像有点儿热切过度了吧?那个管理员老头说完之后,你自己就开始分析推理,然后怂恿我们私闯民宅的也是你——啊我不是在怪你,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但就是总觉得……你好像跟以前有点儿不大一样……” 吉友啰啰嗦嗦说了半天,但邓远并没有回答。龚本辉的视线由一开始的怀疑、烦躁逐渐转化为一种淡然,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那种淡然。他最后把视线集中在邓远身上,就像是邓远把目光投注在手机屏幕上一样,这个胖子用手撑起自己臃肿的身体,用和邓远一样的姿势把身体靠在了床头。 他知道邓远为什么会这么努力这么亢奋,那个原因就是他之前在阳台上所讲的故事。难道说时隔多年,邓远又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出现了某种感应?他预感到这一次真的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会那么激动,表现地和以往昏昏沉沉的样子大不相同? 龚本辉这么思考着,他又想到了之前吉友所拍下的那张照片,就是那个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在对面单元楼304室的阳台上对着镜子梳头的画面。他当时觉得那照片很怪,但他看着照片连续思考了两次都没能想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头晕,或许今晚还是早些睡下比较好。 房间之中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只有吉友用特制皮吹吹拂着镜头表面灰尘的风声和邓远手机中传出来的视频响动。半晌,龚本辉突然说道: “如果这次节目搞不好的话,咱们说不定就要解散了吧?” “解散?!” 吉友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邓远也瞄了他一眼。龚本辉耸了耸肩,说道: “对,解散……你们也该知道,咱们这节目的收视率很久以前就突破下限了,只是上边儿还没什么新企划,所以才特别容许咱们一直发展着。但是这样下去不行啊,我听说那个最近很火的美女主持人又要担一个娱乐节目了,整个电视台转转,看着最没前途的也就是咱们节目组了。不解散咱们解散谁啊?” 他摊了摊手。 吉友张大了嘴巴。 “解、解散?”他挠着头发,看上去对这个话题有点儿不知所措,“但是、但是……咱们努力了那么久,他们也是看得见的。住旅馆都不要公费报销,咱们自己掏钱的,这怎么说解散就解散了啊……” “努力并不能代表什么。”龚本辉哼笑一声,“你还小啊?是不是觉得咱们只要努力了那么不管做得好做不好都没问题?那是诳小孩子的。只有最不负责任的老师和家长才会这么说,‘结果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你尽力了’。相信这种话的人是长不大的。就像是没能把人从手术台上安全送下来的医生和没能把人质解救出来的警察,你觉得他们只要说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是吗?也许有一次,也许两次……但如果这个医生没有一回能把病人救活的话,谁还会再给他机会?老九,别太天真了。” 吉友被他一番教训,咧着嘴巴,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这个社会不需要无能人士。” 龚本辉冷冷地说。 “也别担心。解散之后,也不代表咱们被开了,只不过估计要被调到别的节目组里去打下手吧?你这样好的摄影师,他们肯定都抢着要喽,说不定还能跟薇薇分到一起去,大远也是,我记得上回四楼的办公室就想来淘人呢……” “那你和小优呢?” 吉友皱着眉头问道,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会带她回大陆去,然后求婚。她不应该过这么艰辛的生活,整天东跑西跑的那么麻烦,还要挨人骂,上司骂,观众也骂。她——” “求婚?!” 另一张床上原本一直盯着手机的邓远突然蹦了起来。 “你凭什么?!” 他这样咋呼着,脸色诧异,却又显得极为狰狞。他用公牛看见红色一样的眼神看着龚本辉,但这个胖子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龚本辉淡淡地转过头去,与邓远相互对视着,神色间丝毫无惧。 他说:“对,求婚,然后结婚。至于凭什么……我觉得我老爹名下的财产能保我们三辈子不愁吃喝了。等我回去帮他,说不定还能赚到更多,你知道我是学金融管理——” “我——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邓远大吼起来,“但是你说了不算!” “你说了同样不算。”龚本辉仍然保持着平静。 “小优她不会喜欢就窝在你身边!你知道她的,她喜欢自由,喜欢探索,喜欢……” “我会给她自由,让她探索。我有足够的耐心去陪她一起玩……就像现在一样。”龚本辉轻声说道,“女人年轻的时候都会这样,我可以等到她玩累的那一天,也许要等很久,但是我等得起。你知道,我向来有很多的空闲时间。” 邓远瞪着龚本辉,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用笨拙的大脑思考着反驳的话语,但想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胖子很欠扁,无论是他那庞大的身躯还是平淡的表情……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话来呢?他明知道这会让自己沮丧、暴怒……会让自己发狂的! 邓远讨厌龚本辉这样的说辞,因为他恰好知道,这番话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龚本辉其实是个富家子弟,父亲在大陆经营着数家大型公司。他向来吃穿无忧,原本应该是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左拥右抱着一大堆漂亮妹妹跟着同样作为富二代的兄弟天天到处乱逛到处惹事显得无聊酒后驾驶喊两嗓子“我爸是xx”的那种人。但他没有。龚本辉加入这个垃圾的灵异节目组就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他心仪的女孩,白乐优。他说得对,他确实有着足够的耐心,他已经在她的身边陪了几年,陪着她疯,陪着她闹。原本他可以让父亲对这个节目进行大额赞助的,但白乐优拒绝了,她希望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要不然她早就和其它那些美女明星一样,靠着非常手段来上位了。但她没有,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龚本辉才会迷恋上她。 于是这个公子哥儿果断舍弃了背靠着家庭这座大山的优渥生活。他跟着他们一起东跑西窜,站地铁,吃十五块钱一盒的超市盒饭(未来岛上的价钱贵些),住着这种工薪阶级出差住的旅馆。他虽然胖了些,可他有毅力,如果小优说她不喜欢胖子,他一定会努力去减肥。邓远知道,因为这货原本也跟他和老九一样是抽香烟的,只因为小优说过烟味难闻,他就立刻把烟头掐灭,从此戒掉了那个跟了他十多年的癖好。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如果他真想要个美女来陪,什么样的找不到?白乐优顶多算得上是清秀而已,唱歌不咋地,也不会跳舞,要啥没啥,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等了这么多年…… 一个男人,有钱,又专一,长得也不算难看,愿意为了你去改变自己,容许你的缺点……这条件还要让他怎样? 邓远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女人也会心甘情愿爱上龚本辉的。 可他不愿意就这么认输。他有句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因为太土气了,跟龚本辉的话语一比就落了下乘,但他还是想说。 他只是想说:我也喜欢小优啊…… 凭什么是你向她求婚?凭什么我比不过你?因为你有钱?有钱就可以做她老公候选的vip了?……或许就是那样吧。邓远不想承认,可他自己又有什么呢?他没钱没权没势,到现在也没能把烟戒掉,小优想要怎样的生活,他确实也没能力给她…… 这样看来,是不是让小优和这个胖子在一起真的更好一些?至少比和自己一起更好一些…… 他还能怎么去想呢?他有什么?爱吗?爱能当饭吃吗?爱能当钱花吗?再说了……他的爱就一定比这个胖子更好更多,更讨小优喜欢吗? “要怪,就怪这个节目组是三男二女咯,我们总有一个要单身的。” 龚本辉不知是嘲讽他还是想要安慰他,说了这么个冷笑话。 “别把我算进去。我是薇薇党的!”吉友举手。 “薇薇喜欢的是新闻组那个帅哥,我看你还是加把劲儿吧。” 吉友沉默了,龚本辉也沉默了,而邓远则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着。手机视频中传出了一声尖叫,吉友抬了一下头,却又立刻垂了下去。那是夏薇薇的尖叫,看来视频已经放到他们在那个蜡像的卧室中遭遇门口的男人那一幕了。 邓远突然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简直像是要跟龚本辉决一死战似的。另外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龚本辉不由得缩了一下身体。但邓远却并没有朝他过去,他迅速收起手机走出门去,伴随着轻巧的“咔嚓”声,邓远消失在了门外。 “……他怎么了?”吉友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龚本辉,“你是不是把他刺激得太过头了?” “谁知道呢?”龚本辉轻轻耸了耸肩,“把你手机给我,我还想再看看那张‘灵异照片’。” 第二百三十三节 夜祭(二) 邓远来到走廊上,从口袋里掏出“熊猫”的烟盒。这是吉友在那个房间里给他的装着最后一支烟的烟盒,当然那支烟已经被抽掉了,现在里面放的是烟蒂,就是那一截原本被他踩了一脚踢到床底下却在被那个男人发现后又慌张捡起来的烟蒂。邓远盯着烟盒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旅馆四楼的主管仍然叼着“利群”烟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吞云吐雾,那个家伙有些贼眉鼠眼的,邓远有些讨厌,他不喜欢对方手指间夹着的利群烟,也不喜欢他那异样的似乎带些戏谑的眼神。他总觉得那家伙像是听到了他们之前在房间里的谈话,这旅馆墙壁的隔音效果实在差劲,或许小优她们也能够听到…… 邓远有些烦躁了,他捏着烟盒,慢慢悠悠地踱到了413号房间的门口。他觉得自己心里藏着一头野兽,要么是猎豹,要么是豺狼,总之就是伏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然后猛地就要扑出来的那种……那是一种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这种冲动的,也许是听龚本辉说完那些话,也许是看到了视频上的那个片段,也许……这种冲动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只是借由这个契机爆发出来而已。 他在想什么呢?邓远把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却没有敲下去。他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天下的女人又不只白乐优一个,也不算多漂亮,只是天天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喜欢上她了。可就算没有她又能怎么样呢?你的世界又不会崩掉,你还可以继续工作,继续赚钱,然后找一个女人待在家里为你做饭洗衣服,也许晚上你打开床头灯看着她的睡颜,会发现她比当年你一度迷恋过的那个女主持人还要美上许多。 我们都曾年轻过,年轻人的世界上有很多人活着,可他们不能跨越时空一直活到你老了的世界中。 邓远缓缓地转过身去。 对,他可以就这么走回去,他可以冲那个胖子笑笑说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想一想果然还是让小优跟你在一起比较好我放弃加油吧我会为你鼓劲,然后在他惊讶到眼球都要爆掉的目光之中躺回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只要睡一觉,起来之后什么都会变了。以后他和龚本辉还是好朋友,也许那家伙还会在自己的公司里给他留一个高薪职位,以后他见了白乐优就要喊嫂子,看她依偎在龚本辉的身边说说笑笑满脸幸福…… 这是他*妈*的什么事儿?! 邓远突然咬着牙发起狠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他就是想要搏一搏冲一冲,哪怕连一丁点儿希望都没有他也要试试。他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龚本辉,他没有那胖子那么多筹码,现在他手里唯一的筹码还是刚刚才弄到的,而且它对白乐优的影响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龚本辉向她许诺了那些,那么自己手里捏着的东西就只是一张可怜的白纸,还是仅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 但他仍然不想放弃,再小也好,那是他唯一拥有的啊…… 邓远伸出手指在烟盒上弹了一下,然后把它丢进走廊上的垃圾桶。他要去确认白乐优的心意,尽管他只是个领着工资的垃圾节目组的垃圾员工,但即便是这样的他,也希望能够得到一份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轻轻叩响了413房间的房门。 …… 夏薇薇坐在床边,两腿叉开,一条搭在床上,另一条却在下面晃荡来晃荡去。金属陀螺在卦盘上旋转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尖锐地鸣叫着,但却并没有进入这个女人的心神之中。她微微皱着眉头,视线却一直盯在白乐优刚刚进去不久的浴室门上。瞳孔中发散的光芒说明这个女人眼下正处在某种茫然的思考状态。 没有错,夏薇薇正在考虑今晚的事情,从刚才起就在考虑了。 这个女人也许呆了一点,胆小了一点,但这却并不代表她是个傻瓜。女孩子们的心向来是纤细的,再说她和白乐优这对好姐妹共同合作了这么长时间,如果白乐优有什么心思哪可能瞒得过她?夏薇薇其实很聪敏,只是一直都隐藏在她天然的外表之下,从不表露出来而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开始她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头,从单元楼四楼下来的时候,白乐优虽然跑快了几步,但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段楼梯的距离,怎么可能会跑丢呢?跑丢了也就算了,可他们一行五个人一起到了楼下,居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邓远提起,他们才猛然发现少掉了一个人。他们的注意力真有这么差吗?连一个同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觉? 这不正常。 后来,白乐优在304室给自己打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当时就让夏薇薇心里一咯噔。她怎么会那么巧,就进了被众人所怀疑的304室呢?要知道他们讨论说304室诡异时,白乐优可并不在他们身边啊。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还有,她又不是迷路了,为什么非要自己这些人去接她?她一个人没法走吗?还是说……她在害怕着什么? 后来在304室见到白乐优的时候,她的表现证明了夏薇薇的猜想。尽管白乐优在努力掩饰,但夏薇薇还是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缕残留的惊恐,再加上后来的事情…… 夏薇薇眨了一下眼睛。陀螺仍在“嗡嗡”地旋转着。 哦对了,还有用这个陀螺卜卦的结果,百分之百,这上面也说他们今晚确实会碰到灵异的东西。虽然用科学无法解释,但这个卦盘每一次转到百分之百的时候,所得到的结果还没有一次是错误的,所以夏薇薇才会这么依赖它。 她转头看了一眼,铜黄色的小东西在旋转的同时将头顶吊灯投射下来的光线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形成了一条亮丽的光弧,一闪一闪地波动着,比用电脑软件做出来的光影效果还要漂亮得多。金属盘上映着夏薇薇的脸也在光线下略显苍白了。 夏薇薇看了它几秒钟,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思考着。 那具蜡像,小优一直在盯着它看。那真的仅仅只是一具普通的劣质人像吗?夏薇薇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片鬼故事,说是一个人要养鬼,就必须准备一个装鬼魂的容器,人偶啦蜡像啦这种类人的东西就最适合,因为鬼魂住在那里头,会有种回到了身体中的安心感,这样他们就会平静下来,不会随意脱离你的控制去伤害别人…… 那具蜡像……当时给夏薇薇的感觉就是如此。她总觉得那蜡像像是被硫酸浇过一样的脸正对着他们,那双稀烂的眼睛也似乎在追随着他们一样,那眼神盯得她毛骨悚然,心跳不由自主地大力冲撞着胸腔。自从进了那间屋子,她就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害怕呢。 但他们已经离开了,离开就和那里再没有关系了,不是么?不管那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都再找不到他们。明天他们也要放弃对这片“鬼哭街”的调查,去做别的地方的节目,这样一来就结束了…… 结束了? 真有那么容易会结束吗? 陀螺在卦盘上旋转着,在边缘碰撞一下,又嗡嗡地弹向另一边。 夏薇薇突然想起白乐优之前的问题,她问: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一股……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点儿发臭的那种……” 发臭的味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身上就在发臭。一身臭汗别在这儿躺着了,赶紧去洗洗,说不定你之前那个鱼肝油味儿的洗发水就没冲干净……” 是那样。夏薇薇想着。但是那不对,白乐优在之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肯定已经把那鱼肝油味儿的洗发水给冲洗干净了,不然自己之前就闻见了。也不可能是汗臭味,且不说女孩子身上总是喷得香香的,就算真有,被那么厚的外套裹着,也不可能闻到啊。 除非…… 她想着。 除非,他们根本就没能甩掉灵异,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跟着他们,一路跟回了旅馆,而现在或许就在他们的身边! 这个想法让夏薇薇心中打了一个激灵,可她却无法否认。也就在这同时,夏薇薇突然注意到另一件事情―― 是陀螺……那个金属的小陀螺在卜卦盘上旋转了多久呢?为什么它还在嗡鸣?它转了没有十分钟也有五分钟了吧?自己从第一次转动它之后就再没有去管,它怎么可能旋转那么长时间?! 难道说…… 夏薇薇缓缓地转过头去。 难道说,真有某个“灵异”跟随在他们的身边回到了这里?! 在夏薇薇的视线之中,小陀螺慢慢悠悠地晃荡着,摩擦力卸掉的动能使得它已经失去了继续旋转下去的力量,片刻之后,小东西终于歪倒下来,在卜卦盘上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停在了上面“百分之百”的圆圈中。 但这并不是结束。 百分之百。 是的,夏薇薇看到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陀螺一直在旋转了。自己没有给它动力,但有人给了。她看到一只手从视界边缘的某处伸了过来,轻轻捏起陀螺上端的小柄,轻轻搓动。 陀螺在金属圆盘上再一次旋转起来,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百分之百。夏薇薇的嘴唇轻轻颤动着。什么是百分之百呢?这一次自己提出了什么问题?哦对了,自己刚才在想,是不是“真有某个“灵异”跟随在他们的身边回到了这里?”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金属圆盘之中,映着两个人的倒影,一个是夏薇薇的,另一个……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孔! …… 抱歉今天就这些了,有些头痛,明天万字更补上! 第二百三十四节 夜祭(三) “咚咚咚!” 邓远站在门口,紧张地等待着。他不知道如果白乐优开门看到他站在门口会是什么反应,她会听他说话吗?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对,早就明白……她又不傻,自己和龚本辉两人天天争着抢着给她献殷勤,她怎么可能会没发觉呢?可她却从来都没有给出过任何表示,至少没有给过他邓远……那又是什么意思?邓远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了。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种麻烦的事情,他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来开门了,是白乐优,还是夏薇薇?不管谁都好,这次他一定要—— 但他的眉头却突然间皱了起来。 他仔细倾听着房间里面的脚步声,脸侧射过来一道视线,还是站在走廊窗口那边的四楼主管。但他没心情去管那个白痴。他在想这脚步声是谁的呢?是小优?还是夏薇薇?可是都不像,那两个女人的脚步声向来都是非常轻快的那种,而这一个脚步声则不同,这样的不紧不慢,这样平缓而幽远的声音…… “轰隆轰隆轰隆……” 邓远不自觉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他听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种轰鸣声,也许是某个大功率发动机在运转着,也像是抽水机的动静,不过要比那更响更有震撼力……这是从哪儿传来的声音?这都大半夜了,这声音岂不是比那个鬼哭声更扰民?被这声音在耳旁盘旋覆盖着,他都听不清楚里面那令人在意的脚步声了。 该死的……他把耳朵又贴紧了一些。里面的人走路很稳,但是不是太慢了一点?从他听见脚步声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秒过去了,可里面那个人居然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算要从阳台上走过来,也没有那么长的距离吧?但是那个人却分明在接近着这里,接近着……一点一点地…… 邓远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他抬起头来,有些惊慌地看着这扇紧闭的门扉。他突然感觉到那“轰隆轰隆”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扇门后面传出来的,但他听不真切,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害怕了,他觉得自己今夜来这里可能就是个错误,或许他应该立刻回到隔壁房间里去,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过去才是最好的行动。 但是他没有动,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如果在这里退缩就全完了,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所以他在原地站定,等待着那个人把门打开,他想只要对方一开门,他就能够确定对方是谁,是白乐优还是夏薇薇,亦或者是…… 亦或者?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个“亦或者”呢? 但他没有工夫去考虑了,伴随着“咔嚓”一声,面前413的房间门被从里面打开。邓远忙不迭说了一声“打扰了”,这就想要推门走进去,但他却在门口愣住了。那扇门并不是被猛地一下子拉开的,而是一点一点,几乎是以每秒一厘米的线速度绕着门轴向里面旋转起来,这种开门的方式简直就和里面那人走路的方式一模一样。邓远看着门伴随着持续的“吱呀”声在将近半分钟后才堪堪打开一半,他终于注意到有什么不对了。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 没开灯,漆黑一片,从狭窄的门缝中,他看不到白乐优和夏薇薇的身影。 邓远揪住自己的胸口,他突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并不是站在旅馆的走廊上了。那种“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地面在晃荡着,是地震了?也不像。那个贼眉鼠眼的主管还站在窗口抽烟呢。但邓远就连给自己开门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往里瞟了一眼,喊声: “小优?还是薇薇?有人在吗?” 没人回答他。 邓远心下发慌,他觉得这事儿太奇怪了。不,这个夜晚就是处处充满了异样,各种各样的异样,从之前在那座单元楼里——不,在他们听到鬼哭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本以为他们离开了那座楼就算是结束,但真的已经结束了吗?他明明是看着那两个女孩回来回到这个房间里去的,为什么她们会不在?她们去了哪儿?该不会—— 邓远紧咬着牙关。眼下他真心希望两个女人只是躺在床上睡着了,所以才没有听见他敲门的动静。但那还是不对,如果她们都没有听见,那么走过来给自己开门的,又会是谁? 邓远没法思考,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但某种强烈的直觉却猛然间点着了他的心房,一个念头瞬间冲上了他的脑海,在里面横冲直撞地吸引着他的注意—— “小优遇到危险了!” 生出这个想法的同时,邓远一个大步迈进门去。他一把将门拉开朝门后看去,但那里却没有人影,谁都没在那儿。他又往房间里面紧走几步,屋里虽然黑乎乎的,但也没到完全看不清楚的地步,再加上还有外面走廊上的灯光呢。房间里面一共两张床铺,两张床铺都空着,虽然明显有人在上面躺过坐过的痕迹,但眼下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优?!薇薇?!”邓远有些慌了。他回过头一眼看到洗浴室的门,如果在平时他是肯定不敢贸然闯进去的,万一小优正在里面洗澡,他可能一下子饱了眼福,却一辈子都会被她打心眼儿里讨厌,再也没有追求她的机会了。但现在他没时间多想了,他一把将门推开,狭小的卫生间中也没有一丁点儿动静。临出来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厕所的格局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但他同样来不及去想。 “咔嚓!” 伴随着这个声音,房间中突然变得更暗了。邓远惶然地回过头去,房门居然在突然间关掉了!他赶紧冲到门口,用劲儿想要去拧开那扇门,但是门纹丝不动,门把手也好像变得有些怪异。现在这里真的是一片黑暗了,在寂静之中,邓远听得见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他是那么急切那么害怕,一切就好像是那个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邓远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咔哒”一声,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光明。 “哈啊……”邓远松了口气,果然还是在光亮的地方,人才会感到舒心一些。但是这份舒心就连两秒钟都没能维持到,邓远看着周围的环境,他的一颗心在蓦然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差点儿从嘴里蹦了出来。 “轰隆轰隆轰隆……” 他不是在旅馆的房间里。 他面无表情,他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眼前的景象了。也许他应该张大嘴巴,表现出充分的惊讶?但他没有,他突然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意识到的,只有一个地方会发出那种“轰隆轰隆”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晃动,那个地方一直就潜藏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多少年来都没有消失过…… 难怪他总觉得卫生间的布局有点儿不太对头,那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隔间,仅有一平方米大些,也没有淋浴喷头,只是一个坑式的便池而已。那不是旅馆的卫生间。 他看着面前的这扇门,柄状的把手,而旅馆的门扉,在他记忆之中,应该安装的是球形锁才对。门那边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夜幕降临,灯光昏暗,那么多的隔间那么多的床铺,大家都已经安眠了吧?可在轰隆声的间隔之中,他却分明听到有一个女人在惨叫,那声音听来是如此得熟悉,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来寻他这个逃走了的孩子…… “轰隆轰隆轰隆……” 这是列车运行的动静。 他站在一节车厢门口,手指搭在一边的墙壁上,那墙壁上并没有灯光的开关,而刚才把灯打开的也并不是他。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前一刻不是还明明站在“鬼哭街”旅馆的413房间里,焦急地寻找着那两个女人吗?为什么他转瞬间就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一辆火车上? 邓远舔了舔嘴唇。他的脚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沿着走道向前方走去。这些床铺上空空荡荡的,是因为快到终点站了,所以大家都下车了吗?但是这里分明还有一个人啊……越过一排排床铺,邓远耳旁的惨叫声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响,逐渐把那列车运行的轰隆声都压了下去。最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站在一个隔间门口却再也不敢向前,他发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却似乎来得太晚了一些。 那是一个女人,她长得真美,那张脸看起来也好熟悉,和邓远有六成相似。她的眉眼她的嘴唇,还有她那缎子般乌黑亮丽的长发……邓远在记忆中搜索着,可他却几乎要忘记了,他只在照片和梦境之中见过这个女人。 女人发现了他。她尖叫得更响了,邓远突然看到了那一幕,那诡异得让他浑身的血液在霎时间变得冰凉,让他浑身毛发倒竖的景象—— 女人身上盖着的那团被子——不,那还能称作是一团被子吗?那分明就是一个怪物!它和床铺整个儿组成了一张血腥的大口,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女人的身体吞噬进去! 邓远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看到女人伸着双手向他求救,但他的大脑嗡嗡直响,明明这里还是开着灯的,他却眼前发黑。那女人的动作活像是双手间托着什么东西想要塞给他,他听不清,但他知道,女人是要他带走她的孩子,但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是的……邓远心里清楚,长久以来都那么清楚的…… 那个孩子不在那儿,当初他夺走了母亲的命,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他逃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再回头,他看着母亲活活被那个怪物吃掉,可他却只能哇哇大哭。他没能为母亲报仇,甚至连母亲真正的死因都无法告知他人,他徒劳地寻找着,试图寻找到一丁点和当年那起事件有关的线索,以此来消解自己内心之中那深重的惭愧。可即便如此,这个女人就能够放过他了吗? 他看着女人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吞进了那张大口之中,女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凄厉而残酷,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执行死刑的女巫。她在尖声咆哮着,她的声音彻底盖过了火车的动静,穿透了邓远的鼓膜充斥着他整个脑壳。邓远举起手来想要捂住耳朵,但已经没那个必要了,他看到女人最后一点残存的身体也被完全吃了进去,他看到两只惨白僵硬的手臂,拉扯着女人的头发和脑袋,强行把她拖拽了进去! 她消失了,这一回她真的被吃掉了,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邓远呆呆地看着。这一次……这就算是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别抱着太过天真的想法啊。 那团“被子”突然再一次蠕动起来,它从床铺上滑了下来,床铺上已经干干净净的,那个女人不知道被吞进了哪里。现在那被子又和火车的底板形成了一张新的大口,就像是“吃豆人”一样,一边张合着嘴巴一边飞速朝他靠近过来! 邓远吓得后退半步,紧接着猛然反应过来,转过身拔腿就逃! 逃! 这一回他能逃到哪里去呢?邓远不知道。但他不能停下,他这条命是母亲当年从怪物嘴里抠出来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重演一遍那个女人的悲剧! …… 414室。 吉友盘腿坐在床铺上。他当然并不知道隔壁房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边的动静他一丁点儿都没有听到。擦镜头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他摆弄着摄像机,看着后面一张内存卡中储存的视频。就是他在离开单元楼304室时站在门口更换的那张内存卡,尽管只有短短几分钟的录像,但他还是习惯从头检查一遍。 而旁边的另一张床铺上,龚本辉则是侧躺着身体,吉友的手机正放在他面前。龚本辉又在看之前拍下的那张“灵异照片”,就是在这个屋子的阳台拍下的,那个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站在单元楼304房间阳台上对着镜子梳头的那张照片。不管他怎么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种感觉在他心里足足徘徊了一个晚上,但就算是让他看着那张照片,他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于是现在他又对着它较上劲儿了,他瞪大了眼睛仔细在手机上盯着,搜索着屏幕上这副画面的每一个角落。 是哪儿呢?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把照片分成很多小格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寻找。背景是那座单元楼的阳台,阳台的门在一旁关闭着,这和他们进入那个屋子的时候看到的一致。阳台上有一面镜子,还有一个插座,他还记得那个插座表面显得有些发黑,就像是被漏电烧过一样。除此以外,就是对着镜子梳头的那个女人,由于隔得太远,即便把手机的拍摄镜头拉到最近,也只能看到女人淡淡的身影,至于镜子里面的影像就无法分辨了。女人穿着纯白色的浴袍,长发披散下来,像是刚刚洗完澡出来的样子。她的个子高挑,身影挡住了矮小的栏杆…… 不行,不行……龚本辉有些烦躁了,他还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跳下床来,拿上自己的手机走到阳台上,先是对准远处状元小区四号单元楼的“四楼”,那挺好找的,有那棵大槐树做参照呢。从屏幕中看过去,一点一点地放大图像把远景拉近,他可以透过窗户看到那一户的客厅——尽管灯光都已经熄灭了,然后把镜头一转,就是安装着一面镜子的阳台。他知道那扇门后面隐藏着一具蜡像。 不行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和照片上的背景完全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嘛。 龚本辉做过了一次对比,不由得撇了撇嘴。他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这个胖子向来很有毅力,从他费尽心思戒烟这一点或许就可以看出来。不达到结果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他决定自拍一张对比一下,于是他倚靠在阳台上,把自己那部手机对准自己,“咔嚓”一声按下快门。半秒钟后,他把两部手机上的两张照片对在一起,一张是吉友手机拍到的那个女人,另一张就是刚刚用自己手机拍下的自己,或许这样对比可以发现有什么不同…… 龚本辉看着自己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胖子一脸严肃的表情,看上去却颇有喜感。他身后的背景是对面被夜色包裹的小区,仅有稀稀落落的几家还亮着灯;他面对着镜头,而那个女人则背对着,不过这仅仅是拍摄角度的问题,实际上两人都应该是面对着阳台墙壁的,照片上他们的身影都挡住了栏杆,这一点也相同。还有…… ——等等?! 龚本辉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把目光再一次投上那张“女鬼”的照片。照片上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面色苍白,她的身影虽然很淡,却将那一块栏杆完全挡住了! 龚本辉的喉头“咕噜”一动! 原来如此!他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就是这里不对! 那个女人的身影怎么可能把栏杆挡住?他的身体把栏杆挡住实属正常,因为他是从阳台里面拍的,他自己也站在阳台里面,所以他的身体挡在了栏杆前面,当然就拍不到后面的栏杆了。可那个女人不同啊!吉友拍摄她的时候,所在的地方对304房间来说是“阳台外”,而如果这个女人也站在阳台上面的话,理论上应该是她的身影被栏杆挡住才对啊! 但现在却反过来了…… 反过来……意味着什么呢? 龚本辉觉得自己全身的赘肉都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他不自觉离开后背依靠的栏杆,他感觉身上发寒。 这意味着……这个女人并不是站在阳台上面,而是……而是悬浮在栏杆之外! 这真的是个女鬼!真的是一张灵异照片!根本勿须怀疑,勿须再去调查,他已经找到了证据! 一股异样的喜悦和恐惧同时在龚本辉的大脑里冲击起来,他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吉友,还有隔壁的女人。他的身体都已经动起来了,但在刹那之间,他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一件不得不去注意的事情—— 他最后一眼看照片的时候,看到那个挡住了栏杆的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她的面色苍白…… 面色苍白。 对。 但他明明记得那个女人是背对着他们梳头的啊……为什么,他能够看到女人的脸呢? 龚本辉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他抬起头看到仍然盘腿坐在屋里床上的吉友,那个笨蛋还在注视着摄像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发生了怎样的异状。龚本辉想要呼喊,但是在那之前,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他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背景还是那座阳台,阳台上仍然挂着那面镜子,栏杆外仍然悬着那个女人,女人也仍然穿着那件素白的浴袍…… 一切如常,和刚才几乎一样。 是的,几乎一样。 不一样的只有…… 龚本辉的视线变得呆滞。 他看到女人转过头来了,照片上面,她的面容忽然变得如此清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确实是个美人,至少生前一定是。只是现在,她的脸庞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亦无任何表情,她只是直直地面对着照片之外的这个男人。 现在这真的变成一张“灵异照片”了。龚本辉想着。他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尽管……这是他此生的最后一个念头。 …… “呼哧……呼哧……” 鞋子在晃动的地面上错动着,双腿跑过一节又一节车厢,邓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是现实吗?可是他怎么突然从旅馆转移到如此久远的时间以前,如此遥不可及的地方来呢?那么是梦境啰?但他仍然能感觉得到胸腔中呼吸阻滞的那份疲倦感,还有身后不远处紧紧追赶的那份明明具有形体却无可名状的恐惧! 邓远看不到人,这车厢上的每一节都分明敞亮着灯光,却又每一节都是空空荡荡的,这辆列车上既没有乘客,也没有乘务员,除了一开始被吃掉的那个女人之外,就只有他一人在此处慌张地奔逃着。前方的道路没有尽头。 他觉得自己再也跑不动了。 原来他是这么脆弱的,他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自己,如果当年没有那个男人,他一定早就死在列车上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么弱小,一丁点都没有长大,那个男人勇敢地从妈妈手里抢过了他,带着他保护着他从车上跳了下去,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了下来。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就什么都做不到了。他以为自己拥有足够的胆量去探索,去追寻当年的真相,但是他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连那个勇敢的男人都不愿意再面对的事情,他又凭什么去琢磨? 他的脚步在突然间停下了。他发觉自己已经跑到了车厢的最前端,也就是火车头的位置。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那些仪表是否就代表着火车车厢的尽头,但是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他徒然趴在窗口上看着铁轨延伸的方向,外面的世界是完全黑暗的,就连一丁点儿光芒都不可寻觅,只有无限遥远之处的铁轨末端…… 那里分明没有光亮,可邓远却用自己的双眼清楚地看到了。 那是一扇门,门上标注的数字是“304”,那数字红得如血一般。 在他的注视之下,门缓缓地打开了。而门内又是一片黑暗。 邓远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惊恐。这是通往冥府的列车!这辆火车要把他带往那扇门里面去!而门里面又有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感受得到那沿着铁轨逐渐蔓延过来的血腥与冰冷气息,他绝对不愿意被送往那里面! 邓远回过头去又想要逃跑。但是身后却再一次传来了那个脚步声,就是之前为他打开413房门的脚步声。他顿住了脚步,眯起了眼睛,他看到车厢的灯光从不远处的某一节开始熄灭。脚步声逐渐接近,黑暗也在逐渐接近。但他逃不了,这里就是最后一节车厢,他往哪里逃?最后他看到了,当光芒的消逝到达了他面前这节车厢的时候…… 在那已经湮灭了光芒的门口,一个身影如暗夜的魔鬼一般悄然出现。 是那团被子——不,不,不!那根本就不是一团被子!邓远踉跄着退后,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其实是一件浴袍,一件雪白的浴袍!浴袍的下面包裹着一个身影,她拥有着长长的头发和苍白的面庞,同样苍白的还有从浴袍袖子中露出的双手…… 她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邓远突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他既不能跟随着高速行进的列车进入那扇幽深的门户之中,也不能被后面的那个“东西”抓住!那么他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跳下车逃走!像二十多年前那个男人所做的一样! 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他一把拉开了最前头的车门。 一股阴风子弹般打在他的脸上,几乎要把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之中弹飞出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遇上了《林中小屋》里那个带着镰刀和披风,会把人的灵魂从身体中活生生抽出来的黑色幽灵!他都已经站到列车门口,但他却犹豫了,他停下了。他惊恐地看着下面飞驰而去的石子路面,他的牙关在打颤,他觉得这辆列车前进的速度比起多年前的那辆还要快上许多,他根本看不清路上都有些什么东西,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物事在他眼前连一闪的工夫都没有就嗖的一声过去了!如果他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粉身碎骨的吧?! 他再一次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当初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从火车上跳下去的呢?他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掉吗? 但是在这里不跳就不行了吧?如果跳了下去,哪怕撞得头破血流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而如果继续留在这车上的话,要不就是被送进那深渊般的门户中,要不就是被后面的“那个”追上,尸骨无存!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邓远深吸了一口气,他迎着彷如要将人的身体彻底撕裂般的飓风,纵身一跃——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翻转起来,就像是跳水一般。狂风撕扯着他的身体,灌进了他的鼻孔和耳道一般,强烈地冲击着,有些顺着他衣服的缝隙侵入到了皮肤上,又从皮肤细胞间的缝隙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在他的体腔他的内脏中翻来倒去,他想要吐出来,同时也在等待着落地带来剧痛的那一刻—— 但他没有。 邓远的脚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所有的动作都在刹那间停止了。 他的身体被倒挂着,血液开始充入大脑,脚踝上涌起一股足以让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弹跳起来的冰冷感。邓远霍然间睁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那很可能会让他昏倒过去的可怖景象! 他在列车门前犹豫得太久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机会逃脱。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早就跟了上来,她在邓远腾空跃起的同时就从车厢里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脚脖子!现在邓远被她悬在车门口,脑袋下面是飞驰而过的坚硬道路! “不……不,不!”邓远狂乱地呼叫着。他知道眼下对他来说最可怖的死法是什么。一旦这个女人再把他往下吊一点,他的头皮就会和地面触碰到一起,在列车飞驰而过的同时,他的头发、头皮和头盖骨都会被地面的摩擦力掀开,然后是他的大脑和整个头部!他宁愿从车上掉下去摔死也绝不愿意接受这样恐怖的死法! “那个”没有回答,她面色僵硬,当然不会回答的。 她只是突然扬起手臂,邓远的身体就这么以腿部为轴飞向了空中,腿弯处传来了一阵剧痛,但却并没有断裂,也许是那股冰冷的寒气早已冻结了他的身体。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从二十多年前开始,他就从来都没有逃离过那列火车。本来他可以离开的,但他是个傻瓜,他非要去寻找当年的真相,这种白痴一样的做法就像是一根细线,将他和当年当天的那列火车那个恐惧之夜完全连结了起来…… 直到今天,他又回来了。他来接受那个延迟了二十多年的审判。 女人的手大力甩下,在呼呼的风声之中,邓远看见了近在眼前飞速旋转的车轮,看见了闪着寒光的铁轨,看到了那上面倒映着他苍白而满面惊恐的愚蠢脸庞! “噗嗤!” 就像是碾碎了一个西瓜的响动,淹没在“轰隆轰隆轰隆”的声音里…… 列车远去。 …… 这个夜寂静得有些过分了。 吉友带着耳机,他面前摄像机的小屏幕中播放着第二张内存卡里面录下的几分钟影像。这一段视频他看了已经有好长时间了,翻来覆去地看,并不是因为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玄机,或者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趣味,仅仅是邓远那家伙拿走了他的第一张内存卡。那家伙把手机带出去了,他一定忘记把内存卡拔下来了。 而龚本辉又拿走了他的手机。现在他真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了。没有别的消遣,吉友只好翻过来倒过去地“欣赏”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视频之中的内容是他拍摄下来的,从离开304房间开始,一直到回到旅馆来的这一部分影像。 不过,事实上他也在思考,思考着龚本辉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不用隐瞒,邓远和龚本辉喜欢的是白乐优,而他吉友,一颗心自然都拴在组里的另一个女孩儿,夏薇薇的身上。 而同时他也知道,夏薇薇心有所属,对方是新闻组的一个帅哥。 吉友自认为不丑,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帅,至少和那个帅哥比起来必然是有着天壤之别。但他并不着急,吉友一直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他陪在夏薇薇身边,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那个女孩一定会注意到他的。 可今晚,龚本辉一语点醒梦中人。 吉友突然发觉,他好像只是默默地喜欢着人家,却从来没有直白地表达过。不仅如此,他甚至连主动请人家吃一顿饭都没有过。他觉得夏薇薇挺聪明的,她应该能够意识得到吧?但事实却是,你不能因为人家姑娘聪明你就不去说出来,人家明不明白是一回事,你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吉友是突然间明白这个道理的。 于是他下定决心了,他决定明天开始,就去约一下夏薇薇,虽然他的条件不怎么样,但谁知道人家姑娘会不会看到他好的一面呢? 当然了,在他打着心里小计划的同时,他当然不会知道,他心仪的那个漂亮姑娘,已经在隔壁房间中遭受了怎样的厄运…… 视频放到了一个地方,是他们在单元楼中下到一楼的时候。吉友还记得自己那时突然觉得腰带有些松了,裤脚已经被他在脚底下踩了半天,这可不好,显得邋里邋遢的。而且如果不赶紧提一下的话,说不定不等他回到房间,裤子就被踩掉了,那样丢人可就丢大发了。于是吉友赶紧停下来把腰带扣扣紧,然后继续向前—— 诶?对了…… 吉友突然想起来,当时他扣完腰带之后,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好像有个人跟在他们的身边。那种感觉真奇怪。虽然马上就被他否定了,因为用眼睛确认过,当时就连那个管理室的老大爷都去休息了,那周围除了他们一行五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别人。 但是现在,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当时他为什么会那么想呢?毫无来由吗?但吉友歪了歪脑袋,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点儿差错。于是他在触屏上划动手指,把视频时间又划回了那个地方。视频之中,他在下了楼梯之后突然停下了,而前方的几人还在继续走动,当然相互之间离得也并不远。摄像机突然停了下来,这里就是他要系腰带的地方了。他听见视频里传来一声“我靠”,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用两手把腰带收紧扣上,然后就继续前进。自始至终,不管是他还是前面的四人都清晰地出现在镜头之中,一个多出来的人影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正常”的影像,却让吉友的眉头更加紧锁起来。本来看的时候还没觉得,但这一次,他却又感到这段视频中似乎隐藏着某个不对劲的地方了,但到底是哪里呢?吉友想着。明明视频中就只有他们五个人,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 诶? 吉友突然之间愣了一下。 五个人?怎么会有五个人?! 对,他们一行人确实是五个,没有错。可是他吉友是扛着摄像机的啊!摄像机的镜头怎么可能会拍到扛着摄像机的人自己呢?! 除非…… 他颤抖着手指,再一次把视频倒了回去。 画面之中,确实出现了他的身影,用双手笨拙地扣上了自己的腰带。 吉友想起来了。他之前就感觉到腰带松开了,但却一直都没有把它扣上,并不是因为他想要这么邋遢,而是因为他一只手要扶着肩膀上的摄像机,而扣上腰带需要两只手一起才行,他根本做不到! 那么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能够空出两只手了呢? 答案很简单,很简单……因为有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帮他扛着摄像机,让他可以空出那只手,于是他轻而易举地扣上了腰带。然后“那个人”又把摄像机放回了他的肩膀上。整个过程之中,他居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吉友干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自己脊背生寒! 有一个“人”,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他们看不见……而那个人甚至很可能跟回了这座旅馆,跟到了他们的房间——或许“那个人”现在就在他们的身边! 吉友猛然从床上跳了下来,摄像机都被他掀在了一边。但他没时间去管自己心爱的机器了。他必须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同伴们。邓远呢?哦,他出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那么龚本辉……这家伙应该在阳台上吧?可是他探头往阳台上看看,却并没有发现那个胖子熟悉的身影…… 大家……都去哪儿了? 一股强烈的心悸涌上了吉友的整个身体。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呼吸不畅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又赶紧甩甩头把它丢掉。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他们一定都还好好地活着,并且会好好地活下去。不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咚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吉友欣喜地转过头去! 是邓远!这家伙终于回来了! 吉友忙不迭走到门边,伸手把门拧开,他嘴里还在说着“大远你怎么出去那么久?快进来,我的内存卡还在你那儿吧?哎呀先别管那个了,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很重要很紧急的……” 但是,门外的人却并没有回答。 吉友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风从门外吹了进来,袭上了自己的全身,冻结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他的嘴唇动弹着,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一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好傻,好傻……他真笨啊,他明明知道有个“人”跟着他们回到了旅馆中,可开门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门外漆黑走廊上站着的不是他的同伴,而是另外的那个“人”呢?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被彻底拉开的门外,吉友用自己惊恐瞪大的双眼见识到了,站在门口,用毫无生气的双目面对着他的,那个是…… …… 万字,补上昨天的欠更!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三十五节 夜祭(四) 白乐优裹着浴袍从洗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夏薇薇的身影。 这妮子去哪儿了? 白乐优一边从包里翻找出白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夏薇薇的床铺上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并没有先她一步早睡,阳台上也没有她的影子。或许是出门去了?白乐优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待在浴室里的时候,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咚咚”敲门来着,是谁把夏薇薇给叫出去了吗?她一瞬间想到了吉友那家伙,不过以那个闷葫芦的个性,也难以想象他会主动出来约女孩,那么…… 算了。白乐优甩了甩脑袋,长发像出水的长毛犬一样洒出了一圈水花,停止了无端的想象。今晚她已经很累了,也没有再多思考其他事情的空闲。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夏薇薇那一边床头柜上放着的金属小卦盘,陀螺不知何时早已停止了旋转,从它尖端下方,卦盘的表面有一道长长的凹痕,就像是被某个“人”的尖利指甲划过似的…… 还有十分钟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白乐优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上面还有几个未接电话,邓远的、龚本辉的、夏薇薇的……应该是自己那时陷入“鬼打墙”的恐怖事件中时,几个同伴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慌张试图联系的吧?她一屁股坐在床边,面对着房间里的大落地镜,镜子里面也显出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和外面的白乐优相互对视着―― “呃?!” 白乐优突然从嗓子眼儿里咳出这么一声,身体惊慌后仰。她恐惧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那镜子里的女人也轻轻眨了眨眼睛;白乐优往左偏头,她也往左偏头;白乐优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那女人也对着镜子外面的她吐了一下舌头。 “呼……” 白乐优松了一口气。一只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心口,刚才她被吓了一跳,因为她这副倒影和吉友手机中拍摄到的那个背对着镜头梳头的女人实在太相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镜子里出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女人……另一个,本该在对面那座单元楼的阳台上梳头,或是拥有一具蜡像的女人…… 白乐优不由得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她感觉四周一下子又变得静寂下来,除了呼呼的冬夜阴风,没有什么能够阻断或者仅仅是影响到她的思考。她的心绪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无底洞一般的黑暗之中,在那里她仓皇地扶着墙壁倾听着周围一粒灰尘落地的微小声音,在那里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什么找上了自己,在那里她被两只手搭上肩膀,回头却只看到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白乐优刚才从洗浴室带出来的一身热气已经窜了个干净,现在她的身上又变得一片冰冷,好像有冷汗顺着后背一点点流淌下来,得……这下刚才那个澡又白洗了。白乐优不禁抱紧了双腿,整个人在床铺上坐着蜷成一团。她有些恼恨地想着――不是决定好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吗?反正明天就要走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纠葛了,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什么在嘶喊着鸣叫着,恳求她再多想一想,就好像如果不想清楚想明白找到一个答案的话,她就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夜晚似的。 于是白乐优眯起眼睛。齿轮缓缓地转动起来。 她当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摸上她肩膀的明明是两只手,但是等她尖叫着转过身去之后,却只看到那个名叫康宇的男人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两只手,一只手,这似乎并不能算作是什么疑点,或许那个男人只是把一只手放下去了而已,有什么奇怪的呢? 但是不对劲。白乐优分明感觉到,这中间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掉了……那片让她无限跌落的黑暗,几乎要将她的身心都完全冻结住,让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之中潜藏着,要出来将她完全撕裂……她不相信那制造恐惧的“某个东西”会如此虎头蛇尾,一定有什么已经在她的身边出现,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这可以算作是第一个疑点。 然后呢?然后那个男人把她领回家里去,304室,这个暂时保护着她却似乎隐藏着更多谜团的屋子。无论是房屋的主人本身,还是那间渗水的卧室都让她心头发毛。但最为奇怪的,还是那个放置着一具蜡像的卧室。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催促着,要走进那间屋子,要将某种东西还给那具蜡像女人。当时在屋子里召唤着自己的,紧盯着自己的视线真的是那具蜡像吗 还有…… 当邓远他们从阳台上回来之前,阳台上突然吹来一阵冷风,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或许那一幕就可以回答她之前的所有问题,彻底解开她的疑惑。但她却没能把刹那间的灵感留在脑子里。 那又是什么呢? 所有问题汇聚起来,像是一个个吵嚷的小人,将她的脑血管都给堵上了。白乐优抱着脑袋跳下床来,烦躁地在屋里踱步。要是照这样去想的话,她根本连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她伸手打开了阳台的门,也不顾会不会着凉,只穿一件浴袍走到了外面,盯着远处那模糊不清的单元楼的某一层……但她什么都看不到。黑夜的使者似乎已经降下了帷幕,她的视线被阻碍了。只有夜风跟着她郁闷回身的背影,将一股气味送到了她的鼻端―― 气味?! 白乐优突然站住了脚步,她耸了耸鼻子。 她蓦地想起刚刚回到旅馆中时,她躺在床铺上跟夏薇薇发问,问她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不是普通的臭味,也不是臭豆腐榴莲那种……白乐优眯起了眼睛,她所闻到的,是一股腐臭。没错,腐烂的臭味,就像是有一具尸体,或者是尸体的一部分,就藏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白乐优再一次回头,她的视线再一次投上了床铺对面的落地镜。 落地镜中当然仍是映着她的倒影。 白乐优看着镜中的映像……刚才她被镜子里的东西吓了一跳,还以为那里头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现在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她还是觉得这幅画面中,似乎又什么怪异之处,和现实无法相容的地方,但却并不是她的倒影,那会是哪儿呢? 白乐优走近了这面落地镜。她踩着拖鞋缓缓地向前,一步一步,到最后,她几乎面对面贴上了镜子,镜中人的手和她的手“触碰”到一起。白乐优看着自己的面庞自己的身体,这上面似乎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她的视线偏移了,她看向镜中那个女人的身后,倒影的后面,是一扇门。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自己的身后确实就是旅馆413室的房门,哪里奇怪了? 但是―― 白乐优的眉头紧皱起来,她看向镜中的那扇门。那扇门确实有着一个地方,和现实中的门无法对应。 那扇门上,好像写着一个数字。 但这不对啊……白乐优回头看看房间紧闭的门口,这扇门并没有数字。理所当然的,虽说旅馆的门户都是用数字编号的,但是哪个旅馆会在门的里侧写上数字呢?对了,那个数字是多少来着? 白乐优刚想要看得清楚一些,但就在突然之间,她的身周却一下子暗了下来! 灯光居然熄灭了! 白乐优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叫,她慌忙抬起头看去,但是却连吊灯的位置都看不清楚。在愣了短暂的几秒钟后,她循着记忆的方向向着门口奔去,伸手想要按下门前的电灯开关,但却根本摸索不到,白乐优又去抓摸门把,但就在这时,她穿着拖鞋的脚后跟一动,却好像碰到了什么坚实的东西! 坚实的……是墙壁? 白乐优顿了一下。她感觉到手臂上泛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不。她想着。不是墙壁,不会是墙壁的,墙壁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还在这里摸索电灯开关呢,它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但不是墙壁,那又会是什么?有什么冷冰冰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阻断了自己的退路? 白乐优转过身去,用脚尖触碰着那个地方。 方整的石砖,大概有十多公分高。她试图越过那个地方,但石砖后面却还有一层,这种结构简直就像是…… 她的心里想到了一个名词: 楼梯! 对,石砖,一层一层的,这不就正是楼梯吗? 但问题是……白乐优惊恐地想着,问题是,自己明明是站在旅馆的房间中啊!为什么转过身,背后却是一条楼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这条楼梯到底通向哪里?还有…… 最后一个问题从她的头脑中蹦了出来。 为什么……这时候的场景,就和她在不久前的那一会儿,被困在单元楼三楼的黑暗之中的那一幕景象……一模一样?! 白乐优想不通。难道说,其实后来出现的一切都只是些幻觉?其实她根本就还困在那片黑暗之中,从来就没有走出去过?可是她感觉得到,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刚刚从浴室出来时披着的浴袍,脚上也是那双毫无保暖能力的拖鞋,她冻得直打哆嗦。这里到底是哪儿?是一个楼梯转角吗?所以身后的墙壁上,她既摸不到灯光开关,也摸不到门把手,因为这面墙壁本来就该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的啊! 这条楼梯…… 白乐优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她的牙关也在以极高的频率相互碰撞着,她想要尖叫,想要呼喊自己的同伴们,就像之前在电话中一样,让夏薇薇他们来救自己。但是不行,白乐优的脑袋里,直觉化为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她:不管她怎么叫都好,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不会有人。 白乐优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不管她做了多少次深呼吸,都无法完成这一点。最后她咬了咬牙,心下一横,一只脚踩上了一级阶梯。 寒意从女人软嫩的脚底板渗透上来。白乐优的牙齿咯吱作响。但她并没有停下。 一级,又一级……她踩过了多少级阶梯呢?也许才只不过十来级,也许已有成千上万。前方似乎隐隐出现了什么,白乐优的脚下停顿了一下,她又看到了那面诡异的落地镜。 真奇怪啊……明明这里黑暗得都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可落地镜中的景象却是如此清晰。她能够清楚地看到落地镜后面隐藏着的那一扇门户,那门上用鲜红的颜料写着一个数字。只是镜子里并没有映出她的身影,正如她自己也看不见一般。 楼梯正通向这面“镜子”。 白乐优突然意识到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镜子!这是一个门洞!就像是那单元楼中的结构一样,门洞后面是一个走廊,而她看见的那扇门,就是正对着门洞的第一扇门户。她的脚步又动了起来,她越过了门洞,看着面前的这扇门。 在她看清楚门上的数字之前,心里其实就已经猜到了。 “304”。 门上血染状的数字是这么写的。 白乐优张了张嘴。真怪啊……她心里居然连一丁点儿惊讶和一丁点儿害怕都没有了,仿佛是把那些感情都抛在了身后黑暗的楼道中似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变得坚强了。或许只是因为她突然认清了一个事实,怕也没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她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门里面也是一片漆黑的,但她的眼睛却可以看得到,她看到这里的布置仍然和那会儿她见过的客厅一模一样。沙发、电视橱、摆着杂物的茶几,还有墙角堆着的,那个男人摆摊提回来的袋子,男人的卧室门下渗出了水迹,最后……是她正对着的那扇门,门后面隐藏着一具蜡像…… 白乐优在黑暗中绕过茶几,她站到那扇门前,里面的“那个”又在看着她,又在呼唤她了。她感觉到背后肩头传来了一股推力。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她一手推开门,看到了那具蜡像。“她”长得依旧那么难看,整张脸就像是被硫酸泼过一样。蜡像正面对着阳台,面对着遥远的某个地方。 白乐优走到蜡像前面。 一阵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起了蜡像的衣服,吹动了它的领口和袖子。白乐优的视线在蜡像身上转了一圈,她突然明白了,所有的问题都在这一刹那间得到了解决,所有的答案都串联起来,像是一根丝线,连结着她和面前的这具蜡像女人。 或者说,女鬼。 其实早在最初的那片黑暗之中,自己就已经遭遇到了那个女鬼。因为就是那个女鬼用“鬼打墙”将她困在那里的啊。当时自己在304室门口转身,两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其实这其中只有一只属于那个男人,而另一只,就是这个鬼魂的手!她当时怎么就那么笨,没有察觉到呢?那个男人从外面摆摊回来,他一手提着装着售卖品的袋子,因此他只可能用一只手碰触自己的肩膀啊! 然后是在304室之中,一开始,她总觉得有个人趴在自己的背后……就是那个女鬼!自从她附上自己的身体之后,就一直都没有下来过!后来自己感到有个人从自己的身后走过,好像有什么离开了,又没有完全离开…… 是的,女鬼离开了,她从自己的身上下来,走回了她自己的卧室,走回了她自己的“身体”……可是,她身上的一部分还留在自己的身体上。所以她才会召唤自己,所以自己才会感觉到背上有一股推力―― 白乐优看着蜡像女人那在风中摆动着的袖子。其中一只袖子下面,是她那被涂成焦黄色的手,而另一只下面……则是空空如也! 那只手,留在自己的肩膀上了。 这就是自己欠了她的东西! 白乐优看着面前的蜡像。它似乎并没有变过,但实际上却已经变了。原本它是朝着那一边门口的,可现在,它却朝向了阳台,朝向了那个地方。是那个男人搬动了它吗?抑或是它自己……白乐优转身看去,她的视线穿透了长远的距离,看到了阳台正对着的旅馆的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里睡着两个人,龚本辉臃肿的身体倒在了阳台上,而吉友则瞪着惊恐的双目躺在门口;另外的一个房间里则有三个,邓远不知为何会倚靠在413室的墙边,夏薇薇则俯卧在她的床边上。 还有…… 白乐优看着那最后一具死在落地镜前面的尸体,她突然笑了。 是啊,她并没有能够脱离这里,他们带着那个鬼魂回到了旅馆,所以自己才会闻到一股尸体的腐臭味道。为什么呢?是为了找回它丢掉的那只手?还是为了别的什么……难怪她不再害怕了,难怪她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惊讶与害怕都已经没有用了。该发生的,全部都已经发生过了…… 白乐优听到了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又一只冰冷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头。但她就连回头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 远处,钟声响起,敲足了午夜十二点。 夜擦了擦嘴角……这场血祭的盛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二百三十六节第五个故事(一) “很好……唔,也不能说很好,以你的能力,本来就应该在这个分段的。只不过是爬回来了而已。另外你的半期测评成绩实在没法入眼,理论上说是没有补考机会的,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不错,如果有时间的话,把每一科目都交一份检讨上来,我会向院长特别申请,专门为你安排一下。不然的话到了期末还要计算平时成绩,你一个学生会副会长万一通不过,那我这个导师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苏凛挺直了身体站在导师办公室里,乔颖织坐在办公桌对面翘着二郎腿,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标准姿势,至少苏凛每一次见到她都是这样。桌上她惯用的白色小杯子里装着一杯浓香的燕麦咖啡,那味道直往苏凛的鼻孔里钻。他有些不安份地抖动着小腿,并不是因为紧张——在找回了属于他的“状态”以后,这种心情就几乎没有再找上过他。只是纯粹的坏习惯而已。 “补考?” 苏凛重复了一遍,听上去有些嫌麻烦的意味。 “特别申请什么的……听起来好像有点儿走后门的意思啊,再说我也没有看到规定上说过可以提出专门补考什么的。我倒是觉得应付期末考试绝对没什么问题的啦,就算折算上平时成绩,只要在考试里拿到九十分就ok了吧?那样的话——” “砰!” 一只拳头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与万钧之力一同打上了办公桌,苏凛当场闭嘴。乔颖织导师面色不善,他怀疑如果自己继续说下去的话,那杯刚刚洒出来的热咖啡很可能会直接泼到他脸上。聪明人向来懂得趋吉避害,而苏凛自认为还不算是个笨蛋。 “你还有什么意见?一起说出来啊。我听着。”乔颖织那涂着亮丽眼影的秀色双瞳伴随着脑袋一起向旁边稍微偏了一点角度。如果是余敏儿做出这样的动作,苏凛说不定会被惊艳到。美女导师倒也不差,只是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让他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噤。 “我什么都没说,就是点个赞……”他一缩脖子,弱弱地垂下头去。 乔颖织一挑眉毛,一手拿起旁边桌角的抽纸,擦了擦刚刚被她砸桌子的动作溅出来的咖啡。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凛,半晌,直到苏凛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要再一次“承认错误”的时候,她终于又开口了。 “怎么啊?瞧不起人?”她哼哼地说道,“我费心费力地帮你操办,上边儿求完领导下边儿还要来求你是不是?我去找院长的时候也无非就是两句话鞠一躬完事儿,到你这里要不要给你下跪啊?怎么我给你操心结果你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是不是你当上副会长架子就大一些啊?” “没、没有……” 苏凛看着脚下带着格子斑点的地板砖。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每一次到这个办公室里来都要把头低下,不管之前有多么意气风发,在这位导师面前,他都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静待惩罚的小孩子。乔颖织导师似乎有些“欺硬怕软”的脾性,你在她面前表现得越精神,她就会越想要打压你的精神,你表现得萎靡一点,她还会来好言好语地安慰你关心你……就比如说上一次苏凛因陆方秋学长之死导致成绩下滑那时。 不,不,不,好像跟那个也没有多大关系……苏凛回想着以前的几个月,乔颖织的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算是早来五年的学姐,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代沟,平时也总见她和学生之间说说笑笑地聊天。可唯独对自己的意见就挺大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苏凛记得……似乎从自己加入学生会起,她就没有对自己露出过笑脸,对燕楠也是。尤其是当上个月自己当上学生会副会长的时候,每次见到自己,她若是心情好,脸上的表情就不冷不热,若是不好,就会像现在这样。唔……说起来,头一次见面,她就对自己说过,锦衣学园的学生会是个好吃懒做不做正事的团体…… 苏凛悄悄瞥了一眼还在桌子对面絮絮叨叨数落他的导师。 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学生会呢…… 乔颖织导师当然不会知道苏凛的心里在转着怎样的念头。她把手里被咖啡浸透的纸巾朝垃圾桶里一丢,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把配着美甲的指尖在办公桌上一顿一顿地敲击着,发出“砰砰”的声响,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 “……一个一个都是这样,说你们不务正业还冤枉你们了是吧?除了谈恋爱你还会干什么?天天看你们开会也没开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留着个长辫子冒充清朝人啊?帮助学生解决困难不就是学生会的任务之一吗?官网宣传上可都写着呢。你帮助谁了?叶橙坐得离你那么近,人家学习上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就不会多教教她?我可告诉你苏凛,叶橙期末的时候要是挂了一科就等死吧你!” “诶?!”苏凛脑袋一闷。叶橙挂科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意见?”导师把眼睛一横。 “没,没……”苏凛赶紧摇头。在这里提出异议纯粹是找死,跟一头正在剔牙的母老虎是没有任何条件和道理可讲的,你唯一能期望的就是自己不要不小心做出什么触怒她的动作,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否则他怀疑即便这头野兽刚刚吃饱,也很可能会一爪子劈下来拿他当过冬的储备粮。 “哼,是不是觉得我这么上心就是为了全班提提平均分好保证我的年终奖金和优秀导师职称啊?哎我还就告诉你了,就是那么回事!你的成绩越好,我在导师答辩会上就越有面子,我还可以涨工资领奖金。我就明摆着把话给你撂在这儿!补考,你爱去不去!” 说到这里应该纯粹就是气话了吧?苏凛虽然被训得狗血淋头,却还是觉得乔颖织并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的工资和荣誉的教师,她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真心为了学生考虑的。只不过他仍然只能傻乎乎地数着脚下的格子,也想不到什么话语去辩解一下,打破这种充满火药味的气氛。 所幸,一班的班导木老师似乎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用指关节敲敲桌子,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小乔啊,注意点儿影响,这孩子态度还是挺好的……” 乔颖织住了口,刚才一直在发脾气,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紧身皮装包裹下的是余敏儿完全无法比拟的有致身材,真可谓“波澜壮阔”。只是苏凛完全没有欣赏一下的念头,他怀疑自己的目光中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丁点儿不敬的意思都会立即再度迎来暴风骤雨般的唾沫星子。于是他再次明智地选择装出一副可怜样子,只希望导师能够快一点儿放过他。 “……补考,不想参加是吧?” 令人难堪的沉默持续了好久,乔颖织梳理了一下额前稍显散乱的秀发,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却明显已经冷静了好多。 “嗯?不是!参加!全部参加!” 这个时候苏凛哪还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立正站好,用军训时喊号子一般的洪亮声音答道。 “……行,滚回去写两篇检讨,下周一之前交上来,关于半期考试没能发挥好的……” “诶?两篇?”苏凛一愣。 “每、科、两、篇。”乔颖织导师用俯视般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每科?!”苏凛不由得叫了起来。 “每科三篇。”美女导师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我写,我写!”苏凛赶紧答应,“下周一之前?我了解了!保证完成任务!” 乔颖织挥了挥手,那意思很清楚,“你可以滚了”。 …… 苏凛耷拉着脑袋在走廊上拖着脚步,周围从他身边经过的师生中大部分都或出声或扬起一只手和他打个招呼。尽管目前还没有参加过什么校级活动——要命的灵异故事当然不算,但作为大一新生中的佼佼者,又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再加上前任会长死后,九方九世书修改记忆的影响,学园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认识他了。苏凛懒洋洋地一一回应着。尽管是一副惫懒的样子,但他百炼而成的微笑还是相当有杀伤力的,不少女生的眼睛里都闪着亮晶晶的小星星,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对同级生来说,他是“温柔清爽”的帅气青年,对于学姐们来说,他是“惹人怜爱”的小学弟,而“副会长”这个头衔又不免给他加了一层贵气与稳重的光环,真可谓老少通吃男女皆宜……不用怀疑,据说我们主角大人的爱慕者群体中不乏一些有特殊爱好的男同胞们…… 但只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站在他身边,分享他所有的光芒与温暖。 苏凛走过拐角,前方的走廊是通往五座教学楼中庭花园的,这时候虽然还没到放学时间,但周六还安排了课程的学生也并不多。走廊上空空荡荡的,苏凛总算可以暂时收起他那“阳光般”的微笑,大大地叹出一口气来。 “唉……” 这算什么啊……苏凛无奈地想着。每科三篇检讨,就算只写八百个字,乘以三就是两千四百,如果连所有的试读课程都算上的话,再乘以十五科,那就是三万六千字。我的个老天,两天的时间要打出三万多字,简直可以媲美职业写手的工作量了!这还是在脑子里有东西的情况下,问题是四十多篇全是关于考试成绩的检讨,要怎么才能写出新意来?还不如一刀宰了我来得快活些! 这样一来,不就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从楼间角落射入中庭的残照一缕,不偏不倚恰好洒在了五星花坛边缘的一张长椅上。椅子上坐着一位娇小身材的少女,穿着毛绒绒的灰色冬衣,小巧的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晃悠着,反射着耀目的光芒。白皙纤长的指尖捧着一本小册子,或许是某一课程的教案。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本子上的铅字,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似是在默念着上面的要点。 腿上突然传来的沉重压力让余敏儿吃了一惊,慌忙移开阻挡住视线的教案,向下看去。却见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居然就这么毫不避讳地仰躺在她的大腿上,微微眯起眼睛,还刻意伸手拉了一下她手中的教案,似乎是想要阻挡一下最后的这一抹不算刺目的阳光。余敏儿撅了撅嘴,脸颊也微微鼓了起来。她有些慌张地看着周围,此时中庭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匆匆经过的人们也都没有流连此处的意思。可她偏偏就是觉得好像整个视界中的人都在用**的眼光注视着他们似的,一片红霞轻巧地飞上侧脸,余敏儿用手中的教案打了苏凛一下,小声说道: “要死啦你!都被人看到了……” “让他们看去就是!”苏凛闭着眼睛,大大咧咧地说道,“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咱们学园又不禁止谈恋爱,你看看平时中午的时候这张椅子抢都抢不到,净是些互相喂盒饭的占着,有时候我都想动用一下副会长的权力强制他们给我让开。咱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小爷我可是正经表白过你也答应过了,连住都住在一块儿了,亲近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他说得粗俗,余敏儿红着脸又在他的脑袋上打了几下,可到底是管不住苏凛的那张贱嘴。 “哼,哼……连拉着手进学园大门都不让,人家门口警卫都不管,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整个学园里还有多少人不知道咱们的关系,不知道他们的学生会副会长已经名草有主了?搞得跟地下情似的,切……” “都怨你。”余敏儿皱了皱鼻子,“这一个月老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些闲话,有的说的挺难听的……” “谁?!” 苏凛霍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 “谁再敢说一句,你别理他们,告诉我。我见过死人见过鬼魂见过地狱,连冥河上的摆渡人都跟我说过话,这我都挺过来了,还怕他们说不成?谁说的,我去教训他!还反了他们了!我挑的女人他们也敢说三道四?撕不烂他们那张臭嘴?!” “谁是你挑的女人啊……”余敏儿不依道,但听了苏凛的话,她心里却是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一种被人守护着的感觉……少女微微偏过头去,面色绯红,只是不知是不是被天边的赤色染上的了。 “……你说话别老那么硬,副会长可不是给你摆架子用的,我也不要你那么霸道。要不以前你那么温顺的,他们会说你一跟我交往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是我不好——” “谁敢说?!” “你看你看。”余敏儿点了点他的额头。 苏凛撇了撇嘴,接着居然在长椅上翻了个身,侧着把脸朝向余敏儿的小腹。这一下余敏儿的脸上的红晕更加浓重了,她挺着自己的双腿,似是想要把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晃荡下去。可苏凛自从增加了“余敏儿男朋友”的这层身份后,在她面前就把赖皮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完全变成了一个无所顾忌的熊孩子。他伸手环住余敏儿的纤腰,反倒更加变本加厉地把整张脸贴在了她的肚皮上,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清新的薰衣草气息,引人侧目。 “你——”余敏儿烦躁地捶打着他的身体,“讨厌!死开啦!” “就不!”苏凛作无赖状,“你男朋友刚刚被人欺负了,你也不安慰安慰……连个膝枕都不给……” “谁敢欺负你啊?”余敏儿好奇地问道。 “导师……” 苏凛想起自己刚刚的“遭遇”,顿时悲从中来,连继续“**”余敏儿的心情都没有了。翻身坐起,便把自己被赋予了“四十五篇检讨书”这个重任的可怜戏码在余敏儿面前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遍。余敏儿听过之后却是“噗嗤”一笑,扬起下巴,带些戏谑地说道: “你还嫌你们导师对你不够好啊?要是我,有能补考一次的机会,我可巴不得呢。我看全是你自找的。你看看你高数的试卷——” 她从身旁的提包里翻找出一张纸,是苏凛在阶段性测验中的笔试卷子,把它在苏凛的鼻尖下展开,指点着说道: “你看,这个地方明明题目都明摆着说了,要用泰勒公式来解,可你用的是什么?我刚才看的时候还奇怪呢,以为你没记清楚二元函数的公式用法……但是前面的选择题怎么答得那么好?你不会是把拉格朗日中值公式和麦克劳林公式给搞混了吧?这两者的使用条件可是有差别的!” 她气呼呼地说道。 “你呀,明明脑子那么好,就是一点儿都不用心!落下了二十多天的课程,才半个月就完全补上了,都没让我帮一点儿忙。可做题的时候怎么就这么马虎?要不然的话,这里的五分根本不用丢的……” 她像个小管家婆一样啰啰嗦嗦的。可苏凛听在耳朵里,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弧度,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半分放在那张试卷上,而是盯着余敏儿不停颤动着的迷人双唇。待到余敏儿的话音刚刚暂停片刻,他就轻声说道: “没办法啊……刚一落笔,我的脑子里面就被你给占满了,还让我怎么静下心去检查啊?”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情话,可余敏儿就像是触电一般停住了嘴巴。她弯弯的睫毛有些不安地抖动着,像是要抖掉那最后一束残阳的碎片,瞳孔中,苏凛缓缓接近的脸和比女生还要长的乌亮头发渐渐映成了一片…… 那夕阳羞涩地收回了目光,在小情侣间柔情蜜意的啧啧声中,消失在了教学楼巨大影子的背后。 第二百三十七节第五个故事(二) 在手掌心中摊开的发丝,如同黑缎子一般柔滑,苏凛不得不用指缝夹住,以免它们从手上滑落下去垂到地面。青年的脸上带着谜一般的微笑,天色已暗,远远看去倒真与女孩的面容相仿,只是这方中庭早已没有了过客。学生们都已经走光了。 长椅的另一端,少女呼吸不匀,穿着小皮靴的双脚折成内八字,修长的两腿也紧紧并拢交缠在一起,手中捧着的那份教案挡在胸口,却早已被苏凛略有些粗暴的动作造成了许多皱褶。额侧的发梢垂在眼前,暂时形成了一道斜斜的刘海,遮挡住余敏儿微闭的眼睑。和一旁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苏凛完全不同,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每次恋人向她索吻前后,余敏儿都会羞怯得不成样子,有时也会拒绝。但苏凛似乎偏偏喜欢上了这项“活动”,也不知是钟情于那片刻的美妙滋味,还是正是想要欣赏她这副面色潮红羞羞答答的样子。 “真讨厌……” 又过了不知多少工夫,余敏儿理了理耳侧的鬓发,低声嘟哝了一句,用稍带些埋怨的表情向苏凛看去。 “人家跟你说正事呢……怎么老是动些歪脑筋。你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才不能把心思放在答题上的吧?” “怎么能叫歪脑筋呢?”苏凛辩解道,“恋人之间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这么可爱,每一次都让人忍不住――” 他一边这么低声说着,一边再一次凑上前去。余敏儿赶紧把那份教案挡在他脸前。 “别说了!”她急忙喊停。余敏儿很清楚自己完全不是这些绵绵情话的对手,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的话,这个晚间还不知要让他得手多少次。虽然并不能说是讨厌……但少女心中的矜持还是不允许自己如此“放纵”。 所幸,直到目前为止,这个坏蛋除了总是寻摸着机会“欺负”自己一下之外,倒也并没有太多过分的举动,不然余敏儿也不会还能如此自在地生活在苏凛家里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男主角也是在经历人生之中的初次恋爱,各方各面都缺乏了一些经验吧。 她提上挎包站起身来,着急忙慌地把教案和苏凛的试卷全都塞了进去。 “走啦。”余敏儿转过身去,轻声催促,“舒然学姐应该还在等着呢,我们早该过去了。” “哈啊……”苏凛叹了口气。他咂了咂嘴,又用舌尖舔舐了一圈,似乎还在品尝女友香唇所留下的甜美味道,不巧恰好被回头的余敏儿看个正着。余敏儿当即便再次羞红了脸,恼恨地瞪他一眼,转身就大步走开。苏凛立刻窜起来飞奔过去,有些强硬地拉起她一只温软的小手。余敏儿使劲挣了两下,却并没能甩开,气闷之余,眼见周围确实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也就随他去了。 …… 现在的学生会并非是每天都有例会。自从陆方秋学长走后,整个会室的气氛似乎一下子沉落了好多,众人之间虽然早已熟识,相互聊天谈论,却总感觉少了些过去的和悦与轻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还记得刚加入学生会的两个月,尽管所有人都处在九方九世书如山岳般沉重的灰色未来压迫下,但每次看到那个刚强的身影,却都能从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安心感。就好像有那个人在,一切困难都可以得到解决,即便是鬼魂横行的诡异灵异故事也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他走了,走得那么突然,如同引路的先驱一般,沼泽地中闪耀的光芒为他们指明了黑暗之中仅有的一条隐藏于危险地带的蜿蜒曲径。但火把燃尽了,他的生命亦然,伴随着泥浆的咕嘟声与一缕青烟缓缓沉入冥界深处。如今笼罩在众人眼前的又是一片黑色的迷雾,于是如何前行,只能由他们一步一步自行探索。 不仅是对舒然学姐,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陆方秋学长都注定会成为人生之中无法代替的一个存在了。尽管之前或许还不曾注意到这一点,但却无法否认,只有他才拥有那种拯救所有人的领袖能力。不管是苏凛还是舒然学姐都无法代替他的地位,苏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说学生会是一支对抗灵异的军队的话,他才是一军之长,而舒然学姐只是辅佐官,洛羽晨学姐算是秘书,苏凛也不过是个军师罢了。 可是他不在了,他的离去,所带给众人的是大幅的士气跌落。不仅仅是由于失去了一个强大的领导者,同时也因为,大三的学长已经在恐怖的灵异故事中挺过了一半多的时间,俨然是最有经验也最有希望从此地安全离开的一人,可即便是这样的他,也被名为地狱的吞噬之口所吃掉。在此之前虽然也有很多在大三大四学长学姐们死亡的例子,可那毕竟只是档案中的一行笔墨而已,看的时候让人悚然一惊,却并无多少实感,而这一次…… 不过纵然如此,他们也必须前行啊。 在缓缓上升的电梯之中,苏凛微微垂头,额前的长发半挡住俊逸的面孔,手上的力气却加大了半分。余敏儿感受得到他手心中沁出的汗水,好像在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于是也用力回握着。她的动作给了苏凛几分勇气,片刻之后,他重又昂起头来。 是的,他们并没有后退的余地,对于鬼魂也没有商量和讨价还价的空间,只有拿命去拼而已。也许无论怎样都比不上那个人,但他们也有他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哪怕能多救下一条生命也是好的。 不会再逃避了。 那个男人曾经相信着我去迈向死亡,既然如此,那么我,也想要相信我自己。 为了他们,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身边的人。 在牵手相连在一起的两人面前,“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不同于几个月前刚刚入学的时候,如今已是十二月下旬,一月份众人就要迎来期末测试,最近大家都显得繁忙许多。没什么组织能力的舒然学姐并不要求他们像过去那样每天都来参加一次例会,反正她也找不到什么需要在一起商讨的话题。但她本人、作为副会长的苏凛以及洛羽晨学姐三人还是坚持每天都来报道一次。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非要这样做的必要,但已经决定担上这副责任的苏凛自认为以身作则也是领导众人的重要条件之一。 余敏儿自然是每天等待着苏凛一起回家。 两人手拉着手走进学生会室的时候,舒然学姐正站在窗前,面对着远处夕阳逐渐沉入的海天分界线发呆。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她的视线落在了两人紧握的手掌上,目光微微一凝。余敏儿赶紧红着脸把手从苏凛的手中抽出来。但学姐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还不等苏凛打招呼,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带些尴尬的声音―― “啊,正好,余敏儿,你有没有带‘那个’?我有点儿――” 洛羽晨学姐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似乎是刚从厕所那边过来。她一只手捂着小腹,大概是有什么异样。一眼看见苏凛,脸上“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愣了一秒之后,不由分说抓起余敏儿刚刚从苏凛手中抽出来的那只手就把她拽走了。 苏凛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一时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不是傻瓜,稍稍一动脑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禁有些好笑又尴尬地挠了挠侧脸,回头看到舒然学姐还在注视着他,苏凛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哟,学姐。” “很精神啊……”舒然轻轻歪头,“现在你也差不多适应了吧?下一次故事恐怕就在这两天了,做好准备吧。” 她的秀发伴随着门口卷入在屋内盘旋的气流送过来一股别样的芳香,被苏凛嗅入一些。那香味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似曾相识,好像在很久以前在某处曾经闻到过相同的味道。他不禁多打量了学姐一眼,她的头发也同样保养得如同丝缎一般。如果头发也算作是衣服的一种的话,那么两人现在可就是穿着情侣装了。 苏凛摇了摇头,把这种无聊的想法甩出脑海。 “这两天啊……”苏凛点了点头,走到学姐的身边。窗前的桌上放着一份报纸,头版的标题是“‘生存者’号个人冬眠系统于百景学园进入最后试验阶段”。百景学园是属于日本的高等教育基地。冬眠系统,苏凛曾经听说过,如其字面意思,就是在保证个人最低能量消耗的条件下,将人体的新陈代谢速度放慢,进入一定时间的休眠状态。如果这种系统研制成功的话,确实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延长人类的生命,但这有什么意义呢?你被延长的时间全部都储存在睡梦之中,除了可以让人睡个好觉……或者说有什么现今医学能力无法治愈的怪异病症,或许可以让这个人在系统之中冬眠到百年之后再去接受新时代科技的治疗…… 我们在拼死拼活地抗争的同时,还有人想要如此肆无忌惮地耗费生命么?苏凛撇了撇嘴。 “我看过档案了。没问题,现在我就已经处在上好发条的状态了。”他轻声说道,“虽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故事,不过我会尽力,保证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是的,我已经做好准备。苏凛想着。这是我作为副会长的义务,哪怕是为了继承那个人的遗志,还有保护这些相信着我的同伴们。就算是辰志龙那个家伙也好,我帮了他一次,也就不在乎再去帮助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他送出这个灾祸之地为止。 舒然学姐面色平淡,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这让苏凛为自己刚才的发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以为学姐至少会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的。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海平面以下,窗外的整片天空都已经被冬日特有的青紫色帷幕所包裹。凝视着那样天空的舒然学姐,眼神之中出现了一种特别的怀缅,像是在回忆着许久以前的某个故人。苏凛想或许她是在想着过去与陆方秋学长在一起的日子,但不知怎么,他却好像看到了映在她瞳孔之中的另外一个人影…… “对了,学姐。” 苏凛突然发问。 舒然转过头来。 “学姐你……上一次故事里,究竟是怎么从那个灵异故事之中活下来的呢?” 苏凛直视着舒然学姐的水润的美目。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要问了,在上一个故事之中,按照苏凛的推论,辰志龙将匕首捅入那具骷髅头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应该只有辰志龙一个人能够从那个故事之中活下来才对。可舒然学姐居然还安然返回了。尽管用了几天才恢复精神,但那个嗜血的鬼魂却并没有取走107房间的她的性命,这一点让苏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推算在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于是回头又仔细研读了一下那份资料――他没法不仔细,尽管这个故事已经完成了,但相似的状况说不定还有可能出现在以后的故事里。如果能把这个谜团搞清楚的话,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救下其他人。 但他失败了,在浪费了一整天时间,仍然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完美解释这个问题之后,苏凛宣告放弃。毕竟灵异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尽管这对于擅长进行逻辑推理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但既然确实发生了,他也只能接受下来。只是方才想到了辰志龙,舒然学姐又恰在眼前,于是便下意识脱口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件事,我好像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舒然用淡淡的口吻回答道,“那天辰志龙走之后,我就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因为如果鬼魂要杀我的话,就算逃到村子里去也没有用吧?后来我也很害怕,只是一直忍耐着,直到听到外面辰志龙回来的声音,我才找出门去……” “仅此而已吗?”苏凛皱着眉头。 “什么?” “就是说……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了吧?任何一点都好,比方说听到鬼魂的动静什么的。”苏凛用审问般的语气说道,“因为按照我的推理――学姐你也听过了吧?在那个故事里,你应该不会活下来的才对,到底为什么――” “听你的意思,好像我活下来有什么不妥似的。”舒然的声音有些冰冷,“你很希望我死掉吗?” “嗯?!不,没有!那个――” 学姐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苏凛有些慌神,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于急切了,言语中可能包含了些微妙的恶意。这样说话无疑会让学姐很不舒服,于是只好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 “……没关系。” 舒然转过身去,继续凝视着窗外。 气氛尴尬得有些过头了。两个人站得这么近,可偏偏却像是隔着一片冰海那般宽广无法跨越的距离。苏凛有心想要找点儿话题让学姐忘记之前的不开心,可他的眸中除了窗外那颗初升的长庚星之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他只得背过身去,“哗啦哗啦”翻动着那份报纸来掩饰一下。头版上关于“冬眠系统”的文章里用了大量的术语,他看不下去,匆匆浏览几页,要么是些明星的八卦新闻,要么就是一些大小事故。苏凛不追星,对于那些无聊的绯闻向来没什么兴趣;事故照片上打了些马赛克,看样子这人伤得绝对不轻,不过在见识过好友时天允腐烂的身体以及学长被鬼车碾碎的血腥景象之外,他对于这一类的东西也早就生出了免疫力。直到―― 诶? 苏凛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这个……是…… 他的手指在报纸上那张照片上划过,那是一张女人的面孔,看起来还算清秀。他觉得有点儿熟悉,好像就在之前还遇见过似的,但却一时没能想起来。除了这个女人之外,旁边还附有四个人的照片。苏凛扬起了眉毛,他的视线稍微向上挪移了一点,看到了那一行黑色的标题: “cfi节目组成员于祥云街集体失踪。” cfi节目组……? cfi,是华人驻未来岛的官方电视台。 这个女人……哦,对了,是她!那个叫做“小鬼”的?! 不到几秒钟的思考,苏凛蓦然间回想起来了,这个女人不就是他昨天下午看电视的时候,那个无趣灵异节目的主持人吗?那个节目叫什么来着?《都市异灵谈》?对,好像确实是这个名字,当时自己还觉得它傻里傻气,不过……“集体失踪”?!这是说―― 苏凛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突然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 而就在刹那之间,身后传来的熟悉却又异常的翻页声,让苏凛的不祥预感变成了现实! 第二百三十八节第五个故事(三) 他是第几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呢? 窗户是紧闭的,学生会室的门虽然大敞着,但这里已经是塔的五层,也没有哪些不长眼睛的风会一路从一楼的自动门升到这里,再说在苏凛的印象之中,为了保暖,那扇自动门也应该是关闭的才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可书页偏偏翻动起来了,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把它捧在手上,以点钱般的动作“哗啦啦”拨拉着纸张一般。但在现实之中,它却只是摊开在三脚书架上,无风自舞。这情景诡异得令人浑身发颤,如此强烈地吸引着苏凛的目光。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在几秒钟前,当那种仿佛冰冷的利爪一般将他的心脏整个攫取住的感觉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 这是噩梦降临的序曲,是杀戮舞台的开幕。 苏凛和舒然学姐两人同时转过身去,刚才那片刻的不和谐气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识大局的人总能在重要的事情面前放下所有无关紧要的小事。两人对视一眼,短暂的惊恐之后,紧张与镇定相互交融的目光闪现在两人的双瞳之中。 又开始了! 苏凛看着翻动速度逐渐减慢的书页,隐隐似乎已经有些墨色的字迹在泛黄的纸上跃动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注视着九方九世书给出灵异故事的前兆,却每一次都要经历一遍心惊胆战的过程。这次又会是什么故事?会不会有自己的参与?就算没有自己……她呢?对于不断挑战着他们剩余生命的恐惧之物们,苏凛唯一聊以**的就是自己与余敏儿在某种程度上同样都是“智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真正处在故事之中的时候,当局者迷,他还能看透故事的真相,在毁灭降临到头顶之前就找到藏在背后的背后的生机吗? 在苏凛无法释怀的担忧之中,轻飘飘的,那最后一张纸页落下。苏凛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将那代表着地狱的黑色尽收眼底: “双子别墅的恶魔空间”。 书页的最上端,显出了这样一行故事的标题。 “恶魔空间”?苏凛隐约记得世纪初有一部吸血鬼影片就叫这个名字,但是他没有多想,继续向下看去: “2057年12月21日午12点之前,进入欧洲住宅区香佩尔的19、20号两座双子别墅其中之一。住宿期间需注意并遵守如下事项:1、参加者在每天拥有10分钟时间在别墅范围之外活动(别墅范围仅包括房屋内部,不包括庭院);2、两座别墅之中,仅有一座存在危险,待在另一座别墅中的参加者可保证不受到灵异事件的伤害;3、两座别墅之间的空间存在紊乱状态,每天的随机时间,都将会有居住者被传送到另一座别墅中的某处,但每天最多只会被传送一次;4、12月25日0点过后,参加者可离开双子别墅。同时,别墅中的灵异将会爆发,仍然留在危险别墅中的参加者会受到恶魔的攻击。” 不同于前三次故事中简洁明了的故事提示,这一次的提示很长,和第四次故事相仿。苏凛先用最快的语速把这段话读了一遍,很快就默记在了脑子里。可能和九方九世书抹去他人记忆的现象相同,凡是它给出的提示,总能够清晰地印在他们的记忆之中,看过几遍就可以倒背如流。第二次用眼睛扫了一遍之后,苏凛看向了下面的参加者名单: “参加者:苏凛、燕楠、田澪维、evalia”。 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其实他真想要保持平静,完美的平静,不露出一点点怯意,至少在这部灵异之书面前,永远都要保持自己最为镇静和勇敢的一面,否则就像是要被它戏谑地看去了笑话一样。但他还是没能做到,看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如同条件反射,他的身体立刻就给出了反应。就像是源于遗传基因中所包含的从远古时期的祖先起就流传下来的本能恐惧,他根本做不出像样的抵抗。 又是我,又有我…… 苏凛鼻孔中喷出的气流略略有些颤抖。 难道我真如陆方秋会长所说,是天生对灵异极度敏感的那种体质吗?这是刻印在灵魂中的东西,想改都修改不了吧?迄今为止的五次故事,四次都出现了我的名字。虽然凭借着脑子和一定的运气躲过了两次死亡,但如果以后的每一次故事都像第三第四次那样充满了难解的陷阱,即便是我也不可能保证安然无事地活下去啊…… 天允,你真是给我压了一副重担哪…… 虽然这么想着,苏凛还是在短暂的内心抱怨后冷静下来,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什么糟糕的事情。现在不客气地说,他可是维系着整个学生会的半份希望,还有余敏儿……如果自己发生了什么不幸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呢?苏凛不愿意去思考那种未来,因此无论怎样,他都必须打碎拦截在眼前的黑暗。就像用背后的窗户将夜空与灯光阻隔开来一样。 他转过身去,迎上舒然尽力保持淡然的神色。 “……恭喜。”他也试图用轻松的口吻说道,“这一次没有你,学姐,还请帮我们坚守大后方吧。” 但舒然的脸上却连半分惬意的神色都没有表露出来。不是因为她的矜持,苏凛看到学姐眉头微蹙,乌黑的眼珠以极度缓慢的频率转动着,明显是在思考着什么。 “……苏凛。”迟疑几秒后,她突然发问,“刚才那种感觉来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那种感觉?”苏凛疑惑。 “就是九方九世书给出提示的时候,那种冻结心脏的感觉……”学姐轻声说道。 “哦?” 苏凛仰起头回想起来……说起来,好像确实有一点。以前每次出现这种感觉,都只是一瞬间而已。突兀而来,突兀而去,只空留下一个恐惧的缩影,潜藏于内心之中。可这一次就有种微妙的不同,怎么说呢?好像心脏冻结的时间要长一些——不,该说是中间有刹那的间隔吗? “就像是……”学姐说道,“连续的两次一样?” 不等苏凛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两个人影就从门外急匆匆跑了进来。 “哈啊……怎、怎么回事?新的故事开始了?” 洛羽晨学姐要比余敏儿快些,当先抢到九方九世书之前。两分钟后,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站在她身边的余敏儿也是如此。她踉跄着退后两步,一只手抚着胸口微微颤抖着,犹豫了两秒后,向苏凛投来求助般的目光。眼见心爱的女孩如此担心自己,苏凛的心头升上了一丝暖意,赶紧搬来角落的折叠椅让她坐下。他也坐在旁边,伸手轻轻抚摸着余敏儿头顶的发丝,用温柔平静的语气安慰她说: “没事的,别怕,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一定安全回来,好吗?” 可余敏儿却没有做出他预料之中的反应。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居然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几秒钟后,她嘟起嘴来,用有些生气的语气说道: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的,参加者里面又没有你,你当然不会有事了!” “啊?” 这一下轮到苏凛愣住了,他的大脑好像被这句话硬邦邦地卡住了一般,短暂停止了转动。苏凛也学着余敏儿的样子眨眨眼睛,如同是在给生锈的脑筋上油,但那油的质量显然不怎么样,他仿佛听到大脑“咔叽咔叽”响动几下,却是仍然没能恢复过来。 参加者……没有自己? 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九节第五个故事(四) 苏凛一时没能明白余敏儿在说些什么。他迟疑了一下,问道: “参加者……没有我?那有谁?敏儿,参加者都有谁?” “我、索妮、莫语琴……还有洛羽晨学姐。”余敏儿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苏凛再一次愣住了。不仅没有自己的名字,而且余敏儿所说的参加者名单,居然和他自己刚才所见的完全不一样。他迷茫地看着被未知的恐惧所折磨着的女友,又回头看了一眼舒然学姐,想到她刚刚所说那句“连续的两次”……不知怎么,他好像在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敏儿,来,把你的故事给我看看。” 苏凛不由分说抓住余敏儿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余敏儿还不待反对,就被他带到了九方九世书之前,看着显现在余敏儿之前的那一行墨色标题,苏凛的眉头霎时间狠狠紧皱起来! 那不再是他之前看到过的“双子别墅的恶魔空间”这么一句话了,现在标注在那里的,是一行新的字迹: “都市豢鬼人”。 苏凛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但他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2057年12月21日午12点之前,入住未来岛华人住宅区状元小区所在祥云街道的馨月旅馆的413、414房间,住宿单已进行预约并付款。住宿期间请注意并遵守如下事项:1、在馨月旅馆及状元小区4号单元楼两幢建筑范围内居住着一名豢鬼者及其豢养的鬼魂;2、12月21日至24日期间,每天可有最多一名参加者离开旅馆,并在两幢建筑之外活动最多20分钟时间,剩余时间必须留在任一座建筑之中,并在每日午夜之前回到旅馆房间中;3、鬼魂藏身于两座建筑之中,12月25日0点至1点之间,参加者可选择任一座建筑藏身,1点时必须位于任一座建筑之内,鬼魂将于此时对活动范围内的参加者进行攻击,该活动范围为鬼魂藏身处附近五十米;4、12月25日凌晨3点过后,参加者可离开建筑范围。” 下方标注的参加者确如余敏儿所说,“洛羽晨、余敏儿、索妮、莫语琴”,一行字,四个名字清晰地写在那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是……难道说…… 在苏凛脑中电光一闪,明白过来的同时,舒然学姐幽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两个故事同时开始……以前也有相同的状况,只是比较少见而已。” “同时……两个故事吗?”苏凛喃喃念叨着,旋即抽动了一下嘴角。该死的,他之前预料过各种各样的状况,如果是自己参加故事,活下来的可能性并不算太小――这是根据之前几次故事的结果来看的,当然在新故事之中,他也并没有这样的自信;若是余敏儿参加故事,有他在“场外”支援,也一定要保证她能够活下来,万不得已之时,或许他会不顾危险强行介入她的故事之中。 但他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状况。 两个故事,同时开始,并且每边四人,恰好把他和余敏儿两方分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样一来,谁都会被自己所在的灵异故事缠身,分不开心去顾及另一边的。同时解析两个故事的能力,对于目前的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一些。 但是即便难度再大,他能够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做了吗?苏凛拿不定主意,也无法做出肯定的回答,他只恨自己没有《无限恐怖》之中楚轩那样的高智商,不然的话就不用为了这种小问题伤脑筋了。 终于搞清楚状况了的余敏儿在一旁一脸忧色地看着他。 “你也要参加故事啊……”余敏儿把双手合在胸前,做出祈祷般的动作,“别太为我这边操心了,我也不笨,说不定可以自己解开故事的。别忘了第一个故事的最佳解决方案就是我想出来的。况且你已经丢了一次性命了,可不能再出事,而我还没有出过危险,哪怕――” “笨蛋,别说出来啊!这种不吉利的话……” 苏凛慌忙伸手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巴,就像是言情片中不允许男人赌咒发誓的女主角一般,只是眼下调换了一下位置而已。但余敏儿却轻巧地躲闪开了,当然也顺从地闭上了嘴巴,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面前关心自己的恋人。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余敏儿虽然曾经对苏凛总是一副冷冰冰不屑一顾的样子,甚至还略有些讨厌,但那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作为情侣的他们每一天都充满着柔情蜜意,正如苏凛不希望余敏儿受到任何伤害一样,余敏儿当然也不想让苏凛出事,不愿意看到他只为了思考自己的故事而在他那一边遇到危险。她心里很清楚苏凛会怎么想怎么做,故而才出言提醒。 两人默默地相互注视着,再没有发出一言,但却都从对方的眼瞳之中看懂了相互的决意。洛羽晨学姐一直坐在他们对面,用苍白的脸色面对着天花板,而舒然则是注视着他们,不知在考虑些什么。直到又过了几分钟,evalia一脸苍白地从门外闯进来时,他们才终于分开坐下,各自转着各自的思虑。 说起来,在余敏儿她们的故事之中,“祥云街”……这个名字,之前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苏凛没有理会发现自己也是参加者之一后朝自己投过来的evalia的求助目光。他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脚踮起,让脑袋伴随着折叠椅后仰过去。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就连他自己也没明白自己的视线将要投往何方,只是当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桌上刚刚丢下的那份报纸时,仿佛触电一般,一行字波动着划过他的脑海: “cfi节目组成员于祥云街集体失踪。” 苏凛的身体顿住了,撑在地上的那只脚没能保持住平衡,险些把自己给撂倒。但他却没有在意那些,慌里慌张好不容易坐直了身体之后,他一把将报纸抓了过来。“哗啦啦”又翻动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篇文章,用自己的双眼再度确认了一遍! “祥云街”! 他的手指尖扫过标题的黑色美术字,这三个字仿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之中燃烧起来。 祥云街……发生在祥云街的灵异故事,在祥云街失踪的节目组成员,再加上他们正是一个灵异节目!这仅仅只是一个偶然吗?苏凛没有工夫多想,刚才他没能仔细阅读这篇文章,眼下学生会的成员们还没有到齐,他刚好有空好好琢磨一番。 刊载在报纸上的照片,里面的五人就是这一次失踪案的“主角”们。据说该旅馆每天早中晚三次进行房间服务,可在今日早晨,服务人员敲门时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还以为他们只是在睡懒觉。但所在电视台的领导似乎找他们有些事务要处理,不管给谁打电话都没有人接,最后联系上了旅馆,在采取紧急措施破门而入之后,发现他们的东西都还放置在房间里面,但人却都不见了。调取出的旅馆监控画面显示,五人在昨日深夜回到旅馆房间后,除了一名叫做邓远的男子进入了隔壁房间之外,就再没有人离开过房间。可他们居然就这么从屋子里神秘消失了!无事不欢的未来岛新闻组当然没有放过这个好题材,在警方介入调查的同时,他们迅速将此事登上了报纸,副标题取为“灵异节目组遭遇了灵异事件?!”用以赚人眼球。 只是……在普通人看来可能只是一般性的失踪案件而已,就像是许多年以前的蓝可儿事件一样。尽管充满了神秘,却也并不一定会和“灵异”这样的关键词联系到一起。但是……实际上呢? 苏凛眯起了眼睛。 第二百四十节第五个故事(五) “夜半鬼哭”、“鬼哭街”…… 看着报纸上文章中列出的一个个让人头大的关键字,苏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烦躁的同时也为那个可怜节目组的成员们默哀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浅显直白的道理怎么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明白呢?只是仔细想想,除了这些人以外,一般也不会有谁会相信鬼魂的存在吧? 失踪?苏凛可不抱有那么乐观的看法,他觉得这些人一定早就在他们脚底下待着了。 不过…… 苏凛抬头看了一眼九方九世书,又低头瞥了一下报纸。 “学姐,这是谁拿来的?” “什么?”舒然转头。 “这份报纸。” “是我班里的同学看的,我闲得无聊就借过来了。有什么问题吗?”舒然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不,没事。” 看样子学姐还并不知道这份报纸上的内容,苏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故事里提到了那个“馨月旅馆”的两个房间,而报道上失踪的三男两女,理论上也应该居住着两个房间。是偶然?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学姐带来了一张报纸,紧接着九方九世书就给出了相关的故事。这让苏凛不由得想到了第三个故事之中,在他们拿到日记本并分析过与其相关的线索之后,九方九世书立刻给出了第二条提示。就像是这本书长了一双眼睛,专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进行判断,或者是冥冥之中,有一个人在夜空的天际俯视着这片世界,就像是监视着一个沙盘…… 这样的想法让苏凛背后发凉,他赶紧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尽管天色已经偏晚,但在九方九世书给出“信号”之后,众人还是在半小时内就迅速完成了集结。除去最早就留在学生会室中的四人之外,最晚到达的燕楠也在七点之前就气喘吁吁地闯进了屋子里来。毕竟面对的是性命相关的事情,即便知道九方九世书不会那么“过分”,连一丁点准备时间都不留给他们,但在恐惧的压迫之下,还是没有谁敢在感受到它的“召唤”之后还优哉游哉地洗个澡梳过头再慢慢悠悠散着步过来。 燕楠满脸苍白地坐下,在她的旁边坐着同样脸色差劲得离谱如同刚刚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一般的索妮。准确说来,在场大部分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总共十一人的小团体,却有八人都被这两个故事选中了。只有刚刚参加过前次故事的舒然学姐、辰志龙和方伊安才幸免于“难”——这使得同样参加过上次故事甚至还殒命于故事之中却也没能逃过再次被选中的命运的莫语琴郁闷得简直想要从楼上跳下去,苏凛刚刚看到她扫过余下三人的方向,嘴里愤愤地嘟哝着“不公平”。 但九方九世书可不会跟你讲公平。苏凛嘴角抽搐了一下。要论公平,我去跟谁说公平?难道我们这些人明明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却被九方九世书这样无端选中,被迫拼上性命去求生就公平了吗?陆方秋会长和曾知好,还有以前许许多多代死在灵异故事之中的前辈们,他们的命运就公平了吗? 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们只不过是从一个不公平的大圈子步入了其中一个略小些的圈子而已。 仔细算来,除了余敏儿和辰志龙之外,这个屋子里剩余的所有人都已经经历过至少一次死亡了。苏凛自己、燕楠、evalia和田澪维都死过一次,而方伊安、索妮、莫语琴、洛羽晨学姐和舒然学姐则已经失去了两次生命,现在继承的生命是两世以前的了。如果把整个大学折算为四年的话,现在才不过过去了八分之一的时间,他们的“战绩”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别说反抗了,即便仅仅只在它的“统治”下苟延残喘,就已经让他们费劲了全力。去年好歹还剩下了三个人,今年呢? 苏凛已经不敢去想象了。他甩了甩头,只见舒然学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拘谨地拍了拍手。 “各位……”她环视了一圈。虽然苏凛也知道她希望能够拥有陆方秋会长一样的统领能力,但这个样子却是怎么看怎么弱气,根本不可能带给众人哪怕一点点微弱的信心。 “你们都看过了吧?”她轻声问道,“正如你们所见,这一次,是两个故事在一起进行的——” “诶?两个故事?” 眨着眼睛用迷茫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是evalia,她正坐在苏凛的另一边。显然“如你们所见”这话有些不太靠谱,很多人像一开始的苏凛一样,并没有搞清楚状况。 舒然学姐简要解释了一下。 “两个故事……同时进行……” 方伊安坐直身体,口里喃喃念叨着,一根手指在略显尖耸的发型上捅来捅去,或许是由于故事中没有他的原因,这一次他看起来要比上回镇定得多。 “故事的限制、模式什么的看上去都有些相似,是因为这个才把两次故事放在一起的吗?” “那种事情我不知道,不过,要说故事的‘诱因’,我这里倒有些线索。” 苏凛突然接话。 “诱因?”方伊安眯起眼睛盯紧了他。 但苏凛没有理会,只是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余敏儿:“给大家传着看看吧。” 不多时工夫,报纸在每个人手里都过了一遍,从evalia手中回到了苏凛的手里。苏凛最后瞥了一眼报上那节目组五人的照片,有人在笑,有人板着一张脸,可那时不管他们是开心还是伤感,应该都不会预料到自己最后的结局。 谁都猜不到的,我们这一生的结束方式,或许老来寿终正寝得以喜丧,或许被疾病折磨力竭而去,或者是一个悲惨血腥的意外,也或许是生无可恋,走上某一处的天台或悬崖……但所有那样的方法,至少都会处于人们的意料之中,可死于鬼魂之手呢?他们就连遗言都无法留下……说不定在死前的一秒,他们还在想着明天的活法,女人端着下巴思考着要搭配怎样的衣服,男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yy着自己明天要捧着多么漂亮的花束去和心爱的女孩表白。但就在不知不觉之间,黑暗笼罩了他们,于是一切成空,徒留下一片死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那些东西”面前,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反抗的余地? 该死的灵异。 苏凛在心里暗骂一声,把报纸扔到了身后的桌上。 “诶……这么说起来的话,那第一个故事,我好像也有点儿印象。” 洛羽晨学姐突然用一根手指点上嘴唇,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众人立刻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第一个故事啊……”苏凛抿着嘴唇想了想,之前他一直都只把注意力投放在祥云街的灵异故事上,反倒忽略了自己需要去面对的地方,“哦,香佩尔住宅区的那个?这么说起来的话,艾娃你是住在那附近的吗?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唔……完全没有。” 面对苏凛算不上期待的视线,evalia为难地摇了摇头。 “虽然都是欧式住宅区,但我是住在‘伊丽莎白’那边的,和‘香佩尔’离得也不算近……抱怨呢,我什么都没听说过。” 不知她这份失落中有没有包含没有帮上苏凛的忙的缘故。这留学生妹子似乎认准了自己,即便自己已经明确表示和余敏儿是情侣关系了,可她还是总在一些小地方对自己隐晦地表达出暧*昧的意思。每每想到这一点,苏凛就有些头痛。虽然不能说是受不了,但这样的福泽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来的。 只能说美人恩重,无以为报啊…… 把这种无聊的想法甩出脑海。苏凛听到另一边的洛羽晨学姐接上了之前的话语。 “对了,我想起来了!”洛羽晨突然一拍手掌,“那个香佩尔的恐怖别墅,上星期不也是这个灵异节目组做过的吗?” “这个灵异节目组?” “对,就是这个‘都市异灵谈’。”洛羽晨信誓旦旦地说道,“那天我刚好看到这个节目,听他们对这两座别墅介绍了一点,不过没有仔细看。好像听说,别墅主人已经失踪好多年了,但有传言说他们变成了鬼魂,一直都待在别墅里面,所以再没有人敢进到别墅里面去。” “也就是说……这两个故事都是和这个节目组有关的咯?”苏凛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舒然,“学姐,唔……今晚恐怕不行了,明天我们就要参加故事,能不能麻烦你去电视台打听一下这个节目组五人的有关资料?无论多么细枝末节都行,我总觉得,或许能从那之中找到有关这两个故事的有关线索……” 舒然点点头,她并不是十分擅长交际的女生,但好歹也在学生会经历了一年多的“锻炼”,况且本身就拥有“美丽”这项强大的资源,这点工作应该还是可以胜任的。再说了,就算不行也得硬着头皮去上,毕竟这是关乎她这个会长名下成员生命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全力以赴呢? 别看她总是一副淡然的个性,但苏凛可以感觉得到,她对于学生会中的大家还是充满了关心的。 “嗯……首先我们来看一下第一个故事吧。” 按照惯例,对故事的大致分析由方伊安首先开口。 “‘双子别墅的恶魔空间’。我记得以前有一部电影也叫做‘恶魔空间’,不过应该和这个故事毫无关系,重点在于提示中给出的,两座别墅之间的空间会在一定程度上发生紊乱,每天都会把人从一座屋子里传送到另一边……” “听起来就和科幻小说一个样。”燕楠撇了撇嘴,“时空隧道吗?还是虫洞?” “当然是灵异的力量。”方伊安皱了皱眉头看向她,他这种严整的人向来不喜欢在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故事里说得很清楚,只有一座房子有危险,另一座是安全的。我想这个故事的危险性会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就是对存在危险的别墅的判断,也许两座房子表面上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有到最后那个所谓‘灵异爆发’的时候,危险才会突然间出现。这样一来,尽量收集线索,同时避开陷阱,找到真正存在着危险的房子……这就是参加者的任务了。” 众人均是点头,这说法当然找不到漏洞。 “第二呢?”田澪维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问道。 “第二,也许存在危险的房子很容易就能够判断出来,但正因为存在这个‘传送’的力量,想要逃避就很困难了。”方伊安指出,“虽然提示最后特别说,在离开时间到来的时候,‘恶魔’会发动攻击,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它就会安静地待着,只是或许活动时间不太固定而已。就算你们看出了危险房屋是哪一间,全都躲在了安全的别墅里,每天也都会有一个人被传送到另一幢别墅里去——户外活动的十分钟应该就是给那个人逃生的时间,当然具体能不能逃出来就看他的运气了。而在最后,说不定在‘离开时间’到来的同时,你们刚想要逃出去,却又被灵异传送到了那个危险的别墅之中,这种可能性绝对不是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田澪维、燕楠和evalia三个女生的脸色全都变白了——准确来说,evalia看起来更白了——只有苏凛还用一手托着下巴深思着,并不是说他不担心,而是在方伊安的帮助分析下,他已经有了部分的把握。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属于那种“简单粗暴型”的么?需要解开的谜无非就只有“哪座别墅才是存在危险的”这一条而已,余下的,就是在被传送到危险别墅中时尽力逃跑罢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好些,这意味着他可以在处于安全状态下时保存体力,只费些脑子去帮助余敏儿思考另一边的故事就好了。 不过…… 苏凛突然皱起了眉头,很用力,很骤然。旁边的余敏儿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异状。 “怎么了?”她低声担心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呢?苏凛想着。他总感觉关于第一个故事的那一大段提示之中,似乎存在着某一个地方,和以前的所有提示都不太一样,并非是把注意条目都“一二三四”这样编号列出来,而是仅仅在某一个关键词的描述上出现了差异……很小很小,小到看上几遍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但是是哪儿呢? 苏凛摇了摇头,并非是回应余敏儿的问题……只是他暂时无法找到那个怪异的地方而已。 “好了。”他抬起头来,“第一个故事讨论暂且到此为止,我们来说一下第二个。” “哎?!” 伴随着他落下的话音,学生会室里响起几人惊讶的叫喊。田澪维和燕楠都投来了不满的目光。作为第一个故事的参加者,她们当然希望对第一个故事的讨论能够更长一些,这样就有助于她们找到更多的线索来解开这个灵异故事。只有舒然学姐、洛羽晨学姐和evalia等少数几人看了看苏凛,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余敏儿,心里都明白他的所想,于是不再说话了。 余敏儿张了张嘴,苏凛却没有看她。她当然知道苏凛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在心暖的同时,她又有那么一点点难受,一来是因为苏凛总觉得她很需要照顾,他的过分体贴几乎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小孩子,二来,她也知道就这么中止对第一个故事的讨论,或许会对苏凛的生存率有一定的影响。 但她没有出声。她也只是个小女人,苏凛是她现在的恋人,也是她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正如苏凛那天在夕阳下所说,是她让他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那么对余敏儿来说,也是他第一次给予了她爱与被爱的权利,让她懂得了爱情的甜蜜。当你的男人在维护你的时候,千万不要出言反驳,哪怕你并不喜欢,这是一个好女人应有的矜持。 “第二个?”方伊安一愣,不过却并没有反对。他对于规矩的苛守即便是在上一个故事中被辰志龙“教育”了一番之后,却几乎没有丝毫改变。现在的苏凛是副会长,他的上级,既然如此,他所说出的话就相当于是下了命令。于是方伊安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了: “第二个故事和第一个故事很相似。我觉得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以下几点:其一,那个灵异节目组在房间中失踪,说不定会在房间里留下什么线索,而参加者这次要住进的413、414房间极有可能正是摄制组住过的……即便不是,你们也要想方设法进入那两个房间调查一下,应许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二,这个故事中,不仅鬼魂是危险的,这个‘豢鬼人’一定也很危险……” 苏凛目光炯炯地盯着方伊安,看样子比方才讨论第一个故事时更要仔细许多。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多钟,根据现在手头的线索,众人实在无所讨论了,才终于纷纷散去。最后又只余下一开始的四人。余敏儿站在门口等待苏凛,一边和洛羽晨学姐轻声商量着什么。而苏凛则在房间之中把刚刚用过的折叠椅收好放回原处。 他踱到窗前,窗外夜空之中,月冷星稀,每一颗都映着孤独的光芒。 “啧……”苏凛突然叹了一声。 “怎么了?”舒然学姐在身后问道。 苏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周一……我那四十五篇检讨啊,靠…… 第二百四十一节 豢鬼(一) 地铁呼啸着在隧道中穿行,呼呼的风声伴随着车身的冲击与压迫在漆黑的墙壁与车体间反弹着。苏凛之前曾经陪着杨凯卓一起上过一堂名为“高速铁路隧道”的选修课,教授在讲台上用制作精美的ppt讲述“竖井”的时候,他则是思考着第二个故事中的地狱景象,故而那个老头子说了些什么,几乎完全没有钻到苏凛的耳朵里面去。如果认真听了那一讲课的话,或许就能够记清楚地铁隧道里有没有类似的东西了吧? 明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但苏凛却偏偏认真动着脑筋去思考着。或许是因为如果不去想一点无关紧要的事情的话,他的大脑就会被明日即将到来的灾祸所填满,再也装不下一点微薄的希望。 “你没必要这样的……” 坐在苏凛身边的当然只可能是余敏儿。眼下分明是在对着自己的男友说话,可目光却并没有投向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窗外,看着隧道的墙壁飞快地向着行驶方向的后方闪去,但由于隧道中所有连成一片的墙壁都是一样的,毫无差别,所以或许她也什么都看不到。但那对少女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她的声音并无抑扬顿挫,听起来也不像是埋怨,只是单纯地在陈述着一个事实而已。 “怎么?”苏凛眨了眨眼。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余敏儿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为我着想,我当然也很感激……但是,我总不可能一辈子每分每秒都处在你的保护之下,对吧?就算我再依赖你,也总会有那么一时一分,不在你的身边……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 谁料,片刻的沉默后,苏凛却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答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做不到不去帮助你而已,明明分得清怎样算坏怎样才算好,但真正去做的话,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人类的思考会被感情与理智同时支配,有时即便知道是错误的,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仅朝着正确的方向折返。草原上的马群会抛下受伤成为累赘的同伴,鸟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从长远的方向来看,那都是再正确不过的抉择了。或许所有的生物都存在着思考,但我想,也许只有人类的个体拥有如此丰富的感情,所以才会容易犯下这样的错误。如果说这是一种错误的话,呵呵,或许那就是我的天性了。” “……我听不懂。”余敏儿撅起嘴来,“不过你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再把我当成小孩子来教训,你真赖皮。” “是那样吗?那来亲一个好不好?”苏凛作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朝着余敏儿靠近过去。 他本来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余敏儿瞪大了眼睛,在转头确认了一下周围的人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之后,她快速攀上苏凛的身体,在他的唇边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然后就红着脸垂下头去。 苏凛愣住了,余敏儿很少这样主动和他亲热的,尤其是在这种公共场合。虽然已是深夜,但这班地铁上仍然仅仅是恰好坐得开的程度而已。也难怪她现在羞红了脸,低头像是在数着自己小皮靴上的鞋带孔,连抬都不敢再抬一下。 也许这是对如此保护着她关心着她的自己的一种奖励? 他突然笑了起来。 “我想我有点儿理解周幽王了,就是烽火戏诸侯的那个。” 余敏儿没回答,但苏凛知道她一定在听,于是他自顾自说了下去。 “周幽王很傻吧?为了一个女人,丢掉了整个国家,丢掉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很傻吗?但是一个人真的会愚蠢到那个地步,帝王之术、国家根基……对所有这些连一丁点了解都没有吗?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够明白吧?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那份后果……” 苏凛也如之前的余敏儿一般,盯着对面窗外飞越的隧道墙壁,只是他的眼神更加空灵。回溯那份历史,就像是在自己遥远的记忆之中追念琢磨…… “早就想到了……但即便如此,也愿意为了褒姒去承担那种风险,只是不愿意看她每天都冰冷如雪的一张脸,只想要看她展露哪怕一次笑颜。所以他做了。也许他看着城下聚集的诸侯大军,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惶恐,他心里清楚,也许这就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里,陪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开怀大笑。但是看着身旁的她,她笑起来实在太美,如同春日里百花盛开那么娇媚,倾尽天下……于是他不后悔。也许被乱兵追上砍杀的时候,他会惶恐地惨叫,会绝望地咒骂,但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愿意去做那件傻事,为那一个瞬间,哪怕早已明晓最后的结局。” 不知什么时候,余敏儿已经抬起头来,用晶晶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苏凛的声音如同梦幻一般。 “我想或许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那么一个存在,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用上全身心付出全部代价去爱,你会明白原来你活到今天就是为了遇到她,原来你生存的价值就是为了保护她,所以只要她对你笑一笑哪怕拼上性命也全无所谓。你不会在乎你所面对的敌人是不是全天下,不会在乎后世的人怎样唾骂你,也不会在乎史书上如何编写你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因为她站在你面前,她终于对你笑了,还有什么比那更重要的?不论正确或是错误,你没法判断,周幽王爱上褒姒就是错误的吗?只为了看她一笑,这么简单的愿望究竟有哪里不对了?” 他停下了,余敏儿也没有说话。她从来没听说过周幽王的故事还可以这么去解释,但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她听懂了苏凛的意思就好。 周幽王错了吗?没错吗?千百年前的故事就如同被尘封多年的藏宝罐,某一天你丈量着脚步将它挖出,一件一件擦拭着当年你曾经视若珍宝的玩物。可过去了的毕竟只能存在于过去,什么都无法躲过时间的腐蚀,你的人偶玩具和塑料片早已干脆得轻轻一碰就会断裂,你的软泥也早已凝固,再也捏不出别样的形状来,你再也擦不干净那些印着神奇宝贝和超级英雄的闪光画片了……谁都不会知道当年的它们是怎样瑰丽多彩的样子,透过发黄的照片,那些记忆也早已消隐无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于是人们只能看着史书或真实或虚伪的记载,猜度着当年那些或赫赫或平凡的人物,幻想着他们的行为、才智或感情。 但谁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如果周幽王没有错,错的就是这片天下了,因为世界并不是充满了善意的,所以没人会理解他那一份痴狂却又微小的爱心。 不过,那种无聊的事情怎样都好。 余敏儿看着苏凛的侧脸,她的目光清澈,却又似乎闪动着某种坚定的光芒。 也许你会是周幽王,你会为了你心爱的人去做昏头昏脑的傻事,献出你的一切。但我不是褒姒,也不要看到你那样的结局,如果你犯了傻,哪怕扇你的巴掌惹得你生气我也一定会拦住你。你想要看我笑吗?我会笑啊,只是笑起来也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嘻……但即便那样你也不会觉得失望的吧?我了解你啊,你不就是这样的个性吗? 不知不觉中,在早已空出来的对面座位后窗户的映像中,男孩和女孩的手,再一次牵连在了一起,紧紧相握。 这是他们为了对方所倾诉的誓言。 是的,我们都会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 “你还不睡吗?” “很快就睡。对了,把你的手机给我。” “干什么?我还要定闹钟的……” “我去下载一下有关于那个节目的视频,就是昨天‘夜半鬼哭’的这一期,明天到达旅馆之前,你在车上要好好看看,说不定就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闹钟我会帮你定好,一会儿给你送到床边――不过你原本不也是不靠闹钟的吗?” 余敏儿没有反对,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机交到了苏凛手上。时间太晚,两人吃过早已睡下的小苏铃留下的饭菜,现在也要为明天开始的故事养好精神了。余敏儿在楼梯上走到一半,回头看着在电脑上搜索着视频的苏凛,轻声说道: “晚安。” “晚安,好梦。”苏凛回答。 他没有回头,只听见余敏儿穿着小拖鞋嗒嗒踩着木制楼梯板上去。眼前的网页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都市异灵谈”这个关键字的搜索结果,点击率低得都不能用“冷门”来形容了。他找到最近的一个视频,“夜半鬼哭”,听起来就很挫的名字。但苏凛却默默地戴上了耳机,鼠标双击,于是这个ip成了那少得可怜的点击量中的一份子。 节目本身不长,而且几乎毫无看点,通篇都在那个已经失踪的女主持人对街道上人们的采访中度过。从度娘百科上看,这个艺名“小鬼”的女主持人名叫白乐优。而在她采访过的人中,几乎有百分之九十都表示,曾在入夜前听到怪异的女子哭声,尽管只是如丝如缕,却无论怎么堵上耳朵都躲不过去,有不少人都已经打算暂时搬离这里了。 鬼哭声……? 苏凛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上唇。 豢鬼人本身或许有什么异样,但归根结底还是个人类吧?如果是他在哭泣的话,可能会让警察都调查不出来么?既然如此,这个鬼哭声就只会是那个被豢养的鬼魂了。有谁会去豢养鬼魂呢?豢养鬼魂又有什么用处呢?尽管知道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像“赫尔墨斯研究社”那样进行灵异研究的组织,但在亲身体会过鬼魂的可怖之后,苏凛还是不愿意去想到底是怎样变*态的人物才会愿意和鬼魂抄袭相处。 小说中倒也确实有啦,和贞子啦小倩啦散华礼弥啦之类的美貌女鬼女僵尸一起生活的……但那样的小说都是以萌妹子为卖点的,至于现实中的……他不会相信在灵异故事中出现的杀人鬼魂会有怎样的萌点。 苏凛晃了晃脑袋,把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已经累了一天,深夜继续工作,再好的身体也熬不住。思考在继续进行着,养鬼人是刻意让鬼魂哭泣的吗?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如果不是,那么鬼魂为什么会在特定的时间发出哭声呢?另外…… 苏凛仔细回想着九方九世书上的提示。 那上面并没有说,养鬼人只豢养着一个鬼魂,也就是说,这个故事中同样存在着像第三个故事中那样多个鬼魂的可能性。另外,所谓“鬼魂的藏身处”这个概念也很模糊。也许是某一个房间,也许是某一个物件――像是第四个故事之中鬼魂附身在骷髅中一样,甚至有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如果整个旅馆或者那幢单元楼都算作是鬼魂的藏身处该怎么办? 该死的,话说对于“豢鬼”这个东西,虽然从字面意思上还好理解,但如果真有“灵异学”这么一个分类的话,那也该算作是专业术语了吧?如果有个人对这方面了解较多,能够跟自己好好讲讲就好了。 手头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即便在这里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找到答案。苏凛只好暂且把思绪收回,按照之前承诺的把这个“夜半鬼哭”视频下载到了余敏儿的手机里。接着却同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不仅拷进了上一期香佩尔恐怖别墅的节目,也存入了这一个视频。他关掉电脑,拿着手机上楼,余敏儿给他留着门呢。苏凛轻轻推门进入,少女早已在床上睡熟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少女的睡颜,但没关系,苏凛的嘴角勾起了一分微笑。她的脸庞早已深深刻印于他的脑海里了。 他转过身去,身后女孩的呼吸声,似乎略略有些混乱。 “晚安,好梦。” 他再一次轻声说着,离开了充满着少女香味的房间。 …… 豢鬼……豢鬼…… 苏凛的脚步在二楼的地板上略显拖沓地前进着。他一边点着额头,一边琢磨着这两个字组成词语的意思。或许是过于偏僻的词语,就连度娘百科也根本帮不上忙了。他一手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扉,刚想要一头扑倒在床上,脑中却是灵光一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对了! 苏凛突然想到。 自己确实不了解豢鬼,对于这些灵异的故事也多半只是一知半解,但有一个人,他应该是了解的!好歹当了三十多年的灵异小说作家,如果连一个名词都无法解释的话,也没法凭那半吊子的本事混到今天了吧? 现在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半,但这是未来岛,大陆那边的时间的话,应该才不过下午六七点钟。苏凛脑中转着念头,脚下却是没有停下,慌忙抓起手机走到窗前,翻出了那个联系人的号码,顿了一下,狠狠地按下了“拨打”键。 手机中的“嘟”音鸣响,这是国际长途,但只要打通,苏凛绝不会在意花费――反正这也是由那个男人来支付的。 仅仅片刻的工夫,不过十余秒,但对苏凛来说,却好像是等待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喂?” 苏凛赶紧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小凛啊……”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苏凛早已经习惯了。并不是说男人总是这副样子,准确来说,在面对自己时,他向来不会有更加欢欣的口吻。但那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有什么事吗?”男人问道。 两人都很清楚,苏铃倒也罢了,如果苏凛没事,是不会随意找他的。 “是,有事。” “钱不够用了吗?我很快就打过去,存在小铃的卡上没问题吧?还是学校方面有事情要请家长――” “不是!锦衣学园好歹也算是大学了,我也是个成年人,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来处理,就算犯了错不会再有请家长这种事……”苏凛有些烦躁地回答道,“夜叔叔,只是稍微有些问题想要跟你询问一下。” “问题?哦,哦……你说。” 男人有些诧异,苏凛听得见电话那头好像有舞姨和璃儿姐姐的声音在吵闹着什么,不过他没有心情理会,也没工夫跟她们说两句话了――尽管和她们交谈肯定比跟这个向来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养父说话轻松得多,但眼下他要问的问题,也只有这个男人才又解答的权利。 “是这样……”苏凛在脑内构思着将要出口的话语说法,他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困难,因为这个男人虽然每天都在动笔,却很少对他人讲述“灵异”,尤其是对他苏凛。男人向来是个软性子,对妻子对女儿对养女养子,对所有人都不会做出什么强硬的姿态,但只有这件事情是个例外。 沉思几秒后,他开口了。 第二百四十二节 豢鬼(二) “夜叔叔,您知道‘豢鬼’吗?” 明明思考了半天,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这样普通的问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那个男人远超自己一倍多的人生经验之前,不管他怎样掩饰都是无用的,苏凛最终还是决定采用最为直白简洁的方式。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下,重复道: “豢鬼?” “嗯,豢养的豢,鬼魂的鬼。” “你问这个干什么?”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警惕,正如苏凛所预料的。 “也……没什么。”他硬着头皮回答道,“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不过我很想知道……” 这种理由显然不可能让那个男人信服。 “小凛,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男人敏锐地说道。 我是有,但是我说了你就会信吗?苏凛在心中苦笑一声。如果九方九世书的事情可以说出来找大家商量,那我就不用这么费事了,每次故事开始就召集全世界的人来帮我一起想,总有一个能蒙对的吧? “……反正我就是想知道,理由不说也罢。”苏凛的态度变得有些强硬,“夜叔叔肯定了解的吧?那就告诉我,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男人又犹豫了一下。 “一定要知道吗?” “必须!”苏凛坚决地说道,同时对对方的磨叽有些不耐烦了。 他了解应付男人的方法,反正这个男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向来温柔得过分,不会轻易拒绝他人的要求,尽管老来总是磨磨蹭蹭畏首畏尾的,但只要你坚持,他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你提出什么,他都只有乖乖答应。 果然,在迟疑半天之后,男人终于开口了: “豢鬼……对,我当然知道。普通地理解就是‘养鬼’,用某些手段将已经死去的人的魂魄拴在自己身边,并且让他们听从自己的意志行动。当然了,这种事情注定是要损阴德的,束缚他人的灵魂是只有鬼界勾魂使者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凡人来做就代表着要得罪鬼差。死后下地狱也要受刑的……” 苏凛一句一字认真听着,生怕那重要的话语从自己耳边漏走了半点。 “豢鬼,一般认为有两种方式。其一,以死者的身体为宿体,让鬼魂居住其中,成为豢鬼人的傀儡。这种做法又称为‘养尸’或者‘傀儡术’。优点是养出的鬼魂受到身体的束缚,相对来讲会比较听话,应该说是百分之百服从你的命令,当然也有缺点,灵魂虽然居于宿体,但身体本身却已经成为了尸体,不可能再进行新陈代谢,因此很快就会腐烂掉……也就是说,这样的豢鬼方式,虽然便于操纵,但却并不能长期维持。” 尸体……苏凛不由得想到了几个月以前,被九方九世书所操纵的“死者”——时天允的身体。与之不同的,是天允在不作为死者活动时有着独立的思想,虽然无法把真相对他人说出,却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从这一点上来说,九方九世书虽然或许也是用的“豢鬼”之类的方法,却比普通的灵异要强大太多。 “第二种……”男人继续说道,“同样需要让鬼魂寄宿于某件物品上,但并不需要是它自己的尸体,也可以是其它任何东西。这种鬼魂无法操纵宿体,却也可以离开宿体独立活动。由于可以寄宿在任何物体上,很多不会腐坏的器件都可能成为它的宿体,因此存在的时间会很长,但缺点是有时会难以控制,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操纵,鬼魂很可能会在某些时候独立做出一些举动,脱离豢鬼人的控制。有时甚至可能会反噬豢鬼人。因此对于能力不高的豢鬼人而言,这种方法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 苏凛一直站在窗口,抬头仰望着清冷的月光,却并没有半分赏玩的心思。而是一直竖着耳朵,几乎将男人所说的每句话都烙印在了脑子里。 “……豢鬼师就如同人偶师,如果他一旦死了,那么他豢养的鬼魂也就会成为死物,要么进入阴间轮回转世,要么仍在阳界徘徊,成为孤魂野鬼……” 豢鬼……是这样吗?如果能有豢鬼的法子,那么我们之中的一人死去之后,另一人还可以再将他复活回来,即便只是多相处一点时日,总也有些慰藉。只是想起雅各布斯的《猴爪》和斯蒂芬·金的《宠物公墓》,回来的并不一定都会是好的,也许死去的,就让他们长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记得斯蒂芬·金的那句话:死亡是一种神秘,而埋葬是一种秘密。 一瞬间动起了别样脑筋的苏凛用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想到刚才歪曲的想法,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么这一次故事中的豢鬼人又是怎样的情况呢?同样是为了“留住”什么,才做出如此让常人无法理解的恐怖行径吗? 无法理解。 这次浅谈在半小时之后结束,其间男人两次三番想要问清楚苏凛打听这件事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当然始终未能如愿。苏凛带着深深的疲惫倒在了床铺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睡醒之后,白天即将来临,然而白日带来的并非是清爽的新一天,它同样代表着更加深沉的黑暗的来临。 …… 天是阴的,尽管不像第四个故事中的雨夜泉乡那样被连绵的阴雨所占据,却也绝对称不上是明亮。 苏凛看着面前的这两座建筑,门口的标牌上确实是写着“19”这么一个数字。双层建筑的窗口没有拉上窗帘,却显得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样子。只有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皮和白色的门户,门口的花坛中苜蓿丛生。只是伸手轻推一下,栅栏门居然没有上锁,这无疑给他们减少了许多麻烦,看样子在两座别墅中间跑动时用不着翻墙了。 “我向来搞不清楚这种建筑应该叫巴洛克式还是叫哥特式……”苏凛径直推开生锈的栅栏门走了进去,“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哪种都不算吧。”身后的evalia捂住嘴巴轻笑一声,“那些所谓的欧洲建筑版式都是中世纪时的分类,现代建筑在哪里都是融合式样的。所有地方的高楼大厦和别墅都成了一种款式的了,除了外表颜色和式样还有些无关紧要的差别之外,其实也区分不出到底是中式还是欧式。” 她说话时,目光一直投注在苏凛略显沉重的脸上,真不知道她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是因为在自己身边的缘故吗?苏凛一边走在紫苜蓿的花坛之中,一边四下转头打量着这个庭院。尽管按照故事中的要求来看,庭院本身似乎和灵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苏凛担心九方九世书会不会刻意在此给他们设下一个陷阱,忽略的地方就是隐藏的线索所在呢? 但那些紫苜蓿挑战着他的神经,绿色和紫色的混合仿佛一直侵入到了视网膜的深处。人工岛上的气候和大陆那边显然不太相同,这时候应该已经算是隆冬时节了,川地的花草树木或许还存有勃勃生机,可北方的大部分植物都早该凋落了才对。未来岛如果按照纬度来算,毫无疑问应该和淮北对齐,但也许是沿海地区特有的景象吧……总而言之,这些花草的气味让他有些躁动不安,也或许是精神过于紧张,他总是怀疑那土地下面是不是埋着什么人的尸体之类的…… 几名女生之中,evalia或许是最为轻松的一个,可能是出于对苏凛的盲目信任,她也是最为靠近苏凛的一个。这次灵异故事的四个人中,三女一男,也可能跟学生会本身严重阴盛阳衰的现象有关,如果真是出来到某幢大别墅中借宿,也许人们都会觉得他苏凛艳福不浅,杨凯卓若是得知了,或许会掐着他的脖子要求同来吧?余敏儿今早出发的时候,也玩笑般地警告他不要和evalia走得太近,是否也可算作苦中作乐的一种呢? 苏凛撇了撇嘴。 可惜,眼下自己心里却是慌张得要命,完全没有即将和美女同室而眠的觉悟,真是浪费了这次“香艳”的旅行。 按照他们的打算,要挨个调查一下19与20号两座双子别墅。现在才不过上午九点钟,距离故事开始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把两座别墅大致搜索一遍。尽管这样的调查并不一定能够帮助他们判断出到底哪一座房子才是有鬼魂存在的,但熟悉一下建筑物结构,至少在逃跑的时候也不至于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花园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苏凛走在最前面,一路上了台阶,白色的主厅门扉上有一个小小的猫眼装置。苏凛从外面往里看了一下,当然是漆黑一片。他伸手敲了敲门: “打扰了。” evalia跟在他的身后,苏凛没有回头,但他知道这个美艳的洋妹子一定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而田澪维和燕楠则跟在更后面一点,两人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苏凛真心希望从她们口中传出的自己和evalia的昵称都只是自己的幻听。 我说大小姐们,咱们在进行恐怖故事呢恐怖故事!苏凛暗自腹诽。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八卦了?!有点紧张感好不好?难不成你们真的指望仅凭我一个人的脑筋就能够帮你们解决所有事情?我又不是机器猫,也不是神灯精灵,就算用自夸一点的说法,我也只是脑子好用了一点儿而已,又不是全能的上帝!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抖的心灵让他产生了如此烦躁的想法,但那些都无所谓。他带着一副沉重的表情回过头来,不等开口,evalia先紧张地问道: “怎么了?” 她怯缩又带着好奇的表情使得那双明亮的绿色瞳孔闪烁着猫儿一般的可爱光泽,从这个角度,苏凛即便能够控制着自己不去心动,也无法不承认她真是个迷人的欧洲姑娘。只是他向来是个没情调的男人,恋爱以前是如此,找了女朋友之后则更加不得不好好约束自己。他太清楚余敏儿的性格了,如果自己真的和evalia发生了什么的话,哪怕只被她捕风捉影地知道那么一丁丁丁点,自己也毫无疑问会被立刻一脚踹开。 苏凛用了极大的毅力把自己的视线从evalia魅惑的美目中移开,他没有时间去注意收敛自己的表情了,只是沉声对后面的三女说道: “坏消息,没人开门,门也拧不开。” “没人开门”这是一定的,双子别墅之所以会被《都市异灵谈》当做恐怖别墅去介绍,就是因为它是两座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无主之屋。苏凛刚才说“打扰了”也只是习惯性的敲门语而已,如果当时真有人一边答应着一边为他把门打开,他一定当场掉头逃跑。 但现在打不开门,这要让他们如何入住?难道从窗户里爬进去?要是连窗户都锁上了呢?他们又不能强行砸开,不然万一引来了警卫,把他们当成小偷抓走,十二点之前不能进入别墅的话可就全完了。九方九世书虽然允许他们住进这里,却并不代表这片住宅区的管理人也会认同。这两座别墅的主人只是“失踪”了,但也只是处于生死未明的状态,说不定有一天还会回来——尽管这种可能性在苏凛看来实在没有考虑的必要,双子别墅在名义上还是属于他们的。外来的己方四人只能算作是入侵者。 “打不开?” “嗯。”苏凛点头,“要不……我们先去另一幢别墅看看?说不定那里——” 苏凛的话头是在突然间停住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三个女生逐渐扩大的瞳孔和脸上惊恐的表情,同时也是因为,他听到了身后的“那个声音”。 “吱呀——” 它突兀地响起,有如欢迎他们进入地狱的灵乐一般。 苏凛的脖子僵住了,他明知道现在立刻回过头去看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要么就立刻逃跑。可他偏偏动弹不得!从某处袭来的冷风吹气一般抚上了他的脖颈,沿着脊骨一寸一寸向下,像是一具僵冷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他。苏凛干咽了一口唾沫。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头望向了身后。 ……门开了。 那声响动就是这扇白色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明明苏凛刚刚才说过,它是关闭的,拧不开。但仿佛是有什么非要在暗地里嘲讽捉弄他一通似的,现在它离开了门框,朝里面转动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尽管连五公分都不到,但确实是开启的了。 苏凛没有急着踏进去,他后退了半步。 是谁把门打开的?他绝对不会相信“是风把门吹开了”这种解释。那条细缝就如同是引诱着夏娃的毒蛇一般拧动着身体,身后的黑暗中又隐藏着什么呢?苏凛心知那绝对不会是什么**,而很可能是前往地狱的单程列车。 “喂,喂……” 燕楠的声音有些颤抖,尽管只是一扇门的异样而已,但是经历过多次灵异故事的众人心中对于“那种东西”的敏感和胆怯都绝非普通人可以比拟的。如果他们都是些像恐怖电影里面一样傻不愣登的白痴主角们,或许会一边感叹着“啊房门开了真好这样就不用爬窗户了”一边兴高采烈地涌进屋子里面去。但是现在的几人可不同。 “要不……我们先去另外一边那幢别墅看看吧?” 田澪维试图甩开燕楠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但却没能成功。她推了一下眼镜,这样轻声提议道。 没人反对。 苏凛也认为这简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提议,但他却没有点头。犹豫了一下,他轻声说道: “不,先进这里看看吧。” “你疯啦!”田澪维皱着眉头说道,“这扇门自己开了诶!明显是有鬼魂在里面好吗?!” “也许是那样。”苏凛看着那条门缝,“但是我总觉得,九方九世书给出的灵异故事,其中所蕴含的恶意绝不会那么简单。这两座别墅一定各有各的奇怪之处,不去做充足的了解是没办法判断的,如果仅仅一扇门就把我们吓怕了的话,后面的事情就更不要提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许就如方伊安所说,哪座别墅是危险的,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判断,只是后面有关于时空紊乱的部分才比较难以解决。也许这扇门就是九方九世书给他们的第一条线索,告诉他们“这座别墅就是存在危险的那一幢”,也许现在离开这里住到另一座别墅中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偏偏就有那么一种感觉,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在这里退却的话,恐怕就更难以触碰到真相了。 沉默几秒后,在身后的几女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苏凛突然抬起腿来,一脚踹开了面前白色的门扉。 第二百四十三节 旅馆(一) “好的,那么我们本期节目到此结束。下周带给您的是‘夜半鬼哭’的后续,喜欢我们节目的各位观众一定记得准时收看哦!我们下期节目再会!” 手机屏幕上那个画着糟糕鬼妆的女主持人白乐优朝着镜头挥了挥手,几秒钟后视频结束。于是屏幕变成一片黑色。余敏儿摘下耳机,回想着之前从电视节目里看来的信息,却根本什么都想不明白,只好叹息一声放弃了思考。 电梯之中乘坐着一行四名女生,正在朝着旅馆四楼缓缓上升。 眼下是十一点三十分,几人已经到达了旅馆内部,算是完成了九方九世书的第一步要求。刚刚她还在一楼旅馆入口转悠了一圈,街道上仍然开着的商家中,有蛋糕店、饰品店和电脑维修店等等,余敏儿对此毫不在意,反正如果不靠苏凛,她根本什么都买不起,况且在灵异故事之中,也没时间去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只是想要看一下有没有和旅馆相通的逃生通道,结果很遗憾,想要离开旅馆,除非她们敢从楼上跳下去,否则就只有正门柜台那一条道路而已。 “刚刚在楼下打听过了。” 电梯门打开的同时,洛羽晨学姐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对她们解释道。 “我们这次住的413、414房间就是节目组失踪的地方。而且整个四楼几乎没有住户了,因为那个鬼哭声的缘故,最近旅馆的生意原本就比较萧条,再加上又出了失踪案,更有传言说那个节目组的人在失踪之前曾经主动去寻找过鬼魂……很难不让人把这些联系到一起吧?” “说起那个失踪案……不是昨天还在被警察调查中吗?”索妮小声问道,“怎么今天就可以入住了……” “警察怎么可能从有灵异事件发生的案件中找到什么线索?”洛羽晨学姐叹了口气,“况且,如果九方九世书想要安排的话,哪怕是美国白宫都能让咱们住进去,这点儿本事反倒不足为奇了。” 余敏儿自然不知道九方九世书是不是真的能让他们住进白宫,不过她也不觉得白宫里会有什么让灵异故事发生的余地。莫语琴要和洛羽晨学姐住在413室,那么另一间屋子就是余敏儿和索妮的了。随手把行李一放,观察一下屋子的结构,她打开阳台门走到外面,左右看看,却发现旅馆一排房间的阳台都离得挺近,即便是她这样的女孩子也可以轻松从栏杆上翻越过去。嗯……如果不小心被鬼魂堵在了屋里,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逃生方式。 之后她和索妮一起来到洛羽晨学姐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少了一张床,但是墙角的位置放着一面落地镜。这件事她们之前楼下的接待员告诉过她们,由于之前灵异节目组的三人住的是二人间,特别为他们加了一张床,占掉了落地镜的位置。之后案件发生,警察来这里搜查,为了保护现场,那多出的一张床也就没有撤掉。 “对了,故事之中所说的那个对面状元小区的第四单元楼。你们之前有谁去看过吗?”学姐一边小心地拨动着卫生间里的水龙头一边问道,那谨慎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害怕水管中涌出红色的血液一般,当然实际上流出的都是清澈的自来水。 听了她的问题,莫语琴和索妮都摇了摇头,只有余敏儿无奈地看着几个同伴,回答道: “没有进去过,只在外面大致看了一下。” “是哪一座?从咱们这里能看得到吗?”洛羽晨招呼着余敏儿走到阳台上,“来,是哪一座?你指给我看看。” “那里!你看,就是楼底下有棵大槐树的那一幢。” 余敏儿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方位,她伸出手指对学姐示意,莫语琴和索妮也都凑了过来。 “唔……从这儿只能勉强看到,想要再看清楚点儿就不可能了。”洛羽晨抱起胳膊,“这个距离……应该已经超过五十米了吧?” 余敏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肯定的。”她答道,“如果可以确认鬼魂的藏身处就在那个单元楼之中的话,那么我们只要躲在旅馆里就是安全的了。相对的,如果鬼魂藏在旅馆里的话,我们只要躲到那幢单元楼里去就好了。” “可还有一个养鬼人呢!”索妮弱弱地说道。 “养鬼人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吧。”莫语琴拍打着这个胆小同伴的肩膀,“我可带了一把折刀,建议你们也人手一把武器防身吧。虽然对付不了鬼魂,但普通人的话,哪怕咱们是女生也不会落了下风才对。” 余敏儿没有答话。她的口袋里现在就放着一把**,是苏凛临出门前塞进去的。那家伙虽然总是一副散漫样子,平时连自己的东西都总是忘记,弄得小铃总是抱怨这抱怨那的,但唯独自己的事情,他比谁都要看重。 她又想起上午出门前苏凛的交待: “呐,都记清楚了吧?豢鬼的信息,如果记不得就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也没问题。不……每天入夜之前,只要有时间就把当天搜集到的线索都发到我的手机上,一点都不要遗漏,懂吗?一旦发现了鬼魂的藏身之处就立刻远离,要是遭遇了豢鬼人,就拿刀子捅他!千万别因为对方是人类就下不去手,还有要——” “知道啦。”余敏儿撅起嘴巴,“说过多少遍了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啊对了,你的故事要和evalia待在一起是吧?不许和她走得太近,我回来会跟燕楠和田澪维打听的,如果让我听说你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蹬了你哦!” 明明说着轻松的话语,但当时的两人一定都紧张得要死吧?她眸光闪动。谁都会担心的,万一这一走便是永别该怎么办?万一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对方怎么办?只是不能将那份恐惧显露出来,展现给对方的一定要是最勇敢的一面,不然的话,不就连给对方鼓劲儿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打断她思绪的,是门口传来的急促敲门声。 洛羽晨学姐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不算高大的瘦弱男人,看起来像是旅馆的服务人员。 “打扰了!”男人对学姐慌忙鞠了一躬,“我是四层的主管梁言。您几位就是今天新到的客人是吗?413和414房间?……哦,是这样,我来是想要询问一下进行房间服务的时间,就是打扫卫生和替换毛巾等用品的服务。如果固定时间不方便的话,需要服务时可以随时来尽头的主管办公室找我,就是414旁边的房间。” 男人讲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贼兮兮的,装作有意无意地去偷瞥洛羽晨胸前的位置。其实学姐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至少比起屋里的三个学妹的姿色要高上一等,只是平时总在舒然学姐或evalia那种级数的美人身旁,被她们的光彩压下一头。 女人对男人的视线总是敏感的,尤其是这样不礼貌的视线。注意到男人的目光,洛羽晨略略皱了皱眉头,她听到身后莫语琴小声对剩下两女说起了悄悄话:“看看看看,瞧他那样儿,想看又不敢看,肯定是个**丝老处男。” 男人大概也听见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刚想要告辞离去,却被洛羽晨学姐轻声叫住。 “哎,等一下……梁言主管,是吧?” “哦,叫我梁言就行。……有什么事吗?” 或许真如莫语琴所说,这个老处男不太擅长和女生交流,说话时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的。 “对,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洛羽晨学姐装作随意地问道,“之前那天有个灵异节目组住在你们这儿,好像就是我们住的这两间屋子,这事儿您知道吧?” “呃……知道啊,当然知道。”梁言回答道,“警察还把我叫去问了一通。不过我对他们失踪的事情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监控上虽然有拍到,也只能看到他们失踪前回来的画面,还有其中一个大个子临近午夜的时候从414房间出来进到女人的413房间里去……这事儿现在搞得人心惶惶的,好些人都说是不是他们招了不该惹的东西。你们知道不?最近我们这儿老有人听见鬼哭声,那个节目组来好像就是为了调查它。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担心房间不干净?” “啊不是不是……”洛羽晨学姐微微摇头,“只是……好奇一些,你看,我们也恰好被安排到这两个房间——” “房间不是你们订下的吗?”梁言一脸狐疑,“而且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去一楼大厅申请调换,也不会费多少事。反正最近被那个鬼哭声闹得,我们生意萧条得很。四楼几乎都是空的……” “呃——用、用不着……那个,我们听到有传言说,那个节目组在出事之前曾经主动出去寻找过鬼魂,这事儿您知道吗?” 被这个男人抓到了破绽,洛羽晨一时间有些语塞,她强硬地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啊,这就是我告诉警察的……” 洛羽晨瞪大了眼睛。 “您告诉——” “这个么……是这么回事儿。”梁言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尴尬,他后退了两步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就是他之前所说的那间“主管办公室”,“你看,我办公室其实也就相当于是卧室,我在这儿工作,晚上也就睡在这儿。前天晚上呢,我还没睡,那个鬼哭声就响起来了,一个劲儿地吵得我心烦,本来想到阳台上去看看的,但还没走过去,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动静了……男的女的都有,看样子当时他们都聚在414室里……” 洛羽晨也跟在了梁言身边,站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里面,几名女生为了能够听清楚他们的对话,自然也来到了走廊上。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洛羽晨又问道。 “嗯……我记不太清了,好像鬼哭的时候,他们之中有人用手机拍到了什么,说是对面某幢楼的四楼阳台上有个梳头的女人。可能他们把那个女人当成是鬼了,然后那个女主持人就说出发。我就听到他们从走廊上一窝蜂出门去了。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隔壁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后来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窗口抽烟,还看见他们扛着摄像机呢,就是不知道拍着什么没有。” “四楼?”洛羽晨学姐连忙追问,“你确定是四楼?没错吧?” “千真万确,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你想啊,我在这儿听了一个多星期的鬼哭了,当时我也想他们会不会真是看见鬼了。所以就留心注意了一下。我敢肯定是四楼!不过哪幢楼我就不知道了……” 梁言说得信誓旦旦。 几名女生心下暗喜,节目组一开始是去了那座单元楼,虽然这个男人没有看到那一行五人去了哪幢楼,但是她们知道啊。毫无疑问,如果那个节目组真的看到鬼魂了的话,九方九世书提示中给出的“四号单元楼”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现在范围又缩小到了四楼,就算不能确定他们就是在四楼被鬼魂缠身的,好歹也有了个头绪。 余敏儿背在背后的手中,手机一直处在录音状态,这个男人知道很重要的线索,她不打算漏掉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诶,那是什么?” 洛羽晨学姐往梁言的房间里面看去,突然伸手一指,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哪个?”梁言转头,几个女生也都踮着脚尖朝里看去。 洛羽晨指的是屋子里的一张办公桌,桌上显得有些杂乱,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客房不同,这个男人的卧室显然要邋遢许多。余敏儿没怎么见过男人的房间,仅有的两例是弟弟余浩和现任男友苏凛,但弟弟的房间有母亲来打扫,而苏凛家的家务活儿则由小铃包办了,哪怕在里面开个party也绝对不会比面前这个房间更糟糕,简直像是猪窝一样。 余敏儿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很想提醒这个男人该打扫一下他这脏乱的房间,都发出臭味儿了。索妮和莫语琴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洛羽晨却像是没有注意一般径直踏入了梁言的房间里,于是几名女生也跟了进来。梁言有些难堪地站在一边,好像十分后悔自己没有先收拾一遍房间再邀请女生们进来。 洛羽晨学姐从桌上拿起一个棒状的小东西,放在手里把玩着,然后又送到眼前。她快步走到阳台上,朝着不远处试验了一番,嘴里发出满意的啧啧声。 那是一个小小的单筒望远镜。 余敏儿却没有注意,她的视线投放到了梁言那张大床铺上,那里铺着和她们房间里一样的白色床单,靠墙摆放,有双人床那么宽。不过被子卷成了一团,床单一直秃噜到了床脚。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梁言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慌忙站到床边,就像是要阻挡她的目光一样,但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垂在地上的被子角,把被子整个从床上扯了下来。两本对男人很有吸引力的糟糕读物从被子下面露了出来。这一下,这个可怜男人的脸已经红得和猴屁股没什么两样了。他垂下头去,双手不安地搓动着,尽量不让视线和余敏儿鄙夷的目光相聚。 老处男…… 余敏儿想到莫语琴之前的评价,嘴角又抽动了一下。看着那两本杂志,她想到男人的床底下可能摆着些什么了,据说男孩子的床底下都是用来藏匿“私人物品”的地方,改天要不要去翻翻苏凛的地盘呢? 他应该……不会吧? 余敏儿一手端起下巴,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这次回去就看一下好了!如果被我发现的话……才不管那是不是他多年的“珍藏”,一把火烧掉或许是最正确的选择! “喂。” 洛羽晨学姐从阳台上走了过来,她迈着款款的步伐越过地上堆积成小山的杂物,手里把玩着那个单筒望远镜对梁言喊道: “梁言先生,这个小东西,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啊?” “啊?”梁言一愣。 “就这两天,我们临走的时候会还给你的,弄坏了给你赔一个,行吗?” 美女的魅力附加在恳求上简直是最有力的工具,现在这个男人脸上的红晕已经分不清是被女生们看到自己脏乱的房间而不好意思还是被一个漂亮女孩拜托而生出的了。他慌张地摆手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尽管拿去用,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就从楼下买的……” “楼下?”余敏儿歪了歪头,“楼下有卖望远镜的店铺吗?我之前怎么没看见?” “哦……是我一个朋友,以前经常在楼下摆摊。我从他那里拿的……”梁言解释道,“不过,最近也总是见不着他了,今天也没有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洛羽晨学姐早已拿着望远镜,轻巧地闪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四节 别墅(一) 学姐离开了,一群女生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跟随着学姐一并从男人的房间里出来的索妮颇为无奈地回头看了两眼,明显是憋着什么不好意思说,她可没有莫语琴那么大大咧咧的,直到一行四人又回到了414室,回身把门关掉,她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在小黑屋里关了多年头一次重新出现在蓝天下一般贪婪地呼吸着。 “我晕……”她拉开阳台门在外面站了几秒,露出满足的表情,紧接着却是抱怨道,“男人的房间可真不能待,又脏又臭,他得有多少天没洗衣服了,就算是冬天也不能懒成这个样吧?我有同学住在校宿舍区里,跟我说他们一宿舍的人从来不洗袜子,冬天又把门窗关得严实的,他都怀疑接下来会不会中毒。我还以为他是跟我开玩笑……老天,今天可算知道了,我估计我要是再晚出来一分钟,也得倒在那里边儿。” “那你是没去过女生宿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那香水味儿,啧啧啧……” 洛羽晨学姐从她身边挤过去,又开始摆弄起了那支单筒望远镜。望远镜末端拴着一条黑色的系带,刚好可以挂在脖子上。 “喂喂,你们家苏凛的屋子是不是也这样啊?”莫语琴笑嘻嘻地伸手搭上余敏儿的肩膀。 “瞎说!”余敏儿撅起嘴巴,“我们家——呃,我、我怎么会知道啊……” 她脸色红红地别过头去,动动肩膀,却没能甩掉莫语琴那只手。 “别装了别装了~~”莫语琴眨巴着眼睛,用手指戳戳她的脸蛋儿,“咱们谁还想蒙谁啊?你们俩不都住在一起了吗?**关系,嗯?别害羞嘛,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啊……”余敏儿嘟哝着,“是不是苏凛到处乱说……” “没啊。”莫语琴耸了耸肩替副会长澄清道,“住在华人区的又不光你们一家,天天牵着手一起进家门,瞎子都看得到啦。现在整个学校凡是对咱们副会长有点儿意思的女生全都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那位多有魅力,也就是说全校有一半的女生都知道咯~~呐呐,回答我的问题,在家里是他照顾你还是你照顾他?你们有没有——” “学姐,看到什么没有?!” 自知这个话题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延伸到十分不妙的方向上,余敏儿赶紧高声向洛羽晨问了一句,有些干硬地转移了话题。莫语琴撇了撇嘴,只好问道: “学姐,你拿望远镜干什么用啊?” 余敏儿刚刚被她弄得面红耳赤,听到这个问题刚好用来反击。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笨死你了!都知道豢鬼人很可能就在对面四楼了,拿着望远镜当然是用来观察那边的咯!都不知道动动脑筋吗?” 莫语琴翻了个白眼。 洛羽晨学姐从阳台上回过头来,把望远镜摘下来递给余敏儿。她也学着学姐的样子眯起一只眼睛,只用右眼通过望远镜的小孔看了过去。四号单元楼的楼下有一棵大槐树,要找对地方还是挺容易的。 “你们留在这里监视。”身后突然传来学姐的声音。 “诶?”余敏儿一愣,索妮和莫语琴两人也都看了过来。 “对,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故事已经算是开始了。每天最多只能有一个人进入对面那幢单元楼,虽然不觉得危险程度跟时间有没有关系,不过大白天过去的话,总能让人安心些吧。” 学姐露出一丝苦笑。 “我先去帮你们探探路。记得轮流监视着对面的动静哦!” …… 这座别墅的采光显然不怎么样。 “觉得怕的话,可以先在外面等我。反正距离故事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用进来也没问题。” 说完这句话,苏凛当先踏入进去,evalia犹豫了半秒,似乎是觉得比起和外面两个女生待在一起,还是跟在苏凛身后比较安全,于是紧跟上一步,亦步亦趋地走在苏凛后面。田澪维和燕楠对视一眼,最后也只得无奈地跟了上来。 四人一起进入19号别墅。 玄关后的走廊仅有两三米长,再往前应算是客厅了,但却只摆着一张方桌,周边零落着几把木椅,上面落满了灰尘。天花板上有一盏圆盘形的吊灯,上面还有雕花,但墙边的开关却是无法使用。想来也是,这家的主人自从失踪之后就没有交过电费,两幢别墅应该是早就处于断电状态了,还好提前准备了移动电源,但晚上的照明就有些问题了,怎么早没想到准备蜡烛呢? 就在苏凛拍着脑袋埋怨自己的同时,身后却突然又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 “吱呀——砰!” 转身的瞬间,苏凛的心中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听到走在最后的燕楠似要发出一声悲鸣,却哽在了嗓子眼儿里。苏凛大步越过她们,回头看向玄关,却发现刚刚进入的门户居然又关闭了! 该死的! 苏凛心中暗骂一句,同时也不由得慌张起来:不会是这么老套的情节吧?几个人探险进入一座恐怖小屋,本来说是进去看看就出来,结果却中了“某个东西”——要么是怪物,要么是鬼魂,反正绝对不会是张开翅膀温柔听取忏悔的天使——的埋伏,小屋门一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于是不幸的人们只能沦为恶魔的饵食…… 拜托,拜托!故事还没开始呢,别这么过分行不行?好歹留一条活路吧?!苏凛摇晃着脑袋把这种糟糕的想法甩掉,他快步走到门边,伸手去拧动门把,可只有“咔叽咔叽”的声音响起,这扇门却是纹丝不动!正当他想要左右看看有没有工具可以使用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个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旁突兀地炸裂了!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仿佛从地狱裂隙中逃逸出来的厉鬼幽魂一般,在他们的身边盘旋环绕!苏凛浑身的毛发都吓得几乎倒竖起来,如果《鹿鼎记》中星爷翘起辫子的那一幕是真实的话,苏凛相信自己现在就一定处在那种状态!燕楠和田澪维尖叫一声紧紧抱在了一起,面色惨白;evalia则是一把抓紧了苏凛的一条手臂,丰满的身体紧紧地和他挤在一起,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柔软身体以极高的频率抖动着,足以看出这个女孩内心有多么害怕恐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苏凛既没有心思安慰她,也没空去体会那种被少女身体紧紧相贴的感觉。他拖着那被束缚住的一条胳膊,慌张地四下转身,想要寻找出声音的来源。但没过半分钟,那悚然的笑声却又如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停、停了……?!” 燕楠咽了一口口水,仍然紧张地眨着眼睛,像苏凛一样到处搜寻着,只是那脸色总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会虚脱掉。而田澪维的圆框眼镜早已滑落到了鼻尖前面,她也没有去管,只是顿了一会儿,突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朝苏凛抱怨道: “都怪你!我就说这别墅不正常,别进来!你就非得逞能!这下好玩儿了,咱们都跟鬼魂关在一块儿了!连出口都被堵死了,想逃跑都没机会!” 苏凛没有理会她。他心中的不安也愈加升腾起来,之前那个声音回响在整片空间之中,或许是笑声引起了别墅本身的共鸣,或许是整座别墅都在发出冷笑声!苏凛迟疑了几秒后,回头看向了玄关旁通向二楼的黑洞洞楼梯口。 是……这边? 他不是非常确定,也许是大脑的听觉神经从那诡异的冷笑声中分辨出了它的来源方向,也或许仅仅只是自己的直觉。苏凛抿了抿嘴唇,他拍拍仍然挂在自己身上的evalia,示意她松开一些,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喂?!”田澪维总算扶好了自己的眼镜,却在后面高声叫了起来,“你还要去哪儿?!” “待在这里出不去不也是没用吗?”他轻声回了一句,脚下却并没有停止。也许田澪维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陷阱,他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但即便停下不动,出口已经被关闭了,客厅里的窗户也装了铝合金的防护栏,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倒不如从上面寻找一下机会。 两面墙中间的木制楼梯和苏凛家中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落满了灰尘,一脚踩上去都灰扑扑的。被白色的墙壁挤着,楼梯上最多只能容纳并排两人。越往上光线越暗,他不得不拿出手机用来照明。 光线真够暗的,不过这也正符合灵异故事的布置。苏凛咧着嘴想到。他没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难道田澪维和燕楠没有跟上来吗?她们留在一层了?苏凛不是不知道她们的想法:比起到处去探索结果惹上鬼魂,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说不定还更安全一些。如果放在恐怖电影里,这无疑是最正确的行动。看看那些遭遇了怪物幽灵什么惨死掉的角色们,多数都有着这样的行动:“嘿我发现了一幢鬼屋我们进去探险吧只有胆小鬼才会说不去!”或者是“这是什么东西哇真令人好奇我们打开看看吧!”然后说不定就会放出什么怨鬼邪魔之类的东西。 看看那些每天待在学校里面戴着眼镜认真读书准备考研或者是一放假就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别人请他们出去郊游旅行都不参与的家伙(也许可以简称为“御宅族”?),这一类群体就向来不会遭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可不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简单?再看看那些吃饱了闲的没事总爱到处探险的家伙们,就以这种别墅小屋题材为例,什么《死亡之屋》、《林中小屋》之类的,在哪部电影里都得不到善终。 但九方九世书的故事不同。 苏凛边走边想着,越往上,这楼梯就越是陡峭,光线也几乎无法从外面照射进来,现在苏凛是彻底走在一片黑暗之中了。 第一个故事之中,待在原地不动并非不可,但死者可是会逐层搜索的,到了最后,更是连脚步声都不会发出,偷偷跟在参加者的身后;第二和第三个故事中,要是不能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完成九方九世书的任务,会被按照违反“规则”处理,受到“惩罚”,下场自然也是死路一条。而第四个故事中,就算参加者们坐着不动,那柄匕首说不定也会被拿到旅馆主人日记的赫尔墨斯研究社成员韩海燕发现并拔走,鬼魂照样会出现杀人,什么都不做的结果就只可能是坐以待毙! 这次故事当然也不会例外。九方九世书会放着让他们在屋里睡上三天后逃走就算过关吗?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即便知道前方隐藏着危险,苏凛也必须去探一探,或许那里同样隐藏着能够让他解开故事谜团的线索。 前方的楼梯似乎越来越窄了。他记得从一楼刚上来的时候,还能并排走下自己和evalia两个人,但现在他的两条胳膊却都擦着了墙壁。苏凛回头想要看一下evalia现在怎么样,顿住身体的一瞬间,却是愣在了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evalia的脚步声早已经消失了,她的呼吸亦同。苏凛的身后感受不到任何人存在的气息,只有他一个人走在狭窄的楼梯上。他有些惶然地转过身体,刚想要喊出evalia的名字,可那声音却卡在了嗓子里。 手机暗淡的光线照亮了惨白的墙壁。 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冒出来,但苏凛却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压迫感!他的手掌贴在墙壁上摩擦着,沾上了一层墙灰。现在两边的胳膊肘都顶在墙壁上了! 这……这楼梯——?! 苏凛突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这幢别墅总共才有多高?可他刚才一边想事情一边上楼,却足足走了有三分多钟!哪怕每秒钟上一级,三分钟也有接近两百级楼梯了,谁家的楼梯会那么长?!苏凛举起手机向上方的黑暗之中照去,可光线却仅能照亮面前不远的地方,根本找不到尽头!向下也是一样!而且,这楼梯两边的墙壁还在—— 苏凛的胳膊肘被挤痛了。他惊恐地发现,这楼梯并不仅仅是没有末端那么简单,两边的墙壁也并不是越往上越窄,而是在逐渐缩小距离!就在他慌乱思考的同时,这距离已经变得仅有半人宽了,现在他只有把身体侧过来才能移动! 必须马上下楼!要不然会被挤死在这里的! 在短暂的恐慌之后,苏凛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他一边侧身移动着脚步,一边后悔着刚才为什么没有听从田澪维的话。可惜现在再怎么想也来不及了。在他下楼的同时,两边的墙壁仍在一点一点地合拢!尽管那微小的变化他几乎都看不到,但在下了几级楼梯之后,这片空间即便是对于侧着身体的他也显得太过窄小了一些!他心里清楚如果再在这里哪怕待上一分钟,他就会被压成肉酱了! 手机仍然找不到楼梯下方的尽头,侧着身体下楼梯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渐渐的,苏凛的前胸和后背都和墙壁贴到了一起,苏铃费心用薰衣草洗衣液为他清洗干净的外套现在已经被墙灰所沾满,但苏凛也没有闲工夫注意那些了!冷汗从他额头上瀑布一般唰唰地向下流,苏凛紧紧咬着牙关,连低头看一眼这种小事都成了巨大的麻烦! 突然之间,他向下探索的左脚一下子踩空,在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之前,只感觉蓦然间失去了重心,马尾辫在空中拉扯着他的后脑勺,苏凛侧着身体一头栽了下去! 他的脑壳重重地摔在了楼梯的边沿棱角上,眼泪都痛得流了出来,手机更是不知道飞到了哪里。但除了一开始发出一声痛叫之外,苏凛却是再也没有理会那阵剧痛的空闲。他的脑袋已经被墙壁紧紧地夹在了一起,根本动弹不得!苏凛徒然地伸出手去,想要推开两边的墙壁,但这种姿势就连使力都做不到!他费劲地喘息着,脑壳在一开始的剧痛之后是一阵突突的疼痛感,但现在他就连挣扎打滚的空间都没有了,墙壁之间的空隙已经挤到只能容一只小狗穿过,他似乎听见自己的骨头和内脏摩擦起来,肺里的最后一方空气从嘴里被挤出…… ……要、要死在这里了?! 苏凛绝望地想着。上一次在第一个故事中死亡,但那好歹还是在最后明白了真相之后,才死在了死者的手中。而这一次,他才刚刚开始探索,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敏儿!!! 在最后被挤扁之前,苏凛的心中,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却又无声无息的呼喊! 第二百四十五节 别墅(二) 脑袋……要碎掉了! 苏凛感觉到自己的头骨在墙壁万钧之力的挤压之下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之中跳出来了,他想象得到那素白色的骨头在无法承受的巨力下出现一道一道可怖的裂痕,然后是—— “苏凛?苏凛!!” 黑暗降临。 无限幽远的地方传来朦胧的呼声。 “苏凛?苏凛——你醒醒啊!” “他是撞晕过去了,还是看见了什么……” 真诡异。苏凛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飘忽着,可脑壳那时摔倒楼梯边缘上的剧痛还在侵蚀他的精神。不是说死掉的人就感觉不到痛苦了么?难道成为鬼魂还不是人生的终结?他想起时天允那一次托梦时,在天台上所说的“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难道身体的感受还会反映到灵魂上来么?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些死后捐献遗体,被解剖被取出器官来的人们,他们要承受怎样的痛苦啊? 苏凛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像是在震荡的脑袋中不断和头骨内壁发生着碰撞,嗡嗡作响,弄得他又痛又晕。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不仅仅是因为无法聚拢视线的焦点,某种液体堆积在角膜上,伴随着他睁眼的动作顺着脸侧向下流淌而去。泪水之中,苏凛似乎看到了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孔,耳旁金发的柔软发梢伴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悠着。 她在晃动着自己的身体。 “苏凛!苏凛?!” 那声音原来是她发出来的。苏凛一直觉得这个女孩的中文发音有些不标准,不管怎么训练都还是带着一股洋味儿……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重新听见近在耳旁的声音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哪怕她并不是他心仪的姑娘…… evalia……? 她怎么会在这里? 哦对了……之前上楼的时候,她就跟在自己的身后。那么她也死在了那个黑暗的楼梯空间里面?呼,这还算好,她看起来蛮正常的,要是魂魄都以人死时的状态出现的话,她现在应该是一滩肉泥了?苏凛真不愿意想象那么一幅场景。 那么自己现在又是待在什么地方?苏凛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四周。他想到了以前玩过一款名叫“地狱边境”的游戏,身为主角的小男孩在生与死的彷徨中经历了漫长的过程,最终堕入永恒与虚无的地狱之中。 难道说,自己也正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着么?所以灵魂虽然脱离了身体,却仍然能与肉体的感觉相互联系…… “他睁眼了!” “这算是没事儿吧?喂,我说……他怎么流泪了?是疼的么?看上去也有点儿晕晕乎乎的……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以为是看韩剧啊?!” 耳旁又传来了燕楠和田澪维叽叽喳喳的争吵声。苏凛扭动了一下脖子,可颈部就像是落枕了一般,也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感。不,他现在全身都在痛,从头到脚都好像是经过了一通重击一般。苏凛渐渐清醒过来,呼吸声也从骨头缝隙中悄然退去,眼前的画面停止了晃动。 “呃?”苏凛动了动手指,身旁的evalia十分有眼色地伸手扶起他的上身,尽管隔着厚厚的黑色冬外套,苏凛却仿佛可以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后背。只是他现在显然没有闲心去关注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没死?” 愣了足有十秒钟,苏凛傻乎乎地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燕楠蹲在一边,用双手托着下巴观察他的样子。苏凛的头发散乱了,脑后束发的蓝黑色缎带也松开了,长发垂落下来,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她说道:“刚刚你从上面摔下来那一下可真响,大头朝下‘咣当’一声就撞到地上了。然后眼睛一闭就躺在那儿了——嗯,也可能是在那之前就闭上眼睛了。总而言之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还以为你摔断了脖子或者怎么的……还好你还有呼吸。” “我……摔下来?”苏凛迷惑地重复着。 “嗯。”点头的是在一旁扶着他的evalia,比起燕楠,她的脸上才真是一副吓坏了表情,那些担忧完全印在了水润的瞳孔之中,“你走的可真快,本来我刚想要跟上去的,就看到你在二楼平台上突然顿了一下,像是一脚踩空,然后就后仰着掉下来了。我当时愣住了,也没能接住你……对不起哦……” 苏凛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道歉。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后脑和颈部因撞击而受到的伤害犹在隐隐作痛,可就连这些,现在也不在他关注的范围内了。现在他正对着楼梯口,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向二楼照了一下。光线虽然暗淡,但在光芒的尽头,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二楼平台。 苏凛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回事儿?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无限延长没有末端的楼梯,和向中间靠拢要把他挤扁的墙壁,所有那些都是虚假的吗?难道说只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平台上跌落后在昏迷中出现的幻觉?可是那种连骨头都挤成肉酱的感觉……那些记忆全都如此真实,这到底是—— “苏凛?”燕楠戳了戳他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在那儿看到什么了吗?” 苏凛没有回答。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笑声,但却不是回响在他的身边耳旁,而是烙印在了脑子里。 难道说……这就是故事的陷阱吗?利用幻觉来让他们感到恐惧,误认为这就是那间危险的房间。但实际上,除了幻觉之外,这里实际上是安全的?会是这么简单的故事吗?还是说,这幻觉只是为了不让我登上二楼去,找到隐藏在那里的什么…… 苏凛犹豫了片刻,拾起自己束发用的黑带子,把脑后的长发再次扎成一束马尾。 “你还要去?”田澪维瞪大了眼睛。 “嗯,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一眼,要不然都对不起我摔伤的这一下。” 说话的同时,苏凛已经一脚再次踏上了楼梯。 这一次他走得小心翼翼,手机的灯光从一开始就能够照到二楼的平台,他就一直照着那里。身后的脚步声告诉他,三个女生也都跟上来了,不过他没有工夫理会。而是紧张地盯着那片黑暗,如果那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他一定掉头就跑。刚才那种死亡幻象的压迫感实在太恐怖了,所有的痛苦都能够真实地传导到大脑之中,真让他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才是虚幻。如果再来一次真正的死亡,可他却仍然以为是幻觉而没有及时逃走的话…… 眼见为实的规则在这里完全不适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不到最后,向来让人无法找寻出其真正的脉络。 苏凛紧紧咬着牙,脚下已经踏上了二楼打了蜡的木纹地板。这里的墙壁也都是一片白色,楼梯上来是互为直角的两条走廊,苏凛用手机照了照两边,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随便选择了一边。走廊上有两扇门,尽头又是一个直角转弯,苏凛伸手拉开了其中一扇。 是一间卧室。 燕楠和田澪维在走廊上紧紧贴在一起,犹犹豫豫不敢进来。evalia倒是跟在了苏凛身后,她四下望望,这房间连个窗户都没有,家具虽然齐全,却都落了一层灰尘,白色的床单上看起来还挺干净,实际用手稍稍一碰就能抖落一捧灰尘。六层书架也是白色的,乍一看彷如一副巨大的骨架一般,上面摆着几套书本,都是些大人看的书籍……她好像发现了一本《恶灵学》,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学生会的书架上就有这东西,难道说这屋子的原主人又是一个对灵异感兴趣的家伙? 当然,也或许正是那种人才会把房子变成灵异故事的进行地点吧…… “好像……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吧?”evalia小声对苏凛说道,“要不然,我们去把那几本书翻翻看?” “没什么注意的?” 苏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说法。evalia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然后……她注意到了…… 在苏凛用手机光芒一直照射着的地方,那是正对门的墙壁,就在白色双人床铺的上方。在那里,隐藏在白色墙壁中央的是—— evalia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苏凛动着嘴唇,作出嚼咬食物的动作。他的双眼紧盯着那里。如果这里是一对夫妇的卧室,那里悬挂的本该是他们的婚纱照才对,但是此时占据着那个地方的,白色相框中,白色背景前,身穿着白色的服装戴着白帽子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了白*粉一般咧着怪异笑容像是在注视着他们的却是…… 一个白色的小丑。 evalia躲到了苏凛的身后,苏凛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床铺旁边。他觉得这幅画就像是《蒙娜丽莎》一样,不管你站在哪个地方,都能感觉到画中人似乎在看着你。是的,这不是一副照片,而是油画。所有的地方都被素白色所包裹,仅有淡淡的线条勾勒出小丑的身形。刚才如果不是手机灯光刚好照到了小丑的两只黑色眼珠,他也会被那些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白色所蒙蔽,错以为那里什么都没有。 开启与关闭的门……笑声……死亡幻觉……现在再加上这么个小丑。苏凛感觉自己身处的这座别墅中的谜团越来越多了,或许其中有些线索是冗余的,就像第四个故事里面一样。但现在他还无法区分。他踮起脚尖仔细观察着这幅画,手机几乎是贴着小丑的身体照上去,照到了那家伙的眼睛,然后—— 小丑向下瞄了他一眼。 苏凛感觉自己从头到脚似乎被一桶冰水浇过一般!刹那间他居然还愣住了,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向后踉跄着退去!他双眼再没有离开过那副油画半分,小丑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苏凛能够肯定,刚才这家伙的眼睛绝对动弹了! “艾、艾娃……你看到了么?”苏凛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那家伙距离他连十公分都不到,如果突然伸出两只手把他抓住,那他根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看见……什么?”evalia显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但却从苏凛的声音中察觉了什么。她的声音也变得惊慌起来,不住地向门口退去。看样子也并不是个十分靠得住的队友啊。 苏凛没心思继续在这个房间里面待下去了,即便是以他的承受能力,再继续停留也未免太过于折磨人了。直到退出屋子,关上房门,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没有进屋的两个女生正在向evalia询问,而金发碧眼的洋姑娘则在向她们描述里面那个白色的诡异小丑。苏凛强迫自己镇静一下,他本打算接着拉开下一扇房门,想了一想,还是绕过走廊的拐角,沿着楼梯走到了一层,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过快,或许现在他需要先休息一下。 三名女生自然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苏凛,她们更不敢待在更加昏暗的二层。 苏凛倚靠在玄关旁边,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空依旧阴沉,不远处的另一幢别墅中,有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男孩正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转圈圈。他好像也看到了苏凛,朝着这个方向停住了,抓了抓脑袋伸长了脖子。苏凛赶紧缩回头来,那扇紧闭门扉的把手就在他的手边。虽然没抱什么希望,苏凛还是随手拧动了一下—— “咔哒!” 出乎他的意料,这扇门锁居然被拧动了!它又能够打开了! 苏凛愣在了那里。 这一次女生们的反应可比他要快得多,他听到身后的田澪维发出了一声欢呼,这就跑过来抢夺去仍然留在他手中的门把,一把将别墅前门拉开,顿时冬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将苏凛的长发都吹得飞扬起来。 这扇门……到底…… 苏凛感觉自己又有些头晕了。或许迎着风能够清醒一些,他眼看着三个女生都从屋里面跑了出去,这才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这次他留了心眼,没有把门关上。走在紫苜蓿中间的小路上,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还保持着虚掩着的状态。 “先……先去另一幢别墅看看吧?” 田澪维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这一次,苏凛没有反对,在这座别墅里,他可算是被折腾够了。他看向不远处刚才注意过的那个小男孩,男孩已经丢下自行车跑进屋里去了。苏凛真心希望他不要把这事儿告诉给大人,万一有人去通知住宅区的警卫,他们就麻烦大了。 “20号别墅是哪一座?”evalia问道。 “那边吧,我记得是右边的。”燕楠指向右手边一座别墅。 苏凛却摇了摇头,因为那正是他刚刚看到小男孩进入的屋子,那个男孩总不会进一座鬼屋吧?他指向左边,那里的一幢别墅整个涂着白色的外墙漆,门和屋顶也全是白色的,看上去就和自己身后的这一座别墅完全相同。既然说是“双子别墅”,苏凛觉得应许就是那一座无疑了。 “奇怪……”燕楠嘟哝着,“之前进这边的时候我还注意看过一遍,记得是右边的啊……” 但她自然也跟随着队伍朝向左边走过去了。 果然,他们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小标牌上正写着“20”这个数字。铁栅栏门跟19号别墅一样是开着的,里面也盛开着紫色的植物。苏凛伸手敲门,这一次没有费工夫,因为这边的门似乎本就没有上锁。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20号别墅里面的布置和19号也并没有任何不同。同样昏暗的光线,同样的玄关同样的楼梯,客厅之中的桌子和吊灯也是一模一样,木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看到这一幕,苏凛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但却没有想明白是什么。 这一次他们没有听到诡异的笑声,别墅前门也没有自动关闭。这一座别墅看样子倒比另一座要祥和许多,几人在一层的客厅和厨房中调查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苏凛走到玄关旁边,抬头看着上面黑洞洞的二层楼梯口。思索一番,还是下定决心踏了上去。 也许是没有发生任何诡异事件带给了他一定的勇气吧。苏凛走在空荡荡的二楼走廊上,身后跟着三个女生,就像是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的队伍一般。但他心里清楚,老鹰是不会捉走你的生命的,但灵异故事可不同。 苏凛一边想着,一边就近打开了一道房门。这间屋子的布置像是书房,只是不管书桌和书柜上都没有什么摆设。苏凛转悠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刚刚打算退出去。突然之间,视线余光之中,一道寒芒闪过! …… 感谢robinhuaxin的10分评价,3q~~! 第二百四十六节 别墅(三) 那是——?!! 来不及思考,只有呼呼的风声自耳旁飞速闪过,那道寒光转着圈儿从苏凛的头皮边擦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歪头,只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钝响,还有耳廓上沿传来的细微痛感……苏凛回过头去。 一把斧头,正斜着插在身后白色的墙壁上,半个斧刃都嵌了进去!现在它卡在那里,似乎还犹自不安分地嗡嗡作响,苏凛的身体僵住了,一口冷气从肺里经过了漫长的历程才被提取出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侧,嘴里咬牙发出蛇般“咝”的一声。 手上沾了血迹……耳朵上似乎出现了一道伤口。苏凛看着手指上的那一滴血珠,出血量并不大,他也并不晕血,按理说应该不会感到害怕的,但是—— 苏凛的牙齿不由自主地咯咯打起颤来。 就在不到半分钟之前,他只看到眼角的某处寒光一闪,紧接着那把斧头就旋转着飞了过来,如果不是他躲得及时,现在就不是耳朵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而是整个脑壳都被从中间劈开了!刚才那把斧头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这一次难道也是—— “苏凛?”evalia从外面探进头来,“那个,燕楠她——诶,怎么了?我好像听到……” 苏凛回过身,他靠近了那把镶在墙壁上的斧头,斧头最下的刃角有些暗红色的东西在苏凛的眼前鲜明地显示着它的存在感。他本以为那是他自己的血迹,但伸手触摸上去,那却是早已干涸了许久的,像是涂抹的红漆一般。苏凛转头看向evalia。 “艾娃。”苏凛轻声叫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你帮我看看……我的耳朵上是不是有道伤口……” “啊?”evalia一愣,直到苏凛转过身来,她才看到他耳侧那道淋漓流血的伤处,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用一只纤白的手捂住了嘴巴,颤着声音问道,“苏、苏凛?你这是怎么弄的呀……” “回答我,我真的受伤了吗?” 苏凛紧盯着她。他的问题听起来真奇怪,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evalia咽下了心中的疑惑,赶紧点了点头。 “是,真的,耳朵上有伤……这、我也没带创可贴什么的,要不你等等,我问问田澪维她们——” “不用。” 苏凛冷冷地回答道。他低头思索了一下,又看向那把锋锐的斧头。 不是幻觉,这一次的伤口,evalia也看到了。不同于之前在19号别墅里从楼上摔下来的那次,这把斧头确实是带着杀意而来,如果刚才自己没有躲开的话,恐怕就真的要殒命了!思考的同时,耳朵上的裂口,后脑和脖子的伤处一并发作起来,又痛又痒,干扰着他无法认真去想。之前他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到底哪里才是幻觉,哪里才是真实呢?如果走廊的两边,一方出现的是幻觉的杀戮,另一边却是真实的鬼魂,他又该怎么去分辨?! 诸如此类的问题困扰着苏凛。想了一会儿,他伸手把那把斧头拔了下来,仔细端详着斧刃上的血迹。这里找不到刚刚割开的他的耳侧那新鲜的血液,大概是出血量太小,斧头飞过的速度也太快,故而没有沾上吧。但斧刃的前端却分明显着不规则形状的一片红色,是已经干了许久的痕迹,时间过得太久,嗅上去也没有什么味道了,说不清到底是血还是别的什么颜料。但既然出现在恐怖故事之中,也难以让人想象到另外的可能。 就在这时,两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先后从走廊上的某处传来!苏凛和evalia对视一眼,这叫声正是燕楠和田澪维的!他们没敢耽搁,当下就快步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朝着她们发出叫声的地方奔了过去! 走廊的转角处,燕楠正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惊恐的表情。站在一旁的田澪维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在紧张地推着眼镜。看到苏凛和evalia跑过来,不等他们发问,燕楠就先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苏凛,艾娃,我……我看到鬼了!” “鬼?!” 苏凛皱起眉头。就在刚刚他也经过了惊魂一刻,可那把斧头比起说是灵异,倒更不如说是现实中的威胁。当然,他还没来得及找出斧头弹射过来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说鬼魂的话,之前那幅油画中的小丑确实让他有些怀疑,但燕楠她们看到的又是什么? “什么鬼?”苏凛偏头问道,他不太想让这两个女生看到他耳朵上的伤口,尽管很小,也难以保证她们会不会惊慌失措。不过其实是他多虑了,这里光线很暗,除非他把脸直接贴在她们面前,否则基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等会儿,你们刚才不是站在那间书房外面等我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我想上个厕所。”燕楠弱弱地说道,“本来是想到一楼去的,但是又不敢离你们太远。然后我就顺着走廊找了一下,这里恰好有个卫生间,田澪维在门口帮我看着,我……我觉得也就五分钟,出不了什么事儿。” 苏凛撇了撇嘴,这种解释情有可原,女生要上厕所确实不需要再和他这个副会长报告一声。说到底他这个官儿当得也名不副实,恐怕除了方伊安之外,也没有谁会真正觉得他高人一等,就连他自己也是。 “所以呢,你看到什么了?”苏凛继续问道。 …… 燕楠回想起刚才自己的遭遇。苏凛进了那间书房去搜索,这一次evalia只在门口看着,并没有跟进去。她突然感到有些内急,可一个人又不敢单独去厕所,只好和田澪维说了一声,两人一同走到走廊折角这里。evalia探头进去找苏凛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只是被那柄斧头和苏凛伤口的事情干扰到,一时间忘记告诉他了。 同样作为别墅,这里和第三个故事中何总的房子一样,厕所和浴室是同一间屋子,马桶那一边拉上了浴帘,后面的浴缸也有许久不曾使用过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到处都积着一层灰尘,燕楠虽然已经很急了,到底还是女孩子爱干净的天性占了上风,先用纸巾把马桶座圈细细擦了一遍,这才关上门坐了上去。田澪维就在门口照着,离苏凛所在的房间不过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就算有事儿应该也可以立即照应到。 这扇门也和别墅里其它所有的地方一样,边缘的木框涂抹着白漆,只有中间是一层毛玻璃。能够隐约看到外面朦胧的人影。燕楠用手机照着,田澪维的黑色身影便显在门玻璃上,这能够让她安心一些。 燕楠以前并不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子,至少绝对不会比怯怯缩缩的索妮更胆小了。她向来很活泼很欢脱,大大咧咧的,跟女生“温良淑雅”四个字连一丁点儿边都沾不到,但她也从没有在乎过。谁规定女生就一定要老老实实的才叫可爱?开朗的少女自然也有其独特的魅力。加入锦衣学园的那一天,她穿上了自己新买的紧绷绷的蓝色牛仔裤,天蓝色的外套拉链敞开,里面是红白条纹的漂亮衬衫,白色宽大的头花将脑后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比余敏儿那小巧的马尾辫稍长一些,却比苏凛要短,末端有点显棕色,是在美容院特地染过的,额前的斜刘海用黄色小猫的发卡固定住,两段长长的发梢从耳根后面绕过肩头垂下,刚好搭在鼓实的胸前,少女魅力尽显无遗。 可谁能想到,一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入会申请表,一笔签字落下,完成的居然就是一张生死契? 她是一个女孩子,打扮得最漂亮的那一天,却也是被告知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与鬼魂诅咒为伍,拼命活下去这种可怖事实的一天。 世上还有比这更加残酷的事情吗? 那天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她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的夕阳,看它逐渐变成海平面上的一段赤色的云彩,看那火烧云消失,晚星浮现。泪痕垂在脸上,水珠滴落在她紧抱着的双膝,从衣料的纤维缝隙中渗了进去,湿透了她的皮肤,也湿透了她的心里。 她把头花摘掉,扑进柔软的床铺里,搂着被子和枕头痛哭失声。 那一天起,她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不现实”,并且注定要在生与死的缝隙之中挣扎许久,迈着并不坚实的步伐,在生命的另一侧走下去。 平心而论,整个学生会室之中,如果舒然学姐、evalia和洛羽晨学姐的美貌能占据前三的话,那么燕楠的第四也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即便是苏凛也无法昧着良心把余敏儿排在燕楠之前。只是她不太喜欢打扮,耳环项链之类的东西总觉得太过束缚,在她身上从来是看不到的,只有简易的头花和发卡用来稍稍梳理一下罢了。 第一个故事之中,她在第五教学楼中度过了惊魂的一夜,藏在三楼的一个大柜子里,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她都连一丁点声音也没敢发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躲过了一劫。事后想想,似乎灵异故事也并没有多么恐怖,但很快,在第二个故事之中,“现实”与“非现实”联起手来,给予了她重重的一击。 在那片朦胧彷如梦境一般的迷雾墓群之中,她被曾知好牵着手,一步一步地向外迈着。但当她发现鬼魂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整个心脏几乎都在刹那间炸裂开了!那份记忆被过度的恐惧所遮盖掩埋起来,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当时有没有尖叫,有没有挣扎过。唯一具有深刻印象的,是脸上的鼻骨传来了一股火辣辣的痛楚,还有在迷茫的视线之中,大步跑开远行而去的那个背影…… 曾知好把她抛弃了,任她落入鬼魂之手,整个被撕扯吞噬在那墓地之中。 