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黑月光崛起》 月光溺(一) 初见他时,他还是风光霁月的一国丞相,而后却在她的步步算计下走上歧途,漂亮雅致的皮囊下灵魂渐生阴暗,步步溃烂。如今他将她困在不见天日的角落,紧抱着她,看着她血液逶迤的手腕,含笑道:“娆娆说爱我,我就给你包扎伤口。”——月光溺 北凉。 腐朽阴暗的牢房,烛火幽微,在墙面上摇曳出深浅暗淡的光影。 这是北凉最密不透风的监牢,这个监牢里关押的,都是罪无可赦的朝廷重犯。 亦或者,亡国之奴。 苏娆进来之前被灌了一些迷药,半夜里起来干呕了几次,只觉得意识浮沉,难受得紧。 横竖是睡不着了,她干脆便看着墙面发呆。 那烛火招摇,如同鬼影。不远处,有犯人痛苦的嚎叫声伴随着血腥味漂浮过来。 当真是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能这么淡定。 苏娆所处的牢房在监狱的最里面,也最是狭窄逼窒。这里不但不见天日,而且阴冷蚀骨。据说,上一个住在这个牢房里的人,最后被处以腰斩之刑。 可苏娆很平静,因为她知道,再过不到半柱香,这个世界的天选男主慕容冥就会出现在这里。 她怎么可能会死? 按照原世界设定,她马上就会出去,和这个所谓的男主展开一场虐恋。 但是现在,她显然不打算也不可能进行这什劳子虐恋。 不久之前,苏娆因为洗澡不关煤气,重度昏迷之后,便莫名其妙地跌进了这个奇怪的系统。 系统告诉她,她穿进去的各个世界都是虐文小说,而她就是那个倒霉的虐文小说女主。 虐文小说的女主,一听就知道:被栽赃诬陷是家常便饭,被流产车祸是司空见惯,被男主虐得死去活来是喜闻乐见。 苏娆听得翻白眼,好整以暇地问系统:“所以我要让男主回心转意?” 系统神秘莫测地笑笑,用极其好听的男低音对自己说:[不,你的任务是:让书中的白月光男二为你倾倒,为你黑化。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顺便脚踢男主,手撕白莲。] 苏娆:“......” 虐渣可以理解,可是要让男二黑化是几个意思? “让男二......黑化?”她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偏偏系统的声音肯定,不紧不慢地说:[是的,你的任务就是,让白月光男二堕化,成为全书最大反派。] 苏娆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逼好人行恶,听起来就是泯灭良心啊!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你不答应,我们集团会安排人,中止支付你在医院的呼吸机费用,到时候你就算是彻底凉了。反之,如果你能完成任务,你就能活着出去了。] 简直是虾仁诛心! 在性命面前,所谓的道德底线一下子不重要了。 “别!我会完成任务的!”苏娆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怎么样算是完成任务?” [黑化值和爱意值都以百分比计算,当进度条全部集满的时候,你就完成任务了。对了,倘若有一个世界没有攻略成功,你还是会死。] 苏娆觉得,这个任务简直丧心病狂。 但是嘴上,她还是很客气:“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完成任务的!” 目前苏娆所处的这个世界,她的身份是南国公主,如今南国灭亡,她也成了阶下之囚。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男主慕容冥──他是一手覆灭她的国家的罪魁祸首。 慕容冥踩着南国人的鲜血,坐稳了北凉的王座。原本的世界中,他之所以留女主一命,是因为据说南国皇族女子的心尖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他想要用女主的命,去救大将军的女儿,好笼络住这个心腹大臣。 虽然最后,他爱上了女主,没有忍心让女主送命。可是女主该受的磨难,是一点都没有少受。 大约是虐文女主的通病吧,在经历了惨烈的宫斗,三次冷宫之后,女主最终却还是原谅了男主,还和男主育有一女。 典型的虐文小说了,真虐,太虐了。 苏娆有些庆幸自己的攻略对象不是男主,毕竟按照她的性格,她怕自己不但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和对方同归于尽。 她的攻略对象,是本世界的白月光男二──周衍,出了名的公子无双,惊才绝艳。 按照人物设定,他为人温文尔雅,人品贵重,已是实属难得,偏偏还手握权柄,一人之下,是无数官家小姐的心上人。 坊间有歌谣,说是:“宁做周相妾,不做天子妃。” 一句话概括,多好一男的,可惜被自己盯上了。 说来,周家世代为官,对天子极尽效忠,苏娆目前还想不出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周衍不仅爱上自己,还彻底黑化。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苏娆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一个一身玄黑龙袍的男子。