那时的情景燕楠真的不愿意再去回忆,尽管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但每每在梦境之中,那一幕总还能在她眼前清晰地浮现开来,有时是看电影一般出现在某个充满了不实感的屏幕之中,有时却是让自己再次躺在那肮脏的墓地里,感受着近在耳旁的枯干手掌用猥*亵般的动作抓紧撕裂着她的身体,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真实都在她的身上重演一遍!醒来的时候,连同棉被都被汗水浸透。 后来这事情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对谁说呢?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曾知好已经死了,他没有救自己,用自己的命换下了他的生存,可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他的死亡甚至都无人知晓,在学生会的档案记录中,苏凛的描述模糊其词,他也说不清楚曾知好究竟是在哪里掉队,又是在哪里被杀。他只是坐上了苏凛招来的那一叶冥河之舟,然后又死在了后来的某处,仅此而已。 真是简单的经历。 她的牺牲毫无价值。 但那又怎样呢?如果死得有价值一点,她就会高兴吗?燕楠只是个小女人,她从来都没有“为xxx而捐躯”的崇高思想,只要自己能活着,让她怎样都好。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曾知好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吧,现在再翻出来,对着一个死人指天骂地又有什么意义呢?徒然招惹是非而已。燕楠抿住嘴唇,让所有那些都随风散去。 只是近在耳旁的地方,偶尔,还会传来平静如镜般的忘川河边,被她空想而来的哗啦啦流水之声,哗啦啦,哗啦啦…… “哗啦啦——” 燕楠看着浴帘的一角被风吹动,撩起一边,在帷幔上泛起一排波纹。想了一会儿事情,生理问题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片刻后提上裤子按下了冲水键,马桶并没有任何反应。燕楠愣了两秒,苦笑一声,这房子的主人早已失踪,电费没续,水费自然也是一样。 但没法冲水……他们可要在这里住四天呢,这岂不是尴尬了? 燕楠用手机照着,四下转头看看,洗手台虽有,可水龙头里面必定也是不出水的。另一边的浴帘后边呢?浴缸里也不会蓄水的吧? 燕楠郁闷地叹了口气,打算另寻它法。但脚下刚刚一顿,玲珑的身体却是立刻僵在了原地! 不对,不对啊……如果浴缸里面没有水的话,那么刚才“哗啦啦”的声音又是从哪儿来的? “哗啦啦……” 就在她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儿来的同时,又是一声水波的响动,在她的耳旁轻柔地拂过。与此同时,一股骇人的味道涌了过来,堵塞了她的鼻腔。燕楠皱皱鼻子,隐藏在厚实外套下的肌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味道她曾经闻到过。 是的,据此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某个时间点上,一连串的血脚印,还有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燕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她心里明白,或许现在立刻跑出门去把苏凛叫过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至少也应该马上逃走。可是她的双腿却不听使唤了,居然直直地朝着那浴帘后方走了过去。就连燕楠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仿佛那里有什么正在召唤着,有什么迷惑了她的心神一般…… 她伸出手去,轻轻一下拉开了浴帘。 血腥刺鼻。 也许是一下子被太多的血气侵入,燕楠的头脑猛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浴缸之中的红色平静地流动着,又像是在翻滚着,边角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是下水道张开了吞噬的巨口,要将所有的血流都吸入进去。但那红色的液体,却没有丝毫减少的趋势…… 燕楠踉跄着向后退去,差点跌倒在卫生间的地面上。她退到了浴帘外侧,血腥的气息仿佛一下子被隔开了一般。燕楠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浴帘由于自己刚才后退的撞击而波动起来,那波动仿佛带着某种韵律,渐渐地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 燕楠的脑中敲起了一阵警钟。 刚才……在自己一开始听到那一声水声之后,这浴帘是不是也波动过一下? 但是,那个时候自己坐在马桶上并没有动弹,这卫生间的房门紧闭,又没有一扇窗户,哪来的风吹动浴帘?还是说—— 燕楠跌跌撞撞地回到门前,她心里清楚这房间不能再待了,她要赶紧离开这里!她用手机照着门外田澪维的黑色身影,刚要伸手去拽门把手,却突然又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田澪维是和自己般高的,但是为什么,此刻她映在门上的朦胧影子,却只到自己腰腹部,只有自己一半的身高?! “田……澪维……?” 燕楠喃喃地念叨着。她那只握在门把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如果说有一个人,有一个人刚才从那充满了红色液体的浴缸之中出水离开,拉起了浴帘走出来,就从她身前经过,然后穿门而出,站到了门外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解释了? 在来不及逃走的燕楠身前,那个身影渐渐地靠近过来。然后,在她低头俯视的目光之中,一张干枯且腐烂的面孔,骤然清晰地印在了毛玻璃上! 第二百四十七节 别墅(四) “就这样?” 燕楠的描述断断续续,而且由于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许多苏凛关心的问题也无法给出精准的回答,毕竟她既不是侦探,也不是小说家,想要把观察到的东西完全描述出来对这个可怜的女孩还是有一定难度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凛没有难为她,只是凭借她支离破碎的语言,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想象拼凑出了当时的情景,在大脑中朦胧地浮现出来。 “就这样……”燕楠虚弱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苏凛深思的表情,她用愁苦的语气抱怨着,“你说话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抱怨我怎么没经历更可怕的事情一样……拜托,我魂儿都要吓飞了好么?!” “哦……”苏凛对她的抱怨视而不见,淡淡答应一声,很难让人感觉到他有什么诚意,“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尖叫一声坐到地上了……田澪维在外面听到,然后过来给我开了门,我才跑出来的……” 大概是这样的回答让她觉得十分尴尬,燕楠的声音细得像是蚊子哼哼。但她好歹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那田澪维在叫什么?”evalia疑惑地转过头去,“我好像听到了两次尖叫。” “我、我啊……”田澪维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躲过了英国少女的视线,“我是那个……你想啊,我当时正背对着厕所站着,走廊上也是黑漆漆的,后面房间里燕楠突然尖叫一声,所以我就也叫了……这么说你明白吧?” evalia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或许就像是和伙伴一起看恐怖片一样吧,伴随着昏暗的场景和诡异的音乐,主角那由电脑合成的心跳声通过扩音器砰砰地播放出来,本来还没有碰到什么的,可坐在你身边的二货同伴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于是你也会被瞬间吓得蹦了起来。 算作是一种条件反射吧。苏凛倒是理解了。他用微微带些赞许的眼神扫了田澪维一下,本来他以为这个女生挺胆小的,那种情况下说不定会立刻抛弃同伴跑掉,倒没想到她还有勇气过去把门打开,难说是不是救了燕楠一命呢。 “你什么都没看见吗?”他向田澪维问道,“站在外面,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比方说,‘有人从你背后过去’之类的?” 田澪维茫然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这次又算作是什么情况呢?苏凛一只手用规律的动作点着墙壁,另一手则端着自己的下巴。燕楠看到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幻觉吗?所以田澪维才没有发觉……但是她的幻觉虽然恐惧,却并没有伴随着死亡一同降临,而自己的幻觉中也没有出现鬼魂。相同点和不相同之处都一清二楚,直白地展现在他的脑中,透明得简直可怕。故事还没开始,这两座别墅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分不清楚的真实与幻觉,不停地在展开探索的他们身边环绕着,可他却摸不着一丁点儿头绪。 他又听到一开始的那个嘲笑声了,还是那么冰冷,还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回荡在他的脑子里颅腔中。他从那笑声中听到了无比浓重的戏谑之意,那个不知名的所在正在向他耀武扬威,那家伙说:“你想不明白的。我把所有的线索都展现给你看又如何?你只能越来越迷糊越来越摸不清头脑,不服的话就继续来找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凛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尽管这一切都只是出自他的想象,可他却分明能够感觉到有一双眼睛透过整个别墅来监视着自己,监视着这个执行灵异故事的团队。它们和九方九世书或许不是“一伙儿”的,但要害死他们这些人的目标却是一样的。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从目前得到的线索中总结出半点有用的东西,大脑那种特别的“过热运转”模式也没有启动,无法进行逻辑推算…… 唔—— 苏凛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急躁了。眼下这个故事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他也只不过接触了这两座别墅的九牛一毛而已,怎么就能这么快得出结论呢?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或许是由于第四次故事中仅凭借手头上看来的线索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找出了答案给了他一种错觉和不好的习惯,让他误以为这一次故事也会进行得又快又顺利,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和身体一同待在眼下这个地方,而是飞向了遥远的某座旅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这边的谜团,然后赶紧去思考另一边…… 急不得,急不得。苏凛暗暗劝诫自己。解谜这种事情就和做高数题一样,越是急躁,就越有可能犯下马虎的错误,还是拿上一个故事做例子。那么简单的差异点,很容易就能够注意到,但是大家却都没有发现。这次也一样,他如果不能够把心静下来的话……好,暂时先不要去想幻觉还是现实之类的问题,今天歇下来的时候,看一看那个灵异节目组对这两套双子别墅的调查视频,再在网上查一下双子别墅的资料,应该总能发现些有用的东西吧? “呐,燕楠。” 沉默许久后,苏凛再一次开口。 “……你还能回想得起来么?当时你被那张脸吓倒在地上了对吧?你还能想起那张脸是什么样子吗?光是‘枯干’和‘腐烂’?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征,比方说有没有伤口,或者能不能分清楚男女老少之类的?” “男女老少……”燕楠有些为难地回想着,过了十几秒钟,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想不太起来了……当时我想逃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考虑那些?我既不清楚,只知道它的身高——” “身高?” “嗯。”这一次燕楠点头,“身高,当时我在厕所里面看到那个影子映在毛玻璃上,我一开始以为是田澪维……后来发现不对,就是因为注意到了那家伙的身高!它才到我这儿——”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小腹的位置,“后来那张脸出现的时候,也是在那个位置,我是低头看见的。还有,我还想起来,之前我蹲厕所的时候,那个浴帘之所以被拉起来,很可能就是它从里面出来了。对不对?那种身高的话,不需要把浴帘拉开,只要这么掀一下就可以离开了。嗯……不过,我记得也不大清楚,所以都只是我的猜想……” “身高啊……”evalia侧着头轻声说道,“那个高度的话,不是小孩子,就是侏儒吧?” “也有可能是跪着……”田澪维也试着插话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但在看到其余三人的目光后,有些尴尬地嘟哝道,“呃……说不定人家生前有残疾呢。唔,残疾人的鬼魂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吧?” “先别考虑那个了。”苏凛摇头,“燕楠,这样,你再仔细想想,当时那个鬼魂——我们先认定那是个鬼魂,而且估计也没有别的可能——那个鬼魂把脸贴在门上的时候,你倒在厕所里,然后田澪维给你开了门,对吧?而田澪维却并没有在门外看到鬼……唔,你还记得,田澪维开门的同时,那张脸是已经消失了呢,还是仍然贴在门上?与门一起被打开?” “嗯,那张脸……” 燕楠又陷入了回想之中,这似乎是一件十分艰苦的工作,看少女难受的表情就知道,她实在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个恐怖的瞬间。但她听出苏凛这番话似乎带着某些深意,他是有目的地在问问题,说不定如果自己准确回答出来的话,他就可以推断出什么。 一切为了生存,燕楠也在努力。 只是结果……似乎并不十分尽人意。 想了半天,燕楠还是没能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好向苏凛摇了摇头。 “这样啊……”苏凛挠头,“真是遗憾。” 一旁的田澪维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苏凛发难了:“喂我说,你那种问话的方式……我怎么感觉是在怀疑我就是鬼魂啊?” “哦?那倒也合情合理……所以你才会说没有注意到鬼魂。也许那个小矮子的亡灵先出门来杀了你再伪装成你的样子混入我们中间……”苏凛喃喃自语,不过在看到田澪维拧起来的眉毛后自觉住了口,苦笑一声,“不过我暂时还没打算考虑这个可能性。这样吧,我换个问法,燕楠……你在厕所里的时候,有没有听到门响?” “门响?”燕楠一愣。 “对,就是说,在你注意到浴帘被掀起之后,一直到门上出现阴影之前,厕所的这扇毛玻璃门有没有响过?或者说打开过?哪怕稍有一点动静都好……” “这个……我没有注意,应该是没有吧……”燕楠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没有,是吗?” 苏凛把一根手指按上嘴唇。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evalia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一根手指压上了嘴唇,她这么做可就要比苏凛的魅惑力大多了,可惜我们的男主角正对着墙壁发傻,并没有看到少女的动作。 “有什么问题呢?”他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唔……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脑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下意识出口问了,但是有什么用呢?”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周围三人都没有听到,这样也好,免得她们会以为他陷入了魔障。事实上苏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掀起的雨帘、人影和恐怖的面孔、没有任何动静的门扉、看到鬼把脸贴在门上的燕楠和明明站在门外却没有感觉到鬼魂的田澪维……中间似乎有一条暗线导向了某个地方,只是苏凛暂时没能看透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也没关系,或许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 ……也或许,他很快就能够想出来。 “好了,只是虚惊一场,现在没事了。我进厕所看一下。” 他这么说着,在刚刚从地上站起身来的燕楠肩膀上轻轻一拍,他的话语里不知为何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燕楠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的梦魇虽然还没有消除,但有苏凛在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男生、副会长、智力上等这样的元素总是能带给人力量。她看着苏凛先蹲在门口观察了一番那扇白色镶毛玻璃的门扉,似乎是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不过却一无所获,那上面当然什么痕迹都没有。 苏凛站起身来,又回头看向那一方浴帘。旁边的马桶则是一丁点都没有注意,燕楠还没有来得及冲水,被看到秽物的话一定相当尴尬吧?不过他也并不是贴心才没有凑过去,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尽管这样的黑暗中总像是隐藏着什么,让他心下戚戚。但掏出手机照亮的话,周围那些耀眼的白色又会侵入到他的视线之中,它们和黑暗同样不讨人喜。其实黑白两色原本是苏凛最喜欢的两色,因为他总认为这两色代表着万象的两个极端,最为纯粹……除此以外他喜欢的是粉色,当然这和他留长发甚至穿过女装无关,也不能说明他有一颗少女心。他并不是自身喜欢粉色,而是觉得女生配上粉色会很好看,上回苏铃带着余敏儿出门去逛街买衣服的时候他就极力怂恿她买一件粉色的睡衣,长筒袜也行……至于后来被女友和小妹一起瞪了多少个白眼我们就暂且不提了。 但白得太多,就会让人彷如坠入一片白色的世界之中,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白得让人不安,总让人联想到医院和其下地层深处的太平间。眼下这座别墅就是这样,天花板是白色,地板砖是白色,墙壁是白色,门扉是白色,就连大部分家具也是白色。比方说这个厕所,马桶和洗手台都是白色,那浴帘也是白色,不用想,苏凛也知道其后隐藏的浴缸即便被灰尘积满也难以掩饰其本身的色彩。 白真是种可怜又可怕的颜色,代表着怜悯,也代表着哀悼。它心甘情愿抛弃了自己的本色,可与任何颜色相融。与蓝相融,则是浅蓝;与绿相融,则是浅绿……它从不会保留本我,为了能和别人在一起,宁愿做出那样的牺牲。也许正因为寂寞,才会渴盼。白,是世间最为孤独的颜色。 这两座别墅是在暗示着什么呢?脱离尘世的孤寂吗?它又在渴盼着什么呢?是他们这些来访者吗?亦或者是……他们的生命呢? 他们的结局,也将是与这座别墅相融,永永远远,不分彼此吗…… 苏凛不由得想到了绫辻行人的“馆”系列。黑暗馆、十角馆……每一座馆邸都是一方生命的葬所,那些馆也同样承载着孤独吧?孤独的地方往往就容易滋生黑暗与异常,或许再加上一点点血腥—— 苏凛猛然拉开那道浴帘,在他的眼前,浴缸之中出现的是…… 灰尘。 苏凛皱了皱鼻子。 唔,没有血池。他之前在听燕楠讲述的时候还脑补了一番,想到98版《仙剑奇侠传》里赤鬼王居住的血池,腥臭的气味强烈上涌,而鬼魅则隐藏在至深至邪之处。不过现在他低头俯视着这方肮脏的浴缸,白色都快被黑色的杂质盖满了,既没有腥气也没有漩涡,燕楠看到的东西,他却并没有发现。 于是对卫生间的调查到此为止。走出门的时候,苏凛微微仰起头来思考一下,似乎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但回头看去,整个屋子里也确实没有能藏得下某些东西或“人”的空间——即便是在黑暗之中。 只是厕所的那扇门,仿佛在向他发出某种呼唤一般,被他走动带起的风吹着轻轻摇晃一下。但苏凛却并没有注意到。 离开这里,他看向了书房和厕所之间的那扇房门,如果这座别墅的布局真的和另一座别墅一致的话,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一间卧室了吧?他一边想着,没有在门口犹豫,几个女生照样跟在他身后,燕楠似乎已经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了,这一次她比evalia靠得还近,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离开苏凛身边了。 苏凛举着手机,在推开门的瞬间了,就把灯光骤然照向了正对门的那一面墙壁。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里悬挂着一副肖像,白色的小丑在白色的相框白色的背景中,涂成白色的面孔,诡异而狰狞地笑着,让他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没有错,这正是他在19号别墅中所见的那副小丑肖像,完全一样,看样子这两座别墅的布置真是完全相同的! 不,也不算是…… 苏凛的目光瞥向一旁的白色书架,书架倒是和那边别墅的书架一样,但上面却连一本书都没有摆放。 这么说起来的话,刚才在一楼和隔壁书房,好像也看到…… 苏凛看了看站在身旁的燕楠和evalia,大脑快速地转动起来,正要仔细考虑一下刚刚所想到的东西,但就在突然之间,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 燕楠和valia?! “喂……” 苏凛环视周围,又转身走出房门在走廊上扫了一圈,紧接着回过头来,急切地向不明所以看着他奇怪动作的两女询问道: “田澪维呢?田澪维去哪儿了?!” “嗯?”燕楠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足足想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苏凛的意思。她也赶紧和苏凛一样左右转头,但当然什么都不可能发现。一旁的evalia惊慌地说道:“诶,我、我记得……刚刚你进厕所的时候,她不是还在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么?然后呢?” 燕楠摇头,她只顾着跟着苏凛走,居然完全忘记了方才救过她一命的田澪维。 房间中的三人相互对视着,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苏凛的心渐渐地冷了下去,他下意识地缓缓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放在手中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 “12:03”。 第五个故事,双子别墅的恶魔空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开始了。 第二百四十八节 庄璐(一) 二十分钟……洛羽晨站在单元楼入口的门洞前,粗略估算了一下。刚才自己这一路是小跑着过来的,从旅馆一楼出门到进入这里,总共不过两分半多点时间,那么往返也就只有五分钟而已。即便是走路,最多也就是十分钟。九方九世书给她们二十分钟的活动时间倒是完全足够,但要说在外面寻找些线索就不可能了,看样子需要的信息应该确实完全集中于旅馆和四号单元楼这两座建筑之内,不需再做他想。 洛羽晨看着单元楼门口的这棵大槐树,槐花早已凋落,被寒风吹散戚戚洒洒的一地,进了早晨环卫工人的垃圾桶。不过她可不是来伤秋感怀的少女,再说眼下也不是秋天,而是约摸已到了冬至。虽说未来岛的气候不像大陆那边,但也存不住娓娓逝去的芬芳。 洛羽晨想象得到它满树纯白的景象,也想象得到那沁人心脾的清香,不过眼下她所注意的不是那些,而是在树冠中,某一部分树枝似乎被大面积折断过。不,看上去更像是……有人从楼上摔下来过,正好砸在了槐树枝丛中。 看上去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这和她似乎没什么关系。洛羽晨只是小心抬头注意了一下,似乎有一排的阳台就处在这棵大槐树的正上方,希望不是有人曾在这里跳过楼吧……她一边摇着头一边走进了单元楼。一层进门处的小窗口似乎是个管理室,但却没有人在这里值班,洛羽晨想了一想,踩着楼梯向上走去。 看上去她是最勇敢的一个,身先士卒,替学妹们当先锋来探一探这座单元楼的动静。 但实际上她也在害怕,谁能不怕?别说她只是一个女孩子,虽说被称为学姐,但也只不过比其它学弟学妹们早来了一年而已。纵使男孩子就能够不对灵异产生恐惧吗?苏凛做不到,辰志龙方伊安他们做不到,已故的陆方秋学长也做不到,恐怕也只有格林童话里的那个傻大胆能够做到。他们之间的不同仅仅是,理智的人可以将恐惧压制在心底,努力从恐惧之中发掘出更多的东西。 洛羽晨自己也知道自己没那么高尚,她也只是想着,故事往往越到后面,鬼魂杀人的频率就越高,危险也就越大,所以她干脆第一天就过来看看,说不定还算安全一点,再加上还是大白天中午十二点,一般来说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尽管今天连太阳都没出,应该什么鬼魂都不敢出现吧? 当然,这也只是她用作心理安慰的理由而已。经历过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以后,谁要还敢说鬼魂只在大半夜活动,学生会成员完全可以嗤笑一声喷他一脸,黑夜绝不是鬼魂出现的必要条件,仅仅是会让人的恐惧感成倍上升而已。 但白天也不具有降低恐慌的效果。 洛羽晨贴着墙壁向楼上走去,她要一路上到四楼,尽管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等待着她。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小腿还是在微微颤抖着。在旅馆的时候,她可以摆着学姐的架子发号施令,至少那里还有她的同伴,有人的气息,可这里却似乎只有她一人,独自在一座鬼城空荡死寂中的单元楼中前进着。 说是“鬼城”可能太过分了一些,但自从鬼哭事件发生之后,楼里的多数住户都已经搬走了,和岛上的其它居住区相比,这里的居住率确实小了些。洛羽晨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洞的楼梯间里回响着,心里也伴随着回声一下一下地发颤。就这么一路走到四楼,她看着门洞上悬挂的标注着阿拉伯数字“4”的蓝色牌子,抿了抿唇角,心里却是升起了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奇怪,四楼倒确实是四楼,不过…… 洛羽晨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但却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低头从楼梯扶手缝隙间向下看了一眼,又探头进入门洞走廊中。白天这里是不开灯的,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过来一些阴日暗淡的光线。学姐走在走廊上,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她梳着一头顺滑的短发,头顶戴着一顶圆形折角的花纹小棉帽,两个线球儿垂在身前。浅紫色的小巧羽绒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下摆是套裙的设计,棉绒运动裤和运动鞋搭配在一起,使得她看起来多了几分俏皮,女孩子就是即便处在危险之中也不能忘了打扮。 她略略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调查方式,即一家一家敲门询问。想来既然那个灵异节目组的人看到鬼魂在这个四楼出现过,四楼的人或许会知道些什么线索。当然,也有可能她一个不慎就找到了养鬼人的居所――但这里一排走廊这么多住户呢,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洛羽晨这么想着,从走廊一端的401室开始,伸手轻轻敲门。但敲了约摸一分钟,里面却没有反应,似乎并没有人在。她只好放弃,接下来又去试着敲响402和403两户人家的门,照样是没人搭理。楼梯的门洞建在走廊的一端,正对门洞的就是404号房间。洛羽晨在门前停步,刚要伸手,却不防门扉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女人顶着乱糟糟的脑袋从里面冒出头来。 两人同时愣在了那里。 洛羽晨连敲了三家的门都没有反应,心里正在琢磨,看见面前的女人,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之前想好的开场白也憋在嗓子里忘记说出来了。她打量着面前这个邋遢的女人,明明是大冬天,女人身上却只穿着一件薄衬衫,**的形状都印在了上面,腰带松垮垮地系着,下面的休闲裤裤脚都踩在绒拖鞋底下。她微微眯着眼睛,眼球中血丝密布,眼底的黑眼圈重得简直像是涂了一层乌黑的油彩。 油彩,提到这个词……洛羽晨又在女人的衣服上扫了一下。之所以觉得这个女人邋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衣物上各处都沾满了油彩,五颜六色,就连脸上都沾了些油点,手上就更不用说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难道是个画家?洛羽晨心中一下子闪过了这个念头。 女人的脑后梳着花苞头,但头顶的一团乱发却散得像是刚刚被挠过一通,说是鸡窝都嫌客气了。她一手提着一个黑色垃圾袋,另一手里倒端着一听啤酒。身上也是酒气熏天。最让洛羽晨嘴角抽搐的是她在和自己对视的过程中,居然还大声打了一个酒嗝,气味扑鼻,让洛羽晨实在忍不住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也或许就是这个动作让女人从发愣状态中清醒了一点,她把垃圾袋往旁边随手一丢,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毫不客气地对呆站在门口的女孩问道: “你谁啊你?” 这问法真是毫无礼貌。但洛羽晨在面对对方的同时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强迫自己露出微笑,同时说道: “您好,我是锦衣学园现任学生会书记洛羽晨。” 女人的面部表情没有一丁点波动,洛羽晨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是对她的来历毫无兴趣还是因喝酒而导致大脑的反应迟钝。但她仍然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是……是这样。关于近期在祥云街道上发生的怪异哭泣声事件,我出于某种原因被派来这里调查一番,希望能够从这边各位住户的口中得知一些线索。请问关于这次事件,您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 “换班换班。” 莫语琴走到站在阳台上的余敏儿身边,在她的耳旁调皮地吹了口气。余敏儿转头白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说道: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又没带多少行李,不过就住四天而已……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四天呢――啊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看到余敏儿瞪了她一眼,莫语琴赶紧吐了吐舌头,“咱们吃饭可以让旅馆供应,别的东西房间里面都给备着了,手头也无非就是拿点儿必要的防身用具。有什么好收拾的?不比苏凛他们那边,还得带好四天的口粮……你那屋也去收拾一下吧。对了,学姐出现了吗?” 莫语琴争抢着想要拿走余敏儿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但余敏儿却把她推在一边。 “还没有。”她继续闭着一只眼睛通过望远镜瞄过去,“大概学姐还没有进入任何一间屋子吧?不过也没有出现什么怪事,也没看到鬼魂什么的……哎呀你抢什么啊!” “给我看看嘛。”莫语琴撅起嘴来。 “好玩是吧?!”余敏儿没好气地说道,“小时候没玩儿过啊?” “既然不好玩那你老拿着干什么……” 余敏儿继续盯着望远镜的镜头。远处四号单元楼内的景象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对面四层有好多房间都拉着窗帘,那少数的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余敏儿轻轻抿着嘴角,在那些敞开的窗口中,倒有一个奇怪些的,吸引了她些许注意力。 单元楼的门洞口栽种着一棵大槐树,却被寒风吹得也只剩下几段枯枝了。而在那棵槐树的正上方,四楼有一座阳台,透过窗户往里看,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呆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说是“几乎”,因为余敏儿自己也并不能确定这一点,正常人哪有整整十分钟都不带动弹的呢?可那个女人就是一直站立着,正面刚好面对着旅馆的这个房间。一开始这把余敏儿吓了一跳,还以为被人发现了。但是仔细看看,那个女人又没有拿着望远镜,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视力再好也不可能发现的吧?除非她能够通过太阳的反光注意到……但今天可是个阴天啊。 既然没有被发现,那个女人为什么会一直盯着这儿呢? 余敏儿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个窗口。 隔得太远,又有阳台和房间之间的玻璃窗阻挡着,女人的脸庞看不太清楚,但似乎也不是个多么漂亮的女子。只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简直像是在站军姿……余敏儿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了,也或许实际上只是一具人偶?或者说…… 旁边的一个窗口应该是客厅的,余敏儿稍微转向,利用望远镜甚至可以大致看清楚里面的布置。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站在屋里,低着头不知在收拾什么东西,也许他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或男朋友?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脸上似乎是戴了一副大墨镜――等等,在屋里戴墨镜? 女人怪,男人也怪,这一户人家……余敏儿数着楼上的窗口,暗暗在心里给这一家打上了“可疑”的标记。回头看看莫语琴,她抱着胳膊靠在栏杆上,似乎对余敏儿独占着望远镜的行为有些恼火,撇过头去不看她了。 余敏儿一挑眉毛,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小孩子脾性?她倒也不是喜欢玩望远镜,都什么时候了,处在危险之中还想着玩闹?只是这种关键性的事情,她有些难以信任莫语琴这个不太靠谱的女孩,把望远镜给她,她真能好好监视吗? 其实余敏儿有些冤枉莫语琴了。她虽然本事差了一些,平时也总是吵吵闹闹没个正形,比燕楠还要欢实一些。但真正遇到正事的时候也是从不含糊,不然也不会考上锦衣学园来了。现在她想要使用望远镜也并非是出于玩心,只是这个临时的小团队中,洛羽晨学姐在对面的单元楼中探索,余敏儿用望远镜监视,索妮在收拾屋子,只有她在这里闲得无聊,总觉得过意不去,想要帮上大伙儿一点忙而已。 迟疑了一下,余敏儿把单筒望远镜递了过去。 “拿着吧,我去收拾东西。”她说道,“记住是对面四层,不过其它几层有异动的话也不能放过了,一旦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哪怕多么微小都好――就立刻把我和索妮喊过来。这边的隔音效果很差,你一喊我们就能够听见的。” “记得啦记得啦,你就安心过去吧!” 莫语琴一扫之前不开心的样子,兴奋地把望远镜硬从余敏儿的脖子上扒了下来,这就兴致勃勃地对准了对面的单元楼。余敏儿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后背,最后嘱咐了两句,这就离开房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索妮躺在床铺上小憩,余敏儿没有叫醒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姑娘加入战力之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余敏儿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舒然学姐已经遵照苏凛的嘱咐,在上午去了一趟那个灵异节目组所在的cfi电视台,向他们的领导等人了解了一下那五人的信息,并且整理成一个文稿发了过来。还说有导演看中了她的形象,在她的调查过程中不断或隐晦或直白地提出希望她加入电视台拍摄一些节目,不过当然都被她婉拒了。 余敏儿打开学姐发过来的文档。 资料很详细,余敏儿首先粗略浏览了一遍。这个灵异节目由于收视低下,摄制组面临着解散的危险。那个女主持人名叫白乐优,艺名“小鬼”;而另外一个女性名为夏薇薇,主要特长却是和灵异及拍摄节目毫无关系的占卜;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是负责采音的,名为邓远;还有一个胖子龚本辉,据说是大陆那边的一个富家子;最后,拍摄技术上等的摄影师名为吉友。 余敏儿挨个扫过几人的照片,下文的内容是五人的简历以及在电视台工作期间的主要经历,还有众人对他们的印象。值得注意的是,邓远和龚本辉两人似乎都对这个名叫白乐优的清秀女主持人有点儿意思,而吉友则喜欢上了夏薇薇,可夏薇薇却心有所属,单恋新闻部的一个男人。这些似乎和案件没什么关系,余敏儿暂且放在一边。 最后,还有特别提到的淡淡一笔: 吉友这个摄影师,平时总是秉持着“走到哪儿拍到哪儿”的原则,随时习惯性带着两块内存卡,一块插进摄像机一块收进包里,一块拍完了就换另一块,反正也不浪费胶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但是在失踪案发生后,警察调查发现,五人虽然全部失踪,但他们的东西却都留在原地,手机钱包什么都没少,吉友装内存卡的包也被找到了,但其中一片内存卡插在摄像机里,另一块却并不在包里面。本来警察还期望着通过这位摄影师的拍摄历程去寻找一些线索,但内存卡的神秘失踪却切断了这条线路,让他们十分无奈。 ……丢失的内存卡? 余敏儿托着下巴,轻轻咂了咂嘴。 走到哪拍到哪……这意味着那张内存卡中很可能记录着这个节目组当天晚上出去“寻找鬼魂”的一路经历,但现在它却遗失掉了。这……又是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百四十九节 庄璐(二) “来,来……坐吧,可以坐那边沙发上。虽说脏了点儿,嗯,你可以垫张报纸,旁边有一堆呢……” “啊,谢、谢谢!” 喝得醉醺醺的女人伸手指了指客厅墙边的沙发,洛羽晨瞟了那里一眼,黑色的真皮长沙发依稀可见当初崭新时皮面生光的透亮模样,但现在的样子就有点儿让人不忍直视。虽然铺了缎面护套,却被秃噜到了沙发脚,易拉罐和玻璃酒瓶散乱地堆在上面,还有一盒塑料盒饭放在沙发一端的宽大扶手上。除此以外,皮面上也和女人的衣服一样,被五颜六色的油彩所涂满,几乎找不到一块可坐的地方。 洛羽晨背对着女人抽动了一下嘴角,有心拒绝,却又怕惹到女人发火。于是只好悻悻地走到一边,从摞在地上的报纸堆中抽出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心折叠着铺到了沙发的一角,坐下时臀部也只触到了一点,几乎是悬着身体,就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阻止那些油彩入侵上她的漂亮衣服似的。 不过女人看着洛羽晨的表现,倒显得很高兴地挑了挑眉毛。她手中的那听啤酒已经喝光,顺手从身旁的架子上又取下一罐,熟练地用被油彩涂抹过的指甲“噗嗤”一声打开。刚想仰头一口灌下去,却似乎突然想起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于是把手中的啤酒朝着洛羽晨一扬: “来点儿?” 干枯草叶般黄色透明的酒液从罐口中洒了一点出来,滴落在地上结成一片气泡。那样子让洛羽晨一瞬间想到了秽物,她赶紧摆了摆手。 “不,不用了,我不喝酒的……” 女人并没有过多的表示,看她的样子倒也不像是真的要请洛羽晨与她分享饮料,只是一种连掩饰都懒得给出的客套方式而已。看到女人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下去,喝完后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洛羽晨做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表情,左右观察了一下这个客厅。 这世上有些人在家里是一个样子,出门在外又是另外一个样子,而且这种人绝对不在少数。看他们衣冠楚楚满面容光,梳着亮丽的发型,穿着合体的衣服,要么是个俊俏公子哥儿,要么是个端庄大小姐,可谁会知道他们的家里会肮脏凌乱成怎样一副熊样呢? ……如果没有小妹苏铃在的话,苏凛毫无疑问就属于这类人吧? 不过当然了,正与反往往是相伴而生的,任何一种情况只要能够得到定义,都必然会有与其相反的情况存在。用数学的方式来解释,在全集中取一个集合,则也必然能够找到它的补集。放在这种地方,便可以表示为,有表里不同的人在,自然也会有表里如一的人……尽管这种表里如一并不一定是褒义。 这个女人或许就可以算作是这一类。 洛羽晨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 从她坐着的这一套真皮沙发算起,旁边似乎是一个杂物堆,除了报纸之外,各式各样的画笔、画板和颜料桶随意地摆放着――不,或许该说是“丢弃着”更为合适?接着就是那扇她刚刚走入的客厅主门,往那一边,墙角的位置摆放着一台十五六寸的小电视,现在当然是处于关闭状态。正对面是一个还算精致的木架,按照常理来看是用来摆放书籍的才对,可现在却似乎被女人用作了储酒架,上层摆放着各种品牌的未开封的易拉罐和瓶装啤酒,而下面则塞满了空罐子。最后一面墙壁上则有几扇门扉,应该是通往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等处的。 而客厅的正中间,一个木制四脚画架端正地放置着,上面的一张画纸上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反正具体画的是什么洛羽晨没有看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抽象艺术?她眼中所见仅有地上的颜料桶、乱七八糟地搁置的画笔,以及站在画板前痛饮酒液的女人。 房间里没有开灯,当然也看得见,只是昏暗了一些。这就是整个客厅的全貌。 其实洛羽晨直到现在还在对目前的状况犯着迷糊。她并不了解这个女人,之前在门口她说出那么一段话之后,女人用迟钝的大脑想了好久,最后回馈给她的调查结果就只有一个字: “滚。” 洛羽晨愣了半秒,脸上形成尴尬的表情又用了半秒,而在这一秒钟内,女人已经一手拽着门把,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要将门狠狠地摔上了。 那一刹那之间,洛羽晨最后的努力只是说出了一句话: “画……挺漂亮的呢……”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她只是凭借自己那一点点微小的身高优势越过女人的肩膀看到了屋子里摆放的一架画板而已,并且通过这个女人身上的油彩污渍大致判断出了女人正在做的事情:绘画。嘴里下意识地就这么说出来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挽救自己即将碰一个硬钉子的结局而做出的尝试,也或许……是直觉告诉她,进入这间屋子,和这个邋遢的女人聊聊,她可能能够发现些什么。 奇迹般的,女人的动作在门锁即将扣死之前停住了。紧接着她又用与之前完全相同的气势和相反的方向将门推开,差点撞到了洛羽晨的鼻子。在女人虎视眈眈的凌厉目光之前,洛羽晨放弃了把吹乱的头发拨回原处的想法,而是紧张地站直了身体,之前说话的勇气又“呼”的一下全部跑光,她的眼前只剩下了女人那布满血丝的眼白。 “……你懂画?” 足足过了半分钟,女人从被啤酒毁掉的嘶哑嗓子中突兀地挤出这么几个字。 懂画?洛羽晨眨了眨眼睛。如果她回答“懂”的话那就纯粹是胡扯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跟着特长班学过半年的素描,还有中考前挑灯夜读背熟了基本能力科目的美术题目,除此以外她跟绘画就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甚至曾有一段时间一直以为蒙娜丽莎是梵高画的。看样子如果要和女人套近乎的话,在这里撒个谎倒是很容易,但这女人万一跟她深谈起来怎么办?那岂不是会露馅―― 还好,这件事并不需要她再往细里考虑。因为下一秒,这个女人就突然对她变得亲昵起来,一把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客厅里。接下来,就是开头的那一幕了。 洛羽晨有些担心当女人发现她其实对画画一窍不通后就会把自己赶出去,但女人却没有和她交流画技的意思。在喝光一听啤酒之后,女人把易拉罐又往酒架子底下一塞,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 “没长眼的东西!哼,都是些没长眼的东西!”女人突然咆哮出声,着实把老老实实坐着的洛羽晨给吓了一跳,还以为那是在辱骂她,“什么叫没有艺术性?什么叫没有商业价值?他们懂个屁啊?!一群人坐在评委席里就知道评点那些小姑娘胸大还是屁股大,还艺术?艺术都叫他们给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呸!” 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洛羽晨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很容易去想象的情景,你受邀进了一个陌生人的家中,本来就紧张得不得了,偏偏这个陌生人还在狂躁地指天骂地,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即便她不是在对着你发脾气,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你也只能在原处呆呆地看着,岂不难受? 不过女人好长一番话吵下来,倒让洛羽晨明白了不少事情。 这个邋里邋遢的女人,名字叫做庄璐,确实是一个女画家,还是大陆某所知名美术学院出身的。但当她毕业之后满怀雄心壮志想要像陈丹青、吴冠中等知名前辈一样闯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时,现实却狠狠地给她砸下了当头一棒。 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你自己以为是好的,并不一定就真正好;就算是真正好的,在别人眼里也不一定好;就算在大家眼里都是好的,负责评判的人也不一定以为好;就算评判的人也认为好,他评判的时候也可能受到一些别的因素影响,不能说你好。总而言之,庄璐从毕业到现在算起也有五六年了,可她当初引以为豪的画作居然没有一副能为她小小攒下一丁点名气。她的导师是一位传统老艺术家,曾经对她的教导就是:绝对不能仅为了名利而画出一些哗众取宠的东西,绘画和写文章一样,一定要言之有物,表达出你的思想,显露出你的内涵来。出于对导师的尊重和对艺术本身的热爱,庄璐一直严守着这些准则。她的每一幅画作都是经过长时间的凝淀和思考所创造出来的作品,每一幅都蕴藏着她的万千心血。 可是心血有什么用?它既不能看,也不能吃,你为之所付出了多少努力,根本没人会知道。现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生活中的五光十色所占据,所侵蚀,谁会有时间仔细体会你想要表达的感情?细数一番,当今能凭借真正高超的画技让心灵与画作相融合,并以此而为人所知的画家能有几个? 一开始,庄璐在大陆参加过几次画展,但她那些作品往往被人忽视,无人问津。人们爱的要么是精巧的3d画作,要么是惟妙惟肖的美人,要么是仿制前人的山水作品,要么是色彩绚丽的游戏动漫人物,这样的东西挂在房间里才会比较有感觉。谁会去揣摩一个无名小画家的心意呢? 后来的绘画比赛中,庄璐更是每每落选。偶有几次是因为她真的技不如人,被更加出色的画家比了下去,但更多的一些时候,却往往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具体是什么,请参照各类选秀比赛,大家应该就会清楚了。 庄璐将自己的遭遇讲给年迈的导师听。慈祥的老头却无能为力,只是用早已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的枯枝手掌抚摸着心爱弟子的头发,一言不发,许久才轻声叹了口气。从那一声轻叹中庄璐听出了很多复杂的意味。导师虽说是个传统艺术家,但也只是在圈内小有些声名而已,放在度娘上搜连个百科都弹不出来,他帮不了庄璐什么忙。况且以这个骄傲女孩的个性,也不会打算借着自己的老师上位。 最后,庄璐带着自己钟爱的画具,打算到未来岛来碰碰运气。这里是国际顶尖的教育基地,各国各界的人物云集于此,或许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丝机会也说不定。可惜的是,最初的几个月过去之后,她满心的希望并没有实现。一次又一次的碰壁终于将这个原本坚强女人的内心磨得粉碎,伤透了其中最为柔软的部分。庄璐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一日接着一日,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她再也画不出什么好的作品了,一个失去了绘画心思的女人还能画出什么来呢?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在睡懒觉、喝啤酒、在画板上随意涂涂抹抹,以及咒骂上苍和那些不长眼的评委们,仅此而已。 可怜的人呢……洛羽晨心里小小地同情了她一把。如果庄璐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她就是这个现实社会的牺牲品之一,与其他的亿千万人一样,堕落进了无底的深渊。她听见庄璐突然疯狂地大笑着对她说道: “来吧来吧,小女孩,来看看这个……你刚才不是说画得不错吗?来好好欣赏一下吧!不过只准看不准拿走哦,本小姐的画作可是无价之宝啊哈哈哈哈……”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喝醉了,也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她到底灌了多少瓶,这算是撒酒疯吧?洛羽晨撇了撇嘴,她觉得或许不去理会这个女人的疯言疯语也没有关系。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站了起来,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朝着画板走了过去。 临近一些,便可在昏暗的光线下约摸看清楚画面上的内容。画面的背景似乎是一道夕阳,一条长线分为左右两边,将画纸从中间分开,一个人影跑在两条线的交界处。洛羽晨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这女人喝醉了还能画出这么一副作品来,倒真是个有本事的。 “喜欢吗?”庄璐张着嘴巴往洛羽晨的身上喷着酒气,惹着后者挂着一副苦笑皱着眉头,“这是我哦~”她指着那个人影,洛羽晨这才发现那小人头上似乎扎着小辫,像是一个女孩,“我小的时候就住青岛,小鱼山附近……小鱼山你知不知道?哎呀是小鱼山不是崂山!”(我什么都没说呢!洛羽晨暗自腹诽。)“放学以后,我也不急着回家,就跑到海滩上去踩水花玩儿,还有捡贝壳……一直到天黑,爸妈开着车到处找我,我才回家……” 开车……洛羽晨眯起眼睛。这么说这个女人家里应该也算是富裕,难怪……养出一个到处飞来飞去参加比赛的女儿,还放任她住在这块高消费水平的人工岛上瞎胡闹,一般的家庭确实承担不起。 女人又在絮絮叨叨地说起她小时候的经历。洛羽晨翻了个白眼儿,又把目光投注到了那幅画上,画作本身并没有许多吸引人的地方,只是看着那条交界线,既然是在海边,那么那一般青蓝色的就是海浪了吧?而另一边的沙滩……咦? 洛羽晨不由得一愣,随后喃喃道: “沙滩……不应该是金黄色的么?怎、怎么是墨绿色的?” 洛羽晨虽然不懂绘画,不过这幅画可不像是国画一样,用墨色也能描绘竹子,看上去也算是幅写实的绘画。不管是小女孩还是照映在海面的夕阳,还有远处的公路和低矮建筑都有那么几分意思,但却只有这沙滩,居然涂上了深重的墨绿色彩,难怪洛羽晨一开始没看明白这画的是什么呢。 “因为没油彩了啊,小傻瓜……” 庄璐说着,又从架子上取下了一罐啤酒,一边开拉环一边嘟嘟哝哝的。 “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前段时间楼下304室住的那个姓康的男人跑上来问我借油彩,说要黄色的。真是……我那天也喝多了一点儿,没多想想就借给他了,谁知道他还回来的时候居然都给我用空了!要是别的颜料我自己配配也就算了,黄色可就没辙了,人家是色彩三原色之一……这个你懂吧?算了没差。反正没了黄色,我就随便选个颜色涂咯……哈哈不觉得这样看起来也挺萌的吗?” 庄璐的话语变得越来越透着一股疯劲儿了。洛羽晨心知再跟这个女人说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看她的样子,说不定再喝两口就要一头栽倒了。正当小书记觉得今天走进这间屋子可能就是个错误,打算寻个由头离开的时候,庄璐却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她说道: “哦对了……说起来,你之前说是来调查什么来着?鬼哭?怎么这么巧啊……我记得前两天也有一大群人过来想要跟我问这事儿,哼,是前天还是大前天来着?还扛着摄像机呢,哎呦我有点儿后悔了,当时要让他们进屋拍拍我的画儿,说不定还能上电视被人注意到呢,嘿嘿嘿……” 听到庄璐提起这个话题,洛羽晨心里差点漏掉半拍。她顿时激动起来,心想这不正是个切入话题的好机会?虽然这个女人喝醉了,但也或许能够问出点儿什么也说不定。她赶紧问道: “那、那你能告诉我点儿什么吗?关于鬼哭声的,或者关于那一群人的,你有没有知道些什么东西?什么都好!随便跟我说点儿什么吧!” “随便……什么都好?”庄璐摇头晃脑地重复着。 她并没有注意到。洛羽晨悄悄伸到背后的手中,攥着的手机已经打开了录音键。或许这个女人就要说出点什么重要线索了,她紧张地等待着。从现在开始,庄璐的话一句都不能漏过! …… 感谢我爱8560的打赏支持~~3q啦~~! 第二百五十节 庄璐(三) “哈啊……我哪知道什么啊……” 但女人直白的回答却让洛羽晨很是失望,一颗心当时就坠了下去。庄璐打了个哈欠,倚靠在酒架子旁边印满了各色油彩的肮脏墙壁上,早已醉眼朦胧。她摆了摆手,说道: “你认识那帮人?他们是拍什么的啊?当时那个女的好像说过,但是叫我给忘了。唔……我当时也喝得晕晕乎乎的,哪有工夫去理会他们?鬼哭什么的,我倒是天天听,不过也没什么事儿,除了吵了一点……反正我就一摔门把他们给赶走了。哎呀哎呀……还不如把他们领进来拍拍我的画儿呢……” 对于庄璐重复发出的牢骚,洛羽晨选择了无视。现在她真是觉得进入这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决定了,趁着时间还早,还是赶紧去敲敲别家的门试试吧。洛羽晨拍拍脑袋,她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也有点儿问题,大中午的,虽说阳气很盛,但即便是没有搬走的人们也都在睡午觉,谁会听见她敲门呢? 另一边,庄璐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起她和那个拿走她黄色颜料的邻居之间的琐事: “那家伙啊,根本就一丁点儿礼貌都没有——哦,我说的是楼下那个男人,记得好像是叫康宇吧?跟他家小媳妇一块儿在这儿住的,女的名叫邹宁宁。嗯……跟他们没什么来往,也就是普通的认识这种程度而已。那男人真没礼貌,他难道不知道画具就是一个画师的生命吗?唉,也怪我……那天我就坐在门口喝酒,喝得上头了,然后就听见楼下门响,这货直挺挺地就走上楼来了。真是的,就算是大冬天,见邻居也好歹把墨镜摘下来吧?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刚进冰箱里待过,带着一股凉气就站到我面前来了,一股子风冻得瘆人,把我都给吓了一跳。站那儿愣了一会儿,开口就问我要黄色油彩。你不知道他口气有多硬,‘借我一桶黄色油彩颜料’,就这么说的!既没有称呼也没有个客气话,这是什么家教,我欠他的啊?不过本小姐当时心情还不错,也没怎么多想就回屋拿给他了,要换个时间,非劈里扑腾扇他几巴掌不可!” 哼。洛羽晨嘴角一抽。心想你难道不是被那个戴着黑墨镜的男人吓着了么?谁知道呢? 庄璐当然不知道洛羽晨在想些什么,这一次她把手中喝光的啤酒空罐子往脚下一扔,然后一脚踢到客厅对面的墙壁上,差点把绒拖鞋都甩掉了。空罐子发出一阵“咣叽咣叽”令人牙酸的声音,撞到墙壁上又弹了回来,表面已经瘪掉了。 “我好心嘛,你知道的……我就给他提了一桶油彩,在这座该死的岛上要整整六百呢!我还以为他就用一点儿的。哼,那男人接过去了,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这么转身下楼,动作僵得跟个机器人似的,好像刚做完什么亏心事儿。我就听见他在楼下敲门,有人给他把门打开了,然后就没动静了。过了两三个小时他再把油彩给我送回来,我当时头痛,也没细看就睡下了。第二天起来再一看,他给我连罐子都用空了!可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洛羽晨已经酝酿好了面部表情,现在她休息也休息够了,这就准备跟女人告别离开。在庄璐暂停说话喘口气的空隙中,她赶紧插口道: “哦,对了,那个啊……我还有点儿……” “……说起来,我记得好像鬼哭的声音就是从那天开始响起来的。” 彷如自言自语一般,庄璐又这么小声说道,打断了洛羽晨的话语,让她愣在了原处。 “鬼哭?”洛羽晨有点儿崩溃,她拿不准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会说出些线索出来,又是什么时候会说出一些无所谓的疯话和自己根本不在乎的家长里短。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立刻开门走出去,但意志力却把她的双脚牢牢钉在了那里。 “你说……是哪一天?”虽然不觉得这个女人在酒醉状态中的记忆力还会有多大的可信度,但洛羽晨仍然问了出来。 “上星期五?还是星期四?啊不对,星期四那天我出门了……那就是星期五了。上周五啊,那个男人来跟我借的颜料……” “我说的是鬼哭——” “当然是同一天!”庄璐不耐烦地说道,“那个男人还了油彩罐子,也就过了没多会儿吧……那天我喝得挺晕的,正要睡觉呢,结果那个哭声就响起来了。真是的,不知道是哪个贱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偏要来吵人安宁。我刚在床上躺下,那个动静就从窗户外边儿飘进来,怎么堵耳朵都没用,我打开窗户骂人她都不搭理,就光是在那儿哭。你不知道,那个哭的声音是挡不住的,什么都能穿透,就那么往你耳朵眼儿里面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算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都能吵醒。还好哭的时间短,虽然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哭,但每次也就哭个几分钟,长点儿的时候也不到半小时。熬过那一会儿就好了。” “就这样?你没尝试去看看是谁在哭吗?”洛羽晨不死心地问道。 “尝试了有什么用?”庄璐白了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吗?整条街的人都嫌它扰民,但是谁都没发现到底是哪个女人在哪儿哭的,就连那些笨蛋警察来找都是一无所获,让我怎么看?哼,要真是个女鬼也好,替我去咬死那个姓康的混账男人!” 女鬼又不是狗,而且也不会听你的话吧……洛羽晨暗自腹诽。她没有注意到,庄璐的表情在突然之间变得有点儿奇怪。 “对了,对了……”庄璐小声嘟哝道,“如果真的是女鬼的话……不会是那个女人变的吧?” “哪个女人?”洛羽晨追问道。 “就是那个康宇的女朋友啊。”庄璐眯缝着眼睛回答道,“那个叫邹宁宁的。最近都没看见她。那个女人我倒是还比较熟悉,挺和气挺大方的,也懂礼貌,平时就管我叫庄姐。在商业街那边上班,每天下班都是一边哼着歌儿一边上楼,我都习惯听见她回来的声音了。也爱干净,听说每天都要洗澡打扫房间,他们家我就进过一回,那真叫一个干净,一尘不染!” 跟你家比起来哪儿都能算作是一尘不染。洛羽晨这么想着,随后赶紧将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丢掉,她正在注意倾听庄璐话语中可能潜藏的线索呢。 “……其实也算作是洁癖吧,反正比她男人好多了。那男人就在对面旅馆一楼门口摆摊,卖点儿小玩意儿,趴我卧室的窗口就能看见。唔……不过最近也好像不经常看到他,时去时不去的。这种人就是……”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就是女鬼呢?” 洛羽晨有些受不了这个女人磨叽的性格了,讲这种小事儿讲起来没个完,却说不到重要的点子上。尽管觉得女人的推测很可能是在胡说八道,洛羽晨还是耐心听了下去,只在此时才出言询问,免得她的思绪跟随着这个女人飘忽到七大陆之外。 “为什么……” 庄璐冲她眨了眨眼,好像对这个问题产生了迷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最近都没看见过她。以前总听见她哼着歌儿上楼的,这段时间也没听见过。我觉得时间就大概是……嗯,对!就是那个鬼哭声出现之后,反正也有一个星期了。你想啊,一边是女鬼开始哭,一边是另外一个女人失踪了,这不就正好对上了吗?” “就凭这个?”洛羽晨撅起嘴巴。 即便庄璐的语气信誓旦旦,但洛羽晨仍然觉得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可信度连百分之五十都不到。 “没见到她难道不是你整天窝在家里不出去的缘故吗?至于没听到歌声……也许是你喝醉漏掉了,也或许人家这一星期心情不好,根本就没有唱歌呢?” 洛羽晨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她真的已经烦躁极了。 “不对,不对!”庄璐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这个……我之前还听说商店街那边她工作的店铺来人找过她,说她无故旷工,有好多天都没去工作了,店长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被那个康宇给挡回去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对不对?要不然至少可以请个假,为什么要无故旷工呢?” 庄璐说话的同时激动起来,唾沫星子伴着一股冲天的酒气向外喷涌。那样子和之前她叉着腰指天骂地责怪那些画赛评委不公的神态如出一辙,洛羽晨想这女人或许是被人给否定怕了,现在不管是说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得到他人的认可才会罢休。 “好吧,好吧,我信你说的……”洛羽晨只好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那你觉得,那个女人怎么会变成女鬼的呢?” 庄璐又皱起眉头,看样子是在认真思考洛羽晨的话。如果是平常人的话,大概一句“我怎么会知道”淡淡飘过就能够把它丢下,可进入醉酒状态的庄璐却钻了牛角尖,眯着眼睛非得把这个问题想出来才肯罢休。洛羽晨本来都没有打算等到她的答案了,可半分钟后,这女人突然把手一拍,“啪”的重重一声响,吓得洛羽晨都以为她会把血管拍炸掉。可庄璐摇晃着红红的手掌,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兴奋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肯定是从楼上掉下去摔死的!” “哈?”洛羽晨看着庄璐肯定的眼神,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了!”庄璐大声回答道,她手舞足蹈地表演着,“那天我从外面回来,正要睡觉的时候,就听见楼下邹宁宁和那个康宇在吵架——不,也不对,就光是邹宁宁一个人在吵,康宇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那天好像也几乎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平时也小吵小闹的,不过感情一直挺好。我有一次还看见——” “说正题!他们在吵什么事情?” 感觉到庄璐的思维又有发散开来的趋势,洛羽晨赶紧打断她的话,让她回归到重点上。 “哦,我听着……好像是他们家卫生间里面原来有一块镜子,邹宁宁平时洗完澡就在镜子前面把头发吹干。但是那天康宇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把镜子搬到阳台上去了,你想这天气多冷了,那风呼呼的,还让她去阳台上吹头发,要是我我也发脾气。不过邹宁宁后来还是拿着电吹风到阳台上去了,我卧室就紧靠着窗户,她那电吹风动静又大。后来呢……我记得,好像突然听见‘砰’的一声,特响!跟爆炸似的!然后邹宁宁就尖叫了一声,还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我当时没多想,也没起来看,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喝酒,把这事儿也给忘了,今天你一说我才想起来的。说不定,那一声就是邹宁宁从楼上摔下去的声音呢!仔细想想,从那天往后我就没看见她了……” 洛羽晨仔细看着庄璐的表情。她有些分辨不清,这些话究竟是真实的呢,还是庄璐喝醉之后神志不清随便编出来讲给自己的东西呢?过了将近十天的事情,她还能回忆起来也有些不大对劲。但是人与人的记忆能力不同,有些人患了健忘症,连性命攸关的大事都非要用笔纸记录下来才行,而有些人则连细微无比的小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一点并不能成为判断根据。 庄璐好像就只知道这么多东西了,之后不管洛羽晨再问什么,她都无法给出更多的回答了。也或许是酒精在为她提供了暂时的兴奋之后,一股深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庄璐的眼皮半张半合,脚下也有些发软了。洛羽晨觉得,差不多对她的询问也该结束,虽然几乎可说是一无所获,但既然出来调查,自然也要做好调查失败的准备,倒没什么可抱怨的。 第二百五十一节 别墅(五) 被人当作“客人”请回家中,却在主人醉倒后一个人溜走,是不是种不礼貌的做法呢?洛羽晨在心里稍稍谴责了自己一下,不过她确实不愿意再跟这个满嘴疯话还酒气冲天的女人多待了。如此给了自己一个借口之后,洛羽晨背过身去,不再管身后那个又开始唠唠叨叨说自己的画没人欣赏都是那帮脑残评委没眼光不公平之类的话语,只是伸手关闭了手机的录音键,最后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庄璐画板上那幅糟糕的油画。 糟糕的……是的,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恐怕也就是这种程度。尽管洛羽晨对美术几乎一无所知,她也可以这么说。这种东西她小学时用水粉就可以做到了。但她无法苛责,能怎么说呢?一个失去了梦想的女人,醉酒之后的随意挥洒,仿佛小孩子的涂鸦,但还是能从纷乱的油彩之中,一眼瞄到她高超的表现力…… “为什么……不再去试试呢?” 洛羽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在画面上,油彩还没有干透,指尖传来黏附与湿润的触感。洛羽晨看着自己白皙手指上沾染的一点墨绿色,口中不由得轻轻喃喃出声。 “——让那些混蛋都去死好了!一个个都——哈?你说什么?是跟我说话吗?” 庄璐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在洛羽晨话音落下足足五秒钟后,她才从自己骂骂咧咧的状态中转过头来,掏着耳朵向年轻的女孩问道。 “我说啊……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洛羽晨转过头去,她的声音仍旧是轻轻的,像风一样,“好好睡一觉,别喝酒了,醒过来的时候,好好画一幅画,画出你最满意的一幅,然后……” “那有什么用?哈?有什么用啊?!”庄璐往地面上“呸”了一口,又开始吵闹起来,“只要不长眼的人还在,再好的东西也没有出头之日。卞和当初为了献玉丢了两只脚,你想让我丢两只手不成?我一个画师,没有手还能干什么?哼,哼哼……我还是趁着身体健全,好好享受一天是一天要紧……” 难为她醉得这么厉害还能记得和氏璧的故事。但洛羽晨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再次开口: “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机会永远都在下一次,真的是好东西的话,迟早会被人赏识的,不是吗?还是说,你打算承认其实自己的画都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作品,承认一切都只是你的自卖自夸,凭空想象,承认你并非怀才不遇,而是根本就是个半吊子?” “你……你懂什么?!!!” 庄璐发火了。 她脑后那缠成花苞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了,现在她那原本眯起来的眼睛睁得溜圆,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活生生一头发怒的狮子。 “别以为你是什么锦衣学园的就懂很多,什么学生会书记?装装样子说些漂亮话谁都会!你这种小妮子知道什么?你知道这个社会有多过分多难以生存吗?你怎么可能会明白?不是只要你去做,别人就会认为你好,也不是只要你做得好,别人就会欣赏你。这个世道充满的就是黑暗和不公,哪怕你拿着地图都有可能撞破头!要是连这个不懂得的话,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庄璐一边狂乱地叫嚷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着洛羽晨走了过来。她那双通红的眼睛简直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几乎让人怀疑在下一秒,就会有血管从她的瞳孔中央爆裂开来,难以和她虚浮的脚步联想到一起去。 但洛羽晨没有退缩,她只是用悲哀的目光凝视着这个女人。那悲哀中似乎隐藏着一种力量,生生逼得庄璐减慢了脚下的速度。 “……是,我知道。” 在庄璐离她仅有两步之隔,伸出手来就可以抓到她的时候,女孩再一次轻声开口了。 “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我当然知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没有人这一辈子都是公平地走过来的。小时候被坏孩子欺负,要是还手了反倒会因为打架而不得不写检讨道歉;被人写了份情书,有同学会当着全班的面替你念出来,老师和父母都会指责你早恋;回家晚了的路上碰到惹事的混混,把钱包交出去还要挨一顿打;就算平平安安上到大学,说不定也有你想都没想过的噩梦一般的事情等待着,让你后悔出生……” 她的声音空灵,如同山谷间潺潺流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庄璐一时间愣住了,透过迷蒙的双眼,她看到了这个女孩眼中那说不出是复杂还是简单的情绪,像是一层浓雾遮挡住,你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光线无法抵达的深邃。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活着,我们还得努力活下去,不是吗?《老人与海》你读过吗?你选择被打倒,还是被打败?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是我的话,我只会选择能够活下去的那个选项。” “……活下去?” “对,活下去。” 洛羽晨发出一声轻笑。 “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儿不可理喻?但是没办法,我们既然被选中了,其余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只有‘活下去’。只有这个,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愿望。只要能够活下去,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你……” 本来就喝了不少,再加上刚才一时的激动,现在酒劲儿彻底上头了。庄璐眼前,洛羽晨变成了好几个虚幻的影子,那声音也渐渐分辨不出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了。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站不住了,最好立刻去找个地方躺下,但是双脚却并未挪动半分。 这个女孩说的是真话吗?什么活下去?诶……她说过要活下去吗?是自己喝得太多,记不清楚了吧…… 只有耳旁,洛羽晨的声音还在回响着。 “自己都放弃希望的话,不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不要以为你很倒霉很不幸,这个世界上,比你更惨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有没有听过那种说法?在这个世界上,有几百万人即将死去,因为疾病,或者战争,他们看不到下一周的太阳;有五亿人曾遭受过或者正在遭受酷刑、牢狱和饥饿等等折磨;有超过四十亿人失去了自己身边很重要的人,父母、兄弟姊妹、挚友或者爱人,只有对着发黄的照片回忆,每次想起来都要以泪洗面……而像你这种,有钱来未来岛上租房子住,不做正经工作,每天只要酗酒睡觉和画点儿东西的人,恐怕连整个世界的万分之一都不到,你比他们都要更幸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头晕……眼花……这个女孩的声音,也要听不见了…… “不要以为你会比谁更惨,相信我,你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幸福得多。在这个基础上,既然还有力气,就继续去追求吧,你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开始工作吧,暂时还没有停下来的理由,不是吗?” 庄璐的眼前化为一片黑暗,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却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中。仅有的一星意识残留之际,耳旁幽幽飘过的是,那个女孩最后的话语—— “既然有为之而努力的才能与机会,干嘛不去好好使用呢?现在放弃为时过早了吧……去吧,天儿还长着呢。” …… 田澪维环视四周。她的双手紧紧抱在身前,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稍稍抵消一点心中浓重的恐惧感。黑色的女式小背包里装着她四天的口粮和饮水,沉重不堪,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个了。她必须搞清楚,这里是哪儿?苏凛他们都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 当然,没人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田澪维努力回想着之前的情景。 燕楠在那座纯白别墅的厕所中遭遇了诡异的事情,然后是苏凛赶到,虽然调查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然后他带头走进了书房隔壁的那个房间,evalia和燕楠紧跟在他后面,自己走在最后,接着…… 接着,发生了什么? 田澪维记不清楚,仿佛就只是眼前一闪而已。下一瞬间,走廊还是这一条走廊,可前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对,仅仅一瞬,比眨眼还快的工夫。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走廊是昏暗的,明明是白色的墙壁,尽头也有窗户,可却几乎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穿透那层玻璃射入进来。田澪维不得不掏出自己的手机,为自己提供一点点的光芒和安心感。她慌乱地站在门口,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要看到同伴们的身影,但安静而诡秘的气氛分明告诉她,这里真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到底……到底是—— 田澪维干咽了一下,喉头发出“咕噜”一声。她看着面前的这扇门扉,它和苏凛刚刚走进的那个房间的门完全一样。或许那三个人已经走了进去,之中有一个人——或许是evalia,或许是燕楠——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把门关掉了藏在里面,故意想要吓唬自己?尽管明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足百万分之一,田澪维并不认为她们在灵异故事中还会有开玩笑的想法,再者,她也没有看到门关闭的“过程”。前面三人进去的时候,门还是开着的,而在刹那之间,它就完成了从“开启”到“关闭”之间的状态转变,就像是一部制作拙劣的游戏,纯粹只是由静物画剪贴拼凑而成。 但田澪维心里清楚这不是游戏,游戏中的主角哪怕死了,你还可以读取存档,最不幸也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这里没有,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中,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有存盘点,也没有“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字样。 现在,即便知道三人藏在房间里的可能性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向着这扇门伸出手去。就像是一个行将饿死的人看到了眼前的一颗樱桃,虽然明白它不会救回自己的性命,却还是忍不住要将它放在口中,寻求那最后一星生存的希望。 当然了,对她来说,现在也还没到那种绝望的时候。 田澪维伸手将门推开。 这里是一间卧室,正对门有一张白色的大床,铺着同样白色的床罩,只是灰扑扑的。旁边骨架般的白色书架上,杂乱地摆放着几本书。田澪维疑惑地眨着眼睛,卧室?哪里的卧室?想起之前在19号别墅中evalia给自己讲述过的卧室样子,她立刻举起手机照向对面的墙壁—— 果然! 在那面惨白的墙壁上,正悬挂着一幅小丑的画像。和evalia所说的一样! 黑色的小丑,在黑色的画框中,背景是黑色的,整张脸、戴着的帽子和身穿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如果不是画师用高超的画技将那些黑色分别开来,几乎连小丑的轮廓也看不清。但现在在手机幽幽灯光的照耀之中,那黑色的笑容仿佛正在扭动曲起一般,田澪维都感觉那双黑眼仁大得不正常的眼中和嘴角要流淌下鲜血来! 一股危险的警兆蓦然升上脑海,田澪维转身逃出了屋子,重重地关闭了房门,站在外面喘起了粗气。 小丑……卧室……这里、这里究竟是——?! 霎时间,脑海中被什么所掠过,就像是对天空中鸟雀的惊鸿一瞥。田澪维想到了。她尽力克服住自己的恐惧,在无光的走廊上奔跑起来,一直到折角,那里有一扇白色门,门上镶嵌着毛玻璃。 这扇门……苏凛调查完之后不是并没有关掉吗?怎么现在——不,这也不能作为证明,至少要拉开看一下…… 田澪维用中指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她转动了门把,把厕所的门向里打开,然后用手机照向了马桶的位置,马桶盖是打开的,但是里面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那也就是说…… 田澪维转身关掉了厕所门。她已经明白了,毕竟原本就不是个笨蛋,眼下这种状况,即便仍然处在慌乱之中,还是很容易就能够想清楚的。现在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是的。 田澪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12:03”。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故事开始,从现在算起,就是灵异正式启动的时间了。也就是说,提示上所说的“传送”也已经可以进行了。 而自己,就是第一个被传送者。从第20号别墅,被传送到了先前所在的19号别墅中来。 一个人。 不要怕。田澪维告诫自己。一个人又怎么样?一个人也照样可以活下去,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天,没到提示中所说灵异“爆发”的时候,存活的可能性应该是很大的。别害怕,别害怕,小心点离开这座别墅去20号别墅跟苏凛他们会合,有十分钟的户外活动时间,出门就一口气跑过去吧。实在怕的话,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眼前,想点儿别的事情……别的事情…… 想什么呢?对了……这两座别墅中“传送”的机制,如果应用到现在交通上来,一定会非常方面吧?只是危险了一些。另外灵异的东西,说不定普通人类也没办法控制呢。要不是自己胆小,也许朝向这个方向做做研究倒是挺有前途的。不过首先至少要保证自己能够活到那个时候,可别连眼下这个灵异故事都…… 不行!田澪维一边沿着墙壁前行,一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又开始想起恐怖的事情来了呢……但这并非是想要克服就能够做到的心理,胆小是人的本性,恐惧不可能被消除,只能被抑制。 田澪维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方,鞋底和地板的摩擦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楼梯就在折角边上,她的手机形成的光圈在黑暗中勉强能够照清楚前方不足三米的地方,而在那光圈之中,忽然之间,在折角一边的墙壁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啊?!” 田澪维当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诡异的影子,她受惊向后跳了一步,随后赶紧伸手举着手机直直地对准那里照亮了它。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光线,在愣了两秒钟之后,田澪维反应了过来。 那是……一面镜子?! 之前在19号别墅探索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么一面镜子。不过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当时苏凛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们四人也都认为这座别墅异常过头,很可能就是隐藏着“危险”的那一幢别墅,因此急忙离开,二楼的走廊仅仅探索了一半。田澪维看到的镜中黑影只是她自己的映像而已,在明白过来之后,她略略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提起十分小心来! 担忧是理所当然的。镜子这种东西,在灵异故事之中基本可以作为不祥之物来对待了。凡是有它们出现的地方,要么会从镜子里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要么……就是有什么会缓缓地从里面爬出来……总之只要遇到了它,还是绕道而行比较好些。 传言说,镜子每天收集着人的影子,就相当于是储存了人类的一部分魂魄,像是照相机一样。而在人类死后,魂魄离体,镜子里的灵魂碎片也就没有了束缚,因此在镜子中,往往会出现…… 哎呀不要想那种可怕的事情了! 田澪维用剧烈的动作晃着脑袋,阻止自己再往这种心惊胆战的地方思考下去。眼镜都差点从脸上甩脱下来,脑后的两条麻花辫更是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晃悠着,卷起了一股冷气流,让田澪维打起了寒颤。现在她必须赶紧离开这座别墅,多留一分就多一份危险。她举着手机照亮,死死地盯着镜子,一边小心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只要出现一丁点儿不对劲,她一定会撒腿就跑。 就是伴随着这样的心理,她一点一点地朝着楼梯挪了过去。 一步……一步…… 镜子里面的人影也和她一样,带着相似的身形和看不清楚的面容,一点一点地向着镜面靠近过来。一步……一步……当田澪维走到了楼梯口将下未下的时候,也正是她距离那面镜子最近的时候…… “喀嚓!” 就在突然之间,一丝异样的声音从近处传来,直直地钻进了她的耳道之中! 什、什么声音?! 明明决定好有一丝不对就立刻逃走的,可听到声音的瞬间,田澪维的脚下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她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镜子,尽管没有听清楚,但直觉告诉她,这声音一定就是从镜子里面发出来的。 手机的光芒投射在镜面上,田澪维看到了自己,站在楼梯边缘,显得那么孤单而无助,身后是走廊惨白的墙壁,而她的脸色也和墙壁差不了几分。除此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让她在意的地方。镜子中倒映的确实是她的身影,这个女人她已经看了二十年,绝对不会有错。 没有鬼魂出现在自己的身影后面,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镜中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很平静,但是…… “喀嚓!” 又是这样一声响起。 田澪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之中,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纹,生生地将她整张面孔撕裂! 我……我?! 田澪维吓得想要尖叫出声,但嗓音却没有从喉咙中哼出来。她连忙伸手抓捏着自己的脸皮,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脸庞会像镜子中的倒影一样完全碎裂掉。但是没有,她的面孔还是好好的,好像并没有任何怪事发生。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镜中的倒影……那道裂纹正在逐渐扩大……扩大……很快就不只是她的脸庞,还有她的身体,再加上周围的场景,所有镜中的一切,都布上了蜘蛛网般的碎裂纹路—— “喀嚓!” 它伴随着连续不断的这个清脆声音,布满了整面镜子! 突然之间,田澪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感受到了镜中扑面而来的杀意,就从那些可怖的裂纹之中,死神之手正在向她的身体抓来!但那不是诅咒,也不是鬼魂,虽然可能是某种灵异的表现,但这即将要杀人的,却是—— “喀嚓!” 田澪维背着沉重的背包三两步从楼梯上跳下去!她听到了头顶那面镜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但她没敢抬头看,那声音几乎把她的魂儿都要吓飞了!如果她仍然站在二楼的话,就会看到那面镜子中的玻璃碎片全部碎裂成为不规则的小块,在一瞬之间朝着她弹射过去,穿透她的身体钉在后面的墙壁上!而她则只可能顺着楼梯滚落下来,睁大死不瞑目的双眼——或许这双眼睛也将被那些玻璃所洞穿,眼球成为黏糊糊粉碎的一片! 她逃下来了。她感觉得到那些玻璃碴子嗖嗖地从她的头顶飞过,最近的一片划过了她的头发,甚至可能扯掉了一绺!但她连发出尖叫声的时间都没有,直到双脚稳稳地站在了一楼的地面上,她才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这……这实在太可怕了! 头顶头发被扯断的痛感还残留在身体上,这座别墅并没有任何跟她开玩笑的意思,只要她晚离开一秒钟,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可能少掉一个人,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被灵异杀死和被玻璃碴子洞穿全身,忍受着惨绝人寰的痛楚去死,哪一种算是好的呢? “呼……呼……” 田澪维懒得再去思考了。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撑着地面支起膝盖让自己站起身来,现在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但就在她的耳边,突然之间—— “喀嚓!” ——哪里?是哪里?! 尽管背着沉重的背包,田澪维还是被吓得差一点跳了起来。经过了刚才的险死还生,任谁都会有这种条件反射的。 但她并没有发现这声音来自哪儿。客厅门旁的窗户上倒是有玻璃,不过那上面却没有一丝裂纹。田澪维左右转着头环视四周,这周围并没有玻璃啊,那么这声音…… “喀嚓!” 田澪维的眼前,布满了裂纹。 她愣在了那里。现在她终于发现了,碎裂的玻璃来自何方,那蜘蛛般的纹路几乎已经覆盖了她的整个视界。她再也没有时间犹豫了,一只手快速地抬起,猛然摘掉眼镜就朝向后方抛飞出去!眼镜高高地飞过玄关后的短走廊,落进了客厅的桌后,随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田澪维只看到一片亮晶晶的东西直直地朝向她的喉咙射来,千钧一发之际她趴倒身体,那碎片就划过她的脸颊,割开一条血口,然后“咔”的一声钉在了门上! 又一次…… 田澪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她的圆框眼镜毁掉了,现在高度近视的她,就连相距仅有三四米远的桌子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清楚是那木桌挡住了大部分射击的碎片,不然的话她根本躲不过去的。 快走……再不离开的话…… 田澪维飞快地爬起身来,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真实的预感,她觉得那门旁的窗户玻璃也即将碎裂了。她一把抓住门把手大力打开,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这就朝向左边的20号别墅,百米冲刺般全力逃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二节 旅馆(二) 下午五点钟,尽管这一天还剩下整整七个小时才到结束,天边的火烧云却是早早地红了起来。明明一整天都是阴天,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西下的阳光才能够在天海之边穿透那里稍显稀薄的云层,斜斜地在地面上投洒下一片,金色锦缎一般披在少女的肩头上,给单筒望远镜的金属圈反射出一条细长弯曲的光弧。 顺带一提,现在拿着望远镜的又换成了余敏儿。 莫语琴只看了十来分钟就腻味了,而余敏儿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地方,她还在担心莫语琴不能做到好好监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整整一个下午,都是余敏儿在负责监视。偶尔眼睛累了要休息或者要上个厕所才会暂时替换为另外两个女生。 学姐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余敏儿抿住嘴唇。她用望远镜在对面四层的窗口扫了个遍,却一直都没有看到洛羽晨学姐的身影。难道她出什么意外了?余敏儿尽量不去想这种可能,一口银牙紧咬,在这一边的四人中,除她自己以外,洛羽晨学姐就算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了,她可不希望学姐在第一天就被鬼魂或豢鬼人袭击而死。 余敏儿其实是个很傲气的女孩子,想要获得她的认可并不容易。对灵异故事的分析不仅需要超乎寻常的思考方式,也需要对异常事物的敏锐感知,做到这两点也很有难度,不是说你光是聪明就足够了。要知道,用普通的想法和思维对灵异故事就不一定行得通了。余敏儿对此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即便是对她现在最为信任的苏凛,那信心也只不过能达到百分之三十而已。这已经算高了,要知道她对自己的信心才不过百分之十,至于对莫语琴和索妮她们,呵呵……估计已经是无限趋近于零了。 毕竟苏凛也只是个普通人,或许对灵异问题相对来说显得比较敏感,而且又拥有高超的逻辑思考能力。可他再怎么说也不是灵异本身,不是鬼魂,要理解那些东西,恐怕也只有作为它们的同类才有可能。因此苏凛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有想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也会陷入九方九世书的诡计之中,也会死掉,也会……失去十分重要的人。 但苏凛现在不在这里。余敏儿紧盯着望远镜。是的,她想着,他也有自己的故事要解决,所以这里只能先依靠自己,或许还可以加上洛羽晨学姐。她看过往年的资料,在去年,学姐加入学生会的当年,全年中总共参加了六次灵异故事,却仅仅死了一次,而且有两次是凭借自己的智慧解开谜团活下来的。这意味着或许她应对灵异故事的智力不算很高,但却有些保命的本事,再加上比自己多了一年份的经验,应该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除了偶尔观察一下所有的窗口,等待着学姐出现之外,剩余的时间里,余敏儿都把镜头对准了单元楼一边的某一户人家。没错,就是她之前看到过的那个,一个女人站在卧室里一动不动的那一家。有时线索可能会出现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之中,也许只是一句话语,也许只是地面上随便扔着的一个小物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更多的时候,灵异故事中的异常景象则需要倍加注意。 余敏儿觉得那一户人家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况。 那个女人虽然一动不动,但却和她拉开阳台门,趴在阳台栏杆上冲着自己大喊“喂,你们不是要找灵异事件吗?我就是个鬼魂!”这种影响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余敏儿从来没有见过可以站在某处一动不动的人物,是真真正正的“纹丝不动”,让余敏儿以为那或许是一具雕像,但她又实在太像是真人…… 好吧,也许余敏儿只是直觉认为她比较异常。而且四楼的大多户人家都拉上了窗帘,少有没拉的也几乎没有人影出现,有人影出现的人家中,就只有这里最为诡异。所以余敏儿理所当然会注意到她。 隔着一个窗口,客厅里的窗台上挂着一盆吊兰。而吊兰的正下方——只是余敏儿的视角这样显示着,实际上可能离吊兰很远,那个男人还在低头收拾着什么。他重复这个动作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在余敏儿下午的观察期中,他一直都是这样,甚至一次都没有直起过身体。虽然不如隔壁房间里的女人诡异,但这也够奇怪的了,他的腰部难道不酸不痛吗? 窗户里的男人当然不知道余敏儿在想些什么,他没有抬过头,在望远镜所带来的极限视距下,余敏儿只能勉强看清楚他穿着的一身黑,还有脸上戴着的大墨镜。她觉得有些烦躁了,这样监视下去也不一定能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耳旁突然传来索妮一声轻呼: “啊,学姐回来了!” “哪儿?” 余敏儿愣了一下,顺着索妮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洛羽晨学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座单元楼,正在向着旅馆跑过来。看到阳台上站着的几位学妹,她还朝着她们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很安全。莫语琴和索妮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或许在她们看来,比起找到线索,同伴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 多么纯洁的心理。余敏儿心中想着,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了。她当然也在意学姐的平安,但如果洛羽晨能够带回来一些线索,那就更好不过了。 远处,望远镜中所见到的,那户人家的一男一女仍旧保持着怪异的“行动”。明天的某人前往对面单元楼的时候,还是让她们专门注意一下那个房间吧。 余敏儿这样沉思着。 …… 旅馆的晚餐并不值得恭维,据说因为鬼哭街事件,搞得最能干的一位厨师也辞职离开了。手抓饼做得又干又没有味道,而面条则更是稀烂,用筷子一挑就断掉了。唯一还能让几名女生满意的或许就数价钱了,可能旅馆方面也觉得将如此趋近于猪食的东西供应给客人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吧。 食盒里提着给余敏儿带的晚饭,洛羽晨、莫语琴和索妮三个女生乘电梯上到四楼。四个人不能都去吃饭,总要留下一个,不是看房间,而是继续监视着对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工作当然非最有“责任心”的余敏儿莫属了,交给别人她还不放心呢。四楼那个名叫梁言的管理员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洛羽晨学姐还想跟他打个招呼,可他却好像还在为中午的事情而不好意思似的,哧溜一下就缩了回去。莫语琴和索妮相视一笑,洛羽晨则是耸了耸肩。 而就在突然之间—— 一声如怨如诉的哭泣声突然穿透旅馆的层层墙壁阻隔,直直地缠绕过来包裹了众人。三名女生同时僵直了身体,眼神中全都闪起了慌乱的光芒。这哭声仿佛根本不受限制似的,不仅钻入她们的耳道,也同时侵染着她们的脑海意识深处。简直就像是有个女人正在她们的耳边哭泣一样! 愣了几秒钟,还是洛羽晨学姐最先反应过来,她脸色一白,说道:“鬼哭声!” “鬼哭……”索妮弱弱地缩着身体,“这就是鬼哭啊……确实,只要一听,几乎没人会怀疑它不是。正常人的哭声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但莫语琴却皱起了眉头。 “喂。”她说道,“刚才鬼哭声响起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像咱们的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动静?”索妮茫然歪头。 洛羽晨学姐却是面色一变,惊呼一声“余敏儿!”紧接着就朝向413房间冲了过去,一把拉开房门。余敏儿正坐在阳台的地面上,她回过头来,有些尴尬地看着闯进屋里来的同伴,赶紧起身,红着脸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举起单筒望远镜看向对面的单元楼。 看她的样子,显然不太想让人提起刚才的事情,但有时候,身边偏偏就会存在一些猪队友。 “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索妮傻乎乎地开口。看余敏儿那副样子,绝对不是在观赏月色,而且今天也没有月亮。直到现在,天气都还是阴着呢。 余敏儿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一旁的莫语琴却好像忽然懂得了什么,她把手一拍,恶作剧般笑了起来,故意凑到余敏儿身后,小声说道:“呐,呐,不会是突然听到鬼哭的声音,吓得一屁股倒在地上了吧?亏你都跟苏凛住了快一个月了,怎么他的大胆子没有传给你啊?” “吵死了,闭嘴!”余敏儿气呼呼地说道,但她的脸色却更显潮红了。莫语琴说的没错,她确实是被突然降临的鬼哭声吓到了,这让自诩为队伍中最有用之人的她显得有些尴尬。但却并不能全怪她,这哭声实在太过诡异了,余敏儿想象得到有一个女人就坐在她身旁的栏杆上,以手帕捂面幽咽泣诉,但她却根本看不到。想想都觉得瘆人。 “呐,我说。”索妮站到她们身边,怯怯地开了口,“鬼魂为什么会哭呢?是不是因为被豢鬼人杀死了,所以才觉得冤屈?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豢鬼呢?和鬼魂打交道这种事情,我想想都觉得身上发毛……” “因为你胆子小啊。”余敏儿转过头去看着她,毫不客气地说道。总算报了之前被提起尴尬事情的一箭之仇,她其实也是个小心眼的女孩子。她看到那边隔了一个阳台的地方,梁言主管从门里探出头来,似乎是也听到了鬼哭声,所以到外面来看看状况。见她们一群女孩子都在阳台上待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而且,和鬼魂打交道嘛,只要有能够通过这种事来达成的目的,我觉得还是会有人愿意去做的。”补充的是莫语琴,“你想啊,就像上一次故事里的那个赫尔墨斯灵异研究社的人,他们之中有些居然把灵异当作‘真理’来对待,是不是无法理解?但世界上总会有一些疯子的。有些人研究它是因为不害怕,图好玩,有些人……就像是那个旅馆主人日记本里提到的‘小雅’,是想要再见到自己死去的前男友一面。这样想想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了的吧?” 余敏儿瞪了莫语琴一眼。这丫头说得太大声了,梁言还站在那边阳台上呢。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别人听到为妙,就算不会有什么影响,让人觉得她们是精神病也不太好。还好梁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谈话,也或许是觉得跟一帮女生一起站在外面有些尴尬,很快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鬼哭声还在继续。不过习惯了之后,虽然心里还是凉凉的,却已经能够克制住,不会再那么恐惧了。余敏儿把望远镜镜头对准对面那户可疑的人家,夜间就连望远镜的视距也有些受阻了。她还能看到那个女人站在卧室里,却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了。至于旁边客厅窗户中的男人,则是早已不见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兴许是已经回屋休息了。 “敏儿,你看了半天,也累了吧?”洛羽晨学姐把盒饭放在床头柜上,“先别盯着了,让莫语琴和索妮替替你,先来吃点儿东西。” 余敏儿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她确实饿了,中午就没有吃饭,只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用一块面包垫了垫肚子。她把单筒望远镜从脖子上摘下来交给了索妮,这就打开盒饭美美地享用起来。旅馆提供的伙食虽然差劲,可对于一个已经饿了半天的人来说,哪怕黑暗料理都是香的。洛羽晨学姐站在一边看着小学妹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苦笑。 今天她的调查,可谓是以“大失败”收场的。可恨的是她居然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从中午十二点前往单元楼到下午五点钟回来,整整五个小时的时间她一直在单元楼的四楼晃悠,直到归来之前,才发现了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真相。 让我们把时间暂时倒回几小时前—— …… 走下楼梯的时候,洛羽晨的脚下都有点儿发飘,几乎跟喝醉了酒的庄璐一个德性,但那个女人早已经在她的床铺上睡安稳了。在她醉倒过去之后,洛羽晨本想把她直接扔在沙发上,但想了一想,还是把她背到了卧室里面,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离开——这可绝非什么轻松活儿,庄璐一个女人虽然不怎么重,但洛羽晨也不是什么体力充沛的女生,离开404号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差点虚脱了。还好,庄璐没有吐出来,不然洛羽晨绝对不会原谅她,也不会原谅这个多管闲事的自己。 看表也才不过一点钟,她“专访”庄璐用了不足一小时的时间,却几乎没有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仅仅是陪着一个无聊的醉酒女瞎侃。这让洛羽晨升起了一种挫败感。接下来的几小时中,她从走廊的一端敲门敲到另一端,把整个四楼的所有住户都找了一遍。大部分房屋中还是没人搭理,有些开了门的,却也没有和她谈论此事的兴趣,偶有那么一两个愿意跟她多说两句的,却都只是重复说起那个鬼哭声如何诡异,但除此以外也再不知道什么别的信息了。 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不是什么憨厚老实的类型,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对着洛羽晨垂涎三尺,眼睛里放出的光芒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洛羽晨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了对方非要将她请入家门的“好意”,即便可能因此失去重要的线索,但她觉得如果进去的话,在这个故事之中除了灵异之外,恐怕还要面对另一种“危险”了。 另有一家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似乎患有极其严重的短期失忆症,或者是老年痴呆。应该是和儿女一起居住的,但年轻人那时都不在家。除去这毛病以外,老太太还是挺好客的,只是对于她的询问就有些—— 老太太:“哎,坐吧,姑娘,别客气哈……” 洛羽晨:“哦,谢谢。那个啊,阿婆,我想问一下,您一直都住在这儿,对于最近每天晚间出现的奇怪哭声,您是不是有什么了解呢?” 老太太:“哦,有人哭啊,我知道,听见过。你坐。” 洛羽晨:“呃,我已经坐下了。” 老太太:“哦,瞧我这脑子,年纪大了,不好使了。你喝茶不?咖啡也有。” 洛羽晨:“不用了,谢谢。我就是想问一下,除了哭声之外,您还记不记得最近发生过什么怪事?哪怕多小的怪事都行……” 老太太:“怪事儿?哎哟,这我得想想……我脑子不太好使。姑娘,你喝茶不?咖啡也有。” 洛羽晨:“……好吧,那麻烦您,来杯咖啡吧。” 老太太:“哎,行,你等着我给你煮去啊。哦,对了,姑娘,我想起来了……” 洛羽晨(激动):“您想起什么来了?” 老太太:“我想起来……我是不是还没问,姑娘,你喝茶不?” 洛羽晨:“……” 老太太:“咖啡也有。” ……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 总而言之,从四楼上下来的时候,洛羽晨只感觉身心疲惫。她真是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调查下去了,而且天色渐晚,继续单独待在这座单元楼里似乎也有些不安全了。她决定还是趁着把浑身的力气用完之前,早早离去为妙。 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前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惊魂在等待着她呢。 第二百五十三节 旅馆(三) 洛羽晨下到三楼,楼梯间门洞的旁边是一架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不断向左边减小的方向跳动着,似乎是有人正在从某一层下降,目的地可能是在一楼。洛羽晨站在电梯口,却是顿住了脚步。别误会,她并不是想要乘坐电梯,在旅馆那边也就算了,现在独身一人在这幢不正常的单元楼中进入灵异故事中的“禁区”简直是取死之道!她还想要多活两天呢。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一行数字有些奇怪。阿拉伯数字有什么奇怪的?0、1、2、3、4、5、6、7、8、9……无非就是这些嘛,可洛羽晨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她看着那红色的数字逐渐向左跳去,数码管被一个个点亮,四层……三层……二层……数字跳到了“1”,最后是“0”…… 0?! 洛羽晨猛然瞪大了眼睛。 不,不,不对!这太奇怪了吧?!单元楼怎么会有第零层?!是地下室? 洛羽晨皱着眉头回想着。她想起自己之前一路上到四楼的时候,一楼是管理员室,然后还有储藏室,楼梯也是从那里开始的,但是那儿,似乎并没有……号牌? 对,没错。一楼是没有号牌的,而等她上了两段楼梯,在二楼的门洞上挂着的那个号牌,似乎才是“1”……那也就是说…… 洛羽晨感觉有些眩晕,但她还是努力撑着自己思考了下去。 也就是说,自己从阳台上看到的对面“四楼”,实际上应该是三楼才对!那个摄制组在阳台上说“四楼”时被梁言听见,他们实际上看到鬼魂出现的地方应该也是三楼!毕竟他们还不像自己一样,得到过九方九世书的提示,知道鬼魂可能就在这幢单元楼中,故而到这里调查过。 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这一下午根本就是走错了,她不应该去四楼调查,应该直接来三楼的!这下好了,白白浪费了一整个下午,难怪几乎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到。 面对这么一个结果,洛羽晨啼笑皆非。这样她回去要怎么跟那些期待着的学妹们解释?你们的学姐走错了地方,我这一个下午白干了,你们也白等了。这种话她说出来都嫌丢人,说不定她们会以为她是害怕鬼魂而故意走错的呢! 洛羽晨有些发愁地皱起了眉头,她退后一步,从电梯前离开。但就在这时,一股寒意却突然从背后袭上了她的脖颈!洛羽晨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她无法再挪动半步,身后传来的冰冷气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一件事情: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洛羽晨“咕噜”咽了一口口水,接着猛然转过身来! 她差点尖叫出声。 太近了!一个身穿黑衣黑裤,还戴着黑手套缠着黑围巾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脸上蜡黄蜡黄的,戴一副黑色大墨镜,留着短平头。但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洛羽晨后退半步,手上哆哆嗦嗦地,嘴唇也在颤抖,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根本不敢。她感受得到,那种寒意就是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实质性的寒意几乎可以将她的身体完全冻结住!好像他是刚从冰窟窿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洛羽晨没敢说话,男人也不说话,他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洛羽晨,准确来说是与她相互对视着。只是被墨镜遮挡住,洛羽晨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打量自己的哪里。她背后就是电梯,而男人挡住了她下楼梯的路,如果她想要逃走的话,或许立刻就会被他抓住。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个男人就这么僵硬地站着,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做出半分动作,这样洛羽晨就连他下一秒要做什么都完全猜测不到。 良久的沉默,久到让洛羽晨几乎觉得自己要被这寒意压迫窒息了。 终于,男人缓缓地转过身去,在紧咬着牙关的洛羽晨害怕的目光之中。他用僵直的动作回身走进了三楼的门洞里,伸手拉开了正对着门洞的304房间门户,那房间里面并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可男人却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直到这个时候,洛羽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呼吸的频率也逐渐缓慢平静下来。刚才那一会儿带给她的恐惧感实在太过深刻,如果不是能够实实在在地看到这个人,她几乎都要以为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鬼魂了! 三楼…… 洛羽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皱起眉头。 鬼魂实际上出现的地点是三楼……庄璐那个醉酒女说,她楼下的一对男女有些奇怪,女人好多天都没有出现过,很可能已经摔死了——尽管洛羽晨表示对这种说法十分怀疑,不过庄璐住在404房间,404的下面……那不就正是304房间吗?这个诡异的男人也进入了304,这到底…… 洛羽晨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比之前被男人逼近时还要更为剧烈。她感觉到了……自己很可能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 回到旅馆之后,这件事情当然是要讲给几位学妹听的,包括之前和庄璐说话的录音。洛羽晨本以为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想到现在看来,这个故事真是处处隐藏着线索,不经意间就会显露出来。洛羽晨有些庆幸当时自己没有一时手快把这条录音删掉了。 “你怀疑那个男人跟鬼魂有关?”莫语琴努力思考着,然后右手握拳,猛地一下子砸在左手掌上,激动地喊道,“哦,我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养鬼人!对不对?所以他表现才会那么奇怪……明明不是鬼魂,却会给人特别惊悚的感觉。诶?话说,他为什么会盯上学姐你啊?难道他已经知道你是去调查他的了?” “这……应该没有吧……” 洛羽晨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我们当时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啊。” “哎呀那不是重点啦!”莫语琴竖起一根手指,有模有样地说道,“因为是豢鬼人,所以跟灵异有关的东西肯定懂得很多吧?也许学姐你从一开始进入那幢楼,就已经被他豢养的鬼魂盯上了呢……” “被……鬼魂盯上……” 洛羽晨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只要想到如果在自己调查的同时,有一个鬼魂一直在她的身后游荡着,她就有些不寒而栗,而更加让她心下发寒的是……这并非是毫无可能的,说不定真的…… 不要自己吓自己!洛羽晨拍拍自己的脸颊,看向一边。似乎从刚才自己讲完开始,余敏儿就一直坐在床边不同,似乎在深思着什么。现在用单筒望远镜监视对面单元楼的任务暂时由索妮代包了。 “敏儿,你在想什么?” 洛羽晨学姐问道。 “嗯……那个人是不是豢鬼人,跟鬼魂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我们暂且不去管。”余敏儿似乎早就想到学姐会向她发问,她酝酿了一下,回答道,“学姐,你再跟我描述一下那个男人的外貌好么?” “外貌?呃……”洛羽晨回想一下,说道,“身上一身黑,从头到脚都是,这我就不提了。短平头,脸色很黄,带着大墨镜,就是那种特别夸张的大墨镜。怎么,外貌有什么问题吗?” 莫语琴也好奇地看着余敏儿,不知道她这么询问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余敏儿答道,“我下午监视的时候,在对面四楼……哦,实际上是三楼,总之我看到了一户比较可疑的人家,那里面有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另一个房间里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穿着……感觉就和学姐你见过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来,学姐你过来看看——” 她跳下床去,带着洛羽晨学姐一起来到阳台上,从索妮的手里抢过单筒望远镜交给洛羽晨学姐,指向对面的单元楼:“你看,从那边数第三个窗口,就是那户人家的客厅,挂着一盆吊兰的那个。现在看不见人了,学姐你想想四楼404房间的位置,是不是大概也就在那儿?” “唔……” 洛羽晨在心里慢慢思考着。 404房间……那座单元楼的房号是按照单双排在走廊两边的,双号的房间就靠着这一边,客厅和一间卧室,每一户总共两扇窗户面对着这儿。如果三楼也是同样的话,那么除去302这一户的两扇窗户外,304的客厅应该正是第三个窗户。 “对。”洛羽晨学姐点了点头,“就是那儿没错。” “这就对上号了!”莫语琴兴奋地拍手,“看样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304房间了,那么从明天开始的调查,直接向别人询问304房间里住的那个家伙有什么异常就好了吧?……余敏儿你怎么还满脸不高兴的样子?第一天就已经确定了目标,这个进度已经算是很可观了吧?” 余敏儿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但是听到莫语琴的问题,她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高兴?我没有不高兴……只不过,对于学姐的描述,和我看到的,还有些对不上号的地方。” “对不上号?”莫语琴抬起一只手揪着自己短发的末梢,疑惑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学姐看到的那个男人跟你通过望远镜从那个窗口看到的男人几乎一样吗?怎么又变得不一样了?” 余敏儿一摊手: “人是一样的,但做的事情不一样。” “事情?”另外三个女生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余敏儿赶紧解释道: “是这样的。学姐回来之前,我几乎一直都在盯着那两扇窗口,移开视线最多也不过有几秒钟时间。我之所以感觉那个男人奇怪,就是觉得他在那屋里干了半天活儿,可学姐的描述中,虽然听起来确实是同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却跟学姐对视了——你觉得有多长时间?” 她看向洛羽晨。 “唔……没有三分钟也有两分钟吧……”洛羽晨回忆了一下,轻声答道。 “好,那就按两分钟算。”余敏儿点了点头,“但是在我的监视之中,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房间半步,更不可能在外面待了两分钟!这样问题就出来了,一个人显然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我看到的和学姐看到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呢?还是说我们看到的其实是两个人?但是根据那个名叫庄璐的女人的说法,304房间应该只住了一男一女才对,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或许就是她所说的邹宁宁。但问题是……我和学姐看到的两个男人,哪一个才是康宇呢?” “这个……” 四个女生都在绞尽脑汁思考着,余敏儿一边盘算,一边还没有忘记继续监视着对面单元楼的动静。片刻之后,只听莫语琴小声说道: “难不成那个男人会分身术?” “可不是所有的灵异都是相通的。”余敏儿冷冷地制止了她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不认为需要考虑这样的可能性。” “那你说怎么回事?”莫语琴不服气地说道。 “我不知道,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只是有一个小猜想。”余敏儿耸了耸肩,“呐,你们有没有看过《推理总在放学后》?是苏凛推荐给我的侦探小说,感觉挺有趣的。里面有一篇叫做‘雾之峰凉的逆袭’,那故事里面的男女演员可以相互扮演,也正是通过扮演来欺骗了他人的眼睛……” 莫语琴和索妮还在眨巴着眼睛,而洛羽晨却是已经明白了余敏儿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说……”她担心理解错误似的,小心斟酌着用词,“304房间里原本就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所以那两个人就是我们看见的两个人喽?两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但是我离得近,应该分辨得清楚,我看到的那个绝对是个男人。那么你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就应该是另一个女人了。” “正解!”余敏儿冲着学姐挑起大拇指。 “哈?” 这两人之间怪异的推理讨论让莫语琴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约摸明白了,比起一边眼睛里都在转着星星的索妮还要好上一些。但她似乎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质疑道:“喂,喂!这听起来比我提出的‘分身术’还要离谱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女人没有死啰?鬼魂又是谁?说到底他们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扮演?” “女人和男人都有可能是鬼魂啊。”余敏儿解释道,“之前呢,苏凛曾经跟我说过,他找到了一份据说来自‘专业人士’的资料,说是豢鬼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灵魂,一种是尸体。我想,要么是那个女人死掉了,而男人控制着她的尸体在家里行动,离得那么远,即便是通过望远镜也看不清脸孔,而衣着发型什么的都是可以改变的;或者是男人死掉了,女人控制着他的尸体去外面遇到学姐,所以学姐才会感觉那个男人那么阴冷。这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吧?” “……那个,抱歉?” 索妮突然间插了一句嘴,似乎对质疑余敏儿的话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她仍然问了出来。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卧室里的那个女人,她又怎么解释呢?” “卧室里的那个?”余敏儿迅速答道,“很好解释啊。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个人,只是一具蜡像,或者雕塑、人偶什么的,所以她才会一动不动。这样如何?” 她似乎很满意于自己的解释,得意洋洋地挺起胸来。当然,那被苏凛形容为“平缓至极”的小山包,不管再怎么挺起,似乎都不可能像别的女孩那样形成一条殊丽的弧线。而听了她的回答,索妮皱起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一些。 “呃……抱歉……”她又说道,这个女孩怯懦得过分了,似乎在每次提问之前都要道一句歉。不过这时候余敏儿也没心情指责她。 “还有什么问题?请说。” “那个……是这样,”索妮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说的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在我监视的时候,她好像是……动过的,就是在屋子里到处走动,跟平常女人没什么两样的……” “什——?!” 余敏儿大吃一惊,她连忙举起望远镜朝着那个窗口看去,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那间卧室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但她仍然能够勉强望见那个女人的轮廓。她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监视了她一个下午的余敏儿可以确定她和之前是完全相同的造型。 “没动啊……”余敏儿回过头来,怀疑地看着索妮,“你真的看到她动过吗?” “千真万确!” 似乎是怕被当成撒谎,索妮的声音听起来尖利了些,表情也显得有些焦急。 “我保证我是看到了的!绝对!只不过当时你没告诉我那个女人应该是不动的,所以我以为那就是她正常的表现,没叫你过来看看。我没说谎,真的!” 她的样子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余敏儿也不认为索妮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话,干扰了大家的思考对她并没有半分好处。那么那个女人,确实是动过的咯?而自己之前的推断,这样看来,也就是…… 余敏儿蹙起眉头,她再一次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第二百五十四节 卫生间里的哭泣者(一)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如果索妮所说是真实的――目前还并没有去怀疑的理由,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余敏儿和洛羽晨学姐看到的同一个男人却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是其中一个人看错了?但根据学姐的描述,那分明就是完全一样的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么难道是双胞胎兄弟?但是根据楼上住户庄璐的证言,那一家里只住了一男一女而已。那么难道真如莫语琴所说,那个男人会分身术吗? 余敏儿一边把盒饭中的米粒扒拉进嘴里,一边摇了摇头,不到最后时刻,她不愿去考虑这种“非常理”的可能性。尽管灵异本身就是不按常理存在的东西,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人类关于“常理”的定义所限制。正如苏凛所说过的,灵异故事也存在其一定的客观规律,否则就没有办法去解开了。 其实存在疑问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疑问则产生线索。现在问题已经有了,重要的只是如何解开它而已,她们还有整整三天的时间,只要好好利用,机会还是很大的。 哭声还在继续,但四人却已经习惯了。余敏儿夹起餐盒中的饭菜送入口中,抬头看一眼正在阳台上闲聊着的莫语琴和索妮,索妮还在监视着对面楼层,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心就是了。至于洛羽晨学姐……她拿着一包女孩子的特殊用具进了厕所,余敏儿心里自然清楚。昨天学姐撞见她和苏凛时,就是因为忘记带那件生理用品才会匆忙找她来借,这几天正是她的生理期呢。 洛羽晨走进卫生间,把手中拿着的“护舒宝”放在洗手台上伸手就能够够到的位置,首先脱掉运动裤和**,取下上一块使用的卫生棉,上面被棉条吸收的血迹显着醒目的鲜红色。不过洛羽晨早已有了多年经验,自然没有再看上两眼的习惯,而是向后随手一抛。这就坐在了马桶上,托着腮考虑着今天一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个名叫庄璐的女人,虽然喝醉了酒,但她言语中所透露的关于楼下304室的内容,应该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座公寓的第304室,如果不是陷阱的话,要么鬼魂,要么豢鬼人,要么两者都可能存在于那个房间之内。但是九方九世书给了她们四天的时间去寻找线索,答案会这么简单,让她们连半天工夫都没到就直接找出来了么?洛羽晨知道那本破书绝对没有这么好心,最可能的状况是,豢鬼人会转移鬼魂的藏身地,要么是她们来之前,要么是在她们发现后……至于新的藏身地在哪里,恐怕就是需要进一步探索――或许侵入304房间,或许冒着危险接近豢鬼人――才能够发现的线索了。 不过就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若是庄璐所言不虚,那么那个名叫邹宁宁的女人,应该是早在鬼哭之前就死掉了,死因是不是坠楼且先不管。然后第二天,失去了恋人的可怜男人来向她这个画家借走了油彩,这个目的又是什么呢?再接着,当天晚上,鬼哭声响起。从那以后,邹宁宁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至少没有在庄璐面前出现过了。这就是庄璐所述的事件全貌。 那么由此推断,邹宁宁很可能就是那个被豢养的鬼魂。而豢养她的人,则是失去了女友,伤心欲绝的男人康宇,他不知从哪里学到了这种灵异的门道,由于实在不想和爱人分离,就想出了这种手段。借用油彩也可能是用于豢鬼的工具……唔,对了,庄璐对于那一段的描述,洛羽晨稍稍有些在意。 “……那男人接过去了,连句谢谢都没说,就这么转身下楼,动作僵得跟个机器人似的,好像刚做完什么亏心事儿。我就听见他在楼下敲门,有人给他把门打开了,然后就没动静了……” 对,就是这一句,洛羽晨记得不甚清楚了,但还好,她的手机里还保存着录音呢。只是到底哪里不太对劲呢?她一时没能思考出来。 当然,还存在着一些疑点……余敏儿和自己、索妮三人的观察相异处暂且不提。庄璐似乎说过,邹宁宁死前和康宇曾经吵过架,原因是康宇擅自把原本放在卫生间里的镜子挪到了阳台上去。大冷的天让女友到阳台上去吹湿头发,这确实不太正常……联想到之后邹宁宁的死亡,难道说在那个时候,康宇就已经决定好用某种手段杀掉女友了么? ……想不明白,不到现场去查看的话,恐怕是得不到答案的吧。 洛羽晨无奈地叹了口气,抽下一块卫生纸。思考并非是她的强项,尤其是这种犯案心理之类的……她又不是侧写师,这种高难度的活计还是饶了她吧。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故事,但洛羽晨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多半都是凭借了一定的运气,以及同伴的帮助而已。她曾是一个相当胆小的女孩子,一年的灵异“训练”让她成长到了现在,迄今为止总共继承了两次前世生命,在记录中已经是相当难得的“成绩”了。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余敏儿,羡慕她能有一个倾心倾力去帮助她,又相当具有头脑的男友。其实洛羽晨自己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开过口。在灵异故事中,“感情”很多时候会成为难以摆脱的累赘。 是的,我想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了,洛羽晨曾喜欢的那个人。 她第一眼见到陆方秋的时候,还可以算作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那时的她就和余敏儿一样,通过努力学习考上锦衣学园,而除了“学习”以外,也基本什么都不会了。那一天她看到陆方秋,看到他站在窗前,背对着炽烈的阳光与翻滚的云层,仿佛那挡住秋风的不是透明的窗玻璃,而是他如魔神一般伟岸却又阴暗的身影。他紧箍着双臂,高挑结实的身体在无形之中既给了人一种强力的压迫,又似乎能够让她感受到一种安全……她看到他用锐利的视线扫过每一个新入者的面孔,那如刀锋一般直刺人的心灵。 有些人曾经问过一个愚蠢的问题――怎样才能知道你爱上了一个人呢?洛羽晨以前也想不明白,但在那个瞬间,她感觉这问题真是笨到家了!需要什么理由什么感触?那一刹那间你就爱上他了呗! 洛羽晨当场晕过去了,不过也可能并不是因为青春的悸动,而是因为陆方秋告诉了他们一个恐怖的事实…… 正如女人的美分为很多种一样,比方说舒然是典雅之美,evalia是灵动之美,燕楠是活力之美……男人的帅气也有很多种形式。时天允虽然胖一点,但他有一种天然高贵的气质;苏凛曾是一种玩世不恭的个性,而现在,却偶尔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一种淡淡的忧郁,这足以让每个小女生为她们的王子殿尖叫了;方伊安外表不算出众但却十分刚毅,规整的个性更是为此加分,听说班上心仪他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细数起来,学生会的每一个男子都并不差。 而陆方秋,则是一个百经磨练的上位者。 这种感觉很奇怪,你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会以为他是一个铁血的指挥官,的确从他身上的任何一处,言语或行动,你都能体会到一种血的气息,好像他真是曾从战场上活着爬出来的军人。有他在背后,你就会不自主升起一种安心的感觉,像是《叛逆的鲁路修》中的zero一样,好像他真的可以全知全能,带你活过每一次恐惧。但他却又比冷面的zero更具人性更有感情,不仅是在和你熟悉以后,他会如和风细雨般同你交谈,而且在每一次故事中,他都会以同伴的性命为优先,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都要将你平安无事地救出去。那种上位者的气质不像时天允和辰志龙一样天生拥有,据他说他也曾经只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在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了下来,经历过同伴以生命为代价的护佑,也经历过队友无情的背叛,就是这些造就了后来的他,造就了那个高大睿智的陆方秋。 但她一直都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凝视,在她惊慌失措时接受过他的安慰,在她身陷险境时是他冲入尸群中背负她离开,她还记得他那宽阔的肩膀,记得他后背紧贴的温暖,记得他碎裂的眼镜中射出多道震慑的光芒,那一刻他的身影铭记在她的心弦与时空之中,凝成一个刚强而温暖的音符,直到如今,她相信千百万年后还能够看到他英姿的幻影。 那时他破碎的眼镜被她偷偷藏了起来,作为纪念品摆在她的书桌上。后来她为他买了一副新眼镜。她成了他的会计与书记,用她的温柔在他的身后默默凝望。 洛羽晨看着面前的镜子,她眨眨眼睛,眼角一抹湿润,被她用手指轻轻拭去,顺手拿起了卫生纸。 不能再追溯了。洛羽晨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个月过去了,一年也过去了,那些往事早已如和风一般,带着过去学园中花坛玫瑰的香气飘散在夕阳的斜照之中,或许他常去的天台还偶尔有些滞留不去的芬芳,但却也早已同铁锈融合了吧?沙粒一般,双手捧不起来的,只能任它们从指尖流逝。 他走了,而她还要活下去。他们都要活下去。 洛羽晨按下冲水键,转身把卷成团的卫生纸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发出“通”的轻轻一声。她伸手取下放在洗手台上的卫生巾小袋,刚想要撕开包装,却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洛羽晨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眯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五节 卫生间里的哭泣者(二) 洛羽晨注意到的只是一件小事,或许原本就是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根本就不会想起来,但或许正因为洛羽晨经历过一年的灵异故事,经验丰富,才会恰好想到这里…… 她的双手中捏着卫生棉的小袋,指尖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刚才……刚才她把那一团卫生纸扔进塑料垃圾桶的时候,是发出了“通”的一声,对吧? 但是,在更早之前,她把替换下来的卫生棉丢到身后去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而卫生棉比起一团卫生纸显然更重,如果卫生纸都会发出声音的话,卫生棉没理由就这么安静地落进去啊!哪怕是没有丢到垃圾桶里,而是掉落在地上,也应该有与地面上的水迹撞击发出“啪叽”一声才对,而现在这样…… 洛羽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曾在网络上看到的一篇帖子,说是其实我们的身边都存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只不过我们的眼睛平时是看不到的,但如果你真想要见到“它们”的话,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令它们显形的。 那上面介绍了一种办法: 深夜,你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写字台前,灯光有没有都无所谓,但要保证你身后的一定距离内没有床铺和沙发一类软绵绵的东西。这时候,你向后抛出一支笔,铅笔和圆珠笔为宜,笔芯也行,切忌过重的钢笔,理论上,这支笔会落到地面上,发出“哒”的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什么都不用管,回身把它捡起来就好。 但是,也或许……你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此时请千万不要回头。 至于为什么……我想关于这个理由,各位都应该能从之前的描述中看出一些端倪了,但非要解释一下的话……是的,想想看,本该掉落在地上发出响动的笔,实际上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出现,原因是什么呢?简单得很,因为它并没有落在地上。 有一个“人”在它落地之前就接住了它。 而现在,“那个人”正站在你的背后等待着你的回头呢,现在你当然可以看到“他(或她)”了,他手里还拿着你的笔呢。只是你一旦回过头去,那支笔还能不能回到你的手中,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即将失去的,一定会是比一支笔更加珍贵的东西…… 后面的部分帖子上没有说。洛羽晨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把“那种东西”请出来了,又要怎么把它们送回去。或许等上一段时间,你不回头,它们自然就会消失掉;也可能需要你准备一部手机,打个电话找人来救自己吧……但不论是哪一种,她现在都没有关心的空余了。 洛羽晨控制着自己僵硬的肩膀和脖颈,一点一点地转过脖子,向后回头…… 在她的眼中,塑料垃圾桶中仅装着那一小团卫生纸,但却不见了那一片卫生巾。 但她知道卫生巾在哪里。 洛羽晨抬起头来,她看着垃圾桶口上方约有一米的地方。在那里,女生们最熟悉的生理用品正在半空之中悬浮着,像是一台小小的飞行器。 一刹那间洛羽晨想要尖叫,但是身体却比声音更快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从马桶上弹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背后紧靠着镜面和洗手台,惊慌地看着那以反物理学规律的状态漂浮在空中的物体。 鬼魂那来自幽冥的哭泣声在整条街道上回响着,自然也穿透了墙壁,回响在整个卫生间之中。但洛羽晨却分明感觉得到,那声音的源头就在这里,就在她的身边,就在……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那面镜中。 霎时间,洛羽晨身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凝滞住了。 她的眼中,倒映出了“那个”的姿态。 一个身穿白色浴袍的女人,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惨白的面孔上分明没有流下泪滴,可她却在用卫生棉擦拭着,将血迹全部都涂在了脸上。仿佛是注意到了洛羽晨的视线,她抬起头来,与女生的目光相对。然后…… …… “苏凛,你在做什么?” 客厅中没有点蜡烛,别墅中也没有找到,这一点是四人的失误,到了晚上,就只能使用手机来照明了,而手机的电量毕竟是有限的,必须节省使用,否则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也会很麻烦。四人没有别的办法,就连苏凛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今夜由他来值守,剩下三名女生只要好好睡觉养好精神就可以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睡着,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睡得着。他们毕竟是处在一个随时有可能发生恐怖事件的诡异别墅之中,怎么可能安然睡去呢?即便是有人守夜,也会发生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就连苏凛自己都考虑过,万一自己在独自守夜的时候突然遭到鬼魂的袭击而死,而杀死自己的鬼魂,说不定会假扮成自己的样子迷惑众人,或是干脆将睡梦中的三名女生也一并杀害……只是根据灵异故事的规律,在给出充足的线索之前,应该还不会这么过分…… 总而言之,苏凛也并不是真的多么高尚。只是一来他既是副会长,又是四人小队里唯一的男生,自然要做一个表率;二来,他觉得自己就算躺下,恐怕也会一直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与其那样,还不如让其他人好好休息一下。当然,他都睡不着了,让女生们还怎么好好休息呢? 虽然问话的仅有evalia一个,但苏凛很清楚其实田澪维和燕楠也都听着呢。 “列一个表。”苏凛用略显嘶哑的声音答道。 顺带一提,在黑暗中操作手机,使得他的脸被幽幽的荧光照耀,更显苍白,说不定看上去比鬼魂还要可怕得多。但evalia仍是轻轻爬了过来,苏凛听得见她柔软的身体与地面的摩擦声,现在她靠在了苏凛的左侧,伸长了脖子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看就看吧,反正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东西,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列表?”evalia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嗯,这一次准备不充足是我的过错。不然的话,哪怕只是点上一支蜡烛,大家都应该感觉安心点吧?为了避免类似的状况,我打算把一些灵异故事中大致会用得着的东西列出一张表格,以后我们参加故事的时候,携带品就按照表格上的来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的备忘录上继续编辑着。上面已经列出了手电筒、防身小刀和压缩睡袋等一系列物品,还加了一个“必要”的标签。苏凛继续操作着键盘,evalia却伸手在上面点指着: “压缩睡袋……是说那种可以用真空抽气的睡袋?” “嗯,压缩折叠之后,女生的小提包也可以很轻松放进去。夜间休息的时候,有个睡袋总不至于着凉,休眠质量也会更好一些吧?要知道万一在灵异故事中感冒发烧的话……不管是体力还是思考能力都会严重下降,对解谜恐怕会十分不利。”苏凛这样答道。 “嗯,唔……”evalia思考了一下,却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睡袋的话,对于身体的束缚未免太大了一些,万一一睁开眼发现鬼魂就在身边,裹在睡袋里没法做到及时逃跑吧?危险性是不是增加了呢?” “危险性?呃……” 苏凛想了一下,似乎是觉得evalia说得有些道理,他点了点头,在“压缩睡袋”这一项的后面打了个括号,填上“待定”二字。然后轻轻一笑,说道:“该说果然还是你们女孩子比较认真仔细吗,我就完全没有想到这里……” “请你称之为‘纤细’。”得到表扬的金发女孩似乎觉得很得意,狡黠地笑了起来。 evalia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凛用的是“你们”,也没有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其实在这一时间,苏凛所想到的,是另一边遥隔数里那个女孩。乘坐出租车不过仅有十分钟的路程,但对此时的他来说,却彷如有海角天涯那么遥远。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用自己的羽翼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但是他做不到,现在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是努力而已。努力解决自己的故事,再去努力解开她的故事。 早晨出门的时候,他专门交代过,让余敏儿把每天所收集到的线索编辑成短信发到他这里。他并不担心余敏儿会不照做,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在这份危机之中,他们并没有像其他恋人一样相互矫情的资格,他明白,余敏儿当然也明白。 只是那个女孩并不知道,他并没有像以前的故事中一样,把手机完全调成静音状态。而是单独对她一人修改了设置,她的短信是振动模式,而她的电话则是刺耳的响铃……他知道余敏儿也恪守着规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是绝对不会打电话向他求助的。也就是那种时候,他才必须要接到她的来电。 有的时候,男人所看重的东西是非常奇怪的,甚至连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苏凛一直都在等待着余敏儿的短信,但是直到现在却还没有消息,或许要等到更晚一些?他一边让指尖在手机屏幕的键盘上继续运作着,一边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田澪维从20号别墅逃回19号的时候,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了,才一进门就倒在了地上,这可把剩下三人都吓坏了,差点以为她被鬼上身了。还好,她虽然丢了一副眼镜,现在变成了彻底的高度近视,但毕竟是保住了一条命。说起那会儿差点被玻璃碎片穿成刺猬的事情,田澪维心有余悸,眼睛里还闪动着惊恐的光芒,对于燕楠和evalia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想象,但之前在二楼险些被一斧头劈死的苏凛可是深有感触。田澪维的眼镜确实是丢掉了,检查一下,她的脸颊上也有浅浅一道伤口,这证明了她所经历的事情绝非幻象,而是真的险些被杀死在那里。 幻象……真实……苏凛又想不通了。他用指关节敲敲自己的额头,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 另外,田澪维所述的地方,还有一点让苏凛有些诧异。那就是19号别墅二楼卧室里的那一副小丑肖像。苏凛分明记得那是一副白色的肖像,从画框到底色再到小丑本身,除了那家伙的衣服之外,全部都是和别墅的颜色完全相融的白,白得瘆人。可在田澪维的说法中,那肖像却是黑色的,黑色的小丑咧着恶心的笑容,周围的颜色也全部都是深邃而可怖的黑,和那白色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幻觉吗?苏凛记得自己当时也看到那个白色小丑动弹了来着,如果都是幻觉的话,倒应该能够说得通,但是…… 黑色……白色……幻觉……现实…… 苏凛总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但线索还是太少,他想不明白。 苏凛叹息一声。那个“都市异灵谈”节目组对这两座别墅的调查视频还存在他的手机里,一会儿列完表格就调出来看看吧。虽然没对那个节目组抱有多少希望,但在现在信息匮乏的情况下,哪怕多出一条线索来都是好的。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动作着,“必要”栏已经完成了编辑,现在正在填写“备选”栏。根据灵异故事发生的场所和执行时间等条件的不同,有些物品需不需要携带也是分情况考虑的。比方说他们现在这里,蜡烛的发散式照明应该要比手电筒好很多,但在旅馆那边的余敏儿她们一组就不需要。 女人趴在苏凛的左边,伸长了脖子窥看着他屏幕上的内容,甚至都挡住了苏凛的视线。与此同时evalia说道: “还有食物饮水什么的,这些也需要写上吧?” “看情况,会有人连这个都忘记吗?”苏凛耸了耸肩,“另外,艾娃,你离我的屏幕太近了,让开一点,我没法打字了。” “嗯?” evalia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并不像是答应,反而像是一种疑惑。 “在说什么?我在你后面啊,哪里挡到你了?” “所以说……呃,你说什么?在我后面?” 苏凛疑惑地回过头来,这还是他从刚才说话开始第一次直面evalia的脸蛋。她的金发在荧光的照耀着闪着异样的光泽,脸上也白森森的,但那确实是她没有错。她正蹲在苏凛右后方的位置,越过肩头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苏凛愣了一下。 “艾……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什么时候……”evalia露出有些伤心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从那边走过来了啊。你跟我聊了半天,难道都还没注意到是在跟谁说话吗?太过分了吧?!” “……呃?” 苏凛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迟钝了,他想要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现在整个客厅里面整个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这让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玩过一部名叫《饥荒》的游戏。每到晚上,精神值过低的时候,周围总会存在着一些窥视你的怪物,隐藏在暗影之中,偶有一两只鬼手伸来,悄无声息地盗走你赖以生存的火光…… 现在他感受到了那份恐惧。evalia似乎也同样感受到了什么,她不敢再出声,眼睛也微微瞪大了。 是的,自己周围的黑暗之中,存在着什么,存在着某些“异样”,某些与他,与身边的evalia和地上正在努力入睡的田澪维和燕楠都绝不相同的“某种东西”。而很有可能,它们正在自己的身边…… 苏凛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他转过头去。 他怎么一开始没有发现呢?evalia刚才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走到他的右边坐下,她当然不可能是从地上爬过来的,这里脏兮兮的,连地毯都没有铺,她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在地上爬行呢?她的声音一直都是从他的右方传过来的啊。既然如此…… 在他左边的那个探头窥视着的身影……那又会是谁呢? 苏凛“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口水。在手机的光亮之中,“那个身影”趴伏在他的身边,距离他的身体几乎没有半分间隔。“她”拥有着一头枯干的长发,身上似是穿着一套灰扑扑的睡裙,低垂着的头部,以不正常的频率微微摇晃着……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在即将尖叫出声的苏凛和evalia的目光之中,“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干瘪如骷髅般的面容! …… 第一节。 第二百五十六节 夜惊魂(一) 事实证明,学生会的众人之间还是有着相当的凝聚力的。 在洛羽晨从卫生间里发出那么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后,剩下三名女生的心里都在第一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学姐在厕所里遇到蟑螂耗子等小虫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在灵异故事中,它们也都可以算作是“温驯可爱”的小动物了,至少跟鬼魂比起来绝对是这样。而且眼下基本上不需要考虑这种状况。 余敏儿当即放下盒饭,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卫生间门口,一把就拧开了门锁。莫语琴紧随她身后,索妮虽然还站在阳台上监视,但看她回头的时间比盯着望远镜的时间还要长,就知道这样的“监视”估计不会有任何效果。 洛羽晨学姐瘫坐在洗手台边上,背靠着墙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只手正颤抖着指向垃圾桶那一边的墙壁。但余敏儿和莫语琴一眼望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眼尖的余敏儿一眼看到了地上掉落的那块还沾着学姐分泌物的卫生棉,微微蹙起了眉头。 “学姐,怎么了?” 大概是发现没有任何危险,莫语琴的胆子大了起来。她绕过余敏儿,过去拉着洛羽晨的手臂把她从地上带了起来,卫生间里的水迹太多,学姐的裤子也沾湿了大半,但此刻她们却都没有心情去关心那个。洛羽晨仍然手指着垃圾桶,想了一想,又伸手指向镜子里面。可接下来她愣住了,余敏儿听到她的嘴里喃喃着―― “不见……了?” “不见了?”莫语琴小心翼翼地向镜子里面看去,“什么不见了,学姐?我……我胆儿小,你可别吓唬我啊……” “我没有。”洛羽晨摇着头,“我刚才真的看到了,就在这屋里,从镜子里面,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哭,还用我丢了的卫生巾擦脸。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应该不是个活人!不对……只能从镜子里面看见的,肯定不是个活人!”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还未褪去的惊恐,那绝非是谎言。余敏儿不禁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用卫生巾擦脸?还是用过的……”莫语琴扁了扁嘴,“呜哇,真恶心。” “看见的时候你可顾不上恶心不恶心,我都吓死了。”洛羽晨学姐说着,又朝镜子里面望了一眼,“还好,还好……看样子现在已经不在了。我要去歇一会儿,现在我的脚还麻着呢……” 她真的是吓坏了,不过临出门之前还不忘记给马桶按下冲水键。余敏儿最后一个退出卫生间,洛羽晨已经坐在床边上,正在给莫语琴讲着刚才在卫生间里看到的可怖一幕,她显然心有余悸,和余敏儿的目光对上,余敏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再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鬼魂出现在413房间的卫生间里……? 余敏儿皱着眉头思考着。她的盒饭还剩下一半,但现在也没有心情多吃一口了。学姐说“还好,看样子已经不在了”,可是鬼魂确实已经不在了吗?如果它刚刚真的出现在卫生间里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在这房间里的某处。想到这里,余敏儿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抬头的视线刚好和索妮相对,这个胆小的女孩还处于监视状态中,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余敏儿。余敏儿冲她摇了摇头,示意一会儿再跟她说。 414房间之中,墙角有一面大落地镜,它放置的位置刚好能够把整个房间的四分之三都收入眼中,甚至还包括阳台上的一点。余敏儿走到镜子前面,今天她没有穿惯常的那件灰白色绒毛冬装,而是一件黑色的棉衬衫,袖子带黄线的勾边,下摆是白色的短裙,但外面套着蓝色的夹克,下身是黑色棉质的连裤袜。这一身显然并不非常保暖,但却能够保证灵活的行动。 只是现在,反正苏凛不在身边,她即便打扮得再漂亮,也没有半分欣赏的欲*望。 她之所以站到镜子前面,只是想用镜子来观察一下房间内部。刚才学姐说,她一开始只看到卫生巾漂浮在半空中,借用镜子才看到了鬼魂。所以余敏儿现在也试着用这种方法来观察一下。 首先是门旁和卫生间的这一面墙,在镜子里面一览无余,显然除了建筑本身以外,什么都看不到。然后是两张床铺,莫语琴和洛羽晨学姐还在那里一问一答,说着关于刚才看到鬼魂的细致内容。余敏儿甚至把床底下和天花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阳台上的两个女生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的…… 鬼魂已经离开了? 余敏儿刚要松下一口气,脑中忽然警铃大作―― 等一等! 她瞪大了眼睛。 阳台上怎么会是两个女生?!那里不是分明只有索妮一个人吗?剩下自己在镜子前面,洛羽晨学姐和莫语琴坐在床边,总共四个人有三人都在屋里了,阳台上多出的一个人,那到底是谁?! 余敏儿的目光转回到镜子上。 安放在墙角的镜子仅能映出阳台的一角,恰恰可以照到索妮娇小的身影。而在她的身边,那令余敏儿浑身毛发皆竖的悚然一幕出现了!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双脚离地,幽幽地漂浮在栏杆一旁,正用虚无的声音呜咽哭泣着! “索妮!” 余敏儿下意识倒退一步,嘴里发出一声惊叫。 “啊?……怎么了?” 索妮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茫然地看向余敏儿。学姐和莫语琴也转向她。余敏儿正在斟酌着应该怎么开口,目光再向镜子里面一瞟,却是惊讶地发现,那个诡异的人影,不知何时居然就这么消失掉了! 余敏儿呆呆地眨着眼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她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那飘渺的鬼哭声音也已经停止了。三个女生都发现了这一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来,只有她还在对着镜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着,想要找出鬼魂的位置,但这一次,不管她再怎么看,都无法找出那已经消失了的飘忽身影了。 不见了…… 这次是真的不见了吧? 余敏儿无法确定这一点,但她却能明白自己刚才看到的绝非幻觉,鬼魂真的在她们的身边出现了。连续两次,先是在卫生间里,然后又在阳台上,这到底说明了什么?难道鬼魂的藏身地并非是在对面单元楼中,而是在这座旅馆这个房间之中不成?! 或者……如果鬼魂原本是在对面四号单元楼中的话,那么现在它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到对面楼中去进行调查的学姐把鬼魂带了过来?抑或是更早的时候,那个灵异节目组的人带回了鬼魂吗?难道说这就是他们的死因?这个故事的杀局是否就在这里? 就像上一个故事一样,本来如果大家什么都不做,也不去碰那把匕首的话,鬼魂就不会被解放。而九方九世书刻意给出封印鬼魂的条件,就是为了让他们取下那把匕首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从而刚好将鬼魂释放出来。虽然从结果来看,实际上取下匕首的是那个韩海燕,但如果她没有拿走匕首,辰志龙也一定会把它拔掉的。这就是杀局,或者也叫陷阱、死路。 那么这次故事也是这样么?本来她们只要老老实实待在旅馆里面就不会有事,可一旦进入到对面单元楼中去探索,就会把鬼魂带回到这里来,触发杀局,然后被鬼魂一一杀死…… 不,不会的。从这个灵异节目组和警察们的调查来看,鬼哭声虽然已经响了将近十天,却没有出现任何被害者。这些天一定也有不少人进出那幢单元楼,可却没听说过有遇害信息传出,不然那些媒体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早就大肆报道出来了。直到这个灵异节目组出事……那么这个节目组和之前那些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余敏儿很容易就想到了。 按照舒然学姐发过来的“都市异灵谈”节目摄制组五人的资料。其中那个名叫吉友的摄影师有两个特点,一是扛着摄影机随时拍摄,走到哪儿就拍到哪儿;二是他随身带着两块内存卡,可除了摄影机之中装载的一块之外,在卡包里却没有发现原应放在那里的另外一块。要么是跟随着它的主人一起失踪,要么……就是被另外的“某人”拿走了。 结合这两点,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到,那五人的死因。 没错,他们一定是在单元楼中拍摄到了什么,但是“豢鬼人”却不能让他们将拍摄到的东西公诸于众,所以那家伙派出鬼魂来杀死了这五人。 由此可见,鬼魂是不会轻易杀人的,“她”会受到豢鬼人的控制。而豢鬼人也不会随便杀人,也许他担心杀戮过多会被人发现,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个嗜杀之人,只是当自己养鬼的秘密被察觉到后,才会痛下杀手。 这样一来,自己这边四名女生又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余敏儿在原地顿着脚后跟思索着。 既然鬼魂杀人都是带有目的性的,那么她们会被鬼魂盯上,也就一定具有相应的理由,这一点在之前两个故事中就可以得到证明。比如第三个故事,鬼魂要杀他们是因为得知苏凛等人要“帮助”何总驱除灵异,因此将他们划为何总的“共犯”。第四个故事,鬼魂杀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人在雨夜泉旅馆住宿,二是当住宿者人数不足八人时,杀掉村落中的人用来补齐数目。 在本次故事中,余敏儿自认为还没有什么得罪鬼魂和豢鬼人的地方,除非豢鬼人已经知道他们就是来调查灵异事件并且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学姐今天在对面整个四楼调查了一圈,那么严格算起来,所有她调查过的人都知道她的目的,那些人都要被列为怀疑对象咯? 那么304室又怎么算?难道是住在那里面的人或者鬼魂发现了她们在用望远镜监视吗?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敏儿感到有些头痛了,但她仍然强迫自己思考下去。 等一下,九方九世书安排她们住进这个旅馆413、414室,刚好是节目组失踪的五人住过的房间,这又是否有着什么深意呢?今天下午她们也简单地在房间里看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遗留的线索,警察已经把这里所有可列为证物的东西都带走了。难道说这两个房间里面还有什么未被发现的信息?或者说…… 余敏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豢鬼人,他――首先假设为“他”,在余敏儿的心中,已经基本确定对面304室居住的女人邹宁宁就是鬼魂,而男人康宇就是豢鬼人了,毕竟这是根据现在得到的线索可推断出的最有可能的结论,而且之前学姐和她在镜中所看到的鬼魂都是女性,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真的将那块记录着节目组调查录像的内存卡拿走了吗?虽然就目前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但是余敏儿的心里偏偏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摇着脑袋,大声说着反对的意见,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余敏儿直觉感觉到,或许那块内存卡还并没有落到豢鬼人的手里。而它或许会成为她们解决故事的最重要线索之一。 今天得到的线索就这么多了……把它们全都发给苏凛吧。余敏儿微微低头。也不知道他那里进行得怎么样了,他还好么?真是……让人有些担心呢。 “喂,我说,要不我们今晚都住在一块儿吧?”莫语琴提议,“九方九世书虽然给了两个房间,但没规定我们必须分开住吧?” “同意!”阳台上的索妮回头叫道。她那么胆小,当然求之不得了。 “可以,但是要到我们414去睡。”余敏儿建议道。 “为什么?” “去吧。”洛羽晨学姐小声说道,“这屋子里……刚才我都看到鬼魂了,虽然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反正我还是不敢再待下去。也不知道那屋情况怎么样,不过总比已经确定了闹鬼的屋子好吧?” 四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 第二节。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五十七节 夜惊魂(二) 苏凛的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冷飕飕的感觉直窜上来,毕竟墙壁的导热性太差,是不可能用他自己的身体温暖起来的。他听到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燕楠和田澪维慌张的问话声,但他却没有回答,并非因为他在思考着什么,而是根本听不清楚,现在他双耳之中仍被刚刚evalia那穿透力极强的尖叫音波所震荡着,嗡嗡作响,就像是两把钻头同时从两端的耳道之中试图钻孔扎破鼓膜直达大脑似的。 过了足有半分钟,那蜜蜂般嗡嗡的动静逐渐消去,苏凛的听觉才勉强恢复了正常。他用埋怨的眼光瞪了evalia一下,后者却没有看到。这姑娘正在用哭腔跟燕楠和田澪维诉说着刚才的恐怖一幕,她也被吓得够呛。 事实上,那个诡异的女人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在“她”的面孔被苏凛手机灯光照亮后的一秒,苏凛记得自己也尖叫了一声,但却远没有evalia叫得尖锐,那真是一个“魔音灌耳”!左边是鬼魂那张枯干腐烂的脸,右边是发出惨叫的女人,苏凛的身体终于被迟来的条件反射所控制着,装了弹簧一般从地上向后跳去,直接撞上了墙壁。而仅仅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那个女人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散去了。之后不管苏凛用手机在客厅里面怎么移动照明,都再看不到丝毫异样的东西。不然的话他早就撒腿跑掉了,哪还会傻兮兮地在这里坐着? 燕楠和田澪维两人根本就没睡着,就算真的进入了沉睡状态,也绝对会被刚才那一声尖叫吵醒。现在她们裹紧了被子——从楼上卧室里扯下来的,都在惊慌地四下转头查看着,生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再趁夜爬到她们身边来。 “喂,艾娃说是一张女人枯脸,会不会就是我中午在二楼厕所里看到的那个……”燕楠用极细的声音说道,同时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苏凛,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是,应该不是。” 苏凛右手拿着手机,用左手伸上来捏着额头的皮肤,似乎在做着某种按摩动作。他回答道: “你当时说看到的那张枯脸,脸孔主人的身高才有你的一半不是吗?但是我刚刚看到的……虽然只有一秒没怎么看清楚,那个女人当时是趴在地上,如果站起来的话,估计比我矮不了几公分。也就是说……” “是另外一个鬼魂?”田澪维喃喃地接上了话,她的眼镜丢在了19号别墅中,现在不管看什么都只能眯着眼睛,据本人说清晰可视范围不超过三米,“老天……有一个就够吓人的了,这两座别墅里到底有多少鬼魂……” “唔……” 苏凛抱起胳膊,现在他还是靠墙跟坐在地上,这样的姿势显然不太雅观,但陷入沉思之中的他却并没有打算起来。至于沉思的事情……说起来,今天中午,燕楠关于在厕所里见到那个鬼魂的说法…… 浴缸血池中的响动、被掀起的浴帘、还有印在毛玻璃上的干枯人脸……但是守在门外的田澪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门响……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问问题的声音在苏凛脑海中落下的同时,一个“答案”不甚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苏凛扶着墙壁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说道:“我打算去二楼一趟,你们在这里待着。好吗?如果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尖叫出来就好了,我肯定听得见的。” “去二楼?”田澪维眨眨眼睛,“干什么?都快要零点了,要调查什么明天白天去不行吗?” “我也不知道具体要调查什么,可能我的推断是错误的也说不定。”苏凛低声轻语,“不过如果那里真有着‘什么’的话,最好在发现的同时就过去,到了明天或许就来不及了。放心吧,我速去速回就是了。” “我陪你一起吧?” evalia颤声提议道。她看了看田澪维和燕楠,迎上她们不满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垂下头来。或许她认为比起和这两个女生待在一起,和苏凛同行反倒更安全一些。 “我就不去了,万一再碰上鬼魂的话……” 燕楠揉着眼睛,畏畏缩缩地看了玄关那边通向二楼的楼梯一眼,往被子里面又挤了挤。 “那就这样。”苏凛点头,“我和艾娃上去一趟,最多十分钟就回来。你们俩在下面好好待着,千万别随便走动,好吗?如果遇到危险就叫出声来,然后跑上楼来找我们,就这样。” 留下这句话,苏凛和evalia对视一眼,两人用手机照明,一前一后向着20号别墅的楼上走去。剩下田澪维和燕楠仍旧缩在被子里面。燕楠双眼微微眨动着,倒是眯得比近视的田澪维还要严重,只留着一条细细的眼缝了。这姑娘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对灵异的“免疫力”却要差劲许多,上一回在第二个故事中,就因为被选作参加者而吓得连饭都吃不下,以至于在故事中腹痛难忍,几乎连路都走不动。这一次也是,从昨晚得知要参加故事,她就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失眠了一整夜,今天虽然看来还算有活力,实际上也只是因为在灵异别墅之中,不敢有丝毫懈怠,故而强打精神,甚至还会说些俏皮话来让自己振奋起来。 苏凛这块木头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思考领域之中,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个相当神经大条的家伙,并未注意到少女的异状。但同为女性的田澪维和evalia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田澪维虽然也不是个温柔的女孩,甚至还曾被苏凛评价为“神经质”,但对于同伴的关心却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从中午听见燕楠的惨叫她没有自个儿逃走而是立刻帮燕楠把门打开就可以看出来。眼下她看着燕楠困倦至极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发苦,轻声说道: “要是累的话你就先眯缝一下,应该不碍事,苏凛他们俩就去十分钟。我帮你看着,要是有什么东西出现,我保证第一时间把你拽起来。” 燕楠是真的疲惫极了,听了田澪维的话,她犹豫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这就将双眼合了起来。扎着马尾辫的小脑袋靠在同伴的身上,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呼吸均匀的沉睡状态。田澪维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身体。在黑暗与恐惧折磨的空隙之中,两名女生相互依偎着,体验着难得的片刻温暖。 …… 说起黑暗,二楼的走廊比起一楼客厅要更甚许多。苏凛走在前面,微弱的灯光在极近的距离内与空气中的灰尘相互摩擦着,更添了一份凝滞的感觉。走廊上两人细微的脚步声还不足以形成回音,evalia紧张地四下扫视着,生怕又看到那张腐烂的面庞。 临近拐角的地方,苏凛转身走进了那间厕所,就是白天让燕楠险些把魂儿都吓飞掉的厕所。他伸手拉住打开的毛玻璃门的门把手,对evalia说道:“等一下如果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如果它不动,你就尽量别出声,好吗?我不想吓到楼下那两个。” evalia还没能理解苏凛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只见苏凛使劲儿把门向外一拽,目光顿时一凝,像是看到了藏在门后的某种“东西”。evalia第一眼没能发现什么,只是当她低头看去的时候,险些忘记了刚刚和苏凛的约定,这就要张嘴大叫起来。 那是一具枯干腐烂的身体,就那么侧躺在卫生间门后的地面上! “噤声!”苏凛再次提醒了这个英国女孩一次,evalia赶紧用白皙的双手交叠捂住嘴巴,阻止了即将出口的尖叫。她点了点头,再一次看向地上的那具身体,那似乎是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小女孩,看干瘪的面孔显然看不出来,但从身上穿的衣服和发型还是可以勉强辨认的。身高还不足一米,看样子最多也就有四五岁——当然,这是说她生前的年龄。 “只是一具尸体罢了,别太害怕。” 苏凛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声音也略有些颤抖。的确正如他所说,那具身体一动不动,苏凛大着胆子蹲下身去,缓缓伸手检查着尸体。但如果evalia能够看到他裤子下面紧绷的腿部肌肉,就会发现他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你怎么知道的?”evalia低声问道。 “知道什么?这具尸体吗?”苏凛沉声回答道,“今天燕楠跟我讲述她在厕所里的所见,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没有想清楚是哪里。刚才我才明白过来,如果当时确实有一个‘小孩子’从浴缸里面爬出来,弄出了水声,掀开浴帘走到外面的话,根据这个规律,‘它’的动作是会触碰到实物的,那么‘它’要离开这间屋子,也必须把门打开才行。” “……但是,燕楠却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外面的田澪维也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那也就是说……”evalia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苏凛点头,“这就意味着,‘它’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燕楠当时看到那个影子,由于一开始以为那是田澪维的影子,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外面‘某人’的身影印在了毛玻璃上。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那个身影是在厕所里面的,之后印在毛玻璃上的那张脸,也是有‘人’从门的内侧把脸贴了上去,只是这里过于黑暗,加上燕楠吓坏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后来田澪维一开门,那个人影就消失不见,是因为它藏到门后面去了。当时我检查了这厕所里的几个地方,却惟独忽略了这扇门后。刚才我仔细想想,这个小鬼当时离燕楠那么近都没有伤害她,刚才我们所见的那个女人也是,好像并没有对我们下杀手,所以我觉得……会不会,这里的鬼魂并不算是‘危险’呢?” 这样的想法说出来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但却也并不是没有先例存在。时天允在入夜以前,不作为“死者”存在的时候,就可以以正常人的身份和他交流;忘川河边,那三个猜谜的小鬼也不会伤人;那么这一次故事中…… 他转头看向evalia,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这还只是推测而已。如果你见到了鬼魂,赶紧撒腿就跑才是上策。” “我知道的。”evalia莞尔答应道。只是那笑容有大约一半都带着勉强的意味。 如果鬼魂不算是危险,幻觉也不算是危险,那么危险还剩下什么?苏凛只能想到两个,一是在书房中险些劈开自己脑壳的斧头,二是差点将田澪维洞穿的玻璃碴子。但这两者一个在19号别墅,一个在20号别墅,似乎和“两幢别墅中仅有一座存在危险”有些不符,那么…… 九方九世书给出的提示会出错吗?苏凛觉得暂时还没有必要去考虑这样的可能性。既然如此,这就应该是一个谜,如果解开它,或许就能够得到新的线索…… 在脑中进行着思考的同时,苏凛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尽管一直防备着地上那具小女孩的尸体会不会突然爬起来,他也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样的准备似乎并无必要。女孩的尸体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也并未对苏凛的“侵犯”进行一丁点儿反抗。 即便如此,检查这样一具尸体还是够让人恶心的。苏凛的手指触碰着女孩枯干的皮肤,下面就是脆弱的骨头,但那骨头的的长度却似乎太短了一些。苏凛疑惑地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并不是骨头本身的问题,他以为是“关节”的地方似乎发生过异常的断裂。苏凛用手机仔细照上去,看到了皮肤上存在的诡异印记…… “……被咬过?”他喃喃念叨着。 “什么?”evalia没有听清楚苏凛的嘟哝,她俯下身体看着苏凛用手指触摸着的位置。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苏凛总不好要求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也像自己这样毫无恶感地去触摸尸体。在他的心理中还保存着对女性的传统审美,认为一个女人见到了恐怖恶心的东西就要尖叫出声打死不愿靠近才算正常。对于世界上居然存在“女法医”这种物种,苏凛一直很疑惑这为什么没有引起生物学家们的重视。 (上述言论仅代表苏凛个人观点,与本作者毫无关系。请学医的妹纸们要发泄就去诅咒苏凛好了,莫要找我,某蓝只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看这里,有牙印……腿上也有,而且这些地方的骨头都断掉了……”苏凛轻声说道,“这么说起来,我觉得之前在客厅里看到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女人,她的身体好像也有些扭曲……” evalia再一次伸手捂住嘴巴,过了好几秒才期期艾艾地说道: “被咬过?被……什么?狗吗?” “不,”苏凛摇头,“仔细看,这是人的牙印,不信你咬自己胳膊一口试试。” “是被人咬的?!” “……被人,还是被别的‘什么’,谁知道呢。”苏凛仔细观察着那些齿痕,“反正这家伙的口腔一定比正常人的大,而且咬合力和牙齿的坚韧程度相当惊人。就算是小孩的骨头,要咬断它也未免……我怀疑,这个女孩之所以成为干尸,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血肉都被那家伙吃掉了。” evalia的表情几乎要晕过去了。苏凛知道她在想象自己被人掏空血肉吃掉的样子,他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经历。 “苏凛,十分钟要到了,我们先下去吧?”evalia颤声哀求道。 苏凛点了点头。他上来也就只是为了确认这里而已,现在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开,手机扫到门后的墙壁上,却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艾娃,等等……”他眯起了眼睛,“这个,是什么?” 卫生间的洗手台、马桶和浴缸等处附近的墙壁上都贴了白色瓷砖,但距离水源较远的地方就只刮了白仿瓷。现在苏凛就是注视着墙上的某一处,那是还不到他腰部的位置,墙壁上似乎隐隐透着被人用指甲刮过的痕迹,苏凛凑上前去,那看上去像是一行英文: “i…was…going…to…die…?” 我要死了?! 苏凛默默念完,皱起眉头。这个高度,如果说是这个小女孩用指甲划上的话,倒是刚好合适。他不由得想到了《末日预言》中的那个神秘的女孩,脑海中构思出这么一幅画面:一个女孩躲在厕所门后,倾听着外面漆黑走廊上越来越接近的某个声音,绝望之中,她返身在白色墙壁上用指甲抠下了这么一排字迹…… “苏凛,这里还有!” evalia突然伸手指向左边,苏凛把目光移过去。确如evalia所说,那边的墙壁上也有着一行淡淡的字迹,写的是: “he…is…ing?‘他来了’?” “不对。”evalia摇了摇头,金色的头发如柳条般轻轻甩动着,“‘他来了’应该是‘heise’,表状态。而这一句是表动作的,‘他正在来’,或者说,‘他要来了’。” “他要来了……我要死了……”苏凛的视线来回在两句话上扫了一番。看上去这应该是连贯的语句,但是不知为何,左边这一句“他要来了”却并非是用指甲刻在墙壁上,而是……像是用手指在墙皮的灰尘上画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苏凛困惑地思考着。“他要来了”……是谁要来了?是杀死女孩的人吗?那到底是谁?至于“我要死了”倒是很好理解,女孩的尸体就在他的脚下呢。 想到这里,他低头瞥了一眼。但就在那一瞬间,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来! 不见了! 就在他观察着墙壁上字迹的这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地上女孩的尸体居然就从原地消失掉了!现在苏凛低头所见仅有空空荡荡的卫生间地面,手机的灯光在白色地砖上反照着,映着苏凛惊慌的脸色!他回头看了evalia一眼,这个女孩的脸上也是同样的惶然与不解,从她的目光之中,苏凛看得出她也没有发现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掉的。也就在此刻—— “呃啊啊啊啊啊啊————!!!!苏凛!艾娃!喂!!!” 从别墅的一楼,传来一声刺破夜空的恐惧尖叫。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五十八节 夜惊魂(三) 狂奔到一楼之后,在举着手机的苏凛眼前,光圈所照到的地方,田澪维正裹紧了被子蜷缩在那里,惊恐的表情就像是险些遭受了侵犯似的。见到她没有事,苏凛才堪堪放下心来,或许只是像自己刚才那样,被爬过来探头的鬼魂给吓了一跳而已。应该是并没有受到伤害吧。 “什么啊,没事就好……”苏凛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诶,燕楠呢?” 他突然注意到,田澪维的身边似乎缺少了一个女孩的身影。手机灯光左右扫扫,似乎也并不在客厅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消失了……” “什么?” 听到田澪维细声如蚊子哼哼般说出的话语,苏凛不禁眉头一皱。 田澪维没有再多说什么,亦无法回答苏凛的问题。她的心神还沉浸在刚才刹那间的变化之中,那会儿疲倦至极的燕楠蜷缩在她的怀里,被她一只手搂着,而田澪维则是看着自己的手机,却并非仅仅用它来照明,也是在注视着那一秒一秒跳动着的时间。 苏凛说过,仅需十分钟就会回来,但除了德国的绅士与日本的工薪阶层以外,男人对于时间的拿捏向来不比女性精准。田澪维一开始还认为,即便只有自己和燕楠待在这里,好歹有个照应,应该不会太过恐惧才对。可苏凛和evalia刚走,她就明白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黑暗与孤独伴随而来,怀里抱着沉睡的小小身体根本无法带给她半分安心的感觉。可以说当两人的脚步声沿着楼梯而上消失之后,田澪维就已经被后悔的心绪所包裹住了。 但后悔归后悔,她刚才都答应了让那两人上去,这时候还不过半分钟就把他们叫下来,田澪维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她取出了手机,盯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打算一到十分钟整,就立刻出声把他们给喊下来。反正这个限定是苏凛给出的,哪怕他来不及找到什么线索,应该也不能因此而埋怨自己吧? 十分钟,短暂的六百秒,对于田澪维来说却是一种煎熬。她根本不敢让手机的灯光熄灭下去,每过几秒就要用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一下,免得它进入锁定状态关闭照明。怀里的燕楠还枕在她一条胳膊上,一开始还能眨眨眼睛,这会儿却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似是已然沉沉睡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妮子完全指望不上,这片黑暗之中,她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自己而已。 田澪维面色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微微加重了一点力气。 五分钟……八分钟……九分钟……二楼的声音完全听不见,只有近在咫尺的安谧中,燕楠和自己的呼吸声相互交融着。时间越是接近,田澪维心里就越是急切。好不容易挨到九分钟五十秒,她稍稍直起身体,已经准备好出声喊叫了。 五十五秒、五十六秒、五十七秒、五十八——诶?! 田澪维的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刚才这一会儿她只顾着读秒,居然忘记了操作一下屏幕,使得手机进入了锁定状态。一刹那间,所有的光芒全部消失,整个客厅被暗影一口吞噬。田澪维慌慌张张地用右手在智能手机的边缘摸索着电源键,“咔哒”一声按下,才总算恢复了光亮,险些闪到了她的眼睛。 还不等田澪维安下心来,视线所及之处,她却突然感觉到,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是什么? 没有眼镜的田澪维相当于是半个瞎子,她茫然四顾,但入眼之处全是模糊的一片,像是影影幢幢,仔细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田澪维只能分辨出被子、桌子和头顶吊灯的大致轮廓,但究竟是少了些什么呢? 她伸手想要推推燕楠,但入手之处却是一片空荡,只剩下软绵绵的被褥触感。 田澪维后背一凉。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按下手机电源键的时候,用的那只……似乎是右手吧? 但是那只右手,应该是被燕楠枕着,根本抽不出来才对啊。那么现在,为什么…… 田澪维的视线下垂,伴着手机的灯光,看向自己身上所盖的棉被。棉被下隐约显出自己的身形,除此以外,别无其它。她仿佛还不相信似的,在愣了一秒之后,一把将棉被掀开,但那下面除了软垫之外,仍然是只有她一人的身体,穿着她最为熟悉的衣物。 燕楠不见了。 过了多长时间呢?也许只有两秒,也许有几小时那么漫长,田澪维的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个事实。她看着不远处玄关那边的楼梯,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发出了一声将整个夜空都完全刺透的尖利叫喊! 这就是刚才苏凛在楼上观察那具尸体时,一楼的客厅中所发生的一切。 身后的evalia把自己的手机递到苏凛面前,示意他注意一下上面的时间。 “00:02”。 已经过午夜了?苏凛眨了眨眼睛,看向金发妹子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他一时没能理解evalia的意思,直到迟疑了一下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已经到执行故事的第二天了! 这也就是说,今天传送的名额已被刷新,而被传送的人,毫无疑问就是燕楠! 燕楠她之所以消失,就是被送去了19号别墅吗? 苏凛暗暗握紧了拳头。20号别墅这边没有正对着那里的窗户,他无法观察到那另外一边,只能期望燕楠也和田澪维一样安全逃回来,不要再发生任何危险了。 …… “……两座别墅之中,仅有一座存在危险,待在另一座别墅中的参加者可保证不受到灵异事件的伤害……” 苏凛盘腿坐在地面上,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语。这是“双子别墅的恶魔空间”这个故事之中的一条提示,但苏凛现在却怎么也拿不准九方九世书关于“危险”的定义是什么了。濒临死亡的危险才算作危险吗?还是哪怕受到一点点伤害都算吗?后者显然不太可能,因为自己在19号别墅中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伤处现在都在痛,头顶的大包摸一下就疼一下,脖子也是,稍稍一转就涌起一股痛感。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把飞来的斧头和破碎的玻璃又算是怎么回事?玻璃显然不会无缘无故裂开向人弹射,苏凛可以肯定,那种要将人杀死的恶意绝对是源于灵异的力量。斧刃在自己的耳朵上划出一道伤口,田澪维的脸颊则被玻璃划过,这都应该算作是灵异事件造成的“伤害”啊。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在两幢别墅中都出现了,这又该怎么去算呢?到底哪一座才算是“危险”,哪一座才是“安全”呢?总不能说被斧头劈开就是危险,被玻璃碴子穿透身体就是安全吧?还是说所谓“危险”是按照结果来判定的,迄今为止还没有死过人,所以都不算是危险呢? 想不通。苏凛揉着脑门。按道理来说,一开始就给出“异样”的故事,应该比起什么线索都没有要更加容易解开才对。但是这份异常却过了头,超出了苏凛的想象范围,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天色渐明,微弱的光芒从玄关的窗口处投射进来。现在即便不用手机照明,苏凛也能够约摸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了。快将有一整天没睡觉了,苏凛也十分疲倦,但他仍然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做了两下扩胸运动,听得见背后的骨头发出的噼啪声。转头看向白色沙发旁边,地上铺着从二楼的卧室中拽出来的床垫,田澪维和evalia正在那里沉睡着,玲珑的身体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 而燕楠直至现在都没有回来,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了。 七个小时,按理说有田澪维的例子在先,燕楠反应过来自己的状况最多也就要几分钟而已,再加上逃回这里跑步的时间,有二十分钟足够了吧?但是苏凛从零点发现燕楠消失一直等到现在,天都亮了,可燕楠居然还没有回来! ……难道说,她没有像自己和田澪维这么好的运气,没能够躲过别墅中灵异的袭杀,已经在那一边被害了吗? 苏凛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思考那样的可能性。 有自己在一旁看护,并且今天的被传送者已经决出,她们也应该不会有在睡梦中被传送到另一座别墅的危险了。于是在睡魔侵扰之下,evalia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田澪维一开始坚持着要等燕楠回来,她似乎觉得对燕楠在自己怀里失踪这件事感到有些愧疚——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但在几个小时之后,也实在坚持不住了。苏凛只记得自己某一次回头的时候,她还在拼命眨着眼睛抑制睡意,但下一次转身,就看到她已经在evalia的身边倒下了。 只有苏凛还在等待着,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是个男人,男人的作用就是在周围都是女人的时候肩负起更多的责任。 当然,这一夜他也并不只是在无聊和焦急的等待中度过。别忘了,他的手机里还存着“都市异灵谈”节目组在两周以前对这座别墅的调查视频呢。节目之中,那个自称“小鬼”的女主持人白乐优仍旧选择了那一身毫无品味的服装与化妆,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两幢别墅之所以被认为与灵异有关的原因。据说这两幢别墅的主人曾是一位百万富翁,但并不经常居住在这里,失踪前不久,他带着自家三口人——他自己、夫人和他四岁的小女儿前来这里,同时还带来了不久前在拍卖会上买下的两幅画。 画?苏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二楼卧室中的那幅白色小丑的肖像,而接下来对居民的采访也正验证了他的想法。 “请问是什么样的画呢?” 画面上的男人留着一头棕色鬈发,鹰钩鼻,颧骨突出,再加上那一双稍显浑浊的湛蓝瞳孔,根本不需介绍也能看出是个典型的高加索人。背后的别墅号牌上所标注“18”的数字表明他正是双子别墅主人的邻居。 白乐优的声音从镜头之外传来,令苏凛惊讶的是她的英文倒说得很不赖。 “就是小丑(clown)嘛!”男人在脸上比比划划,做了个鬼脸,似乎是怕白乐优理解不了似的,非要具体形容一下,“就那**戏团或者魔术表演里面经常出现的,脸上涂着粉和颜料,顶着个大鼻子的那种。一黑一白,我记得他先把一幅画送到了19号别墅里,然后又带着家人和另一幅画住进了另一座。作为邻居我想我总该去打个招呼,但他可不是个好客的人,拒绝了我让他来参加居民聚会的邀请,也没打算让我进他的家门。真是的,我又不是吸血鬼,玩什么《生人勿进》啊。” 男人的英语非常流利——简直废话,这毕竟是人家的母语。只是对于苏凛这种英文苦手来说,要理解就有些难度了,还好节目在下方给出了翻译字幕,让他不用再费心去向evalia请教了。 “那么,别墅主人在几天以后就失踪了是吗?”白乐优询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几天……呢?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天他拒绝的语气很生硬,我觉得他可能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我也有些生气。所以那之后就再没去找过他。虽然后来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他,但是我想啊,他那种大富豪肯定不会只在这一处有房子的,也说不定在夏威夷或者拉斯维加斯度假呢。不久后听到他失踪的消息,我还吓了一跳。当然了,他具体的失踪时间我不清楚,只是听人谈论,那天他走进房子以后,应该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了。”男人回答。 “那么照您想来,他失踪的缘由是什么呢?不清楚吗?嗯,好吧,我换一个问题……关于这两座别墅闹鬼的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闹鬼啊……”男人有些不屑地笑笑,摆手说道,“都是些小孩子说的胡话罢了。这两座别墅是住宅区里仅有的两座空着的屋子,小孩子有时候会想要进去探险……真是的,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办法把门给弄开的。后来就听他们传言说,在别墅里遇到了可怕的东西,还有孩子白日做梦,说自己的脑袋都掉下来了。唉,真是稀奇古怪,现在的小孩子哟……” 可怕的东西?掉脑袋……?苏凛稍稍思考了一下,那些孩子们说的,要么是别墅里的鬼魂,要么恐怕就是他们看到的幻觉吧?男人说是“白日梦”倒也没错…… 视频之中,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中国也有‘三人成虎’的说法对吧?谣言说上一百遍,就会变成真话。后来有好多人都说,在晚上经过这里时,总能看见别墅的窗口里有人影子在晃动,但是他们有人说在19号别墅,有人说在20号。哼,要我说,无非就是光线什么的造成的幻象吧,反正我是从来都没看见过。据说住在前排的威尔逊夫人,有一天晚上遛狗经过这里,当场就被吓晕过去了。醒来之后硬说在二楼的窗口看到了三张鬼脸,都挤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她,她的那条贵宾犬也吓得直叫唤。后来我们怀疑是有人故意恶作剧,请来警察进入别墅调查了一圈,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对男人的采访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从他后方的屋子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一看就是他的儿子,那棕色的鬈发和鼻子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男孩先是冲着镜头吐了吐舌头,然后对着男人的后背高声叫道: “嘿,老爸,妈咪说晚饭做好了!” “哦,这就来!”男人回过头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又对镜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白乐优知趣地适时说道:“好的,那么我们对这位先生的专访到此结束,谢谢您的配合……不知不觉呢,我们的节目时间也要接近尾声了。虽然没有能够得到进入别墅的许可,无法入内调查,有些遗憾。不过不需要跟鬼魂遭遇,对于小鬼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呢~!非常感谢各位的收看,那么,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在白乐优做作的挥手动作中,节目的片尾曲响起。苏凛不动声色地关闭了视频。 那位威尔逊夫人说,在窗口看到了三张鬼脸,三张……如果恰好对应别墅主人一家三口的话,倒是说得通了。燕楠看到的矮个子鬼魂就是自己在厕所门后看到的那具尸体,也就是三口中的小女孩,别墅主人的女儿,而在客厅中看到的那个长发睡袍女鬼则是别墅的女主人……但是为什么那些说看见鬼的人有的说在19号别墅,有的说在20号呢?难道鬼魂还能在两幢别墅之间游荡不成? 话说,如果别墅主人三口的失踪就是死亡了的话……那么他们的死因,又会是什么呢? 苏凛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节 夜惊魂(四) 如果说,别墅主人的死因和别墅本身有关的话,那么…… 双子别墅这个名字,苏凛也并不知道是由谁来给定的。白乐优的节目中似乎并未提到,那么或许就是九方九世书擅自起出来的,总之先就这么将就着用。双子别墅的位置简直像是用纬度线为标尺量过似的,19号别墅在西,20号在东,一座外面花坛中栽种着紫苜蓿,另一座则栽种着紫罗兰。虽然现在多半地方都已被杂草占据了。 除此以外,不管是外观还是内部的摆设,两座别墅都可说是几乎完全相同。这一点不管是从“都市异灵谈”的介绍视频中还是在苏凛这几个小时的调查中都可以验证。当然了,也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毫无相异之处的,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相同的两片叶子,别墅更是如此。 第一点,在19号别墅之中,客厅的桌椅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楼上卧室的书架上也摆着几套书籍,但在20号别墅中,苏凛眼前的这套家具却好像是新搬来的一样——如果不考虑上面覆满的灰尘,而二楼别说是卧室了,连隔壁那个飞来一把斧头险些劈开苏凛脑袋瓜的书房里都是空空如也,一张纸都没有。 还有第二点,视频中的那个欧洲男人提到,当时他看到别墅主人将两幅画分别搬进了两座别墅,一黑一白。但问题是,苏凛在两个卧室中所见的小丑肖像却都是白色的,而黑色的……根据田澪维的说法,她在昨天中午被传送到19号别墅的时候,倒是看到了黑色的小丑。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小丑还会根据时间不同进行换色不成? 回归正题,如果说别墅主人的死和别墅有关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住进了那座“危险”的别墅,故而被别墅中所存在的灵异杀死,变成鬼魂了呢?那么他们又是住进了哪一间?确实他们的鬼魂是出现在了第20号别墅,但是两座别墅中的家具使用状况来看,19号别墅才更像是住过人的样子,那么到底…… 19号……20号……小丑肖像……鬼魂……危险……连续的思考使得他头昏脑涨,头上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余敏儿昨夜就按照约定给他发来了另外一边故事的调查进展,可他都没来得及去看。本想要上楼去对那张小丑肖像拍一张照片,但看着仍在昏睡中的女孩,总不能把她们就这么丢在这里,直到燕楠回归之前,自己还是安分一些吧。 燕楠,你现在是否还活着呢…… …… 燕楠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用问,传送的范围仅限于双子别墅之中,那么在20号别墅中被传送离开的燕楠,自然也只能出现在19号别墅中。 而事实上,直到目前为止,她还处在一定程度上的“安全”状态。 既然如此,为何七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从这里逃回20号别墅去呢? 这个让苏凛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明白的问题,其实答案非常简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或许正是因为简单过头了,我们的主角大人反倒忽略了那个可能性,甚至一度猜想燕楠可能已经遇害了。实际上,这个留着长长单马尾的活力少女,此刻正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地休息着。 是的,由于过度的疲倦,她睡着了。 九方九世书发布新故事的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然而当天晚上又因为害怕而久久不能入睡导致失眠。这么算下来,直到零点为止,她已经有接近四十个小时没能合眼了。况且在灵异故事中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也非常消耗精神,故而当盖着棉被躺在田澪维怀里的时候,短暂的放松让她的大脑中所有的活力因子都在瞬间停止了工作,启动了休眠模式。偏偏这个故事中的“传送”机制十分特别,被传送者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比如说昨日中午的第一个被传送者田澪维,前一秒还跟在众人身后,后一秒就出现在了另一幢别墅的二楼卧室门口,她自己还迷糊了半天,直到走进厕所确认了异状才明白过来。 简而言之,燕楠直到现在,还处于梦境之中。 并不是只有男人才会做春*梦,女孩子在梦里也经常会遇到一些羞羞的事情。毕竟是在这个年龄段,正是春情萌发的时候。歌德都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写过:“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好吧这个朝秦暮楚的货也向来被认为在感情问题上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没有九方九世书的干扰,这会儿她应该早就找了一个帅气有型的男友,两人并肩坐在苏凛和余敏儿曾经亲热过的那张教学楼中央花坛的长椅上,你一口我一口啊呜啊呜吃着便当,或者像燕楠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可能会直接坐到对方的腿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忌地接吻。 她躺在男友结实的臂弯里,从近处仰头看着那个男人,却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挡着,拨不开也看不清。燕楠有些烦躁地伸手捏了上去,像盲人一样感受着恋人的脸型,他似乎没有高挺的鼻梁,没有坚毅的眉毛,也没有薄薄的嘴唇和瘦削的下巴……那么不是苏凛,嗯,当然不是,他是余敏儿的男友,怎么可能抱着自己呢?也不会是方伊安,那家伙那么方整的个性自己可受不了,找谁都不要找他。 燕楠把脑子里所有认识的男生都过了一遍,但似乎没有一个符合这张脸的脸型。当然了,她的手上功力有限,要说凭触感来判断果然还是困难了一些,也可能这个男人是她以前并没有见过的呢……燕楠撑起身体,更加靠近了这个男人。即便雾气再浓,只要距离够近,应该就能够看清楚了吧? 她勾着男人的脖子,拼命想要直起身体,凑近男人的脸孔。可那雾气却仿佛凝滞成为了实体一般,燕楠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蒙了一层薄膜,或者是一片胶水或污泥,她控制着自己的脑袋在那雾气里面左冲右突——如果是在现实里面的话,恐怕她的脖子早就拧断了吧?但此时的燕楠似乎还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仍在梦境之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只是觉得越来越难受,好像那胶质的雾气堵上了她的眼睛,也堵住了她的耳朵、嘴巴和鼻孔,包裹住了她的整个头颅,从每一个毛孔开始往血肉往身体里面渗入…… 她呼吸不畅,或者说根本喘息不了,她的眼前已经沦为一片彻底的黑色,心脏的跳动也几乎就要停止。燕楠突然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心想完了……没有死在灵异故事里面,反倒死在了自己男人的怀里…… ——嗯?灵异故事?什么灵异故事?! 大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燕楠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几乎就在同时,她的脑袋猛然从那一大滩胶水里挣脱出来。不管是呼吸还是视界都恢复了正常,燕楠深深呼吸了两次,似乎仍在害怕之前那种凝滞堵塞的滋味。接着她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男人,这男人也恰好低头看着她。 燕楠的手指触感还算敏锐,她全都摸对了。 这个男人确实没有高挺的鼻梁,没有坚毅的眉毛,也没有薄薄的嘴唇和瘦削的下巴。 但燕楠却并未因为自己的正确而产生丝毫的欣喜,毕竟正确与否与人的心情向来没有确定的关系。她的瞳孔在紧缩的同时晃动起来,漂亮的嘴唇也开始颤抖,她突然觉得男人搂住自己的身体是那么枯干冰冷,那不似人类的温度…… 因为……男人的脸上,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嘴巴和眉毛……他没有五官。那张脸上空荡荡的,彷如鹅蛋一般。 无面人……或者称为,貉。 自己正被一只貉抱在怀里。而且他搂得很紧,燕楠根本逃脱不了,她只能看着这个没有脸面的人向着自己逐渐靠近过来,如果他有嘴巴的话,或许这是打算来和自己亲吻?但是燕楠却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在她的视线之中,男人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 仍然是模糊的视线,但这一次却并非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雾气,而纯粹只是因为燕楠的眼睛还没能一下子适应这屋里的黑暗。 是的,黑暗。 燕楠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从梦中醒过来的一刹那,她的大脑就立刻恢复了清醒,就像是原本控制记忆的那根神经被梦境的刀子暂时切断,而在醒来之后,神经的断口两边蠕动,蠕动,然后“啪嗒”一下又接上了似的。什么长椅什么男朋友什么雾气什么貉,全都被她立刻抛却在脑后,仅剩的唯有眼前的黑暗与身处灵异故事之中的恐惧而已。 她还在别墅里面,还在田澪维的怀里沉睡着,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或许是总算得到了长时间的休息,也或许是刚刚在梦境里面经历了惊魂一刻,现在燕楠感觉浑身发凉,大脑却是异乎寻常的清醒。她感觉田澪维搂得有些紧了,抬起头来,近在咫尺的地方,一个白色的小丑脸正在狞笑着看向她。 燕楠险些发出第二次尖叫。还好,她在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之前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硬生生把这一次叫喊憋回了声道。她亲眼看过这幅肖像的,在别墅的二楼墙壁上挂着的诡异小丑,除了两颗硕大的眼珠子——因为肖像油画本身就比较大——是黑色的之外,其余所有地方包括相框都是白的,那一排白森森的牙齿,白得瘆人。 奇怪…… “田澪维,喂,我们怎么会跑到二楼来了?” 燕楠小声问道,但田澪维却并没有回答。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睡觉的时候,她跟田澪维两人靠在一楼的沙发边上,下面铺着从卧室里拿走的白色床垫,身上盖着白色的大棉被。难道说苏凛他们趁自己睡着了把自己搬到楼上来?不不不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再说就算要上楼也该把自己喊醒吧?或者他们把这副肖像画给搬到一楼去了? 燕楠从口袋中掏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当做照明工具使用,在房间之中绕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苏凛和evalia的身影。而光芒照亮之处,一个白色的书架也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现在她就是身处二楼。 对了,20号别墅的二楼卧室,自己分明是进去看过的,但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书架上有摆着书籍啊。但是这里……燕楠用手机的灯光在骨头般的书架上晃着,稀稀拉拉几套书占据了上面的位置,那不会是苏凛他们的布置。燕楠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她的面色大变! 自己……被传送到19号别墅来了?! 什么时候?! 她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看了两秒,“07:36”,早晨七点多了!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最早时间来算的话,她很可能已经在这里昏睡了七个小时了!七个小时,自己居然一个人在闹鬼的别墅里睡了七小时,燕楠想想都觉得犯怵!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居然没有被鬼魂杀死,这还真是个奇迹! 不过之前没有事并不代表现在也会一直没有事。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燕楠当机立断。她想要正起身体跳下床去,但是田澪维过紧的怀抱却让她无法做到这一点。燕楠焦急地喊道:“送开点儿!田澪维,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在黑暗与寂静的房间里面回荡环绕着,又飞回她自己的耳朵里,那一瞬间燕楠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被传送到了19号别墅,但是田澪维可没有……那样的话,现在她是躺在谁的怀里?这个紧紧搂着她的人,到底是谁…… 燕楠的身体不动弹了,她只是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向上看着,看着那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轮廓。她忽然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手臂和梦境中的那个无面人一样枯干冰冷,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她的喉头发出“咕噜”一声,紧接着,她用颤抖的手臂举起手机,屏幕翻转过来,让光圈慢慢地对准……对准…… 那不是无面人。 那样脸上凹凸不平,眼窝深陷下去,没有眼珠。就像是一层早已腐坏多时的人皮披在了一具骨头架子上,干枯的长发像是蛛丝一般扫在她的脸上,黏黏糊糊…… 燕楠和女人空空的眼眶对视两秒,然后深吸一口气。 在连滚带爬地逃出这个房间之前,她发出了今天的第二次尖叫。 一个女孩要怎样做到被鬼魂搂抱了半天还能不吓得嚎叫出声呢?扶着墙壁向楼梯边缘移动,两条腿颤得几乎走不动道的燕楠当然不会了解。她的心脏像架子鼓一样砰砰作响,跳跃的幅度几乎有从她咽喉到脐下那么长的距离了。第二个故事中她被鬼魂撕碎生吞,那种痛苦绝非一般人所能够想象得到的,按理说她都应该有一定的心理抗拒能力才对……但那种天真的想法纯粹是胡扯,谁不信可以来试试,看一百遍恐怖片或许到最后都能够甘之如饴,但这种可怕的灵异故事,哪怕经历一千一万个都绝对习惯不了——前提是你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就在刚刚,她猛然挣脱那个女鬼的手臂,几乎真是四肢着地从那间卧室里面爬出来的,险些连手机都丢掉了——幸好她没有。走廊上除了被手机映照出的一圈之外,其余全部都陷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就好像她走在一座独木桥上,两旁都是望不见底的深渊。燕楠一边催促着自己加快脚步,一边回头看向卧室的方向,乞求那个女鬼千万不要追出来,还好她并没有听见门响。或许是女鬼反应迟钝,也或许是她放过了自己一马,但燕楠现在可没有朝着乐观方向去考虑的空闲。手机的灯光在前方好像突然碰到了什么反射物,一星一星,如同晴日水面的波光粼粼。 但美丽的东西多半都是有毒的,燕楠自己心里也明白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当然不是……燕楠看清楚了,那一块块碎裂的是玻璃,有些钉在墙壁上,有些则散落在地面。那一定是在昨日中午时分,田澪维在被传送到这里时所遇到的险些杀掉她的镜子碎片,那是能够剥夺人命的东西。说不定自己一旦走过去,那些玻璃碴子就会呼啦啦全部飞过来,将自己整个人都扎成刺猬! 燕楠的脚步犹疑了,可她并没有多考虑的时间。前方的玻璃碎片好歹还是静止的,但身后的卧室之中,燕楠却好像听到了鬼魂爬行在地面上的摩擦声!由不得她犹豫了!燕楠狠狠咬了咬牙,突然卯足了劲儿狂奔起来,她三两步奔到楼梯口,一个大跨就跳了下去,还好稳稳地落在了一级楼梯上,若是偏差一丁点儿都有可能把脚脖子扭断!仅仅不到五秒钟的工夫,她就一头冲到了别墅门口,眼看前方就是充满希望与生机的外界,燕楠当然不会在这里停步,她伸手向着门把抓去—— …… 感谢行者、彭謀謀和书友140411211227369打赏,谢谢支持~~! 第二百六十节 夜惊魂(五) 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燕楠为什么会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刹那之间停止了动作——这句话是否有些表达不清?因为这座别墅中除了她以外,现在也没有别人,鬼魂当然不能包括在内。那么我们换一种说法,就连燕楠自己,都没有立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停下。 她只是迟疑了,不明所以地迟疑了,是与生俱来的对于某种“东西”的恐惧让她迟疑了。直到过去了几秒钟,燕楠才明白了自己犹豫的理由……她感觉到了,在这扇门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 门外会有什么?门外……应该就是别墅的庭院了才对。按理说别墅的庭院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了啊,因为九方九世书上都明确提出了,参加者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别墅内部,若是在庭院里也会遇到危险的话,这样的规定不就没有意义了? 燕楠想不通,但她的行动也没有继续,她那只手仍然停留在半空中,就仿佛是等待着虚空之外的某位王子前来,将苦海中期盼的灰姑娘或是白雪公主救出似的。只是灵异故事之中,即便是披荆斩棘的白马王子,也不一定能够突破恐怖灵异的包围,也许在半路就被杀死在某个厉鬼的利齿巨口之中了吧? 身后,之前听到的摩擦声似乎早已消失了,或许那个女鬼并没有跟上来。但是燕楠仍然不敢让这样乐观的想法保持下去。她不能在这里停下的,就连苏凛都无法判明哪一幢是危险别墅,他们只是暂居在20号别墅中,且不说这里有没有危险,就算没有,她孤身一人待在这里,再多遇到两次鬼魂,哪怕它们不杀掉自己,自己也会被吓死了。 燕楠抿住嘴唇,轻轻踮起脚尖,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以她的身高本来并不需踮脚就可以够到,可她下意识地不想要触碰那扇门。 或许,先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确认放心了再出去,才是个正确的选择? 入眼之处一片黑暗,猫眼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燕楠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外面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可她还是感觉到一阵心悸,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判断的可信度。只是这样怀疑来怀疑去,难道要她一直困在这里不成?她必须下决定了。 燕楠再一次将手伸向门把,这一次她紧紧握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但在使力拧开之前,她的动作又一次顿住了—— 燕楠缓缓偏过头去,她的目光是被玄关旁的窗户吸引住的。这一刻玻璃的可怕性被她抛到了脑后,透过透明的窗户向外看去,将近八点,阳光已经穿过大楼间的缝隙,将整片天空映上了湛蓝的色彩。看样子今天会是个晴天呢。 但燕楠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 天……已经亮了? 是啊,这是根本不需思考的问题,只要看一眼外面就能明白了。但是……但是既然天亮了,为什么从猫眼向外面看去,还会是一片黑暗的呢?难道说……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将猫眼堵住了吗? 燕楠趴在窗台上,试图从窗户边缘窥视门外,但那里却是一片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不存在。 怎么回事? 燕楠再一次回到门前,她的心脏砰砰加速了跳动。润泽的双唇之中,轻轻吸入一口气,然后,她再一次将眼睛对准了猫眼。 白色。 外面不再是黑暗的了。 是自己刚才看错了?燕楠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白色之中,似乎有些淡淡的红色,血丝一般。 眼睛瞪大了。 是的,眼睛在蓦然之间瞪了起来,但那却并非是燕楠的眼睛!在猫眼之中,掺杂着血丝的白色眼球和黑色的眼仁瞪视着她,那根本就不是猫眼,是面前的这扇门长了一只眼睛!而现在,她正紧贴着脸和这只眼睛对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燕楠猛然退后。她想要再次尖叫出声,但是刚刚在二楼已经嘶喊过了两次,现在她的嗓子都已经哑掉了,那声音梗在喉头根本发不出来!她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久以前看过的“红眼女人*”的鬼故事,又赶紧摇着头把它从意识中晃掉。这太荒谬了,之前苏凛带着自己几个女生进来的时候,可没发现这猫眼里还藏着一个鬼啊!田澪维也说她那时打开了门撒腿就跑,没有被门里的鬼阻拦啊! 那么为什么……到了自己…… 也许……也许这个鬼只是吓唬人的,它根本就不会杀人?自己只要打开门离开就好,是吧?燕楠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到底对不对,但是现在除此以外,她似乎也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情平静下来,尽管从结果上来说只是做了无聊的努力。然后上前两步,一只手抓住了门把手轻轻拧动,同时目光又下意识地戒备着那只不正常的“猫眼”,这一次,她看到…… 那白色、红色和黑色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位置……黑色仍在正中,彷如一个无底的大洞,而红色则充满了剩下的整片空间,唯有外面尖利的两排白色,闪着阴森的光芒,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燕楠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掉头逃跑,可是,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那是一张嘴巴,现在它在自己的面前张大,张大……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站在了那张嘴里。尖利的牙齿在她的背后咀嚼着,燕楠感受到了那股剧痛,也听到了咯嘣咯嘣咬碎骨骼的声音,可她却听不出那声音从何而来,或者它原本就是来自四面八方……她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在逐渐堕落**,那巨大的洞口是喉咙吗?她听见从那极深之处,传来一声满意的饱嗝。 下一瞬,在燕楠模糊的视线之中,那张嘴巴紧紧地合上了。 (*:红眼女人的鬼故事,在网络上可以搜索得到。前作《夜笔失魂录》其三——七夜鬼谈中第一个鬼谈亦有收录,在此不加以赘述。) …… “额可哥哥跟搞(你起得可真早)。” 与此同时,在距离双子别墅数公里远的馨月旅馆之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正站在四楼414房间的阳台上,手中举着一个不算破旧的单筒望远镜,似乎正在通过它观察着对面的某一座楼层。而在她的身后,另一个看上去略微成熟些的女孩一边使用旅馆专配的一次性牙刷捣得满嘴起沫,一边呜咽着让人根本听不明白的话语靠近了她。 “学姐啊……”余敏儿耸了耸肩,“能不能先把牙膏沫吐掉再来说话,你现在满嘴白沫的样子简直比女鬼还要女鬼。况且啊,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小心些总没坏处,说不定线索就出在一大早呢。” “我只听过‘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怯怯地说着这话来到余敏儿身边的是索妮。她即便是在开玩笑的时候,看上去还是一副惶恐害怕的模样,像是一只喵喵叫着的小奶猫,不知该怎么才能讨到主人的欢心。余敏儿白了她一眼,问道:“莫语琴呢?” “还睡着呢。”索妮这么说着,回头看向床上仍旧双目紧闭的俏丽人影,“昨天夜里监视了一整夜,肯定也已经累坏了吧……不过今天去对面调查的工作是我的活儿,就让她先休息着吧。” 对于执行“都市豢鬼人”这个故事的四名女生来说,白天大家都醒着,危险性还要相对小一点。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时,阴气又重,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要知道大部分的恐怖故事,看那些恐怖小说和电影里面,鬼魂不都是在夜里现身的么?因此每天至少要有一个人来担任守夜人才行,昨天负责这个的就是莫语琴,不仅要监视对面,还要同时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心力交瘁,清晨六点和早起的索妮换了班,这才疲倦地一头倒在了床上,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洛羽晨学姐已经在卫生间吐掉了一口牙膏沫,现在用毛巾擦着脸蛋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三人的表情都还算是平淡,故事进行第二天,眼下她们的精神状况要比苏凛一组好上太多了。虽然也看到了鬼魂的幻影,但比起另一边又是恐怖的幻觉又是各种实体的危险来说,这种小事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仅看学姐现在上厕所时毫无顾忌的样子,就能够明白昨天小小的惊魂对她来说几乎半点影响都没有。 “你……?” 余敏儿暂时将目光从望远镜的一端移开,看向索妮稍显苍白的面庞。 “没问题吗?” 她有些担心,并不是瞧不起索妮,但这丫头的胆小是整个学生会人尽皆知的。让她独自一个人到对面的单元楼中去寻找线索,说不定还会遭遇鬼魂或者同样恐怖的豢鬼人,余敏儿有些怀疑她的精神。保不准稍微看到点儿什么恐怖的东西就会吓得抱头鼠窜吧? 但索妮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也没有因余敏儿这样的怀疑而生气。她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孩子。只是轻声说道: “总不能……让你们把活儿全部担了吧。我好歹也是团队的一分子,一点力都不出的话让我怎么过意的去?故事执行四天,咱们也是四个人,一人一天,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这样才算公平……” “并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余敏儿摇起头来,“而是我们要活下去的问题!仅仅为了公平而进行无意义的任务分配是并不合理的,所有的安排都要以解决故事为优先,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应该为此让路。要去对面探索的话,那个人就必须拿出勇气来,拿出‘怕什么,反正最坏也只不过是死掉而已’这种觉悟,不然的话——” “别开玩笑好吗?!什么觉悟不觉悟的……别把死亡当成是随便说说就好的事情啊!那种感觉你怎么会懂?在你看来无非就是遇到鬼魂,然后在保健室的病床上躺一夜,最后得知自己换了一条命那么简单吧?本来就一条命都没有丢过,现在又有人不辞辛苦地帮你,你当然不会死掉了!有本事就自己死一次试试去啊!自己去经历一下那种感觉,然后再来看看你还有没有胆量这么说啊!” 洛羽晨学姐半张着嘴巴,略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索妮。她没有想到过这个平时总是闷闷的一句话都不说,娇娇怯怯畏畏缩缩的姑娘也会有这样泼辣放狠话的一面。她不知人在压抑久了之后会爆发出多么可怕的能量,有人说“老实人发起脾气来才最可怕”,同样的道理,当胆小的人豁出去了的时候,她的胆子也会在瞬间膨胀几十几百倍那么多。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就是这样,人类是一种求生动物,求生往往是一种本能,因此人们的选择往往都是“爆发”而非“灭亡”。 她原本就那么胆怯,还要在灵异故事之中努力生存下去,再加上两次死亡所带来的心理阴影,全部累积成为负面情绪隐藏在她的心底,偏偏又无法发泄。怎么发泄?对方可是鬼魂啊,难道还能指望去报复不成?于是余敏儿那听来对死亡不以为意的话语成为了让她怒火出笼的契机。 索妮的脸色涨得通红,余敏儿倒是面色如常,只是一直看着对面的楼层,没有回头,洛羽晨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身后床上的莫语琴咂了咂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边的骚动,还是不愿意参与到这场吵架之中呢? “好了,你们两个……” 洛羽晨没别的办法,她毕竟是几个学妹的前辈,团队的成员闹了矛盾,自然也就必须由她来解决。她先后拍了拍两个女生的肩膀,苦笑着说道: “别生气,别生气了。敏儿你呀,也多为我们想想嘛,责任心太重可是会把自己压垮,也会让你注意不到他人的心情哦。稍微给我们一点信任吧……还有你,丫头——”她又在索妮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指,“敏儿这么说是在关心你呢,怎么听不出来呢?傻瓜。她说的也没错,可不能就抱着‘公平’的心态才过去溜达一圈哦,一定要拿出勇气来,好歹找到点线索回来才行嘛……” 余敏儿究竟是不是出于“责任心”和对索妮的关心才说出这番话呢?可能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清楚,但两个女生却都没有反对。沉默一会儿,索妮动了动嘴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对、对不起……敏儿,我不是故意那么说,我只是——哎呀反正我就是一时激动,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咒你去死的意思……” 听上去似乎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尽管没有回头,余敏儿紧绷的面部肌肉似乎松弛了一些,她仍是没有回头,只等到索妮话音落下才微微耸了耸肩,用淡淡的语气回道: “没关系,是我出言太鲁莽了。再说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没有经历过死亡,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既然如此,也就没有资格对你们指手画脚大加评判。” 两人互相道过歉之后便再不言语,阳台上仍是有些冷场,被尴尬的气氛所笼罩着。洛羽晨抱起胳膊,看向远处天边渐升渐起的红日,迟疑了一会儿,仿佛是为了再一次圆场似的,轻声对余敏儿说道: “死亡的感觉……是吗?我可以告诉你,那绝对不是什么能够当做无所谓的事情,星爷有句话说‘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但是死亡,却是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可能适应的东西。想听听我的第一次死亡吗?” “学姐……?” 索妮用有些诧异的目光看向她,余敏儿也暂时停止了监视,放下望远镜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眨着眼睛。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主动提起有关于自己死亡的事情。除了要在学生会室的档案上留下一个记录之外,之后他们便再不会吐露有关于此的只字半语,就好像早已将此事忘记了似的。但这种事情哪可能忘得掉呢?只是不愿去回忆那份恐惧,因而将其埋藏在深处罢了。 别说别人,就算是苏凛,也从未对余敏儿说过他的第一次死亡。就好像那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也许偶尔在噩梦深处,他还能忆起那个星月无光的夜晚,忆起那一份血腥的味道,忆起那份剧痛和被拽往地狱的恐怖。余敏儿虽然并不了解,但她也从其他人的表现之中,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问起的问题,故而从未开口发问。 但现在,学姐难道是愿意将她的死亡经历,拿出来与她分享吗? 在两名学妹的注视之下,洛羽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了。 第二百六十一节 洛羽晨的死亡体验 2056年9月,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洛羽晨,踏上了太平洋海面上的这座巨大人工岛,凭借高考中得到的优异成绩,毫无意外地被未来岛上的华人学子天堂――锦衣学园所录取,这也就意味着她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彻底摆脱了与过去平凡人生之间的联系,和每年仅有的其他一百多人一样,从此走上了一条通往世界顶峰的道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9月1日那天,留着短发的少女戴着无檐的灰色休闲帽,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与白纱披肩,似乎是和她这个年龄略有些不搭调的衣着,但对于从今天开始就要进入到新生活之中的女孩来说,却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这时候还不是“学姐”的洛羽晨,单手捧着自己挂在胸前的学生证,又抬头看看不远之处遥指天堂高耸入云的“塔”,那是锦衣学园的标志性建筑。 洛羽晨以极低的分贝哼着歌儿,微微摇晃着身体,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娇俏的笑容,让人难以分辨她的个性到底是内向还是阳光。 沿着平坦的学园大道,前方就是她即将待上至少四年的教学楼建筑群,围绕着中央花坛形成一座巨大的堡垒,但却绝不阴暗。阳光从教学楼间的缝隙和塔周边特制的光线收集装置中投射下来,洒在每一个前进者的身上,投入他们充满了希望的心底。没人会在这里停步,洛羽晨当然也是,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与其他所有人都绝不相同的道路,只是不知自己的前方,究竟有多少甜美的花露,又有多少碍事的荆棘,是不灭的辉煌灿烂,还是…… ――永恒的恐惧降临呢? 洛羽晨稀里糊涂地在那张申请表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积极去做,只是脑海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召唤着似的,催促着怂恿着让她快些填写表格。其实她本来并没有打算加入学生会,虽然成绩不错,但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正因为怕影响了学习,她从来都没有当过什么班干部,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只是……都上到大学了,既然打算体验新生活,那么或许试试看……也没问题吧? 如果觉得不合适的话,到时候再申请退出就ok了。 洛羽晨天真地想着。 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拿着申请表即将前往的是怎样一个充斥着死亡阴影的地方,也不会知道,从她落笔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体、灵魂与生命,所有这些都不再属于她。与恶魔签订了契约的人是不会有明天的,他们最多只可能生存于“今日”,“明天再做”这个选项被掌管命运的神明或恶鬼从他们的时间之中划去,交还的日期上则写着“未定”。而“未定”的意思就是说,要么四年,要么来生――如果你还有来生的话。 这个恶魔的名字,叫做―― “……九方九世书。” 面前的几人并非是“学生会干部”,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只是“幸存者”而已。包括染了黄发,嘴里叼着香烟斜睨着他们,看起来像是个**少年的书记薛苒;悠闲地坐在折叠椅上翘着二郎腿,全无一点紧张感满脸笑嘻嘻的会计华宁;记不清面容也记不清名字,只记得拥有一种温柔眼光的副会长;还有最后,站在窗前表情坚毅地审视着他们这群“新参加者”,不时用散发着血染气息的手推一推黑框眼镜的学生会长,陆方秋。 “……我们这些,就是学生会上一代没有死光的人。对,你们没听错,我也没开玩笑……‘没有死光’的意义也就是,除了我们以外,其他人全部都没了。要么被鬼魂杀掉,要么被噬魂吞噬,要么违反了九方九世书的禁令被‘惩罚’,要么受不了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而自尽。想死的方法很多,但是想活下去,就不只是嘴上说说的事情了。来吧,现在你们还有很多时间,第一个故事开始之前,我可以给你们传授一些规矩和重要经验。” 他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并且在接连不断的“咔吧”声中,将它握成了拳头,拳头上青筋凸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第一条规矩,没有逃避。我们就像是一支军队,但敌人却是地狱的来客。战场之上,前进者不一定能活,但后退者必然会被斩首。而我们和军人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军人的死亡多半源于子弹,很快,‘嗖’,‘啪’,闭上眼睛,这就没了。但我们的死可没那么容易,死亡绝对不会是一种解脱。要么拼上你的全部去活着,要么受尽折磨与屈辱坠入无边地狱,一切都只能看你们的了。――喂,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那位学长后面的话语,洛羽晨听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了。她只感觉到天旋地转,眼前的视线不仅模糊,而且一阵一阵地发黑,就像是有人将一瓶墨水全部倒在了她的脸上,黑暗降临,最后是“噗通”一声。洛羽晨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的一年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告诉她,陆方秋会长的说法没有半分差池,他果然不愧是个文学方向的学生,所有的描述都和她产生的感想完全一致。在这里你所经历的一切,有些会在恐怖片里出现,但绝没有恐怖片那么安全那么简单,跟它们比起来,哪怕是《咒怨》和《午夜凶铃》这种据说吓死过人的玩意儿也只能算作是小儿科而已。真正的恐惧永远都只隐藏在你背后的背后。 一年之中,曾经和她欢笑着一起坐在花坛边吃盒饭的同学变成了埋葬在公墓中的一堆枯骨;曾经捧着鲜花和巧克力腼腆地向她示爱的男生被饿死鬼啃噬得只剩下一对骨碌碌的眼珠;曾经拉着她的手说好遇到任何危险都绝不分开的同伴在鬼魂来临之时疯狂地一把将她推了过去,却在掉头逃跑的时候被另一个鬼魂活生生撕碎。洛羽晨的身上有某些部分早已经麻木了,另外的一部分却还仍旧敏感着。 陆方秋学长说得没错,他们只有两个选择,那就是“死亡”和“活着”。听上去似乎是一句废话,是不是?但看着九方九世书无风自舞的书页,以及面对着鬼魂惨白的面孔和阴森的黑影之时,你还能够想到什么更好的形容? 她活下来了。在无数人死去的基础之上和伴随之中,在见识了无数撕心裂肺的苦楚与惊讶之后,只有她还站在这里,只有她还能够看着天边升起的那一轮朝阳,迎着天空缝隙之中渗下让头脑无比清醒的冷风。 以为绝不会很好相处的薛苒学长,却在自己临死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拖住了那具会动的尸体,让她在哭号与狂奔之中得到了逃出生天的时间;每天都是一副笑脸待人的华宁,却在绝望之中选择了向鬼魂跪地求饶,还打算将她作为献给恶魔的生祭;温柔的副会长早已忘记消失于哪一次灵异故事之中了,只是偶尔在睡梦之中,似乎还有她温柔的叮嘱在耳旁回荡。 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九方九世书取了一个恶趣味名字――“夜勤病栋”的故事之中。在被捆缚着送上手术台,眼看着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刺下来的同时,她终于磨断了身上的细绳,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翻身从冰冷的高台上躲了下去。然而她的同伴却没有那么幸运。逃下了手术台却无法逃离这间紧锁的手术室的洛羽晨,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原本清丽可人的美少女被医生和护士的鬼魅一刀捅了下去,划开胸腹,鲜血喷溅,洒了她满头满脸,少女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叫。即便经历了这样的痛苦都不能立刻死去,她扭曲的身体痉挛起来,内脏肠道被穿着白大褂的鬼魂们用手术刀挑出,一点一点送进嘴里细细品尝着,最后这群食尸鬼干脆扔掉刀子,趴在少女的身上大口大口地抓食起来,就像是《奇幻夜》中的泰迪罗宾。异样嘈杂的声音在洛羽晨的耳旁回响充斥着,她已经分不出哪个是被吃少女的尖叫,哪个是她自己的惨叫了。如果不是陆方秋会长想出了故事的解决之法,在最终关头将她从那间手术室中救了出来,只怕她早已经彻底崩溃,从天台跳下自杀而亡了。 “但所有这些都还算是好的。”洛羽晨低语着。 “都还算是……好的?”余敏儿用诧异的声音反问道。她无法理解洛羽晨这句话的意思,在你身边所有的同伴都会死掉,爱你的人,恨你的人,和你没多大相关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更何况失去的过程还那么――这也能够称之为“好”吗? “足够好了,跟你自己的死亡比起来……是不是觉得我这句话很残酷很自私很没人性?”洛羽晨瞄了她一眼,“别急着否定,如果你没有体验过,那你一定就是这么想的。很多人都以为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这一点我不反对,但如果有人觉得有些东西会比死亡更恐怖,那么他就错了,错得离谱。前者体验过生命的美好,却也体验过其它美好的事物,所以他们会那么说,但后者……只有没有体验过死亡的人,才会有那种天真的想法。” 洛羽晨的声音散发着幽幽的魔力。余敏儿不禁想到了《哈利?波特》系列中,邓布利多校长和伏地魔也曾有过类似的探讨,而学姐的这番话,毫无疑问是站在伏地魔那一边的。毕竟那时候还活着的邓布利多校长,他也同样是“没有体验过死亡的人”。 这一次她没有答话,只是等待着学姐继续说下去。洛羽晨也并非是个没有理性的人,她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而余敏儿既然作为倾听者,还是遵守倾听他人的礼貌便好。 “我的第一次死亡,是在去年的一个故事中,执行地点是商业街一个地下酒吧,严格说来距离这里并不远,那个故事的名字叫做――” “血染的假面舞会。”余敏儿轻声插嘴。 洛羽晨冲着她微笑一下:“看过档案吗?你记得还真清楚。” “那些档案我每一份都能够背下来,因为是性命相关的事情,容不得有半点儿马虎。”余敏儿淡淡地说道,但从她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夸耀的成分,她只是耸了耸肩,“不过也只是知道标题和大概内容,具体的细节倒是并不清楚。抱歉我不该插嘴的,还是学姐你来说。” “嗯。”洛羽晨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一次故事正如标题所说,是要求参加者前往一家地下酒吧进行假面舞会交谊。包括我在内,共有四个参加者,但所有人的面具都是一样的――不仅是说我们这些学生会的人,而是所有参加舞会的人,我想不到一百,但也超过五十了,相同的面具用来作为入场凭证。舞会上还有举办方的调查反馈,将你觉得最对你的胃口最想要与之再次交流的人的名字写下来。” “提示的逃生条件呢?”索妮歪了歪头,她似乎并没有余敏儿那么好的记性,对于这一次故事印象不深。 “很简单,在这场舞会所有的参加者中,混入了一个亡魂,其余全为正常人类。而亡魂在舞会进行过程中,会不断地进行杀戮,并且在舞会结束前杀掉所有仍未离开的舞会参加者。但对于我们这些参加者的限定则是,直到找出真正的鬼魂并将他的名字写在主办方提供的反馈表上,这样即可离开。否则的话,写错名字和没写就打算离开的人,就会被九方九世书所‘惩罚’。” “惩罚”就代表着死亡,这一点她们都清楚,用不着多做解释。 “但是,所有人的面具都是一样的,那么想要认出别人岂不是只有靠衣服了?”索妮又小声问道,“而且女人的礼服是一说,男人的正装都没什么太大差别,要认出来也太困难了吧。” “哦,这倒是没问题的。”洛羽晨答道,“为方便认出他人和让他人认出自己,所有的参加者需在手臂上佩戴袖章,结伴前往的参加者可选择相同的颜色和图案。比如说我们学生会的四人当时就拿了印着校徽的袖章,至于舞会上其它的参加者,那可就太繁杂了,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灰棕等等什么颜色的都有,有些人印了国旗,有些人印了动漫人物……总之和一个人交谈之后,只要记下他的别致袖章,再想找到其实很容易的。而我们四人的行动,就是不断和他人交流谈话,从他们的言行之中找到最可疑的家伙。这其中有些人很擅长交际,在舞会上不断来往穿梭和他人交谈,也有些人比较扭捏,你不主动找他他也不会来找你,还有一些……冷冰冰的,你跟他们说话他们也爱答不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两个学妹,轻声问道:“呐,你们猜猜看,找到鬼魂的线索是什么?” “哎?”索妮困惑地眨眨眼睛,“这怎么可能猜得出来?我们又没有参加者的谈话记录。” “不需要那个,从我刚才说的话中,就足以找出将鬼魂分辨出来的线索了。”学姐摊手说道。 索妮还在思索之中,而余敏儿却已经说道: “我想,应该是和袖章有关吧?面具的目的是遮挡鬼魂的脸,不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但如果从一开始就允许佩戴不同款式的面具,那么袖章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也就是说,袖章的设定似乎有些多此一举,或许从这里可以看出鬼魂的身份来?” “袖章?”索妮不明所以地回问,又看了看洛羽晨学姐,而学姐则是叹了口气。 “敏儿,我还以为只有你们家那位比较聪明,没想到你们夫妻俩都不差啊……说的没错,是和袖章有关,真正的鬼魂所佩戴的,是一枚纯黑的袖章。” 索妮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头,好像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但余敏儿却已经明白了。她选择性忽略了学姐话语中的调侃,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黑色的袖章,一般来说有两种用途,一是身为死者的直系后辈时,在守孝期间需要佩戴;二则是在参加葬礼时,为表哀悼的佩戴物。” “一点儿没错。”洛羽晨赞同,“除了我们学生会的参加者之外,也就只有鬼魂才会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舞会,而是一次杀戮聚会,可其它客人却都被蒙在鼓里。鬼魂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会死去,所以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葬礼。葬礼上当然要佩戴黑色袖章。除了怀抱这个心思的鬼魂之外,还有哪个笨蛋客人会佩戴这种不吉的东西呢?” “就……这样而已?”索妮嘟起嘴来,“我还以为是那些冷冰冰的客人里面的一个呢。” “当然了,和他的谈话中还有一些其它的线索,但唯有这一条是最直白最容易分辨出来的。最后鬼魂不在那些冷冰冰的客人之中,却反倒是一个最为健谈的客人,和我们几人都谈过话。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参加者得知他的名字。那一场故事中有两人幸存,而我和另外一个女生,则是死在了故事之中。” 说到这里,洛羽晨的声音低了下去。 “……为了打探消息,不得不陪几个轻佻的男人喝酒,之后又一个人去上厕所――另一个女生早就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时候死掉了。就在那个时候,灯光突然变暗,还不等我叫出声来,那个鬼魂就在我面前出现。你们想象不到当时的情景有多恐怖,灯光闪烁的前一秒,你后背贴在墙上,面前还什么都没有,可下一瞬间,一张白森森的脸就赫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不是之前已经经历过,我想我很可能当场就吓晕过去!而晕过去的话,或许还比清醒着接受那些痛苦要好一些。” 她看向余敏儿。 “知道吗?敏儿,对于死亡的恐惧并非是来自死前那些恐怖的鬼魂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在死亡的同时,从你脑海中闪过的那些,就是平常人们所说的‘走马灯’。‘死前’是个很抽象的时间概念,它可能只有一瞬,但对于那时的你来说,却会像是永恒那么漫长。你的脑子里一遍一遍经历一遍一遍闪过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幸福的画面,而是所有痛苦的总和。你会回想起你被人背叛将要献祭给恶魔的那一刻,想起你最好的朋友在你面前被鬼魂拖走的那一刻,想起你的同伴在手术台上被那些东西分尸吃掉的那一刻!你一生之中所有的悲哀所有的疼痛都会在那一瞬间回到你的脑子里,所有的回忆都是那么清晰那么直白,它们会填充进你的整个心灵!还有活着的那些人们,比如你,敏儿,我打个比方,苏凛、你的父母、你的弟弟,还有你的其他朋友……明明是你的死亡,是你将要离开他们,可你却分明会觉着是他们离开了你。所有人都将离去,不会回头,不会再来看你一眼,他们都将把你忘却,把你放逐,整片黑暗之中只有你一人来承受这份痛苦。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手把你的心偷走了,你会觉得一下子失去了什么东西,变得空空落落的。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掉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了。而即便是在你醒过来之后,这些感觉也不会离你远去,那个空荡荡的心灵,你会一辈子把它保留着,一辈子体验那种失去一切的痛。” 学姐的声音越说越低,索妮也似乎回忆起了自己两次死亡前的痛苦,不由得伸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余敏儿还是无法理解那种感觉,但她却也不愿去想象,有一天,所有人都远离自己而去,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只有学姐空洞的低语: “醒过来之后,你还是恢复不了。临死前的痛苦会留在你的心底,你看着面前的一切,明明是真实的世界,可你却拿捏不准。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是不是面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那些人明明已经离你远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有时候你能够强撑着逼迫着自己去理解,但有的时候你就会怀疑,怀疑所有人,怀疑世界,怀疑自己……就像是《盗梦空间》里所描述的,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好像一切都成了不实的。那时你就很容易去理解那些忍受不了灵异的折磨而去自杀的人的心情,因为你也想要死,因为活着也是一种痛苦……” “活着,也是一种痛苦……?”余敏儿喃喃重复着。 “对,没人愿意提起自己的死亡,自己不说,也不想让别人说。因为一旦说起,就意味着要去回顾那段痛苦,要去再经历一遍。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痛,还是只有我们这些灵异故事的参加者才有。我只能说……想迈过这道坎,你需要很长时间。” 洛羽晨回想起了自己在保健室苏醒的那时。那时她真的有种再去求死的冲动,死亡确实恐怖,但只要不是死在灵异故事之中,是没有继承的机会的,那也就代表只死一次就可以得到解脱。而如果继续下去,继续体验那些死亡的话…… 她哭了。扑在病床旁过来安慰她的陆方秋会长怀里,柔弱的少女痛哭失声。一旁与原副会长同样温柔的舒然用轻柔的动作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她也是个温柔的人呢,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九方九世书才会选择她为副会长的继任者吧。 “按理说,没有人愿意再去回想,就连曾经让你死过的地方和类似的场景你都会想要尽量去回避。商业街那个地下酒吧的周围我再也没去过,身体早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每次走到附近就会下意识地转向,就像是‘魔法禁书目录’里‘驱逐闲人’的术式一样,只不过你要驱逐的人是自己。所以有时候我挺佩服苏凛的,明明在五教里死过一次,可现在每次来学生会室,还都从那里大摇大摆地经过。要我说,他要么是缺根筋,要么就是神经足够坚强,达到那种‘大无畏’的地步了吧。” 三人又都不再说话了。余敏儿不知何时放下了望远镜,把它放到胸前,用手轻轻磨蹭着。索妮蹲在地上,视线转往一边。洛羽晨学姐看着已经升上半空的一轮红日,看它在寒风的包裹之中不屑一顾的姿态,她的手指交缠着。 沉默良久,她加上了最后一句: “所以,我们才要好好活下去啊。” “因为死亡实在太痛苦了?”余敏儿抚摸着望远镜轻声问道。 “不。”学姐摇了摇头,“是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可能不失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六十二节 黑色小丑 燕楠并没有死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已经经历过一遍幻觉的苏凛,应许能在清醒过来的瞬间就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燕楠不知道。在她的记忆之中,自己明明应该是被一只从猫眼之中长出来的血盆大口吃掉了才对!骨头被嘎嘣嘎嘣嚼碎,一切只不过在几息之前,那种剧痛还残留于她的意识之中,可现在她怎么还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 燕楠坐起身来,茫然而警觉地望向四周。面前是白色的门扉,身后是客厅,旁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漆黑一片。她仍坐在玄关上,而且应该还是19号别墅的玄关。 那么……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燕楠浑身寒毛直竖。她紧紧地盯着面前门上的猫眼,小腿上的肌肉都已经绷了起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但那猫眼这时候却老老实实的,似乎并没有丝毫异样。与此同时,燕楠的耳旁,黑洞洞的楼梯口上,传来了细微的摩擦声…… 单马尾的可怜女孩猛然转过头去! 那具穿着睡裙,枯干腐烂的女人身体,此刻正出现在楼上走廊转角楼梯口的位置,探着头用空洞的眼窝盯着瘫坐在下面的女孩,紧接着……“女人”双手双脚并用,披头散发地向她这里爬了下来! 前有饿狼,后有猛虎,燕楠几乎要哭出声来了。但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让她在鬼魂爬行的同时就“噌”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看向那猫眼,只是拿出“拼了”的气势,一把拽住门把手打开,闭着眼睛疯也似地逃了出去!连再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便在清晨的阳光和凉风之中,窜出了19号别墅的庭院,向着左方双子别墅的另一座狂奔而去。 在她身后,那扇白色的门扉中,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女人”没有眼珠的眼眶却似乎射出了一道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她的后背。但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燕楠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座别墅门前的同时,伴随着“吱呀”的声音,19号别墅的白色门扉,轻轻地关闭了。 …… 燕楠回来的时候,田澪维已然起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呆呆地坐在桌子旁,扭头看着窗外渐明的天空,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刚刚一起床就焦急地询问苏凛,燕楠有没有回来。但这根本就是不需要特意去问的问题,如果燕楠已经回来了,以她的胆子是必然不敢再到处乱跑的,一定会待在客厅里面。而现在,房间里面仍然仅有三人,这就说明了一切。 但她仍然是怀抱着仅有的一线希望问出来了。而苏凛的回答,却只是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都已经做好燕楠回不来的心理准备了。任谁的心里都不会好过,田澪维和燕楠的关系不错,苏凛跟她也是同班同学,相互之间都很熟识。现在才故事第二天,第一名死者就已经出现了,可他们对于线索的掌控,却还停留在完全没有头绪的状态…… 也正因为如此,当燕楠一头撞开玄关的门户扎进客厅扑倒在田澪维身上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瞬间就炸了窝,田澪维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了燕楠,而这个原本活泼的姑娘却是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不住地发抖,几乎就要哭出来。但她显然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发现这一点的苏凛安下心来,嘴角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容。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在燕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苏凛盘腿坐在她身前,忙不迭询问起来。他以为燕楠是不是在19号别墅里遭遇了什么,比如说和鬼魂一直周旋到现在……但这个女孩用一根手指挠着侧脸,羞涩的回答却是让他大跌眼镜。 “我……睡、睡着了,刚刚才睡醒的……” 得。苏凛的嘴角抽搐着。他心想:你可是睡了个好觉,现在精力充沛了,老子却为了等你整整一夜都没合眼,你倒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想归想,他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思考一下,又关切地问道: “你的脸色可真差,是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19号别墅吓得?还是之后又碰上了什么——” 不等他说完,燕楠赶紧点了点头。看她那恐惧的眼神,绝对是刚刚又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件。苏凛适时地闭上了嘴,准备好倾听可怜的燕楠小姐刚刚在第19号别墅中的遭遇。老实说,燕楠的表达能力实在是差劲得可以,有好多细节之处都无法描述出来。从她的说法之中,苏凛只找到了三点重要的地方: 其一,燕楠在19号别墅二楼卧室中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眼前悬挂的小丑肖像是白色的,这和苏凛与evalia一开始的所见相同,但却与田澪维的说法不一致。看样子黑白小丑的肖像,很可能真与故事本身有什么重要的联系; 其二,燕楠所遭遇的那个女人的腐尸,描述上虽然不太准确,但估计就是苏凛和evalia在午夜时分的客厅里遇到的鬼魂。然而这一次,它却出现在了另一座别墅中,不去考虑“双胞胎”之类杂七杂八的猜想的话,那么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鬼魂应该是能够在两幢别墅间移动的……听上去似乎并非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不过…… 其三,燕楠在别墅门口遇到了被鬼魂吃掉的幻觉——没错就是幻觉,亲身经历过的苏凛在燕楠说完后的半秒钟内就做下了这样的判断。真实的死亡,真实的痛感,醒来之后身上却毫发无伤……这根本就和苏凛昨天中午从那条楼梯上摔下来之前的幻觉经历完全一致!这也就是说,幻觉是双子别墅中的普遍现象,不只他一个人出现过。但这幻觉的机制又是什么?只可能在19号别墅中发生吗?还是…… 又增加了新的难题呢。 “嗯哼……”苏凛舔了舔嘴唇,突然对两名女生提议道,“好吧,既然现在燕楠已经回来了,你们俩要小心一点,也帮忙照看一下艾娃……”他转过头去望望,金发的女孩仍然把自己紧裹在被子里面,沉迷于香甜的睡梦之中,“我先离开一下,去二楼。” “去……二楼?一个人?”田澪维瞪着眼睛,“干什么啊?” 苏凛当然也不想一个人上去,灵异故事之中脱离了团队的人往往都会不得好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燕楠刚刚从险境之中脱离,再说她原本就对别墅的二楼存在着不一般的恐惧,想要再把她拉上去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他也不打算吵醒仍在沉睡中的evalia。况且这一次上楼,在他的预算中,最多三分钟左右就会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吧? 苏凛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楼梯。 “稍微……确认一下。”他轻声说道,算是回答了田澪维的问题。 …… 二楼的走廊仍旧黑洞洞的,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这里的明暗度却几乎没有变化。苏凛原本还以为昨天的黑暗是和阴天有关,但现在外面明明是有阳光的,走廊的玻璃却放不进一丁点光线。倾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中有没有掺杂着其它异样声音的同时,苏凛不由得捏紧了发出亮光的手机。 手心里汗津津的。 确认一下……是要确认什么呢?既然说到了“确认”,那也就意味着,头脑之中应该已经有猜想了吧?但是苏凛其实只是在无意间用上了这个词,他的脑子里还被杂乱无章的信息填充着,并没有从中寻找出一丝半缕的头绪。或许只是被直觉催促着,认为自己应该过去看一眼。 这儿。 他轻轻拧动门把手,推开了卧室的门扉。 被推门的动作吹起的灰尘在空气中弥漫着。苏凛并没有着急大步踏入,而是在第一时间中举起手机,向着门对面的白色墙壁上照上了一圈光芒。在眼睛看清楚光芒中显露出的那幅肖像画的同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变了! 墙上所挂的,不再是他昨天见到的那幅白色小丑的肖像,而是成为了黑色!黑色的画框,黑色的背景和黑色的人物,小丑的两圈眼白成了整幅画中唯一可以分辨的地方。苏凛小心翼翼地靠近,把木门开到最大,做好了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他用灯光扫过整幅画面,看那小丑诡异的黑色礼服和绅士高帽,看他狞厉的笑容,以及,手臂上…… 手臂上? 苏凛突然发现了,黑色小丑的手臂上,似乎有些……和别处颜色不一样的地方?他凝住目光盯紧了那里,那里似乎有一道竖着的伤口,红黑色的鲜血从伤口中汨汨流出,但小丑却仍然狞笑着…… 血? 白色小丑的手臂上应该是并没有这一道伤口的,不然的话,白色上染上红色一定非常明显,他早该注意到了。 说到伤口和血迹……苏凛端起下巴,他不由得想到了昨天中午在隔壁书房遭到那把斧头的袭击。之后他检查过斧头,斧刃上有大块干涸的血迹,绝不是从他耳朵上割出来的,他的出血量还没那么大。难道说黑色小丑手臂上的伤口,和那把斧头有关吗? 有人用斧头砍过这幅画……然后画上留下了流血的伤口? 如果是从前,苏凛一定会对这种无聊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现在既然是在灵异故事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副会流血的肖像画怎么想都不会是个好兆头,一刹那间苏凛心头升起了想要取来那把斧头试一试的想法,但万一这么做反倒激怒了别墅里的恶灵,说不定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了想,苏凛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的计划。他打开手机的照相机,对准小丑的诡异肖像,拍了一张全景的照片,留作之后有用。做完这件事,他便谨慎地退出了房间。临出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黑色的小丑并无变化,无论是他脸上的表情,还是那道可怖的伤口。 苏凛沿着走廊走过两步,书房就在卧室的隔壁,想到斧头的问题,又探头进去看了一眼。然而他却保持着这个动作愣在了那里,在他的视线之中,原本应该插着斧头的墙壁上却只剩下了一个深深的创口,那是斧刃原本嵌住的地方,斧头本身却是不见了踪影!苏凛照了照周围地上,同样是一无所获,不知什么时候,这把险些杀了他的凶器居然不见了! 被谁拿走了? 苏凛的心中,蓦然升腾起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黑白的小丑在变化,有时出现在19号别墅,有时又出现在这里。它们和幻觉、危险以及鬼魂又有什么关系呢?想要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把从昨天到目前为止发生过的所有“异常”事件统合到一起来做分析。另外,关于小丑肖像本身,或许能够在网上使用“搜图”得到一些线索…… 脑中进行着思考的同时,苏凛走下楼去。客厅里传来田澪维和燕楠大嚼着压缩饼干的“嘎嘣”声音,燕楠没有出事,大家的心情都变好了一些。如果她没有回来的话,田澪维是绝对不会还有心思吃早饭的。看到苏凛走下来,燕楠伸长了脖子费劲地把嘴巴里的饼干粉末全部都咽下去,看她的表情明显是想要知道苏凛上楼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但沉思中的苏凛却并没有回答的想法。他只是径直走到床垫旁边,看着仍然沉睡着的少女,轻轻叹口气蹲下身去,想要把她叫醒。但evalia却似乎已经被另外两名女生吃饼干的嘈杂声吵到,还不等苏凛碰到她,她便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向身旁坐着的苏凛,似乎脸红了一下。是因为误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守着?还是因为贪睡的姿态被看到了?苏凛并不清楚,只是轻巧地退到了一边。 evalia转向燕楠那一边,茫然地眨着眼睛的姿态实在可爱极了。只是少女的反应似乎迟钝了一些,足足沉默了十几秒,才突然蹦出一句: “哎?!燕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啃着饼干的女孩朝着她挥了挥手。这姑娘还真是有精神,明明刚刚还缩在田澪维怀里吓得发抖,这时候却好像全都恢复了似的,苏凛不由得有些羡慕她的活力了。这样才叫做早晨嘛,尽管仍处在危险之中,可你毕竟还活着。你绞尽脑汁去想接下来该怎么活,在你的身边坐着神经大条的同伴们。女孩的笑容和分享食物的声音聚集在一起,除此以外还有轻轻的“咔嚓咔嚓”声,就像是有什么正在碎裂一般…… 苏凛的身体在忽然间僵在了那里。 有什么,正在……碎裂? “咔……咔……”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听觉迟钝了,他听得见这个声音,可却找不到它是来自哪个方向。他茫然四下环顾,燕楠和田澪维一边吃着饼干一边交谈着,咬掉一块时就会发出“咔嘣”的声音,但不是那个……他看到evalia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掀开被子,穿上自己的小皮靴站了起来,明明已经睡了一夜,那头灿烂的金发却丝毫不显毛躁,反射着窗外射入的光线,熠熠生辉。有这么一头长发,到了晚上也不需要开灯了吧?冒出这一条胡思乱想的同时,苏凛的目光向上移动,看向了客厅中天花板上挂着的圆盘雕花吊灯。 他还以为是和田澪维那时所遭遇的一样,吊灯的毛玻璃外壳一寸一寸泛开裂纹,就像扩散的蜘蛛网一样,然后完全碎裂,玻璃碴子全部投射下来,将客厅中的所有人都打成蜂窝。但是在站起来的同时,他又看清楚了,那吊灯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纹,除了灰尘以外,它还是完好无损的。 但是苏凛分明感觉到,碎裂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是听错了?不,不……不! 苏凛蓦然瞪大了眼睛! 在吊灯的周围的一块圆形区域,天花板上就像是被人用能锯断石头的锯子切开了一样,裂纹一点一点地蔓延,现在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六分之五……而在那块圆形区域的下方,毫无所觉地站着的是—— “艾娃!!!” 口中咆哮出声的同时,苏凛纵身扑了过去。听到这声叫喊的金发女孩才堪堪转过头来,一只手还在顺着自己纯美的金发,视线之中的男生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在她下意识发出的尖叫声中将她扑倒在了地上,并且朝着一旁翻滚过去。 “苏、苏凛?!” evalia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长发男子,愣了一下,脸上立刻就泛起一片红晕。但还不等她再说出什么来,就在这两人和另外两个女生之间,一声轰击般的响动猛然炸裂!伴随着飞扬的尘土,一块直径约有一米的圆形石板就掉落在她原本站立的那方地板上! 天花板砸下来了。 除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苏凛之外,剩下三人都是呆呆地看着那里。片刻之后,燕楠丢下饼干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眼角不住地抽搐起来。 “苏……” 金发女孩的指尖陷入了苏凛的衣服之中,那痛感穿过冬衣直达他的皮肤。但苏凛却默许了她的小动作。他知道女孩的心里一定吓坏了,如果刚才自己再晚一秒反应过来的话,现在她就已经被砸得脑浆迸裂了! 沉寂之中,苏凛明白了一件事情。 窗外的朝阳已经升上半空,但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里,绝无晴日。 …… 七夕**节,一个人过。不过还是要祝福各位书友,有恋人的祝你们白头偕老,没有的祝你们尽早找到意中人,做好单身准备的就啥也不说了,咱们同病相怜。对于不认真对待感情的人,送你们一个字:呵呵,烧!啊咧这貌似是三个字?好吧三个就三个:呵呵,还是烧! 第二百六十三节 索妮的调查(一) 午间十一点,索妮离开了馨月旅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余敏儿最终还是同意了让她作为今天到对面四号单元楼去的调查员――准确地说她并没有肯定,只是也未否定罢了。相比起让胆小的索妮去进行重要的探索任务,同伴间的内讧恐怕会更麻烦一些,所以余敏儿相当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从电梯里踏出来的时候,索妮的脚步并不轻松,虽然嘴上说得漂亮,但真轮到自己去面对危险的时候,心里果然还是会忐忑不安。只是脚下机械性地动着,前台的员工懒洋洋地向她鞠了一个毫无诚意的躬。索妮推开玻璃前门,阳光投洒在她的头顶,却是几乎毫无热度。旁边窗户遮雨檐下的阴影中,盘腿坐着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在这里摆摊? 这男人真奇怪。索妮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一身黑色,还戴着黑色的大墨镜,这样的装束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男人面前的毯子上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各式各样的女士发卡,眼镜布、手机挂坠、望远镜和多用工具……总之就是许许多多的小物件。索妮对于有人在旅馆门前摆摊倒并不感觉有什么奇怪,只不过…… 好像忘记了什么? 索妮摇了摇头。她没时间在这里多耽搁了,九方九世书对于每天在建筑之外的时间都是有限定的,虽然二十分钟看起来绰绰有余,甚至足够让她跑去附近的点心店转悠一圈了,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还是按照最节省时间的方案行动为妙。 这么想着的同时,索妮已然迈开了脚步。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男人戴着墨镜的头颅以微妙的角度旋转着,一直紧随着她远去的身影。而当几分钟之后,索妮终于出现在状元小区四号单元楼楼下门洞口的时候,男人悄悄蹲身动作起来。他用笨拙的动作将面前毯子上的东西胡乱地收拾到一起,折起毯子拉上边缘的拉链,把它变成了一个大袋子,这就扛上肩膀,向着少女消失的那个门洞口接近过去。 …… 304房间,没记错的话,学姐和余敏儿她们商定下一个要调查的,就是这里的住户。因为从目前收集到的线索和望远镜里观察到的结果来看,这里有极大可能就是养鬼人或者鬼魂的藏身之地。索妮看向前方黑洞洞的楼梯口,喉头“咕噜”一声,却是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了。 果然真正到达这里的时候,不管之前再怎么逞能,心里还是会害怕的。现在她就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其实面前的楼梯口并不黑暗,毕竟今天是大晴天,这里又不是双子别墅,从窗户中射入的光线还是可以到达楼梯上的。只是在索妮的潜意识中,从这里开始,只要多登上一级楼梯,也就相当于距离危险又近了一步,懦弱的女孩会畏惧也是人之常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身旁的那个窗口。 开在这个位置的小窗,应该是单元楼管理人住的小屋。对了,管理人的话,说不定会有些304房间住户的资料,如果能从这里得到足够的信息,或许就不需要再特意跑到304房间去和养鬼人接触了也说不定?想到这一点的瞬间,索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虽然同样是陌生人,但就算这个管理人比较难以亲近,总比和豢鬼人或者鬼魂交谈要好太多了吧?伴随着这样的想法,索妮轻巧地走到了窗口前面,用弯曲的指关节“砰砰”敲起了窗户玻璃。 “……哎呦,哎呦别敲了,这不过来了吗?” 沙哑的声音像是一个老头子,喉咙里还憋了一口痰。通过窗口,索妮看得见一个约摸有六十岁的老人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缓缓走了过来。嘴巴里似乎还在吧唧吧唧嚼着什么东西,嘴角两颗米粒验证了她的想法――这个老人正在吃午饭的时候被她叫过来的,老年人吃饭的时候被打扰,心情多半都不会很好吧? 索妮抽动着嘴角,希望自己能够在老人走完这最后几步到达窗口之前,自己能够努力挤出一个和善温婉的笑容,给对方以良好的第一印象,免得这位管理员大爷以“不能随便透露住户信息”为由拒绝向她做出任何说明。对了,还有待会儿的说辞,要不要首先报上自己锦衣学园学生会干事的身份呢?这似乎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在她思考的短短几秒内,老人已经跨越了仅仅几米的距离到达了窗口前,把玻璃窗向上拉起的同时,他的嘴里还在嘟嘟哝哝的: “真是的,大中午的吃个饭都没个清净。最近这儿的人好多都搬走了,你想找谁?找不着人的话提前给人家里打个电话就是,还来问我,我能知道什么?唉……说吧,你是来干嘛的?” 果如索妮所料,被打断了午间饮食的老人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他的头顶秃了一圈,白发和长着老人斑的头皮让索妮的胸间有些犯恶,还没拉开窗户就急吼吼地让她把来意报上这一点也让索妮感觉到开局不利。但她仍然展露着和悦的微笑,如同在阳光中降临的天使。 那么第一句:您好,大爷,我是锦衣学园学生会干事,我叫索妮。是这样的,关于状元小区这个华人住宅区,我们有一个调查课题,请问能不能耽误您两分钟,回答我几个问题呢? 不能说完美无缺,但这样的话语却已经是索妮在几秒钟内想出的最佳开场白了。正当她直视着面前的老爷爷,轻轻鞠了一躬,打算让这句话顺当地从唇边滑出来的时候,老人的双眼却在看向她的一瞬间瞪大了: “哎呦……哎呦喂,莎莎?莎莎你今天不用上班儿,怎么有空上这儿来了?你早说要来啊,早说我就直接租辆车去机场接你了!别站外边儿说话,你等会儿啊,我给你开门去。还没吃饭吧?正好啊,我今天做了蛋花汤,还有买的酱肘子……” 索妮的开场白硬生生被挤在了嘴边,她听着管理员老头儿不知所谓的自言自语,虽然不知道那个“莎莎”到底是谁,但显然是和这位大爷十分亲近的一个人。话说既然要“上班”的话,年龄肯定要比自己大多了吧?这都能认错,是自己太显老还是这位老爷爷眼神太差了? 索妮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怨愤之意。可现在却并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她连忙叫住了管理员大爷,免得他真去拿钥匙把自己领进门去。他认错人也就算了,自己可不能将计就计,一来以那个“莎莎”的身份和老人接触固然可以亲近许多,可要打听这里住户的消息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二来,她根本一丁点都不了解那个名叫“莎莎”的人,也根本没可能伪装的,万一被识破了,反而有可能会被当成骗子,那样就更什么都调查不了了。 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纠正老人的错误: “大爷,你看错了吧?我不是什么‘莎莎’,我是锦衣学园学生会的干事,我叫索妮。您再仔细看看,我以前根本不认识您啊。” 听她这句话,老人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这一次他干脆直接把脑袋从窗口里探了出来,对着索妮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看样子果然是眼神有些问题。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颓然地缩了回去,脸上充满了失望的表情。 “不是,唉……”他低声喃喃道,“还真不是。不好意思哈姑娘,我认错了,我还以为我外孙女来看我了来着。你们长得真挺像的,就是她比你大点儿,唉……她在大陆那边儿工作,都多少年没来看过我这个孤老头子喽,唉……不来也好,不来也好,来回一趟机票要不少钱呢……” 他虽然说着“不来也好”这样的话,可是那失落的样子却早已将他完全出卖了。又是一个儿女不在身边的孤独老人,索妮撇了撇嘴,用这半秒钟的动作充分表示了对老人的同情。不过她也懒得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语,那并非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呃,大爷,稍微耽误您两分钟行吗?我是为了……呃,一个课题,对,有点儿东西要调查。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呢?” “什么?问吧。” “嗯……就是,关于这个单元楼里的住户――” 索妮的手指有些紧张地颤抖着,寻找着合适的措辞。 “哦,这楼里面住的人?我大部分都认识,你要问谁?” 索妮没有想到这个老人居然会这么好说话,既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听起来口气很爽快的样子。她并不知道,就在几天以前,《都市异灵谈》节目组的夏薇薇等人在这里打听的时候,老人可没有这么客气。也许是管理员大爷见她没有扛着摄像机,心想不会因为自己透露住户信息而惹上什么麻烦,或者是因为这个长得极像他外孙女的孩子让他不由得生出了些许亲近感吧? “嗯,那个……304房间的住户,请问……您很熟吗?” 索妮小心翼翼地问道。 “304?哦,姓康那小子……奇了怪了,怎么这两天净是有人来问他的事儿,前几天那帮人也是……”老人疑惑地嘟哝着。 “前几天那帮人?啊,难道您是说,一个灵异节目组的人吗?”索妮急忙追问。 “灵异节目组……嗯,是不是来着,我记不清了。不过确实是有个男人扛着个摄像机的。他们也来打听过304房间那个姓康的小子,哎,他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你们一个一个都打听他是干什么啊?” 索妮直接无视了管理人疑惑的提问,反问道: “您说‘姓康的男人’,是叫康宇,对吗?关于那个男人,您有什么了解的吗?”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问问题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个灵异节目组也问过有关于304房间的事,这说明余敏儿的推论没有错,这起灵异事件绝对就和那个房间有关。既然找到了明确的方向,接下来的调查困难也好简单也好,至少都不会再漫无头绪了。 “嗯,是叫康宇。”老人回答道,看他的样子,虽然十分疑惑索妮是怎么知道的,但语气却仍然十分慈爱,似乎真的把面前的女孩当成了自己的亲外孙女,已经打算知无不言了,“了解什么的……那个男人没有固定工作,倒是经常在对面旅馆门口摆摊――” “在对面旅馆门口摆摊?!” 索妮惊讶地叫了出来,同时下意识地朝门洞外面看去。从这个角度当然是看不到旅馆那边的,但她的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了一阵恶寒:难道说,刚才自己就在外面和那个豢鬼人擦肩而过了不成?就在那么近的距离……天哪! 穿黑色衣服,戴着大墨镜的男人……这回她想起来了。昨天余敏儿在望远镜里面看到的和洛羽晨学姐遇到的不就是那那样子的男人吗?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过描述,所以刚才在旅馆楼下才没有认出来。 “嗯。”老人被她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但仍然继续说道,“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挺少见他出门了,也就是偶尔出去摆一会儿摊子。他女朋友也见不着了……哼哼,说不定是叫他给气走了。这段时间他表现得怪里怪气,整个人阴沉沉的,跟他打招呼都不理,明明以前还是个挺有礼貌的小青年儿……唉。他本来还有个朋友,就在对面旅馆工作,以前还经常去他家里玩儿,不过上周两个人好像闹什么别扭了,那个人来了最后一趟,从那以后就再没见他过来过。要我说,肯定也是叫姓康的小子给气着了。” “这样啊……那个……” 管理员老人对于那个名叫康宇的男子的描述倒和昨天洛羽晨学姐与四楼名叫庄璐的女人交谈时所说的差不多,这个人以前还算可以,虽然不怎么热情,但至少有些礼貌。但从上周的某天开始,他就突然变成了这种阴沉沉的样子,与此同时,他那个名叫邹宁宁的女朋友也神秘失踪了,再没有出现过,而那两天也恰好是诡异鬼哭声开始的时间。 索妮还想要再多问出些东西来,但这位老人知道的显然也并不多。毕竟虽说是“管理员”,但实际上也就是个看门的,和住户们的交往仅限于住户经过门口时一两句的交谈而已,况且这个糊涂老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要把话题引到他那个“没良心”的小外孙女身上,弄得索妮好不烦躁。强撑着又和他进行了一会儿对话,发现再也得不到什么新线索的索妮只好放弃了继续从这里获取信息的想法,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 “嗯,那么就到这里吧,大爷。谢谢你了。可以的话,我要去楼上看一下。” 她这么说着,悄悄关闭了藏在身后的手机的录音键,仍在那里侃侃而谈的老人当然并不知道,他和这个女孩进行的对话早已被她一字不剩地全部录了下来。 “哎,这就要走?”管理员大爷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外孙女”,却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哎你等等哈,我去拿个东西。” “嗯嗯。”索妮一边思考着刚才在和老人的一问一答中得到的线索,一边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至于老人究竟说了什么,而她自己又答应了什么,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回过头想要再和老人道别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窗口。索妮只好摊了摊手,深吸一口气,走到楼梯口,踏上了通往“一楼”的楼梯。 昨天洛羽晨学姐犯下了错误,一直上到了单元楼的四楼,但实际上,这里的四层却应该是“三楼”才对。因为一楼除了管理室之外,剩余房间则是作为住户们的储藏间使用,就连电梯上的标注都是“0”。今天的索妮当然记住了这一点,否则的话恐怕就又要浪费一天……不,用“又”或许不太合适,因为学姐虽然上错了楼层,但毕竟还从那个女画家处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只是,自己上到了三楼,又要怎么行动呢? 从一楼往二楼迈步的时候,索妮才堪堪发现,似乎这个问题,自己还没有考虑好。 要么,除了304房间之外,挨个去敲其它每个住户的门,向他们打听那个康宇的信息。但是这样的话,听管理员大爷说,最近康宇几乎不和别人接触,恐怕大家对他的看法除了“阴沉”之外,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线索了。要么直接去敲304房间的门?这样倒有可能获取直接的线索,但是要直接面对豢鬼人――啊不对,那个豢鬼人还在旅馆门口摆摊,那么如果开门了的话,开门的就只可能是…… 身上不由得打起了哆嗦,索妮在为难之中,脚步不由得停在了一二楼之间的平台上。 第二百六十四节 索妮的调查(二) “哎……哎,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哎哟算了,你吃午饭了没?我这有包点心,你――诶,走了?” 索妮当然并不知道,管理员老人叫她“等等再走”的用意是什么,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听清楚那句话。而如果她晚走一分钟的话,或许就能够明白这位老大爷的一番心意了。 管理员老人的一只手里提着一盒高档点心礼盒,仅看外包装就知道是上百元人民币绝对拿不下的东西。那当然不是他自己买的,独居的老人并没有这样大手大脚浪费钱的习惯,只是不久前一位富豪住户顺手送的,然而他并不知道老人患有糖尿病,吃不得这些东西。若多放些时间,可能就要过期了。 老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在多年前就患病离去,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伤心。妻子也不在人世,他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一个外孙女,也在几年前就嫁了人,打那以后就几乎没再回到他身边看望一眼。也正因为如此,老人才会离开大陆这块伤心之地,借着一位昔年旧友的关系到未来岛上的状元小区里做管理员。其实孤单的老人,有几个不怀恋亲情的呢?即便嘴上抱怨,可老人却是真心希望那唯一的外孙女能够偶尔来看他一下,哪怕只是陪他说两句话,他都会心满意足。只是这一等几年下去,外孙女却仿佛忘记了他这个外祖父,就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来过一通电话,倔强的老人也懒得主动联系去骚扰她的生活,他都能想象得到外孙女在挂掉电话后会怎么跟老公说:这糟老头子闲的没事儿给我来什么电话的? 一晃眼就是三五年下去了,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一天两顿饭,困了倒在床上就睡,领着微薄却足够保证衣食的工资,偶尔买两份报纸,看看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时事”,或者阅读一下年轻时候的旧书。有时趴在窗口,看着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住户们,熟识的就打个招呼,陌生的就默默注视着。但最近因为那个讨厌哭声的关系,好多人都吓得搬走了,现在他的嘴巴除了吃饭之外已经失去了其它的功能,也许就快要退化了。隔上几天出一次门,买了生活的必需品就立刻回家,也懒得在外面多耽搁。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掉的吧? 死了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是凭借这不灵光的腿脚走着走着,忽然就绊倒在椅子腿上,脑袋一磕,一痛――说不定连痛都感觉不到,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要么是晚上昏昏欲睡,脑袋一躺被子一盖,睡着睡着就没动静了,临睡之前,自己也想不到居然就这么再也跟明日的太阳无缘了吧? 然后又会怎么样呢?说不定过上几天,尸体都腐烂了,臭味传出去,才有人叫来警察过来看看。会有担架把盖着白布的自己的尸体抬出去,旁边围观的人一个个都捏着鼻子免得吸入了尸臭的味道,或许还有像前两天那样扛着摄像机的人过来,新闻的标题就叫做“公寓管理员之死!论独居老人的身心健康!”。撰稿人用声泪俱下的语气批判着当今社会的**风气和无奈现实,呼吁人们多多关心身边的独居老人,然后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数着凭借这一篇稿子得到的奖金……哼哼哼,这么想想,说不定还真是幅有趣的画面哩。 但虽然抱着这样的想法,老人每天睁开眼睛,舒展舒展胳膊腿,脚下碰触到坚硬地面的实感仍然清晰地告诉他:真遗憾,今天又没有死成。仍然要活着浪费一天的粮食与空气,顺带度过不到二十小时的无聊日子。 为什么这具疲沓的身体还能够坚持呢?再这样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老人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或许只是他的心底深处,仍然存在着一份期待,期待着某天在那面整个房间里唯一擦拭干净的玻璃外面,映出一个曾经熟悉的人。 今天他等到了。 那孩子和自己的小外孙女长得真像啊,低着眼皮怯怯缩缩的样子像极了她年轻的时候。事实上老人也只记得她年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年来那个曾经在他的庭院里蹦蹦跳跳喊他姥爷伸手问他要糖果吃的小女孩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长胖了还是消瘦了……尽管内心中有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这不是你们家那姑娘,她跟你连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说几分钟的话,就相当于只认识了几分钟。可他仍然不自主地想要亲近她,想要跟她多聊聊,就像是多年前坐在庭院的葡萄架子下给旁边凉席上一粒粒往嘴里送着水果的小丫头讲故事一样…… 一盒子高档点心,可放在自己的柜子里除了长毛喂霉菌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送出去让她尝尝,女孩子都喜欢吃这种小点心的吧? 从柜子里把它取出来的时候,老人一点都不觉得心疼,只是想着外面的那个孩子会不会喜欢呢?也许会觉得这个包装很过时?……他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窗口,只是没有想到,窗前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老人愣了。 是怎么回事呢?自己没忘了说让她等等吧?那个女孩也答应了的呀,这、这怎么就走了呢?上哪儿去了? 老人把脑袋探出窗口看了看,然后干脆直接打开门走了出来。单元楼的门洞外面并没有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那么难道是上楼去了?想到女孩刚才一直在打听304房间的住户,老人想了想,这就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有些时候,执拗的老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直到完成之前,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会轻易放弃。老人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他打算去三楼看看,说不定这个女孩就跑到康宇的家里去调查了。当然,这位老大爷显然并不了解“在发生灵异事件的地方,最好不要坐电梯”这样的行为准则,况且以他的腿脚,要上楼也实在麻烦了一些。于是老人进入了电梯,按下按键,这就朝着三楼升了上去。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的索妮还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犹豫不决,心里琢磨着到底要怎样去接触她所认定的“豢鬼人”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三楼,走廊门洞之外,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提着点心礼盒的老人走出门,先是往门洞里面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女孩的身影,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难道她没有过来?还是说已经进小康的家里去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的脚下却是已经行动起来,径直走到304房间门口,伸手敲了敲房门,等待一下,里面却并没有回应,他又敲了一遍,这一次加大了力气,但除了自己敲门的响动之外,仍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人在家? 没人在家的话,那也就是意味着,那个女孩肯定也不在这里。老人失望之极,用敲门的手拧了拧门把,却听见“咔哒”一声―― “呃?” 老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发出怪异声音的门把。他松开手来往后退了半步,那长柄状的把手居然就在重力作用下直指地面了!这……本来应该是水平的才对啊,难不成里面的锁芯被他给掰断了?! 老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是弄坏了别的什么东西,那还好解释一些,“不是故意的”,这么道个歉,最多再赔些钱,人家也不会难为他这么个老头子。可这门锁……这玩意儿弄坏了,那事情可就大发了。难保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单元楼管理员监守自盗”,若是这样的传言流出去的话,他这张老脸可就算是彻底别想要了! 名誉,被很多人看作是仅次于生命的东西,这一点老人也不能免俗。他贼兮兮地左右瞟了两眼,发现此时三楼的走廊上恰好一个人都没有,并没有人发现他把人家门锁弄坏了这回事。小市民心理立刻发作起来,老人当机立断,拖动着两条腿快速走出门洞,这就站到电梯前面,赶紧摁下了按键。看着电梯上面显示屏的红色数字一点一点朝右方跳动起来,老人回过头去,又瞄瞄那刚刚被拧断的门把手。 应该没事,应该没事。他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没人看见,而且这单元楼除了一楼之外,也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不会有人知道是自己弄得。小康家里的东西又没被偷,应该也不会为这点儿小事就大动干戈地报警吧? “叮”的一声,在近旁响起。 老人仍然看着304房间的方向,脚下却是迈动了起来,一脚朝着打开的电梯门里踏了进去,还不等他迈出第二步,身体却是突然和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只听他“哎哟”一声,不由得往后倒退两步,一个趔趄,险险稳住了身体,差一点儿跌倒在地。 电梯里面居然已经有一个人了。老人刚才按下按键时都一直做贼心虚地紧盯着304房间的门户,居然都没有注意到,在他按下按键之前,电梯的数字其实就已经动起来了。有人在“0”楼进入了电梯,目标正是三楼。 “咔哒”一声,一副有些夸张的大墨镜在男人的脸上摇晃两下,掉在了电梯门外。 老人这才看到自己撞上的究竟是谁。 冤家路窄! 他那皱纹横生的眉毛不由得狠狠一皱,眼前的男人一身的黑色,黑外套黑裤子黑鞋黑围巾,脸色蜡黄,一丁点表情都没有,可不正是304房间的住户康宇?他刚刚弄坏了人家的门锁,结果康宇恰好就在这时候回来。虽然没有直接被看到自己“作案”的一幕,但老人的心里不免心虚极了……他连忙费劲地躬下身体,捡起康宇掉在地上的那副墨镜。本来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卑躬屈膝的,他一大把年纪了,谁好意思让他做这种事?但是……谁让他现在心里有鬼呢? 老人举着手里的墨镜,眼神都有些发飘,他走到电梯门口,把墨镜递给仍然摆着冷冰冰的表情站在那里的男人。讨好地笑着打了个招呼:“哟,小康啊,回来了?刚刚摆完摊儿?哎,今天天气热了点儿,下午就不准备出去了是吧?不好意思哈,大爷没看见,把你墨镜给你撞掉了,来,你戴上吧――” 老人的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并非是因为男人做出了什么粗鲁的动作,事实上从刚才和老人相撞到一起开始,这个名叫康宇的男人根本一直都没有动过,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没有伸手去接老人递回来的那副墨镜,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 直勾勾的。 老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开始,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但是显然没有!他用自己的双眼见识到了,这个散发着寒气的男人身上,那真正令人恐惧的东西……那是―― “你,你……你……”老人的脚步向后退去,他的瞳孔早已经紧缩成了一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只能用嘶哑的声音重复着这一个字,接下来他张开嘴巴,眼看就要因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尖叫起来―― “救――呃――?!” 老人拼尽全力想要发出的求救哀叫被一只手硬生生地扼死在嗓子里。男人那戴着手套的冰冷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老人带着厚厚舌苔的舌头都从嘴巴里挤了出来,拉成了长长一条!老人口吐白沫,眼白已经翻起,两只眼睛中只剩下红色的血丝,再看不到一点黑仁!他瘦弱的身体被男人的大力带离了地面,无力抽搐着的双手还徒劳地抓在脖子上,试图掰开男人健壮有力的双臂。 但一切也只不过有区区半分钟而已,没过多会儿,老人的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下,从一只手中掉落下的装着点心的礼品盒,“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于是三楼的门洞口,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 什么声音? 索妮仍然站在一二楼之间的平台上,有些疑惑地抬头向上看去。不知怎么的,刚才她好像听到了楼下那个老大爷的声音,不过却没有听清楚在说什么……是听错了吗?那个老人明明应该是在管理室里才对,怎么可能会跑到楼上去呢? 算了。索妮摇了摇头。暂时先别想这个。你也差不多该拿出勇气来了吧?索妮? 最后这句话,是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所说。 没错,你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相当于一百步里已经走了八十步,却对最后的二十步距离畏首畏尾停缩不前,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出门的时候你可是保证过的,一定会好好收集线索。而线索与风险向来是并存的,你既然决定要为团体出一份力,也就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要是今天晚上回去,就对着学姐她们摊摊手说“对不起,我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她们的表情一定会非常难看。余敏儿保不齐又要说“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了吧? 那样的话……也未免太丢人了一些。 走吧,鼓起勇气!索妮紧紧地握着拳头,终于从犹豫的状态之中解脱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通往三楼的阶梯,不到一分钟之后,她的双脚就已经踩在了单元楼三楼门洞外的楼梯平台上。不过这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一个打扮挺时髦的女人正站在电梯门口,看到索妮,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似乎有些躲闪,索妮注意到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点心盒子。 女人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叮”。 那一瞬间索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本来是打算一鼓作气走到304房间门口的。但脚下却好像被什么所阻碍住,脚步不由得变得迟缓起来。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醒悟过来那到底是什么,直到想了两秒钟之后,才有一个朦胧的印象,在她的心头缓缓升起…… 就像是,第一个故事之中,死者的血脚印,所带来的血腥味道一样…… 燕楠缓缓地转过头去,那电梯的门刚好向两边分开。女人有些急不可耐地提着点心盒子踏了进去,但却听到了“啪唧”一声,她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于是女人低头,视线向下转去。 红色。 相同的颜色当然也映在了转过头去的索妮眼里,她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并不是很想要看到那样的一幕,只是身体仿佛在瞬间被钉住了似的,她明明想要尖叫,想要抱头蹲下,想要逃走,但却哪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在那里,有一个她几分钟前还曾见过,但眼下却已不再熟悉的身影―― 女人的脚下踩到的,是红色液体中的一条滑腻腻的舌头。 而在那舌头的根部,则是…… 第二百六十五节 世纪初的魔术师 约翰·安格鲁。 苏凛注视着手机屏幕上这张怪异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瞪着眼睛吐着舌头向镜头做出滑稽的鬼脸。仅看这张图片的话,确实和小丑肖像几乎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但如果从网上查找得到的信息没错,这个人确实就是那两幅小丑肖像的原型。 那一方从一楼天花板也就是二楼地板掉下来的直径一米的圆盘石砖彻底毁了几人安谧的早晨。于是几人关于危险品的列表上在斧头和玻璃以外又新添了一项——砖块,但这也仅仅是嘴上说说,他们现在是处于一座别墅内,又不能漂浮在空中,每一个动作每一步都和砖头脱不了关系,毕竟头顶的天花板和墙壁暂且不论,如果需要移动的话,踩地板就是必须了的吧?要怎样才能脱离砖头?以苏凛目前的智商还想不到这个层面。 那么与其把心思都放在小心防备不可能防备得了的危险上,还不如尽快使用手头的线索找到谜题的答案。苏凛个人认为,既然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上已经明确说了灵异“爆发”的时间,那么在此之前的“危险”都只能算作“提示”而已,虽然每一次都会致命,但发生的频率应该不会很高,从昨天到现在将近二十个小时也只不过发生了三次。小心防备的话,躲过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身旁有些神经兮兮地抓着自己衣摆的金发女孩,现在他觉得evalia比起田澪维还要神经质了。那小心翼翼巡视四周的眼神简直就好像周围随时都会跳出来一个凶手刺杀她一样,虽然有心想要开解她两句,但仔细想想,在思考方面她又帮不上自己什么忙,那么索性就让她这样时刻警惕着,至少能够提升她自己的存活率,倒也不错,不是吗? 于是苏凛自动无视了这个蜷缩着身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摆出一副“人家好怕求摸头求安慰”的英国少女,将大脑思维中枢的全部神经元都集中起来,投入到了面前可能会出现重要线索的手机屏幕上。 根据之前拍下的那张黑色小丑的照片,传到网络上进行识图搜索后,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个结果!这张图片上面小丑的原型,据说是本世纪初的一位颇具盛名的欧洲魔术师,名叫约翰·安格鲁。这个名字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过那时别说他了,就连夜叔叔也才刚出生而已,他自然是不会知道。而且这位魔术师红火的时间极为短暂。当初他出道的时候,凭借着幻觉系的表演方式和夸张逗趣的小丑装扮一夜爆红,身价直线上升,而他最拿手也最经典的表演,还得数“箱中转移术”,也就是我们通常所称的“大变活人”。 大变活人……苏凛对于魔术当然没什么兴趣,不过他还是进行了一下搜索,果然能找到这个魔术师进行现场表演的视频。视频之中,魔术师身穿着白色礼服,却涂了一张小丑脸,戴着夸张的大礼帽。进行“转移术”的表演时,他的学徒们拉上了两个大箱子,看上去大概有两人的空间,挤一挤的话三个人也可以站进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接着他将一男一女一对小情侣请上了台,打开两个箱子对观众示意——这个打开可并非仅仅是开一道门那么简单,而是用拆解立方体的方式将箱子的六个面全部都展开摊在地面上,让观众看清楚里面绝对没有任何隔间。小情侣站进了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安格鲁魔术师本人也钻了进去,而另一个箱子中装的则是一个和魔术师外貌相似的人偶,只不过做成了黑色。 白色的小丑魔术师……与黑色的小丑人偶…… 苏凛抿起嘴唇,与视频中过去时代的观众一同,认真地观察着接下来的发展。 魔术师打了个响指,学徒将两个箱子的两扇门一同关闭。在此期间,安格鲁不断说着逗趣的俏皮话儿,直到箱门完全掩上的前一个瞬间还引得观众们哈哈大笑。接着一切归入沉寂,两个魔术箱动也不动,就如同画面在瞬间定格了似的——如果不是还能看到观众席上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凛就真要这么以为了。 魔术师再一次出场,已经是十秒钟以后的事情了。 当两个箱子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的同时,一开始钻进魔术箱的那个男人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抓着恋人的手傻乎乎地就往外面走,可拽了一下,却并没有拽动。直到这时他才回过头来,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不再是那个风情万种的迷人女郎,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箱子里的黑色小丑! 男人愣了一秒,接着面对着小丑的狞笑,就这么发出一声恐惧的嚎叫。接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居然就在观众们的哄堂大笑之中当场昏了过去!魔术师的学徒和医生们赶紧赶来将他抬了下去。 从他的角度,是看不到另一个箱子中的景象的,但观众们却能够看得到。另一个箱子的箱门打开,里面那具黑色的小丑人偶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格鲁魔术师搂着那位艳丽女郎华丽丽的登场,这位女士显然也和自己已经昏倒的男友一样处在迷茫之中,但这并不妨碍她下意识地向观众席的喝彩者们展露出娇媚的笑容,白面的约翰·安格鲁适时地拥住她深吻上去,观众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后来那个女人就成了安格鲁魔术师的忠心fans,并且发誓此生非他不嫁了。 事后记者还专门对这个被ntr的可怜男人进行了采访。据他自己说,在被箱子关起来的时候,他还紧紧地攥着女朋友的手。箱子里面很挤,他在最中间,女友在一边,而魔术师则挤在另一边。十秒钟,说长不长,可是等到箱门拉开的时候,他转头一看,身边的人居然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脸漆黑的小丑! “这个……不是我胆子小,要换做你,你以为你还拉着自己的老婆,回头一看却变成了一头僵尸,你也肯定会怕的,对吧?” 男人摊着手说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色……黑色……难道说小丑的颜色之中隐藏着什么讯息么?苏凛接着又点开了两个视频,可让他失望的是,自己的推论显然是错误的。安格鲁魔术师在不同场次的表演中,有时会把自己打扮成黑色的小丑,有时则和刚才的视频一样,是白色的。看样子魔术师本人和颜色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这个且先不谈。安格鲁魔术师最擅长的是幻觉系的表演方式,这和他与燕楠两人产生过的幻觉刚好能够对上;“箱中转移术”,或许这个可以解释成两座别墅间空间紊乱和传送问题的原型。但是危险是什么呢? 苏凛继续翻动着安格鲁魔术师的资料。 和娱乐圈中的许多明星相同,安格鲁魔术师虽然声名鹊起,却并没能红火很长时间。事实上,就在仅仅几年后,他就因为一桩丑闻事件而被人送上了法庭。那是在某一天,魔术师领着自己名下的一位娇美女弟子进入了魔术用具库房,声称是“特别传授”。但在几分钟之后,他的另一位弟子急匆匆跟了进去,这个徒弟当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也在库房里,他只是来拿两件小工具而已。可在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一个魔术箱里传来异样的声音,担心有老鼠钻进魔术箱里的弟子当即打开魔术箱,然后…… 他看到了眼前毛骨悚然的一幕。 如果他只是看到了自己的老师在箱子里和美丽女学生进行“造人运动”,那倒还是小事,不值得一提。圈子里的大家只会嘿嘿一笑,露出“我懂得”的表情。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有几个是身上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污点的? 但问题是…… 安格鲁魔术师确实是在搞人命,不巧的是他也确实搞出了人命,更不巧的是,他当场就搞出了一条人命案件。 在好奇地打开箱子的学生面前,他所看到的是……自己的小学妹一丝不挂地躺在箱子里面,脖子扭向一边,嘴角流下一丝血迹,显然早已气绝多时——如果这还不够证明的话,身为目击者的学生表示,他认为一个人在被开膛破肚并且血肉都被抓食掉的情况下,是绝对没有存活可能的! 女孩原本雪白的肌肤上被喷涌的鲜血所淹没,有些地方血肉模糊,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而他们的老师约翰·安格鲁则像一只饿虎一样贪婪地趴在少女赤*裸的身体上疯狂地啃咬着。他抬起头来惊慌地看向站在外面早已小便失*禁的学生时,那张被鲜血涂满的脸简直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一般! 在学生绝望的惨叫之中,轰动欧洲一时的“食尸鬼魔术师事件”爆发了。 约翰·安格鲁毫无意外地被送上了法庭,从死者鲜血淋漓残缺不全的尸体上采集到的唾液证明了目击者学生的言论。一天之内,安格鲁魔术师完成了从上流名士到食人狂魔的转变。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学生和粉丝们,也纷纷表示“早就看出他有暴力和嗜血倾向了”!他最为钟爱的弟子恰在这个时候盗走了他用半生心血编写的幻觉魔术手稿,在黑市高价出售。从此安格鲁魔术师的声名一落千丈,后来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被释放出狱,但也再没有人愿意请他去进行表演。当时就连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都可以说:“嘿,听说‘食人鬼安格鲁’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了。你要是再调皮,我就请他来咱们家表演箱子魔术!” 在2010年的新年钟声敲响之前,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魔术师约翰·安格鲁躺在他破败小屋的摇椅上,面对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和夜空,安静而孤独地离开了人世,连同着他伟大的魔术造诣,他至今无人能够解开的“箱中转移”之谜,以及他那无法为人理解的血腥一面。 他的出道与出名是在世纪之初,衰败与死亡亦是此时,仅仅不足十年的历程。尽管对他的为人多有诟病,但在魔术界的不少人看来,他还是对整个幻觉魔术领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于是他们将安格鲁魔术师称为“世纪初的魔术师”。 这个命名让苏凛想到了《名侦探柯南》的一部剧场版。不过这还没完,约翰·安格鲁虽然已经,但正如臧克家先生所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东西注定是要长存于世的,而安格鲁魔术师的幻觉魔术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与之相同的……还有他为世人带来的血腥与恐惧…… “crazy”,疯癫,狂热。有一位不算出名的油画家,他自认为是约翰·安格鲁最为忠心的“crazyfan”。即便在自己的偶像被指为杀人狂魔的情况下,他虽不为之辩护,却坚持认为“些许瑕疵也是他的特点之一,正因为有了这些缺点,他为人之处才显得更加真实”。当然了,这样的言论绝对不会为公众所接受的。这位“crazy”先生在安格鲁出狱之后,请求他来做自己的模特,也许是出于对他狂热之心的感动,安格鲁欣然应允。于是《伟大与罪恶》——又名《黑白小丑》——这两幅画作,在安格鲁魔术师死前几个月诞生了。crazy先生认为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光彩的作品,他说“这两幅画作中充满了灵魂,他的幻觉与血腥在画中共存”! 这话当然没人会相信,只当它是疯子的自言自语。只是很快,怪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在安格鲁魔术师逝世几天之后,crazy先生也被他的邻居发现死在家中。据他说,曾在发现尸体的前夜听到crazy先生的惨叫以及惊喜的欢呼“你回来了!”而crazy先生的尸体上充满了人类牙齿的印痕,其身体中的血肉亦被吃了个干净……这一点被媒体报道之后,立刻引起了整个西方社会的强烈恐慌。“食人鬼”事件再一次被炒的沸沸扬扬。许多人强烈要求官方进行调查,但安格鲁魔术师早已经化作了大地下的一捧骨灰,哪里还能查得出来? 好奇与不信邪的心理向来是人类的两位大敌,如果《迪奥的世界》早一点被人烧掉的话,或许世界上就可以少一些悲剧发生。而《伟大与罪恶》也遇到了相同的状况。crazy先生死掉之后,他那接受遗产的儿女并不愿意接手这两幅“被诅咒”的画作,将它们送去了拍卖会。在会上,这两幅被人传言拥有神秘力量的画作自然卖到了高价。而它们自身也不负众望,每一个带走它们的主人都会以和crazy先生同样的死法被发现尸体。即便如此,一些对灵学和收藏感兴趣的人还是乐此不疲地争抢它们。 这两幅画最后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则是几年前被一位匿名的神秘欧洲买家买下,从此便不见了踪迹。如果苏凛没想错的话,这位“神秘欧洲买家”应该就是别墅的主人,也就是那已经被害的一家三口了。 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苏凛把一根手指点上下巴。 根据这些资料,毫无疑问,别墅中那些鬼魂的死因就是由于这两幅小丑肖像,一切幻觉和危险的来源也是它们。但是两座别墅中都有小丑肖像,那么那一副是存在危险的呢?crazy先生声称,画作之中具有安格鲁魔术师本人的灵魂,幻觉与血腥在画中共存。那么哪一幅拥有制造幻觉的能力,又是哪一幅代表了罪恶和血腥呢? 黑色……白色……苏凛的脑袋快被绕晕乎了。也许也有长时间未曾休息过的原因在内,但他还不能放弃思考,早一点想出来,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自己在19号别墅看到了幻觉,接着上楼看到的是白色小丑,那么白色小丑代表的是幻觉喽?但这不对……后来自己在20号别墅险些被斧子杀死,这个毫无疑问要算作“危险”,但是接着自己进入卧室,那里出现的同样是白色小丑。 等等……白色小丑的肖像应该只有一幅,怎么可能会同时出现在两座别墅里呢?而且今天自己上楼的时候,肖像又变成黑色的了。难道说肖像的颜色其实是会变化的?小丑会在画框里面换衣服吗?如果二十四小时在旁边监视的话,倒是有可能发现真相。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小丑就是危险的“源头”了,守在它的身边危险性必然会大增。即便是苏凛见了鬼魂也是要立刻逃跑的,不可能愿意去冒那样的风险。 唉……考虑这么多,如果能把画作毁掉倒是上策。但也不知道灵异画作对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保护,万一无法毁灭小丑的灵魂,反倒将之激怒了的话,那自己这边的四人根本无法抵抗灵异的怒火,说不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吧? 真是……头疼啊…… 苏凛无奈地扶住自己的脑袋。 …… 嗯哼,感谢掌缘颠落一书生的打赏和robinhuaxin的10分推荐,3q呐~~! 第二百六十六节 陌生的朋友 “……然后,你就回来了?” 余敏儿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是怒,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索妮低着头坐在床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洛羽晨学姐生怕她们再吵起来似的,站在一旁紧张地盯着,然后摆摆手打起了圆场: “这个嘛……意外状况而已,也不是索妮的错啦……” 不是自己的错。索妮心里当然清楚这一点,直到现在她都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映在回过头去的她的眼中的,是那位管理员老人死状可怖的尸体。长长的从口中耷拉出来的猩红色舌头,被女人的高跟鞋“啪嗒”一声踩烂,黏糊糊的,和电梯内满地的红色血污混合在一起,让目睹这一幕的索妮差点就吐了出来,那个女人在看到自己眼前的惊悚场景之后,更是当场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索妮也想要晕倒,她恨自己的大脑为什么偏偏如此清醒。她想要转过头不去面对那一幕,可现在她除了看向那边之外还能看哪儿?背后就是一具尸体,一具耷拉着脑袋和舌头,脸色青紫,脖子被拧成面条的尸体!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背对着一幕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敲响304房间的门户?! 她直勾勾地盯着老人死不瞑目的红白相间的眼球,就像是有两根看不见的线将四只眼睛紧紧连结起来了似的,或许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意识到这具尸体正是她几分钟以前还曾经见过,曾经用亲切的语气和她交谈过的和蔼老者。可现在那只是一滩烂肉而已!她的脑袋里响起了一连串尖利刺耳的惨叫,听上去像是一个绝望的女人,在尸山血海之中,濒临崩溃的边缘所发出的无助呐喊。但她找不到那源头,这里除了那个倒在敞开电梯里的昏迷的女人,就只剩下自己…… 自己? 索妮摇晃了一下身体,她直到这时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个正在尖叫的女人……就是自己。 事后不久,被尖叫声吸引出来的,单元楼中还未搬走的住户们报了警。警察赶到这里进行调查,将那名女子作为第一嫌疑人带走,因为她手中提着的点心礼盒上检查出了老人的指纹。尽管女人坚持声明那只是她在电梯门外捡到,打算送到一楼管理室去进行失物招领的东西,当然也不排除是她贪小便宜打算拿走礼盒的可能――不过这种小事在杀人案件面前根本就无关紧要了。只是单元楼只在一楼入口处有监控摄像头,再加上并未从老人的尸体上检查出指纹,并没能调查到更多的线索。 索妮当时才刚刚在一个好心住户的家中呕吐过一遍,从那血腥恶心的景象中恢复了过来,却险些再一次被面前出现的“现实”危机吓破了胆。她真担心自己作为目击者,也要被带走调查,一旦离开单元楼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分钟,也就相当于违反了“规则”,到时候哪怕身边有成千上百个持枪警察,也不可能从九方九世书的诅咒之中将她救下! 所幸,警察们只是对她进行了简单的查问,她所看到的那一幕警察们也都看到了,自然不需要她再去描述――这简直让她谢天谢地,因为描述也就意味着要再度回想起那一幕,索妮可没有信心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再次呕吐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们询问了她来到这里的理由,索妮声称是为了完成学校的社会调查活动――这一点警察们在联系上锦衣学园的学生会后得到了证实,舒然学姐当然了解这边的状况,会顺应索妮的说法。再加上,警察自己也不认为这个娇小软弱的女孩会是那种血腥杀人方式的凶手,盘问就在单元楼的管理室中进行,之后便放过了她。 只是就这么一件事情,浪费了索妮的整个下午。等到帮助警察完成笔录,太阳都已经偏西,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筋疲力尽的索妮再也没有心情和胆量去三楼对豢鬼人的居所进行调查,至于跟同伴们怎么交代……就这么看着办吧。 “抱歉,什么都没有调查到。”索妮破罐子破摔一般低声说道,“是我没用,你想怎么怪我都好了……” 洛羽晨学姐回头看了余敏儿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过分,阳台上现在负责监视的莫语琴也转过身来,有些担心地看向这边。 但余敏儿却仅仅是耸了耸肩,仍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打算怪你啊,本来也不是多么值得去怪罪的事情。” 也许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原谅的话语,但她淡然的声音听在索妮耳朵里却是愈发生气。“本来也不是多么值得去怪罪的事情”,什么意思?是说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没有对我产生丝毫期待吗?她搁在膝盖上的手因愤怒而蜷成了拳头,嘴唇微微颤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余敏儿继续用那种声音说道: “而且,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到。虽然没能进入第304房间,不过从那个管理员嘴里掏出来的东西,同样具有一定的价值。比方说……那个老人说过,名叫康宇的豢鬼人不擅长交往,在这边仅有一个朋友,就在这间旅馆里工作,对吧?” 这是索妮用手机录下音来的内容,她们才刚刚听过。洛羽晨学姐记得还算清楚,回想一下,点了点头。余敏儿紧接着说道:“还记得吗?昨天我们刚来的时候,学姐你在那个梁言主管的办公室拿走望远镜,当时他说过什么?他说那是他从楼下他的一个摆摊的朋友那里买的,而且他那个朋友最近也没怎么出现过,对吧?” 洛羽晨眨了一下眼睛,这就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那个梁言就是康宇的朋友?” “是与不是,我们去确认一下不就得了?”余敏儿摊手,“走吧,现在就去问问。不是的话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但如果就是的话……也许从他那里,可以得到有关于豢鬼人的一些线索。而且……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如果线索足够的话,也许之后就不用再去对面单元楼冒着危险打听消息了。” “那么我也去……”洛羽晨站起身来。 “学姐你当然要来了。”余敏儿眯起眼睛,“想从那个男人处获取什么的话,你是必要的交涉人啊……” “啊?” 洛羽晨显然没能明白余敏儿话语中的意思,她歪了歪头,嘴里还傻乎乎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比较大。” 余敏儿剜了她一眼,把头转向一边,这样嘟着嘴说道。洛羽晨还是迷茫地眨着眼睛,阳台上站着的莫语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么监视的任务就麻烦你了,莫语琴。我们回来之后,再下去吃晚饭。索妮你今天也累了吧?经历了那种……如果疲倦的话就先睡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会叫你一声。就这样。我和学姐先过去了。” 代替着还在一头雾水地思考着余敏儿话语的洛羽晨学姐,短马尾娇小身材的女孩用沉稳的声音安排起来。说罢,她就和学姐一起走出房间,朝着走廊尽头处的主管办公室走了过去。 …… 直到踏进了那个又脏又臭的房间,再一次跟四楼的主管梁言见面的时候,面对着对方贼兮兮不断往自己紧实胸部偷瞄的视线,洛羽晨才总算明白了余敏儿那句“因为你比较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好气地瞟了一眼站在一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抱着胳膊的小学妹,但洛羽晨仍然摆上了一副礼貌的笑容。 “呃,望远镜……还算好用吧?” 似乎是对于让女人在一起进入自己这个猪窝一般的房间有些羞耻,“老处男”梁言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撇撇洛羽晨的身姿和脸蛋儿,又赶紧垂下视线,双手不安地交互搓动着。他没话找话般这么问道,而作为回答,洛羽晨则是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挺不错的,是挺有趣儿的小玩意儿。嗯……实不相瞒,梁主管,我这一趟来呢,就是有关那个望远镜的问题想要问一下……你好像说过,那个望远镜,是你从楼下一个摆摊的朋友那里拿的,是吧?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朋友?哦,他叫康宇。” 果然…… 洛羽晨稍稍撇开视线,和一旁的余敏儿交换了一个目光。 “怎么了,你找他有事?想买望远镜还是……不过他最近来摆摊的时间不太固定了,有时候两三天才过来一回,可能他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吧,我也不太清楚……你要是想买的话,最好还是去商业街那边……” “不是的,那个……” 洛羽晨思索着应该怎么引入话题,迟疑几秒,她轻声问道: “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对面单元楼的管理员大爷说,他这个人不太善于交流的,你是怎么跟他做好朋友的?” “啊?哦……他一直跟他女朋友一块儿住这儿,我是后来来旅馆工作的,慢慢的就熟了。他确实不太爱跟人交流,除了我之外,也没再见他有什么朋友了。”梁言老实地回答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洛羽晨的话语中有某些地方好像在特意调查他的好友似的。 “他最近表现很怪吗?除了不出来摆摊,还有什么比较值得注意的地方吗?”洛羽晨追问。 “最近……这个……” 梁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嘛,唉……老实说吧,我们前段时间,吵了一架。” “吵架?” “嗯。”梁言点了点自己的办公桌,“就在上星期,因为一件小事儿……那家伙跟我在这个办公室里面大吵了一架,然后就阴沉沉地回去了。第二天我想去他家跟他道歉来着,但是在他家门口敲门敲了很长时间他也不开,我就只好回来了。他最近也不常来摆摊了,还把自己整得一身黑,我想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所以说现在……还算不算好朋友,我也有点儿拿不准了。” “上星期……具体是什么时候?”洛羽晨把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倾过身体,咄咄地追问着。 “呃――”梁言想了想,答道,“我记得……对了!好像那天我从对面单元楼回来的时候,晚上就听见了那个鬼哭的声音!对,没错!那天是那个哭声第一次响起!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上周五……” 鬼哭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 一旁偷偷录音的余敏儿,在那个瞬间,心里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是想要淡化自己的存在感,让洛羽晨学姐好好询问,而是这个房间里的臭味太重了。男人的臭袜子和脏衣服都堆在床脚,饭盒和空易拉罐也在桌上乱七八槽地摆着,虽然没见过那个女画家庄璐的房间,但余敏儿直觉感觉到不会有哪个房间比这个更乱更臭了。只是为了搜集线索的必要性,眼下还需要忍耐…… 以目前搜集到的信息可以清楚地画出一条脉络――上周四,梁言和好友康宇吵架,康宇离开,而当晚……根据女画家庄璐所说,她听到了楼下康宇和女朋友邹宁宁吵架的声音,原因是康宇擅自将卫生间的镜子挂到了阳台上,接着她又听到了爆裂声,惨叫和坠楼的声音……从那以后,邹宁宁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推断,就是在那天晚上,康宇谋杀了自己的女友……当然也可能仅仅是一场意外。但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邹宁宁可以断定就是在那晚殒命的。 接下来是周五,醉酒的庄璐遇到上来向她借颜料的康宇,康宇借颜料是用来做什么呢?考虑到当晚就传出了鬼哭声,颜料可能是用来进行豢鬼的工具。当天梁言去康宇家道歉,康宇却没有开门――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家里已经藏了一个鬼,肯定不想让别人看见。 唔……似乎已经合情合理了。但是还有未解决的问题,比如说,如果鬼魂就藏身在单元楼里的话,那么到了三天后,她们在旅馆里肯定是距离鬼魂的藏身处五十米开外,鬼魂自然伤害不了她们。但是九方九世书的故事会让她们这么简单地通过吗?另外,康宇在那天晚上杀死邹宁宁……也许是当天和梁言吵过架,心情不好导致的冲动行为,但是如果要杀人的话,为什么非要把镜子搬到阳台上去?在屋里杀人不是更好么?而选择阳台作为作案地点的话,很容易被别人发现啊……这到底…… 这样的未解之谜,就是下一步调查的目标了。余敏儿暗暗决定。 “对了……” 余敏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走到办公桌前,打断梁言和洛羽晨学姐的对话,小声问道: “梁主管,住在412、414那两个房间的五个灵异节目组的人……他们失踪的那天晚上,你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对吧?” 她的目光炯炯,梁言不由得被盯得心下发慌,他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他们的失踪可跟我没关系啊!警察都没调查出来,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您误会了。”余敏儿彬彬有礼地笑着说,“我没说跟您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您一直待在房间里的话,这里的隔音效果这么差,那么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至少414房间里那三个男人的对话……他们在失踪前有没有说什么比较异常的话呢?” 洛羽晨学姐站在一边,完全不明白余敏儿这么问是想要得到什么线索。不过她当然也不会阻止,余敏儿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问出来的。对于这个学妹的智力,洛羽晨还是充满了期待的。 “什么……异常的话?什么意思?”梁言傻乎乎地反问道,“我倒是没听着有什么不对的话……不过当时,好像听到那个胖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吵架来着。我记得他们一个姓邓,一个姓龚吧?那个姓龚的胖子说,要把谁带回大陆结婚去,然后那个姓邓的就吵起来了,不过也就吵了几句,然后就停了。再后来,那个姓邓的好像就出门了――啊,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因为这个墙隔音效果太差嘛!你们知道的!” 他摇着头急于将自己撇清,但余敏儿并不想知道他是否有听墙角的习惯。问过问题之后,她就缓缓地退到了一边,似乎打算从刚才梁言的话语中思考出什么蛛丝马迹。洛羽晨仍然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现在学姐并不打算去打扰她。 洛羽晨又看向梁言主管。他刚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利群烟,拾起桌上的打火机就要点上一根,似乎突然想起屋子里还有客人似的,迎上洛羽晨的目光,他赶紧把烟摘掉,说道:“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洛羽晨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第二百六十七节 照片与直觉 “嗯……其实也算不上问题,准确来说是一个请求吧。” 洛羽晨也学着梁言主管的样子,用留着长指甲的指尖在办公桌上轻轻敲打着。 “您这里应该有……跟您的朋友康宇一起拍的照片吧?” “诶?”梁言一愣,“有倒是有,在我的手机里存着。” “能给我看看么?” “呃,可以。不过你们调查康宇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洛羽晨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就当是没有听到。而梁言也没有追问,在洛羽晨学姐期待的目光之中,他已经伸手从口袋里面把手机拿了出来。小心地拢在一边,调整好了之后才亮给她看,还紧张地交代道:“就只有这个文件夹里哦,别的地方是我的私人照片,请别随便翻动。” “放心,我不会的。” 洛羽晨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是暗暗鄙夷起来。“私人照片”……哼,瞧他这德性,她也很容易想到那些所谓的私人照片都是些什么东西。 “呐,你看,这一张是在旅馆楼下拍的。穿制服的这个是我,中间这个平头男人就是康宇,旁边他搂着的是他女朋友邹宁宁。”梁言指着照片上的给洛羽晨一一介绍着。而学姐则是取走了他的手机,放在自己手中仔细地观察着。 平头男人康宇,照片上看来倒是个腼腆的家伙,露着温和的笑容,和庄璐小姐以及管理员老人所描述的差不多,应该属于那种偏内向的人吧。内向……吗,一个内向的人,会在和好朋友吵架之后,一时激动杀死自己的恋人吗?还是说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老实人发起脾气来尤为可怕”呢? 唔……这个时候的康宇并没有戴墨镜,脸色还很正常,也没穿着那种“一身黑”的打扮。如果说自己昨天在单元楼三楼遇到的那个男人真的就是他的话,那这差别还真是够大的。只有那短平头倒似乎没什么变化。 邹宁宁的相貌则让洛羽晨吃了一惊,这女人绝对是个“祸水”级别的。如果说舒然的美是典雅,那么这个女人的美就是一种妖媚。对于男人来说,恐怕她对你笑一下你就会立刻投身在她的石榴裙下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那种。但根据现在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她并不是个放荡大胆的女人,恰恰相反,懂礼貌,有洁癖,会做家务,和男友感情非常好……应该是温软的居家型女人吧? 大致记住了两人的样子,洛羽晨又往后翻了几张,果然都是梁言和康宇情侣的照片。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和康宇合拍的,也有康宇邹宁宁二人的,还有……邹宁宁一个人的照片怎么这么多? 洛羽晨悄悄瞥了梁言一眼。 这个家伙……和朋友照相也就算了,居然给好朋友的恋人照了那么多在手机里面收藏着,简直……唉。难不成他对邹宁宁起过什么小心思?或者说拍了这些照片是用来晚上――呜,不能想,太恶心了!洛羽晨只是微微一皱眉毛,面上却几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心里对这个梁言主管的评价又下降了一个档次。如果不是出于收集信息的必要,真是不想跟这个肮脏的家伙打交道。 嗯?这张是…… 洛羽晨纤细的手指在梁言那油油的手机屏幕上划过,一页页翻动着照片,却在其中的某一张照片上停了一下。这一张也是邹宁宁的照片,照片之中,女人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可能是刚从浴室里面出来。她转头看向一边,好像并没有发觉这里正在拍摄她的人。但令洛羽晨疑惑的地方是……这张照片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一样,反光很严重,边角还有些弧度,使得照片正体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矩形,而是圆形。 “梁主管。” 在把所有的照片都翻过一遍后,洛羽晨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梁言说道。 “怎么说呢……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您的这些照片都给我拷贝一份?” “啊?”梁言迷糊地瞪着眼睛,“为、为什么?不是我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老是问有关康宇的事情?你们调查他干什么啊?” 这种问题怎么可能告诉他呢?洛羽晨在心里暗暗苦笑。直接说“我们怀疑你的好朋友在养鬼,他的女朋友可能就是现在每天晚上在祥云街上哭泣的那只鬼”……这种话想想就犯傻,恐怕会被人当作精神病来看待吧? 不过洛羽晨也有她自己的方法。现在既然已经摸清楚了梁言主管的脾性,那就好办多了。 “梁主管……”洛羽晨的声音变得柔媚起来,她将一根手指点在唇上,眼波如水,一条手臂刻意在胸部下方顶起,使得那圆润高耸的弧线变得更加突出,“拜托了,只是拿来看看而已,求你了嘛……” 荡人心魄。 尽管在心里吐着舌头为自己嗲声嗲气的姿态作呕了一番,但洛羽晨还是满意地听到面前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梁言的脸上迅速泛红,虽然低着头,却仍是偷眼瞟着洛羽晨那被手臂托起的挺立山峰。他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地回答道: “也……也不是不行,反、反正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 “谢谢啦!” 只听他这一句话,洛羽晨快活地叫了一声,这就从他的面前弹开,用最快的速度把梁言主管手机上的那些照片全都通过蓝牙连接传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回头看看这位“老处男”,他还傻兮兮地眨着眼睛,弓腰驼背锁着肩膀,那样子倒有些可怜了。不过洛羽晨已经懒得理会他了,她转头看向余敏儿,这个小学妹也冲她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已经没有别的什么问题要问了,只是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奇怪。于是洛羽晨用最后一抹伪装的笑容将手机塞回到梁言的手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抓着余敏儿的手就跑回了414房间。 …… “噗……哈哈哈哈哈哈……” 余敏儿扑倒在自己那边的床铺上,把头埋进枕头里面,发出放肆的笑声,一边还用手大力拍打着床铺,看那样子简直要笑断了气。洛羽晨学姐拿着手机黑着脸站在一边,而莫语琴则从阳台回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同伴的奇怪表现。 “怎么了?”莫语琴疑惑地问道,“你被鬼挠痒痒了?” “去,你才被鬼挠痒痒了呢!”余敏儿笑着坐了起来,“我跟你学啊,听好了……‘梁主管,拜托了,只是拿来看看而已,求你了嘛~~’你都不知道,我当时一直憋着笑。哎呀学姐你要是生在古代,就凭这口腔,肯定能成为**的头牌!哎哟――” 洛羽晨毫不客气地把无礼的学妹一指头点倒在床上。 “少来!”她没好气地拧着余敏儿的柔嫩脸蛋儿,“我才没你叫得那么骚气!去去去,要发*春回家对你们家小苏发去,说正经的!” “嗯哼。”莫语琴站在阳台无奈耸肩,“你们小声一点,索妮先休息了。她今天不想吃晚饭,你们别吵醒了她。” “她睡了?” 果不其然,索妮躺在靠近窗口的床铺上,双眼紧闭,嘴唇微微张着,安静的房间中听得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 她原本就是个胆怯的姑娘,今天下午又遇到了那么一场恐怖的经历,就算嘴上强撑着不说,心里也肯定早已疲惫到了极点。洛羽晨和余敏儿往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 “你问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洛羽晨轻声说道,“就是那五人在失踪前夜的对话。有什么意义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 “直觉?” “嗯。” 余敏儿点头。开玩笑归开玩笑,当进入思考状态时,她的样子可比谁都要正经。 “还记得舒然学姐发来那份资料吗?就是有关灵异节目组的那五个人的,所有人的财物都没有被动过,但唯有一件东西,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了。” “摄影师吉友的一块内存卡。”洛羽晨紧接着答道。舒然发来的资料,她自然是认真阅读过的,对于这“特别提到”的一点,她也留了几分注意。那张内存卡中保存的是节目组五人当天晚上的经历录像,现在它不见了,或许意味着……那张内存卡中隐藏着什么重要线索,故而被豢鬼人杀人后拿走…… “嗯,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样的想法……似乎存在着某个问题……”余敏儿轻轻摇着头。 “问题?”洛羽晨疑惑地问,“什么问题?” “我还没想出来。”余敏儿摊了摊手,“所以才说是‘直觉’。直觉的话,当然也有错误的可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也许能想到什么也说不定。” …… 三千一更,头晕,可能中暑了……蓝蓝先去休息了,作为补偿,明日万字更新~! 第二百六十八节 噩梦与幽灵 幽暗的房间。 听得见自己慌乱的喘息声。 女孩蜷缩着身体。 视界是不明朗的,尽管努力想要将呼吸平抑下来,但那也并非是用脑袋想想就能够做到的事情。索妮耷拉着眼皮在房间里面环视着,整个屋子的“人”摆着各异的造型站在这里,全部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声音”当然也包括心跳和呼吸。 但是索妮并没有感觉到恐惧,或者说,她所感到的恐惧并非来源于这些“人”。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房间里站着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活人,全部都只是塑胶做成的人偶而已。假人模特,在锦衣学园五号教学楼的某个美术教室中用来供学生们绘画的教具,每一张脸上都画着逼真的五官,男性、少女、老人、孩子不一而足。索妮就站在这些假人中间,她藏在其中一个穿着外套的人偶身后,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噔……噔……噔……” 来了! 索妮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她知道外面即将走过来的是谁,“死者”时天允。第一个故事中唯一的鬼魂,作为相对简单的第一次任务,就算遇到了,只要跑得足够快,应该也是可以甩脱它的。但她也记得自己的死法……她是被困在这间美术教室里面,被死者拉开门后堵在屋子里杀掉的。她也记得死前的最后一瞬,自己的头颅被死者活生生撕掉的那份痛楚! 但是……呃? 索妮的大脑有些混乱了。 这件事情自己已经经历过了吧?这份记忆如此清晰,根本不容置疑。可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自己现在又会出现在这里,又要藏身于此处,又在倾听着外面那个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呢? 难道说…… 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出现在索妮的脑海中。 难道说,我又要重演一遍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又要再一次面对自己的“死亡”吗?! 索妮听见自己的牙关无法抑制地打起冷颤来。所谓“死亡”,正如洛羽晨学姐对余敏儿所说,那样的经历――尤其是在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中死去,那实在太过痛苦,是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几乎无法承受的程度。索妮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去面对一次了! 这不会是真实的吧?除非自己遇到了什么“时空乱流”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了,之前自己不是还在第五个故事之中吗?确实记得,自己没有吃晚饭就睡下了来着。那么这是梦境吗?可是自己为什么醒不过来?索妮试着用尖利的指甲掐了掐自己的耳朵,是会痛的,可那痛感也或许只是梦境带给自己的虚像……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怎样,在索妮进行着困难思考的同时,外面那个声音却是逐渐临近了。死者的脚步声,一间一间教室进行着搜索,现在他已经到达了隔壁,听得见他在仅有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教室里走动搜索的声音!索妮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且不管自己眼下究竟处在什么状况之中,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继续在这个房间里面待下去的话,那么很可能就会像第一个故事里一样,被死者发现,然后被他残忍地撕成碎片! 不能留在这里,现在跑掉的话,还有一星希望,但如果再不走,那可就全完了! 索妮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假人之后迈了出来,踮起脚来走动,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也不能碰倒了那些假人。刚才保护着她的那个塑胶模特立在墙根,外套的前胸敞开,露着白色的塑胶表面。索妮瞄了它一眼,三两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隔壁死者走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她还有充足的时间…… 美术教室的门带有滑动导轨,大力推开它一定会发出很响的声音。索妮对自己的跑步能力并没有多少自信,她也不敢去冒这个险。胆怯的姑娘一分一分地移动着面前的滑动门,五公分……十公分…… 索妮突然停止了动作。 隔壁房间里的动静还没有消失,但不知为何,她的身上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好像有某个“东西”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伸着僵硬的手臂朝着自己接近过来…… 索妮猛然回过头去! 房间里仍旧安安静静的,除了绘画用的画架和小板凳,就是那些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假人。并没有其它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索妮眨了眨眼睛,她想或许是自己的精神有些敏感过度了吧?她回过头来,继续挪动着面前的滑动门,但是…… 仿佛有一股冷风从她的脚后跟抚过后背一路窜到脖颈,索妮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再也忍受不住,这一次她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认真地在整个房间之中搜寻着,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带给了她如此惊悚的感觉。她看到了那些仍然一动不动的小板凳和画架,还有以半包围的阵型聚集在她身后的假人,除此以外―― 等等……这些假人……? 这些假人……是什么时候,全部聚拢到她的身后来的? 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吗?难道自己记错了它们的位置?可这不对啊……如果他们从刚才起就是半包围站立在门边的话,自己又是怎么从它们身边挤过,挤到这扇门前面来的? 索妮看着这些面容僵硬,一动不动的教具们……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游戏,“一二三木头人”。在那个游戏之中,有一个人要趴在墙壁上,每说过一次“一二三木头人”,就要回头看看自己的伙伴们之中有没有动弹的,抓到了动的就算赢……而现在,索妮的目光,扫过每一个静静站立着的人偶,它们却并没有半分动作。 人偶当然不可能有动作的。一刹那间索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当她的目光定格在那个男子的模特身上……那个敞开外套的人偶模特,它当然也和自己刚刚看到时的动作完全一样,但问题是……他不应该是站在那边墙根的吗?为什么现在他会出现在自己身前,距离自己仅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呢? 索妮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而就在那一个瞬间,男性人偶仿佛已经觉察到自己被发现了似的。它不再装模作样,露出了一抹邪异的笑容,人偶径直地向前伸出白森森的双臂――不只是它一个,而是所有的人偶!索妮惊叫一声,她再也不管会不会发出声音,一把将门拉开,然后猛然关闭,“砰”的一声,人偶们的手臂全部都被阻挡在了滑动门后。索妮本想要拔腿逃跑,但却脚下一软,跌倒在了软绵绵的座位上。 不行……不行!没有休息的空余了,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别说是死者,这些假人也可能会把我撕成碎片! 这么想着的同时,索妮撑起胳膊,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脑袋却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五教走廊的天花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矮了? 不……等等,自己刚才把滑动门关上,那导轨在滑槽中滚动的声音应该是“呼啦”一下才对,怎么可能会是“砰”的一声?而且……自己跌坐在走廊上的话,臀部的感觉也不会是软绵绵的,该是硬邦邦的才对啊…… 她根本就没有坐在五教走廊冰冷的地面上。 现在的她,坐在一辆加长型轿车的后座,而前面则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她又朝车窗外面看去,那当然不再是锦衣学园中见惯了的风景,而是变成了一排亮丽的别墅,只是不知道为何,似乎所有的屋子里都没有灯光。 这里……这里是…… 索妮又一次注意到了。现在她身处的地方,可不就是第三个故事之中,何总在从别墅离开时开动的车子吗?那么,接下来将要发生的…… 索妮瞪大了双眼,瞳孔中闪出无比惊恐的目光!她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葛采容身旁的窗户映出了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孔,看到她转过头来,车前灯在瞬间熄灭,只有空间之中从不知何处的黑暗传来的幽幽一声: “……进华,我来了……” “呜啊啊啊啊啊!!!” 发出尖叫声的同时,索妮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拉开了车门,整个人朝着外面跌了出去。她抱着头靠在墙根,低低地啜泣出声,心中发出向不知哪一位神明的请求:如果真是噩梦的话,求你让我快点醒过来吧,像是这样的折磨,我…… 睡眠原本是为了休息,可是如果像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只怕她醒来的时候,也仍会感觉到身心疲惫吧。 身体下的地面传来微微的颤抖,与此同时,一种加速的晕眩感也袭上了她的脑袋。索妮讶异抬头,四周围都是牢笼般的镜面墙壁,而面前的门旁则设置了不少标注着数字的按钮。索妮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一台正在上升的电梯之中,那按钮最上方的显示屏中,红色的数字跳动着―― “0”……“1”……“2”…… “0”?是第零层的意思?索妮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之中,最近见到的建筑里,只有一座是有“第零层”的,那就是―― “叮”。 电梯在第三层稳稳地停住。电梯门打开的同时,索妮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她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电梯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干瘦的老者,不等索妮出去,他就先一步迈了进来。那张脸分明是亲切的,可在电梯中灯光的映照之下,却显得惨白无比!索妮瑟缩着后退,身体紧贴在电梯的墙壁上。而老人则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精美点心盒子举了起来,笑眯眯地冲她说道: “哎,姑娘……你叫什么来着?哎算了,这个,你看看你喜欢不?送给你了――” 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嘴巴还在蠕动着,但却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就在索妮的面前,他的面孔由枯黄逐渐变得青紫,他的脖子像是被什么挤压着一样,一点一点地变细,几乎拧成了麻花,从他的口中,腥臭的鲜血喷涌而出,洒了索妮满头满身,还有那长长的黏糊糊的舌头……朝着无助的女孩缠卷而来! “呃……?!” 在即将被那恶心的舌尖触碰到之前,索妮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之处,黑暗的头顶隐约可以看到旅馆的天花板。窗外有不甚明亮的光线射入,照在旅馆的烟尘颗粒之中,形成了一条仿若轻纱的带子。索妮听着近在耳旁的呼吸声,一道均匀,一道杂乱,杂乱的自然是自己的,而那均匀的…… 她转过头去,身旁是余敏儿紧闭双目的端正睡颜。 她还在馨月旅馆里,还在第五个故事之中,既没有回到锦衣学园的第五教学楼,也没有出现在某辆高级却冰冷的加长型轿车里,更没有被恐怖的老人尸骸困在电梯里面。那一切果然都只是梦境而已,只有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之声,提醒着她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恐怖。 索妮捂着胸口,悄悄直起了身体。 414房间的布置还是那么熟悉。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洛羽晨学姐站在外面的阳台上监视着对面的单元楼,今天她是负责守夜的人,没有转过头来看向这边,似乎是并未发觉自己刚刚从噩梦之中惊醒;莫语琴一个人睡在另一张床上,大冷的天,她却把被子都蹬掉了;而睡在自己身边的余敏儿,仿佛是在睡梦之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小动作似的,轻轻咂了咂嘴巴,有些不满地翻过身去。 索妮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烦躁的心绪。 她知道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什么,第一个故事和第三个故事中自己的死亡,还有今天自己看到的血腥一幕,所有那些融合成为了噩梦之中的恐怖内容。这就是灵异故事的骇人之处,不仅是在故事之中悄悄取走你的性命,即便是过去了几个月,它还是在你的潜意识中徘徊不断,偶尔尖笑着冲入你的梦境之中,让你不得不再度面对一次那些个惊悚的场景。长此以往的话,哪怕是再刚强的人也可能会崩溃掉,更何况是她这样胆小的女生?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没来由地会生起余敏儿的气来,或许就像是很多人的“仇富”心理一样。现在她已经死过了两次,可是余敏儿却就连一次都没有过,仍旧好好地生活着,还有一个聪明的男人愿意保护她。这简直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她可以如此安然地享受着上天的眷顾?凭她那根本排不上号的美貌还是凭成绩? 没法去想。索妮捂住自己的脑袋。在故事之中,想要解开谜团生存下去,她们还需要这个女孩的能力。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凌晨两点半,极黑之时,太阳在地球的反面,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啊…… 索妮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虽然睡得比较早,但在那个无法阻挡的鬼哭声响起的时候,她当然也被惊醒了过来。只是当时四个人都在屋子里面,敞着灯光,倒也没感到有多害怕。只是睁了一会儿眼睛,鬼哭声结束之后,她又闭目睡了下去。一直睡到现在才被噩梦惊醒。 流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黏糊糊的,难受得紧。暂时也不想再倒头睡下去了,但要说起床去冲澡,索妮也懒得动弹。大脑倒是清醒得很。她解开了手机屏幕锁,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再过不到一个月,寒假就要来临了。这应该是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故事,就算假期中再有什么灵异故事,应该也找不上自己了吧?当然……说这话的前提,是自己还能够撑到那个时候…… 索妮看着自己的手机,又通过窗户望望对面的单元楼。 那个老人也是,日复一日地看守着他的管理室,偶尔懒洋洋地和住户们说上两句话。但他的心里,一定仍对世间的某些人、某些事存在着期待吧?尽管言语中总是抱怨自己的外孙女怎么怎么“没良心”,连看都不去看他一眼,但实际上,他肯定还在盼望着,肯定还是喜欢着那个女孩,肯定并没有讨厌。不然的话,他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不会那么亲切了。 索妮有一种感觉,她认为那个点心礼盒或许是老人打算送给自己的礼物,老人之所以会出现在三楼,也正是因为自己一直说要调查304房间,所以他才会到三楼去找自己。要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这样想想……索妮不由得对那个不知姓名的老人充满了一种愧疚之意,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他也就不会出事,既然是死在三楼,他的死亡毫无疑问跟鬼魂或者养鬼人有关。或许他正是发现了豢鬼人的什么秘密,才被那样残忍地杀害掉…… 但是现在,不管自己的猜测是对也好,错也好,不管自己是愧疚,还是想念,都再没有什么用处了。也许警察们会通知那个老人唯一的亲人――他的外孙女过来一趟,也许她会在老人的墓前或真心或假意地哭泣两声,然后继承走自己的外公为数不多的一笔遗产。也或许……就连这些小事都仅仅是一种奢望而已,两天之内,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而在故事结束之后,在故事中死去的这些人,应该都会以“相关者”的身份,被九方九世书从世上完全抹除掉吧?包括他们的资料、信息,和所有曾存于世的印记一同,彻底地……在这个人世中消失…… 而那或许,也是自己未来某一天的命运…… 索妮紧紧地咬着牙,她突然间从床上跳了下来,背后一身的汗,不洗澡确实太难受了。她轻手轻脚地穿上拖鞋,不管是沉睡中的“**”余敏儿还是外面守夜监视的洛羽晨学姐都没有发现到。掀起被子的同时,湿透了的后背被凉风吹着,袭上一股刺骨的寒意。 索妮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下了,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没错,已经有几次和灵异直接接触经历的索妮,她的身体对于这一类的“东西”也产生了一种敏感。而现在,这种感觉正在明确地告诉她:眼下侵扰着她身体的这股寒意,并不仅仅是来自冬日的冷风,其中还有一分……是来自此刻,存在于她附近的某种不详之物。而那或许就是――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索妮慌张地四下转起头来扫视着房间,但除了床铺上睡着的余敏儿和莫语琴的身影之外,却并没有看到别的什么诡异人影。但那种异样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去,反而越来越清晰了!索妮蓦然间想到,昨天――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天了――晚上洛羽晨学姐在卫生间的时候,是通过镜子中的倒影看到了那个女鬼,是不是说…… 难道这个鬼魂是不可能用肉眼直接看到的? 那样的话…… 索妮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手机,按下了“照相机”功能,一秒短暂的延迟,紧接着屏幕中的画面晃动起来,智能手机根据周围的光线亮度自动调成了夜间模式。透过镜头看去,对面床铺上睡着的莫语琴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她咂摸嘴巴的动作都清晰地出现在画面之中。索妮控制着镜头转向,旅馆的房门、阳台、卫生间、墙壁、床头灯,还有身旁端坐的余敏儿……所有这些都―― 嗯?! 索妮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端坐的余敏儿?余敏儿不是还在睡觉么?她转过头去,没错啊,余敏儿保持着那副端正的睡颜,仍在美梦之中发出细微的呼吸声,并没有丝毫要起来的迹象。 那么……那么,自己通过镜头看到的,那是―― 索妮的手臂下意识地移动起来,再一次朝着自己的身边照了过去。而在画面之中,这一次被镜头捕捉到的,是…… 一个身穿着白色浴袍,长发披肩的女人,那张惨白的面孔就这么正对着自己的手机,用冰冷的目光透过手机屏幕死死地盯着自己! …… 第一节。 第二百六十九节 见鬼之法 深夜,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了祥云街上的夜空,将为数不多――至少跟鬼哭事件发生以前相比可以这么形容――的人们从睡梦之中强行唤醒。不少人都开始咒骂起来,然后裹紧被子继续睡他们的闷头大觉,某个房间之中,一位名叫庄璐的女画家打了个哈欠,用慵懒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先是鬼哭,再来个惨叫……哎哟,我是不是也该考虑搬走了?再这么待下去,早晚会因为得不到充足休息而猝死的吧?” 话音落下五秒钟后,她轻微的鼾声便再一次响起。 当然,连趴在窗前向外看一眼这种小事都懒得去做的庄璐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声惨叫就是从单元楼对面的小旅馆中传出的,她也不会知道,那旅馆房间中的几个女孩子正在咋咋呼呼吵吵闹闹地讨论着什么……如果不考虑那些女生之中的一人前天才来她家里拜访过一次的话,反正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我真的看到了!就在那里!就是刚才余敏儿躺着的地方边上!穿白色浴袍,披头散发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我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索妮情绪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床边,用尖利的嗓音这样说着。顺带一提,她此时紧贴着和床相对的墙壁,小腿还在微微抽搐着,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一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她就会立刻转身逃走,一秒都不带耽误的! “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重复那么多遍……”余敏儿无奈地摊了摊手,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着指向自己刚刚还睡着的床边,“是这里吗?我倒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啊别瞪我,我又不是在怀疑你。话说……鬼魂现在到哪儿去了呢?” “我怎么会知道……”索妮撅起嘴来,“看到鬼魂就在我身边,腿都要吓软了,叫完那一声,我再看的时候,它就已经不见了……” “哼嗯。”余敏儿一屁股坐在莫语琴刚刚睡过的床铺上,正对着自己的那张床。她托着下巴沉思了几秒,对于索妮的话倒是并没有什么可质疑的,深更半夜,这个女孩也不会仅仅为了好玩故意发出那么凄厉的惨叫来把她们吵醒,做出这样的恶作剧对她一丁点好处都没有。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就像自己和洛羽晨学姐昨天看到的那样,鬼魂先是出现,而后又消失掉了。只是想到鬼魂出现时就坐在沉睡的自己身边,余敏儿不由得感到一股恶寒,身上似乎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难道这也是故事的线索吗?鬼魂总是在她们的身边出现,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话说起来…… “索妮,你刚才说,是用手机的照相功能发现鬼魂的?”余敏儿突然这么问道。 “嗯。”索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像是早已预料到余敏儿会这么发问一样,她举起一根手指,抢着说道,“是从昨天学姐遇到鬼魂的事件中获得的灵感。因为我当时想啊……学姐那个时候,不是先发觉了自己身边有古怪,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直到发现了镜子里面的倒影,才确定鬼魂就在自己身边的吗?所以这个鬼魂应该是不可能用肉眼直接看到的,于是我就试着用手机镜头去找,果然没错!在手机的画面中就能够看到它,哎呦――我忘记拍下来了。” 刚才还吓得打哆嗦,现在说起自己的“发现”功绩,她的声音又变得激动起来。真是的,又没有人会抢你的功劳。余敏儿耸了耸肩,把这样无聊的想法从脑中甩开。老实说对于索妮的判断,她是比较认同的,总应该有个办法让她们能够发现鬼才是,要不然还怎么去找鬼魂的藏身地呢?而现在的种种迹象确实说明,直接用肉眼是无法发现鬼魂的,必须通过一些工具,比如说―― “首先是……镜子。” 说出这话的时候,洛羽晨学姐仍然站在阳台上监视着对面。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一位有责任心的前辈,用实际行动为她们三个小学妹做出了良好的表率作用。就连刚才索妮尖叫的时候,她虽然吓了一跳,却一直都没有擅离职守。这一点让余敏儿佩服不已。 镜子……没错。余敏儿点头。不仅是学姐,前天晚上她也在413房间的落地镜中看到了阳台上站在索妮身边的鬼魂身影,但和她们的所见一样,也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不过不管怎么说,用镜子能够看到鬼魂,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了。 “手机镜头……唔,能够拍照的设备应该都算吧?”索妮提出。 “会不会是这样?”莫语琴猜测道,“除了用眼睛直接看之外,其余的一切观测手段都是有效的……比如说是窗户,透过玻璃和从玻璃这边看倒影都是可以的,还有眼镜、摄像头等等……所有能反光和能透光的东西?” “那样的话,我们接下来不就需要每天都拿着手机边拍边走了?”洛羽晨学姐这么说着。 余敏儿看了她一眼,学姐的手中仍旧拿着那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这么说来的话……她想起了第一天中,自己在望远镜中看到的东西,和学姐以及索妮看到的景象并不相同。自己看到那个男人在屋里的时候,学姐却在电梯门口遇到了他;自己看那个女人一直都没有动过,但是索妮却说她曾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理论上来讲,望远镜应该也是属于可以看到鬼魂的工具之一,那么这些不同的景象,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余敏儿用指尖顶了顶自己的太阳穴,她感觉有些头晕,刚才正在沉眠之中,忽然被索妮一声惊叫吵醒,那叫声都能传到十里外去了吧?真是的,震得自己耳朵嗡嗡直响,脑袋里也好像有一只小虫子在飞似的,思考什么都不顺当。 …… 思考不顺当的,并不仅仅是余敏儿,苏凛也处在同样的状况之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他思考不顺的原因,也同样是因为头晕,如果这一点被旁人知道的话,说不定还有心情嘲笑他们果然是夫妻档。只是苏凛现在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当然了,他之所以头晕,并不是被谁从睡梦之中吵醒――如果真是这样,他说不定反而还会开心一些,他的头晕是因为过度疲累,或者说休息不足导致的。从故事开始到现在,他的心头一直都装着事情,自己这边的故事,还有余敏儿那里的故事,所有的线索仿佛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全部都混杂在了一起,将他的脑子紧紧地裹成了一个丝球,根本连半分都转动不起来。 他也不是没休息过,今天下午就被三个女生劝着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但是不到十分钟就又惊叫着坐了起来。睡梦之中,他总觉得自己背后像是有某种“东西”在紧紧地跟随着,看不到也甩不脱,直到最后,一只冰冷的手臂捉住了自己的肩膀,而自己猛然回头,看到的就是…… 苏凛不愿意再去回想了。从那个噩梦之中醒过来之后,他又尝试着躺下,可是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真的被别墅之中的梦魇缠上了,那种恐怖的场景却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有时是他自己的脑袋漂浮在半空,有时是余敏儿鲜血淋漓的身体……在辗转了将近一小时之后,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休息”了。醒过来之后,反倒比睡下之前要更加疲惫,于是不论那三人再怎么劝说,他也不想再去受这样的折磨了。 将近四十个小时没睡,现在苏凛的脸上,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儿。当然了,现在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候,别墅之中连一点光芒都不存在,也没有谁会看到那两圈黑色。 只是“看不到”,并不代表着“不存在”。苏凛抱着胳膊缩在墙角,紧盯着对面看不清楚的墙壁。现在他感觉脑袋好重,沉得像是个球状的大铁块,或者石头,总之是起不到脑袋的作用。他是真想要闭上眼睛,可是如果……一闭上眼睛就又要看到那些恐怖的景象的话…… 不能睡,三个女生都已经睡了,如果他再睡下,就没有人来守夜了。尽管苏凛对于自己以这样的状态,还能不能守好夜表示充分的怀疑。这样的大脑,颅腔中凝滞得像是一团浆糊,就算想要从已知的线索之中发现什么,也完全没有那样的精力。 苏凛打开着手机,翻阅着余敏儿通过短信给他发来的另一个故事的资料。本来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在思考的转换之中让大脑象征性地放松一下,就像是有些人在做作业时用轮换的方法来保持思考的高效性一样。但现在,即便是这样的方法也已经不起作用了。苏凛不得不伸出拳头,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脑壳,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真担心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这么倒下去。 恰在此时,视线的末端某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缕光线。苏凛转过头去,可以分辨出那是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芒,一个人影朝着他这里缓缓接近了。而且,从这个身高判断―― “艾娃,你怎么还不睡?呃,难道是我的声音太大,把你给吵醒了?” “嗯……” 披散着金色头发的可爱英国女孩用稍带些忧郁的眼光注视着他,她摇了摇头,从鼻子里哼出否定的声音。 别墅的地面被她们白天稍稍打扫了一下,毕竟在满是灰尘的地方吃饭也蛮恶心的,那块从上面掉下来的大石板被苏凛和女孩们合力搬到一边――自己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这让他有些羞愧。被子里的灯罩碎片也被小心地抖了出来,现在别墅客厅应该可算作是勉强能够住人的状态了,虽然他们最多只还要待上两天而已。 现在,evalia从被子里出来时显然没有穿上鞋子,白色的棉袜踩在并不能说干净的地面上,难怪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她站到苏凛身边,眼神中似乎带着些心疼的样子,轻声对他说道: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一夜就由我来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这话说得,如果苏凛是她的话,就不会这么乐观。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这一天的传送者还没有出现,下一个也不知道会是谁,如果这两座别墅会遵守“公平”原则的话,那么他和evalia两人的可能性就大一些。苏凛轻轻把头转过去,嘴里说道:“还是算了吧,让我睡我也睡不着的。你去吧,我会好好守着的。”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客厅的一扇门口,通往厨房。当然了,那些欧式餐具都蒙了一层灰尘,让他们根本没有心情去使用。 “唔……”evalia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女孩,听苏凛这么说,她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起胳膊站在一边。 “……怎么啊?”苏凛眨眨眼睛,“可别说什么……‘如果你不去睡,我也不睡’这样的――” 不等他说完,evalia便坚定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这样! 她的脸庞在黑暗之中被手机的光芒照耀着,显得更加白了,但却白得有些异样。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片中的女鬼,只是苏凛心里并没有产生半分畏惧。并不仅仅是因为“同伴”这么简单,而是他明白这个女孩的心思。没有哪个男人会对一个对自己有意的漂亮少女感到恐惧的,否则的话不就显得太没有礼貌了吗? 苏凛顺着墙壁滑下身体,evalia也有样学样,两人一起蹲在墙角。 “呐。”苏凛笑了笑,“睡不着的话,要么陪我来聊聊天?” “聊天?”evalia迟疑了一下。 “嗯,聊聊现在已知的线索,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但是,我又不聪明……”evalia弱弱地说道。 “谁说你不聪明?”苏凛微笑着说道,“而且也不需要多么聪明,思考遇到阻碍的时候,和人聊聊,或许就能够发现些什么没有注意到的事情,相比起自己一个人苦想可是有好处的。呐,艾娃,这一次的故事,你觉得最应该注意的地方在哪儿呢?” “嗯……我想……”evalia犹豫了一下,说道,“果然,还应该是那两幅黑白小丑的肖像画吧?” 下午苏凛已经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三个女生,如果evalia没有健忘症的话,那些内容她就应该还记得很清楚。 “对。小丑肖像,当然是它们。” 谈到重要的地方,苏凛的声音变得沉稳起来。 “但问题是,运入两座别墅的,应该是两张不同的肖像才对,一黑一白。但为什么,一开始我们在19号和20号别墅中所见的肖像都是白色的,直到后来才发生了变化呢?是魔术师的魔术吗?这一点我还是没搞清楚。它们和幻觉与血腥的关系又是什么呢?如果是会变化的,这之间有什么规律?什么时候会出现幻觉?什么时候要注意危险?是根据时间来判断,还是有什么别的……” evalia点了点头。苏凛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不过现在,至少已经有八成的可能性,可以确定故事中的重点就出在那两幅肖像上面了,只要让我再发现一点……” evalia继续点头。 除了点头之外,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苏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手机的灯光之中,映照着这个靠在自己身边墙壁的身影,映照着她的黑发。也许她是疲倦了?果然不休息还是不行的吧……苏凛叹了口气,想要把她劝回被窝里去。 但在开口之前,他却突然愣了一下。 黑发? 等等……自己刚才用手机照着她的时候,看到的是……黑发吗? 怎么可能会是黑发?! 对了,对了……她刚才怎么,一直都只是点头,没出声呢? 一丝异样的感觉,顺着脊柱涌上了苏凛迟钝的脑海。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也就在这时,一种腐臭的味道,传到了苏凛的鼻端。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再一次用手机照亮了身旁这个“人”的脸。 一具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腐烂女人身体,此刻就出现在他的身边,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他! …… 第二节,一万字完成。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七十节 少年团的无尽深夜(一) evalia并没有听到苏凛发出的惊叫,她隔得太远了。而眼下,即便她听到了,只怕也没有心思和能力去思考更多,现在她的心跳虽然还隐藏在胸前两团柔软之下,却是清晰可辨。evalia紧贴着客厅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在刚刚,本来她还和苏凛靠在墙角,小声讨论着这次故事的线索。她一边听着苏凛的声音,一边悄悄地歪过身体,朝着身旁的男人靠了过去。就在只差一点点距离就可以挨到他身上的时候,突然之间,苏凛的声音消失于一片寂静之中,evalia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苏、苏凛?!” 仅仅片刻的迷茫,几秒钟后,evalia就搞清楚了自己的现状。 被传送了……是的。她惊恐地瞪大碧绿的双瞳,扫视着周围根本看不透的黑暗。新一天的传送者就是她,就在她和苏凛本来温声细语交谈着的时候,双子别墅中的恶魔将她一个人跟大家分开,强行送到了19号别墅里! 赶紧……得赶紧逃走! evalia不是傻瓜,脑袋里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为正常的决定。她三两步跑到客厅门口,途中还差点被椅子腿绊了一跤。眼看着前面就是玄关和离开别墅的主门,不过四五米的距离眨眼就到,evalia不由得激动起来,但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从旁边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了过来…… “嗒……嗒……嗒……” 脚步声。 evalia判断了出来,但她的脚下顿住,身上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19号别墅里,理应只有她一个人才对,另外三人都在20号别墅呢。那么现在……现在从楼上走下来的,到底是谁?evalia心中并没有确定的答案,只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会是什么对她有利的“人”罢了! 如果她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加快脚步,说不定还能够在“那个”到来之前逃出屋子,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片刻的犹豫使得她失去了这份机会,就在她紧张地向后退步的同时,借着手机发出的幽幽光芒,一个矮小的“人影”出现在了她面前的楼梯口! 是那个穿着连衣裙的枯干女孩尸体! evalia险些尖叫出声!此前她已经看过一遍这具尸体了,但那个时候它毕竟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卫生间门后的地面上,任由她和苏凛观察而没有丝毫反应,还不至于让她这么害怕。可是现在它居然动起来了,女孩用腐烂的脚掌踩着地面,正面面对着evalia的手机灯光,现在她看到了……那个女孩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斧头。斧刃上似乎还沾着某种异样的颜色。evalia认出来了,那正是原本在20号别墅书房中,险些砍中苏凛的那把斧头,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了。不知是对灯光起了反应,还是本来就能在黑暗中准确找到evalia的位置,腐烂的女孩一手提着斧子,脚下错动,就这么朝着evalia的位置靠了过去!可怜的少女怕得差一点流下泪来,只好掉头逃跑,可她如果能绕过那具会走路的尸体到达门口或许还有逃走的机会,现在却是被堵在了客厅里面,能往哪儿跑? evalia别无选择,只好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面,回身将白色的木门紧紧锁上。她趴在门上,紧贴着耳朵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嗒嗒”的脚步声还在靠近,evalia也不知道这一扇木门能不能挡住那具僵尸。虽说个头很小,可鬼魂毕竟是鬼魂,属于灵异一侧的东西,那绝不是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能对付得了的! 万一它闯进来的话……evalia回头看向厨房里面,这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要逃出去纯属痴心妄想。那么有什么能够抵挡它的工具吗?尽管不觉得自己拿上件武器就可以和鬼魂作战,但手里有个依靠,总是聊胜于无。只是厨房里这些锅碗瓢盆之类的……怎么看都不是能跟斧头对抗的玩意儿,放在电影电视里或许还有些作用,可在现实之中要拿它们和鬼魂拼命,下场就只有一个! 那么刀子呢?僵尸会怕刀子么? evalia没有看过中国国产的老僵尸片,也不知道那些会蹦会跳伸着双手满口獠牙贴上一张符纸就变老实的家伙也叫“僵尸”。在她的印象之中,“zombie”就应该是那些长着血盆大口满身是伤见人就“嗷呜嗷呜”咬上去的丧尸们……也就是和门外那个小女孩一样的形象。在那些丧尸灾难片里面,还没听说过有哪具丧尸身上中一刀就会倒下去的。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把手机灯光转向了放置刀叉的架子,看着那些刀叉们颤动着,似乎在期待着被她拔出用作跟外面那个可怖怪物的对战…… 等等。 evalia眨着眼睛。 颤动? 她再一次将手机灯光对准那里。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些刀叉们确实在颤抖着,并且逐渐从架子上退了出来。现在又没有地震,那绝对不是用物理现象可以解释的事情!evalia不由得想到了昨日上午在20号别墅客厅天花板上砸下来,险些杀死自己的那块巨大圆盘状石板…… 一股危险的预感袭上了她的心头,而几乎在两秒钟后,这预感就应验了! 耳旁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凄厉风声,在手机的照耀之中,反射的光芒刺入evalia的双眼。或许是对危机的下意识反应控制着她的身体滑落下去,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动作绝对是救了她一命!“咚咚”的声音如同鼓点一般敲在她那覆盖着亮丽金发的头顶,evalia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自己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刀叉所占据,所有的刃尖都紧紧地嵌在了门中,入木三分!而如果自己刚才没有躲开的话,现在那些刀具,就应该是插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evalia捂住嘴巴,却并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在美目中盈满了水光。但那些危险品却没有给她休息的机会,刀叉们再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而这一次,她将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evalia猛然一把拽开面前的木门,以百米赛跑般的速度朝外狂奔出去。女孩腐烂的尸体才堪堪到达门口,正要举起斧头,被evalia连滚带爬地闪了过去。她再也不敢有半分犹疑,在转角冲出客厅,拉开玄关的门户就从19号别墅中飞奔出去。 …… 看样子,19号别墅在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直到下一个凌晨零点到来之前,这期间就没有它出场的机会了。 但……真是这样吗? 九方九世书的灵异故事,自然是仅为了“参加者”们而设置的。但这却并不意味着,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就不会碰到灵异事件了。而在那些不幸陷入恐怖泥淖中的人里面,有些是在无意中被幽灵捕获,而有些……则是在冒险精神的驱使下,主动去找寻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危险。 有一件事情,苏凛不知道,方才从19号别墅之中逃走的evalia也不知道,参加故事的四人都不知道。准确来说,这个世上,或许仅有那寥寥几个人,以及藏身于别墅之中的恶魔才知晓。 在极黑时刻的夜空之下,冬夜肃然凛冽的寒风之中,几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悄悄地靠近那座惨白的危险建筑物。 …… 第一节。 第二百七十一节 少年团的无尽深夜(二) “喂,你真的确定你看见了?不会又是撒谎的吧?” 就在evalia的身影从这里离去三分钟后,伴随着“吱呀”一声,19号别墅的庭院门被一只小而强壮的手轻轻推开,一个少年一边这么嘟哝着,一边把脑袋探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里面的状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个男孩粗声粗气的,看起来也不过有十一二岁左右,块头倒是不小。虽然穿着厚重的外套,但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隐藏在衣物下方的肌肉块是多么刚强有力。 他当然不是在自言自语,就在那话音落下的同时,后面的一个孩子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 “我当然没有!就前天,我亲眼看见有人在‘鬼屋’里面,谁要是说谎了就被鬼吃掉!而且你为什么要用‘又’?我之前什么时候有撒过谎吗?!” 说话的男孩倒是瘦瘦弱弱的。如果苏凛在这里的话,说不定倒会记得他,这个小子就是四人头一次进入19号别墅时,要离开之前苏凛通过玄关的窗户看到的那个骑自行车的男孩。在“都市异灵谈”的节目视频中他也出现过,就是那个18号别墅住户的孩子,留着一头棕色鬈发。现在他挥舞着小拳头,对于大个子男生的说法很是不满,然而又似乎畏惧着他,吃那壮男孩一瞪,便再不敢说什么了。 “我看你就是在说谎。” 旁边的一个少年用冷静的声音说道,同时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看上去也不过和旁边的男生一般大,声音中却透着一股睿智的气息,像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中的迈克?蒂维。不等那瘦小的男孩反驳,他紧接着说道: “上次你跟我说,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人影在动,肯定是鬼魂。但是我跟表哥说了以后,就被他笑话了一顿,他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魂的。我表哥可是个哲学家,研究唯……嗯,唯物主义!对,就是这个,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他说的肯定是对的,世界上没有鬼,你就是在撒谎。” “可是我确实看到人影了!”男孩吵闹着,“我可以跟你打赌,赌我的那辆新自行车!” 戴眼镜的少年还要反驳,却听得队伍中的最后一人轻声开口了。 “劳伦特没说谎,刚刚我们出发的时候,我好像也看到有个女人从这里跑出去了。” 这声音很柔,很细,一听就是个女孩子。但却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她开口以后,三名男孩全都闭上了嘴巴。面对这样的“成果”,女孩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稍微介绍一下,这几个孩子都是“香佩尔”住宅区的少年少女们,平时也总是待在一起的玩伴。大块头男孩名叫吉克,显然是四人中最为强壮的一个;瘦弱少年则是劳伦特;戴着眼镜的男生是施莱登,他的父母都是学者,自己平时也总爱看些高深莫测的书籍,故而自认为是团队中最聪明的智者;最后是团队中唯一的少女温妮,尽管是女孩,但对另外三人而言,她说的话比吉克还要管用,至于原因……我想有过童年的各位都应该清楚。 劳伦特所看到的“人”自然就是那天初到这里的苏凛一行,对苏凛来说比较幸运的是,这孩子并没有把他的发现告诉父母和其他大人,而是说给了自己的同伴们。于是在这天夜里,四人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打算进入这座“鬼屋”一探。 欧美人似乎总是这么富有冒险精神,好像找寻刺激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天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谁不来就是胆小鬼”,这么说过之后,年轻气盛的男孩们自然都不愿意屈居人后,于是“灵异特攻少年团”就此成立。而吉克毫不客气地当上了这个小团队的队长。 “不公平……”当时劳伦特嘟哝着,“第一发现人明明是我,想出这个名字的人也是我。”而施莱登则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反正在他看来,这个毫无品味的名字如果搁在自己的身上除了丢脸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手电筒都带好了吧?”吉克在别墅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三名同伴,四人都将自己偷拿出来的手电筒掏出来打开,他又用故作温柔的声音对走在最后的温妮说道,“女士走在最后,对喽,危险的活儿就由男人来!” 他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口,肌肉发出沉闷的回应。劳伦特和施莱登同时撇了撇嘴。 “用不着担心,我的胆子很大。”温妮淡然地说道。 她的胆子当然很大,一般女孩谁会在凌晨两三点钟溜出家门和一群男孩子一起去闯鬼屋呢? “好吧,那我们出发!” 吃了一颗软钉子,但是吉克一点儿都不生气,毕竟说这话的人是漂亮可爱的温妮。他这么说着,伸手在白色的门上推了一把,没有受到阻碍的力量,门果然向里打开。evalia离开的时候是仓皇逃跑,只恨没有多生两条腿,哪里还有工夫再去把门锁上? 如果这件事让20号别墅里的几人知道,只怕苏凛会气得跳脚骂街。真他娘的“不知者无畏”,我们在这里躲都躲不及,居然还有人敢主动靠上去!这哪里是什么“灵异特攻少年团”,简直就是“熊孩子作死大队”! 当然咯,身在另一幢别墅中的他既不是先知也不是千里眼,就算知道了,现在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 四人小心翼翼地举着手电筒前进,玄关走廊四五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几秒钟。四颗小心脏扑通扑通不断跳动着,转眼间几人就进了客厅。除了有些灰扑扑的,这里倒并没有什么可怕。吉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头问道:“劳伦特,你说的鬼魂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跟鬼魂又不是亲戚!”劳伦特摊手。 “我说啊……咱们人数是不是太多了点儿?”温妮猜测道,“鬼魂就算想要出来吓人,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它也就不敢了?” 如果她也是灵异故事的参加者,或许就会明白这样的想法到底有多么不靠谱。鬼魂若是想要杀人的话,和你们这一方有多少人全然无关,哪怕有一百个人挤进来,如果它不想让你离开,也照样一个人都出不去! 当然了,这几个孩子自是不知道这一点。 “那要怎么办?”劳伦特挠了挠头,“要么我们分头行动?” “我倒有个提议。”施莱登打了个响指,这是他的“得意技能”,团队中除了他以外,就连吉克都不会,而他本人也认为这个动作简直酷毙了,“不如我们和鬼魂玩一下捉迷藏?” “捉迷藏?” “对,我是从书里看来的。据说‘捉迷藏’是十分容易和鬼魂幽灵们接触的一个游戏。在闹鬼的地方玩捉迷藏的话,玩着玩着,鬼魂就会主动出现,混在玩家当中。这样就不用我们自己去找了。” 这小子显然没有看过李碧华老师的《迷离夜》,不然的话,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这个胆气。 “太小儿科了吧?”劳伦特说道,“这才像撒谎呢!” “我也觉得是,要是玩玩捉迷藏就能把鬼魂引出来的话,那小时候我们玩过那么多次,怎么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幽灵啊?” 这一次就连吉克都站在了劳伦特这边。 施莱登一下子被两个人反驳,脸上憋得通红。但就在这时,救场的人出现了,只听温妮仍然用她平淡的声音说道: “有什么不好呢?试试就试试呗。反正别墅这么大,肯定也够我们藏的。喂,谁当鬼?” “谁当鬼”的言外之意就是:反正我不当。 温妮既然发话了,吉克和劳伦特也只好从命。施莱登和吉克都嚷道:“我当藏的人!”而劳伦特慢了半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大家已经都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了。 “我啊……?”劳伦特臭着脸嘟哝起来。 “记住了,默数五十秒才准停!”吉克命令道,“少数或者偷看的话就是鼻涕虫!” “我才不会!”劳伦特哼了一声,“只准在别墅里面藏哦!跑到外面去的就是鼻涕怪!” 吉克一声令下,劳伦特回头面对着墙壁默数起来,剩余三人也赶紧分头寻找藏身的地方。直到此时,他们还并未意识到,接下来,这座别墅之中将要有何等恐怖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夜幕浓重,之后,也将一直浓重着吧? …… 第二节。另外致歉,昨天的一万字虽然说到做到了,但排版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今天才刚发现。已修改,对于给各位书友造成的麻烦,蓝蓝表示万分抱歉! 第二百七十二节 少年团的无尽深夜(三) 黑暗之中的迷藏游戏,少年们带着或多或少的希望期待着鬼魂的降临,毕竟还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天真年龄,对于“灵异”还都只是停留在一知半解的地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别说他们了,就连很多大人心中,都不存在对鬼神应有的敬畏。 无畏并不总是一个褒义词,无知的鲁莽也是勇敢的一种形式。 多说无益,现在劳伦特已经开始计数,少年的口中以不高不低的分贝吐出一个又一个单词。而剩余的三名同伴早已从他的身边离开,吉克和温妮从他身后客厅的出口跑了出去,而施莱登则仍在这里徘徊。当然,数数中的劳伦特还没有像死去的曾知好那样强大的听力,无法从脚步声中辨别出什么。 施莱登用手电筒照着墙壁环视了一下客厅,本以为客厅中应该有很多门的,可是放眼望去也不过只有通往卫生间和厨房的白色门扉而已。施莱登犹豫了一下,朝向敞开门的厨房那边走去。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三名同伴并没有对他的提议思考太多,却并不知道提出建议的他其实是所有人中最不相信鬼魂,却也最害怕的人。这并没有什么矛盾之处。对于虚妄之物的恐惧正是人类十分正常的心理现象。即便是心中对于灵异完全没有半分认同感的人,也不是说看恐怖片就没有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这种恐惧他不会展露出一丁点,在同伴面前他还是表现得那么镇定。 施莱登是个骄傲的孩子。他自认为是几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和他们一起游戏就像是在陪小孩子过家家,他要随时随地保留着一位“智者”的宽容与怜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应该算是中二病的表现形式之一。 施莱登心里害怕却不会说出来,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进入这幢鬼屋,即便没有鬼魂,这样的黑暗也足以让他怕得打哆嗦。于是他提出了“捉迷藏”,他要藏在客厅旁边,离劳伦特最近的地方,这样他至少可以看到一位同伴,自然会安心一点。如果劳伦特第一个发现了他,那么正好,他可以说“我其实根本就没认真藏,这个游戏没意思,我先出去等着了”,然后堂而皇之地离开别墅站到庭院里去,也没人会说他是胆小鬼;如果劳伦特没发现,那更好了,他就偷偷跟在这小子的身后,等他找到门口,再出声吓唬他一下,看着劳伦特惊慌失措大声尖叫的样子一定很有趣,然后自己就不屑地撇撇嘴,“我一直在你后面你都没发现?瞧把你吓的,真是个胆小鬼”,接下来做法同上。 完美的计划,天才的构想。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施莱登踮着脚走进厨房,只留下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劳伦特才刚刚数到三十。他把外套的兜帽戴上,蹲在厨房门后监视着自己瘦小的同伴,一只手扶着地面,却好像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嗯?这是…… 施莱登转头,用手电筒照着看向地面,却遇到一片反光。仔细看去,那是一把把餐具刀叉,所有的刃尖都深深地嵌入地面,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射着一片森冷的寒光。 施莱登本能地“咕噜”咽了一口吐沫。外面劳伦特的数数声还在继续,但他却已经没心思去关注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继续扫荡着,照射到白色木门上的时候,施莱登又一次看到了让他浑身发寒的一幕:那门上密密麻麻的,同样是被捅穿了的数个孔洞,而且看那洞口的形状…… 施莱登回头看了看地上那些刀具,毫无疑问,门上的那些洞眼也都是它们造成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是是谁……谁会用餐刀来进行这样无意义的破坏呢? 等等……谁?! 施莱登突然意识到了,那个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门上的那些洞眼也就罢了,毕竟这扇门只是木头做的,被刀具捅穿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现在……这些刀子怎么可能会插在白色的地板上呢?!这是地板砖啊!这些都只是普通的刀具,又不是神赐给天使的圣剑,它们怎么可能锋利到这种程度?! 如果是另外三个孩子在这里,说不定就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但偏偏是最聪明的施莱登,对他来说这都只是最基本的常识。而现在,与“常识”相悖的情况出现了。 不会是哪个“人”做的,人类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做出这种反常事情的,也就只有…… 施莱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提出“捉迷藏”这个建议了。现在,一种危险的预感冲上了他的脑海,他慌忙站起身来,但与此同时,地上那些刀叉居然开始颤抖摇晃起来!施莱登惊恐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他张开嘴想要发出一声求救的叫喊,但是…… 似乎,已经太晚了一些。 “……四十九……五十!” 劳伦特还算是个守规矩的孩子,数完五十下后,他还出声提醒道:“你们都藏好了没?我要开始找了哦!” 他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着,这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但是紧接着,似乎是为了给他某种回应,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动静突然从他的身体右侧传来。劳伦特吓了一跳,赶紧朝着那边转过身去,用手电筒一照,是一扇虚掩的白色木门。 谁在那儿?把什么东西碰掉了吗?这么笨手笨脚的……劳伦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这是送上门的猎物,不抓白不抓。这么想着,他脚下动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步靠了过去。 …… 另一边,吉克和温妮两个人跑出了客厅,却发现这里仅有两条路,一条自然是通往外面庭院的,如果走这条就算他们犯规了。而另外一条,则是一个黑洞洞的楼梯口,从这里上去应该就是二楼了吧? “奇怪……”温妮嘟哝一声,“这座别墅可真小啊,客厅也就那么一点儿,从外面看上去明明很大的啊……”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这个疑问上纠结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跑上了二楼走廊,这里当然也是一片漆黑,只听“哧啦”一声,吉克的衣服好像被什么刮到了。他用手电筒往身旁照去,却迎上了数道反光,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是一些玻璃片,全部都钉在楼梯口的墙壁上,很容易就会刮伤人的。 温妮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还在继续向前走动,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藏身地。 “喂,等等,温妮!” 吉克呼叫着跟了上去。 “小声点儿!”温妮回头皱着眉头说道,“都让劳伦特听见了……话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呃?哦……”吉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万一有鬼魂的话,我……我可以保护你……” “用不着。”温妮摊了摊手,“我看上去就那么弱吗?再说了,劳伦特就住在18号,离这里那么近都没有出过事。说不定这里居住的是善良的幽灵呢?也许我还可以跟它们交朋友。” 瞧瞧,这一定是被好莱坞和迪士尼毒害过的结果…… “那我——” “不要跟着我,吉克。这会让我很讨厌。”温妮用不容反对的语气下了最后通牒,接着就打开了走廊旁边的一扇房门,施施然走了进去,回身将门关上。壮男孩吉克此时只好摆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走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 趴在门上倾听着吉克的脚步声离去,温妮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这个小团队中,只有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剩下三个男生都必须每时每刻围着她转,温妮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发号施令的感觉。如果谁被她讨厌的话,只要随便知会一声,那个人也一定会被另外两个男孩孤立,直到他想尽各种办法获得温妮的原谅才行。 转身用携带的小手电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正对着门的是一张看起来十分柔软舒适的白色大床,那么这里一定就是卧室啰?温妮打了个哈欠。门后面可以藏身,被子下面也行……床底下的空间虽大,但是温妮可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床头的墙壁上似乎隐藏着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偷偷地注视着她。 劳伦特也差不多应该数完了吧? 温妮再一次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或许四人之中,也只有她一个才是真正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的人。 但是,脚步声倒是没有听到,她却好像觉得有什么地方传来了沙沙的响动。 在房间里面? 温妮转过身去,但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错觉吧…… 温妮当然不会知道,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之中,有什么东西已经从那面墙壁开始,朝着她的身体蔓延过来……经过地板,经过墙壁,隐藏在黑色的环境之中,比黑暗更加黑暗……而现在,它已经到达了温妮的身边…… …… 第一节。 第二百七十三节 少年团的无尽深夜(四) 劳伦特推开面前的这扇门,先是小心地用手电筒四下照射,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厨房。不过里面收拾得倒是很整齐,并没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橱柜都放在很高的位置,按照劳伦特的想法,应该不会有谁费那么大劲爬进那里面去藏着,门后面也没有人。 奇怪…… 他挠了挠头,有些想不通。刚才明明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总不会是耗子打翻了碗碟弄出来的动静吧?就算真是,那被打翻的碗碟又在哪里呢?自己走过来才不过几秒钟,就算是超人也来不及收拾啊。 劳伦特还想再仔细看看,脚下一动,却是“啪唧”一声,好像踩进了一片水洼里。他本想要用手电筒朝下照照,可是又好像有一滴水珠滴在自己的头顶。劳伦特不禁疑惑地眨了眨眼,难道这房子漏水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厨房的上面恰好是卫生间之类的地方……劳伦特的阅历尚浅,他并不知道,这户人家失踪了很长时间,水电费都没有交,哪可能还会有水流下来?只是当他刚刚抬起手电筒想要看看上面状况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不等他回头,一只手便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呃――?!” 劳伦特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回头,看到的却是吉克壮实的身影,还有跟在他身后的温妮。 吉克皱了皱眉头,不屑地哼出一声: “胆小鬼,你叫什么?是我,瞧把你吓的。” 要是你在鬼屋里面站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你肯定也会叫的。劳伦特不禁腹诽。不过当然,这话他明智地没有说出来,而是问道:“怎么了?不是玩捉迷藏么?怎么你们都不藏了?施莱登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吉克一摊手,随后揪住劳伦特的衣领,“你跟我过来一下,快点儿!” “哎哎哎,别拽我――”劳伦特拉开吉克的大手,却还是被他拽住胳膊往客厅外面走去。温妮跟在后面,劳伦特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很幸运,温妮居然并没有拒绝。劳伦特心里不禁一阵荡漾。 劳伦特并不知道,如果吉克刚刚再晚一秒过来,让他抬起手电筒看清了厨房上方滴水的地方,或许他就不会还有心思关心施莱登的去向了。因为就在他所站着的地方,地上的那片“水洼”,透着让人恶心的暗红色,散发着铁锈般的腥味。而在它的正上方,一个幼小的身影被悬挂在天花板上。 那是施莱登鲜血淋漓的身体。 数把银光闪闪的刀叉,穿过他的头颅和兜帽,将他整具身体牢牢地钉在了天花板上。 而没有见到这血腥的一幕,对于劳伦特他们来说,又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吉克拽着劳伦特的胳膊,而劳伦特则抓着温妮的小手。三人排成一列从玄关的楼梯上到了二楼,直到踩在二楼走廊的地面上,劳伦特才耐不住性子,又一次问道:“呐,吉克,你拉我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听他这个问题,吉克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这个壮实的男孩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刚才温妮让他离开,他虽然一度走进了旁边的房间,想了一想,却还是忍不住跑过去敲温妮的房门,只是房间里面的温妮并没有答应。吉克试着拧动门把,居然是从里面锁上的。他不禁担心起来……温妮不会生他的气了吧?这个壮小伙儿脑子倒有些傻兮兮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顿时站不住了,什么迷藏游戏也都抛在了脑后。赶紧跑下去拉住劳伦特,带他上来找温妮,因为温妮可以不给他开门,但既然要遵守游戏规则,如果劳伦特来了,她总不能再锁着门吧?赶紧见到她,然后向她道歉才是正事。 不过吉克也不打算在劳伦特的面前把这件丢脸的事说出来。他蛮横地说道:“找温妮。至于为什么你别多问,要不然我就揍你!” “啊?但是――” “都说了不准多嘴!”吉克凶狠地咆哮起来。 “不,那个……”劳伦特有些狼狈,但他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温妮的话,不是就在我后面吗?” 吉克一愣。 劳伦特被吉克给搞糊涂了。而且对发脾气的吉克,他心里也有些害怕……只是手中捏着的温妮的手掌给了他一点勇气。但是……咦? 温妮的手掌? 劳伦特感受着自己的手心。 温妮的手……虽然几乎没有碰到过,但在他印象之中,应该是那种柔软的,温暖的才对。可是现在握在他手心里的这一只,却是小小的,枯干的……简直就像是握着一只手骨…… 一股腐臭的味道传到了劳伦特的鼻尖,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劳伦特和吉克迟疑了一下,同时做出了一个动作,那就是抬起手中的手电筒,向着劳伦特的身后照了过去。 光芒之中,他们看到了那个身影。 穿着睡裙,腐烂的女孩身体,用空洞的眼窝和他们对视着。她的手里,倒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男孩一起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劳伦特的反应居然比吉克还稍快一步,他越过吉克的身体向前飞奔而去,而吉克也紧接着跟在他身后逃跑。劳伦特一把推开了走廊上的一个房间,两人冲了进去,回身将门关上。黑暗之中,男孩们瞪大了眼睛,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背后冷汗直冒。 没人会去问“那是什么”这种弱智问题,现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劳伦特的头发已经根根直立,吉克在慌乱之中,也并没有注意到,这正是刚才温妮进入的房间,之前还是锁着的,这会儿居然就能放他们进来了!准确来说,眼下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温妮了,两人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得外面走廊上传来―― “嗒……嗒……嗒……” 脚步声,而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脚步声。 那家伙……那个鬼魂追来了! 两个男孩惊恐地对视了一眼,同时转过身去寻找这房间里面可以藏身的地方。这一回是吉克比较快,他一哧溜就钻进了床底下,躲在下面瑟瑟发抖。而劳伦特刚想要掀开床上的被子爬上去,却听到耳旁不知何处传来了“咯嘣咯嘣”的动静……像是有谁在啃骨头似的…… 劳伦特抬起头来,在手电筒的光圈中,他看到了一个可怖的人影……不,准确来说只是一副肖像,一副如真人般的小丑肖像,小丑狞笑着看着他。他仿佛注意到,肖像中的小丑颈部一动,像是咽下了什么东西。 不知怎么,他似乎知道温妮的下落了。 只是现在,他却再也没有能力将自己的所见告诉吉克……就算告诉了,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 吉克趴在床底下,他看到劳伦特的双脚走到床边,然后缓缓向上消失掉――这家伙是爬到床上去躲着了么?吉克皱了皱眉头。不过,正常来说爬到床上,要么是一下子跳上去,要么是一脚先,一脚后……他怎么会两只脚一起缓缓上升呢? 不过现在他已经没心情去管那些闲事了。外面走廊上“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女孩的腐尸马上就要到达这里了!吉克虽然身强力壮,但是这副块头对付鬼魂可完全不行啊!他尽量抑制着自己的呼吸,祈求着主让那个怪物千万不要发现自己……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却突然一僵。 怎么――? 吉克感觉到了,有一个人……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之中注视着自己。 错不了,就在自己的身后!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一张阴森的面孔,倒贴在地面上,双眼紧紧盯着吉克的身体! 吉克吓得差一点尖叫出声,但紧接着他就注意到了,那张脸不正是劳伦特的么?劳伦特现在应该正趴在床上才对,这个白痴,他自己不怕被鬼魂发现也不要扯上我啊!快把头缩回去,把头缩回去你这混蛋! 但劳伦特的目光却并无丝毫波动。 吉克的心里突然一片冰凉,他意识到了…… 一道红色的线,从劳伦特的下巴开始往头上流淌,流过劳伦特倒挂着的整张脸,又顺着头发滴在地面上。吉克知道那是什么,在看到的瞬间他就明白了。现在他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从床底下爬出半个身子,不再在乎外面那愈加靠近的脚步声,他看着劳伦特的身体…… 劳伦特的脖子上,像是被人撕咬下一大块皮肉似的,鲜血淋漓。 黑暗之中的某处,传来轻微的咀嚼声音。 吉克喘息起来。他发现劳伦特的身体是倒吊着的,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提着他的脚脖子把他抓了起来……一个人应该有两只手,一只手提着劳伦特的话,那么……另外一只手呢? ……它正在你背后呢,吉克。 片刻之后,卧室之中恢复了一片平静。只是空气之中的血腥还并未散去,藏身于别墅中的某个恶魔,打了一个长长的,响亮的,却又隐藏在漆黑之中的饱嗝。 …… 第二节。 第二百七十四节 监控与内存卡之谜 按照预定的安排,今天要去对面单元楼进行调查的是莫语琴。不过所谓“安排”,也并非是随时都能够照常实施的,世上并不存在不会受到其它条件限制的事情,有很多预定的计划都不得不因各种因素的变化而取消或调整,显然,少女四人组眼下所面临的状况就属于这一种。 莫语琴生病了。 索妮凌晨醒来的时候,莫语琴把被子蹬到了一边,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后来四人讨论的时候,莫语琴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是今天早晨,着凉的后果终于在少女的身上体现出来,高烧39度,把剩余三人弄得手忙脚乱,要分出人来监视,请旅馆工作人员帮忙买药……一路折腾到大中午,等到莫语琴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余敏儿看了一下手机。没指望了,就算她马上起床,以这样的身体状况,只怕也没法去进行调查了。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子原定的计划也……” 莫语琴头上盖着湿巾,看到余敏儿在瞄时间,不由得有些愧疚地说道。 余敏儿无奈地摊了摊手。她能怎么说?莫语琴这个样子,难道还能强制她起床过去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么?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先出出汗,一会儿感觉舒服点儿了,去卫生间里冲个澡。然后吃点儿东西。”余敏儿一边说着,一边假装毫不在意地样子戳了戳莫语琴的脸颊,“调查的事么……今天就先算了,我们把手头的线索先整理整理。明天我最后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办法进到304房间去探索一下。” “唔……” 索妮坐在莫语琴的床边,接手余敏儿的工作为她换湿巾。而余敏儿则走到阳台上洛羽晨学姐的身边――她昨夜监视了一个通宵,早晨跟索妮换了一会儿班,稍稍休息一段时间,中午又起床继续监视。听见余敏儿过来的脚步声,学姐把挂在脖子上的单筒望远镜放下,轻声说道: “敏儿,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 “哪里……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啊……”洛羽晨学姐用凝重的声音说道,“我总觉得,现在我们已经被豢鬼人盯上了的样子。但是具体为什么,我却想不明白。这次的鬼魂和第三个故事里的那个上吊的女人一样,应该不会随便对无辜者进行杀戮,那样的话……九方九世书为什么会说,后天凌晨开始,我们就会有危险呢?我们到底有哪里得罪了豢鬼人?” 余敏儿点了点头。学姐说得正中要点,这也正是她早就开始思考却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这个鬼魂当然不会随便杀人,不然鬼哭声从十天以前开始,为何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发生命案?但若真是如此,她们四人自己都不知道手头拥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又会发生什么危险呢? “说起来……”余敏儿突然想到,“灵异节目组的那些人……他们是因为拍到了什么才会遭到豢鬼人的追杀,因此而失踪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么他们到底拍到了‘什么’呢?学姐,我有个想法。你看,今天凌晨的时候,索妮发现,鬼魂是无法用肉眼直接看到的,想要发现它,也就只有通过镜子、镜头一类的东西……那么,摄像机应该也可以算在内吧?” “摄像机?”洛羽晨愣了一下,转而明白了余敏儿的意思,“你是说,他们很可能是用摄像机拍到了鬼魂的踪迹,所以才被杀人灭口……那个内存卡也被拿走……” “内存卡……” 余敏儿想了一想,突然睁大了眼睛。 “不对,学姐……我明白之前的那个‘直觉’是怎么一回事了!那张内存卡,说不定还没有落到豢鬼人的手里!” “什么?” 余敏儿继续说道:“嗯,难怪我之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想想看,豢鬼人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五个人‘失踪’,那么拿走一张内存卡当然不成问题。但是他既然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豢养鬼魂的秘密,那为什么不在拿走它之后,清除了里面的视频资料再送回来呢?那五个人的失踪事件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发现,按理说,豢鬼人应该有着十分充足的行动时间才对。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如果只是拿走了内存卡的话,不就恰恰证明这五人的失踪和他们头天晚上的调查有关系了么?这显然不会是豢鬼人所期待的吧?” “你是说……那张内存卡,里面记录了有关鬼魂的线索,很可能拍到了鬼魂的藏身处或者是它的真身!而它现在还没有被豢鬼人得到,如果我们能够拿到的话,也许就可以从中推出鬼魂的藏身之处?!” “一点儿不错,而这正是豢鬼人所担心的。”余敏儿补充道,“他没能找到那张内存卡,可我们恰巧在事件的第二天住了进来。万一那张内存卡被我们拿到的话就麻烦了,所以他才会盯上我们。但是内存卡到底去了哪儿?如果就在这个房间之内的话,且不说豢鬼人,警察来搜查的时候也应该能发现的啊……还是说――” 余敏儿突然一拍手:“学姐,我们再去隔壁找一下那个梁言主管,他那里应该掌管着四楼的监控吧?我想看看,那天晚上节目组的人中究竟有谁出去过,也许内存卡的下落就着落在那个人身上了!” 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懂,但余敏儿的推测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的样子。于是洛羽晨唤过索妮,让她暂时代替自己进行监视,莫语琴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了,她正想要起床去洗浴间里冲一下身体呢。两人走出房间,巧得很,梁言主管就站在走廊尽头,手指间夹着一根利群香烟,正忙着吞云吐雾。 两名女生对视一眼,洛羽晨学姐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好当先走了过去。 …… 身体还是感觉很虚弱,但是应该……应该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莫语琴脱光衣服,镜中映出她玲珑有致的身体线条,可肌肤上却被汗水盈满,看起来湿湿滑滑的,实际上却都是脏东西。莫语琴对着镜子吐了一下舌头,打开淋浴喷头试试水温,调整到刚刚好的温度。 对于今天没能够按照预定计划去对面单元楼里进行调查一事,莫语琴感觉到有些抱歉,但同时却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这样一来,她就不需要单独去那个危险的地方跟鬼魂或者养鬼人碰面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算是一场幸运的疾病吧。只是对余敏儿她们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眼下,还轮不到她来考虑这些事情,毕竟现在她可是病人啊。 莫语琴赤*裸的身体站在洗浴间里,感受着温热的水浇灌在自己的头顶,顺着自己的额头、鼻尖、下巴和胸间的一条细沟流淌而下,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贪婪地呼吸着。难得这片刻轻松,尽管是用病痛换来的,但至少此时,就让她好好享受一下吧。 但是,正如我们一开始所说,预定的计划总会受到各种因素的阻挠而无法实施,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别说是一连四天谁来监视谁去调查这样的大计划,就连只是洗个澡冲冲汗这样的小事,有时都会受到一些原因的影响而无法完成。 现在,莫语琴就碰上了那个“原因”。 简单地冲洗了一下之后,莫语琴伸出手在浴架上拿起香皂,正准备好好清理一下……但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同时莫语琴的心里一阵发凉,她好像感受到了,此时此刻,赤身裸*体的自己,仿佛在被空间中的“某物”监视着一样。有一双眼睛,正在从上方俯视着这样的自己…… 难不成是――?! 在灵异故事里面,但凡出现了这样的感觉,接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几乎就可以肯定是“那一边”的恐怖景象了。莫语琴不由得干咽了一声,她有心想要立刻逃出卫生间,但身体却僵在了那里,脚下也似乎麻痹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外在的惊悚还未到来,心中的恐惧就已经先行占领了她的大脑。 莫语琴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而在她的视线之中,那浴室天花板的一角,出现的是…… …… “哎呀让我们看一下啦,又不会怎么样。” 隔壁的主管办公室里,梁言主管坐在办公桌前,嘴里吸完的香烟早已掐灭在白瓷烟灰缸里。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已经切换到了监控界面。果然不出余敏儿所料,馨月旅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旅馆,但好歹那么多楼层,不可能只在前台设置监控,每一层都至少拥有一个监控室的。而梁言主管的回答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果不其然,四楼的总监控就在他主管办公室的电脑上。在洛羽晨学姐的劝说(**)下,梁言主管本来很爽快地答应给他们看一下,可事到临头却又反悔了。 “你刚才明明答应过的。”余敏儿有些气愤地说道。她似乎忘记了,现在是她们在恳求别人呢。 梁言有些不高兴地解释道:“这个……要是你们丢什么东西了,要求看监控倒是没问题。但是你们现在说要看几天前的监控,那是被警察当成证据调走的东西,我们这儿虽然还有备份,但是经理说了,不能随便给记者之类的人看――” “我们又不是记者。” “哎……就是那么个意思,不能随便给人看,懂吗?”梁言坚持道,“你们要是想看的话,除非拿出理由来。我可以给你们接经理的电话,要是经理同意,那我就没意见。” “梁~主~管~!” 洛羽晨不得已,只好又拿出了她的特别“手段”。她把两手并在胸前,撅起小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却又迷人的小女儿姿态。这个样子的杀伤力果然巨大,尤其在洛羽晨刻意突出胸部线条的影响下,梁言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求你了嘛。就让我们看一次,就看一次!” 但是这一回,就连这样的方法也失去了作用。梁言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定地说道:“不行,这次绝对不行!规定就是规定,我要是随便给你们看,万一经理知道了,处罚还是小事儿,说不定连主管的位置都得丢了。我说两位大小姐……你们也可怜可怜我,不是我不帮你们,这个忙我是真帮不上啊!” 他为了表示“坚决不接受**”,甚至直接把脑袋挪开,把洛羽晨的美妙身材完全抛弃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洛羽晨气哼哼地抱起胳膊,两名女生无奈地对视一眼。能怎么办?这家伙现在软硬不吃,就连洛羽晨学姐的“色诱”都不管用了,难道要趁夜翻阳台过来把视频资料偷走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打破僵局的人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了。 “喂!” 莫语琴一巴掌拍在梁言办公桌上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发怒的老虎,如果不是脸上红晕仍在,真难以想象她之前还是个卧床不起的病人。当然了,即便是那红晕,也说不定是由于别的原因…… “姓梁的,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不仅梁言愣住了,旁边的两名女生当然也愣住了。三人做出了同一个动作,那就是低头向办公桌上看去,被莫语琴拍在办公桌上,几乎散了架的那个黑色的小机器是…… “这个……监控摄像头?” 洛羽晨学姐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莫语琴是在搞什么,她们俩才为监控的事情想办法呢,这个摄像头又是从哪儿弄出来的? “无线防水摄像头。”莫语琴气哼哼地说道,“学姐,这是安装在我们房间浴室里面的!我刚才正在洗澡,一抬头就看见这么个东西。姓梁的,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房间?我记得我今早生病的时候,你帮我拿药来的时候进来过一次吧?除此之外就没有人有这个作案条件了。说!是不是你偷偷安装的!早就看出你那一脸色眯眯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这、这这这这……这你可不能诬赖人哪!”梁言主管一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给你拿药你不谢谢我就算了,毕竟也算是我的本职工作,但是这种下作的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干的!怎么可能会是我?!” “你还说,不是你还能有谁?!”莫语琴气愤地叫嚷着。她能不生气么?哪个姑娘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正在被人偷窥会不发火呢? 余敏儿和洛羽晨好不容易搞懂怎么回事,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余敏儿在学姐耳边嘀咕一声,洛羽晨立刻会意,大声对莫语琴说道: “那既然这样的话,不如让梁主管跟他们经理好好解释去?出了这种事情,你们旅馆方面难辞其咎吧?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摆脱不了责任。莫语琴,带他下去一楼,找旅馆负责人问个清楚,看看我们这些客人还能不能安心享受他们的客房服务了。快去呀!” “啊?” 莫语琴先是一愣,紧接着看清楚了洛羽晨学姐不断使出的眼色。虽然还不太明白,不过学姐这么说一定是有其用意的。她当即答应一声,这就拽着梁言主管的衣服,在这个可怜男人“哎哎哎”的抗议声中强硬地把他拉出了屋子。 余敏儿和洛羽晨对视一眼,莫语琴怎么完成她的工作且先不管,两人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这样一来就把梁言这个碍事的家伙给打发走了,监控系统已经在电脑上打开,余敏儿输入日期,所幸这玩意儿没有设定密码,很容易就可以登入进去。她们的时间很紧,也不知道莫语琴那边能够把人拖住多长时间,她们必须赶快把灵异节目组那天夜里的行动观看一遍。 “快进键在哪儿?” “看这里,鬼哭声刚刚结束没多久,他们就是这个时候离开旅馆的。没错,那个叫吉友的肩膀上扛着摄像机呢!” 两人紧紧盯着电脑屏幕,视线连一刻都不敢游移。临近午夜的时候,一行五人回到旅馆,分散进入了413、414两个房间。然而几分钟之后,一个男人就从414房间里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名叫邓远的高个子。只见他在女人们住的413房间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烟盒丢进了走廊上的垃圾桶里。之后没过多久,413房间的门打开,但里面却似乎是一片黑暗,并未开灯,而邓远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从那以后,走廊上就再没有任何动静,直到第二天,被开门的工作人员发现五人全部不见。 邓远……这个男人…… 余敏儿想到了梁言昨天说过的,414房间那天晚上的对话。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鼻尖,脑海之中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张内存卡,现在或许就在…… 第二百七十五节 踏入死地的男人 “哎,小姐!小姐你别拽了……我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梁言苦笑着说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听他这句话,莫语琴才总算松开了手。虽然不知道洛羽晨学姐和余敏儿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既然让她这么做了,应该有着某种深意,莫语琴别的什么都不管,眼下只求完成任务。无线摄像头的事情,她并没有打消对这个男人的怀疑,不过看他矢口否认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作伪,那么…… 难不成是以前的客人留下的,比如说那个灵异节目组,或者是警察?但她们这几天洗澡都没有发现么? 不过眼下,考虑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两人都已经走到电梯门口了。莫语琴放手之后,梁言倒真是乖乖听话地跟在她身后,每逢对上莫语琴的目光就要咧嘴苦笑一下,好像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趁着等电梯的工夫,莫语琴回头瞥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嘟哝道: “别以为摆着那么一张脸我就会放过你,就算不是你干的,你身为管理人没有尽到保护客人的责任,这一点你也难辞其咎。更何况你还没有摆脱嫌疑,而且就目前情况看来,你还是嫌疑最大的,懂吗?” “这个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梁言挠着头说道。 “哼,我就是看你那副嘴脸不爽,有意见啊?” “不,完全没有……” 电梯门在莫语琴身后“叮”的一声打开。 “真是的……弄出这么麻烦又恶心的事情来……” 莫语琴一边嘀咕着,一边转过身去,刚刚想要走进电梯,身体却是一顿。不知怎么,视觉暂留似乎把什么东西在瞬间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莫语琴眨着眼睛,那信号被视神经传到大脑皮层的时候,出现在意识之中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浴袍,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影。 在哪里……看到的? 她回过头去。 身后是梁言那张她看了就觉得讨厌的面孔,带着同样让她厌恶的假笑,他的身后,则是旅馆长长的走廊。自从鬼哭事件发生之后,这里的来客数量直线下降,莫语琴都有些怀疑这一层是不是除了她们几个加上这个猥*琐男以外就没人住了。 走廊上并没有半个人影,无论是不是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 是自己……又看错了?莫语琴眨眨眼睛。是在浴室里看到那该死的无线摄像头的后遗症,因为当时被吓到了,所以现在又出现了类似的幻觉?一想到这里,她就愈加憎厌面前这个男人,而与此同时,梁言却恰恰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小姐?电梯来了,上去啊,要不然它要关门了。” 莫语琴心里一口火气就这么上来了,她觉得这男人纯粹是***丝一个难怪到现在都没找到女朋友,我好歹还是个病人现在有异常状况你看我脸色不对就不会关心一下吗?她都没想着自己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一个病人。总而言之她深吸气张嘴就是一口怒骂要出声,可对上梁言双眼的时候,那一声却硬生生地憋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看到了那“幻觉”的正体。不,既然说存在“正体”那就不应该再称之为幻觉,可莫语琴的大脑还是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梁言的眼睛。 是的,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当然映着正在面前的莫语琴的身影。 但并不仅此而已。 莫语琴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那浑浊的瞳孔,那之中,在她自己愣住了的身影之后,另外一个影像正站在那里。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女人,她的双眼通过男人的瞳孔与莫语琴的视线交汇。 她……是在…… 莫语琴缓缓地转过身去,再一次面对着打开的电梯里面。 鬼魂是不可能用肉眼直接看到的,这一点她们在凌晨时分搞明白了。电梯里面当然是空无一“人”,但是莫语琴的目光却并非在看着电梯中间,她看得是那电梯对面的反光墙壁,那如镜子一般,映照出了那个几乎要让她尖叫出声的恐怖身影! “它”在这里! 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双脚麻痹了,而这一次和淋浴时分发现自己在被偷*窥时的感受完全不同,这一次是“外在”,真真实实能够明白的“外在”的恐惧降临了。莫语琴想要后退,但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它”离她太近了,近的只要伸出手来就可以把她抓进去。进到哪里,莫语琴不知道,但她感受得到那份杀意,她知道自己一旦“进去”就再也没可能出来了。 “小姐,你倒是进不进去啊?你不进我先进了哈。” 世上偏偏就有着这样的傻瓜,梁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莫语琴的异状,他直接从莫语琴的身边绕了过去,径自走进了电梯里面。莫语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倒影和“它”的倒影重合在一起。接着…… 倒影里面,一只苍白的手臂伸向了操作面板的按键,在梁言惊讶的目光之中,电梯门缓缓地闭合了。 耳旁传来的男人沉闷惨叫彷如隔了半个时空那般幽远,莫语琴再也听不到,她刚刚从发烧之中恢复过来的虚弱身体在原地摇晃了两下,眼前发黑,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旅馆走廊如血般红艳的地毯上。 …… 余敏儿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把它倾斜过来瞄了两眼,然后伸手掏出了一个烟盒,盒子上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啃竹子的熊猫形象。在洛羽晨学姐的注视下,她一脚踢开垃圾桶,打开烟盒盒盖倒放,两件东西滚到了她的手里,一个是上面印着五个鲜亮字母的烟蒂,而另一个,则是一张黑色的内存卡。 “到手。” 说出这话的同时,扎着短马尾的女孩终于松口气似的,朝学姐亮了亮手中的小卡片。洛羽晨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去,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那样子简直像是个刚得到了最新款芭比娃娃的小女孩儿。 “就这么……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它被扔进垃圾桶里面的?” “猜的。”余敏儿摊手,“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吗?如果豢鬼人没有得到内存卡,而它又不在房间里面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节目组中,有人把它放到了别的地方。而从监控视频中可以看到,节目组回来之后,就只有那个邓远出来过。在他进入413房间之前,也只做过一件事,那就是把烟盒丢进这个垃圾桶。所以我就猜测,内存卡会不会就被他装进烟盒丢到了垃圾桶里面。很幸运,看样子旅馆最近生意真的很差,连垃圾桶都没人清理,不然的话我们就真的找不到这东西了。” “但是……那个叫邓远的,他为什么要把内存卡拿出来,又为什么要丢掉呢?” 洛羽晨把内存卡递回到余敏儿手里,很是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余敏儿眯起眼睛,“不过,倒是有一个猜测。” “猜测?” “那家伙是为情所困啦。”余敏儿解释道,“姓梁的不是说了么,那天晚上,邓远和节目组另一个名叫龚本辉的胖子吵起来了,舒然学姐发来的资料上写着呢,他们两个人都对节目的主持人白乐优有意思,但条件却不一样。这个姓龚的胖子是个富家子弟,他说要带白乐优回大陆去结婚,能够给她一个美好的生活,可是这个姓邓的就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于是他就拿上了自己唯一的筹码,准备去和白乐优表白,做最后一搏。” “唯一的筹码?”洛羽晨问,“你指这张内存卡?” “对,内存卡里很可能装着他们拍到真实存在的‘灵异’的证据,也就是鬼魂。如果白乐优接受了他,他就把内存卡给她;否则就自己一个人心灰意冷地离开。他先把内存卡丢掉,或许是准备万一被同伴发现自己偷拿了内存卡,让他们搜身发现不在自己这里,他就可以抵赖。” “听起来真没意思,都是你猜的?”洛羽晨嘟哝着,“但是……一张内存卡,哪怕里面记录了世上存在灵异的证据,真的拍到了鬼魂,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交给了白乐优,她也不可能凭借这么点儿东西让自己出名,让节目火起来吧?观众也都只是普通人,他们不想相信的东西,就会想方设法让自己不去相信。就算在视频里看到了鬼魂,他们也只会说那是伪造的。” “那又如何?”余敏儿笑笑,“就算那张内存卡一文不值,但对于邓远来说,那是他唯一的筹码。就像是一个乞丐,你手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角钱的硬币,尽管脏兮兮的,而且一角钱现在什么都买不到,但是你还是不会舍得把它丢掉,对不对?因为除了它以外,你就一无所有了啊。除了用它去拼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这么说着的时候,余敏儿的话语完全没有半分生硬卡住的地方,整段话如同早就背好了一般,溪水一样从她的唇间缓缓流淌而下。 洛羽晨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 “说得这么有哲理。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啰。”余敏儿说着,推开没锁的414房间房门,洛羽晨学姐跟在身后。 洛羽晨没有听明白,但也没有多问。如果换作苏凛,或者是时天允那个死鬼在这里,或许能够听懂余敏儿话中的意思。她当然能够理解邓远的心思,尽管只靠猜的。因为大致来说,那个叫邓远的,和她是同一种人,至少和过去的她是。那个时候她无依无靠,只能凭借自己的性命去拼,赢了就是活着,输了就死,未来简单得像是一道选择题。 但她选错了一次,却没有死成,有人把她给捞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感动的形式有很多种。有时命运像叶芝,花了一生去爱一个女人,可却永远站在没有结果的边缘守望;而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心动,就只在一瞬间,你看他着急的脸,看他喷着唾沫星子说不允许你死这样大男子主义的强硬话语……那一刹那你就喜欢上他了呗,什么也不为,就只是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用命去护着你,换你好好地活着。 她答应那个男人要努力地活,跟他一起活,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余敏儿现在就很努力,不仅因为她不想品尝死亡的痛苦,也是因为她不想去体验失去的滋味。 索妮仍然站在阳台上。莫语琴还没有回来。眼下两人也顾不上她,余敏儿随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铺在床上,把烟盒和烟蒂都丢了上去,再把内存卡放在中间,先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干嘛?”洛羽晨学姐眨眨眼睛表示对余敏儿的举动十分不解。 “给苏凛发过去。”余敏儿嘟哝,“他说‘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你们知道了什么,就必须让我也知道。线索很可能就隐藏在极为细微的地方。’真麻烦,是不是?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在照顾小孩子。” 但是你还是信任他,所以全部认认真真地照做了。洛羽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话却在舌尖转了一圈没有出口。现在关键是看看内存卡里到底都存了些什么东西,而不是欣赏余敏儿红着脸吵吵闹闹的样子。 余敏儿伸手把那烟盒烟蒂连同卫生纸一起丢进了垃圾桶。这小玩意儿倒真是可怜,从刚才到现在只是经历了被丢弃场所的转变而已,从一个垃圾桶到另一个,中途唯一可称为“艳福”的或许就是被一个不算漂亮的女孩在手上摸了两把。 两张床中间有一台大电视,旅馆的标准配置,不过这两天它都没有被开过,身处在灵异故事中谁还有闲心去看电视?她们现在经历的事情如果被拍出来都可以成为一部十分叫座的恐怖片了。 内存卡当然不可能直接连上去,不过这东西可以插在手机里面,然后接上usb用电视观看。不是大屏幕比起手机那几寸看起来更爽的问题,而是放大之后,更容易发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空气中透着干燥阴冷的味道。明明是大白天,窗外却没有一丝温暖的阳光射入进来。两人都站在一边,紧张地盯着电视中已经开始播放的视频。学姐给的资料中说得没错,那个名叫吉友的摄像师真的是“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视频开始就在祥云街上他们一行人还在行进的时候,不远处,她们监视了三天——准确来说是两天——的状元小区四号单元楼矗立在那里。夜空之下,如同一个冰冷蹲伏的巨人。 从这里开始,两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跟随着摄像机的镜头,她们清楚地回顾着那天夜间,那五人的所有行动。包括在主持人白乐优的带领下,几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却在女画家庄璐的面前吃了一个闭门羹;接着是又一窝蜂涌到楼下,和看管理室的老大爷打听楼上住户的消息,那信息都和索妮问回来的别无二致;再然后,几人发现白乐优失踪,在单元楼周围分散寻找,直到在三楼304室门口集合,擅闯民宅。 余敏儿眯紧了眼睛,这是她头一次看到304房间内部的样子。豢鬼人的家,倒和普通的房子也没有什么不同,茶几地板上杂乱不堪,显然不是那个据说“有洁癖,每天都要打扫一遍卫生”的邹宁宁在家时应有的样子。男人的卧室门口渗出了一滩清澈的水迹,看上去也有些值得注意。最后,是那扇被胖子龚本辉擅自推开的门,那里面—— “……蜡像?!” 看着视频中的影像,余敏儿和洛羽晨对视一眼,然后回头看向阳台拿着单筒望远镜的索妮。显然,这一具蜡像应该就是余敏儿在望远镜中见到的那个不会动的女人了,蜡像当然应该是不会动的。但是……索妮那天却说她看到了这个女人在房间里面走动,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鬼魂就附身在这具蜡像上吗? 还没有时间思考,余敏儿继续往下看去,五人进到房间之中调查,接着那个康宇却突然出现在门口。不需要学姐在一旁解说她也能认出来。他看上去真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可却似乎是怕被五人发现了什么一样,紧张得动作僵硬。五人都被吓了一跳,邓远连忙把自己刚刚扔掉的熊猫烟蒂从床下捡了出来,吉友险些把扛在肩膀上的摄影机丢掉,画面一阵晃动。 “等等!”余敏儿叫道,“学姐,刚才那个画面,倒退一点,几秒钟就够!对,对,就是这里!” 画面跳回了一身黑的康宇出现在门口的瞬间,紧接着是画面的摇晃。余敏儿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错过了那个细节。而这一次,洛羽晨学姐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里。当那一幕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惊恐与激动相互交杂。 没有错!就在这里,这视频之中真的拍到了鬼魂的身影! 第二百七十六节 按*摩小姐Evalia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背景是一张卫生纸,一看就知道是旅馆的廉价货,不过真正令人注目的东西,是卫生纸上摆着的三件东西:熊猫的烟盒,印着五个闪亮字母的烟蒂,还有最后,一块黑色的,看上去像是塑料片的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内存卡。 盯着手机屏幕的男子不必多问,自然是眼下正待在19号别墅的苏凛无疑。可惜手机中的东西虽然能够进入瞳孔,印在视网膜甚至被传入大脑视觉中枢,却无法被分析解构。图片在手机上是图片,进了大脑还是图片,苏凛根本无法做到从这上面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 头痛。不像莫语琴那样是发烧,仅仅只是纯粹的头痛而已。究其原因的话,苏凛已经有整整六十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现在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再加上还一直试图把大脑置于高速思考的状态下,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 更何况苏凛不但不算是铁人,即便以普通人的体力而言,他也最多只能算是堪堪处于平均线而已。 明知道以这样的状况,接下来就更加无法去琢磨真相,但苏凛不敢睡下。一转眼间又到了夜晚,阴云再一次笼罩了天空,而房间之中也被黑暗所覆盖。根据前三天的情况看来,田澪维、燕楠和evalia一个接一个被传送到了20号别墅,下一个就应该轮到他苏凛。而如果自己到时候还在呼呼大睡,说不得就要步了燕楠的后尘。燕楠被传送的时候算她走运,躺在小丑的房间里,被鬼魂抱在怀里都没有事,除了被噩梦和幻觉吓坏了之外,整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的。但在没有摸清楚别墅“危险”规律之前,这种幸运却是无法效仿的,苏凛可不敢肯定自己在20号别墅里趟几个小时也能够毫发无伤,说不定早被鬼魂做了下酒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几乎形成了一个死结,越是没有解开谜团,他就越不敢睡下;而越是不休息,头部的痛感就愈加严重,就愈加无法思考。一开始还只是“突突”地疼,现在就变成了一种绵长的痛苦,让苏凛觉得自己像是头上戴了一个金箍的孙悟空,被唐三藏在一旁默念着紧箍咒,弄得满地打滚——不,孙行者的痛好歹还是被外在的环儿勒的,可他的痛却源于内部,每一个大脑细胞每一节神经元都在闹哄哄地造反。他都恨不得找到头一天险些杀死自己的那把斧头,用它劈开自己的脑壳来“镇压”叛乱。 “……很难受吗?” 苏凛转过头去,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他身后的是evalia。也是,除了她以外,不会有谁用这样的语气来关心自己了。看着漂亮的留学生妹子在自己的身边轻轻跪坐,苏凛忍受着头疼的折磨,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这样下去不行的。我……我们可都还指望着你呢。”evalia敏锐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我知道。”苏凛这么说着,但睡眠现在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有过偏头痛病史的人都应该知道,头痛的时候,即便本来就困倦难忍,想要立刻进入睡着状态也实在不太容易。那尖锐的痛感会如同高鸣的警铃一边在你的骨头里面回想,让你在床上翻来翻去辗转反侧就是没法子战胜它。 而这种折磨持续到何时只取决于病魔在什么时候心情好放过你一马而已。否则的话,这绝非是凭借毅力或其它什么精神层面的说法就能够克服的疾病。 看到苏凛低落的样子,evalia也不再言语,她轻轻探头,在苏凛的手机上瞄了一眼,却是皱起了漂亮的眉毛。 “这是余敏儿那边的故事线索么?你连自己的故事都解不开,还要强撑着去帮她思考?还是以这样的状态?是她要求你的?!” 越说到后面,evalia的声音就越是尖锐。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去说余敏儿什么的,或许这正是她的单纯和直爽,也或许她现在真的只是把自己放在苏凛和余敏儿中间的位置上去考虑。对这一点苏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激,或许这是一个比目前的头痛更加麻烦的问题。 “哦……是我自己在做些多余的事情而已,她们那边……说不定进展比我们更快些呢。” 苏凛嘟哝一句,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了起来。evalia撇了撇嘴,犹自有些忿忿。 借着她手机的光芒,苏凛看着evalia的白皙脸庞。不说讨好的话,他是真心觉得这个女孩很美,柔顺耀眼的金发,奶白的肤色和曼妙的身材,无论谁都挑不出一点儿不是来,漂亮的女孩就是不论怎样都能让人看到她美好的一面,不管是咧着嘴大笑还是呜呜地抹眼泪,哪怕她叉着腰怒骂你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西施蹙眉人皆以为美,而苏凛看着evalia那双绿色瞳孔的时候,他也感受到了相似的魔力,那绿色漩涡一般,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得你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整个人都要朝里跌进去一个名为恋爱的异空间。 那时你就不再是和一个普通的女孩对视,而是和云端之上的一位女神,天使的容颜和魔鬼的身材,你敢说一句不喜欢她都是要遭天谴的。 苏凛付出了极大的自控力才从那令人心醉的漩涡之中脱身。 “艾娃……”他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我……嗯……刚好,我跟你说……” 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虽然他已经和余敏儿公开交往了,但对于evalia不断或明或暗抛送过来的好意,他也并未全然拒绝,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仅仅是一个男士对于女孩的温柔而已。但或许正是这种“温柔”让evalia误解了什么,如果这正是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放弃的理由的话。那么身为余敏儿的男友,自己有必要将这个理由给予摧毁。 是不是有些无情?但爱情向来是自私的。能够脚踏两条船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里面的男主,另一种通常被称作人渣。前者苏凛做不到,后者他不想做。长痛不如短痛,比起niceboat的结局,他觉得还是尽早挑明,这才是对两个女孩子都负责任的做法。 现在他开口了。 “苏凛,要不然……我给你做做按*摩吧?” 但evalia恰恰在这时这么说道,就好像没有听到他之前的话一样。 苏凛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啊?什么按*摩?” 