是英俊的样貌,凤眼狭长,鼻梁高挺,唇角的弧度锐利。 只是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凉薄之意,让他显得不好亲近。 不得不说,如此气质配合着这样出色的外貌,的确是让女子飞蛾扑火的大杀器。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慕容冥。 苏娆眯着眼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想她此刻一定很狼狈,但是没有关系,她这个人睚眦必报,日后一定会让这个男主更加狼狈! “贱婢!看见陛下还不行礼?”是太监尖锐聒噪的声音。 苏娆不说话,依旧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看着慕容冥。 后者心中浮现出几分不悦,这个女子当真好大的胆子,现如今南国已经不在了,她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竟然敢不对自己俯首称臣。 他这般想着,却是不动声色地看向苏娆,那是一张极其温婉的大家闺秀的脸,杏眼桃腮,哪怕一身邋遢,也能看出面容娇贵,不可方物。 若是寻常人家,这样的女子他也许愿意养在后宫好生对待。可这女子的身份,却是南国的孽种。 他忍着心中的不喜,朝着地上衣衫破烂脏污的苏娆伸出手来,嗓音冷沉:“起来,朕带你出去。” 月光溺(二) 他忍着心中的不喜,朝着地上衣衫破烂脏污的苏娆伸出手来,嗓音冷沉:“起来,朕带你出去。” 苏娆没客气,立刻死死握住慕容冥的手,看着对方一瞬紧绷的下颌,笑得很是甜美:“那就多谢……陛下了。” 慕容冥额角青筋直跳,到底按耐住了,牵着苏娆的手,一步步走出了监牢。 那太监跟在能在两人的身后,想着方才自己对苏娆的怒喝,一时间心中打鼓。 本以为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是如今看来,陛下对她似乎很是有些不同。 地牢门口,夜凉如水。 “你放心,朕往后都会为你做主。” 这样一句颇带温情的话,配合清冷寂寥的月色,是原本这个世界的女主沉沦的开始。 而苏娆反而笑笑,在慕容冥不解的目光中,她突然顿住脚步。 她抬着头,看向星辰灰暗的天色,声音淡淡的:“陛下说往后会为我做主,现在不用等到往后了。我在监狱受了些不公,此刻,陛下会为我做主吗?” 如此清婉的女子,说话的声音字字掷地有声,竟有几分叫人不敢忽视之感。 慕容冥微微侧过脸,声音平直:“你先说说。” “那将我掳进监狱的小吏,给我灌了迷药,还对我拳脚相加。这一切,皆是受刑部侍郎陈方胜之命,陛下若是真的会为我做主,那就让那刑部侍郎杖责五十。” 苏娆知道自己对于慕容冥来说还有些用,那大将军的女儿要到明年才能调理好身子,用上她的心头血。中间这段日子,慕容冥必定不会伤害她。 因此她说完,轻轻挣开了慕容冥的手,似笑非笑:“陛下怎么不说话?” 慕容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久到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太监已经双腿发软跪了下去,而苏娆依旧是那样风轻云淡的笑意。 于是慕容冥也突然笑了,笑容晦暗莫测:“就如你说的,来人,将刑部侍郎杖责五十。” 一旁监狱的侍卫听了,先是一愣,之后便不敢迟疑:“臣遵旨!” 苏娆听了,笑容真切许多,终于将视线从天色转移到慕容冥的脸上:“多谢陛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胶着。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旁边的凉阶玉台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无声站着。 月光落在他白皙的面容上,落下一片月白色的霜华。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皮的皱褶很深,眼廓深邃,眼尾微微的低垂,看起来雅致生动。若是单单窥见眉目,温雅之感却会被冲淡,更多的却是多情之意,当他的眼尾微弯的时候,甚至能称得上一个艳字。 这是一张温润优雅的面容,宛若皎白月光,叫人忍不住心生美好遐想。 只是这种气质被他身上略带距离感的疏离冲散,也就没有多少人真的敢去直视他的双眼。 此时,风扬起来他玄色衣衫的一角,更衬得他身姿落拓,长身玉立。 一言概之,这是画里才有的人物。 这便是当朝丞相,周衍。 他的身旁,跟着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 男人生得也算清俊,此刻,他看着已经走远的慕容冥和苏娆,笑得很是高深莫测:“这南国的小公主,看来是块顽石啊,竟敢这样让陛下下不了台面。” “谨安,不能在背后这样议论女子。她深受亡国之痛,颠沛流离,已经很可怜了。”嗓音清雅,夹杂着些许寂寥的风声,好听得很。 赵谨安闻言笑了,道:“下官错了,丞相大人见谅啊。” 