他没有及时意识过来自己上当,直到看到evalia的美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即便是你认为单纯的女生,她们动起小心思来也会像小狐狸一样。evalia似乎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她强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让苏凛说出后面的内容来。 “呃……” “头部按*摩哦……你看起来头很痛的样子,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吧?虽然没有正规学过,不过以前作为中国文化的参考,好歹接触过一点。也许能让你舒服一点也说不定……如何,要不要试试?反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现在的状况更糟了吧?” evalia活动着手指,晶晶亮的眼睛里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苏凛苦笑了一声,耳旁似乎有一个小恶魔在他的耳朵里一口一口吹着热气,用魅惑的声音说道:“来嘛来嘛,人家是在为你好哦~~” “真能……行吗……?”苏凛有些犹豫。不知怎么,evalia口中的按*摩让他想到了大陆那边的足疗店,现在写作茶馆读作棋牌室写作洗头房读作xxx的地方多了去了,他怕自己抵抗不了**。 “行不行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evalia撅起小嘴,这个样子使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无赖,但正如之前所说,无赖起来的漂亮女孩也仍旧是漂亮女孩,“反正你再不睡的话,到了明天肯定会更难受吧?找不出答案的话,到时候我们大家就都要死在这里了,那样你也无所谓吗?” 沉默。苏凛讨厌沉默,他试图把小恶魔的声音堵在耳朵外面,在脑袋里寻找着拒绝的理由。可他找不到,evalia似乎早就算好了这一点,她突然伸手想要去扳苏凛的脑袋,苏凛躲过了,但evalia却抓住了他的长辫子。这是这个女孩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强硬的姿态,苏凛只有苦笑。 “好,那就……就试试?”苏凛问,不过不好说是问谁。evalia显然不会听他征询般的意见,或许他是在问自己也说不定。 不等他再说什么,evalia已经扶着他的头部,逼迫他向后仰倒。期间他的头顶擦到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事,苏凛尽量不去思考那究竟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烧。最后后脑勺所接触的地方同样柔软,还带着让他深深陷入的弹性。苏凛睁了一下眼睛,看不到evalia的脸庞,只有两座巍峨的山峰,他赶紧闭上眼睛,默念半懂不懂的清心咒。 在evalia的膝枕上,苏凛的呼吸发颤,静静享受着女孩的柔软手指为自己提供的温馨服务。 …… 第一节。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七十七节 梦中人苏凛 镜子。 一面很大很大的落地镜。 具体有多大呢?苏凛看不清楚那边缘,也没有兴趣去关注那些。哪怕它根本就是无边无际那又怎样?就像旅行了遥远的地方,终于到达了天涯的边境线,踏出一步就是“外面”。他记得《悟空传》里的“百年孤独”篇,师徒几人所遇到的“界限”。金蝉子走出去了,猴子跟着妖精飞上天空,猪在彷徨与明悟之间徘徊,而卷帘则永远地停在了那里。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看不看得见,而是你愿与不愿。 若是认定有路,那便去往墙壁上撞就是。别人指的路,与你何干? 在边境的另一边,那里是极乐土,也是起源。 极乐土就是起源。 苏凛的脑袋里想着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思考似乎很有哲理,他觉得自己的思考肯定和自己有关。但与自己的什么有关呢?自己原本只是一个孤儿,是被夜叔叔收养的孩子。那么这思考跟自己的来历有关咯?可他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去思考呢?要么是未来,可自己现在身在灵异的包裹之中,生死不知,又何谈未来? 他觉得有点儿头痛,可是他丝毫不在意,他根本懒得,就好像他一开始就应该头痛似的。 好吧,回到一开始的话题。苏凛望望四周,他还是觉得面前这玩意儿应该是一面落地镜,尽管它无边无际,尽管它在黑暗之中也能够清楚映出自己的身形。可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的镜子。他记得自己刚才还在灵异故事的双子别墅中,那么这一面是别墅里的镜子喽?但在那种危险的地方,他应该不会感到如此安心才对。 如同在家里,亲近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大吵大闹可以恶作剧可以疯狂地发泄,但不会有人来给他惩罚。他永远都是一个被宠着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他也不在家里。他知道自己的卧室里有一面落地镜,用小铃的话来说就是他“臭美”的工具。但那一面也没有这么大。他凑上去想要哈口气,但镜面上却仍然清晰,清晰地映出那张脸,那不是他的脸。 准确来说,是一张极像他的脸,几乎像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给他一种比起共同生活了将有二十年的家人更加熟悉的感觉。可他却分明认为那不是他自己。这想法听起来真是犯傻,你照着镜子,镜子里面的人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呢? 是自己……不是自己…… 苏凛有些迷糊了。 他仔细看那面镜子,看那个人的眉目,看他的鼻子、耳朵……看他整张脸和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长发。这个男人真的和他几乎没有半点不同,但那只是外貌。苏凛揉了揉眼睛,跟这个男人对视久了,他会觉得身上发冷,仿佛对方是来自地狱最深之处,曾经剥夺过数以万计生命的死灵。 与他相比,这个男人是沧桑的,苏凛看着男人的眼神,像是遥隔着时空望向千年以前,那时雪峰还是平原,古树不过小苗一株,男人站在最黑最深最没有生机的地方,带着一身的罪恶,故人相逢。 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应该多出一丝怜悯,但用上怜悯眼神的却是男人。 男人的身后还藏着一个影子,幽幽地晃荡,如同浴室轻纱般的雾气笼在毛玻璃上,吹也吹不去。但他分明感受得到那是一个女子,身子绰约,用幽怨却又强自伪装出的笑脸看着他的后背,等待着千年以后的约定实现。 漫长的时间流不再是一条直线,而在这里发生了交叠。他觉得自己应该记得这男人的名字,可他却说不出口,他自认为这个名字他已经念叨了许多遍,带着恨意与无奈,在嘴边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种感觉不再是虚无的了,而是实际存在,哪怕明知道自己在梦里,苏凛也知道自己能够想到那个名字。可他念的时候,却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最后再看这个男人。男人的黑发披散飘扬,死神般冷冷俯视的眼光,黑色的气息在他的身周浮动。如同《龙族》中的路明非,对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说“不要死”时,他看到的分明就是自己,可那人威严如同王座的拥有者,以王的名义对他下令,黄金瞳在镜中的虚空闪烁。 梦境就要结束了。 苏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白,可他就是有了这种预感,于是他叹息一声离开了镜子。下一秒他就出现在天台上,梦境的转换真快,但他却没有注意这个。他扶着半身的栏杆朝着下方焦急地呼喊,那里有几个跑动的身影,其中一个身材娇小,脑后扎着一条短短的小巧马尾辫。 眼看她就要被后面的黑影追上。 撕心裂肺的呼喊不像是从他的嘴里发出,倒像是来自冥冥之中未来的一个男人。苏凛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他的眼前化作了一片黑暗,这一次他触摸到了现实的边缘。就是那种明明将醒未醒,却清楚自己就在梦中的状态。 那时苏凛所想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他忘记了这是不是第一次,可他明白这绝不是最后一次。不清楚为什么会知道,只是单纯地让这一点反映在了头脑之中。在他的未来之中,那个男人仍会纠缠着他的生命,还有镜中他身后那道雾气般的幻影,直到他回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 苏凛再也无法进行这种超脱意识的思考了,他要醒了。醒来的同时,“砰”的一声,他的后脑勺狠狠一痛。 …… 与此同时,evalia那张原本荡漾着微妙笑容的脸庞却突然神色一僵,她猛然低下头去。她还记得苏凛提醒过她,让她在零点来临之前一定要把他叫醒,免得他毫无准备就被传送到20号别墅去。可她玩弄着大腿上躺着的苏凛的脑袋却着了迷,不知不觉,现在已经到了凌晨! 苏凛,消失了。 …… 第二节。这一节出现的部分内容,看起来可能有些水,不过正如文中所说,它在以后还会以各种形式继续出现。我会尽量写得抽象一些,这是一个和结局有关的伏笔。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七十八节 月光 苏凛苏醒过来的时候,四下里一片寂静。他眨巴着眼睛,目光却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显然现在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可这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比身体稍晚,他的意识在几秒钟后才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头疼似乎好了些,却没能完全消解,不仅如此,后脑勺上也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感。苏凛一边警惕着四周站起身来,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 糟透了!苏凛抓着手机的手掌狠狠用力。他分明提醒过evalia,让她在零点之前叫自己一声的,她居然忘记了么?那么自己是什么时候“传送”过来的?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苏凛仍模模糊糊记得一点。evalia的忘性还没那么大,应该是在零点过后没多长时间,自己就被恶魔转移到了这座别墅里,接着……对了,自己本来的姿势,是躺在evalia的膝枕上,相当于把脑袋垫得高高的,而在转移的瞬间,由于原本枕在自己头部下面的evalia双腿消失,所以自己的后脑勺就“砰”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那一下猝不及防的撞击把自己给砸昏了么?苏凛呆呆地抱着胳膊。他还能够依稀回想起之前所经历的那个奇诡的梦境,梦中有一个男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又绝对不是他自己的男人…… “起源……?” 不知怎么的,苏凛蠕动着嘴唇,喃喃地念出了这么一个词。 但他没有工夫思考那种斜撇子事情了,现在他毫无疑问离开了同伴们,一个人被扔到了这座别墅里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手机四下照照,客厅倒还是客厅,只是不见了铺在沙发前的那一床棉被和软垫,头顶的吊灯完好,也没有多出一个大洞,这更加证实了他不是在原来的别墅之中。 苏凛屏住气息,一边蹑手蹑脚地朝客厅的出口走去,好像只要这样做就可以躲过恶魔的探察似的。他在脑中回想着这里的结构图,双子别墅呈东西排列,19号别墅在西,20号在东,那么自己在离开这里之后,只要加把劲往左边跑就ok了。 他一路走到门口,眼前既没有出现幻觉,也没有发生危险。难道是别墅之中的恶魔终于累了,打算等到下一个午夜十二点,按照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上所说“爆发”,到那时候再把他们一网打尽么?苏凛现在还没有心思去担心那些,他一把将门拉开,冲出栽种着紫罗兰的庭院,这便疯狂地朝着另一座别墅冲了过去。 这个夜晚的风湿湿的,顺着青年的呼吸不断灌入他的肺里,冰冷的寒气吹在脑袋上,倒似乎让他那一直被头疼所折磨的大脑清醒了一些。眼前栽种着紫苜蓿的庭院门被他一把使劲推开,接着是那扇碍眼的玄关门,只要打开它…… “砰!” 苏凛的身体在跑动的巨大冲力下和这扇白色的门扉发生了一次亲密接触,接着被从门前的台阶上弹了下去。但他没有时间去理会身体的痛感,而是惊讶地抬头看着这扇门。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叮嘱过的,这扇门绝对不能关上,以免被传送到另一座别墅中的人无法及时回到这里。要知道他们每一天只有十分钟的户外活动时间啊,一旦超过就会被算作是“违反规则”的! “喂,艾娃!燕楠!田澪维!谁在?给我开一下门,开开门啊!” 苏凛爬起身,伸出手在那扇门上使劲拍打着,但门却是纹丝不动。不仅如此,里面也没有传来有人答应的声音。苏凛在门口足足敲了两分钟,不由得惊疑不定地喘息着向后退去。 到底……怎么回事?如果evalia她们还在屋里的话,是绝没有理由不来给他开门的,难道说,就在自己昏迷期间,她们已经全都被别墅中存在的危险给—— 不可能!不会的!苏凛拼命摇着头否定这样不详的猜想。他看了看手机,自他从那一座别墅里跑出来已经过去了四分钟左右,而要跑回去,大概只需要不到两分钟,也就是说,现在他还有四分钟的时间可供在外面耽搁。想想看,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进到别墅里去…… 这么想着的同时,苏凛快步离开庭院,绕着别墅的侧面奔跑起来。除了正门以外,窗户倒是有那么几扇,不过却都装了铝合金的防护栏,该死的!自己还不敢弄出很大的动静,不然的话万一招来了住宅区的值班人员,把自己当成可疑人员带走就死定了! 冰冷的月轮在别墅对面的中天上悬挂着,用嘲笑般的眼神俯视着下面焦急的青年,今天居然还是满月!也直到这时,苏凛才意识到,天空的阴云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又是一个晴朗的夜。 可那阴云却并未消失,是的,苏凛感觉到了,它们全都从天空沉淀下来,污泥一般堵在了自己的心里。 不对。他仰起头来看着那轮明月,皎洁却阴森的光辉投射下来,似乎是在好心好意帮他照亮了道路。但是……有什么不对,眼前这一幕,透着某种异样的信息,这轮月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到底是…… 但是留给他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苏凛没空去把这该死的迷局搞个清楚明白。还有最后四分钟,他只还有最后一次走进庭院试着敲门的时间,然后为了不被规则抹杀,就必须一个人返回之前的别墅。 苏凛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颓然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门扉—— ……门是开着的。 “……?!” 苏凛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他几乎不敢相信会发生如此奇怪的转折。几分钟以前这扇门明明还是紧闭着,将他连同希望一并阻挡门外,可现在它却半敞着入口,尽管黑洞洞的,却给苏凛打开了一条生路! 推门进入的同时,苏凛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就狠狠地和他撞到了一起,险些又将他撞出门去。苏凛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艾娃,你要把我肋骨给撞断了。” 谁都知道这话是假的,如果用evalia那两团柔软都能够撞断肋骨的话,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天天断骨头。 “对不起对不起……”evalia的声音弱弱的,有些嘶哑,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我忘了把你叫起来了。” 苏凛没忍心责怪她,毕竟自己还活着,毫发无损地活着。 “我刚才敲门,你们怎么都没答应啊?”他拍拍evalia的肩膀,从她身边走过,客厅里的燕楠和田澪维也都没睡,见他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敲门了?门明明是开着的,你直接进来不就完了?”田澪维不解地眨眨眼睛。现在她没了眼镜,看什么都要眯着眼睛,如果不是考虑到在灵异故事里面,这倒是颇具喜感的表情。 “谁说门是开着的?”苏凛皱眉,“刚才明明是锁着的,我差点儿跑回19号别墅里去。” “不可能!”这回叫起来的是evalia,“我一直都守在门口等你啊……门是开着的,一直都是!” 苏凛傻了。可自己刚才明明是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啊……难道说恶魔的幻觉能够影响到外面?就像是《游戏王》中被马利克清除了记忆的魔术师潘多拉,明明手上拿着钥匙,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难道说自己之前就在开着的门前站了半天?但那也不对啊……evalia说她站在门口,如果看到自己,一定会一把将自己拉进来的。 “幻觉……魔术师……” 苏凛这样喃喃地念叨着,他又一次想起了安格鲁魔术师的那个魔术视频,脑海之中,一个推断正在渐渐成型。或许借此,他可以离真相更近一步…… …… 第一节。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七十九节 魔术师的传送机制 门扉的谜团还没有解开,苏凛回头,越过evalia的肩膀,看向现在也是半敞着的那扇正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它在凌晨嗖嗖的夜风之中轻轻晃荡着,借着白色显示自己无辜的姿态。苏凛搞不明白,幻觉和真实似乎融杂在了一起,而在想到“魔术师”这个词的瞬间,另一个问题被苏凛的大脑皮层高速解构起来。 思考的顺序并非按照先来后到,而是以其重要性排列的。不知怎么,苏凛觉得这个问题比起怪异的门扉更加需要思考,他直觉感到只要能够想清楚,也许马上就可以解开这个故事,找到真正具有“危险”的那一座别墅。 苏凛的呼吸被强行平抑下来。 经过evalia的按摩,再加上刚刚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虽然头痛感仍在,却似乎不再能够影响苏凛的思考。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发热,便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又可以进入那种奇妙的运转状态了。头脑中回想着那个魔术师视频中的内容,一条线路逐渐清晰地反映在识海之中。 在那个魔术“箱中转移”的视频中,安格鲁魔术师将那一对小情侣请进了魔术箱中,十秒钟后,他带着女人出现在了另一个箱子里,而男人则和原本在另外箱中的那个人偶站到了一起。这与黑白无关,因为魔术师有时将自己打扮成为黑色小丑,而有时则是白色,说明黑色和白色的小丑都可以进行传送,但重要的是…… 魔术完成之后,两个箱子里的魔术师与人偶调换了,假设它们分别代表黑白小丑的话,那也就是说,完成一次传送,黑白小丑的位置也就会互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如果这一点,也反映到了那两幅黑白小丑画像上的话—— 苏凛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19号别墅,当时自己看到了幻觉,而二楼的卧室中出现的,是白色小丑的肖像。以此为假设,若白色小丑所继承的是魔术师灵魂中的伟大一面——即幻觉魔术的话,黑色小丑所继承的应该就是他的血腥一面,也就是九方九世书提示中所说的“危险”了。 白色小丑出现在19号别墅中,那么接下来,出现在20号别墅中的,就应该是黑色小丑了。可是那时候,代表着“危险”的斧头确实差一点儿杀了自己,但卧室中的小丑却是白色。 仍是白色。 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不过现在,在看懂魔术师的箱中转移术后,苏凛能够给出解释了。 仔细想想……在看到那幅小丑的肖像画之前,他们的身边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就是那件事情误导了苏凛的判断。那就是在中午十二点故事正式开始的同时,苏凛一行人正要走入卧室的时候,田澪维被传送到了19号别墅中。 在那同时,别墅中的小丑发生了调换。原本控制斧头要杀死苏凛的黑色小丑变成了只会制造幻觉的白色,而黑色小丑则带着田澪维一起去到了19号别墅,在那里它控制着玻璃碎片,险些杀掉田澪维。那时田澪维看到了卧室里的小丑,是黑色没错。 好的,如果这就是真相,一切都似乎变得很好解释。黑色小丑掌控“危险”,提示中所说“两座别墅之中,仅有一座存在危险,待在另一座别墅中的参加者可保证不受到灵异事件的伤害”,确实没错,但这座危险的别墅却并非是固定的。黑色小丑移动到哪一幢别墅中,那幢别墅就会成为“危险的”。 接下来验证一下。第二天燕楠被送往19号别墅,小丑们再一次调换,她看到了白色小丑,并且遇到了猫眼里出现怪物这样的幻觉。苏凛冒着危险上楼查看并拍照,卧室中存在的是黑色小丑,然后evalia险些被天花板的砖块砸死。 对得上! 第三天,被传送的evalia,在厨房中被餐刀餐叉追杀,因为那时别墅中存在的是黑色小丑。 全部解决! 苏凛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狂喜。他没有想到自己思考了两天多都没有想出来的东西,却在仅仅一个“魔术师”字眼的提醒下就全部明白过来。看样子evalia的按摩果然有些效果,要不要专门为这件事去感谢她一下呢? 不过还没等解开谜团的喜悦浮上脑海,另一件事却先行淹没了他。 等一下……evalia被传送之后,黑色小丑在第19号别墅。那么今天,自己被传送之后,黑色小丑也就到了20号别墅。也就是说…… 苏凛抬起头来。 现在,它就在这别墅的二楼卧室里面。代表着血腥与危险的黑色,狞笑着透过地板俯视着他们脆弱的身影。接下来遇到危险的又会是谁呢?还是说,它会使用这一整天的时间蓄积力量,等待着午夜十二点的“爆发”? 苏凛又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了。 每天十分钟的外出时间,对于从一幢别墅跑到另一幢别墅来说,应算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离开这里的就只有三名女生,而自己……刚才在外面已经消耗了他至少八分钟的时间,剩下不到两分钟,拼命跑过去也许来得及,可苏凛却不敢赌。万一……万一哪怕,缺少了一秒钟呢? 苏凛张了张嘴。他突然觉得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十分滑稽……难道不是吗?借着在外面吹了十分钟冷风,他总算找到了双子别墅这个故事的真相,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法从这里逃走了。现在他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抱持着怎样的希望,如果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他现在就遇到了一个确定的困境;可他也不能因此就期盼着自己的猜想错误,那样的未知似乎比起确定的恐惧更加可怕一些。 好吧……苏凛。他对自己说,试图让自己镇静一些。冷静,还没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不是吗?你是有危险,可你毕竟还没死,灵异爆发或许会很可怕,但那并不一定就是绝路。直到最后一秒之前都不能放弃,现在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生路…… “苏……” “你们的被子呢?”苏凛试图用转移话题来清除大脑里那些杂乱的思绪。 “被子?”燕楠眨了眨眼睛,随后低头看看,“诶?真的……我们的被子到哪儿去了?” 三名女生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被子的消失。 “喂,不是吧?”苏凛瞪大了眼睛,“你们……那么大一条呢,本来在这里,现在不见了,你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这怎么能怨我们?”田澪维对他的说法有些生气,“刚才我跟燕楠正聊着天儿,艾娃就跑过说你不见了。我们一直等你等到现在,凌晨四点,谁都没心情睡觉,谁还会在乎一条被子到哪儿去了?” “好好好……”苏凛举手投降,“我去楼上看看,可能这也是别墅里的‘那东西’搞出的花样,如果它在上面,我再帮你们拿下来。” 苏凛没有说出他所找到的“真相”,并非是打算对她们隐瞒,只是打算让自己平静一点再开口。把三名女生赶到另外一座别墅去,而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也是需要勇气的。不管是对一个人留下的自己,还是对不知对他有几分信任的女生们而言。现在他要上到二楼去了,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帮女生们拿被子,另外,他还想要最后确认一遍自己的猜想。 最后。 如果自己的想法没错,在二楼的卧室中,他所看到的就应该是黑色小丑。 这么想着的同时,苏凛推开了二楼卧室的门。 床铺上,棉被和垫子都还好好地铺着,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一样。苏凛叹了口气,不明白那个恶魔玩弄一条被子有什么用意,难道是想要把他们都冻死? 他抬起头来,手机灯光之中,映出的是一张白色的小丑肖像。 …… 第二节.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八十节 靠近危机的少女 “今天到我。” 余敏儿这么说着的时候,正在低头系上自己小皮鞋的鞋带。对面躺着的莫语琴刚刚把嘴里的温水咽下去,用充满了歉意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打了一个喷嚏。 理所当然。 昨天她就被发烧搞得身体虚弱,过了中午热度退下才感觉好些,可谁知洗了个澡而已,又发现自己被无线摄像头偷窥,怒冲冲地就跑到隔壁去找梁言主管理论。然后又被洛羽晨学姐交托了“奇怪”的任务――当然,现在她已经知道学姐那么说的缘由了。后来在电梯口看到鬼魂,吓得腿都要软了,再听着那个男人在电梯中被鬼魂杀害所发出的惨叫声……真是够了!莫语琴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她当场昏迷过去。 如果不是几个女生感到她去了太久有些不太对劲,洛羽晨学姐出门去寻找的话,只怕在这几乎无人住宿的旅馆四层中,她还不知要在走廊上躺多久呢。大冬天的,她的身体还没从之前的发烧中恢复过来,那可就不会只是感冒这么幸运的了。 莫语琴抽抽鼻子,又咳嗽一声。余敏儿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得说道:“别觉得不好意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今天我带回来什么线索救了大家一命的话,回头你请我吃一顿好了~!” 以她拘谨的性子,很少说这样的俏皮话,即便在苏凛面前也是。莫语琴知道她也是在变着法儿安慰自己,点点头傻笑一声。余敏儿便坐起身来,朝着阳台的两人招了招手:“学姐,索妮,监视就拜托了,今天最后一天,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放心吧。”洛羽晨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记住了,只是过去确认,千万不要久留。……抱歉了,让你承担最危险的任务。” 余敏儿眯了眯眼,现在她背对着几人,她们看不到她的表情。 “……放心,我还没打算送命呢。”余敏儿用轻快的语调说着,“况且,索妮说过了不是么?要‘公平’才行啊,你们都已经去过了,也各自带回来一些有用的东西。现在轮到我了,当然也不会让大家失望才是!” ……况且,还有等着我的人在,怎么可能那么简简单单就死掉?! 余敏儿攥了攥拳头,拉开门离开了旅馆414房间。 她走得昂首挺胸,这是洛羽晨头一次感到这个学妹除了性格上的坚强以外,身影也有些英姿勃发的意味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们都没有想到……从余敏儿踏出那一步,房门关闭开始,直到她的生命尽头,都在没能够回来过。 当然,那都已经是后话了。 擅长思考的人总有他们特殊的思考方法,比如说苏凛的过热运转法,比如说《s&m》系列中犀川和萌绘各自独有的方式。而不擅长这么做的人,要想赶上他们的脚步,就必须付出更多一倍的努力。 随时随地。 一级一级走下楼梯的时候,余敏儿就已经把这最后一天的计划在大脑里列出了一个表格。她没敢进入电梯,尤其是在发生昨天那种事情之后,尽管在听了苏醒的莫语琴的话后,她和洛羽晨学姐小心翼翼地打开电梯门朝里面观望了一下。既没有鬼魂的身影,也不见了梁言那个男人……当然,根据莫语琴的描述,几人统一认为应该把他列入死亡名单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死掉呢?他做了什么招惹豢鬼人的事情吗?考虑到他之前说过曾经和康宇闹过别扭,也许可以把这当成是豢鬼人的报复,但又似乎来得太晚了一些。都过去十天了,豢鬼人怎么才想起来要杀他?或者鬼魂原本是要出现在莫语琴面前,只是碰巧被进入电梯中的他看到,所以才不得不杀了他? 节目组五人死亡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余敏儿回想起那张内存卡里面的视频内容。就在名叫康宇的黑衣男人出现在门口的同时,摄像师吉友原本扛在肩膀上的摄影机却因为自己受惊而滑落下来,险些掉在了地面上。就在那一瞬间,画面猛然一歪,拍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具蜡像……或者说,被五人认为是蜡像的“那个东西”,伸出一条手臂,似是要搭上前方白乐优的肩膀! 原本不应该动的东西却活动了起来,那不是能够用常理解释的现象。 所以那个,就是灵异存在的证据,或者说就是鬼魂的正体。 在场的五人都没有注意到,也许是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吸引住了,也许也是因为“鬼魂不能被肉眼直接看到”这样的原因。总而言之,摄影机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而这一点被养鬼人发现了。于是他派出豢养的鬼魂,跟着五人回到了这座旅馆,一夜之内将他们全部杀光,但却没有想到邓远出门丢掉了内存卡,使得他没能破坏这份重要证据。 而之后,她们几人被豢鬼人盯上的理由也正是这个,没有找到内存卡,豢鬼人担心它会落到别人手里,他不能放松对这两个房间的监视。不断出现在她们身边的白色浴袍女人……这个鬼魂的影子,不就是豢鬼人监视她们的证据吗? 余敏儿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那么现在……豢鬼人已经知道了她们看过那个视频?会不会就是这个,导致他派出鬼魂追杀他们呢?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找出内存卡的她,不就成为了把大家带入危险之中的罪人?! ……冷静点,余敏儿。 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由于没有看路,险些在楼梯上滑倒。 现在既然已经发生了,你自责与否都无济于事,况且还不能确定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你的任务:前往单元楼304房间,进入豢鬼人的屋子里,去确认那具“蜡像”究竟是不是鬼魂的藏身之处。余敏儿听过苏凛在出发当天早晨跟她讲过“豢鬼的两种形式”,据说是他从一位“专业人士”那里打听来的。想来这个“藏身处”就是苏凛所说的“宿体”了。 只要确认了这一点……如果鬼魂真的寄宿于蜡像之中的话,那么接下来,她们只需要安心等在旅馆里,就相当于是距离鬼魂五十米外了。然后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次故事…… 只是……真有那么简单么? 不可抑制地,余敏儿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会害怕是毋庸置疑的,要完成这个任务,首先不能惊动了豢鬼人,不然万事皆休。其次,余敏儿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确认,也许只要用手机镜头对准它,观察它的“一举一动”,不久它就会露出破绽来。只是这样的做法就意味着必须要接近蜡像,危险性自然不言而喻。 但她的不安却并非仅仅来源于此,而且还有着……对于目前所发现“真相”的怀疑。 还有很多疑点,依照目前得到的信息无法解释。也许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却梗在通往真相的道路中间,就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一脚踢不开,可放在那里又十分碍事。余敏儿不知自己这一行是否能够解开那些剩余的谜团。 今天她的语气格外轻快,但却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装出来的,平时她才不会用那种语气说话。就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一样,不知学姐她们有没有注意到呢? 她走出馨月旅馆,旁边的台阶上空空荡荡,康宇今天并没有出来摆摊,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在家里。 余敏儿深吸了一口气,踏出迈向危险之地的脚步。 …… 第一节。 第二百八十一节 对304房间的探索 单元楼管理室,门框上钉着白色的布条,斜着贴上的却是两张白色封条,打成一个叉号,看上去颇有些怪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位老人被杀的案件还没有处理完。余敏儿本以为只有大陆的警方才会使用白色封条,没想到未来岛上也会这么做。不过想来,华人住宅区附近的警方也多半是中国人,按照大陆的规矩办事倒也不足为奇。 老人的屋子被封掉,作为凶案现场的电梯更是不可能开放,还好楼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倒也不会造成很大的不便。对于余敏儿来说,就算电梯仍然开着,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坐上去。踏着楼梯一路上到三楼,余敏儿的小心脏砰砰跳着,却是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勇气,连一步都没有犹豫,这便走近了304房间。 诶?这……这个门把是…… 她本来还在考虑着要怎样才能进去,甚至连通过隔壁邻居的阳台攀爬过去这样危险的做法都有想过,可却没有想到304房间的门把手居然垂了下来,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她试探性地轻轻推了一下,无声无息,门居然就这么打开了一条缝! ……这、这算什么?陷阱吗?! 余敏儿蛾眉轻蹙,这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304房间的锁坏掉了,哪怕是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够侵入进去,而这恰恰就发生在她要来此调查的时候。这是巧合吗?还是监视着她们的豢鬼人早就知道她要前来,所以提前设好了网子,只等她走进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 “咕噜。” 余敏儿的嘴唇有些颤抖。 她并不知道两天前发生的事,这幢楼的管理员老人死前,曾经为了寻找索妮到这里来过,他无意间破坏掉的门锁为余敏儿提供了一大便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现在,余敏儿反而有些拿不准该不该接受这份上天赐予的“好意”。现在只要推门进去,她就可以完成自己的目的,但如果,豢鬼人正在里面等着的话…… 但是,也没有在这里退却的理由,总之先观望一番再做决定,应该还来得及…… 这么想着的同时,余敏儿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房门轻轻开启,客厅里面的景象暴露在她的眼前。如内存卡中的视频拍到的一样杂乱,似乎豢鬼人根本不会用到这里……她那天在望远镜里明明还看到康宇打扫这个房间呢,难道只是看错了?总而言之,并没有谁的人影待在客厅里面,余敏儿大着胆子往里面踏了一步,发现几扇门都是关闭着的,只有没安装窗帘的窗户外有几缕光线射入。早晨起床的时候还是晴朗的,这会儿却又成了阴天。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可以勉强看到对面旅馆四楼的模糊人影,余敏儿轻轻挥了挥手。 回头,余敏儿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没有任何有人存在的气息,难道豢鬼人不在家里?她轻轻把主门掩上,墙角里扔着一袋子鼓鼓囊囊的东西,余敏儿伸头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小物件,梳子、发卡、万能充、望远镜之类的玩意儿,显然是康宇摆摊时卖的东西。 没时间关注那些了……余敏儿看向客厅窗户旁边的那间屋子,也是正对主门的门扉。如果位置没错的话,那里就是摆放着那一尊蜡像的卧室。而她此行的任务就是去确认那个。她走向门口,正打算把门拧开,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瞥到了什么东西―― 余敏儿转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目光所及之处是另一个卧室的门扉,那门下溢出了某些液体,清亮清亮的,像是很普通的水迹。如果没记错的话,视频中似乎也拍到了这一幕?那是豢鬼人康宇的卧室吗?为什么会渗出水迹?为什么他都不打扫一下? 余敏儿直觉感到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门口,这一次她连呼吸都屏住了。这里可是养鬼人的卧室,由不得她不提起十分小心,只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却并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余敏儿这才试着碰了碰门锁,一拧,居然也被轻易打开! 好了,你还剩下多少胆量呢,余敏儿小姐?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现在确实从头到脚都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门中袭出,霎时间席卷了少女娇弱的身体,但她没有把门关闭的机会了,颤抖的手条件反射般打在了门上,顿时将门弹开。余敏儿看清了门里的景象。 当然……也包括那股寒意的来源。 余敏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惊讶……对,你们没有看错,是惊讶,而非恐惧。余敏儿呆呆地站在门口。灵异故事所带来的习惯让她在身上发冷的同时就下意识地以为房间中存在着某个恐怖的“东西”,但眼前的那些物事却颠覆了她的想法。寒意和水迹的来源相同,而能够同时创造它们的……各位很容易想象得到。 没错,是冰块。 一整个房间的冰块,让余敏儿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包括床铺在内的家具都被堆在一角,被部分冰块融化产生的清水浸透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地方,康宇那家伙…… 余敏儿赶紧打着哆嗦把门关掉。康宇不在里面,只要确认了这一点就已足够。 她想不明白那些冰块是做什么用的,难道也是豢鬼所必须的用具?现在她走到之前那扇门门口,搓了搓被寒气侵染的双手,又哈了一口气,这才伸手握住门把。 用力。 “吱呀”一声,在这样不详的响动中,余敏儿探头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那具蜡像在哪儿。直到她低下头来,才赫然发现一具躺在地上的人体,可不正是视频之中的蜡像?余敏儿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身体却是在勇气的催使下挤了进去。现在是整个任务中最危险的部分了,她紧张兮兮地盯着那具拥有着可怕面容的蜡像,小腿上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一点一点地靠近了那个“女人”,然后蹲下身体,伸出手去,轻轻碰触一下―― “诶?” 余敏儿疑惑地叫出一声。 鼻尖飘荡的一丝,似是腐臭的味道。 余敏儿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发现了……她站到那具倒地人体的旁边,用一根手指戳戳她的腹部,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瞬间明白过来! 这、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蜡像! 这其实是一具尸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正是死掉的邹宁宁的尸体!假设邹宁宁是在那天晚上坠楼死亡,而康宇则偷偷溜下去把她的尸体背了回来,给她涂上油彩穿上衣服假装成蜡像的样子,也许是为了防止尸体腐化,好成为豢鬼时鬼魂的宿体。 鬼魂……对了! 余敏儿这才想起来。她掏出手机,打开镜头对准了地上的蜡像。她的牙关打颤,手上也在发抖,可在手机的屏幕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出现。地上的蜡像还是蜡像,看不到她之前曾见的那一只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身影。 ……怎――鬼魂现在没有附在这里么? 余敏儿没有立刻下判断,也许鬼魂在藏身于宿体之中的时候是无法通过镜头看到的呢?她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蹲下身体从各个角度拍摄着蜡像的照片,忍受着鼻腔中的尸臭。而就在这时,镜头之中却好像拍到了什么。余敏儿看向床脚,在床底下静静躺着的那个小东西,那是…… 余敏儿靠了过去,伸手捏起那一枚柱状体,那是一根烟蒂。 “熊猫”……? 余敏儿盯着手中的烟蒂,一时感到有什么十分怪异的地方,可却没能立刻想起。 而蹲身背对着蜡像的她,此时却并没有发现,就在她的身后,那具极有可能是鬼魂宿体的尸体蜡像,现在…… …… 第二节。 在此感谢hbinco的打赏,3q呐~~! 说件事情,可能看完这一节,有些书友会发现,风格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嗯……怎么说呢,有人跟我说蓝蓝的文风偏软,有些地方描写得太过细致,却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反而显得十分累赘,内容臃肿,也就是“水”。建议我使用硬一些的文风,只对重要部分进行刻画,加快文章进度。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适合这种写法,于是用这一节做个试验,如果这样写确实看得比较舒心,那么蓝蓝就要考虑从此逐渐修改文风了。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暂且不知,就连我在这里是否做到了“转变”也看不出来,只是尽力而已。 望各位书友提出你们的宝贵意见,感激不尽! 第二百八十二节 余敏儿之死? “学姐,余敏儿进到304房间里去了。” “把望远镜给我。” 洛羽晨用有些粗鲁的动作把挂在索妮脖子上的望远镜抢过来,放在眼前,恰好看到余敏儿朝这里挥手的一幕。 “她还真进去了!”洛羽晨惊讶地眨眨眼睛,“怎么做到的?她撬锁了?胆子还真够大的……她也不怕养鬼人就在里面。哎哎哎――不对,那具蜡像在隔壁房间,她怎么开了另一个……” “让我看看。”索妮伸手去抢,被洛羽晨一巴掌拍开。 “别急,你别急。”洛羽晨有些恼火地说道,“哎哟……现在她进去了。” 洛羽晨飞快地和索妮对视一眼,索妮已经放弃了望远镜,趴在窗台上试图努力向那边张望。当然这纯粹是在挑战人类的极限视力,什么都看不到的。而洛羽晨则是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向那个窗口,明明是余敏儿在那里冒着危险确认,可她却似乎要更紧张一点,呼吸急促,心脏也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看着余敏儿一步一步接近那个人影,看着她伸出手指去触摸那具蜡像,然后她蹲下身体,趴在床边,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她在干什么?”洛羽晨下意识发问。 “你问谁,学姐?”索妮撅着嘴说道,“我又看不到……你把望远镜给我看看呗。” 洛羽晨没理她,通过望远镜看着余敏儿的背影,她正背对着那具蜡像。不知怎么的,一股寒意突然侵上了洛羽晨的身体,她感到……似乎有某种危险正在临近,在哪里?洛羽晨下意识地离开了望远镜,然后却又意识到什么一样紧紧地贴了上去。 这一次在镜头之中,她看到了…… 原来那被危险缠身的不是自己,而是镜头另一边的余敏儿! 洛羽晨险些叫出声来。 就在余敏儿的身后,那具蜡像缓缓地举起手臂,向着背对着它的女孩纤细脖颈伸去!而此时的余敏儿仍然半蹲在地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索妮?索妮!” 愣了半秒钟,洛羽晨突然叫声叫喊起来。 “干嘛?”索妮回头,“到我看了?” “看你个头!”洛羽晨的面容扭曲,她捏着望远镜的指关节几乎达到了弯折的极限,而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也由尖利的叫喊变成了咆哮的命令―― “给余敏儿打电话!快点儿!给她打电话!” “啊?”索妮歪头,“这样合适吗?执行故事的基本原则不是不能轻易联系参加者吗?而且余敏儿的手机……现在应该也在完全静音状态才对,就算打了估计也没什么效――” “那种事我知道!用不着你来重复!”洛羽晨咬牙切齿,“给余敏儿打电话!我说打电话!!!” 这句话吼到最后,洛羽晨的声音几乎已经在整条祥云街上回荡起来。稀落的三两行人全都抬头朝这座阳台看了过来,而屋里本来休息着的莫语琴更是被吓着了一般,连打了四五个大喷嚏。只有学姐话语中的主角――余敏儿此时还恍然未觉,透过望远镜的镜头,洛羽晨看着那蜡像的两条手臂距离余敏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 洛羽晨脸色变幻。那一瞬间她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要尖叫出声,可最后发出来的,却只是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的嘶哑动静。那一幕可怖的影像通过望远镜奇妙的镜头清晰地印入了她的瞳孔之中,她不得不接受那样的现实! “拨出去了!”索妮把手机贴近耳朵,“学姐,我按免提了……哎对了,如果她接了,我们说什么?” “……别打了。” “啊?” “我说,别打了。” 洛羽晨的声音疲惫无力,透着深深的绝望感,简直就像是方才被一帮暴徒凌*辱过一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索妮眨巴着眼睛看着这样的学姐,她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余敏儿出事了吗?但她又不敢问,洛羽晨现在这个状态,索妮只怕自己把问题问出口,对学姐就又是一次强烈的打击。 “咳咳……学姐……?” 不知什么时候,莫语琴悄悄来到了两人身后。从洛羽晨学姐的表现中,她已经猜到了什么。显然她要比索妮果断得多,或者说没心眼得多: “发生什么了?咳……余敏儿她……” 洛羽晨一言不发,把望远镜递给了莫语琴。后者犹豫了一下,把一端顶在眼眶上,在她的目光之中,余敏儿娇小的身影倒在那个房间的地板上。那一瞬间莫语琴就已然明白了。可是还不等她发出沉重的感叹,瞳孔却是微微一凝―― “学、咳咳,学姐!敏儿她好像……没事?!” 莫语琴发出惊讶的叫喊。 “没事?怎么可能?!”洛羽晨张大了嘴巴,“你看到了什么?我刚才明明看见――” 是的,洛羽晨刚刚亲眼目睹了余敏儿的遭遇。她当然没有能够躲过鬼魂的偷袭,在被抓住的时候,少女激烈地反抗着,看向这边的双眼投来了绝望的视线,听不到她凄厉的叫喊,可洛羽晨却仿佛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痛。娇弱的女孩当然不可能抵挡住鬼魂的力量,区区几秒钟后,余敏儿身体软软地耷拉下去,像是一个破烂的娃娃,蜡像松手,她的尸体跌落在地。 现在她证明了,那具蜡像真的就是鬼魂的藏身之处,而所付出的,是一条生命的代价。 可这一切,她用自己的双眼见识过,绝不可能出错的一切,现在却伴随着莫语琴的话语,在洛羽晨的头脑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逆转。她又一次强硬地从莫语琴手中抢回望远镜,这回她明白莫语琴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在镜头的成像之中,原本应该已经死掉的余敏儿,她的身体却以不易察觉的幅度轻轻抽搐了几下,紧接着,她居然撑着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能用“没事”来形容,但相比起死亡来,只要还能保住一条命就可算作是大幸了。只是洛羽晨的上下牙关还在不由自主地动弹着,她想不通,鬼魂怎么就会放过了余敏儿一条命?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慈悲心”……她凭什么能够活下来的?! “怎么……会……”洛羽晨喃喃地念叨着,“没理由啊……” 当然不是期盼着余敏儿死掉,但面对这样的“不正常”,洛羽晨却不得不警惕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头渐渐升起。 这还不是结束,余敏儿站起身来之后,房间中的那具蜡像就再也没有动过,似乎对这个已经被它“杀死”过一次的猎物失去了兴趣。余敏儿低头看向地面,那里似乎有一个小玩意儿正在发光,是她方才挣扎时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余敏儿用稍显笨拙的动作,弯腰将它捡起―― “……喂?” 突然传出的声音把414房间中的三名女生全都吓了一跳,索妮险些把手机扔到阳台下面去。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另外两人,而她们则都看向她手中的手机,那上面正显示着通话面板。刚才洛羽晨虽然说过“别打了”,可索妮却并未停止拨号,而现在……余敏儿接起了她的电话…… “什么事?” 电话那头,余敏儿的声音很轻,似乎稍显嘶哑。索妮看着洛羽晨学姐的眼神示意,颤抖着把手机按到了脸侧―― “余、余敏儿……你没事吗?” “没有,我很好。” 余敏儿平静的声音响起。 “是、是吗……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机械般的回答声。 “哦,没、没什么事的话……” “我现在就回去。”余敏儿说。 “诶?你那边……” “等我一下,马上,就回去。” 说完这句,余敏儿挂断了电话。开着免提的索妮手机中,只留下一通“嘟……嘟……”的声音。 索妮收起手机,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沉默,持续片刻,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搞明白的索妮终于忍不出问道: “学姐?莫语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的表情好奇怪,余敏儿她也――” “出大事了。” 洛羽晨这么说。她呆呆地看向对面单元楼,却没有瞄着望远镜,视线也失去了焦点。这声音变得有些不像她,她咬着牙,低声开口: “听着,我刚才从望远镜里面看到,那个房间里的蜡像,趁着余敏儿不注意的时候把她杀掉了。可是紧接着她居然又爬起来了,而且电话里面……这不对劲,你们懂我的意思吗?现在蜡像已经不动了,可余敏儿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什么危险都没有碰到……” 莫语琴和索妮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 “学姐……”索妮的声音发颤,“你的意思是……余敏儿她已经被鬼魂杀掉了?但是……但是电话里面……难道说……” 洛羽晨沉重地点了点头。 “余敏儿被杀了,蜡像不动了,余敏儿变得很奇怪……”莫语琴喃喃道,“难道说……余敏儿死掉,这是真的,而现在操纵着死去的她的身体跟我们打电话的,是鬼魂?!鬼魂附在了余敏儿的身上?!” “而现在,它要来找我们了……”洛羽晨轻声接上了后面的话。 …… 第一节。 第二百八十三节 魂兮归来 为什么会是白色小丑? 苏凛靠在沙发旁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原本在凌晨的时候,他还自以为把一切真相都推导出来了,结果在二楼卧室中,眼前的一幕又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卧室的墙壁上挂着那幅白色的小丑肖像,同样的狞笑,同样的可怖,可却与他的推测恰好相反!过热运转这一次没有能够带给他正确的答案,小丑用嘲讽的目光“注视”着他,苏凛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恶意的笑声在整片空间中回响。 不可能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有人被传送了,可卧室里的小丑却没有变化。难道说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像上一个故事一样,找到答案的关键就在那个与所有人都不同的“生还者”身上,可是这一次又是什么情况?是因为传送的人是自己吗?自己跟别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想不明白,他大着胆子将床垫和被子从楼上搬了下来,白色小丑也并没有“为难”他,不管是幻觉还是危险都一概没有。不仅如此,一直到现在,他们的身边都没有再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看样子果然如他所猜测的,别墅中的“怪异”在积蓄力量,只等到午夜十二点来临之时,带给他们最后的一击! 只还有不足半天的时间了。而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不能将真相解出来的话……那么…… 老实说,苏凛的心中还是偏向于一开始的推断,即白色小丑代表的只是幻象而非危险。若非如此,他现在也不会还保持着相当的冷静。三个女生时不时地向他投来问询的目光,evalia更是一直盯着他看,可他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在找到其中的矛盾点之前,总不能给她们带去误导的信息吧?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给误导了呢? 苏凛回想着自己凌晨时分在外面看到的那一轮清冷的圆月,自己拼命敲门却没有人来回应,还有原本铺在客厅里后来却神秘消失了的被子……所有这些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之间肯定有某种特别的联系,但他却仍然无法想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真让人头大……苏凛轻轻闭上眼睛,心绪不由得暂时飞离了身体,霎时间穿过数公里去寻那遥远地方一道倩影。敏儿她那边……现在又是怎样了呢? …… 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变动着,几秒钟后,便跳到了“4”的位置上。门向两侧开启,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个人拖着脚步,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朝向414房间走了过去。她站在门口轻轻敲门,等待着里面的“同伴”来迎她进去。 但她没有等到,连续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回复之后,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这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很好,只要把耳朵往门上一贴,就能够清楚地听见里面几人的说话声,哪怕那声音压得再低都没用。她可以确认房间里面是有人在的。 “学姐!索妮!”她叫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给我开门啊,听不见吗?” 而此时,在414房间里面―― “她来了!学姐,她来了!”莫语琴紧张地把身体裹在被子里面,三个女生靠在一起,“怎么办?她要是敲不开门,会不会硬闯进来?” “鬼魂开始杀人要到明天凌晨一点,在此之前只要不像余敏儿那样招惹鬼魂,应该都不会有事的吧?不过不能让她进来……要不然我们就没法甩掉她了,大家都会死的!”索妮紧张地说着。 洛羽晨喉头干咽一声。和两个学妹一样,她当然也在害怕,只要一想到那个寄宿在余敏儿的尸体里,操控着她来敲门的鬼魂就在门外,洛羽晨就感到背后一阵一阵嗖嗖的凉风穿过。可她没别的办法,三个女生中总得有一个拿主意的,而作为“学姐”,这个时候就只能由她出面。 “余……余敏儿……?”洛羽晨颤着声音问道,“你……你回来了啊……” “给我开门啊,你们在做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开、开门?哦……”洛羽晨转动大脑,紧张地思考着用什么理由来拒绝,“……那什么,我们这儿有些不太方便,要不你先――先去别的地方待会儿?”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我们都是女生,哪里不方便了?快给我开门,我今天还有些发现要给你们说。” 这声音听起来确实是余敏儿,可三人却谁都不敢答应,有些发现?别开玩笑了,你最大的发现就是自己被鬼魂杀掉了吧?你发现的我们都发现了,还发现现在鬼魂就附在你身上!让你进来,我们三个就都没命了! “开门!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门外的人砰砰砸了起来。 “呜……” 索妮狠狠咬了咬牙,突然间再也无法忍耐,有些自暴自弃地喊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我们用望远镜都看到了!你不是余敏儿!余敏儿已经死了!你附在她身上又想来杀我们对吧?!我们不会让你进来的,你滚啊!滚得越远越好!别再来这里叫魂了!” “索妮!” 洛羽晨和莫语琴半是惊讶半是愤怒地看着索妮,她们都没有想到一向胆小怯懦的女孩在被恐惧逼迫到极限的时候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万一她把门外的鬼魂给激怒了怎么办?索妮在吼完之后似乎也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刚刚的勇气在几句话之内全部耗光,哆哆嗦嗦再也崩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责怪她也已经晚了,洛羽晨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她不知道鬼魂听到这一番话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 门外的“人”似乎愣住了,几秒钟后,才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说什么?什么叫我被杀了?什么叫鬼魂附在我身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谁敢去给她解释? 不过听着这两句话,几名女生却是暂时放下心来。还好还好,看样子鬼魂还没有被她们惹怒。现在只要不接近她,应该还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洛羽晨本还想小心斟酌词句,却发现能说的都已经被索妮给喊出去了,既然如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也别装了……我们都看到了,余敏儿被你偷袭杀死了吧?现在你又附在她的身上想骗我们开门,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是吗?你还是死心吧,我们绝对不会开门的。” 她刻意装出平静的语气,但心脏却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门外的人又是沉默片刻。 “……虽然还是不太懂,不过听你们的意思,是看到我被杀了?”她说道,“你们以为我是鬼魂?好吧如果我就是,那么你们开不开门有什么区别?反正你们被我堵在屋子里出不去,等到明天凌晨一点,五十米内都会成为鬼魂的杀戮范围,你们根本跑不了的。” 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洛羽晨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诶?她怎么会知道‘五十米’?”莫语琴小声问道,“鬼魂的话,应该不会知道九方九世书的提示才对啊……” “也许那不是九方九世书的限制,而是豢鬼原本就有的……或者它能够读取余敏儿的记忆。”索妮摇了摇头,“别信她,学姐。说不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条件在,她不能随便杀人。现在花言巧语就是为了骗我们开门,就算她说对了,我们不开门,好歹还能多活几个小时想想办法呢。” 洛羽晨点了点头。 门外的人继续说道:“而且,如果是你们错了,我真的是余敏儿的话,你们把我堵在外面,午夜十二点以前我进不了房间,就相当于违反了规则。到时候我这条命可就要算在你们的头上了!你们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吗?” 什么眼睁睁地……我都已经看过一遍了。洛羽晨不由得腹诽。不过她也不由得疑惑起来:如果外面真是鬼魂的话,会这样条理地跟她分析这些吗?听这说话的语气,倒真像是余敏儿……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 “……让你进房间,也不是不行。”洛羽晨说。 “学姐?!” “不行啊!” 莫语琴和索妮当即急了,洛羽晨却示意她们不要说话,她自己继续说道:“不过我有条件。如果你真是余敏儿的话,为了团队考虑,应该不会不答应的吧?” “你说。” “第一,你不能进入这个房间,我给你413的房卡,你可以在那里待到午夜十二点,期间也不准爬阳台或通过其它任何方式试图侵入这个房间;第二,午夜十二点一到,你必须立刻离开旅馆,到单元楼里去待着。”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 “抱歉……如果你真是敏儿,请你谅解,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洛羽晨轻声说道。 “……把房卡给我。”门外人说道。 这样应该就是答应了吧?洛羽晨掏出413房间的房卡,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把卡片从门缝下方塞了出去,然后触电般缩回手来,好像慢上一秒钟,就会被外面的人捉住似的。她听见那人捡起卡片,走到一旁去刷开了413的房门,之后关门声响起。这边的三个女生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如释重负。 但洛羽晨却也疑惑起来。 如果隔壁现在真是一个鬼魂的话,她会这么听话吗?还是说在打着什么别的算盘?但如果余敏儿还活着的话,那么下午自己所见的那一幕难道是假的吗?就算鬼魂没能杀死余敏儿,通话时她的记忆又怎么会丢失了呢? 不管了。洛羽晨想不明白。鬼魂究竟附身在蜡像上也好,附身在余敏儿的尸体上也好,等到了凌晨一点,这两者都会处在单元楼中,距离她们有五十米开外,绝对安全。而如果鬼魂不遵守承诺,她们也只能逃跑,别无他法,听天由命而已。 时间流逝,转眼,夕阳西下,夜幕再次降临。 第二百八十四节 双子别墅的真正面目 世界上并不存在被完美计划的事情,意外总是时时刻刻在发生,就连诸葛武侯都无法窥算天命,凡人又何尝能够例外?因此100%这个比率的存在,除了让人们看到一个无法实现的期望之外,别无他用。 十二月二十四日二十三点四十分,苏凛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身体的疲惫程度,在倚靠在沙发旁闭上眼睛之后,他自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已,可却没有想到这悠长的气息却绵延了几个小时,直到此刻他苏醒过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苏凛险些没让自己的心脏撞破胸腔弹飞出去!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他居然一下子睡到了半夜! 身周的黑暗让苏凛打了个哆嗦,他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间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危机点。午夜十二点一到,别墅中的灵异即将爆发,而他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明白别墅中“危险”存在的机理,二十分钟的思考,天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异样”也随之浮上了他的脑海。 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也就算了,evalia她们怎么就没想着把自己叫醒呢?哪怕是已经不对自己能够解开谜团存有半分希望,作为“同伴”,好歹在最终时刻来临之前要提醒自己一下吧?总不会她们也都睡着了?还是都已经被别墅中的危险所…… 苏凛突然注意到了,在自己的身周,似乎缺少了什么……对,他用手机四下照照,客厅中没有了三名女生的身影。眼下被这片黑暗所包裹住的,仅有他一人而已。她们到哪儿去了?还不等苏凛张嘴发出试探般的呼叫,另一件事情让他诧异地僵住了身体。 在沙发旁边,那凌晨时分被他从二楼卧室中扯下来的白色棉被和垫子,此刻却又不见了踪迹。苏凛紧紧地皱着眉头,被直觉催动着抬头看去,雕花吊灯好端端地吊在天花板上,并没有丝毫粉碎的迹象。 怎么……会…… 苏凛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他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们所藏身的20号别墅中,原本除了他以外,还应该有着另外三名女生,地上的棉被,以及头顶天花板的圆形窟窿。可现在,这一切却都如梦幻一般从他的眼前消失了。而针对这种情况可能的解释,苏凛只能想到两个——一是小丑又在显摆它的幻觉魔术,二……则是他再一次被传送到了第19号别墅中。 可每一次幻觉,都是以恐惧和死亡为基调的,像这样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黑暗中算是怎么回事?而如果是被再一次传送了的话……不可能。苏凛摇了摇头。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上说的很清楚,对于每一位居住者而言,每天最多只会有一次传送。自己今天凌晨就已经被传送过一次了,除非九方九世书患上了健忘症,否则怎么会被再次扔到19号别墅里来?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所碰上的事情? 苏凛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是的,他有些着急了,尽管明知道着急也是无用,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态。他定了定神,转头望向玄关的楼梯口,距离“灵异爆发”还有不足十五分钟,虽然短了些,但应该够让他再去楼上确认一遍小丑肖像了。 确认……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用处呢?苏凛并不知晓,也许只是直觉,也许是不肯服输的心理还在催促着他的思考,直到最后一秒之前都不能放弃,一定要找到这个故事的真相!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苏凛踏上了二楼的走廊。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犹豫,一把拉开卧室房门之后,苏凛立刻朝着对面的墙壁上照了过去,灯光之中,一张可怖狞笑着的白色小丑正在“注视”着他。 白色的…… 苏凛摸了摸下巴。白色小丑再一次跟随他到了这里,这与他之前“每传送一次,黑白小丑也会对调”的猜测对得上号,可却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凌晨时分,本应出现在20号别墅的黑色小丑却变成了白色。只是如果自己的猜想中有一半是正确的,黑色小丑所代表的确实是“危险”的话,那么此刻待在另一座别墅中的三人,evalia、燕楠和田澪维她们可就有麻烦了。 要不要现在通知她们,十分钟的离开别墅时间应该足够让她们跑过来了……但问题是—— 十分钟的时间……等等?! 仿佛一道电光从苏凛的大脑中打过,电流顺着整个大脑皮层的皱褶蔓延着。苏凛抬起头来,他忽然间意识到了……根本不用去区分白色小丑与黑色小丑那么麻烦,也不需要去考虑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犯了一个和第四个故事的几名参加者同样的错误——太专注于对故事本身谜题的思考了,反倒忽略了最简单的生路。没错,每天十分钟的在外活动时间,不就是九方九世书提供给他们的最基本的活命条件吗?! 想想看,既然说是“每天”,那也就意味着,这最后一天,24日同样也有着十分钟的外出时间。已经用去八分钟的自己暂且不提,但是三名女生每人可都还剩下十分钟呢!提示上并没有限制这十分钟的使用范围,可以放在一天之始,自然也可以用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的最后十分钟!那么她们只要在十一点五十分离开别墅,也不算是违反了规则,而且十二点整爆发的灵异也将不会对她们产生任何威胁!自己也是,虽然仅仅剩下一分多钟,但只要在五十九分离开了别墅,同样也是走出了“危险范围”之内! 该死的!苏凛狠狠地用拳头在脑壳上砸了一下。这么简单的生路,自己一开始怎么就没能想到呢?! 现在回想一下,九方九世书给出的灵异故事,其中很多都放宽了生存空间。像是注定只能通过完成任务来结束故事的暂且不论——比如说第三个故事,只能找出真正的摄影师,而生存条件并不固定的故事也有不少。第一个故事中,余敏儿不就是通过解出了九方九世书的文字游戏从而逃生的吗?再有这个…… 没时间多想了。苏凛看看时间,还剩下七分多钟就到爆发时间,必须尽快想办法联系上另一个别墅的三名女生。他试着给evalia打去了电话,但是整整半分钟都没有人接听。理所当然,她们都严格按照要求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状态,连震动都没有,肯定不会发觉他的电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苏凛又给燕楠和田澪维各去了一通,结果同样如此。 现在要怎么办?苏凛慌张地想着。即便是想要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也是无济于事,他干脆直接放弃了那样的努力。要不然,自己在最后的一分钟内跑出去之后,再去20号别墅那里喊她们?不行,时间上必然是来不及的! “嗒……嗒……嗒……” 要不然……现在站到门口去喊如何?那三名女生不是傻瓜,而且事先就商量好了,十二点一到,就立刻冲出门去,现在她们肯定都在门口等着,绷紧肌肉,只等待那一刻的来临。自己站到门口去大声呼唤的话,距离也不算太远,又是在寂静的半夜,她们兴许能够听见。 “嗒……嗒……嗒……”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在考虑别人之前,要不要首先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安危,苏凛? ……什么声音? 耳旁传来的脚步声将苏凛从沉思之中唤醒,他立刻警惕起来,转身向着一旁的黑暗之中照了过去。入眼之处,一具枯干腐烂的小女孩的尸体,手中拎着一把沾满了血迹的斧头,正在用诡异的姿势,一步一步地朝向这里走了过来! 苏凛愣了一下,紧接着猛然反应过来,拔腿便往一旁通往一楼的楼梯间处跑了过去!堪堪到达楼梯口,苏凛刚打算三两步跳下去,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见一个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而同样腐烂的女人身影,也用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他,手脚并用向楼上爬过来! 楼梯没法走了,还好走廊在这位置是一个折角,一边是女孩的鬼魂,楼下还有一个女鬼,还剩下一条路!苏凛仓皇地向着前方逃窜,都来不及用手机照照前方的黑暗,才跑出去没有三五步,突然脚下一绊,“啪唧”一声扑倒在地。 一股腐臭的气息涌进了他的鼻腔,苏凛立即回头照了一下身后绊倒自己的那个东西……同样是一具穿着宽大睡衣的腐烂男人身体,就在离他不足半米的地方!这是苏凛——不,应该说是这次故事的参加者——第一次见到别墅的男主人,可他却绝没有想过上去跟对方握握手以示礼貌。现在一家三口的鬼魂终于凑齐了,转角处,拎着斧头的小女孩一步一步逼近,那个女鬼也从楼梯间爬了上来!而在咫尺的位置,男人将一只枯枝般的手臂伸向了他的脚腕…… “我靠!” 苏凛将心中的恐惧化作一句愤怒的咒骂大吼出声,一个翻滚躲过了鬼魂这一抓,随后靠墙站了起来,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便疯狂地沿着走廊向三个鬼魂的反方向逃走。再次转过一个拐角后,楼梯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女鬼已经不在那里了!苏凛一阵狂喜,他认为是鬼魂都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追自己,反倒让出了这片空间,让他绕过来得以安全下楼。这一次他三两步便跳到了一楼,一把拉开虚掩的门扉就想往门外冲出去,还好大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在门口及时刹住了脚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七分,还有最后三分钟——不,两分钟,按照刚才的推论,只要这两分钟内鬼魂不追下来的话,他就可以在最后一分钟离开别墅了! 别墅庭院中的紫罗兰在冰冷的夜风中凋萎了大半,但仍有少数还在伸着半谢的花瓣苟延残喘。苏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那些被摧残了美丽的植物们,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半秒钟后,苏凛突然明白过来了,自己这种心绪源于何处。 紫罗兰?庭院中栽种的是紫罗兰……但是他分明记得,19号别墅的院子里种的是紫苜蓿!这是他头一天来到双子别墅中就深深印在记忆之中的事情,应该不会出错的!那么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 苏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他转过身去,越过玄关站到客厅的门口,手机灯光所照耀的地方,一床白色的棉被铺在沙发旁边,有些凌乱,是使用过后的样子。他又转过头去,墙角摆着一块圆形的大石板和一些吊灯的玻璃碴子,而头顶……苏凛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与那块石板的形状大小刚好吻合。 ……这里是20号别墅的客厅,是他休息与思考过三天的地方。而就在几分钟前,他从一楼上到二楼的时候,这里的景象还并非如此。 苏凛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五秒钟,或是五十秒……他的眼中并没有精光闪过,只是嘴唇一开一合。但苏凛唯一清楚的是,他已经明白了,现在的他可以解答所有谜团,双子别墅这个故事的真相,终于被他完全发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谓“双子别墅”,并不是指完全相同的19与20号两座别墅,而是每一幢别墅,都可以被单独称为“双子别墅”! 在每一幢别墅的内部,分为两个完全相同的部分。前后两个部分完全一样,都拥有一扇白色正门,玄关、楼梯间和客厅。而两个部分在一楼是被客厅的墙壁完全相隔开的,并没有门相通,只有通过楼梯间上到二楼才能够连接起来。二楼的走廊是一个“回”字形,由四条走廊和两个楼梯口组成,两条楼梯也恰好位于对称的两个转角。这样的结构分别组成了两座双子别墅。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天他们从19号别墅北面的门进入,接着北门被恶魔锁上,他们不得不进入二楼,而二楼的黑暗则掩盖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本来是从北边的楼梯上去,却转了一个角就沿着另一个楼梯走了下来。无论是当时刚被白色小丑吓了一跳的苏凛,还是本来就心神不宁的三名女生,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以为看到了楼梯就回到了原本的地方。于是他们下到一楼,发现那扇门又可以打开了——但实际上,他们所开的,却是南边的那扇门。 从19号别墅中离开,接着进入20号别墅。对了,难怪那个时候燕楠会以为是右边的别墅,可实际上20号却在左边,因为他们是从另一个口出来,相对于两座别墅就转了一个方向!再然后,他们就把20号别墅的南区作为了休息点,而田澪维、燕楠和evalia被传送到19号时,则都是从南区离开的,故而都没有发现异样。 接下来是自己…… 苏凛回想着今天凌晨的一切。凌晨四点,他从位于西边的19号别墅离开,想要进入20号别墅,但看看天空中悬挂的清冷明月,躲藏在20号别墅的身后……那时他是觉察有什么不妥,却并未想到那关键性的一点——凌晨四点后半夜,月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20号别墅背后的东方天际?鬼魂的幻象无法影响到别墅之外,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当时苏凛不是从19号别墅中离开,而是从20号别墅的北区跑了出去,想要进入19号别墅的北区,可那扇门却是在头一天就被恶魔锁上了,他当然无法进入,后来在绕着别墅寻找能够进入的通道时,月亮也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使得他没有在意自己后来进入的门,实际上却是在锁上的门的反方向!没错,他是跑进了19号别墅的南区! 至于传送的问题…… 居住者每天只会被传送一次……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之中,又出现了一个文字游戏,而且还隐藏了三个陷阱! 在九方九世书其它的提示中,无一例外写的都是“参加者”,只有这一条出现了“居住者”。不同的称呼自然代表了不同的范围,居住者不仅仅是指他们四人,同时也包括了鬼魂们——这就是它们能够在两座别墅间交替出现的缘由,同时,这也是关于黑白小丑会随着传送互换的第一条提示信息! 而且,居住者每天只会被传送一次,并不是说“每天传送的总次数是一”也没说“一次只能传送一个人”。凌晨时分,苏凛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20号别墅北区时,由于之前的三次传送每次都是一个人,使得他误以为自己也是独自被传送到了19号,但实际上却是另外三名女生被传送离开。他进入了19号,却把它当成了20号,实际上20号中的小丑就是黑色!而在当天的第二次传送——即对苏凛独自一人的传送,把他从19号又送回了20号,小丑再一次发生了互换,所以他刚刚所见仍是白色小丑。 如果不是被错误的信息所误导了的话,他之前的推断就分毫不差! 可现在……似乎太晚了一些。 “嗒……嗒……嗒……” 苏凛回过头去,三具腐烂的人体堵在那里,将他彻底困在了这无路可逃的客厅之中! …… 烦躁……想要转变写风,结果写出来的东西却一塌糊涂。也许是我的理解力和学习力太差,照着某位前辈的文风试了一下,却怎么也弄不出一个像样的章节来。前面两节是这期间赶出的还能勉强入眼的文字,这两天的更新量变少了,其实本来打出来挺多的,可是看了看,自己怎么都不满意,于是一次性删掉了大量。蓝蓝觉得吧,作者本人认为好的东西,读者不一定赞同,可连作者都看不下去的东西,就更别指望读者会喜欢了。痛定思痛,改文风的事情还是缓缓吧,我就用我喜欢的文笔去写好了……至少这样我心里舒服一些…… 另外要感谢莫名其妙的傻子的大手笔打赏!真是谢谢了,偏偏在您慷慨解囊的时候出了这种事,实在不好意思,有些愧对支持我的书友们,不过接下来会恢复正常的,还请各位见谅! 第二百八十五节 爆发与逃生 解开谜团并不意味着就能够安然活下去,在灵异故事之中依靠的并不仅有智力,体力、运气……很多因素都会对参加者的生还几率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有的时候即便你通过思考找到了求生途径,那也不代表你还有命去实施。 苏凛向后退去,手机的灯光一直照在那三个鬼魂身上,但这除了能让他看清楚一些之外,根本别无他用。现在他被堵在了客厅里,要出门的必经之路已经被鬼魂封锁住。手机显示还有三十秒他就可以离开别墅了,但现在时间却成了毫无意义的东西。苏凛绕过沙发,还想要赌赌自己的运气和鬼魂的智力,但三具腐烂的人体却分别从沙发两边以及沙发上爬了过来,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噗通”一声,苏凛已经退到墙根,避无可避,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鬼魂们包围过来。一个个逼近他的眼前,两个爬行的男女人影堵住了两边的路,而提着斧头的小女孩则晃晃悠悠地走在最中间,面对着苏凛,它把手中的斧头缓缓地举了起来…… 苏凛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自己这一条生命的最后时刻。 这一次他很清楚,不是幻觉,尽管白色小丑就在这座别墅里。但萦绕鼻尖的腐烂气息挥之不去,也许下一次醒来,他还能够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也或许,他将就此成为这些死亡尸身中的一员! 沉寂降临了。 有多久呢?也许只有一秒钟,也许足有一生那么漫长。苏凛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传来一阵剧痛,可他却一直都没有等到。过了好长时间,终于反应过来的他试探性地睁开眼睛,眼前所见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鬼魂没有离开,它们仍然堵在自己周围,但小女孩手中的斧头却也没有劈下,而是向前伸手,那动作简直像是—— 要递给自己?! 苏凛缓慢地眨着眼睛,他张了张嘴,突然想明白了! 对啊,别墅中的鬼魂是不会杀人的!因为它们有时出现在黑色小丑掌控的别墅内,有时又伴随着白色小丑降临。如果它们会伤害参加者的话,那这毫无疑问也是由灵异带来的“危险”,这就跟提示对不上号了! 苏凛呆呆扫视着面前三具枯干的人体。 这三人已经确定是双子别墅原本的拥有者一家三口了。当初他们将恶魔肖像带到了这里,却把它们分开放置,说明别墅主人应该知道画像中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认为只要把危险的黑色小丑放在另一座屋子里就不会有事了。黑色小丑一开始应该是摆放在20号别墅中的,因为19号别墅里的桌椅都被使用过,二楼的书架上也摆放着书籍,明显是住过人的样子。可他们却没有想到小丑居然拥有“传送”的能力,还是将自己的生命葬送了,自此以后他们就成为了别墅之中徘徊的幽灵。 现在仔细想想,燕楠被传送离开之前,苏凛和evalia在二楼见到了小女孩的尸体——那是鬼魂伪装而成的,因为小女孩的肉身已经被恶魔吃掉了!墙壁上的两行字,“他要来了”和“我要死了”,一边是被蹭着灰尘写下,另一边却是被用指甲刻下。苏凛想象着小女孩目睹了父母被恶魔吃掉,然后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瑟瑟发抖地刻下了“我要死了”几个单词。之后她疯狂地拿起斧头想要拼命杀死恶魔,这就是黑色小丑手臂上伤口和斧头上血迹的由来,可她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而“他要来了”则是写于20号别墅荒废之后,也就是苏凛和evalia进入卫生间之前,那是给他们的提示,告诉他们:黑色小丑马上就要调换过来了!没错,鬼魂是在帮助他们!后来evalia被传送离开的时候,苏凛对身旁的女鬼侃侃而谈,说自己猜测别墅中的危险和小丑肖像有关,那个女鬼不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吗? 而现在,小女孩的鬼魂把斧头递到自己的面前…… 苏凛喉头“咕噜”一声。 这个意思难道是……让自己去帮它们干掉那个“恶魔”不成? …… 而与此同时,距午夜十二点还剩下最后二十秒。19号别墅中,三个女生如苏凛所料想的一样站在门口,低头紧张地盯着时间。她们都看到了苏凛之前打过来的电话,但现在却没有回拨的空闲,一切等到逃出别墅再说吧! 每张脸上都显着紧张的表情,明明是冬夜,evalia白皙的圆脸蛋上却显得汗津津的。 还剩下最后十秒!三人小腿上肌肉紧绷,只等到那一刻到来之前,就以百米起跑的速度冲出去! “艾娃,你别挠我后腰。”田澪维看着手机说道,“这样我使不上劲儿。” “我没有。”evalia摇头,“我还感觉有人挠我呢……燕楠?” “我两只手都在这儿!”燕楠举手示意。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五十六秒……五十七秒…… 三人同时呆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去。 五十八秒……五十九秒…… 在田澪维和evalia盈盈一握的腰际,两只黑色的手掌正紧紧地抓在那里,散着可怖的气息。 午夜十二点。别墅中的恶魔,终于爆发了! 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两名女生就在呆滞的状态中被黑色的手臂抓着猛然向后拖去,重重地惯在地上,但她们就连痛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两人同时绝望地向着门口的燕楠呼喊起来。但燕楠却是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尖叫一声冲出门去,那声音划破了夜空的阴云,直达天际。 …… 苏凛的耳旁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哀鸣。他猛然站起身来——听得出这声音是燕楠,绝对错不了!她们还待在危险的别墅里,已经遇到危险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小女孩鬼魂手中举着的斧头,一把夺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这便从它们身边挤了过去,三两步冲出门外。 燕楠忘记了自己跑了多少步,只记得自己狂奔出庭院,先来是尖叫,然后就是咬着牙闭眼向前一路飞奔。直到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滚了几圈,这才抱着脑袋缩在地上哀哀地哭泣起来。全身各处都被摔痛了,不过有厚厚的冬衣挡着,应该是没有受伤。她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焦急的男音—— “燕楠!你没事吧?那座别墅里发生了什么?艾娃和田澪维呢?!” 燕楠抬起头来,用脏手背擦擦被泪水盈满的双眼,看清了苏凛那张冷厉的面庞。不等苏凛再问,她赶紧哭着叫了起来: “她们被抓走了!艾娃和田澪维,被两只黑色的大手给拖上二楼了!呜呜……就我一个人跑出来了……” “她们……?!” 苏凛回头,看向19号别墅黑洞洞的入口,在冰冷的夜风之中,那扇白色木门前后晃荡着,就像是一张不断开合的嘴巴。那座别墅现在已经成为了魔术师幽灵的魔术箱,一旦进去了,还有没有命出来就…… 但是—— 从这里,似乎还能够隐隐听见evalia悲惨的求救声。他怎么能够扔下那个女孩?她会在自己无法入睡的夜晚劝说自己休息,会让自己享受着她的膝枕和按摩进入梦乡……即便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但如果在这里放弃她的话—— 一刹那间,余敏儿羞涩的笑容和陆方秋会长飞身从鬼车前救下自己的一幕在苏凛的脑中闪过。他的腿脚无意识地动了起来,没有理会身后燕楠的叫喊,冷风呼呼地在他耳旁扫过。快一点,再快一点!苏凛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不仅仅是因为如果晚了,他就没法拯救那两个女生,也是因为如果哪怕慢下一点的话,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战胜心中的怯懦,是否还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苏凛一步踏进了19号别墅的一楼,女孩子的惨叫就在耳旁回荡。他提着斧头踏上二层,来到走廊的一瞬间,看到了让他险些吓得退缩回去的一幕: 两只黑色的手臂隐匿在别墅本身的黑暗中,如果不是他的手机亮着,只怕要以为evalia和田澪维是自己在用人类不可能完成的怪异姿势向着那间卧室爬动过去!他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在灯光亮起的瞬间,两名女生也看到了他,她们的脸色都已变得苍白如纸,血色尽失!苏凛一个跨步上前,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息。绿莹莹的光芒之中,黑色手臂上一条血痕触目惊心! 那是被小女孩砍出的伤口,这恶魔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才会发出如此浓烈的气味! 苏凛一把抓住evalia的手,拼尽全力拉住她的身体,然后一斧头砍在了她身后的那条手臂上!足足砍了两三下,那手臂才吃痛般缩了回去,把可怜的女孩丢在地上。evalia被吓得几乎虚脱,手指都捏痛了苏凛的后背,可还不等说出什么,居然双眼一闭,就这么昏倒过去! “苏凛!救我啊!!!” 田澪维挣扎着吼叫出声,苏凛赶紧把evalia暂时放在地上想要去追赶拖走田澪维的手臂。可在被攻击过一次之后,那手臂却如同受惊的蟒蛇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苏凛飞扑出身,一把抓住了田澪维的手,却也无法抵抗那股巨大的拉力,两人被一起拽进了卧室中,房门紧紧关闭了! 田澪维的身体猛地撞上了卧室墙边的书架腿,那架子直接歪倒下来,眼看就要砸上苏凛的脑袋。苏凛赶紧松手,往旁边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可当他再回头想要去拉田澪维的时候,却是再也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凛眼睁睁地看到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在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黑色小丑张大巨大的嘴巴将她活生生吞了进去,蠕动着嘴巴“嘎嘣嘎嘣”嚼动起来!田澪维的哀叫戛然而止,恶魔的嘴角边,鲜血如瀑布般流淌而出,半截白生生的手指从画像边缘露了出来,被小丑舌头一刮就再无踪迹。 苏凛捂住嘴巴,拼命抑制住腹中翻江倒海的抽搐感。田澪维死了,他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在恶魔面前,他一个小小的人类实在太过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她痛苦地死亡。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必须赶快离开! 吃掉田澪维之后,画中的小丑发出“桀桀”的狞笑声,苏凛本以为它还要伸出手来把自己抓进去,可更恐怖的一幕却出现了!黑色小丑抓住画框边缘,居然从画中探出了身体!就像是《ib·恐怖美术馆》中garry进入的人偶小屋,伴随着催魂的钟声,巨大的人偶从画布从爬出,鲜血染红了整个视界! 这里当然没有钟声,但小丑的爬动速度却要比人偶更快!转眼间他就拖着半个身体爬到了床铺上,距离苏凛只剩下不足两米,伸出手来就能够抓住他!而卧室的房门在刚刚他被拉进来时就已经紧紧锁上,根本无法拧动! 小丑咧开巨大的嘴巴,向着苏凛靠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凛猛然提起手中的斧头,狠狠地向着门锁劈了下去,“咔嚓”一声,木头门直接被斧头的大力坠开了一个洞口,苏凛一把拉开门狂奔而出!抱起走廊上昏迷着的evalia就想往楼下逃走,可小丑却拖动着身体用双手爬着追了上来! “我靠!我靠!我靠!!!” 苏凛两步跳下楼梯,在两个人的重力以及慌张心绪的影响下一没踩稳,脚踝狠狠一痛。但小丑就在他身后紧紧追赶,苏凛咆哮一声,一个翻身滚出了大门,用上最后的力气把门摔上。那一刹那间,他的后背传来一阵阴冷的剧痛。 “呃……呃,艾娃,你还好吧?” 门后传来可怖的敲打声,但小丑却再也没有追出来,看样子灵异爆发的范围确实仅限于别墅之内。苏凛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忍受着脚踝的痛感,推了推evalia的身体。这女孩刚才被他翻身的时候丢在了地上,大概是摔了一下,希望没有什么大事。可她现在还处于晕厥状态,怎么叫都叫不醒。 “苏凛?!” 站在庭院门口的是燕楠,她用恐惧的眼神看向苏凛背后那犹自砰砰作响的房门,又看看地上躺着的evalia,似乎总算恢复了一些。苏凛赶紧叫她帮忙,现在他脚腕扭伤了,可没办法一个人背动这个女孩。两人一边一个架起昏迷中的金发少女,苏凛跳着步子拖着她向外面走去。 苏凛的后背还在隐隐泛着痛感,如果现在他掀开衣服看的话,就能够看到自己的皮肤上,印下了一个青黑色的手掌。不过这个故事毕竟已经结束了,或许不久以后,这痕迹就能够消失掉了吧…… 三人费劲地来到了住宅区边缘,燕楠打电话叫来了一辆夜间出租,洋人司机看着被扶上车的昏迷的evalia,望着苏凛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他也没时间解释,只是把染血的斧头藏在了身后,侧身坐在了后面。 看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十五分了…… 嗯? 还不等苏凛从这一次恐怖之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新信息。他点开一看,发信人是……余敏儿?! 她……对了,她的故事要在凌晨三点才会结束。而从一点钟开始,那个故事中的鬼魂也会活动起来。那么现在她是什么情况呢?她已经找到鬼魂的藏身处,脱离危险了吗?还是说…… 短信上的第一句话是: “我已经知道鬼魂的藏身处了!” 苏凛愣了一下,随即读了下去。短信之中,写着今天——哦不,现在是昨天了——收集到的线索和余敏儿的推论,看上去似乎有理有据。余敏儿说,她已经找出了真相,现在正藏在安全的地方,让他不要担心。 是这样吗……苏凛心下稍稍一宽。这样就好,他活下来了,余敏儿也会没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苏凛!”。 坐在前排的燕楠突然回过身来,跟他对上视线,然后指了指窗外。此时出租车已经开动,苏凛顺着燕楠的指尖看去,那似乎是远处20号别墅所在的位置,距离过远有些看不清楚,只是直觉让他把目光移到了二楼走廊的一扇窗口上,在那里,似乎有三个脑袋正挤在玻璃边缘,远远地朝这里看了过来。 是那一家三口的鬼魂吗? 苏凛垂下眼睑。最终还是没能杀死别墅中的恶魔,他心中稍稍有些歉疚。不过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些鬼魂来说,以后他们应当再也没有碰面的机会了。就算亏欠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嗯?……“那些鬼魂”?! 嘴里默念着这四个字,不知怎么,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出现在了苏凛的脑海里。 他慌忙拿起手机,翻动着余敏儿之前给自己发来的那些信息。洛羽晨学姐和女画家庄璐的谈话、烟盒烟蒂与内存卡的照片、莫语琴对电梯中鬼魂的描述……苏凛眯起眼睛,几秒钟后,他猛然抬起头来,差点撞到了出租车顶! 明白了!苏凛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终于想明白了,养鬼人故事的真相……敏儿她所推断出的结果,仅仅只有一半是正确的,而另一半还隐藏在她未知的地方,在夜幕下张开了恐怖的巨口正要将她吞噬!他必须赶紧过去! “师傅!”苏凛对那个外国大叔说道,“麻烦您,先送我去地铁站,然后再把她们俩带到锦衣学园!” “地铁站?” 燕楠回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苏凛。苏凛却没有跟她解释。 他低头焦急地盯着自己的手机,手心中捏出汗来。 拜托了!敏儿,一定要等我啊! 第二百八十六节 鬼魂的藏身之处 “真的走了?学姐你可看清楚些……” 零点过了几分,馨月旅馆的顶层天台上,洛羽晨带着索妮和莫语琴两个学妹站在栏杆旁边,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夜色下的街道,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正从马路这边向对面的状元小区走过去,不多时便进入了四号单元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走了……”她放下望远镜,大大喘出一口气来,“不过我们这边的鬼魂要到凌晨一点起才会开始杀人,这期间还得好好监视着,免得她又从那边回来。” 莫语琴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我还是有点儿怀疑。鬼魂真的附在余敏儿身上吗?” “那还有假?”索妮瞪了她一眼,“学姐亲眼看到的。学姐总不会说谎骗我们吧?” “但是……如果她真是鬼魂的话,那么现在不遵守诺言,留在旅馆里等待时机一到就把我们都杀死不是更好?”莫语琴摊手,“鬼魂听的是养鬼人的命令,可不是我们的。现在她真的按照约定去了对面单元楼好让我们放心……我总觉得,反倒像是真的余敏儿会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鬼魂也故意装成这样,好来迷惑咱们啊。”索妮斩钉截铁地说道,“说不定一会儿它就会偷偷溜回来。” 索妮这么说是存了一点小私心的,不仅仅是怀疑余敏儿的身体已经被鬼魂占据了,同时,前两天和余敏儿吵嘴的事情她还记挂着呢,现在刚好有这么个理由把她赶走。女人和男人的脾气不同,男人总是易冲动,即便是好兄弟之间,有时三言两语不合,上去就打,可打完后擦擦鼻血,还是嘻嘻哈哈地搂肩搭背;女人则少见动拳头,可生一次气,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要化解都不容易。别说索妮,余敏儿心里也难说没有产生疙瘩。 “唔……”莫语琴不说话了。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就现在看来,余敏儿被鬼魂附身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她也不能因为自己心中的一点猜测就让大家冒着生命危险和“余敏儿”继续待在一起。 “都别多说了。不管她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现在既然没法判定,那么为了我们的安全,即便是冤枉了她,也只能让她委屈着了。”最后是洛羽晨学姐一锤定音。 …… 而现在,在对面的四号单元楼中—— 余敏儿抱着胳膊站在“零楼”,也就是实际位置的第一层。她探头瞄了瞄对面旅馆顶楼的天台,虽然夜幕下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三人此刻肯定还在那里。刚才她们站在栏杆旁监视着自己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被发觉了。 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余敏儿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的记忆,她不敢说每分每秒的行动都清清楚楚,但至少必要的事情还是完全了解的。自己在304房间那个摆放有尸体蜡像的地方取到了一枚烟蒂,对着它思考了半天,后来又略微调查了一下蜡像,然后是索妮打来的电话,当时她问的问题就很奇怪,不过自己也并没有在意。直到回到房间,却被她们拒之门外,还说自己已经死了,现在过去的人是被鬼魂附身操纵的自己的尸体! 余敏儿撇了撇嘴。 她们说这是学姐“亲眼”所见的,对这一点余敏儿并不怀疑。洛羽晨学姐没必要骗人,编谎话把她赶走对于团队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但既然如此,矛盾就产生了。为什么学姐她们所看到的内容和自己的经历并不一样呢? 余敏儿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被鬼魂杀死——这简直是废话,要不然她现在还能安然站在这里么?像是这样“观察”与“实际”出现差误的例子,之前也似乎出现过吧? 对了……余敏儿回想起来。她们第一天来到旅馆的时候就出现过这种状况,明明自己在望远镜中看到康宇还在客厅里,可学姐却在电梯门口遇到了他;明明邹宁宁的尸体被做成了蜡像一动不动,可索妮却说看到她在房间里到处走动……现在再加上这个…… 还有,在内存卡中看到的蜡像稳稳地站着,可自己今天——哦不,是昨天——过去的时候,它却软倒在地面上。是因为身体腐烂了吗?还是说……再加上,鬼魂不能用肉眼直接发现,只能够通过镜头或镜子一类的东西观察到,把这些联系起来的话……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余敏儿猛然抬起头来!她忽然间明白了,鬼魂真正的藏身之处,原来就在最应该怀疑可她们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那个地方! 而此时,似乎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了…… …… “马上就要到凌晨一点了。”洛羽晨用稍有些颤抖的声音宣布。一旁的莫语琴和索妮两人对视一眼,眉目中闪动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紧张。如果她们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余敏儿既然已经进入了对面单元楼,和她们的距离在五十米开外,那么她们三人就都不会有事。 洛羽晨再次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单筒望远镜,向着对面单元楼望去,没有看到余敏儿从那里出来的身影。 凌晨一点,终于到了。 那一刹那间,洛羽晨感到自己的视野似乎变亮了许多。她放下望远镜,身边却是突然一凉,她警觉地回头左右看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凉意让她在一瞬间忘记了,看到鬼魂一定要通过工具才行。 “莫语琴,索妮……”洛羽晨学姐紧张地问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感觉?”索妮皱眉,“我……好像周围的气温低了一点,天台有些冷了吧?学姐,反正余敏儿已经走了,要不我们回房间里去?” 是吗……这份寒意,只是天台的冷风带来的么?洛羽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回过头去,却是突然问道: “诶?莫语琴到哪儿去了?” “她?奇怪……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索妮左顾右盼,但是天台虽然大,却也空旷,一眼望去就全部看到了,哪里找得到莫语琴的身影?再者说,她之前明明就待在她们身边的,哪怕要走,也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啊…… 两人同时感到身上一凉。洛羽晨和索妮对视一眼,突然一起拔腿向身后的楼梯间跑去! …… 莫语琴去了哪儿呢? 她其实哪里都没去,她还在天台上,还在这栏杆边缘。只不过,现在的她遇到了和洛羽晨学姐两人一样的困惑……就在凌晨一点到达的刹那间,另外两人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莫语琴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猛然转身,手肘一下子撞上了栏杆,肩膀狠狠一痛,当即便让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但比起那个,眼前的异象却更加让她无比担心。学姐和索妮去哪儿了?莫语琴的脑中嗡然一响,根本不用考虑,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被鬼魂算计了!那两人刚刚还在这里,怎么可能会瞬间消失掉?只有鬼魂……只有鬼魂才拥有这样的能力…… 肩膀上突突地痛着,刚才似乎撞到了骨头。莫语琴缩在角落,想要逃离这里,却又没有胆量。鬼魂出现在她的周围,但是余敏儿还在四号单元楼那里……那也就是说,果然她们的推测是错误的啰?鬼魂并没有附在余敏儿的身上,而是藏在这座旅馆中的某处,现在它找上来了,第一个要杀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莫语琴回头,不由自主地向着下方四号单元楼的入口看去,但却没有看到余敏儿的身影。只有反光的栏杆上,映着两张苍白的面孔—— 两张? 莫语琴的嘴唇,无法控制地强烈颤抖起来。 怎么会是两张?一张自然是她自己,可是另一张是谁? 肩膀还在发痛,但莫语琴回想着刚才的经历,她分明是在慌张之中,让手肘撞上了栏杆,肩膀为什么会痛?她再一次把视线凝在栏杆上,那反光的表面倒映着她因恐惧而血色尽失的面容,还有……一张惨白的脸,压在她的肩窝上,两条手臂绕到前方,捂住了少女的双眼。 是……这样。莫语琴张了张嘴。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女人捂住了她的双眼,所以她才会看不到学姐她们的身影;鬼魂的身体又遮在她的背后,所以学姐她们也看不到自己。而现在…… 她转过头来,对上了肩膀上那张毫无生机的人脸。 鬼魂平常是用肉眼看不到的。而看到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 …… 莫语琴在天台突然消失,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够明白是怎么回事。索妮和洛羽晨两人疯狂地向楼梯间跑去,索妮反应得快,居然还跑在前面。她一把推开楼梯间的门,正要沿着安全通道下去,却突然感觉两颊一冰,就像是有人突然把冰凉的双手覆盖上来!索妮尖叫一声,猛然转头向后看去。 可身后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为了避免撞到她而猛然刹住脚步的学姐。难道说鬼魂只是为了吓唬她一下?别开玩笑了……哪有这么无聊的鬼魂? “学姐……”索妮刚要开口,但愣在那里的洛羽晨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向后退去,三两步跑到旁边,也不敢走楼梯了,而是按下了顶层电梯的按键。她用惊恐的视线看着索妮,似乎生怕她靠近过来! 索妮看看自己的身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呀。她低下头来,后背,臀部和脚跟,哪里奇怪了?也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抓在自己身上啊。她踉跄着向着洛羽晨学姐走了过去,可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明明想要往前弯曲,它却偏偏向后折去,索妮“啪唧”一声摔倒在地。 脚…… 索妮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己直指天空的脚尖。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走不动,为什么学姐会惊慌地逃开。鬼魂并没有跟她开玩笑。那双手抚在她的脸上,也绝不只是吓唬吓唬她完事,而是将她的脑袋掰过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没错,她根本就不是自己转过头来的,而是被鬼魂拧断了脖子!所以她低下头来,看到的才是自己的后背,转过头才能看到脚尖! 她弯折着手臂向着洛羽晨学姐爬动过去,似乎还想要寻求最后一丝希望。但她没有机会了,电梯已然到来,洛羽晨飞快地挤进身体,最后瞄了地上的索妮一眼,目光中有一丝不忍,但却很快被恐惧所侵占。电梯门缓缓合拢,载着逃离的洛羽晨向下层转移而去。 …… 逃走了吗……? 洛羽晨蹲在电梯的角落里,这些天是她的经期,前两日她就是在换卫生巾的时候看到了鬼魂,现在她又感觉有些发痛了。电梯上的数字在不断往小里变动,洛羽晨知道这馨月旅馆整栋楼的高度也不过就五十多米,如果鬼魂是躲藏在天台上的话,那么只要她能够到达一层,应该就可以躲过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洛羽晨的心中焦急地催促着。在短短不到两分钟内就失去了两位同伴,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逃生的希望很小,可即便如此,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光芒,身处黑暗之中的人还是不会放过,不是么?人类的求生本能在起着作用,就连她蹲下身体,都是为了尽量离天台更远一些。 “3”……“2”…… 数字在不断变小,洛羽晨的心中乞求着,却不知是在向神明还是向鬼魂。只差一点,只差一丁点……自己就可以活下来了! “1”! 终于到达了一楼,洛羽晨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成功了!她又一次从故事中活了下来!尽管对被抛下的莫语琴和索妮两位学妹有些歉疚,但却仍然挡不住洛羽晨此刻心中的狂喜,她紧张地等待着电梯门的开启,然后—— 希望在刹那间消绝。 在那几秒钟内,洛羽晨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直到眼前的漆黑终于侵入到了视网膜深处,她才诧异地发现,电梯中的灯光熄灭了。而与此同时,一股渗透骨髓的寒意,萦绕在整片空间里,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洛羽晨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不明白,鬼魂不是出现在天台上么?自己现在在一楼,距离天台绝对有五十米了啊,为什么还是被鬼魂追上?! 黑暗之中,一双冰冷的手,缓缓地卡上了她的脖子。洛羽晨痛苦地踢蹬着双腿,她的手抓住了鬼魂的双臂,沿着那冰冷的“皮肤”向下摸索……她碰到了鬼魂的头发,鬼魂的身体,以及……挂在自己颈上的某个东西。 她突然明白了,鬼魂真正的藏身处是在哪里。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 是的,鬼魂藏身于那柄单筒望远镜里! 余敏儿看着自己给苏凛发过去的信息。她也是在不久前才堪堪想明白这一点的,可惜不管怎么给洛羽晨学姐她们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听,一方面是她们都调了静音,另一方面……也可能她们仍然认为自己是鬼魂,所以才不敢和自己联系吧?不管怎么说,现在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希望她们能够躲过鬼魂的追杀吧。 余敏儿暗暗祈祷着。 现在仔细想想,鬼魂在她们身边不断出现,每一次都是在旅馆,而不是这座单元楼,从一开始就说明了鬼魂就藏身在旅馆之中!而那柄望远镜,已死的梁言主管说是从康宇那里弄来的,那是豢鬼人的东西,可她们却忘记了对它提高警惕。豢鬼人知道鬼魂可以通过镜头看到,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让鬼魂跟随灵异节目组的五人进入旅馆后,杀掉他们,却没有找到内存卡,豢鬼人担心内存卡被别人拿到,会发现他使用女友尸体豢养鬼魂的事情。于是他便偷偷转移了鬼魂的宿体,让女鬼藏身于那柄望远镜之内,也能够使用它来监视她们。在她们的观察中,有时会与实际情况出现不同,就比如说今天自己“死亡”的一幕,那都是通过望远镜看到的,实际上只是鬼魂制造的虚假幻影,却欺骗了她们所有人! 这样就全部清楚了! 余敏儿心里明白,除去鬼魂之外,自己藏身的这座楼中还有一个养鬼人存在着。她从小窗口偷偷爬进了一层的管理室,养鬼人不是鬼魂,他的活动范围不只五十米,却也应该没有鬼魂那种搜寻她们的能力。只要藏起来,自己应该就是安全的。 她躲藏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待着逃离时间的降临。 第二百八十七节 持刀人的追杀 苏凛一头扎进地铁车厢,堪堪赶上车厢门闭合的前一秒。不知该称为好心还是多管闲事的大妈提醒他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说万一被车门挤到就会受伤云云……可苏凛理都没理。他疯狂地按动着手机屏幕上的拨号键,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凌晨一点,可自从在出租车上接到余敏儿那条短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半分回应。这是完全可以预料的状况,会做出把对方所有的来电短信都接触静音状态这种傻事的人毕竟也就只有他而已,若是被余敏儿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责怪他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可以预料,但却无法接受! 从刚才在车上开始,他已经连续拨打了不下二十遍电话,哪怕有一次,她能够在看时间的时候注意到也好啊!现在还有机会,但是一旦到了凌晨一点,她再待在那个危险的地方的话…… 苏凛抬头,扫着显示屏上的站名。“祥云街站”,要到达那里还有至少二十分钟的时间,而现在距离凌晨一点只还剩下三分钟,他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敏儿……快接!快接啊!!! 苏凛紧攥双拳,几乎要咆哮出声。 或许是他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距凌晨一点只余下一分半的时候,手机扬声器中终于传出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喂,苏凛?!” …… 余敏儿蹲坐在黑暗之中,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管理室的老人卧室里。尽管那位老大爷已经死去三天了,这里却还是充满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腐朽气息。余敏儿就趴在床铺边,一只手举着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她很清楚苏凛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候连续给她拨打电话的。故而在看到苏凛来电的一瞬间,她就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传来苏凛焦急的声音。 “我在单元楼一楼的管理室,就是那个死掉老头的卧室里。”余敏儿回答,“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我已经解开鬼魂的谜团了,我――” “离开那儿!”苏凛大吼一声,几乎震痛了余敏儿的鼓膜。 “什么?”余敏儿站起身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尽管老人的屋子还通着电,可死人的房间里怎么可能还亮着灯呢?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也只好在黑暗中活动。尽管知道苏凛绝不可能无端置她于危险之中,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存在着某种意义。但余敏儿还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 她皱着眉头经过旁边一具人形雕塑。听着电话里传来苏凛的声音: “别问了,现在你跑回旅馆也来不及了吧?那就告诉我单元楼有多高?” “这座单元楼吗?”余敏儿压低自己的声音,在老人的橱柜和人形雕塑旁来回踱步,“嗯……有十层多,看上去也就跟馨月旅馆差不多高,五十多米吧。” “五十多……不行……”苏凛想了想,“那你现在立刻离开那个房间,跑上最高一层去藏着!如果有天台的话就上天台!把门堵死,电梯门也是!只有这样才能撑得久一些!” “久……一些?”余敏儿莫名其妙,“什么意思?鬼魂不是存在于望远镜里面吗?我躲在这里,那个康宇应该找不到我才对……” “你搞错了!那个康宇根本就不是――” 苏凛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凌晨一点到达的瞬间,余敏儿突然浑身打了个哆嗦,她的手指在颤抖中不小心按上了“挂断”键。但此刻她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拨过去,后背上传来的冷意阻挠了她的思考与动作,就像是一个敞着口的冰箱,对准了她的后脊梁,冷风呼呼地吹着…… 但是这里没有冰箱,余敏儿很清楚这一点,在进来的时候她就把这个房间大致扫视了一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有床,有书架,有衣橱,有沙发……但没有冰箱,谁会在卧室里面放冰箱呢? 她还记得自己刚才是在人形雕塑和橱柜之间来回走动的。现在她面对着的是橱柜,那么她身后应该就是那具人形雕塑了? 人形……雕塑? 余敏儿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一具雕塑?这个老人既没什么钱,又不是个艺术家,她怎么会在自己的卧室里摆上一具人体雕塑呢?况且还是这样散发着彻骨寒意的…… 她回过头去。手机灯光照着的地方,一个浑身冰冷的黑衣男人正站在那里,他脸上夸张的大墨镜闪烁着反光……他的手中,擎着一把高举如普罗米修斯火把的物体,然而实际上,那却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刃! 余敏儿的身体僵了一下,突然放声尖叫起来。这一声仿佛是一道信号,名为康宇的男人突兀地将刀子挥动下来,险些刺穿了余敏儿的脖颈!所幸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狼狈地躲了过去。康宇的动作有些僵硬,他再一次举着刀子刺了过来,余敏儿赶紧逃出房间,回身一把将门关上,然后没命地跑向客厅,只有从那里才能离开这儿! 她先是试图拧动门把,但这扇门上了锁,而且居然是从里面也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设计!康宇已经打开门追了过来。余敏儿慌张地拉开那扇通向外面楼道口的小窗,纵身一跃扒了上去,然后费劲地使力朝着外面爬动,康宇眼看就要挥着刀子追上来了,她赶紧把腿一缩,从窗户上掉了下来,摔得后背一阵疼痛。 这还算走运的,还好她的身材娇小,平时虽然总被苏凛调笑,这时候却多亏了它。如果像是evalia那种前凸后翘的身材,只怕就要卡在窗户里面了! 好不容易从屋里逃了出来,可余敏儿却丝毫不能放松!康宇或许也是个瘦弱的男子,可穿着一身厚厚的黑衣服,想要从那窗口里钻出来绝不会比余敏儿容易。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这条路,也不知拿上了什么工具,砰砰地砸起了门锁。他的力气真大,才三两下,还不等余敏儿跑到“零楼”与一楼之间的平台上,就看见他已经砸坏门锁跟了出来! 老天!老天!老天! 余敏儿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康宇的脚步就紧紧地追在自己的身后,幽灵一般如影随形!别看他动作奇怪,可速度绝对不慢。余敏儿又不是依靠体力见长的类型,呼哧呼哧爬到三楼就感觉到一阵腿软,刚才先行出来占到的那点儿优势早已被赶上,康宇就在她身后不足两米的位置,只要再赶上一点,把刀子一刺或许就能正中她的后心! 偏偏老天还不帮她,在距离四楼只剩下一个台阶的时候,余敏儿被那一级楼梯绊倒在地,“呱唧”一声摔了一跤。只听身后呼呼风响,她根本来不及回头,只是下意识把脸往旁边一侧,这一下救了她的性命,脸上火辣辣的痛,余敏儿知道自己的侧颊一定被划破了! 她放声发出尖叫,手脚并用着朝后退去。鲜血顺着腮部的弧线流淌下来,她躲进了门洞,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而康宇则面无表情,他一直都是这样,仿佛杀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不就是这样么?他已经杀了自己的女朋友,杀了管理员老头,还有他的好朋友梁言…… 现在,自己也要沦为他手下的牺牲品之一了! 余敏儿绝望地想着。 在她的面前,沉默的男人又一次扬起了手臂。刀尖的寒芒映在余敏儿的眼中,她知道,或许这是自己这条命的最后一瞬了。 刀刃挥下―― “砰!” 余敏儿的脑袋旁边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狠狠地撞了过来,疼得她几乎流下眼泪。模糊之中,她看到康宇似乎也被撞了一下,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刀子却是没有脱手。入眼之处,身后墙边的那扇门变成了开启状态,一个女人正叉着腰站在门口。 “吵死了!”她大吼一声,“刚才谁叫的?几点了你们知道吗?凌晨一点了!都大半夜了,连这点儿公德心都没有啊?!” 尽管自己尚未脱离危险,余敏儿还是被这一幕给搞得目瞪口呆。听上去这个女人是被她的尖叫声吵出来的。她揉了揉眼睛,擦掉眼里的泪水,看清了女人的面貌。她居然是认识这个女人的! 尽管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见,但在内存卡的视频中,她却和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可不就是那个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女画家庄璐?! 得救了!得救了! 余敏儿惊喜地想着,有人在这里,你康宇总不能明目张胆杀人了吧?她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忙不迭指着阴沉的康宇说道:“他是杀人犯!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他要杀我!” “哈?” 庄璐明显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面前的状况,她的目光在余敏儿和康宇的身上各扫了一下。她当然不认识余敏儿,可康宇却是个熟人。只是看到对方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子,她不由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说道: “喂,你……” 余敏儿没有猜到,显然庄璐自己也没有猜到。就在她刚刚张嘴的同时,康宇突然挥下刀子,稳稳地刺在了她的心口! 第二百八十八节 血染的刀与斧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庄璐缓缓地低下头来,喉咙里发出“嗬嗬”漏气一般的声音,她的双眼有些困惑地盯着自己胸口的那把利刃,以及逐渐渗出衣物表面的殷红,好像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搞清楚自己所面临的状况。 “噗嗤”一声,像是松开了一个没有扎口的气球,康宇面无表情地拔出刀子,仿佛对这样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再激不起一丝感情的波澜。余敏儿突然尖叫一声,从康宇的身边飞快冲了过去,径直跑到了门洞外的电梯旁。好运天降,那电梯此刻正停在四楼,在她按下按钮的同时,电梯门缓缓打开,女孩立刻就冲了进去。 确实在灵异故事之中,电梯也算是“危险地带”之一。可一来,追着她的是豢鬼人,他应该不具有鬼魂的能力;二来余敏儿对自己的体力可没有一丁点自信,如果继续往楼上跑的话,她觉得自己跑不过一层楼就会死在康宇的手上! 404房间门口,女画家庄璐无力地跪倒在地。可康宇就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直接转身朝向余敏儿追了过去。余敏儿拼命按动按键关闭电梯门,同时按下了顶层天台的按钮,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因为苏凛说过,去往最顶层,可以支撑得久一点。可是久一点有什么用呢?这个故事是没有“结束时间”的,虽然提示上说,凌晨三点过后就可以离开这座建筑,但“可以离开”并不代表着就摆脱了诅咒,也不代表豢鬼人会放她安全逃走。一旦被养鬼人堵上,她还是死路一条! 但不管是对于苏凛的信任,还是对眼下的状况来说,逃远一些,都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求生途径。眼看着康宇已经大步朝这里走了过来,刀尖一路滴落着鲜血。余敏儿紧紧地咬着牙关,看到康宇一刀挥下,金铁交鸣,电梯门险险地关闭了。余敏儿生怕康宇反应过来,再次从外面按下按键把门打开,点在楼层按钮上的手指指尖发白。 所幸,康宇的反应似乎慢了一些,一阵嗡鸣声和轻微的眩晕感包裹了余敏儿的身体,电梯载着她缓缓地向着天台升去。 …… 生命在流逝。 经常在各类文章之中看到这样的形容吧?但直到今天,庄璐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那不是指别样的死亡,被一枪爆头,或者在病床上挣扎逝去,那些死法都不能使用这样诗意的句子。 它就是用来描述失血过多而死的。 庄璐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喷壶,又像是沙漏,血液从胸前的洞口中找到了巨大压力的宣泄点,沙漏的上端是人间,下面就是地狱。她想要堵住那些沙子,可颤抖着的手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身体逐渐麻木,就连一开始剧烈的痛感也被冰冻般的冷意所代替。庄璐很清楚自己就要死了,她最后试图去做的一件事,是用膝盖摩擦着地面转过身来,想要爬回她的屋子里去。 大卫有一副著名的绘画叫做《马拉之死》,庄璐却觉得有些讽刺,画家们可以惟妙惟肖地画下别人的死亡,却画不了自己的。比如说现在她就想那么做,可她站不起身,也拿不动笔了。她只有抬起头来,看着画板上自己方才绘制了一半的作品,那是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她平静的眼神中隐藏着让人心酸的忧郁。 庄璐不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可能是她喝醉后忘掉了,也可能是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那天庄璐从床上醒来之后,照照镜子,久违地收拾了一下房间,现在客厅里所有的酒瓶都不见了,只有干净整洁的家具,以及最中央的那块画板。 “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了吧?”她记得那个女孩是这么说的。 为时过早?或许吧……庄璐撇了撇嘴,不知怎么的,她想起那个女孩的表情,那在平静中蕴藏着绝望,却又在绝望中看到一丝绝不服输的倔强生机。于是她换上了一张新画纸,试图把那个女孩的面貌展现在自己的笔下,可还是缺了些什么,她总是不太满意。如果那个女孩能够再来一次,做她的模特就好了。庄璐有一种预感,这幅画完成的时候,就是她声名大噪的时候。 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在费尽心血完成了一半的画架之下,女画家庄璐伸开手臂,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没人知道她为自己的人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过去没有,未来也是。如同一粒沙子从高空之上坠入大海,一朵微小的浪花溅起,随后沉入海底深处。每个人都是这样,来的时候哭啼吵闹,走的时候却是无声无息。 …… 把门堵上……把门堵上……呼…… 余敏儿还记得苏凛的嘱托,让她上到天台以后找东西把门堵个严实,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其实在上到天台来的时候,她站在电梯里,控制着自己不去摸脸颊火辣辣的伤口,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再走楼梯下来,到下面一两层去躲着,否则的话,豢鬼人康宇亲眼看到她乘电梯上了天台,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她? 但她立刻放弃了这个颇具**力的想法,一开始豢鬼人是怎么找到一楼管理室里的,她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钻进去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应该没有人发觉才对。豢鬼人又不是鬼魂,怎么可能会发觉她的藏身处呢? 她摸摸自己身上,学姐她们会被鬼魂找到是因为带着望远镜,只要身处望远镜周围的五十米范围内就会被鬼魂找到。可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和养鬼人有关的东西啊,衣服和扎辫子的皮筋都是跟苏铃一起出去买的,绝对不是在康宇那里拿的,到底是为什么…… 余敏儿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好按照苏凛的吩咐去做。天台上有些铁皮桶子,不知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总之小命要紧,先拿它们来把门堵上。真巧,两个铁桶一堵,刚好把通向天台的楼梯卡得死死的,这下就算豢鬼人再有力气,应该也无法推动它了吧。余敏儿撩了一下额侧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刚想要退后喘口气,却突然目光一凝,看向了一旁的电梯。 那数字正朝着天台逼近过来! 余敏儿睁大了眼睛,她怎么忘了这茬呢?她能够乘坐电梯上来,豢鬼人自然也可以,她只顾着把楼梯间给堵上,却没想到在她进行这工作的同时,康宇已经不知在哪一层乘上了电梯。而离开的楼道却被她堵死了,现在她才是真的无路可逃了! 赶快……把电梯门也给堵上! 余敏儿堪堪冒出这样的想法,但似乎已经太晚了些。 “叮!” 在被从电梯里走出的黑衣男人看到之前,余敏儿只来得及扑到那一堆她还没来得及搬动的铁皮桶后面。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祈祷着豢鬼人千万不要发现自己。佛祖上帝真主阿拉全部被她念叨了一遍,可是…… 夜深了,所有的神明也许都已入睡,没人听得见少女无助的请求。在余敏儿的耳旁,只有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十米……五米……三米…… …… 苏凛都忘了他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在风中拼尽全力奔跑过了。长发全部飘扬在脑后,那条马尾已经被风轻柔地捋直了。漆黑的街道上只有路灯闪烁着,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他的手里提着那把从双子别墅中带出来的斧头。每每想到这一点他都感到心里一颤。现在他很清楚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可那件事情却又如此让人恐惧,如果不在心中一遍一遍重复念叨着余敏儿的名字,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那样的勇气去将它付诸实施。 但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一把推开馨月旅馆一楼的大门,没有理会值夜班人员“欢迎光临”的笑容和“哎哎”的喊叫声,径直对着楼梯冲了过去。一步便是三四阶,身体在疯狂地发热,体力已经被长时间的奔跑逼到了极限,但他没法停下。他不知道余敏儿还能够支撑多久,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活着,不过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要去做。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房中人猛然转过头来,那看似惊讶和无辜的表情使得苏凛心中一颤。他提着斧头的那只手也有些犹豫了,现在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猜错,可他面对的同样是一条生命,尽管被九方九世书给予了“敌人”的设定。他不是中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牛逼主角,直到现在他还只是一个不愿面对鲜血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 “苏凛――――――!!!!!” 刹那之间,他听到了从这条街道的某处传来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那熟悉的声音此刻却显得如此害怕与绝望。他没法再等了,对着面前即将嚎叫出声的人,苏凛一步向前,提起手中的斧头,猛然挥下―― “噗嗤!” …… 余敏儿呆呆地看着面前倒地的身影。 也许是方才过度脱力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了,直到几秒钟后,她才忽然站起身来,试探性地走动两步,当发现康宇真的再也一动不动的时候,她大着胆子从男人的身边绕了过去。 怎么回事? 余敏儿眨了眨眼睛。 方才康宇直奔着她这里走了过来,扒拉开铁皮桶子,将她逼到了天台角落。看到他举起刀子的瞬间,余敏儿是真的彻底失去了希望。这里是空无一人的天台,她无法指望再有一个人像庄璐那样牺牲自己把她救下来。少女闭上眼睛,对着夜风喊出了那个被她供在内心深处的名字。 然后……“噗通”一声,康宇栽倒在地,再也没能够站起来。 余敏儿的大脑有些混乱了,尽管理智告诉她,现在还是立刻离开这里比较安全,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再看看那个倒地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凛”两个字又不是《哈利?波特》里面的咒语,为什么会让情况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直到身旁“叮”的一声再度响起,把余敏儿吓了一跳,也从迷惑的沉思之中恢复过来。入眼之处,从打开的电梯门里走出的是,那个熟悉的,能够带给她守护神一般安全感的青年身影。 四目相对,天台上冷风呜呜地奏响着背景音。 “抱歉。” 苏凛走上前来,轻轻把恋人揽进怀里。 “我是不是来晚了一些?” “是你做的?”余敏儿还有些傻乎乎地问道。 苏凛歪头:“不是我还能有谁?” 片刻的迟疑,两人同时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这一刻的安宁得来如此不易。余敏儿轻轻踮起脚尖,在苏凛的侧颊上温柔一吻。 “你真是我的大英雄。” 圣诞节的凌晨,一对小情侣在天台上紧紧相拥,享受着他们今日收到的第一件,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活着。 第二百八十九节 真正的豢鬼人 “康宇并不是豢鬼人,虽然同样作为‘敌人’,但实际上豢鬼人却是另有其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清晨六点,天还没亮,况且圣诞节的日子,连图书馆的值班老师都要放假,也没有哪个书呆子会傻乎乎地跑到学园里来。当然凡事皆有例外,比如说此时在塔五层的学生会室中,就有四个人围坐一圈。其中一个长发青年显得有些疲惫,但却正在侃侃而谈。 “对于这一点,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至少在我动手之前没有。老实说,我是直到在那个天台看到了康宇的尸体才能够完全确认的。” 说道“动手”的时候,苏凛脸上的表情一暗,他看向自己的右手,几个小时之前,他就是用这只手做出了自己此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代替仍在“沉睡”之中的洛羽晨学姐,舒然学姐作为记录员,将此时的谈话记录一丝不苟地反映在纸上。余敏儿坐在苏凛旁边,侧脸上贴着一块医用棉,遮住那道深深的伤口。而方伊安则坐在另外一边,明明一副根本没有睡好的样子,却还是挺直了腰板听着他们的讨论。 “一开始是怎么想到的呢?”余敏儿问。对于身在故事中的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真相却被苏凛找到,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再次获救的喜悦,另一方面却是一点小小的不服气。 “描述。” 苏凛简短地说道。 “你们对于康宇这个男人的描述,让我有些在意。从某天开始,他突然穿上了一身黑色的服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同时戴上了一副夸张的大墨镜,沉默寡言,动作僵硬,脸色蜡黄,而且出摊的次数也变少了,极少出现在人前……这些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时天允?” 余敏儿敏锐地问道。 苏凛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天允他……那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在没看到康宇的照片之前,根据你在短信里的描述,我在脑子里就用他的形象作为模板来构想这个人物。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豢鬼的两种方式吗?” “一种,是操纵死者身体的‘傀儡术’;另外一种,是操纵灵魂……”余敏儿回想着答道。 “没错。所以我有想过,这个康宇会不会就是被别人豢养的鬼魂呢?利用第一种方法,操纵已经死去的康宇的尸身……而从后来的调查中来看,这样的线索其实有很多。首先是他居住的房间,敏儿你看到的那间‘冰屋’,正常人可能在那之中睡觉吗?豢鬼人也是个人,我不认为一般人可以忍受那样的温度。只有一个解释,‘傀儡术’操纵的尸身十分容易腐坏,但一来现在是冬天,二来他每天回到房间时,其实都相当于是把自己的身体‘冷藏’起来。再加上全身都被包裹起来,腐坏的气味也不容易扩散出去,脸上的蜡黄并不是皮肤本身的颜色,而是和那具尸体蜡像一样,都是被涂上了从楼上女画家那里借来的颜料,这样也能够减缓腐坏程度……最后是他戴着的那副大墨镜。人死后的眼睛会发生角膜混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翻眼白,他必须用墨镜来遮挡。” “等等……如果康宇是被人豢养的鬼魂的话,那他的女朋友又是怎么回事?余敏儿之前不是说望远镜里还藏着一个鬼魂吗?”方伊安质疑道。 “嗯,邹宁宁也同样是被豢养的鬼魂,不过显然,她是被人用第二种方式豢养的。操纵灵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本身能力较低的人是无法驾驭鬼魂的。所以祥云街上才每到夜晚就有鬼哭声响起,按理说豢鬼人不会希望自己做的事情被他人发现,但他控制不住,也许是死亡和被控制的强烈怨念挣脱了豢鬼人的束缚,才会使得邹宁宁的鬼魂每到自己死亡的时间就会放声痛哭,还总会出现在你们身边,这是豢鬼人所无法控制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个故事中出现了两个鬼魂咯?” “对,那么问题就来了,康宇两口子都成了被人豢养的鬼魂,那么真正的养鬼人又藏在哪里?我想了一下,但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我对康宇是鬼魂的怀疑……”苏凛对余敏儿说道,“直到凌晨看到你的短信,你说已经推断出鬼魂藏身于望远镜中的时候,我才总算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把望远镜交给你们的那个梁言!” “他说,望远镜是他从康宇手里买的……”余敏儿喃喃道。 “他说什么先不要管,因为他是豢鬼人,很可能会撒谎来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只要考虑清楚一点,豢鬼人不会轻易让别人发现自己豢鬼的事情,最好让他们连鬼魂的存在都不要察觉到。既然如此,如果豢鬼人另有其人,他让鬼魂寄宿在梁言的私人物品中,那样合适吗?也许梁言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身边藏着一个鬼啊……所以在搜索内存卡失败之后,梁言当即把邹宁宁鬼魂的寄宿处从那具尸体蜡像中转移到了自己的望远镜里,以免有别人找到了内存卡,发现蜡像之中藏着一个鬼魂。而在你们入住之后,洛羽晨学姐要走了望远镜,那倒是正合他的心意,这样他就可以利用鬼魂来监视你们,如果你们找到了内存卡,他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况且那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也许你们一开始的谈话就已经被他听到,他知道你们是来调查灵异事件的,这样他就更有了监视你们的理由。” “这些全都只是猜想吧?”方伊安皱起眉头,“就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苏凛苦笑:“对于我们尚未完全了解的世界,是没有‘证据’可言的。打个比方,一个完全封闭的屋子,只有一扇出入口,而且设有监视,里面有两个人,某一天里面有一个人被杀了,期间屋子没有被破坏,监视也没有拍到有人出入,可以断定他不是自杀,那你说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被另外一个人杀了呗。”方伊安立即回答道。 “bingo!”苏凛拍手,“但是如果,另一个人没有动手呢?” “那不可能……呃,也许是有鬼魂……”方伊安的声音不太确定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余敏儿傻傻地看着他们,舒然学姐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看上去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有鬼魂……呵。”苏凛耸了耸肩,“看吧,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不可能’这样的判断,那是人类的常规想法。但在了解到灵异的存在之后,你就无法确定了,因为鬼魂的能力是未知的,也许可以穿墙,也许是无形的,所以监控拍不到……原本可以确定的答案,在增加了一个新的领域之后就变得虚无起来。直到现在,我们还无法了解灵异究竟有哪些形态,既然如此,也就无法给出‘决定性的证据’。” “那就只能通过猜想……” “没错,猜想。”苏凛点头,“当大多数的猜想都指向同一个答案的时候,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这就是‘公理’在‘定理’之前的原因。世界上并不存在能够让所有人都认可其确定性的理论,所以一开始是没有‘定理’的,当大多数人认同的时候,‘公理’就诞生了。即便没有灵异,我们还是处在充满了假想的世界中。……总而言之,围绕着一个可能性可被验证的猜想越多,这个可能性为‘真’的几率就越大,但永远也不为100%,这样你能够明白了吧?” 舒然学姐轻咳一声: “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哦,抱歉,有些跑题了。”苏凛摊了摊手,“按照时间来说吧。第一天你们到达馨月旅馆的时候,进入他的办公室兼住所的时候,你说他的房间发臭,被子耷拉在地上,床上还扔着几本……呃,不健康读物是吗?而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床边,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有什么问题吗?”余敏儿一呆。 “问题大了。”苏凛竖着一根手指,“可能你们不太清楚,工口读物对于男生就像是性感**对于女生一样,是绝对不能被异性看到的东西。在被你们发现之后,他不但没有立刻掩藏起来,反而还把被子扯到床下……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床下有更加必须要掩藏的东西!凌晨时分我在他的屋子里已经确认过了。” “是什么?”方伊安问道。 “是……啊,是尸体?!”余敏儿叫了一声。 苏凛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尸体,灵异节目组那五人的尸体。他们并非是失踪,而是被梁言利用鬼魂杀害以后,通过相连很近的阳台拖到了自己的房间,你所闻到的臭味的来源也正是那里。也许他是准备等到合适的时间偷偷把它们带出去埋掉……毕竟比起失踪案,警方对待杀人案就要复杂严谨得多了,很有可能会让他豢养鬼魂的事情暴露。他宁愿冒着前一个风险去扫掉后一个。” “康宇和邹宁宁也都是被他杀掉的喽?”方伊安问道。 “嗯,邹宁宁的死因很好推。庄璐说过,那晚邹宁宁和康宇吵架,嫌他把原本安装在卫生间里的镜子搬到了阳台上,随后一声爆响,以及坠地的声音……除此以外,从内存卡中灵异节目组行动的视频可以看到,阳台上的插座周围发黑,像是被烧过的痕迹。我想,邹宁宁或许是在阳台上使用吹风机,用湿手操作导致触电,然后被从阳台上弹飞出去,一直摔到楼下,虽然被那棵大槐树挡了一下,却还是不幸殒命。” “那么康宇为什么要把镜子搬到阳台上呢?难道说他那个时候已经死了?是听从梁言的指挥这么做的?”方伊安思考着。 “嗯……另外,还记得庄璐是怎么描述康宇来她家借油彩的场景吗?根据洛羽晨学姐的录音,她的原话是‘我就听见他在楼下敲门,有人给他把门打开了,然后就没动静了’。这一段很奇怪不是吗?如果康宇是豢鬼人的话,那么给他开门的会是谁?邹宁宁那时已经死了啊。豢鬼人那么小心,会让鬼魂来帮自己开门吗?万一被哪个邻居看到了怎么办?而现在,我们已经证明了康宇不是豢鬼人,那么当时为他开门的,毫无疑问就是真正的豢鬼人了。他是来把邹宁宁的身体制成蜡像,让尸体能够保存更长时间,以便用作鬼魂的宿体。梁言不是说过么,他在头一天和康宇吵过架之后,第二天就去跟他道歉来着……他这么说,是因为索妮跟管理室的大爷打听的时候他无法监视,并不知道那位大爷都说了些什么,所以不敢撒谎,免得和那位老人的说法不一样,惹得你们怀疑。但实际上,他那天确实过去了,却并非是为了道歉,跟一个死人道什么歉?他只是为了把邹宁宁的鬼魂豢养起来而已。” “那么梁言的死……也是伪装了?” “那是当然。”苏凛笑笑,“他是豢鬼人啊,怎么可能被自己豢养的鬼魂杀死?那只是情急之中的脱身之计而已,且不说电梯墙壁上清楚地映出了鬼魂的倒影,他怎么会看不见?莫语琴一开始看到鬼魂可并不是从电梯里,而是在他的瞳孔里啊。他已经看到鬼魂了,却仍然装作毫不在意地走进电梯,因为他纯粹只是在做戏消除你们的怀疑,并不害怕鬼魂会伤害自己。后来莫语琴昏了过去,也就没有看到余下的内容。我想他应该是下到了一层,然后在某处躲藏了起来,之后你们找到了内存卡……这一点被他监视到之后,在凌晨派出鬼魂追杀你们,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好了。”苏凛拍了拍手,“现在疑点都搞清楚了,我们从头来看这件事情。梁言和康宇本来是一对好友,可梁言接近他们的目的却有些不纯。看他手机里拍到的那些照片,其中很多都是邹宁宁的,甚至有一张是她穿着浴袍的照片,边缘有些圆弧,反光还比较严重。其实那一张就是他使用望远镜对着康宇家的窗口偷偷拍下来的。之后康宇和他吵架,说不定也就是因为这件事。” “然后,他就杀掉了康宇,并且用第一种豢鬼法控制了他的尸体……” “没错,他控制着康宇的尸体回到家里,将镜子摆到了阳台上。晚上邹宁宁洗完澡后,就要穿着浴袍在阳台上吹头发,这时候如果让康宇去扒掉她的浴袍,梁言不就可以通过望远镜一饱眼福了?” “真恶心。”余敏儿作出这样的评价。 “是我的猜想。一个床上放着工口书籍,还趁着莫语琴生病的时候往你们的浴室里安装无线摄像头的人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摄像头真是他安装的?”余敏儿一惊。 “还能有谁?”苏凛苦笑,“我的大小姐,那是无线摄像头,你以为无线工具的信号能够发送多远?他就在隔壁,信号当然好咯。要是再远一些恐怕就只能拍到些模糊的画面,那样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安装摄像头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余敏儿红着脸啐了一口。 “……继续。可他没有想到,邹宁宁在阳台上使用吹风机却会触电身亡,于是他只好让康宇的尸体把邹宁宁的尸体背回楼上,第二天他到康宇家去,把那具尸体做成了蜡像,并且使用第二种方式豢养了邹宁宁的鬼魂,当然是操纵着康宇的尸体去楼上找庄璐借了油料。如果这对小情侣一起失踪肯定会惹人怀疑,于是他让康宇照常去外面摆摊,只是出门的次数少了些。另外,由于他本身的能力不够,没法完全控制鬼魂,故而邹宁宁的鬼魂总在夜间哀哀哭泣。对了……在制作蜡像的时候,他还不小心遗留下了一条线索。” “是烟蒂!”余敏儿立刻答道。 “嗯,烟蒂。”苏凛点头,“他在现场抽了一支利群烟,然后扔到了床底下。后来灵异节目组的邓远在那个房间吸烟之后,被康宇的鬼魂发现,于是他从床底下把烟蒂捡了出来,放进了烟盒,后来和内存卡一起扔进了垃圾桶。但是收到你拍的那张照片,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才想起来,烟盒是熊猫的,烟蒂上怎么会只有五个字母?是‘liqun’。邓远捡错了烟蒂,他的熊猫烟蒂是昨天被你进入那间屋子时才发现的。” “但是,邹宁宁有洁癖,每天都要打扫一遍房间,所以那烟蒂一定是她死后才扔在那里的,这也是梁言在邹宁宁死后进入过康宇家的证据!”余敏儿接道。 “然后,就是那群倒霉的灵异节目组的人,不小心拍到了蜡像的活动,故而被梁言控制着鬼魂追杀。再然后就是你们进入了旅馆,梁言担心你们会不会也是和他一样具有灵异能力的人。所以从第一天起就对你们进行了试探,比如说学姐在单元楼三楼撞见康宇。那个老人很可能是不小心发现了康宇是死人,所以才被杀掉灭口。接下来第三天,梁言假死,一方面是为了逃避他安装摄像头的事情,毕竟如果你们调查当天早晨的监控,就会发现他拿着摄像头进了你们的房间;另一方面,他担心你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要这样来洗刷自己的嫌疑。” “最后,就是今天凌晨……” “是。”苏凛点头,“我干掉了他。豢鬼人死了,鬼魂自然也就不再活动。这就是‘都市豢鬼人’这个故事的全部。” 第二百九十节 圣诞清晨 方伊安先行离去,舒然学姐则去了保健室,洛羽晨学姐她们还在那里昏睡着,evalia的精神头也不太好,让燕楠一个人来照顾,确实吃力了些。苏凛打算等到学姐回来,就带着余敏儿回家休息去。这几天他们两人的精力都已经被消磨到了极限,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休养一下。 “你不开心?” 苏凛站在窗口,七点钟的天空已经微亮,苏凛可以想象得到太阳正从海平面那一端升起。听到声音后他回过头去,余敏儿正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 “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他轻声说道。 “嗯……稍微眯瞪一下就行。过一会儿回家好好睡去。”余敏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不防被苏凛走过来压住她的肩膀。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恋人脸上贴着一大块厚厚的医用纱棉,冰凉的手指尖滑过她侧颊的弧线,余敏儿抽了一口冷气。 “还疼吗?”苏凛紧张地问。 “不是……你的手很冷……”余敏儿嘟着嘴说道,“不用那么担心的啦,又不是多深的伤口……” “还不深呢?!”苏凛皱起眉头,“再深一点就不是缝几针上点药完事儿的了,到时候你的脸上就要再多一个大洞,吃饭都不要用嘴了。” 余敏儿不依地挥舞小拳头,在苏凛的胸前轻轻砸了几下。 她被康宇的尸体在脸上割开了一道大口子,初时逃跑的时候只想着小命重要。等到两人在天台拥抱分开之后,余敏儿满脸是血的样子可把苏凛给吓了一大跳。但是凌晨三点之前,她都无法离开单元楼,苏凛只好跑去附近的医院,先买来消毒酒精和药粉给她擦上,余敏儿让他搂在怀里,被酒精刺激得直打哆嗦,疼得**出声。痛在她身上,也痛到了苏凛心里。直到过了时间,苏凛赶紧带她去医院把伤口缝合,万幸,医生说只要没感染就好,护理得当的话,也不会留下疤痕,可让这一对小情侣松了口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伊安……刚才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趴在苏凛的胸口,余敏儿小声说道。她观察着苏凛的表情,见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暗。 “理所当然。”苏凛摇头,“他那种方正的性格,如果没有进到学生会里来的话,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一个警察或是法官吧。现在看到一个杀人凶手就站在眼前,他心里要是会舒服就有鬼了。” “你才不是杀人凶手!”余敏儿瞪他一眼,“那混蛋是死有余辜!” “但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我杀死了他。”苏凛冷静地说道,“你别激动,伤口裂开就不好了。就这件事情来说,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正确的事情不一定都是会让人舒心的……敏儿,知道吗?剥夺一条生命的感觉绝不好受。” 他的瞳孔里隐藏了太多。提着斧头冲进那个房间中,仅仅是凭着一股冲劲。可他毕竟没有真正对人类挥下过凶器,尽管见识过不少“死亡”,也看到过比死亡更加可怖的事物,但亲自动手做这种事,留在心中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的。老实说,如果不是听到余敏儿那时的叫喊,苏凛真的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斧刃劈开梁言脑壳的刹那,那些液体险些喷溅到他的身上,苏凛几欲呕吐,摇晃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身子。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若不是此前见识过更加血腥的场景,恐怕他真的会当场吐到休克。更没有本事翻找梁言床下的那几具尸体,也不能上到天台去找余敏儿了。 但他并不后悔。 她比什么都重要,即便要因此让双手沾上罪恶与血腥,只要能够保全她,他愿意去做。 只是稍稍……心里有些难受。要知道在这个社会中,杀人毕竟是一件无法原谅的行径。法律与道德的限制就像是一道道大门,对于正常人来说,那些门都是紧紧封闭的。有些封闭于条文,有些封闭于内心。可一旦打开了一扇,再想锁上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一次虽然是迫不得已,可下次遇到别的状况,他可能还会优先把这一项列入考虑条目中。就像是一只放出牢笼的猛虎,想把它抓回来,谈何容易? 不过情况还好,苏凛没有在舒然和方伊安他们面前撒谎,方伊安也并没有为此而指责他。在这个团体中,尽管各人或许都有理念上的差异,可他们毕竟是“同伴”,这一点理解还是拥有的。 “不用担心……”余敏儿刮刮他的鼻头,“故事结束了,梁言作为‘相关者’,他的死亡和存在也都会被九方九世书消除,又不用担心警察来找你的麻烦。” “我该感谢它吗?”苏凛苦笑,他看了看那边摆在三脚书架上的旧书,发黄的书页翻开,可上面却连半点墨迹都没有。如同一个无辜的旁观者,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故事的降临。 而且……“不用担心”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要接受束缚的,一个没有束缚的人就像是一颗炸弹。苏凛和其他人一样向往自由,但他同时也清楚,自由散漫的人向来都和“惹祸精”连结在一起,一般都不会获得社会的认可。 “呐,今天是圣诞节,有没有想好送我什么礼物?” 不知是不是为了逃避这糟糕的话题,苏凛突然抱紧了她,在少女的耳旁轻声问道。 “呜……这几天都在旅馆,我哪有时间和心思准备这个?”余敏儿不好意思地辩解起来。 “喂!”苏凛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都准备你的了,之前就在网上订了些好东西,估计今天就到货。还有你下个月的生日礼物……怎么你就这么不关心我啊?是不是心里没有我?” “对不起啦……”余敏儿小声说道。 苏凛贴上她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脸庞:“光是对不起可不行!你得补偿我。” “呜……那你要什么补偿嘛?” 余敏儿的脸颊红了起来。 苏凛坏坏地笑着,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 “我想要……” “抱歉,我打扰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的沉静声音让苏凛和余敏儿的身体以触电般的动作弹开。舒然学姐正站在那里,抱着胳膊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却并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她也十分疲惫了。 “嗯,那个……她们都没事吧?”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苏凛首先挑起了话题。余敏儿还在一边羞红着脸摆弄头发呢。 舒然学姐点点头:“还好,艾娃恢复了一些,现在她在照顾,让燕楠小睡一会儿。她们三个看上去都没什么大碍。” “哦,那就好。”苏凛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却又皱起眉头,“她们‘三个’?!” “洛羽晨、索妮和莫语琴。”舒然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田澪维没有回来,看样子是……” 房间里一下沉默了。舒然学姐露出遗憾的神情,余敏儿也有些伤感,毕竟虽然关系一般,可一直是患难扶持的同伴,如今听闻她的死讯,总感觉心中有什么沉甸甸地压着。苏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不愿去想田澪维的命运,她的灵魂已经去轮回转世了么?还是像那一家三口的鬼魂一样,将永远停留在那两幢别墅里,承受被恶魔折磨的痛苦呢? 这次他不会再像第三个故事结束时一样,把田澪维的死亡也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了。可即便如此,难受的心情还是无法轻易消解的。如果他的能力再强一些,如果他能够早一点解开谜底的话……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们可以先走了。”舒然学姐摆了摆手,“我还要再去看看她们。” “那么就拜托了,学姐。”苏凛说着,拉起余敏儿一只手,“走吧。我们也该好好休息了。” …… 朝阳从白银大厦的楼顶探出半张红润的脸孔,阳光洒满了整个学生会室,但这里的空气却仍然冰冷而凝滞,几乎感受不到些许的温暖气息。 房间内空无一人。 此时苏凛和余敏儿都早已离开,舒然学姐、evalia和燕楠三人则在保健室照顾昏睡的另外三名女生。只有九方九世书孤单地迎着阳光,它是一位安静的仰望者。但很快,这份静谧被一声门响突兀地打断了。 一个人影走入了房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向窗口。经过那本破旧的厚书旁边时,它似有些微感应,书页发出沙沙的响动。但入门人却也并未停步,而是站到窗前,那视线透过明净的玻璃,映着阳光看向远处学园门口牵手离去的一对情侣。两人都留着一条马尾辫,只是一条很长,一条略短,亲密无间。 那人用手指摸上玻璃,似是在抚摸远去青年的背影。 “……你回来了。”那人说,声音孤寂如雪原,“但是,却没有回到我的身边……” 阳光洒下,但那身上,寒冷彻骨! …… 稍后上传一个小结,包含后续故事大纲。 【92ks就爱看书网】 小结,与后续故事名 第五个故事完结了,很累,并且不太满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尤其写中段的时候,过于乏味的情节和拖沓的进度弄得蓝蓝自己都很反胃,想来各位书友看着应该也不会舒服吧?迷局和答案给得都十分不尽人意,找不到悬疑的感觉。粗劣的推理部分太多,有些伏笔埋得很浅,别说别人了,我自己都记不住,写解篇的时候还要往前翻稿子一个一个去找。这样的文章就完全没有味道了。 理想的状态应该是,答案就放置在表面,但一开始看到时却没有人会去注意。直到揭开真相方才让人恍然大悟――“哦,对呀,就是那么回事!”像这个样子。第五个故事自我感觉是失败的。从下一个故事开始,尽量朝着上述的期望方向努力吧。故事长度也会尽量短一些,让探索剧情变得丰满有料才是我应该尽心去做的事。 不知不觉又写到一百万字了,以前看的时候还会激动一下,现在看看字数,除了数字本身以外,却找不到其它任何含义。写得多不代表写得好,我比较喜欢精要的文章,只是自己动笔的时候却总会控制不住。之前虽然试过要修改文风,但却尝试失败了……那么喜欢这本书的各位书友们,很抱歉,直到我能够改正之前,还请你们忍耐吧。 下面说一下我对这本书的构想。其实一开始,《九方九世书》并非是精心构思后的产物,而是匆匆忙忙写就发出的作品。春初的时候本来想去碰碰武侠,结果却遭遇了一场大失败,相比之下《夜笔失魂录》当初的成绩就要好上不少。为了尽快从低落的状态之中走出(逃避?),在《隐月》停更的当天就写出了《九方九世书》的第一节,然后当即上传,完全没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办。精明的书友们应该能看出来,初期对于次要角色的设定非常粗糙,很多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后面才逐渐通过各种刻画稍稍丰润了一些。从这个角度来看,蓝蓝确实是个相当不负责任的作者啊……嗯,反省去。却没有想到这本随手打出的作品居然会拥有比夜笔更好的前景,直到那时才开始认真起来,于是一步一步一天一天走过了半年。现在的情况就好多了,手头捏着不少可供创作的材料,哪怕灵感就此干涸掉也至少能够撑完这本书,也有在不务正业地构思其它的作品,比如说《夜笔失魂录2》、《冥界特快》、《深夜异闻笔记(侦探小说)》等等,当然目前还处在幻想阶段……如果这本书的反响不错,或许还会在灵异小说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吧。 下面是九方九世书的分部设定及部分故事名使用的a。(.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九方九世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入梦篇”,主要讲的就是苏凛和九方九世书的初步接触与摸索,以在灵异故事中活下来为第一要务。从2057年9月1日苏凛进入锦衣学园讲起,到次年临近暑假时结束。这一部分的故事包含有: 故事之一?亡者的入学典礼 故事之二?忘川的下午茶 故事之三?摄影师的灾厄日记 故事之四?雨夜泉乡的八人旅馆 故事之五?双子别墅与养鬼人 故事之六?午夜弯道的致命加速度 故事之七?惶惑阴宅的幽灵记忆(a自r?l?斯坦“鸡皮疙瘩”系列的《邻屋幽灵》) 故事之八?死魂的复仇笔记(a自《**》……这个应该不用说明吧?) 故事之九?血腥影院的歌葬队 故事之十?三点五十八分的巧合 第二部分为“迷梦篇”,包括大一学年的最后部分,苏凛的暑假以及大二学年的上半学期,第十三期学生会成员确立,新加入的成员已经设定完毕,保证会比第十二期的各位更具性格,包括和苏凛同样具有超常逻辑推理能力的智者,骄傲的富家少爷,宅男和乐天派音乐少女,稳重温柔的兄长和活泼却病弱的小妹,备受压力的留学生……另外,学生会内部也会出现阴谋与背叛的苗头。这段时间内,除了参与故事之外,苏凛还要尽心尽力调查九方九世书出现于世间的真相,找到他与地狱间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部分的故事包含有: 故事之十一?失忆聚会与黄泉梦 故事之十二?一号监狱的夜行者 故事之十三?失灵人的无尽旋律 故事之十四?萤瞳 故事之十五?百鬼夜行,又见百鬼夜行(a自前作《夜笔失魂录》其八――百鬼夜行) 故事之十六?镜中异旅 故事之十七?不可饶恕的生命(a自《杰克?奥特曼》中的同名剧集) 故事之十八?怪谈故乡之行(a自小泉八云《怪谈》) 故事之十九?驱不散的死神之夜(a自《杰克?奥特曼》中“驱不散的夜晚”一集) 故事之二十?坟土营地的邀请 第三部分,“解梦篇”,从苏凛大二寒假后学生会的一场大变动开始,延续到2059年9月,又一批新成员即将加入之时。在此期间,折磨人类的已经不只是九方九世书和鬼魂,同时还有成员们自身,九方九世书的力量被滥用,正与邪成为了混乱的概念。而苏凛已经逐步接近了地狱的真相,九方九世书的存在之谜,以及破坏它的方法,也将在最终卷中进行揭露。这一部分的故事包含有: 故事之二十一?活尸追缉令(a自山口雅也《活尸之死》) 故事之二十二?迷途山的阴影巴士 故事之二十三?尼伯龙根的心灵杀手(a自游戏《心灵杀手》) 故事之二十四?监禁杀戮计划 故事之二十五?美术馆惊魂之夜(a自游戏《ib?恐怖美术馆》) 故事之二十六?腐朽的冥婚血宴 故事之二十七?腥红女神与弃魂之地 故事之二十八?月海船舶与食人岛 故事之二十九?无面杀阵的终曲 故事之三十?墓守谷移魂谜案 故事之三十一?史上最强灵异之命(或名“催魂曲”或“惊命夺魂曲”,后者是《艾斯?奥特曼》中的剧集名) 故事之三十二?九方,九世 以上所有故事名均为暂定,如果以后有了更好的素材,可能会视情况修改。现在发上来仅仅是给各位书友做个参考,那么就这样。下一节,“故事之六?午夜弯道的致命加速度”,即将开始更新,敬请期待! 第二百九十一节 相似者 “你是变*态。”余敏儿这么说。 这个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人存在,小铃正在楼下忙着准备午饭,所以苏凛很清楚她说的就是自己。但心里明白并不一定代表就要做出反应,恋人相处时的耐心和厚脸皮程度向来与其它情况是不同的,苏凛舒舒服服地裹紧被子,把脸颊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擦着,一片温软,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简直是个变*态。”她又重复了一遍。 癖好或许也可以算作是“个性”中的一部分,有些甚至会演化成“习惯”。拿这个“家庭”中的人来举例,苏铃在非吃饭时间是绝不会食用正餐的,哪怕大半夜起来突然饿得肚子咕咕叫,也绝不会去碰冰箱里的美味虾仁饭,只会用饼干和干脆面填一下。苏凛在睡前总要解开自己的长辫子,从脖子一侧搭在胸前,不然他就会睡不着。而余敏儿在洗过澡后除了换上睡衣睡裙,还要穿上第二天的袜子,她喜欢厚实的长筒袜,因为对自己那不算圆润紧绷的双腿总是很不满意。 但苏凛显然不在乎这一点。 余敏儿倒是板整地躺着,苏凛就没有那么老实了。他秃噜到床铺中段的位置,双臂环着女孩的膝盖,脸则是紧贴在她睡裙与长袜之间裸*露的部分肌肤上。余敏儿说“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也难怪会骂他是“变*态”了。不过苏凛一开始还象征性的反驳两句,后来就是甘之如饴了。 变*态就变*态吧,只要有的享受,哪怕被说是流*氓他也认了。 但是享受往往也都是短暂的,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那也就不能称之为“享受”了。 在苏铃喊他们吃饭的声音从楼下响起的同时,余敏儿就如同得到了信号一般,突然粗暴地抖动着腿把苏凛晃开,然后拼命踢蹬着把他踹下床去。面对男人幽怨的目光,她一撅嘴把头转向一边:“你快下去啊,小铃都在叫了。” “那你也赶紧起床吧。”苏凛使劲儿揉了揉从床上掉下来时摔痛的屁股,“都十一点多了,你下午还有课不是吗?” “马上。”余敏儿用被子蒙住头,她听见苏凛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然后他开门离开。她这才从床上坐起身来。窗外的天空有些发阴,但仍有光亮透过打开窗帘的窗户射入进来。余敏儿迎着光线伸出左手,那光芒的映照之中,无名指上有什么在闪闪发亮,是一枚银戒指。 一星期之前她过生日,这是苏凛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自己当然也有一枚。苏凛毕竟还只是个学生,虽然不缺钱,却也没大方到能拿着自己和小铃的生活费随意挥霍的程度。两枚精细的纯银戒指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他说总有一天,一定会送给她那种真正的大钻戒。 余敏儿轻巧地跳下床走到窗前,对着玻璃映照自己的手指,很快笑成了眯眯眼。 从二十天以前开始,他们的**生活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圣诞节当天,苏凛以“礼物”这种奇怪的理由强行把她拽到了自己房间,说好了只是睡觉,绝不会做别的什么“多余”的事情。而刚刚才从灵异故事中逃生的余敏儿自己也有些心慌,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那天他们从白天睡到晚上,又从晚上睡到白天,好好地将精神养了个足。也许是过度疲惫的缘故,两人只是相互依偎着进入梦乡,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只是从第二天开始,苏凛似乎上了瘾,再一次把余敏儿拉进了屋子……直到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于这样同床共枕的生活了。小铃也是视而不见。苏凛可并不如他一开始承诺的那么老实,偶尔也会动手动脚摸摸索索的。心情好的时候,余敏儿就由着他,顶多是嘴上骂他两句。但要碰着不高兴或者他有些过分的时候,就会采用暴力手段,像刚才那样把他蹬下床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 下午三点钟左右,苏凛一个人站在天台上,手里捧着一本打印资料。他时而低头看看,时而抬头思考一下。锦衣学园的寒假已经开始了,除了部分人申请了基础实验课目之外,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早早离校。现在学园中空荡荡的,只在中央花坛有些枯叶被冷风吹起,在地面上刮动着发出折磨人的声音。 寒假对他来说是个有些难受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好今年寒假不回家了。反正照他想来,这也正是“那个男人”所期望的。小铃自然要留下来照顾他,为此她发了一顿脾气,指责他是个冷血动物。 几天前学期末考试前夕,他终于把乔颖织导师要求的检讨书全部都交了上去。或许是由于美女导师自己的气也消了,知道在期限内完成这些检讨书实在是强人所难的事情,故而并没有过分责备他,这让他大松了一口气。苏凛的成绩自然不用担心,就连叶橙也在他明里暗里的“帮助”下顺利通过了全科。 他的指关节一顿一顿地敲击在栏杆上。自从几个月以前陆方秋会长离去之后,会来天台的人就变得愈加稀少,毕竟是隆冬时节,很少有傻瓜会喜欢跑来这里挨冻。但苏凛很喜欢这里,说不上为什么,也许他是认为吹吹冷风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更加舒爽的状态。这两个月来他几乎没有在这里碰到一个人,也正因为如此,当身后天台的铁门“吱呀”一声响起的时候,他才会用十分惊讶的动作猛然回过头去,险些拉伤了脖子。 “你怎么来了?” 径直朝他走过来的男生和他一般高,方正的脸带着方正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像是个方块人,苏凛也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他。 这个男生名叫方伊安。 “哦,副会长。”他站住脚,朝苏凛点点头。 苏凛苦笑:“别那么叫我。你管我叫苏凛不行吗?我们是一届的学生啊。” “很多学生都管你叫副会长。” “他们跟我又不熟。”苏凛摊手。 “洛羽晨学姐以前管陆方秋学长也叫会长。”方伊安又说,似乎非要找到一个例子来支持自己。 “可是我不喜欢。”苏凛有些强硬地说道,他发觉不用这样的说法就无法说服这个家伙。 方伊安摇摇头,苏凛不知道这是放弃了自己的立场还是不赞同他的说法,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他又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方伊安说着,走到栏杆旁边,和他一样吹着冬日高处的寒风。 “我没那么说。”苏凛摇头。 “那么,既然我有来的可能,你又为什么表现得那么惊讶?” 苏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觉得有些烦闷,如果对方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也就算了,他会毫不客气地予以还击。但偏偏他看得出来,方伊安这么说是确实在迷惑。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直视,眼神锐利。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苏凛举起一只手,做出“暂停”的姿势,“跟你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沟通。” “很多人都这么说。”方伊安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凛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是吗……他们是说你真规矩还是假正经?”苏凛饶有兴致地问道。 “两者都有。” “为什么你不试着……嗯,改变一下自己呢?”苏凛歪着头,把一条胳膊搭在栏杆上,发丝随风舞动,“让自己变得稍微灵活一些,别那么死板……你知道吗?我觉得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我也那么觉得。”方伊安点头。 苏凛简直要晕倒了:“你知道怎么还这样?” “因为做不到。” 方伊安简短地答道,他转头看向苏凛: “并不是知道一个好的方向就一定要朝着那里发展。我不希望因为需要向现实妥协就擅自改变自己的性格,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如果我真的变了,我想很多人都会不适应吧?” “嗯……”苏凛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像确实是那样,我想象不出来如果你变得跟我一样会是个什么样子。” “另外,我妈妈也希望我能够做一个谨守规矩的人。”方伊安继续说道。 “哦,是那样吗?”苏凛看到方伊安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他的资料,为了避免触碰到“雷区”,他小心应付了一句,就闭上了嘴巴。 太阳从阴云之中投下一道光线,恰好照在两人的脸上,苏凛不自觉闭上眼睛。但那光线却仅仅只是一扫,接着就再度被云层拦截,隐藏在天幕后方。 “说到性格……”方伊安突然转过头来,“我感觉,你跟一个人很像。” “哦?谁啊?” 方伊安吐出了一个他绝没有想过的名字:“辰志龙。” “辰……喂,你在开我的玩笑?”苏凛皱起眉头。 “你讨厌他吗?” “反正说不上喜欢。”苏凛嗤笑一声,“我跟他哪里像了?我留长发还扎辫子,他就是个板寸;我每天随随便便休闲装出门,他就非要西装革履弄得像个社会人士;我没爹没娘干爹是个写小说的,他呢是黑*道公子哥儿;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看他那一张脸天天冷得跟有人欠他八百万似的!” “花见花开?”方伊安问道,“什么花?” “我……”苏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吼道,“我那是个比喻性质的说法,就是我比较开朗大方招人喜欢,有错吗?” “那你这比喻可真够不要脸的。”方伊安认真地说道。 “你还真挺直白的啊!” 两人都瞪视着对方,持续片刻,突然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苏凛边笑边指着方伊安,“我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俏皮话。” “我也没想过。”方伊安耸耸肩,“说正题,我认为你们的相像,并非是从表面,而是从……本质上。抱歉,我的表达能力不太好,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我只是直觉认为,你们俩在骨子里可能是同一种人,别看他现在对什么都冷眼相待,但我总觉得,他一定也曾经跟你一样很阳光很外向,只是或许……被什么事情改变了吧。看着他的时候,能感到他的眼睛下面藏着很深的东西。” “哼,是吗?”苏凛不以为然,“被什么事情改变了?” “我怎么会知道。”方伊安摇了摇头,他不再直视着苏凛,而是看向远处的天边,可能是想要让疲惫的眼睛稍事休息,“都说了只是感觉……或许,是失去过什么,有什么在心中很重要的东西被打破了一样。我想如果有一天你也经历过和他相似的事情,那么你一定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 失去过……什么? 苏凛看着方伊安的侧脸。说这话的时候,他显得很严肃,让苏凛一刹那间有一种错觉。他所说的不是辰志龙,也不是他,而恰恰是方伊安自己。那是真正“失去过什么”的人才会有的感受。 第二百九十二节 问题档案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再次有冷风从大洋穿过繁华商业区高耸的建筑物向着这里袭来,哗哗地翻过苏凛手中的资料。似乎是感到这样的冷场有些尴尬,苏凛本能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在他之前,却是方伊安先动了嘴: “都放假了还要看资料?我印象中你可没这么好学……” “哦,哦……”苏凛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要把那份打印资料藏在背后,可方伊安的眼睛却精明得很,苏凛看到他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方伊安用有些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学生会里的故事档案吗?你把这玩意儿带出来,万一让普通学生看到怎么办?” “我很小心的,应该没有……”苏凛做着辩解,心说我就知道你看到了肯定会发脾气。 “我并不认为天台比起学生会室更适合思考,除非你有什么别的理由。” “别的……哦,对了!”似乎是为了尽快从被指责的境况中脱身,苏凛突然翻开档案对他说道,“关于这份档案,我之前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来的时候我正在考虑,不知道以前的学生会成员有没有发现过,是个相当……明显的问题,但不仔细去看的话,还是很容易漏掉的。” “我希望这问题会重要到让你岔开话题忽视自己的错误。”方伊安闷闷地说,苏凛没有理他。 他指着前年的一条故事记录。 “看这个,‘海滩小屋的四角游戏’,故事参加者为董明泽、薛苒和……陆方秋。11月1日晚12时之前,要求参加者在北部阿加萨海滩公园的一座小木屋内进行四角游戏,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5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期间,会有鬼魂参与到游戏之中。任何违反游戏规则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那个故事的资料我看过。”方伊安迅速说道,“学长他们通过对小木屋的调查,确认曾有一个酒鬼在木屋中醉死,所以他们在游戏之前,往木屋正中间放了一瓶伏特加,鬼魂出现以后被酒味所吸引,就会朝着木屋中间而去。这将被视为‘违反游戏规则的行为’,于是鬼魂被从故事中抹消,学长他们四人安全归来。这是在学生会历年档案中极其稀有的全员得救的例子。或许也正是因为那个故事显现了陆方秋学长的探索和领导能力,后来九方九世书才会选择他作为下一届的学生会长吧。” “bingo!”苏凛夸赞道,“记忆力不错嘛。” 方伊安却并未因他的话语而感到些许高兴,他冷着脸说:“那么你说的问题在哪儿呢?” “就在这儿。”苏凛用手指弹了弹手中的打印资料,“在这里,还有你和我所说的话里面。仔细回想,方伊安,学长他们四人安全归来,完成四角游戏的四人……但是我刚才怎么说的?故事参加者为董明泽、薛苒和陆方秋……你听懂了没?” 对苏凛话语的理解耗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方伊安张大嘴巴: “第四个人……等等,给我看看资料!” 他有些粗暴地抢过那些纸张,可苏凛却用玩味的语气说道:“不用找了,我已经找过很多遍了,没有第四个人的存在。在这份记录上面只有三个人,只有这三个名字……你懂我的意思,这很有趣,明明是四个人参加的故事,可记录中却只显示了三个。那么,多出的一个人――或者说少掉的一个人,是谁?” 方伊安的声音有些不太肯定:“……也许只是记录者漏掉了。毕竟这不是九方九世书自己的记录,而是由人来进行的,所以漏掉也是――” “从头到尾都漏掉了?”苏凛哼了一声,“那个故事的记录有整整五页,期间每个参加者的名字都出现了十好几遍,可唯独缺少了那第四个人。我一个字一个字对照过了,没有第四个人的名字出现过,一次都没有!而且更离谱的是……这仅仅只是其中一个故事。发现它以后,我试着找了找其它故事中有没有类似的状况,结果看到从第一年第一期学生会的记录开始,每年都有那么三四个故事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每年都有,方伊安,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每年都有……”方伊安重复了一遍,“那就……不是偶然……” “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向我们刻意隐瞒着什么。”苏凛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有人……” 方伊安的眉毛紧紧皱成了两团,显然这个问题比起之前苏凛私自把资料本拿出来要更加严重许多。苏凛从天台一端踱到另一端再走回来,突然问道:“呐,方伊安,对于九方九世书消除人类记忆和档案的那个机制,你是怎么看待的?” “怎么看待……那不都是属于灵异的一种吗?” “是,灵异。”苏凛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晃悠着,“和第三个故事中鬼魂能够让尸体消失的能力一样,都是属于我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领域。但是,却拥有学生会室这个例外。那间屋子到底有什么特别,能够躲过九方九世书‘清除’的力量?还是说真是特别为我们而留下的?现在出现的这个‘例外’又要怎么解释?” “你是说,那些人的信息是九方九世书刻意消除掉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方伊安追问,“这说明,那些被隐藏的人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共同点,是吗?对了,在电脑上……” “我查过了,和打印资料一样。”苏凛摇头,“每一届学生会的信息都可以查到,却也找不到这个多出的人,‘他’在任何地方的档案都被消除掉了。不过这种清除显得十分拙劣。想想袁戎老师死掉之后,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他都从未出现过,本该属于他的记忆被另外的老师所覆盖,就像是一张照片,挖去了一个人的图样,然后在空白处塞上了另外一个完全吻合的人形。不会让人感到有丝毫奇怪。” 方伊安立即理解:“但是,对这里的消除却像是把那张照片中的人形硬生生撕掉,留下一个足以被发现的漏洞。” “两个最基本的可能性。”苏凛说着,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学生会室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九方九世书的力量无法影响到其内部,因此这些资料的修改是人为的;第二,出于某种特殊原因,九方九世书自己将资料清除掉,但却故意给了我们可以发现的余地。” “故意让我们发现,有什么好处吗?”方伊安沉思起来,“对了,今年还没有发现这样的状况吧?看样子或许要到学年底,那个被‘清除’的人才会被选择出来。” “不,不光今年,去年也是同样。”苏凛说道,“这种情况只持续到前年为止。而前年以前的学生会成员,已经全部都死光了,现在学生会中资历最老的就是去年加入的舒然和洛羽晨两位学姐。也就是说,这种‘清除’还是具有一定防范力的,不会残留在活着的人的记忆之中。” 又是一阵沉默。 “这件事,你还没让别人知道吧?”方伊安问道。 苏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坚持要求全员皆知呢。” “我没死板到那种程度。”方伊安摆了摆手,“我保证不会向别人透露。你应该也不会到处乱说,舒然学姐必须要知道,洛羽晨学姐我都感觉可有可无。老实说,你告诉我都算是一个错误。” 苏凛没有回答。方伊安的承诺他并无半分怀疑,如果连这样一个人的诺言都无法相信的话,那他也未免太多疑了。在这件事情上他和方伊安持同一种态度,那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甚至都不打算告诉余敏儿。如果事情的真相更接近他的哪一种猜测,这种做法都是最保险的。这也正是他把这份资料拿到天台上来思考的一个重要原因,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定九方九世书到底是一件受人操纵的死物还是具有自我意识的东西,但不论如何,如果他们发现这件事情被九方九世书本身或者它幕后的操纵者知道了的话,那后果如何他们都无法预料。 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有好处,这世上杀人最多的不是病毒,而是信息。保住自己的小命,这才是他们眼下最需要考虑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三节 送别 “你们家那位下午就走?” 被杨凯卓发问的时候,苏凛还在思考着天台之上的那个问题。此时已经是隔天了,学园里面比昨日更加空荡,不见了以往喧闹熙攘的师生们,只有他们两人抱着一大摞打印纸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空洞回响,那是被乔颖织导师抓到后强塞的任务。 寒假嘛,对于来自中国的学生来说,除去时间长度的因素外,或许比起暑假更为重要。毕竟春节年关就在这期间,这种时候都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的人往往显得格外孤独,今年苏凛将头一次体验到这种孤独了,尽管他并不觉得那会比去跟那个男人见面差上多少。 evalia曾经满脸憧憬地幻想过年是一种怎样的场景,这种事从介绍中国文化的书籍上了解总不如实际经历那么有味道,而从苏凛的嘴里讲述出来,就是舞姨和小铃亲手包的饺子与夜叔叔封的红包――他的那一份里面装满了鼓鼓囊囊的红票子。只有在钱这一点上,养父对他绝不会吝惜半分。 各人家中的情况不同,对于春节的记忆也不相同。这让evalia十分迷惑。英国也有华人聚居地,她以前的中文家教讲过很多,也带她去亲眼见识过舞龙舞狮的场景,可生活在中国大陆的苏凛却说只在天府广场和游园会上偶尔见过一两次。evalia搞不明白这么有趣的传统活动为什么会没人喜欢。 自己国家的东西自己人不感兴趣,反倒比外国人了解得还少,这是文化的一种悲哀。在听过evalia绘声绘色地描述华人区的表演后,苏凛发表了这样的感慨。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传统文化无法与现代生活的节奏相适应时,这种现象就会成为一种必然。要让人们都得到享受就只有举办大型活动,可普通人只愿意享受,却不打算为这样的享受支付费用,而资金恰恰是支撑活动的必需要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来二去,文化流失现象就会渐趋严重。 当然,虽然表现得像个哲人一样发表了这样的言论,过后苏凛却只觉得自己有些恶心。毕竟他也只是嘴上说说的那号人,无法对眼下的状况产生丝毫改变,这样的评论是毫无意义的。而他也没有心情去对此做出哪怕一丁点的努力,且不说他不是研究这个方向的,就算真是,现在连拯救自己的小命都成问题,就不要好高骛远地去谈什么拯救文化了。 长期保持着对敏感问题的思考是很累人的,偶尔也要琢磨一下这样没意义的事情来放松一下大脑,不过过度放松的话也会产生一些麻烦,会让头脑变得迟钝许多。比如说现在杨凯卓提出的问题,他过了足足十秒钟才想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又用了十秒钟才回想起那句话的内容,最后使用十秒钟来思考他说的“那位”是谁。 现在他想明白了,“你们家那位”毫无疑问是指余敏儿。 春节期间余敏儿是要回家的,当然她也可以以“努力读书”这样的理由留在未来岛上,老实说这正合了苏凛的期望。但她对自己家庭的眷恋显然要超过苏凛几十几百倍,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男友他也不好拦阻。今天下午他就要送敏儿去机场,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只能抱着棉被聊以宽慰了。 “嗯……”现在杨凯卓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显得有些低落,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靠!” 不知怎么的,杨凯卓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意,他愤愤地吐了一口唾沫。苏凛觉得他应该庆幸教师们现在大都离校了,不然这种事情一定是要写检讨的――这绝不是一个二十一世纪中叶的高素质青年大学生应有的行为。不过他没吱声,因为杨凯卓已经先骂起来了: “哎我说你个半熟(fu)那是什么熊样?还不高兴?我靠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自己在家养个小女朋友也就算了。四班那个留学生妹子也天天往你身上贴,更可恶的是你这混球居然跟舒然学姐一块儿共事,你也不算算学园里几大美女几乎全都在你身边转!你他娘的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 杨凯卓是山东人,他说话总是用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这一点让苏凛觉得很有意思。 苏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杨凯卓会积累这么多的怨念,想想好像也正是那么个理儿。在一般的学生眼中看来,自己现在过得可能就属于一种“人参淫家”的生活。只是如果九方九世书同意的话,他也很愿意把自己现在的地位交出去,重新变成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至少那样不会总在做梦时看到自己的死法――还特么都是猎奇向的! “哎我说,你们学生会还招不招人?”杨凯卓用胳膊肘捅他一下,涎着脸说道,“都半年交情了,给个机会呗。” 苏凛打了个寒颤:“不行,不招了!” 世上不幸的人分为两种,一种巴不得别人跟自己一样霉星高照,另一种则绝不希望别人落入和自己一样的困境。后一种人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胆小,一种是真正的好心。苏凛的话,大概两者都沾了一点。 跟他好到至交程度的朋友还真不多,时天允走了,杨凯卓还不算,但却是比较接近这个范围的。苏凛不愿意看到他惨死在灵异故事之中。况且学生会的规定中有坚决禁止的条例,那就是绝不能把无关者引入学生会中,一旦发现将成为全员公敌。就连辰志龙那样的人也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孤傲,从未牵连他人,苏凛可不想表现得比那家伙更下作。 “切!”杨凯卓白了他一眼,接着哀叹起来,“凭什么你个留辫子的娘娘腔都能找着女朋友,像我这样阳光型男角就还得继续当单身狗呢?……虽然你实在是没什么眼光。” 苏凛直接无视掉他最后一句,只是冷笑一声:“单身狗?你也算?像你这么大的狗都死绝了。” 他很清楚杨凯卓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正是因为这家伙抱持着这样刻意的目标。他长得不比自己差,成绩也不错,酷爱运动,但性格上却跟方伊安恰好相反。有时故意在女生面前表现,甚至会大庭广众之下说荤笑话,眼球倒是赚到了,却也难免给人一种“这男人一点儿都不稳重”的印象。余敏儿都曾经跟苏凛提过,让他离这家伙远一点。 不过苏凛这次又没有吱声,余敏儿下午就要离开了,他有些心烦。 …… 机场。 牵着余敏儿的手看到前面冲他们打招呼的那个活力女孩的时候,苏凛情不自禁“哇哦”一声,顺带吹了声口哨。一秒钟后他就为这个冲动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余敏儿向他的鞋面狠狠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鞋底。 燕楠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帆布夹克紧绷绷地裹在身上,现在她笑成了一团。余敏儿没好气地瞪了一旁不停跳脚的男朋友一眼,提着小箱子朝她走了过去。苏凛憋着脸勉强朝燕楠露出一个笑容。他不太放心,尽管余敏儿已经坐过一次飞机了,但正如她自己所抱怨的那样,苏凛在照顾她的时候,总爱把她当成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次回大陆,他特意找来燕楠与她一起,好代替自己照顾她。 “安心安心。”燕楠冲他眨了眨眼,“我妈妈是开幼儿园的,我也经常去帮忙,照顾小孩子我很在行的。”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故事中又安全活了下来,她现在心情很棒,看起来十分精神。 “我不是小孩子。”余敏儿说。但两人都没有理。这让她气恼地鼓起脸颊。虽然个子矮了一些,可她毕竟已经二十岁了,燕楠比她大些也就算了,苏凛比她还要小约摸三个月呢,可大家都把她当小妹妹看待,尽管这种看法是带着一些宠溺的成分在里面,她仍然觉得有些难受。 “那么就拜托了。”苏凛点头,“快到点了,你们也快些走吧。” 燕楠转过身去。余敏儿突然回头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我会早点儿回来。”她说。 “因为想我啊?”苏凛嘻嘻地笑。 “不是。”余敏儿狡黠地说道,“因为那会儿机票便宜。” 看到苏凛郁闷的表情,余敏儿露出了恶作剧似的笑容。苏凛可以肯定燕楠也在余敏儿背后吃吃地笑了起来,不由得对她的温柔有些感激了。两个女孩拉着手走进队伍里,苏凛最后挥了挥手,随着人流离开。 转眼间就是一学期过去了。四年的路程,他们已经走完了八分之一。现在回想起来,苏凛仍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只是那并非什么甜美的梦境,而是难以忍受的噩梦罢了。现在他还能清楚地记起开学第一天,自己在那个幽灵入学典礼上和时天允聊天胡侃的一幕幕,而如今走的人太多,留下的人……也不知能够留到几时。 这样的思考让他想要长叹一声,但那声叹息却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刹那间苏凛还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冻僵了自己的身体,直到两秒钟后,身后被他堵着的人群抱怨起来,他才猛然注意到了…… 没有对他们道歉的空闲,苏凛拔腿朝向机场外面冲了出去! 刚才那一瞬,他所感受到的……毫无疑问是一种刺透心扉的寒意! 第二百九十四节第六个故事 “我知道,我知道,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不是吗?不不不你们先别回来,我马上就赶到了,首先看看有没有你们再说……不要着急,相信我,好吗?” 在试图用压抑的声音对手机吼话的同时,苏凛一头冲进了塔中。他能够感受到的事情,对即将登上飞机的两名女生来说自然也是一样。该死的,偏偏是在今天,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苏凛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咒骂。他确实想要余敏儿留下来陪着自己,可绝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 现在他只希望那本破书上千万不要出现那两个女孩的名字,哪怕让她们晚回来一个月都行! 苏凛风风火火扎进学生会室里的时候,比他早到的几人全都把目光朝着他投了过去。田澪维也离开了这个团队,现在这里总共只还剩下十个人。而按照学长生前给他们传授的经验,每一学年越往后期,灵异故事的发布频率和难度就会越大,这个难度并非是指其本身的复杂程度,有时越是简单的事情,反而越难以想到。 而频率的逐渐减小,苏凛也已经有所体会,从第一个故事到第二个,中间隔了整整一个月,而第四、五、六这三个故事之间的间隔则只有仅仅二十天,以后还会越来越短,再加上还会出现那种叫做“噬魂”的东西…… 房间中已经有四个人了,舒然学姐站在窗口,剩余三个人则都坐在椅子上,辰志龙面色阴郁,方伊安和洛羽晨学姐倒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其中方伊安抬头瞥他的那一眼让他立刻就明白了意思,接下来他在那本已经停止翻动的旧书上确认了这一点。 “午夜弯道的致命加速度”。 这样的标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没关系,九方九世书给出的故事题目向来都没有什么指引性,在思考之前,他需要做的只有“记住”而已。这一次他没有看故事内容,而是首先把目光移到了最下方。 “参加者:舒然、辰志龙、苏凛”。 苏凛张了张嘴,但却没能够说出什么来。真奇怪,这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他并没有丝毫惊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过时的笑话,说是一位老师想给学生们讲解“奇迹”这个词,于是他举了个例子:一个人从二十层楼跳下去毫发无损。学生们说:“幸运。”于是老师又说:“然后他再爬上二十楼,再跳,还是没事。”学生们说:“偶然。”老师只好第三次说:“他再爬,再跳,仍然没事。” 这一次学生们集体喊道:“他已经习惯了!” 他已经习惯了。 是的,苏凛想了想,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恐惧与惊慌的灵异故事,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呢? 苏凛苦笑一声。 他对着电话说道:“喂,不用担心,这一次没有你们。嗯,也给燕楠说一声。安心走吧,替我给伯父伯母问好,当然……不要用我的名义。那么就这样……” “苏凛……”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担心的声音,“没有我,但是,有——” “我会处理好的,好好度假,今晚没我在身边陪着了,做个好梦。” 用最快的语速说完之后,苏凛挂断了电话。窗口处的舒然学姐转过身来,她也刚刚把手机收起来,苏凛想那大概是evalia或是莫语琴的,她们在几天前就已经离开学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伊安没有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反正回去也没什么用”。而洛羽晨学姐似乎是订了明天的机票。 苏凛没有迎上舒然学姐的目光,他低下头来,扫视着故事的正式内容。 “2058年1月17日上午8点,参加者需乘坐fu437航班前往意大利罗马费米奇诺机场,转az1595航班到撒丁岛卡利亚里,午夜12点以前需进入当地新法拉利俱乐部。机票已预订,可在机场取票处直接领取。已为参加者安排的住宿点为卡利亚里假日酒店,参加者可根据喜好改变住宿地,但在第二条提示前给出前不允许离开撒丁岛。前往该地所需的一切手续均已办理完毕。” 内容长度算是中等,而且看来还有后续的提示。不过苏凛暂时没有考虑别的,他看着那个故事的发生地点,撒丁岛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属于意大利,听说是一个度假胜地,但是卡利亚里新法拉利俱乐部……不知怎么的,这个地方,听起来好像有些熟悉,以前在哪儿见过吗?是新闻里,还是…… 苏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但却无法在脑内匹配到确定的印象,只好先把它丢在一边。把面前的提示缩减成为一句话,就是从明早乘飞机前往那个什么赛车俱乐部,然后在那里等待第二条提示下来。“一切手续均已办理完毕”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可以理解为,护照什么的各种事宜都已经被九方九世书安排好了,不需要自己再考虑了吧? “在岛外执行的么?”苏凛抬头看向学姐,“而且大陆也就算了,居然是欧洲……” 舒然点了点头:“这样的故事在往年也并不少见。毕竟除了自己创造的灵异故事以外,九方九世书给出的故事更多是套用现有的灵异事件,前面几个故事不都是这样吗?而未来岛的面积虽然也不小,但会发生的事件是有限的。有时就不得不去很远的地方执行故事。最远的一次,档案记录,几年前有一届学生会甚至不得不乘船前往好望角。所幸九方九世书至少会把故事外的其它事务都替我们处理妥当,不然的话,光是‘保命钱’都够我们折腾的。” “能称其为‘所幸’吗?”苏凛苦笑,“好吧,就此讨论一下——” “哟,各位,亲爱的会长、副会长和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啊!” 一个怪里怪气的招呼声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 苏凛转过头去,方伊安狠狠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除了辰志龙仍然冷漠以对之外,舒然和洛羽晨两位学姐也显得有些困扰。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烫着一头龙卷风样式的波浪发,红色与黄色相间;眉毛和眼睑上方一闪一闪,不知贴了多少反光的小晶片;一双美瞳和长睫毛,眼影简直重得吓人;耳朵上坠着两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环,伴随着她吐舌头的动作而晃晃荡荡的,苏凛都有些担心它会不会坠断耳垂掉下来;她的口红就暂且不提了,那身破洞多得堪比渔网的衣服让他觉得“杀马特”这个词现在就明摆着印在这名女孩的身上。 房间中的沉默持续了约摸五秒钟。 “喂喂喂,干什么啊?”女孩的视线挨个扫过他们每个人,“瞧不起人啊?有没有活着的,来给老娘透个话儿,这次故事里面有没有咱啊?” 明明是对其他人来说生死攸关的事情,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如“今晚吃点儿什么”这种小事一般,毫不在意。问出问题的同时,她举起一只挂满了手链和镯子的手,仔细端详着,苏凛注意到那五根手指上全都涂着不同颜色的指甲油。 “呃……没有。”半晌之后,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没有?”女孩眯起一只眼睛,这个表情放在余敏儿脸上或许会让他觉得可爱,可现在却只让他有种活吞了只苍蝇的感觉。 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由于背对着身后的四人,他也不知道方伊安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 “没有……哼。”女孩从门边走了进来,显然是不太相信苏凛的话,非要亲自去确认一遍,在九方九世书前面站了约有一分钟,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蹦跳着回到了门口,转头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再一次扫视着他们。 “很好,没有就好。”她得意洋洋地翘着手指,“那么大家加油,本姑娘还赶着回家,就不在这儿多留了。祝你们命大一点儿,千万别死在故事里头了,咯咯咯咯……” 她款款地摇着腰肢走进了正对门的电梯里面。丝毫没有在意身后诸人铁青的面孔,辰志龙面色阴鹜,方伊安的两条眉毛已经变成竖着的了。苏凛目送着电梯逐渐向下,他伸手拉上了大门。 他转向洛羽晨学姐,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迟疑片刻,苏凛小心地开口了: “呐,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第二百九十五节 人镜 好吧,利用排除法,我想各位也应该判断出之前出现在学生会室门口的那个女孩是谁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面对苏凛的问题,洛羽晨除了抱以无奈的摊手动作以外,也给不出任何像样的回答。 在灵异故事中死去的人,继承前世生命的时候确实有可能会额外多“得到”一些东西,不论他们愿或不愿。比如说苏凛,尽管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他的前世就是那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程序员于梦尘,但继续这种没有答案的讨论也没有意义,况且按照苏凛以前的说法,即便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既然大部分的“猜想”都指向了这一个可能,我们就姑且认为其无限趋近于正确。 从于梦尘那里,苏凛继承了对于计算机技术的热衷,对“于氏体系”的精准理解和“过热运转”的思考方式,同时他原本对运动的热爱也转到了室内游戏上。过了足有几个月,这才勉强调整为一种适应状态。这充分说明,前世的性格很可能对继承者产生一定的影响。 但这种影响,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十分微量的。 而把一个原本胆小听话的少女,给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种“非主流”的样子,苏凛总觉得就算索妮前世是像凤城林檎那样的霸气女汉子,这转变也未免……太突兀了一些。 (注:凤城林檎是田村隆平漫画《恶魔奶爸》中“杀六先兆”的一员。) 他没有学过心理学,当然也不可能会了解索妮的心思。在上一个故事中,和余敏儿对话的时候,索妮就已经表现出了想要超越自己胆小心态的意愿,原本是一种良好的心态,可却并没有带给她生存的机会。临死之前,索妮不断地诅咒着自己懦弱的性格,只期望如果还有再次生存的机会,能够变得更加勇敢一些。而在继承前世的同时,她那种执念与前世的个性发生了剧烈的反应……最终却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变成了现在这个人人憎厌的样子。 “托她的福,导师现在教训我的理由又多了一条。”苏凛喃喃道。前两天被乔颖织导师抓去训话时,索妮正大大咧咧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朝他抛了个媚眼儿。美女导师当场冷笑三声:这就是你们学生会的人?哼哼,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敢要。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了,别想那些了。”舒然学姐摇了摇头,走到他们中间,“现在我们参加故事的人已经确定,而且你们对故事提示也都已经了解了吧?放假期间九方九世书一般是不会给出故事的,不过偶尔也有这样的例外……还有几天就是年夜了,故事持续到那时候的可能性不小,你们要做好不能回家过年的准备。” 苏凛耸了耸肩。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一开始就决定不会回家过年了,只是原本还打算让小妹苏铃陪自己留在岛上,现在看来倒还是想办法把她送回家去比较好,不然的话,新年夜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未免太可怜了些。 辰志龙没有答话。但如果苏凛能够窥视他的内心的话,或许会发现他正在咬牙切齿,他当然早已预定好要回家了,而现在,突然发布的故事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别以为他是对接触“那个男人”和他的妻儿有兴趣,对辰志龙来说,就算他还对那个男人有着一丝感情,他也绝不是那个家庭的人。妹妹辰婉,还有一直照顾她的牛叔,在他们的身边的空间,或许才更符合“家庭”的含义。 “洛羽晨学姐预定是要回家对吧?”方伊安突然插嘴,“那么,留下来等待第二条提示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余下几天里我住在学生会室里,保证会在提示给出的第一时间发给你们。” 他环视四周,洛羽晨学姐有些抱歉地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按照惯例,这时候应该是方伊安首先就现有提示对故事做出概略讲述的时候,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一次的提示给出的东西不多,只是说明了故事的执行地而已。但题目中可以看出的东西却不少,把其中的关键词拆解开来,‘午夜’、‘弯道’、‘加速度’……再加上提示中所说的法拉利俱乐部,显然这次我们面对的故事和赛车有关,其主体或许是要在午夜时分驾驶赛车通过某个弯道。能够解读的部分就是这些。” “嗯……苏凛?”舒然把目光投向站在那本旧书前的另一名学生。一般方伊安讲完之后,接下来就要轮到他来进行一些说明,可苏凛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提示上的那一行语句,半天都没有动弹。不管怎么看,他还是觉得这个地方他从哪里听说过,既不是“既视感”也绝非只是电视上偶然闪过的只言片语……或许只言片语倒是真的,可那也一定是在十分重要的语句中夹杂的…… 因为他抱有“感情”。 没错,苏凛体会到了,在看到这么一行字的时候,他有一种莫名的心悸与感伤。心悸也就算了,对于灵异故事,感到惊悚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那感伤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是与过去的某个人、某件事相连结,无法释怀。 “苏凛?!” 学姐再一次叫他的时候,苏凛才从思考中醒过神来。他有些惊慌地环视四周,迎上他们担忧的眼神,连忙摆了摆手:“我没事,方伊安说的……已经足够了,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恐怕要到故事中再去搜索吧。” 辰志龙嗤笑一声,但是苏凛没工夫理会。 散会了。 意大利撒丁岛,我可不会意大利语啊,舒然学姐和辰志龙那个家伙应该也没研究过,不知道九方九世书所安排好的一切中包不包括“翻译”这一项……如果是英国的话,倒可以去找evalia帮忙,哦不行不行,她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上一次故事中活下来的,我不能再拖她下水。而且英文的话,虽然成绩不好,但是理解日常会话对我来说问题应该还不算大。等等,如果这样想的话,撒丁岛是欧洲的度假天堂,那么那里的人们为了方便服务,应该也能够理解英文的吧?说不定还会一点中文,那样倒是…… “你有些心不在焉。”一个沉静的声音说道。 “你指的是现在,还是刚才?” 思维被打断似乎并没有对苏凛产生什么影响,他用同样冷静的声音回答着。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方伊安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现在整个学生会室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有什么不同吗?” “现在我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并没有优先级高于它的任务存在,所以我不算是心不在焉。” “那么就说刚才。” “刚才我虽然也在思考,但是你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我所说‘已经足够了’并非是充分经过考虑的结果。你能够称其为‘心不在焉’吗?” 方伊安皱起眉头,却并不是生气,而是也和苏凛一样在思考。他认为苏凛说的话不太合理,但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错误,这样的矛盾如同悖论一般把他陷了进去。苏凛慢悠悠地晃动着腿,他知道悖论这个怪圈像是一个沼泽,但只有一米直径,正常人可以轻松地跳过去不予理会,可死板的人就只能直直地踩上去,然后坠入。因为在这种人的大脑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正确和错误壁垒分明。 不要以为那只是小孩子天真的想法,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人能够把世界的各种概念做到彻底模糊化。尽管在成长的过程中,大部分人都能够从幼时“宇宙英雄”、“正义伙伴”之类的梦想之中清醒过来,但道德、法律和私欲这三项相互之间都无法完全相融的因素在人生阶段不断作用的结果就是,在潜意识中,人们仍会受到“正确”与“错误”这两种力量的对立牵引,他们仍会利用自己的观念对事物进行“判断”。 而判断,一般情况下都会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苏凛站起身打算回家帮小铃安排回大陆的事宜时,才听到堪堪从怪圈中爬出来的方伊安的声音: “我说过你们很像,我没法形容得更确切了,不过你可以去自己感受,这是个好机会。古人说‘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个世上的人太多,能找到一面镜子不容易,你不试试看吗?” 在苏凛给出回答之前,他已经走出了屋子。 第二百九十六节 卡利亚里 从罗马费米奇诺机场转机飞往卡利亚里的时候,苏凛一直没有说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百科和手机地图把他坑了个透,从昨天开始就担心翻译问题不是没有道理的,用中国思维走世界果然还是不行,如果不是学姐提醒,他恐怕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菲乌米奇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恨恨地把英文和意大利文全部对照了一遍之后,他无视掉舒然学姐无奈的眼神和辰志龙嘲讽的目光,大步走了进去。 他现在很生气,谁都别招他,不然他要咬人。 昨天晚上他和妹妹小铃大吵了一架。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苏铃实在是受不了他了。之前为了寒假还要不要回家一事他们已经吵过一回了,小铃认为过年不回家这种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最后还是被苏凛以各种理由劝服了。但是昨天,当苏凛回家说出他要去一趟欧洲,打算让她自己回家去的时候,小铃终于完全爆发了。 苏凛也因为突然遇上故事而憋了一肚子火,就像是一包把导火线明显伸出的炸药一样,一点就着。他当时气昏了头,不记得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早晨离家之前没有人喊他,小铃很可能已经订了凌晨的班机飞回大陆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苏凛是彻底没辙了。 九方九世书十分贴心地把舒然学姐安排在三人位置的中间,让苏凛和辰志龙不需要挨在一起坐,不然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在飞机上闹事而被赶下去。至于方伊安所说的什么“人镜”那一套言论,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三人一路无话,苏凛闭目养神。晚些时间,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卡利亚里。 卡利亚里,萨丁岛的首府,在1861年并入意大利,算来已经是两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萨丁岛曾被认为是欧洲最为清幽安详的度假胜地,旅游放松或是干脆在此安享晚年都是不错的选择。古城遗迹、海水浴场、神庙塔楼、群岛公园……加上岛上各式各样的节日活动,也能够充分满足那些喜欢喧闹的游客们。美食海鲜和本地出产的葡萄酒则对吃货们具有极大的**力。另外听说很多大牌明星或王室贵族成员也都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如果一眼看到了张熟悉的脸就准备好本子过去要签名吧。但要注意不要过分纠缠人家哦,毕竟他们也是来休闲享受而不是参加粉丝活动的。 这番话是机场门口的接待员姐姐用稍显怪异的中文告诉他们的,这口音和白皙的肤色让苏凛有种想要询问她是不是有个名叫evalia的妹妹的冲动。岛上很安静,机场里面也是,很少有人会吵吵嚷嚷的。这座岛似乎被一种安适的氛围怀抱着。据说这里的岛民大都非常淡泊,但却并不冷漠,他们在这里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人物,如今已经十分不感冒了。而每一个登上岛屿的人,不管原本是什么性格,似乎都会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空气中游荡着温和的风。走在路上除了舒然学姐的美貌吸引了一些欣赏的视线之外,几乎没有谁会注意到他们这些明显外乡人打扮的学生们。乘上出租车的时候,戴着风情扁草帽的老司机几乎把整个卡利亚里给他们介绍了个遍,显然他把苏凛三人也当成了普通的旅行客。 是啊,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谁能想得到他们是来此和死亡打交道的呢? 很多人都听说过卡利亚里足球俱乐部,这是意甲中唯一一支来自萨丁岛的球队。不过卡利亚里值得一去的地方显然是手脚并用都数不过来的,旧城城堡、天使湾、大象塔、露天剧场遗址……更多地方的地名苏凛根本听不懂,他的英文就是个半吊子,这方面舒然学姐和辰志龙都比他强一些。不过即便是他们,在这里也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最后苏凛勉强听出老人有接下来向他们讲述萨丁岛历史的意向,赶紧带着抱歉的笑容打断了他: “那个……先生,能请您快点赶到新法拉利俱乐部吗?我们跟人有约定。” “请放心吧,再有几分钟就到了。”老司机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回答道。 看样子“淡泊”只是针对大事件的一种群体心态,和其他意大利人一样,热情奔放同样是卡利亚里人的特征之一。 “好吧,那顺便再问一下,卡利亚里度假酒店的位置是……” 九方九世书上给出了这个地点,可以作为他们住宿地的首选,但如果距离那个赛车俱乐部太远的话,也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当然,如果他们打算另选住宿地的话,九方九世书可就不会再帮他们安排了。 老司机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 “就在新法拉利俱乐部的旁边,自从那个俱乐部建立之后,酒店中有一部分住房就是专门为车手准备的。不论是来进行体验赛车的普通人还是专业的赛车手都可以使用。作为俱乐部的内部福利,比起其它地方当然更便宜一些,服务也周到。不过你们要早些订下才行,不然我可不确定他们还有足够的房间可供分配。” 出租车开得很慢,苏凛觉得司机口中的“minute”或许和他所理解的那个并不是同一个时间单位。在他们不断的催促之下,在当地时间晚9点之前,车子驶上一条大上坡,前方的黄色背景上,一匹熟悉的黑马标志赫然出现在眼前,暮色之中闪耀的“ferrari·cagliari”字样让他们确信自己已经来对了地方。 “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出租车离去之后,三人站在那巨大的广告牌下,上方是一辆极富动感的黑色跑车图样,下面给出了标注:2057·chasers。显然是去年推出的新车型。苏凛无意中吐出了这个问题,三人面面相觑,之前他们都没有想过。提示上只说让他们到这里来就好,至于后面的事情…… 不过,马上就不需要他们来费心了。 “欢迎,欢迎,三位。欢迎来到卡利亚里新法拉利俱乐部!” 三人同时被这声音吸引着回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他的皮肤有些发黑,不过看上去像个高加索人,或许是晒黑的。四十多岁,站远些看感觉很有魅力,倒像是个明星,苏凛觉得他跟老演员莱昂纳多有的一拼。 苏凛有些犹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叫他们。而接下来男人又说话了: “抱歉,我想我应该没认错吧?舒然小姐,苏凛先生,辰志龙先生,是吗?我看过你们资料上的照片了,今晚到,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们。” “……哦,那真是麻烦您了。” 三人这才确认对方真是来接他们的。其实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如此怀疑,且不说俱乐部建筑门口这片空旷的地方除了男人和他们三个以外就见不到别的影子了,更何况这个男人说的还是中文,比那位机场的漂亮姐姐还要标准流利得多。又迟疑了几秒钟后,还是舒然学姐见多识广,首先冷静地回答了对方。 男人走近他们一些,几乎是贴到了舒然学姐脸上才停下脚步,她稍稍后退半步,显得有些紧张。后来苏凛才知道说话时和对方贴得极近是意大利人的一种习惯。男人伸出一只手来,和舒然学姐紧紧相握,目光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之后和苏凛与辰志龙握手的时间显然要短一些。 意大利人……果然和听说的一样,难怪常被与日本人相提并论。苏凛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同时在心里腹诽。 “您好,美丽的小姐,还有两位先生。见到你们真高兴。我是马修·康迪,作为你们体验阶段的领航员。请直接称呼我为‘领航员’就好——不不不,不用加‘先生’。本来我打算到机场去接你们,真巧啊,刚一出门就看到你们已经到这里了。哎呀呀,只不过今晚没办法为你们安排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早晨就可以开始体验,当然了……你们也可以自行定制体验计划,作为领航员兼新人引导,我可以一切听你们安排。” 他啰哩啰嗦说了一大串,但苏凛却多半没有听懂。这种“不理解”和之前与那个老司机对话时不同,因为马修说的是十分地道的中文——至少以一个外国人来说可以这么评价,只是苏凛直到现在还没明白他们双方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体验赛车?九方九世书大老远送他们来地中海当赛车手的么? 看着舒然学姐脸上困惑的笑容就知道她也没能想通。马修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苏凛在烦躁的同时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气,这混蛋还说要到机场去接他们,这都已经到达了将近三小时才出门!不过想到他是意大利人,苏凛只好把这火气硬生生憋了回去,毕竟这里的人不守时那是出了名的。他这时候还肯出门就已经够让人感动的了。 第二百九十七节 异地的故人 通过跟马修的一番交谈,苏凛三人好不容易搞清楚了状况,看样子九方九世书做好的“准备”中也包括这一块,在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这所赛车俱乐部中注册了信息。很多俱乐部都对赛车爱好者提供体验服务,他们称不上车手,仅仅是用赛车来过一把瘾而已。毕竟对于世上绝大多数人――尤其男人――来说,赛车运动甚至开车本身都具有无与伦比的魅力。比如说杨凯卓,他对各式各样跑车的型号、性能数据等等如数家珍,走在路上看到一辆一闪而过的汽车也能在瞬间报出品牌和车名,这种能力让苏凛自叹弗如。不过遗憾的是,大多数这样做的人都只能开得起二手面包车,他们一辈子都注定与布加迪威龙、玛莎拉蒂或者兰博基尼无缘。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因为遥远,所以渴望。如果法拉利像儿童扭扭车一样遍大街都是,白菜一样论斤卖的话,应该也不会有谁对它如此着迷了。 苏凛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倚靠在之前广告牌上看到的那辆chasers旁拍一张照片回去拿给杨凯卓看,那家伙会是怎样的表情呢?也许会直接掐死自己吧?嗯……如果是和舒然学姐的合影的话那就不用加上“也许”了。 俱乐部大厅里面闪耀的灯光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三人跟着马修进入一扇门,门后是长长的走廊,这里的光线就要暗上许多,脚下软绵绵的是红色地毯,墙壁粉刷成蓝色,上面挂着一些照片和奖章,大概是俱乐部中比较著名的赛车手。马修走在前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家俱乐部的历史,舒然学姐跟在他身边微笑着不断点头,大概在期望能够听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一开始卡利亚里政府是不允许我们在这里开设俱乐部的,您知道,环境啦噪音啦还有事故啦,一系列的问题……不过后来呢,在一些民间人士和当地富豪的帮助下举办了几场比赛,反响非常好。卡利亚里人跟我们意大利本土的人一样,对于这类活动的热情程度甚至都超出他们自己的想象。二零年俱乐部建起,现在到这里度假来的人们除了帆板以外又多了一项刺激的活动可供享受,迄今已有三十多年了。” “您的中文很棒。”舒然学姐笑眯眯地夸奖道,“如果一开始我们是在电话里联系的话,我绝对不会怀疑您是个地道的中国人。” “是吗?他们都这么说,我自己也这么认为!”马修毫不谦虚地说道,“包括中文在内,我掌握了足足八门外语,上大学的时候教授一直劝我去做翻译,不过我更喜欢刺激的活动,所以就来这里当领航员了。不过当然,要说到精通还差的很远,我也会常犯一些错误,之前还被人批评着呢,莉莉小姐说我的中文太烂了,她帮我纠正了不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用从她那里学来的新词跟人交谈的时候,有时他们的眼神会很怪异,真希望莉莉小姐没有捉弄我。” 他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顿,就像是在打手语一般。一会儿做出苏凛认为是“ok”的手势,一会儿又竖起食指来回摆动……苏凛这回算是见到意大利人引以为傲的肢体语言了。 (注:食指和拇指圈起,余下三指竖起表赞同,摇晃食指表否定,这些我们现今常见的肢体语言很可能就来自于意大利。) “刺激的活动?”舒然有些担心地问道,“赛车……很危险吗?” 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苏凛也很难想象学姐这种大家闺秀驾驶着跑车一路狂飙的样子。 “刺激,或者说是危险,没错,是那样的。”马修很可能看出了学姐的担忧,但他没有掩饰,心直口快,从不拐弯抹角也是意大利人的特征之一,“有时应对新人确实很麻烦,我有一回被一位女士带着从斯梅拉达的一处悬崖上冲着大海就下去了,当时她在尖叫而我在祈祷,从那以后我就皈依天主教了。毕竟如果神明不存在的话,我真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注:斯梅拉达:萨丁岛海岸。) “您不是无神论者啊……”舒然学姐的语气激动起来,她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那您相不相信……鬼魂啦诅咒啦这样的事情呢?” “诅咒?”马修疑惑地眨眼,并用手指戳戳自己的下巴。 “就是说,这里。”舒然学姐指指自己的脚下,“有没有什么闹鬼之类的现象发生?” 三人全都竖起耳朵,如果马修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这很可能就是故事中的要点了。 但马修却只是晃了一下食指,他努努嘴:“没有,小姐。俱乐部中怎么可能闹鬼呢?要真是那样的话,谁还会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啊?” “是吗……”舒然学姐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把马修搞得莫名其妙。 从那之后苏凛就没再听过马修说些什么,他走在最后面,借着昏暗的灯光观赏那些照片。一个长得像个大力水手却留着络腮胡子的强壮男人倚靠在一辆看上去十分霸气的黑色跑车旁,手中高举着金色的奖杯,那上面印着火红色的数字“1”,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后来苏凛知道那辆车的名字叫做“暴君”;第二张照片里的男人就阴柔许多,那张脸就像是在阳光下会被晒化一样,他把奖杯捧在胸前,身旁的跑车是水蓝色的;而第三幅照片里则是一男一女,男人的手里拿着大奖杯,女孩则穿着一身红色的车手服,满脸幸福地倚靠在男人身上,显然是在享受恋人刚刚夺得冠军的幸福感……苏凛继续往前走着,直到他的脚下碰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 他诧异地低下头来,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在地面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呃啊啊啊――!!!” 苏凛觉得自己那一下蹦得绝对要有三尺高。他的后背猛然撞上了墙壁,除了给自己带来的痛感险些让他把舌头咬断的同时,墙上的照片也在微微震动着。他惊讶地抬起头来,前方的三人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他,那个吓了他一大跳的东西,发出“喵呜”一声轻轻的叫唤,从黑暗中逐渐显出身形。 一只纯白而修长的安哥拉猫,用黄褐色的眼睛凝望着他,如果苏凛没认错的话,它大概是这个品种。 “你也有过敏症吗?”马修惊讶地问道,“和时先生一样?” “哦,他只是……精神敏感了一些。”舒然学姐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辰志龙冷笑一声。 “敏感?”马修有些狐疑,但却并没有多问。他蹲下身来唤道:“嘿,过来,卡夫卡!” 那只安哥拉猫最后望了苏凛一眼,高傲地转过头去跑向了马修,然后窜上他的肩头。这动作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是俱乐部里的猫,几年前跟领队到这里来的,它不怕生,很喜欢跟人亲近。”马修介绍道,卡夫卡蹲在他的肩头舔舔自己的爪子,“嘿,卡夫卡,你把咱们的客人吓着了,去道个歉。” 猫儿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卡夫卡这个名字苏凛知道,是一位奥地利小说家。他有些勉强地跟它打了个招呼。它那松鼠一样蓬松的尾巴扬起,跟随着马修的走动左右摇晃着,不一会儿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处看上去类似于酒吧的大房间,放着劲爆的音乐。这里的人大都穿着车手服,大概都是这个俱乐部的,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雀斑脸男人举起酒杯向马修打了个招呼,吐出一句话来,大概是意大利语。 “嘿,格罗里亚。”马修招了招手,“什么?是的……是新人,来参加体验赛车的。” 名为格罗里亚的男人淡淡地扫过三人,然后把目光集中在舒然学姐身上。这让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衣领。男人轻佻的目光让苏凛十分反感。 他们跟着马修绕过吧台走进旁边的屋子,期间卡夫卡从他的肩头跳了下来,翘着尾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偶尔有人蹲下身体摸摸它的皮毛,猫儿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看来它在这里还颇有一定地位。据说意大利人都很喜爱猫和狗,猫咪们曾在控制鼠疫的过程中做出巨大贡献,故而人们对它感情极深。 这里看上去是一间办公室,粉刷成白色的墙壁,与外面喧闹的气氛完全不同。马修打开电脑,对他们说道:“注册信息中还有一部分待确认的内容,麻烦你们填写一下。对了,还有你们的证件……包括保险费和车辆维修费在内的押金已经到账了,车子也已经派到,现在正在车库里,需要去看一眼吗……明天吗?好的。都听你们的,顾客是上帝嘛。……嗯?哦,对,那辆车在此期间完全属于你们,哪怕撞坏了也不需要另行赔付,都包括在你们的押金里了。当然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安全驾驶,车辆损坏超过一定程度的话我们是不退押金的,这样一来体验计划也就结束了。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对吧?” 他挑逗性地朝舒然学姐眨了眨眼,然后递过来一张表格。上面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打印好了,只剩下签名而已。马修说用中文填写就行。 苏凛快速签完字,退到房间门口。从这个位置,车手酒吧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有人在中央舞池里伴随着嘈杂的音乐剧烈地扭动身体;卡夫卡现在坐在吧台上,接受着调酒师的逗弄,那个小伙子另一只手飞快地摇晃着瓶子里的酒液;之前看到的那个叫格罗里亚的长发男人现在坐到了角落里,他对面坐着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男人――嗯? 苏凛直视着那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这个男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却又叫不上名字。是哪个来岛上度假的明星吗?不,应该是在现实生活中的某处……不过最多也就只有一面两面之缘而已,到底是…… “苏凛,走吧。我们该去酒店了。” 舒然学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凛停止了对那个男人的观察。马修对他们说道:“我就不送你们了。卡利亚里度假酒店从chasers的广告牌对面走五百米就到,事实上从门口就可以直接看见。你们在那里的手续也办齐了,直接把证件交给前台人员就可以入住。” 顺着走廊一路出门,三人又回到了明亮的大厅里。坐了一天的飞机,他们都有些疲惫了,来这里的第一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再说第二条提示还没给出呢。果如马修所说,卡利亚里度假酒店那蓝色的公寓型建筑就在不远处矗立着,每一扇窗口都有灯光亮起。苏凛叹了口气,三人刚要动身,正对着他的舒然学姐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不等他发问,一阵迅捷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苏凛没来得及回头,一双柔软带着香气的手猛然打在了他的脸上,蒙住了他的双眼。 与此同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旁: “苏凛,猜猜我是谁?!” 半秒钟的愣神,紧接着,一波庞大的信息涌入了苏凛的脑海!想起来了,他有种从深水之中浮出海面的感觉,他突然间全都明白过来了!从刚看到九方九世书的提示时,对这个俱乐部产生的熟悉感,还有之前和马修的对话: “……莉莉小姐说我的中文太烂了,她帮我纠正了不少。” “你也有过敏症吗?和时先生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这里就是―― 思索的同时,苏凛的口中大声蹦出了那个名字: “时莉莉?!你怎么会在这儿?!”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二百九十八节 时莉莉 苏凛终于回想起来了。 难怪在面对九方九世书上那条提示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说过“卡利亚里新法拉利俱乐部”这个名字,并且对其抱有一种心悸与感伤的情怀。现在他想清楚了,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半年以前的那个九月初,将自己腐烂的身体藏在厚实的黑大衣下,戴着墨镜、口罩和兜帽,喷着浓重的香水掩盖自己的“真实”的那个时天允,曾经对他说过这个名字!这里就是他放假时被叔叔带来的地方,也是他的遇难之地! 是的。脸上的柔软已经消失,时莉莉把蒙住他双眼的手放下,苏凛猛然回过头去,却并非是看向女孩的脸,而是看向了大厅那空无一人的前台后面,“ferrari?cagliari”的闪耀字样和那黑马的标志。 就是这里吗?天允被那场事故夺去性命的地方?就是这个该死的赛车俱乐部将他有生以来感情最好的挚友献给了死神,和九方九世书那个作弄人心的混蛋玩意儿?!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搬起大厅那被巨型日光灯照得闪闪发亮的跑车模型狠狠地朝那个恼人的标志砸下去,把它砸得稀烂,掉在地上还要跺上几脚!他想要大骂想要狂吼,想要躺在地上打滚儿撒泼……反正他就是想要宣泄,至于宣泄什么,那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是因为天允的死?是因为灵异故事?是因为天允死后还化作死者来取走了自己的一条命?或许都是,也或许都不是。想了很久之后,苏凛约摸明白了一点,也许是他把这里当成了一种“起源”,如果时天允不来这里,他就不会出事;如果他不出事,那也就不会被九方九世书变成“死者”;如果他不变成死者…… 总而言之,他只是突然想到,从那时开始,他一直都只是安静地接受,安静地思考,安静地死亡和安静地活着,从来都没有发泄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因为他知道发泄无用,九方九世书根本就不会在乎。没用的事情只会徒劳消耗体力,他不想做。 他一直自以为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一直以来,理智却将他缠裹住了。对于“感情”来说是必要的事情,理智却只是撇了撇嘴,于是他控制住自己。像此前一样,也像现在一样。 苏凛最终是没有让自己动起来,面前的时莉莉在呆滞住的他面前不断挥手。他长叹一声,这才终于让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之中抽出身来,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 时天允的妹妹,时莉莉。(可见本书“前篇”。) 多年前她和苏铃曾是一段时间的同学,闹过一次别扭之后,由此引发为两位兄长的冲突。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之后苏凛和时天允成了好哥们儿,苏铃和时莉莉的关系也逐渐转好,虽说不到“闺中密友”的程度,但偶尔也会去搭伙逛街。只是苏凛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同时问道。 苏凛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一些事情……比较难以解释,你呢?” 时莉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偏着脑袋看向苏凛身后,舒然学姐还站在那里疑惑地看着他们。时莉莉想了想,问道: “这是你女朋友?” 不等苏凛和脸红起来的舒然学姐否定,她又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不像,不像……小铃跟我说你女朋友个子挺矮的,比你要矮一头,而且爱扎马尾辫,那这又是谁啊?” 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戏谑,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明明有家有室却按捺不住骚动出门去找外*遇的男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苏凛能够看到她瞳孔中一轮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正在升起,他连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可别误会!咳咳……” 他转过身来,站在两名女生之间,首先指着舒然学姐说道:“这是锦衣学园现任学生会长舒然,我的学姐,这次跟我一起来……嗯,用你能理解的话说,算是‘出差’吧。很麻烦的工作,我们可能过年都没法回去。” 时莉莉的目光仍然有些狐疑,苏凛假装没有看见。 “这一位……嗯,她是时天允的妹妹,时莉莉。” 两名女生相互颔首示意。 “她认识我哥哥?”时莉莉问。 从时莉莉口中吐出“哥哥”这个词,苏凛并没有丝毫意外。几个月前时天允死去之后,一开始,苏凛以为他也和其他在灵异故事中死去的人一样,都会被九方九世书所“消除”。为此他在人前都不敢提起时天允的名字,生怕遭到他人的怀疑。但后来他发现,时家寄来的那封通知他死讯的信件一直搁在那里并没有消失,而当他试探性地问起小妹苏铃时,她也表示对时天允的亡故有些伤心。苏凛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 时天允并不是死在灵异故事中的。他是先死掉,然后才被九方九世书所利用的。 就像是第三个故事中,白银大厦惠天理财公司里上吊死掉的那个女人刘颖,她也是先死掉,并且在公司中搞出了灵异事件,然后鬼魂才被九方九世书所利用,编入到了灵异故事之中。后来,在惠天理财公司里流传的灵异事件并没有被人所遗忘,只有在故事进行时死去的何总一家人被忘却了。 所以人们仍然会记得时天允这个人,但却不会记得他作为“死者”出现在锦衣学园的时候,人们对他的记忆仅仅持续到事故之前。 “苏凛跟我说过。”舒然学姐言简意赅地回答,然后看向苏凛,“那么你们先聊,酒店就在那里的话,一会儿你自己过去就好。” “辰志龙先走了?”苏凛这才发现在场少了一个人。 “你刚才发愣的时候他就走了。”舒然学姐点点头,“那么,我也先去酒店了。回见,时莉莉小姐。” 她说着,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俱乐部大厅,向着远处灯光温暖的酒店公寓楼走去。 “辰志龙?哦,辰家那家伙。”时莉莉皱皱鼻子,“难怪我看着眼熟呢……我不喜欢那家伙。” “你倒真直白,不过挺巧,我也不喜欢。”苏凛笑笑,“你刚才说我女朋友?小铃把这事儿告诉你了?” “嗯。”时莉莉耸了耸肩,“聊qq的时候她说的……话说,你们吵架了?昨天夜里我看到她的**,说‘再也不理哥哥了’。我说啊,小铃要是我这样也就算了,据我所知她可就是你们家管家婆啊,平时把你照顾得……不说无微不至,吃穿不愁的程度总该有吧?你竟然还欺负她?这可不像话啊,苏凛。” 尽管比他小了两三岁,时莉莉对他都是直呼名字。 “我没有……唉,别提了,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我会跟她道歉的。”苏凛摇头,“你来这里多久了?之前我听马修提过你的名字,不过没想到真是你。我没想到……你会来这儿。” 他尽量用委婉的口吻这么说。他确实没想到,时莉莉和时天允的关系就像小铃和他一样,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却真正相互关心着,兄妹间的感情很好。天允故去,莉莉一定很难过,那么对于她来说,这里应该是一个“伤心之地”才是。苏凛可不相信她会有兴致来这里玩赛车。 果然,时莉莉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有些警惕地探头看了看刚刚舒然学姐离去的方向,看样子刚才不回答苏凛的提问是在担心着什么。名叫卡夫卡的小家伙从那扇通往幽暗走廊的门户里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时莉莉,似是很高兴地快步跑了过来,纵身一跃跳上了她的后背爬上肩膀。 “嘿,卡夫卡!” 看样子时莉莉已经跟它很熟悉了,她任由小猫用毛糙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脸颊。 苏凛露出一丝微笑:“你很喜欢它?” “这儿的人都很喜欢它。”时莉莉回答,“除了我二叔,他对猫毛过敏。对了,你刚从里面出来的话,应该见到他了吧?我本来正要去找他来着。” “你二叔吗?哦……和格罗里亚说话的那个――” 苏凛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在里面酒吧看到的那个熟悉脸孔的亚洲男人,没有错,那一定就是时莉莉的叔叔。自己以前也曾受时天允邀请去时家做客,见过那个男人两面,只是并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格罗里亚?!”时莉莉厌恶地皱起眉头,“又是那家伙?他怎么老是――” “哦哦,你也讨厌他?”苏凛挑挑眉毛。 “不是一般的讨厌。”时莉莉摆了摆手,“先别说这个了。陪我去散散步吧,苏凛,就到门口。你一会儿再去酒店没问题吧?” 苏凛很清楚时莉莉要求自己一起走走绝不只是“散步”那么简单。他当然看得到时莉莉的眼神,那里明显透露着“有话要说”的字样。 “走吧。”苏凛理所当然地答道。 …… 感谢罗米本多的打赏~~!3q呐~~! 第二百九十九节 时天允之死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夜色了呢? 萨丁岛的夜是寂静的,寒风侵不到这里来,尽管他们站在高处,从这里可以俯瞰到下面灯火辉煌的卡利亚里边缘居民区。但黑暗成为了温柔的屏障,阻挡住那些人造的光辉,让天空中月牙仅存的稀薄光芒雾气一般散下来,映着少年少女纤巧的身影。 俱乐部门口这条路一般来说不会作为赛道使用,因此两人的步伐悠闲得很。天色暗下之后,一切都进入了安眠,冬日是听不到虫鸣鸟叫的,也没有时而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如果非要找一件能够打扰他们的东西,或许――下雨? “下雨?”苏凛疑惑地看着时莉莉。 “因为是地中海气候嘛。”时莉莉甩他一个白眼,“冬季多雨型,这是初中地理的内容!不过虽说是多雨……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算来降水量肯定不如我们那儿的夏天。” 她踮着脚尖踩在路沿石上,而苏凛则小心地守护在她的外侧。时莉莉可能把他当做是个普通熟人,但对于他来说,莉莉却像是需要珍视的小妹妹。尤其在天允故世以后,再次见到莉莉,他不由得涌起了一股特别的责任感。 说起来,九方九世书专门把自己派到这里,那也就说明,这里一定和灵异有着某种程度的联系。既然如此,时天允的死亡真的只是普通的事故吗?还是说,从那时开始,他就遇到过…… 在苏凛冒出这种想法的同时,身旁时莉莉俏皮的嘀嘀嗒嗒脚步声突然停止。 苏凛转过身去,少女垂着手站在他身后,抬头呆呆地仰望着那道冷钩般的月牙。尽管夜空晴朗,但冬日的夜里是见不着几颗星星的。处于银河猎户旋臂末端的太阳系,冬夜仰望天际的地球人,视界向外是广阔无垠却又一片荒凉的空间,这个位置,就仿佛是―― “悬崖。”时莉莉轻声吐出这个词。 苏凛有些奇怪,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以为时莉莉学会了读心术之类的本领,或是通过某种“女性的直觉”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但紧接着,看到她脸上表情的瞬间,苏凛明白了,她想说的是…… “从这条路,对,就是这一条。”她指着自己的脚下,“可以直通卡利亚里市区,但是在下坡以后有一条岔道,从那里可以转弯再上坡,往十五公里外的一处小型停机坪去。那中间,大概九到十一公里处有一条长约两公里的隧道,而从隧道出来之后……” 她看向苏凛,声音轻轻的。 “是一个转弯。” 苏凛张了张嘴巴,问了一个答案早已确定的问题: “天允他……就是在那里……” “那儿是一个悬崖,垂直高度只有20米,也就是一座公寓楼的高度而已。走路不过半分钟的距离,但从上面掉下来的话……” “莉莉……”苏凛朝她走了过去,他似乎听到了抽鼻子的声音。这么做可能不太温柔,但他不想看到有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时莉莉眨眨眼睛,半抬起脸来,不知是否与水平线成为了30度仰角。“别信那个,我试过,没用。”苏凛想要这么开句玩笑,但他忍住没有说出口,现在不是那么做的气氛。 异样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两分钟,苏凛想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但想了想,也放弃了。尽管他们都知道,但却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她没有哭,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也必须表现得像那个样子。没有了哥哥,她就是时家的继承人,要继承这个姓氏就容不得丝毫软弱。对这一点,苏凛没打算反驳。 “……是我的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片刻后,当她终于再次开口的时候,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苏凛投去讶异的目光。 “如果我不是那天晚上过来的话,哥哥他或许就不会……”时莉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坚持着说了下去。这个样子弄得苏凛很是心疼,但为了了解真相,他也必须静静地听下去。 “那天晚上过来?”苏凛眯起眼睛,“八月份的时候,你也来萨丁岛了?” “……因为按照他的计划,在这里待到八月底,就要直接去未来岛报到,不打算回大陆了。所以我乘家里的直升机过来,又送他一件礼物,算是个双重惊喜吧。下飞机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电话里面居然全是杂音,他只听到我在停机坪那里,却不知道二叔已经派了车来接我了。所以他就开上那辆新买的chasers,一路飞驰想要过来找我。然后……” 苏凛垂下头来。天允离世已俞四个多月,他没有去参加葬礼,仅仅是打了一通电话表达自己的哀悼。而直到今天,他才终于得知了挚友真正的死因。 “那你……现在又来……” 这个问题同样令苏凛疑惑。正如他之前所想的,对于时莉莉来说,这个害得她失去了兄长的岛屿,应该是一片伤心之地,正常人绝不会再选择来此游玩。那么时莉莉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调查。”她简短地说道。 “调查?” “对。”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苏凛,那双秀美的瞳孔中,藏着一抹明亮的火焰,“几个月之前,警方本来打算把这个案件当做意外定论,但却发现了一些疑点。二叔一直在关注它,现在好像有了些新线索,所以我求他再带我来一次。” “疑点,那也就是说……” 时莉莉点点头:“我哥哥时天允,很可能不是出于意外掉下悬崖,而是被人谋杀的!” “……” 苏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他动了动嘴,却没有吐出半个音节。时天允那张熟悉的脸庞和“谋杀”这两个方块字一遍一遍地从他的脑海中闪过。谋杀?谋杀……天允是被人谋杀的?被谁?为什么?用什么手法?又是怎么伪装成意外的?彷如一片黑云从无限远处骤然移到了他的头顶,苏凛的心头压上了一块千百斤重的大石头。 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被人……杀死的! 一股怒火在瞬时间涌了上来,之前那种想要发疯想要摧毁什么的冲动又出现了。这是必然的感情,不是么?人生之中有几人对你来说是真正重要的呢?有几人是绝对无法替代的呢?而当你终于遇到了一个之后,却有人阴险地隐藏在暗处,行使着死神的权力将他夺走!无法饶恕! 就像是对九方九世书的恨意一样,对那个很可能还未曾谋面的凶手,苏凛的心头掀起了一股滔天的憎恶之浪。所不同的是,对于九方九世书,他虽然恨,却没有力量去毁灭,因此他只能服从,而现在…… 顷刻间他做下了决定,他要参与进去,他要陪着莉莉一起调查这个案件。不这么做他无法心安!他要亲手把那个卑劣的小人揪出来!亲眼看着他为自己的罪行而得到应有――不,甚至要超出十倍百倍的报应! 也许,这和九方九世书派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完全无关。但没关系,他不在乎,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去耽误。反正他要做的就是搏命的活计,鬼魂和杀人犯,从抛却了人性的意义上来讲,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说的……新线索,是什么?” 苏凛的声音低沉。 时莉莉刚要回答,口袋中却传出了一阵单调的音乐,她说“抱歉”。掏出手机走到一边,似乎是来了一条短信,她看了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一会儿回到苏凛面前的时候,眉头紧锁。 “苏凛,我有急事,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好吗?给我留一下你的电话,我会联系你的。” “急事?” 苏凛不太愿意就这么结束话题。但是时莉莉却摇了摇头:“我爸爸和小姑也来了。” “时叔叔也――?!”苏凛瞪大了眼睛。随即想明白了:即便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如果原本判断为意外而死的儿子后来却又出现了被人谋害的可能,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丢失了继承人的时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看样子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如果以时家的力量都查不出什么的话,那么他这只小虾米就更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嗯,我先走了,晚些可能联系你。”时莉莉匆匆忙忙记下了苏凛的号码,这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苏凛突然叫了起来,“莉莉,还有一个问题……天允他出事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是午夜,零点过后。怎么了?” “午夜,是吗?不,没什么。” 苏凛淡淡地答道。 时莉莉的身影在空寂的道路上渐渐远去。苏凛回头,看向她所指过的方向,山间隧道黑色的洞窟,他观察不到,但脑子里却分明出现了那样的映像。 午夜弯道的致命加速度,午夜时分通过隧道后,在弯道悬崖上坠亡的时天允……这中间,究竟隐藏着什么? 第三百节 假日酒店的失眠者 房卡在门上的识别区刷过,伴随着“嘀”的一声,房门自动弹开。苏凛疲惫地走进屋里,把随身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一整天的劳累感在坐上柔软垫子的同时扩散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困意顿时上涌。苏凛使劲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不知道这种高档酒店里有没有提供速溶咖啡的服务,他有些怀念小铃的手艺了。 简单打量一下房间,苏凛是不知道九方九世书到底给俱乐部提供了多少“钱”,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个可怜的法拉利俱乐部到底有没有真的收到款子,还是仅仅被九方九世书简单修改了记忆。如果确实是那样的话,他们可算是被坑大发了。不过这种无关的事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反正如果九方九世书把这个难题交给他,他也不可能支付得起这样高昂的费用。与其进行无意义的思考,不如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放松时间。 房间很棒,比苏凛在未来岛上租下的别墅还要高档许多。从外面观察这座海蓝色的公寓楼房时,是绝对看不出里面的空间有这么宽敞的。穿着软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一股暖意从脚底上传到全身。玻璃茶几和沙发周围铺着圆形地毯,高一个台阶的位置上是隐隐泛着蓝光的玻璃桌,大概是用来在房间内进餐的吧?枝型吊灯、超薄屏幕、酒柜冰箱一应俱全,原来这就是赛车手的生活?苏凛有些嫉妒了。 不过―― “喂,这是我的房间吧?” 紫色天鹅绒的窗帘分在两边,原本是观赏外面夜景的好地方,可那窗口现在却被另一个人占据着。即便在房间里,那人仍然穿着板整的西服,凭着标志性的板寸头,苏凛仅看背影也能够认出他来。 辰志龙没有回头,只是冷冷说道:“也是我的。” “也是――?!”苏凛拉开一扇通往卧室的门,里面赫然是两张床铺。 靠!是双人间?!难道要跟这混蛋一起过夜? 虽然不觉得跟他的关系有坏到会半夜起来捅自己一刀,但也很少有人会愿意跟讨厌的人共居一室,仅仅是摆在明面上的厌恶就足以搅得他睡不着了。 “这一间我挑了,你的房间在那边。”辰志龙冷哼一声,“怎么?难道你以为聚在一起过夜就能躲过鬼魂?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会趁夜来这儿的话,我可不觉得人多就会起什么作用。当然,如果你真的胆小到那个地步的话,舒然会长的房间就在隔壁,你倒是可以要求和她挤一下。” “我才懒得。”对于辰志龙的讽刺苏凛全部无视,他转身打开了相对的另一扇房门,这边果然也是两张床铺。看样子这不是单人间而是四人间!苏凛压抑住了想要计算一下开销的念头,回手把房门狠狠关上,两秒钟后,他听到另外一边的房门也传出一声响动,看样子辰志龙也进去了。 真是……跟那家伙多说两句话都会觉得有火,方伊安到底是从哪儿看出他们有相似点的啊? 苏凛一头扑在了靠门近些的床铺上,床铺上有一种淡淡的织品香气,对于适应了家里薰衣草味道的苏凛来说,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异国风情”吧。他掏出手机,之前在路上给余敏儿发短信问了一下情况,她昨夜就已经安全到家了。果然有一条回信: “这边很好,不用担心。你那里怎么样?已经安全到达萨丁岛了吗?有没有调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是余敏儿那熟悉的口气。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一种想象中的温暖,让苏凛舒适地叹息一声。编辑过回信之后,他登陆了手机qq,妹妹小铃的头像是灰色的,恐怕是对他设置了隐身吧?还好之前从璃儿姐姐那里得到消息,说她也已经安全到家了,不然的话,他要挂念的事情就又要加上一件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脑袋沾上枕头的瞬间,疲惫感再一次疯狂上涌。但苏凛还不敢睡下。时莉莉说晚些可能会联系他,即便是为了这个“可能”他也要等。事关时天允的真正死因,他无法置之度外……况且,如果他的猜测准确,这件事和灵异故事也有关系的话…… 做个假设吧。苏凛坐起身来。如果说……那处弯道确实会发生灵异事件,而时天允他原本并不知道这一点――不,就算知道,恐怕对于当时的他来说,那也仅仅是一种“迷信”吧?总而言之,如果有人利用这一点,将他引到了那里去的话……但这说不通啊,天允是为了接莉莉才会走那条路的,并不是受了他人的迷惑或怂恿,那么…… 此路不通。苏凛把一根手指搭在下唇上轻轻点动。换一种思路,如果这真是一场谋杀的话,那么杀人者一定是出于某种理由才会对他下手的。劫财吗?不会……那样的话,比起杀死他,还不如绑架时莉莉收获大些;那么是仇杀?天允在交际场的性格很和善,也不会轻易得罪谁吧? 那么,是因为杀了他,可以令杀人者获得某种利益咯? 是的,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会对另一些人和社会本身产生某些影响,有好的,也有坏的。如果一个人的出生或死亡没有令社会发生哪怕一丁点的变动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存在毫无价值可言。而时天允贵为国际时氏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他的生死更会牵动着许多人的命运。从直接关系上来看,杀掉时天允,能够获得最大利益的人是―― 根本不需要思考,一张熟悉的面孔蓦然浮现在苏凛的脑海中。 “啪!” 在那张脸庞逐渐清晰起来的同时,苏凛甩了自己一巴掌。“不会的,不可能!”他有些恼火地对自己说道。他怎么能够做出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呢?没错,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时家不会发现不了的。 你有些魔障了,苏凛,今天晚上得知的东西让你慌张了。如果你真的还关心时天允,就暂时冷静一下,别让冲动的判断影响自己。你的脑子有些混乱,应该出去吹吹凉风。 这个建议被大脑皮层中的某块区域提出后,在零点一秒之内就获得了神经元们的全票通过。于是它们的主人跳下床来,走出卧室。辰志龙果然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闭。苏凛披上外套。萨丁岛上的夜晚不算很冷,从远处海岸线吹来的潮湿海风打在脸上,习惯了以后会有一种别样的快感。也许那能够帮助自己醒醒脑子也说不定。 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行程在离开房间五米后就被阻断了。在那里,可算作走廊岔路的地方,尽头的窗户也能够看到外面的夜空。而此时,一个身着素白色绒风衣的女孩正站在那窗口,长发披肩,似乎泛着些水光。看样子她在酒店中刚刚沐浴过,出水美人。苏凛的心跳顿了一拍,长时间和余敏儿的相处让他忘记了把目光投向别处,现在他再一次确信了那个传言――舒然学姐的美,真的有种让人窒息的力量。 “你也睡不着吗?” 苏凛吓了一跳,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学姐是从窗玻璃上看到了他的倒影。既然被发现了,也就没有回避的理由。他径直走了过去,站到学姐身边,他们两人居然是差不多高的。窗外的月牙仍然挂在那一方黑色的天空,几颗星星稀疏而不规则地排列着。 “‘也’的意思就是说,学姐也睡不着喽?”他笑笑,“怎么,新地方住的不习惯吗?还是怕夜里会有鬼魂来骚扰?这么说来,学姐住的房间也和我们一样吧?一个人住四人间,确实空旷了些哈。” 他把左手搭在窗台上,无名指上一枚银指环反射着光芒。舒然淡淡地扫了它一眼。 “是啊,空旷的地方总是会让人不喜。”舒然摇了摇头,“你呢?和辰志龙待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吗?” “哈啊……无所谓,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和那家伙搞好关系。”苏凛摊了摊手,突然又想到了方伊安的话语,于是问道,“学姐,说起来,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和辰志龙,我们有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相似?” “嗯,是方伊安说的。”苏凛耸肩,“本来打算当做是他的胡言乱语,但是最近总是会想起,一想到就觉得烦闷。学姐怎么看呢?我们之间……” 舒然歪歪脑袋,似是在考虑着,这个动作为她平添了几分天真的魅力。片刻后她说道: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感觉……唔,不对,应该说,虽然表面上看来,你们的性格好像几乎相反,但我总觉得,也许本质上来说,你们实际上是同一种人也说不定……呃,怎么了?” 苏凛的面部器官绷成了直线(就像这样:―_―)。 “方伊安也这么说。”他说道,声音显得很低落,“可我完全看不出来啊,这算是当局者迷吗?再说,我还那么讨厌他……” “相似与否与讨厌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舒然摇了摇头,“比方说,两个同样温柔的人,他们在一起或许就能够处得很好;但如果是两个同样极有主见的人,就很有可能会相互厌恶。没必要在这种问题上太过纠结,就算再怎么相似,你仍然是苏凛,变不成辰志龙,他也无法取代你,不是吗?” 苏凛再次长叹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了外面晴朗的夜空。 第三百零一节 星空臆想 小学一年级,也可能是二年级……太过久远又飘渺的事情,苏凛已经记不清楚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那个脾气暴躁又自傲的语文老师给他们讲解比喻句时,曾经用过这样的例子:月亮像一把弯弯的镰刀。如今想来,除了在儿童作文中看到类似的说法之外,真正望向月牙的时候,他却从没有产生过这样的联想。月就是月,月牙当然也是月,它的美是纯粹作为“月”而美的,而绝非其它任何相似的东西;就像他偶尔在成都极其罕见的晴夜看到浩瀚的星空时,他所受到的震撼并没有一丝半点是由于那些星座的神话故事――他从未试图去寻找过它们,能够触动他内心的,只有那份广阔与博大,无边无际,这才是夜色真正的醉人之处。 所以对他来说,冬末这种月朗星稀的夜仅有一观的价值,但看得时间稍长,就会感到它的无趣。在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五分钟之后,苏凛的脖子有些僵痛了,他稍稍转着颈部运动一下,回头看向舒然学姐,她的目光却仍然痴迷。和他不同,那并非呆滞的注视,映在她瞳孔中的每一颗星都在静止中跃动着,那些光粒花一般绽放开来。 苏凛没有对星夜折服,却对她此时的样子有些心动了。可能是察觉到这样的眼神有些不太礼貌,或者是从心中产生了对余敏儿的一丝愧疚,他迅速把头转开。 “学姐……很喜欢星空吗?女人果然是对这样的景象比较感性吧?”他小声问道。 “喜欢?”舒然听到了苏凛的问题,但她没有低头,只是喃喃着,“是喜欢吗?我不太清楚……只是想看而已。不过感性或许没错,像这样观察的时候,心里总会想到一些东西的,有用的或没用的……” “哦,那学姐现在想到了什么呢?”苏凛随意地问道。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从卖火柴的小女孩开始――或者更早些时候,人们就常常会把星星和故世之人相联系起来。直到现在,对于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的孤儿来说,还会有大人温柔体贴地对他们说道:爸爸妈妈变成天上的星星了……那么学姐现在又是想到了谁呢? 那个影子仿佛浮现在了面前玻璃的镜像之中,苏凛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望了学姐一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毫无变化啊……”舒然轻声说道。 “变化?” “嗯。”她点点头,伸手指向外面,“你看,数百数千年前,从人类第一次在夜晚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也一定是这样的星海吧?千万年过去,朝代更迭,大地上沧海桑田,可只有它们是永恒的……也许会有变化,也有毁灭与新生,学天文的人大概会毫不留情地反驳我吧?但是对于凡人来说,这一眼看到的,就是今后一生的所见啊。” 苏凛长大了嘴巴:“呃……学姐是想说,星空一直都没有变化,但人却变得太快了么?还是说,希望人生也能够像星空一样永恒呢?” “永恒?”舒然摇头,她的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苦涩微笑,“没有人能够做到永恒,永恒也并不一定就是美好的东西。” “很多人都在追求长生不老啊……别说以前的皇帝了,现代科学不也在拼命研究‘长寿’吗?冬眠系统也已经开发出来了,虽然仅能够制造一个长生的假象而已,但人类确实在朝此方向迈步。”苏凛摊了摊手,“学姐那种哲理性的说法……确实,什么动画啦小说啦里面那些长生不老的人物到最后都会说‘长生不好啊要看着自己身边的朋友亲人爱人甚至自己的子孙后代一代一代故去什么的真是糟透了’,但那都是经历过长生的人的说法,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会有这种渴望不是吗?再说了,如果大家都能够长生不老,那不也挺棒的吗?” 没错。苏凛想着。如果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大家一起走到世界尽头的话,或许无论多长时间,都不会产生厌烦的感觉…… 但他的想法被硬生生止住了。舒然学姐转头看他,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怕。 “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她说道,“时间久了,木头会朽烂,石头也会破碎……生物界中,只有一类东西存在永恒的可能,那是因为有能够支撑它们永生的条件。” “微生物……是吗?” 苏凛被学姐森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回答了。 “是,拥有自我分裂能力的细菌之类,直到达到界限之前,它们会不断增殖下去,没有死亡一说。”舒然点头。 “支撑它们永生的条件……那是什么?”苏凛好奇地问道。 “因为它们并无像人类一样强大的意识和思维啊。”舒然回答,“一旦拥有感情,就没有恒定不变的东西了,这是属于人类的必然。一开始打算相依相守的两个人,在经历漫长的岁月之后,也会逐渐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在很多方面产生对方无法理解的想法,比如理想,比如自由……” “自由……吗?”苏凛若有所思。他又抬起头来,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看着星空都能一下子想到这么多东西,说是‘感性’果然一点错都没有呢。学姐以前,难道很少观察星星吗?” “以前……几乎没有见过。”舒然简短地答道。 “几乎没有?哦……也是,现在不论哪儿,空气污染指数都高得离谱呢。”苏凛叹了口气,“明明采取了那么多措施,但对于环境的治理还是赶不上发展的脚步。过不了多少年,环境方面的专业一定会变得比现在热门十倍百倍吧?” 舒然没有回答。 苏凛偷眼看着她。他突然想到,似乎自己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舒然学姐的资料,对她的认识也仅限于这几个月的通常接触而已。像学姐这样端庄淑雅的女人,或许是来自某个豪门的大小姐?唔……但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说以前几乎没有见过星空吧?那种有钱人的话,在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郊区买幢别墅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对。还是说,她以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类型? 没等苏凛在这个方向继续琢磨下去,舒然却向他发问了: “对于星空,你又会想到什么呢?” “我吗?”苏凛想都没想,直接答道,“嗯……《星之梦》和《三体》吧。” “啊?”舒然有些迷惑,“是小说吗?” “对。我的话……没有学姐那么多联想,就会本能地和自己的经历对照起来。这两部作品题材并不相同,但带给我的感受却是一样的,不管是对星空的追求还是逃避,希望与绝望都会相伴而生。于绝望中寻求仅存的希望,和在希望中慢慢堕入绝望,哪一种才算是更好的结局呢?” “希望和……绝望……” “我们身在灵异故事里不也是如此吗?”苏凛耸了耸肩,“要在绝境中寻求一条生路,可万一一步走错,一切努力都会白费,将再次落入无尽的黑暗与恐惧之中。就像故事中的那些人类,面对恐怖的宇宙真相,一旦做错了选择,就会被彻底毁灭,死无葬身之地。故事里和故事外的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啊……唔?” 苏凛的眉头突然间皱了起来,舒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状: “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面对无法抗拒的恐怖现状,如果凭借自己的能力不够对付的话,去寻找更加强大的外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迟疑了一下,苏凛缓缓开口了。 “刚刚既然说到《三体》,叶文洁一开始无力改变人类社会的现实,所以她找来了三体文明;后来为了对付三体文明,罗辑又以将恒星坐标暴露给更高级文明为威胁……无论一件东西多么可怕,总有能够克制其的东西存在,那样的话,九方九世书一定也有!” 说到这里,苏凛一下子激动起来。 “对了,对了!”他转过身来,在窗边绕起了圈子,“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对付不了九方九世书,可是这个世上总有能够毁灭它的东西存在,也许是其它灵异,如果能够找到那种东西――” “九方九世书可是最强的灵异啊……”舒然小声提醒道。 “谁规定的?”苏凛反驳,“我们现在判断它‘最强’,仅仅是因为它拥有能够随意驱使其它鬼魂的能力,相对于那些鬼魂来说,它要强大得多。可是‘灵异界’――假设有这么一个存在的话――肯定还有能够制衡它的东西在。如果能够想到一个办法……” “苏凛!” 舒然学姐猛然抓住他的胳膊,她的神色显得有些慌张,面对她那双清冷的眸子,苏凛眼中的狂热逐渐消退下去。 “别忘了……”舒然低声说道,“驱虎吞狼和引狼入室,这两者仅有一线之隔。千年前宋朝引金灭辽,引蒙古灭金……最后又怎么样呢?仅仅是九方九世书的话,至少还给我们留下了一条生路,但是如果,有更可怕的东西被招来的话……” 苏凛没有说话。他看到学姐眼中的恐惧,她说得对。别说宋朝了,《三体》中不也是那样吗?叶文洁引来了想要占领地球的三体舰队,而后来毁灭三体文明的高级智慧,也同样毁掉了太阳系……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是,如果拼命抗争的最后仍然只有毁灭一途,对于没有希望的人来说,还会在乎什么呢? 所以罗辑才能够成为执剑人,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关心人类的存亡,只要能够拉着三体垫背,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因此他的威胁才是有效的。三体文明也清楚,一个人走到了那个极端,这世上就再也没什么能够束缚得了他。 也许那才是真正的自由。苏凛不由得想到。 他假装惬意地笑笑,对舒然学姐说道:“抱歉,吓到你了,我说着玩玩的。别忘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就算真想要去做,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比九方九世书更强的东西呢?” 学姐并没有放下心来,她似乎看穿了什么,想要说话,但却也没能够说出口。苏凛别开了视线,挣脱了她紧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现在他的眼神中隐藏了一些东西,有什么已经如同种子一般,洒在他的心海里了。 绝望还是希望?都不重要。苏凛想着。只是如果不去试着反抗的话,那就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你将孤零零一个人走到最后,要么你将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路上。 …… 感谢滴墨无痕、掌缘颠落一书生两位的大手笔打赏!蓝蓝真是受宠若惊! 明天还要忙一天,这周末清闲些,周六周日两天,开学之前再来一次小爆发。敬请期待! 另外上文介绍的刘慈欣老师的《三体》,应该有很多书友们已经阅读过了。对于大刘老师,以前只读过他的《中国太阳》、《朝闻道》和《梦之海》几部短篇,一直听说这是一部科幻史诗巨作,某蓝是最近刚攒钱买到实体书。听着evalia女神的【aspirin】,翻阅“死神永生”的开篇,这一歌一书简直是绝配!尤其艾娃空灵的声音和描写云天明的心理同时回响的时候,心中莫名地被震颤波动起来,强烈推荐书友们也来试试! 第三百零二节 深夜的邀请 对于今晚就接到时莉莉的电话,苏凛其实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因为在离开房间遇到舒然学姐的时候,时针就已经走过了“10”。如果不是十分紧张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再联系他。再说,或许她今晚还要忙着照顾倒时差的父亲与姑姑……总而言之,在看到刚刚记录下来的时莉莉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时候,苏凛着实吃了一惊。 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电话通了之后,他只说了一声“喂”,那一边就传来了时莉莉平淡的声音: “你住在卡利亚里度假酒店是吗?到门口来,我来接你了。” “接我?”苏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我……去哪儿?” “拉吉兰达酒店,我爸爸和小姑下榻的地方。” 不等苏凛问出下一句,时莉莉就已经说出了答案: “他们想要见见你。快来,我五分钟内到酒店门口,有一辆深红色跑车。有什么事情我们在车上说。”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电话挂断。苏凛呆呆地看着手机,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毫无疑问是指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家的两位家长吧?但是……他们要见自己?在这个时间?为了什么事? “怎么了?”一旁的舒然学姐看到他犹疑的样子,不由得出口问道。 “没……学姐,我出去一下。” 苏凛低声答道。刚才他跟舒然学姐正处在尴尬的气氛之中,时莉莉的电话算是暂时救了他一次,但现在因为这通电话,他却把之前的事情几乎全部忘掉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从脑细胞中喷吐出来,萦绕着他不断转动的大脑。五分钟,他必须现在就下去了。要么到车上再跟和时莉莉问个清楚? 苏凛的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缓缓升起。 “是那个女孩……时天允的妹妹找你?”舒然学姐敏锐地问道,“这么晚出去要当心啊,别忘记了,现在对这个故事我们还什么都不明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危险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会提高警觉的。而且,也许会得到什么……和故事有关的线索,也说不定。”苏凛没有回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 几乎在苏凛走出酒店正门的同时,他就看到了那辆从坡道下面行驶上来的红色跑车。他不是杨凯卓,说不上那车子的名字,不过上面黑马的标志他今天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借着酒店门口的灯光,在蒙了单面透光贴纸的后窗口和光滑的车身上,苏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形象有些邋遢,至少跟这辆顶级跑车完全搭不上边。衣服没换,脸也没洗,他就要这么去见那几位世界级的大家长?苏凛张了张口,那一瞬间他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不要放下自己的身架,去找辰志龙借一件西装呢? 后车窗无声无息地降了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清秀脸庞在车里与苏凛对视着。时莉莉倒还是晚间散步时那副打扮,不同的是原本从两侧肩头垂下的发梢现在全部都别到了后面,组成了一条单马尾,倒是跟苏凛的形象有些相配。她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现在它被女孩顶在鼻梁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说:“上来。” 车门向上旋转着打开,苏凛硬着头皮坐上了后排。 “抱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点点头,“时间有点紧,我没来得及洗个澡换身衣服。” 自动控制系统把车门合上,听不见发动机的噪声,仅有像科幻大片中那种高科技飞船引擎运转一样的动静,让苏凛想到了往暖瓶里面注水的哨声――现在也几乎见不到那种古老的东西了,爷爷家倒还有一个旧的,以前饮水机坏掉的时候他试用过一次,还不小心把手烫起了泡。 开车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苏凛想他也许是时家的保镖或公司下属一类。他没有跟苏凛打招呼,从头到尾都只是沉默着,不过他的驾驶技术不错。苏凛以前考驾照的时候,那个脾气差的要死的教练曾经说过,一个好司机没必要去学什么漂移啦飞车啦那些没用处的东西,只要你开车停车变速转弯都能做到让车内人完全感觉不到,那就足够去公家应聘了,学那些停个车不系安全带都能从前车玻璃飞出去的――教练撇撇嘴,吐出一口烟圈:“别糟践车了,老实儿的给我开拖拉机去吧!” 眼下这个男人显然就做到了这一点,如果不是紧张的苏凛一直看着前面,他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车子一直都停在原地没动呢。时莉莉抱着胳膊缩在一边,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就像是头一次认识苏凛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像极了女人在成衣店里欣赏最新款连衣裙时的样子。 意大利的车辆也是要靠右行驶的,苏凛判断出他们在逐渐驶往海边的方向。时莉莉的目光让他微微有些不舒服,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他主动开口问道: “那个……时莉莉,叔叔他们找我,是……” “别问我,我不知道。”时莉莉似乎从一开始就猜到苏凛会这么问,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就耸了耸肩,飞快地答道,“我和二叔去接他们,路上说起你也来这儿了。结果老爸就说,让我过来接你,他说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想要跟你聊聊……嗯,就这样。” “聊聊?”苏凛愈加迷惑。他当然见过时天允的父亲,也曾有幸和他说过两句话,不过在他的印象之中,那位先生和他绝对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有天允这道桥梁,或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接触。至少“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这种话,绝不像是那个人会对他说出的…… 他向时莉莉投去了怀疑的视线,后者则若无其事地翘着二郎腿轻声哼起了歌。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不知为何,那眼神让苏凛身上有些发冷,他不太相信时莉莉话语中的“不知道”了。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红色跑车驶入了目的地的地下停车场。时莉莉轻巧地跳了下来,苏凛的动作就要僵硬许多,环视了一圈周围停着的那些车辆后,他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发虚。忘了是谁曾经说过,一家酒店的档次只要看到它的地下停车场就可以确定了。除非九方九世书给他提供这样的机会,不然他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住进这样的地方。 他跟在时莉莉的身后,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尽量压抑着。那个开车的男人没有跟来。时莉莉一路大步向前,比起晚间,现在她似乎冷淡了许多,苏凛能够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隔阂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但却又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两人走进电梯,即便在这里,她也是背对着他,这不像是一位邀请者应有的行为。 苏凛忍住了开口询问的冲动,或许等到见到那几位大家长之后,他就能够得到答案。 “这里。” 时莉莉说着,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苏凛深吸一口气,他的心脏砰砰剧烈跳动起来,他平时虽不能说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样紧张的时候还真是少有。要知道当年他面对还是一个陌生人的大少爷时天允,都敢抡着拳头往上冲。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只是在他的直觉中感受到……马上,对,马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来呀,你还要做什么心理准备不成?”时莉莉看着他呆滞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道。但如果苏凛认真去听的话,会发现她的声音中也有那么一丝紧张。只是此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罢了。 房间里面还是一条走廊,镶着金线的红色地毯让苏凛有些不敢落脚,他觉得自己离下一秒的命运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中,时莉莉又为他拉开了一扇门,在这里,简洁布置的大厅中,一个男人正坐在红色沙发上,悠闲地抽着一根雪茄。 是时氏本家三位家长之一的时望――如果苏凛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确实是叫这个名字,也就是时莉莉和已故的时天允的二叔。 “哦,莉莉回来了,还有……”看到苏凛的时候,时望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就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欢迎欢迎,你的名字,我记得是叫……‘苏凛’没错吧?哦,我们以前见过的,你应该还记得。” 他起身和苏凛握手。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苏凛印象中那种国际集团的高层人物――在他的想象中,他们都应该是带着一种贵族特有的气质,骨子里存在着高傲,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厌恶,只有敬重。但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企业老板,或者真是某个邻家大叔,他确实部分消除了苏凛的紧张感,苏凛有些希望一会儿和时莉莉父亲谈话的时候,他能在旁边陪着了。 “时先生,我记得,当然。”苏凛尽量摆出一副自然的态度,“以前我被天……邀请到家里去的时候和您有过一面之缘。” “不用那么客气!你也跟莉莉一样,叫我二叔就行!”时望伸手,“请坐,请坐,稍等一下。莉莉她父亲正在沐浴,你先陪我聊聊吧。话说,这么晚出来没问题吗?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 明天――准确来说是今天,开始为期两天的爆发更新,每天不少于三节,就这样。 另外昨天忘记恭喜滴墨无痕成为本书第一位堂主了,撒花!再次感谢你的支持! 第三百零三节 传承 时望先生不仅和气,而且非常健谈。在谢绝了他的雪茄之后,苏凛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而时莉莉则坐到二叔身旁。看上去她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心事重重,苏凛犹豫着要不要关心她两句,但是时望先生却笑意盈盈地跟他打听起了锦衣学园的事情。 “啊?嗯,我是学计算机方面的。”苏凛答应着,“对,虽然应用面比较广,但现在计算机一类的产品毕竟更新换代太快了,不管硬件还是软件方面都是,在学园里能够学到的,都只不过是些打打基础的东西。之后如果想要在这方面找工作,就真的要活到老学到老了。” “学生会吗?对,我是现任的第十二期学生会副会长,不过谈不上什么名头。学园中的权力都是由学园长和理事会掌控着的,说实在话,学生会不过也就是一个空架子,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可言。” “……对,我这次是和会长一起来的。嗯,为了学园内部的一些事情……” 这位先生以“长辈”的名义几乎把苏凛的底子都给掏了个空。他悠闲地注视着雪茄末端袅袅的烟雾,过了片刻,突然说道: “我们家莉莉,再过一年也要应考锦衣学园了。” “哦,是吗?” 苏凛漫不经心地答着,语气中并没有半分惊讶的意味。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以时家的能力,哪怕时莉莉在高考中只能考到全省末流,他们也有的是办法把她送进去。更何况据他所知,时莉莉和时天允一样,从小受到的就是精英教育,不说客气话,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比自己差劲才对。 在谈话的同时,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大厅,整个房间共有六扇门,排列对称。其中一扇双开门是自己刚刚进来的,正对面那扇可能通往阳台。另外,两张沙发两旁都各有一扇门,苏凛估计是像自己所居住的卡利亚里假日酒店那样,每扇门后面都是一间卧室。算起来,时家目前的三位家长都在这儿了,再加上时莉莉,四个人四间房刚刚好。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同时,左前方——也就是时望先生身旁的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面走出,那件绒白色风衣让苏凛一瞬间以为舒然学姐也被邀请到这里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等他看清楚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时家三位家长之末,时莉莉的小姑,记得名字是叫做……时希? “小姑!”果然,他听到时莉莉脆生生地跟女人打了个招呼。 “哦,老三啊……”时望先生对妹妹的称呼也让苏凛觉得有些好笑,他掸了掸烟灰,指向苏凛,“这位……就是大哥请来的客人。你应该见过的吧?以前他到家里来过的,叫苏凛。” 苏凛站起来,朝时希女士欠了欠身,拘谨而礼貌地说道:“您好。” 女人没有回答。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凛——对,就是坐上跑车的时候,时莉莉对他的那种打量目光,这眼神让他觉得不太友好。时希女士可能是刚刚洗完澡,和之前看到的舒然学姐一样,苏凛发现她的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不过这显然无法掩饰她身上那种特有的精明强干的气势,在这种压迫之下,苏凛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有点儿发颤,但他抑制住了,尽量向女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哼。” 片刻之后,时希女士冷冷地给出了这么一声回应。这让苏凛有些尴尬,但对方却没有理他。时希对脱掉鞋子扳着小腿坐在沙发上的时莉莉皱了皱眉——如果她穿着裙子的话,这个动作对于苏凛来说就比较危险了,她对自己的侄女说道: “莉莉,你该去睡觉了。年轻人应该有个像样的作息习惯,不要学我们这些成年人。对身体不好的。” “哎——?!”时莉莉叫了起来,“可是——!” “听话。”时希说着,朝苏凛那边瞄了一眼,“别的事情你用不着管,再说,你爸爸和二叔找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用不着你来作陪。哪怕真有,他们也能把一切都谈妥,不需要你来挂心。” “唔……” 时莉莉显然有些不太情愿,她嘟着嘴巴看向身旁的时望先生。但二叔也只是冲她笑笑,说道:“你小姑说得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现在就没个好的作息规律,以后就会变得更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以后咱们时家的生意还要由你来继承呢,下一辈就你这么一个希望了,你要是垮了,咱们时家就完了。去吧。” 时莉莉只好无奈地答应着,转身走进了沙发另一边的屋子。苏凛不经意瞥了一眼,不由得暗暗咋舌。那扇门后可不是一间卧室那么简单,而是又一个客厅,难怪他没在这里看到卫生间的门户,原来每个人的屋子里又有一方天地。 这才是真正有钱人的生活啊。 原本时莉莉在的时候,虽然紧张,但毕竟有一个熟识的人在,心理上还好受一些。现在她走了,苏凛只觉得更加难堪。所幸在看着时莉莉回屋之后,时希女士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似乎对苏凛完全没有半点兴趣。这让他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 “哼哼,抱歉啊,她就这个性。” 妹妹消失在门后,时望先生朝苏凛笑了笑:“因为从小就接受各种各样——嗯,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高大上’——高大上的教育。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一直好强得要命,怎么形容来着?女强人?对,就是这个词。对男人都挺看不惯的,平时对我都没什么好脾气,也就能听我大哥的话。” “哦,我理解……” 苏凛这才发现自己还僵硬地站着,连忙坐下身来,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不好意思啊……”时望先生小声说道,“大半夜的,就这么突然把你找来,你肯定也挺迷惑的吧?而且你们年轻人啊,大多数都不太爱和长辈打交道,这样是不是有点儿不舒服?不不不你不用忙着否认,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就连天允,从小就被我们培养着去跟各式各样的人交往,一直穿梭在上流社会里,但是他跟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肯定也不如跟你们这些同龄人待在一起顺心。” 天允……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时望先生稍稍一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苏凛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对于天允来说,他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对于他自己来说,天允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侄子。时家和一般人的家庭不同,这一点苏凛早就了解了。 他回想起以前和时天允的对话。 命运不一定是公平的,但对于时家来说一定是那样。时天允给他讲述了时家的发家史,那并不是十分久远的事情,就在几代以前。时家本来是西南蜀中的一方大户,族中子弟众多,也正是凭借这么个优势,全族人齐心协力,把时氏的生意做了起来,并且越做越大,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国际集团。 但上天总是嫉贤妒能的,不论是李白的“文章憎命达”也好,“天妒英才”也罢,可见老天爷向来看不惯有人把世间的好处全占了,你得到了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公平的约束。而时家显然就受到了这样的约束。在时家发展壮大的同时,出于某种不明的原因,后人似乎都得了一种怪病,子嗣却是愈来愈稀少了。 开始还没人在意,毕竟时家偌大的家族,如果人太多,分起家产来还是一个大问题。但到后来,这问题便愈加严重,直到时天允爷爷这一辈的时候,除去一个早夭的兄弟,本家居然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人了!后继无人成了比家业纷争更为麻烦的事情。难道时家人辛苦了几代,好不容易攒下一块大蛋糕,到头来却要为他人做嫁衣不成? 哪怕学过一点浅显的现代生物学也就应该清楚,出现这种状况,多半是家族的遗传基因上出了问题。可老头子就是不信邪,先后结婚离婚多次,就是没能够弄出个一儿半女。一直熬到将近五十,本来寻思这辈子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但命运却往往喜欢恶意地捉弄人。时天允的父亲时易生先生就在那时诞生了,老头子喜出望外,而紧接着,几年之内,他又拥有了一子时望和一女时希,困扰多年的问题终于暂时得到了解决。后来时易生先生结婚后,时天允和时莉莉倒是很容易就出世了。用那位老人的话来说,这回终于可以死得瞑目了。 当然,这位老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已经把生意全部交给了三个子女打理,自己在老家安心颐养天年。但据时天允说,他的手里还握着相当大的权力,如果后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老头子想要惩罚他们,是绝对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的。 但时家还是没能从老天手中抢下一分开枝散叶的机会。时望先生也已结婚二十年,可他的名下就没能够出现一个继承人。这也就意味着,不论他如何努力,这继承权也不可能与他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么一来时家内部的争权夺利也就没有任何意义,时望时希两个弟妹尽心尽力地辅佐大哥,同时也把时天允和时莉莉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子女看待,他们对孩子的爱绝不会比大哥逊色半分。 “假设,有一天我出了意外——喂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都说了只是假设。”当初时天允曾笑嘻嘻地说道,“那么家业当然就要由莉莉来继承啰。别以为女人就没这个权利,我们时家还没那么封建。然后呢,要是有人想跟她在一起,要么就倒插门,要么……至少后代子孙里得有一个要随时姓。我估摸着,家族可能会直接为她选定一个对象——你别笑,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别以为都像是那些肥皂剧里面那样,一个一个嚷着‘万贯家业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自己的爱情’……现实中哪有那么不靠谱的事情?我们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这种理念早就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了,可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如果真有这样的安排,莉莉她也一定会淡然接受,至于感情什么的,结了婚以后可以慢慢培养嘛。家族选定的人物总不会太差劲,等相处得长了,有了孩子,那感情也就酝酿起来了嘛。铁扇罗刹一开始还看不上老牛呢,熬了几百年不就从了?” “你呢?你也会接受这种婚姻吗?”苏凛好奇地问道。 “我没考虑过,我想等到我该结婚的时候,这么多年总也该碰上一两个中意的女人。而只要是我看上的,想来也不会太差劲,家族也会接受的。就算我找不到——你说得对,那我就听他们的安排。如果真不喜欢,大不了出去养小*三。”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大家族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家里人根本不会管,他们巴不得我能开枝散叶,我要是在当总裁的同时还能当一头**,老头子就算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 第一节. 第三百零四节 时天允的最后一夜 苏凛对于时家的延续和时天允娶妻生子的事情都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是把时天允本人当作挚友而已,除此以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也不觉得自己和时家有什么羁绊,也没把除时莉莉以外的时家人当作是熟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今晚的邀约如此迷惑。 “真慢……”时望先生似乎看出了苏凛的心思,先一步代他说道,“老三一个女人都洗完澡出来了,大哥怎么这么磨蹭。你等急了吧?要不我帮你去叫一下?” “哦,用不着!”苏凛连忙说道。即便他才是被邀约来的客人,但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完全没有分量的他哪怕被晾在一边对于主家来说也完全算不上是失礼的事情。说不定人家这么做是把我当自己人呢……苏凛自我安慰般想着。 “我没关系的,年轻人体力旺嘛,再多等一会儿好了。”他赔着笑说道。 “嗯……”大概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被冷落,时望先生再一次陪他聊了起来,“天允他呢,以前在家里也常常跟我们说起过你。你知道,他从小在我们培养下长大,也就带上了一股傲气。平时虽然结交的都是些上流人物,但对那些孩子,他也向来是不怎么看得起的。所以听说他跟人交朋友的时候,我们都有些惊讶……我想肯定是你身上有什么过人的特质,吸引到他了吧……” “哪里,您过奖了。”苏凛苦笑。如果您知道当初我们认识是因为我把他用椅子揍进医院的话,不知您还会不会这么说。 说起来…… 苏凛突然想到,时莉莉似乎说过,就是时望先生找到了时天允可能被人谋害的线索,所以她才不远万里和二叔一起飞到卡利亚里来。对于那些所谓的“线索”,苏凛迫切想要了解,但是在这里问起,合适吗? 苏凛犹豫了一下,事关时天允死亡的真相,就算想要让他按捺住内心的冲动,也是颇有一定难度的。而且,既然时望先生也认同自己作为天允“挚友”的身份――且不说那是真心还是纯粹的客套,这样开口的话,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苏凛向来是实干派,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立刻付诸行动。在时望先生下一句寒暄话出口之前,他端正了坐姿,低声问道: “那个……时先生,可能有些失礼,不过……我想知道,天允他出事那天,到底――” 时望先生的雪茄已经燃到了尽头。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苏凛会这样问。灯光的照耀下,男人的脸色变得阴暗了一些,在苏凛紧张地等待之中,他长叹一声,问道:“莉莉都告诉你了,是吗?” “嗯,她说,天允的死并非偶然的事故,而是有人……不过她没有说的很清楚,所以我才想知道……” “清楚?”时望摆了摆手,“我们也都不清楚,谁能说得清楚?就连警方那边,到现在也只能给出些猜测而已。不过哪怕有一丁点疑点,我们也没打算放过。如果真是有人谋害的话,他就不仅是杀了一个人那么简单,也是在挑战我们时家的尊严!更何况天允这孩子……我们一直看着他长大,对我们来说,他不仅是大哥的孩子,也是我们全家的孩子!我们绝不会放过对他下手的人!” 话说到最后,时望的声音越来越低,却也越来越坚定。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拳紧握,这番话似乎消耗了他很大的精力。他倚靠在沙发上喘息起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中又出现了苏凛之前所见的那种痛苦目光: “其实……天允的死,我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苏凛张大了嘴巴。 时望继续说道:“如果说,天允的死本来是一场意外的话,那么要为这场意外负责的人至少有三个。一个是莉莉,一个是天允自己,但他们两人的责任也不过只占三成,而剩下七成,就全部都是我的错!” “时先生……” 时望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打岔,他的声音仿佛穿过了缓慢流转的时间之河,回到上游,那是半年以前的那个令他痛心的夜―― “首先,把天允带到这里来,让他加入这个赛车俱乐部的人就是我。当初我在帮公司开辟欧洲市场,但并不十分顺利,急需想个办法融入到这群欧洲人之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后来我发现,有部分欧洲企业和一些大家族的继承人都对赛车运动情有独钟,而卡利亚里岛又是他们度假时常来的休闲地。我这样的中年大叔显然不合他们胃口,但是天允这个年轻人想要加入其中,就比我容易得多了。所以在那个假期,我怂恿天允来这里试着玩玩赛车,他倒是挺有天赋,很快就和那些车手们融入到一起去了。我当时满心欢喜,托天允的福,我跟那些企业巨头们谈得也很顺利。眼看着欧洲市场已经为我们打开大门了……” “但是,在天允的计划中,假期末不回大陆,而是直接去未来岛。所以为了在那之前和哥哥道别,莉莉也要求来卡利亚里岛,是吗?”苏凛接上了自己知道的部分。 “对……”时望笑笑,“你也了解,他们兄妹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吵闹闹的,但实际上感情非常好。莉莉从小就很依赖哥哥,总是跟他腻在一块儿。而天允一去锦衣学园,即便乘飞机来回也很麻烦,两人少说得有几个月不能见面了。所以在开学前几天,莉莉偷偷跟我联系,说要到卡利亚里岛上来跟天允待几天,但她不让我说,想要给天允一个惊喜。” “惊喜?” “嗯,家里很宠这丫头,专门给她派了一架直升机。她降落的地方是一处小型停机坪,以前是一位富豪修建的用作私人场所的,后来他捐献出来,也就成为了公共的了。我专门派了一辆车去接他,而且如她所愿,没有给天允透露一丁点儿口风。但我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出事了……” “时莉莉到达的时候,给天允打了个电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通电话中杂音很重。天允没有听清楚,只知道莉莉到了岛上。所以他立刻开车去接她……”苏凛接话道。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时望喃喃念叨着,“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儿呢?那天夜里晴朗得很,莉莉是下了飞机以后才给天允打了电话,附近又没有什么电波干扰,理论上是不会有任何噪音的。直到现在,警察也没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您没有阻拦天允吗?”苏凛问道,“既然您已经派了车的话……” “巧就巧在这儿了!”时望先生说道,“当时已经是深夜,天允和那些年轻人一起在酒吧里喝酒聊天,而我则在跟一位客户联系。中途我看到他在跟人打电话来着,但却没有注意,等到我再回头的时候,酒吧里就已经没他的影子了。马修――哦,他是俱乐部里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他刚才接过电话之后就风一样跑出去了。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不妥,于是我就从酒吧里追了出去,但是已经晚了,等我冲出俱乐部的时候,就只看到他驾驶着新买的chasers冲下坡道。我本想给他打电话的,但又怕他在路上开车接电话出什么意外。而且当时我想着,他应该能在路上遇到我派的那辆车,就算错过了,也不算什么大事。结果……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说完这些,这位二叔再一次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苏凛咀嚼着刚才听到的内容,思索一下,追问道: “他的车子没问题吗?chasers,我记得是法拉利去年新出的跑车型号吧?而且天允的驾驶技术很棒的话,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生意外……会不会有人在他的车子上动了手脚?” “应该……没有吧……”苏凛注意到时望先生在这么说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那是我专门为他准备的跑车。每天早晨和晚间各有一次,由俱乐部中的工作人员检修,我也是很注重他的安全问题的。而且我不是很信得过那些人,在他们检查完之后,我自己还要看一遍,必须确认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才能放心。平时那辆车是停在俱乐部的地下车库里,车钥匙只有一把,我检查完之后就会还给天允。这样就杜绝了有人对车子本身做手脚的可能……” “不可能完全杜绝吧?监控系统有没有拍到什么?” “停车场出口和内部电梯门口各设有一个监控。出口监控没有发现外人进入,而内部监控……拍到的当然都是些俱乐部里的车手和工作人员,外人是进不去的。说实话,我不觉得那些车手们有什么对他下手的必要。天允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跟他们也没闹过什么矛盾。况且就算有,我也不觉得会闹到搞谋杀这一步,他们大部分也都是大家族的少爷公子,不会意气用事,闹这种事情对他们没好处。” “唔……这样。” 苏凛把一根手指按在下巴上,犹豫了一会儿,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天允他出事的那条弯道,就是隧道出口的那部分……抱歉,时先生,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儿怪,不过……请问,那个地方,以前有没有出过什么‘怪事’呢?比方说,‘闹鬼’一类的……” 时望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怎么知道的?!”他很是惊讶。 “真有吗?!”苏凛也吃了一惊。 “真有……我也不清楚。”时望摇了摇头,“但是之前警察调查的时候,曾经顺口提到过这一点,据他们说,那个弯道似乎经常出事,俱乐部中也有传言,说那个地方有些鬼祟――用咱们的话说就是‘不太干净’。不过这种事情听起来太玄了,我没有理会。知道的也不多……” “这样啊……” 苏凛最后点了点头,对于时天允死亡的真相,从时望先生口中了解的,恐怕也只能有这么多了。剩余的……也许从俱乐部人的口中,还有别的渠道还可以多知道一点。哦,对了,时莉莉之前所说的,警方调查到的“线索”,他还没有问呢―― 就在苏凛打算张口之前,他所坐的沙发右方,一扇门响动起来。苏凛转过头去,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他仅穿着一身便装,但那种压迫力――和之前在时希女士身上感受到的一样,并且还要更强烈一些――却让苏凛一瞬间有些呼吸不畅了。那真是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强大气场,他威严的目光投射到苏凛身上,并没有上下打量他,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目光如利剑一般,瞬间刺入他的心灵。 几秒钟后,男人缓缓开口了: “苏凛是吗?这么晚把你请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是天允和莉莉的父亲,时易生。很久不见了。” …… 第二节. 第三百零五节 时家的掌控者 被邀请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苏凛像是一条刚刚被主人买下,用链子拴着牵进屋去的小哈巴狗。一步一转头地缩着脖子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但让他心里发怵的并不是这片新环境,而是背对着他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 时天允和时莉莉的父亲,时家的现任掌控者,时易生先生。 也许是为了缓和苏凛的心情,他没有像弟弟时望那样穿正装,而是一套极其普通的便装,但这却并没有给苏凛带去多少安心感。恰恰相反,如果说时易生原本是一头狼,穿上这样的衣服,他就变成了狼外婆。对苏凛来说,这两者的恐怖程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后者则更需要防备一些——这个形象不得不让人把它和阴险、狡诈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时先生当然不像一匹狼,他和三妹时希女士一样,身材相当高挑,而且壮实。只是他也已有五十岁了,脸色有些发黑,布满了沧桑的皱纹,头顶白发丛生。但他的步伐沉重稳健,便装背部浅浅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让苏凛想到欲扑猎物的雄狮。之前看到时望先生的形象,苏凛觉得他和大企业家的名头有些不太相称,现在他看到了相称的人,但却似乎又过了些。苏凛想,如果时易生先生就是用这种形象在生意场上和人打交道的话,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真心愿意相信他,他看上去太像那种你一不留神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把你吞掉的人物了。 狼和狮子……好吧,看样子无论是哪一种比喻,都脱不了野兽一类。但这确实是苏凛的真实想法,他想到了之前面对时先生时,他那种利刃般的眼神。错不了,那不像是时莉莉对他的打量,也不是时望先生的友好和时希女士的不屑一顾,而是一种……欣赏?对,苏凛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说法了。可那种欣赏并不是在看着一位出色的晚辈,或者说,那不是一种人类对人类的欣赏。 是的。每每想到此处,苏凛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那种欣赏的眼神,像是猎人对于猎物,商人对于货物,或是美食家对于刚刚端上桌来,还冒着热气的丰盛大餐一样。苏凛几乎可以肯定他从时易生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狂喜,尽管那只有一瞬间,却让他如堕冰窖之中! 但他已经没法逃走了。 “请坐。” 房间中又是一个客厅,不过这里显然就是私人“领地”了。时易生转过身来,他的声音淡淡的,却不像是礼貌的说法,反而像是一种命令。然而苏凛并未因此感到有什么不舒服,他很清楚对方就是那种天生就要对他人发号施令的人物。被理所当然应该下命令的人命令,受令者也理所当然应该服从,于是苏凛老实地坐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把门关上。”时易生对跟进来的弟弟时望说道。时望先生也在,这让苏凛稍稍舒服了一点。 时易生坐在苏凛对面,他的腰杆挺直,像是一名军人,准确来说是一位将军,一位刚刚从战场上归来,军服上染满鲜红血色的将军!而在他面前,苏凛只是一个刚刚参军的童子兵,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苏凛。”时易生说,声音仍旧是轻轻的,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是在干巴巴地念着一份档案,然而听在苏凛耳中,那嗓音却是浑重的,有如时间的叹息,“你是孤儿,你的养父姓夜,是一名作家;养母以前在邮局工作,退休以后就是位家庭主妇;你的义姐在西南交通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宠物收容站工作;义妹和你一起居住在未来岛,念锦衣学园的预备高中。是吗?” “是吗”放在这里毫无意义。苏凛心里清楚,时家不会放任自家少爷随便跟一个野小子来往,“朋友”这种名义不适合这种大家族。因此在两人交好的同时,时家一定也早已把他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确认他的身家没有不干净的地方才默许了他们的友谊。甚至天允也早已提醒过他这一点,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在意,听着时易生念出自己的家庭资料,他丝毫没有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哦?”时易生的语气微微一变,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生母吧?你为什么不随养父的姓氏,而是姓苏呢?‘苏’是你生父的姓氏吗?” “我不知道,以前我问过夜叔叔,他说是为了纪念他的一个朋友。我想那应该就是我的生父,不然的话他总不会随便让我跟了别人的姓。”苏凛小心地答道,他不明白时易生为什么会对他的家世感兴趣。 “哦,朋友,是吗?”时易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接下来却又说道,“但是据我对夜永咲先生的了解,他和你的性格并不太相像——不,应该说完全相反。你很外向,开朗,不拘小节,甚至可以说有些放肆,你很机灵,却在细节上很马虎,有时会因小失大,而且你讨厌单调繁琐的工作。夜永咲先生则在为人处事方面非常小心谨慎,在人际交往方面显得有些笨拙,生怕犯了错误。这样一来,他的交际圈子就要小很多。他如今也有五十岁了,但在过去的五十年间,能够被他称为‘挚友’的人实在不多,就连普通朋友也屈指可数,这中间少有姓苏的人士。有两位,但都是家庭圆满,似乎并不需要夜先生来替他们照看孩子。而再往前追溯,在夜先生的少时朋友当中,倒是有一位苏凌先生,他当年和夜先生的感情相当不错。” 苏凛有些发愣,他忘记了回答,或许时易生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对于自己的身世,他并不是很了解,以前偶尔打听,夜叔叔也是含糊其辞。时易生说得对,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时间长了也就淡忘了此事。但其实在他心里,一直存在着生父生母模糊的影子。今天被这样提出来,他的心脏不免紧张地砰砰跳动起来,迫切想要听到后面的内容。 “然后呢?那位苏凌先生……”他抬起头来开口问道。他知道时易生所说的“了解”可以干脆用“调查”两个字代替,如果是别的事情,或许他会感到不舒服。但事涉自己的身世,他在激动中完全忽略了那一点。 时易生对他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他的面部依旧没有表情,但苏凛可以从他的眼角看到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直视着苏凛的眼睛,却是摇了摇头: “很遗憾,按照正常情况看来,苏凌先生是你生父的可能性极小。后来我们发现,在你出现在夜家之前——甚至说,在大你几岁的义姐夜璃儿出生之前,那时夜永咲先生不过二十多岁,他曾经拜访过苏凌先生一次。但之后不久,苏凌先生居住的公寓就遭遇了一次火灾,他本人也不幸遇难。就算说你是他的遗腹子,从时间上来说也是对不上号的。” “是……吗……” 苏凛心中的小火苗被一桶冷水哗啦啦浇灭了。 然而时易生却像是在玩弄他似的,在苏凛的心情即将到达冰点的时候,却又听他开口说道: “不过呢,很有意思的是,在那之前,苏凌先生曾经多次受到过濒临死亡的重伤……哦,忘记告诉你了,苏凌先生是一位警察,而且是一位十分难得的好警察,重情重义,而又刚正不阿。他在遭遇火灾前的一段时间内,经历十分坎坷,为了救一名女孩险些被车撞死;,从楼顶头朝下摔下来,大脑几乎被完全破坏;被从天而降的盆栽砸碎头骨;在和犯罪分子的搏斗中被开膛破肚,内脏都滑出来了……不得不说是伤痕累累啊。但奇迹般的是,每一次他重伤过后,却都能很快恢复过来,每一次都在命悬一线的生死边缘从阎王门前折回来了。真是幸运,是不是?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在那段时间内,他的亲友们几乎全部都离世了,近到他的父母兄弟,远到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报案人。而这之中,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夜永咲先生。真是巧合啊,你觉得呢?” “你是说……他可能还没有死掉?” 苏凛被时易生给搞糊涂了,他现在心里急躁得不行,觉得时易生这种打趣般的口吻真是令人讨厌。可他又不得不按捺住,因为这些事情,就连夜叔叔也从没有对他说过,而想要听下去,他就只能够忍耐这个男人。 “我不知道。”时易生摇头,“由于跟苏凌先生有过交往的人,几乎全都在当年那段时间内故世了,因此我们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唯一聊以安慰的一点,是在那座公寓楼被烧毁之后,当年参加调查的警察和消防员们并没有找到苏凌先生的尸体。但他从那以后,也再没有出现过。比较合理的解释是他的身体都被烧化了,和烧焦的墙灰混杂一起,无法分辨……但我们不妨从另一个乐观的角度去想想,也许他还没有死,也许他和以前那么多次一样,幸运地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再出现过呢?嗯,这倒是个问题。”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凛,再一次用平淡却又似乎蕴藏着无尽乐趣的声音问道: “你觉得呢?” …… 第三节. 第三百零六节 意外与谋杀 你觉得呢? 苏凛感觉十分火大,他“觉得”?他的想法很重要吗?现在他所知的一切都是从时易生的嘴里听到的,连是真是假都不清楚――虽然对方也并没有欺骗他的意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要他在这些残缺的资料中产生什么想法?那个叫苏凌的人是他的生父,或者不是?他已经死掉了,或者仍然活着?苏凛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听时易生的意思,就好像只要他怎么去认为,那事情的真相就会怎样似的。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苏凛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他两条眉毛狠狠皱在一起揉成了一团,从嗓子眼里低吼出来。他觉得时易生简直是在折磨他,就像是这个男人一开始那种野兽般的欣赏目光一样?他到底把自己当成是什么?又为什么要邀请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吗? 如果他不是时天允的父亲,苏凛现在或许就已经摔门而出了。但理智还是把这份冲动压了回去,不仅是对于自己身世的渴望,还有时天允的事情……那些所谓的“线索”,他还没有了解到呢。 时望先生发现气氛有些紧张,他似乎想要开口打个圆场。但时易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慵懒的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凌厉,时望咽了口唾沫,当时就把打开到一半的嘴巴闭上了,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当起了听众。 “别着急,别着急……苏凛。如果这种事情让你不高兴了的话,我可以道歉。” 时易生用轻巧的声音说着,却并不带有丝毫抱歉的意味,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话题给苏凛带去了多么大的困扰。 “那么,我们差不多也可以开始谈论正题了。我和老三――哦,就是莉莉的小姑,我的妹妹时希,你见过了?好吧。我们今晚乘专机抵达这里,卡利亚里,听说是个度假的好地方,不过我以前忙于工作,向来对休闲没有什么兴趣,这一次也是头回来呢。莉莉去接我们的时候,顺口提过说你也在这里,所以我就让她把你邀请来了,他乡遇故知也算是一大喜事。说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跟你聊聊吗?” 时易生说话慢悠悠的,明明是对着苏凛,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苏凛老实地答道。 “哦,不知道?”时易生的眉毛以极其细微的动作轻轻一挑。 “……我想,或许是跟……天允的事情有关?毕竟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苏凛小心斟酌着词句说道。 “哦,很精明嘛。”时易生点点头,“对,那么对天允的事情,你怎么看呢?” “诶?”苏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看?那个,我才刚刚从时望先生那儿了解到情况,而且还不知道……” “没关系。你现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我就是为了听你的意见才邀请你来的。”时易生用温和的语气鼓励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跟天允不是‘挚友’吗?那样的话就会为他思考的吧?我曾听他说过,你很爱看侦探小说,多少总该有些想法吧?” 侦探小说和现实绝不是一回事。苏凛很想提醒他这一点。现代警方借助高科技手段来破案的效率明显比凭借少数人的推理头脑要高出许多,况且也极少有人会去构思小说中那种繁琐的杀人陷阱。 但面对时易生期待(?)的目光,苏凛还是妥协了。 “好吧……首先根据我目前所知的情况看来,整个事件的流程大概可以划分为这样三步:第一,时莉莉到达卡利亚里,给天允打电话;第二,天允接到电话后开车前往停机坪去接她;第三,天允在隧道之后的弯道出事。如果当成意外事件来看的话,隧道后紧接着弯道,听起来确实也像是容易出事的区域。但是在这个过程之中,实际上却有一个疑点,那就是时莉莉在给天允打电话时,通话中出现的杂音使得天允只听到莉莉到达,却不知道时望先生已经派了车去接。并且,这个杂音让他担心起来,果断选择自己开车去找妹妹,于是在路上出事……关于那个杂音,直升机当时已经降落了的话,应该和那里无关。通信部门怎么解释呢?” “根据从当地通信公司中调取的录音,杂音的确非常严重。但和停机坪以及俱乐部方面都没有关联,另外,附近其他人的电话中,也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可以肯定不是由什么干扰装置引起的。造成杂音的原因目前还在调查中。”时望先生解释道。 “是吗。不过,也许可以从另一种方向去考虑……” “另一个方向?”时望先生微微一呆,时易生倒是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苏凛很想要提醒他不要忘记了,这是他自己儿子的被害事件啊。 不过,现在苏凛自己,也约摸进入一种“状态”了。 “对,另一个方向。制造杂音的方法暂且不去考虑,但如果是有目的性制造杂音的话,那么这个人从一开始,应该就是打着让天允开车上路的目的这么去做的。一般情况下,得知妹妹就在附近,但电话中却传来了奇怪的杂音,理所当然会担心妹妹有没有碰上什么意外吧?他摸清了天允的行动,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 “他必须能够实时得知天允和莉莉的通话!”时望先生恍然大悟,“对了,所以这个人才能够恰巧在那时启动杂音,或许他就在莉莉附近监视着!等到她和天允通话的时候,就立即对通话做手脚,引诱天允上路!” “哦?不错啊……这样一来,圈子就比较小了。”时易生先生也加入了讨论。 “莉莉来卡利亚里这件事是我帮她安排的,直升机驾驶员和护送的保镖都是自己人……”时望先生喃喃念叨着,“天允事先并不知情,我也没有告诉其它人,那么俱乐部这边――不,应该说整个卡利亚里岛事先都是不知道的。” “小型停机坪那边的人一定知道。飞机到来和降落之前都必然要和他们联系的嘛,而且时莉莉在下飞机以后立刻给天允打电话他们也可以监视。停机坪这种地方的话,电波装置……应该也是可能有的吧?”苏凛提出。 “确实是那样,不过……”时望先生摇头苦笑道,“天允之前来的时候是和我一起乘坐国际航班,没有通过那个停机坪。在俱乐部期间,他也从没有去过那里,停机坪上的人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更不可能产生什么仇怨了。除非他们被人买通……不过这种事情,也难以想象谋算者会假手他人……” “嗯……这倒也是。”苏凛再一次沉思起来,“况且……即便是成功把天允引诱过来了,如果天允车技较好的话,也不会轻易出现意外。话说……关于那个出事的弯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一次他没有提到“鬼魂”。尽管现在对天允的死亡究竟有没有灵异的参与充满怀疑,但眼下还是不要说出比较好。 “那条路,本来是废弃的。”时易生简短地答道。 “废弃?” “对啊。”时望先生介绍说,“从俱乐部通往那个停机坪,实际上有另一条路,不过稍稍绕远一些,要行驶将近二十公里。当然对于跑车来说,也算不上很长时间,而且那一条路上灯光明亮,也没有很急的转弯,显然要更加安全一些。天允之所以选择那条废弃道路,估计是为了赶时间吧。其实要论安全性也并不很差,隧道出口距离转弯处有约摸四百米的距离,而且虽然是山路,道路宽度却很足够,无论刹车还是转弯都不成问题。隧道出口有警告标志,弯道处有路灯,当天的天气晴朗,能见度也不低,正常来说……即便晚上也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这样……那天允他……”苏凛皱起眉头。 “哦?”时易生望望苏凛,又转头瞥了弟弟一眼,“那件事,你还没告诉他么?” “哎?哦……”时望先生有些迟疑着点点头,“因为就连警方……都还没能确定,所以……” “那件事?”苏凛来回看着两位时家长辈,“是指什么?” “是这样的。”时望先生解释道,“警方发现,天允所驾驶的那辆chasers,上面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如果像你所说,有人预先在车上做了些破坏,然后再用杂音电话引诱天允过去……” “那个‘破坏’,是做了什么?”苏凛急切地问道。 时望先生顿了一下,垂下头去。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愧疚。 “安全带。”他说道,“天允从山上坠落下去的时候,chasers挂在了悬崖下方的树上,本来他是可以幸免于难的。但是……在车子遭到冲撞的同时,驾驶座上的安全带断裂,让他撞碎前车玻璃摔了出去,整个人都……” …… 第一节. 第三百零七节 不可能的嫌疑人 苏凛是头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想象力。 在听到时望先生的描述之后,大脑居然在第一时间闪出了那个晚上的映像。想象中的时天允,驾驶着那辆黑色雷电般的chasers,从隧道中高速冲向弯道,然后躲闪不及,撞出了山路护栏,朝着悬崖下方的密林之中坠落而去。高大茂密的树木枝叶将原本华丽跑车的外壳刮得横一道竖一道惨不忍睹,却也提供了缓冲的力量。只是还不等坐在驾驶座上的天允松一口气,原本束缚着身体的安全带突然断裂,伴随着向下的加速度,他撞破玻璃从车中摔了出去,然后―― 苏凛回想起了那个星月无光的深夜,自己所看到的最后一眼,时天允的真实面貌,那腐烂而残缺的死者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抑制住自己飞散的思绪。不是因为想要集中力量去思考,只是纯粹……想要逃避那种残酷的画面而已。 “是我的错啊……”时望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赛车本来就是危险的运动,所以每天在俱乐部的人员检修过之后,我还会亲自确认一遍。chasers里面没有安装安全气囊,但其它的设备都是专门装配的,安全带也是,每天检修一遍的话,理论上不会出任何问题。尤其这种保障安全的配件我更会用心检查,那天我也看过,安全带还是完好的。但是……” “警察调查出了什么呢?”苏凛摇摇头,把脑袋里糟糕的联想甩掉,这样问道,“安全带,难道说有被人割断的痕迹吗?” “割断……准确来说,更像是自然断裂。”时望先生答道。 “自然断裂?”苏凛疑惑地眯起眼睛,“‘像是’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次回答的是时易生先生,“就是说,直到现在,警方也无法完全断定。不然的话,也不会拖了整整半年,才宣布又找到疑点了。半年前,本来这件事情,是打算以意外来结案的,因为安全带虽然断裂掉了,但从断口来看,很像是由于巨大力量的撕扯造成……也就是说,可能是由于撞上护栏以及下落过程中的冲力弄断了它。” “但是,实际上却有别的可能?” “有的。”时望先生答道,“听说你也学过驾驶,那就应该知道,对于一段完好的安全带,哪怕是质量不算很高的,想要扯断它需要用上多么大的力量。毕竟如果韧性不强的话,想要利用它来避免二次冲撞就没有意义了。况且,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天允那辆chasers的安全带是购买了法拉利公司最好的配件,其抗性比起普通安全带还要高出一筹。这半年来,警方通过一些试验证明,冲撞护栏的拉扯力不足以让完好的安全带发生断裂,而悬崖下方的树木提供的缓冲力则更加柔和一些,同样不会造成这种后果。抛除安全带本身的质量问题,有人故意弄断安全带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了。况且,让原本被破坏掉的安全带呈现出被拉扯断的迹象,利用一些手段,也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警方的说法也很模糊,所以刚才没打算告诉你。” 时望先生这么说,同时向大哥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意思很清楚:我原本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找你商量这种问题,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还是不宜太多吧。 原来如此。苏凛大致搞清楚了。也就是说,在天允乘车前往停机坪之前,他的安全带很可能就被以某种方式割断,只剩下最后一点连接以免暴露。而在他冲下悬崖之后,那时所受到的冲力扯断了最后一点连接的纤维,于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很冒险的谋杀手段――如果真的是一场谋杀的话。杂音、安全带还有弯道……所有这些都是可能出现意外的因素,任意一个环节连接不起来,杀人计划就会失败。比方说,天允在离开俱乐部时可能被时望先生拦住,或者在上车时发现安全带的异样,或者选择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另一条路前往停机坪……杀人者费了那么多工夫去做准备,最终需要完成的杀人方案却是如此不靠谱。如果是我的话,雇一个亡命徒当杀手,用枪支从远处射击取他的性命不是更容易一些吗?一击之后立刻远遁,就算时家明知道是有人暗杀,也很难查出隐藏在幕后的犯人。为何要弃如此简单安全的方法不用,反而选择困难而又相当危险的一条路呢? 还是说……与杀人方式完全无关,有关联的是,杀人者的心情吗? 不知怎么的,苏凛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侦探小说里面有时也会出现这样的内容,明明出于一些理由想要去杀人,但这种心绪却并非十分坚定。所以在进行谋杀时,刻意选择了非常绕远的方式,繁琐的步骤和凭靠运气产生的结果……为的就是如果在中途的某一步突然反悔,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在这种情况下杀人的话,如果被杀者没有死掉,杀人者自己说不定还会松了一口气呢。而且,也正是因为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笨拙考虑,使得他人在调查的时候,反而会被绕进去,这倒也算是一种特殊效果了。 需要杀他……却又不想杀他的人…… 苏凛猛然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假日酒店躺在床上时那种“过分”的思考。当时他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的,也就是……谋杀必然含有一定的目的,而如果按照天允死掉,谁能够得到最大利益的情况来想的话,最直接的嫌疑人就有一个。 时天允的妹妹,时莉莉。也就是现在,居住在这个房间对面的那个女孩。 真会是那样吗?苏凛不由得反问自己。这样的思考太轻率了,同样是兄妹,时莉莉对天允的依赖甚至远超过苏铃对他的感情,平时他可都是把这些看在眼里的。那个总是和哥哥打打闹闹却又非要一直黏在他身边的少女,真会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杀死她的亲生兄长吗?想到时莉莉那张可爱的面庞,苏凛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她和“杀人犯”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但是,即便这么说…… 对历史的描写之中,古代宫廷皇子后妃们的争斗,其血腥与黑暗的程度,更加远超过他的想象。兄弟阋墙,父子反目,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古代的事情发生在现代也没有什么奇怪,千百年来,世间的一切都已变了,只有人类自身从未变过。时家也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而目前的继承人,就只有时天允和时莉莉两人,如果时莉莉对权力有一种渴望,想要攫取原本属于哥哥的力量的话,做出这种事情来,也…… 更让苏凛心头发颤的是,如果这起事件真的是由时莉莉策划的话,在很多方面,居然十分合情合理! 首先,因为是时莉莉,所以十分清楚哥哥的性格,知道关心自己安危的哥哥一定会在那种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找自己。影响通话杂音的时机由她自己把握,虽然她本人不在卡利亚里,但时望先生身边的助理秘书之类的人中,也一定有她熟悉的,对那些人许以重诺,让他们去破坏安全带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虽然计划本身费劲了一些,但在动机方面却无可置疑。毕竟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就算杀掉时天允也得不到明显的利益。时望先生和时希女士并无子嗣,继承权落不到他们的后代身上,争取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她现下再出现在卡利亚里岛上的行为也能够说得通了,因为警察发现了新的线索,并且告知了时望先生,对她毫无戒心的二叔又告诉了她。时莉莉担心他们的调查会抓到自己头上,于是打着“协同调查”的幌子陪二叔来到这里,一旦警方又得知了什么,她也好获得第一手情报,随机应变。况且对案件如此热心,表面上做出一副愤怒悲伤的样子,又可以打消别人对她的怀疑。 真的会是那样吗? 苏凛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么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痛苦,也许全部都是伪装?――不,也有可能是发自内心的,也许她并不想杀死和自己相互珍爱的兄长,但对于权力的渴望却又迫使她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也许她也曾后悔,也曾谴责过自己,甚至可能,她就是带着那样的伤感将哥哥送进了地狱! 多么可怕的真实!时莉莉,简直是天生的伟大演员! …… 第二节. 感谢lucifinilll和raymondcheng的打赏,嘿咻! 哦哦,中秋节了呀,祝大家阖家团圆,节日快乐!记得要吃月饼哦!以后要不要出个月饼鬼的专题呢?嗯……考虑中…… 第三百零八节 暗杀转移指令 有那么一会儿,苏凛为那个可能性而颤抖不已,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感觉就如同如果不在胸口阻拦一下的话,它就会直接撞破肋骨弹射出来!但他最终还是平抑下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像是蹦跳进入云端的索尼克,再轻飘飘地降落下来,回到了坚实的地面。 别多想,苏凛。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对自己这么说了。确实,如时易生先生之前毫不客气的总结一样,他的脑子活络,却容易冲动,在细节上也比较马虎。现在一切还未肯定,这种无根据的怀疑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万一形成了先入为主的错误看法,不管对于时莉莉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绝不是一件好事。只会让真正的杀人者快活。眼下当务之急,是利用能够切实得到的证据作出判断。也许困难,但这才是最为必要的事情。 “说起来,苏凛,你认为,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对天允下手呢?” 在留出了短暂的沉默时间交给苏凛去思考之后,时易生先生再次用平缓的语调提出。 “哎?”苏凛抬起头来,“我……我的意见吗?嗯,我想,果然还是因为,他是时家的继承人……这样吧。” 可能性很大。况且苏凛刚才正在考虑时莉莉的事情,下意识地就这么说出口了。 “继承人……是吗?”时易生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意外,看来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了,“对,那么另一件事情,关于莉莉的问题……” “莉莉?!” 苏凛惊讶抬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时易生也对自己的女儿产生了怀疑。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了,他所说的“问题”,是关于莉莉的安全。因为在天允死去的现在,莉莉就成为了时家的唯一继承人,而如果她因为这个原因被杀死天允的人瞄上了的话…… “之前有劝过她,让她不要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但丫头毕竟大了,有主见了,怎么说都不听。要知道我们时家的势力主要还是在国内,卡利亚里岛这种地方,就算想要组织起像样的保护力量都做不到。而且我还怀疑过,为什么整整半年过去了,警方这才通知新线索的事情?会不会是有人刻意搞鬼,目的就是为了把莉莉引来……”说到这里,时易生瞥了一旁的弟弟一眼,“老二,你也有责任,为什么要把她带过来?” “这个……”时望先生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可没办法对付那孩子,你也知道她有多难缠……说是如果我不帮忙,就把爱莲娜的事情告诉小倩……呃!” 他突然停住话头,有些慌张和尴尬地望向苏凛,接着又赶紧转开目光。苏凛一愣神,却发现了时易生先生嘴角一抹一闪而过的戏谑,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倩”……苏凛隐约记得,时天允的婶婶就叫做什么什么倩来着,还有一个名叫爱莲娜的女人……他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位看上去和善可亲的时望先生,在某些方面似乎也不太老实啊…… 不过,这里就当做没有听到好了。知道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看样子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时氏集团的领头人,这个位置都相当的难坐呢……苏凛有些同情地看了这位半百总裁一眼。 “唉……”时易生长叹一声,“虽然从小也让这丫头跟天允一起接受了不少教育,但毕竟是女孩子,而且天允一直都那么优秀,让我们把培养的重点全部放在他身上了。莉莉这孩子,也比较任性贪玩,一下子把这样的担子压在她身上,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毕竟是时家的孩子,应该很快就会把状态调整好的吧。” 对这话苏凛倒是颇有同感,晚上和时莉莉相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丫头比起过去成熟了不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看样子人说亲人的过世往往能让不懂事的小孩被迅速催化长大,这话并非是毫无道理的。 “多派些保镖……唔,不行吧,我记得她很讨厌被人跟着的。”苏凛也自说自话地嘟哝起来,“如果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可以保护她……比方说,转移杀人者的视线之类的,如果继承权不在她身上的话,杀人者就没必要瞄准她了吧?” 除非对方是跟你们时家有仇,专门瞄准你的孩子下手。苏凛在心里加上一句。不过后面的话语就都是些无用的提案了,他很清楚时家是不会把继承权从那孩子身上转移的,毕竟除了她以外,现在也没有别的可选继承人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在他话音落下之后,时易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好像他一直都在等待着苏凛这么说似的,不等苏凛反应过来,只听这个雄狮一般的男人说道: “转移继承权是吗?确实,如果这么做的话,莉莉的危险或许能在最大限度上降低……是个好提议。” “诶?” 苏凛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他呆呆地看着时易生,脑子里怎么也转不过弯来。这男人是在调侃他吗?还是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是个好提议”?就好像他真的肯转移继承权一样,他的脑袋不会被驴踢了吧? “那个……抱歉,我随口说说的。”苏凛扬起一只手苦笑道,“请别当真,时叔叔。” “为什么不能当真?”时易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苏凛,你似乎有些小看我们了。做大事的人就要大气,小心谨慎固然重要,但总是瞻前顾后的话,可就看不到远方了。像你养父一样,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小作家――哦,我不是在讽刺他。这个提案很大胆,但对于我们时家来说,却拥有充足的可行性。况且……” 他突然望向窗外,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缓和下来。 “莉莉是我的女儿。”时易生轻声说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作为一个老人,是经不起接二连三的伤害的。哪怕狠下心来,只为了时家整体而考虑,万一莉莉没了,我们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继承权交出去,让拥有足够自保能力的人来接受。再说,就算真的那么做了,也不意味着我们就失去了对时家的掌管。” 苏凛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豪门片中,那么多人为了一个名头而打得你死我活,可时易生先生这番话,简直就像是古代皇帝站在紫禁城门上向下面大声喊道:“这个皇帝的位置我们不要了!你们谁要谁拿去吧!” 他不能肯定是否确实有这样逗比的皇帝,但眼下却出现了这么一个总裁,把他给搞了个云里雾里。 “哦……哦,这样啊……”苏凛傻傻地说道,“哦对了,时家也是个大族,除了本家之外,分支族系里也有不少子弟,可以从他们之中选个合适的……是吧?呃?!” 话说到最后,他猛然住了嘴。直到这时才察觉自己的言论有些不合适,一开始提出那样的建议也就算了,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继续说下去,招人厌恶事小,万一被误会自己有意掺合他们家庭内部的事务可就有些麻烦了。苏凛有些心虚地瞟了两位大佬一眼,他们倒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分支?”时望先生冷笑,“那可不行。本家和旁支毕竟是有区别的,分家的家伙们一直都想着占据我们本家的位置,万一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就会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紧紧咬住不放……到时候可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喽。” “嗯……”时易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两兄弟视线交汇,似乎在无声无息之间达成了什么协定一般。片刻之后,时易生转回头来,看向掩饰着心中疑惑的苏凛,冲他微微颔首。 “真好啊,苏凛。你很不错,我们为这件事头痛了很长时间,没想到你倒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实在让我不得不高看一眼。对于当初天允能和你成为朋友这一点,现在我真是感到无比欣慰。不过我也有些累了,毕竟已经是这个年纪了,今天又坐了很长时间的飞机,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我看我们今晚就聊到这里吧。不好意思,明明大晚上把你邀请过来,结果却没有像样的招待一下……” “哪里哪里。”苏凛谦逊礼貌地低下了头,“时叔叔要想找我的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嗯,老二,你帮我送送他。让阿斌送他回去。” 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苏凛趁着时望先生没有注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漫长而无趣的商谈终于结束了,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明白时易生先生今晚到底为何让他过来。为了天允?还是为了莉莉?他这么个小人物,到底能够帮上什么忙呢? 不知为何,晚间刚刚被时莉莉带来的时候,那种奇怪的不祥预感再一次出现了。可这个夜晚已经结束,这里也没有他什么事了才对。但苏凛的心中,偏偏有一种不安浮动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一个陷阱,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都像是陷阱上方铺设的干草,就连他自己的话语,也像是被引诱着迈向陷阱的脚步。 苏凛最后回过头去。 房门紧闭,布置了陷阱的雄狮,已然安静沉睡。 然而他又怎么知道,那狮子不是窃笑着假寐,看他这个无知的孩子,一步一步朝着那干草堆下深渊般的洞窟走去呢? …… 第三节.任务完成,这一更得算昨天的,今天晚间还有一节。 第三百零九节 逐风者Chasers “嗯,因为你们的申请上是共用一辆车,所以进行体验的话,也就得分开进行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另外你们定做的车手服已经送到了,是现在就试一下呢?还是……” 说这话的时候,马修?康迪倚靠在门上,摆了一个似乎自以为很帅的pose。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舒然学姐的身上,似乎完全无视掉了一旁的苏凛和辰志龙。舒然学姐表面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眼神里却是充满了尴尬,她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那个……我对赛车不太感兴趣,还是苏凛,或者辰志龙,你们两个去看一下好了……” “我讨厌车。”辰志龙冷冷地说道。 苏凛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昨天他被那个时家下属名叫“阿斌”的司机送回来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一整天的疲惫在他回到房间之后立即扩散到整具身体,让他几乎在躺在床上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直到刚刚才被马修的敲门声叫醒。 没人守夜,也没有顾忌会不会有鬼魂来袭击。做出这种无谋的举动,自己也真是欠考虑了。不过,现在应许还无须担心,从故事的标题来看,发生灵异事件的地方,很可能是在天允出事的那条弯道上。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提示…… 苏凛不动声色地靠到舒然学姐身旁,低声对她说道:“学姐,不管怎么样,回头还是自己去一下。九方九世书既然派我们来参加这个所谓的‘体验’,就一定有着这么做的必要,很可能是为了之后的提示做准备。如果不掌握一点开车技术的话,如果后面被要求跟鬼魂飙车一类的事情,我们可就麻烦了。” 舒然学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是看着马修虎视眈眈的目光,她还是不由得缩了一下,答道:“那……我会考虑的,不过今天第一次还是你去吧。我可以……去别的地方打探一下线索。俱乐部里的人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嗯,麻烦你了。” “诶?舒然小姐不来么?”马修看着舒然袅袅婷婷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失望。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凛站在这个意大利人的身旁,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好他虽然郁闷,可毕竟是有着职业操守的,几秒钟后就恢复了过来,打起精神带着苏凛走向了训练新手的赛场。 …… 黑色的车手服非常合身,几乎能够完美贴合他的身体。他的身材尺寸是由九方九世书发给俱乐部的申请资料上填写的,如果那本破书去做裁缝的话,肯定能成为一代宗师吧?不,或许应该说,它从事任何工作都绰绰有余?但现在,却被用来当做给人带来恐惧与死亡的危险品,制造它的人――如果真有那样的人的话,那他到底是长了一颗怎样变*态而残酷的心啊…… “诶,这个是――?!” 看到被领航员马修驾驶着出现在赛场的那辆崭新而华丽的跑车,苏凛一刹那间被震慑住了。明明是流线型车体,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如同执剑的帝王,又像是冷酷的杀手。他现在终于明白杨凯卓为什么会对跑车如此着迷了,如果这辆车真是属于他的话,驾驶着这黑色的战神,载着敏儿一起乘风飞往天边,即便是她那样的性格,也一定会立刻沉醉进去吧…… 但让他惊讶的还并非是这辆车本身。 “哦,坐上来试一下?”马修从窗户里朝他招招手,“来吧来吧,我先带您跑一圈。不要把嘴巴长得那么大,会脱臼的。没错您没看错,这就是chasers,用中文来讲的话,嗯……我记得是叫‘逐风者’吧?‘优雅与霸气并存,轻灵共威猛同在’……呃,这是莉莉小姐教给我的。” 他用紧张的目光瞥向苏凛,似乎有些担心自己的中文说的不标准。不过他显然多虑了,现在苏凛的全部视线整颗心都已经投注到了这辆墨色的跑车上。chasers,逐风者,新法拉利俱乐部门口广告牌上的那辆宣传车,同时也是……已死去的时天允,在冲下悬崖之时驾驶的车子。 天允所选择的车吗? 苏凛不自觉地走上前去,抚摸起光滑的车体,看着自己的倒影清晰地印在那带着弧度的轮廓上。马修冲他点了点头:“很棒,是不是?男人对于车就应该像是对**一样,怎么样?像不像是在抚摸您女朋友滑腻的肌肤?” “不像!”苏凛生硬地答道。如果把这辆车比作女友的话,那么他现在只是租用而已,以后它还会是别人的,再说了,现在坐在车里驾驶座上的领航员马修就让他很不爽。苏凛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侧身坐了进去。 马修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这位意大利绅士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轻微的马达声如同单调的乐曲,而当速度发生变化时,那曲子就变得流畅起来。苏凛一只手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另一只手则紧紧扣住了车门上的把手,指关节有些发青,和他的脸色一样。他确实没有坐过如此刺激的车子――恐怕除了过山车以外。弯道的坡度从远处看像极了一堵陡峭的墙壁,几次他都以为自己一定会和马修一起从这里飞出去,但却都伴随着车体刺耳的咆哮声重新回到了赛道上。往复几次,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心跳也恢复到了应有的频率。 “怎么样?!”马修大声喊道,“您看上去状态有些不好啊,不过比刚才要恢复了不少吧?这就是赛车,世界上最为刺激的运动之一!可以令男人疯狂令女人尖叫!小伙子!chasers的最高时速是451公里每小时!比布加迪威龙还要快!忍不住可以吐出来,没人会笑话你的!” “……谢、谢谢!”苏凛冷哼一声,“我还没那么脆弱。” “哈哈……”马修看着他的样子,露出了一丝善意的笑容,他让速度降低了一些,“您的资料上显示,您在中国境内考取过c型驾照。嗯,这倒是对我们的教学有一定的助益,不过记住了,苏凛先生,普通驾驶员和赛车手是绝不相同的!这两者的差别就像是骑在飞机摇摇车上的小孩和歼击机飞行员!要想体验到真正的赛车,您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 “是吗?”苏凛淡淡地答道,“我拭目以待。” “别这样,苏凛先生,您似乎对我没什么好感。”马修苦笑,“好吧我承认,我的性格确实不是那么讨喜――尤其在你们中国人看来。我看我们不妨讨论些男人的话题?” “男人的话题?”苏凛好奇地看向他。 “对。”马修说着,朝他**地眨了眨眼,“首先我想请问一下,苏凛先生,那位舒然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苏凛否认。不过他多半知道马修在打什么心思了。 “那么,是那位辰志龙先生的……” “也不是。”苏凛摇头,“她……呃,她现在没有男朋友。” “单身?!”马修激动起来,“哦老天,这简直太棒了!她这样的女人居然还是单身,难道没有人对她示爱过吗?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中国人,有一位天使降临到你们的土地上,可却没人敢去触碰!尤其是你,苏凛先生,虽然这话说起来很不礼貌,不过我要鄙视你!不管你有没有女朋友,让舒然小姐这样的美人保持单身状态,你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我才是搞不懂你们意大利人。”苏凛犹豫了一下,没有把陆方秋学长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以外,也没有人还记得那个优秀的男人了。他不想找麻烦。 “你想要对她表白吗?”苏凛斜睨着马修,“你们认识才刚有十二小时呢。而且算实际时间的话,也就有不足一小时处在见面状态而已。” “这和时间无关!”马修义正言辞地说道,“爱情需要时间去发酵,可不需要时间去产生!用你们中国的成语来说,这就叫做‘一箭双雕’!” “……是‘一见钟情’。”苏凛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管他呢!”马修挥了挥手,这个动作让苏凛险些尖叫出来,因为他们刚好通过弯道,如果马修的控制稍有一点差池,他们恐怕真的要飞向赛场之外的碧蓝天空了,然而驾驶员自己却是毫不在意,“对于我来说,舒然小姐就是类似于……嗯,‘女神’!对,就是这个词!你们中国也会这么说吧?” “这也是莉莉教给你的?”苏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嗯,莉莉小姐非常热心,如果她去当教师的话,我一定会把孩子送到她那里去接受教育的!”马修说道,“我还知道,时莉莉小姐一般被称为‘富二代’,而您和辰志龙先生应该就是‘**丝’了吧?” “我说啊,你为人就不能矜持一些?”苏凛很不爽。 “没关系,我们意大利人就是这样的个性。”马修毫不在意地说道,“再说了,莉莉小姐告诉我,你们中国古诗中也有这样的名言不是吗?” “啊?哪句名言啊?” 马修用深情朗诵般的腔调缓缓吟诵道:“世界这么乱,你装纯给谁看啊?” 苏凛一时无语。可能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马修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说错了?总不会是莉莉小姐骗我的吧?” “不,没有。” 苏凛侧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脸去。 “你说得对,她真是位好老师,教给你的都是些……呃,新潮的文化,我保证。” …… 嗯,再次祝大家中秋快乐!这个时候说是不是晚了些?嘛嘛不要在意了,反正祝福总是越多越好嘛! 第三百一十节 午夜弯道幽灵之谜(一) “哦,真有天赋!” 和马修开车时苏凛紧紧扣着车门把手的窘态不同,当苏凛加足马力朝弯道上冲过去的时候,马修却是悠然自得地坐在副驾驶上,虽然为了最基本的安全考虑系上了安全带,表情倒是游刃有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这也不仅因为他已经是此道老手,苏凛在驾驶chasers时仍然遵循着以前考c照时的规律,绝不去玩什么漂移之类的小把戏――反正他也不会,只是中规中矩地减速通过。虽然少了些刺激性,不过在chasers灵敏的反应之下,倒也从没有脱出赛道的情况发生。对此马修并没有多余的表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开车方式,过分要求反而不是他们领航员的作风。 “喂,苏凛先生。”几圈之后,他大概有些疲倦了,再一次朝苏凛暧*昧地挑挑眉毛,要求道,“能不能稍微帮个小忙?” “哦?你居然也会用这种不干脆的说法?对于你们意大利人那种直白的性格来说,肯定不会只是‘小忙’的程度……有话直说吧。”苏凛哼了一声,把油门几乎直踩到底。明明车窗紧闭,却似乎能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流迎面而来,尽管知道那只不过是驾驶跑车高速通过赛道所产生的心理幻觉,他仍是快活地舒了口气。 “是这样。您能不能……帮我跟舒然小姐提一下,问问她今晚有没有空?” 马修一脸期待地说道。 “我?不需要吧,反正她今天下午或许就会来进行体验,到时你自己问她就是了。当然了,就算那样,我估计她回答‘vabene’的可能性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十,要提前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就是了。” 苏凛白了他一眼。 (注:vabene:意大利语中的“行”。) “这个么……教她体验赛车是我的工作,和私事还是不要混为一谈。”马修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现在就在和我谈私事。”苏凛提醒他。 “我们是朋友嘛,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成了朋友。”苏凛叹了口气,“不过也好,我会帮忙,当然答不答应,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我只负责传达,多余的劝说什么的,可不要指望我会有兴趣。” “那样就够了!”马修激动地说道,看他的样子简直想要挣开安全带冲上去抱住苏凛,“太谢谢您了苏凛先生!您是我一生的朋友!” “你的许诺已经随便到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的程度了。”苏凛耸了耸肩,他再一次减速通过弯道,“不过,别谢得太早了,我没说白帮忙哦。有些事情要向你打听,好好回答我的话,才肯帮你。” “诶?什么事情?” 苏凛目视前方:“等一下。我把车子停下再跟你详谈。” “用不着,可以边开车边说。以您现在这个速度水平,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发生意外的。”马修不以为意。 “但是,那样我会没法集中精力思考。” 苏凛说着,最后绕过一圈,将chasers停在了赛场边缘的停车区。打开车门后,车外的热力立刻侵入过来,苏凛揪着衣领扇了扇风。刚才为了说话方便,并没有带那个黑色的车手头盔。他倚靠在chasers车头,首先用一秒钟的时间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拍张照传到网络上,不过却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那么做的话,马修所说的“**丝”不就无法反驳了吗? “要跟我商量什么?”马修?康迪从chasers另一边钻了出来。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苏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里的气温并不高,但对于冬天来说果然还是暖和了一些。日头上到中天,洒在脸上,不知为何有种痒痒的感觉。也不知道学姐和辰志龙那边有没有趁着这个上午收集到什么信息……说起来,昨夜回来得太晚,今早又直接被叫到这里来,关于那个可疑弯道的事情忘记告诉他们了。 从心理上,苏凛有些排斥对辰志龙透露那条信息。毕竟那是天允发生意外亡故的地方,以那个家伙和天允的关系以及他讨厌的性格,苏凛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会说些什么。真是该死!九方九世书总不会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他塞进这次故事里的吧? 苏凛甩了甩头,把这些麻烦的想法暂时丢掉。他看着面前的领航员马修,毫不犹豫地问道: “几个月之前,嗯……准确来说是八月底。当时有一个名叫时天允的中国人来这里参加了你们的俱乐部,时莉莉就是他的妹妹。你应该知道的吧?”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听自己发问之后,马修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改变,诧异和疑惑都完全不见,只留着一种平淡。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果然……” “果然?”苏凛皱起了眉头。 “嗯,刚才我就想到,可能是这么一回事。”马修和他一起倚靠在车头旁边,看着苏凛困惑和怀疑的表情,他摊了摊手,“事实上,昨晚莉莉小姐在去接她的父亲之前,曾经回到酒吧里来叫过一次时二先生。那时我们遇上聊了两句,我才知道原来您跟他们都是认识的,而且还是那位时先生的好友。所以我就在想……您会不会问起这件事。” “你了解时天允吗?”苏凛问道。 “要说了解……反正直到现在,记忆还很清楚。那位时先生是个非常大方的人,容易亲近,虽然我不是他的领航员,不过我们当时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那位先生出了事,我也有些难受……明明和谁都相处得那么好……” “你这话的意思,不可能有人会讨厌他到仇杀的程度么?” “这个嘛……我也没法做确定性的发言。毕竟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努力,要获得所有人的认可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您想说的是他的死因的话,我想……”马修迟疑了一下,接着小声说道,“可能这话在你们听来有些不可置信,但我们这里,他出事的那条弯道,总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闹鬼’了。” “哦?!” 苏凛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他有些惊讶,但却并非是因为得知灵异事件的发生,毕竟不管是九方九世书的提示,还是时望先生昨夜的说法,都隐约证实了这一点。令他出现疑问的是―― “这和你昨晚说的可不一样。”苏凛冷冷地说道,“当时舒然学姐曾经问过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你可是否认了啊!” 听了这话之后,反倒是马修瞪大了眼睛:“啊?哦……原来舒然小姐是这个意思?哎哟,我还以为是那条走廊的灯光太暗让她害怕了,再加上卡夫卡在黑暗之中把您吓了一跳,所以她精神紧张,想问我俱乐部里面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我没有想到那方面去……” “这样啊……”苏凛点了点头,倒也是合情合理,而且从马修这个直白的家伙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那么,那条弯道那里……” “对。”马修的神情有些严肃,他把一只手搭在胸前,“那个地方……反正我一般是不太敢去。所以是不是真有幽灵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大家都这么传言,由不得你不信。而且,包括时先生在内,已经有七个人在那里遭遇了意外。啊?您要听?诶……可能稍微有点儿长,好吧……” 在苏凛期盼目光的注视之下,他清了清嗓子,讲述起来: “大概是,十年以前的事情吧……” 十年?!那么久以前吗?苏凛有些吃惊,原本他听到仅有七个人出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在不久以前开始的呢,既然那么久的时间中受害者却这么少,是否说明……这一次的鬼魂,也是不会对无辜者随便下手的呢? “那时候我来俱乐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当时正值我的偶像杰森?斯特罗最为辉煌的时候,他不仅是俱乐部内部比赛中的车神,而且在很多大型比赛中也帮我们挣到了不少奖牌,使得俱乐部后来的名气蒸蒸日上。我很崇拜他,走廊里那副他的照片就是我亲自装裱的,你应该看到过吧?他留着大胡子,身体非常强壮,还有他那辆威武的黑皇暴君!他简直是每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梦想!” “然后呢?他就在那个弯道出事了?”苏凛对那位大胡子车神波澜壮阔的经历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他只关心那个人的死法和弯道幽灵的关系。 在他问出问题的同时,马修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顿下来。 “嗯……”他的声音也有些哀伤,看来那个男人真是他不可替代的崇拜对象,“他恐怕是那条路上的第一位牺牲者了。那天夜里,他一时兴起和人打赌,要从那条隧道中穿过,到达十多公里外一个小型停机坪,再沿另一条路返回。这是他的一场个人赛,赌的只是往返时间。而原本,那个时间十分苛刻,就算完不成,他也不会很丢面子。但是,为了车神不容亵渎的荣誉,他似乎有些过分卖力了……” …… 感谢lucifinilll的又一次打赏!另外恭喜你成为本书第三位舵主!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三百一十一节 午夜弯道幽灵之谜(二) “所以,就出了意外吗?”苏凛问道,“作为第一个人,他是整个事件的起点吗?还是从那时开始,幽灵的说法就已经存在了?” “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前者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马修说,“在那之前,那条路也并未废弃,从来没有听说过发生什么怪事。那天晚上大家为了庆祝他再次夺冠,都喝了点酒,搞得醉醺醺的。‘暴君’刚刚参加完比赛回来,检修员也去酒会了,本打算第二天再给他检修的,没想到他当晚就要再跑一趟。” “那么,出事是因为车子本身的问题喽?”苏凛这么猜测。 马修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伸着手掌撇了撇嘴,那意思似乎是“我也不太清楚”。 “车子的问题当然存在,同时还有路况……那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杰森喝得不少,但他酒量一直不错,开车应该还没有问题。大家也都喝了些,在酒精的刺激下,一个个只顾着为他欢呼,都没有想到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他自己也想着完成这个赌注,以证明他车神的能力是无可置疑的。于是他驾驶着暴君上路。而我们则可以在俱乐部中,通过车载录像传回的视频观察他……您不知道,他喝多了以后反而开车更加顺畅,一路狂飙,比真正的比赛中还要刺激,整个酒吧里充满了惊呼与大笑,大家都认为他这次赢定了!连提出赌注的那家伙都说自己要输得心服口服了。” “然后,在隧道里……” 马修似乎对苏凛打断自己的讲述有些不悦,他抢着说道:“偏偏在那天夜里,隧道里的照明系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除了隧道中间的一盏线路不同的应急灯之外,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当时有关部门还专门给我们打电话警告过,说他们第二天会派人维修,由于我们俱乐部是距离那里最近的单位,请我们当晚找些人去放置一下警告标志。但是大家都喝醉了,根本没人理会。直到杰森冲进隧道的时候,录像中一片漆黑,大家才觉得有些不妥,但因为隧道本身几乎是一条直线,而且是单行道,出口距离弯道还有一定的距离,以杰森的能力,是完全反应得过来的。他甚至自信到连车灯都没开,这种疯狂的举动更是让不少妙龄女郎们为他尖叫起来,我甚至听到她们在商量,如果他完成这个赌注,她们甚至打算共同陪他度过一个狂欢之夜。” “不过他显然不可能享受得到了。”苏凛冷冷地评价着。 “对……”马修的声音再一次变得低沉起来,“即将冲到隧道出口的时候,前方的道路被月光照亮,而‘暴君’就保持着那样极高的速度朝着朝着弯道冲了过去,大家都非常兴奋,认为他一定是要在那里表演他高超的漂移技术,其实就算不那么做,只要像你那样减速慢行,他也能安全通过弯道,而且照那时的情况看来,这个赌约他已经赢定了。但距离弯道越来越近,他还是没有做出任何改变方向的举动,但那条弯道的路面宽度仍然足够他安全通过……于是我们并没有在意这个奇怪之处,直到有人发现,视频中居然传来了被暴君轰鸣所掩盖的轻微呼噜声。” “他喝醉睡着了?!”苏凛惊讶地喊道。 “正是那样。”马修苦涩地点了点头,“隧道中的黑暗与直线行进的单调让他很快进入了疲惫状态,直到离开隧道时也没有醒过来。我们大家拼命从通讯器里呼喊他,眼看他距离弯道越来越近,所有人几乎都失去了希望。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从睡梦中惊醒了,接着凭着敏锐的反应操控方向盘大力急转弯――”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不,准确来说,那个转弯应该是十分成功的。我早说过他的技术很棒,那可是车神啊,再说弯道本身的宽度也足够了,本来他可以安全通过的。但问题是,就在这个时候,‘暴君’的车胎终于支撑不住长时间的高速运转,就这么报废了。” “爆胎了?那样的话,转弯也就――”苏凛好歹也是考过驾照的人,直到在高速转弯的过程中,一旦爆胎意味着什么。 “对,‘暴君’打着旋儿从护栏边缘飞了出去。那段视频实在太恐怖了,从前挡风玻璃看向外面,天空和大地都在不断翻转。杰森比时先生要背运许多――虽然从结果上看是没什么差别,他和‘暴君’一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掉到了下方密林外面的一片空地上,接着视频里面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画面就中断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们派出很多人去进行搜救,但是……” 苏凛想象得到那个结果,从那处悬崖高速冲下去的话…… “根本不可能有获救的希望啊。”他喃喃说道。 马修点了点头:“大家赶到的时候,那片地方火势滔天,直到消防队灭火完成后,我们才获准接近。杰森的身体早已经烧化掉,和暴君的铁渣残骸融在一起了。所有人都很伤心,我们出钱把‘暴君’坠毁的那个地方买了下来,改成了一片墓地,将他和车子一起安葬在那里,取名‘车神墓所’。” 明明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可马修讲述过之后,仍然精神低落。他缩着肩膀那样站了好久,看样子当年偶像的意外惨死,一定给当时作为开朗青年的马修?康迪造成了不小的精神创伤。苏凛是有心想要安慰他一下,不过对于线索的急切渴望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是……这个故事里面,没有什么幽灵啊。”苏凛疑惑地说道。 “因为它只是一个开始。”马修长叹一声,“真正的幽灵事件在那之后。” 苏凛闭上嘴巴,认真倾听起来。 “杰森的事件给俱乐部本身和成员们都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之后一段时间内,俱乐部一蹶不振,很多人都陆续退会离去了。一时间人去楼空,连我们这些领航员和维修人员都清闲下来。接下来两年的比赛中,我们都再也没能得到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绩。而就在这个时候,幽灵之说传到了俱乐部里。起因大概是那片隧道中的照明系统一直都没有修好……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白天晚上检验的时候,所有的灯光都好好的,但一过午夜,它们就会全部熄灭下来,只有隧道中间的一盏应急灯还亮着,和车神杰森那夜的情况完全一样。工程师换了不少,但没有一人能够解决这个奇怪的问题。更有甚者,说在夜间修理的过程中,看到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驾驶着一辆威猛的跑车呼啸而过,车灯都没有打开。为这事儿有几个人险些吓疯了,警察说那是他们的幻觉,但也没人敢去调查。于是幽灵的说法逐渐流传开来,人们都说杰森的挑战失败使得他怨气不散,于是长久地留在了那里。再加上灯光的问题,那条路就被渐渐废弃了。” “有幽灵的话,之后还有人敢从那里通过啊?” “嗯,第二件事已经是发生在将近三年之后了,也就是七年前。俱乐部中出了一个极有天赋的小伙子,安德烈?柯罗温,俄罗斯人。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战斗种族’的毛子。” 他朝苏凛笑笑,苏凛别过脸去,他知道这个词一定又是莉莉教的。 “没有几个人喜欢安德烈,这家伙很不会看气氛,而且骄傲自大,当然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俱乐部靠着他又拿下了一些奖杯,于是渐渐有了底气。但他本人实在是不讨喜,爱说大话又看不起别人,后来大家跟他渐渐疏远,他在俱乐部里待得很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这一切怨到了前一届车神杰森头上,认为是这个人的光芒把他挡在了阴影之中。于是他打算挑战杰森,自认为只要打败了杰森,大家就都会拥戴他为新一代车神。” “嗯?杰森不是已经死掉了吗?”苏凛睁大眼睛,“他打算去跟幽灵竞争?” “他哪有那个胆子。”马修不屑地说道,“再说就算是杰森?斯特罗的幽灵,他也根本不可能比得过,他们的技术差了几个星球呢!但他一意孤行,还强硬要求我们都去观看。其实他只想要完成杰森当年那个赌注而已,因为杰森虽然前一段表现很棒,但最终还是没能跑完全程,因此只要他跑完了,就相当于胜出杰森一筹。这货真够无耻,他的‘波塞冬’是当年新出的型号,比‘暴君’的性能要高出一个档次,他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比赛?!” 苏凛想到了那条走廊中另外一副照片,一个脸庞阴柔的男人,慵懒而傲气地看着摄像头,身旁一辆水蓝色的跑车,显然就是马修口中的“波塞冬”了。 马修愤愤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紧接着却又笑了起来:“哼哼,不过他到底是没能完成,肯定是老天有眼惩罚他!前一段路他跑出的成绩比杰森要好,那是理所当然的,纯粹靠的是车子的性能……当然也不能否定他的技术。但从进入隧道开始,他的前车灯就不知怎么的突然熄灭掉了!” “那他一定吓坏了吧?” “还用说,差点儿尿了裤子!”马修嘿笑,“不过他叫了一声之后就忍住了,因为杰森当初也是关掉车灯跑的,他不愿意显得比杰森弱。我们当时看着视频,都以为他真要超过杰森了,可就在通过隧道中间那盏应急灯的时候,车体一瞬间亮了一下,紧接着不知怎么,安德烈突然发疯一样惨叫起来!” “他看到了幽灵?!”苏凛急忙问道。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却没想到马修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看没看到……谁说得清呢?我不知道,因为那一瞬间车载录像什么都没有拍到,波塞冬的前方又是一片黑暗,什么怪东西都没有。但安德烈的惨叫却一直在继续,他一直说着‘杰森’、‘鬼魂’这样的词,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看到了奇怪的事情。而且与那同时我们发现,‘波塞冬’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好像安德烈把油门踩到了底似的。我们当时都预感到了什么,大喊着让他停下,但是安德烈却恐惧地尖叫说他做不到!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波塞冬几乎以最高时速冲出了隧道,并且直直地朝着弯道护栏撞了过去!” “等等!”苏凛插话道,“这个时候已经出了隧道,你们仍然没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马修摇了摇头,“也许……也许只有安德烈一个人能够看到。他既没有转弯也没有减速,或许是被杰森的鬼魂影响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我来说了吧?安德烈也冲出了护栏,和‘波塞冬’一起砸在了悬崖下的空地上。真的就跟杰森死时完全一样!尽管我们都不喜欢他,但他毕竟为俱乐部挣得了不少荣誉。后来我们把他也埋到了‘车神墓所’。从那以后,幽灵的传言被证实,偶尔还有些胆大的人过去,有的人什么都没发现,有的人却说看到了杰森和安德烈两人的灵魂。我想,也许他们都要永远留在那里,等待着下一个车手的到来吧。” 第三百一十二节 午夜弯道幽灵之谜(三) 徘徊于那条道路上的车神杰森的幽灵,经常会被人目击到。在那个午夜,没有灯光的隧道里,他驾驶着“暴君”冲向弯道护栏,并且从那里翻出殒命。在此之后,第二任“车神”安德烈驾车进入隧道向车身幽灵发起挑战后,却遭遇了和杰森那晚同样的状况,车载摄像头是从前挡风玻璃向前拍摄的,但“波塞冬”传回来的视频中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也就是说,如果安德烈在通过隧道中央应急灯的同时,真的在那一刹那的明亮中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那么它一定是出现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 但是,一开始维修照明系统的工人也看到了幽灵,幽灵却没有取走他们的性命。这又是因为什么?难道进入那个隧道后,一定要满足什么条件才会被鬼魂盯上?比如说驾驶跑车?或者激怒鬼魂? 苏凛把杂乱的思绪暂时放在一边,因为马修还在继续讲述。 “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应该都对那个地方敬而远之。但是,世界上就是有一些胆子大好奇心重的人,或者一些无神论者。一年半以后,俱乐部新出的一位车神克瑞斯·阿德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跟安德烈完全不同,非常招人喜欢,性格开朗又风趣,俱乐部中不论男女都成了他的粉丝,可惜他已经有恋人了。” 苏凛想到了那条走廊中的第三幅画,画面中的男人的确非常俊朗,他手持着一个大奖杯。这一次和他合照的却并非他的爱车,而是一个穿着红色车手服的长发女孩,那女孩依偎在第三代车神的身上,目光之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他也去挑战那条隧道了?”苏凛问了一句废话。 果然,马修有些沉痛地点了点头:“克瑞斯来自英国,却并不是安立甘宗的教徒。他是一个标准的无神论者,平常我们都谈得很好,但一说到隧道幽灵的事情,他就不屑一顾。我想也或许,他是有些嫉妒吧。虽然被称为‘车神’,但由于身体原因的限制,他的成绩一直赶不上杰森和安德烈,为此他很不甘心。于是他决心向那条幽灵隧道发出挑战,以和前两位车神同样的条件,甚至舍弃了自己高性能的爱车,而选择了杰森同款的‘暴君’。消息传出之后,一部分人非常兴奋,另一部分人却极力劝他停止这个疯狂的举动,然而克瑞斯心意已决。在五年多前的一个午夜,他驾驶着暴君进入了隧道之中。” “然后,也殒命在那里啰?” 马修沉痛地点了点头,之前说到他的偶像杰森时他都没有这样的表现,看样子那个克瑞斯真的很招人喜欢。 “和安德烈那时完全一样,克瑞斯也冲出了护栏,飞到悬崖下面。而这一次我们观看的视频中同样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先后有三位车神在这条道路上殒命,有两位车神证明了幽灵的存在。从那以后,那条隧道几乎成了俱乐部中车手们的梦魇禁地,人人闻之色变。但即便如此,还是偶尔会有人会对它产生兴趣。” “这样啊……”苏凛低头沉思。死于非命的车手,死后灵魂在出事的地方徘徊不去,并且让之后从此经过的人也用同样的方法死亡,听上去很像是“替死鬼”的说法。然而也有微妙的不同,替死鬼的话,会让下一位死者的灵魂替代自己,而让自己的灵魂获得解脱。但从马修的说法看来,在杰森的鬼魂杀死安德烈之后,他的灵魂却没有解放,而是和安德烈一起继续在隧道中游荡。 “之后包括天允在内,又有四个人死亡是吗?他们的死因也和三位车神完全一样?”苏凛问道,“也就是说,任何在午夜时分通过那条隧道的车手,都会有相同的遭遇吗?” 马修摇了摇头,这个反应让苏凛兴奋起来。 “也就是说,安全通过那条弯道的人还是有喽?”他连忙问道。 “嗯……因为在克瑞斯死去不久之后,有人想出了通过隧道的方法,并且付诸实践了。从结果来看,那个方法无疑是成功的……”马修沉吟半晌,说道。 “什么方法?!” “祭奠。” “祭……难道要在隧道口做法事?”苏凛迷惑地歪了歪头,“啊不对,应该说……你们西方人的话,是请神父去做弥撒?” “怎么可能。”马修苦笑,“别忘了克瑞斯是无神论者啊。哪怕从梵蒂冈把教皇请来,主也不会带走他的灵魂的。” “那……到底是……” 马修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解释这个,首先要跟您说一下,我们俱乐部中对于帮助我们在外部比赛中获得名次的车手是有奖励的。男车手是一支雪茄,女车手则是一面镜子……啊当然,如果有喜欢抽雪茄的女士,也可以要求更换。” “雪茄?对车神的奖励也是这个?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苏凛摊手。 “怎么能那么想呢?您知道赛车手获胜的奖金是多大一笔数目吗?相比之下,俱乐部的奖励对他们来说仅仅是锦上添花而已,真正重要的不是奖励本身的价值,它是代表着我们对车手的一种认可。况且,要论实际价值的话,我们赠送的都是‘蒙特克里’的高级货,按支销售,一般价格为……” 马修说了一个令苏凛头晕目眩的数字,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抽烟真是为家庭经济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而马修则没有在意苏凛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有人想到了以此去祭奠亡灵,带上祭奠品以表示他们对车手的尊敬,而这个计划由一个傻大胆来实施。他带着祭奠品在午夜十二点冲过了那条隧道,回来的时候车上的祭奠品消失不见了。即便是他那样的勇士都给吓得脸色苍白,连声说自己真的遇到鬼了,还好把祭品丢给鬼魂他才捡回了一条命。事后他被送到疗养院待了好久才恢复过来,不过其他人却都为了这个新发现而沸腾了。毕竟这意味着从杰森死后废弃了五年多的隧道重新对车手们开通了,这样一来,就有更多的人想要去挑战车神当年没能完成的赌注。当然,其中真能够完成的人还在少数,但实验毕竟证明了,午夜弯道对我们来说再不是一个禁地了。” 一股兴奋的感情从耳道充入苏凛的心房之中,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他没有想到,在第二条提示还没有给出之前,他就已经找到了午夜弯道事件的解决办法。但紧接着,另一个事实却又令他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既然这样……之后为什么还会出现死人呢?你不是说总共死去了七个人吗?也就是说,在实验成功之后,仍然有人冲出弯道喽?他们是怎么回事?没有带祭品吗?还是自身实力不足没能操控好车子?” “时先生的话,恐怕确实是没带祭品。”马修摇了摇头,“那位先生也和当年的克瑞斯一样,对鬼魂之说毫不相信,我跟他聊起的时候,他只是付之一笑。而且那晚他急匆匆离去,肯定也没时间准备。不过另外三位……我记得名字分别是马尔科·齐特利、井上一狩和罗伯特·史密斯,他们三位的车技都是毋容置疑的,而且我敢确定他们都带了祭品,罗伯特先生还专门跟我打听过雪茄的价格。” “雪茄……对了,难道他们带的不是那蒙什么克里的雪茄,所以惹得鬼魂发怒了?”苏凛提出这个可能性。 “不会不会。”马修左右摇晃着食指,“要知道,可不是每个车手都那么富有的。要他们为每个幽灵都准备一支‘蒙特克里’的话,那肯定是一大笔开销。所以后来又有不怕死的去实验,带的都是些劣质雪茄,结果隧道里的幽灵照样照单全收。也就是说,只要您有‘祭奠’这个意思,幽灵就不会难为您。” “那……那死掉的三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吗?”苏凛迟疑着问道。他必须搞清楚这中间的关系,连一丁点意外都要不得。 “共同点啊……”马修想了一下,“嗯……这三个人都是男的,不过马尔科先生和罗伯特先生是为了完成‘车神赌注’,而井上先生则是跟人比赛,他的对手倒是完成了赛道,然后说并没有见到鬼魂。除此以外……哦,对了,虽然不是新手,但他们加入这个俱乐部的时间最多都只有一周!” “……时间?” “嗯,不过我想应该和时间无关。因为也有不少新手驾驶员同样带着祭品安全通过了那条隧道,所以肯定……是他们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苏凛抱着胳膊,再次陷入了深思之中。尽管马修这么说,但他仍敏锐地感到,这个时间问题有可能成为那三人死亡的一大原因。加入俱乐部中的时间短,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对俱乐部仍有些不了解的地方。或许正是这份“不了解”,使得他们在某些事情上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从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按照马修的说法,他们应该都是带足了祭品的,既然如此,这份“不了解”,究竟表现在何处呢? …… 至此,解决午夜弯道幽灵故事本身的全部线索均已给出,之后还会不定时写一些小线索。只是根据目前所知的内容,已经足够推出安全通过隧道的方法。喜欢思考的各位书友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又到了~!请加油吧! 另外……某的那些个月饼是哪些书友赠送的呢?因为不知道在哪里看,也无法表达某蓝的感激,总之先谢谢你(们)啦! 第三百一十三节 夜店的临时情侣 很奇怪,尽管明知道那里存在着鬼魂,可在马修讲述的过程中,苏凛只听得出他对那些死者的悲悯之意,却没有丝毫对鬼魂的恐惧。这让苏凛一度以为鬼魂之说是不是他临时编出来的。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因为虽然知道鬼魂存在于那里,可他自己却从未见过,自然也谈不上害怕。再说对俱乐部里的人来说,只要使用合适的方法,那些幽灵对他们就是无害的,而且人尽皆知。像灵异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神秘性和危险性,也就和日常所见的普通景象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对于自己这一方的三人来说,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可不能像马修一样,万年缩在俱乐部里,就算他们想,九方九世书的下一条提示也绝不会允许他们那么做。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必须尽可能收集到足够的线索。 “嗯……就这些,如果您想看看以往的录像,办公室那边有备案。不过我事先说明一下,那些都是车载录像传回来的信息,进入隧道之后,就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的。我们以前也研究过很多次,除了能听到那些车手在隧道里的尖叫之外,从来都没能找到任何端倪。” “那些成功返回的车手呢?”苏凛问道,“他们既然看到了幽灵,应该知道幽灵藏身在何处吧?” 马修苦笑着摇了摇头:“嗯,那样的人倒是有很多。不过正因为太多了,所以才没法分辨。” “有人撒谎,是吗?”苏凛敏锐地说道。 “是真话还是撒谎,我们自己都分不清,因为很多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有说鬼魂出现在倒车镜里,有说鬼魂在他们身后,也有的说没见到鬼魂,只听见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还有些人从隧道出来后就吓得精神失常,他们的话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了。可能这些都是真的,因为谁也没规定幽灵只能以一种方式出现;也可能都是假的,也许那些人都因为某些原因没有遇到幽灵,只是吹牛皮说大话而已。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带上祭品,一般来说,都能够在午夜顺利通过弯道。如果我亲自去试一试的话,也许就能够搞清楚……”马修说到这里,突然直起腰板,义正词严地说道,“但是,我这个人拥有十分崇高的生命价值观,绝不会拿我高贵的性命去做这种无聊无趣无益的事情!” “哦,你懂得还真多。”苏凛装模作样地夸张了他一句,“是不是还要在后面加一句‘绝不是因为胆小什么的’?” 马修目瞪口呆:“您怎么知道的?” 苏凛没理他:“……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也不能断定,鬼魂究竟是以什么方式出现,是吗?好的,下午你会在办公室吗?我去拷贝一下那些视频资料。” “三点以前应该在,那之后我要帮舒然小姐进行驾驶训练。”他挑了挑眉毛,一脸兴奋的样子。 “我怎么记得约定的开始时间是两点半?” 苏凛撇了撇嘴,马修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他大声说道:“那么好的,苏凛先生,我们今天上午的体验时间就到这里,午餐我就不请您了。下次再会。” 对于意大利人松散的时间观念苏凛不予评价,他也搞不清楚一个把迟到当做礼仪的国家究竟是怎么想的。总而言之,从马修这里得到的信息大概就这么多,让苏凛对事态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虽然还有不少未解之谜,但也约摸足够了。他看着马修开着chasers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事情没问。 是关于时天允出事那天晚上,当时在这里做领航员的马修的所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之前他听过时望先生的说法,但仅从一个人那里了解的情况,毕竟带有一定的主观性。这里他除了时家的人以外也就认识这个马修,他并没有对苏凛隐瞒什么的理由,找他打听自然最好不过。 不过,马修此时已经驶出了赛车场地。苏凛也就只好先把心头的疑问放下,之后再去找他问问吧。 …… 这天晚上九点钟,苏凛揉着眼睛从俱乐部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中午他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下,然后就来这里寻找马修,不过那家伙不在,让他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姗姗来迟。苏凛并未拷贝那些录像,手机的屏幕太小,当然不如在电脑上看着方便。马修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好像完全不担心苏凛擅动电脑中的重要数据,本人非常自信地说“重要文件已经上锁了所以没问题”。为了减少些麻烦,苏凛决定不告诉他自己在计算机方面的实力以及他那个低级密码锁自己三分钟就能解开的事实。 但是,正如马修所说,那些录像中并没能让他找到些许有用的东西。将近六个小时的人生,结果耳中除了跑车引擎的噪声和车手们或真实或夸张的尖叫之外,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剩下。战绩几乎为零,还不如中午之前和马修聊天那一个小时得到的线索多。虽然失望,不过之前也料想到了这一点。苏凛揉着酸痛的眼睛走出了办公室,迎面却被人重重地顶在了墙上。 “呃呜?!” “苏凛!” 仅这一声,苏凛就知道是面前的人是谁了。 “莉莉……快下来,你好歹也马上就要成年了,像什么样子?!”他有些慌张地说道。 时莉莉显然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兴奋地扑到了他的身上。现在她抱紧苏凛,双腿紧紧地缠上了他的腰际。苏凛闻到近在咫尺的少女唇中透出了一股酒气。 “你喝酒了?!”苏凛皱起了眉头,“怎么,你父亲和二叔他们都不在?而且在这种地方……” “有什么关系嘛……”时莉莉撅起嘴来,“你在这儿又是做什么?” 苏凛正待回答,从时莉莉脑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 “莉莉小姐,这杯我请如何?” 很生硬的汉语,明显是个初学的外国佬。苏凛歪着脑袋从时莉莉肩膀上看过去,那是一个微笑着的男人,金发在酒吧中的迪斯科球照耀下变幻着色彩,脸上的雀斑倒也清晰可见,不过如果不考虑苏凛在第一眼起就油然而生的恶感的话,这家伙倒也相当有魅力。 只不过,在看到他的瞬间,苏凛便认了出来,这家伙就是昨晚他们刚到俱乐部里来的时候,那个用不正常的眼光打量舒然学姐的男人。记得马修当时叫过他的名字,是…… “格罗里亚,打扰别人是不礼貌的,你不知道吗?”时莉莉冷冷地说道。 名叫“格罗里亚”的男人眯起了眼睛,他的一只手中端着一杯血般的红色酒液,手腕轻轻转动。顿了一秒后,男人说道: “您不就是为了‘了解’才到这里来的吗?说不定我恰好知道您想要知道的事情喔。不来跟我聊聊吗?这位先生又是谁啊?” “我男朋友。”时莉莉毫不犹豫地说道,同时冲着苏凛眨了眨眼。 切,没办法。 她都示意到这种程度了,苏凛再不明白就和那些恋爱游戏中的迟钝男主没什么区别了――他一直怀疑天然到那个程度的物种是否还有资格被称为“男人”。于是他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格罗里亚,哼了一声:“没听到么?我是她男朋友,你可以走开了吧?” 格罗里亚似乎有些疑惑,他的中文肯定不如马修好,苏凛有些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听懂“男朋友”的意思。不过两秒钟后,格罗里亚又举起酒杯:“好吧,不过我想,这并不影响您喝掉这杯酒,‘carignano’的高档产品,最适合――” “你真烦哪!”时莉莉没好气地说道,“我男朋友在这里诶!再不走就扁你哦!讨厌死了……苏凛,我们走!” 她说着,这才终于解除了那个尴尬的姿势,从苏凛身上跳下来。然后拉起他一只手,急匆匆地向酒吧外面走去。苏凛从格罗里亚身边经过,红酒浓郁的香气却让他有些作呕。最后回头的一眼,他看到了那个男人愤怒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果然,令人讨厌的人到哪儿都不缺。即便是意大利这样的绅士之地,也难免会有这样的混混出没。 酒吧带着两个圆形窗口的弹簧双开门呼扇了两下,在他们身后关闭。时莉莉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格罗里亚没有跟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耸耸肩对苏凛说道:“那混蛋,从我刚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总是纠缠我。明明都拒绝过他不少次了,还是像苍蝇一样嗡嗡的,赶都赶不走。我倒是不讨厌锲而不舍的男人啦,不过像这种一眼看上去就不怀好意的……” “哦,是那样吗?”苏凛微微一笑,“差不多把我的手放开吧。我们又不是真的情侣关系。” …… 感谢婵娟莫是花落怅的打赏~~!3q呐! 【92ks就爱看书网】 第三百一十四节 车神长廊 说出这话的同时,苏凛已经不动声色地把手掌从时莉莉温软的小手中抽了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时莉莉嘟了嘟嘴,把头转向一边:“什么嘛,一点都不大方。不是男女朋友就不能拉手了?再说……马上……” “啊?” 时莉莉嘟哝了一句什么,但是苏凛没能听清。 “没什么啦。”她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呐,陪我散散步吧。” “你喝了多少酒啊?虽然也不是说未成年的女孩子就不能喝酒,但是在这种地方——”苏凛指着身后的酒吧双开门,“如果没有恰好碰上我的话,刚才你打算怎么脱身啊,我看那家伙可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啊。” “呜啊啊啊烦死啦!”时莉莉说着捂住耳朵摇起头来,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的样子,“以前跟你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啰嗦过啊。怎么,成年了就以为可以教训我了?简直像我小姑一样,烦人!” 是吗?苏凛回想着以前天允带着这丫头一起出来的时候,的确,几人偶尔也会玩得疯疯癫癫的。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为什么现在,就会觉得放心不下呢?难道是因为天允不在了,所以下意识的,把这个女孩当成了自己需要保护的对象? “哈啊……”感情这种抽象的东西并不适合他那堆满了逻辑的大脑去思考,苏凛摇了摇头把多余的想法甩开,问道,“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纯粹想喝酒吧?啊……难道是为了天允的事……” 苏凛显然猜对了。时莉莉背靠着铺着深红色墙布的墙壁,在走廊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色酡红,迟疑半晌,她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我哥哥……真是被人谋杀的话,我想从这个酒吧里,总能听说些什么吧。谁跟他关系差,谁那晚的举动有些不正常……之类的。只要有些线索的话,或许……” “那不是你应该努力的事情。”苏凛摇了摇头,“我不会鼓励你,或者说,我明确表示反对。听着,昨晚时叔叔把我叫过去商量的事中也包括了这一点,现在天允已经不在了,你是时家唯一的希望。如果杀害天允的那个人不只是和他有仇怨,而是和时家……那样你的处境也会很危险。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尤其可能发生危险,想想看,如果你喝醉了迷迷糊糊被人带走……” “烦——!死——!啦——!” 时莉莉大叫着转过身去,拔腿就想离开,但是苏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他现在表现很强硬,无论如何都要时莉莉把他的话听进去才行。 “听着莉莉,你哥哥的事情,有你父亲他们去调查。这样就足够了,而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然的话,如果你出了事,就算他们能把凶手找到,也是万事皆休。如果天允还在世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叮嘱你。别让我们担心,好吗,莉莉?”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恳求的意味。时莉莉挣了两下,没能够挣脱他,只好别扭地转过身来,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已经缓和了许多。 “但是……不管是爸爸还是二叔,整天派人调查来调查去,却都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个酒吧上,明明这里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不是吗?爸爸派了好多人去法国,又从国内请了个计算机专家,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他们总有他们获得线索的渠道。”苏凛笑笑,“再说了,就算让你去做,你又要怎么打听?” “我跟那些人说啊,我说你们谁能提供我哥哥出事那天晚上的线索给我,我就陪他喝一杯酒。”时莉莉答道。 “那么……结果呢?” “唔……”时莉莉有些难受地低下头去,“结果除了我已经知道的没用部分外,根本就没什么新东西。他们倒是挺大方,我都喝了三杯了。毕竟赛车俱乐部这种地方,人员流动也不小,半年前和我哥哥认识的人,有好些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都不太熟悉。而且我能问出来的东西,多半警察也都问过了……” “看吧。”苏凛拍了拍手,“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吗?不过还好啦,至少没有被人占了便宜。” “我才不会!” 时莉莉说着,很没礼貌地伸手在苏凛胸口捣了一拳。 “那些人都知道我是时家的大小姐,不敢对我很无礼的。” “还说?”苏凛耸肩,“那个格罗里亚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那个名字,时莉莉的脸上又露出了明显的厌烦神色。 “格罗里亚·米歇尔。”她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走一只看不见的苍蝇,“那家伙是个例外,不管到哪儿都会碰到这种毫无风度还想装绅士的家伙。这混蛋平日里生活作风就差劲得要命,听说他母亲过世了,不过父亲是不知哪里的大富豪,就这么供着他吃喝玩乐。要是我有这么个垃圾儿子,趁早砍死好了,免得他一天到晚给我到处惹事。那家伙最近一直缠着我,有时也缠着我二叔,好像是想向我家求婚什么的……” “求婚?!”苏凛瞪大了眼睛,“你才十七岁吧?” “再过不久就十八了。”时莉莉摊了摊手,“不过跟年龄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家里觉得合适,未成年订婚也是常有的事,反正只要不结婚就不会触犯法律嘛。不过像那种人渣……如果家里这么安排,我还不如栓根绳子上吊算了。” “哦,是吗?那么,等你订婚那天可别忘了邀请我,时家大小姐订婚的场面,哇哦,肯定有很多上流人士到场吧?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苏凛开玩笑般说道。 但时莉莉却没有笑着应和他。她的眉毛抽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苏凛,眼神很是奇怪。 “嗯?”苏凛眨了眨眼,“怎么,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吗?” “哼~哼~”时莉莉突然笑成了眯眯眼,“好啊,到时候一定会叫上你。做好准备哦,说不定不用等很久的喔!” “嗯,我期待着。” “送我出去吧,刚刚我让阿斌来接我了,应该也快到了。”她最后这么说道。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和昨天一样,这里的灯光一直保持在一个介于明亮与黑暗之间的范围中,能够给人以最低限度的安全感。酒吧的喧嚣声在背后渐渐远离,这里就变得安静下来,苏凛并不讨厌这样的气氛,但和灯光搭配在一起,身旁喝了些红酒的时莉莉脚步轻巧,后劲上来之后,她的呼吸渐渐紊乱起来。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还好,他马上就找到了新话题。 “喂,等等。” 让苏凛停下脚步的,是走廊一侧挂着的几张照片。金箔相框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苏凛看着照片上那个爽朗大笑的大胡子壮汉,他有些明白马修喜欢这个人的原因了,苏凛并不喜欢肌肉男,可这样的男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一定很好相处。一个平时平易近人,而在赛场上又能驾驶着霸气的暴君睥睨群雄的英雄,谁会不崇拜呢? 车神杰森·斯特罗。 “诶……你喜欢这样的啊?”时莉莉靠在他身边,撅着嘴看向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 “不觉得很有魅力吗?”苏凛笑道,“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的话,安全感也会大增吧?” “nonono~~!”时莉莉摆动着一根手指,看来她已经被这些意大利人给感染了,“女孩子所认为的安全感,可不是看男人身上有多少肌肉。否则的话,超人和蝙蝠侠还有州长不就是全世界女性最喜欢的偶像了吗?看这男人绝对是那种傻里傻气的,一点都不细腻。” “嚯?”苏凛瞥向旁边那个阴柔男人安德烈·柯罗温的照片,“那你是喜欢这样子的咯?” “怎么会?”时莉莉如蝴蝶一般翩翩从他身边跳走,跳到了相隔的第三幅照片那里。是车神克瑞斯·阿德姆和他恋人的合照。时莉莉盯着那幅照片,眼神中流露出十足的欣赏。苏凛也走了过去,再一次端详起照片上的两人,手里拿着奖杯的克瑞斯,棕色鬈发显得精神无比;而依偎在他身旁的穿着车手服的长发女孩,目光中的柔情蜜意连铁汉都能够融化掉。 “这才是我的偶像啊。”时莉莉指着照片说道。 是吗?苏凛倒觉得,比起车神本身,也许她更看重的是那两人的甜蜜爱情,这也正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所向往的吧。 “可惜啊,他已经不在了。”苏凛不解风情地说道。 “嗯。”时莉莉有些伤心地点点头,“确实啊,真可惜,明明他是最特别的一个。” “最特别?”苏凛歪了歪头,“为什么?” “这也要理由啊?唔……因为如果是我的话,就算训练一辈子,恐怕也不可能被人称为‘车神’啊。”时莉莉说道。 留下这句让苏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她又嘻嘻笑着从照片前跳开。经过苏凛身旁的时候,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风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苏凛摇了摇头。他突然感觉到时家那两位先生商量她的安全问题确实很有必要,这不知轻重的小丫头啊。 第三百一十五节 幽林蔽日 清晨的空气并不总是清爽的,尤其是像这种起雾的天气,能见度五十米,不过对于步行走在一般不会有车辆通过的道路上的行人来说倒也足够了。即便如此,不好好看路的话还是不行—— “呃呜呀?!” ……的吧? 苏凛一脚把刚才碍事的石块踢飞,所幸刚才只是趔趄了一下,没有把手机摔到地上。现在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短信聊天气泡,而最上方的联系人姓名……嗯,且先不看,这种事情只要看看短信内容就能明白了。 “嗯,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被惯着吧。相当活泼的女孩子,真想让你也见见。” “诶,是吗?……漂亮吗?” “很漂亮哦。至少在我看来。” “那你多去找她聊聊啊,跟我说干什么?简直没大脑(怒)。” “哈啊?干嘛要生气啊?我又没有比较的意思……” “呵呵,就是说我比不过她咯?” “呜哇,哪有这么曲解的?真够麻烦……” “是是是,我真麻烦,那你去找不麻烦的吧!撒有那拉,后会无期!” “okok,我道歉,我道歉总可以了吧?” 不得不说,有了女朋友之后,苏凛在编辑短信上的手速直线上升。从个人观点来看的话,大概已经做到业余写手码字那样的地步了吧。只不过有些时候,真希望他能稍微注意一下内容呢。 只不过和她聊了一下莉莉的事情而已,为什么要生气呢?苏凛皱着眉头把最后一句道歉的话语发出去。啊,难不成是嫉妒了?也对,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莉莉确实不管哪方面都要比她强好多,就算是她最拿手的成绩,莉莉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相比较当然会不开心的吧? 我也真是……迟钝呢。 苏凛自以为是地点了点头。前方,雾气散去不少,隔着几十米远,他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隧道。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在来这里之前,时区有好好对照完毕,故而时间的问题应该不需担心。今天上午体验赛车的人是辰志龙,舒然学姐据说昨天下午被马修纠缠了好久才拒绝掉,本人也是相当疲累的样子。至少在苏凛出发之前,她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 也就是说,现在苏凛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包括天允在内的那七人发生事故的地方,幽灵徘徊着的地方,应该也是,这个故事中预定的危险之地……话虽如此,由于只有午夜时分才会发生恐怖事件——至少根据马修的说法是这样,七次事件全部都发生在午夜,那些自称遇到幽灵的人们也都这么说。因此白天来调查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小心为上。 将近两公里长的隧道,即便是白天,越往里走就愈加幽暗。还好,每隔一段就有一盏照明灯。苏凛停在一盏灯泡下端详了一会儿,既不闪烁也没有灭掉,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难以想象它一到午夜就会自动熄灭呢。发生那种状况,一般来讲都会考虑到大规模停电或者线路问题,但既然电厂和维修人员都没有发现,果然……也就只有灵异造成的可能性了么? 车神死于非命的幽灵,不断制造着和那一夜相同的状况,寻找着下一位不幸的牺牲者。这么想想,还真是让人浑身冒寒气。而且隧道本身又有从两端呼呼吹来的冷风,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封闭范围之内,这么说来的话,一旦被幽灵从两边包围住了的话,就连逃跑都做不到了…… 苏凛干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塞在口袋里,不由得用力握紧了防身小刀的塑料柄。 上一次故事结束之后,他按照之前和evalia商量过的,在档案上制定了一系列参加者必备物品的规范,自然是全票通过。倒不如说,以前的学长们居然没有考虑过这个,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爱看书网)手电筒也就算了,刀具这种东西要带到萨丁岛来可不太方便。还好,仅仅是小刀的话,在酒店中内设的小商店里也能够买得到。 当然,实际上遇到幽灵的话,难以想象这种不靠谱的小玩意儿能发挥什么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在心理上,多一种防身手段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安定感。苏凛就是带着这种感觉一路走到了隧道头,雾气已经散去,那条弯道近在眼前。 正如马修所说,看隧道口与转弯处的这段距离,哪怕以chasers的最高时速通过,只要在几秒钟内注意到并开始减速,安全通过弯道都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再说隧道出口处的反光标志牌也很明显,没理由看不到的。那么,幽灵是怎样做到让那些跑车撞出护栏掉下悬崖的呢? 可以想见的方法有很多,比方说曾在上一个故事中出现过的“鬼遮眼”,如果车手们被鬼魂捂住了眼睛,他们就不一定能用正常人的视角看到弯道和注意标志了。但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在马修的描述中,不管是一开始的安德烈·柯罗温还是之后学会了“祭奠”的众车手们,全部都宣称自己看到了幽灵。那么,难道是幽灵们弄坏了刹车制动……不不不不,既然是幽灵的话,应该不会用这种现实的方式吧? 走到弯道边上,苏凛敲了敲金属护栏,关节碰撞处发出的声音很闷,看样子这护栏相当结实,如果不用极高的速度冲撞的话,也不大可能会翻车下去。他又小心地探着身体向悬崖下方看去,被气流冲撞摇摆着的玛西叶群落,一种植物特有的气息随风送到他的身边。如果车子飞出不远的话就会被这片林子接住,但也有一定的可能掉到空隙之中。苏凛想要辨认出当初挂住时天允所驾驶的chasers的那几棵树木,但在这一片即便冬日也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要寻觅过去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当他终于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在树林中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嗯?那是…… 虽然立即想要喊出声确认一下,但转瞬之间,那身影就又被摇曳的茂密纸条所遮蔽。苏凛收回视线,左右看看,从这里往左边走一段,似乎有一条陡峭的小路可以下去的样子。苏凛快步跑了过去,几分钟后,在经历了险些一脚踏空从十多米高出滚下来的风险之后,他带着一身的冷汗出现在了悬崖下的密林边缘。 “唔……” 在上面看的时候还只会感到壮观,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面前一眼望不到边的棕色和绿色却不知为何让他心生畏惧了。明明给出了“一眼望不到边”这样的描述,但树木间的间隔狭小,越往里就越是幽深,这应该算是幽闭恐惧症还是旷野恐惧症呢?树叶的沙沙声如同森林女妖们魅惑的低语,即便在这里站着不动,也能够感觉到身周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苏凛还是头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植物也是一种生命。 应该不会有什么毒虫之类的吧…… 如此安慰了自己一句之后,苏凛小心地踏入了这座绿色的迷宫之中。 话说,刚才看到那个人的位置是…… 苏凛抬起头来,想要通过对上方山路的观察对照确认一下方位,不过在那一瞬间,他就无法避免地成为了一张“囧”字脸。 看不到啊,树叶未免太密了吧?根本看不到啊! 老实说,以前虽然总听说有人在树林里迷路,不得不报警找救援队……之类这样那样的事情,但总是没有多少实感。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不就完了吗?后来即便明白了人类会在无法辨明方向的情况下不自觉地去做圆周运动,但他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虽然去过石象湖中的小树林,但那里也是带着标明方向的指示牌,实际上在树林中迷路这种事情,苏凛还从未经历过。 也正因为如此,当蓦然回头发现已经看不到边缘的时候,身边只剩下或纤细或粗壮的幽暗树影时,他才突然间慌乱起来。他试图折返一段,但却仍然没能走出边际,虽然也没有碰到狗血如“啊,又看到之前做的那个记号了”的事态。但即便这样,苏凛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惨,迷路了。 异国的土地,异国的森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都带着异国的气息,不远处就是异国幽灵徘徊的场所。苏凛感觉到黑色外套下的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怎么办?要报警吗?……好丢人的,如果被警察送回旅馆说明事情的话,辰志龙那家伙又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了…… 但是……如果再继续走下去的话,万一走错了方向到了森林深处就麻烦了。外圈的话,警方搜索也容易一些,越往里走就越麻烦……如果抬头能够看到太阳的话,或许还能够凭借它判断一下方向。 虽然明知不可能,苏凛还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上方,果然,周边的几棵树茂密的枝叶雨伞一般把整片天空完全遮挡住,连一丁点阳光都不允许透过。苏凛看了几秒钟,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屈服给安全感,正要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 那是什么? “嗯?” 他看到在某根枝条的末端,一个土黄色的东西正在随着微风晃荡着,上面似乎缠着类似胶带和红线的东西。 一个纸包? 直到他施展多年没再用过的爬树技巧攀上了那个危险的高度,努力把那个正体不明的小包裹取到手的时候,他都没明白自己到底为何会在意那件东西。也许只是一瞬渺小的直觉。不过,直觉所带来的结果,并不一定总是有利的。 苏凛双脚稳稳落到地面。他捏着手中软软的小纸包,伸手撕开胶带想要把内容物取出来。而就在那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那边的,对,就是你!不要回头!乖乖站在那里!把手举起来!” 第三百一十六节 无用的护身符 苏凛一手捏着那个纸包,缓缓将双臂举起。(就爱读书最快更新)他听得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身后那个轻巧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树叶似乎在这一刻全都停止了动作,每一片叶子上都长了一只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两人。但比起这些幻想中的山精野怪,真正的危险却只来源于背后。苏凛心中存在着一个可能性,只是为了验证,他需要先把命留着。 那个人紧贴在他身后,踮起脚尖从他的右手中夺走了纸包。 那一瞬间苏凛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不会死掉了。 当然,劫后余生的喜悦心情是一丁点没有,一身冷汗几乎要被愤怒的火焰全部蒸发,苏凛咬着牙哼哼地说道: “我说时大小姐,我的表现怎么样?差不多也该让我把手放下了吧?” “唔嗯?!” 发出谈不上可爱的惊疑叫声,少女蹦蹦跳跳地站到了苏凛面前:“切,我还以为装得挺像呢……”她说着,又露出很感兴趣的兴奋表情,连声问道:“呐呐,怎么发现的?我的声音很容易听出来吗?” “不是声音。”苏凛放下手臂,摇了摇头,“女孩子刻意把声音压粗一些的话确实很像男人,我刚才一瞬间还真以为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破绽还是挺多的。” “哪里啊?”时莉莉嘟起嘴来,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好奇心。 “第一是语言,如果真打算威胁的话,至少威胁的话语应该选择对方能够听得懂的语言才对,否则万一我听不懂傻乎乎回过头来怎么办?而且,别忘了萨丁岛可是国际度假胜地,到这里来休闲的人哪国哪地都有吧?世界上黑色头发的人那么多,哪怕看到发色也没法确定国籍。所以一般来说,首选应该是英语,毕竟肯出国旅游的家伙,多少都懂得一点基本英语。可是,你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是中文,地道的中文。” “所以……”时莉莉顺着他说道,“要么,我认识你,可以断定你是个中国人;要么,就是我的母语是中文,所以下意识说出来了?” “正解。(就爱读书最快更新)”苏凛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明明刚才还对这个恶作剧的少女有些生气,在看到她这副乖巧的样子之后,反而无法发作了,是否自己也对于可以展示一点浅薄的推理才能有些自傲呢? 他接着说道:“还有第二,刚才我在上面公路往下看的时候,曾经瞥见你一眼,所以才打算下来找你的。综合这两点的话,算是有五分把握了吧。不过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毕竟……” 他顿了顿。这里是时天允出过事故的地方,考虑到谋杀的可能性,也许真有什么危险也说不定。但他没有说出口,即便如此,时莉莉也该察觉到了。 “还有最后确认的一点,是在我举手让你取走纸包的时候。” “嗯?”时莉莉回想一下,“那时候我没有说话啊。” “是没有,不过能够作为证据的又不只有语言。”苏凛说,“没注意到吗?我刻意让手臂前倾一个角度,让纸包保持在我的视线之内,这样一来你取纸包的时候,胳膊就一定会暴露在我的眼前。你穿的衣服还是前天晚上那套吧?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大小姐一定是一天一身穿过就扔呢。” “哪有那么奢侈。”时莉莉白了他一眼,“真无聊,跟爱理性分析的人这么玩最没劲了。” “你真好意思说啊?!” 时莉莉没理他,她今天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蛮成熟妩媚的发式。一根辫子都没有扎,披肩长发斜斜垂落下来,前额留着比苏凛稍长的刘海,有微风吹起的时候,那发丝便一并飘扬着。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突然又问道,“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嗯……难道是来看看我哥哥?可你走的方向不对啊。啊,你那是什么表情?总不会……” 她调皮地坏笑起来: “――迷路了吧?” 苏凛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到这个问题。 “那既然看到我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时莉莉喋喋不休地问着。 “也有看错的可能性,如果你实际上还在休息的话,打扰你不太好吧?”苏凛给自己找着理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哼,是吗?”时莉莉耸了耸肩,顺手拿出自己的手机,“那为什么不用手机上的指南针工具?现在的智能手机一般都会配备的吧?” 呃……因为忘了,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因为……比较费电,万一在电量用完之前没走出去的话,就连打电话求救都做不到了……”苏凛磕磕巴巴地说道。他才刚刚被评为“爱理性分析的人”,如果把真实答案说出来的话,可以想见时莉莉脸上会变成怎样的打趣表情。 为了转移话题,他急忙说道: “哦,说起来……你换手机了啊,我记得上个暑假最后见你的时候,用的不是那部粉红色的吗?” “那个啊,在那之后没多久,被摔坏了。二叔总是笨手笨脚的,明明在生意上那么精明,一旦放松下来总是会碰翻什么东西,他的手机刚好没电了,借用我的打了个电话,结果就不小心从阳台上掉下去了,当场――‘砰’!‘啪’!没办法啦,只好让他赔我一部。所以前天不是问你要新的号码吗?可不是我奢侈哦!” 她如此强调着。 苏凛漫不经心地应着,已经成功把话题从令他尴尬的迷路事件上移开,之后说些什么都无所谓了。当然也可以效仿时莉莉,问问她到这里来的原因,不过那种事情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和昨晚一样,在做些傻瓜式的“调查”。 这么想着的同时,苏凛一眼瞄到了她手中的那个纸包,刚刚从自己手里抢走的物件。 “话说起来,那个是……”他伸手指了过去。时莉莉蹙起了秀气的双眉,显然有些不愿意苏凛提出这个话题,苏凛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再次转移话题的时候,时莉莉叹了口气,放弃了什么一般,把纸包朝着苏凛递了过去。 “其实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先说好,只给你一个人看哦,之后谁都不准告诉,也不准笑话我。答应的话才能看。” “这么神秘?唔……好,我答应。” 苏凛郑重其事地说着,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个纸包。时莉莉满脸通红,等待宣判一般搓着手站在一边,反倒弄得苏凛更加紧张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上的胶带和红绳,包裹打开,一个小小的方形软包掉进他手里,看上去像是个扁沙包,年会上大概买得到吧?不过反正两面都用红线工工整整地缝了字,是―― “天……允……?” 苏凛愣了一下,旋即看着那边羞得几乎想要钻到地里去的时莉莉,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护身香包吗?……难不成是你亲手做的?!” “不行吗?”时莉莉小声说道,“一整个暑假用了两个月来制作的,算着时间让它送到这里,也就是那天晚上,本打算给他双重惊喜的,却没想到……呜……” “莉莉?!”苏凛踏前一步。 不等他反应过来,时莉莉柔软的身体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娇小的人儿痛哭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啊!苏凛。我哥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有人会想要加害他呢?如果说他继承了家业,在生意上做出什么决定阻碍了他人的利益也就罢了……但是他除了以时家长子的身份和人交际之外,其它事情一概都没有插手过啊!为什么他非要死掉不可呢?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我不懂,我不明白啊……呜……” 苏凛紧紧地搂着怀中颤抖着的女孩,抚摸着她缎子般柔顺的秀发。直到这一刻之前,他都不知道少女的身上究竟积攒了多大的压力。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能够想到的东西,别人也一定想得到。的确天允死去之后,时莉莉将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肯定也有很多其他人在底下疯传些流言蜚语吧。即便如此她也要支撑下去,背负着兄长的死亡,背负着时家的命运,背负着他人怀疑的眼光与谩骂的话语,就这样一步一步坚强地走下去。他怎么能够怀疑她呢?怀疑这个会为了哥哥的死而痛哭失声的孩子?怀疑这个会在温暖的怀抱里倾诉的孩子?不可能的,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演技,哪怕自己在下一秒就被她一刀洞穿心脏,那样也死而无憾了吧? 你说得对,莉莉。苏凛仰起头来,看向头顶被密林遮蔽的广阔天空。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呢?如果凡事都可以和他人敞开心扉去谈,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样或许就再也不会有纷争,也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但这只是空无的幻想而已,人类向来喜欢把隐藏起来的心机称之为智慧,而那其中的真实则名为欲望,有了欲望,人类才会进步,就算说社会的发展是由欲望支撑着的也毫不为过。因为想要吃饱,所以学会种植和捕猎;因为想要健康,所以有了医学和养生;因为想要偷懒,所以出现机械与技术。人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哪一项发明发现不是为了欲望服务的呢? 每个人天生都是为了索取而存活,没有谁会去心甘情愿地创造。即便是原本简单纯洁得如同“想要吃饱饭,想要喝上水,不想被渴死饿死”这样的心情被扩大开来,最终也一定会发展成杀戮与战争的吧? 正因为每个人都明白这种事,所以才会诞生如“理解”这样的词。但嘴上说说并不能代表全部,心灵是个过于庞大而复杂的东西。肯定还会有人想着“不行,即便再怎么说明,也不会获得理解的;即便获得了理解,也不一定能够被认同”,所以最后只剩下杀人一途。无可辩驳,那正是人类屈从于欲望的表现。 那么天允的死,究竟是谁的欲望在作祟?杀人之后真的会有喜悦吗?还是同样会存在后悔?为自己的手上沾染了血腥,还是为了内心那一份缺失掉的人类感情? 自己呢?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九方九世书的恐怖,那又是谁,为了怎样的欲望所创造的?看着有人在其中挣扎死去,那个人真的会觉得开心吗?还是也同样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地为他们落泪。可擦干泪水之后,又不得不戴上一副虚伪的假面,继续进行着这悲哀的一切呢? 直到现在,他还什么都不了解。 林间的微风善解人意地轻轻拂过,为少女的泣声做着抚慰的伴奏。 第三百一十七节 意外来访者 太阳还是没能够出现在被树叶遮住的视线里,但苏凛知道,时间在“上午”这个模糊的概念中偏移着,从“早晨”逐渐靠近了“午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风还在吹,叶子还在响,身周的空气却不知何时在幽凉之中透出了一股暖意,也许是因为自己正被依靠着吧。 苏凛早已停止了动作,只是轻轻把手搭在少女的后发和腰际。时莉莉也不再哭泣,间或还能听到她抽搭鼻子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她从苏凛怀中抬起头来,眼角肿得像桃子一样,脸颊也红彤彤的,却不知是否因为哭泣的缘故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吧?”她小声嘟哝道。 苏凛笑笑,没有回答。余敏儿可从没有这样依偎在他胸口哭过,他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话才好,总之这里就先保持沉默。虽然没有什么好处,但也不至于让事态变坏吧。 “那个,不要告诉别人。”时莉莉又说道。 “啊?”苏凛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这个啦!”时莉莉一把从苏凛手里抢过那个香包,“我……我谁都没告诉呢,现在除了我之外,就你一个人知道。就连警察做笔录的时候,我都没说出去。因为车祸之后一直没在那辆chasers里找到这东西,我还以为它掉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挂在树上。” “谁都没说?”苏凛有些惊讶,“为什么?” “当然啦!因为……很害羞啊……”时莉莉撅起嘴巴,似乎有些气他粗神经,“女孩子随便送给别人这种东西,放在过去都是那什么的意思吧?就算是给哥哥,让别人知道也怪不好意思的。虽然那晚电话里有跟他说过寄了护身符给他,但是由于杂音的问题,他估计也没有听到。总而言之,绝对绝对不要说出去,懂了吗?!” 最后的语气就有点儿命令的意味了,苏凛苦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一个香包而已,不说就不说,想来跟案子也没有什么关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说起来,你居然还能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啊……”苏凛四下望望,“你倒是不怕迷路的样子,真跟刚才说的那样,是用指南针来判断方向的吗?” 时莉莉用动画片角色特有的“无语”表情看着他,但用她那双红眼圈表现出来,却只让苏凛觉得有些好笑。(就爱看书网) “笨蛋苏凛,笨死你了。” 不等苏凛辩驳,她便拉上他的手臂快步在林中穿行了一段,大概走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顿了顿脚尖,说道:“你看。” 苏凛低头,时莉莉今天在休闲裤下穿着一双看起来很可爱的红色小皮靴,边缘带着一圈同色的绒毛。 “哦,很漂亮,很适合你。”他点点头夸赞道。 时莉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让你看鞋子啦傻瓜!看地面啊,没发现什么吗?” 地面? 苏凛再度低下头来,这一次他发现了,在森林深色的土地上,却突兀地摆着一圈石头――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条石子小道,因为从他们站的位置开始,那些石子在朝着两端延伸着,只是蜿蜒曲折,不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 “这个……是……” “类似于路标的东西啦。”时莉莉解释道,“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种傻不啦唧随随便便就跑进树林里迷路的游客们准备的。整个树林里有很多条,遍及各处,每走一段就会碰到一条的。只是在树林里绕一下,但两端都在树林之外。嘻嘻,不过也会有些傻瓜,明明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么在行,对于这种明显的标识却是眼睛大得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她的两只眼睛冲着苏凛闪动着“傻瓜”二字。苏凛尴尬地别过脸去,辩解般嘟哝道:“当然注意到了……不过这种可疑的小路,谁知道会通向什么奇怪的地方?也许道路尽头有什么危险也说不定,比如说……唔,糖果巫婆的小屋之类的……” “哈?你是哪里来的童话公主啊?”时莉莉毫不留情地嘲讽着。 直觉感受到继续这个话题会让自己的形象毁于一旦的苏凛――话说这种事情完全用不着直觉吧?白痴也该明白了――决定发动和之前一样的技能,即出其不意地转移话题。他抱起胳膊冷冷哼道: “我刚才不是说过这里很危险吗?瞧你啊,昨天才刚刚说过不要到处乱跑了,外面很危险的。尤其对你来说,杀手啦车祸啦之类的,随时有可能发生……” “还有迷路和糖果巫婆的小屋。”时莉莉也学着他的姿势和口吻轻蔑地说道,“还有些会在讲不过理时就毫不犹豫转移话题的成年男人,真够差劲的,是不是?” “总而言之!”苏凛没有理会她,“危险无处不在,你的二叔和小姑――” “他们才不可能害我呢!”时莉莉皱起眉头,飞快地反驳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吗?我哥哥死了,继承人是我,跟他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就算我也死了,他们都没有孩子,所以也轮不到他们来继承家业。杀掉我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与其怀疑他们,还不如怀疑那些分家的家伙们……” “我知道我知道。”苏凛摆了摆手,“我没那么说啊。我是想说,你老是这么东跑西跑的,身边连个保护你的人都没有,他们也会担心的。你二叔前天夜里还跟我说过你的安全问题,你也马上就要成年了,再当个疯丫头可不行。” “我才不是疯丫头。”时莉莉不高兴地嘟着嘴,不过紧接着,却又想起什么一样问道,“现在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那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会不会保护我?”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双眼亮晶晶的,苏凛看得出那是期盼的眼神。他并没有犹豫,哄小孩子又不需要代价,再说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人要加害时莉莉,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当然会。” “那不就结了?”时莉莉兴奋地拍起手来。 “但是,我又不可能一直守在你身边。” “哼,那可……” 时莉莉转过身去,苏凛听见她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却没有听清,但也没有在意。 “走吧。”他舒了口气,“东西拿到了,咱们也别再待在这儿了。对了,说起来,这附近有一个‘车神墓所’吧?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吗?……啊,太好了,带我去一趟好吗?稍微想……调查一下呢。” …… 辰志龙坐在吧台边缘,但却并未喝酒,他必须随时随地保持清醒,因为第二条提示随时都有可能给出,如果无法立即行动的话,小心等待到今天也就没有意义了。因此现在他手边放着一杯柠檬汁,酸味刺激着舌头,让他舒服地长叹一声。 午间十二点,他花了一整个上午待在赛场适应那辆该死的跑车,吃过饭才来这里休息一下。他没说谎,也懒得说谎,他确实讨厌车,但如果是作为活下去的必要条件,他也不会拘泥于那些无聊的情感。事实上,他虽然没有考过驾照,却是接触过机动车的,驾驶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因为在曾经的一段时间内,他疯魔一般想要亲自制造一起相同的车祸埋葬掉当年那起事件的始作俑者。不过后来,这个想法渐渐消失掉了,不是仇恨被冲淡,只是简单的放弃。因为以那些家伙们的警觉性和对安全的重视,仅凭一辆汽车就让他们消失的想法无异于异想天开。辰志龙不打算在注定失败的事情上投注一丝一毫的精力。 下午和明天,如果他们还有时间的话,体验驾驶的时间将全部分配给舒然学姐。因为他和苏凛的驾驶能力都已经获得了马修的认可,只有舒然学姐仍然还停留在起步阶段。当然,也难以保证是不是那个看上去不很靠谱的意大利男人故意这么说以争取到更多和她相处的时间,尽管那个男人看上去还算礼貌,但从学姐的眼神看来,她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带有明显目的性的交流。 不过,那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十二点十五分,柠檬汁见了底。辰志龙打算暂时回房间小憩一会儿,养好精神,然后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他和苏凛一样有着明确的计划性。自从第四个故事之后,他对于那位只在表面上拥有领导能力的学姐就已经不抱什么信心了,再说,原本也没打算过依靠他人的。 但在起身的瞬间,一个身影出现在酒吧门口。苏凛和辰志龙对视一眼,两人甚至连最简单的点头示意都没有,就好像多看对方一秒都会觉得恶心似的,他们同时转开视线。苏凛朝着吧台后面的办公室走去,马修?康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辰志龙硬生生把身体沉了回去,倒不是想知道苏凛在那里做什么。在调查进度上,苏凛没有瞒着他和舒然学姐,将所知的信息在昨天晚上的三人讨论中全部说过了,毕竟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是耍不了小孩子脾性的。因此辰志龙也知道苏凛现在进入那里一定是为了调查电脑硬盘中存储的往年通过隧道的视频资料。 他之所以改变了离开的想法,只是因为不想被那家伙认为自己是因为他的到来才离去的,这种示弱的做法不属于辰志龙,即便只是让对方因误解而产生了优越感也不行。故而他留下了,正当他打算再向调酒师要一杯饮料时,一个人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在酒吧中这是常事,没有必要觉得惊讶。辰志龙连回头打量一下对方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往另一边稍稍挪动一下身体,他不想和这帮浑身汗臭的家伙们接触。 但对方却先开口了: “您是……辰志龙先生,是吧?有没有兴趣和我聊一下呢?” 不太流利的中文,而且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辰志龙皱着眉毛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顶着金脑袋的男人,手中优雅地晃荡着一杯红酒。 辰志龙的记性比苏凛好些,他想起了这个在前天晚上进入俱乐部时从马修口中听过的名字―― 格罗里亚。 第三百一十八节 血祭 辰志龙转回头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并不知道方伊安曾经对苏凛说过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也许他不会像苏凛那样急于否定。现在看来,至少在某些事情上,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比如说对一部分人的看法。对于马修?康迪这个自来熟的意大利佬,两人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而对于面前这个满脸雀斑的法国男人格罗里亚…… 这家伙是从哪儿知道自己的名字的?辰志龙想着。哦,也许是从马修那里……算了,一个名字而已,也没什么需要在意的。不过这个家伙在身边一坐下,立刻就给他带来了一股厌恶的气息。辰志龙自认为和他没什么好聊的,他有点儿后悔没在刚刚喝光柠檬汁后立刻离开了。 “哦呀,别这么冷淡嘛,辰先生。” 格罗里亚仍然操着他那一口半熟不熟的中文,杯子空了,他打了个响指,向酒保要了两杯红酒。看到辰志龙仍然把后脑勺对着他,没有一丁点想要交流的意思,他皱了皱鼻子,紧接着却是露出了一抹邪异的笑容。 “呐呐辰先生,有空的话不如来和我切磋一下。虽然我也算不上是什么顶尖高手啦,不过至少可以说,像马修那种家伙,跟我是没什么可比性的。如果您对赛车有兴趣的话,或许我能够为您提供一些――” “你很烦,能闭嘴吗?”辰志龙冷冷地打断他。 格罗里亚那副笑容僵硬了半秒,不过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嘿嘿嘿嘿,我没有别的意思哦,辰先生。另外稍稍打听一下,那位跟你们一起来的小姐,听说是叫舒然来着?如果可以的话,不知能否请您帮我……嗯,你们中国话是叫做‘牵线’来着?” “行啊,如果你的恶心程度能下降九十个百分比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成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爱读书最快更新)” 辰志龙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不过看格罗里亚迷惑的表情,他显然并没能听懂。 沉默。酒保递上了两杯血般深红的酒液,格罗里亚朝辰志龙示意一下,但后者并没有接受的意思。调酒师淡淡地瞥他一眼,似乎对自己的作品没有获得认可有些恼火。但没关系,反正辰志龙属于那种向来不会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格罗里亚又用他惯常的动作摇晃着手腕,看得出这家伙并不很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有什么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辰志龙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一样,不怕太笨的,笨敌人会给你提供机会,笨朋友会听从你的指示;也不怕太聪明的,聪明的朋友会给你帮大忙,聪明的敌人则会瞻前顾后;最怕的是那种自作聪明的家伙,因这种人和疯子没什么两样,做事不会考虑后果,不管是当朋友还是做敌人都将成为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这么说来,像这种白痴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吗?辰志龙百无聊赖地想着。接着,他听到了格罗里亚的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在调查什么……你们想要在午夜通过那条隧道,对不对?” 辰志龙的视线锐利起来,他再一次回过头去,恰好看到格罗里亚那玩味的眼神。这家伙刚才是贴在他的耳旁开口的,身上的香水味让辰志龙感到一阵恶心。但如果考虑到他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那么现在,他显然成功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倒容易回答。之前舒然学姐曾在酒吧里跟人打听过这事儿,被他听去了也不奇怪,不过……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格罗里亚微笑着,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看您这样子,应该也有些准备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么是已经找到正确的方法了?让我猜猜……‘祭奠法’,是吗?理所当然,因为这是最普通的方法了。” “最普通……?”辰志龙喃喃念叨着。 “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方法,只要准备点儿祭品就可以了,价钱也不会很贵,不需要其它任何付出。”格罗里亚用慢悠悠的口气说着,“不过……安全率并不是百分之百,这一点你们应该也清楚。” 辰志龙没有回答,但他知道格罗里亚指的是什么。确实,如果能够保证万无一失的话,那么在这个方法出现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但事实是,在车神克瑞斯故世之后,除时天允之外,仍有三名车手死亡。 万无一失的方法……可能有吗? “有的,而且很容易,只不过会被人习惯性忽略掉罢了。”格罗里亚的声音如同魔鬼一般,“幽灵们乐意接受祭品,但千篇一律的祭品也会让它们感到无聊,有的时候即便献上了祭品也无法换取自己的平安。到了那个时候,想要把小命保住,就只有选择第二种方法了。‘祭品法’,同样是使用祭品,只是不再是那些普通的玩意儿……这一种,被称为‘血祭’。” “血祭……”辰志龙重复着。 “对。”格罗里亚挑着眉毛,似乎很开心他能够听进去,“血祭,顾名思义,就是用血来祭奠鬼魂。幽灵们会因血的颜色而感到兴奋,这样一来,祭奠者就能够安全离开了。” “只要用血就可以?”不知不觉,辰志龙已经被他的说法勾进去了。 “是,用血就行,但也没那么简单。” 格罗里亚凑近辰志龙,用腥红的舌头舔舔嘴唇。 “出血者要把命留下。简而言之,就是只要杀死身边的任意一人,余下的人就能够逃离。” 辰志龙站起身来。 “无聊的说法。”他冷哼一声,“是你编出来的吧?别人可都没那么说过。” 对他的怀疑,格罗里亚似乎有些羞恼,不过转瞬间他就恢复了平静。这个法国佬抿了一口红酒,轻声说道:“当然没有人会把它说出来。谁会做那种傻事?这是一条禁忌,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也没有谁会傻傻地把它说出来。辰先生,要知道这可和杀人没什么区别。当然也可以用‘卡涅阿德斯船板’的说法为自己脱罪。不过在常人看来――哪怕现场只多出一个目击者,在那人的心里,你也就成了‘杀人凶手’。况且,现代司法之中,谁会去考虑‘幽灵’呢?” (卡涅阿德斯船板:此说法曾在故事之一中有提及。大体意思为:当a与b两人同时落入险境即将死亡,其中一人必须杀死另一人方可脱险时,则杀人者不会被指控谋杀罪,而算作正当防卫处理。) 辰志龙没有回答。 格罗里亚盯着自己的酒杯,悠悠说道:“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辰先生,至于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你可能对我充满了怀疑,回去之后就打算把这事儿忘掉,那我也没办法。一切在你。我只希望……辰先生,如果你还拥有对生存的渴望的话,到了危急时刻,最好把它回想起来,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告诉我?”辰志龙冷声问。 “为什么……呢?”格罗里亚笑了笑,“大概只是因为,您看上去比那位苏凛先生好相处一些吧。我想在讨厌那个人这一点上,我们俩也是一致的,不是吗?” 他眨了眨眼睛。辰志龙回头看了一眼酒保,那家伙正在忙着给别的客人挑饮料,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过这边的谈话。他又看向马修的办公室那边,苏凛和马修两人都没有出来,马修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如果这个方法是真的,那么格罗里亚都知道,他没有理由会不知道吧? 还是说,真如格罗里亚所言,由于这个方法需要剥夺他人的生命,在俱乐部中属于一种“禁忌”,所以马修才没有开口呢?不,不,等等……自己所知的,马修说过的信息,全部都是从苏凛口中听来的。马修真的没有说过这一条吗?还是已经提醒过了,但苏凛却为了避免意外,没有告诉自己和舒然学姐呢? 辰志龙紧握着拳头,他低下头来,目光再次和格罗里亚相遇,这让他有些恼火。他起身离开吧台,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格罗里亚为他点的那杯红酒,调酒师很是郁闷地看着他的背影接近了酒吧大门。 格罗里亚……这个男人,明明才只是第二次见面,却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些?他知道自己三人要去挑战那个弯道的事情并不奇怪,舒然学姐打听过,苏凛也向马修打听过,再加上他还天天待在办公室里看那些资料视频,只要格罗里亚注意一点,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他们的目的。但他究竟为何要提醒自己?苏凛哪里惹到了他,让他如此厌憎? 辰志龙伸手推开那扇双开门,在穿过其中的瞬间,他的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定。 尽管不知是真是假,还是把它记在心里吧。 没错……以防万一。 双开门摇晃了两下,伴着猛烈的气流关闭了。仍坐在吧台前的格罗里亚,盯着那杯摇晃红酒中的倒影,露出了谜一般的笑容。 第三百一十九节 车神墓所的憔悴者 时间是下午四点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沿着和苏凛完全相同的路径,但辰志龙却显然比苏凛的目的性更强一些。正如时易生先生的评价,苏凛虽然在逻辑思维上具有相当的条理性,但却容易在小地方犯迷糊,这也是许多理科男生的通病。时莉莉告诉他那些石子铺就的森林小径,在网络上很轻松就能查找得到,可粗心的苏凛就没有想起去查询一下。而辰志龙显然比他要谨慎得多。事实上,只要在卡利亚里当地网站中寻找“车神墓所”这个关键词,通过树林的方法就会作为附加信息显示出来。 调查车神墓所这件事早就被苏凛安排入了计划列表,根本不需要理由,“幽灵”和“墓所”之间的联系不言而喻。只不过在上午跟随时莉莉过去时,除了潮湿地面上竖起的石制墓碑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七座墓碑呈三角形排列起来,时天允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当然他本人的遗体当然是在国内的时氏祖地安葬,放在这里的只是形式上的衣冠冢。 鞋底踩在湿润泥泞的地面上,沾了薄薄一层黑色泥巴,给了他一种不舒适的粘滞感。辰志龙的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点动着。苏凛有在意的人,他当然也有。年十五之后,小婉的眼部手术就要进行了,最近这段时间她最需要有人陪伴,可偏偏该死的九方九世书把他安排到这里。今天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如果运气好些,说不定他还能在过年当天出现在妹妹面前;如果差了的话……也许小婉新年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从此在世上少了一个麻烦的哥哥…… 不能死。辰志龙心里清楚。不论如何,他绝不能死在这里。这就是他对格罗里亚那缺乏可信度的说法虽然怀疑,但却也并未直接将之从脑中清除出去的缘由。他需要活下去,不管是利用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都必须要回到小婉身边。 比起希望,更不如说是一种执念。 小婉用盲人专用的手机给他发来短信,尽管对于此刻哥哥没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并未流露出些许抱怨,可和她相处了十多年的辰志龙还是能够从字里行间发现她细微的心情变化。他在心里暗暗说了一声抱歉,把手机放回腰带夹中。前方,几座墓碑矗立眼前。 尽管只有七座,却并没有孤独的感觉。也许是被天边夕阳的斜照所覆盖,反而像是一种温暖的意象。墓地这种地方,在电影之中之所以会给人带来恐惧,那些幽冷怪异的bgm和刻意制造的朦胧雾气无疑做出了很大贡献。而此时的车神墓所却显得安详无比,确实是一个合适的死者沉睡之地。 墓碑之间的间隔很大,因为七位车手的爱车也都随着他们葬于此地。尽管“暴君”、“波塞冬”等等要么残缺不全,要么都在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但对于所谓“车神”来说,这些忠实的伙伴们才是最适合他们死而同穴的陪葬品吧? 车神杰森?斯特罗的墓碑建在最前,用意大利文刻上的墓志铭,写的是“无论何时,我都将走在最前”。当然辰志龙是看不懂的。安德烈?柯罗温和克瑞斯?阿德姆的墓碑在后面以一定的距离并列着。辰志龙在墓地中缓步慢行,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对照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母,但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一眼就可以成为线索的东西,俄罗斯人安德烈的墓志铭是“现在,我比风更快了”;而克瑞斯的墓上则刻着“以我为证,我们可以战胜他们”,真不知道谁是他假想中的敌人。 辰志龙看到了后排的一座墓碑,他没有迟疑,没有避讳。尽管泥地造成了胶水般的效果,男子的动作仍是轻轻的,如同在国产神话剧中漫步云雾的天神。他在那座墓碑前停下脚步,眼光注视着碑上扎眼的中文。 “骄傲为我而生。” 不是“我为骄傲而生”,而是“骄傲为我而生”。上午苏凛在看到这行话语时微笑了一下。果然不愧是天允,明明是代表死亡之物,他却非要加上如此激励的语句。