周衍低敛了眉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 赵谨安跟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丞相大人方才还说那南国公主可怜,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谁,打算过来让陛下赐死她的。” 周衍步伐未停,语调依旧是清淡:“对于一些人而言,活着,还不如去死。” 那女子看起来宁折不弯,这样的性格留在深宫,怕是死路一条都算是最好下场。 他这般想着,下一刻却是失笑:一面之缘罢了,又是陛下要的人,他未免思虑太多。 ...... 苏娆被慕容冥安排在了后宫的一所别院,名唤翠院,毗邻冷宫,平日里不要说人了,连牲口都没有一只。 照顾她的小侍女在当天夜里就去投靠了贵妃,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一个利字。慕容冥对苏娆的态度未明,她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没有人愿意惹一身腥。 苏娆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也没有强求。 一个人乐得清静,没有什么不好的。 此时的白日,苏娆裹着被子缩在竹椅上,看着从竹叶缝隙中淌进来的斑驳倒影。 这是她在翠院正式生活的第一天,今天,慕容冥会派人给她送来舞衣,不久之后的中秋佳宴,她会当着各国使者的面献舞。 之后,慕容冥便会接着奏舞有功为由,将她充盈后宫。 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局局相接。 而站在苏娆的角度看,慕容冥这一举动算是极其的丧心病狂。她的身份是南国的公主,却要像只玩物一般,在北凉的王宫献舞,当真是讽刺。 思及此,苏娆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憎恶。 她素来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必须要早点抓住机会找到周衍,让他带自己离开! 很快,剧情走向中的舞衣,就出现在了苏娆的面前。 她笑容满面地送走了送舞衣的太监,却在太监离开的下一刻,收敛所有笑容,气恼地将那舞衣团成麻花,直接扔进了床底。 这舞,她跳了,也怕那慕容冥无福消受! 苏娆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便打算折身去乐馆。 临走之前,她精心替自己打扮了一番。红色的云烟绫罗张扬漂亮,配着素淡的妆容,淡妆华裙,相得益彰。 慕容冥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因此一路通畅,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按照剧本设定,苏娆知道,周衍平日喜好奏琴,常常会去乐馆和那琴师切磋一二。 现在,她就要去会会这位丞相了。 月光溺(三) 凉国的皇宫果然气派,一路走过去,多的是奇花异草,雕梁画栋。 入眼可及皆是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只是这些,苏娆都无暇欣赏。她径直穿过后花园错综繁复的亭台轩榭,终于隐约听见铮铮琴声。 确然是极为动听的琴声,几乎没有靡靡繁华,更多的是淡泊宁静之感。倒是符合这白月光男二的人设——优雅平淡,与世无争。 苏娆控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步步走向声音的源头。 她越过中间一片竹林时候,晨曦清幽的风裹挟着竹子的清甜气息,几乎叫人心生恍惚之感。 她定了神,便看见周衍坐在轩榭之中,恍若谪仙。 他的肤色是冷白的,一双桃花眼低垂,形成浓密的阴影,眉眼很深邃,透着几分艳,眼角旁有一颗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泪痣,配合着颜色淡薄至病态的唇,便有了深情又冷清之感。 苏娆一时看呆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直直的杵在了对方面前。 一时脸热,她慌乱地低下头,又看见周衍漂亮的有些过分的手。 大约是因为常年奏琴的缘故,他的指端有一层薄薄的茧,指骨修长,骨节处微微突出,是冷白如玉的温润感,也同样白到没有一丝丝血色。 下一刻,苏娆听见他的声音,淡淡的,温而透:“姑娘看了本相很久了,不知是有什么事?” 她骤然抬头,心中已有无数念头飞速划过。 距离她当众献舞的佳宴已是近在咫尺,若是要对这周衍晓之以情,慢慢攻略,恐怕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唯有破釜沉舟,勉力一试了。 于是下一刻,苏娆当着周衍的面,直接跪了下来。 她的动作干脆,膝盖碰到石板地面痛意深刻,她脸色顿时发白。 本就是温婉长相,此刻这般,又多了几分可怜。 