骄傲为我而生,比骄傲更加骄傲,这才是睥睨天下的时氏公子的真性。 辰志龙沉默了。其实从中午和格罗里亚对话过后,几个小时之内,他一直没有开过口。但此时的静默却并非源自于身体,而是心灵。面对这位贵公子的墓碑,不知怎么,他的心灵似乎出现了片刻的虚无与宁静。他既没有对时天允洒脱生活的艳羡,也没有作为敌人的惺惺相惜。辰志龙想了很久,直到微风从树林叶子的响动声中温柔地划过他的耳畔,他才终于明白,那或许是一种……理解。 纯粹的理解。 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理解。 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巨大的责任与使命,区别只是,一为仇恨,一为希望,仅此而已。 没有不屑,也没有默哀。辰志龙缓缓向后退去。他在想自己离世的时候,若也能拥有一座墓碑,他会让人刻上怎样的墓志铭呢?不过转瞬间他就驱散了这样的思考,因为它毫无意义。 在九方九世书为他设置的未来之中,那样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看样子,这座墓园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事情。辰志龙做出了和苏凛同样的判断。他隔着森林向悬崖上方的山道望去,当然看不到的,只是借此又回想起了中午和格罗里亚的谈话。俱乐部的那些人们之所以知道使用“祭品”可以摆脱幽灵是因为有人做过了试验证明了这一点,但是“血祭”又怎么解释?真会有人在遭遇幽灵时,做出杀害自己身边同伴的举动吗?在了解“血祭”的作用之前,他这一行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想不通。辰志龙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片死者居所了。但就在这时,他的后背却突然僵硬了一下。 脚步声。 一串脚步声传到了他的耳旁。一刹那间辰志龙的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僵尸”?“墓地幽灵”?即便是经历惯了灵异故事的他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恐慌,当然并未表露在面上。他迅速将一只手伸入口袋握紧了防身小刀。半秒钟后他看清楚了,那是从树林方向走过来的一个人影,脚步声是黏连着他鞋底的泥地发出的。 是人影,不是鬼影。 当对方逐渐靠近的时候,辰志龙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下去。 那是一个浑身穿着黑色的男人,黑色的礼帽,黑色的正装,里面却打着规整的领带和白衬衣,也带着白手套。第一印象让辰志龙想到了卓别林,不过这人所穿的倒更像是葬礼上的丧服。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辰志龙,眼神空洞地盯着脚下的道路,但他显然不会是第一次到这墓所里来,绕过杰森?斯特罗墓碑的动作显得十分熟练。他停在了第二排的一座墓碑上,辰志龙记得那是克瑞斯?阿德姆的墓碑。 男人的手中捧着一束黄色的花朵,离得远些,辰志龙分不清楚那是月见草还是金盏花,但就他看来,这两种都不是适宜出现在墓地中的花卉。唯一的解释就是男人了解死者生前的喜好,选择了车神克瑞斯喜爱的花朵前来拜祭。那人口中念念有词,辰志龙走近一些,低头默诵的男人仍未发觉,他所说的应是基督教的祷文。辰志龙等待着,当男人抬起头时,他们对上了视线。 “您好。”辰志龙用平淡的语调打着招呼,“来这里拜祭朋友?”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自己下意识用了中文。不过男人似乎听懂了,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胡子拉碴,眼皮也耷拉着,在那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样子您也是。”男人用生硬的中文低声回答道。 “我……”辰志龙回头看了看时天允的墓碑……朋友?但他没有反驳,而是低头看着克瑞斯墓前石板上的那束月见草――现在他认清楚了,隐约记得花语是“默默的爱”和“出浴美人”。 “车神克瑞斯?阿德姆。我对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很有名气,很有本事,可惜了……您跟他关系很不错吗?” 他假装随意聊天般问道。 “今天是他的忌日。五年前的今天他离开了人世。”男人说,他仍是用的中文,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克瑞斯应许是他很好的朋友,辰志龙发现男人神色黯然,那是在失去身边很重要的人后才会出现的眼神,他很清楚,因为当年在母亲死后……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抱歉,您看上去有些面熟。”他直言不讳,“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见过?哦……我想,也许是在俱乐部里吧。”男人回答。他似乎不想再继续和辰志龙聊下去了,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烦。说完这句话,他就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俱乐部里?您也是车手?”辰志龙赶紧追问。 “不,我不是。从来都不是。”男人顿了顿,“而且我讨厌赛车……现在。”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夕阳西下,辰志龙看着这个熟悉男人的背影走在石子小径上消失在密林之中。他的心里有某一处奇怪地跃动起来,直觉告诉他,男人刚才的话语有些令人在意的部分。不是车手却说在俱乐部里和自己见过面,他是工作人员吗?也不对,那里的酒保和领航员这两天他都见了个遍,似乎没有能和这个憔悴男人对得上号的。那么…… 到底,是…… 辰志龙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节 又见深夜邀约 对于今天下午在车神墓所发生的一切,苏凛一无所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毕竟他一整个下午都坐在马修办公室里那张黑垫真皮椅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液晶屏幕。重复了两天的单调工作要把他折磨疯了,而与代价不成正比的则是结果,和昨天一样,直到马修再次在舒然学姐那里吃了瘪,灰溜溜地回来之时,苏凛仍然没能从视频中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再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视频,看完就ok了。”苏凛疲惫地回头说道。 “哦,没关系,我不急。”马修冲他点了点头,“需不需要帮你拿杯咖啡过来?” “不用了,马上我就去吃晚饭。” 苏凛说完,又把视线投注到面前的屏幕上,揉揉眼睛。他有一种预感,第二条提示很快就要到来了,最晚不会超过24小时。而如果在那之前,他无法分辨出意外产生的原因的话,这一次故事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而在灵异故事之中,“不确定”和“死亡”之间的联系,不言而喻。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马修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 苏凛悚然一惊,回头看到马修茫然的表情才放下心来,看样子他只是随意发问的。苏凛耸了耸肩,微笑着答道:“做……什么,就如你所知的啊,来体验赛车,毕竟谁都有想当一把车手试试的念头嘛。” “是吗?”马修思索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我看不像。” “哦?” “你看哪,别说你们一起来是不是为了体验赛车,我可觉得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专心把精力放在这上面。舒然小姐就不必说了,辰先生很讨厌车子,您又只去了半天,怎么看都是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况且,你们对那个弯道发生的事情反而更关心一些,一天到晚都在打听。你们是想要挑战那条幽灵隧道吗?” 这里,应该肯定呢?还是继续装傻? 苏凛觉得,现在已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能认定此次的故事和那个弯道有关。但直到第二条提示下来之前,这个几率都不可能升为百分之百。他选择了沉默。所幸马修也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深入追究的意思,毕竟苏凛三人仅仅是他的顾客,他们要做什么,他一个领航员也无法管束。 电脑屏幕上的视频进度条到达了尽头。苏凛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去到假日酒店的餐厅弄点吃的慰劳一下肚子,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是他昨天忘记向马修询问的事情。 “对了……”苏凛直白发问,“领航员,半年以前,时天允出事的那一夜,酒吧里面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酒吧里面?”马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明白了,您是想问‘有没有什么疑点’之类的吧?警方和时家的人都这么问过我,莉莉小姐也问过。不过要我说,那场事故倒真像是一个意外。” “意外吗?那安全带的问题呢?”苏凛问道,“我听时二先生说了,安全带的断裂显得不太正常,是吧?” 马修显得有些犹豫:“就算您这么说……确实,我也听说了,以那个安全带的质量,在当时的情况下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断裂的。不过凭这一点就认为是谋杀的话,似乎也不太可信。因为时家对于时先生的安全问题是非常看重的,在我们的检修员对chasers进行过检查之后,时二先生还要再检查一遍。如果安全带有问题的话,他们一定会发现的。当然了,尽管如此,阿尔伯特还是引咎辞职了。” “阿尔伯特?”苏凛听到了一个新名字。 “嗯,是时先生chasers的检修员,出事故以后他也被调查了责任,当然结果是没有嫌疑。不过他跟时先生的关系很不错,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还是很内疚,自己交了辞职信,现在大概在内地一家车厂工作吧……” 苏凛对别人的经历毫无兴趣,他思索了一下,换了个问法: “那么,不需要什么可疑的部分。那天夜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不管跟时天允有没有联系都行,当然最好还是和他有关的,只要你能记得住。” “嗯,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对自己的记忆还是有些信心的,况且这种问题,警方也做过笔录……”马修端起一杯黑咖啡向苏凛示意,苏凛却摆手表示不用,他便坐到了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神态应该是在试图回想。苏凛耐心地坐在另一边,等待片刻,马修轻声开口了。 “那天晚上我是闲着的,一整个下午都留在酒吧里。晚上约摸八九点钟――因为这里的黑夜到来比较晚,当时又是夏天。总而言之,时先生和一些要好的车手很晚才回到这里,时二先生在等着他。然后,就是那些年轻人一起喝酒,聊天……啊对了,十一点多的时候,似乎有人来给时先生送了一个包裹。” “包裹?” “对,我记得……好像是一个纸包,因为当时他就坐在我旁边,所以还有点印象。” 纸包啊……苏凛立刻想到了今天上午在树林里捡到的护身香包,马修说的多半就是那东西。话说都几个月过去了他居然还能对一件小事记得这么清楚,也难怪他会夸赞自己的记忆力了。 “不过他没有打开那个包裹,只是放在手边继续跟人聊天。又过了几分钟,他突然起身接了一个电话……当时他的表情好像一下子惊讶,一下子又变得很开心。我想那多半就是莉莉小姐下飞机的时候打的电话了。” “但是,电话里出现了杂音……”苏凛提醒。 “嗯。”马修沉重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的表现就有点儿奇怪了,看上去像是在找信号的样子。但是酒吧里又不屏蔽信号,舞台那里声音吵了些,但我们聊天的位置也还好。最有力的证明就是,时二先生就在我们身后的吧台那里打电话,他似乎就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干扰。我当时还想问问时先生出了什么问题,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他就拿上那个包裹出去了。我想他一定有什么急事。几分钟之后时二先生发现侄子不见了,于是赶紧追了出去……那之后不久,时先生在隧道那里发生事故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嗯……苏凛回想一下,这和两天前时望先生的说法没什么不同。时望先生当时正在和一位客户通话,回过头来就发现天允不见了。看样子这里应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自己还真是够差劲的,幽灵的事情总有地方想不通,天允的案子也起不到作用…… 苏凛按着额头自责了一番,但却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纠结不是他的风格。他和马修道别,从办公室里离开。推开酒吧双开门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时望先生,另一位,是那个法国人格罗里亚。 格罗里亚似乎在殷切要求着什么的样子,而时望先生的表情就有些纠结,看上去他对格罗里亚的言语感到不太开心,但又无法直接拒绝。这是苏凛一瞬间捕捉到的两人状态,在看到苏凛之后,时望先生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同时有些无礼地把格罗里亚推开。格罗里亚恼怒地瞪了苏凛一眼,在时望先生和苏凛打招呼的同时,他愤愤地从苏凛身边挤了过去。 “苏凛啊,晚上好。”时望先生笑容可掬。 “晚上好,时先生。”苏凛礼貌颔首,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格罗里亚的背影,他已经走进了酒吧。苏凛记得时莉莉说过这家伙对她有些意思,总想通过时望先生来对时家求婚,看这样子,他缠人的耐性倒真是不得了啊。 正想着,一只白色的小东西从酒吧里竖着尾巴晃悠出来,抬头瞥了苏凛一眼,然后贴着墙根儿走了过去,似乎它很清楚这里的两个人都不太喜欢它。看到这只名叫卡夫卡的小家伙,时望先生却没有像时莉莉那样高兴,而是厌恶地皱皱鼻子,一刹那间苏凛还以为他要打喷嚏。 “您讨厌猫吗?”苏凛记得刚来的那一晚,马修介绍卡夫卡之前曾说时先生对猫毛过敏……现在看来,多半指的就是时望先生了。 “讨厌……唔。”时望先生很是无奈,“会过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遗传的毛病嘛。” “遗传?”苏凛歪了歪脑袋。可他并不记得时天允也讨厌小猫,而且时莉莉跟卡夫卡的关系不是很不错吗。 但时望先生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对苏凛笑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之前去了一下酒店,不过你那位学姐说你应该还在酒吧这里。事实上,时家今晚在拉吉兰达酒店那里举办了一次小小的宴会,邀请了一些上流人士。不过大哥说要把你也接过去,这种重要的任务,我还是亲自跑一趟的好。” “诶?!” 苏凛愣在了那里。时家举办的聚会,而且邀请的都是些上流人士,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就算说时易生先生他们想再和自己聊一次,随便派个人来找他就行,也没必要让时望先生专门来接自己吧? 居然还说是“重要的任务”,苏凛登时便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挺直了腰板。 “呃,这个……那么高级的聚会,我去参加合适吗?” “合适……倒不如说没有你绝对不行!”时望先生坚决地说道,“好了,时间快要到了,我们最好赶紧点出发。” 他用不容置疑的气势转过身去,示意苏凛赶紧跟上。苏凛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好紧跟着时望先生的脚步。不过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那个,时先生,为什么要举办宴会呢?是为了开辟欧洲市场……啊,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宜。” 时望先生头也不回地答道。 “莉莉要订婚了。” 第三百二十一节 时莉莉,订婚(一) 苏凛不知道该怎么放置自己的双手才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应该规规矩矩地坐好,把手背朝上放在膝盖上?或是翘着二郎腿抱起双臂呢?时望先生对他这种亲热的态度,应该是把他当成一个亲近的后辈了吧?那样的话或许表现得放松些比较好……但是,马上就要去那么正式的场合,果然还是守点儿规矩为妙吧? 苏凛的大脑里乱哄哄的,快要让自己把自己折磨疯了。前面开车的仍是前天晚上来接他的那个男人,时家的下属,苏凛记得他似乎叫做“阿斌”。和上回一样,两次见面他都是一句话每说过,不仅对自己,对时莉莉和时望先生也是,让苏凛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哑巴,不过这都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苏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烦躁的原因是什么,不是因为即将去参加一个上流社会人士的聚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最不济,整场宴会他就一直站在角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算了,免得弄出什么丢脸的事情。聚会本身倒还算好应付。让他心乱如麻的,是时望先生之前的那句话,那映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时莉莉要订婚了! 这个现实让苏凛有些耐不住了。当然,他并不是对时莉莉有什么心意,只是纯粹的……就像是和你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某个朋友,某一天突然告诉你“我要结婚了”那样的感觉。该说是惊讶呢还是奇怪呢?总觉得太突然了,心理上有点微妙地无法接受。 不过,不论他怎么想,既然这话已经从时望先生嘴里说出来了,就说明它已经是个无法改变的现实。苏凛回想起昨天晚上当时莉莉说起“订婚”时的表现,这才恍然大悟,这肯定不是今天才决定下来的事情,那丫头早就知道自己要订婚了,所以才会那么一口答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连这种事情都没察觉到,自己还真是有够迟钝的。苏凛郁闷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话说,自己就这么过去没问题吧?身上穿的还是休闲装呢,不会被人当成混进去的给轰出来吧?苏凛烦恼着这些无聊的事情,稍一转头,却不防看到身旁的时望先生,正用有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时望先生敏锐地指出。 “哦,哦……是有点。”苏凛支吾着承认,“那个……我没想到,莉莉才17岁吧,这么早……当然了,你们是大家族,我不太熟悉,也许这样才比较符合常理。” “不,即便是我们,这么早给下一代订好婚事的例子也不多见。”时望先生回答道,紧接着却笑眯眯地看向他,“不过我倒觉得,你没什么可惊讶的。这个主意不就是你想出来的吗?” “我想出来的?!”苏凛大吃一惊。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让时莉莉去订婚的。 谁料,时望先生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那天晚上,是你说出‘转移继承人’这个提案的。我们不能把权力交给分家的人,更不能交给和时家毫不相干的人,既然如此,早点给莉莉订下一门婚事,把继承权转移到时家女婿手里,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呃? ………………呃呃呃呃?! 苏凛有老半天没有搭话,现在他应该是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可他的大脑却比问出问题之前更加混乱了。他觉得如果面前摆放着一面镜子,那么镜子先生在看到他此刻脸上怪异的表情时,一定也会忍不住笑出来。 话说……他真的得到一个答案了吗?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时望先生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迎刃而解? 解个屁啊! 如果不是顾忌对方是他的长辈,还是个大人物,他都差点把这句话喷出去! 别说傻话好么?你好歹也是一个大企业的领头人,一个大家族的大家长,跟我一个年轻学生有什么好说笑的?让时莉莉嫁人,然后把时家产业的继承权转移到女婿身上,这种事情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好吧,我们打个比方。时家给莉莉挑未来夫婿,那样的男人肯定不会很差吧?说不定也是有财有势,甚至可能是哪个大财团的贵公子。但如果这么做的话,则很有可能引入外来势力,一旦时家的权力被外人所掌控,再想要收回来可就不容易了。这又不是在封建社会,公司员工也不是时家家奴,谁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就为谁办事。可别指望当时氏企业被外姓染指时,时家人站出来登高一呼,于是全体员工云集响应,推翻外来领导层,欢迎老主人归来――现在哪还能见得到那么扯的事情? 而如果反过来呢?找一个无根无底无权无势的年轻人来,这样倒是方便时家操纵,但问题是……门不当户不对,时家难道不怕惹人笑话吗?如果时大小姐嫁给了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打个比方,就说是朝九晚五的工薪族吧,那就和我们普通人家的女儿嫁了个乞丐一样,仅从差距上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区别。苏凛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他自己绝对不干,如果几十年后他和敏儿的女儿要嫁给一个讨饭的,他说不定连悬梁自缢的心都有了。 更何况,时莉莉还不是自己愿意,而是被家族安排的。 哪怕退一万步说,时家和莉莉自己都接受了这个安排,那么那个年轻人的忠心就可以保证吗?谁都不是没有私心的,当一个人一开始掌握了权力,或许他还会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听从时家的命令。但一旦上位日久,仅凭婚姻的联系还能够栓得住他吗?野心这玩意儿可是随时随地都会滋生的。如果某一天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权柄,又厌恶了背后时家的命令,那么…… 苏凛有心开口,却不知道要如何去说。一来这是时家的内部事宜,他无权插嘴;二来么……他一个普通大学生都能考虑到的问题,这些天天绞尽脑汁在商场里混的老人精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不过,他诧异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时望先生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这位中年大叔温和地笑笑,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惑。不过没关系,莉莉的适婚人选我们已经找好了,虽然不能做到让各方都满意,但在目前的情况下,那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是吗?但是……就算说真的转移了继承权,对于瞄上这一点的人来说,如果他们不相信的话,莉莉不是仍然有危险吗?”苏凛小心地说出了他的担心。他斟酌着语言,这个问题和时家的内部事务没有多大关联,仅仅是作为朋友对时莉莉的关心而已。 “不用担心。”时望先生淡淡地说道,“真的了解我们时家的人,就不会怀疑我们所说的话,更何况是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上。因为我们不会说谎,从来都不会,这次当然也不会。会有公证人在场,我们时家所承诺的一切都将会被盖章定论。和莉莉订婚的那个年轻人将代替莉莉获得时家产业的继承权,而莉莉本人的继承权则不存在于顺位之中,也就是被彻底剥夺。当然,当他们有了子女以后,继承权则会转移到孩子身上。这样的做法有些冒险,但为了保护莉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对莉莉下手就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苏凛小声说道。 “嗯。当然,这样的做法仍然存在着很多问题,老三是比较反对的,不过她被大哥说服了。而我和大哥则比较赞同,事实上,我们早就已经物色好人选了。尽管还有些匆忙,是在这两天匆匆决定下来的,细节方面只能够随机应变了。不过,不管是为了家族产业,还是为了莉莉这个孩子,这都已经是目前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时望先生的语气有些沉重。苏凛没有接话,他还在想着莉莉会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也许是时氏公司里的有为年轻人?也许这边某个欧洲贵族的子弟?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好像上一次见面,她还是个青涩的调皮小妹,一转眼间,就要嫁为人妇了。 难免会让人生出许多感慨吧。 也正是因为考虑着这些无意义的事,让苏凛不小心忽略掉了一点,那就是时望先生刚才所说的话语中,“早就”这个时间限定的意义。如果他早点意识到这里,或许在后面那些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时,心中也能有个准备吧。 现在再说这些,究竟是太早了呢?还是太晚了呢? 时望先生的目光在苏凛和前面开车的阿斌之间徘徊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而苏凛的视线则投向了窗外,在那里,前日晚间去过的拉吉兰达酒店,灯火辉煌,已经近在眼前。 第三百二十二节 时莉莉,订婚(二) 那之后在车上,时望先生又找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似乎是看出了苏凛的紧张情绪,想要帮他稍稍缓解一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苏凛也只是随意答应几声,时莉莉订婚这件事到底是给了他一些冲击,回想起这丫头昨天在酒吧里还没大没小地扑到自己身上,不知怎么,他反倒升起了一种怀念的感觉。 等到小铃哪天要嫁人了,说不定他也会是这种心情吧? 这也算是一种提前演练吗?苏凛苦笑着想到。 一切都和前日来到这里时一样,时间上早不了多少,同样的车子停在同样的地下停车场,就连他下车的位置都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只有两点,一是上次陪着他一起的时莉莉换成了时望先生,二是那个名叫阿斌的司机在停好车之后也跟在他们身后。这一次苏凛看清楚这个人的脸,阴沉沉的,很不好打交道的样子。他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仿佛是看穿了苏凛的心思,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时望先生笑眯眯地说道:“这次没法让莉莉去接你了,她在化妆呢。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女孩子嘛,再说又是这么重要的场合,总要费点心思才好。” 苏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要求的权利。人家派出了一位大家长来接他已经是给他这个无名小卒天大的面子了,再者说,莉莉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再抛头露面来接他这个完全无关的男人也有些说不过去。虽说只是订婚,但毕竟是时家大小姐,肯定也会有些媒体过来采访,传出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可就麻烦了。 阿斌一直跟在身后,时望先生把苏凛领到一个房间门口,这不是前天他去过的那个屋子。时望先生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似乎确定了什么一样,伸手把苏凛推了进去。 “来来来,对,就是这孩子。服装化妆什么的你们看着弄,总得像点儿样子,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开始了。没问题吗?……嗯,那么我就先去忙别的了,就这样。” 这番话不是对苏凛说的,而是对房间内的一众男女。苏凛还没反应过来就进入了屋子里面,这是一个狭长的房间,两边的墙壁都贴了镜子,还有长长的一排木制化妆台,正对面是几排衣架,上面挂满了各种样式的礼服,而再后方则是一道布帘,也许是换衣间。 用几秒钟的时间把整个房间的大体布置收入眼中,苏凛当即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化妆间。 而里面原本坐在一起聊天说笑的男男女女们,在听到时望先生的话之后便立刻停住了嘴,全部把目光朝苏凛投了过来。化妆间里的人也就只能是化妆师了。苏凛不明所以地用求助般的眼光看向时望先生。 “这个……是……?” “当然是给你整理一下外貌啦。”时望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这种重要的场合,你总不会打算就穿这么一身休闲装去参加吧?你看你的运动鞋,上面沾得满是泥巴——哪怕干干净净的也不行,太不正式了。啊你不用解释,毕竟这么着急把你带过来的也是我们,所以才在这里给你打扮一下嘛。年轻人总要有个精神的形象才好。这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配合一下各位师傅,都是时家内部的人员,会让你满意的。” 说完这些,他便再不给苏凛开口的机会。事实上苏凛已经被那群化妆师们围住,只听他们叽叽喳喳地对着他上下打量,似乎在讨论着一个最佳方案。苏凛绝望地看着时望先生的背影离去,但在最后,那个名叫阿斌的男人探头进来。 “有事情可以随时叫我。我会守在门口的。”阿斌声音低沉,却毫无疑问是在对苏凛说话。 苏凛吃了一惊。这是他第一次见阿斌开口——当然这并不是让他诧异的缘由。他没能理解阿斌的意思,“有事情”、“守在门口”是在说什么?只不过是化个妆而已,就算自己不太情愿……能出什么事呢? 但他没法再询问了,在那之前,阿斌已经把门轻轻带上。再加上身旁一个把头发烫成小卷儿的中年女性也挡住了他的视线,强硬地压着他的身体比划了一下,然后嘟哝着走开了。几只手先后交替着在他的身上摸索,用皮尺测量着各项数据,别提有多难受了。还好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一个戴着金耳环的男人把他推到了化妆台前面,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哦,小哥的头发真棒!” 这男人说起话来倒是女里女气的,苏凛搞不清楚这是职业病或者仅仅是他个人的“特色”。不过说到头发,他确实足以自傲了,很少有男人——就连女人中也很少——会像他一样把头发精心护理到这种程度的。正当他打算谦虚一下的时候,耳环男人的下一句让他寒毛直竖: “从哪里剪断比较好呢?” 那一瞬间苏凛的脸色变得铁青,耳环男人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得嘻嘻笑了起来——没错,就是“嘻嘻”,他搭在苏凛肩头那只手手指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像是兰花指。苏凛的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这娘娘腔似乎感受到了苏凛的心意,不等这位顾客开口,他便先点了点头: “哦,不舍得?也可以理解,好不容易才留到这种长度的吧?把头发当宝的可不只是女性啊……那就留着好了。无非是改变一下方案而已,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嘻嘻。喜欢什么味道的啫喱水呢,小哥?” 这男人显然对头发很有研究,他擅自把苏凛的黑色发带拆开,然后改换了一下位置。苏凛感到头皮有些发紧,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这种扎发方式的妙处,如果他想要舒服一点的话,就必须一直保持着一种淡然而恬静的微笑,和他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阳光笑容不同,这种笑是优雅的,充满了贵族气息——尽管他从没有见过真正的贵族。现在他对这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仅仅改变一下发带的位置就能够取得这样的效果,果然不愧是专业的! 当然了,他还是更喜欢自己原来的发式,至少不会让头皮发痛。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被这些化妆师服装师们充分利用了。每个人都在他的身上任意施为,其中有个女人往他的脸上撒了薄薄一层粉,让苏凛顿时想到了四个字——“奶油小生”。不过他并没有反抗的权利。他很清楚这些人绝对不会听从他的意见。算了,只要不动头发,剩下的随你们折腾去吧。在这里他就像是一个布娃娃,而那些化妆师们则是些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布娃娃最大的好处就是乖巧听话,这一点苏凛也能做到。 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人们到底是没有让他失望,想来也不会让时家失望。当墙壁上的圆形挂钟时针走过了一圈多之后,镜中的苏凛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这个……真、真是我吗?! 苏凛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断变换着姿势来确认镜中人和自己之间的不同点,这时候如果镜子里面的人突然改变一下动作,也许他反倒会松一口气——当然被吓一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像是余敏儿或者舒然学姐她们肯定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来,但如果此前仅仅见过照片的话,要认出他来可就不容易了。他还是他,但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形象决定一切,“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今天才被他真正理解,凭着这身装扮,他觉得什么上流聚会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大踏步走进去也就是了。 “如果时间更长一些,就能做到完美了。”耳环男人站在他身旁,有些惋惜地说道。 “嗯……衣服到底是有点儿不搭。没有更好的尺码了。”一位服装师应和道。 听着后面一片唉声叹气的动静,苏凛突然有些能体会到所谓“学渣听到考了99分的学霸抱怨没发挥好”时的心情了。不过就他本人的立场来说,应该更像是那张试卷吧。 他从来没有穿过礼服,经常听人说,第一次穿西装的时候,没经验的人往往很显得很奇怪,可现在他就完全没有那种感受。稍显束身的黑色上装下是板整的领带,雪白的里衬套在身上冰冰凉凉的,透气性倒是很不错。刚才那些女人强硬地把那身休闲装从他身上扒下来的时候,他一时都有种想把阿斌喊进来救命的冲动了,还好人家到底是顾了他的面子,让他进了换衣间。 “苏先生,到时间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原本喧闹的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阿斌那低沉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苏凛深吸了一口气,还听到身后的人们在窃窃私语: “一会儿走路的时候……哎哟算了,路上会有人教他的。” “我还是觉得下摆有点儿……” 苏凛转过头,朝他们投去一个感谢的笑容,但除了耳环男人以外,竟是无人理会。他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将门打开。阿斌果然还守在门口,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但令苏凛意外的是—— 除了这个阴沉的男人之外,还有另一个,苏凛想都没想过她会出现的人,此刻居然就站在这里,带着公主般的笑容等待着他。 第三百二十三节 时莉莉,订婚(三) “莉、莉莉?!”苏凛吃了一惊。 他当然没有想过时莉莉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吗?这丫头可是今天的主角啊,还不去会场,却待在这里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真的好吗?当然了,他并没有去管束时家大小姐的立场,况且…… 在勉强叫出对方的名字之后,苏凛愣在了那里。 尽管他已经见识过那些化妆师们的本事,但对于他自己的“装扮”,毕竟只有一个半小时。而此前时莉莉则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在见到她之前,苏凛显然没能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面前的女生是谁?是时莉莉?怎么可能?那个会喝得醉醺醺跳到自己身上来,假装是情侣手拉手跑出酒吧,缩在自己怀里哭鼻子的小女孩?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却分明带着让人头晕目眩的魔力。 她的长发今天也没有扎成惯常的马尾,而是在脑后编织起来,戴着白纱的头饰,雪亮浑圆的珍珠闪闪发光。水滴状的耳坠和凝玉般的脸蛋儿浑然一体,润泽的唇角微开,神圣与魅惑交融,想要一亲芳泽,却又不忍亵渎。粉肩裸*露,钻石项链垂入她的胸衣正中,紧贴腰际的勾褶将她玲珑剔透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出来。 苏凛说不下去了。即便再怎么描述,仅凭这种干巴巴的语言是无法展现出他视界中那个女孩的全貌的,哪怕能够说出她美丽的百分之一,就文字本身而言,或许都会觉得心满意足了,不,那些被使用上的字眼,肯定都会受宠若惊的吧? 他想到了v家的一首曲子,“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没错,没什么可质疑的,眼前的时莉莉明明就是公主,独一无二的纯美公主。苏凛没有见过其他的公主,但他偏偏可以这么认定。非要说个理由的话,现下他的眼中,就只剩下面前的这个女孩,整个世界都只为她一人而存在,别无他物。 把苏凛拉回现实的,是身边阿斌的一声提醒。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姐,苏凛先生,还请两位快一点赶到会场。” “啊?哦,哦……”苏凛这才从对面前美人的沉迷之中苏醒过来,尴尬极了,只是不知有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儿没有镜子,但他想自己一定脸红了,真希望刚才化妆师擦的那种粉末有些遮挡效果。 还好,阿斌的脸色仍然阴沉,看不出一丁点表情变化。时莉莉也笑盈盈的,她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来,戴着素雅的白丝手套。那意思似乎……是让自己牵住? 苏凛试探性地微微躬身,自下方握住她的小手。手套冰凉顺滑的触感被神经敏锐地反映到大脑之中,苏凛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当然不是因为那手套,而是这布料出乎意料得单薄,明明看上去十分华丽,但时莉莉手心的温暖和肌肤的柔软却透过丝绸清晰而忠实地传来。不等苏凛再做出什么反应,时莉莉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他示意性地朝前晃荡一下。苏凛立刻会意,沿着走廊缓缓向一端走去。 会场似乎并不在很近的地方,苏凛已经连续拐了两次弯。在他身旁,时莉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湛蓝的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材质,但似乎很重的样子。时莉莉的步速要更慢许多,需要苏凛稍微用力拉着她前行,但她显然受过了训练,步履之中带着一种别致的贵气。比起苏凛,她当然更像是一名贵族。 阿斌的脚步声跟在后面,和他们大概相隔五六米的位置。似乎是在担任着护卫的指责,又不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正当苏凛这么想着的时候,时莉莉小声开口了: “呐……我漂亮吗?” 说话的时候,她仍然带着那种迷人的微笑,只是嘴角微动。若是离得远些,说不定压根都不会注意到。 “嗯,漂亮。”苏凛谨慎地答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好说了句大实话,但时莉莉显然不太满意。 “只是这种程度?”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不满,“你刚才可是看呆了哦。哼哼,是不是没想到我打扮一下就会这么漂亮?心动了没?” 明明穿着表现都像是一位王女大人,可这调侃的语气却偏偏让苏凛哭笑不得。但他嘴角稍稍一抽,时莉莉果然发现他刚才的窘态了。回想起那会儿心中的悸动,苏凛不由得有些后悔……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比起时莉莉,哪怕是敏儿都已经无所谓了。现在他正为了这种不负责任的想法深深地自责着。(就爱读书最快更新) “人靠衣裳马靠鞍喽。”苏凛嘴硬。 “切……”时莉莉用那只提着裙子的手悄悄向他比了个中指,“比你女朋友怎么样?” 干嘛要跟她比啊? 苏凛苦笑,同时小心回避了这个稍有些尖锐的问题:“她穿上这一身肯定也很漂亮。” “啧,就是说我比不上她咯?”时莉莉嗔怒着捏了苏凛的手心一下,不过力道被滑溜的手套抵消了大半,并不很痛。 “没有啊,你也很漂亮的。” 没办法。现在只能秉持着两不得罪的原则了。讨好时莉莉是很重要,但要为此让他去贬低女朋友,苏凛难免会有些抵触。还好,时莉莉的小脾气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一段走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苏凛搞不清楚她是不是有点儿生气。正当他想偷看一下她艳丽脸庞上的表情时,时莉莉轻声说道: “……你也很帅哦。” “哦,谢谢。”苏凛礼貌地回道。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阿斌虽然一直板着脸,那机警的双目却在一直扫视着四周,似乎生怕他们遭遇什么不测。或许这一做法纯属多虑,因为直到少年与少女走到会场门前,他们都没有遇上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要进去了哦。”时莉莉小声提醒他,“记得要保持微笑,对,就现在这样。聚会一开始是不允许记者进入的,不用担心他们会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我爸爸和二叔、小姑他们都已经在里面了,也用不着你去和那些人交流,全部交给我们时家就好。” “我只要微笑。”苏凛重复了一遍。他突然有些疑惑,因为时莉莉还没有松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她打算就这么进去吗?为什么要牵着自己?应该去找她那位未婚夫才对吧?……哦,是那样吗?好像在婚礼上,男方是要先在礼堂里等着,而女方则由父兄或其他长辈带着,在众人的目送下走进去。如今天允不在了,莉莉又没有其他表兄堂兄,还不能让分家的人来凑合,恰好自己就在萨丁岛上,所以找了自己来凑数? 他只知道婚礼上似乎有这么一道程序,但订婚上有没有就难说了。不过照目前看来…… 原来如此。苏凛暗自点头。也只有这个可能性说得过去了。 “紧张吗?”时莉莉停住脚步。阿斌也在后面停下,看样子他不会跟进去。 “紧张……理所当然的吧。不过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也没有理由再退缩啊。” “没关系啦。”时莉莉冲他娇然一笑,“如果实在紧张的话,可以跟我聊天哦。” “诶?”苏凛讶然问道,“在大庭广众之下?” “要不然你还想在什么时候?难不成还要找个什么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机会?”时莉莉白他一眼,却又嘻嘻笑了起来,“没关系啦,小声交谈一下算不得什么失礼的举动。只要记得保持微笑――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代表的可是我们时家的形象啊,千万别怯场。要不我讲个笑话给你听,放松一下?” “好啊,来吧。”苏凛咬了咬牙。透过这扇门,他已经能够听得到里面人们交谈的嗡嗡声。 “嗯……我听人说,男生们在洗澡的时候往往都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有百分之九十的男生会唱歌,而另外百分之十么……”她坏笑着往苏凛腰际瞄了一眼,“会撸管!” “噗,别讲这种啊!太破坏你的形象啦!”苏凛面红耳赤地抗议。 “嘿嘿,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在你面前也不用当淑女。”时莉莉把手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正当苏凛松了口气,却又略有些遗憾的时候,她却又用套着雪白丝袖的肘弯揽住了他的手臂。 “……而且,你马上就不需要在意了。” “啊?”苏凛迷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时莉莉眨了眨眼,“总而言之进入正题,提问:你知道男生们在洗澡时会唱什么歌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苏凛耸了耸肩,但当他瞥见时莉莉嘴角那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时,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哈,那你就是属于那百分之十会撸管的男人咯!”时莉莉戳着他的侧身,“要爱惜身体啊~~!” 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就在那一瞬间,时莉莉突然迈起步子向前走去。苏凛赶紧跟上。阿斌伸手为他们推开了通往礼堂的巨大双扇门。紧接着,礼堂中原本介于平静与喧闹之间的声音在迟滞一下之后,立刻就变得热烈起来。苏凛谨记着时莉莉的话语,在以和身旁女孩相同的速度向前行进的同时,面上一直保持着那刚刚得到的贵族般的优雅微笑。 他看到前夜方才见过的时易生先生正站在红地毯最末端的大理石台上,而时望先生和时希女士则站在台下……除此以外,他尽量忽略那些好奇地投来的打量视线。但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应该身为时莉莉未来丈夫的那个幸运男人,此时却并没有出现在台上。 在哪儿呢? 四下转头的动作有些不礼貌,苏凛目视前方,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在时家长辈们身边寻找着,却至始至终没能看到多出来的一名年轻人。不知为何,他的心跳愈加强烈了,却并非因为现场的气氛,而是因为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他感到前夜随着时莉莉去见时家长辈们时的那种不祥预感再一次出现了,而且这一次尤为强烈……他的脚步错动,却仿佛在一步步跌入一个黑咕隆咚的巨大陷阱! “呐,莉莉……”苏凛微微动着嘴角,“问你一个问题,立刻回答我!” “什么?”时莉莉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我这次参加这个聚会,是以什么身份呢?伴郎吗?还是……” “在说什么啊?”时莉莉答道,“保持微笑,你可是主角哦。” “主……角……?” 没等苏凛彻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时莉莉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同被万钧雷霆劈中了一样,险些石化在原地! “对,主角。我是女主角,你当然就是男主角咯。不会迟钝到这个地步吧?你呀……” 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是我时莉莉的订婚对象哦!” …… 更新晚了点,c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一直连接不上,真郁闷…… 另外感谢碧海吟歌和婵娟莫是花落怅的打赏,祝贺碧海吟歌成为本书的第四位舵主!撒花~~! 第三百二十四节 时莉莉,订婚(四) 自由是什么? 想要回答这个问题,相当简单,根本不需要思考,百科上不就给出了确定的答案么? “自由是一种免于恐惧,免于奴役,免于伤害和满足自身欲望,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舒适和谐的心理状态。自由既有为所欲为的权利又有不损害他人的责任和义务。在不伤害他人利益,且与大众的道德观一致的情况下,所做的事,自己也认为轻松、愉悦,暂且称为自由……” 何等空洞的说法。 舒然把浏览器关掉,放下智能机,稍稍揉了揉眼睛。不过转而又为自己的傻气笑了起来。可不就是在做蠢事么?原本自由就是一个十分抽象的词,她却非想要找到一个实际的解释,就像是面对静物画里的苹果,却想要尝一口是什么滋味一样。 她站起身来,拉开卧室的窗帘。这里并非是繁华区,窗外没有多少明亮的光芒照入,但还可以勉强窥见远处卡利亚里中心的夜景。顺带一提,房间内并没有开灯。明亮的一面映在窗前,使得此刻的她犹如自黑暗中走入光明的女神一般。 如果是马修?康迪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又会卖弄他的中文:什么叫“犹如”?舒然小姐本来就是一位女神! 苏凛去哪儿了呢?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晚间有一位先生来酒店找过他,是时家的人,应该是已死的时天允的长辈吧?那之后苏凛就再没回来过。虽然发了短信说要去参加什么聚会,但语焉不详,后来手机也关掉了打不通,让她心里慌慌的。这都大半夜了,就算已经推出不去那个弯道就不会发生危险,但随随便便到处乱逛又是怎么个情况?是她这个会长难以服众吗?好歹有些危机意识啊…… 说到危机意识―― 舒然皱了皱眉头。刚才她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去翻了翻网上有关于“自由”的资料。不过别误会,她并不是认为苏凛太过散漫,只是……前夜在和苏凛进行有关于星空的那段对话时,察觉到了一点危险的苗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没想到,那番交谈会让苏凛产生利用更强的灵异来压制九方九世书这样的念头。这使得她后悔不迭,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可现在这么想也已经晚了,尽管苏凛最后答应不会在这方面多做思考,但舒然却不安地发现,他眼底深处隐藏了一抹异样的光彩。她真担心苏凛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还好,至少现在,他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实现的条件。但是,如果在灵异故事中继续探索下去的话,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 比九方九世书更为强大的灵异吗?舒然不知道。在她的认知中,世上应该并不存在那种可怕的东西,除非苏凛能从地狱里把阎罗请来。罢了……别去想那些没用的,舒然摇了摇头,试图把纷乱的思绪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话说起来,那两人还真是像啊…… 这么想着的同时,舒然似乎看到,面前的镜中,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自由,当初他不正是那么说的吗? “责任什么的,感情什么的,被那些束缚也无所谓,我从不觉得有什么累赘的……但是只有罪恶,我不想去背负。被那种东西拖住脚步的话,就只能永远生存在黑暗之中。有罪的人是不自由的,也绝对得不到自由。” 男人那么说着,声音低得要沉入地下,目光却悠远得仿佛刺穿天际。 “但是,这世间没有谁是不需要背负罪恶的。”她在他身后小声提醒。 “但是,也没有谁需要背负这么多。”男人冷冷地回道,“往前一百一千年没有,往后的千百万年恐怕也不会再有。上天会记住这份罪,不管它们是否注定必要。我不愿意生活在这种枷锁之下。”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试图劝说男人。 “不,有办法!” 男人的目光变得狂热起来,像极了苏凛那天夜里激动的神情。那让她觉得恐怖。 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作用,男人的性格和苏凛一样,一旦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就会立刻付诸行动。或许他比苏凛还要固执己见,自我主义,他所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那之后不久,男人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初他们一起并肩看过的那片星空还是原样,但身边的人却已经换了。 这世界上总有些会变的和不变的,可惜的是,那些不变而留存的,你厌倦它们的恒久。而变了的,却没法给你留下记忆,有些东西就是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模糊,等你想起要回忆时,却发现它们已经被风吹走,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玻璃窗紧闭着,可她却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发冷。她把窗帘拉上了。 …… 嗡。 嗡嗡嗡嗡…… 苍蝇的声音在耳旁盘旋着,很吵。 苏凛看着身周附近的那些举杯向时易生先生致敬的人们。穿着绿色上装的胖子满脸堆笑,也许他是个地道的意大利人,苏凛听说意大利人比较喜欢绿色,但在苏凛的眼里,那就是一只绿头大苍蝇;还有时希女士身边的那个咯咯笑着穿着紫色长裙珠光宝气的老女人,那也是一只苍蝇……前后左右都是嗡嗡嗡嗡的一片,这里全是苍蝇! 能不能别吵了?你们这样很耽误事,会妨碍我思考啊…… 苏凛在伪装的微笑下隐藏着扭曲的面容。尽管他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迁怒于那些来客们,不管他们是真心或假意,总还是为自己和时莉莉送上了祝福――虽然这种祝福他并没有接受的心思。真正乱了的,被噪音所充斥的是他自己的大脑,就算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独自伫立在黑暗与静寂之中,他也会听到那些该死的苍蝇般的嗡嗡嗡嗡声……躲不掉的。 “你的脸色不太好。”时莉莉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状,她仍保持着笑容,从嘴角挤出轻轻的话语,“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没事。”苏凛的回答有些生硬。时莉莉会注意到当然在他的意料之内,事实上,刚才步入礼堂时,从时莉莉迷人的双唇中听到那个事实,他当即就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险些瘫倒在原地!开玩笑,尽管在时莉莉的关照下,紧张感已经去掉了大半,但那只是作为一名普通客人参与到这场宴会的情况下,和他本人成为时家女婿绝不是一回事! 如果不是时莉莉反应快,强硬地拖住了他的手臂,他恐怕真的就要在众人面前出一个大洋相了!――当然,这群外国佬很可能理解不了“洋相”这个词的意思。 之后他是怎么走到大理石台上,时易生先生又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讲了些什么,台下的人们在欢呼祝贺着什么……所有那些他都完全没有听到。他只是呆呆地站在时莉莉身边,如同一座供人瞻仰的雕塑。这么说倒也没错,苏凛真的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如同远古的美杜莎女王,将自己凝固成了一座石像,想动也可以,他的衣服他的皮肤他的四肢他的整具身体,都会变成石粉石块哗啦啦散落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那石质的大脑徒劳地运转着。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对不对?那当然了,他和时天允是好朋友,和时莉莉的关系也很棒,可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半分要娶她为妻的想法啊,别说他已经有了敏儿,就算他现在还是一条单身狗,也不该在全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就被要求订婚吧?! 那么差错出在哪儿了? 苏凛有些慌乱地回忆着,可他找不出自己的行动有什么错误的地方。想不明白,想不透彻,想不懂想不出想不到!他有种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抓抓脑袋让自己冷静一下的冲动,但理智还是让他克制住了。 “对不起啊……”时莉莉向他道歉,“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了……” “哦……”苏凛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才发觉有哪里不太对。 一直?之前? 之前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被时望先生接到这里之前?在悬崖下的树林里遇到自己之前?等等…… 他猛然想到了,刚来卡利亚里岛的那天晚上,时莉莉在俱乐部大厅见到他的时候,她的行动还很正常。但是夜里来接自己的时候,那表现就有些奇怪了。她似乎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同时又在以某种特别的感情打量着自己。不仅如此,还有后来时希女士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和时易生与时望两位先生的谈话…… 自己那份不详的预感,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明明感觉到似乎踏入了某个陷阱,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不是的!不是“没有发生”,发生了,但自己却毫无知晓!一切都在悄然无息间进行,却把他这个“男主角”蒙在了鼓里! 在那之后,时莉莉醉酒后对他的亲昵,在树林里趴在他的怀里痛哭,还有那些暗示性的话语…… “什么嘛,一点都不大方。不是男女朋友就不能拉手了?再说……马上……” “先说好,只给你一个人看哦,之后谁都不准告诉,也不准笑话我。答应的话才能看。” “好啊,到时候一定会叫上你。做好准备哦,说不定不用等很久的喔!” “现在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那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会不会保护我?” “嘿嘿,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在你面前也不用当淑女……而且,你马上就不需要在意了。” 所有这些、所有这些――!!! 苏凛头晕目眩。 “早在……那个时候?!”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怒意。 第二百二十五节 时莉莉,订婚(五) “你生气了?”时莉莉用肘尖轻轻顶顶苏凛的侧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换做是你,你会不生气吗?” 苏凛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但他却把声音压得极低,使之完全淹没在礼堂里人们欢快的喧闹之中,而面上则保持着那种淡然的微笑。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打算破坏掉时家的计划,但他需要一个解释。 “对不起,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啦……其实去接我爸爸和小姑的那天晚上,我偷听到他们有提过让我订婚这件事,然后爸爸就让我去请你。所以我当时也只是有这种猜想而已,并没敢确定,肯定不会告诉你啊。不然你让我怎么说?‘跟我结婚吧’?那万一我想岔了的话,有多尴尬呀……”时莉莉辩解道。 “那之后呢?那天晚上之后你就知道这件事了吧?后来那样的态度也是……为什么一丁点都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意思?如果你坚持的话,时叔叔他们也不会强迫的吧?还是说,你已经……”恼怒的苏凛一开始想要用上“放*荡”,想想还是太过分了,于是改换了一个词,“已经随便到不管是找谁当丈夫都无所谓了吗?” “才不是!”时莉莉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因为这件事……爸爸跟二叔他们都已经点头了,小姑也选择默认。我再怎么反抗,又能有什么效果?反正订婚是必然的事情,而且,因为……苏凛好歹是我了解的人嘛,也不算太讨厌,勉强合适,要不我才不会同意呢!” “哼……我倒觉得那个格罗里亚更合适一些,他不是正在向你们家求婚吗?为什么不答应他?”苏凛用讽刺般的口吻说道。 “你――!干嘛这么说……我讨厌那个人不行吗?!你要是不愿意的话,现在甩掉我的手走开也行啊!反正还没允许记者进来,最多也就是让时家丢一次脸罢了!那么讨厌我的话,立刻离开还来得及,去啊!” 苏凛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终于让时莉莉的火气也冒了起来,两人从一开始的低语逐渐转化为充满尖刺的对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火药味。(就爱看书网)不远处似乎有人注意到了什么,用疑惑的目光朝这里望了过来。 苏凛的脸色十分难看,旁边的时莉莉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们的手臂仍然交缠在一起,苏凛并没有一气之下就丢下她离开。他当然不是服软,认同了这种关系,只是一来,如果在这里真的做出那种举动的话,时莉莉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到下水道里去了。在订婚仪式上被未婚夫甩掉,普通人家的女孩也会觉得没脸见人了吧?更何况是时家这样的豪门大户。也许他的心底深处,还存着一丝对挚友妹妹的保护,不愿意这样伤害她。再说,如果一走了之,这件事就跟他无关了?没可能的。不说那些闻风而动的媒体,时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他伤的不仅是时莉莉的面子,更是时家这头庞然大物的!人家一开始对他客气,仅仅是因为他曾是时天允的至交好友,跟莉莉关系也不错。这种关系在那些真正大人物的面前一丁点儿都靠不住。如今天允没了,他又跟莉莉翻了脸,惹怒了时家,人家要捏死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所以他忍住了。这里绝非是意气用事的场合。但接下来,他的目光偏离开去,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时莉莉。现在他只希望这场该死的聚会能够尽快结束,让他不用继续尴尬地站在这里雕像一般承受着他人打量的视线。 “很烦心?要不要跟我谈谈?” 突然之间,一个沉稳的声线从两人的身后传来。苏凛和时莉莉同时浑身一震,两人的胳膊还挽在一起,要转过去太麻烦了些,不过那人紧接着就绕到了他们面前。时易生的目光古井无波,那份凝视明显是只针对苏凛一人的。 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陪客人相互敬酒的换成了时望先生。 “爸爸,我有点儿不太舒服,能先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吗?” 时莉莉轻声开口。 “去吧,不过最多半小时,之后还要应付记者。”时易生冷淡地答道。 “好的。[就爱读书]” 时莉莉松开那条一直挽着苏凛的手臂,温软的感觉消失了。苏凛看着她从侧门离去的背影,落寞而伤心,他有些后悔了,刚才他不该用那么过激的说法的。再怎么说,形容一个女孩“人尽可夫”也未免太侮辱人她了。再说这件事确实怪不得她,如果要说有错,那也都是时家长辈们安排的,她也只是一个被动的承受者而已。再说,虽然不能这么去理解,但这件事不管怎么看,能娶到时家的美丽大小姐,都应该算是自己赚了才对…… 是啊,自己只是把无处发泄的愤怒情绪强硬地推到无辜的她身上而已,这样做的话,跟不问他人看法就自以为是地替他决定好一切的时易生先生他们又有什么不同?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刚刚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了。转身的那一秒,苏凛下意识地看向她,发现时莉莉的眼中似乎有一抹水光闪动。他当时真想要出声留住她,可却最终也没能开口。已经做错了一件事,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再来一次的机会呢? 苏凛做了两次深呼吸,强行整理好纷乱的心绪,看向面前雄狮般的男人。 又来了,这种异样的欣赏眼神,让苏凛感到了些许不安。像是猎人之于猎物,食客之于食品……那天他不是在欣赏一个后辈,今天也绝不是在欣赏一个女婿。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了,苏凛想着,他确实是跌入了一个黑洞洞的陷阱,而陷阱的铺设者,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已被捕获的他。 他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或一些事情。 “都是您安排好的吧?”苏凛提问,听起来很不客气,“那天晚上叫我来的谈话也是,其实您早就决定了,和我商量天允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对吧?” 时易生沉稳地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对苏凛的疑问表示出丝毫意外。他说:“嗯,这件事我做的很急躁,因为知道你不会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否则我本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一步一步来让你接受。我的手下中也有不少心理学专家,如果时间足够,他们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莉莉……不过很可惜,在现在的状况下,我只能采取最粗暴最拙劣的方法。我让莉莉把你找来,本打算借用一些谈话技巧让你主动引到订婚的话题上,当然了,结果并不是十分尽人意,但也不算太差。我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一旦被你察觉了,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很大。现在你之所以愿意合作,是因为一切已经发生,从你走进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而以我对你的了解,若非如此,你一定会想尽办法从我的网子里逃出去,对不对?” 苏凛没有反驳,时易生说“了解”,这个词让他不太舒服。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男人说得没错。如果他在此之前就知晓了时家的计划,无论如何他都会逃开今晚的聚会。那样虽然也会造成一些恶性影响,但时家有能力处理,无非撒个小谎,说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要推迟聚会,之后再为莉莉另择夫婿便是。可这方法真毒啊……他算准了自己这个人,知道一旦事态发展到一定地步之后,自己就算想抽身,也会因各种考虑而无法做出行动了。 故而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而是直截了当地继续问了下去: “为什么是我?” 这是第二个问题,其实也是苏凛唯一真正关心的问题。他想不通,时家能够找到的出色人选成千上万,其中不会没有比自己更强更合适的,他认为自己就算能够排进那个候选人名单,也早已被挤到天方开外了。哪怕只有这三天时间来安排也足够,时家能用来对付自己的方法同样可以拿去诱骗别人,更何况垂涎时家巨资和时莉莉美貌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一定会心甘情愿甚至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答应这场婚事,那么,为什么会是他?他究竟有什么值得时家高看一眼的地方?这是现下让他最困惑不解的问题。 苏凛等待着时易生的回答,这一次,他发现,这个狮子般的男人犹豫了。过了片刻,时易生先生才开口,这一次他的回答含混不清: “之所以选择你,自然有我们的考虑。你不用怀疑,我们不是随便指定人选,也许你会感到奇怪,但我可以说,让你和莉莉订婚,是有着充分的理由的。而这个理由……恕我失礼,现在,我认为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什――?!” 理由?这个回答几乎相当于没说。苏凛当然不会满意。 “请相信我,我是很想获得你的信任的。” “您什么都瞒着我,这样也叫信任?!”苏凛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 然而,时易生却仍然保持着那种淡然的表情与口气,他摇了摇头:“不,你错了,正因为想要拥有这份信任,我才会瞒着你。因为这个理由确实不适合告诉你。而我不愿意对你撒谎――尽管那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请你谅解。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请求。” 时易生的声调突然软弱下来,让苏凛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是否也是这个男人的一种手段,但即便真是那样,他也确实成功了。苏凛没法接口,他在想“父亲”这个词。时易生上一次和他见面,就刻意提到了他的养父与生父,那仅仅是一种偶然吗?还是说从那天开始,他就已经为今天的对话做好了铺垫?“父亲”又是在指代什么?他是在为时天允考虑?还是在为莉莉…… 萦绕在苏凛心头的谜团汇聚起来,凝结缩紧,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那黑得让他莫名恐惧起来。他下意识地去摸索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本来有一个小小的银指环……但他没有摸到。无名指上空空的。他想起刚才化妆的时候,化妆师强硬地把它取下了,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面。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那些人认为这个小指环配不上这样高雅的场合。不过是摘下来几个小时而已,他默许了。而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到,在他心中惶恐的同时,却没有一双温柔的眼睛通过那银色的反光看向他,安慰他那看似坚强却忽然脆弱起来的心灵。 …… 再次感谢婵娟莫是花落怅的打赏!承蒙关照了! 第三百二十六节 遥隔半球的思念 迷迷糊糊。(就爱读书最快更新) 从那个梦中惊醒的时候,少女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了过去,手掌摸索的地方却是一片空荡。这个发现让她触电般缩了回来,紧接着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她勉强辨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的卧室。 手机放在床头,她伸手拿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难道是暖气又不发热了?干脆把热力公司的员工全部开除算了。这么想着的同时,她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被子上带着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古旧味道,这让她稍有些厌恶地皱皱眉头,随即无奈一叹。其实更早以前,她和弟弟挤在另一个房间,而这个房间是供奶奶居住的。三室一厅的公寓房,只能这么安排。但小时候还好些,她年年长大,弟弟也是,就算是姐弟,这样总不太方便。后来奶奶在她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去世,葬礼过后,她就搬到了这间屋子里来。 但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奶奶在世的时候,虽然只有七十露头,却患上了严重的老年痴呆症,总有些被害妄想,怀疑别人偷走了她的东西,老是和邻居、路人甚至家里人爆发争吵。后来她的病愈加严重,卧床不起,身上起了些脓疮,父亲高价买回来一条按摩垫,每天用紫药水帮她涂抹伤口。因此那间屋子总是弥漫着一股腐臭和消毒水的味道。 那时她以学业为重的理由,极少进入那个房间去看望老人,弟弟也是。实际上这只是借口,如果真想要抽出时间的话,挤挤总会有的――这里可不能用女孩子的胸部做文章,因为脑力劳动的负担过大,她的身体发育总有些跟不上,说是“一马平川”毫不为过。 在床上躺了约摸两年后,夏末一个闷热的下午,老人终于从这个令人无奈的世间解脱了。那天少女一直都坐在床上背书,即便是暑假,她也参加了两个补习班,一分钟都歇息不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听到父母的窃窃私语从隔壁传来时,一开始她并没有考虑到那个方向上,直到后来,母亲说“她应该走得没什么痛苦”,少女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她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没动,直到父母把她和弟弟一起喊到客厅,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了那个她早已预料到的事实。 奶奶真的走得毫无痛苦吗?少女不知道。她有些惶恐地想着,也许老人在最后的时刻中痛不欲生,发出悲切的**,可父母都不在家,她们姐弟俩又不愿意靠近那间屋子,所以根本没人听得到罢了。在挣扎了数分数秒之后,老人才终于撒手人寰。而今看着躺在病榻上那具毫无生机的身体,在她的心里,一股哀伤与愧疚蓦然升腾。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想吃干脆面,在地上撒泼打滚儿,逼着老人拿出她自己攒的一点零用钱;记得她和弟弟那段贪玩的时间,拿着水枪往奶奶身上喷水,而老人拿着拐棍无奈地追逐他们;她记得发高烧的时候被那具看似瘦弱的身体一路狂奔跑了数公里带到镇医院,因为那身体已经衰老得没法再安全地驾驶电动车,也没时间等她父母回来……而今这一切已成往事,她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等到高考结束,她可以每天照顾奶奶,奶奶说不定会好起来,会重新回到他们的饭桌上,一遍又一遍讲过去的故事直弄得他们生厌。 她是有,她又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供挥霍,有很多。 可奶奶没了。 现在没有,以后十年百年千年万年,都不会再有。 那就是失去了。 她成为了少女的梦魇。直到现在,有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她之所以被九方九世书选中,陷入到这个恐怖的漩涡之中,就是因为没能够履行到身为孙女的责任,至今还被老人的幽灵憎恨着,因此受到了诅咒。(就爱看书网) 不能再追溯了,因为是往事,所以总会在确定的结局上越想越糟。容易悲观也是她的毛病之一。而诸如此类的毛病还有很多,比如说虚荣,比如说坏脾气……而在被那个男人宠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方面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回到这个家中之后,睡在不算柔软的床铺上,盖着带有异味的棉被,棉被上没有她已经习惯的那种清新的薰衣草香味,身边也没有那个害怕时总想紧紧抓住的亲密身体。那个男人当然会默许她这样的举动,倒不如说他正乐见其成,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种温暖对她来说是一种强大的**力。 借着手机的灯光,少女轻轻跳下床来。进门的位置有一面大落地镜,以前她曾很喜欢这面镜子,因为这是家里唯一能够照进全身的镜子。可现在不同了,从未来岛回来后,她对镜子和电梯一类的东西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事实上不光是她,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很多人都会对容易和灵异发生联系的东西产生排斥。她总怀疑,当自己看向镜子的时候,会连身后病榻上的老人也一并收入眼中,而只要一想到她和已故的祖母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就不寒而栗。 镜子里映出了少女苍白的面庞,她穿着洗得掉色的睡衣,瘦削的身形显现出来。 她的名字叫做余敏儿。 现在她正拖沓着脚步,朝向厨房那边走去。肚子里有些发空,晚饭确实吃得少了些,但这怨不得她。余敏儿为自己找着理由。没错,近些天来苏铃把自己照顾得太好了,虽然不想贬低,但母亲的手艺真是比不上那个女孩。曾经能让她狼吞虎咽的饭菜如今却难以下肚。一个习惯了过优越生活的人,再回头想找回那种平凡甚至可说是低劣的生活态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都怪苏凛,都怪他,让自己学会享受了……她撅着嘴偷偷埋怨着自己的情郎。但想到那个名字,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暖意。 回来之前,苏凛给她准备了几套礼盒点心,都是未来岛上的高级货,本来是打算作为“给未来岳父岳母大人的礼物”。但可惜的是,余敏儿还是没敢把自己找了男朋友的事情告诉家里人,于是爸妈埋怨她怎么这么大手大脚的。他们把这些都当做年货送给了亲戚朋友,这让余敏儿郁闷了好长时间。所幸在该送的人都送过之后,还能够留下一盒,很甜很糯的小点心,入口即化,填饱肚子当然不可能,只能说是上流生活的一种奢侈品罢了。一盒只有八个,要留到明天大年夜再拆……现在的话,她记得厨房里还有几根黄瓜。 灯光有些昏暗,哗啦啦的清水流出,冰凉得溅在她的小手上,让她缩了缩身子。“咔嚓”一口,余敏儿皱了皱眉头,黄瓜有些老了,不太脆。不过现在的条件下,也没法要求太多。她试图去想着别的事情来驱散这涩口食物带给她的不快。这么说来……刚才做的那个梦…… 具体的细节记得不甚清楚,毕竟梦境就是这样的东西嘛。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保唐僧西去的孙悟空一样,可却有个女妖怪在她暂离的一会儿把师傅掳走了,强行逼他成亲。那唐僧长得像是……苏凛?别开玩笑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长头发留辫子的唐僧? 余敏儿笑了起来,她瞅瞅无名指上的银指环,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他不会背叛的,就算他被什么女妖怪抓走了,也一定会坚贞不屈,等着自己去救他的。余敏儿如此相信着。 说到女妖怪……哼,确实有些敌人不得不防呢。evalia那女人算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不管哪一方面都比自己强上太多,献殷勤的本事也不低,尽管现在苏凛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另外,二班有个叫叶橙的女人,总是被他喊“橙子”的那个,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期末考的前一段时间,苏凛总和她待在一起,名义上说是乔颖织导师布置的任务,但那个女人的眼神……不会有错,她绝对在打着什么小算盘,而且和苏凛挨得那么近,暂时也列入注意名单吧。还有谁呢?燕楠和苏凛关系是不错,那天在机场还被他吹了口哨,但是……哎呀自己是不是多心过头了?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放到三个月以前,那时苏凛跟谁搅在一块儿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唔,这么说倒也不太对,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那家伙的心意。一个本来喜欢上自己的人突然对自己不闻不问了,任谁都会感到些许难受的吧?但也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可现在不同了。 已经得到的就不想再失去,这是所有人的通病。佛说,一切随缘……去死吧!佛看得开,她看不开。她喜欢的人,喜欢她的人,绝不能被别人抢走。她拼了那么长时间,这才终于拼出了一个对自己好的人,那么接下来,她也愿意拼上一切去保护住他们的爱情羁绊。那个男人斩断了她与过去生活的联系,给了她全新的生命,现在她的生活依存于他,任何形式的离开都决不允许! 这是她,作为一个恋爱的女孩子,无可匹敌的信念在熊熊燃烧着。 现在,他也在半球之外的岛屿上为了性命而拼搏着吧?上一次联系还是在昨天中午(中国大陆与卡利亚里存在时差,对苏凛来说那是上午发生的事情,详见第三百一十五节),可那个混蛋却只会跟她大谈特谈另一个漂亮女孩子,简直是故意在惹她生气嘛。切,虽然最后道了歉,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啦…… 现在,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余敏儿转头,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深沉的夜空。 稍微……有些担心呢…… 第三百二十七节 天方的误解 两根黄瓜下肚,算是勉强将饥饿感压制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不知是否因为刚被冷水刺激过,刚刚醒来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也完全消失掉了,在凌晨时分精神起来可算不得什么好事。但现在这样,即便是回房间,也不是说睡着就能立刻做得到的。余敏儿揉了揉眼睛,穿着拖鞋走进客厅。在未来岛苏凛租住的房子里就不用那么麻烦,因为小铃每天都会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上也一尘不染,即便只穿袜子踩在地上都不会嫌脏。可这里却没有那么好的生活习惯,大家都总是穿着外用鞋在家里走来走去,再说地板上也没有安地暖,冻着脚很不舒服。 她打开电视,并迅速把音量调到最小。父母明天都还要工作,不能打扰他们休息,弟弟余浩正在上高三,最重要的一年,如果他睡不好的话,自己可就是全家的罪人了。余浩在学校里也是名列前茅,也许有机会和自己一样,成功进入锦衣学园。对于余家来说,这也可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不,该说是着火了都不为过。 虽然想看看还有什么娱乐节目,但凌晨四点,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属于休息状态,仅有少数一两个播放新闻的频道还在活跃着。余敏儿跳上沙发,把脚丫蹬在茶几上,打开手机的联系人界面,迅速滑动到苏凛的名字上。在家里的时候,不管跟他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要提着小心,生怕被父母发现了。不过现在的话,应该…… 余敏儿小心地按下了那个号码,当然没有忘记加上国际长途区号。卡利亚里那边的话,现在也已是深夜的吧?不知道他有没有睡下,贸然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把他吵醒呢?虽然这样担心着,但“想要和他说话”、“想要听听他的声音”这样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或许这就是处于热恋中的女孩所特有的心境吧。 之前在机场也跟他说了“会早点儿回来”,但在那时,这么说只是安慰他而已。而现在,余敏儿是真的迫切想要回到那座房子里,回到他的身边。扑倒在带有薰衣草香气的棉被上,缩在他的怀里享受那份温暖,开心的时候就大胆让他蹭蹭,不开心的时候就一脚把他蹬下床去。这样的生活,余敏儿仅是想想都觉得乐不可支。 但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your……” 关机了? 余敏儿疑惑地放下手机。别的什么情况都无所谓,但怎么会关机呢?就算是因为处在灵异故事中怕接听来电会出危险,只要设置成静音就好了嘛,这不是大家一贯遵守的准则吗?再说,眼下第二条提示还没有出现,否则自己也应该感受到的,他会出什么事呢? 她当然不会知道,本来苏凛的手机电池已经到了耗尽边缘,正打算回酒店去充一下。可在离开酒吧的路上就被时望先生接走,也就只好放弃了。现在早已自动关机,而苏凛本人正忙着在那个聚会上当个微笑模特,也没空去注意这个。 真扫兴…… 余敏儿嘟着嘴把手机丢在一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电视虽然开着,她却没有心情看上一眼。窗外的天空仍然黑漆漆的,四野一片寂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两声突兀的狗吠,转眼间就消失了。而此时,一个人影正在没有开灯的走廊上行走着,缓缓地接近了她所在的客厅。 细微的脚步声让余敏儿顿时警觉起来,这可是在过去三次灵异故事中锻炼出来的敏锐预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回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正踮着脚走到沙发边缘,两人对上视线,那人只好讪讪地笑了一声,把不怀好意伸出的手臂缩了回去,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切,无聊,我还以为能吓吓你呢……”那男孩摊了摊手,也学着余敏儿的样子,把脚跷在了茶几上。 “就你?”余敏儿轻蔑一笑,“早了几百年呢!” 这少年比余敏儿还要高上几公分,圆脸,留着精神的学生头,眉眼之间跟她倒是很像。说不上帅气,但也挺耐看的。只不过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从侧面的弧线来看度数显然不低。眼镜片后面隐藏着两道淡淡的黑眼圈,明显是缺乏休息的面容。 他就是之前提过不少次的,余敏儿的弟弟,余浩。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余浩眼睛盯着电视节目,嘴上却是这么向姐姐问起。 余敏儿把脚收回,在沙发上抱住小腿:“我刚起,做了个噩梦,正好肚子饿了,找了点儿东西吃。哎……别问我,你怎么还不睡?我好歹已经上大学了,生活习惯差点儿也没事儿。你可不行,再有半年就高考了,这会儿熬到大半夜偷偷干什么呢?可别说早恋交女朋友了?” “我哪敢呐。”余浩耸肩一笑,“我有那心也没那胆儿,有那胆儿也没那条件啊。你瞧我这样,要脸没脸,要钱没钱。再说我们班主任也说了,都给控制住喽,不准谈恋爱,要不然这马上就要体检了,到时候发现班里突然多出个人来可就不好收拾了。我一直在看书呢,生物老师真tm变*态,寒假总共才放两周,他就敢发十五张卷子!一天一张都做不完!而且我们初八就要返校做测试,我要不紧赶着,到时候退步你赔我啊?还别说我呢,你去年通宵都不是一回两回,我一会儿好歹还要睡去。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怎么说也得让我多歇歇。” “哼……加油吧。” 余敏儿有些怜惜地摸摸弟弟的脑袋,却被他害臊地躲开了。她吃吃一笑,说道:“那姐姐陪你聊点儿开心的放松一下。嗯……你要是找女朋友的话,打算找个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余浩思索了一下,“反正不找成绩好的,那样的一个个都是女强人,傲气得拿下巴看人,咱应付不起。我觉得吧,没必要多有本事,哪怕没工作都行,以后我找个赚钱的活儿养着,她只要能把家里给我收拾好,会做饭会洗衣服,做家务活儿拿手就行。不过这样的女生……现在有点儿难找吧?” “难找?也不算吧……我就认识一个啊,而且比你说的还要好呢……”余敏儿想起了那个可能成为她未来小姑子的女孩,“再说了,为什么成绩好就不行?你姐姐我很傲气吗?不会做家务活儿有什么打紧,了不起以后找保姆收拾也就是了。” “两人世界让别人掺和了多不是味儿啊。”余浩反驳道,接着瞥了不服气的姐姐一眼,哼了一声,“你还说你不傲,瞧瞧,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唉……真不知道姐夫什么眼光,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回头我可得提醒提醒他,这也算‘遇人不淑’了,你可别怪我大义灭亲哈。” “你敢?!我收拾不好你!”余敏儿笑骂道,“我傲气怎么了?我再傲气,就是有人愿意喜欢,你管得着吗你?再说了,‘遇人不淑’那是指女人嫁了个坏丈夫,你的语文要不及格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嘿嘿……呃?!”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色苍白一片。余浩一开始还没在意,盯了一会儿电视,才发现姐姐好半天都没说话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余敏儿的异状,不由得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不舒服?别是‘那个事儿’来了……诶,我记得不是这两天来着?” “你怎么知道的?”余敏儿突然问道。 “知道……什么?”余浩一头雾水。 余敏儿猛然抓住他的肩膀摇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我那个……就是你说‘姐夫’,这事你怎么发现的?你偷看我短信了?爸妈还不知道吧?你没告诉他们吧?啊?!” “喂喂喂!”余浩快被她晃晕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把激动的姐姐一把推倒在沙发上,揉着被她抓痛的肩膀,“还什么‘怎么知道’……地球人都知道了好么?你瞧你手上那个银戒指,天天反光反得我眼睛都疼,那么显眼儿个东西放那儿,你以为谁看不见呐?我虽然近视,但我不是瞎子;我虽然弱视,但我也不是弱智好么!一天到晚找个机会发短信都偷偷摸摸的,真当我傻啊!至于老爸老妈……他们早就知道了,你以前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爸妈商量来着,说你那边儿动静不太对,指不定是找对象了。而且你这回回来,带的睡衣、外套什么的,好像都是高档的牌子,你以为拎着那个旧旅行箱就能掩盖过去了?有本事你自己洗衣服啊!爸妈是怕你尴尬,所以一直都没挑明。再说你半期和期末的成绩单也不错,看样子没因为这事儿影响成绩,他们也就懒得去管了。真觉得你多高明似的?能把我们都蒙在鼓里啊?做梦去吧!” 他毫不留情地把姐姐奚落一通。余敏儿大张着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掩盖的事情,其实早就如白纸一样展现在家人面前了。而她还一直装模作样地偷偷跟苏凛联系,自以为得计,实际上却成了可笑的行径。余敏儿把脸一捂,仰面栽倒在沙发上。 这简直太丢人了! 余浩洞穿了姐姐的心思,在一旁嘿嘿冷笑起来。他从饮水机那里接了杯凉水一饮而尽,又给姐姐也倒了一杯。顺手换了个频道,新闻记者似乎正在一个盛大聚会上的样子,周围都是些兴高采烈的外国人,屏幕右上角显示着“直播”的字样。他瞄了一眼,然后又感兴趣地问道: “呐呐,姐姐,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很好奇诶,到底是多瞎的人才能看上你这样的啊。” 话题转到苏凛身上,余敏儿的脸上稍稍泛起一圈绯红。她正坐起身,没有理会弟弟的嘲讽。她在脑中构想着苏凛的形象,这并没有费很大的工夫,一个每天都要搂着你进入梦乡的人,你当然很容易就能够想起他那张脸,想起他温柔的眼神,想起他那似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想他暖和的怀抱和甜蜜的吻……当然这些是不可能讲给面前的好奇宝宝听的。余敏儿接过弟弟递过来的凉水,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 “唔……他呀,成绩也不错,运动神经很棒,大家都很喜欢他。不过他报了计算机方向,每天都要跟电脑打交道,是不是有些伤眼睛?事到如今也不好改了,就算他想走,水平那么高,导师也不会放人的——” “我说,别讲这些啊……”余浩打断了她,“我没工夫听你担心他什么啦。说外貌啊,外貌!听你刚才讲的那些,完全想象不出来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外貌啊?嗯……”余敏儿点点头,“反正比你长得帅,脸型有点儿瘦,怎么说呢……长得有点儿像女孩子。最特别的是头发,对了!他的头发很长,而且扎了条马尾辫,从脖子底下开始,一直留到腰上,嘻嘻,是不是好奇怪?不过长在他身上就感觉很合适……什么时候他要是把辫子剪了,说不定我还会觉得不适应呢。” “长头发,还扎辫子,一直留到腰?”余浩重复了一遍,突然伸手指向电视机,“哎,哎哎,那不跟这个人挺像的吗?” “哪个?”余敏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电视机上的人影,第一眼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第二眼才发觉,那个人……似乎真的很像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但当第三眼看清楚屏幕上的文字和那个中国记者啰啰嗦嗦的叙述时,她的身体仿佛被一下子冻结住了。 “时氏集团原未来家族产业继承人时莉莉在今夜于意大利卡利亚里拉吉兰达酒店订婚,据悉,董事长时易生先生同时宣布了将继承权转移给他的未来女婿。这位名叫苏凛的小伙子目前是锦衣学园计算机方向的一名大一学生,有传言说他曾与意外故世的时天允先生为至交好友。时氏集团此举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又打算向商界释放出一个怎样的信号呢?来,让我们采访一下时氏集团董事,也是时氏家族中的三把手,时希女士……” 订婚……? “呜哇,时家啊……真好啊,那个女孩就是时莉莉?确实漂亮。能娶到这么一个美人,还能继承大笔的家业,这个男人有福气了。可不像是我那没谋面的可怜姐夫,居然把姐姐这么个奇葩女人整回家去,为他默哀三分钟,啧啧啧啧……” 弟弟在旁边嘟哝些什么呢?余敏儿没有听清楚。眼下她的大脑陷入了一种异常的迟钝状态,她看得见,也听得到,但却无法理解,什么都无法理解……那个蠢女人记者在说些什么?订婚?谁跟谁?时莉莉跟……苏凛?苏凛,是叫苏凛吗?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真奇怪啊,呵呵……他怎么会跟苏凛长得这么像?连名字都一样?他也有个好朋友叫时天允?他也在锦衣学园读计算机方向?他也…… 余敏儿手中的水杯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把身旁的余浩吓得跳了起来。但她却完全没有在意,也没有听到弟弟的埋怨。她机械性地盯住了屏幕中那个男人,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贵族一般。身旁的女孩也是那么楚楚动人,仿佛浑身都放射着光彩。他们亲密地挽着相互的手臂。那男人用空出的另外一只手稍稍撩了一下头发,他这个动作也充满了一种特别的气质……但余敏儿关注的不是那些,她只看到,那只手上,似乎缺了些什么东西。 缺了什么呢?余敏儿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她只是恍惚觉得,那里,原本应该佩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银戒指。 苏凛要和别人订婚……? 不可能的,当然不可能的!余敏儿有些自责地想着。她怎么能够怀疑苏凛,怀疑那个给过她承诺,说会一直保护着她的男人呢?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对了,苏凛正在灵异故事之中,说不定这是为了故事发展而采取的某种必要手段。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苏凛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要给自己解释。余敏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只是忙到忘记了。那么自己给他打过去吧。只要他一接到自己的电话,一定又会忙着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眼下自己看到的都是骗人的。一定,一定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对不起,您……” “对不起……” “对不起……” 余浩不知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在兴高采烈地讲着她男朋友的事情,可忽然之间就变了个样子。有人说热恋中的女人总是性情多变,可总得有个理由吧?怎么突然又摔杯子又打电话还不理睬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余浩注视着的视线中,余敏儿缓缓站起身来,穿上拖鞋,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向了卧室。电视中,那个长发男人和靓丽的女孩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高冷的女人。余浩忍不住喊了姐姐一声,但余敏儿似乎没听见,几秒钟后,余浩听到那里传来了一声销门的动静。 他不知道的是,在关上房门之后,姐姐就仿佛失去了浑身全部的力气,她倚靠着门板,一点一点地滑下身来。她的眼神迷离而空洞,脑中自始至终只回响着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开始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后来就变成了男人的声音。温柔的声音,道歉的声音,她看得见那个男人的嘴唇,看着他一遍遍张口,一遍遍在她耳旁重复着。但她想要的不是这个……苏凛她不会背叛自己的,他那么爱自己,他没有理由……理由——? ……理由是,有的。 那个女记者的话重叠在一声声的“对不起”上: “……据悉,董事长时易生先生同时宣布了将继承权转移给他的未来女婿……” 还有弟弟的话语,明明那么近,却又悠远得像是遥隔天方: “……确实漂亮。能娶到这么一个美人,还能继承大笔的家业……” 余敏儿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体中远去。她的后背冰冰凉凉的,身下也是冰冰凉凉的。是啊,她怎么会这么傻?要让一个男人从女人的身边离开,理由要多少有多少。那个女孩子比她更漂亮,比她更有钱,也许比她更善解人意,比她更活泼开朗,比她更温柔,比她……更爱他。也许她会完全接纳他,不像自己这样,总是拒绝,生气时还会一脚把他踹到床下去。跟自己比起来,无论怎样的女孩都要强上太多,不是么? 但是为什么……? 苏凛……为什么……为什么?! 一滴水珠在黑暗之中划过一道姣好的弧线,随着重力在地面崩散开来,它是那么清澈纯洁,只是映不出,少女那哀怜垂泪的痛苦身影。 ……为什么? …… 抱歉更新晚了,原打算3000字写完这一节的,似乎拖沓太多了……果然我不适合写感情戏么?矛盾的设置,和对女孩心理的描写,对某蓝来说实在难了一些,但愿还能看得过去吧。看在这一节将近6000的份上,求轻喷轻打,谢谢合作~~! 第三百二十八节 餐会终场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了。 苏凛揪了揪脑后的发带,勒的时间太久了,头皮有点刺痛。 应付过记者之后,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而这场聚会,也即将迎来尾声。事实上,已经有些客人先行离去,时希女士站在门口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在礼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此时,疲累的苏凛正和时望先生站在一起,做戏做全套,直到现在他还保持着那种难堪的笑容。只是眼睛有些贼兮兮地瞟向另一个角落,时莉莉和时易生先生正在那里接待一位肥头大耳的豪商。 “那么想过去的话,不用在意什么,不会显得失礼的。”时望先生压低声音。 “……嗯,一会儿吧。”苏凛皱皱鼻子,这个动作拉动肌肉,又让他头皮一阵发痛,他有些怀疑如果自己不快点松开发带的话,极有可能会引起严重脱发。不过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刚才的采访时间,时莉莉仍像之前一样挽着他的手臂,微笑如同公主一般,但却自始至终没有搭理他一句话。真没办法……之后还是找个机会道歉去吧。 “说起来,时望先生也觉得无所谓吗?” 苏凛转过头来,试图用谈话来让自己暂时忘却那种痛感。 “你现在已经可以喊我‘二叔’了……好吧,不喊就不喊。” 时望先生本想和他开个玩笑,但看到苏凛的眼神后还是收敛了。他正色问道:“无所谓……是指什么?你和莉莉的事?还是继承权的事?” “两者都有吧。”苏凛思索了一下,“把继承权交给我,不会很麻烦吗?我可不是时家的人……就算说和天允关系很好,但也没到能托付这么大事情的程度吧?” “这个问题我们在车上已经讨论过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时望先生冷静地回答,“我们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式,也就做好了为它承担后果的准备。这不需要你来担心。倒是你这边,接受了莉莉的继承权之后,也就相当于负担了那份风险,你觉得没关系吗?” “呃?诶……这个,我还没想过。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没能抽出时间来好好思考一下。”苏凛老实地承认。 时望先生点了点头,却也并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而是接着说道:“至于莉莉那边,实际上这件事,一开始是我和大哥同意了方案,而老三则持保留态度。而我和大哥选定的人也并不一样,大哥选择了你,我则是选了另外一个年轻人,同样也很优秀。不过一来,这里大哥才是话事人;二来,老头子――哦,也就是我们的父亲,天允和莉莉的爷爷,在征求过他的意见之后,他在两人之间选择了你。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爷爷?!” 苏凛吃了一惊。他以前只从时天允的口中听过那位老人的事迹,可却从未见过,那个老人应该也不会知道他才对,更别提什么印象了。那么怎么……自己的条件有这么好吗?在时家眼里也是?以前可没怎么注意到啊…… “嗯,老头子肯定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吧。”时望先生喃喃念叨着,“总而言之,现在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考虑别的也没什么用。之后如果有什么麻烦,找大哥或者找我都没问题,我们会尽量帮你解决。” “哦……” 苏凛其实很想说,我现在身上就缠着一个**烦,不知道你们时家有没有本事帮忙把我们锦衣学园学生会室里那本该死的破书给破坏掉呢?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能张口。这件事空口无凭,他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世间并不存有九方九世书与灵异故事的痕迹,而当学生会之外的某人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一般情况下,他要么会成为学生会的新成员,要么也就离死不远了。苏凛可没打算把时家人牵涉进来。 学生会的规矩中也包括这一条,绝不能刻意引诱他人进入学生会。毕竟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中,人心叵测,难免会有人在对生命失去希望后,怀着报复社会的心理,把其他无辜的学生们骗入学生会。有些人可能会毫无感应,但也有些人或许会与九方九世书产生共鸣――就像苏凛一样。 这样的罪过证明那人的心已经坏掉了,不可饶恕,无药可救。对于该人的惩罚则是,在有他参与的故事中,不允许他人对该生提供任何帮助,要么靠自己解开谜团活下来,要么就去死吧。漠视他人生命的同时,自己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格。迄今为止的成员们,只要还对生存抱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敢于违反这条规定。 “说起来,难道你不喜欢莉莉吗?”时望先生这么问着,却不像是威严的长辈,反而像是个好奇打听八卦的水桶腰大妈,“我觉得我们家莉莉没什么可挑剔的吧?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再说了,我听说你们处得也不错啊。昨晚阿斌去俱乐部接她的时候,你不就和她在一起吗?今天上午在树林里也是,莉莉都告诉我了,你专门从山崖上跑下去找她的吧?” “那也不算是什么恋爱关系吧?”苏凛耸了耸肩,“只是好朋友亲近一些而已……我们又什么都没做。在树林里也只是聊了一会儿天,还有找到了她半年前给天允寄的东西。她看上去像是中意我的样子吗?” “半年前她给天允寄的东西?哦,那个护身符啊……”时望先生自言自语。 “再说,我是有女朋友的啊!”苏凛突然想到这一茬,他瞄了一眼时望先生的目光,“哎,可别说劝我分手什么的,我们感情很好,等一毕业就要谈婚论嫁了。到时候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办?到时候人家新闻上一说,呜哇时家大小姐的未婚夫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时家的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我自己的也是。苏凛在心里悄悄嘟哝道。 “是吗。” 孰料,时望先生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让苏凛有些讶异。只听他说道: “这个问题,倒也不用太担心。一来么,时家现在正在调查天允的事件,等到抓住那个杀害天允,并且可能对莉莉不利的凶手之后,危机解除,到时这个婚约也就可有可无了。只不过是订婚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婚,契约解除之后,继承权也回到莉莉手里,到那时想和谁结婚就随你咯。” “那如果……啊,我是说‘万一’。”苏凛小心选择着措辞,“万一那个家伙永远都找不到怎么办?” “嗯,那就看你跟那个女孩感情有多深了,如果只是想在一起的话,在外面养着也无所谓。只要能多生几个孩子,让老头子临死之前能抱上曾外孙就行。别的事儿随你怎么闹。” “诶……?!” 苏凛保持了一晚上的平淡笑容终于在这一刻被完全破坏掉了。他看向时望先生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以前虽然从天允口中听过类似的说法,但真正听一个成年人――一位时家主事的家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这么说,他几乎觉得自己整个世界观都要崩塌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用四个字来表达内心的感受: 贵圈真乱! 而且,就算时家真的同意,余敏儿她也肯定不会愿意的!苏凛清楚,那个女孩性子高傲得很,和时莉莉公主般的傲气不同,余敏儿的骄傲是一种在穷苦环境下形成的用来保护自己的强烈自尊心。那样的生活方式她绝对无法接受,苏凛可以肯定,不管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只要他敢做这种事情,余敏儿一定扭头就走,半分都不带耽误的! “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问莉莉的想法啊。”时望先生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他嘿嘿一笑,“看看莉莉会不会在乎就是了。” 我哪里把握得准她的心思?苏凛只得苦笑。我有女朋友这件事,莉莉她可是知道的,即便如此还是遵从了家庭的意思,屈尊来跟我订婚。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难道说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在意,还是说,她也对我…… 这么想着的同时,苏凛抬起头来,在已为数不多的人群中搜索着时莉莉的身影。这并没有费很大的工夫。那一身时家服装师为她选定的纱裙实在太耀眼了,尽管她此时孤零零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苏凛还是能够一眼就将这个女孩的身影锁定住。 时易生先生正在和人交谈,时希女士还在门口。苏凛舔了舔嘴唇,他觉得此时正是一个道歉的好时机,时莉莉落寞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而且他也需要为这事付上一定的责任。 跟时望先生告了声罪,苏凛鼓起勇气,快步朝着时莉莉那里走了过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一张熟悉的,令人厌恶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了时莉莉身边。 第三百二十九节 格罗里亚的决斗挑战 绿色的正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金色头发,戴着白色手套的指间夹着一根棕色的雪茄,领带后一条金链子若隐若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样的打扮让苏凛说不清是正式还是随便,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难以让他产生半分好感,这不是由外观就能决定的心理,而是由原本的印象。就像是两个同样美丽的女人,一个是你的爱人,她走来的步伐摇曳生姿,让你心头小鹿乱撞;可另一个却是你的竞争者,不管她的步子有多么优美,你也只会认为她是惺惺作态。 令他疑惑的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格罗里亚?米歇尔。 他倒是不怀疑格罗里亚有没有进入这个场合的资格。之前他听时莉莉说了,格罗里亚家里似乎也颇为富有,也许他是某个豪商的儿子。真正让他疑惑的是,整场餐会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过这家伙的影子,他就好像是在刚刚突然出现了一样。而看到他前进方向上的目标――苏凛的瞳孔骤缩,那家伙正朝着时莉莉走过去。 格罗里亚走到时莉莉身旁。莉莉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她低着头,似乎并未注意到身旁有人到来。直到格罗里亚开口,她才抬起头来,那张美丽面孔上原本优雅的微笑在看清楚面前人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格罗里亚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离得太远,苏凛不可能听清,他只是看到时莉莉皱着眉头回敬了一句。也许是她毫不客气的话语激怒了那家伙,格罗里亚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很难看,难看得可怕。他把雪茄叼在嘴里,伸出一只手朝着时莉莉白皙的手腕抓去,但抓了个空,时莉莉敏锐地闪躲开了。但这么一来,她也被逼到了墙角,格罗里亚再一次伸手,这回她没可能躲过了―― “拿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格罗里亚的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攫住了他即将触及到时莉莉身体的手腕。时莉莉看着出现在那里的人影,除苏凛以外当然不会再有别人,最后几步他是跑着过来的,原本还有些担心赶不及,但格罗里亚的动作却实在太过缓慢。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这个男人的身上酒气冲天,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哈?喂……呃――?!!” 格罗里亚喝了不少,那张雀斑脸上因酒精而涨得通红。他的声带和身体其它地方一样迟钝,不等他说出什么,苏凛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出去。格罗里亚退后几步才在桌旁站稳,脸上的五官逐渐扭曲,苏凛看到了隐藏在那层面皮之下的怒火。那一刻他稍微有些忐忑,因为这个法国男人和其它白人一样,身体肌肉的线条分明凸显出来,而且眼下还喝多了,无法预知他是否能够按照理智行动。如果他真的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挥舞着拳头冲上来的话,即便自己学过一点点搏击术,他也不能够肯定可以完全压制住这个醉汉。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后,并且迅速将那份不安压抑下去。 他没理由害怕的,这里是时家的主场,就算有人闹事,只要他一声呼喊,马上就有人会来制止这个家伙。况且,他的身后还站着时莉莉,挚友的妹妹,也是他的婚约对象,尽管他心里很清楚这“婚约”的性质,但即便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身为男人的尊严也不允许他从这里让开。 当然,现在他还只是戒备着站在那里而已。如果格罗里亚不行动,他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不然时家的脸上总不太好看。他往远处瞥了一眼,时易生先生和时望先生似乎都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只是时易生先生还忙着跟那个商人交谈,而时望先生则皱了皱眉头,朝这边走了过来。(就爱读书最快更新) 不过在他到达之前,格罗里亚首先开口了。 “让开,你算什么东西?” 他用了中文,虽然生硬,但这几天总和外国佬们打交道,苏凛已经习惯于从这怪异的腔调中判别出他们想说的内容了。 “你管得着吗?”苏凛哼了一声,半转身抓住了时莉莉的一只手,时莉莉有些不情愿地使了使劲,想要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可苏凛攥得很紧,她没能做到,便只好听之任之了。她的脸有点儿发红。 “别对她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是我的――” 说到这里,苏凛的话头卡了一下。她是我的……什么?他没能想好就随口说出来了,接上“未婚妻”吗?但在他心底深处,还是不愿去承认这份关系。他显得有些尴尬,似乎感到时莉莉恼恨地悄悄在他手心里捏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仿佛是为了配合他,时莉莉主动挽住了他的右臂,就像之前那样。 这个动作成功地激怒了格罗里亚。 “你配不上她。”格罗里亚说道。现在他的声音极为低沉,苏凛不得不认真辨听出每一个字。 “那不由你来决定。”他嘲笑道,“再说,就算我真的配不上,也不意味着你就能配上。你以为你算哪根葱?” 他把格罗里亚刚才的嘲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尽管他并不能肯定这个法国佬能听懂这句话。不过从他的面部表情看来,他就算没听懂,也肯定理解了大致的意思。 “米歇尔先生,我并不记得有邀请过你到这里来。如果你是来祝贺我侄女和苏凛先生的,我们当然欢迎;如果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们稍后也可以谈。不过……我希望您注意仪态,以免发生一些让人难堪的事情,那对我们哪边来说都不太好。” 时望先生出于交际上的顾忌,说话比苏凛要礼貌许多,不过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试图站到格罗里亚和苏凛之间,动作突然一滞,显然也闻到了这男人身上冲天的酒气。他略略靠近格罗里亚,在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也许是要劝告他离开这里。但格罗里亚听了后立刻露出厌烦的神色,他伸手把时望先生推开,后者一个趔趄,险些绊倒在地。 这个动作让苏凛和时莉莉同时吃了一惊。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苏凛以为时望先生下一个命令一定就是让保安把醉醺醺的格罗里亚从这里架出去,但他没有。这位好好先生狼狈地稳住了身体后立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却不知是在对格罗里亚说还是对苏凛他们。苏凛往时易生先生那里瞥了一眼,那头老狮子的目光闪动,却并没有停下和面前人的对话,尽管那位胖商人的视线也已被这里的骚动吸引了。不知怎么,苏凛觉得时易生先生似乎并不为弟弟在外人面前吃了亏而生气,反而是有些……感兴趣?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面前的时望先生终于有些强硬了,他低声说道:“格瑞,你给我收敛一点!不许这么放肆!” 这句话是法语,时莉莉在一旁悄悄翻译给苏凛听。 直到这时候,时望先生对格罗里亚还是采用了容忍的态度。也许他和格罗里亚家中有一定的生意联系,不想把面子撕破?而且“格瑞”大概是格罗里亚的昵称,或许时望先生和格罗里亚的关系很不错也说不定。这也就难怪格罗里亚总想从时望先生那里下手,希望时家把女儿嫁给他了。 然而,格罗里亚却并未因这句威胁而回过味来,跟一个醉酒的人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这男人无视了身旁不断劝说着他的时望先生,而是一边忙着摘手套,一边绕过时望的身体朝着苏凛逼了过来。苏凛还以为他要打架,但下一个瞬间,一个白色的东西却径直朝着他的脸上飞了过来! “啪!” 苏凛敏锐地一甩手把那东西打开,却恰好落进了会场边缘的回收桶里,他最后一眼看清了,那是原本戴在格罗里亚手上的一只白手套。他的反应再一次激怒了格罗里亚,这个法国男人已经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了。现在大厅里各处都已经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这里。时易生先生也终于发现和面前的商人谈话成为了一件无意义的事情,于是他知趣地住了嘴,跟那胖子一起看向这边。 “……决斗!” 沉默几秒后,格罗里亚从嗓子眼里蹦出了这两个字。 决斗? 苏凛这才明白那只白手套的意义。确实听过欧洲骑士在决斗前会向对方扔出手套,这么说来……他把手套打进垃圾桶可算是对格罗里亚十足的轻蔑。不过他没有后悔,这样的羞辱对这男人来说是应得的。他只是不明白格罗里亚打算用怎样的方式来决斗。难道是俄罗斯轮盘赌?或者枪术射击? “格瑞,别这样……” 时望先生又在低声劝说了,他显得十分焦急。苏凛不明白,那笔生意真有这么重要,让他直到现在还忍气吞声不愿对格罗里亚采取强硬措施? 而格罗里亚死死地盯着苏凛,从他的口中,说出了那个让苏凛浑身冰凉的决斗内容: “我们用赛车来赌这个婚约!明天午夜,通过那条幽灵隧道开往小型停机坪,然后沿另一条路返回!就我和你!” 第三百三十节 逃避不能 星夜。 即便是对未来岛来说也极其少见的晴朗夜晚,三颗连星腰带般束紧了猎户座庞大的身躯,也束缚住了人们的视线。如果近海处没有升起薄薄的雾气,或许那些赤着脚在冰凉沙滩上漫步的人还能看到天边另外一颗亮眼的星球,那是大犬座a星,也就是我们平素所说的天狼星。 正如舒然所说,时间流逝如水,不变的仅有这片永恒的星空,至少……对于人类来说。 不过冬日可见的星座本就不多,即便是站在锦衣学园的“塔”上,透过窗子仅有的一方视界,能够观望到的星星也实在少得可怜。再者说来,此刻待在学生会室里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观赏美丽星空的兴致。 方伊安的身体紧紧裹在一个深蓝色睡袋里。他呼吸均匀,板整的睡姿和良好的生活习惯使得打呼噜和磨牙这种毛病几乎没有一点在他身上出现的征兆。今天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夜了……不用怀疑,这是按照夏威夷群岛和阿留申群岛的时间来判定的,而大陆那边则已经是腊月三十的下午六点了。 即便是处在睡梦之中,方伊安也能够清楚地回想起高中生物课程的讲堂。他记得那位热衷于烫头的生物老师曾经以十分自豪的语气向他们讲说:“世界上能量转化效率最高的的机器,不是蒸汽机,不是电动机,也不是核反应堆,而是细胞中的线粒体!”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趾高气扬春风得意的姿态,就像是在说“因为线粒体是生物学教的知识所以教生物的我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不过不管对那位自恋的老师抱有怎样的看法,他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线粒体这样一种强大的供能元件存在,人体那超乎寻常的生物钟就无法使得所有发条齿轮全都沿着最精密的轨迹运转起来。(就爱看书网) 午夜,该起来了。 几乎在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他的生物钟与手机的钟声闹铃一起开始了活跃的震动。方伊安睁开眼睛,让自己从睡袋里脱出身来。睡袋是他前两天刚刚购买的,却不是为了在学生会里守夜――准确来说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在外执行故事时,夜晚能有个栖身之处。不过,正如evalia之前在双子别墅和苏凛的讨论中所说,这一项存在着极大的争议,毕竟在极为危险的故事中,夜晚有随时遭受袭击的可能,而蒙上了睡袋后无法迅速脱身就成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最后这一项没有被列入必要物品栏,而是放在了备选物品中。即便如此,方伊安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表单上列出的全部物品全都在几天内采买到手,难以说明他究竟是确实认同了它们的必要性,还是仅仅出于表示对会长命令的服从。 为了省电,假期除了向学生管理处进行过申请的房间之外,其它房间都是不供暖的,午夜时分的塔更是冷飕飕的。还好,方伊安的身板足够结实,在穿上外套前的这一小段时间内,他确信自己不会感冒。他拿着手机走向窗口,和很多普通人一样,第一眼就锁定了猎户三星。在欣赏了大概十秒钟后,他回头望着房间中央的那本旧书,它平静地摊在那里,仿佛只是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座雕塑。仅仅是这样看着,真难以想象它会突然以违背物理学规律的状态活动起来――但方伊安很清楚,事实上,上一次发生那种事情的时间,不过就在十二小时之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中午十二点,而和未来岛隔地心相对的地球另一面,意大利卡利亚里的时间则是,凌晨零点。 不过方伊安并非是为了思考这种小事而起身的,前往卡利亚里岛执行故事的那三人中,除了舒然学姐用短信给他发了一些大致的信息外,剩余的两人则并没有只字片语遥隔一百八十个经度传送过来。看样子他们都没有对在这里留守的自己抱有丝毫期待。不过方伊安并不在意这种事情,也不会感到一丁点伤感,就像是驻守在边疆的战士,他们的工作就是日复一日地站岗放哨,无趣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他们应该都不会盼望有敌人叩关这种事的发生。 方伊安叹了口气,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他的手指在联系人一栏上有些僵硬地滑动着,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个黑色的矩形格子上。他迟疑了一下,背对着窗外的星空按下了号码。 很快,电话中传出一个稍显冰冷的女声。 “喂……”方伊安立刻答话,“妈妈。嗯,是我,伊安。没打扰到您吧?哦,呵呵,我忘记了,大陆那边,现在是下午六点钟吧?已经在做晚饭了?春节晚会吗?如果我有兴趣的话,会用手机看一下。抱歉啊,头一年就没法回去。不不不,没谈女朋友,朋友的话……勉强算有几个吧。我的成绩单寄到了吗?在班里的折合绩点是第三名,只比第二名少了0.01……不,不辛苦,实际上,除了学习之外,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的了。嗯,嗯……我知道,谢谢,妈妈。那么就这样?好的,新年到的时候,我会再打个电话过去。祝你快乐,妈妈……” 手机从耳旁滑落,垂下手臂的一瞬间,方伊安似乎听到了,从扩音器中传出的,那个女人机械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腰带连星静静地悬挂着。在这样的夜空之下,又一个新年,即将来临了。 …… 时间倒退十二小时,地球另一面,处在午夜零时的卡利亚里拉吉兰达酒店―― 午夜弯道的……决斗挑战?! 苏凛的眉角抽动着,他和雅的面容在听到格罗里亚宣言的瞬间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如果说之前时易生先生骗他和时莉莉订婚是一个陷阱的话,眼下这一刻,他又彷如置身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了!前后左右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在那不祥预感诞生的同时,时莉莉焦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别答应他!苏凛!这家伙肯定不安好心!” 苏凛没有回头看她的表情,但他知道,此时时莉莉面上那公主般的笑容一定也消失了。她当然不愿让苏凛去参与这场危险的博弈,不仅是因为赌注是她的婚约――她应该还没把这件事看重到那个地步。更重要的是,她的哥哥时天允就是在那条弯道上殒命的,她怎么可能看着苏凛重蹈覆辙? 苏凛很想答应她。 但是他做不到,从格罗里亚提出挑战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了。 这就是第二条提示!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一种冰冷感从四面八方向他的心脏袭来。苏凛下意识地半弯下身体,以抵抗那种被魔爪攫住的痛苦。一切在霎时间开始,又在霎时间结束。苏凛直起身体,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喂,你怕了?”格罗里亚冷笑。 时望先生似乎没有注意到苏凛的异状,他还在试图劝说格罗里亚离开,而不远处的时易生先生则冷眼旁观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时莉莉摇晃着苏凛的胳膊,拼命想让他说出否定的话语。但在苏凛的眼里,这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苏凛;他的面前,站着法国人格罗里亚?米歇尔。他浑浊却精明的瞳孔恶狠狠地盯住自己,带着让人怒气喷发的挑衅目光。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足有一分钟。如果苏凛的手机还有电,他将会收到方伊安发来的那条短信,这条在同一时间出现在舒然学姐和辰志龙手机上的短信,内容如下: “卡利亚里时间2058年1月21日,参加者需驾驶俱乐部分配的chasers逐风者,自新法拉利俱乐部门口出发,通过克罗米苏隧道前往博德停机坪。开始时间不予规定,但当日24时必须处于隧道中,次日凌晨1点前必须到达停机坪。驾驶员自定,但参加者需全部待在chasers上。故事完成后,参加者可随时离开萨丁岛。机票可在机场领取,也可自定离开时间。” 克罗米苏隧道和博德停机坪自然就是指幽灵隧道和那个小型停机坪,这是官方的叫法。苏凛的手机现在仍处于没电状态,他当然接收不到短信。不过即便如此,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判断。 在礼堂中众目睽睽之下,苏凛抬起头来,他直视着只戴着一只手套的格罗里亚,目光坚定,声音低沉。 “我跟你赌了!”他咬着牙说道。 第三百三十一节 赛前 离开俱乐部的时候,苏凛感受到了后面沉甸甸的视线,如芒在背。有好奇的,有嘲讽的,也有似是在加油鼓劲的……苏凛把背影留给他们,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如果有人站在他的正面,或许才能够看到那微笑究竟有多么勉强和苦涩。 成为话题人物了…… 理所当然的,尽管在格罗里亚向他提出挑战时,礼堂剩余的人已经不多,但仍有不少贵人豪商目睹了那一幕。而这些人的子侄之中,在新法拉利俱乐部做注册车手的也有一大部分。次日上午苏凛再次现身在俱乐部中,通知马修?康迪对他们那辆chasers进行一下检修维护,今晚出场就靠它了。而他刚一走进酒吧,原本喧闹的气氛顿时就转为了一阵窃窃私语,苏凛尽力无视,但那人群中不乏有些活泼的,有个胆大的黑皮肤姑娘还对他吹起了口哨,她那件绯红皮装性*感撩人,苏凛不得不背过脸去以做一些掩饰。 形成话题的原因有三。第一自然是幽灵弯道,直到现在,虽然已有不少车手挑战过那里,但众所周知,除了隧道中央的那盏应急灯之外,其余所有的光芒都会在进入隧道的瞬间熄灭,因此从未有人能够拍下过隧道幽灵的真实面目。神秘产生恐怖,那里仍旧是俱乐部人们口中的禁地。事实上,每一次有人宣称要挑战幽灵,都会在俱乐部中引起一阵轰动。 第二,苏凛只是一个新来不到三天的车手,据说(经马修宣传)他的车技仅仅是能驾驶着家用车在公路上不轻易出事故的程度。而格罗里亚则已经在这里待了几个月,技术水准当然远远在他之上。这个赌约无疑有些欺负人的嫌疑。很多人看好格罗里亚,但苏凛那张东方人的帅气面孔和随性的气质也给他挣得了不少印象分。而且,考虑到那并非是一条普通的赛道,孰胜孰负,尚未可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爱读书) 第三,这个赌约,赌的是时家大小姐的婚约,两个男人为了争一个女孩儿而进行决斗,这样的八卦新闻当然更会惹得人津津乐道。时莉莉这些天来常常出现在俱乐部里,虽然年龄小了些,但胜在脸蛋儿甜美,不少人都对这位开朗美丽的大小姐心有好感。再说,还有那令人垂涎的继承权……甚至听说有不少女人都在打听时莉莉有没有那方面的倾向。如果是用漫画的表现手法,苏凛的脑后应该滴下一滴大汗吧…… 但不管怎么说,第二条提示正如他预想的那样。午夜弯道,幽灵隧道,这一回……他是躲不过了! 按照马修的说法,用作“祭品”的东西在假日酒店的商店里就可以直接买到,已经交给辰志龙了。苏凛走在那条昏暗的车神长廊上。经过三位车神的照片时,他略一驻足。络腮胡子杰森?斯特罗豪气冲天的爽朗大笑,安德烈?柯罗温的阴柔笑容,以及最后,抱着女友的克瑞斯?阿德姆…… “……明明他是最特别的一个……”他又想起了时莉莉那天晚上的话。 最特别……这个男人吗?苏凛还是看不出,克瑞斯?阿德姆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 雪茄。 按照马修的说法,并不需要太贵的品牌,普通的就足够应付那些幽灵了。但为了安全起见,辰志龙还是选择了自己手头资金足够购买的最好的一种。商店老板笑眯眯地为他打好包装,十二支雪茄整齐地在盒子里码放着。辰志龙点了点头,脸色却并不好看,pos机上的金额即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负担,不过为了保命…… “您和那位要挑战幽灵隧道的先生是一起的吧?这些是用作‘祭品’的吗?就这些?” 老板是个有些秃顶的白人大汉,看到辰志龙拿上那一盒雪茄转身要走,他这般出声问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不会说中文,而英文又稍带了些口音,辰志龙咀嚼着他的话语,过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这雪茄不对吗?”他疑惑地反问道。 “哦,我是说……”老板欲言又止,随即露出一种释然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样啊,呵呵,您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没问题了。祝您和您的朋友一路顺风!愿上帝保佑你们!” 老板的笑容明朗自然,是在真心为他们祈祷。但不知怎么,辰志龙的心头却压上了一片阴霾,他感到,老板刚才的话语中,似乎并非刻意地隐藏了什么。这让他后背发冷。但紧接着,苏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辰志龙冷冷地告诉他东西已经准备完毕,他这就回房间去。再次回头的时候,老板已经离开柜台,不知到哪里去了。 辰志龙摇了摇头,他有些烦闷。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小婉当然十分希望他能够回去陪她过年,只是这个别扭的孩子不会轻易说出口而已。而即便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注定无法实现了…… 该死的灵异故事! …… “检查一下吧!” 辰志龙把雪茄盒随手丢上茶几,坐到了和苏凛与舒然学姐相对的沙发。苏凛伸手打开盒子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舒然学姐在一旁有些担心地问道:“真的只要这样就好了?不需要别的什么了吧?” “不需要。”苏凛肯定地说道,“上午我又跟马修确认了一遍,只要祭品足够,一般来说都不会出事。有那么多安全归来的先例在呢。” “足够的祭品……”舒然学姐重复了一遍,“现在算起来,殒命在那个弯道的人总共有七个。也就是说……七支雪茄么?” “不。”苏凛摇头,他一只手背贴上嘴唇,“只需要六支就足够了。我想……虽然车神墓所里也设了天允的衣冠冢,但是他的灵魂,应该并没有被囚禁在这里。不然的话,当初作为死者来到锦衣学园的又会是谁?”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吧?” 辰志龙心情不太好,他也没打算让苏凛舒服。现在一得了机会,便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 “第一,当初那个死者虽然看上去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但谁知道那不是九方九世书控制的呢?第二,哪怕那具尸体上附着的真是姓时的本人的灵魂,在故事结束之后,他也不一定就能获得解脱。说不定照样要被送到隧道里去当个地缚灵。如果因为你的判断,少丢出去一根雪茄,结果害我们送了命。你打算怎么偿还?这可是三条命啊……副?会?长!” 最后三个字,他用极具嘲讽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崩了出来。苏凛的眉头顿时紧锁。他当然可以反驳,第一个故事结束后,时天允给他留了一封信,如果是九方九世书控制的人格,就完全没必要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后来在第四个故事进行时,天允的灵魂还来托梦,把他从自责的低谷之中拯救出来。他不相信天允和其他人一样,都困在那个午夜隧道中,日复一日地游荡着,不得超生。 但是……仅凭这种说法是说服不了辰志龙的。苏凛心里清楚。那封信只有他自己看到了,此刻又没有带在身上;至于托梦一事……他怎么能肯定当时来的真的是天允的灵魂,而不是他为了原谅自己而创造的梦境呢? 直觉是不能当作证据的,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苏凛才会觉得郁闷。 “好了,好了……”眼看气氛又要僵住,舒然学姐赶紧在他们中间打起了圆场,“我们干脆把整盒雪茄都带过去好了。反正嘛,规矩上又没说每个幽灵只能给一支,把所有的雪茄全丢出去的话,鬼魂应该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吧?不管是六个还是七个,反正盒子里总共有十二支,应付它们足够了!” 是这个道理,不知是为了给舒然学姐面子,还是两人都已经吵够了。苏凛和辰志龙互瞪了一眼,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紧接着下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谁来做驾驶员? 驾驶员操纵着车辆,同时也操纵着三人的生命。本来对于不愿把性命托付他人的辰志龙来说,这是最应该争取的位置。但一来,如果真有鬼魂袭击的话,为了造成事故,驾驶员很可能是它们的首要目标,再者…… 辰志龙摸了摸口袋中折叠起来的防身小刀。 以防万一…… “我不喜欢开车。”他冷冷地说道,“学姐是新手,也不方便驾驶吧?” “也就是说,交给我了?”苏凛哼了一声,“随便,反正……本来那个赌约也是我要跟格罗里亚完成的。一次性完成两个任务,哼,倒也刚好。” 他的口气带着淡淡的不屑,一半是对于格罗里亚的厌恶;另一半,或许是在即将来临的“审判”面前,故作轻松罢了吧…… 时间流逝,转眼,夜晚到来,决斗的赌车,即将开始了! …… 嗯嗯,国庆节到了,各位节日快乐啊!蓝蓝为你们祝福了! 第三百三十二节 绝命行 深夜二十三点五十分。[就爱读书] 和平日里的清静不同,新法拉利俱乐部的门口挤满了人。地面上没有校准的出发线,但两辆跑车早已被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并列停靠着。格罗里亚抱着胳膊倚靠在他的“凯撒”旁,用不屑的目光看着另外一边正准备上车的三人。 “喂喂,怎么,不是你一个人跟我比啊?”他用挑衅般的视线望向苏凛。此时舒然学姐已经上了chasers的后座,而辰志龙则坐到了副驾驶上。 “不允许有观众吗?你怕输得太难看了?”苏凛毫不犹豫地反过来嘲讽他。 格罗里亚耸了耸肩,发出一阵刺耳的轻蔑笑声。他的目光瞄向后座的舒然学姐,学姐本来是背着身体看向另一边的,似乎是感受到了他那令人不快的视线。她缩起了身体,把衣领拉高一些。 “怎么会……”格罗里亚边笑边说,“我只是在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却要陪你这种下等人一起送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苏凛拉开车门:“哪边送命可还说不准呢。不过如你这样的人渣,能够埋在车神墓所,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 “祖坟……?” 这个词汇可能偏僻了些,不过格罗里亚除了说得不好之外,在中文上还是颇有些修为的。他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很快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让苏凛浑身恶寒的微笑: “祖坟啊……这么说来的话,那个在车神墓所拥有一座坟墓的时天允,听说是你的朋友?” “怎么?”苏凛警觉起来。 “不不不没什么,哈哈哈哈,没什么……”格罗里亚发出一阵让人直冒鸡皮疙瘩的冷笑声,“只是听你说到祖坟,突然想起来……看样子那个家伙的祖坟上,一定也是冒了不少青烟的吧?” 这家伙竟敢侮辱时天允,这点让苏凛怒火中烧。他从嗓子里低吼出声:“别把你这种混蛋跟他相提并论!你也配?!” “是哦是哦……怎么能把那种小人物跟我相提并论呢?他也配啊?”格罗里亚有样学样地还击道。mianhuatang.info毫不在乎苏凛那要杀人般的视线。 苏凛正要回骂,马修?康迪却已经站到了两辆车前。他看上去有些不安,理所当然,虽然按理说来,喜欢玩赛车的人都热衷于追求刺激,但看着和自己处得不错的人落入危险之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开心起来。格罗里亚在俱乐部已经待了几个月,和马修相处得不算差;而苏凛跟他关系也挺好,再说舒然学姐也上了车。在马修心里,应该是不愿意他们两方任何一边出什么差池吧? 但这件事情他阻止不了,且不说能不能劝服正要开始比赛的两人,仅看周围那些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的观众们,如果说要中止比赛,单是他们愤怒的浪潮都足以把他一路掀到海里去。 他咳嗽两声: “……那么,各位,我知道你们都很期待今晚的‘幽灵挑战赛’!是的,据上一次,八月份弯道事故以来,幽灵隧道已经有五个月没人敢于穿过了。而来自法国的格罗里亚?米歇尔先生,和来自中国的苏凛先生,今晚他们将首次打破这样的沉寂期,再度唤起我们对幽灵隧道的挑战热情!首先,无论成绩如何,让我们预祝他们都能够安全归来!上帝保佑你们!” 马修的任务是活跃气氛,这种沉重的话题并不像是他应该说的,当然,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也营造了紧张的氛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格罗里亚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啧嘴,跟马修扬了扬手就坐上了驾驶席。马修看向苏凛,在人们的喧闹声中轻轻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如果你指的是祭品的话……”苏凛回头看了看辰志龙,那一盒雪茄就在他手里放着,“嗯,应该没问题了。” 他回忆着当初马修对他的说明―― “在克瑞斯死去不久之后,有人想出了通过隧道的方法,并且付诸实践了。从结果来看,那个方法无疑是成功的……我们俱乐部中对于帮助我们在外部比赛中获得名次的车手是有奖励的。男车手是一支雪茄,女车手则是一面镜子……啊当然,如果有喜欢抽雪茄的女士,也可以要求更换……只要您有‘祭奠’这个意思,幽灵就不会难为您……” 现在死在那处弯道的七人的灵魂,杰森?斯特罗、安德烈?柯罗温、克瑞斯?阿德姆、马尔科?齐特利、井上一狩和罗伯特?史密斯……哪怕再加上苏凛并不认为他存在于那里的时天允,七个男人,七支雪茄,一切都已经准备万全。 他点了点头。 “请保重。”马修有些严肃地说道。 “我会。” 苏凛坐上了chasers。 安全带没有问题……想起时天允的死因,苏凛又回头把那条带子捋了一遍,结实得很。他几乎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是时家财产的继承人了,也有可能遭遇和天允一样的事故……这么想想,还真是没有什么实感呢。 而且……还和莉莉成为了未婚夫妻……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伴着这笑容回头,车窗外,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或许是因为恰好想到了时莉莉,因此才出现了幻觉?虽然瞬时间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在看到那张由担忧和嗔怒等多种情绪交杂的美丽面容之时,苏凛还是打下了车窗,紧接着,时莉莉那略有些不满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喂,你是白痴吗?居然真的跟这家伙比起来了?!” “抱歉啊……” 苏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明明是和你的婚约,结果最后却变成这样。都怪我太冲动了……” 真正的原因没法跟她解释,就算说了,也肯定不会被采信,苏凛只好这样道歉。 但即便这样,时莉莉的表情也并没有变得好看几分。 “冲动?切……为什么我觉得,你那是经过了充分思考才做出的决定?就那么讨厌我吗?宁愿跟这家伙比输了丢面子,也不想跟我有什么……特殊关系……” 少女泫然欲泣的声音让苏凛心中不忍,但他也没有安慰她的办法,只好选择了沉默。所幸,时莉莉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只是撇撇嘴“哼”了一声:“算了,反正就算你输了,我也绝不会嫁给那个人渣的。赌上婚约的是你又不是我。时家才不会承认这种随便的许诺。” “嗯……那就最好不过了。” 对于惭愧的苏凛来说,这似乎是一种安慰。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冲时莉莉露出笑容: “而且啊,别对我太没有信心嘛。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不是百分之百会输掉的啊……” “那你能保证一定赢吗?” “诶?这个……” 苏凛挠了挠侧脸,仅仅是想要从灵异故事中活命,就已经足够困难了。按照马修的说法,如果是两人比赛进入幽灵隧道,那么幽灵会选择其中一辆车子作为目标,这里可供选择的当然是苏凛的“chasers”和格罗里亚的“凯撒”。不过苏凛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走运,幽灵会盯上凯撒而不是chasers。九方九世书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过关?如果说这里有什么能够保证的事情,那就是进入隧道之后,幽灵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找上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赢下比赛,说是痴心妄想毫不为过。 “哼……”时莉莉扁了扁嘴,“果然还是讨厌我吧?” “不,不是!” 苏凛正色起来,即便对余敏儿有些愧疚,但他还是觉得,如果在这里不再说一句温柔而坚定的话,也就不能称之为是个男人了! “我没法保证会赢,但是……只要有一丝赢下的可能,我就会竭尽全力,只有这点我可以向你承诺。……我很喜欢你,莉莉。” 最后这句话,让他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很喜欢时莉莉,尽管那只是一半朋友,一半兄长式的喜爱,但在这里,他不想说得更清楚。即便让她有了什么误解,如果能够开心一点,那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起来,真像是人渣的辩解呢。苏凛在心中苦笑。 时莉莉的神色变化起来。不等苏凛反应,她突然探进车窗,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碰,刹那的柔软让苏凛一阵发愣,醒过来的时候,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只余下唇角的甜香,以及她最后的祝福: “要小心。安全回来,苏凛。我等你!” 辰志龙哼了一声,却不知是嘲讽还是发笑。后视镜中,舒然学姐美目之中眼波流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另一边一直看向这里的格罗里亚却是恨恨地咬了咬牙,在马修的英文“预备”声中,凯撒的发动机如狮吼般咆哮起来。 要开始了…… 苏凛关上车窗,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赌上性命的比赛,赌上存在的决斗……赌上一切,只为了一线生机的,灵异故事! 在人们爆裂般的呼喝声中,马修猛然挥下了那面绿色的旗帜! 二十三点五十五分,比赛开始! …… 刚刚和室友一起去附近电影院看了徐峥和黄渤的新片《心花路放》,感触良多。果然我就是喜欢这种小人物的小故事。片中黄渤饰演的耿浩,孤独地走在路上,看着阳光之下自己投下的阴影,轻声念叨出的那句“没关系吗”……霎时间触动了心灵。之后有空可能会写一个小小的短篇,就这样。虽然“十?一”已经过去了,还是祝各位国庆节快乐! 第三百三十三节 冰封隧道 和“凯撒”不同,“chasers”的引擎并不会发出震撼的吼叫声,逐风者是自由的,不需要超越大帝,只要跑得比风更快就好。(就爱读书)虽然是这么说,但坐在车内的三人实际上是感受不到丝毫空气的流动,只有沉默与呼吸相互交替。不见月光,整片天空被黑暗主宰。 今天是大年夜呢…… 苏凛和辰志龙,突然再度理解了这个事实。 正因为是月末,那一轮明月早已隐匿在不可窥见的茫茫太空之中。 大年夜。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都可算是一年之中最为期待的节日,亲友相聚,一场温馨的盛宴。一年之始,只要是对未来还抱有一丝期望,心中还存有牵挂思念的人,都不会无端忽视掉吧? 但是…… 不得不在这样的夜晚押上包括性命在内的全部赌注,一旦输掉,就会在新年之初,在这个美好的节日之中迎来一切的结束。不管怎么想,这样的死法都绝对太不讲理了!这种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要悲剧百倍的事情,谁都不会闭上眼睛静静等待它的发生吧? 这次回去以后就跟小铃和好,不管丢多大的面子,哪怕下跪道歉也一定要做!苏凛暗暗咬着牙发誓。另一边的辰志龙看向车窗之外,他一定也在思念着藏于内心之中的某个人吧?苏凛无暇细想了。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chasers的车轮高速旋转着碾压过山道的地面,前方不远处,隧道已然近在眼前。时间当然是测算得刚刚好,以这个速度前进,只要再有二十秒,车体就会完全没入隧道之中,完成第二条提示的第一步。由于灵异故事的要求是在二十四时整刚好处于隧道之中,迎接他们的第一个难关就是掌控时间了。出发得太晚的话,万一没能及时赶到,因此而被判定“违反规则”导致三人死亡也未免太亏了;出发得早些当然能保证安全性,但若是提前好几分钟到达隧道口,究竟是进入还是不进呢?停下不进的话,车载录像是与酒吧的大屏幕信号同步的,之后该怎么和那些观众们解释?而若是进入隧道在里面龟行拖延时间的话――别忘了,那可是幽灵隧道啊,在里面呆得越久,也就意味着和鬼魂一起相处的时间越久,哪家的傻大胆会做那种白痴事情啊?! 还好,只是两人间的决斗,而并非是什么重要的比赛,因此时间的话,完全可以由自己的行动来控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五十五分出发,对于苏凛来说就恰好在控制范围之内。从俱乐部门口前往幽灵隧道,途中只有两处转弯,剩余的地方都是直路,一路风驰电掣地前进就行。以chasers的速度,五分钟九公里绰绰有余。而实际情况也和苏凛所预料的一样,距二十四时还有一分钟,而隧道全长不足两公里。现在进入的话,等到午夜时分,刚好即将到达隧道末端,那个时候就一鼓作气冲出去吧!但愿鬼魂根本追不上这辆黑色的选手才好!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期望而已……比起让它成真,苏凛战胜格罗里亚的概率说不定还会大一些。他偷瞄了一眼辰志龙手头放着的那盒雪茄,盖子已经打开,可以说一切都已经准备万全。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进入隧道之后,幽灵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然后一决胜负罢了! 油门在苏凛的脚下几乎一压到底,chasers超越了气流的包围,以真正名副其实的步伐凌风而去! 但是―― 在进入隧道之前,另一件令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凯撒?!” 暗色的车体隐藏在隧道洞口的阴影之中,以至于在向着这里进发那一段平坦的道路上,苏凛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家伙的存在。直到近在咫尺,那跑车才如同鬼魅一般蓦然显身。一刹那间,苏凛几乎以为隧道中的幽灵流窜到了外面,吓得他险些猛打方向盘从护栏处撞下山去! 怎么……? 凯撒……格罗里亚的车子,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苏凛惊诧的表情映在了chasers的车窗上,眉头紧皱。从俱乐部门口出发开始,凯撒就把chasers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转过第一个弯道的时候,前方的车体就已经不见踪影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尽管心里愤怒,但苏凛也清楚,比起灵异故事本身,把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意义并不大。chasers的性能当然要比旧体的凯撒要高出不少,但车手的技术摆在那里。按照苏凛的估计,当他到达隧道口的时候,凯撒应该早已离开弯道了才对。但现在…… 不仅苏凛,辰志龙当然也注意到了那辆停在隧道边缘的车子。车头仅有半米就会进入隧道洞口之中。透过车窗,格罗里亚那张愤怒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他怎么了?难道凯撒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白天明明才做过检修的啊…… 所有这些,都只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下一秒,chasers带着巨大的惯性,进入了漆黑一片的隧道之中。 而端坐在凯撒驾驶座上,摆出一副咬牙切齿姿态的格罗里亚,在看到chasers没入前方那浓重的暗影之后,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邪异的微笑。紧接着,他发动起凯撒,看起来这辆车状况安好,并没有任何问题。跟随在chasers之后,凯撒也慢慢悠悠地滑入了黑色的山腹之中。 …… 灯灭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chasers进入隧道的一瞬间,车前灯就如同烧毁了电路一般……不,不光是前车灯,应该是chasers中所有可能发出光亮的东西。辰志龙抬起手臂,试图打开车顶灯,至少照亮车体内部,但那开关咔哒咔哒响动着,却没有一丝光芒投射下来。 被黑暗所湮没了。 不得不认清这样的事实。 眼睛已经成为了摆设。仅有三人的呼吸声,在密闭的车体内回响着。苏凛下意识地松开了一点油门,紧接着慌忙说道:“喂,你们两个,学姐,辰志龙!手机,快看着点时间,我好控制速度!” 苏凛这样低吼着,另外两人如梦初醒,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各人的机器。但是……任他们如何紧张地按动解锁键,那小巧的通讯工具都没有给出丝毫反应。没电关机了?不会,在比赛之前,作为必要设备,都是有好好充满了电的。那么剩下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和车灯灭掉的原因……一样吧……”舒然喃喃念叨着。 是的,除此以外,找不到其它的解释。从第二任车神安德烈?柯罗温开始,直到今天,发生在这条隧道之中的午夜怪异事件,全部都和十年前杰森?斯特罗醉酒驾驶暴君冲出弯道的那一夜完全相同。隧道中的灯光,车体本身的灯光,甚至连其余与赛车毫无关系的灯光,此刻全都被异样的神秘力量所夺去。 因为这里已经是,幽灵的领域,被灵异主导的地盘。 “比想象的还要严峻哪……”苏凛嘿嘿冷笑,似是在给自己鼓劲,“还好,至少这条隧道一路都是直道,控制好方向盘的话,总不会一头撞到墙上也就是了。速度的话就只能靠感觉了……只要不加速得太过分,满足提示上的条件,应该还不成问题。” 至于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他最后想着。 没有人答话。舒然一个人坐在后排缩起身体,有些惶惑不安地从后车窗看去,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只是隐约之间,好像有极度轻微的马达轰鸣声跟在不远处。那是格罗里亚?米歇尔的“凯撒”吗? 辰志龙的脸色铁青,手掌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纸盒,指关节已经发白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身体本身的痛感以外,用眼睛当然也是确认不到的。为了将那份恐惧暂时排出大脑之外,辰志龙回想起了刚才那一瞬间看到的格罗里亚的身影。那个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凯撒的损坏而不得不暂时停在路边一样――但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不叫停比赛?尽管认识才不过三天――不,甚至可说连“认识”也谈不上,但对于他人的性格,辰志龙还是有一定把握的。那个男人绝不是会把车体出故障这种事情作为自己的错误而揽下来的。那么他的目的……究竟…… 话说起来,昨天自己待在酒吧的时候,那家伙来找自己谈话,又是出于什么?他说那种话的意思,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场比赛一样。血祭……通过将他人的生命作为献祭交给鬼魂,来让自己得以偷生的无耻行径,且不论是否真实。告诉自己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难以想象那个家伙真是随口告知的。那么对于他来说,这辆车上的人死亡,能为他带去什么?……他在垂涎舒然学姐,所以应该不会希望她成为自己下手的对象。那样的话,剩余可作为目标的人就只有一个―― 苏凛。 辰志龙作为“圈内人士”,对于时莉莉和苏凛订婚的事情,当然已有耳闻。 对格罗里亚来说,希望杀掉他的理由很充足。那家伙很希望能够得到时莉莉的婚约,也可能是想要得到时家的大笔财产――那都无所谓。总而言之,一旦苏凛死掉,那么这场比赛他就必将获胜。但是…… 他告诉自己有关于“血祭”的事情时,就连苏凛本人也尚不知晓自己和时莉莉即将订婚的事情。恐怕除了时家本身以外,旁人都是在昨夜的餐会上才得到这一消息的。那么格罗里亚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他怎么会预知到苏凛会成为时家未来的姑爷,在时家家主时易生宣布之前? 辰志龙感受到了,笼罩在他身旁这个人身上的,某个巨大的阴谋。当然,这种事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另一件事情,已经摆在三人的眼前了―― 冷风―― 在隧道中呼啸着的冰冷气流,带着不可忽视的低温从chasers之中穿过,盘旋在他们的身边。苏凛感觉手上有些发麻,他冻得直打哆嗦。还好,握紧方向盘并不成问题。但是不知怎么,某种“不对劲”在他的大脑中萦绕起来…… 哪里?是哪里?有些异样的东西已经开始运转了。是已经到了午夜二十四时吗?这风带着彻骨的寒冷侵入到他的外套之中,将肌肉也完全冻结……但与那无关,冬夜的风本该是冷的,这算不上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真正让他无法忽视的是…… 刹那之间,苏凛突然注意到了。他哆嗦着嘴唇低声喊道: “喂……喂!你们谁把车窗户打开了?!” 第三百三十四节 幽灵随身 苏凛打了个寒颤。 是,既然身处冬天,不管套上多少衣服,寒冷终究会侵入身体,无法抵御。但问题是,chasers的内置空调系统也不是摆设,按理说温度绝不会降到如此之低的程度。哪怕退一万步说,车内的保温装置真的坏掉了—— 但这股呼呼灌入的冷风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冬天开跑车,哪里的傻瓜都不会再把车窗户打开吧?苏凛三人当然也是如此,一上车就检查过所有的窗户,毕竟虽然这一点薄薄的防御挡不住鬼魂,但能够把他们和外界隧道隔绝开,到底还是有一点安心的。 但现在…… 苏凛感受着那股冷风从身边呼呼吹过,带着几乎要将外套彻底撕碎的气势,所有的寒意都向着身体的细胞之中汹涌而去!毫无疑问,chasers的车窗被人打开了,但到底是谁?辰志龙?还是舒然学姐?哪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两人不会做出这种无谋的举动,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也就只有一个。 ……早该想到的。 苏凛狠狠地咬着牙。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些居住在这条黑暗隧道里的“东西”!隧道幽灵已经包围了这辆车子,chasers高级的性能对这些原本身为车神的鬼魂们来说毫无吸引力,他们只在乎车中人的血食!只要能够把车内的三人一并拉入那山崖之下的无底深渊,即便破坏掉这辆顶级跑车它们也绝不在意! 这股寒流正是被它们带来的,苏凛的嘴唇冻得直哆嗦。但现在他没有心情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一个疑问萦绕在他的大脑里:车窗已经被那些“东西”们打开,那它们是否已经进来了?进入到chasers之中,和车中的三人一起行进着? 他看不到,黑暗将一切包裹,不论是他还是辰志龙、舒然,三人的眼睛早已被埋葬了。苏凛只是直觉感受到,打开的窗户或许正是自己驾驶席旁边的这一扇,狂风呼啸着打在他的侧脸上,将半边肌肉完全冻僵。他的牙齿打着冷战,向另外两人说道: “喂,辰志龙,学姐!你们谁能腾出一只手来?!赶紧点……帮帮忙,把我旁边这扇车窗户关上!” “你自己没法关吗?!”辰志龙冷声回问。 “不行……”苏凛嗫嚅着,他觉得如果自己眼下还能看得到镜子的话,嘴唇上一定已经冻成白色的了,“我做不到,如果刚才的话还好,现在……胳膊已经冻麻了,手指头都没法活动,光是控制方向盘就已经费了老命了!” “哪有那么困难?!” 辰志龙皱着眉头转头朝苏凛那边看过去,黑暗回应着他的视网膜。他有些不信,吹到苏凛身上的冷风他当然也能感受得到,但虽然难以忍受,却还没到会把身体冻僵的地步,不然的话他还怎么能把雪茄丢出去?但在这种时候,苏凛会撒谎吗?即便关系不好,却不由得他不去相信苏凛的话…… 一只手从后面探了过来,窸窸窣窣,苏凛知道那是舒然学姐的手臂。她听从了他的吩咐,摸索着想要替他关掉车窗,但那只手在身旁不断抓摸着,眼睛无法看到的话,根本把握不清准确的位置。苏凛听到舒然学姐急促的呼吸声,她也感受到危机的临近了吧? “还不行吗?”苏凛急切地问道,他觉得身上几乎要起冰碴子了。 “再等一等……我摸不到……”舒然费力地说道,“你背上真冷……” “所以才说快要冻僵了啊……诶?” 苏凛下意识应了一声,却紧接着注意到了,学姐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你背上真冷? 确实,学姐坐在自己的后面,如果靠过来的话,会贴上的只能是自己的后背……但是、但是——?! 不等他想清楚,辰志龙不耐烦地咆哮一声:“够了!我来!你别动!” 他伸手过去,手掌从苏凛的头皮上擦过,一瞬间的迟疑,接着猛然缩了回去! “苏——?!”辰志龙惊疑不定,他的眼角抽动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刚才他伸手过去的位置,应该是处在苏凛抓着方向盘的双臂之下,大腿上面的空当才对。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怎么会碰到苏凛的头皮?苏凛总不会是趴着头开车的吧?! 他抓紧了雪茄盒,把身体蜷缩起来,尽量离苏凛更远一些。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苏凛会感到全身僵硬,为什么他会动弹不得,如果、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现在在那里开车的人,他…… “快看,前面有光!”舒然学姐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辰志龙转头向着前方看去。 果不其然,悬在空中的那个光源如球状闪电一般辉耀着。那是装设在隧道中的应急灯,也是隧道中仅有的一团不会发生故障的光芒,此刻chasers正以离地而起一般的高速朝着那里飞驰过去。从看到那光芒,到在它下方冲刺而过,一切不过只是几秒钟的工夫。而就在这几秒钟内,几人完全看清了一切! 幽灵,拥挤在车中的幽灵! 舒然学姐发出一声悲鸣,向着后座一头栽了过去,恐惧地抱紧了身体。难怪苏凛会觉得疑惑,尽管学姐确实是从身后贴过来的,但中间还有驾驶座的软椅挡着,她怎么可能会碰到苏凛的后背?后排也没有其他人了……如果说有某个人能够被学姐碰到的话,那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隧道中的某个幽灵,趴在了苏凛的位置后面! 辰志龙当然也是如此,从他的位置伸手摸向车窗的控制开关,是绝对不可能触碰到苏凛的头皮的!可这件事情确实发生了!那就只能说明……有某个人的脑袋,此刻正搁在苏凛的大腿上! 一切都在那片刻的光芒中被完全验证了! 谁都不可能比苏凛看得更清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过去那些经过隧道的车辆的车载录像没有拍到任何东西了……所有的幽灵都在车中,而车载录像是为了作为证据而从车窗向前拍摄的,当然什么都不可能拍得到! 是的,全部都在车里……并且…… 苏凛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并非是被那股寒气所侵蚀,他没有被冻僵,而是…… 两个半透明的人影,左右抓住了他的两条手臂,身体被前后两人按在座位上,一人抓住了档把,还有一个长发的头颅搁在了自己的腿上,压制住了双腿的所有动作! 六个人影,六个幽灵……此刻,将驾驶着chasers的司机苏凛完全控制住!苏凛想要高声喊叫,但喉咙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隐隐感到……那人影似乎在用力将他的腿部朝下压去,不知不觉中,油门早已被一踩到底,chasers以他从未试过的超高速度,朝着仅余不足半公里的隧道出口冲去! 是吗……苏凛惊慌地想着。灯光远去,chasers带着所有的“乘客”们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这就是那些人死亡的原因?因为鬼魂会控制住他们的身体,踩下油门,不断加速?无法扳动档位,也无法转动方向盘,只能以车体可能达到的顶点向着那弯道的护栏疾驶而去?!最终—— 不论是最开始的安德烈,还是几个月以前的时天允,所有人都是因此而丧命!原来如此……苏凛终于明白了。但明白却不代表着结束,既然带来了能够阻止这场惨剧的工具,没理由不去使用吧?! “辰志龙!你tm还在等什么?!把雪茄朝我这边扔过来啊!” 苏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哼!” 辰志龙从嗓子眼里答应一声——刚才那一瞬间,他也被蓦然显现在眼前的幽灵吓软了身体,如果不是苏凛提醒,他说不得还要再过好几秒才能反应过来。眼下听到苏凛的命令,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使劲一抖,把所有的雪茄都从已经敞口的盒子里甩了出去! 苏凛感受到那些长棒状的东西砸在自己的身体上,“祭品”的效果立竿见影,那些控制住苏凛身体的手臂突然活动起来,似乎是在哄抢砸过来的雪茄。仅仅几秒钟的工夫,苏凛身上的僵硬感几乎完全消失。身体还是有些发冷,但不管是手臂还是躯干都已经再度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结束了?! 苏凛心中一喜。他没想到这次故事居然会这么简单,从发生危险,到解决一切,不过半分钟时间。现在万事ok!只要他顺利通过隧道,说不定还能够胜过格罗里亚呢! 这么想着的同时,为了让chasers减速,苏凛试图把脚从油门上松开。 只是…… 这个动作被抑制住了。有那么几秒钟,苏凛还以为是自己的大腿碰到了仪表盘的下部,但很快,当那种和之前相似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时,苏凛在恐惧中明白了! 他的手向下伸去,伴随着一阵彻骨的寒意,他摸到了一个头颅! 一个头颅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并没有能够将幽灵赶走,这里还剩下最后一个鬼魂,正趴在他的大腿上,狠命地压死了他的腿部! chasers以如风般的速度,向着隧道出口进行最后的冲刺! 第三百三十五节 最后的冲刺 格罗里亚?米歇尔驾驶着他的“凯撒”,和前方不远处行驶着的chasers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爱读书]虽然同样是在黑暗中行驶,眼睛成了无用的摆设,什么信息都没能反映到视网膜之内,但此刻的格罗里亚却没有透出丝毫的惊慌,不仅如此,他坐在暖和的车体内,脸上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微笑。 一切都如他所料。 公平决斗?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并非每个欧洲人都是骑士或绅士,必要的时候,他们玩转阴谋诡计也是一把好手。从格罗里亚向苏凛提出那个赌约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国小子活着回到俱乐部。 他有着足够的理由。 来到新法拉利俱乐部已经有几个月了,在这几个月之中,格罗里亚对这条幽灵隧道做了充分的调查,除了人们已经知道的部分以外,他还特别发现了另外一点。当初杰森?斯特罗是跟人打赌,而另外两名车神则是为了胜过这个幽灵车手,在通过隧道时,他们绝不会压低速度。毕竟这条隧道并无转弯,而且出口和弯道的距离也不近,离开隧道后,他们仍有充足的时间用来控速。因此在隧道之中,只需要加足马力向前赶,别的一切就交给感觉吧。 不仅如此,之后那些通过幽灵隧道的人们肯定不会愿意在这里和幽灵们多待,西方人特有的冒险精神使得他们对人类可以达到的最高速充满了向往,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全速前进。而在使用幽灵隧道进行比赛的车手们中,遭遇幽灵的往往都是跑得快的那个。 就好像……作为“车神”的幽灵们,对于和他们一样领先的车手“情有独钟”似的。 苏凛三人研究幽灵隧道的时间毕竟太短,并没有发现这个有趣的巧合。就连马修?康迪这个在这里工作了十年的领航员都不知道。格罗里亚也不敢确认这个可能性,但就他看来,这已经足够一搏! 所以他明明获得了领先地位,却在隧道口故意停了下来,就是为了让那三人先进入隧道,吸引隧道幽灵的注意。他还故意装出一副懊丧的样子,以免他们起了疑心。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不过至少,刚才他经过了那盏应急灯,也就代表着隧道已经过去了一半,直到现在鬼魂都没有在他身边出现,那么在另一边出现的可能性……自不必说。 格罗里亚并非无神论者,他是相信着灵异的,理由未明。 当然,但凡是计划,并没有十全十美的,总可能有意外状况发生。写策划书总还要加上“意外事故处理”一项呢。如果他的推断错误,幽灵没有去找苏凛,反而缠上了他的车,那该怎么办?没问题――格罗里亚做了充分的准备,他的“祭品”正摆放在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只要幽灵一来,随手抓过来一丢就是。当然,苏凛他们也不是傻瓜,说不定同样可以用“祭奠”来甩掉鬼魂,安全逃生。那已经是最坏的可能性了,但应对方法也很简单。若是那样,就堂堂正正从车技上赢过他!格罗里亚不相信自己的水平会低过那个新手! 只不过对他来说,能把那家伙埋葬在黑暗之中,那才是最好的结局。除了幽灵之外,他还设下了另外一枚棋子……嘿嘿嘿嘿,死在幽灵手里的话,不管是父亲还是时家的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吧? 不是跟那个掉下悬崖的杂种是挚友吗?送你们去地狱团聚,就这一点还请对我感激涕零吧…… 凯撒如梦魇般在黑暗中穿行。(就爱看书网) …… 而与此同时,正如格罗里亚所期待的那样,苏凛三人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尽管和他原本的预料并不完全相同,他们确实遇到了鬼魂,却也用上了祭品将鬼魂赶走……只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眼下仍有最后一个幽灵,趴伏在苏凛的大腿上,正死死地压着他的肢体,不许他的身体挪动分毫! 而现在即便不看仪表盘,苏凛也知道chasers几乎已经临近了最高速!毕竟他是从隧道中段之前就被控制着踩下油门不断加速,而此时已经接近了末端!苏凛感觉到自己的冷汗从后颈处滴落,他大吼出声:“辰志龙!雪茄呢?!都扔过来!别留着了!!!” “没了!一根都不剩了!”辰志龙也怒吼起来,“刚才我把十二根全都丢出去了!” “那这里为什么还剩下一个……那‘东西’?!”苏凛的声音有点儿颤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怎么会知道?!会不会他没抢过别人?” 舒然学姐坐在后座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她用尖细的声音出了一个馊主意:“要不……要不你试试看把它推开?” “不可能的……” 苏凛摇头,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这不是轻易就能够做到的事情,如果在平常状况下还好说,但现在他的腿上可是趴着一个幽灵啊!如果不是在这几个月内不断遭遇灵异事件,加上现在心里清楚这个幽灵不会直接杀人,眼前一片黑暗也看不到那恐怖的一幕,苏凛只怕自己早就崩溃了! “做得到的话,刚才摸到就把它推开了啊!这家伙抓着我的腿比管口钳还结实!” ……而且就算从心理上,要去触摸一个鬼魂,也实在―― “赶紧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没法控制速度的话,咱们就要一块儿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你没法踩刹车吗?!” “也不行,虽然说是被压着……但这家伙毕竟是幽灵啊,我的腿整个是僵的!根本一点儿都动不了!” “在弯道之前赶紧转向呢?”舒然学姐问道。 “别开玩笑了!以每小时四百多公里的速度冲过去,打方向盘肯定来不及的,说不定还会侧翻!” “都别吵了!” 苏凛的大吼让剩下两人都暂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苏凛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鬼魂还趴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虚脱了。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从精神上…… “……有一个办法。” 苏凛的声音嘶哑。 “等离开隧道之后,你们俩立刻打开车门跳下去!千万别在隧道里面跳,后面还跟着格罗里亚的‘凯撒’,万一一片漆黑他没有看到直接碾过去可就死定了!在隧道外面的话,那家伙总不好公然杀人,再说还有车载录像,他不会乱来的!” “说得轻巧!”辰志龙冷哼,“跟从火车上跳下去有什么不同?!这一跳的危险性和从悬崖上摔下去也几乎一样了!” “那你呢?”舒然学姐却是关心起苏凛的安危。 “我……?”苏凛惨然一笑,“你也看到了,我被压在这儿,根本没办法逃生的。最后说不定还能再试试,也许能转过弯去……但是成功的几率跟彗星撞地球也差不了多少了。或者从山道上摔下去之后,能飞进树林里挂在树上……总而言之,别对我生还抱太大的希望……” 辰志龙心中冰凉……他想的没错,以chasers现在的速度,从车上跳下去跟寻死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无论是跳车还是摔下悬崖,都只不过是在无限大的死亡概率中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生存可能罢了。但是还有办法……他再一次想起了格罗里亚所说的那些话。“血祭”……当普通的祭品不起作用的时候,以他人的性命作为献祭,让幽灵离开这里……仔细想想的话,这不刚好是为了眼下的状况准备的么?舒然学姐在后排,眼睛看不到,位置也不好判明,而苏凛就在自己的身边……他的防身小刀就放在口袋里,只要朝向那个位置捅下去,就这么一个动作,简单易行……在那之后,幽灵离开,只要把苏凛的脚从油门上抬起,再压下另一条腿踩住刹车……做得到的!还有机会! 他的喉头蠕动了一下,一只手缓缓地伸入口袋,呼吸却是愈加急促起来。 要动手吗?那就得快些,不然一会儿出了隧道,即便干掉苏凛,以chasers的速度,想要把车停下也晚了。但是……他不由得想起了第四个故事结束的那天夜里,如果没有苏凛最后关头发来的救命短信,或许他早已葬身在雨夜泉乡那个潮湿而肮脏的旅馆里也说不定……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欠了苏凛一个人情,救命之恩。而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却是…… 但是……不那么做不行啊。他不能死,他要回到小婉的身边,小婉的手术很快就要开始了,她不能没有他,不然那两头豺狼怎么可能会让她好过?如果没有他的话,她的未来……她…… 辰志龙终于做下了决定! 他可以做恶人,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叛道德也好,信义也罢,只要小婉能够活着,只要小婉能幸福地生存下去―― 抱歉了,苏凛! 第三百三十六节 劫难当头 此时的苏凛还并不知道,除了面临着灵异的威胁之外,身边的“同伴”也已做好对他举刀相向的打算,此刻他光是抵抗住附在身上的鬼魂所带来的恐惧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就爱读书)也就在这时,方向盘突然传来一阵不详的震感――紧接着苏凛发现了,不仅仅是方向盘,座椅、车门……整辆chasers都在晃动!一阵玻璃破碎般的声音传来,舒然学姐的尖叫和辰志龙的咒骂声充斥了整片空间,苏凛急急转过方向盘。 漆黑一片看不清路况,只靠着感觉把握方向盘,最终的结果就是,伴随着剧烈的摩擦,chasers猛然蹭到了隧道的侧墙上!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明明知道不是考虑无聊事情的场合,苏凛还是忍不住想到,九方九世书给俱乐部交的押金看样子是拿不回来了! “白痴!别往路中间转啊!”辰志龙大吼道,“你不会用跟墙壁摩擦来降低速度吗?!” 苏凛一惊――对了,确实还有这么一招!可他刚才只顾着避免这种强力摩擦所带来的伤害,居然完全忘记了可以使用它来解除眼下更加危险的处境。现在呢?现在再往墙上撞过去的话…… “来不及了……”舒然学姐面色惨白地喃喃说道。 就在那一刹那间,苏凛的眼前蓦然明亮起来!他们已经到达了隧道的出口,夜空再一次透过大气层俯瞰下来,仿佛正在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某个悲剧的发生。刚才那阵摩擦很可能把chasers的右边侧壁撞得不轻,两块玻璃碎掉了,舒然学姐还好,辰志龙身上满是玻璃碴子,这家伙很可能被划伤了!倒车镜当然也没能幸免,几乎彻底脱离了车体,只剩下一根导线勉强连接着,晃晃悠悠地挂在外面。 弯道标志牌阴险地从他们身边闪过,根本不需要看它,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弯道边缘的护栏已经清晰地印在了苏凛的瞳孔之中!由于刚才的转弯,现在chasers再一次高速行驶在了道路中间,想要利用侧面的山壁进行降速亦是无法做到――如果转弯急一些,要么会一头撞上去,要么会让车子失速直接滑出山道;而眼下也没有让他们一点一点贴近的时间了! 已经……没机会了! 绝望之中,苏凛低头看向那个控制了自己身体的淡淡幽灵身影,明明看上去不是实体,但那长发包裹的头颅和压住自己双腿的手臂却是如此有力!在苏凛的两腿中间,一根雪茄丢在它触手可及的位置…… 那一刹那间,苏凛的大脑温度突然上升,无数个画面在头脑之中如走马灯一般闪烁起来―― “……虽然被称为‘车神’,但由于身体原因的限制,他的成绩一直赶不上杰森和安德烈,为此他很不甘心……哦,对了,虽然不是新手,但他们加入这个俱乐部的时间最多都只有一周!”马修在训练场如此向他讲述。 “……真可惜,明明他是最特别的一个……如果是我的话,就算训练一辈子,恐怕也不可能被人称为‘车神’啊。”时莉莉在车神长廊这样说道。 还有那张照片,摆放在那条昏暗长廊上的……车神克瑞斯和身旁的恋人的照片!身穿红色车手服的女孩与举着奖杯的男友相互偎依,情意绵绵…… 苏凛觉得自己就如同是从深海之中冲上了水面似的……那瞬间他全都明白了,所谓车神克瑞斯,与之有关的全部真实……他们正是没能够弄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陷入这种被动的境地! 电光火石之间他朝着辰志龙转过头去! 几乎已经来不及了……辰志龙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做下了那个决定,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哪怕苏凛还有可以继承的生命,他也不会原谅自己,而背叛了同伴的自己,将就此成为被整个学生会所唾弃的罪人,再也得不到他们任何帮助! 但是为了小婉,为了―― 看到苏凛转过头来的那一刻,辰志龙心中一紧,是自己心中的想法被他发现了?还是他其实也知道那个“血祭”的方法,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自己?而现在,为了让他活命下去,他终于打算动手了吗? 先下手为强! 辰志龙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他那只插在口袋里的手就要抽出来,把刀子捅入苏凛的心脏之中! 但是…… “把倒车镜给我拽过来!” 苏凛如此怒吼着。辰志龙愣住了。 “蠢货!要来不及了!”苏凛声嘶力竭的喊叫把辰志龙拉回了现实,不知怎么的,苏凛的命令似乎带有一种强制性的魔力,让辰志龙立刻就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决定!他将手伸出窗外,一把拽下了那只余一根导线与车体相连的镜子,猛然砸向了苏凛大腿上的幽灵。(就爱读书)瞬息之间,半透明的身影消失,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而他们的末日,也已经近在眼前! 自他们离开隧道,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几秒钟内!而若是之前在隧道中没有与墙壁摩擦了一下降低速度,他们连这几秒钟的时间都不会有。即便如此,chasers仍然以无法控制的高速向着那低矮的护栏冲撞过去,苏凛拼命控制着方向盘和脚刹,在不会让车轮打滑的极限状态下试图通过弯道,但是……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的惨叫在山道上回响起来,chasers在不完整的转向后以刚刚摩擦过的侧面再度与护栏相撞,苏凛一边的半个车身已经悬空,舒然学姐险些从已经碎裂的窗口一头栽出去!而刚才就已经被震出了裂痕的前车窗,这一次再也支持不住,整个破碎开来,玻璃碴子刮了苏凛满头满脸! 那整个过程,或许仅有区区一秒钟,但对于车中的三人来说,却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伴随着巨大的钝响,苏凛一侧的车体再度落回坚实地面的时候,一切归于静寂,纷乱的心跳如同打鼓一般,清晰可闻。 “……咳……咳、咳咳……” chasers最终没有飞出山路。当它即将翻身的时候,苏凛真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了,那个角度已经超过45°了吧?也许已经到60°了吧?心中做着这样杂乱无章的猜测,苏凛再度迎来了一个现实。 没有死。 他发疯了一般嘿嘿笑出声来。 没有死啊自己!不管是鬼魂还是弯道,哪一个都没能要了小爷的命!再一次活下来了……再一次!从灵异故事里…… 辰志龙的眼神还有些茫然,舒然学姐在后座惊魂未定地蜷着身体。三个人身上都带着被玻璃碎片割出的伤口,这次回去恐怕要好好上药包扎一下了吧?但那都无所谓……他们全员都活着,苏凛如此兴奋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没有人离去,大家都还好好的,在过去的十二年,也只有极少数的灵异故事中才偶尔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这是他第一次,从鬼魂的手中保住了所有的同伴。 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防抱死系统是谁发明的?那家伙还没死吧?我要去给他献花……不过在那之前,先把比赛完成吧……” 苏凛低声自语着。他试探着踩下了油门,chasers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再度向着夜幕挺进。东风透过已不存在的车窗呼呼地打在他们的脸上,无比清爽。 …… 应该马上就要到隧道尽头了吧? 格罗里亚这样猜想着。 那小子是不是已经从悬崖上翻下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比赛自己已经赢了,继续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一会儿要不要在悬崖上鞠个躬呢?毕竟对于死人,至少应该展示一下自己的大度,这是上等人应有的矜持和善意嘛,哈哈哈哈……不过这么大的风,说不定会把他们吹到很远的地方去呢,到时候可就看不到那小子令人兴奋的死状了。嘿嘿嘿,哦对了,那个漂亮的中国妞死掉了未免有些可惜,不然的话给咱尝尝滋味儿倒也不错…… 格罗里亚咧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大笑。 然后,自己将成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没错,让那个没用的父亲多努努力的话,时莉莉那**儿也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时家的财产本就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如果不是看在那个杂种妮子还有些姿色的份儿上,就让她跟那个杂种老哥一起去见撒旦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风真大啊。 格罗里亚一边进行着妄想,一边试图让一只手放开方向盘,紧紧衣领。但是不知怎么,明明大脑下达了命令,身体却没有忠实地执行。 “怎、怎么――?!”他不禁发出了略有些惊慌的自语。 手臂冻僵了吗?不、不对……话说起来,自己的车窗明明是紧紧关闭的,这刺骨的寒风又是从哪里吹进来的?! 难道说、难道说…… 格罗里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莫非,那小子已经成功驱走了幽灵……而从他那里得到祭品的幽灵们离开了他的车子,转而袭击自己来了?! 该死的!格罗里亚在心中骂道。这样一来,他们说不定也已经顺利通过了弯道……可恶,自己要赶紧了!先把车里这些幽灵赶走再说!后面还有很长一段,只要自己加把劲,要赶上他们很容易! “蠢货鬼魂!不是想要雪茄吗?拿去,你们这些死掉的废物!” 嘴上愤愤地骂着,格罗里亚行动起来。他的另一条手臂并没有被幽灵们控制住,“祭品”就放在右边的副驾驶座上,只要拿过来…… “呃啊啊啊――!!!” “凯撒”突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格罗里亚用僵硬的单手没能控制好方向,居然让车体与隧道墙壁贴在了一起!他的身体猛然一晃,嘴里嚎叫一声,那只手在副驾驶座上摸索着,却是什么都没有够到! 诶……? 格罗里亚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会――?! 祭品……明明应该就放在这里的才对啊!怎么会不见的?怎么会?! 他的心里一片冰凉。而就在那一刹那,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凯撒已经到达了隧道出口!借助天空的光芒,格罗里亚终于看清楚了……那些祭品全部都掉在了副驾驶前方的脚垫上!一定是因为刚才和墙壁的碰撞震掉下去的! 没关系,还有时间,尽管弯道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凭借他的技术,只要赶走幽灵,夺回方向盘的控制权―― 格罗里亚咬着牙,试图弯下身体,但是…… 做不到。 是的……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两只半透明的手掌正压在那里……幽灵将他的身体完全控制住了。 “放……放开!放开啊你这混账东西!放开!放开!!!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无尽的加速之后,凯撒的前端与弯道护栏猛然碰撞在一起,一声令人头晕目眩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夜空之下朝着森林边缘坠落而去。几秒钟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幽灵的欢歌,于萨丁岛上久久回响着,余音不绝。 第三百三十七节 车神的真实 车神克瑞斯不是男人,而是个女人。 赛车总是男人酷爱的运动,但却并不是说只有男人才能开车。女车手也是有的,只不过在男人面前,她们的水平向来都要次一些,故而往往不会招人注意。也正是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看法,才使得苏凛忽略了这条最为重要的线索! 现在想来,cris?adam这个名字,既可以翻译成“克瑞斯?阿德姆”,也可以说是“克莉丝?亚当”。无论是马修还是时莉莉,在跟他讨论这个人的时候,都是使用的中文,并没有“他”和“她”的区别。但所有的线索其实早已经暴露在他的眼前,马修说那家伙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相比前两届车神,因为她是个女人!就算再怎么努力,在某些方面还是赶不上男人的。时莉莉说她是最特别的,当自己问起原因时,她说:“……如果是我的话,就算训练一辈子,恐怕也不可能被人称为‘车神’……”这不都是最为明显的暗示吗? 还有那三个人……在“祭奠”的方法被确定后,明明携带了祭品却仍然死掉的三个人。马修说过,他们来这个俱乐部的时间最多都不满一周。是那样。因为时间很短,所以对于车神克莉丝并没有什么了解,和苏凛一样,只以为车神应该是照片中的那个男人。所以只带了雪茄就来挑战幽灵隧道,没有用来应付克莉丝鬼魂的镜子,死掉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chasers一路飞驰。第二条提示还有最后一点没有完成,就是在凌晨一点前赶到博德停机坪。事实上,只要安全通过了弯道,这最后一点要求也就可有可无了,根本不带半点难度。总共才那么几公里的距离,对chasers来说只是几分钟而已。寒风舔舐着火辣辣的伤口,chasers也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但苏凛的心情却高昂着,与他一样的,还有身边坐着的辰志龙。 活下来了…… 大脑中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谁会对自己的生命漠不关心呢? 在冷静下来之后,联想到刚才苏凛让自己丢镜子的行为,辰志龙也已经理解了。他突然想起头天在车神墓所里看到的克莉丝的墓碑,那上面不是写着:“以我为证,我们可以战胜他们”吗?现在辰志龙终于明白那句墓志铭是什么意思了,“他们”指的自然就是男人,克莉丝想说的是,既然我这个女人也能够成为车神,说明赛车绝不仅仅是属于男人的运动。还有……还有后来的那个男人,为克莉丝献上月见草的男人…… 辰志龙总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当然见过,怎么可能没见过?他就是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克莉丝?亚当的男友。所以当辰志龙问起的时候,他才会说“也许是在俱乐部里吧”。还有今天,酒店商店里的那个老板,他看到辰志龙只买了雪茄,问他“就这些?”那就是在说,你不打算买镜子吗?他误以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现在一切都已经搞清楚了,一切也都已经……结束了。 辰志龙抱起胳膊,他的脸上有数道伤痕,很痛,但他却并不在意。他转头看着身边开车的男人,苏凛目视前方。辰志龙忽然想到,如果算上这次的话,自己已经欠了他两条命了吧? 不,不能那么算。辰志龙有些不爽地想着。他确实又救了自己一次,但那也是为了救他自己。再说了,最后逆转死局的倒车镜还是自己给他拽下来丢过去的。那么就两不相欠……即便如此,上一次的救命之恩还…… 车内的通讯器突然滴滴响了起来,连续两次碰撞居然没把这玩意儿弄坏,倒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了。苏凛伸手按下接通键,马修的声音顿时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喂,喂!你们没事吧?苏凛先生,辰志龙先生还有舒然小姐?” “嗯……”苏凛答应着,“三人都还好,不过受了点伤,一会回去的时候,希望能准备些处理外伤的药品。另外这辆chasers离报废也不远了,押金和保险金什么的也用不着退了……” “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你们平安就好了。”马修真诚地说道。 “好的。等我们完成比赛回去再聊。” “比赛……那个……”马修欲言又止,“苏凛先生,事实上……比赛已经可以不用继续了,你已经获胜了。” “诶?”苏凛一愣,“但是……我还没有跑到终点……” “已经不需要了……”马修的声音低沉,“格罗里亚?米歇尔先生已经退出了比赛。你赢了,苏凛先生。你成功通过了幽灵隧道……” “什――?” 苏凛皱起了眉头。格罗里亚那家伙明明不会输给自己的,之前看到他在隧道口停下,是车子出了故障?那样的话为何不叫停比赛?还有……马修刚才说什么?“你成功通过了幽灵隧道”……那言外之意,也就是…… “格罗里亚他……怎么了?”苏凛犹豫着问道。 “是啊……意识到了啊,苏凛先生。”马修说道,“我不得不通知您一个很遗憾的消息,就在一分钟之前,格罗里亚先生从弯道处翻车飞到了悬崖下方,凯撒起火爆炸了。我们已经派人过去营救……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格罗里亚先生生还的可能性很低,所以说……请您尽快回来吧。我们可不希望再有人出危险。” 苏凛张了张嘴。 “……我明白了,会尽快的。”他挂掉了通话。 格罗里亚死了。 这样的现实摆在苏凛眼前。 老实说,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虽然苏凛并不喜欢这个法国佬,甚至可以说相当讨厌,但讨厌一个人,并不就意味着想要让他去死。任谁都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也不该为他人的死亡而欢欣鼓舞。苏凛心里有些堵,不过……也罢,今夜已过,所有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很快他就将离开萨丁岛,第六个故事,午夜弯道的致命加速度,即将迎来终结了。 话说起来…… chasers的速度逐渐下降,接着停在了路边。旁边不远处,几座小屋孤单地矗立在那里,中间有一片广阔的场地,似乎建着三层高台,从周边的摆设可以判断,这里应该就是博德停机坪了。 时天允死去的那个夜晚,时莉莉就是在这里下飞机的吗? 灵异故事既然已经解决,另外一件事不由得浮上了苏凛的脑海。对了……天允的死,那个案件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呢。时家只忙活着给我和莉莉张罗订婚,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找到幕后凶手…… 苏凛探头向那边瞅了瞅,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想到当初大家一致认为可疑的那个杂音,结果证明既不是什么干扰电波,也没有噪声,到头来都没能调查出到底是什么情况……唔,如果不是外界的干扰的话,难道说,是手机自己出了问题?但肯定不是经常性的情况吧?不然的话,不管问题是出在天允还是莉莉一方,他们肯定会去修手机的啊,或者干脆另买一部。而如果是偶然的状况的话……为什么只出现在那一次了呢?是纯粹的巧合?还是…… “哦,说起来……你换手机了啊,我记得上个暑假最后见你的时候,用的不是那部粉红色的吗?” “那个啊,在那之后没多久,被摔坏了。二叔总是笨手笨脚的,明明在生意上那么精明,一旦放松下来总是会碰翻什么东西,他的手机刚好没电了,借用我的打了个电话,结果就不小心从阳台上掉下去了,当场――‘砰’!‘啪’!没办法啦,只好让他赔我一部。所以前天不是问你要新的号码吗?可不是我奢侈哦!” 苏凛突然想到了在树林里和时莉莉的那段谈话,还有那个护身香包…… “我……我谁都没告诉呢,现在除了我之外,就你一个人知道。就连警察做笔录的时候,我都没说出去。因为车祸之后一直没在那辆chasers里找到这东西,我还以为它掉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挂在树上。” 昨夜在礼堂中,他和时望先生的谈话―― “那也不算是什么恋爱关系吧?只是好朋友亲近一些而已……我们又什么都没做。在树林里也只是聊了一会儿天,还有找到了她半年前给天允寄的东西。她看上去像是中意我的样子吗?” “半年前她给天允寄的东西?哦,那个护身符啊……” 苏凛一遍一遍回味咀嚼着那些在头脑中闪过的话语和场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最后,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向着新近储存的某个号码打了过去,却是没人接听。苏凛颤抖着手指,编辑了一条短信。 拜托了,莉莉,在发生危险之前,一定要看到啊! 第三百三十八节 家族的黑暗(一) “……远处的阴霾,苍蓝的背影,雷雨即将降临的预感……” 明明是节奏明快的电子音乐,却能够给人一种飘渺的奇异感觉。[就爱读书]伴随着铃声在桌面嗡嗡震动起来的手机,屏幕也开始闪烁,一个人影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到桌旁,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却并没有打算接听,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一分钟后,手机上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这一次,一根手指滑动解锁,看了看短信的内容。男人笑出声来。 “怎么了?” 站在窗边的女性回头问道。年逾四十的时希女士,却由于出色的保养使得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几乎被完全消解殆尽。当然,这只是一种女人对于美的执着爱好罢了,并非是想要**他人。毕竟这个世上值得她去**的人,屈指可数。 “是苏家小子的联络。”被苏凛认为是雄狮般的男人,时易生先生用极不雅观的姿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揽着脑袋躺下,不知是在说给时希女士听,还是仅仅在自言自语,“不是很好嘛?看样子已经察觉到了……我还以为这件事可以一直隐瞒下去呢,嘿嘿嘿嘿,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而且从短信的内容上看,对莉莉也挺关心的。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选他当女婿果然没错啊……” 如果苏凛正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够一眼看出,桌上放着的正是时莉莉那部新手机。不过身为主人的时莉莉,眼下却并不在这个高档的房间里。 对于大哥毫无形象的行为和说法,时希女士皱起了眉头。 “大哥,你……” “你觉得我有点儿放浪形骸了,是不是?”时易生转过头去,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简直像是个刚刚得到了超酷高达玩具的小孩子,“但是我开心啊,我高兴啊,老三。(就爱看书网)从小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必须要摆出个好孩子的样子;后来在你们面前,又要当个好大哥;在公司里,不管是跟客户还是跟下属,都要表现得沉着稳重;在孩子们那边,也必须做个严格的父亲……我有多少年没笑过了?对天允来说,我就只是个会督促他好好努力,教给他商场上的必要能力,希求他未来能够接替我位置的男人罢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怨恨过我……从来没有,是的,直到死掉。老三,现在我的孩子已经死去快半年了,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笑出来了。但是刚才得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真的好想笑啊……哈哈哈哈,至少在今天,让我好好笑个痛快吧!” 时希女士看着大哥在那边疯魔一般高声狂笑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神色。大概过去了多久呢?五秒钟,或是五分钟?笑声终于平息下来之后,她才再度开口问道: “那么,老头子那边,你要怎么说明?这种事……” 苏凛从未察觉到,时易生先生称天允的爷爷为“父亲”,而时望先生和时希女士却都喊“老头子”。 “说明?”时易生眯起眼睛,“实话实说而已,没什么难的。反正是那小子自找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杀人者必有被杀之觉悟。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的毛头小子,死不死也没什么区别。还是说你认为我身为父亲,就要对别人的孩子产生怜悯?哪怕是……自己的仇人?” “我、我没有……” 时希女士有些慌乱。她向来是个沉着冷静的女人,却只有在大哥面前,总会暴露出不成熟的一面。 “……那样就好。” 时易生先生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抬头看着天花板。 “那样就好,老三……除你之外,这个世上我能信得过的人,真的没有几个了……” 一阵沉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对了,对于……‘他’,大哥打算怎么处置呢?”时希女士背对着兄长问道。 “哼……在意?” “我――” “哦哦不用争辩。”时易生先生摆了摆手,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孩子气的笑容,“在意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又不是什么毫无关联的路人。老实说,就算你因此而憎恨我,我也没什么可反驳的。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关于你的问题,‘处置’吗……我还没有私自动他的权力,虽然很愤怒,但我毕竟不是光棍一条,还得为莉莉考虑。如果她的父亲手上沾血的话,作为孩子而言,肯定会蒙上一辈子的阴影吧?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想再伤害女儿了。所以那个人,我不会动,一切就交给家族,交给父亲去处理吧。我想,他应该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交给‘父亲’……”时希女士喃喃念叨着,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很清楚,即便大哥不动手,当已经没有用处的男人被送到那个老人身边时,他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当然,即便如此,那也是他应得的惩罚,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时希女士在内心这样提醒自己。 “那么暂且就这样,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最后我要和他,把所有事情都说个清楚,面对面相谈的话果然还是感觉有些尴尬……不过没关系,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有些事情不说清楚还是不行的吧?我得让他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儿,要怎样改正……哼哼,如果还有改正的机会的话……” 时易生先生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舒展身体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把手摸向面前桌子上一个小小的通讯器。那不是手机,倒更像是警用的通讯设备。在三妹的注视之下,时易生先生按下了一个按键。 “这是……作为兄长对弟弟的教诲啊……” …… 拉吉兰达酒店的某一层,一个人影狼狈地走在过道上。脚底踩着红色的地毯,然而男人的心情却绝没有半点如那色彩一样的高昂。他的眼睛圆瞪着,用时下网络上流行的话来评价,那大概是一种……“坏掉了”的眼神吧。 坏掉了……从心底就坏掉了…… 时望先生的脚步虚弱无力,就连自己正要走向何处都完全无所察觉。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那是谁的声音?是大哥的,还是老三的?也像是俱乐部那个马修?康迪或者苏凛小子的……谁的声音都好啦,那声音螺旋缠绕着他的脊骨和血管,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窃窃私语,或是高声吟唱…… “格罗里亚死了……格罗里亚?米歇尔死了……” 俱乐部刚刚传来的信息。 死掉了,那个年轻人死掉了。在跟苏凛小子赌车决斗的时候,从那条弯道翻了下去,真是熟悉的死法啊……和自己的侄子一样,被弯道的幽灵吞噬了生命。这算是报应吗?想到刚才大哥拍着自己的肩膀露出的那种眼神,时望不寒而栗。 同情的眼神,开心的眼神,幸灾乐祸的眼神,洞悉一切的眼神…… 让他从内心深处觉得……痛苦和恐惧交融的复杂眼神。 他知道了。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不能再……时望这么想着。于是他逃跑了,从大哥和老三身边,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走了……是啊是啊,丧家之犬。连家人都欺骗背叛了的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毫不过分哪。接下来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呢?干脆就去爱莲娜那里结束一切算了。那个女人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尽管格罗里亚死了……尽管自己对不起她,尽管…… “吼呜……” 一声轻微的呼噜声突然把时望带回了现实之中。他惊恐地回头看向那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转角处,一只安哥拉猫竖着尾巴慢慢悠悠地昂着脑袋走来。它用傲慢的神色望了这边的男人一眼,接着加快了脚步,白影从男人眼前一闪而过。 是俱乐部那只卡夫卡?不,不……只是一只相似的猫而已。时望先生感到鼻子有些不太舒服,他对猫毛过敏,这是家族的遗传病。老头子有,他有,老三也有,但大哥、天允和莉莉却都没有…… 另外还有一个人有……那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但他已经死了,就在不到半小时之前…… 看着那只猫令人生厌的竖瞳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白色毛发,时望的内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突然不可抑制地翻涌起来。他忍不住想要抬起脚尖,对着那只猫的身体狠狠踹上一下――这种没用又烦人的生物为何要生存在世界上?!这种―― “哎哟哟,这样可不好啊,老二。” 那声音仿佛从地狱中来,一下子浇灭了时望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头到脚,寒冷彻骨。猫儿趁着这个机会从他身边溜过,男人却再没有对它留意半分。时望惊慌地转过头去,但身边却没有半个人影。 “大、大哥――” “不用那么惊慌啦老二,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谈而已。”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沉下来。 “关于你……和你那个私生子格罗里亚?米歇尔,合谋杀害我儿子时天允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九节 家族的黑暗(二) 粗重的喘息。 时望如感冒一般抽着鼻子,警惕地四下观望着。那只像极了卡夫卡的安哥拉猫早已摆着尾巴从走廊的尽头转过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多看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眼,似乎也没有察觉到男人刚才那一瞬间产生过的恶意。 如果他能够镇定下来,仔细倾听的话,或许就会发现,那声音不是来自背后,而是来自自己的后颈,偏向右肩膀的一侧。在那里,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黑纽扣般的物事正紧紧地黏在他的衣服上。那是一个集窃听与扩音为一体的高精度隐蔽通讯设备。 使用电波来传递的声音,就算使用工具的技术含量再高,也难免会出现失真。不过对于此刻心跳声如同警铃一般尖锐鸣叫着的时望而言,指望他注意到这种小事,还不如落荒而逃的可能性大些……当然,这两个选项他都没有采用,而是选择了最为愚蠢的一个—— “大、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杀天允?那是我侄子,我亲侄子!我不可能杀他的……不可能的……你一定是搞错什么了,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你在哪儿呢?别吓唬我……” 时易生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事到如今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老二,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好歹会比小时候有些长进……却没想到还是那副熊样。还记得老三那时候调侃你说了什么吗?‘你跟猪相比到底有多大差距?’那时候我以为她说得太过分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其实她还特意照顾了一下你的面子。至少如果让我来说,我一定会用肯定句。” “大哥……”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掌管着几家公司,成为几百几千人的老板,每天都会有人对你鞠躬致意……每个人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渐渐地,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很聪明了?直到现在你都没发现吗?你跟小时候那个拖着鼻涕在地上打滚儿的小胖子有什么不同?拙劣的计划,肮脏的小手段,丝毫不加以掩饰,根本连调查都不需要,就连苏家小子那种圈外人都能仅凭着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真凶……你就算不反省一下自己谋杀晚辈的事情,至少也该思考一下自己的脑仁到底有没有核桃大吧?” “我……我没有……” 时望这么说着,脚下却是错动起来,朝着走廊的一个方向缓缓地走了过去。[就爱读书] 而背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本来这种腌臜事儿我已经懒得提了,不过刚好老三在这里,她还什么都不了解。那么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好好理一遍,如果我哪里说错了,你随时都可以反驳。不过我想至少在这个凌晨,那种事应该是不会发生了。跟你这个愚蠢的弟弟不同,你大哥我从小就要比你更精明强干,这是不争的事实,老二。” 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一通之后,时易生先生开始了讲述: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老二你应该记得比我清楚……不过也罢,时间本就不是什么非要精准把握的东西,反正世上也没有哪个人是必须按照精确的时间来行动的。我们就假设是‘d-day’好了。在某年的那一天,当时还很年轻的我们两人,一起去到法国拓展生意。而在那里,你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很美的女人,她的名字叫作爱莲娜·米歇尔……” 时易生的声音飘渺起来,比起回忆,更像是在讲述一个虚无得像是幻想一样的故事。 “很美的名字很美的人……当时陷入热恋的你完全忘记了我们原本的目的,所以生意上的事情几乎全是我去完成的。不过也没关系,我是大哥嘛,大哥就要罩着弟弟喽。说老实话,我当时很看不起那个女人,我以为她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夜店里常有的,一杯酒,一夜*情那种,总而言之就是没什么涵养也没什么贞洁。对此我得道一声歉。我真正了解她不过就是这段时间的事儿,我派人去了法国,真正透彻调查过之后,才明白我对她的误解有多深——这件事情,我也要占一定的责任。” 时望的脚步在动,很难以说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大哥的话语。不过时易生显然也并不在意,他沉默一会儿,如同忏悔一般,接着才继续说道: “可惜的是相见恨晚,那句话怎么来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还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算了反正就那意思。如果你们早些年认识的话,说不定结局要比现在要好。可惜这个世上所有的‘如果’都会被现实赶上。那时候天允快要出生了,你也已经结婚,小倩家虽然比不上时家,但在国内也颇有一定影响力。贸然悔婚的话,传出去可不太好听。于是你只好搞起了婚*外情。所幸爱莲娜是个知足常乐的女人,并且她对你的爱发自真心,为了你拒绝了其他所有的追求者,哪怕自己等待的只是一个常驻天边的旅人……在那些向往浪漫的法国人中,这样的女人真是罕见。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对她的爱愈加浓厚,只可惜在家庭方面,你是个软弱的男人。你不敢让小倩知道,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行……所以你跟爱莲娜见面的时间,一年中顶多能有半个月,有个时候甚至才不过几个小时。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爱莲娜怀孕,还是十个月之后她把孩子生下来这些事……你都从不知晓。” 时望先生的呼吸变得愈加急促起来。 “因为我们时家这一脉,人丁向来稀薄,你跟小倩也没有孩子。天允也就理所当然成了时家下一任继承人。没有孩子,也就没有竞争的理由,因此我们兄妹三人的感情向来很棒,怎么形容来着?‘兄友弟恭’?啊对了就是这个。爱莲娜真是个处处为你考虑的女人,她爱你胜过爱她自己和孩子,她清楚我们家族的事情……很清楚,这种清楚甚至超过了老三,就连我们兄妹三人和父亲真正的关系她都知道。也正因为如此,她明白这个孩子的降生,对于时家而言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意义。她知道那个被她取名为‘格罗里亚’的小生命一旦出现在世人面前,恐怕就是一场纷争的开幕。‘gloria’,拉丁语中,代表着‘荣耀’、‘光环’……她给孩子起了这样的名字,却不是希望他能够获取时家的荣光,而是因为她想让这孩子永远隐藏在黑暗之中,为了补偿他,她想,至少在名字上,稍微弥补一下自己的愧疚吧。” 时易生叹息一声: “真是个可敬的女人啊。爱莲娜·米歇尔,我从心里已经认同这个女人成为我的弟媳了。她实在太爱你了,不想看到你为了她和孩子,从而陷入到对财产的争夺之中,让我们兄弟反目成仇,所以她向你隐瞒了孩子的事情。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当你要来看望她时,她就提前把孩子送去别的地方,就这样瞒着你,并且一瞒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你从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孩子也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国际集团的大家长。真棒啊这个女人,为了爱做出了这样的牺牲——话说起来,‘michelle’在法语中,有着‘如神者’的意义。真是人如其名,她简直可以和圣母玛利亚比肩了!” 对时易生的赞美,时望充耳不闻。 “如果就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会怎么样呢,老二?在家里你和小倩相敬如宾,偶尔得空飞往法国,又可以陪爱莲娜过几天快乐的日子。那个孩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天允将继承时家,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知道自己有一个远在异国的表兄弟,还会悄悄关照他一下……但是……” 是的,因为是“如果”,所以后面总要跟着一个“但是”。 因为是“如果”,所以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所有的故事都要有个结局,人类之所以会喜欢所谓‘完美结局’,就是因为现实中充斥着太多的‘不完美’。倒不如说,正常的结局就应该是‘不完美’的,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东西。这个故事也是这样,再温馨的生活也总有一天会结束,区别只是,先结束的是哪一边。不……这种说法也不准确,更为符合现实的描述是,如果温馨的‘一边’结束了,那么‘另一边’也会随之结束。” 很饶舌的说法,但时望却似乎听明白了。他没有停下脚步,眼神却蓦然犀利起来,露出了野兽般的目光。 “是的。”那边的声音说道,“你的‘温馨’结束了,老二。那天你得到消息乘专机赶往法国的时候,你已经晚了。你什么都没能赶上,也什么都没能留下。真令人惋惜……但这就是结局啊。” 他用如极冰般冷酷的声音说: “爱莲娜·米歇尔死了。” 第三百四十节 家族的黑暗(三) 爱莲娜?米歇尔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时望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上下牙几乎要被强大的压力将分子都挤合在一起。这样的愤怒毫无用处,亦毫无道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会愈加愤怒,因为无理由的怒火只能充分证明出自己小人物的嘴脸――就和大哥刚刚所说的一样。 是的,完全一样。 爱莲娜走了,随随便便就走了,就像是徐志摩的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当初她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就是那么随便,毫无刻意,毫无目的,她当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就那么绑住了一个男人的一生。 但男人却没能绑住她。 直到今天,时望也不知道爱莲娜究竟是怎样看待那份爱的。她深爱着他,如他爱她一样,这无可非议。如果她不爱他,就不会把大好的青春缩在一座小房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望着那扇狭窄的小窗等着他的到来;就不会为他生了孩子,却又为了保护他的安宁而把一切都埋在心里;就不会明明傍上了一个大款,却在二十年内几乎没有动过他一分钱,一切生活都由自己工作来搞定,直到故去…… 时望想着那个女人,他没哭,他从来都没有机会哭。反正就算哭了,也只有那个女人会来安慰自己,给他煮又苦又烫的咖啡喝。现在她没了,他就算嚎叫得再大声又有什么用呢? 谁都不会听的,谁都不会。 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肺炎而已,只要给他打个电话,他会把她转到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不管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自己不就是说了一次,没有特别大的事尽量不要联系他,以免被家里的母老虎发现了吗?明明只是生了一场小病而已,怎么躺着躺着……这人就没了呢? 她生前一直着意隐瞒着与他相恋的事情,怕给他的家庭带去麻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甚至直到她死去,都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那个雨天,时望穿着阿玛尼的西服,却跪在墓园泥泞的地面上,全身都湿透了。他以为自己很熟悉这个女人,她微笑时会露出几颗牙齿她的身上哪里有一点小红痣他全都清清楚楚,可直到那天他才发现,原来他从来都没能认识过她。她月薪多少?她喜欢吃什么?她度假想去哪里?……他试着问自己这些问题,可却一个都回答不上。 直到那个雀斑脸的青年出现在墓地里,捧着一束刚买的粉百合,诧异地站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终于发现……对,是的,他确实从来都没能了解过她,从来都没有。 他得补偿。不仅是补偿她,也是在补偿自己。他要把自己失去的全部补偿回来。 于是他那么做了。 “我之前怎么说来着?哦,我说她简直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抱歉,在这里我不得不暂且收回一下这个说法。她确实很善良很纯真,但在对孩子的问题上,她的处理方式显然有些欠妥。没错,我就是在批评她的教育方式,她也很爱那个孩子,可她却忽略了一个单亲家庭――尤其是一个孩子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单亲家庭会给他带去多大的伤害,而她的爱却没能好好弥补上那一点。当格罗里亚?米歇尔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是一位非常有钱非常有能力的国际集团掌管人时,在短暂的迷茫期后,他变得疯狂了。其实说老实话,这事儿也怨不得他,试想一下,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孩子,上着普通的学校,拿着普通的零花钱,过着普通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亿万家财降临到他面前,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不管提出怎样的要求都会得到满足!换作是我我也会疯狂的,更何况……” 时易生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这小子还没有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我听说在爱莲娜过世之前,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家伙,抽烟喝酒赌博样样精通,跟好多女人都上过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在得到你的宠爱――或者说是溺爱之后,他这些不端行径更是变本加厉。他要有一座豪宅,带游泳池,带网球场,带保龄球室,你满足了他;他要自己开一间酒吧,里面摆着各种上等的佳酿,招呼的却都是些和他一样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完全没有半点儿品味,只懂得胡吃海塞,你也一样没有拒绝……他甚至开始去勾搭小明星,把一叠一叠紫票子扔在人家胸口,甚至找人去开肮脏的派对!我想想都觉得恶心,你竟然还想把莉莉往那个圈子里面送?!老二……你跟那小子一样,已经疯魔了!” 时望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在不知绕过了几条走廊之后,他终于走到了最末端。不远处,电梯的金属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时望走了过去,声音仍在他背后响起: “如果你那时起就把他带回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公开宣称那是你儿子……老二,说不定还会好一些,小倩就算有意见,她也没法发作,父亲会保护好那个孩子,如果她够聪明,就不应该产生任何想法。可惜你没有,你只是尽自己一切可能去溺爱他,爱莲娜的死让你失去了理智。你给他一切他想要的,让他考贵族学院,让他当赛车手,让他跻身上流社会……可贪婪是永无止境的,老二。一个人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之后,他就会变得无所事事,接着就会想要更多。他发现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可这一切都建立在有你的基础上。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呢?你早晚会老的,而天允会掌权,到那时候,他这个未曾谋面的表哥会让他一个私生子继续大手大脚地挥霍家族的资金吗?嘿嘿……他倒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想得明白,不管你给他多少钱,一旦某一天停止了供应,他早晚会把钱花光,然后又变成一个一文不名的乞丐。他对这样的未来产生了危机感,于是他开始怂恿你了……” 那声音变得森然起来: “你把一切都告诉了他,让他知道了他在时家的真正身份。尽管天允的表现十分出众,也博得了家族和集团内多数人的认可,但一旦格罗里亚?米歇尔站到了聚光灯之下,他的竞争力和天允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在父亲眼里,这个出生在法国的败家子地位反而更高一些!呵呵,老三,用不着露出那么奇怪的眼神,这件事父亲明白,我明白,你二哥当然也明白,只有你被蒙在鼓里罢了。没关系,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总而言之,得悉这些事情的格罗里亚,他的野心逐渐膨胀起来。他一遍又一遍在你耳旁蛊惑,唆使你去为他夺下那个位置。我想起初你也是不愿意的,因为那时候我们兄弟的感情仍然很不错,你把天允和莉莉照顾得无微不至,简直就像你的亲生儿女一样……你很清楚,做下那种事情意味着什么,且不说法律,你的良心和感情上也不可能过得去。” 那声音顿了顿。 “但你最后还是做了!” 时望朝着电梯走去,听到这里,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我大致能够猜想出来你的心理活动……嗯,我大学时也是选修过心理学的,甚至还专门研究过侧写。你一定很纠结吧?一边是你的家人,另一边也是你的家人,无论选择哪一方,对另外一边似乎都是一种背叛。你也一定怒斥过那个孩子,让他不要痴心妄想,可也许他搬出了自己的母亲……有时孩子对父母心理的判断也是相当准确的。他开始给你讲述,爱莲娜在世的时候生活有多么困苦,因为未婚生子的事情被人嘲笑、欺凌……没错,一般不就是这么个套路吗?这些话改变了你,老二,一遍两遍或许不行,但当同一套说辞每天在你耳边重复个十遍八遍的……你在感到厌倦的同时,肯定也会产生些许思考吧?” 时望离电梯只有五米了。 “爱莲娜的悲剧,其源头在你,而更远的源头又在时家。你一定会这么想吧――凭什么我的女人要每天辛辛苦苦上班下班,拿着微薄的工资,度着简单的日子,而你的老婆却吃香的喝辣的,每天悠悠闲闲无事可做?凭什么我的孩子只是个街头混混,一副不堪造就的朽木嘴脸,而你的儿女却堂堂正正地站在顶峰,受人景仰?凭什么我爱的人已经化为灰烬躺在冰冷的泥土里,听不到我的声音也抓不住我的手,可你们身边的人却还好好地走在阳光之下尽情享受着或无聊或充实的每一天?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吧?!我的爱莲娜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那声音低沉下来: “于是你变了,老二……你想要争取,为了爱莲娜,也为了你们的孩子……想为要做的事找个借口的话,那种理由一抓一大把要多少都会有。世界上的事不在敢不敢做,而在敢不敢想,只要敢想,就一定有足够的动机催促你去做……所以你做了,老二……” 第三百四十一节 家族的黑暗(四) 电梯……电梯…… 时望颤动着手臂,用虚弱的动作按下了所在的楼层。(就爱读书)不管是谁,如果有人在这里见到他的话,仅看那颓废的背影,一定不会想到,这是昨夜还在侄女的订婚餐会上侃侃而谈的时氏二当家。 但有人想得到。 听那悠闲的语气: “那么,接下来,说到正题。老二,我们就来分析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对我儿子下手的……都说到这里了,你也用不着否认了吧?嗯,是啊,反驳无用,我这边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首先,老二,你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去经营欧洲市场,但那段时间公司的业绩却一直都没有什么起色。我以为你一直沉浸在爱莲娜死去的悲伤之中,不能自已,所以也没有多想,甚至还整天帮你在小倩那边解释,就怕她万一发现了什么闹将起来。可我没想到啊……这半年来,你不是在帮时家忙生意,而是在费尽心思发展势力,好找机会设计天允!设计你眼看着长到二十的侄子!而就在今年八月份,你终于布置好一切,准备动手了。” 时希女士站在窗前,听着兄长的声音,只觉得不寒而栗。明明是在讲述他亲子的死亡,可时易生的言语听来却没有半点悲伤难受,他那平淡中带着嘲讽的腔调,仿佛只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小事。 时望等待着电梯门的开启。 “半年多的时间,要我来说,那未免太短了一些。不管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老二,你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你设下的计划既无聊又肤浅,不然也不会被苏家小子那么轻而易举地猜出来了。而越是大事,你就偏偏就越是急躁――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你那个混账私生子不断催促的结果。如果是我来做策划人,我至少要预先安排个两三年,确保一切无误才能动手。蠢货就是难当大事!这么说吧,你一开始说要让天允去做个车手,跟那些富家子多交往交往,好帮你打开市场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你我都不是三岁小孩,那种话骗骗外行人可以,但咱们自家人谁会信啊?哪家做生意会听小孩的?尤其是那种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浪荡子们?不过我仍然没有多想――毕竟你宠了那孩子多少年,在我看来,你也只不过是想带他出去放松一下罢了。呵呵,现在看来倒是清楚得很。你不敢在国内动手,因为我们在国内的势力太大,只要有一点没处理好,就很容易会被发现。好算盘啊老二,来,接下来说说我调查到的部分……” 电梯门开了。听到这边“叮”的一声,时易生的声音顿了顿,但却并未询问,而是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莉莉一直觉得是她自己想到卡利亚里看望天允的,但要在谈话中通过暗示来对她施加影响简直太容易了。你为她安排好一切,专机、到达时间……哦,还有那部手机,在你的准备阶段,你故意摔坏了她的手机,然后给她买了一部新的。不过那部新手机早就被你做了手脚,你在上面安装了一个第三方监听程序,同时,还附带一个一键产生杂音的小工具。一次使用过后就会自己删除。并且现在智能手机的使用者大多都会定期清理一下垃圾文件,这样过不了几天,那个程序的痕迹就会彻底从手机上消失,再也没人抓得到你。我找了一位国内的专家,对莉莉的手机进行了三次深度检查,这才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可见你在一些小细节上,还是相当小心的嘛。” 时望走进电梯,按下了“1”按键。电梯门缓缓关闭,电梯运行起来。 “天允那辆chasers上的安全带自然是被你找人做了手脚。你假装关心他的安全问题,每次由俱乐部检修人员查验完毕后,你还要再亲自看一遍。没人会怀疑你,因为没人知道格罗里亚是你的私生子,他们都觉得你杀死天允对自己毫无益处,没有利益还要承担风险的事怎么可能有人会做?从头到尾你都是利用了这一点,把自己抛除在嫌疑列表之外。如果不是半年后你再次找理由把莉莉带到这里来,我还不会想到是你做的。你露出的马脚实在太多,试想,天允那辆chasers落在了森林里,被树木挂住,并没有完全损毁,那么像安全带出问题这种事情,早半年就应该会被发现了,却为何直到现在才引起警察们的重视?答案很简单,不是没人发现,而是被人压了下来,没有报告给我们罢了。” 电梯上的数字在逐渐减小,而时易生的讲述却毫无波动: “接下来,就是你的计划真正实施的那一天了。你掐准了莉莉到达的时间,当时你假装在跟客户联系,实际上却是用自己的手机监听了莉莉和天允的电话,并且在适当的时候按下按键控制杂音系统。因为担心妹妹的安危,天允便自己驾驶chasers前去接她。接着,在那个时间通过幽灵弯道会发生什么,你也非常清楚。针对天允的计划到此结束……可正如我刚才所说,你太过急躁了,也许是头一次的成功带给了你莫大的信心。仅仅几个月,你就又想故技重施。你声称天允是被人杀害,鼓动莉莉来到这里,如果我没有带人跟来,恐怕你此时已经对她下手了吧?而在我提出,要为她找个未婚夫,转移继承权之后,你又立即动了心思。格罗里亚对莉莉的美貌垂涎三尺,所以你立刻向我推荐你这个不成器的私生子。这样一来,不用杀害莉莉,继承权也能被他收入囊中……你在短时间内为他伪造了身份,甚至还想买通我手下的人,企图避过我对他背景的查探――你也未免太小看人了,老二。你简直是疯了!哪怕不看你那个儿子劣迹斑斑的过往――他们可是表兄妹啊!哪怕那个浪荡子不在乎,你居然连一丁点都不在乎吗?你知道当时我看着你拙劣的表演,我心里有多么恶心吗?老二,为了你那个烂仔儿子,你的脑袋真的坏掉了吧?!” 时望的嘴唇发起抖来,却不知是因兄长对自己和儿子的批评而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由。他看着电梯上显示着的红色数字,马上就要到地下停车场了。 “……不过,你说你爱天允,这话我还是相信的。他从小就被你看着长大,你们的叔侄感情或许比我们父子还要好些。所以你才采用了这样不靠谱的计划,或许这也是你心中挣扎的一个表现。你的计划,实用性实在太低,比如说,如果你的杂音没有控制好,让天允知道你已经派人去接了莉莉怎么办?或者他当天很疲惫,喝了点酒,不能开车怎么办?不仅如此……你还买通了他的检修员阿尔伯特,让人改动了他chasers的马力,使得那辆车的加速性能远低于普通跑车。所以其他人飞出悬崖后,都是掉到了树林外面,而天允却栽到了树林中。也许在你内心里,比起让他丢掉性命,还是比较希望他被隧道幽灵吓疯,或者是摔成残疾……可惜――” 时易生的声音骤然冷厉起来。 “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我儿子被你害死了!老二,所以你儿子为他偿了命!这就是所谓一报还一报,知道吗?我们谁都躲不过的。等把你送回国内,你就去陪陪父亲吧。该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交代过了。你们父子俩多年没有好好谈心了,趁这个机会,也让你履行一下,身为儿子的义务!” 见……见父亲?那个老头子…… 时望的身上,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如果格罗里亚还活着,说不定那老头子还会放自己一马,但现在……不但杀了天允,还让自己的儿子送了命,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放过自己的理由!一旦回去……一旦被送到老头子身边的话……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电梯突然停下。时望这才注意到,他已经下到地下停车场了。 嘿嘿……嘿嘿。明明知道电梯门是不可能用手打开的,时望还是向着那冰冷的金属伸出手去。……对啊,谁要去见那个老头,我在欧洲发展了那么长时间,手底下可也有些忠心耿耿的人!只要离开这里,只要现在逃走的话……嘿嘿……嘿嘿嘿嘿……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边“叮”的一声电梯响动,时易生却像个唠叨的老爷子一样碎碎念了起来: “老二,你知道吗?为什么接苏凛的那天晚上,你自告奋勇要去,我明知道你可能会对那小子不利,却还是同意了?因为我派了阿斌啊……那个年轻人从很早起就在我身边做事,是少数能让我完全信得过的人呐。有他在,你就算想对苏凛下手,也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啊,对啊……阿斌做事,我向来放心得下。” ――怎么? 时望突然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大哥在这里……会提到他那个下属?哼,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马上我就要离开这里,马上我就要…… 电梯门再一次在他眼前打开。时望刚想要一脚踏出电梯,却不知为何,视线好像突然飘忽起来。眼前有些发黑,直到片刻之后他倒在地上,那后颈的痛感才伴随着逐渐流失的意识,缓缓地映射到了大脑之中。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淡淡的黑影。 “董事长……嗯,是的,已经在停车场找到他了。接下来送往机场?好的……我明白了。请您放心。” 第三百四十二节 血脉 那间屋子里,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变过。穿着精神皮装的女人仍然站在窗口,玻璃中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孔和略显僵硬的身姿,那容颜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难以窥见她究竟在思考着什么。 而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被称为“大哥”的那个男人则还在把玩着手中小砖块一般的通讯设备。尽管此时不论他的嘴里,还是那通讯的另一边都没再传来任何一丁点声音。时希很容易想象得到,在地下停车场里发生了什么。 她悄悄观察着大哥的表情。 之前那种若隐若现的疯狂已经在悄然无息间消失了,那张沉稳的脸上只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平和与淡然,就好像刚才高声狂笑以及用浓烈的嘲讽语气和弟弟对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即便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时希,此刻都不得不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否只是白日梦的一部分――尽管现下已经是夜幕浓重的凌晨。 看不透这个人。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他对自己的信任,和温柔。 也正因为如此,时希才会对他如此……如此…… 她抿了抿嘴唇,把无聊的想法收回到识海深处。“迷恋”这个词在刚刚跳出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或许用“依赖”更为合适一些……真是的,都四十岁的人了,在乱想些什么呢,又不是已经过时了的日系轻小说。不过,这样的心思并非是在最近才产生的,而是在许多年以前,她的幼年时代,就已经缓缓萌发了。 依稀记得那时的场景,她和二哥时望出生时间没差多久,一个是闪亮亮的小公主,一个是流着鼻涕的小胖子。年龄相近的兄妹往往会因一点小事引发争执,这是生物的特性,和是否受过上等教育并没有必然关系。时希记得自己小时候总被二哥欺负,而每到那个时候,大哥总会带着无奈而又讨好的笑容出现在他们面前,柔和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扮鬼脸来哄她开心――真的,想想都如梦幻一般,那个如今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有那样的一面。但那是深藏于时希心中的过去。过去的他曾经那么关心弟弟妹妹,不像是仅仅年长几岁的大哥,倒像是个劳心劳力的保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就爱读书)而且时希清楚地知道,那绝非“不成熟”的表现,倒不如说正因为成熟过度,才会舍弃掉自己的孩子气,成为一个称职的大哥。 小时候毕竟只是小时候。虽然很黏人,但那和“爱慕”也无甚关系。时希渐渐长大,身边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追求者,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喜欢把每一个男人都和大哥做一番比较,结果是毋庸置疑的――每一次都肯定是大哥胜出。比不上大哥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丈夫?时希一直我行我素地单身到今天,甚至被人怀疑是“性*冷感”。有时候她也忍不住会怀疑,自己这份心情,究竟有没有半分是正确的呢? 爱恋着亲生兄长,这种事情无论怎样都是得不到认可的吧?理智一直高鸣着这样的警报,时希当然也懂得保持距离。即便如此,看到大哥结婚,光彩照人的嫂子在试衣间里换上那件纯白的纱裙,时希虽然微笑着打趣祝福,心里却涌上了一股难言的痛。有时做梦也会幻想着,某天这种感情能够得到真正的认可,但是―― 视线在面前的玻璃中交汇,四目相对,时希猛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到大哥的表情,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对了……之前还有件事情想问的来着,大哥说是我不知道的,但是现在问出来的话,应该可以得到答案的吧? 暂且把纷乱的思绪压下。时希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问道: “大哥,关于那个……之前你说,格罗里亚?米歇尔如果出现的话,他在老头子心里的地位和天允不相上下,那是什么意思?” 没错,疑惑点就在这里。老头子那么看重血脉传承,多出一个儿子当然是好的,但再怎么说,一方是长子长孙,要名分有名分,要能力有能力;而另一边则是次子的私生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说出去她这个当姑姑的都没脸见人。照她看来,哪怕天允已经不在,让莉莉继承家业都比那个浪荡子强。头天在莉莉订婚餐会上,那混蛋不知怎么的混了进来,他闹事的一幕时希当然也看到了。老实说,虽然也看不上苏凛,但如果非要在那两人中间给莉莉选个夫婿的话,时希毫无疑问会把票投到苏家小子的身上。 时易生早就预料到妹妹会就这一点进行发问,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似是因之前的解说使得喉咙有些不适,淡淡地抿了一口,这才低叹一声,转过头来: “老三,如果你觉得天允比那法国小子强的话……根据在哪里?” “诶?”时希一下子被问迷糊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但她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天允的话,至少有个正当的名分,而且能力也出众得多啊。” “名分和能力,是吗?”时易生点了点头,“对,一般来说,要考虑继承人,无非就是从这两点出发。那么我再问你,如果不考虑名分,只看天允的能力的话――让你来选,一个毫无所长的自家孩子,和一个表现优秀的外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哪一个……等等!”时希终于转过身来,她总觉得这对话中有些异样的部分,使得总体显得驴唇不对马嘴,而在几秒钟后,凭借着女强人特有的敏锐直觉,终于反应过来的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表现优秀的……外人?!” “嗯,外人,通常的理解,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时易生悠闲地晃动着翘起的二郎腿,“很吃惊?我倒觉得你应该发觉得更早些,至少你看起来比老二聪明得多。总而言之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朝着妹妹转过头去。 “天允,不是时家的孩子。” 时希心中爆开了一颗重磅炸弹,明明只是一句话而已,她却感到头脑中涌入了巨大的信息量,皮层灰质居然没办法一下子完全解析,让她有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却根本没能理解”的感受。而在那之后,大哥抿了一口茶,有如正餐之后的小甜点般又补了一句: “莉莉也不是。” 不是时家的孩子…… 好不容易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时希的眉角跳动了一下。她看着一脸淡然神色的大哥――不会吧?!天允和莉莉不是大哥的孩子,那难道是说,是大嫂在外面……咳咳,该不该就这个方向继续想下去呢?她觉得拿不定主意。 时易生抬头淡淡瞥了妹妹一眼,便立刻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说道:“别想岔了,他们确实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毫无疑问。” “诶?” 时希组织着脑海中方才得到的信息。天允和莉莉不是时家的孩子,但却是大哥的孩子……不考虑什么感情因素,只单纯凭借着血缘这一条来想的话,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她惊恐地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后者轻快地点了点头: “不错。我不是父亲的儿子,甚至也不是时家的后代,我的生命和这个家族连一点皮毛关系都不存在……我,时易生,是在你们出生之前,被父亲从家族名下一家福利院带回去抚养的孩子。就是这样。”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打算关上,时易生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当年我被带走的时候,已经到了能记事的年龄。父亲肯定也着急了吧,都到了那个年纪还没能搞出一儿半女,又不想过继旁支的孩子――不然的话,孩子长大之后,说不定会反噬主家,他小心着呢。所以他把我带回去,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易生’,不是希望我能够顺利活下去,而是对时家血脉未来的期盼。就像是以前农村里,想要个小子结果生了个女儿,就会给女孩起名叫‘招娣’一样,盼着之后能带来个男孩。‘易生’也就是,希望能够生下个一儿半女。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名字真的起了作用,之后,老二和你相继诞生。父亲给你们分别起名叫‘时望’、‘时希’,你们才是时家的‘希望’。” 时希呆在原地,脑中不断有霹雳炸响。是了,难怪老头子从小就关照他们远胜于大哥,有的时候甚至几乎把他当作佣人使唤。时希一直以为那是老头子对大哥的磨炼,可现在看来…… “那时候我心里很不安。一旦享受过富足生活的人,再想要回到原本知足安乐的状态就很困难了。时家优渥的环境和福利院里的条件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害怕会被父亲赶出去,只好拼命努力。所幸,你们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忙生意,没时间照顾卧床的母亲,是我在家里跑上跑下,几乎把管家的工作都给抢了。他们大概觉得我还算有点眼色,便把我给留下来了。你们接受教育,我也绝不能落后,要想在那个家庭中生存下去,我需要付出比你们更多十倍百倍的努力。而幸运女神,似乎也总是站在我这一边。” 时易生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可能是因为老来得子的缘故,老二的脑筋总是差一些,又受父母的宠爱,学起东西来远远比不上我。你又是个女孩子。我心里清楚我比你们都要更强一些,可我从没敢显露出来……毕竟是在那样的家庭中成长,从小我就有了这样的心计。就这样一直到将要成年,父亲把一家边缘的小公司丢给我打理,算是看在这份父子关系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原本我的命运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不过就在那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妈妈的病……?”时希接口。 “没错。人到了那个岁数,对于感情,就会看得比生意更重些。父亲把公司的事情全部丢在一边,每天陪在母亲身边看护。我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我趁着那个空挡,以时家长子的身份暂代董事长职位,处理了不少重要项目。也许我天生就有这个本事,做起生意来顺风顺水,很快把集团上下全部掌握在手。父亲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忙里忙外干活儿的老实小孩上,一开始以为我不过是个想要兴风作浪的跳梁小丑,给了我几句警告就放手不理了。等到他真正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他当然可以强行把我搞下去,但要知道,集团不是时家的一言堂,我虽然只是个养子,却也是时家的人。在内部大打出手只会削弱时家的力量,给他人可乘之机。再说我不但把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也没打算更改时家的旗号。人人都认为我就是正统的时家长子。最后父亲没了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再说天允也即将出生……对于子嗣稀薄的时家来说,这更是一个重要的筹码。当然,他到底还是对我施加了一些手段,老二也就是那时候了解这件事的。不过他本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跟我感情又要好,因此没怎么在意……” 说到这里,时易生幽幽一叹。 转眼又是二十年,流年如水,旧事如尘哪…… 第三百四十三节 又见地狱来使 时希不知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表示,身为时家的子女,也许她应该有些愤慨的感受?明明时家对大哥有恩,可他却巧取豪夺,将时家的产业全部收入自己名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果是一个感情正常的女人,这时候总该叉腰怒斥他几句才好吧? 但是她做不到。 做不到,感受不到任何的愤怒,相反的……还有些莫名的高兴。 他把那些陈年往事毫无遗漏地告诉了我,明明是隐藏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如果他愿意,从今往后也能够一直掩埋下去。可他却说出来了,正因为信任自己,所以…… “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你二哥会有那样的自信。”时易生朝她微微一笑,“父亲如今都这个年龄了,老人总是比起儿子更疼爱孙子的吧?不管再怎么说,格罗里亚·米歇尔可是他的亲孙子,哪怕毫无所长,又是个浪荡子弟,也难说父亲会不会把家业丢到他的手上。大不了多给他找些幕僚帮手,别让集团垮台也就是了。” “嗯……” 时希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格罗里亚是自己的亲侄子,可她对此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实感,更别谈什么感情了。只是琢磨着大哥这番话,再联想到格罗里亚夜间在那个弯道发生的事故,时希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大哥……” “怎么?” 时希定了定神,问道:“格罗里亚·米歇尔……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嘴上虽然这么问着,时希心里却早已有了一个答案。二哥和格罗里亚联手杀死了天允,那么或许,是大哥为了报复,也采用了同样的手段…… “怎么死的……呵呵,被隧道幽灵推下悬崖了呗。”时易生淡淡地答道,接着敏锐地抬起头来,“怎么?” “没什么。”时希的脸色一紧。 “你在怀疑我?” 这一次时希没有答话,但她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唉,我说啊,老三……”时易生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比较少见,也许今天是真的可以放松下来了吧。他看着三妹,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怎么,信不过我?明明连那些事都告诉你了,这点小事我没必要瞒你。如果真是我杀了他,那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作为父亲为儿子报仇,我个人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不过……我说了不是我,那就不是我。老三,你只是纯粹不相信‘隧道幽灵’这个说法而已吧?” “那种事——” 时希看着大哥意味深长的神色,却突然顿住了话头。一团疑云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头逐渐升起,而不待她自己想清楚,时易生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是有的哦,隧道幽灵……不,用更确切的说法,‘灵异’这种东西,在世间是真实存在的。你不用惊讶,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我‘恰好’曾经涉足过这个领域。不仅是我,父亲和你二哥也很清楚,所以他才会设下那个局。你仔细想想,如果他不相信鬼魂的存在,又怎么会采用那种方法对天允下手呢?” “这个……也未免……” 时希感到一阵恍惚,自己的世界观在摇摇欲坠,伴随着大哥的话语,每一秒都有倾颓崩塌的风险。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时易生宽慰道,“对于你们这些普通人来说,‘那一边’的事情或许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没必要多做考虑——不,应该说,绝对不要深入考虑。这一类事情,你接触得越多,再次接触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所以安安分分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唔……哦。” 时希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好看,但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思绪纷乱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大哥使用的措辞是“你们”。 “好啦,闲话就先说到这里。你去让莉莉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国内还有一大摊子破事儿等着我们去处理,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就不要多逗留了。”那个狮子般的男人最后说道。 …… 疲惫。 即便是处在梦境之中,苏凛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眼下身体的状态。之前被碎玻璃片割出的那些伤口已经被上药包扎过,却仍然泛着丝丝拉拉的疼痛感。之前在比赛之中,每一个细胞的线粒体都处在高度紧张的运动状态,如今放松下来,它们却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仍然高鸣着仿佛在讨要加班费一般。 不知何处的高台上,苏凛迎风而立,身旁似乎站着一个人影,但他并没有转头去看。因为直觉告诉自己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但这只是梦境之中的意识,实际上苏凛本人是不知道的。况且,比起身后,眼下的情况则更让他在意。 似乎曾经做过类似的梦。苏凛隐约记得。 他模模糊糊想起了接下来的情节,而不知是本来就要发生,还是在随着他的意识流动,梦境也在发展。他看到那个女孩在学园中庭狂奔,看到她身后的黑影,不等他高喊出声,变故突发,那少女被—— 中庭黑影少女喊叫梦境意识奔跑背叛绝望逃亡灵异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好冷! 苏凛猛然睁开眼睛。 他躺在卡利亚里度假酒店自己房间的一张床上。明明盖着被子,冷风却仍然尖啸着从缝隙刺入进去。不知怎么的,这个状况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半秒钟后他想起来了,之前在那黑洞洞的隧道里面,鬼魂侵入的时候,不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难道说……?!! 苏凛慌忙抬头,而就在他的视界之中,借着窗外微茫的光线,一个人影正侧坐在窗台上。 不是隧道幽灵。 用这样的说法可能会让人产生误解,也许就是鬼魂,也可能只是他尚在梦中。总而言之,苏凛跟随直觉从床上滑下来,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朝向窗口走去,伸手把打开的窗户关掉,同时白了那人影一眼: “你要冻死我啊?” “哦,醒了啊。晚上好——哦不对,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那么‘早上好’?好像太早了一点,有没有‘凌晨好’的说法?至于冻死你……也不是那样啦,哈哈。不过如果直接把你摇晃醒的话,让你看见这么一张脸,只怕会当场吓尿的吧?” “你这样也够吓人的!” 苏凛看着昔日好友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上一次在梦中相见时,他的脸色铁青,明显一副死人的样子。而这次则因为光线较暗的关系看不真切。这让苏凛松了一口气。至于究竟是梦还是现实?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没打算仔细考虑。 “闲得没事怎么又跑上来了?”他问。 “谁说我闲得没事?”时天允哼了一声,“嫌我烦啊?唉,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好基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见色忘义的小人呢?啊,你先别说话——” 时天允扬起一只手制止了刚要开口的苏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弯道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不过我比你了解得更清楚些。实话说了吧,格罗里亚那家伙的魂就是我带走的。顺路来看看你而已。” 苏凛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你是勾魂使者?骗鬼呢?!” “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才不想谈这个话题。”时天允无奈地说道,“算了。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爸送了你一辆chasers。不是你撞坏的那辆,而是一辆新的。要问为什么的话……嘿嘿,大概是送给新姑爷的礼物?” 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苏凛。苏凛别过头去,用一根手指紧张地挠着脸,他不知该怎么避过这个话题。天允是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或许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成了人家的妹夫,总感觉…… “唉……”时天允一声长叹,“有道是我待基友如断背,基友背后搞我妹!” “搞你妹啊!”苏凛嘟哝。 “你搞的就是我妹啊!”时天允一句话把他噎了回去,“总而言之,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某想要吟诗一首,咳咳——” “你已经吟过了。”苏凛提醒,但时天允没理他。 “唉,正所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窗含西岭千秋雪,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嗯,你那是什么眼神?被我的文采震撼到无地自容了吗?”时天允看着苏凛一副无力吐槽的样子自恋地说道。 “好湿!”苏凛装模作样地拍着巴掌,“真是淫得一手好湿啊!兄台一表人才**倜傥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直让吾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哪里哪里,贤弟谬赞了!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多谈一下贤弟与舍妹的婚姻大事可好?” “呃——咳咳……在下忽然身体不适……” “切……”时天允瞅他一眼,“唉,你们人间的事儿,我管不了的。我知道你身边已经有余敏儿了,不过莉莉那丫头……总而言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是为她好,一切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时家的事情你可以不用操心了,老爸好像已经全部解决,莉莉的安全不用担心。” “哦,哦……”苏凛答应着。睡前他收到了时莉莉的短信,告诉他一切安好,不过不知怎么,那口吻倒有些像是时易生先生的。他虽还有些不放心,却也没别的办法。现在天允都这么说了,那么时家……应该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 “对了,关于我和莉莉……”苏凛下定决心开口问道,“你们时家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呢?哦,抱歉,问你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但如果都解决了的话,那现在莉莉也没必要通过转移继承权这种方式来保护了吧?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取消婚约了?” “你想的美哟。”时天允冷笑起来,“我妹妹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香包。苏凛辨认了一下,正是前两天在树林里找到的那个护身香包,却不知怎么会跑到了时天允手上。 “这是昨天下午比赛之前她烧给我的。”时天允倒提着线头把它垂到眼前,悠悠地说道,“就在车神墓所我的衣冠冢那里。‘哥哥,求你保佑苏凛一定不要出事……最好、最好还能让他把比赛赢下来!’啧啧啧,酸得我牙疼!我妹妹那么在意你,你到底有什么看不上她的?!”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妹妹的语气,接着又撇了撇嘴,把香包收回口袋里。 苏凛无话可说。 时天允接着说道: “不过呢,不管你我是什么心思,莉莉是什么心思,其实都没什么用处。一切都只把握在我父亲的手里,没错。你既然被他看上了,就不要妄想着什么逃走的事情啰。他会把你绑得死死的,让你想跑都跑不了。” “为、为什么?”苏凛再度抛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 时天允转过头去,透过窗户,看向了遥远海边几不可视的一处地方。 “如果我想的没错,大概是……‘为了时家’吧……” …… 而此时,就在时天允目光所投射的方向,拉吉兰达酒店,两个人影正在走廊上默默地走动着。是时易生先生和时希女士,而时莉莉则已经跟随着他的下属先行离开了。眼看左右无人,时希女士本来落后两步,这时候却突然紧赶着追上,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 “大哥,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莉莉的订婚一事,实际上也没有必要了吧?我看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宣布把莉莉的婚约取消,好——” 时易生站住脚步,回过头来:“取消?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因为那个男孩根本不适合她!” 时希有些激动地说道。也许是由于同为女人的关系,她一直很疼爱时莉莉,把这个侄女当成自己的亲女儿来看。而对于苏凛这个“侄女婿”,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眼的。 “他不过只是一个高材生罢了。那样的人只要我们想找,要多少有多少!况且我调查过他,据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现在正和同级的一个女孩交往中。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让她和莉莉保持婚约关系呢?!” 时易生看着妹妹的反应,嘴角却不知为何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笑容让时希感到有些发毛。不等她再说什么,时易生问道: “呐,老三。这样的一个男孩,你认为父亲为什么会同意他和莉莉订婚呢?有没有想过?” “因为……因为他至少比格罗里亚强?” 时希一呆,下意识地说出了一个答案。但紧接着,她的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这不对,她想到了,这个答案成立的条件是,候选人就只有苏凛和格罗里亚·米歇尔两个,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对于时家来说,可供选择的人才资源简直太多了!至于时莉莉的想法——谁会管她?!又不是亲生孙女,对老头子而言,只要能够用她来创造价值,又不丢时家的面子,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关键是……苏凛那个小子,能有什么让老头子看上的“价值”呢? 时易生露出谜一样的微笑,突然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老三,你觉得我对时家……怎么样?” 时希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样,是指什么?” “如果我说,我虽然不是时家的后代,但这近五十年来,却一直作为时家的长子打拼,我得到的一切都来自时家,我奉献的一切也都给了时家。虽然我跟时家本没有关系,但五十年下来,我早把自己看成了时家的一份子。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时家,也愿意继续为时家去做一切……这么说,你相信吗?” 说这话的时候,时易生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狂热。有些感情,它们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是会拥有比血缘更加强烈的联系的。你为了一个地方付出了一切,那你的一切就跟它牵绊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你们分开。 时希毫无迟疑地点头了。 她相信着这个男人,当然相信,已经相信了四十多年,从今往后,也会一直相信下去。 “这样就好。”时易生欣慰地点头,“……老三,这些事情,原本我不想让你跟它们扯上关系。不过你既然问了,也罢,我就告诉你。我们时家向来人丁稀薄,缺少子嗣。到了父亲一代就只剩他一个,他拼了老命,才在迟暮之年又得上天垂怜,生下两个孩子。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遗传基因出问题了吧,大概。”时希往生物学上猜测。 时易生的笑意更浓了。 “对,对,一般人的话都会这么猜测。我说那是错的,不过错的好,老三……会有这样的错误想法,恰恰说明了你是个正常人。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想让你听过就忘,但想来也不可能。所以我只能说,你以后不要再去探究这方面的事,做得到我就告诉你。” 时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听我说。我们时家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归根究底,是因为我们的先祖,当年曾经得罪过不该得罪的人。” 时希瞪大了眼睛,而时易生还在继续说: “而我让苏凛成为莉莉未婚夫的缘由,恰恰就是为了救赎那份罪过。你不明白也没关系,仔细听。只要这条婚约还能够保持一天,时家的状况就能够得到改善。如果他未来能够真正成为莉莉的丈夫,那我们时家的后代不但不用再担心血脉的问题,说不定还能不断开枝散叶延续下去。如果这样也能让莉莉幸福的话……不,就算她不能得到幸福,仅仅为了时家,我们也要尽一切努力保全这份关系!” 后面的话几乎已经是在自言自语。时易生转过身去,没再理会呆站在原地的妹妹。他当先走向电梯,嘴里反复低语的只有一句话—— “一切为了时家,没错,一切……一切为了时家……” 第三百四十四节 梦游症 某天半夜被突然惊醒,摸摸身旁,妻子所在的地方却是冰凉一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厨房里传来咚咚的声音,是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动静。已经到该做早饭的时间了吗?我打了个哈欠,试图把疲惫的身体从床上撑起来。在经历了三次失败之后,终于够到了放在床脚的套头衫。虽然不好好把衣服放到衣架上的做法总会被妻子诟病,但大冬天的,只要一离开被子就有立刻结冰的可能啊,所以一定要放在伸手就能拿得到的地方才行。女人家怎么可能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 虽然说是“半夜”,但那也只是因为完全没有光亮透进屋子里,由此做出的主观判断。当然即便拉开窗帘,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不过深冬的日出总要晚一些。厨房里咚咚咚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在切着什么钝物,难道大早晨就要炖骨头汤吗?早上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脾胃不好吧…… 虽然还不能确定现在是几点,但手机定上的闹钟还没有响起,也就是说比平常的起床时间要早些。早些就早些吧,儿子今天要早起上课。明明才刚上初中,学校就要求早晨七点前到校,现在的学生可真够辛苦的。既然如此,我们家长也该做个榜样才是。 不过早起的原因并不仅如此……不知怎么的,低温似乎越过了暖气的阻碍,直直地朝着身体袭击过来。冷风总能让人清醒一些,据说可以起到与“贤者时间”相似的作用。但眼下的我却并未产生什么罪恶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 不详。 类似的东西如死神周身缠绕的黑雾一般在心头盘旋着。我摇了摇头试图把它甩开。 我裹了一件外套,穿着拖鞋走出卧室,那咚咚咚的声音便愈加响了。一股肉汤的味道钻入有些发堵的鼻腔内,让我不由得狠抽了两下鼻子。当初之所以会跟妻子结婚,不能说与她精巧的手艺完全没有一点关系。曾有朋友半开玩笑式地建议她开一家家庭餐馆,如果住的不是楼房,我想我们早就把这件事列入日程安排了。 伸手敲了敲儿子的房门,没有反应。 本来这活儿是不应该由我来做的,可妻子刚巧昨晚跟孩子闹了别扭,母子俩一块儿生起了闷气,谁都不理谁,倒把我难受得要死。躺在床上,妻子委屈地跟我倾诉: “晨晨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 “诶,这个……小孩子嘛,总会有个叛逆期的,咱们毕竟是大人,有时候就得忍让一点。mianhuatang.info这样吧,他再怎么闹腾,早上还得吃饭不是?你明天就趁早饭的时候跟他谈谈心,教训教训他,我帮着你,过一晚上他总该清醒些,只要听进去就行,以后就不会再犯错了。” “我不想出去买早餐……”妻子缩在我怀里,“早晨好冷的。” “那就在家里做。你做饭那么好吃,干嘛要出去买。” “你说得好听,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怎么做?”妻子白了我一眼,“晚饭把最后一点儿剩菜吃光了。晨晨不就是为这个发脾气的吗?嫌是剩菜,还嫌没有肉……真是,咱们小时候有口吃的都谢天谢地了,哪来这么多事儿?” “……嗯,嗯,我也好想吃肉啊……”我有些迷迷糊糊的,答非所问。 那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我应该是睡着了吧?总而言之,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现在。考虑到他们母子俩还在“冷战”阶段,今天叫孩子起床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我一边嗅着厨房里传来的诱人香味,一边再次敲了敲门。 仍然没人答应。 还没起床吗?唔……倒也是,闹钟到现在都没响,说明这个时间还是太早了些。不过早些也好,我决定悄悄把儿子叫醒,跟他稍微谈谈。晨晨一贯很听我的话,只要我让他去给妈妈道歉,好好说的话他一定会同意的。 这么想着的同时,我蹑手蹑脚地把门拧开。 “晨晨,晨晨――诶?”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可放在床头给手机电池充电的万能充却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辉,照亮了那张床铺。床上有些凌乱,被子都耷拉到地上了,枕头歪歪扭扭……不过比起那些,现在床上空无一人。奇怪,晨晨已经起床了?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是个男孩,但晨晨的生活习惯很好,每天起床后都会把被子叠整齐的,今天却是怎么一回事?唔……啧,算了,上帝工作六天还要休息一天呢,偶尔一次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我帮他叠上吧。 刚才那种不详的预感伴随着肉汤的香味再一次袭来,我挥挥手把它赶开。 晨晨去哪儿了?在卫生间里吗?刚好我也要洗脸刷牙,便推门走进去,可卫生间里黑漆漆的,灯光关着,并没有孩子的身影。我略略想了一下,恰好厨房的咚咚声停息了片刻,我便高声问道: “老婆,你见晨晨了吗?” 我并没有指望能够得到回答,可是出乎意料,顿了一下,妻子有些飘忽的声音传来: “他在厨房呢。” 哦,跟妻子在一起呢。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由得对自己的过度多疑感到好笑。我还在担心个什么劲儿?他们一个是三十多岁善解人意的女人,一个是素来听话懂事的孩子,想必早晨刚一起来就和好了吧?我居然还在为怎么调解他们的关系劳心费神,真是…… 我刷过牙洗完脸,径直走向客厅,等待着妻子把肉汤端上来。虽然或许去厨房帮一下忙比较好,但我想难得他们母子俩单独相处说些知心话,我就不要去讨人嫌了吧。我想看看客厅挂着的时钟,好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在黑暗中却难以分辨。 一刹那间我感到有些不对劲,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黑暗。 没有开灯。 怎么回事? 对了……我回头看去,从我刚才起床开始,房子里所有的灯光都处于关闭状态,所以才显得这么黑。这是什么情况?两间卧室里的灯光关着也就罢了,客厅和洗手间没有开灯也很正常,但是厨房怎么不开灯?妻子要摸黑做饭吗?还是说没电了?不,煮汤用的应该是电磁炉,那样的话…… 在考虑着不寻常事情的同时,我缓缓退到墙边,伸手摸上了墙壁上的顶灯开关,手指刚要按下―― 脚步声。 突然出现的声音来自于身后。我赶紧转过去,黑暗之中,妻子手中端着一个巨物走了过来,那是汤锅,肉香就是从里面伴随着热气涌出溢满整个房间的。她直直地朝着餐桌走了过去,我刚要问问她为什么不开灯,却突然浑身一颤! 借着从窗外射入的微弱光芒,我看到了妻子模糊的面庞――她是闭着眼睛的! 闭着眼睛走路,闭着眼睛把汤锅放在地上,闭着眼睛拿起汤勺和瓷碗……这一幕幕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此刻就发生在我的眼前,我情不自禁退后了半步。与此同时,客厅中的挂钟突兀地响了起来――“当当当”三声,现在是凌晨三点!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开灯,为什么凌晨三点妻子却做好了饭――因为她是在梦游!是的,虽然一下子想到这上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我记得妻子以前曾告诉过我,她小时候曾有过严重的梦游症,发病的时候常会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溜达,去做各种应该在白天完成的工作。当然,后来是治好了的。不过眼下这种状况,除了那个病症之外,我也很难想象得到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梦游症,梦游症……我在脑子里拼命思索着。由于妻子以前提到的时候,我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就算不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我也没想过会再复发,是以对于梦游症,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虽然出于好奇读过一些文章,但也记不清具体的解决办法。好像记得有种方法叫“厌恶疗法”,只要大声把她喊醒就会没事,不过也有人说,叫醒正在梦游的人会使得患者精神错乱。我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的,现在也不敢拿妻子来实验。况且,她正在用汤勺把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的肉汤盛入瓷碗里,如果现在把她叫醒,让她在慌乱之中打翻了汤锅,说不定会造成极其严重的烫伤事故!我没胆子去冒这个险! “来尝尝。”妻子用轻灵的声音说道。 我不敢违逆,连忙坐到了餐桌旁。端过一碗肉汤使劲吹了几下,然后抿了一口。妻子闭着眼睛朝着我的方向,但我感到她即便是处在梦境之中,也在等待着我的夸奖。我没有让她失望。 “好喝,太好喝了!” 她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而我则在紧张地思考着对策。 梦游症……似乎一般是由心理压力造成的。妻子有什么压力呢?昨晚和儿子吵了架,今天就发病了,也就是说是这件事让她心中不快咯?病因是儿子……对了!儿子!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晨晨已经发现母亲是在梦游中吗?他也在担心母亲的状况,所以为了安抚她,他也没有开灯,在凌晨三点起床,并且一直待在厨房观察母亲,以免她发生了什么意外吧?想到这里,我问道: “老婆,你已经教训过晨晨了吗?” “嗯。”妻子欢喜地点头,“果然就跟你说的一样,晨晨很听话,这次教训过,以后就再也不会犯错惹我生气了。” “哈……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嘛。”我附和着笑笑。心里却想着:就算再不听话的孩子,看到你这模样也会吓得当场认错的吧? 肉汤渐渐凉了一些,我几口喝得见底,把碗里的一块肉用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这块肉切得有些粗了,不过考虑到妻子是在梦中做饭,也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不,倒不如说,梦游做出来的汤还能这么香,真不愧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迈着不太自然的步伐朝着厨房走去。我没有跟上。晨晨在厨房里看着,应该不会让她出事,比起这个,我得赶紧想想,该怎么安全地把妻子从梦游中唤醒。 我大口嚼着肉块,一会儿把它吞了下去,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这肉汤确实很美味,不过烫了些,要先晾一会儿。我从碗底又捞起一块肉,吹一吹送入口中。而这时,妻子的脚步声也从厨房折了回来。 看着妻子袅娜娉婷的身姿,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说一开始,晨晨担心母亲的状况,不得不陪在她身边。可妻子到客厅来的时候,晨晨为什么没有跟过来?他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好吗?为什么他还待在厨房里?为什么―― 另一件与晨晨“无关”的事情浮上了脑海。 我看着面前的肉汤。 妻子不是说……冰箱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吗?现在是凌晨三点,肉铺也不会开门的。那么妻子做汤用的肉,是从哪里…… 我突然浑身发冷,像是被魔鬼攫住了一般。妻子缓缓走近,她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也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老婆……”我的嗓音干哑,“晨晨呢?” “在这儿呀。”妻子开心地说道。 在那瞬间,我理解了她的意思。 黑暗之中,我勉强分辨出了那盘中肉块的形状。堆在最上面的,是一根三节状的长条带骨肉,前端那反着窗外微弱光芒的……像是一片指甲。 在这儿呢。 不知为何,我的身体颤了颤,却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你跟他谈过心了吗?” “心?嗯,谈过了!”妻子坐在桌旁,双目紧闭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不仅谈过了,而且还煮过了!尝尝吧!” 她把盘子向我推过来。 “请用。”她慢声细语地说道。 第三百四十五节 年轻的灵异小说写手 “‘请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她慢声细语地说道。” 最后按下“ctrl+s”保存了内容后,噼里啪啦的声音暂时停歇,纤细的手指从黑色的logitech?k260键盘上移开,用同样型号的鼠标进行接下来的操作。漆黑而狭窄的宿舍中,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的电脑还闪着光亮,时间已近凌晨一点,一个半小时前就断了电。老三的呼噜声震耳欲聋,可却并未把其他六个正在熟睡中的室友吵醒,也许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吧。 他们比蓝雨诗早些睡觉,却不是为了养足精神去上明早的课,而是因为在断电之后,七个人一起打游戏很快就把笔记本的电量耗光,不得不怏怏地爬上床去。而蓝雨诗进行的工作则要省电得多,反正只是码字而已,使用节能状态也能够轻松完成,只是对眼睛不太好,但蓝雨诗向来不在乎那些边角小事。 蓝雨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偏中性,男女均可。但眼下坐在这里的却毫无疑问是个男孩――不,二十岁的青年,已经有成为“男人”的资格了吧?只是不论心智还是能力都尚未成熟,蓝雨诗自己也羞于这样认为呢。 “靠,网速真慢……” 他有些忿忿地嘟哝着。最近c只要过了零点就别想连上,不知是服务器的问题还是自己电脑的问题。以无线形式连接教育网的话,倒还算稳定,就是网速实在太慢。蓝雨诗看了一会儿进度条,又把目光投回刚刚完成的短篇上。 一节关于“梦游症”的短篇。 其实最后本打算以身为丈夫的主人公在妻子的尖叫中苏醒,发现其实真正的梦游者是自己,而那时他已经杀掉了儿子,并且开始品尝他的尸体……不过这样一来,设定上就又变得复杂许多,而且篇幅中使用过的伏笔存在意义也会大大降低。考虑许久,蓝雨诗放弃了这个想法,选择了比较平淡的结尾。 蓝雨诗是东山大学分校的一名大三学生。“分校”这个后缀听上去就有些不顺耳――没错,虽然本校是985重点,但那和纯粹为了收钱而创办的分校不同,这里只是一所三流大学而已,几乎处在二本学校的底端。[就爱读书]八人宿舍中,七个天天打游戏,一个天天,真正会在学习上用功的人数约等于零。老妈收到上学期的成绩单后,接连愁眉不展好几天,“以后没法顺顺利利毕业可怎么办啊”这样嘟哝着,不过对于蓝雨诗而言,如果能够在喜爱的文学方面一展身手的话,以后就靠这个谋生倒也不失为一个妥当的选择。 不过……他或许打错了算盘。 老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列游戏光盘,《碧之轨迹》、《楼兰》、《死魂曲》等等,不管是国内的国外的只要跟“玩”字沾边的,他似乎都有收集的习惯;老二的书架上则排着几套日系漫画,《恶魔奶爸》、《惊爆游戏》、《最后大魔王》……老三和老二的喜好相近,不过他似乎更有钱一些,那里用透明长方塑料盒排着各式各样的dd娃娃和手办,老二一直非常羡慕,不过以他的经济能力,也只有流口水的份了。 看一眼各人的私人区,他们的喜好就能一目了然地掌握了。正是如此,蓝雨诗的书架上倒摆了些和“书架”这个称呼相符的东西。阿刀田高和伊坂幸太郎的小说占了将近一半,中间夹了几本侦探小说,另一边则是轻小说,“断罪的exceed”和“无头骑士异闻录”等等,可见蓝雨诗爱好颇杂。不过啊――爱络小说的众室友曾经众口一词地劝告他,那些厚本文学自己品味一下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用相似的笔法在网上发表作品,不然一定会秒沉的! 然而,一意孤行的青年并没有接受他们好心的建议,而是固执地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并且这一走就是两年多。若说这两年一事无成也未免有些过分,他自己确实是认为自己有些进步的,可就是觉着哪里出了差错。想来想去他得出了结论,在网上阅的人,多数都是抱着休闲的心态去看,这样一来,剧情轻松,语言通俗的读物当然比较受欢迎,而从书架上那些小说中学来的,逻辑严密,注重手法的东西,则往往被人敬而远之。 即便明白了这一点,想要做出改变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半途而费反倒是彻底承认自己的失败了吧?蓝雨诗有些赌气地想着。而如果坚持下去的话,喜欢的读者总会越来越多,会慢慢攒起一些人气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于是,青年今天也仍在努力着。 电脑电量还剩百分之十五,但上传页面仍在加载中。蓝雨诗再度把飘忽的目光投注在word文档上。老实说,这一篇“梦游症”中,想象的部分被过度夸大了,这样一来似乎会让人产生一种误解,认为“梦游者”=“危险人物”。实际上,真正会做出可怕行径的梦游人只是个例而已,大部分梦游是相当平和的。科学研究表明,平均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曾有过梦游的经历,大部分集中在六到十二岁的少儿期,正是天真爱幻想的年龄呢。如果梦游真那么可怕的话,这世界上只怕也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不过,长大成人之后,如果再犯梦游症,那可就不是能够等闲视之的事情了。蓝雨诗这般想着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还好我的梦游症,从小时的那一天开始就再没发生过了。 没错,蓝雨诗曾经患过梦游症,并且相当严重。 记不清是从几岁开始了,因为自己得知的时候,已经发展到了不治不行的程度。虽然说小儿梦游是一件相当平常的事情,但如果每天晚上睡着之后都会起来一次,在客厅里毫无目的地瞎转悠,那可就不只是说说而已的小事了。记得大概是和父母分房间之后的某一天吧,突然被叫到客厅里,面对着很严肃的爸爸妈妈,不知所措的蓝雨诗被告知,“你夜里总在梦游”这样的话。 一开始发现的似乎是起夜的爸爸,于是叫醒了妈妈一起来观察,结果发现,不仅是那一夜,之后的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家里转上一圈,如果父母的卧室不关门,他甚至会到里面沿床走上一遭。这还只是发现之后,在那之前不知已经走了多少天呢!而更为恐怖的是,蓝雨诗睡觉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想象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孩,幽幽的目光无神地望着前方,魂不守舍地游荡,轻声叫他也不搭理……真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理所当然的,被带去看了心理医生,什么“厌恶疗法”、“精神宣泄法”都试过,可却无一奏效,蓝雨诗敢肯定自己对于梦游的了解绝对比短文中那个男人要强多了。总而言之,最后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了,父母在一段时间后也逐渐适应,只能相信那个大夫没什么说服力的话语:长大应该就会好了吧。是啊,还能怎么办呢?大不了夜里把所有门都锁上,他要梦游,就自己一个人在卧室里转悠吧。 然后,梦游症被治愈,是在…… 蓝雨诗追溯着遥远的记忆。 啊对了,是那天晚上啊,被小龙带着去那个阴森森的宅子里探险过之后……从那里回来,自己的梦游症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还有睁着眼睛睡觉的毛病,也一并改掉了。是偶然吗?不,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的,不过我也不是精神科的学者,没有心情去研究那些事情,反正只要自己的病治好就ok了吧。 在没有社会责任感这一点上,现在无论哪里的大学生都是一样的呢。 哪里的……说起来,锦衣学园的学生也会是这样的吗? 对于中国的大学生而言,但凡提到锦衣学园,谈论的语气中总会夹杂着掩饰不住的羡慕与嫉妒,蓝雨诗自然也是如此。不过眼下,他之所以想到那个学园,却并非是自卑心理作祟。他拉开第一层书桌抽屉,那最上面盖着一张薄薄的白纸,他忘记是用作什么的了,随手掀开之后,下面是一个木制相框以及一本薄薄的相册。他把相册拨拉到一边,拿出相框,借着充电台灯微弱的亮光,注视着上面的三个人影。 不,准确来说,只是盯着中间的那个女孩。稍有些男孩气的短发,皮肤白皙,却让脸上的雀斑有些显眼,不过现在斑点似乎已经消失了呢……蓝雨诗回想起寒假的时候,那个女孩从锦衣学园回来,路上偶然见了一面,她却有些精神低落的样子,只是小声打了个招呼。 果然,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女孩,长大后总会变得越来越疏远吗……蓝雨诗记得有种说法叫做“韦斯特马克效应”,具体内容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是要表达这么一个意思:青梅竹马注定悲剧!居然有人专门研究这种东西,蓝雨诗觉得也是醉了。 “咚!”电脑突然跳出了这样的提示音,把蓝雨诗吓了一跳。原来只还剩下百分之七的电量,马上就要进入自动休眠状态了!而该死的网络直到现在还没能帮他刷新出那个上传界面。靠!不等蓝雨诗再次点击鼠标,屏幕一黑,笔记本嗡嗡的声音已经弱了下去。 蓝雨诗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二月的寒流从没有关严的窗户透入打在身上,有种战栗的冰冷感。 半晌,他颓然耸了耸肩。 啧,算了,算了,只好明天再说了……他低头再度俯视着那张相片,短发的女孩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开心的笑靥。 “好想见你一面啊……”蓝雨诗轻轻抚摸着相框玻璃,“小琴。” 他关掉台灯爬上床去,听着老三的呼噜声,安然闭上了眼睛。 真好啊,没有梦游症的人生。 …… ――啊啦,你是认真的吗,蓝雨诗同学? 遥远的另一个次元中,传来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声音。 ――啧,作为本书的作者呢,虽然我是尽量想要避免让自己本人介入故事之中啦,毕竟啊,出现在灵异故事之中,总让人有些不详的感觉。不仅如此,认识的人的名字,也最好不要写进恐怖小说里,这是灵异写手的避讳。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遵守也就是了…… ――不谈这个,总而言之呢,虽然你已经睡着听不到我的呼唤,但作为心血来潮的行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以免被人诟病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作者呢。 ――你真的觉得,以后再也不会犯梦游症了么? ――真那么自信的话,我们不如拭目以待咯。等待着这个故事结束,一切就可以见分晓了吧……啊,当然了,前提是,你还能存活到那个时候。这一点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也就是说没法打包票呢。 ――知足吧,这可是看在同样作为灵异写手的份上才给你的忠告哦。 ――晚安,好梦。 ――那么接下来,我也应该把打好的章节上传了。同样是教育网,但愿不会像你那么衰,出现一直连接不上的状况。说起来明天早晨还有很重要的课程来着,之后我也要早睡了呢。 ――祝我不会梦游吧。再次,晚安。 第三百四十六节 虚幻之友,难解之爱 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某病房―― 房门紧闭,光线也一下子暗了下来,不过要看清楚东西还不成问题,不管是窗外透入的光芒还是医疗设备上发出的微微光亮都足以最低限度地照明整个屋子。(就爱读书)剃着板寸头的青年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说道: “我把灯关上了哦。” “唔嗯……?”病床上的少女微微偏头。 看清楚东西是不成问题――但少女是看不到的,她的双眼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还是开着吧,关着怪不方便的。”名叫辰婉的少女拉了拉被子,嘟哝道,“啊……还是说没有灯光对你比较方便?黑灯瞎火的你想对我干什么?有阿龙这样的变*态老哥我也真是醉了……” 叛逆期的女孩总爱学些怪腔怪调,辰志龙已经逐渐理解了那个名叫“中二”的舶来词,因此现在对话时他一般会酌情省略后半句,只是闷闷地答道:“医生说你的眼睛现在绝对不能见光,懂吗?绝对不能!” “有纱布就已经够了啊够了!”辰婉边说边拉扯着眼睛上缠着的几层医用白布条,吓得辰志龙赶紧伸手拦住她,“一片漆黑你关灯还是开灯我根本都看不见好么?!” “瞎说,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我关灯了?” “你刚刚自己说的啊自己说的!”辰婉激动地抬起头来,咳嗽了两声,辰志龙赶紧把一杯晾好的开水递到她口边,却被辰婉厌烦地躲开,她抱着胳膊鼓起脸颊,半晌才说道,“阿龙,带我出去溜达两圈行不行?” “不行!”辰志龙一口拒绝,“医生说了――” “就在医院花坛那边,不会到外面去啦……”辰婉一把抓住辰志龙刚刚放下水杯的胳膊,“好不好嘛,阿龙最好了,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才刚做完手术,医生吩咐过近期一定要注意身体,任何――听好了,我说的是‘任何’有可能造成身体情况恶化的行为都决不允许!”看到妹妹撇嘴的动作,辰志龙又补上了一句,“这事我也会嘱咐牛叔,听说你是有前科的……我不在的期间他也会盯紧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哼……”辰婉发出猫儿似的呼噜呼噜声,听起来像是在威胁,如果没带眼罩的话,现在她一定是在拼命瞪视着自己吧。但是看不到眼睛的话,反而只会觉得可爱……不不不就算看到了也肯定很可爱,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嘛。 像苏凛那些人,一定不会想到辰志龙也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呐,阿龙。” 生了一会儿闷气后,辰婉却又转过头来。 “学校,好玩吗?” “嗯。”辰志龙点了点头,尽管辰婉看不到,“没关系,以我们家小婉的能力,哪怕让他们十五二十分,也肯定没有人能超过你。” “谁问那个啦。我是说啊――” 辰婉转过头朝向另一边,那是窗户的方向。 “学校的话,一般不是会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吗?操场啊升旗仪式啊课间活动啊多媒体教室啊之类的……啊,还有交朋友。一般在学校交朋友是怎么回事呢?坐在同桌就是朋友了吗?还是要参加社团才行?总不会走上去说一声‘我们做朋友’就好了吧?” 辰志龙的眼神暗了下来。她说的那些东西,在普通人的眼中都是早已生厌的日常。辰志龙记得自己最讨厌的就是每周一清晨的升旗仪式,要比平常更早二十分钟起床才赶得上;课间活动虽好,可比不上放学……只是小婉的话,放学后一个人孤零零回到家里,一定会相当寂寞的吧…… 不然的话,等之后拆了纱布若是没什么问题,就把小婉接到未来岛上去和自己住在一起,牛叔也是。手续可能难办了些,但只有有他们在身边的话,无论怎样的困难,他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跨过去! “……你的朋友是怎么样的呢,阿龙?” “嗯?”辰志龙抬起头来。(就爱看书网) “朋友啦朋友,你总不会真那么逊,都半年过去了,在学校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吧?” 辰婉撅起嘴来。不知怎么的,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可辰志龙却隐隐感到了一丝担心。是啊,如果兄长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话,作为妹妹也会因有这样的哥哥而感到难堪的吧? 辰志龙当然没有朋友,以他的个性,人人都会避而远之。不过,这里撒个小谎也未尝不可。 “我的朋友有很多哦,而且男女都有。”辰志龙一边说着,同时快速在脑内构思着形象,“嗯……不过最亲近的呢,唔……那家伙有些奇怪,留长头发,还扎了一根辫子,不过卖相倒是不错了。人也聪明,脑子很灵活,喜欢读推理作品。哦对了,他家里也有一个小妹,跟你差不多大,说不定以后你们也能当朋友呢。” “真的?”辰婉有些狐疑,“不会是骗我的吧?哥哥你高中可是特别孤僻的。” “怎么会。”辰志龙摆了摆手,“如果是骗人的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把谎话编得这么顺溜啊。是真的啦,真的。对了,他也是成都人,等以后你拆了纱布,我带他一起来见你。很帅的人哦,不过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不要起心思。” “谁会啊!” 辰婉嘟着嘴吐槽,但声音里却明显带上了一点期待。 看着这样的妹妹,辰志龙心里泛起了一股柔情。只是那个长发青年的身影又在脑中挥之不去,为了把谎编得圆润一点,不得不把现实中的人拿来做参照。不过,如果真要和那个家伙做朋友的话…… 辰志龙抽了一下嘴角。 哼……那种无聊的事情…… …… 与此同时的未来岛,通向锦衣学园的nove(新星)路上―― 堵车。 两列建筑物中间,一条多色的长龙从头排到尾。从中段望去,不论前后都是一眼看不到边,会让人产生一种一直排到天际的错觉。苏凛以一条手臂为支架,托着腮坐在没有装垫子的驾驶座上,跟着播放器中花姐的《离去之原》轻声哼了起来,不过没过多会儿就厌烦了。 要排到什么时候啊……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之前就干脆从白银大厦那边绕一下了。不过现在……苏凛转头看了看不见首尾的车队,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的话,就算想要折返,只怕也没法从队伍中间钻出去了。 顺带一提,虽然大家都开着各式各样的车子,不过这里最扎眼最拉轰的,毫无疑问是苏凛这辆chasers逐风者。当然并不是那辆他开着通过幽灵隧道,已经撞得惨不忍睹的车子,而是另一辆崭新的礼物,正如时天允所说。被送到未来岛来的时候,可把苏铃给吓了一跳,不过不管她怎么问,苏凛都没打算解释。 能怎么说?“我跟时莉莉订婚了,这是时家给新姑爷送的小礼品”? 苏凛有种想要投河自尽的冲动。 苏铃还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平时不太关注新闻,上网也只是看看韩剧,玩玩休闲游戏,或者跟朋友聊聊天。时莉莉知道苏凛现在和女友处于同*居状态,自然也不会特意告诉苏铃。所以这小丫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在苏凛不懈的道歉攻势下,小铃还是在大年初四回到了未来岛。虽然头几天照样因为生气没给苏凛好脸色看,但至少还是帮他解决了温饱问题――在那之前苏凛一直是靠着盒饭、方便面和家庭餐馆度日的。 不过,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豪车确实方便许多――如果不考虑眼下这种状况的话。未来岛的地铁四通八达,可偶尔挤不上的话就有些麻烦了,遇到人流高峰,还要陪着余敏儿一起站着。苏凛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让女朋友挤在人群中间可就有点心疼了。现在有辆高级跑车,赚人眼球倒是次要,能讨女孩子欢心可就太重要了!只是油费稍微有点……嘛,有小铃这个持家高手在,应该不用担心什么吧,啊哈哈哈…… 说到余敏儿…… 苏凛皱起了眉头。 最近这几天,好像有点儿……怎么说呢?从萨丁岛回到未来岛以后,苏凛就在不断试图联系自己的小女友,可是电话总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一次两次倒还好说,可能真是巧了。可这段时间来,苏凛给她打电话已经不下百次,次次都是如此,就连他下决心在深夜“骚扰”一下,结果也是同样。这可就不正常了……难不成我被拉了黑名单? 怎么会,我又没得罪她……苏凛笑了一下,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继续思考其它的可能性。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前段时间跟她联系,不小心被她的父母发现了。保险起见,余敏儿只好暂时把他的电话搁置。这样一想倒也说得通。只是短信也不回,qq也不亮,苏凛还是难免有些担心。还好,之后问了一下舒然学姐,她说她跟余敏儿的联系倒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这样也就能放心了……大概真是她父母的问题吧。如果余敏儿真出了什么事,苏凛一定会立刻坐飞机赶回大陆去的。 没有她的日子可真难受,晚上一个人睡,倒有些不适应的感觉了。还好这样的生活不会太久了,很快就要到最后的返校日了,到时候她一定能回来的。她的父母又不是弗农姨父和佩妮阿姨,只要脑袋没毛病,谁会阻止自己的孩子回锦衣学园呢? 前方的车队稍稍松散一些,似乎有交警来维持秩序了。苏凛挺了挺身子,关掉音乐,挂档起步,目标锦衣学园,已经可以前进了。 第三百四十七节 杨凯卓的恋爱 高富帅。 在网上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好评似乎总是远少于讽刺的声音,似乎在常人的眼里,高富帅就是那些利用自己的优势去玩弄女孩的人。苏凛对此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也没发现自己周围有几个可以称为高富帅的人――啊,如果陆方秋学长还在的话,或许倒可以算一个。个子高,长相酷,家境也还算殷实……时天允就省省吧,那家伙虽然有钱,可要比脸,苏凛自认为是不会输给他。 哦……这么说来,苏凛似乎找到自己发现不了高富帅的原因了。因为他以前自认为不是个高富帅,所以总是拿自己去跟别人作对比,不比自己帅就不算帅。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人自然难得一见了。 老实说,高和帅这两天,用比较不要脸的说法,苏凛觉得自己已经符合了,但“富”他可一直不敢说。义父夜叔叔赚钱虽然不少,可毕竟是养着三个孩子,舞姨也得精打细算着过日子。现在苏凛和妹妹一起在岛上生活,生活费虽多,但岛上花销也大,况且钱什么的,都是由小铃在管理,对于自己到底是贫是富,苏凛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概念。 反正,不愁吃不愁穿,平常出门有两个小钱花,这样也就足够了吧…… 不过显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而本人对自己的看法,则向来会与他人的观点产生冲突。 “副会长好!” “哦,哦,你们好。”苏凛面带笑容从停车场中走出,顺手把chasers的钥匙往口袋里一装。不知为何,那两个刚刚还在跟他搭话的女生突然尖叫起来,像**边一样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他跟我说话了!跟我说话了哎!” “还有那辆车,你看到了吗?上面有法拉利的标志诶!副会长真是……” 苏凛嘴角抽搐了一下,背过身去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搞不清楚最近的女生都是怎么了,尤其其中一位看起来怎么都是位大二学姐的样子。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喂喂,干嘛要跑得那么快?” 肩膀突然被人勾住,苏凛险些被拽倒在地,不过他并没有回头。仅凭声音他也知道后面那个得意地狞笑着的家伙是谁。苏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听好友杨凯卓又说道: “呐,后面那两个都比你那个小女友正点哦。尤其那个,呜哇,至少有d――不,e都有可能!骚年,不来一发么?” 他呲着牙挑了挑眉毛,那样子怎么看都只能让人想到四个字:拉皮条的。 “你真闲啊。”苏凛晃了晃肩膀,但杨凯卓勾得很紧,他没能甩开,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嗯!”杨凯卓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很闲哦,给你讲个笑话吧苏凛童鞋?” 老实说苏凛急着要去学生会室没什么时间听他唠叨,但是这家伙的胳膊确实有些力道,看这样子不听他讲完哪怕世界末日他都不会放开了。苏凛只好啧了啧嘴:“好吧,不过要短一点,快点讲完,我接下来还有事。” “咳咳,听好啊――” 杨凯卓清了清嗓子,说道: “有这么一户家庭,很穷,大年夜,老妈张罗出了一顿饭。小弟吃了一口鸡蛋,就笑着说‘妈妈,我吃了一只鸡哎!’妈妈也吃了一块鱼子,然后说‘嗯,我也吃了好几条鱼了!’然后呢然后呢,大姐进门回家了,妈妈和小弟赶紧招呼她吃饭,你猜大姐说什么?” “说什么?”苏凛没精打采地问着。 “大姐说……‘不用了妈妈,我刚才吃了好多好多人,已经饱了!’” 笑话似乎到此结束,杨凯卓站在一边,一脸期待地等着苏凛的反应。 “……” 明明这时候只要装模作样笑两声大概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但苏凛的大脑却下意识转动起来。(就爱读书)他皱着眉头在那里站了半天,最后问道: “抱歉,这是恐怖故事?” “这不是恐怖故事,但你一定是头蠢驴!”杨凯卓没好气地说道。 苏凛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他挤出时间来听这个家伙的无聊故事还要挨骂,不过跟一个二货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他耸了耸肩,看着杨凯卓一脸悻悻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今天可真欢实啊,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之前说那两个女生的时候也是,明明平时要看到了这样的状况,肯定又要撞过来说我骂我两句说我是男性公敌,然后指天骂地哭诉老天爷近视眼让你一个新世纪好青年到现在都没找着女朋友。今天怎么转性了?难不成总算有哪家姑娘看上你了不成?建议她赶紧配一副好眼镜去吧。” 苏凛只是说笑而已,但他没想到就在下一秒,杨凯卓突然狠狠拍了一下巴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倒把苏凛吓了一跳。 “牛!真牛啊哥们儿,你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什么怎么看出来――呃?呃呃呃呃呃?!” 在苏凛惊讶的表情面前,杨凯卓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没错!你哥哥我终于告别了二十年的单身生活,从此走向了人生坟墓!我要告诉全天下的美女,名草已经有主,不过用不着悲伤,要哭的话请去纠缠我的长头发娘炮基友,跟他女朋友比你们还是有优势滴!leavemealone,哥只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在杨凯卓装腔作势的表演面前,苏凛只好摆出一副“不要看我我不认识这货我只是个无辜的围观群众”的表情。不过其实,好朋友终于达成了他的夙愿,苏凛还是打心底为他高兴的,只是嘴上难免要损两句: “你……唉,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人家姑娘眼瞎了就够可怜的了,还要被你这样的流*氓欺骗感情,你就不能长点儿阴德?小心以后生儿子没那啥玩意儿!” “去!” 杨凯卓一摆手,却是丝毫不在乎苏凛的讽刺,要是以前早就打上来了,难道说爱情真能改变一个人? “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哥给你说,哥的眼光比你高,哥找的美女十里八村你都遇不着一家。跟她一比,你那个小女朋友……啧啧啧,边儿玩儿去吧。给你透个底儿,这女人咱们都熟悉,你猜是谁?” “咱俩都熟悉,唔……”苏凛想了一想,“是不是普通学生?” “不是。” 两人都熟悉,还不是普通学生……难道跟自己一样,是学生会成员?苏凛脑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燕楠?” 若论姿色,俏丽的燕楠在校园中毫无疑问是中等偏上,就算是苏凛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余敏儿更漂亮。而且又是学生会干事,又是两人的同班同学,倒是符合这个要求。苏凛觉得八九不离十。 孰料,杨凯卓却是立刻否定: “不是。” “不是她……?”苏凛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是燕楠,那难道……” 学生会里的女孩就那么几个。余敏儿是自己的;evalia……虽说并不很在意,但苏凛觉得她一直都对自己有意思,应该也不会看上面前这个渣渣;莫语琴跟敏儿算是同一等次,况且她和杨凯卓好像没什么交往;索妮……啧,算了,那丫头现在苏凛真不想提,自从性格大变之后就把自己搞成了那副非主流的样子,谁见了她都要犯一阵恶心,杨凯卓的眼光应该还没那么差;那么也就只剩下…… “不会吧?!”苏凛对这个可能性大吃一惊,“舒然学姐?!” “也不是。”杨凯卓仍然摇了摇头,“不过,她绝对跟学姐是同一级别的美女!哎呀算了,再让你想十年你也猜不出来,回头我让你们见面,到时候可别把下巴掉下来,嘿嘿嘿嘿……” “嗯嗯,我期待着。” 最后给出了这么一句半客套半真心的回答,苏凛也是时候前往学生会室了。看着好朋友迈开大步远去的身影,杨凯卓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无比清爽。他一屁股坐在中庭的长椅上,兴奋地嘟哝着: “谁说我不比那货强?现在的女孩,一个两个都是没眼光的。苏凛也是,明明自己条件那么好,找女朋友倒真不挑。嘿嘿,还是我跟她比较相配些……” 他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滑动解锁,主界面屏幕上,赫然就是一位美女甜甜的微笑。杨凯卓看得如痴如醉,甚至连呼吸都紊乱了一些。他没有撒谎,照片上那人确实是一个苏凛熟识,但任他想破脑袋都绝对想不到的人!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杨凯卓一边温柔地抚摸着画面,一边自言自语着,“不管是谁敢伤害你,我都一定会拼上性命来保护你……还有……” 他的手指,慢慢悠悠地滑向了女人的腹部。 腊梅仍在二月枝条上娇俏地绽放着。校园中无论哪里都是牵手的情侣。这个季节将会有很多人因莫名的感情而心烦意乱,只是苏凛没有想到,这“很多人”,会连他自己也包括其中。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只因为眼下没有好好问清楚杨凯卓关于他女友的事情,在很久以后的某个故事之中,他会遇到莫大的阻碍,甚至险些因此而丧命!不过……当然了,那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乍暖还寒,一阵凉风吹过,粉红的花瓣纷纷飞落如雨。 春天到了。 …… 感谢边疆行者的打赏~~3q呐~~! 第三百四十八节 今日之日多烦忧 “抱歉抱歉,各位……诶,我来早了?” 苏凛大踏步进入学生会室,本想跟众人道个歉,可一走进来才发现,学生会室里面目前只有三个人。(就爱看书网)喊他过来的舒然学姐自然是身处其中,另外两个也都是女生:莫语琴和evalia。其余人都去哪儿了? “不,你来晚了。而且晚了将近一个小时。”针对苏凛的问题,舒然学姐直白地回答。 “哦……因为之前在路上堵车了,nove路上今天人可真多。”苏凛解释道。不过之前又被杨凯卓拦了五分钟,这事儿他倒没提。话说,距离预定的会议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人怎么还没来齐? 总不会集体去上厕所了吧? 似乎是发现了苏凛的异状,舒然学姐看透了他的心思,便说道:“洛羽晨、燕楠和辰志龙还在大陆那边,辰志龙可能要到开学前两天才能回来,剩下两人明天就到;索妮的话……我刚刚有给她打电话,但是没能打通,她只来了条短信,说今天要去做头发,就不来参加会议了……” 那丫头……唉…… 该说是同情还是厌恶呢?或许两种心情各占一半吧。总而言之,对于那个可怜的女孩,苏凛已然无力吐槽了。 舒然学姐皱起了姣好的细眉:“不过方伊安是怎么了?他那种板整的人,会在会议上迟到还真是少见呢。之前也只发了条短信说‘有急事’,却没具体说明。唔……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只是想针对下半学年的有关事宜简要说明一下而已。” “余敏儿还没回来吗?”莫语琴发现舒然漏掉了一个名字,她转头看向苏凛,“怎么,没把她一块儿带来?我听说你买了一辆豪车,开车不带着女朋友怎么行?” 苏凛没有回答,倒是舒然学姐张口说道:“昨天上午我打电话跟她聊的时候,她说还在大陆。(就爱看书网)不过下午再打的时候就没人接了。”她说着,用征询的眼光望着苏凛,“要不要现在帮你联系一下?” 不等苏凛说话,一旁的evalia却突然犹疑着举了举手: “……那个,余敏儿的话,我今天上午在商业街那边好像看到了。” “――什么?!” 苏凛和舒然学姐同时惊讶出声。舒然学姐是知道苏凛到现在都没能跟余敏儿取得联系的事情的。按理说,如果在大陆那边的时候,她是因为有父母在身边不方便跟苏凛联系,那么一回未来岛,应该第一时间去和苏凛见面才是。可直到现在,苏凛都没有收到她那边传来的只字片语,反倒是先被evalia看到了,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是看错了吧?”舒然学姐有些怀疑地说道,“你跟她说话了吗?” “没有,因为那边很挤,我也只是在人群中发现,但是喊她她没有听见。”evalia说道。她捏着衣角,不知怎么的,似乎后面还有话,但是看着苏凛欲言又止,好像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怎么了?”苏凛敏锐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evalia为难地小声说道。 “哦,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接下来还是好好交代清楚比较好哦,不然的话就更吊人胃口啦。”莫语琴在一边“指示”道。舒然学姐也点了点头。evalia想了一想,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抬起头来。 “那个……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许没什么参考价值的。当时我是在车站附近看到她的,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在逛街,好像是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当时我以为那是苏凛,所以又注视了一会儿,那个女人……真的很像余敏儿。” 说完了,她小心观察着苏凛的反应。 evalia本来没有对此多么在意。(就爱读书)逛街时遇到同学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情,整个岛就那么大,看到熟人再正常不过。余敏儿一开始和那名男子表现得十分亲密,evalia还以为那是苏凛,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不过这样的好奇心也只是转瞬即逝。毕竟在观念开放的欧洲,女子就算有了心上人,也不是说不能和其他男人交往。因此,evalia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直到刚才听到这几人的谈话,她才觉得有些不对。余敏儿给她的印象,即便在中国人之中也属于观念保守的那一类,除了苏凛以外,她甚至没见过那女孩跟别的男生多说几句话。再说了,即便和男伴逛街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她回未来岛甚至没和苏凛打个招呼,这正常吗?还是说…… 学生会室中的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其他三人心中在想些什么,evalia可不清楚。可在说完话之后,她的心中却被浓浓的悔意和不安的心情所充斥。为什么要特意说出这种事情来呢?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苏凛都会怀疑她是故意这么说,为了破坏他和余敏儿的关系吧?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分是不是又要下跌了?而且,别人恐怕也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爱传风言风语的讨厌姑娘吧? 真是,太不经过大脑了! 且不论金发的英国女孩在那边怎样谴责自己。苏凛的表情冷若冰霜,面上丝毫未变,但心中却烦扰无比。 他当然不愿相信evalia所说为真。但是……大家毕竟已经是朝夕相处几个月的同学了,说是生死之交也毫不为过。evalia会看错吗?如果她没有看错,余敏儿已经回到未来岛,却没有回到自己身边,反而和别的男人表现**…… 不可能!不可能!没理由的!敏儿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对,不会的,一定只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出去一下。”苏凛低声说道,“既然人数这么少,我看会议就暂时推迟吧。反正离开学还有那么几天,等大家都能抽出时间来,再谈这事不迟。” “苏凛,我……”evalia还想要解释什么,可苏凛已经转过身去。 他摇了摇头: “你看错了。”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便走出门去,只留下三名女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耳旁苏凛的脚步声和电梯嗡嗡的运行声远去。evalia缩了缩脖子,眼神甚是可怜。 “我是不是不该说的……?” 不过,这里却并没有人理她。 “余敏儿……跟别的男人搅在一起?”莫语琴靠在窗边自言自语,“不会的吧?怎么想都不可能啊。别说锦衣学园了,就算是整个未来岛上,能比得上苏凛的男人有几个?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有地位,现在还弄了辆豪车――她不要有的是人要啊,那些女生有的都把他当男神看呢。况且……除了这个瞎眼的家伙之外,还有谁能看得上她呢?” “别这么说!” 舒然学姐瞪了她一眼,莫语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不会是那样的,我相信余敏儿。”她也走到窗外,“她才不是那样的女孩子。她和苏凛相恋凭的是感情与信任,别人可没这个优势,也没本事在他们中间插一脚。” 说到这里,她瞥了evalia一眼,后者处在一种自我厌恶的精神状态中,并没有注意到。 “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舒然学姐喃喃自语,“难不成,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事?”莫语琴歪了歪头,目光之中绽放出强烈的好奇。 “不,没什么。” 苏凛和时莉莉订婚的事情,被时家大张旗鼓地传开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抱了什么目的。尽管没有在当天被邀请,事后舒然还是听说了此事。不过,对于一般人而言,那个层面距离他们太过遥远,时家大小姐订婚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少有人关注此事。除非是在看新闻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苏凛”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然的话一般都会直接略过。是以莫语琴和evalia现在还并不知道那个婚约。 ……不过,锦衣学园里人多嘴杂,只怕过不了几天,等学生全部返校后,这件事也就该传开了吧? 难道说……原来如此,似乎多少能够明白一点了呢。 “呐,学姐果然还是记挂着陆方秋学长吗?” 女孩子谈到恋爱的话题,总会有些收不住嘴。莫语琴小心地向舒然提问。这个问题她几个月前在雨夜泉乡的故事里就已经问过,不过那时,舒然并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而现在,都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莫语琴想学姐也差不多应该释然了,于是便再度抛出,观察着学姐的反应。 舒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爱他。” “呜喔喔喔――这么直白?!”莫语琴大吃一惊。 但舒然却是摇了摇头。 “我爱他,也爱你们。这是对朋友,对同伴,甚至对人类的一种爱。这些爱是一样的,并非你所指的那种感情。” 莫语琴愣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嘴角。 “学姐……你还真是能毫不害羞地说这种话呢。我应该说谢谢吗?虽然有点儿感动,不过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啊……” 舒然莞尔一笑:“那你呢?你有心上人吗?” “心上人?……不,迄今为止还没遇到哦。” 莫语琴放松地答道。但在舒然暂时移开视线之际,她却转过身体,从窗口望向遥远的西方大陆。不知怎的,她想起了那里的一个人,想起了曾经的某一天,想起了那条漫步道上,二月香樟盛开,沁人心脾…… 雨诗……你还好么? 第三百四十九节 春日的少年少女(一) 有人说,烦恼的数量跟年龄可以用函数关系来表示,在坐标系上,约摸是一条单拐点的上升曲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看书网)前期上升缓慢,中期会突然加快,而到后期又渐趋平稳,向着某个极限值无限靠近,有些人的烦恼甚至还会逐渐减少。而烦恼增长最快的那个时期,毫无疑问是十五到三十岁。 这个春天就有许多人在烦恼着。有的为了成绩,有的为了理想,有的为了健康,有的为了社交……即便是在人才汇聚的锦衣学园中,也处处充斥着无法排解的忧郁和感伤。别的人暂且不提,我们来说说大家认识的几个人。 此时此刻,锦衣学园中塔的五层,学生会室里,一位名叫evalia的英国留学生少女正在烦恼着,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些多余的话,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呢?而她喜欢的那个人,这会儿刚走到停车场入口,他的心中也被烦恼所充斥,他不想认同evalia的话,可那些语句却如同一颗带毒的种子般在他心里牢牢扎下了根。 当然了,他们各自烦心各自的,谁也不会知道,在学园保健室中,一个面孔方正的男生坐在凳子上,姿势端正。从面孔上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被一种名为“困扰”的妖怪咯咯笑着捕获了。 他和苏凛、evalia烦恼的当然不是同一件事,此刻也并非同一种心情……但如果非要归类总结的话,或许可以分为同一类型。 而这个类型,我们一般称之为“恋爱”。 那么下面我们就跟随着方伊安的视角,来看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多么重要的事情,让他这个一向谨守规矩的人,仅凭着一条简单的短信解释半句,便把学生会会议丢在了一旁,做出如此不合他风格的举动。[就爱读书] ……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方伊安坐在一张病床旁边,挺起的胸膛即便被覆盖在大衣下面也显得肌肉分明。不过如果有人大着胆子凑上去听听,或许能够发现他紊乱的心跳声。方伊安目视前方,他不得不逼着自己直勾勾地看着身前躺着的那个女孩,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掩饰住他的心虚。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他又在心中问了自己一遍。 要讲述这件事情,我们还得把时间再往前推一个小时。 方伊安是乘地铁过来的,因此不会像苏凛一样在nove路上堵半天。过年的时候他没有回家,整个假期都一直待在未来岛。现在就说“整个”或许不太合适,因为假期还剩下最后几天,如果九方九世书抽风打算在开学前再给他们出个必须到岛外执行的故事,他也只能够服从。总而言之,由于还没开学的缘故,提前到校的学生少得可怜,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中庭走动。方伊安目不斜视地向着三班的专属教室走去。 其实按照他的性格,本该直接朝向目的地去的,而从专属教室的走廊穿过,无疑要绕点远路。不过这也没办法,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虽然扶住地面没有跌倒,但手上却弄得脏兮兮的。带着一双脏手去参加会议可就太难堪了,反正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几分钟,洗个手应该来得及。 如果早在这时候就能够预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方伊安绝不会踏入这条走廊一步。很可惜,老话说“有钱买不到早知道”。方伊安不会算命,他当然也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在洗完手从三班门口经过时往里面瞟了一眼,就那么随意的半秒钟……麻烦上身了。 “等、等一下!方伊安!” 刚刚上到二楼,身后便传来一阵嗒嗒的脚步声。方伊安回过头去,这个声音他听来有些熟悉,不等他辨认,那个女生就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方伊安……等一下好吗?我有点小事,想要跟你……嗯,说一下。” 女生吐息不匀,明显是一路追着他小跑过来的。方伊安疑惑地看着她,他当然认识这个女生,她是三班的同学,名叫许静,很普通很娴淑的名字。在专属教室第一次换位置之前,她就坐在方伊安的旁边。不过以他的性格,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也仅仅只是知道个姓名而已。 “什么事?”方伊安用沉稳的声音问道,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变化。 如果是杨凯卓那厮在这里,或许会用激动的声音自言自语“找我?!老天!我的桃花运终于要到啦!”甚至兴奋得手舞足蹈,直到把这个可怜的女孩吓得落荒而逃。不过方伊安不会,苏凛曾一度怀疑他以后娶了老婆上床运动的时候说些荤话是不是也要用这张脸――嗯,其实用不着考虑,他根本不是会说那种话的人,况且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她是要说什么呢?我在班里并没有担任职务,她也不是什么班委,肯定不会是公事吧?要抄作业?自己倒是做完了,不过我跟她选的又不是同一个方向……就算是,也不会借给她。作业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依靠别人! 就在方伊安思考着的同时,许静开口了,她的声音尖尖细细,比刚才还要高了八度,明显是紧张到了极点。 而她说出的话也让方伊安顿时狼狈到了极点: “要、要是不嫌弃的话……请和我交往吧!” 也许是身为人类的本能使然,方伊安首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接着才明白了许静话语中的意思。 ……什么情况?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交往?矫枉?胶网……不,最后这个根本不是个词儿。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个傻瓜也能够听懂对方说的肯定是第一个。那么这代表什么意思?愚人节玩笑?早了两个月吧?难不成她是在跟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家要出来找个人表白?唔……印象中她也不是那么活泼的女孩子…… 方伊安感到自己迟钝的大脑中,发条与齿轮似乎绞在了一起,发出咔吱咔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好了方伊安……面对现实吧!有个女生在对你表白! 但是为什么呢?像我这样古板的人,既不像苏凛那么活泼帅气,也不会逗乐,除了死性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如果那可以算一条优点的话。她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她喜欢自己什么地方?她……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许静垂头不安地看着地面,似乎在等待着方伊安的回答,她的脸颊通红。 方伊安打内心深处叹了口气。 算了,多想无益,自己可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因此不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里只要―― “抱歉。”方伊安的声音依旧呆板而冷漠,“我……” 方伊安的话语到此为止,不过不是他自己的原因。就在他给出回答的同时,许静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身体迅速向后一缩!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正站在楼梯边缘,而这一动作带来的结果则是―― “危险!” “啊――!!” 不等方伊安伸手抓住,她的身体便在楼梯上翻滚起来。方伊安呆呆地站在那里,看女孩娇弱的身影匍匐在楼梯平台上,她滚下了十一级楼梯,现在栽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呃……这个……” 方伊安也有慌张的时候,而后面的事情,就都是他在这种状态下做出来的了。他抱着女孩飞奔向保健室,所幸执勤医生返校的时间很早,当即便为女孩做了检查。许静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脑袋被磕了一下撞晕了过去,把她放到病床上没有两分钟就醒过来了。她的额头上撞出了一个大包,身上似乎也有擦伤。医生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用消毒酒精为她擦拭。也许有些疼,许静皱起了眉头。 从那之后到现在,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许静一直呆坐在病床上,而方伊安则用端正的坐姿直勾勾地看着她。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尴尬。还好那个医生一边配药,一边大声说话给他们讲述他假期时的无聊经历,不然方伊安恐怕早已经逃走了。他只是觉得许静受伤,有自己一部分责任,就这么把她丢下可有些不负责任。 不过,都一个小时了,也差不多…… 这么想着的同时,方伊安从板凳上站起来,冲着仍然呆呆低着头的许静说道: “好些了吧?如果没有什么其它不舒服的地方……我就先走了,学生会那边还有个会议,我已经迟到了。” 许静没有回答。方伊安自作主张把那理解为一种默许。他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出保健室,身后却突然又传来女孩尖细的声音: “方伊安……对、对不起!实在非常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第三百五十节 春日的少年少女(二) 方伊安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讨女孩喜欢的资本。(就爱看书网)寒假之初他就曾和苏凛讨论过自己的性格问题。其实他一直很羡慕苏凛,羡慕他能够那么招人喜欢。别看方伊安每天都是一副刻板沉闷的个性,但无论哪个男生,都会在青春懵懂的时候,对异性产生强烈的向往――哦,也有些是对同性,我们暂且不提。总而言之,如果能和女孩子交好,方伊安当然也会高兴,只是他从不主动追求,他认为自己的个性不太适合谈恋爱,故此也给自己定下了限制:读完大学之前不要谈恋爱,以免耽误学习。 而在加入学生会之后,这条限制的框架便愈加稳定。不仅仅是学习的问题了。如果贸然和女生交往,就可能把她也引到这个恐怖的圈子里来,而且心有牵绊会影响正常的判断力,他可不想因对感情的一时贪恋而葬送了性命。 还好,反正自己这种人,也不会有谁喜欢…… 不过,在人类的语言和心理之中,有时会不经意地搞错一点,那就是把“范围”当作“总体”。比方说刚才提到的,苏凛很“招人喜欢”,虽然用了“人”这么一个代表种类的字眼,但实际上,不可能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持着善意,总会有讨厌他的家伙在。再说得直白一点,人类的喜好多种多样,有人喜欢苏凛这样活泼阳光型的男生,就一定也有人喜欢辰志龙那种阴沉的男子……有人喜欢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杨凯卓,相对的,就会有人喜欢上刻板正直的方伊安。 许静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 刚开学的时候,第一次换座位之前,她就坐在方伊安的身旁。十月初,高等数学第一次班级模拟小考之前,另一边的女生嘻嘻笑着朝方伊安转过头来。方伊安的高等数学能力很强,教授曾当众夸赞过的。不过那女生也并非是想要找他“帮忙”,她只是伸出手来: “大神大神,来跟我握个手呗,马上考试了,沾你点儿仙气儿!” 大神,也就相当于“学霸”,或许还要更高一个等次。这女生不过是说说玩笑话,若是苏凛在这里,肯定会微笑着和她握握手,或许还要打趣一句:“哎呀哎呀,你把我的仙气儿都借走了,那我要是考不好,你怎么补偿我啊?” 但她运气不好。 “我拒绝。”方伊安冷冷地说,“有能耐就自己考,不要妄想着沾别人的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平时也没这么坏脾气,不过前两天,他才刚刚在第二个故事里丢掉了一条性命,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女生原本只是跟他逗个乐子而已,却没成想碰了一个硬钉子,讪讪地缩回手去,打那以后直到现在,她再没跟方伊安说过半句话。 若是别人,多半都会认为方伊安只是在装模作样,或者自高自大。但另一边的许静可不这么想,她托着香腮注视方伊安的侧影,他的坐姿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端正,挺胸抬头,这才像个男人。刻板也就意味着守规矩,瞧瞧,没交女朋友之前,他连别的女生的手都不会碰一下,这种老实的男生才能让人放心嘛……哎呀,我在想什么呢…… 体现出方伊安古板性格的事情可不只这一件,每一件都被许静收入眼中。一点一点地,她的心里,那个英气勃发的身影变得高大丰满起来。而方伊安自己却从未察觉,后来调换了座位,他就更没想过,在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角落里,有一个女生每天都在默默观察着自己。 许静的大学生活和大多数女生一样,每天别人扯着嗓门儿说些俏皮话,她就在一旁微笑着应和。在女生的圈子里,她从来都不是最耀眼的那个,永远都只是他人的衬托。但这样也好,以她的性格是做不到苏凛那样左右逢源的,而寄生在别人身边就要简单许多,没有人会排斥一片绿叶,只有绿叶在旁,才能让花朵更加鲜艳娇美。 但其实,她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她的父亲早逝。从小她就在母亲的照顾下过活。但后来,母亲又患上了难以治愈的疾病,经常需要住院。生存在这种家庭里的孩子,要么非常能干,成为大事小事一肩挑的女中豪杰;要么,则会被生活的负担压得喘不过气,每天想着少一事是一事,逐渐变得自卑而懦弱。 很不幸,许静属于后者。 她很讨厌那些装腔作势的家伙们,甚至可说是有点儿畏惧,如果像杨凯卓这种大野狼站在她身前,只怕说不到三句话,她就会转身逃跑。 而方伊安这种朴直的男生,却能带给她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少女一颗纯洁的心灵,在爱恋的水面上微微颤动,浮波细浪,荡起一圈涟漪。 跟随着女儿来到未来岛,好方便照顾她的母亲,健康问题却还是令人忧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现在她住在华人住宅区附近的安泰医院。几天前许静在病房里照顾她时,母亲看着屏幕中播放的肥皂剧,随口问道: “说起来啊……静静,你找男朋友了吗?” 许静差点打翻了茶杯。 “没呐。”她答应着,心里却想到了方伊安。 她原以为母亲接下来会说,“没有就好,大学生就该努力学习,不要把心思分到别的地方……”为此她也准备好了合适的回答。可没想到,母亲却张口就是: “怎么还没有?哎哟不是吧?你们大学不是允许自由恋爱吗?还是说……就你没人要?” 旁边病床上的阿姨吃吃笑了起来。 “妈!”许静又气又羞,“你真是……哎呀你就这么想着赶紧把我送出去?搞得就好像我是个赔钱货似的!” “这怎么说呢?你当然不是赔钱货。”母亲瞟她一眼,“我还指望你多给我挣点儿彩礼钱呢。” 许静正待发作,母亲却撑着床榻坐起身来。她直视着满脸通红的女儿,和刚才开玩笑时不同,她的目光变得清澈而严肃。 “静静啊,妈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如今也都上大学了,知道妈这些年过得有多么不易。现在妈只跟你说一件事,这是我四十多年来的经验之谈,你听好――”母亲咳嗽两声,“女人一定得早点儿找个好男人,那比什么都重要。” “妈……” “你呀,千万别想着当个女强人,那是女人所有选择中最苦的一条路,你已经累了这么多年,妈不想看到你再继续累下去。听好了,如果有看中眼的男人,一定要趁早下手,时间可不等人!当年我在学院里,别说院花了,能排到中等就很不错,可你爸那么优秀的男人,最后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会抢!**节头天,我们班里好几个女生打算自己做巧克力送给他,趁机表白,我可没她们那么傻!我趁夜就跑到商店里去买了个廉价货,直接冲到他们寝室去了!第二天那些女生还眼巴巴地在教室门口等,可她们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人,你爸已经翘了课带着我去迪士尼乐园玩了!” 趁早……下手吗? 许静仍然红着脸低头站在一边,可却早已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懂吗,时间不等人。你还在那儿扭捏的时候,人家却先被别的女生告白,那你就后悔流泪去吧!谁同情你?机会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母亲一番说教终于结束。 许静总算能插嘴了: “我……我还没想找男朋友呢……” “说什么傻话呢?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都进到狗耳朵里面去了?――哦,我不是说你。”母亲赶紧给邻床的阿姨道歉,再转回头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却有些哀求的意味了。 “静静,妈的病不容乐观,你知道的吧?” “妈,你说什么呢!”许静急了,“什么不容乐观,哪有那样咒自己的,你别担心,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然而母亲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别跟我争,静静,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她说。 这一次许静没有反驳。母亲了解她的身体靠的是感觉,而自己了解则靠的是检查数据,她相信无论哪一边,都对她的病情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许静其实早有一种预感,她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妈妈或许很快就会离开自己。 “所以啊,你得早点儿找个能照顾自己的人啊……”母亲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妈只有看到有人陪着你,才能真正放心下来啊。不然的话,以后你一个人要怎么过下去?哪怕是为了妈着想,你也得早点儿拉个男人一起来让妈看看,不然妈死都不会安心的……” 后来自己是怎么劝解母亲的呢?许静记不清楚了。留在脑中嗡嗡作响的,就只剩下母亲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那些话语。 她没有想到,就在今天,她遇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在假期还没结束前就回到学园上自习的人并不很多,许静坐在位置上,一直在思考着一道难解的题目,不过也快接近尾声了。各种复杂的公式和函数在她的脑中盘旋交缠,但她已经寻到了一条清晰的线路,马上―― 眼角的余光之中,一个人影从教室门口经过,许静下意识回过头去,正好和往教室中瞟了一眼的方伊安对上视线。 刹那之间,所有的推理,所有的解法全部都功亏一篑,许静的心中,只剩下那个青年腰杆挺直的身影。 几乎就在下一秒,她发现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还没开学,学园中空空荡荡。这时候追上去的话,反正不会被别人听到,即便是令人害羞的告白话语也说得出口!没错,哪怕被拒绝,没人看到也不算太丢人……而且,谁说我没有半点机会呢……? 反应过来的同时,身体已然冲出了门外。 “等、等一下!方伊安!” …… 结果就是这样了。 “所以说,能不能和我……那个,哪怕是假装一下也好,陪我去见见妈妈。因为除了你之外,我……” 看着许静坐在病床上,用为难的语气这样讲述了一遍,方伊安大致理解了。不过,理解并不意味着同意。老实说,他之前跟许静的关系也仅仅只是“同学”而已,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相互之间并不了解。她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方伊安十分为难。 的确,听来令人同情,他也很有感触。但是……假扮男友这种事,毕竟有些……而且,只要许静的母亲尚好,他就必须一直把这个谎言圆下去,这样一来…… 方伊安思考着拒绝的理由。 “你身体已经好些了吧?”他说,同时试图转移话题,“我……接下来在学生会还有个重要会议……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许静没有答话,看到方伊安的表现,她已然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神黯淡下去。 方伊安站起来,转身朝着保健室门口走去,不过在那之前―― “哦,多嘴问一句,你母亲的病是――” “……乳腺癌。”许静小声答道。 方伊安的脚步顿了顿。 “乳腺癌?”他轻声重复。 不知怎的,仿佛有一个天使或恶魔般的小人儿,在他的心中轻轻敲了一下,声如铜钟。 就只是那么一下。 方伊安的最后一句话出口,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许静就更不可能明白了。她只知道,当她惊讶抬起头来看向那边的时候,方伊安的身影已然消失,只剩下走廊那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只是她的耳旁,回荡着方伊安低沉的嗓音: “……下一次,你去医院探望你母亲的时候……叫上我吧。” 第三百五十一节 他x她x他(一)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对不起……” “对不起……” 打不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个号码,不管按下多少次,回答他的都是同样冰冷的女声。苏凛烦躁地踩下油门,chasers如风般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evalia之前所说的话却与那通讯公司的提示音混杂成了一首刺耳的交响乐,在苏凛的大脑中一遍遍反复回放着,刺激着他不堪重负的神经…… 敏儿她……明明回到了未来岛,却不来和自己见面,甚至都没有联系过一次。而与此同时,她却在和别的男人一起逛街,表现亲密。这说明了什么?根本不需要解释,答案显而易见。 但是不可能!苏凛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敏儿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没有理由的。对,他们上一次告别的时候还充满了浓情蜜意,她说很快就会回来。这之后他们也没有闹过别扭,没有怄气,她怎么可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自己呢? 一定只是哪里搞错了……evalia应该还没笨到想要用这种方法来挑拨自己和敏儿的关系,那样的话,估计只是她没看清楚而已吧。对……敏儿此时应该还在家里,不方便接自己的电话。只要耐心再等几天,临开学之前,她一定会返回的! 不用担心……没错,真是的,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也许是自我安慰起到了一些作用,苏凛方才被evalia的话语搅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露出无奈的苦笑,紧握着手机的手指也逐渐松开。 之前他的神经完全被那些负面情绪所控制住,脑袋一热就开着车上了路。现在再回去开会吗?算了吧……反正参加的人也没几个,干脆就继续兜兜风,往海滩那边绕绕吧。[就爱读书]啊对了,说起来,小铃早晨似乎提过,冰箱里的菜食不够了,虽然像采购这种小事,她肯定能办得稳稳当当,但自己在这里好歹也算是“一家之主”,偶尔也要稍微出些力嘛。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给小铃拨去了电话,几声“嘟”音响过,扬声器中传来妹妹富有活力的声音: “哥,怎么了?我现在在补习班这边,还没回到家哦,饿了的话,冰箱里还有一点剩菜可以垫垫――啊咧,话说你不是应该在学园里开会吗?” 苏凛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大概刚好到补习班的课间休息。 “会议什么的不用你操心。我打电话来是问问……嗯,再往前一段就到商业街了,你早晨不是说菜不够了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买的?” 小铃沉默了几秒,随即“呵呵”冷笑起来: “买菜?老哥啊……你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疯?行啦,咱们也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就敞亮点儿说!你想求我干什么?预支生活费吗?”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啊?!话说你还没成年吧?差了几个月呢!”苏凛没好气地吼道。 “确实很不堪哦,大概就是地沟里的癞蛤蟆那种程度吧……”苏铃毫不客气地发动了毒舌攻势,顺便避过了苏凛后面的半句话。 “谁是癞蛤蟆啊?!对自己老哥好歹尊敬点啊你这丫头!” “切……那好吧,我们家老哥居然会主动提出帮忙买菜,简直温柔得像是天使一样,这总可以了吧?呃――说得我自己都恶心了……”苏铃装模作样的呕吐声传来。 苏凛撇了撇嘴。 “我也不是什么天使……你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说啊?”苏铃哼了一声,“要么这样吧,折中一下,地沟里的天使总可以了吧?” “没有那种天使啦!” “那么就温柔的癞蛤蟆……” “温不温柔都是癞蛤蟆!没差啦!” 兄妹两人使用电波相互吐槽,没说几句话,两边就都累得气喘吁吁。[就爱读书]停顿几秒,却又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正经的!”苏凛把话题拉回到一开始的事情,“马上就要到百货超市了,需要什么菜告诉我一声呗。” “所以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小铃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买菜这种事情不需要哥哥来操心,你充其量只会帮倒忙而已吧?会挑菜吗?知道哪一样该买多少吗?虽然通过电话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实在太麻烦了些,而且马上就要上课了。这种事儿还是交给我放学之后再说吧。” 苏凛无言以对,尽管有些难堪,但他知道小铃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想添麻烦的话,自己还是远离这种事情吧。毕竟如果没有小铃照顾他生活的话,以他这种家务废柴,只怕连吃饭都成问题。 “……啧,好吧,那就算了。”苏凛认命地回答道,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失落。 似乎是感觉到哥哥心情不佳,小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好嘛,算了算了,难得的机会,既然你都提出来了,让你锻炼一下也好。这样吧,你到蔬菜区那边看看,茄子、西红柿和黄瓜……哦还有小白菜。话说,你认识小白菜吗?不会和菠菜搞混吧?” “以防万一,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一下两者的区别?”苏凛老实地问道。 小铃唉声叹气的声音让苏凛脸上有些发烧,看来是前途多舛呢。 听着妹妹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明,苏凛一边开车,一边试图用大脑速记。小铃说了足有一分钟才总算结束。不知为何,苏凛似乎预感到接下来又会听到她对自己的辛辣讽刺,于是趁此机会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那个啊……小铃。这段时间,敏儿她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敏儿姐姐?没有喔……要联系的话也该先跟你联系吧?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有。”苏凛慌忙掩饰过去,“我只是随便一问。你继续说。” “啊对,还有那个茄子啊,你挑选的时候一定要记得――” “吱嘎――!!!” 苏铃的话语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尖锐刹车声打断了! chasers在路口停下,明明是绿灯,可苏凛却控制着车子停在了路边。后面的一辆黑色轿车险些撞了上来,车主使劲儿按着喇叭,但苏凛充耳未闻。他呆呆地看着路口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在那里。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是因为自己刚刚还在跟小铃提到那个人,所以大脑中下意识映出了那个女孩的映象。但那不是,半秒钟后他就确信了,绝对没错,走在那边的那个人影,那让自己日思夜想的心爱身姿,此刻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只要越过这条路口就可以找到她。 敏儿她真的回来了。 但是…… 苏凛的视网膜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起来。他看着少女娇小的身体,她并非是一个人,就在她的身旁,一个个子比她稍高一点的男生,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人说说笑笑,全然没有注意到这里呆滞的观察者。 就像……就像是,情侣一样…… 苏凛的瞳孔以极慢的动作向内收缩起来。他就这么目视着那对人儿转向街道的另一边,很快消失在人流之中。就在这时,他的车窗被什么人大力敲击了几下。苏凛慌忙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的面孔。 “下车!”男人毫不客气地说道。苏凛用眼角的余光确认到身后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打开,看样子男人是那辆车的车主,过来找他的茬儿了。 但是苏凛没有时间耗在这里跟他置气。男人的声音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再一次望向那里,已经看不到了,但是,现在追上去的话…… 没错,他必须去确认,也许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余敏儿刚认识的一个朋友,自己一定只是误会了什么……对,只要自己出现在敏儿面前,她肯定会欣喜若狂地扑过来,因为自己才是她的男朋友,只有自己才有资格…… “让你下车没听见啊?!” 车外的男人还在怒吼,但苏凛却没有理会。他猛然发动了车子,chasers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启动,男人惊呼一声滚倒在地――如果他慢上半秒的话,或许车轮会直接从他的脚面上碾过去。苏凛控制着方向盘,身后响起男人愤怒的嚎叫,但他已经听不到了。现在他的全部心思都已经放在了前面那两个不见踪影的人身上。chasers在街道中央行驶着,苏凛看向街边,却没有再发现余敏儿和那个年轻男子。 在哪里? 尽管焦急,可苏凛的大脑却在那瞬间清明起来,他突然想起,这条街道离某个地方很近…… 对了……在搬到自己家里以前,余敏儿曾经住过的那个低级住宅区,确实记得,是从这里往里一拐―― 跟随着直觉,苏凛转动方向盘。chasers灵活地摆过了九十度角,轻巧地钻入了一条小巷道中。 前方不远处,青灰色墙壁所组成的一排建筑物赫然在目。 第三百五十二节 他x她x他(二) chasers被停在路边,苏凛循着那时的记忆在巷道中左顾右盼。十一月底,解决雨夜泉乡故事的那天,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后来为了把余敏儿的东西搬到自家去,又来回奔忙了几趟。不过两个月而已,心情却与那时变了太多。那会儿他与余敏儿的关系刚刚确立,奔波劳碌虽苦,却别有一份恋情的甜蜜在心间弥漫;而现在…… 两旁的青色墙壁,房顶落了一层灰的太阳能吸热板,这样的房子即便在大陆那边的大城市也很少见了,可却出现在未来岛上,与繁华的商业街仅仅百米之隔。苏凛想不明白为何会有开发商在这里起一排平房,无论从哪方面去想,这都是违反经济规律的愚蠢行径……不过,或许有需求就会有生产。现在他并没有时间去关注那点小事。 脚步踏上门前台阶,苏凛看到一个黑色垃圾袋放在门口,或许是打算下回出门就顺便提走吧。从这点看来,房子里是住了人的,但并不能肯定就是余敏儿。 苏凛抬起手来,堪堪就要触摸到门板,却有些犹豫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没人来开门,或者开门的不是她……那么她现在会在哪里?苏凛岂不是又要平添几分担心?可如果开门的是她,那该怎么办呢?那也就坐实了,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个,确实是她的身影,和另一个男子并肩而走,表现亲密的…… 苏凛咬了咬牙,把那些糟糕的想法从脑子里驱赶出去。他下定了决心,不管结果是什么,他都必须要去面对,如果连“见证”的勇气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他对余敏儿的心意只是徒有其表却一击即溃,经不起考验的伪物罢了。 敲门。 “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应答,但隔着门板,只能听出是个模糊的女声,并不能确定……苏凛听到有脚步声逐渐接近了,他的心脏砰砰加快了跳动,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半秒钟后,房门打开,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里面探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苏凛看着那张面庞,那和他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女孩娇美的容颜,明明只是三周不见,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敏儿……” 苏凛喃喃的声音沙哑,都有些不像是他了。 然而这一声似乎把愣住的余敏儿唤回了现实之中,她赶紧伸手想要把门拽上,但苏凛却反应更快,一只脚刚好卡住门缝,然后伸入胳膊,以门为轴和女孩角力。苏凛的力气当然更大些,但余敏儿的姿势却更容易用力,两人相持不下。余敏儿终于出声了: “放手!”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我要告你私闯民宅了!” 苏凛没有理会她的威胁,他直视着余敏儿。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搬回这个地方?!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来,还把我拉进黑名单?!敏儿,你给我个解释!” “我给你解释,谁给我解释?!你放手!不然我真要报警了!”余敏儿叫了起来。 苏凛正待回答,从里屋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怎么了?有客人吗?” 正在争执的两人在同一时间僵住了身体。余敏儿似乎是不愿意被里面的人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而苏凛则是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之前的所见,和evalia的说法终于被证实了。 那是男人的声音。 苏凛手上的劲道在无意识间松开,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一点,余敏儿也卸了力气。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回头向屋里喊道: “没事,是邻居,读你的书吧。” “哦。”里间的男人答应着。 余敏儿转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苏凛的目光闪烁,半晌才问出一句: “……那是谁?” “与你无关。” “敏儿,告诉我……”苏凛的神色阴晴不定,“他不是……你没有……”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可余敏儿却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她嗤笑一声,突然抱起胳膊,做出一副悠闲的姿态来。 “不用猜了,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新男友。ok,我说完了。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不送。” 她又想把门关上,但苏凛仍然用刚才的方法抵住。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给我个理由,敏儿。我又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到底怎么了?到底……” 余敏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 “闭嘴。”她说。 仿佛是被那股气势所震慑住,苏凛顺从地合上嘴巴。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余敏儿的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抑扬顿挫,“苏凛,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没有做!如果那都不算‘对不起’,以后警察和监狱也不要存在了,反正什么事情都是无所谓的!” 苏凛正要争辩,但那一刹那,一个可能性飘过了他的脑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难道是说莉莉的事情?” 余敏儿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显然是默认。 “不,你误会了,敏儿。我跟她并没有什么……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的,你知道,天允以前跟我的关系那么好,现在他不在了,对我来说,莉莉就像是小铃一样,我总得照顾照顾她吧?对不对?” “好啊,真有意思。”余敏儿冷笑起来,“照顾小妹居然照顾到订婚典礼上去了,你怎么不直接照顾到床上去啊?” “你听我解释,敏儿……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是出于解决故事的需要,你才不得不跟人家订婚?但是我问过舒然学姐了,她说这个故事跟时莉莉完全没有半点儿关系。你还想说什么?难不成是学姐被时家买通了,所以对我撒了谎?呵呵……” 苏凛还在尝试着徒劳的辩解: “不是这样,主要是因为那个……天允当初出事可能是被人谋害的,我们担心莉莉也会遭遇不测,所以才用了转移继承权这个方法……” “哦,这我倒也听说了。”余敏儿说着,探头往外面看了看,苏凛那辆崭新的chasers正停在那里,“好棒的车啊,时家给你买的吧。真不错啊,成了人家的姑爷,还有资格继承那么大一笔财产,也难怪,随手就可以把我丢掉了呢。毕竟跟时家大小姐和那么大的跨国企业相比,我这么个平凡又爱生气的女人,根本就和路边的垃圾没什么两样,对吧?” “敏儿,你总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苏凛有些急躁了。 他不说这句还好,话音刚落,余敏儿的眼神就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苏凛看到她的眼睛在喷射着火焰,她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还不等他反应,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翻出通话记录,亮在了苏凛面前。 “你好意思说我没给你机会?苏凛,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那一条一条未拨通的电话,从大年三十的凌晨开始,足足有几十条,甚至可能上百!苏凛一时间有些呆滞,余敏儿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你知道我那天看到新闻,看到你和那个时莉莉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我弟弟正在问我,问他的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才刚刚说完,转瞬间你就出现在电视里,和别的女人订了婚!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一遍一遍给你打电话,我想你一定会给我一个解释,你不会抛弃我的。但我却连一声回音都没有收到――” “那是……我的手机当时没电关机了……”苏凛无力地辩解着。 “也许吧,可那之后呢?我躲在房间里想啊,从凌晨想到白天,又从白天想到晚上,全家人看春晚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我想你也许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不能及时回我的电话,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啊!大年三十我等了一天,初一我等了一天,到了初二我还要等一天……几天过去了,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回!现在你跑来说要让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苏凛……你到底把我当成是什么?” 她的声音轻轻的,可却蕴含着足以将面前男人击倒的力量,苏凛无力反驳,他哑口无言。 他当然可以解释。大年三十,他在忙着和格罗里亚的比赛,一整天都处于紧张的准备当中。手机虽然已经在充电了,可他却没有心思去看。当夜,他带着一身伤从幽灵隧道活着回来,处理完伤口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精神压力把他累垮了,急需要充分的休息来补充一下。醒过来之后,他为了赶回未来岛的飞机,又急匆匆前往机场,下了飞机后为了倒时差又补了个觉,等这一睡醒来,就已经是初三的事情了…… 从那时起,他看到余敏儿的未接来电,赶紧想给她回过去,可却已经处于占线的状态了。 从他这里看来,因为灵异故事,几天没联系也是有情可原。但他却忽略了余敏儿的想法,她刚刚看到男朋友跟另一个女人订婚的消息公然出现在了电视上,紧接着又联系不上他,她等待着他的解释,还要担心着他的生命安全。而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她是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走过来的呢?苏凛无法想象。或许三天过了,心也死了。再见时已是陌路之人。 他想说的话太多,可每一条听起来,都像是虚伪的诡辩。苏凛不知何时松开了手,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是啊,他对得起余敏儿吗?在她心如刀绞却还是固执地选择相信他的时候,他却把她的思念抛之脑后。他乘着高贵的chasers尽情享受,完全不记得还有一个女孩在地球的另一边哭泣着为自己祈求。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颜面来对她解释?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她的解释? “……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余敏儿看着他的样子,她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房门轻轻关上,此后就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苏凛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远方天际,一片从海上被风吹来的乌云覆盖了岛面,天空阴沉,不久以后就要下雨了吧。 彷徨的青年无助地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头顶,大雨不懂他的心绪。 到底,怎么了呢? …… 此时的学生会室,莫语琴、evalia她们都在下雨前离开了,只剩下舒然一个人站在窗口。雨帘遮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东西,只是目光飘忽,好像在想些什么。 她不在那里,可她看得透,旁观者清,那是只有身为“局外人”才能一眼明白的事情。她很清楚,如果说余敏儿和苏凛之间起了矛盾,那不会全是因为苏凛和时莉莉的订婚典礼,那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诱因。过去会将人束缚,但却无法轻易摆弄那两人之间牢固的感情。真正会动摇那种连结的,却是可以预见的“未来”,那才是真正让余敏儿无法接受的东西。 没错,虽然不知道苏凛到底为什么和时莉莉订婚,但应该不是为了那令人垂涎三尺的“继承权”。尽管才相处几个月,但舒然自认为对苏凛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男人。余敏儿也会理解这一点。所以只要苏凛好好解释,要消除她在这上头的心结并不困难,真正麻烦的是,即将到来的流言蜚语。 时家刻意将苏凛和时莉莉订婚的事情宣传出去,似乎非要坐实了苏凛“时家女婿”的身份。不关注这方面的人还是知之甚少,但锦衣学园也算是半个贵族学院,很多上流家族的孩子都已经知道了,等到他们一返校,这件事情就会传遍整个学园。就算余敏儿能够容忍苏凛是他人的未婚夫,可别人不会理解他们的关系。对那些人而言,时莉莉才是苏凛的元配,而余敏儿,充其量只是一个第三者,还是一个在各方面都完全无法和世家小姐比拟的,差劲到了极点的第三者!人们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她呢?嘲讽?鄙视?他们肯定会说,“反正那种女孩子,之所以接近副会长,无非也就是想从那笔庞大的财产里分一杯羹罢了吧”。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余敏儿的坚强是有限度的,在事态发展成那样之前,抱着已经成为灰烬的爱情主动离开,或许正是一种无奈而聪明的选择。 苏凛,你的前途多难啊…… 舒然轻轻摇了摇头。 第三百五十三节 萌动 2058年的2月,每个人的时间都在如常走动,时间会让人欢乐,也会让人悲伤,但不管赞誉也好,诋毁也好,这个存在于每个人生命中的过客都毫不理会。只有时间,是这世上真正做到公平对待所有人的东西。 转眼间便是一星期过去,学园中庭的腊梅已谢,文学社一些钻研诗歌的家伙们正在那光秃秃的枝干下看着满地的落红伤春。他们并不知道,在二教三楼的某个实验室里,一名医学方向的女生并没有认真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教授讲述的重点,而是用兴奋的眼神扫视着他们;当然这名女生也不知道,对面的天台上,一个长发的青年用颓废至极的动作趴在栏杆上,正在探头俯瞰着她;那名青年亦尚未察觉,在“塔”五层的某个房间内,一位绝美的学姐静静地注视着这里。 你永远都无法查清楚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你,正如你无法阻隔时间的流动。 许静用一只手轻快地转动着圆珠笔,她的视线完全偏离了教授拿着的药剂,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将那份重要样品收纳进去。她在看着中庭文学社的一个男生,不过那种眼光却并非倾慕,而是一种恶作剧般的开心。昨天这个男生咋咋呼呼在教室里大谈特谈她和方伊安的事情,当他终于抛出那个终极撒手锏――“所以说这两人肯定是在拍拖喽”的时候,许静本来担心这会给方伊安带来什么困扰,甚至会影响他们的关系,但是方伊安却只是从作业上抬起头来,随意瞟了那个男生一眼,他说: “就是那样,怎么了?” 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样,严肃而充满了力量,但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下,却显得更加锐利几分。那个男生似乎被他的目光逼住了一样,或是遇到了过于直白的反击,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于是他讷讷地摇头退缩。方伊安便继续低头研究他的课题。许静面无表情,却在心里开怀大笑了起来。 对呀,对嘛!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啊。而且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喜欢上他的嘛! 许静衷心感谢妈妈给出的忠告,否则,她可能仍然无法迈出那一步,只能等待着青春在单调的伤感中不断流失。 但现在不同了,正如方伊安所说的―― 他们在交往,已经确定了正式的情侣关系。话说起来,“情侣”也没有什么正不正式之分,之所以这么表述,也只是因为两边都已经公开宣布在和对方谈恋爱了。对这种事情,不同的人看法不一,“骗人的吧?那个学生会的冰块脸愣头青居然都能找到女朋友?!”、“呐呐小静,他有没有买礼物给你?反正肯定是钢笔啦笔记本之类的吧?嘻嘻嘻~!”、“呜哇,在学校里都手拉着手,我还以为那种男人都没什么情趣,结果是**型的吗?!”――诸如此类,每天都在她的身边吵闹着。 但却并不讨厌。 没错,如果说能和方伊安走到一起,是一种幸福的话,那么作为幸福的代价,忍受一下耳边的聒噪声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让她惊讶的是方伊安自己的表现,有的时候她甚至不得不赞同那些评价。 “牵手?可以啊。”方伊安冷静地说道,“什么?你以为我会拒绝?不,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爱读书]学园规章上没说不准许在校内谈恋爱或者表现亲密,因此不管是拉手还是接吻都应该没问题,我并不反对,不过……从我们的发展进度来看,要接吻还太早了些,那么姑且先用牵手聊天来增进感情吧。” 她就是喜欢他这种能够把每件她以为奇怪的事情合理化的能力。不过相对的,他又是喜欢她的哪一点呢?许静记得之前有个名叫燕楠的二班女生当面这么问出来,那似乎是他在学生会的同事,而方伊安的回答也依旧直白: “因为她很诚实,很坦率,我就是喜欢这些地方。” 事实上,直到许静坐在保健室病床上说出那些话之前,方伊安对这个女生的了解,恐怕还不如对学生会会员们的了解多。不过,在遇到麻烦之后,肯那么老实地全部供认,主动坦诚地讲述自己的烦恼,正大光明地请求他的帮助……就是这些让方伊安做出了那样的判断。跟这样的女生打交道不用拐弯抹角,而且相互之间也应该更容易产生理解。当然,还有一些别的理由…… 方伊安并没有说出来,或许就让它那么埋在心底,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感情的道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坎坷,目前正处在初级阶段的方伊安和许静当然并没有经历,但与方伊安同样在学生会工作的另一名青年,副会长苏凛,此刻却处在他人生的困境当中。 已经开学了,经过了一个寒假后,锦衣学园的广阔空间再一次被学生们的身影充满。三两好友相隔一个假期再次见面,聊天时难免就要提到一些容易成为话题的有趣事情。而这之中,国际时氏集团的大小姐在大年二十九订婚,甚至将时家产业的继承权都以这种方式转移出去的大事件,自然成为了他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更何况,处在事件中心的主人公,正是那位在学园中颇有人气的,几乎人人都认识的,苏凛副会长大人。 “难怪他最近都开着车来,那可是法拉利啊!” “诶,他原来不是有个女朋友吗?好像是一班的,姓余来着?那女生叫他踢了?” “还用问?要你你选哪个?时家大小姐诶,听说超漂亮的!再加上时家的产业!我的老天,要是我有这样的机会,早就一脚把我马子蹬了!呃,你那是什么眼神?干嘛突然冲我眨眼啊,我后面有什么人吗……?” 这样的声音每天都能听到几百句,在走廊上徘徊时再也没有那份轻松的感觉了。每一道带着不同想法的视线都让他如芒在背,每一句不经意飘到耳中的窃窃私语都让他心中一痛。而现在,真正能够安慰他的人,却偏偏离开了他,投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有得必有失,苏凛清楚,可他失去了那么多,却究竟得到了什么? 他当然试着和时家联系过,可自从离开卡利亚里之后,时易生先生和时希女士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时莉莉倒是接了电话,但她的回答也是**不清。明明说过会向她父亲传达自己的意思,可直到现在,却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苏凛十分怀疑她到底有没有遵守承诺。 那之后他又到余敏儿现在的居所去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吃了闭门羹,只得灰溜溜地回来。余敏儿从不让他接触到屋里的另外一个男人,这让他想从那个家伙身上下手的想法也落空了。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把自己和莉莉的婚约先解决掉,他和敏儿就再无可能了! 现在他已经十分理解余敏儿的心情了,试想如果把自己放到这样的环境里,肯定连三天都撑不下的!有人可能会说,“真心爱着的话就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不然就只能说明你们的爱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那只不过是事不关己者的荒谬言论罢了。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才能够体会得到那份痛苦,想要摆脱它,绝非是嘴上说说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但是…… 这不对。 苏凛趴在栏杆上,目光无神,脑中却在拼命思考着什么。 这不对。他感觉得到。 哪里出了差错。事情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一定有什么解决办法,针对目前的状况,能够达到一针见血的效果。敏儿并没有真正离开自己,只要自己做出了足够的努力,她还会回到自己身边。苏凛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 但是,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如果要做努力的话,又要从哪个方向上着手呢? 我需要一个契机。 苏凛这般想着,然后―― 就在那一刹那间,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一股彻骨的寒意突然袭上了他的心扉! 而与此同时,站在学生会室窗口的舒然学姐,按捺住惊讶的神色猛然回身,在她的眼前,那本古旧的灵异之书,以超脱常理的方式,哗啦啦来回翻动起来! 又要……开始了吗?! 第三百五十四节第七个故事 “惶惑阴宅的幽灵记忆”。mianhuatang.info 黑色的墨迹,在纸张最上呈现出这样的文字。 “2058年2月11日上午8点,参加者需乘坐fu058号航班前往济南,并在当地时间晚6点前进入东山大学分校。机票已预订,可在机场取票处直接领取。附加提示:东山大学分校信息学院计算机专业4班中有一位灵异小说写手蓝雨诗,与本次故事相关的信息可以从他处获取。” “参加者:余敏儿、方伊安、莫语琴。” 苏凛站在放置着九方九世书的三脚书架前,足有五分钟左右,把那段话从头到尾默读了十多遍,直到确认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了脑海深处,这才从那边退开,找了一把折叠椅坐下思考起来。实际上他根本用不着如此努力,九方九世书上的内容,只要看过一遍,就会如烙印一般熔刻在心里,想忘都忘不了的。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理,但想来,跟它那种抹除记忆的能力也差不多。 学生会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了,舒然学姐、洛羽晨学姐和莫语琴。两位学姐都在低头思考着,不过脸上却少了些许紧张感,或许是因为故事之中没有她们的原因。而身为参加者的莫语琴,此刻正深深地垂着头,她的鼻子几乎快要够到脚尖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苏凛略带点同情地望了她一眼。迄今为止她参加了三个故事,没有一次是活下来的,但现在她却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真难说究竟是幸或不幸。如今才刚刚开学,她就再一次卷入到灵异故事的恐怖之中,而这回……她还能安然活下来吗? 敲门声响起,稳稳三下,接着房门打开,方伊安走了进来。实际上在他敲门的同时,苏凛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毕竟除了这个把规矩当成生活的男人以外,任谁在知道新故事开始之后,都不会仍然冷静地敲门进入了。苏凛自己刚才就是直接闯进来的。 方伊安在九方九世书前站了一会儿,接着退到了苏凛身边。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毕竟运气不好,又被拉进了故事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 “真糟糕啊。”苏凛用惋惜的语气叹道。 “嗯,确实。”方伊安淡淡地答道。 正当苏凛想要为这个男人再度成为参加者而发表一下同情的看法时,他却又说道: “太糟糕了,偏偏是这个时候……我答应许静,周末就要陪她一起去医院探望她的母亲。不知道这次故事会持续几天,我可不想食言啊。” ……呃,是因为……这个? 苏凛张大了嘴巴。方伊安并非是因自己又要参加灵异故事而担心,他只是怕无法兑现跟女友的承诺。虽然有些讶异,但仔细想想,这样倒也挺符合这家伙的性格。于是苏凛便把原本未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却又尴尬地移开目光。 他们俩的关系谈不上好,却也不能算坏。至少在苏凛心里,方伊安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同伴,而他也有这个信心――在方伊安的心里,他应该也处于同样的地位。只是现在,某种微妙的隔阂存在于两人之间。直白地说倒也很好理解,两人之中,古板愣头的那个,目前已和女孩进入了热恋阶段;而本该更受欢迎的,现在却跌入了失恋状态。这种心理上的不平衡让他们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都转过头去,各自思考起各自的事情。 余敏儿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入学生会室的。 她刚一进来,就吸引了除莫语琴以外的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苏凛。看到余敏儿,他那颗本来为了专心思考而强压住情绪变得冷静的心,瞬间不受控制地强烈跳动起来。这些天他在学园中都不敢轻易和敏儿搭话,毕竟在他和时莉莉的事情消除影响之前,做出随便的举动只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反而让她更加厌恶自己。可每天上完课后,他又会在余敏儿的居所吃到闭门羹。这一周来他和余敏儿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让他怎能不着急? 但余敏儿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只是静静地确认了故事内容,接着就无视掉苏凛特意摆在自己身旁的椅子,转身走到对面,和莫语琴坐到了一起。 那之后,燕楠、evalia和辰志龙也都陆续到来。燕楠在看到参加者列表中没有自己后明显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不过在发现莫语琴情绪低落后,她又换上了一副平静的面孔,只是目光之中闪烁的兴奋,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人差不多到齐了吧?”洛羽晨学姐问道。 “等一下。”舒然学姐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操作着手机,“我正在联系索妮。” “找不到她吗?不可能吧?”洛羽晨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不会感觉不到新故事的开始啊。” 是的,每当新的故事来临之时,那种冰寒的冻结感是无论如何也抵御不了的,更别提忽视了。苏凛觉得,哪怕是个死人,若是在尸体上让他这么体验一下,只怕都会被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惊得立刻喘起气来。 “不是,她来短信联系过了,问我故事里有没有她,我说没有,但希望她能过来参与会议。不过短信发出去之后,她就再没理我,电话也不接了。”舒然学姐解释道。 “怎么这样……” 洛羽晨学姐皱起了姣好的双眉。而燕楠则是耸了耸肩: “我看还是算了吧。以她现在那个样子,就算来了,对于会议讨论也根本不会有半点儿作用。随她去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想想索妮现在那个堕落的样子,苏凛深以为然,洛羽晨学姐也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好吧,那么就这样。”舒然学姐叹了口气,也只好默认了这个现实,毕竟明天早晨八点,参加者们就要乘飞机离开,而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再不赶紧讨论就没有时间了。 她站到众人围坐成的圈子中间。 “各位,这次的故事,第一条提示你们都已经看过了吧?又是一个必须要前往岛外才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与我们前次去意大利卡利亚里不同,这一次好歹是在大陆那边,比较方便交流。不过,这可并不意味着故事难度会比上一次低……总而言之,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们开始讨论,那么按照惯例……” 她说出这话的同时,所有人都已经把视线转向了方伊安,而这男人也毫不意外地坦然接受了所有目光。他不带丝毫犹豫地抬起头来,当即接上了学姐的话,用浑厚的嗓音说道: “大家也都已经参加过几次故事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只针对提示中特别需要注意的几个点,发表一下我的看法。我想你们也都发现了,这次故事内容中,给出了一条‘附加提示’,这是之前几次故事所没有的,也就是这个故事的特别之处。我个人认为,虽然说只是‘附加’,但实际上,这或许才是整个故事的核心也说不定。当然,也存在着九方九世书刻意使用这样的表述让我们跌进陷阱的可能,但我还是觉得,解决这次故事的关键,就在这个名叫蓝雨诗的人身上!” “那,就像提示中所说的,去接近他套套情报不就好了?”evalia接话,“他是写灵异小说的?呃――什么叫写手啊?以打字为职业谋生的人?这样啊……那么有没有可能,线索就隐藏在他的文章里?只要伪装成是热心读者的话,对方应该很容易就会上钩的吧?” “我不否定。但是,仔细回想一下提示,我们其实根本不需要猜测打听的方向,提示上已经给出来了!” “嗯?”evalia疑惑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没写啊,不是只说那个人是写灵异小说的吗?” “所以说,肯定就是他写的小说有问题吧?”燕楠说道。 “不。” 这次说话的是苏凛。 “不是小说,而是……” 他和方伊安再次对视一眼,目光交错中,他们知道自己和对方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阴宅’!”苏凛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错的!” “阴宅……?哦,这么说来,确实标题是‘惶惑阴宅的幽灵记忆’,后面的部分有些抽象,**不清,但‘阴宅’必然是一个关键词呢。”洛羽晨学姐这才终于想清楚,她喃喃说道,“这样一来,打听情报的时候,只要着意问一下那个名叫蓝雨诗的人,知不知道一些有关于‘阴宅’的信息,多半就能找到我们需要的线索了。” 这时,一直低垂着头的莫语琴,突然坐直了身体。她的神情紧张,明显是有话要说,但却犹豫了很久。最后,她彷如终于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轻轻开口道: “抱、抱歉,打断一下……我想,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不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名叫蓝雨诗的人,很可能是我过去认识的男人!” …… 感谢我要1357的打赏!3q呐! 第三百五十五节 阴宅初闻 莫语琴这句话使得全场被怪异的气氛所包裹,沉默降临。[就爱读书]现在的学生会室,哪怕只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那声音都会清晰可闻――啊,不,应该是听不到的,毕竟地面上铺着地毯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evalia: “等、等一下……你认识的人?” “嗯……啊,也不一定。”莫语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准确地说,我认识一个名叫蓝雨诗的人,而且……也记得他好像是在济南的一所三流大学读大三,不过具体是不是九方九世书提示上给出的这个人,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只是碰巧重名的……” “会吗?”方伊安想了想,“‘蓝’这个姓氏可并不多见,我从小到大都不认识姓蓝的人。再加上名字和读的学校也一样的话,恐怕……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相当大呢。” “难道说之所以选择莫语琴为参加者,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苏凛悄悄喃喃道。 现在想想,莫语琴之前的表现,那应该不仅仅是出于自己再一次被选为参加者的惊恐,还有因为看到了认识的人的名字,包含着诧异和不知所措的情感在内。而且……在那人被卷入灵异故事的同时,她自己也成为了参加者……有没有可能,那个人之所以会被九方九世书选中,是受到了她的牵连呢? 算了,这种想法只在心里一过便好,还是不要说出来了。苏凛轻轻叹了口气。莫语琴已经够可怜的了,说出这种猜测,也只不过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而已,无端对同伴施加伤害这种事情,苏凛做不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样的话,你能不能跟那个蓝雨诗联系一下?”舒然学姐问道,“如果能够直接确认的话,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这一次故事,九方九世书并没有帮你们安排住宿之类的问题,虽然跟故事本身比起来,这倒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如果有同学能帮忙的话也就简单许多了。而且,也顺便问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灵异事件,我们好有针对性地展开讨论。” “这个……”莫语琴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联系方式什么的只怕是没有。我们认识是在小时候――嗯,其实也就是发小啦。小学还在一起玩,初高中就没什么联系了,寒假期间还在路上见过他一回,不过也只是打个招呼这样的程度,没有交换过电话号码,所以……” “这样啊……” “唔,不过……” 莫语琴咬了咬下唇,忽然又提出: “说到阴宅,我倒是有些印象。” “诶?”众人吃了一惊。燕楠问道:“你知道的吗?闹鬼的宅子?” “不好说。”莫语琴又含糊其辞地说道,“我们小时候,住在一片名叫‘桃园小区’的地方,旁边是一片未开发的小树林,那里面按说是不住人的,不过……在树林深处,却有一户小别墅,不知道是什么建起来的。” “那就是‘阴宅’?”evalia歪着头问道,“闹鬼吗?有幽灵出没,或者半夜里经常能听到怪物的叫声之类的?” 莫语琴摇了摇头:“不是那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房子本身并不破旧――呃,至少我小时候,觉得它还是挺光鲜的,虽然有些怪事的传闻,不过有真有假,也难以分辨。之所以说它是阴宅,是因为里面住的人……女主人似乎是一个心理医生,好像还会很厉害的催眠术――啊,这也只是传闻;而那个男主人,是从事丧仪方面的工作……” “尸体美容师?或者焚烧炉的操作人员那种?”洛羽晨学姐问道。 “不,他是负责做那些葬礼和扫墓用的东西的。花圈、纸人纸马、纸灯笼之类的……不过后来,听说他们家两口子死于一场车祸,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所以那座房子就那么废弃下来了。大人们都说那地方不吉利,不让我们去玩。我想,一是因为处在树林深处,他们怕我们遇到危险;二来,男人从事的那种工作,也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干净’吧……” 莫语琴顿了顿,又说道: “不过,蓝雨诗他……好像是曾经进过那幢房子的。” 这一次不等众人发问,她便紧接着说道:“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依稀记得,好像是小学的时候,大概三四年级左右发生的事情……啊对了,他比我早上两年学,所以那时候应该是五六年级吧。他是跟我们另一个朋友,一起趁夜去那里探险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大人们也都只是传言而已,还叫我不要再接近他。我所知道的,仅仅是他发生了一个‘变化’而已。” “变化?” “嗯。”莫语琴点了点头,“我听说,他小时候犯梦游症,经常梦游,频繁到每天夜里必有一次。他的父母找医生吃药打针都没能给他治好,后来就只能把他锁在屋子里,免得他睡着了还到处乱转悠。而且……他睡着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很诡异,就像张飞一样。想想一个人夜里睁着眼睛毫无意识地到处乱窜,确实挺吓人的。不过……” 莫语琴努力回忆着。 “似乎从那天夜里探险之后,第二天他回来,梦游的毛病就消失了。没错,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犯过梦游症,睡觉的时候也会闭上眼睛了。本来这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因为跟那幢宅子扯上了关系,所以好多人都觉得有些恐怖。我记得爸妈当时还对我说,说不定是什么鬼魂对他做了手脚……总之,就是不让我再和他一起玩了。” “会帮人治病的鬼魂吗,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仔细想想的话,那个女主人生前是心理医生,又会催眠术,帮他治好了梦游症倒也不奇怪。”苏凛摸着下巴说道,“不过,既然是灵异故事,只怕没法这么乐观地去想呢。你没问过那个蓝雨诗,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吗?” 他本以为莫语琴会摇头否认,毕竟是她自己说,从那以后他们就没什么交往了。 不成想,她却说道: “问过的……因为我也很好奇,曾经找个机会偷偷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和朋友一起走进了那座宅子,后来的事情,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迷迷糊糊的就回了家,这中间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想或许……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她所知的事情好像也就到此为止了。众人等了一会儿,莫语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又低下了头。尽管看不清脸,苏凛也知道她现在一定处于忧心忡忡的状态。自己的儿时玩伴被牵扯到故事当中,肯定难以让人有什么好心情,说不定,那个蓝雨诗也会被鬼魂缠上,而不是学生会会员的他,只怕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莫语琴肯定也在如此担心着吧。 众人各自在心里整理了一下。那之后,讨论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多是对故事提出的猜测假想,虽然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却也聊胜于无。约摸八点半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发言,大家都已有些疲惫了。 舒然学姐适时地拍了拍手:“好吧,看样子,现阶段能够讨论出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记得千万不要错过了时间,否则也会被视为‘违反规则’哦。你们到达那边之后,要尽快和那个人取得联系,关键就在于他当年进入过的阴宅的情报,尽量全部从他嘴里掏出来……莫语琴,这一次你要多帮帮忙了。我们这边也会尽全力协助你们,如果需要东山大学帮助的话,我也会联络的。以锦衣学园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发出的求助,他们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吧。另外记得,得到了任何线索,都要在第一时间汇报给这边,我们会帮你们一起思考,虽然不在现场,但毕竟人多力量大,或许能够有所帮助。” 她环视一圈,最后点了点头: “好的,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吧!” 第三百五十六节 无赖行径 舒然学姐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余敏儿伸手从椅背上抓起自己的书包,那是她高中时代就在用的旧物,并非是苏凛买的。若是明明分手了却还在使用人家的东西,那会让她感到不舒服,现在这样就能轻松许多。 她没有跟任何人道别,提上书包就冲出门去。事实上,在今天的会议中,从开始到结束,她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尽管以前她的发言也不多,但这样明显的“异常”还是勾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出门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几道目光投在自己的后背上,但她没有回头。 她的步速也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她没有选择近在眼前的电梯,而是匆匆沿着螺旋楼梯走下去。在这一层下到一半――也就是刚好隔着中央电梯通道的透明玻璃圆柱与学生会室相对的时候,她听到那边传来了声音―― “敏儿!等一下!” 她知道那是谁。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人影,钻入耳中的声音也绝不陌生,再者说,会这么叫她的人,在她至今二十年的记忆中,也就只有一个。 但她没有回头,对,仍然没有回头。不仅如此,反而又加快了步速。她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追了过来,她也试图走得更快一些,几乎是一步两级台阶地跳了下去。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螺旋楼梯虽然十分平缓,但下得太急还是有出意外的可能。 不过,后面那人似乎完全无视了自身的安全性。 这场追逐战持续了仅有一分钟多些,就在余敏儿的身体踏上塔底层地面的同时,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掌紧紧箍住。 “敏儿,你等等!” …… “放开!” 苏凛喘息着,站在余敏儿的身后。他的书包丢在了学生会室里。刚才他一步便在楼梯上跳五六级,根本不在乎是否会扭伤脚踝,他只担心晚了一步,就没办法拦下前方的少女。所幸,现在他成功了。 他听到了她的命令,但他当然不会放手。对他来说,现在每一个机会都弥足珍贵。 “敏儿,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吧?你放手啊!” 余敏儿挣扎起来,但她纤细的身体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听?我?说!” 苏凛的嗓音低沉,他一字一顿地把这句话崩出了口。那言语中似乎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让余敏儿止住了挣扎。她呼吸不匀,发丝凌乱,仍然背对着苏凛。这样的姿势大概有些怪异,但只要可能,她不想看到那张脸,尽管只凭着对他的了解,她也能完美地想象到他此刻的神色。 “放过我吧,好吗?”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听上去像是一种哀求。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自己也清楚的吧?你又不是什么的主角,我也只是个没什么包容心的女人。让我一笑了之大方地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爱人,这种事我做不到。别再缠着我了,求你。” “我知道啊。” 苏凛的嗓音嘶哑。 “我也没打算过要乞求你的原谅,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但我只是想……敏儿,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又说这种话――” “我不是要你给出一个原谅我的机会……只是,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敏儿。给我一个机会,听听它,好吗?” 此刻的他明明用坚强的身体支撑着,却比余敏儿还要软弱。不知是否感受到了这一点,余敏儿深吸一口气――她终于转过头来。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做?” “强行带走,具体做法视情况而定,如果必要,为了避免产生其它麻烦,可能会把你打晕。” 苏凛诚实地说出了这样威胁般的话语。 他绝不是在说谎,为了能够达成目的,他早已有这样的计划了,只是一直都没机会实施。之前的一周中,敏儿每天一下课就立刻回家,混杂在离校学生的人流中,他根本没法下手。但今天是个绝好的时机,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现在,已经将近九点了,几乎没有学生还留在学园里。如果余敏儿反抗的话,苏凛不介意把她打晕抗进车里带走。尽管十分抱歉,但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当然,如果她能够顺从地跟着自己离开,那更好不过,他不舍得伤害她。 两人相互对视着。专注于对话的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几分钟过去了,楼上还是没有一个人下来。学生会的成员们早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为了不打扰到他们,那些人都从教学楼那边离开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连辰志龙都懒得来惹这个麻烦。 “……你真混账。” 良久,余敏儿开口说道。但那语气比起咒骂,倒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放弃。 “如果为了爱必须犯混的话,那我愿意当个混蛋。”苏凛淡淡地说道。 “恶心。” “我也这么觉得,但那是真话。……你考虑好了吗?”苏凛问道。 考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在苏凛灼灼的目光之中,余敏儿再没有迟疑,只得沉重地点了点头。 …… 二十分钟后,苏凛家―― “哥,回来了?晚饭已经――诶,敏儿姐姐?!” 苏铃瞪圆了眼睛看着跟在兄长之后踏进客厅中的那个娇小身影。余敏儿有些勉强地向她点了点头,接着换上鞋就往楼上走去。苏凛也没有跟妹妹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不吃。苏铃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去,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嘀咕道: “那……我先放冰箱里了哦。” 她不是不明白状况的女孩子。锦衣学园已经开学了,余敏儿却还没回来,再加上苏凛这几天总是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就算再笨,也该明白这两人之间可能闹了什么别扭。只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帮忙才好,只能静静地旁观了。 再回到苏凛这一边。两人走进那间卧室,余敏儿扫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这是她曾经居住了二十多天的屋子,难免会对心绪有些扰动。她知道衣柜里还放着苏凛买给她的衣物,抽屉里也放着自己的一些小物件,但她打定主意不去提那些,她不想再让苏凛以此为契机和她扯上联系。 “说吧。” 不等苏凛说话,她反客为主先行开口。 苏凛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好像在犹豫着应该怎么打开话题,他说:“你……请坐。” “不用了,我听完就走,我答应你的也就只是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而已。我可不打算在这里过夜,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余敏儿的声音冷冷的。 别说坐下了,她甚至连书包都没有取下,就那么背在身上,打定主意只要苏凛话音一落,她就立即离开。 “……我……呃,是这么回事。” 苏凛有些慌乱地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可能在犹豫烦躁着应该如何说明,半分钟后,他终于组织起了完整的话语,面对着警惕着抱着胳膊望向他的余敏儿,他说: “敏儿,我和时莉莉的事情,无论你是否相信,我都是迫不得已的。我这么说不是想要求什么……我只是想要,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伤心,但我会尽快把它解决掉,在那之后,我会堂堂正正地把你追回来!” 他说得很严肃很郑重,但余敏儿却没有丝毫被感动的迹象,她仍然拿冷眼看他。 “……所以我想,敏儿,你能不能,先离开那个男人,至少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 苏凛很担心,直到现在他还并不怀疑自己和余敏儿的感情,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处于分手状态,但他还爱着敏儿,也能感到敏儿仍然恋慕着自己。不过情感这种东西,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容易受到周围的影响,每时每刻都可能变动。一开始敏儿可能只是因为生他的气,才去找那个男人当男友,但若是日久生情的话,那时他即便已经解决了时家的问题,敏儿还能够回到他身边吗? 居然对自己和敏儿的羁绊产生怀疑,这让他心中愧疚难解,但即便想要抑制,这份恐慌的心情也…… “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余敏儿问道。 “敏儿,答应我好吗?”苏凛恳求道。 “我拒绝。”余敏儿干脆地说道,紧接着就往卧室门口走去。 但苏凛立刻拦在了门口。 “让开。” “不。”他摇头,现在这个青年明显已经有些疯狂了,呼吸紊乱,“答应我,不然我不会让你离开。”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余敏儿微怒,火气上涌。 “我改主意了。” “你无赖!” 这一次苏凛没有答话,他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完全堵死了余敏儿离开房间的去路,打定主意非要让她在这里作出承诺才行。其实即便暂时答应了他,事后反悔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眼下他的大脑已经被过度的紧张激动情绪所堵塞住,几乎只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根本没办法进行那种深层次的思考。 两人僵持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最后……余敏儿向后退了两步。 “你……让我考虑考虑。” 看到她做出了让步,苏凛暂且松了一口气,大脑也暂时恢复了正常的机能,这才为刚才的冲动行为有些后悔,这样一来,自己在敏儿心中的分数岂不又要大打折扣?但眼下既然已经做了,思考那些亦是无用。他只是看着余敏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灵活地操作起来。 她在发短信?给谁?难道是给那个男人?这种事还要征求他的意见?!苏凛动起了不愉快的念头,但他没有阻止,否则只会惹得她更加讨厌罢了。况且,在他这么想着的同时,余敏儿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想完了?”苏凛连忙问道,“结果呢?答应我吧,敏儿……” “你……转过身去。”余敏儿这么说道。 “诶?” “转过身去,想让我答应你的话,就听我的。转过身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转身,也不许回头!”余敏儿这样命令道。 苏凛犹豫了一下,按她的说法照做了。虽然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想要动什么手脚,但自己现在拦在门前,即便背对着她,也不可能让她逃脱掉的。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余敏儿的怒火。 苏凛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是余敏儿在翻动自己的书架,她到底要做什么?仅仅十几秒的工夫,翻书的响动停止,余敏儿的脚步朝着这里移动过来,苏凛紧张地等待着。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妥,却又不知这种预感来自于何处,等到脑后呼呼的风声终于让他警觉起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砰!” “呃?!” 颈后传来一阵钝痛的同时,苏凛闷哼一声,接着眼前一黑,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分钟后,余敏儿离开苏凛的屋子,出现在了二楼走廊上。她若无其事地背着书包走下楼梯,口袋中的手机虽然上了屏幕锁,却有一个软件仍未关掉。如果有谁能够解锁看上一眼的话,或许就会发现……她刚刚操作的并不是短信,而是打开浏览器使用了度娘搜索,框中的关键词是一个简单的小问题: “如何快速有效地打晕一个人?” 第三百五十七节 旧友来访 蓝雨诗一直不明白西红柿炒鸡蛋这道菜为什么会出现于世,它到底有什么被盛进盘子的资格?在“饮食与健康”的选修课上,他知道了番茄最早产于南美洲,一开始被人以为有毒,称之为“狼桃”,后来十七世纪的一位法国画家勇敢地尝试食用,从此番茄便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人类的餐桌,并且—— 成为了荼毒蓝雨诗整个人生的灾祸。 蓝雨诗曾经想过,如果小说中那种“穿越”一类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集资成为世界首富?搜集天下万千美人?或是干脆控制历史走向,让自己成为地球之王?后来他觉得,自己不管哪方面的知识都马马虎虎,肚子里既没有多少唐诗宋词也不含什么高深思想,上到勾心斗角的政治下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一窍不通,看样子老天还是不要选自己当穿越者的好,不然多给穿越大军丢脸哪。 但现在他有了个方向。如果穿越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法国,打死那个活腻味了的法国佬。 实际上他所讨厌的只是做熟了的西红柿,如果当成生果子吃的话,酸酸甜甜的口感倒也不错,而消灭其源头也势必会将这种使用方法也一并扼杀。不过……只要能完成让西红柿从餐桌上消失这份伟大的使命,这一点点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以上,是蓝雨诗在从校食堂走回寝室时的胡思乱想。 宿舍楼下,一对男女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夕阳将他们的半身染得通红。娇媚的女孩依偎在男生怀里,两人显然都处在甜言蜜语营造出的幸福氛围中,就连蓝雨诗的接近都没有注意到……或者明明注意到了,却是视而不见。 羡慕与嫉妒,大概两种情绪都有吧…… 蓝雨诗快步从他们身旁走过。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条段子。 “单身狗也是狗,秀恩爱也属于虐狗行为。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请大家将爱心接力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是一个需要被关爱的人群。” 如果报告给动物保护组织的话,会不会被受理呢? 思考着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蓝雨诗哼着歌儿走进了寝室,一屁股坐上凳子。 “喂,操作系统的作业做了没……就是用虚拟机的那个?” 老大从连接到电脑的主机上抬起头来,把手柄扔到一边。屏幕上的罗伊德·班宁斯正在攻略福利满满的间章,就这么停着似乎有些对不起他。 蓝雨诗耸了耸肩:“不就是截图吗?从网上搜两幅交上去就是了。” “那个啊,我听说,不同型号的电脑得到的结果是不同的,全部都从网上复制的话,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老大叹了口气,“还有数据库、微机原理、软件工程的作业一大堆,听说光微机的代码就要抄整整八页,你还不开始吗?” 他摇头。现在离熄灯还有不到六个小时,他就是那种习惯性把作业一直推到最后一秒的人。不过,就这么坐着似乎也无事可做。蓝雨诗的手鬼使神差地伸向了抽屉,拉开之后,那相框和相簿再一次映入眼帘,时隔一周,这次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拿起相框,而是摸出了那本相簿。 轻轻翻开,第一页用花体字印刷着他的名字。 这是记录着他从小到大二十年的相册。蓝雨诗一页页翻过,从他胖乎乎的满月照开始,一年一岁地长大,和亲戚的,和朋友的……啊,这张是过五岁生日的时候,和小龙、小琴他们的合照呢。 蓝雨诗看着那张十五年前的照片,年幼的三个孩子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他仿佛被那种情绪感染了一般,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接下来他就专注于寻找那些和儿时玩伴的合影,这并没有费多少工夫。 七岁时三人一起去水族馆,光着脚丫在海边游玩……九岁时去爬附近的小山,一起蹦极的时候小龙吓得哭了出来……十岁时去了泰安方特,镜头都被“激流勇进”的水花打湿了,照片模糊一片,仅能约摸看到三个孩子的笑脸……十二岁小学毕业那天,他戴着黑色的小博士帽站在校园门口,旁边跟着一脸羡慕的小琴……十五岁拿到了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十八岁,父母和小琴的家人带他们一起去野炊,久别不见的两个好友,此时却早已疏远,两人都带着不快的神情,脑袋不约而同地转向另一边……还有一个月前的春节,在久违的大雪中,他手中持着一挂鞭炮,孤独地站在那里…… 承载了整整二十年的回忆啊……这里。 蓝雨诗心中生出了些许感慨,可转瞬之间,便被突然冲上心头的一种莫名的怪异占据了。 啊咧……好奇怪…… 他眨了眨眼睛。 总感觉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东西似的。 是什么呢?他的大脑缓慢地运动起来,半分钟后,他看着抽屉里的相框,突然明白过来—— 啊对了,盖在相框和相册上面的那张薄白纸到哪里去了?记得一周前翻开相片的时候还在来着,被谁拿走了吗?不会啊,抽屉的钥匙一直挂在自己腰带上,再说别人没事也不会乱翻自己抽屉的吧? “喂,老大,我抽屉里那张白纸你有没有见到?”他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啊?什么白纸?卫生纸我倒是有。”老大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没事了。” 蓝雨诗放弃了努力,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不过现在想想,他仍然记不起来那张白纸到底是怎么来的,只觉得似乎不是随手从哪里拿来的东西。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一直细心地把它保存起来呢。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 缺少了的,好像不仅仅是那张白纸,还有…… 想不起来。 蓝雨诗烦躁地把手中的相册塞回抽屉里,起身从寝室里走了出去。他一路上到天台,很走运,这个傍晚几乎无风,血红的落日正夹在前方两座宿舍楼的空隙间,一半还露在上面,使得它现在看起来像是一把被火焰包围的巨伞。只不过这把伞,世上没有一人能够撑得起来。 话说起来,真有那么一把伞的话,会被用作什么用途呢?他百无聊赖地想着。肯定不会用来遮雨,雨水隔着好几公里就被蒸发掉了吧?遮阳?太阳都没了还遮个毛阳!看样子除了星际武器之外,只怕是别无他用了。 蓝雨诗在金属护栏边缘停下。 分校本就不大,再加上这里又是视野开阔的地方,在天台转上一圈,整个校园也就能尽收眼底。校门口的香樟再一次盛开了,之前走在那条道上的时候,香气醉人,几乎可以让人整个沉入到嗅觉的世界中。 蓝雨诗对植物没什么研究,但只有香樟,他记得很清楚,某所高中的一条林荫道上就栽满了香樟——但那并非他的母校。蓝雨诗发觉自己的记忆又不知不觉地回溯到了那个伤感的日子,便在那之前强迫性地令思维中止。而就在此时,从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哦呀哦呀,文学家来观赏夕阳了吗?也对,那也是一种自然的艺术,就适合你这种逼格高的人欣赏嘛!” 片刻的迟滞。蓝雨诗察觉到这声音他很熟悉,可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他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头脑中一个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熟人头像飘过,但那之中却没有一个符合这种腔调和嗓音。最后他只得无奈地回过头去,看清楚来人的瞬间,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小、小龙?!” “嗯,是我哦。开心吗?龙哥来看你了哦。没交女朋友吧?交了的话就赶紧分手吧,你可是我夏晴龙看上的男人,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享受你的爱哦。对了,去买块舒肤佳备着,爷决定今晚就翻你的牌子了!” 嘻嘻笑着走过来的青年,身上穿着一件怪异的夏威夷恤,明明才是二月份,他却一点都不怕冷似的。言语虽然轻浮至极,但蓝雨诗反倒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喜意。 “你怎么来了?”他问。 “怎么……居然问出这种冷淡的问题,真是令某好生失望啊。咱来的目的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亲爱的小雨诗心痒难耐了呗。来来来,和朕来个久违的甜蜜之吻,让夕阳见证偶们纯洁无暇的爱吧!阿门!” “哪里纯洁了?!夕阳会吐的好吗!” 用尽全力向对方吐槽之后,蓝雨诗自己却是开心地笑了出来。他一点都不介意对方这种说话的方式,因为早已习惯,无论是随便的语气还是混乱的自称都让他有一种由心而发的放松感,或许这就是这个男人的魔力吧。 站在这里的他,就是蓝雨诗好久不见的儿时玩伴之一,夏晴龙。 第三百五十八节 噩梦降临的傍晚 “你们俩好闷啊,怎么都不说话?女孩子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扭捏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哈,你听不懂什么是扭捏吧?也难怪啦,那种高深的词语对你们这种小孩子来说实在太困难了些。哦哦,你也不懂什么是‘高深’吧?别管那些啦!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夏晴龙,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头儿了!” “……我是蓝雨诗。说我们是小孩子……你自己不也才四岁吗?而且,‘头儿’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后就由本人来带领你们享受生活啊!说出这种话恰恰证明了你是小孩子,因为真正的大人都知道,区分一个人是大人还是小孩的标准不是看外表和年龄,而是看心理上的成熟程度。啊对了,这种话你也应该听不懂吧,算了没差啦。怎么样美女,你叫什么?” “……莫、莫语琴。” 打那以后过了多久呢?仅就年龄的增长而言,应该已有十五六年过去了,但正如夏晴龙所说,习惯性使用岁数和年份来进行计算,或许正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对于蓝雨诗来说,夏晴龙不仅仅是普通的儿时玩伴,或许也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位指导者——且先不论这种指导到底有没有用,至少蓝雨诗的部分理念,都是从夏晴龙那里得到的。 夏晴龙是否真如他自我介绍的那般成熟,蓝雨诗也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因为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四五岁的小孩子不管用什么腔调说出了怎样莫测的话语,都只会让人觉得好笑而已。不过在他的记忆之中,小龙和他们在一起时,总是最有头脑的那一个。“今天到xxx去玩吧”、“今天带你们去吃点xxx吧”……类似这样的话语,总是每天的必备项目。而不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小龙则会安安静静地读书,他奇怪的说话方式和比同龄孩子多出几倍的庞大知识量,应该就是从这个爱好中得到的。 不过,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相互疏远似乎是每一组童年玩伴所必经的过程,蓝雨诗和莫语琴是那样,和夏晴龙当然也是这样。事实上,蓝雨诗自己也约摸有些感应,他对夏晴龙的语气,比起以前要客气了太多,可小龙对他的态度却没怎么变过,这让他稍稍有点愧疚。 “你怎么会来这里,真是专程来看我的?” “一开始不就说了吗?鄙人啊,渴望小雨诗的爱了,所以不远万里来这里,让小雨诗抚慰一下洒家寂寞的心灵啊。” 翻译成正常人能懂的语言,就是“许久不见,来找你玩一下”,不过能用这么没节操的风格把话说出来,倒也是一种特别的本领。 说起来,小龙在哪所大学呢?虽然知道莫语琴在锦衣学园,但对另一个发小夏晴龙现在的情况,蓝雨诗却是一无所知,明明关系一直以来都那么好来着。小龙能够找到他,说明不仅仅是学校,就连寝室的位置他都记得很清楚,但自己就差劲得多,连友人的现状都没心情打听……这样的想法让他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层。 或许这也是他们早已疏远的证明之一吧。 “说起来,好久没见小琴了呢。”夏晴龙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让蓝雨诗心中一跳。 “怎么?” “……居然还好意思说‘怎么’,你不想她吗?我记得你从小就暗恋——哎呀好了别瞪我啦,不说就是了。不过看你这样子,你们之间也没怎么联系过吧?” “和你无关吧。”蓝雨诗赌气般说道。 “嗯,是没有多大关系。不过俗话说‘爱屋及乌’嘛,因为人家深爱着小雨诗,所以小雨诗对小琴的爱咱也能接受!为了爱而帮助小雨诗去实践他的爱更是某的理想之一!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唔……不如下一次打个电话给姐姐,让她帮忙打听一下小琴的情况好了。” “你姐姐?” “嗯,我姐姐,现在就在未来岛上工作哦。”夏晴龙嘻嘻笑着说道,“听说是在一幢超高的大厦里。不过我也没去过,有时间真想去逛逛啊……” “……表姐?” “不,是亲姐姐哦,大我七八岁的姐姐。夏·晴·岚——”小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空气中划着笔画,“诶,小雨诗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啊!”蓝雨诗摆出一脸惊异的表情,“亲姐姐?别说是从小就分居的吧?跟你在一起玩了十几年,我都根本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姐姐啊——呃,不过大你七八岁的话,那从我们认识开始,她就应该上初中了吧……唔,没印象倒也情有可原……” “你在说什么啊……”夏晴龙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算了。总而言之呢,这几天我会待在这边,如果有空的话就来找我一起玩吧。” “啊……好的。” 虽然很想问他“学校那边没问题吗”,但是想想,像小龙这种人,即便不去上课,应该也没什么所谓。当然,这跟蓝雨诗缺勤的情况有着本质性的区别,蓝雨诗没出现在课堂上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看小说入迷忘记了时间,二是睡过了头,无论哪一边似乎都不是能够轻易原谅的事情;而夏晴龙那么做的理由则很好解释……以蓝雨诗对他的了解,肯定是“即便不去上课也能够轻松跟上教学进度”这样子而已吧。 毕竟小龙,从那时候开始,就是相当“成熟”的孩子呢……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轻轻松松地答应了下来。 ——啊,不过偶尔,也会做些“不成熟”的事情呢,比方说十岁的时候,大半夜把自己喊起来,拉去树林里探索那座阴气森森的宅邸……让人想想都身上发毛。如果是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离那种可疑的地方远些,并不是“害怕”,不过万一惹上了什么奇怪的麻烦,到时只怕后悔都来不及。当然了,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理,不过治好了自己的梦游症,就这一点是否要感谢他一下呢? 夕阳在面前的两座楼间不断下沉,一开始那把燃烧的红伞已经变成了一根棍子,并且在逐渐向着“正方形”靠拢。无风的天台上,夏晴龙趴在栏杆边缘,突然若无其事地提到: “……说起来,现在总感觉,跟小雨诗你……疏远了好多呢。” “诶?” 蓝雨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并不是在质疑夏晴龙的话语,毕竟这正是他之前的想法。他只是没想到,小龙居然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不等蓝雨诗反驳,夏晴龙继续说道: “本来啊……我们三个从小住得又近,感情又好,俺还以为那种平和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来着。不过现在想想,那终究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期待而已吧?亏某还一直都说自己有多么成熟,结果到头来,却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真是让人看笑话……不过也没办法,人总要长大的嘛,长大了以后,就要接近一些东西,同时远离另一些,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才会感叹一声‘啊,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啊’这样子。跟小琴也就算了,她那么优秀的女孩,肯定不能一直和咱们混在一起,不过如今连小雨诗都变成这样了……唉唉,真是让人伤感哪……” 蓝雨诗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发出一声苦笑。 “小龙……突然之间说什么呢。从小就是这样,总爱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好显示你的博学,现如今大家都变了,只有你……唉,还是那副德行。” 或许只有蓝雨诗自己,才能从这虚伪的话语中,体验到夏晴龙感慨的真实。 但可能他的声音太小了些,夏晴龙并没有听到,他仍在喃喃自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学的时候明明还挺要好的……啊,对了,大概是从那天夜里吧?就是咱们一起去那幢荒废宅子探险的时候……没错,现在想想,从那时候开始,小雨诗就已经和洒家渐行渐远了呢,之后也再没来看过吾,‘这样下去小雨诗会不会把俺忘了啊’……偶就是这么想着,所以才来找你的啊。” “没有的事情!” 蓝雨诗突然激动地说道,打断了夏晴龙寂寞的自语。 “我啊……一直以来都在受着小龙的照顾,也一直把小龙当作朋友来着,所以千万别那么想啊。可以的话,我也想每天跟小龙一起玩,就像过去那样,也拉上小琴。之前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实在是对不起。不过这几天,只要小龙在这里,就让我陪你玩个痛快吧!当然了,以后我也会去你那里玩的,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我才行啊。” 他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面前儿时玩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夏晴龙愣愣地看着他的双眼,似乎不知应该作何回答。足足两分钟之后,面对仍然僵立着的蓝雨诗,小龙“噗嗤”一声,紧接着转为刺耳的狂笑。 “啊哈哈哈哈说什么呢小雨诗这笨蛋,咱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没想到小雨诗的反应会这么有趣哈哈哈哈……哎呦,笑得朕肚子都痛了,什么‘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实在是对不起’啊?这么恶心这么难为情的话你都说得出口,真不愧是搞文学的小雨诗啊!” “……喂,小龙你这家伙……” 在意识到状况的同时,看着友人仰天大笑的样子,蓝雨诗的脸骤然涨得通红,不过,还没等到他展开反击,夏晴龙突然擦掉眼角笑出的泪光,正色道: “不过啊,小雨诗这么说,孤王超——高兴的!嘛,只要小雨诗不讨厌就好,因为某明明这么深爱着小雨诗,如果被嫌弃的话可就太伤心啦……某的爱情可不是多么超脱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由‘占有欲’所组成的呢,所以吾也想占有小雨诗啊~~真想以后也和小雨诗每天在一起呢,小雨诗你也这么觉得吧?” ……真是的,居然说我恶心,明明只是多年友谊而已,非要用这种腔调来说话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我们有什么基*情的你才真是够恶心的。 这么想着的同时,蓝雨诗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表面上却是一副平和的微笑。 “那当然,就这么说定了。不用拉钩了吧?” 直到此时,蓝雨诗还未能完全理解,友人话语中那“真正”的含义。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促使着他在之后几天的生命之中,做下了那般错误的决定。 不过,那毕竟已经是未来的事情了。 面对着小龙开心的表情,蓝雨诗觉得有些羞臊,他转头看向天边,可夏晴龙却又叫了起来: “啊,小雨诗,转头转头,你看。” 原本以为小龙让自己看的无非是夕阳或者校门口的香樟那些司空见惯的风景,但蓝雨诗转过头去,视线之中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而且并非静止,是在空中浮动着的。直到两秒钟后他,他才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 是一架纸飞机。 一架在空中慢慢悠悠滑翔着的纸飞机,出现在天台之上,而后从他们身边擦过,就那么倒挂着,飞向了远处的夕阳。 “呐呐,我们也来叠飞机吧……啊,从这里飞出去被舍管阿姨抓到的话,会不会以乱丢垃圾罪而送去管教啊?” 无视了夏晴龙的问题,蓝雨诗看着那架远去的飞机,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异样”的感觉。可且不论这“异样”是从何而来,就连“异样”本身到底是什么,他也没能想明白。 这一天就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人们沉眠于梦境的时间了吧。然而由此开始的,究竟是一个绚丽的美梦,还是在无边黑暗之中,延续过去的噩梦呢? “……真令人期待啊。” 最后一抹残照凝结在夏晴龙微笑的面庞上,如血般鲜红。 …… 补欠,接下来还有一节。 第三百五十九节 噩梦时分(一) 作为一名大一女生,从一开始,鲁冰就没有对大学生活抱有过什么期待。 仔细想想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是名牌大学也就算了,可东山大学分校只不过是一所三流大学,哪怕混毕业了,拿到的文凭还不一定比大专好用。当然也有努力学习专业课这一条路子,不过这样的大学又能找来什么好教授?即使拼上老命,最后也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原本就是尖子生的人吧? 既然如此,何不放松一下,好好享受这青春的四年时光呢? 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出勤率和成绩,鲁冰将大学周围能够作为休闲素材的地方都走了个遍,网吧小吃街公园会所什么的,基本上两个月下来,这里就再没有她不熟悉的娱乐场所了,在那之后,整个济南的各处景点和大商场也都败在了她的脚下。好玩的地方是有限的,但鲁冰追求新鲜玩乐的精力却似乎永无止境,就在她快要被无聊的生活折磨发狂的时候,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世界。 “喂,美女,来跳舞吧!” 从那天起,鲁冰找到了新的“玩物”。 这个名叫樊波的男生,比她大了三岁,是即将毕业的大四学长,俊朗多金,简直是高富帅中的典型……不过那也仅限于这所三流大学的学生群体中,毕竟真正的有钱人,哪怕并不热衷学习,拿到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情。鲁冰一开始对他为何会看上自己这么一个姿色平凡的女孩有所疑问,不过樊波倒是很直白地回答了她: “因为啊,自己一个人玩不是挺闷的嘛,要是找个女朋友还得管着自己就麻烦了,干脆找一个能陪我一块儿玩的女人,那不就万事ok了?” 这是一对奇怪的情侣组合。男人不爱女人,女人也不爱男人,他们纯粹只是为了“好玩”才在一起的。原本只是同一件事情,但参与者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一定有所不同,除了游戏本身所带来的快乐之外,观察对方的反应也成为了乐趣之一,一个人的享受变为了两倍甚至更多,毕竟世上再没有比“人类”更多变的生物了嘛。 女人真正感兴趣的,是男人能够带给她的乐趣;而男人所感兴趣的,则是有女人陪在身边的乐趣。他们各取所需,演绎着虚伪的爱情。就如同矢雾诚二和张间美香一般。今天,装模作样的恋爱也在进行着。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幢男生宿舍门口的台阶上依偎着看完了夕阳落下的全过程;临近午夜,又跑去校外一家关门很晚的干锅店吃了顿热气腾腾的夜宵;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两人正走在从酒吧离开的路上,相互搂抱着对方,不是因为感情好,只是因为对醉鬼来说,这样走路或许安全一些。 “喂,老公,咱们明天去哪玩儿啊?人家突然想去打保龄球了……干脆咱们办个月票吧好不好啊?嗯?” 即便已经喝得神志不清,鲁冰仍然习惯性地用上了并非她本性的嗲音。 “唔……哦?行啊,不如办张年票吧。” 樊波大着舌头回答,似乎丝毫不在乎他和鲁冰还有半年就临近分手的事实。 他们摇晃着来到马路边上,樊波扬起了一只手。虽然这里距离学校大门不过只有一公里的距离,他们还是决定打出租回去。夜班载客的出租车不会喜欢醉鬼,不过还是有一辆红色桑塔纳打着转向灯向着这边靠近过来。 “喂,老公,你看……那是什么?飞碟吗?” 鲁冰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半空,在那里,有某个白色的东西飘忽不定地盘旋着。 “唔?”樊波眯着眼睛瞄了一会儿,“好像……是架飞机。” “飞机……哈哈,怎么飞得那么低,飞行员喝多了吧?” 鲁冰呢喃一句,忽然又叫了起来: “老公,人家想坐飞机!咱们去赶那架飞机吧!” “咱们还……没买机票呢……”樊波晕晕乎乎地说道。 “那就把它打下来,劫机!然后把飞机卖了,卖给朝鲜,要么给俄罗斯,以色列也行……肯定能卖不少钱呢。” 鲁冰一边说着危险的话语,一边主动朝着那白色的物体靠近过去。而被他拉扯着的樊波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嘟哝一句“行,就依你,二八分”,脚步错动,也跟了上去。 只有被晾在一边的出租车司机看着远去的两人身影,愤愤地比了个中指,骂了句“靠”,接着也只得叹口气无奈地开走了。 当然,这位夜班出租司机并不知道,如果他继续盯着那一对喝醉了的男女,再等上一段时间,或许就能够发现他们的“异常”,可惜他没有……不,事实上他是幸运的,因为如果他也同样选择了那条路,恐怕会和那对不幸的恋人遭遇相同的恐惧,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拉入到那个深不见底的噩梦之中。 纸飞机在空中悠悠地飘荡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跟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实际上,它本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识。但这架纸飞机的行动却过于离奇了些,夜晚不过只有些微风而已,正常的纸飞机早该落到了地上,可它却如同被天空中的某根线拉扯着一样,不断前行,不断前行…… 身后跟着那对无知的男女。 如果他们不是处在这种状态的话,或许早就该发现它的“不对劲”了。可他们的脚步虽然虚浮,却是紧紧地跟上了前方的白色漂浮物,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纸飞机在林间穿行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飞机到哪儿去了?”鲁冰努力瞪大眼睛四处搜索,影影憧憧的扭曲树木并没有给她带来几分恐慌,“老公你也帮忙找找啊,咱们的钱没了!” “钱没了?……哦,我有点儿累了,咱们去那家……歇歇呗?” 樊波努力与醉意抗争着,试图不让身体倒下。 “哪家?” 鲁冰顺着樊波摇晃不稳的手臂看去,在树木的遮挡之中,前方不远处,却有一座被黑暗所遮掩的宅邸朦胧露出。用“业界人士”的眼光看来,那着实是个拍摄恐怖片的好地方,但醉醺醺的鲁冰却没有在意,她嘿嘿笑了起来: “走,去歇歇,顺便打听打听俄罗斯怎么走……” 两人搀扶着,向那没有任何光芒透出的阴暗别墅走去。 门口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那份不详是显而易见的,但他们的注意力却只被门上的链子锁所吸引,那铁链上锈迹斑斑,看样子已有许多年没人碰过了。鲁冰想了想,给身旁的男人下了命令: “老公,踹开它!” 樊波毫不犹豫地一脚踢了上去,但链子锁却只是晃动一下。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老公,再来!” 这一脚使得樊波险些失去重心,但伴随着沉重的“哗啦”声,面前的两扇门却突然向里边打开。鲁冰欢呼一声:“开了!开了!喂里面有人吗?你们谁知道,俄罗斯从这儿怎么走啊?要不要——” 她的话语顿住了。 两眼所见,只不过是黑暗而已,耳朵也听不到除她以外的声音……只是嗅觉,鼻端传来了某种腐烂的臭味,那似乎是—— 刹那之间,两人浑身一震,刚刚的酒意几乎在瞬间完全消散。鲁冰和樊波对视一眼,两人的视线之中都充满了本能的惊恐!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踏入了某个“危险”的领域。 “老公,走吧……” 不等鲁冰说完,樊波就抓起她的手,先一步跑动起来。两人在树林之中穿行着,前进,前进,前进,但这林子似乎永无尽头……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树干,树影,凌乱地分布着。而与此同时—— 呼哧……呼哧……! 某个异样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隐约响起。 那是什么?! 尽管产生了这个念头,但鲁冰的意志却告诉自己,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她当然听过“三盏灯”的传说,但现在却并非用头脑考虑了那些才做出决定,而是本能的反应,让她控制住了脖颈的扭动。然而,那声音却是愈加接近,愈加……几乎立刻就到了他们的背后! “砰!” “老公!” 樊波突然被一条树根绊倒,两人的手松开,鲁冰看都没看就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这次换她跑在前面。又跑了多久呢?树林还是不见边缘,但身后那粗重的喘息声,却似乎不知在何时消失掉了。终于,疲累的两人都停下了脚步。鲁冰靠着树干喘起气来,发着抖问道: “那个……那是什么东西?老公你看清楚了吗?” 樊波没有回答,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鲁冰突然浑身生出一股寒意! 她想起来了,好像从刚才开始,她就再没有听到樊波的声音。之所以判断“那声音没再跟着”,只是因为身旁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自己的,和樊波的……可是,为什么樊波此时的喘气声音,却那么像刚才,听到过的那个…… 这么想着的同时,鲁冰战栗着转过头去。 而在她眼前,那里出现的是…… …… 两更补完。另外万圣节时可能会出个小特典,看心情决定,不用太过期待。 第三百六十节 香樟黄梁 前方是教学楼,身后是一中大门,夹在中央的这条林荫道,二月里正值香樟盛开的时节,纯白的花瓣从如铁甲将军一般护卫着的绿色中悄悄探出头来,满身携着醉人的芳香。从这里抬头,淡黄色的花蕊便近在眼前。莫语琴贪婪地呼吸着,哪怕此时告诉她这是毒气,她也不会放弃这生前的最后片刻享受吧。 暗香,是这条香樟小径的名字。 把形容梅花的词直接搬过来似乎显得有些不太严谨,但要论合适程度倒也无出其右。可惜香樟的花期实在太短了些,这段时间一过,再想在这怡人的暗香道上漫步就只能等待明年了,而明年—— 莫语琴微微一笑。 明年二月,她应该已经站在锦衣学园的中庭,欣赏那里的早春落梅了吧? 身为高三的学生,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自信,但若真有这样的群体,那莫语琴肯定是其中一员。上半学期的两次市级模拟联考,她都毫无意外地拿到了第一,虽说还有整整半年的工夫才到最终决战,但只要不在考场上发挥得太过失常,区区一个重点大学的名额还是不在话下。离家很近的东山大学当然是最低限度的要求,浙大就比较理想了……当然,莫语琴心中最为向往的地方,当然还是相隔了四分之一个地球的太平洋海上,那座华人学子们梦想之中的天堂学府。之前她看过了网上流出的学园中庭的寒梅图片,那份凌霜傲雪的冰冷之美让她心醉,不过即便同样是香樟树,栽种在锦衣学园里,也一定会比这条暗香小径更为迷人吧? 她迈着轻巧的步伐前行。 说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来着?莫语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疑问。真是奇怪啊,既然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走在校园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寒假对于高三狗们而言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而已,即便是假期,跑去教室里上自习也没什么怪异的。不过…… 莫语琴顿住了脚步。 之所以会感到“奇怪”,或许正是因为她忘记了来到此处的目的。就好像她只是凭空出现在这条小道上的人物,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可言,仅仅存在于“现在”。等到她该度过的时间流逝,这个世界也将土崩瓦解。 真是的,我在想些什么啊?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那种究极的哲学问题还请饶了我吧。反正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干脆就一路向前,走着走着,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就在莫语琴下定决心,再次挪动脚步的时候,“那件事”发生了。 “莫语琴!莫语琴,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听着耳熟的声音,可她并没有一下子想起那到底是谁,只是身体下意识地转了过去。下一秒钟,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从校门口一路奔跑而来,打破了暗香道上的寂静氛围。 蓝雨诗。 莫语琴的大脑中自动映现出这三个字,那也正是面前男人的名字。 这是她的发小,青梅竹马的好友,从小他们就在一起玩乐,小学时关系还蛮不错的,不过到了初高中,也就逐渐生疏了。也罢,一方是前途无量的美少女,另一方则是靠着父母拿钱托关系好不容易才以最低分飘进了重点高中大门的木讷普通男生,继续当朋友的话,不管对哪一边来说都是件尴尬的事情。像现在这样成为还算熟悉的“陌生人”,或许正是生活的选择。 老实说,对于面前的男孩,莫语琴心里是有些看不起的。她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东山大学的一所分校,仅听前半部分的话,还算有点儿档次,不过充其量只是一所三流大学,哪怕是校长跪下来求她她也不屑一顾。一年半以前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爸妈居然跟他父母商量好,两家人一起出门去野炊,还要给他们拍合照——真是,居然为这种不知所谓的邋遢事而高兴成那样,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他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不过,心中的想法毕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莫语琴端庄一笑,问道: “蓝雨诗,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故意用了最为冷淡的问法。小时候她曾经管他叫“雨诗哥”,后来也曾跟小龙一样,喊他“小雨诗”,不过对于自己想要疏远的男人,显然没必要再用那种亲昵的叫法。而且,她明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却还抛出这样的问题,“不想跟你打交道”这样的意思已经流于表面了。 面前将有二十岁的男生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什么,他讷讷地低头站在那里,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莫语琴注意到他的身后似乎藏了些什么东西,但她并不感兴趣。她已有些烦躁了,十几秒后,她轻声说道: “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那个……我接下来还要去教室自习……” 这句话彷如给了男孩一个信号一般,他猛地抬起头来,那动作把莫语琴吓了一跳。然而更令她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蓝雨诗飞快地从身后捧出一束玫瑰,那是她并不怎么喜欢的花种。短暂的失神之后,她便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小琴……” 蓝雨诗用上了小时那个暧*昧的称呼。 “我、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男朋友,你……愿意吗?” 尽管已有准备,莫语琴的大脑还是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我被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表白了?而且这个男人还大我两岁,眼下正在一所三流大学里读大二,碌碌无为,荒废人生…… 开什么玩笑?! 莫语琴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重新露出了一个“抱歉”式的笑容: “我拒绝。” 轻松而干脆。 “诶、诶诶——?” 蓝雨诗发出了讶异的声音。但或许,他不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告白失败,只是没想过,她会回绝地这么利落,丝毫不给他留一点反应的时间——好歹用委婉点的说法不行么? “不好意思啊蓝雨诗,我呢,如你所知的,现在正在高三最紧张的阶段,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如果谈恋爱的话,肯定又要分出不少精力来……唔,你也不希望看到我落榜吧?所以呢,抱歉啦。其实我不是讨厌你,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间不太合适。嗯,谢谢你的花,不过我现在也不方便拿,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莫语琴用自己能够假装出的最客气虚伪的腔调说完这一番话。蓝雨诗脸上也浮出了难堪的苦笑,他没有再死缠烂打的坚持,他向来不是那种性格的男人。他以和刚才同样迅速的动作又把玫瑰花藏在了身后,挠了挠头呵呵说道: “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那、那我就先走了,我也还有点儿事来着……” “嗯,不送了。” 莫语琴向他绽放出最后的灿烂笑容。两人同时转过身去。 “莫语琴!” 又来?! 莫语琴有些烦躁,嘴上却是尽量使用了平和的语气:“什么事?” “莫语琴!”对方又叫了一遍。 莫语琴不耐烦地再次转过身去,她看着面前的蓝雨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有完没完了?! “莫语琴,醒醒吧,别睡了!” 别睡了?……这家伙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莫语琴叹了口气,正想要劝对方赶紧离开,却突然意识到了—— 自己听到的,不是蓝雨诗的声音,尽管面前确实只站着他一个人……可那传入耳中的,却分明是一个女孩子的嗓音。 ……而且,后面这一段,似乎也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内容。 记忆?等等……什么意思?我在想些什么? 到此为止,“现在”结束,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时间流逝,世界崩塌。而从那之中弹出的莫语琴,缓缓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庞大的信息量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莫语琴撑起身子,看着面前的女生: “余敏儿……怎么了?” “哦,醒了啊,刚才你睡得真熟,怎么叫都没反应。”余敏儿冲她点了点头,“快要到了,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做好准备吧。” “这么快?”莫语琴吃了一惊。 “不快了,你知道几个小时过去了吗?”另一边的方伊安叹了口气。 三人现在正在飞往济南的fu058号航班上。莫语琴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陷入沉睡的,不过既然已经醒来,方才的睡意也在睁眼的瞬间被完全驱散。她呆呆地目视前方,回想起了梦境中的内容…… 那是高三的寒假末,也就是一年以前发生的事情。这么想想还真快啊,转眼之间,又到了香樟盛开的时节了。 雨诗……他还好吗? 和梦中的感情完全不同。现在莫语琴,回想起那时候的男生,心底只剩下无尽的悔意和浓浓的依赖。她费尽心思考上了锦衣学园,可结果又得到了什么?灵异故事、鬼魂和死亡的恐惧!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和他在一起,哪怕待在一所三流大学里浑噩度日,好歹比丢了命强吧? 半年以来,便如同走马灯一般,她不断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关于蓝雨诗的梦也做过好多个,不过这一次的尤其清晰,是因为可能又要见到他的缘故吗? 她回过头来,看向身旁的余敏儿,她正偏头望着另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余敏儿和苏凛的事情,她也大概有些了解。谁对谁错暂且不说,她只是觉得,这两人的心中明明都还保存着对方的位置,却又那样去伤对方的心,可不是一种比她对蓝雨诗更为错误的做法?他人的事情她不好置喙,可此时的她,却是真心想提醒他们,便如晏殊《浣溪沙》中的那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不过,在张口之前,她的目光却先看到了,余敏儿身上的“某个东西”。那让她的话头硬生生地堵在了唇边。 是吗……是这样啊…… 算了,他们总该有他们的决断,自己只是****些无谓的心思呢。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莫语琴收回了目光。 飞机微微地震动着,已经即将开始降落了。 第三百六十一节 寻衅者 痛。 苏凛晕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前飘忽的景象映在视网膜中,却在大脑里组成了这么一个字。他支起身子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茫然环顾起自己的房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那梦中只有一片漆黑,他站在虚无的中点,到哪里都找不到多余的内容。 “呃……” 后颈传来一阵钝痛感,很轻,但却麻麻的,稍微一扭脖子就会如针扎般刺痛一下,或许是伤到了。苏凛伸手抚摸上去,那瞬间的压力作用于神经上,疼痛被直接放大了几倍,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疼?为什么自己会睡在地板上?为什么……好像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几乎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苏凛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张熟悉的少女脸孔,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哎哟……” 过大的动作让伤处又是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但这个时候,比起去在乎那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当然还有重要的事情得确认。他按着自己的脑袋,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在学生会的会议结束之后,自己把余敏儿拉到家里,带进这个房间。然后……然后恳求她,让她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可是她没有答应,于是自己把门拦住——哎哟,真是一时急昏了头,我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那只会让她更加讨厌这样纠缠不休的我吧?啧,算了,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来后悔也没有用。总而言之,之后敏儿让我转过身去,接着—— “砰!” 苏凛终于想起来了,那是自己倒下之前,意识所感应到的最后一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吗,是这样啊……敏儿从背后偷袭了我,把我给打昏了啊……他看到一旁的书桌上,一本《吉尼斯世界纪录图文全解》正放在那边,硬皮精装,书脊有接近十公分厚,看样子那就是敏儿使用过的“凶器”了。真是的,没想到她真正发火的时候,居然也能拿出这样的力气来,再加上这个又厚又重的大家伙,骤然遭到暗算的自己立刻失去意识也就不奇怪了。不过,放松了戒备自己也有责任也就是了,只是没想到,她真的会对我下手啊…… 苏凛的心中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像是咖啡里没有加糖,反倒是混进了些中药。 当然了,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是自己先开口威胁的。现在回想起自己昨天的样子,那会儿正处于濒临疯狂的边缘,从敏儿的角度看的话,恐怕那时的苏凛就像是野兽一样,不管当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她也被彻底激怒了吧? 不过…… 苏凛扭头看向窗口,从这里是看不到夕阳的,但却能看到已然泛紫的天空。这么说来的话,现在才不过黄昏而已,自己并没有昏睡多久,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尽管才刚刚反省过,他却是又一次做出了冲动的决定。说是“死缠烂打”也好,“执迷不悟”也罢,不论从哪个方面想都是令人厌恶到极点的事情,他却如此理所当然地行动了起来——毕竟不管是怎样复杂的情况,其源头都只是他那最为单纯的想法而已。 他只是不能抛却对敏儿的感情,只是希望能有她陪在身边。 因为爱,所以执着,所以鲁莽,所以……被拒绝千百次也好,他不愿就此放弃。 这么想着的同时,苏凛已经伸手摸向了门把。但是,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却突然袭上了他的脑海。 ……等等,黄昏? 他回过头去。 没有错,从窗外射入的柔和光线,视界边缘烧灼的云彩,被红、黄、蓝、紫四色模糊分割开来的天空——所有这些都印证了苏凛一开始的判断。是黄昏。时间上的话……大概是六点钟左右的样子…… ——怎么会?! 苏凛的眉角抽动起来。他还清楚地记得,在学生会室开完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在塔底那么直白地威胁余敏儿,反正就算强行把她带走也不会有谁看见。 可现在、现在——?! 苏凛愣了愣,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日期。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2月11日。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清清楚楚地向他传达了这一信息。 这不是开完会的当天,已经是次日了!自从他被余敏儿偷袭倒地后,将近一天过去了!他就这么趴在地板上昏迷了二十多个小时!现在万事休矣!敏儿他们早已在早晨就乘坐飞大陆的航班到济南去了,哪里还可能赶得上? 一阵眩晕,苏凛直立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赶紧扶着书桌站稳身体,嘴角的笑容凝固起来。 ……敏儿,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呢?直接追到济南去吗?但是在这种状态下,如果自己跑去多管闲事,能不能和好且先不说——实际上他也知道机会甚微,万一扰乱了余敏儿的心绪,使得她不能好好思考故事,那反倒是添了多余的麻烦。苏凛可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比较现实的做法是,留在这里等待参加者们从大陆那边发来的线索资料,帮助他们进行推理解谜。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样的每一秒都如坐针毡……他必须找到一件现在就能做的事情,立刻践行,以此来抵消他心中对敏儿的强烈思念…… 抛出问题的同时,“答案”也就随之浮上了他的脑海。苏凛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他收起手机,暗暗握了握拳头,望向远处某个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没关系,他马上就可以过去了。苏凛快步下楼,把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小铃吓了一跳。 “哥?!”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客厅里的青年,“你……你从哪儿回来的,你今天没去上课吗?” “稍微出了点事情……”苏凛含糊其辞,“对了,你见到敏儿了吗?” “敏儿姐姐?昨天晚上她走的时候,告诉我说你已经睡着了,晚饭就不吃了。今天早晨我去叫你起床,但是你的门锁了,我怎么喊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偶尔也会早起一次先走了。你……总不会一直睡到现在吧?” 苏铃也不是傻瓜,她已经发现了有些“不正常”的地方。 苏凛的房门是可以在里面按上销子之后,从外面拉门锁上的。余敏儿还真是细心做了些准备啊……唉,多想无益。苏凛没打算跟妹妹解释,只是打了个哈哈:“我出去一下,不一定几点回来,你要做好饭就自己先吃。” “嗯?去哪儿啊?” 苏凛换好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找个人,谈点儿事儿。” …… chasers在青灰色墙壁旁边停下,苏凛拔下车钥匙,三两步便找到了那座房子。余敏儿此时去了济南,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自不必说。说好听点,是找人“谈谈”,直白点,就是要打探一下那个男人的底细——他觉得对方应该不会跟敏儿一起返回大陆。如果那个男人跟敏儿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并且对于他们和好乐见其成,那么一切好商量;但如果,那是个心怀不轨的家伙的话—— 苏凛觉得,自己倒也有好长时间没有活动过身体了。 他敲了敲门。虽然也预想过对方不在家里的情况,不过很走运,在敲门声落地的瞬间,里面便传来了回应: “等一下,这就来!” 再次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苏凛仍然觉得牙根有些痒痒。情况还未明了,但在他看来,即便“假冒男友”也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让他如同被烈火焚心,痛痒难忍。当那个男人打开门的一瞬间,苏凛一把将门拽开,这就冲进了屋子里。 这是他头一次和这个男人正面相对。 是个挺清秀的男子,个头和他般高,梳着清爽的学生头。看到他就这么不由分说地闯进来,里面的男人吃了一惊,“哎哎”了两声,之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目光落到他的长马尾上,却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是苏凛,余敏儿的男朋友。”苏凛毫不犹豫,先发制人。 “哦,你是她的……我知道你。” 男人露出落落大方的笑容。他退后两步,一手捏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凛,像是在评点一件工艺品。这样的眼神让苏凛有些烦躁,他一直努力压制住的火气又腾然上升到了嘴边,不等大脑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已然动了起来。 “听着——”苏凛的声音有些低沉,“我这两天遇到了很多烦心事。虽说从根源上来说,是我咎由自取,但结果是我和她都不开心。所以我也懒得多问了。抱歉啊,可能这么做有些不负责任,不过——” 他抬高了音调。 “我不管你跟敏儿是什么关系,你是受她邀请假装也好,或是另有所图也罢,这些我统统不想知道。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世上能配得上她的人只有我一个,能和她在一起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是不是有些霸道?不好意思,我之前道过歉了,并且我也可以保证自己不是在开玩笑。我的耐心有限——” 被嫉妒和愤怒的火焰包裹了头脑的苏凛,突然间一拳越过男人的肩膀,重重地打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诶?!”男人吓得一缩身体,与此同时,苏凛的后半句在他耳旁响起—— “希望你能理解。”他冷冷地说道。 “……呃,这个么……”男人防卫般伸出两只手,似乎是想让他冷静一下,“总之,你想表达的意思我大体了解了,不过能不能让我说两句?” 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听啊……老老实实答应我不就好了吗?如果说你对敏儿没什么企图的话,那就根本不应该有意见才对吧?还是说……果然你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啊好烦躁好烦躁不想听不想听……先给你两拳的话,你这家伙应该就能安静下来了吧? 在余敏儿的事情上,苏凛是不打算讲什么道理的,不讲理的家伙也向来没打算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反正听了也只会让自己愈加生气而已。 这么想着的同时,他缓缓举起了拳头。 “好吧,那我就许你说两句——” 苏凛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遗言。” 那拳头凝聚了苏凛几近八成力道,携裹着劲风一挥而下——却在距离男人脑袋还有十公分的距离上,硬生生刹在了那里! 究其原因,是因为男人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哎?!哎哎——等等等等,别动手啊!姐夫!停!姐夫!!!” 第三百六十二节 小舅子 诶? 啥……? 姐……夫? 苏凛咀嚼着那两个字的意思,对正常人来说简单明了的事情,却像个谜题一般在他的脑海里盘绕起来,如同欢呼着上下翻滚的调皮孩子,偏偏灵活至极,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没法让意识将他抓住。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停下了动作,与其说是理智,到更不如算是一种直觉。本能控制着他的身体,像是神明直白的劝说:停手吧,再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你要面对的就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你……你是?” 苏凛的眉角抽动着,喃喃地这样问出声来。听不出他究竟是在问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或许虽然迟钝,但他的神经触手却早已从记忆区块中自动搜索到了答案。 印证这一点的是面前的男孩,他当然听到了苏凛的问题。 对于苏凛的及时收手,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睛里透出些无奈,又带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他后退了两步,整了整衣领,向苏凛点头,用颇为正式的腔调说道: “初次见面,姐夫,咳咳,我是余敏儿的弟弟,我叫余浩。” ……瞧瞧,人生多么奇妙。 “……哦,哦。” 直到此刻还未能从惊疑中回过神来的苏凛,用呆滞的视线盯着面前的男孩。的确,仔细一看的话,这个男生确实和敏儿有那么几分相似,虽然尽量想让自己显得严肃些,但那脸孔上稚气未脱的样子却是掩盖不了的。 苏凛不动声色地端正了身体。 “……你好,我是苏凛。” 真是怪异到家的一幕,刚刚还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一方,此刻却有些讨好的意思;而刚刚处于弱势慌忙喊叫的男孩,现在隐隐抬起了下巴,以岳父打量未来女婿的姿态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不过,这种态度也并没有维持多久。 “那个……姐夫,进来坐坐?”余浩友好地向他发出邀请,仿佛刚才的冲突压根不存在一般,“不过我姐姐不在哦。说起来……昨天回来就有些不太正常,今早也没吃早饭就走掉了,还莫名其妙地说要去哪儿待几天,让我自己解决吃饭问题。这种姐姐也真是……本来就是她说要带我来这里玩几天我才跟着的,却把我扔下一个人跑了。” “哦,我知道的……所以我才趁这个时间——呃……”苏凛自觉失言,赶紧顿住了话头,紧接着向余浩低下头去,郑重地道起歉来,“对不起!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实际上是姐弟,刚才我太冲动了,请你原谅!” “啊?哦,那个啊,没关系没关系。”余浩大度地摆了摆手,“说到底都是我家那个白痴姐姐的错啦。本来我都要开学了,她却突然要带我来未来岛,还好我平时在学校里表现不错,再加上是来锦衣学园这种地方参观,老师也就大方地放了我一马。不过学期前自习暂且不提,正式开学也已经有两天了,我也差不多应该——啊,抱歉,偏题了。实际上重点是,等我下了飞机之后,她才告诉我说,如果在路上碰见长头发扎马尾的男人,就让我装成她男朋友的样子,有这种没谱的姐姐我也真是醉了。” 他虽然是抱怨着,但从这口气听来,他们姐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很不错。苏凛简直庆幸自己刚才那一拳头没有真正打下去了。他支吾着开口,说道: “那个……其实,我跟你姐姐是……” “啊,我知道的。”余浩一副“我都懂啦”的样子拍拍胸膛,他观察着苏凛的神色,斟酌了一下措辞,“姐夫跟我姐姐,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虽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姐姐很生气的样子,我也没敢问。不过她从小就很小心眼啦,被我吃了蛋糕上一块草莓就要哭一整天……唉,那个,你们现在还没……和好吗?” “呃……没有。” 苏凛这么回答着,情绪有些低落。和好?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根本就是前途堪忧啊…… 可余浩却呵呵笑了起来,他耸着肩说道:“没事啦没事啦,千万别灰心啊姐夫。我姐姐那个人其实很好看透的,她肯定只是在闹小别扭,没有真正生你的气啦……唔,倒不如说,就算真生了气,也没搞到那种无法挽回的地步,她肯定还是想着某一天,能够彻底原谅你,然后回到你身边的。” 苏凛笑了笑,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说得简单,可是你懂得什么?小小的年纪,你知道什么叫爱情吗?你知道我做了有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吗?她已经恨透我了……回到我身边什么的……呵呵…… 但余浩脸上却露着天真的笑容。 “因为啊……”他就那么笑着说道,“直到现在,姐夫你送她的那枚戒指,她还每天戴在手上的嘛。” …… 经二纬二。 直接这么说的话,大概所有人都会想到经纬线上去吧。不过实际上,这却是济南的一个地名,经二纬二、经二纬十二、经二纬五之类的地方,如果你常在济南坐公交车的话,或许就会比较熟悉了。 余敏儿、莫语琴和方伊安三人,此刻就站在一个公交站台前。原本他们可以从机场打出租直达目的地,但坑爹的出租车司机却把他们带到了东山大学本校,等到他们一路走到校园中心,向学生们问路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不过时间上还有些余裕,他们也就没打算再打一辆出租,而是在学校附近的巴士站等候起来。 “这里,据说以前也发生过灵异事件。”方伊安突然这么说道。 余敏儿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什么灵异事件?” “刚才问路之前顺便问的,只是想从普通学生口中了解一下,想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事情。因为那个蓝雨诗毕竟是故事之中的人物,如果只听他的一家之言,难免会有些偏驳。”方伊安说道,“据说在二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连环死亡案。” “连环杀人案?” “不,是‘连环死亡案’。不是杀人,因为……怎么说呢,既没有凶手,也不像是他杀。只是因为有那么几天,校园中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离奇死去。最先死掉的一个人好像是某个男学生,半夜上厕所的时候死了,第二天尸体才被人发现。” “怎么死的?”余敏儿追问。 “问题就在这里了。”方伊安加重了语气,“那个男生,好像是被活活吓死的……具体的我不清楚,因为也只是传言而已。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大男生平白无故被吓死,哪怕跟灵异没有任何关系,这也足够骇人的。但接下来,同一个宿舍的另一名男生,半夜突然一边高喊着自己见鬼了,一边从阳台上翻了下去,颈部折断当场死亡。他们的寝室长被送去住院,可在后来某天凌晨,一个清晨跑步的学生发现他被吊死在了宿舍区里的一棵树上。寝室里剩下的三个人集体食物中毒,不过最后被救了回来,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再然后,他们的辅导员失踪,而辅导员的女友,同时也是那座宿舍的舍管,在房间里自杀了。这就是整个事件……你看,任谁都知道它不正常,可警察查到最后也没发现有什么犯罪的痕迹,只好以‘连环死亡案’这样的名头不了了之了。” “这种事情,哪怕说跟灵异无关,也没有谁会相信吧。”余敏儿喃喃道,“会不会……他们那个宿舍就是所谓的‘阴宅’呢?” “嗯,我一开始也有这种想法。”方伊安点头,“不过不可能,因为那座宿舍楼早在十年前就被推倒重建了,那个房间自然也就不复存在。我们没必要在这里多下功夫了。另外,你前面一句话我可是抱持着否定态度的哦。会认为它和灵异有关的,恐怕也只有我们这些本人就见识过灵异的人,正常人哪怕嘴上说着‘这肯定是闹鬼了吧’,心里也多半只认为那是某人制造出的连环杀人案而已,毕竟在他们的常识中,鬼魂本就是不存在的嘛。” “……唔。”余敏儿沉吟半晌,“说起来……这样的情节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来着,宿舍、吓死、坠楼、上吊还有食物中毒……嗯,没错,应该是在某本小说上,好像是苏凛的——” 余敏儿突然顿住了,大概是提到那个名字,让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方伊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便没有再去打扰她,而是转向了另一边的莫语琴。 “在看什么?” “……喂,你看那家伙,像不像是,刚才载我们的那个司机?” 听了她的话,方伊安转过头去。公交车站后面是一个电器商店,此刻,橱窗里唯一一台面对着马路的彩电,里面正播放着本市新闻,记者正在采访一个男人。 这家伙……看起来确实很像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 方伊安看向下方的新闻标题: “大学生情侣双双横尸路边!疑被活活吓死!” …… 万圣节特典进行中,原本想写个短篇,一没控制住写长了……可能要分节了,之后会放在前篇里。 第三百六十三节 怪异新闻 世上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巧合。 据说曾有一对夫妻到海边去进行蜜月旅行,可却不慎失手把婚戒掉进了水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回来。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夫妻两人都很失落。十年之后,他们故地重游,钓上了一尾鲜鱼,结果剖开鱼腹,赫然发现了一枚戒指,内环的字迹虽已磨损,但还能约摸看出是两人的名字。 丢掉的婚戒被鱼吞入腹中,大鱼吃小鱼,不知经历了多么不寻常的旅程,十年之后,却又鬼使神差般地返回了主人手中。与其说是巧合,或许用“奇迹”来形容会更恰当一些。有人常用“被流星砸中脑袋”来形容小概率事件,我倒觉得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反倒更低一些。 当然,实际上大部分的巧合都没有那么离奇,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天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情。比如说早晨跟你坐一列地铁的人,晚上也挤在你身边;比如说同桌女生用的新型香水,刚交的女朋友也恰好在用……诸如此类都可以算是巧合。 此时的方伊安,就觉得自己遇上了无法以常理揣度的巧合。 他刚才还在给余敏儿讲述二十年前那场有人被活活吓死的灵异事件,结果转瞬间,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背后的新闻里。他才说过,当年那件事应该跟此时此地的故事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的状况却让他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尤其当他听到记者说“案件发生的地点就在东山大学分校门外马路的对面”时。 “……发现尸体的是东山大学分校的学生,该生表示他是在凌晨在网吧通宵后离开时,发现倒在马路边的两人。虽然警方暂时不愿透露死者的死因,但根据目击者描述,两名死者被发现时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表情惊骇,很容易联想到是被活活吓死的。另外,死者的衣物完好,钱包和贵重物品等也没有遗失和被翻动的痕迹,由此可见并非一般性质的抢劫或强*暴案件……男女两人在同一时间受到强烈惊吓刺激而死亡,看来这起事件的离奇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另外,附近酒吧门口的监控摄像拍到,两名死者离开酒吧后,曾在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但并没有乘坐。现在这位出租车师傅已经被联系到现场,我们来听听他对此有没有什么头绪。何师傅您好,请问您昨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状况呢?” 那位看起来愁容满面的中年大叔挠着秃了一圈的头发,目光从摄像机前别开看向记者: “啥异常状况吔(ye),俺觉得那会儿是……半夜得有一两点钟,俺是开夜车的。那俩你老远里一看就是喝多了,男的女的都是,俺这个有规定,不能拒载,要不俺也不想拉他们。灭了(mieliao,方言,结果)呢,等俺开车到跟前儿了,俩人一扭头走了呢(ni)。别的俺就没瞅(qiu)见什么了。” 老司机说话一口的山东腔。不过在方言之中,山东话算是很好理解的一种了,就算不看底下的字幕,也不会产生什么交流障碍。 “您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什么吗?可疑的人啦,或者让您觉得奇怪的东西、现象之类的?”记者追问道。她说的倒是普通话。 “那你说可疑不可疑俺也不知道吔,出事儿之前谁好谁坏俺又分不清楚。不过俺记得吧,当时路上没几个人了……不对,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都半夜了你想想,一般也没人搁那个时候还出来溜达是吧。你说这个奇怪的东西……诶对了,俺想起来一个,当时俺看着那俩人走过去那个方向,就那哈——”司机指了指马路尽头,“当时有个白东西搁天上飘,俺还给吓一跳来,俺琢磨当不着(dangbuzuo,方言,难道)大半夜的撞鬼了?俺再一看吧,像个小纸飞机。俺觉得那俩人可能就是断(方言,追)那小玩意儿去了。别的俺就不知道什么了,俺调头了当时……” 记者显然没觉得老司机的话语中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她正欲再问,一位警官走过来挡在司机前面驱赶他们:“别拍别拍,这边儿正查着来,内(方言,你们)这个不能乱说哈。还有你,也别跟他们胡说。上车一块儿回去做个笔录。” 他回头瞪了司机一眼。司机老实地点点头,可怜兮兮地望了记者一眼,接着转头往警官指的警车那边过去了。 “看起来警方目前正在尽力调查中。我们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尤其是在校大学生,最好不要在夜间独自出门前往校外,以免发生危险。另外,如果您有关于这起事件的线索,还请尽快联系警方协助办案。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本台记者尹淑媛,为您报道。” 新闻就到此为止了。三人呆呆地看着彩电屏幕,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开始因为看到了之前载他们的司机面孔而关注的新闻,居然会是这样一场离奇的案件。当然,这对他们来说,有着更加不同寻常的意义。 “活活吓死……东山大学分校外面……今天凌晨……”余敏儿喃喃地念叨着。好巧不巧,这件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来到济南的当天,而且离他们的目的地如此之近。这次的故事,和它会有什么联系吗? 不过眼下,就算问出了这个问题,也不可能得到答案。节目切到了下一条有关食品安全的新闻,恰好他们等待的k101公交也已经到了。三人依序上车。方伊安一路走到后门边,明明有空座位,他却勾上了一只抓手,看着窗外景色变动,剑眉紧皱,轻声自语: “纸飞机……哼……” …… “你、你好,我叫余浩!” 站在穿围裙的少女面前,男孩有些手足无措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不过他这时的声音可比刚才跟苏凛说话的时候要尖细一些,脸上也有些发红,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你好,我是苏铃。” 苏家小妹冲他轻轻点头。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生,又转头望着哥哥,似乎在等待他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他是余敏儿的弟弟。”苏凛简短地说道。 “诶?敏儿姐姐的……” “一句两句跟你解释不清。总而言之,他要在这里住几天,让他住敏儿之前那个房间就好。过一会儿你帮他收拾一下。” 苏凛用平淡的声音给出了这样的命令,小铃却没有对哥哥的强权抱有任何疑义,只是懂事地点了点头。倒是余浩十分不好意思地不断道歉,“给你添麻烦了”。他不断偷眼看着苏铃,那眼神可不像是在看一个寄居家庭的主人。不过此时的苏凛正在想着别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余敏儿之前的房间,也就是她十一月底到十二月下旬那些天住的屋子,后来就住进了苏凛的房间。不过苏铃一直勤于打扫,现在稍微收拾一下就好,也不会很费时间。 他把余浩劝到这里来住倒是没费什么事。原本余敏儿没做什么交代就离开了未来岛,让孤身一人留下的余浩很是无所适从,这个时候出现的“姐夫”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救星一样。他当即收拾东西跟着苏凛搬到了这里。 交代完事情后,苏凛自顾自走上了二楼。 他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余敏儿从来都没有离开。也许她生气,也许她怀疑,但最后她还是决定相信自己。所以她没有摘下那枚指环,她只是在等待,等待着自己解决一切,然后清清白白地把她接回身边。 可自己却误解了她。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逼迫,在扭曲那份原本纯洁的情感,他猜疑她的心,用最强硬最让她讨厌的方式把她逼到了另一边。 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被余浩点明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瓜,把明明简单的事情搞到无比复杂,结果最后收拾残局的还不得是自己? 但这也没关系。做错了的,就得去改正。现在改也不晚。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机场订票系统的中文服务台。 “……嗯,我想订一班飞济南的机票,最近的,在什么时候?” 没错,身为男人不能让女人落泪,不能让她伤心,有错误就要弥补。在感情问题上他是个笨蛋,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方式。不过无所谓,没有聪明的主意,蠢办法也一样可用。这次他要去找她,哪怕解不开谜题,就算用抢的也要把她从鬼魂手中夺回来!绝不能让女人遇险,这是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飞往济南遥墙国际机场的是fu058号航班,最近一班有票的班次在本地时间2月13日上午8点。” “两天后?”苏凛皱起眉头,“没有更近的了吗?” “很抱歉,这是最近一班有票的班次了。因为您的手机是锦衣学园在校生的登记号码,已经开通了快捷通道。不然的话还要再等两天。请问您要预定吗?” 两天后……不过这也没办法…… “经济舱一张。”苏凛说道,“需要确认姓名和证件号吗?我是……” 夕阳落尽,启明星已被拉上天边。窗口的少年紧紧地攥着拳头,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望向另外一边的大陆。 等着我……敏儿! 第三百六十四节 青梅?竹马(一) 说实在的,一开始在手机百科上看到“轻型复发性阿弗他溃疡”的时候,蓝雨诗并没能立刻把这个听起来就很高端大气的医学术语跟他口腔上皮中那一小块被不小心咬破的地方联系起来。那小玩意儿不过只有几毫米直径,可却把他折磨得********——啊抱歉,应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中午起床刷牙的时候,喝热水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再加上在食堂点了一份辣炒白菜的时候……最后他不得不跑去那家坑爹的校内小药店买了一瓶冰硼散喷剂,然后把自己的黑毛衣洒成了斑点状,如果鬼吹灯现在开机拍摄的话,他完全可以把这件衣服送去当红毛僵尸的道具服。 网上说,口腔溃疡的发生与免疫有关,而且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易发生,这就是俗称的“上火”吧?其实蓝雨诗一直有些搞不明白,口腔溃疡到底算不算是一种疾病呢?你看,虽然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但咬破了嘴皮其实跟路上磕了一跤擦破膝盖皮也没什么不同对吧?擦伤也能算是疾病吗?不过后来他想清楚了,就算蹭破皮肤不算病,但如果变成了破伤风,那就毫无疑问要算入这个范畴了……这就跟久治不愈的溃疡是一个道理。 如果这该死的毛病真的和精神问题有关,蓝雨诗绝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最近让他着急上火的事情实在是多如牛毛。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说这种话的都是没长过虱子的,让你去长一身试试你怕不怕!就拿刚刚离开的图书馆来说,蓝雨诗手上拿着金大师的两本作品《尸骨袋》和《黑暗的另一半》,这是他花了一下午泡图书馆搜出来的成果。原本多简单的程序,刷卡借书,消磁,然后拿书走人,对不对?可那该死的警报系统你就tm故意跟我作对是不?老子没偷没抢正正当当借了两本书你到底是响个什么劲儿?!一时间整个图书馆大厅中所有的视线都投在了他的身上,负责警卫的中年妇女走上来一把抢下他手里两本书在警报门中间又过了一遍,结果这回这坑爹玩意儿倒是完全没有动静。不等她再说什么,蓝雨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外套一脱抖了三抖,自然是什么都没掉出来。那女人仍然满脸怀疑地让他又从警报门里走了一遭……总而言之,等到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让人相信他真的只是个规规矩矩的学生仔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蓝雨诗气哼哼地走在水边小径上,一路寻找着可踢的石子,一边暗自赌咒发誓等到未来哪天他成了大文豪一举夺下诺奖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先拿些钱来修修那个不长眼的报警系统,免得它再去祸害自己可爱的小学妹们。 那只可怜的小东西就是在那时候走到他面前的。 一开始它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时候,可把蓝雨诗给吓了一跳。这脏兮兮的小家伙倒长了一双亮晶晶的瞳子,它绷着尾巴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类,可却没有立刻逃开,而是嗅嗅他身旁的空气,可怜巴巴地“喵呜”了一声。 蓝雨诗本想一脚把它踢开,可又担心会不会被附近经过的某个同学拍下然后传到视频网站上去,那他可就一举成名了。人家薛定谔虐猫好歹是为了科学,他这个档次一下就降到地底下去了。想了半天他掏掏自己的裤袋,那里有用纸袋包着的一块鸡排,是他去图书馆之前从“第1佳”里买的。刚才他走得太急,这会儿停下来才发现原来鸡排一直在飘着香气,难怪刚才坐在旁边的那个漂亮学姐总是盯着他看……害他白白自恋了半天。 小猫眼睛亮了,大概它一开始就是为这个而来的。 他本来想扯下来一小块,想了想,还是把整袋都丢给了它。那小家伙立刻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呜呜叫着撕咬起来。看品种是一只丁点儿大的卡尔特猫,不过也可能是英短——他不是专业的,总是分不清楚,灰色的毛发上扯着不知从哪里沾来的蜘蛛网。蓝雨诗觉得它不像是天生的野猫,很可能是从谁家里偷跑出来的。 他蹲下身体摸摸这小东西的脊背,小家伙一边吞咽一边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本来他都做好了被挠的准备,可也不知是它太专注于面前的食物,还是感激面前的人类,总之预想中的尖利爪子并没有伸出来。 “这年头,咱们谁都不易啊……”蓝雨诗幽幽叹息一声。 “凶梦伝染”的旋律在此时突然鸣响,蓝雨诗慌忙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小子你tm不地道啊!吃翔去吧你!混球!没良心!去死!祝你‘空前绝后’!!!” 寝室老大的破锣嗓子在他的耳旁如鞭炮一般炸裂,蓝雨诗顿时被骂懵了。他没来得及反击,而是闷闷地想了半天自己到底哪儿得罪老大了。难不成头天用他面巾纸的事情被发现了?不是吧……老大心宽体胖,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到最后他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骂,于是趁着老大换气儿的空闲,弱弱地问了一句—— “老大你大姨夫来了?” “大你十三姨夫!”老大没好气地说道,“你女朋友来看你了!赶紧滚过来到杨哥办公室去!要不然我就把你脱团的事儿传遍整栋楼,明年圣战日就是你丫的忌辰!烧不死你个****的异端!” 蓝雨诗愣了。 女朋友?什么女朋友?我连女性朋友都没有,更别提gf了。要是能谈恋爱的话哪个傻瓜还跑去写网文啊? 他有些怀疑老大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四月一日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呢。再说了,如果是假的,自己真的屁颠屁颠跑到杨哥办公室去找女朋友,挨顿罚是免不了,老大也别想脱了干系。他们辅导员的更年期症状是全校闻名的,真的事发了就不用等到圣战日,直接就地挖坑处理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女朋友……是哪个?” “是——哪——个?!!!”老大再一次爆发了,“畜生!你到底是有多少个女朋友?现充爆炸吧!我呸!今晚上烧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不过骂完之后,他还是给出了回答: “……名字我也没记清,杨哥就说人家在办公室等着,让我联系你一下。哦对了,好像是从未来岛,从锦衣学园过来的……老天到底是多严重的白内障才让你小子找了个锦衣学园的妹子啊!” 锦衣学园……锦衣学园有我认识的人吗?蓝雨诗再次怀疑对方只是找错了人。想想看,如果真是女朋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自己,还要通过学校来找呢?啊不对,从前提来说,他也不记得自己几时有个来自未来岛上的女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想到的那个可能性让蓝雨诗一下子激动起来。 “老大!老大!”他对着手机叫道,“那个女孩叫什么?” “不给你说了我没记清吗?!竟然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可恶,这就是脱团狗的生活吗?好羡慕——啊不对简直太混账了!总而言之你挨烧之前咱哥俩还得好好叙叙旧,先说好我对你那些泡妞秘诀什么的才不感兴趣呢哼——” 蓝雨诗直接打断了老大恶心的傲娇表现:“她是不是叫莫语琴?” “嗯?唔……好像是有个‘琴’字来着——啊,你果然是认识的吧?” 这一次蓝雨诗没有回答。在他眼前,夕阳已经沉下,繁星正在升起,这原本是他每一天每个傍晚都司空见惯的景象,但今天不同了。每一片云每一颗星甚至每一丝空气,似乎都带上了一缕甜美的气味,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冒牌天神》中金·凯瑞刚得到神力的时候。万能的佛祖上帝真神西王母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谢了老大,下周请你去火锅城撮啊。”他喃喃自语。 “啊?你说真的?啊不行这不是重点,我不能被美食所**,不过你要是请我去顶层吃499自助餐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向上级申请把你的火刑延后两小时——嘟……嘟……嘟……” 没等老大说完,蓝雨诗单方面挂断了通话。 小猫还在呜呜噜噜地啃食着,蓝雨诗盯着它看了几秒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给它拂掉了身上的蛛网。 “你真是我的小幸运星。”蓝雨诗说,“下次再见,下次你要是能找到我,我养你啊。我说真的,星爷能养芝姐,我多养你一张嘴没什么问题的。” 小猫不知道星爷是谁,可它或许记住了面前人身上的气味。夜幕之下青年快步远去,水边倒映出他匆忙的身影。漆黑一片大概会让人心里有些害怕。 不过没关系,“天亮之后就会很漂亮的”,星爷也这么说过的嘛。 第三百六十五节 青梅?竹马(二) 莫语琴站在办公室里环视四周。 作为办公室来说,这里算不上整洁;但如果以一个“男人的房间”标准来看,应该是很能入眼的程度了。窗前白色的帘子上有绿线点缀,还挂了一盆吊兰。墙边放置的木头小书架也有些小资情调,不过更显眼的是那旁边的一把小提琴,没有收在盒子里而是挂在墙上,像是在刻意显示自己的存在。 莫语琴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祖父是一位医学名士,毕生的希望就是能把儿孙也培养成为同样的专家。可惜天不由人,莫语琴的父亲从小就对医学兴趣缺缺,反而对音乐情有独钟,最后成为了一名钢琴师,和同样爱浪漫的母亲结了婚。自己出生的时候,爷爷力排众议,无论如何都要给她挂上这个名字,意思就是“别tm再跟老子谈弹琴”。母亲把这个“典故”讲给她听的时候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所以莫语琴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大人们编出来逗她玩的笑话。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爷爷确实希望她能够成为一名医生,二是她并没有选择这个方向。 她把这件事讲给家人听的时候,电话是妈妈接的,但她知道爷爷就在旁边,听到最后,老人长叹一声,却什么都没说。现在莫语琴多少有点后悔,她觉得自己要活到毕业实在是希望渺茫,说不定当初还是选择医学方向比较好,至少还能让爷爷开心一下。 办公桌上的姓名标牌后面的职位是辅导员,这在锦衣学园里是没有的。各班的导师也就兼任着辅导员的职位。舒然学姐已经帮他们联系好了东山大学这边,也不是多复杂的事儿,反正他们过来的时候,这个姓杨的辅导员就在这里等着了。对外使用的理由是课题调研,至于什么课题也没让他们管,反正等到故事一结束,他们都会忘了的。 她说她在这里有个朋友叫蓝雨诗,恰巧记得,如果能让熟人帮忙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杨辅导员眼睛一亮说蓝雨诗就是我这儿的学生,正好,我让人帮你们联系他去。说完他就出门了。他大概还以为莫语琴找到他又提到他的学生只是一个巧合。欺骗这么一个老实人让莫语琴感到有些内疚,但就连方伊安都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表示,也许他的价值观已经逐渐适应过来,认为不让普通人牵扯到他们的事件里算是一种慈悲。非要这么说的话,她自己会感到难受才是一件怪事,莫语琴后来才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她只是从一开始,就对蓝雨诗的参与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那个曾经和她要好后来被她无视甚至有些讨厌的男人,等到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有可能失去他了,过往的点滴依稀浮上,心里总会有一点淡淡的痛。不是因为他对你很重要,而是因为过去对你很重要。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工夫去考虑别人? 莫语琴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应该紧张起来了,到现在为止她参与了三个故事,三次都没能逃过一劫。死亡的感觉是不会让人麻木的,可现在她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按照往年的档案,一般人的继承机会也不过就四五次而已,这样算起来的话,说不定这一次……她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锦衣学园去了。 这种感伤的想法并不像她。莫语琴一直自认为是和燕楠的性格差不多的女人,大大咧咧喜欢缠人,也喜欢俏皮话,遇事从来没法冷静下来。按理说再次被故事选中,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抱紧一条大腿才是,方伊安也好余敏儿也好,这两人在解谜逃生方面的能力无疑都要比她更强一些。 方伊安虽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但是以他的性格,如果自己提出“帮帮我”,他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否则与他的“正义”是相悖的。事实上,哪怕自己什么都不说,只要自己遇到危险,他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来解救吧? 而余敏儿则可能要冷淡一些,再说她最近的心情也不见得有多好,虽说女孩子之间应该会比较好交流一些,但是找她帮忙的话…… 莫语琴悄悄回头瞥了一眼。余敏儿刚才就站在门口,好像不太想和他们挤在一起。方伊安倒是用他惯常的端正姿势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是微微眯着,是在倒时差打盹呢还是在思考什么?莫语琴不认为他们会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两天的反常态度,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自从昨晚会议开完之后,自己就几乎再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也有各人自己要考虑的事情,没有谁会把全副心思放在她身上,这是明摆着的。 ……不,也许有人会。 莫语琴不知道蓝雨诗得到消息后用了多久赶到这里,不过从那位杨辅导员出门打电话还不到十分钟以及蓝雨诗进门时气喘吁吁的样子来看,他急切的态度可想而知。从他的眼神中,莫语琴判断出他知道来访者是谁,可他仍然愣了一下。他似乎觉得以这副气喘如牛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有些不太合适,刚才没有想起这一点让他觉得很是懊恼。不过现在多想也是晚了,男生女生相互对视着,那目光穿梭了时间,穿过了某条香樟花盛开的小道,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哟,我、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蓝雨诗尴尬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磕巴了一下。现在他手里空空如也,刚才在门口他就把那两本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交给杨哥了。不得不说这位辅导员对他还是不错的,他看出来蓝雨诗和那女孩之间似乎有过什么事情,也可能觉察到他们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什么“考察”,但他都知趣地没有问,并且也没再返回到办公室里来,专门把这里留出来给他们当做私人空间。 莫语琴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上一次见面是在寒假,不到一个月之前,他们在路上相遇,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擦肩而过了。再上次,就要追溯到一年以前,那个二月间他来到自己的学校,捧着一束自己并不喜欢的玫瑰花,然后遭到了拒绝。不管怎么想,眼下都应该存在着一种令人尴尬的氛围才对。 但不会看气氛的方伊安却提前一步把它破坏掉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莫语琴应该感谢他才是。 “你好,你就是蓝雨诗吗?”方伊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也是从锦衣学园里来的,是莫语琴的同学。有件事情,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现在方便吗?” 蓝雨诗的视线从莫语琴身上移开,上下打量着方伊安,他那尴尬的笑容消失了。 现在他哪怕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也该明白莫语琴不是为了私事前来找他。本来也不会有什么私事。 “哦,你是……” “我叫方伊安。” 方伊安……蓝雨诗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慢慢溢出一丝苦涩。不过不等他多想,身后又传来一个自我介绍的声音: “我是余敏儿。也是莫语琴的同学。”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他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生。他的视线在三人之间缓缓转移着,不知怎么,他似乎明显松了一口气。之前那种微笑又浮上了他的脸庞。 “那个……你们才刚到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请客,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一般人会把“舟车劳顿”算进客套话里面吗?方伊安不太清楚。虽然就这么接受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请客不太好,不过他也确实觉得肚子空空,而蓝雨诗的下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犹豫。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吃饭的时候谈。” …… 说到济南名吃,人们多会想到芙蓉街,涮毛肚、羊肉菜串和驴肉火烧,还有新开张的国足臭豆腐……这些并不全是本地的特产,但只要能饱口腹之欲,谁管那些。不过长居本地的济南人也不都推崇这里,有些人认为这儿的卫生条件差了些,而且价钱么……咳咳。 别处的饭点儿倒也不少,大观园显然就是其中一处。进门儿靠边就有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里面和南京有名的大排档属于同一种招待形式,招牌是“城南往事”。 蓝雨诗捏捏自己有些干瘪的钱包。刚才他让三人稍等一下,说是做些准备,实际上却是去建行把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全都提了出来,还剩不到700块,请一顿客还是足够的。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这个月剩下的时间里,他只能靠着方便面和室友的救济过活了。管它的,小琴带着朋友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要是连地主之谊都不能尽,那就活该撸一辈子了。 来济南下馆子,猪肉串烤鱼什么的都在其次,但九转大肠和爆炒腰花你不能不尝,不然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过。蓝雨诗不常到外面吃饭,但什么是招待必备的菜品他还是了解的。其余小菜,配个西芹百合、油条油旋,再来个草莓汁,不求饱只求尝鲜的话,这样也就足够了。其实想吃油旋,出门从小道过去往万达百货方向走,有家油旋张,入口甜而不腻,软香油滑,那真是一个地道。在馆子里就将就一下吧。 第三百六十六节 难寻一梦 九转大肠盛在方形的瓷盘上,由十二块大肠和十二块黄瓜组成,每一块食物上都插着一根签子。大肠被蜜汁烤过,入口便是一股甜香。这样的一盘在店里要卖六十九元,还不能嫌贵,实际上有这道菜品的店家多数都是这个价。蓝雨诗曾听人说过有一家小店是专门做大肠的,而且更适合北方人的口味,不过至今他都没能在弯弯绕绕的济南街巷中找到那个地方。 爆炒腰花则要稍微次一点,不如前面那道菜那么有名气。而且若是调味不当,多少会带些臊气。毕竟“腰花”是什么东西,咱们也都懂得。这道菜养肾补气,对于男女那方面的功能总会有些益处,不过也恰恰是因为这点,大家都了解了,动它的人相对而言就少一些。如果在场只有男性客人的话,多半会一边露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一边飞快地动着筷子,可若是男女都在桌上……结果就是谁都不会多吃,因为只要碰它一碰,感觉就会给人留下“我在这方面不太行”或者“我对这个很感兴趣”的印象。就连方伊安都有些莫名的顾忌。最后它成了所有食物中剩得最多的一道。 介绍菜品的部分也就到此为止,如果不是三人坐飞机挤公交往这里赶了一路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连这点时间都不应该给。现在既然吃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余敏儿和方伊安都往莫语琴那边瞥了一眼,想让她这个“熟人”先开口。可莫语琴却是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似乎想要用视线在白瓷上雕出一朵花来。 “冒昧问一下,”蓝雨诗笑眯眯地看着方伊安两人,“两位是……那个吗?” “那个”的意思显而易见。 “不是!”余敏儿生怕被人误会什么似的脱口而出。方伊安愣了一下,也是赶紧摇头。他解释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 他后半截话没能说出来,似乎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开口。或许有关于余敏儿的话题应该由她自己去应对,可她的嘴巴紧闭,也没有留给他转移的机会。蓝雨诗注意到余敏儿悄悄把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收了下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女孩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银指环。 所幸他并没有心思去追究这种事,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雨诗。”莫语琴突然抬起头来,“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们这次来这里是为了办一件事情,不是来观光游玩的。谢谢你招待我们,不过……实际上,我们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一个忙。如果你方便的话……” “什么忙?我倒是知道,你们好像是为了某个调查课题……” “那是……有关于……唔……具体的内容我不方便透露,因为涉及到一些保密事项。倒不如说,正因为这个才会来找你这个认识的人。”莫语琴飞快地编织着谎言,虽说和事实也相去不远,“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雨诗,你还记不记得,十年以前你十岁的时候,和小龙一起去树林里那幢宅子的事儿?” “宅子?你们的课题是建筑学的吗?”蓝雨诗问道。 “总而言之,能不能把那天的事情给我们讲一下?如果你还能回忆起来的话……”莫语琴避过了儿时玩伴的问题。 蓝雨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问题,你曾经问过我一次吧?算了。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也仅仅是在我还能记得的范围内而已,这个我当年就告诉过你了。” “你还能记得的范围内?”余敏儿稍有些敏锐地问道,“那是什么意思呢?” “小琴也跟你们讲过吗?”蓝雨诗叹了口气,向后仰倒在椅子上,看着头顶古风的天花板,“事实上,当初我跟小龙进入那幢宅子的时候……怎么说呢,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事,可我却什么都记不清。后来回程也是迷迷糊糊的,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回到家里了,而且掩饰工作没做好,家里人发现我和小龙半夜偷偷跑出去这件事,但他们并没有责罚我,因为我当时表现十分恍惚,他们都怀疑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心理疾病,光是想帮我治病就花去了他们的大部分精力。结果等到事态平息下来之后,大家也都没心情去提这件事了。” “你的梦游症,也是在那时候被发现痊愈的吗?”余敏儿又问。 “哦,你知道的还不少嘛。”蓝雨诗看看她,又看了莫语琴一眼,似乎很意外她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别人,但他也未多做表示,“对,我在附近的一所医院的精神专科有挂号,给我看病的医生也正是之前最早为我诊治梦游症的那个。他让家属近期多多注意观察我的行为,尤其是梦游行为,他说可能会在我梦中无意识的表现里找到那起事件的一些线索,可结果……” 他苦笑一声:“结果我爸妈反倒发现,从那时开始,我的梦游症反而再也没有犯过。真诡异,明明以前每天都会发病的,可自从去了那幢宅子一趟后,它反而被莫名其妙治好了。我记得家人曾说那宅子里住过的女人生前是个心理学专家,还是个催眠师,说不定是她的鬼魂帮我治好了梦游症呢。” 他这是在开玩笑,自己还耸肩笑了两声。可另外三人却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之处,对于“鬼魂”这个敏感词的出现,他们的神经都下意识绷了一下。蓝雨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知趣地讪讪闭上嘴巴。 “除此以外呢?你还有什么其它的改变吗?”方伊安问道。 “其它的……”蓝雨诗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具体想问哪个方面,不过改变肯定是有的。除了梦游症之外,我以前还有一个睁眼睡觉的毛病,和梦游症组合到一起就很吓人——当然我自己不知道,都是爸妈说的。在那之后,这个毛病也消失了。唔……还有一个,不过这个很可能是出于我自己的臆测,因为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我几乎没再做过梦。” “梦境减少了?”余敏儿皱起眉头,“跟梦游症有关吗?” “我不知道。”蓝雨诗摇头,“而且,说是‘减少了’……我所谓的‘几乎’只是一个保守的说法,如果非要说得更确切一点,事实上,就我自己的感觉,我再也没有做过梦。” “再也没做过……?”方伊安喃喃念叨起来。在场的三人都察觉到了什么,如果蓝雨诗没说谎的话,那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异状,跟梦游症的消失处于同一性质。毕竟哪个正常人能从梦境之中彻底脱离出来呢? 但蓝雨诗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是没做过。我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这只是凭借我的感觉做出的判断,毕竟嘛……做没做梦这种事,有的时候你也不太好记住,说不定其实做过了,只是你一醒过来就忘掉了而已。我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大概是六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一次作业,写一篇作文描述你最近的梦境。当然这种小孩子的东西,随便写点想象的东西就好了。不过一开始,我还是很努力回想过,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噩梦也好美梦也罢,好像都已经成了我生活中被遗弃的一部分。我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可能——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只是没记住罢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比较刻意地注意了一段时间,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回忆一下自己今天做没做梦,结果坚持了好久,具体多长时间我忘了,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真的再也没做过梦。我曾经害怕过一段时间,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毛病,我又是个木讷的孩子,就算跟家人也没怎么提起过这事儿。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反正只是不做梦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一般不是还认为这对精神有好处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如果蓝雨诗此刻对他们多加注意的话,或许能够发现,此刻三人的手机都摆在桌面下的腿上,调成了录音模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回去之后都会一遍一遍来回琢磨,试图从中推敲出每一点值得分析的线索。不过,青年此刻仍被蒙在鼓中也就是了。 “了解了,还有什么别的吗?”余敏儿问。 “别的……如果人际关系也算的话,那之后我们家人跟小龙的家人曾经‘冷战’过一段时间,因为好像……双方的家长都认为是对方的孩子把自己孩子大半夜带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的,还因此吵过几架。不过后来也就和好如初了。现在我逢年过节还会去他家里拜访。这应该不算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吧?” 谈话到这里,边角的部分也就结束了。余敏儿和方伊安对视一眼,也该是时候进入最重要的地方了。他们朝莫语琴使了个眼色,女孩会意地点了点头。 “雨诗……关于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所有你记得的部分,麻烦给我们细致点讲一下,可以吗?” 征询的语气,但她分明知道,她提出来的要求,蓝雨诗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他把手臂搭上桌子,两手交叉在一起,就那么低头注视,仿佛这能够让他更专心回忆一般。他的声音自小而大,穿越了十年的时空—— “我所记得的……那个夜晚,已经约摸是夏日了……” 第三百六十七节 十年往事 睡不着。 蓝雨诗瞪大了眼睛,瞄着头顶的天花板。 能够引起失眠的原因有很多,一般认为心理焦虑是最重要的因素。过度兴奋,或是有不得不担忧的事情,睡不着也是理所当然的。上一次这样的状况发生,记得还是在三年级的时候,第二天清明节,上午全校都要一起去烈士陵园那边扫墓。那是他第一次和小龙、小琴一起参加校外活动,扫完墓就是自由活动,妈妈说可以三人坐在广场的草坪上野餐,蓝雨诗为此开心了一晚上。 结果第二天却是个阴雨天,在家长们的反对下,活动到底是没能进行。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用这么老成的口气去思考,似乎不太符合他的风格。准确来说应该是不符合这个年龄段,毕竟不管再怎么说,一来他没有小龙那么多知识,也没有那么丰富的人生阅历,再者……他也只不过是个五年级的小孩子而已。 他观察着天花板上的纹路,那蛇形扭曲的地方让他想到睡前刚看的《哈利·波特》,有时他会幻想,如果自己也是蛇佬腔的话,打开头顶的入口,会不会发现什么别致的宝贝?小孩子总会产生这种联想,有时他们能一直飘出太阳系,尽管他们多数都不知道那之外到底有些什么。如果追根究底的话,这应该就是最早的yy了吧? 他们睡不着是不会数羊的,那是无聊的大人才会做的事,不属于小孩子。 梦游症…… 想到这个词的瞬间,十岁的孩子缩在被窝里打了一个寒颤。此前他对梦游并没有多深的了解,《梦游先生》的小游戏倒是玩过,另外《米老鼠和唐老鸭》中似乎也有一集关于梦游的,那里的鸭子还能在天花板上走,蓝雨诗记得很清楚。看动画片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时候……任谁都笑不出来的。 蓝雨诗想到医生说的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想到父母看着自己时半是担忧半是恐惧的眼神。他有时做梦,都会以另一种视角看到自己在房间里面走动,他喊自己也没反应,那个男孩在卧室里一遍一遍绕着床来回往返,光着脚板踩在地面上,身体晃荡得如同美国灾难片里的丧尸,但偶尔有月光照进来时,那张睁着双眼的无神面孔又像极了《咒怨》里那个小男孩鬼魂的惨白的脸。这种恐怖别人感觉不到,只有你自己知晓,也只能由你自己来承受。 今天呢?今天会不会梦游?肯定会的吧……因为每天都会,从来没有一次能逃得过去。卧室门被父母锁上了,他装着文具的书包也放在客厅,免得他摸到什么危险尖锐的东西,窗户外面加了合金护栏,以防他不小心跌出去。现在他的世界被隔绝成了两块,房间里面,和外面。所有的恐惧都要由他一人来面对了。 但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制造的,也怨不得别人啊。 但是今天也许是个例外。他总觉得今天睡不着是另有缘由,不仅仅是源于对梦游症发作的恐惧。但那个“缘由”是什么,他却想不起来。不过提示马上就到来了,就在他试图闭上眼睛的同时,合金围栏上传来“梆梆”几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起身转头,一个男孩正扒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他。 “起床了懒蛋!”夏晴龙冲他喊道,“赶紧穿衣服,你不会忘了吧?” 忘了什么?蓝雨诗想问。可是刹那间他想起来了,难怪他睡不着,是因为睡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他答应过小龙的。今天夜里陪他一起去树林里那座宅子里探险,白天去如果被人看到了,说给他们的家长,那可少不得要吃一顿皮带炖肉,所以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小琴自然是不去的,小龙说女孩子不适合这种活动。 其实蓝雨诗心里也有些害怕,可他向来听小龙的话,再加上……反正就算睡了,也肯定会犯梦游症,去鬼屋探险和自己在屋子里瞎转悠,这两者不管是从体力消耗还是恐怖程度上来说,似乎都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被锁在屋里了。”他走到窗前小声说。之前答应的时候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切……真麻烦,从里面打不开吗?”小龙哼哼两声,“那你要上厕所怎么办?” “有尿壶。”蓝雨诗脸红了一下,五年级的孩子还用夜壶,说出去可不太好听。果然,夏晴龙“哈”了一声,不过他是不会外传的。对自己好友的保密信用,蓝雨诗还是有些信心的。 “你等会儿。” 小龙说完这句话就从窗前消失了,蓝雨诗等了好一会儿,床头柜上的荧光闹钟走了十分钟他都没回来,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放了鸽子,忽然听到背后一声门响。不等他转头,“吱呀”一声,小龙已经站到了屋子里面。 “你……”蓝雨诗目瞪口呆。 夏晴龙今天穿着一件夏威夷恤,橙色的底子,上面画着枫叶和三叶虫,类似的衣服他似乎有好多件。不知为何,他好像对这种偏成人风格的休闲服饰有着特别的爱好。现在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蓝雨诗:“你怎么还没换好?打算穿睡衣去吗?” 蓝雨诗嘟哝着翻找起衣服来。 他们猫着腰从小区警卫室门口走出去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其实他们根本用不着这么小心,那个上了年纪的警卫晚上会一直缩在里间呼呼大睡,也只有外面的灯光亮着而已。夏晴龙戳戳他,往上一指,蓝雨诗抬头看天,他有些发傻了。夏夜的星河璀璨,亮丽得超过了盛夏最美的一场烟花。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满天都是小眼睛”的真意,每一颗星都在用不同的目光俯视着他们,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星星聚会中的不速之客。 “傍晚的雨挺大,要不然是看不到这么多星星的。”小龙耸了耸肩,“小心脚下,最好别踩到水坑里,要不然明天早晨保准会被发现你出去过。你挨揍不要紧,别把我供出来啊。不然我就把你上回偷拍小琴睡觉的事告诉她。” “你这人真烂……话说,小区里面也就算了,一会儿到树林里去,鞋上沾泥了可怎么办?” “早准备好了。”夏晴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仔细一看是几个揉在一起的袋子,“一会儿把脚套在里面,回家之前摘掉扔了就ok。” 蓝雨诗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小龙总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凡两人合作,他从来都不需要操心。 “来比赛吧。蛙跳,看谁先到树林边上。”小龙说着,背起手臂做好姿势。 “不要,会出汗的。” “赢了的人明天可以陪小琴一块儿去滑旱冰。” 蓝雨诗飞快地蹲身起跳,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表现得积极一些。尽管他可能忘记了,能不能跟莫语琴一起出门去玩并不由夏晴龙决定,当然也不由他决定。 那片树林,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整体,黑乎乎的连成一片,没有入口,或者说到处都是入口。从走进去那一刻开始,它们便会将所有的光芒全都阻拦在外,只留下你,和在模糊视界中摇曳着的树影。每一棵树木都睁着死气沉沉的不存在的眼睛,数千上万条视线盯在你身上,脚下的泥地犹如食人的沼泽。蓝雨诗套着小龙给的袋子,听到袋子和黏糊糊的泥巴分开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背着父母读过的一本恐怖小说。两个男人走在一片浓雾的树林中,一个背着自己高烧的妹妹,一个背着自己暗恋的女人。前面的男人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明明自己不认识路,可却一直行进得毫无阻碍,就好像有人在指引着一般……于是他低下头,看到了抓着自己衣角拉扯着的小孩,那小孩的身体枯枝一般,是大火焚烧之后的余烬……而后面的男人,他身后的女人似乎能够看清前方的路途,直到他安全走出丛林,回头,背后空空,却哪里还有什么女人在…… 两盏白灯笼在眼前随风晃荡着,大门上的铁链锁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蓝雨诗和夏晴龙站在门口,他忽然有一种回头逃跑的冲动。现在他看那些黢黑的树木,它们如同能动弹起来一般,牢牢地把住了他们离去的道路。所有的树都在冷风中嘲笑着。面前的小龙却毫不犹豫地摆弄起了那把链子锁。 “能打开吗?”蓝雨诗问,但他反而想得到否定的回答。 “小菜一碟。”夏晴龙嘿嘿地笑,“以后想开什么锁找我就对了。按我的经验,三环是最好开的,其次就是你们家的门锁,连个防盗门都不安,那种销子找张硬卡片——不,弄根雪糕棍往里一捅就开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进去的?” “这种事用不着那么自豪地说出来!” 蓝雨诗吼道。可却有种虚张声势的感觉,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宅子里可能有些什么东西……是什么呢?他不知道。那东西在呼唤着……呼唤着他们的灵魂……门前的两只白灯笼像是两只硕大的眼睛,而现在,咔哒一声,夏晴龙解开了这家伙嘴上的套子,那黑色的巨口缓缓打开了…… 然后…… 第三百六十八节 散步 “然后?” “哦,抱歉,就到此为止了。” 面对面前三人紧张的目光,蓝雨诗却是懒洋洋地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余敏儿和方伊安目瞪口呆,莫语琴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脸失望地垂下头去。 “到此为止……”余敏儿显然无法接受,“但是后面的……明显还有内容才对吧?” “那是自然。”蓝雨诗点头,“不过问题就在这里,明知道后面应该有什么内容,可我却全然不记得了。进到那座宅子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所有所有这些事情,就好像从我的记忆里凭空消失了一样。总而言之,我能告诉你们的东西也就这么多。” 其实他没说实话,那天夜里的事情他省略了一些,尤其是有关于莫语琴的部分。不过当然,那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他顿了顿,突然间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你们说研究课题……那幢宅子跟你们要研究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虽然由我来说很没有说服力,不过……奉劝你们一句,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最好不要过于靠近它……我们这边的人一直觉得它比较邪性,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你们可能认为是迷信,不过有些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总要为自己的安全多考虑考虑,对吧?” 余敏儿和方伊安相视一眼,老实说,如果不是不想显得没礼貌,她很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迷信”这种东西,还有谁比他们了解得更深呢?多谢蓝雨诗的忠告,可惜,他们愿也好,不愿也罢,已经注定要和那幢宅子扯上关系,现在想脱离也脱离不了了。 “谢谢,我们会注意的。”她微微耸肩,“另外,最后一件事……请问,除了那幢宅子之外,你还知不知道有其它什么能称得上是‘阴宅’的建筑呢?” “其它的?”蓝雨诗仰头想了想,“……不,没有了,谁会对那种事情感兴趣?如果你说的是虚构的话,那我倒知道不少。蔡骏的‘荒村’系列看过没?诶,等等——打听‘阴宅’是什么意思?你们不会真的对这个感兴趣吧?不是说是‘学生会’吗?你们不是什么‘灵异研究社’之类的吧?” 但没人打算去解释他的疑惑。在他问出问题的同时,余敏儿已经站起身来,向他点头致谢:“谢谢您请我们吃东西,接下来我们还要去附近找家旅馆,就不打扰您了。我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另外……之后的几天内,说不定还有需要请您帮忙的事情,到时候会让莫语琴联系您的,没问题吧?” “呃……我倒是很闲啦……”蓝雨诗蹭蹭脑袋,眼看着面前三人都站起身来,他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说道,“哎,稍等……小琴,有空的话,能不能稍微陪我走走?也不远,就在学校那边,我想跟你……呃,如果不方便的话……” 不知怎的,刚才还挺健谈的他,这会儿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莫语琴愣了一下,紧接着跟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蓝雨诗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片刻之后,她点点头,示意他没什么问题。 蓝雨诗的眼睛中,欢喜的目光迸射出来,犹如手中的彩票中了500万大奖一般。 …… 香樟道。 虽然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如果不算之前找蓝雨诗时急匆匆走过那一遍的话,但这里却充满了令她熟悉的气味,像极了中学时的那条暗香小径。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白色的花瓣飘落到她的额发上,被少女轻轻拂去。 “一般来说,香樟是四到六月份才开吧?”她低声喃喃着,“我们这里倒是早了些呢。” 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可蓝雨诗却立刻给出了回答。 “地域不同气候不同,出现时间差是理所当然的。有些地方要一直等到九十月份左右才会开花呢。现在不都说什么温室效应吗?很多东西都乱套了……不过,自然的适应力总比我们要强很多,由它去吧,这时候开花不也挺好的,你刚好能赶上嘛。” 莫语琴点点头,却并未多做任何表示。蓝雨诗也不再说话,之前在那三人面前伪装出的大方,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在莫语琴面前,他永远都像个讷讷的木头孩子。明明心中想说的话有几箩筐那么多,可筛来筛去,却又觉得哪一句都不适合眼下的气氛。两人就这么沉默着,香气在他们身后逐渐隐去,蓝雨诗手心冒汗,他觉得已经到了再不说点儿什么就要尴尬着退场的时候了。而就在这时,一个合适的话题浮上了他的唇边—— “对了小琴,你最近,跟小龙有联系吗?之前他还来这儿找我来着,说要在这儿玩两天,如果你愿意的话……” “喵呜~!” 蓝雨诗费尽心机想出来的话题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打断了。两人同时下意识转头朝旁边看去,一直灰色的小猫正从树丛里钻出来,乌黑的瞳孔机灵地望着他们。莫语琴当即被吸引过去,她蹲下身体抚摸着小猫的脑袋,这小东西倒不怕生,只是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却似乎很满意面前新奴隶的服务。蓝雨诗讪讪地闭了嘴,莫语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许她根本就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 “小幸运星,是你啊。” 蓝雨诗认出来这正是他下午去见莫语琴他们之前遇到的那只小家伙。他倒没想到它真能找过来,怎么做到的?闻味儿吗?别逗了它又不是狗……那么,只能说是一种巧合了吧? “还真是小幸运星啊。”蓝雨诗笑笑,“只不过上次的幸运是对我来说,这次是对你自己——我说过再见面我就养你的,说话算话,跟我走吧。” “你认识它?你养的?它为什么叫小幸运星啊?”莫语琴一边逗弄着小猫一边出声问道。 “也不是,下午遇到的,没想到会再遇到一次。我倒是打算养它来着,不过那之前要先跟舍管打声招呼,我们那儿严格来说是不准养宠物的……”蓝雨诗耸了耸肩。不过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倒没有解释。 所幸莫语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又说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蓝雨诗摇头,“啊对了,小龙有个姐姐的事情,你听说过没?我之前才刚刚知道,吓了一跳呢!他有个亲姐姐在未来岛工作,好像叫‘夏晴岚’还是什么的,你认识吗?” “姐姐?”莫语琴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一个……不过我不熟悉,从小我又没去过他家几次,只约摸记得有这么个人。在未来岛工作么……等等,你说她叫什么?‘夏晴岚’?奇怪……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来着……” “是吗……奇怪,你都知道的人,我居然没听说过……” 莫语琴皱着眉头回忆起来,可却又实在没什么印象。小猫半天没有感受到舒服的抓挠,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咪呜咪呜”又开始叫唤起来,抬起脏兮兮的小爪子拨弄她柔软白嫩的手指。莫语琴微微一笑,便把那些问题都抛到脑后,专心给它抓起痒来。 路灯洒下暗黄色的光芒,蓝雨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喜欢的女孩子温柔地微笑着,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只为她而存在着。如果能就这样一辈子看下去该有多好?他很清楚他们之间有多大的差距,一个是华人最高学府锦衣学园的学生会成员,而另一个,只是一所三流大学中混吃等毕业的愣头小子,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看,他们都没有一丁点相配的因素。但是如果……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如果…… 蓝雨诗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冲动。 “小琴——”他叫道。 “八点半了,我也该走了。” 莫语琴说道。 蓝雨诗还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却已经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手上被小猫爪蹭上的泥土。她躲避着蓝雨诗的目光,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意识到他想要说些什么。 “我们这次来这里……的确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过是需要保密的那种,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另外,听说你在写灵异小说?有时间发给我看看吧。如果近来在你身边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也可以说给我听,哪怕只是你听来的也行。我们……对这个确实有点儿兴趣。那么就这样吧,再见。” 她没有等待蓝雨诗的答复。 蓝雨诗呆呆地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灯光之下她的影子渐行渐远,彷如她从一开始就和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直到她消失在黑暗中,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回过头来,自嘲地笑了一声,接着看向地上的“小幸运星”,可是它也不在了,那里只有光秃秃的地面,散着冰冷的寒光。 它早在不知何时跑掉了。 这一次,蓝雨诗失望地叹息一声。 真遗憾,他是真想要养它来着。 第三百六十九节 卡尔特的恐惧 盼盼的视线被吸引着,被前方上空,某个悬浮在那里的白色物体吸引着 盼盼是它的名字,这一点它是在搬到新主人家里很久后才理解的,不过就算说“理解”,其实也只是知道,当人们发出这样的音节时,就等同于呼唤它过去,而关于“名字”这个词的实际意义,它倒是不明白。 当然不可能明白的,因为盼盼是一只猫,一只灰色的卡尔特猫。 说起来,给一只猫起“盼盼”这样的名字,听来似乎有些奇怪。以前有个防盗门的牌子就叫“盼盼”,不过那边的吉祥物是一只熊猫……好吧,熊猫和猫也没什么差别,大概。 另外在今天,它还被赋予了“小幸运星”这样又长又绕口根本记不下来的名字。 正如蓝雨诗所猜测的,盼盼是一只家猫。和今天从树丛里钻出来时脏兮兮又缠着蜘蛛网的样子不同,以前在主人家里的时候,它身上干净清爽,几乎连只虱子都找不着,平均每三天就要洗一次澡——当然绝非出于它的本意,不准离开家里太远,更不准和其它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有所交集,它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家庭中的那一亩三分地。 因为主人说它是一只纯种,在现今几乎全是卡尔特猫和英国短毛猫杂交种的市面上,极其稀有的纯种卡尔特。 这番话它也不可能理解。 然后,关于一只家猫,为何会出现在东山大学分校的校园里这件事……其实非要说起来也很简单,只用四个字就可以解释,大家听说过“踢猫效应”吗? 但凡对心理学稍有了解的人,应该都能立刻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举个十分简单的例子,某位经理上班迟到恰好被董事长逮到,于是被训斥一通;经理窝着火无处发泄,恰好秘书犯了个小错误,于是他又把秘书凶了一顿;秘书出门看到接线员正在跟人闲聊,顿时火起骂了她几句;于是接线员一整天都没有好心情,下班回家后看到儿子光着脚在地上跑,怒火中烧,“啪”一巴掌就这么扇了上去;挨了顿痛揍的孩子委屈地回到屋里,小猫喵喵叫着想来凑热闹,孩子一生气,一脚把小猫踢出门去。这便是所谓“踢猫效应”,其大致意义是,坏心情与愤怒是会通过行为传递的,并且一般传递的方向是由高位到低位。简单而言,你的社会地位越低,就越有可能成为怒气最终汇集的对象。 一般来说,“踢猫效应”只是一个比喻,故事里那只可怜的猫,其实代表了我们大多数人。但在某些时候,它也会变得名副其实。 盼盼的家庭中,除了长期在外工作的男主人外,比较熟悉的是在一家公司里当小职员的女主人和正在上幼儿园的小主人。被当做调皮小男孩的宠物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他开心的时候,会压在自己身上蹭啊蹭啊蹭,而不爽的时候,甚至会揪着自己的尾巴在空中转圈,这样的生活盼盼早就已经受够了。而今天被踢了一脚的事件,无疑成为了让它离家出走的导火索。 叛逆期的孩子可能都尝试过离家出走,但其中真正成功了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他们大都早早地体验到了社会的艰辛。这一点对于猫儿来说也一样。 在经历了一个无忧无虑的上午之后,盼盼的肚子饿了。在家里的时候,只要它在女主人脚下绕上几圈,咪咪叫上一声,主人就会把猫粮倒进它的食盆里。可是今天没有。盼盼看到街边有一个小包子摊,肉馅的香味吸引了它,它蹦蹦哒哒地跑了过去,轻盈地跳到了一张桌子上,然后……被正在吃饭的客人怒吼着打了下去。 非要说起来的话这得怪它自己,如果它老老实实坐在桌旁嗲声嗲气地叫唤两声,客人一定会被它那可爱的姿态所折服,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午餐贡献出去。可它毕竟是头一天做野猫,还没有掌握这里面的门道。它突然间跳上桌子,直接朝着装包子的屉笼凑过去,眼看脏兮兮的爪子就要碰到食物上,客人会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到头来,不但没有填饱肚子,反倒还落了个被摊主拿笤帚驱赶的下场。 盼盼想回家了。反正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都要挨打,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待着,至少不用担心挨饿。 可直到这时它才发现,它已经离家太远,现在就算回头,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它试着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从中午一直走到傍晚,但不管是建筑物还是人类,都没有散发出半点熟悉的味道。它不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名叫东山大学的地方。直到平时几乎没挨过饿的它实在饿极了,觉得自己很可能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股炸鸡的香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然后,就是它和那个男人的邂逅。 它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小幸运星”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男人曾经产生过要养它的想法。它唯一知晓的,只是那个男人曾经留给它一袋很香的肉块……自那之后它的好运便降临了,它来到学校食堂,不论男生女生见到了,都会喂给它一点食物。盼盼的肚子吃得鼓鼓的,它嗅着花香跑去林荫道做饭后的散步运动,却意外地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从草丛里探出头来接近,只是它本能想要表示亲近的行为。它也挺喜欢被那个女性抚摸,她的手让盼盼想到了会给自己准备食物的女主人。可是她停下了,在感到落寞的同时,盼盼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东西—— 那是一架,小巧的纸飞机。 当然,以盼盼的大脑,是理解不了这个词汇的。小猫大都喜欢会动的东西,吃饱了肚子后,盼盼爱玩的天性也被激发出来。它甩下身后那个说要“养”它的人,向着不远处的那架纸飞机追了过去。 如果它拥有人类的大脑,或许能够发现那东西的异状。它飞得太慢了,原本像这样的东西,没有风力托着,应该很快就因重力作用而掉下来的,可它却没有。它就那么缓慢地在空中漂浮着,像是在故意勾*引着盼盼。沉迷在游戏中的小猫并没有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任何人——或者说任何生物,观察到那架纸飞机的存在,彷如它就是只为了自己而出现的一般。 纸飞机在前方飞行着,那瘆人的白色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小猫在后面追赶,它的眼睛里映着幽幽的光芒。 纸飞机飞过湖面,小猫追过桥头;纸飞机飞过树林,小猫追过草地;纸飞机飞进屋里,小猫追进屋里…… 纸飞机不见了。 它飞到哪里去了呢?盼盼四下扭头寻找着。可它那以往在黑暗中也不会让视界受到丝毫阻碍的双眼,今天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它看不到,这个房间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清。那架纸飞机的白色,在外面的黑暗里都很显眼,在这里应该也是一样的啊,可是…… 盼盼跳上了一个滑溜溜的地方,接着再往上跳,又是一个同样滑腻的平台。盼盼转头朝右看去,这一眼把它吓了一跳——在它的右侧,一双发光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盼盼险些从高台上掉了下去。它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同时缓缓向后退去。而对面那双眼睛,也伴随着它的东西远离开来。 盼盼停下了,它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那是一面镜子!它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洗手台,而它第一次起跳的地方则是马桶盖。事实上它根本不理解,但是它曾住过的那个家庭中,也有完全一样的东西。它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判断出来的。现在它放心了,虽然不知道“镜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它知道里面那双眼睛就是自己的眼睛,自己当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但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盼盼发现了,有“什么”正在接近,朝着它一步一步接近过来。 它想要回头,但却突然升起了一种警兆。它不知道人类有“三盏灯”的说法,之所以会警惕,也纯粹只是出于本能。本能告诉它,现在绝对不能回过头去,不然的话……一旦跟那个东西对上视线,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于是盼盼看向面前的镜子……如果真有什么靠近过来的话,那么镜子里面一定会显示出来的! 但结果却不知该说是失望还是放心,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它那双圆瞪的眼睛,仍旧闪着骇人的黄光。 而就在这时,盼盼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一种规律的金属声响——梆梆梆、梆梆梆……就这么持续着。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盼盼浑身的细胞都变得高昂起来!这个声音它再熟悉不过,这时女主人每次喂食前,为了提醒它而敲打食盆的动静! 女主人在这里! 它兴奋地从洗手台上一跃而下,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慌忙奔跑过去。 它没有看到,就在它离去后不到一秒,一只惨白的手臂,突然搭在了洗手台上! 盼盼跑过走廊,跑过楼梯,穿过一道门,声源就在前方。它忙不迭地赶到食盆旁边,虽然它不饿,但只要女主人在这里,它就能体验到一种回家的安心感。 然而这一次,它失算了…… 盼盼看着眼前当啷当啷作响的食盆。那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它不认识字,可每天都要看上几遍,那花纹却是早已印在了它的脑海里。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是它自己吃饭用的食盆,女主人在这里,那面镜子,那洗手台和马桶,全部都和家里的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呢?它到家了,虽然不知道家里为什么这么黑……但是,它想到的却并非这一点,而是……如果自己察觉到了有“什么”正在接近,可在镜子里却完全看不到的话,那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危险……在家里有一个人,以他的身高,就算站到洗手池前面,从镜子里也是看不到的。 盼盼再次感觉到了那个危险的气息。这一次,从金属饭盆侧面的倒影上,它看到了,在自己身后,缓缓接近的那个人影,像极了自己的小主人…… 还有,那个不断敲打着饭盆的,像是女主人的惨白身影,也从黑暗中逐渐显露出来…… 两面包围,它已经逃不掉了。 深夜的某处,传来了一声凄厉至极的猫叫。 看来这位小幸运星,这会儿却是不怎么走运呢。 第三百七十节 旧情难了(一) 杨光拿着车钥匙走向停车场,他的嘴里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心情不错。 杨光是东山大学分校的一名辅导员。老实说他在这儿工作有些屈才了,毕竟他原本是正经的东大本校政治系硕士毕业,谁都知道东大的政治系里净出抢手的人才。他毕业论文的指导教授一心想把他留在本校接班,可最后他还是固执地来到了分校,那些了解他的人知道后都会不约而同地啧啧嘴,暗叹一声可惜了。 没人知道他选择这里的理由。 除了他自己。 比亚迪银色的外壳在闪烁的车灯照耀下散发出悦目的光辉,杨光一屁股坐了进去。车子启动的时候,挂在头顶的风铃叮当作响。杨光下意识抬起头来,那铃铛摇晃着,映出外面尚未熄灯的教学楼的反光,也映出杨光苍白的正脸。 他紧了紧安全带。 没事了……他对自己说,不要再想,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两年了。再说那时也不是你的错,是她一不小心……你无需自责的,很快又要到清明节了,到时拿束她最喜欢的鸢尾花,坐在墓前和她聊上几句,那样她就会很开心……她从来没有怪过你,那是当然,你最了解他了。 比亚迪发出低沉的咆哮,驶出了教工停车场。 车子行驶到马路上,杨光撩撩头发。他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女孩正在人行道上落寞地走着,那背影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靠近后才发现,这似乎正是下午来到他办公室的那个姑娘。记得名字是叫“莫语琴”来着? 杨光自认为是个开明的辅导员,正如他的名字一样。蓝雨诗这孩子,虽然成绩差了些,但这在分校也是实属正常,真正让杨光喜欢的是他的老实——对啊,文文静静的,和那女孩一样,她也喜欢读书……杨光甩甩脑袋,把这种想法抛出脑海。 他一直很关心那孩子,有时这会让学生感到厌烦,但谁都无法否认他真是一个负责的辅导员。所以今天下午,当锦衣学园的三人组来到她办公室,提名要找蓝雨诗时,杨光一眼看到那个莫语琴的表情,就觉得蓝雨诗这孩子的春天要到了。他火急火燎地跑去给蓝雨诗寝室老大打电话,表现得比蓝雨诗本人还着急。后来蓝雨诗赶来,他又假装正好要离开散步,把空间都留给他们商量去。做老师能做到这个地步,也难怪学生们都那么喜欢他了。 可是,雨诗这孩子还真是不给力啊…… 杨光看着前方行走的女孩,心想雨诗你小子不帮人安排住处也就算了,居然连送都不送,让她一个人大晚上的在街上走,这算是怎么回事儿?真想撸一辈子啊?!杨光考虑着自己要不要上去帮个忙,捎她一路的话,还能顺便说雨诗两句好话,何乐而不为? 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决定,自己和她都不能算认识,贸然搭话要求相送,未免招人误会,说不定反而会给雨诗添麻烦。于是他加大油门,从女孩身边驶了过去。 杨光住着的地方离分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徒步走太费时间,挤公交又麻烦,所以他才买了车,图个方便。把车在露天停车场停好后,他关上车门。就在这时,视线前方,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飘过去了? 杨光一时间愣住了,因为他现在正面对着车窗,如果车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飘,那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可转瞬间他就明白了,那飘动的东西就在车窗上——准确来说是在他身后,车窗只是映出了那东西的倒影而已。 是什么? 杨光转过头去,他并没有很费事就找到了那个东西。那边绿化带的树丛中间,一架纸飞机正在悠悠地飞行着,转眼间就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纸……飞机? 杨光微微眯起眼睛。他既不是不通世事的小猫,也不是喝醉了的傻瓜情侣,这家纸飞机的运动不正常,很不正常!他分明知道那不是个正常的东西。按理说,他作为一个正常人,遇上这种事情应该避而远之,少管闲事对谁都好一些,不是么? 可有句话说得好啊,吓死胆小的,玩死胆大的。杨光胆子不小,至少他从来都不信鬼神。他是政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什么马克思恩格斯早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世界观,那个世界观中的神鬼都没有诞生出来。 于是杨光走了过去。他猜想那可能只是一件做成纸飞机模样的玩具,实际是遥控的。瞧,只要人们想解释,他们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杨光让视线紧追着那架飞机,他走出了停车场,走过了绿化带,渐渐向着黑暗的深处走去。这时他经过了一棵树—— 久远的记忆忽然间浮上脑海,杨光条件反射般向旁边一跳。他惊魂甫定地看着那棵树,险些尖叫起来,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这是小区后门的马路边上!两年来他一直避免经过这里,可到头来还是在无意间…… 别害怕……别害怕……杨光再一次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都两年了,没什么可怕的了。他的头皮有些发痒,于是他挠了挠,感觉头发下面不知何时起了些大疙瘩,也不知是不是上火。纸飞机也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他觉得该回去了。 “那个声音”就是在那时响起的。 起初杨光以为那是什么生物的叫声,他没有留意。不过紧接着想想,这时候并不是猫叫*春的季节。于是他侧耳倾听,那动静怎么听怎么像是……哭声? 有个女人在哭。 杨光扭头看去,那是一个身穿深色外套的女人,因为是站在黑暗的绿化带中,具体什么颜色他看不清。女人的哭声幽咽,如泣如诉,不知遇上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如果是别人,可能根本就不会理会。可是杨光的性格也如他的名字一样,他无法把一位哭泣的女子丢下不理,于是他走上前去——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呜……呜呜……” “小姐?” “呜……我的……呜……我有件东西找不着了……” 女人每说半句都要抽一下鼻子,声音也因为哭腔而变得模模糊糊,杨光想了两遍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是什么东西?”他礼貌地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您找找,或者叫保安过来。” “呜……呜……” 这回女人只是哭,却不再说话了。难道说丢掉的是个不能轻易说出去的东西?杨光暗自猜测。他又感到头皮发痒,这次他挠的时候,觉得那些大疙瘩仿佛在蠕动一般,这想法让他不舒服,不过他觉得只是心理作用。 事实上这女人的哭声也让他有些发毛,明明还隔着一小段距离,可她哭得却像是就在他耳旁——不,就在他脑中回响一般。杨光觉得身上有些冒寒气儿,绝对不是冻得,他在羽绒服底下还加着保暖**呢。这时他突然发觉了…… 好像从刚才说话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是在背着他哭,连一下都没有转过头来。 他忽然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女人,想到了那棵让他胆战心惊的树,想到了他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刷一遍的比亚迪的漆,想到了…… 他脑后的大疙瘩又开始发痒了,他再次伸手去挠。同时背过身去,思考着要找个借口快点离开这里。 “咦——?!”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喊。 “怎么了?”他背着身子问。 “我找到了——” “找到了?!”不等女人说完,杨光先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就有离开的理由了。于是他连声“再见”也不说,大踏步向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哎——”女人还想喊他。 “不用谢了!”杨光飞也似地逃走。 …… 有点儿烦。 今天考完了操作系统(半期测试都要用英文作答?算你狠!),晚上八点半实验结束回来。明天还有数字图像的考试和微机原理的实验,代码没敲,有些累了,所以决定打点儿字放松一下——晚上校园网太差玩不了游戏tat,这一节就是这么出来的。 这两天没上号,也没去书评区,不知道是不是有书友以为我坑了。但至少现在我还可以说没有。 说实在的,写得略累,目前为止一百三十万字才不过一千多点收,看来蓝蓝这种风格还是没多少人喜欢。没办法,今天考试不顺,且听我发这一句牢骚吧。 说了请周假,本来也想歇歇脑子,结果还不到五天就手痒了。周日考完还会有……如果没什么急事要处理的话。 顺便提件小事——啊,也不能完全算是小事,或许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也说不定。之前练笔的时候出了几件小作,早的有去年就写了的,晚的有九月份刚动笔的,一本推理游戏类的,叫《死刑博弈游戏》,文风跟这个很像,类型的话可算是牺牲通告的同人文;一本战争类的,还有一本是奥特曼的同人——原谅我放*荡不羁爱英雄……最后还有一本都市异能小说。不过都只写了几万字,算是闲暇玩玩的东西。 本想着往上发一点的,想来想去没想好发哪本好,毕竟双*开什么的不是挺费事么。不过最近好些书友都跑去混都市了,蓝蓝的好友行者也在都市开了新坑,貌似成绩很棒,看新书榜的时候看到他小子得意洋洋地挂在上面,弄得蓝蓝好生羡慕~~于是乎把那本都市文稍微改改,看看上传一下吧。发完这节就去办这事儿。 初定名为《绝世辅助》,什么王牌啦至尊啦最强啦都被人占了,这个好像没人用,试试吧,应该能通过。不用记,如果通过的话,大概明晚或者后天就能从蓝蓝名下看到信息了。 这本书和蓝蓝写灵异的文风大不相同,和《晨风计划》更是有天壤之别,非要我说的话,大概口味比较偏向大众,直白讲就是爽文,不过还是有些能看出蓝蓝风格的地方,摘抄一段作为先行版发下: …… 突然有什么东西闯入视线,是一把粉色的雨伞,上面印着可爱的猫咪图案。苏黎的双眼一下被吸引住了,尽管隔得这么远,他还是看到了那里。两个女生撑着一把伞在细雨中走过,其中一人抬起头来,刹那间两人的目光交汇,他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可他还是飞快地别开了目光,那名女生似乎也是一样。几秒钟后他再度抬头,什么红伞,什么女孩,早已不见踪影了。 苏黎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那么在意的话,去追不就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大又站在了他身后。 苏黎没有回头,他只是说:“我不配。” “什么配不配的。男人嘛,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你这样我看着都干着急。再说了,我看你机会还挺大。那姑娘一直都对你还有些情意,只要你过去多说几句软话,卖个好认个错,她肯定会原谅你的。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简简单单比什么都好。” 这一次苏黎只是笑笑,没有再回答。 是啊,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人生就是要这么一路坚持下去的。可是老大不知道,有些人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的,那一下会跌去他们所有的雄心与梦想,希望和膝盖没什么不同,失去了哪一样人都会变成废人。 …… 就这样。虽说只是闲暇的小作,蓝蓝还是花了几分钟做了一下封面,希望各位也能小小支持一下。ok,完事儿了。接下来还要在熄灯前敲敲代码准备考试,周日见! 第三百七十一节 旧情难了(二) 杨光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二月里喝凉水未免对胃有些不好,可他并不在乎,现在只要能让他尽快冷静下来,把脑袋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忘掉,哪怕让他钻冰箱他都愿意。 他又从药箱里拿出皮炎平药膏,想要擦擦后脑勺的那些疙瘩,从刚才起它们就痒得不得了,这更加让他烦躁。可他考虑一下,还是把皮炎平塞了回去。起疙瘩的地方有头发挡着,直接抹并不方便。他打算先弄点儿水敷一下,如果痒得厉害,明天就去医院看看吧。 他放下水杯,视线移到了电视橱上摆着的一个相框。相框里一对青年男女依靠在一起,傻傻地笑着。尤其是那个女孩,明明长着如日漫角色一般可爱的面孔,哈哈大笑的样子却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可他喜欢上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杨光痴痴地看着女孩,他倒退着坐在沙发上,目光还是不肯离开那里。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知道杨光为什么放弃本校的优秀待遇,转而去东山大学分校做辅导员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自然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这个女孩。他们是在本校的一次讲座上认识的,她叫樊琳,是分校政治系的学生,但和其他人不同,她很好学。讲座结束后他们就聊到了一起,互换了电话号码,不久以后自然而然地发展为情侣。 杨光留校任职的时候她还在上大三,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他不顾周围人们的反对,毅然搬去了分校。两人的生活还算甜美,分校很重视杨光这样的高材生,待遇也十分优厚,他们的小日子平淡却温馨,对于杨光来说,那或许是他一生之中最为舒适的时光了。 变故发生在两年之前。 那时他的比亚迪刚过了磨合期,恰好他驾照的实习期也已结束,终于算是一名正式的“有车一族”了。樊琳找到了工作,双方家长也同意了他们的结合。一切都顺风顺水,他们已经准备好在第二年五月结婚。 那一天杨光坐上了比亚迪,他们要去方特游玩。反光镜上垂下的风铃是她装上的坠饰,铃铛上写着“出行平安”。樊琳在停车场出口等他。杨光缓缓地开车朝她挪过去,却不停下,假装要撞上她,她也配合地嘻嘻笑着逃走了。于是杨光开车追了上去,他控制着速度使之能够随时刹车停下。两人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转眼间就到了小区后门。 谁都没想到会出事的,谁都没有。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杨光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也许是他追得太紧,也许是她玩得太开心,忘记了从那扇门出去就是马路。那件事就那么发生了。听到那声巨响的瞬间,杨光还没能立刻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到那道美丽的身影在空中翻飞起来,天使一般,飞入了道旁的绿化带。可后来的景象却让杨光想起来就不得不控制住呕吐的感觉。 她一定是正面撞上了那棵粗壮的大树。毛糙的树皮将她原本可爱的面庞整个磨烂了,血肉全部黏连在树干上,而她自己的头上则已没了“脸”的形状,森森白骨露了出来,惨不忍睹。 那不是天使,那简直是地狱般的景象! 从非人行横道跑上马路的樊琳本人和严重超速的卡车司机都有一定责任。司机赔给樊琳家一笔巨额补偿,可钱再多又有什么用?那个会依偎在他身边,毫无形象地大笑着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今天。 杨光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后脑勺越来越痒了。也许他应该今晚就去医院申请急诊,不然这样子他连睡觉都做不到。 他又想到了之前在后门旁看到的那个女人。他十分无礼地逃走了,但这不能怪他,他是确实被吓着了。那个女人找东西的地方,正是樊琳最后尸体躺着的位置。而且……她说她在找什么东西,那也许…… 一想到这个念头,杨光就后脊背发凉,他下意识又去挠了挠疙瘩。 听说,死于非命的人,死后灵魂无法轮回,而是会一直留在人世间徘徊,寻找一个合适的替身。什么时候找到了,把那个替死鬼留下,他们才能去地狱转世。那么会不会……这两年来,樊琳也从未离开过那个地方,而是在一直等待着他。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他先玩了那个愚蠢的追逐游戏,她也不会遭遇那种可怕的事情。 这两年来他都没有走过那个后门,今天头一遭过去,就碰到了一个女人,这会是巧合吗?而且那个女人身上穿着的深色外套,怎么看怎么都像樊琳走时的那一身。这么说起来,那时她一直背着身体,并没有让自己看到她的正面,樊琳死时也是面目全非的……难道她要找的正是她的脸?! 杨光越想越恐怖,他的头皮开始发麻。尽管他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可那糟糕的联想就是挥之不去。同时他的瘙痒感愈加严重,一切一切都折磨着他的神经,然后——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杨光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那一瞬间他浑身冰凉! 是刚才那个女人!刚才那个找东西的女人!她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先生,请开一下门好么?” 女人在外面说道。她也许已经听到声音,知道他就在门后。但门外楼梯口的声控灯光却微弱得很,杨光看到她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脸孔,剩下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中。 “你……你是谁啊?”杨光壮着胆子问道。 “我也是这里的住户。”女人回答。 她也住这幢楼吗?那么也许她见过自己,难怪她能找到这里。她的声音甜美,听上去并不像是带有恶意的样子。 可是……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了,杨光觉得女人不是在门外跟他说话,而是在房间里,在他的身后!他下意识回过头去,可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家具就只有他一人而已……这是理所当然的。 杨光为自己的神经质而有些羞愧。 “能开一下门吗,先生?”女人又在门外问道。 杨光仔细观察了一下门外的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女人身上的外套确实和樊琳那天穿的很像,但是她那在头发下露出的部分脸庞看起来十分光滑,和他记忆中樊琳死时血肉模糊的样子完全不同。这下他放心了。 “哦,这就开。” 杨光说着,轻轻把门拉开。 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外。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她说。 “你的……东西?”杨光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的后脑勺剧烈瘙痒起来,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到了什么——他记得那里头一次发痒,就是在经过那棵树的时候……如果在那时,他追逐那架纸飞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那棵树上,移到了他的后脑勺上的话…… 他伸手摸着那里的疙瘩……不,那不是疙瘩!那突起尖尖的,下面还带有两个小孔!那是一个人的鼻子!往下……两片稍薄的突起,那里有两片嘴唇组成的一张嘴巴!他的后脑勺上出现了一张人脸! 他疯狂地伸出右手想要把门关上,可那女人却用两只手抗住。他刚想把左手伸过去帮忙,手指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后脑勺上那张嘴居然张开咬住了他的手! 他只能无力地看着那扇门一点点打开,一点点地……让那女人挤了进来! 他跌倒在地上,与此同时,灯灭了。 女人缓缓地朝他走开,她撩起头发。杨光看到她的脸上确实是光滑的……光滑得不带有一分赘余,她的脸整个就是一张皮,没有任何面部器官!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把我的脸还给我!” 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脑后那张口中传来。 杨光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反抗了…… 第三百七十二节 纸飞机连环杀人案件 那只灰猫的尸体是今天一早被实华路上的扫地老太看到的,它就倒在草丛边上,二月的夜已经把它失去生机的身体冻硬了。但它张开的嘴巴里露着尖利的虎牙,双眼紧闭,身上的冷冰冰的毛如触电一般全部炸开。养过猫的人都知道,这是只有受过极度惊吓之后才会产生的反应。 如果只是单独一只猫的话,当然没有人会觉得奇怪。这世上的小动物每过一天都会死几千几万只,尤其是猫这种野性的生物,它们向来会被发现在车轮底下,被血块黏糊糊地粘在地上,狼藉不堪。老的死了,新的还会出生,不管什么生物都会经历这样的轮回。也只有见过它活着时可爱姿态的人才会不忍地叹息一声,除此以外不要指望他们有什么更多的表示。 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 交大的每个学生都会记得昨天那个奇怪的案件,一对学生情侣被发现死在了马路对面,从面部表情来看,同样是受到了强烈的惊吓刺激而死。被吓死这种事本来就不能算是寻常,而且两天之内发生了两起,还都在交大周边,这就不能说是一种偶然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一位曾在本校任职的老教授见此状况不禁一声长叹,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本校发生那场连环死亡案件时,师生们也是这样人心惶惶,不管上课还是听课都没了心思。 每个学生都在谈论这件事,一时间各种说法层出不穷,闹鬼当然是流传最广的一种,但那些传言的人也没几个相信的。对人们来说最可信的一种是——有一个心理变*态的犯人趁夜扮成恶鬼恐吓行人,最开始死掉的那两人就是他的牺牲品。而至于那只猫……也许那个犯人还能变装成某种可怕的生物…… 好吧,这说法听上去也很扯,但至少目前看来,也没有比它更为现实的观点了。 而让恐慌达到沸点的,是当天中午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即分校辅导员杨光的尸体在其居住小区的绿化带中被发现。其死状和最开始死去的两人完全一样!双目紧闭,面容惨白扭曲,显然是被活生生吓死的!——警方并未公开死因,这只是人们的猜测,但这个猜想几乎已被所有人证实了! 当天提交校外住宿申请的学生激增,似乎只要跟交大尽量撇清关系,就能够避免惹祸上身一样。校长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让教师们尽力安抚学生情绪,同时保证会与警方合作,尽快查清这一系列死亡事件的真正原因。 当真查得清吗?……没人知道。 杨光的尸体是被两名晨练者发现的,女性当场尖叫一声就昏了过去,另一人立即报警,随后查清了死者的身份。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在场的保安提供了一条奇怪的证言: “我知道他,在学校里当老师的,姓杨不是吗?昨天我看他从停车场里出来,好像迷迷糊糊地走了……对,就跟掉了魂儿似的。我本来想喊他的,看他那样也就算了。你看他倒下那地方,跟停车场也没差几步不是?” 警方调取了停车场门口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确实如那名保安所说,杨光走出来时看上去就有些迷糊。但他跟着的却不是个人,而是…… 在场诸人交换了一个怪异的眼神。 在视频中,某个小巧的白色物体从镜头前幽幽飞过,只不过一秒时间。 那是一架纸飞机,在停车场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令人心寒的光芒! 纸飞机……有心人已经回想起了昨天的新闻报道,当时那名出租车司机不也是这么说的吗?在那对学生情侣远去之后,他好像看到了一架纸飞机。每个人都被纸飞机牵引着走向死亡,这算什么?一种新的催眠术吗?可以预想到,不久以后,一定又会有各类专家学者在电视上口若悬河地发表他们的个人观点了吧?但不管事实如何,在警方的疏忽之下,这一条信息很快流传出去,为事件本身更增添了一笔神秘的色彩。 纸飞机连环杀人案件。 …… 蓝雨诗两眼无神地坐在凳子上。 老大晃晃悠悠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别摆着一张死人脸,知道你伤心难过。但是杨哥平时对你那么好,现在看你这样,他在天之灵也不会舒坦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蓝雨诗喃喃着。 “看你脸色就知道喽。再说现在全校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纸飞机来纸飞机去……哎对了,你前天下午不说你有一张纸找不着了吗?那个纸飞机不会是你叠的吧?”老大开玩笑般说道。 “什么纸飞机,那种无稽之谈……”蓝雨诗哼了一声,“警方都没出面证实呢,你们就知道瞎传!” “哎,你还别说,我这儿有证据!”老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相册,“你看,这是不是他们发现的那只猫?昨晚上我跟老乡去网吧开黑,回来的路上看见的。我觉得挺好玩儿就拍下来了……” 蓝雨诗探头看了看,没有错,照片上那只灰色的猫咪,正是自己昨日所见的“小幸运星”,同时也是今天新闻中的主角之一。 “那又怎么样?”蓝雨诗撇了撇嘴,“我昨天也看见了,这算什么证据?” “仔细看!”老大伸手指向照片一角,“看这儿!这个白色的东西,像不像是一架纸飞机?我一开始也没注意,今早晨看见新闻才想起来这张照片,结果打开一看,居然就发现了这东西!” 他说的没错,照片一角隐隐泛着异样白光的地方,看上去确是一架小飞机的形状。 蓝雨诗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和夏晴龙在天台上碰面的时候,小龙也指给他看了一架纸飞机,那纸飞机幽幽地从天台上飞过,随风而下,还没等他注意,它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凡是跟着纸飞机走的,不管是人是猫,都被发现离奇吓死在街头,如果那时他也因一时好奇而跟了上去,那么…… 蓝雨诗打了个寒颤。但老大没有发现,他还在自顾自说着: “哎,这照片儿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边儿讲啊,当你是兄弟才给你看的。毕竟是跟杀人案有关系的东西,我可不想有什么牵连。” 蓝雨诗没理他,他在回想前天傍晚的场景,那时他就感觉那架纸飞机有些古怪,可当时还没有发生案件,他的感觉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预感吗?不,不对,他隐约记得,当时引起自己注意的,是一件更为普通的地方,某处与“常识”相违背,他才会感到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呢? 这件事要告诉警察吗?不……正如老大所说,还是不要随便跟杀人案扯上关系比较好。而且现在杨哥不在了,他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等等……对了!小琴不是说过,她在搜集这方面的信息吗?小琴的话,应该可以信得过吧…… 蓝雨诗没有过多犹疑,他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向着昨天刚得到的莫语琴的号码上发送过去。 …… “‘纸飞机连环杀人案’吗……” 方伊安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这里是距离东山大学分校不远处的一个小旅馆,三人租下两个房间。蓝雨诗的信息他们都阅读过了,但上面没提前天傍晚的事,仅就这两天的案件大致做了一番说明。 “说起来……”他突然提起,“十年前进入过那栋‘阴宅’的,不是有两个人吗?另一个人,是叫夏晴龙吧?为什么九方九世书的提示上没有说到他?难道这个故事和蓝雨诗的联系更重一些?和他的梦游症有关吗?” “我知道为什么。”莫语琴叹了口气,“因为,夏晴龙他……” …… 抱歉又拖了几天。这些天一直在处理另一本——准确来说是另两本书的事。本来上周四那本都市文就已经上传待审了,结果出了点问题没能通过,粗改一下后再传还是不行。我估计如果要修改到满足通过条件的话,估计这几万字就全报销了。很无奈。为了补偿,决定上传另一篇,就是那本《死刑博弈游戏》,打算传到文学站上。结果这一本第一次又没过,因为介绍写得比较露骨……被说不健康…… 怨不得别人,这一本本来就写得很过激,充满了暴力、血腥和工口场景……又修改了一下上传第二次,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过。 有些郁闷的蓝蓝敬上。 第三百七十三节 尹淑媛的烦恼 尹淑媛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记者。 高中时期教她语文的那位老师同时也是一位作家,常常能在课堂上说出一些看似平淡,细细品来却很有哲理的话来。尹淑媛记得最深刻的一句就是——“没人能把一辈子活得一帆风顺,生活总是要给你布置些磨难的,不过是有的人多些,有的人少些而已”。这句话影响了她整整十年,不是因为觉得它很炫很酷,而是因为,不这么想她就没办法一直面对着挫折努力活下去。 这是她当记者的第三个年头了。 获得新工作就相当于获得了新生,尤其是对刚从大学毕业走入社会的年轻人而言。尹淑媛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只是在地方电视台中工作的外派记者,但只要肯努力,总有一天也能做主管,或者当主持人——她是这么希望着的。 世上总有天性纯真的人,尽管在学校里天天被教育着“社会险恶”,可在真正摔跟头之前,他们还是会乐观地想着——哪有那么可怕嘛,大家不是都挺好的吗?他们既看不到勾心斗角,也学不会玩弄心计。就如同《猫和老鼠》里那只找不到妈妈的小黄鸭,心甘情愿地一步步走进烧热的炒锅里去。 现在尹淑媛觉得,如果说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是她摔的第一个跟头的话,那么这个跟头,她已经滚了整整三年。 无论哪里都缺不了明争暗斗,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电视台。刚开始加入进来的那段时间,她过得还是相当快活的。虽然总听说有老人欺负新人的事件,但尹淑媛为了表现自己,总是争着抢着把各种杂活儿干完,加上她原本就是大方热情的性格,和同事、上司之间的关系自然处得都很不错。 第一个打击来自她刚过实习期后的一个会议。领导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道“要广开言路”,说是无论谁有好的意见建议,只要是认为对改革单位现状有利的,都可以积极提出。若被采纳,甚至可以择优评奖。这对尹淑媛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根本不用认真去想,通过这三个月来的观察,她早就发现了一个弊病。 冗员。 就拿她们组来说,实际每天出现在办公室的仅有五个人,算上偶尔来一趟的约有十人,可尹淑媛翻了翻她们的员工名册,挂在这里的人名居然有二十多个!这其中绝大部分她连一面都没见过!这不是冗员还能叫什么?如果把这些只挂名字不干实事的人裁掉,把空出的工资当成奖金发放给表现优秀的员工,自然能够大大调动人员的积极性。这要是还不算好建议,尹淑媛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就跟喂狗没什么差别了! 事实证明,那些所谓的“阅历”,就算没喂狗,她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 如果她稍微冷静一下,哪怕动一分钟的脑子,也能够想得清楚些。她能看到的事情,单位中其他人难道都是瞎子不成?如果他们也能看得到,那么为什么没人敢说出来?或者,如果她懂得一点“帕金森定律”之类的知识,也就不会这么莽撞了。 可惜她没有。 她兴致勃勃地花了一星期之间,以当初写毕业论文的热情赶出了一篇情真意切的建议书。并且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亲自送到了领导桌前。不等领导伸手翻阅,她还大声先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主题解释了一遍。 ……傻丫头。 你也不想想,你把那些吃空粮的人都裁掉了,领导拿什么理由给他的小叔子大姨子安排工作,又得找什么借口给他的三大舅二大伯发钱呢? “哦,这样啊……不错的建议,我会好好看看的。先忙你的本职工作去吧,这事儿固然重要,工作也不能落下,对吧?” 领导一脸“和善”的微笑,让她如沐春风。她没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管好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少tm来事儿! 尹淑媛满怀期待地离开了。自此以后,她的建议便石沉大海,再没有听到一丝回音。她当然不会知道,第二天秘书帮领导倒垃圾的时候,她那忙碌了一个星期赶出来的厚厚一叠文稿,就装在那个黑塑料袋里,被送往垃圾站焚化炉里去了。 老实说,如果尹淑媛吃了这一堑,能够长一智的话,那倒也不算太晚。可惜在这种事情上,她的嗅觉实在是不太灵光。等她终于学会一套在单位中生存的为人处事之道时,她已经把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她记住了那位高中老师关于生活的一句话,可没能读到他另外一句——“生活会把每一个天真无邪的纯洁少女锻炼成一根老油条”。 最近尹淑媛遇到了新的烦心事儿。 三个月前组里来了一个新人,刚从大学毕业,白净靓丽的女孩子,打眼一看就讨人喜欢。一开始她还彬彬有礼地叫着“淑媛姐”,尹淑媛也悉心教她各种工作常识。可没过多久,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组里工作表现好的有三个人,包括尹淑媛自己,无论怎么算,那个刚入门的小丫头都排不上行的。可近来组长却总爱把各类容易出风头的采访录像交给她去做。而尹淑媛和另外两人则只能处理些边边角角的小报道,那女孩在火灾现场尖叫着阻碍消防队员工作的时候——她连照着写好的稿子念都会念错字,尹淑媛则要跑到郊区的蔬菜大棚里采访一位带着学生来参观农地的刻薄女教师。 后来她听那两人说,那姑娘和组长是那啥那啥关系。真奇怪,尹淑媛以前是最讨厌这种流言的,可现在她却能毫不犹豫地接受,那一瞬间她就明白“啊,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她想起一个跑去做模特的朋友在聊天时对她长吁短叹,“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啊”。 但她还是要靠工作来挣吃饭钱的,那些闲事儿,她管不了,也没心情管。不舒服又能怎样?你又不是皇后娘娘,谁会管你?于是她日复一日做着无聊的工作,偶尔发发白日梦,梦到自己终于梦寐以求登上了央视春晚的舞台……醒来的时候,哈喇子流了一办公桌。 前天她倒是很走运,一位知名歌星要来此地暂歇,那女孩收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于是调查东大分校校外那场离奇案件的报道便落在了尹淑媛头上。其实虽然被冠以“离奇”这样的前缀,但至少当时,尹淑媛并没有对它投入太多精力。她的想法很简单,一对年轻情侣嘛,喝多了走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便不省人事了。二月里天气还不暖和,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睡一夜,猝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然,实际描述的时候肯定要做些夸张的修饰。“双目紧闭,面容惨白,表情惊骇,极易让人想象到是受到了严重惊吓而死”……这些都只不过是她的猜测,或者说胡言乱语而已。二十一世纪谁还会相信什么灵异事件,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同时吓死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呢? 可第二天她醒来,一切就都变了味道。 第一天是两名学生情侣,第二天就又加上了一位辅导员,他的死法和前两人完全相同!如果仔细关注的话,当天还发现了一具死法相似的猫尸!就算那只倒霉的小猫暂且不论,一架纸飞机将前后两起案件贯穿起来,这还能说是一个巧合吗?尹淑媛发现自己多年沉寂的希望之心又开始砰砰跃动起来! 可惜她的运气不好。 “你说那个啊……哦,后续部分的报道就不用你来了,已经交给小雯去办了。说起来,今天芙蓉街那边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不如你去那边看看。” 组长用淡漠的语气对她说道。小雯就是那个新来的女孩。 尹淑媛的大脑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不、不用我去了……”她的身体有点儿发抖,“可、可之前明明还是我——”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可没听说所有爆炸性新闻的后续报道都必须由一个人来完成。总而言之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要愿意去呢,现在就可以安排;不愿意我就交给小刘。你自己看着办吧。” 组长的声音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尹淑媛没了反抗的力气,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芙蓉街的报道只不过是两个小混混的争吵引起,那两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其实只要在街上询问一下事件的目击者和受到波及的店家,这期报道就可以“圆满”结束了。可尹淑媛却一直追到了派出所——不是因为必要,只是她恰好闲着。她记得以前《还珠格格》的片尾曲里有句词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现在她就是那种心情。 一切都结束时已是黄昏。尹淑媛走出派出所院门。不知怎么的,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她的脑海…… 最开始死掉的情侣是东大分校的学生,第二天的死者是东大分校辅导员,那只猫虽然和东大分校没什么关系,却是在校园里被发现的……相近的联系,相同的死法,没有谁会认为这只是巧合案件。不知现在警方有没有把它当做谋杀案来处理。不过好像听说,最开始那名男生的家属同意了让法医解剖尸体,查明儿子的真正死因。如果这条消息无误的话…… 尹淑媛眨眨眼睛,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凝结。 法医鉴定中心的话……应该在殡仪馆那边吧? 你们给我穿小鞋,我也有自己的反抗方式!尹淑媛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我忍你们忍了整整三年了,这次如果被我先找到真相公诸于众,到时候我看你们哪个还敢拿捏我?! 不得不说,就冲动这一点而言,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傻姑娘啊。 …… 久违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就不问你们的意见了,因为我已经打算好先说坏的了。 继续之前的话题,《死刑博弈游戏》第二次还是没能通过,明明已经修改了的说……难道净网运动的余波还没结束?好吧,我承认那本书里确实有不少血腥暴力情节,少儿不宜,看了有可能会犯心脏病,通不过也实属正常。 那么好消息。最开始我说的那本都市,修改了整整一星期,这回终于通过了,不过也不是之前那名字了。新的名字叫《风神末裔》。老实说简介写得很没有我的风格,但似乎这样写才会有人看?内容嘛在之前的章节里有介绍一点,我就不多说了。搜索到大概还要晚一天,但现在应该能从我的作品列表里找到。如果中意的话麻烦还是给个收藏——抱歉如果我这话让你们产生了误解,那么我就再说得直白点,请务必给个收藏! 蓝蓝大三了,跟前两年已经不同了,现在面临着很多抉择。保证学业的同时还要保证小说实在是有心无力。并非完全做不到,但就算努力把两边都保住,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边都马马虎虎。蓝蓝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了。近期会努力更新,可如果成绩再没起色,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说我不适合走这条路。写作这种事是我的爱好,可爱好毕竟不能当饭吃。为了将来不怀抱着虚无的梦想被饿死,有些决心还是得下的。是不是? 抱歉说了些牢骚话。各位可千万别误会,不是说我要太监什么的,这本书当然会更新下去。为这两周的疲怠再次说声抱歉。另外新书求支持,就这样! 即将补觉准备明天满课的蓝蓝敬上。 第三百七十四节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粗暴的保安伸手推搡着把尹淑媛带出了大厅,“就算是一般的尸体,没经过家属同意也不能随便让你拍照。再说这还是重要证物,要让法医解剖的!你这样相当于妨碍警方办案知不知道?要被抓起来的!走走走,别搁这儿瞎转悠了!” “哎,你别推我!”尹淑媛挣脱了对方,在台阶上转过身来,还好她没穿高跟鞋,不然说不定就会因这个动作把脚扭伤了。 刚才这个身穿保安服的中年男人在赶她出来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期间好几次用手擦过她的胸前。尹淑媛气得想要臭骂他一通,可想起自己的来意,还是耐着性子挤出一副笑脸: “大哥,帮帮忙嘛,我不拍照,真不拍!你自己看看,我连照相机都没带怎么拍?要不我把手机也寄存在你这儿,这总行了吧?我就进去看一眼,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就说我是翻窗户进去的,绝对不连累你!行不行?” 她双手合十恳求起来。眼见她这样,那保安的态度也缓和下来。可惜他还是摇着头坚决不同意。 “不是我不帮你,小姑娘,这规矩就是规矩。” “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可不敢这么说!”保安把眼一瞪,“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跟你讲,人家法医解剖室那边儿窗户外面都是安着铝合金围栏的,人那可都是办案子的地方,不得防着那些想破坏证据的人混进去啊?只要逮着你,甭管你怎么说,我都有擅离职守的责任。再说你说你没带相机,也不拿手机,我可知道你们记者用来拍摄的玩意儿多着呢,说不定哪个扣子就是个针孔摄像头。你还是走吧,姑娘。要不你要是能让刑警队的人陪着来,他们说让你进,我绝对不拦着!” 那之后,尹淑媛又絮絮叨叨纠缠了好久,好话说尽,可无论她怎么温言软语地恳求,保安一直都不肯松口。软磨硬泡了整整二十分钟后,尹淑媛自己也累了,她看着远方山间已经沉落的夕阳,半边的天空被紫色覆盖,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没了心情。 天天看尸体,你怎么不被僵尸咬死?!尹淑媛一边愤愤地在心里咒骂着,一边无奈地离开了殡仪馆大院。走出院门的时候,她险些撞上了一位刑警。自己来这里的事情可不能被警察知道,不然斥责她多管闲事事小,万一把她当成想要毁灭证据的嫌疑人——就像中年保安之前说的那样——抓起来可就糟了。她慌忙竖起衣领匆匆离开。 警察并没有注意到她,不过跟在身后三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中,倒有一个女生看到了。 “刚才走过去那个女的,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儿熟悉?”余敏儿皱着眉头。 “那个?”方伊安回头,却只看到了尹淑媛的背影,“不会是东大分校的人吧?来这里跟遗体告别的?” “那完全可以等到举行葬礼的时候嘛。”莫语琴质疑道。 “也许是某个暗恋那男生的女生呢?” “不太像,她看起来年龄挺大的,应该不是个学生。” 谁都没有看出,那个女人正是昨日他们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位女记者。 三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和尹淑媛一样,他们也是要来看那具将被解剖的尸体,试图寻找到些许线索的。不过他们可没尹淑媛那么傻,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冒冒失失往里面闯。不过要说他们为这事儿做了些准备也不对,用更准确些的说法,应该是“契机”主动找上了他们。 起因是洛羽晨学姐在班级里偶然听到一个男生聊起东大分校的这起案件,她仔细一问,才知道男生的父亲是在济南当刑警的,而且正是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员。在和儿子通话时提到了一点,便被这男生拿来当做谈资。 这真可谓是个意外之喜。舒然学姐当即跑去拜托那位男生联系他父亲,试图为这边的三人寻求一点帮助。舒然毕竟是学生会长,又是学园第一美女,她的请求有几个男生忍心拒绝?男生立刻诚惶诚恐地答应了。 锦衣学园内部人士都知道学生会是个不干实事的地方,可在不了解情况的学生家长看来,学生会长大概就跟学园理事长的地位差不多吧?帮助儿子交好学生会,不仅在校内有好处,等到以后走上社会,这些人脉更是不可忽视。于是这位罗警官没有多想,当下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当然一路上,他也就他们的目的进行过一些询问,三人随便找了些理由蒙混过去。罗警官虽然还有些怀疑,可他们到达济南的时间是在第一起案件发生半天之后,和案件本身应该并没有关系,他也就不多追究了。 …… 费自材站在殡仪馆大厅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个缠人的女记者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这里干了十多年。老爹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能够自学成才,毕竟父亲只是个粗鄙人,教不了他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有一点费自材必须肯定,那就是他这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能够一直保住这个饭碗不丢,全都靠了老爹当年的一句话—— 老爹说,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该你做的就去做,不该你干的事儿,一根手指头都别插。这十多年来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对付记者的方法他门儿清,很久以前就有人想混过他这里进到殡仪馆里偷偷摸摸拍点儿照,拿下第一手新闻,可那些人什么招数都用过,塞钱他不要,威胁他不听,有的女记者甚至还用过美人计,他也没中过招。不是不想,就是因为记住了那四个字。总而言之这十多年里,他值班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一次事故。 反观其他人,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个顶个的牛气,可没干两个月,就因为贪了点儿小便宜放人进去,一发现就给开除了。老费坐在台阶上美不滋地抽着烟,看着那些高材生们垂头丧气地离去,不禁感叹那个喝酒醉死了的老爹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个好宝贝……有时候一句话,真够你用一辈子的! 现在他又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罗刑警。这个人他认识,而且很熟悉,老面孔了。毕竟分馆的法医鉴定中心也在老费的看守范围内,但凡有点儿案子发生,罗刑警总要来这里走一趟。听说他和里面某位法医也是大学同学,关系好得很。 刑警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老费知道现在法医解剖室里的一具尸体跟这两天的一个案子有关。但问题是……他身后怎么跟着三个年轻娃子?两女一男,是警察学校的实习生?现在这种大案子也能让学生参与了吗? 心里疑惑不断,但老费还是摆出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老罗啊,又来看佟老师?”费自材招呼着。 他们把法医都称为“老师”,也算是种敬称。敢于每天和死亡打交道的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敬的。 “嗯,问问她那具尸体怎么样了,算是了解下案情进展吧。”罗刑警扬扬手,似乎是注意到了老费的目光,他侧着身体指指身后的三人,“大学生,我带来看看,参观一下,算是观摩学习吧。” “学生啊……”费自材把玩着大衣扣子,“老罗,这可有点儿不合规矩,要是上头知道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不还都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罗刑警笑着说出和尹淑媛一样的话,同时给费自材递出一支烟,“能有什么事儿?我带进去的,出了事儿我负责!” “有你这句话就好说!” 老费嘿嘿笑着让到了一边。罗刑警带着三名学生从他身边经过。 “安分守己”这话没错,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也没错。问题是要打破死规矩,得看你来的是什么人才行。老费一开始没骗尹淑媛,如果她也能让刑警带着来,老费当即让路绝无二话。警察都开口了,他一个小保安算得了什么? 老费裹紧了军大衣,坐在台阶上迎着冷风吞云吐雾。黑暗中香烟显出一个红点,犹如一颗异样的眼珠,映着迷惑的光芒。 天黑了。 第三百七十五节 解剖室 对于殡仪馆、解剖室这一类地方,很多人会因主观的想象而产生误解。事实上,殡仪馆的气氛比起“恐怖”,倒不如说是“肃穆”更合适些。虽然窗户的透光效果确实不错,可加上黑窗帘后,就算擦得再亮也没什么意义了。这些地方之所以被冠上“灵异事件频发场所”的招牌,一来其本就容易和尸体、死亡产生联系;二来,一些惊悚类影视文学作品也立下了不少功劳。 走廊里灯光明亮,但因为太过安静的缘故,反而会让人觉得那在墙壁和地面上映出的光芒都是“一片惨白”。死人的脚步声鼓点般打在静悄悄的地面上,莫语琴不时回头确认一下身后是不是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窥伺着他们,似乎不这么做她就无法安心下来。 “在这儿别太大声说话,要不小心把你们赶出去。”罗刑警提醒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在这儿我说话都不管用。那帮人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一个个都阴沉沉的,精神不太正常,可千万别惹着他们。” “哎哎哎,这话怎么说的?我们这儿是法医鉴定中心,又不是精神病院!” 还不待三人回答,一旁的房间里突然走出一个女孩,看样子也只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刑警。 “哦,小朱啊,你佟老师在不?”罗刑警连忙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明明都奔五十的男人了,变脸速度之快还是让剩下三人都暗暗汗了一把。 “解剖室里呢。”被称为“小朱”的女人一甩头,“怎么?你想让我把刚才那句话告诉她?” “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罗刑警十分淡定地摆摆手,这就领着三人走向尽头的房间。年轻女子撇撇嘴,便缩回办公室里去了。 方伊安以前也读过一些探案小说,因此对于“解剖室”,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冰冷、黑暗而又狭窄的房间中,只有头顶的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明晃晃的日光灯,就像手术室一样,法医的穿着也像正在进行手术的医生,白帽白褂口罩手套反光镜一样都不能缺,一只手扶着尸体冰冷的皮肤,另一只手则持着银光闪闪的解剖刀,“噗嗤”往下一戳,鲜血流出…… “都死了四十个小时了,哪还能有血流出来?”佟女士白了他一眼,敲了敲那张滚轮床的边缘,“要不要看一下?这可是真正的尸体,很少见的!” 三人不约而同地疯狂摇头。 在灵异故事中看到尸体那是没办法的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惊悚的一幕会在何时出现在你眼前。可现在既然有的选择,三人还是决定不要亲自面对那具冷冰冰硬邦邦的尸体了。 话说……既然身在解剖室里,难道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这女人正要进行解剖工作不成?天都已经黑了,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待在解剖室和尸体相处,然后还要拿刀捅开尸体的胸腹观察里面的内脏……老天,三人浑身生出一种恶寒,对于之前罗刑警所说的“这儿的人精神都不太正常”也多了一种深刻的认同感。 “你别吓唬他们啊。”罗刑警在一旁皱着眉头。 “人是你带来的,而且还一路带进解剖室里来,现在说是我吓唬他们。你说话之前要不要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佟女士嗤笑起来。 “懒得跟你说。”罗刑警哼了一声,消失在医用屏风另一面,听得到他推门离开的声音,“我去小朱那儿喝杯茶,这几个孩子你先帮忙照顾着。” “切……”佟女士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摘下口罩丢在金属准备台上,耸了耸肩,“那家伙一直都这样,年轻的时候怕见血怕得要死,后来勉强能看了,还不敢见尸体,每回我都拿这个吓唬他。真是的,连死人都怕还当什么警察?真不知道他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里弥漫着一股和医院相似的消毒水气味,但佟女士却是毫不在意,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她拿起准备台上一个透明塑料水杯,里面装的应该是菊花茶,她喝了一大口。 几人这才有机会观察她的样子。既然和罗刑警是同学,现在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可却不知是否保养得当,她看起来最多也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只是脸上泛着一种稍显病态的苍白。她又喝了一口茶,一边拧上盖子,一边看向站在屏风边不知所措的三人,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接受训斥的小学生。 “所以呢?你们来这儿找我有什么事儿?” “诶?哦……我们是罗警官带过来,那个……参观学习的……” 方伊安试图解释,然而佟女士却又冷笑一声: “行啦。我又不是傻子,你们那一套骗骗别人去吧,别在我这儿耍花样。我看活人看死人都看了这么多年,跟我玩儿心眼儿你们还嫩了。赶紧说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虽然不一定比警察知道得多,但我可比警察的嘴巴松。只要我知道的就能告诉你们,反正在我看来都是无所谓的事儿。再不问,等我烦了把你们赶出去,可就没这个机会了啊。” 真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 三人同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那也就代表,就算问的问题有些出格也没什么关系吧? 三人对视一眼。方伊安首先开口: “那我们就直说了。我们是对这起案件感兴趣才来的。” “显而易见。”佟女士插了句嘴。 “尸体您已经看过了吗?” “想看吗?” “……不想。比起那个,我们只想知道……您听说过吗?外界有些传言说,这个男人是被活活吓死的。您觉得……这种说法,有多大的可信度?” 方伊安一说完,便紧紧盯住佟女士,似乎是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些许端倪。 “可信度?在没查明之前,我什么都不相信。”佟女士摇了摇头,“不过,如果仅从尸体送过来时候的状态来看,倒是挺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一方面。直接给你们看应该更方便理解——哈,别露出那种紧张的表情,我不会突然把布掀开的。总而言之,只看这个男人的脸,确实露着一副受过极度惊吓的样子。倒是挺少见的呢。” 和这边的三人不同,佟女士一边说着话,一边围着那张可移动床转起了圈子,似乎是她思考时的一种毛病。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在布料上印出清晰的形状,让人有种它随时可能跳起来的危险预感。 “少见?!”方伊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并不是说……‘没见过’?以前曾有过这样的例子吗?” “有,当然有,被‘吓死’虽然听上去挺离奇,但实际上也并不是从无先例。有心脏病的人,稍微受点儿惊吓说不定就没了。不过这个男的的病历上倒没有这一条……正常人活活被吓死的例子嘛……我记得十年前好像有一次来着。” “十年前?” “唔……”佟女士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对了,当时还是挺轰动的案子来着,死者都是警察,在调查一起失踪案的时候,整个调查组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死相都跟这孩子差不多……后来成了一幢悬案,那起失踪案也没人敢接手了。具体情况我不了解,毕竟我只是个法医。……对了,有什么很相似又很奇怪的地方来着……?” 佟女士忽然双眉紧皱。接着,毫无预兆地,她违背了之前的承诺,伸手一把掀开了那张白布!莫语琴和余敏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尖叫出声。方伊安也是浑身一震。但既然已经看到了,现在转移视线也没用。他壮着胆子看向那具男子的尸体,虽然只掀开了半张脸,但那男人惊恐的死状却还是清楚地映入了方伊安的眼中……他尽量不去想男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被吓成这样的,反正不用想也知道。 那张脸完全没有血色,头发看起来像干草一样,颧骨突出,肌肉凹陷,双目紧闭……这样一具尸体,隔得远远的都让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可佟女士却毫不在意,她俯下身体仔细观察着尸体的面部,表情愈加凝重。 “奇怪……”她喃喃念叨着,“怎么会是这样的……?” 她想到了什么?方伊安急忙开口想要发问。但这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被他硬生生梗在了嗓子眼儿里。 因为在那一刹那间,一种冰冻感忽然侵袭上他的心脏!方伊安捂住左胸,回头看去,两个女生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三人对视一眼。 第二条提示,已经出现了! …… 新书求一下支持,就算是水作也希望它能有个好成绩不是?链接在作者相关中找,辛苦了各位! 第三百七十六节 Q&;A “当地时间2058年2月14日午夜12点前,参加者必须进入位于蓝雨诗住址桃源小区外的树林别墅中。进入后可立刻离开。参加者从该别墅离开后即可乘坐班机返回未来岛,机票已寄存在济南遥墙机场。” 苏凛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数行简短的语句。第二条提示已经给出,正如直到目前所有的线索标明的一样,那三人的最终目的地果然就是蓝雨诗童年时曾进入的那座阴宅。 方伊安他们掌握的线索,苏凛手上也一条不差。余敏儿当然不会主动发短信给他,但舒然学姐却会把他们得到的线索一字不漏地给他发送过来。苏凛看着书桌上厚厚的一叠打印稿,舔着嘴唇陷入沉思之中。 总感觉……方伊安他们在济南这两天的经历,和故事中的阴宅之间,似乎缺少了某种联系。除了在出发前莫语琴曾说过的话语,还有昨晚和那个蓝雨诗之间的谈话之外,真正提到“阴宅”的线索少得可怜。而在此期间更为引人注意的,则是那个由纸飞机引起的连锁案件。 这和以前的几次故事明显不同。 不管是午夜弯道还是雨夜泉乡,他们所得到的线索总有一个精确的指向。但这一次,阴宅和纸飞机事件就像是两个完全割裂开的事件。给出一个事件的线索,却让参加者去经历另一起事件的恐怖,这不正常……除非,现有的线索中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的东西。 苏凛掏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试图以提问的方式让自己的大脑活络起来。 “q1:如果说连续死亡案件和阴宅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这种联系可能出现在何处呢?” 第一种可能性自然是人。但信息显示,那一对情侣和那个杨姓辅导员都不是山东人,阴宅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游玩地,他们应该不可能都去过那里,再说还有那只猫…… 第二,死亡方式,如果那些人都是被吓死的……而蓝雨诗当初也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才失去了当年的记忆的话,倒也解释得通。但是,能把人吓到的东西有很多,就算不是阴宅,别处的幽灵也可以……这种联系并不密切。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苏凛落笔: “a1:纸飞机。” 然后—— “q2:纸飞机是从哪里来的?通过何种契机出现于世?它会把人类带向哪里?” 第一点,纸飞机毫无疑问是从阴宅来,可它是怎么出来的呢?这一条暂时未知。至于它会把人类带向何处…… 小情侣死在路边,小猫死在绿化带旁,辅导员死在草坪里。 也就是说,纸飞机没有固定的目的地,或许它本就没有目的地。它只是纯粹将人引入死亡,这样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q3:那些人是看到了什么才被吓死的?” 幽灵、鬼魂、恶魔……不管怎么形容,反正不是属于“常识”之内的东西。可是……对这个问题,苏凛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劲呢?那些人肯定就是看到了什么才被吓死的吧?——不,等等!他忽然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或许在于那些死者的死状…… “q4:如果说阴宅中存在鬼魂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它的原主人,一个做纸糊冥具的匠人和一个催眠师。他们和蓝雨诗的梦游症痊愈有什么关系?而这些又和这两日内那些人的死亡有什么联系?” 如果纸飞机是从阴宅离开的话,那也应该是属于那两人鬼魂的造物,既然纸飞机是不详的存在,说明那两人的鬼魂也绝非善类。这样的厉鬼有可能治愈蓝雨诗的疾病吗?如果蓝雨诗并没有接受鬼魂的治疗,那么他现在为什么不梦游了? “q5:蓝雨诗为什么不梦游了?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看着这个问题,苏凛的眉角抽动起来。他感到如果自己能够解决它,也就相当于触及了整个故事的核心!可答案会是什么呢?苏凛的脑中闪过一个关键字,可他并没能立刻抓住—— “姐夫!”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苏凛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他走过去开门,但在来人进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毕竟会用这种叫法称呼他的人,目前他只认识一个。 “姐夫。”余浩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本子,“你在学习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哦,没有!”苏凛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自己刚刚做的“q&a”收进抽屉里,这东西要是被余浩看到他可没法解释,“一点儿无用的东西,我只是在收拾而已……有什么事吗?想要出去转转?一会儿小铃回来可以让她陪你……” “诶?好……哦,我不是想说这个!”不知怎么,男孩的脸红了一下,“我家里来电话了,是学校要求他们联系一下的,现在已经开学几天了,老师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有些催促的意思……毕竟我也已经高三了。所以我想,如果我姐姐暂时回不来的话,姐夫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还有……我姐她到底去哪儿了啊?这两天给她打电话都不接,我有点儿担心……” “哦,她……我明天就坐飞机出发去找她,一定会把她平安无事带回来的。别太担心,敏儿她虽然看起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但毕竟也已经二十岁了。”苏凛安慰他说。 然而余浩却皱起了眉头: “去找她?带她回来?姐夫,我姐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是多让人安心的事情。” “是……吗?”苏凛慌了手脚,赶紧解释道,“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也就是学生会的一些工作而已。我这么说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着急,等到她回来我再安排,你走之前好歹再见她一面才能放心啊,对吧?” 他不知道余浩有没有接受他的说法,但少年脸上的神色已经舒缓下来。 “再在这里住两天吧,不急的。”苏凛耸了耸肩,“还是说,在这儿生活不习惯,不舒适吗?我该让小铃多照顾照顾你的,这孩子前两天也在跟我生气,好不容易才劝好的……” “呃,不是,不是,我过得挺舒服的!苏铃她也……很会照顾人。”余浩连忙摆手,不知怎么他的脸又红了。 “姐夫……”他欲言又止,“我……那个……” “嗯?” 迎面直视苏凛的目光,少年的脸红得就像是煮熟的大虾,他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摇头道一声“没事了”,这就转身跑了出去。匆匆的脚步简直像是逃走一样。苏凛奇怪地注视着被他带上的房门,搞不清楚这少年在想些什么。 不过…… 苏凛站起身来,走向窗边,让目光射向大陆所在的方向。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孩子,都必须要把敏儿安全带回来。灵异故事没有夺走任何人生命的资格,尤其是他的敏儿! 第三百七十七节 内讧 谁都不知道苏凛打算在明天飞往济南,就连舒然学姐都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安排,方伊安他们自然就更不了解了。苏凛担心余敏儿若是得知了,会故意躲着他,故此让唯一知情的余浩也守口如瓶。苏铃也是,恐怕直到明晚才会知道哥哥又一次不告而别,想来她一定又会大发脾气,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凛只好在心里默默对妹妹说声抱歉了。 而此时,在远跨重洋的另一端,济南东山大学分校附近的某家小旅馆中—— “为、为什么?!”莫语琴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怒,“干嘛要把他牵扯进来,我们自己也能过去的吧?” 面对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火的莫语琴,余敏儿的声音倒是十分镇静:“第一,这个故事既然提到蓝雨诗,跟他有关,把他带过去,说不定就有用得着的地方,多年前他既然能安全从那座别墅归来,这一次或许也可以,只要我们跟着他,成功逃生的几率就会大很多;第二,就算不考虑前者,我们总需要一个带路的人吧?不然万一找不到那幢别墅,大家可就会死得很冤枉了哦。” “那不一样!”莫语琴争辩道,“如果他当初成功脱逃只是碰巧又怎么说?他好不容易才从那样的绝地离开,现在你又想让他再经历一次?!再说了,如果只是带路的话,我也可以——” “是吗?”余敏儿眯起眼睛,“可我从不记得你说过你也去过那座阴宅吧?” “就、就算是那样,至少是在我家附近,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找得到的!” “驳回!”余敏儿坚决地摇头,“你说这话压根就没有底气,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固执被害死在这个故事里。” “你——”莫语琴和余敏儿死死互瞪着对方,似乎只要再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而这个时候,和事佬方伊安发话了—— “你们两个,听我说。首先我得说明,我赞同余敏儿的观点,蓝雨诗必须要参与进这个故事里来……” “你赞同她?”莫语琴冷笑,“早该看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方伊安,我算是看错你了,原以为你至少还是个正派的男人,真没想到……” “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就算是正派了吗?”余敏儿反唇相讥。 “所以说,你们两个就不能先安静一点听我说吗?”方伊安叹了口气,“别误会我的意思……首先,从第二条提示来看,真正有危险的是那座阴宅,对不对?只要不进到那里面,应该就不会遭到鬼魂的袭击。不然的话,提示只要说让我们进入树林就好了。咱们都了解九方九世书的‘脾性’,它只会让我们去接触真正危险的东西。” 这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余敏儿和莫语琴同时点了点头。 “那样的话就好办了,我们确实需要一个领路人,而且得保证他能把我们带入那座阴宅,否则万一在小树林里迷了路,到了规定时间还没法进去的话,不等鬼魂来杀我们,我们就会先被‘规则’搞死了。这个人非蓝雨诗莫属,但是——” 眼看着莫语琴又急忙想要说话,他赶紧转变了口风。 “但是,只要他能把我们带到阴宅前就好,他本人不需要进去。这是把你们俩的想法折中后的结果,怎么样,两边都能接受吗?” 莫语琴和余敏儿对视一眼,的确,如果两边都坚持己见的话,到头来也商量不出一个好提案。灵异故事中最忌内讧。两边各退一步,倒也在她们的接受范围内。莫语琴犹自有些担心,余敏儿也对这样的结果不甚满意,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合作进行下去的话…… “好吧。”余敏儿抱着胳膊说道,“那,莫语琴,你现在就给那个男人打电话,你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她这样的语气让莫语琴十分不舒服。但她知道余敏儿说得没错,只要是她的请求,蓝雨诗绝不会轻易拒绝。余敏儿早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了个通透……这也难怪,毕竟她也算是个经历过恋爱的女人。 莫语琴掏出手机,按下了昨天刚刚得知的蓝雨诗的号码,“嘟”音响起,余敏儿却又突然说道:“按免提,我们要听着,免得你在电话里头耍什么花样。” 莫语琴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下免提键,把手机放到桌上。 …… 蓝雨诗不知道莫语琴为何会要求自己明天带她和她的同学们去那座树林中的别墅,不过他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要求。非要说为什么的话,也许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从那几人昨天来济南找他的时候,他们言语间一直在探听有关那座阴宅的事情,那时他就隐约预料到了之后的发展。 事实上,明天他还有几门课要上,但那根本无所谓,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如果杨哥还在,他为了给那个亲近的辅导员一些面子,偶尔还会去两次课堂,但现在……一切课目在他眼里都是可上可不上的水课,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什么能比莫语琴的请求更重要了。 “好的,好的,明天中午行吗?嗯,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到时我就去你们旅馆找你。什么?记得住吗?那当然,好歹我也是去过一趟的人,有我带路,绝对能把你们顺利领到的。”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莫语琴细微的喘息,似乎有些紧张,接着她抛出下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你带路的话,我们自己能不能找得到呢?” 蓝雨诗愣住了。 不要自己带路……她还是对自己没有好感吗?他稍微有些受伤了。 但是,回想起昨天莫语琴的表现,他总觉得,莫语琴的眼中似乎隐藏了些什么东西。这一次她来找自己,态度要比起以前——至少比起上次拒绝自己的时候——好上许多。也许小琴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情,这时候如果能帮上她忙的话,不就是和她进一步亲近的最后时机吗? 蓝雨诗下定了决心。 “不可能的!”他断言,“那片树林里很容易迷路,一般人头回进去根本找不到的。虽然我也有十年没去了,但至少比你们自己去找得快些。” “……是……这样啊……” 莫语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丧,就像是被什么击败了一样。蓝雨诗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莫语琴却只说声“好吧,那么,明天见”,这就挂断了电话。 能跟小琴一起出门…… 蓝雨诗盯着手上的手机,那个昨天刚刚存入的号码,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有多久没这么期待过明天了呢? 他的心中忐忑不安,就像是一个得知明天要全班合宿的小学生一样。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任谁要知道明天要和心爱之人一起出门,想必都会紧张不安的。虽然这算不上是什么约会,毕竟还有她那两个同学跟着呢,但蓝雨诗还是激动地不能自己。 得找身衣服……可不能像在宿舍里穿得一样邋遢。蓝雨诗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凑齐一套勉强能出门的装束。还有,要洗澡,刮胡子……总而言之要把能想到的准备都做好。宿舍众兄弟奇怪地看着来回奔忙的蓝雨诗——这货以前有这么爱干净吗? 但蓝雨诗谁都不搭理。一切准备完毕,他看着手机,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前天在天台上遇见小龙的时候,他不是说过吗?他这两天很空闲,想让蓝雨诗有空就叫他去玩。那天的夏晴龙摆出了一副寂寞的表情,蓝雨诗无法拒绝他,毕竟夏晴龙是他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如果自己跟小琴一起出门,却不叫上他的话,万一被他知道了,一定又会觉得被自己疏远了吧? 反正小琴也叫了同学,既然不是约会,那么叫上小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雨诗做下了决定,他伸手拿起手机。 此时此刻还兴高采烈的青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明天的自己,会遭遇何等恐怖的事情,也从没有思考过……自己“再也回不来”这种万一的可能…… …… 新书成绩不好,多做几次广告,书名叫《风神末裔》,还请各位赏光,点个收藏的事儿而已。蓝蓝拜谢了! 第三百七十八节 好奇害死猫(一)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 尹淑媛边走边愤愤地想着。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连喝口凉水都会塞牙,今天她从殡仪馆那边离开的时候,原本想着在路上拦一辆出租车回城里。可今天她的运气却实在太差,在路边等了半天,这片儿居然一辆车都没有经过! 殡仪馆这边接近城郊,偏远不说,司机也怕老是在这儿转会沾晦气,尹淑媛早没想到这点,不然也不至于遭这份儿罪了。本想往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叫车,可结果手机也恰好没电关机,所有的破事儿都凑到一块儿来了!她烦躁得直想骂娘! 当然,现在回头去殡仪馆找人帮她叫辆车也不是不行。不过一来,她不想再看到那个混蛋保安的脸;二来,天色已晚,这里又是荒郊野外,万一来的司机反倒对她起了什么歹心的话——这可说不准,尹淑媛也有那么几分姿色,再说最近这种事儿不是发生得挺频繁的吗…… 从这里直接走回去的话,也不会花很久吧? 唉,尹淑媛小姐,你怎么也不想想,孤身一人走在荒郊野**到危险的可能,和遇上无良司机的可能孰大孰小呢? 尹淑媛不仅高估了自己的脑力,显然也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气喘吁吁地前行,道路两边是一片菜田,早春还没有几只愿意鸣叫的小虫,一切都被静寂所包裹着。尹淑媛觉得有点儿心慌了,她两步一回头,总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似的……这是走夜路的人多数都会产生的错觉。但那种恐惧的预感,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怎么还不到?怎么还不到! 还好没有穿高跟鞋,不然她恐怕连这一半的路程都走不了,即便如此,现在她的脚也已经酸痛不堪了。如果不是此时终于看到连成一片的建筑区,恐怕她就真要撑不下去了吧? 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悔意。 从一开始就不该去什么殡仪馆的,简直是自找难堪。就算那个警卫放她进去了,也被她成功溜进法医鉴定中心找到了尸体,可那又怎样呢?她早就知道那具尸体的样子了,如果连警察和法医都找不出更多的线索,那么她一个小记者又可能发现什么? 唉……回家吧,别想那些多余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这是尹淑媛今天做出的头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她能够把这份决心坚持下去的话,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那个东西”就在这时出现了。 第一眼扫到它的时候,尹淑媛并没有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一盏坏了的白炽灯,或是一只夜不归巢的鸽子?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转头去看它那一眼。好奇心会害死猫,人当然也是。 黑暗中,那小东西散发着幽幽的白光,仿佛在漫无目的地向前飘着。在看清楚那是什么的瞬间,尹淑媛的心脏停跳了半拍—— 紧贴着建筑侧墙飞行的那个东西……那是一架纸飞机。 一开始,尹淑媛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太过疲惫导致出现了幻觉,可不管她再揉几次眼睛,那架小飞机都没有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只是越飞越远……尹淑媛本能地跟了上去,她的一颗记者之心砰砰跳动起来,记者之魂也在熊熊燃烧着。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着的真相——或者说,第一手新闻么?!尹淑媛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这架纸飞机可能出现在与东山大学分校有关的任何地方,可它偏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现在尹淑媛明白自己白天为什么会那么倒霉了,原来她所有的人品都花在这一刻了啊! 话说……纸飞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说有某个东大分校的老师住在这里?纸飞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不管它是魔术还是真正的灵异,每一次它的出现,都预示着一两个人的死亡……谁跟着它,谁就会被引入地狱…… 那么这一次,它要杀死的人,是谁? 尹淑媛左右张望起来,同时还要注意着不能让纸飞机飞离了自己的视线。可不管她怎么寻找,前后左右四顾一遍,周围却没有半个人影,她找不到任何踪迹。就在此时,一个恐怖的念头蓦然浮上她的脑海—— 纸飞机这一次引领的人,是我。 她心惊胆战地想着。 没错,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只有我这个傻瓜在跟随着它行进。因为它发现了——或者说,幕后操纵着它的那个人发现了,发现我在调查他们的事情,调查和东大分校有关的案件,就这一点来说,我也和东大分校产生了联系……不,应当说从一开始报道那对情侣之死的时候就已经扯上关系了。总而言之,现在它要杀死我了吗?! 尹淑媛突然害怕起来。 她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当然也会怕死。但是,就在这里放弃的话,自己的升职梦又要等到猴年马月?自己想要打败那些碌碌无为的上位者的心愿也将如肥皂泡一般破掉……明明机会就在眼前,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失败呢?! 慢慢地,尹淑媛瞳孔中的光芒又变得坚定起来! 追上去。她想着。跟随着纸飞机,说不定就能揭开这一串死亡案件背后的真相!只要自己把它披露出来,破解了这么大一桩案件,说不定从明天起自己就全国知名了!再也不用看组长那恶心的脸色!再也不用累死累活磨破嘴皮子到处采访还得不到一丝表扬!从明天开始,要让所有人都拜服在自己脚下,自己再也不是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丑,而是他们求都求不到的大腕儿! 抱着这样疯狂的想法,尹淑媛再一次动起了脚步。 这个可怜的傻瓜,欲*望已经将她的理智淹没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照相设备,手机也没电了,她要怎样才能把发现的真相告知外界呢?而且……比那更严重的问题是,就算她发现了什么,她还有命活着把它说出口吗? 尹淑媛不断前行,纸飞机也一直在飞着。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因为她看得出纸飞机的不对劲来。今天的风不大,一架纸飞机显然不可能飞这么长时间……她感到自己可能真的碰上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脑子里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还记得以前那个对她露着和善微笑的骗子领导。在尹淑媛心中,那是头一个给自己穿小鞋的对象。明明装模作样地说要广开言路,悉心听取意见,到头来却都是蒙人玩儿的!她恨那个男人,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事实上,早就已经没关系了。 因为那个领导早已因一些问题而被查处,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话说……这次纸飞机飞得还真是远啊!她的脚已经走累了。记得那对情侣从酒吧出来,走了不到五十米就死在了地上;那个辅导员也是,从停车场离开后,倒在了不远处的绿化带中。可她怎么被领了这么远?她回头看看,早已看不清来路。不过没有一公里也有八百米了吧?纸飞机到底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这么想着的同时,尹淑媛抬起头来,她一下子呆住了。 电视塔。 面前高耸的建筑,在她眼里是那般熟悉。不熟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她每天上下班的地方啊! 怎可能——虽说走了很长一段,但从市郊到这里来,坐车都要花上十多分钟,她这才走了多久?然而这建筑却的的确确矗立在眼前,她很清楚,整个济南市也不会有第二座和这相同的建筑物了。 而那架纸飞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朝着塔底的大门飞去…… 第三百七十九节 好奇害死猫(二) 在黑暗的走廊上前进的时候,尹淑媛还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她跟着纸飞机进入电视塔大院的时候,转头看向门口的保安室,可那里却一片漆黑。这不正常,电视台应该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的。不仅如此,她发现整幢电视塔都没有一丝灯光,如同一个裹着黑衣的巨人。原本应该在这里值班和做夜间节目的人全都消失了,没有一丁点人的气息。而且……就连安全通道的应急灯也熄灭掉了……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安静,黑暗……在这让人极度不安的环境中,只有一件东西指引着她的方向,那就是前方悬浮着的纸飞机。它仍旧慢慢悠悠地飞行着,漫无目的地沿着走廊前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中,只有它发出隐约的白光,幽幽惨惨地飘荡。 可这场景越诡异,就越激起了尹淑媛的求知欲和斗志。如果说一开始她是为了让自己扬名才来追逐隐藏在纸飞机背后的真相,那么现在,这种想法已经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争口气的冲动。没错,不管那个幕后操纵者是谁,不能让他就这么耍着自己玩儿!自己一定要找到他!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种异常让她一度以为只是幻觉,可她脚上的酸痛感却真实折磨着她。纸飞机开始顺着楼梯往上去了……尹淑媛皱着眉头跟在后面,她有些怀疑自己会被这架该死的飞机给活活累死,电视塔高耸入云,万一飞机飞到塔顶去,然后又顺风飞走,那她还追个毛线?!可她都跟到这里了,现在放弃也未免太说不过去,而且连灯光都没有,电梯想必也不能用……这可真该死了! 犹豫了一下,尹淑媛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她想着以前的一位相声艺术演员马三立,他曾经讲过一个“八十一层楼”的故事。电梯坏了,三个人一起爬楼,有人提议一边爬楼一边讲悲伤的故事,这样就不累了。第一个人讲了女人,第二个人讲了家庭,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爬到了第八十层。于是第三个人说,我讲个故事,你们肯定得哭出来——咱好像忘带钥匙了! 这是个笑话,可它证明了一心二用在克服疲劳上是有一定效果的。为了抑制住自己的疲惫,尹淑媛又开始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还是想着之前的那个领导。从各种意义上说,他都难以称为是一个好人。除去夸夸其谈和不守承诺不算,听说他在贪污受贿上也蛮有经验的。被查处的时候,曝光的财产数量几乎让人联想到济南当年的财政总额……真难以想象他只是一个地方电视台的干部。 不过后来他倒是没被抓起来,这并不是说他逍遥法外了。那天他登上了电视塔的最高一层,面对着凛冽冬风一跃而下……尹淑媛没敢去看他的尸体,听说摔得惨不忍睹!毕竟从那个高度跳下来,估计最后都没个人形了。 她想着这些,抬头一看,却是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纸飞机似乎消失了踪影。不过她很快就又发现了它,它不再爬楼了,而是飞进了走廊里。尹淑媛蹑手蹑脚地跟上,一边注意着保持距离。在一个拐角处,纸飞机灵巧地一转,等到尹淑媛走过去窥探的时候,它已然消失了踪迹! 这回是真消失了!尹淑媛急得左右扭头四处查看,可无论哪里都找不到它的踪影! 难道说……是飞进哪个房间了? 她试探着拧动第一个房间的门把手——锁死的。第二个——也是锁死的。走廊上一整排房间门户,却没有一扇能够打开,尹淑媛听着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她发觉自己真的被人耍了!该死的纸飞机!到最后还要这样狠狠玩弄她一通! 她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拧动那个门把的时候,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很意外的——那扇门打开了! 尹淑媛愣住了。 难道说……纸飞机飞进了这间屋子?不可能啊,直到自己开门之前,除非它能穿墙而过,或者说……有人替它打开了门?那个人此刻就藏在屋里?! 不论哪一种猜测都够恐怖的!尹淑媛定了定神。现在门都已经打开了,退缩也是无用。她狠狠一脚把门踹开,从外面往里观察了一下,却是什么也看不清。她大着胆子,贴着墙壁蹭了进去,以免遭到突然袭击。但她显然是想多了,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 纸飞机……在哪里? 尹淑媛焦急地寻找着,但这个屋子里却也没有那小东西的影子。她隐约看到地上掉着一个白色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它拾起。 就在那个瞬间,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不等尹淑媛反应,她身后的那扇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尹淑媛下意识想要尖叫,但却又把那一声憋在了嗓子里。她慌忙起身,走过去拽了拽门把手——可门却丝毫不动!这太怪了!明明在外面可以轻松开门,在房间里却打不开了! 尹淑媛徒劳试了半天,那扇门还是纹丝不动,她急得想要骂娘。而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音乐声却突然在房间内响起—— “……只是交易,没有爱……” 尹淑媛吓了一跳,后背贴在门上,浑身发抖。直到片刻之后,她才发觉到,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过去一个连续剧《第8号当铺》主题曲。 搞什么嘛! 她伸手取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却是一个未记录的号码,但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喂……我来了……” 她浑身泛起一阵凉意,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轻语! “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 “我没装……你在我屋里吧……记得给我开门……我打不开……” “谁在你屋里,有病是吧?” 尹淑媛烦躁地想要挂断电话,但不知怎么的,那声音听起来却又觉得有些熟悉。她稍微思考一下,没有想起那到底是谁,却突然发觉了另一件事! 自己的手机!自己的手机不是早在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就没电了吗?!要不然自己就打电话叫出租车了!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能够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为什么?! 如同被什么驱使着一样,她低头看向自己刚刚捡起的那个白色的东西,那不是纸飞机,而是一个名牌。而当尹淑媛借着不知为何能够打开的手机灯光看清楚上面的字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她记得这个名字,那就是那个领导!跳楼自杀的那个领导!对了,这里是他原来的办公室?! 他要回来了?! 尹淑媛吓得浑身哆嗦。这个名字她记得太深刻了,不是因为他当初破坏了她的梦想,而是因为……因为他的死,可说是尹淑媛一手造成的! 是她在上面清查贪腐乱纪现象时,搜集了他贪污的证据发了封匿名信,因此他才被查处,并最终跳楼的! 是她害死了他! 她想逃!可是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声音,似乎很远,可却又很响的脚步声! “噔……噔……噔……” 与此同时,未挂断的电话中,男人的声音传出: “来……我来了……我回来了……给我开门……我打不开……给我开门……” 一声声如同催魂一般!尹淑媛吓得丢掉了手机,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无论是外面的脚步声,还是手机中不断重复着的“给我开门……我打不开……”……尹淑媛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无路可逃,脚步声已经到达门外了! 说起来……这声音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尹淑媛管不了那么多。她慌忙跑向对面窗户,顾不上这里是几层楼了!比起被鬼魂杀死,就算掉下去死掉说不定还更好一些! 她一把拉开了窗户!与此同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天际。这不怪她,因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突然从窗外伸了进来!尹淑媛连滚带爬倒在地上,极度恐惧地看着那条带血的胳膊爬进屋里,接着是烂掉的脑袋和破碎的身体!那家伙……那家伙居然就这么从窗外爬进来了! 尹淑媛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她转身去拧动那扇紧闭的房门,全然忘记了这扇门是打不开的!可这一次她却成功了,门锁“咔哒”一声,绝处逢生!尹淑媛惊喜地把门拉开,可还不等她向外逃出,她的身体就那么顿住了!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难怪……难怪她觉得声音不太对劲……外面的脚步声明明那么大,可手机里却一丁点都听不到!难怪对方会说“给我开门……我打不开……”……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当初那个领导确实是摔得惨不忍睹,摔得上下身都完全断裂了!打着电话的上身,从外面沿着墙壁爬上来,所以她听不到电话里有脚步声;而下半身则从走廊过来……它没有手,当然打不开门! 这是她最后的明悟,而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那孤单的上半身,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朝她爬了过去,手机夹在他破烂的耳边…… “谢谢你……开门……来吧……来陪我吧……来……来……” 第三百八十节 意外的明悟 早晨八点的飞机。苏凛轻装简行,没有带任何行李。毕竟今夜就是参加者们执行第二条提示的最后期限,他明日就能够返航。这一趟出行,除了余浩和舒然学姐约摸知道一点之外,他谁都没有告诉,并且也跟他们两人说好,直到他到达目的地之前,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以免被余敏儿知道后,她又会躲起来不见他。 飞机已经起飞了,下午就能够到达济南。不过或许那时候,敏儿他们已经前往那幢别墅了,到时候只能偷偷跟方伊安或者莫语琴联系了。这么做下决定的同时,苏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这几天他一直都在为这个故事伤神,感觉答案就在脑子里盘旋,可他却无论怎样也抓不住。为了思考这事儿已经把他累得够呛,趁着还有好几小时才到,这时候就先休息吧。 苏凛坐着的位置在过道旁,一旁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不过看她的举止也不像是初次坐飞机了。苏凛刚刚闭上眼睛,却感觉肩头一沉,他惊讶地转头看去,却发现那位老奶奶早已睡着,头向一旁侧了过来,刚好枕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这位老人家想来也是相当疲惫了吧。苏凛叹了口气。就让她倚着吧,反正剩下的时间还长着,趁这个机会再梳理一下目前得到的线索,什么时候她醒了,自己再睡不迟。 令他有些郁闷的是,这一等便是两个多小时。苏凛困倦难忍。当老人家抽动一下身体,终于苏醒过来的时候,苏凛真有种上柱香谢天谢地的冲动。 “哎哟……对不起啊小伙子。”老奶奶一醒来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姿势,连忙跟苏凛道歉,“我实在太累了……唉,不好意思,耽搁你休息了吧?” “哦,没关系的。”苏凛挤出一个笑容,“我不困,刚好我也在想些事情,暂时还没打算睡觉。” 这是谎话,而很快,他就为这句谎言而后悔了。 老奶奶似乎以为他精神头还不错,便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天来。苏凛刚刚才说过自己不困,若这时候自顾自睡去反倒有些无礼了。他只好强打精神听着老奶奶无聊的叙说,一边寻找着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转移注意力别再来骚扰自己。 “……我啊……刚才做了一个梦……”老奶奶絮叨着,“梦的开头我不太记得了。就记得中间啊……我那多年不见的老伴儿又回来了。哎哟,我说多年不见,其实就是他没了,不在了,埋在大陆呢。我一直住在岛上跟我闺女一块儿过,这不今年他去世满十年嘛,我寻思着,回去到他坟上给上柱香。唉……我闺女说,哪儿那么麻烦,在岛上弄个牌位供着就是。你说这没良心的,那牌位跟坟头能一样吗?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的……哎哟我不是在说你啊,小伙子,你心眼儿好,我看得出来……” 随后,老人家从她年轻时代一直讲到现在的邻里琐事,可把苏凛给累得够呛。直到空姐送来午餐,他才借着吃饭的机会休息了一会儿。午饭之后,没等老奶奶再讲接下来的部分,他便赶紧找机会合上眼睛。他倒是没有做梦,一觉醒来,飞机已要降落了。 离开机场大厅的时候,苏凛还帮着老人家拎了行李。他乘上去市里的出租车,寻思着也是时候让舒然学姐帮忙联系一下,看看敏儿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了。出租车里的广播正放着有关于失忆症的报道。苏凛一边掏摸着手机一边随意听着,主持人说,丧失记忆这种事,一般和受过过度刺激有关,心理刺激和身体刺激都算,比方说,韩国片中常常出现的撞车失忆这种狗血套路…… “……我啊……刚才做了一个梦……”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回想起老奶奶之前的那段话。真奇怪,这和失忆症有什么联系吗?为什么他会想到这里呢?不等他解开这条疑惑,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一样,他突然想到了有关于那座阴宅,蓝雨诗的某一段描述—— 苏凛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赶紧询问他要不要停车。可苏凛没有理会他,几天来,他的大脑终于成功进入了过热运转状态,将一个个关键字联系起来—— 梦游症、失忆症、睁眼睡觉、阴宅、催眠师、纸飞机、惊吓而死、死者的死状…… 彷如被一道雷电劈中那般,苏凛的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是这么回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终于明白了,惶惑阴宅这个故事的真相! 没错,苏凛将一切都搞清楚了!蓝雨诗的梦游症并不是被鬼魂治好了,事实上,他的梦游症还在发生着,只不过是在没人知道的状况下进行!那架纸飞机杀人的原理他也想通了!它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将人引入死亡,而是通过某个媒介…… 答案,已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敏儿他们还不知道!必须赶紧联系他们!苏凛更加慌张地搜摸起手机来,他很清楚,这个故事,如果不能发现其本质的话,是绝无半点可能从那座阴宅之中逃出的!就算体力再强运气再好,也终究会被恐怖的鬼魂所捕获!这是他们现在所经历的几个故事中,唯一一个只能靠脑力解决的!要么发现真相,要么死路一条! 可不就是那样么?故事选定蓝雨诗作为“相关者”,并非因为他当年曾前往过阴宅,并且平安归来——不,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平安”,阴宅的印记留在了他身上,他从来都没有逃脱过那幢阴宅的诅咒,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有发现罢了!而现在,在九方九世书的催动之下,诅咒已经彻底爆发。苏凛知道,这一次蓝雨诗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假如他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处在什么境况之下,那么这一次他必死无疑。没错,就算他不跟着敏儿他们进入阴宅,诅咒也一样会以相同的形式将他咒杀! 手机呢?该死的,手机呢?! 苏凛把自己全身上下掏摸了一遍,钱包在,护照在,但惟独关键的通讯工具不在,搜索了几遍都是同样的结果!难道说手机忘记在家里了?很有可能,他早晨赶飞机出门很急,万一没有注意到…… 混蛋!偏偏在这个时候! 苏凛连一刀捅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哎,同学,你找什么呢?”司机大叔好心问道。 “……没什么,麻烦您把我送到东大分校附近。”苏凛说。他只知道余敏儿他们是在那附近的某个旅馆下榻,只希望自己的运气足够好吧。先去那附近找个公用电话……仔细想想,小铃的手机号码他还记得,到时让她帮忙找到自己的手机,再联系舒然学姐,再找到敏儿他们……赶得及么? 透过车窗,苏凛看到已经在逐渐下沉的太阳,再过不久就要到黄昏了。 该死的,一定要赶上啊! 苏凛发出无声的祈祷。 …… 都市新书《风神末裔》正在进行中,这是蓝蓝的第一篇都市爽文,有异能有美女有让人欲罢不能的剧情,恳请各位多多支持一下! 第三百八十一节 等待与前行 下午六点钟,苏凛才刚刚到达济南没多久,余敏儿一行几人却已经坐车到达了蓝雨诗和莫语琴的家乡小镇。不远处就是他们居住的桃源小区,但不论是蓝雨诗还是莫语琴,此时都没有半点想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不想家么?莫语琴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她此时正处在灵异故事之中,说不定这一次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再也见不到她的家人,怎么可能不去思念?但她没有办法。万一被父母问起,明明不是假期,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擅自回家,她可无法解释。而且万一家人强要她留下,她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但那样的话,故事可就没法进行了。 虽然没有细问,但想来蓝雨诗也是出于差不多的理由。 蓝雨诗今天是特意打扮了一下才出门的,可惜莫语琴根本没有半点心思放在他身上,自然完全没有留意。一行四人沿着小道前行,那道路越来越崎岖,坑洼坎坷,方伊安和蓝雨诗两个男生倒还好些,女孩子却是磨得脚痛,渐渐有些不支了。不过也正在这时,前方的一排树木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就是树林的边缘了。 “从这里进去,大约要多久能到达那座阴宅?”方伊安平复了一下喘息,问道。 “认得路的话,大概五分钟左右就能走到。”蓝雨诗回答,“不过要是迷路了的话……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以防万一,我们提前一小时,十一点钟就进入树林吧。”方伊安提议,这话是对另外两名女生说的。 余敏儿和莫语琴不约而同点了点头。虽说和阴宅本身比起来,树林应该没什么危险,但谁又说得准呢?万一提前进入树林导致遭遇灵异的话,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一个小时是算上了蓝雨诗多年没有来过此处,一时不记得路走迷了的可能。 “要不要再加上在阴宅周围查探的时间?”余敏儿提议,“进去之前,在阴宅周遭转一圈,或许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唔……好吧,那么十点钟就准备进去。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养足精神再出发。”方伊安点头同意。 “查探”、“以防万一”……虽然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里面那座阴宅了,但听着这样的对话,还是让蓝雨诗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不过他知趣地没有多问。反正就算问出来,这几人也只会敷衍他而已。他的职责就是带路。在女生面前,有点儿自知之明比什么都强。 小龙,你倒是几时到啊? 蓝雨诗看看手机,七点多了。十点钟就进入树林的话,也就还剩下两个多小时。他之前联系了夏晴龙,小龙一听莫语琴也在,自然很高兴和他们一起过来。不过他们并没有乘一趟车,小龙说让他们现在树林入口处等着,他晚些过来汇合。 小龙也来的话,小琴会高兴点吗?蓝雨诗不知道。但小龙和他不同,小龙从小就聪慧开朗人人喜爱,他蓝雨诗则只是个一声不响的闷葫芦,想来莫语琴就算和小龙疏远了些,至少会比见到他蓝雨诗高兴。而且,都十年过去了,对于自己究竟还记不记得树林里的路,蓝雨诗也有些拿不准。如果小龙也来的话,两人两相对照,应该很快就能够到达吧?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口。他隐瞒了这件事情,想要给莫语琴一个惊喜。 …… 天色渐暗了。 八点多了……苏凛瞟了一眼一家商店中的挂钟,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他还是把事情考虑得太简单了,原以为只要打一个电话联系就能解决,谁知道会费这么大劲? 没带手机,对于习惯翻看号码薄而向来不记号码的他来说,现在谁都联系不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台公用电话,先给未来岛上的小铃打一个,再让她帮自己找手机联系舒然学姐,或者直接联系方伊安他们。但是小卖部里的公用电话都是要花钱的!如果只是打本地,三毛钱也就算了,打到未来岛那可是国际长途,人家小本小利的,谁会让你赊账? 苏凛不是没钱,可他轻装简行,连现金都没带。在未来岛上,学生证和银行卡一体通用,但在大陆不行啊!要用学生证提钱,他必须先办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可现在太阳都下山了,银行的业务柜台也早已关门,他还能到哪儿去办? 真该死啊!苏凛忍不住想要给自己两巴掌。你长脑子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也怨小苏铃平时把他照顾得太周到了,简直无微不至,若是他要出门,小铃一定提前把所有必要物件都给他准备好,不会让他费半点事。可他这次出门没告诉小铃,自然也就享受不到这些待遇。而方伊安他们的手续都由九方九世书为他们办好,也不用他们操心,只有苏凛一人栽在这儿了! 他紧了紧领口,尽量露出一张和善的笑脸,向一家小卖部走去。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一个能打长途电话的地方啊。 …… 差五分到二十二点。 蓝雨诗倚靠在一棵树上,他刚刚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杯豆奶,这就算是一顿晚饭了。二月晚间的风,虽不算刺骨,却也绝对和“温暖”沾不上边。莫语琴和她的两名同学又在那里小声研究些什么,蓝雨诗插不上话。他抱着胳膊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什么—— 一个闪着幽幽白色光芒的东西! 蓝雨诗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传闻中的那架纸飞机,赶紧转头过去。可还不等他看清楚,背后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哟,咱可算到了,亲爱的小雨诗,有没有想朕呐?” 这声音,这语气,除了夏晴龙还能是谁? 蓝雨诗回头,果然,夏晴龙那张嘻嘻笑着的脸正摆在他面前。 “你可算来了!”蓝雨诗激动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别开玩笑啦小雨诗,跟你的约定,本大人怎么可能随便忘掉?啊,那边就是小琴吧?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呢!” 眼见夏晴龙转头朝莫语琴望去,蓝雨诗刚想替他打个招呼,顺便介绍一下,可这个自来熟居然欢跳着跑了过去,咋咋呼呼地喊道:“哟小琴小琴!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哦!哎呀?发育得不错嘛!哈哈哈哈别生气别生气……这边两位就是你同学?帅哥美女你们好,偶家的小琴承蒙你们照顾啦!” 这家伙……蓝雨诗摇了摇头,他早已习惯夏晴龙的个性了。反正他比自己更擅长交际,应该没问题的吧?比起那个…… 蓝雨诗又转身朝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但树影稀疏,什么纸飞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看错了?也许吧……这几天东大分校出了那么多事,人人自危。中午坐车之前还听说有个女记者也死了,就死在城郊一片居民区旁,通向殡仪馆那边的道路上。这次倒是没人看到纸飞机,可那女人的死状却和杨哥他们一模一样,都是双目紧闭,面色惊骇。而且,这女人正是头一次报道那一对情侣死亡事件的记者,和东大分校倒也有些联系。最近真是不太平啊…… “小雨诗小雨诗,我们可以出发了哦!” 夏晴龙的叫声把蓝雨诗的思绪拉了回来。此时已经是十点整了,几人都朝他走来。夏晴龙跟在莫语琴和余敏儿身后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可或许是他刚才轻浮的发言使得女生对他没什么好感,就连小琴也是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 “该出发了。”方伊安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未接来电和短信,进入树林之前要把手机调成静音,以防不测。” “我们也要调吗?”蓝雨诗疑惑地问。 “拜托了。”方伊安点了点头,“静音,连震动都不要!” 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他们郑重的样子,蓝雨诗也只好照做。夏晴龙也低头操作起手机来。蓝雨诗回头看向密林,夏晴龙却蹦蹦跳跳跑到了他前面。 “跟上跟上!”他叫道。 蓝雨诗无奈耸肩,冲后面三个人说了声“走吧”。五人一个接一个走入树林之中,迈向了前往阴宅的旅程。不出一分钟,黑暗的树林边缘,便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而就在此时…… 一架轻巧的纸飞机,发着幽幽的白光,随风飘进了树林之中,在树影间隙穿梭前行,悄悄地跟在了几人背后…… 第三百八十二节 与未来岛的联系 世上到底还是有好人在的。 苏凛真心感谢酒吧的那位大叔,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几乎绝望了,当听到对方说“可以啊,你用吧”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您确定?”苏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打的可是国际长途,而且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没问题。”大叔和善地笑笑,“出门在外谁没个困难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随便用吧,不用给钱。我既不缺钱花,对钱也不怎么在意,就当是给我儿子行善积德了。” 苏凛千恩万谢地拿起话筒,拨通了小铃手机的长途号码。两声“嘟”音响过,妹妹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 “喂?” “喂,小铃吗?我是哥哥——” “嘟……嘟……嘟……” 苏凛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尴尬地按下重拨键。老实说,他已经做好了直接被挂断的准备,没想到小铃居然还肯接听。 “小铃!求你别挂!千万别挂!”苏凛几乎是尖叫着哀求起来,“我没带手机,身上也没钱了,现在是借用人家的电话打的国际长途……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瞒着你擅自离岛的!回去之后你要怎么收拾我我都绝无二话!但是现在!求你听我说完!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请你为了那个借我电话的好心人想想吧!” 那位大叔到柜台另一边招呼客人去了,苏凛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哀嚎。不过现在他已经落到了最窘迫的状况中,再怎么丢脸也无所谓了。 小铃一开始没有答话,苏凛紧张地等待着。有那么几秒钟,他真怕小铃会再度挂断。万幸,一阵沉默后,她发出了幽幽的叹息声: “现在知道来道歉求饶了?当初走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自信呢?苏凛,你是不是觉得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我天生就该当你的奴隶是不是?” 这一次她没有叫哥哥,而是直呼他的名字,苏凛知道妹妹此时一定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 “小铃,你听我说,回去之后你要我跪下舔鞋都没问题!但是现在!现在我有一件很急的事!麻烦你立刻去我卧室帮忙看看,我的手机在不在屋里,如果在的话,把这几个人的号码发给我,你敏儿姐姐的,方伊安、莫语琴还有舒然——总之你先去拿,我这么说你也记不住吧?” “……就知道,你没事是不会来找我的,反正妹妹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保姆罢了,还是无薪的,哼!” 电话那头的小铃忿忿地嘟哝着,却还是放下话筒离开了,苏凛听得见她上楼的动静。没过两分钟,小铃的声音再度出现,念出那几个号码,苏凛赶紧找好心大叔要了笔纸记录下来。 “好,现在你帮我拨通舒然学姐的号码。”苏凛再度下达指示。 小铃顿了顿:“不如我打电话跟她说一声,让她打到你那里算了,这总比你隔着两个电话跟她联系强吧?还能帮你那边的好心人省下话费。” “麻烦你了!” “行了,别用那么客气的语气,我听着直起鸡皮疙瘩。”苏铃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给你点儿好脸就算是原谅你了,回来咱们走着瞧。舔鞋子这种事儿我才不让你做,你不嫌脏我还嫌你恶心呢!谁知道你有没有恋*足癖?” “别这么说你哥哥啊!” “切,只有到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拿兄妹关系来说事儿!早干嘛去了?回来之后先饿你三天再说!” 她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记得要把敏儿姐姐好好带回来啊。” “呃……”苏凛微微一惊,“小铃……你怎么会知道……” “那还用说?能让你这么慌里慌张飞到大陆去,除了和她有关的事情,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再说余浩他这两天住在这里,我也多少了解一些……总而言之,我哥哥既然要做什么事情,空手而归也未免太丢我的人了。回程的时候一定要是两个人,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进家门的哦!” 小铃的话如同一服强心剂,苏凛暗暗攥了攥拳头。 “我保证。” 舒然学姐的电话在两分钟后打来,这是苏凛等过的最为焦急的两分钟。他尝试了不断拨打余敏儿、方伊安和莫语琴的手机,但却没有一人接听! 怎么会……没赶上吗?! “苏凛?”舒然学姐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学姐!”苏凛慌张地叫了起来,“惶惑阴宅这个故事,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舒然吃了一惊,“是什么?” “我没时间具体解释,你能不能试着帮我联系一下敏儿他们?”苏凛急躁地问道。 “我试试看,不要挂断,我用另一部手机打。” 苏凛听得见学姐在电话那头拨打那三人手机的动静,但那之后却再听不到她的说话声,从这个情况看来,只怕是前途不妙。果然,两分钟后舒然的声音再度出现,她说:“不行,没人接听,那几人一定已经进入静音模式了。” 苏凛心中一凉。他知道余敏儿他们在未踏入危险区域之前是不会那么做的,如今这种状况,说明他们已经进入阴宅,或者至少已经进入那片树林中了。 “这样,学姐,我先把故事的真相告诉你,麻烦你编条短信给他们发过去。另外,那座阴宅的大致地址,方伊安他们应该已经发给你了吧?对,你说,我记下来……然后,你帮我联系一下东大分校的老师,只要是能跟蓝雨诗联系上的,无论谁都行!现在我要去东大分校那边跑一趟,看看还有什么必要的线索。拜托你了!” “……你也要去阴宅吗,苏凛?”舒然察觉到了苏凛的去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苏凛苦笑,“我答应了小铃要把敏儿安全带回来的,不然就不允许进家门,就算是为了不露宿大街,我也得努力才行啊。” 舒然沉默了。别听他玩笑话说得轻巧,可她知道苏凛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九方九世书的故事之中,向来会对灵异施加一定的限制,比如说第三个故事中的鬼魂,只要把日记本交还到摄影师手中,参加者就不会再受到鬼魂的袭击,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安全了,摄影师一家照样逃脱不了被鬼缠身的命运;再比如说,第五个故事中,双子别墅之间的传送每天只会发生一次,这也是仅为参加者开通的后门……而今苏凛以一个非参加者的身份前往阴宅,灵异对他的袭击只会比对其他人更恐怖! 但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抱歉啊学姐……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者说来,我已经看透了真相,而这个故事中最关键的地方,就是真相主宰着一切,只要明白这一点,鬼魂再厉害也伤不了我的!”苏凛这么说着,不知是在安慰舒然,还是在为自己打气。 “一切小心。要平安回来啊……” 最终,舒然也只能送出这样无力的祝愿。 …… 都市新作《风神末裔》求各位支持! 第三百八十三节 阴宅 林间的地面是泥泞的。一脚踩上便会陷进几公分,没走多久,几人的鞋子便被泥巴沾了一圈。但现在即便是两个女生也再没有心情关心它们,谁说女孩子爱美不要命?如今面对着性命攸关的事情,一双鞋子还能算得了什么?若是告诉她们,只要连续十天化鬼脸妆出门就能够避过下一次故事,估计她们也不会有半句异议。 夏晴龙在最前面带路,蓝雨诗则紧紧跟在后面。他太过高估自己的记忆了,事实上一走进树林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脑子里根本不记得十年前的那条路线,还好叫上了夏晴龙,不然本来拍着胸脯在莫语琴面前保证过的事情做不到,那可就糗大了。 当然,小龙他上次来这里也是十年以前,蓝雨诗有些怀疑好友的记忆,但看他在树林里走得这么自信,都没有停过半步辨认一下方向,想来应该是记得路吧? 现在他除了相信小龙之外,别无他法,也只能这样默默祈祷了。 林中的空气潮湿,这还只是刚入夜,若到清晨说不定能扑人一脸水。空气中带着一股土味,却绝对称不上是“清新”,难闻得很,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蓝雨诗感到心里有些惶惶不安,回头看看,却发现莫语琴他们的脸上居然都毫无异样……难道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他当然不会知道,身后的几人个个都经历过三四次灵异故事,对于这种现象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林间起雾了,树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蓝雨诗只能隐约看到走在前方的夏晴龙的身影。直到他险些撞上已经站住的夏晴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蓝雨诗有些担心地问他:“怎么了?你不记得路了?” “小雨诗你近视了么?自己抬头看啊。” 蓝雨诗抬起头来,两扇漆黑的大门中间挂着一把铁链锁。门框上,两盏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曳,在黑暗中闪着令人极度不安的幽幽寒光。 …… “就是这儿吗?” 身旁的滕老师帮苏凛敲门,一开始没有动静,苏凛低声说道:“会不会都睡了?这样打扰他们……” 话没说完,一个叼着香烟的瘦子把门打开了。 “哎哟我说大半夜谁tm的——导师好,导师辛苦了!我没抽烟,这是棒棒糖,软棍的,最近刚推出的新款!” “闭嘴吧你,我又不管这个!”滕老师没好气地骂他一句,转头对苏凛说道,“他们才不会早睡,不玩儿到笔记本没电他们从来不上床。你问问他们吧……我说你们几个,这是从锦衣学园过来的学生会副会长苏凛同学,来向你们打听一些事儿,你们男生宿舍真臭,我就不进去了。苏凛,我在楼下等你吧。” 滕老师是蓝雨诗班上的导师,也是舒然为苏凛在这大半夜联系上的对象。苏凛走进那间宿舍,蓝雨诗的室友几人果然都没睡,一个个讶异地看着苏凛,不知道锦衣学园的学生会副会长到这里找他们做什么。这感觉就如同是一个流浪汉被联合国秘书长拜访一般。 “各位,我是苏凛,来自锦衣学园。”虽然滕老师已经说过了,苏凛还是觉得自己亲口说更显礼貌一些,“呃,我来是为了一些……有关蓝雨诗同学的事情——” “他不在。”一人指指蓝雨诗的位置,“中午好像就出门了……话说你们锦衣学园之前不久有人来找他么,好像就跟那帮人走了。有他电话你要不?” 苏凛摇头。蓝雨诗的手机号他早在滕老师那里就得到了,可打过去却也没人接听,想想也是,方伊安和余敏儿都是谨慎的人,不会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了却忘记提醒蓝雨诗。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这两天……大概从前天到现在吧,蓝雨诗同学有没有什么……比较异样的地方呢?跟平时的行为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 宿舍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玩笑般说道:“昨晚上洗完澡还打扮了一番,估计是今天出去约会的,这算不算?” “杨哥过世那两天他精神就挺差的,毕竟杨哥平时一直照顾他嘛。” “我倒是记得一个……那天他跟我说有张白纸不见了,还问我看没看到……这应该不算奇怪的事儿吧?但是一张白纸,我也想不通他有什么好找的。那好像是大前天的事情了。” “大前天?”苏凛皱眉,“大前天是……那对情侣受害的头一天吧?” “对,就那天傍晚的事儿。后来他晚上回来还说,有个小时候的朋友来看他来着。” 小时候的朋友?是指莫语琴?不,开会的时候莫语琴还说没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呢…… “他是写灵异小说的,是吧?”苏凛又问。 “嗯,他就随便在网上发表点儿东西。你要看不?我给你开一下。” 说话者点开一个网页,苏凛凑了过去,那是一本灵异网文的封面页。简介只有一行字: 总有一天,我会被未知的恐惧扼杀在睡梦之中。 苏凛的目光阴晴不定。这是你的预知吗,蓝雨诗?你猜对了,如果你即将死去,那么除了在沉眠中停止呼吸之外,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其它死法。但你要死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把敏儿拖进了那个深渊,自己却安然无事的回来。别以为我会好心地让你活下去。 现在的苏凛令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当初杀死那个豢鬼人梁言的时候,他连续几天都想呕吐,吃不下饭,脑中总是回想着那一斧头劈下的一瞬间。可正如他明智的判断,杀戮是一扇没有钥匙的门户,你一旦破开了,就不要想着再把它锁上。他的杀心已经被酝酿起来,如果蓝雨诗害死了余敏儿,他没打算让这种罪孽深重的家伙继续苟活于世。 “最后一个问题……”苏凛轻声说道,“在你们的印象里,蓝雨诗的记忆力怎么样呢?” …… 时值午夜,再有三分钟就到了十二点。这个时间是所有人都用电波钟精心校准过的,不会有错。 他们在阴宅周围已经转了一圈,但这里也没有后门,看样子除了从那处挂了链子锁的前门进去外,别无他法。 “提前进去会不会更好一些?”莫语琴提出,“毕竟提示上说,只要在十二点前进入就行,而且进去后可以立刻离开,比起等到午夜十二点,或许……” “也许,但这或许又是个文字陷阱,你敢拼吗?”方伊安小声说道,“还是按照套路来吧,虽然不一定更好,但至少不会更坏。” 那把链子锁似乎早已被人弄断,当然,这里没人知道几天前的那对情侣樊波和鲁冰经历过什么,只会暗自庆幸,至少不用花时间再去对付它了。 即将进入阴宅,方伊安伸手探入口袋,打算最后确认一下有没有未接来电和短信,但—— “那是什么?!”余敏儿突然惊呼。 方伊安吓了一跳。几人都顺着她的视线转了过去,但林间的雾气愈发浓重,哪里还能看得到什么东西?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架纸飞机……”余敏儿喃喃自语。蓝雨诗浑身一震,他也想到了入林之前的所见。 “我说啊,你们到底是要不要进去?”夏晴龙懒洋洋地指着阴宅大门。 “啊!”似乎是被夏晴龙的话语提醒,莫语琴突然惊叫起来,“别看了别看了!还有半分钟就到十二点!赶紧走,不然要违反规矩了!” 规矩?蓝雨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夏晴龙当先走入,接着是蓝雨诗,然后,方伊安和莫语琴、余敏儿相继走入。 三人都抱着“一进去就立刻退出”的想法,但是…… 穿过那扇门的一瞬间,余敏儿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急忙用手机灯光照了一下,在光芒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 …… 都市新作《风神末裔》恳请各位支持! 第三百八十四节 一切在沉眠中死去(一) 余敏儿睁开眼睛,鼻端传来的腐臭气息让她几欲呕吐,却生生克制住了自己。她坐起身来,惊疑不定地望着四周,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 记忆逐渐浮上脑海—— 阴宅?对了,当时她确实是走进了阴宅之中,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她看到了什么?总感觉那一刹那间,脑中好像闪过了一丝明悟,像是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真相一般。可是现在……那记忆却又不知被藏到了识海中的哪一处,不管她怎么思考,都完全没有半点儿头绪。 当时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呢? 还是想不起来,余敏儿放弃了继续回忆的念头。她爬起身来,在黑暗中打量着四周……这里真安静啊,没有半点儿声响传出,自己的呼吸声听来就如同覆盖了整片空间一般。余敏儿咽了口口水,掏出手机想要照亮周围。紧接着又想起自己包里带着小手电呢——这必备物品列表还是苏凛制定的,想到那个男人,余敏儿又是心中一痛。 真怪啊,明明已经讨厌得不得了,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在这个故事中死去,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他,一股悲戚之意还是无法控制地上涌。 她还不知道苏凛已经专程飞到大陆来找她。 她抛却杂乱的思绪,把精神集中到现在。手电筒将这个房间环扫一圈,只有一扇门,木板床上盖着的花褥子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手工制品,衣柜等家具也透着一种破旧陈腐的气息……这倒算是灵异故事的常用套路。 这里是……一间卧室? 从摆设看来是这样的。余敏儿走向门口,试着拧动门把手,却并没有成功,是生锈了吗?另一边倒是有窗子,但却用铝合金围栏护住了,从那里也不可能出去。 被困在这里了。 寂静让余敏儿浑身发毛,她本就不是什么胆大的女孩子,在一个人呆在黑暗密闭空间的情况下想要做到冷静下来并非是容易的事。但即便如此,眼下也有几件事情必须要搞清楚。 第一,自己怎么会变成一个人的?方伊安、莫语琴他们呢?明明进门的时候还看到他们来着……等一等,回忆之中,进门的那一刹那,自己用手机照亮了他们的身影,好像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这又牵扯到那无法提取的记忆,余敏儿只好暂时跳过它。 第二,这里是哪里?好像并非是自己走入的那扇门。毕竟阴宅大门是两扇缠着铁链锁的黑色门扉,而这里只是一扇破烂的普通单开门。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说他们一进门就遇到了鬼魂,自己昏倒了,所以被他们扛到这里,之后他们为了躲避鬼魂追赶先行离去,把自己暂时放在房间里安置,并且锁上门防止鬼魂进来……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不是贬低那帮“同伴”,但如果自己真的晕倒了,余敏儿觉得他们绝不会那么好心带上自己一块儿逃跑的。 苏凛倒是一定会…… 哎呀怎么又想起他了!余敏儿,这一次故事你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明白吗?! 她再次提醒自己,接着,在房间里小心走动起来,试图寻找到什么能够帮她逃离这个房间的工具。 手机打开,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短信……但右上角的信号却显示是满格,看样子那几人根本没能顾得上自己。 说起来,为什么这个房间,会给她一种稍稍有些熟悉的感觉? 在哪里见过吗?可自己从没有看过有关阴宅的图片啊……自己这辈子进过的卧室也就那么几间,在苏凛家,苏凛的卧室,小铃的卧室还有自己曾住的客房,家具都是崭新的——该死的,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或许只有到这种令人无法心安的时候,余敏儿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离不开苏凛。 不行了,不能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余敏儿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什么,头一件事就是要赶快离开这里!提示上既然说,进入阴宅后可以立刻离开,其潜在意义也就是,如果不离开的话,在阴宅里待的时间越久,恐怕就越容易遭受鬼魂的袭击——即便不认真分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再度走到门口,观察着那把门锁,虽然并没有修理过这种东西,但想来应该也不难——她必须这么想,不然万一修不好,她就会被一辈子困死在这里了,当然也许那之前就被鬼魂撕碎的可能性更大些。 手电筒的光芒照入锁芯,可她却什么都看不清,说好的内部结构呢?电影里演的原来都是骗人的!她有些心急了,而就在这时,光芒一转,她却突然看到了刻在木门上的一行字迹—— “姐姐是臭不要脸的大傻瓜——这不是余浩写的。” 下面还有一行: “我要告诉妈妈去。” 余敏儿屏住了呼吸。 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感到这里如此熟悉。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是她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这里是她的家! 而这个卧室…… 余敏儿转回头去。 错不了,这是奶奶生前住着的那个屋子,她死后自己就搬了进来(详见故事之六)。但那床褥子不是自己后来用的,而是奶奶的……这又是在暗示着什么? 余敏儿的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因为她手中拿着的手机里,似乎突然传出了声音—— “小米儿呀……” 余敏儿颤抖着拿起手机,那声音她认得,即便再过多少年也不会忘记。会用这种称呼叫她的,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不,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米儿”是奶奶对她的称呼,也算作她一个小名。 “谁……”余敏儿问,这问题真傻,她明知道活人是不可能给她打电话的。 “米儿呀……你把奶奶害死了……自己倒活得快活……嘿嘿嘿嘿……” 不是奶奶的语气,那个老人才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但这声音却分明——而且,好像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余敏儿没时间细想! “不是我害死你的……”她用宛如辩解般的轻声细语说着,“我只是……只是没去看看你的情况,你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是我……不是我……” “你害死我的……你害死我……小米儿啊……过来陪奶奶吧……嘿嘿嘿嘿……” 余敏儿再也承受不住,她猛然伸手按下了挂断键! 但是—— “过来陪奶奶……过来陪我……” 余敏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她突然发现那声音中奇怪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了!她的手机上根本就没有显示通话,那声音不是从她的手机上传出来的! 那、是哪里?! 不是从手机里,但却是在自己能够听到的地方…… 余敏儿抬起头来,手电筒照在她的头顶。在那里,一具腐烂的尸体静静地倒挂在天花板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她,嘴里滴下的涎水从余敏儿的脸颊边滑下…… “米儿啊……过来陪奶奶吧……” …… 都市新作《风神末裔》恳请各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