周衍眼底墨色渐浓,他看着她跪在地上的样子,微微皱眉,开口时话语不动声色:“姑娘这是何意?” “想必周丞相也知道,我本是南国的公主,如今国破家亡,我留在皇宫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也是一条死路。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周丞相带我离开!” 周衍的眉峰微挑,眼底已有一抹诧异划过。 这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就知道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朝中能帮她的,除了当朝丞相,再无旁人。 可是她如此直接,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唇角笑意略带无奈——到底是太过急迫和沉不住气了,只消想想就知道,他为人臣子,又怎么能和天子作对? “姑娘说笑了,陛下既然把你带回来了,你就已经不是南国公主。” 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动作轻慢优雅:“至于其他的,姑娘起来再说吧。只是无论如何,你已是陛下的人。本相不可能带走你。” 这个回答完全在苏娆的意料之内,她没有起身,反而微微仰起头看向他。她的眼底还有未干的泪迹,那眼神明明是怯生生的,偏偏看着他的时候,却直勾勾的,仿佛能勾到人心里去。 周衍觉得指尖有种说不出的麻意。 他刚想缩回手,苏娆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手心生嫩,像豆腐一般,碰触到手心软软一团,叫人错觉稍稍用力就会捏坏。 而此刻,这手的主人正看着他,不同于掌心的柔软可欺,她的目光直白而尖锐。 他不知怎的,喉间竟有些干涩。 苏娆抓住了他迟疑的时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陡然起身,下一刻用力吻住他的唇。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周衍在心里想:她哪里像一个深闺女子,贵族千金? 他这辈子见过无数的人,没有一个如同苏娆这般,直白大胆到叫人心头生恨。 更何况他久居高位,被女子这般轻薄,心中难免多了几分愠怒。 和周衍不同的是,苏娆此刻的心情很好。 他的唇温度很凉,柔软的,带着一丝丝冷清香气。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温润如玉,实质却是淡漠自持。 而她此刻所做的一切,就好像是撕开他的伪装,让他露出去除伪饰的自己。 苏娆因自己的想法,眼睫微弯。 这样的笑容落在周衍的眼里,岂止一句挑衅可以涵盖。 他的面色难得一见的难堪,看着苏娆,眼底因为轻微愤懑而有细密的血丝泛起:“你好大的胆子!” 苏娆一改刚才伏低做小的模样,她从地上起身,越过僵立而面色隐隐透着无措的周衍,坐在了凤凰木制的古琴后面,素手抚摸着琴弦,语气带着笑意:“是周丞相好大的胆子。” 她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甚至有了几分灿若朝霞之感。 她用另一只手虚虚的撑着额角,语气更加无辜:“周丞相当然可以不带我走,但是我会和陛下说,你轻薄我。” 周衍没有想到苏娆会这般孤注一掷,他自小饱读诗书,对于男女之防从来慎重,不曾想竟会有女子不顾惜自己的名节。 “你一个亡国之女,仰赖陛下才能在深宫活下去,你可知道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周衍沉默了半晌后,才从齿间迸出这句话。 他的脸色青白,说话的时候,气息还隐隐不稳。 可苏娆不仅没有一丝丝抱歉,反而在心里很是没有良心的想:这就是欺负老实人的快乐吗?看着他温润平和的面具碎裂,气其败坏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好玩。 于是她很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弯着唇角,对着那一身正气的丞相大人明眸善睐:“既然周丞相这么关心我,不妨把我带回家吧。” “你是陛下的质子,本相不可能带走你。” “周丞相明明刚才也有心动的...不是吗?”苏娆颇有几分妖精模样,略带蛊惑地说:“只要周丞相把我带回家,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这样温婉可人的样貌,配上这这样极具挑逗的话语,几乎是叫人心悸的冲突。 苏娆不知道周衍此刻的心中所想,她只是看着周衍乍青乍白的脸色,好整以暇的不说话了。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爱意值:20%】 你把我带回家,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周衍想,这句话真的有些要命。 月光溺(四) 周衍想,这句话真的有些要命。以至于他走向那笑意狡黠的女子时,竟会一改平日的明哲保身,身不由己地说:“起来,本相带你走。” 于是那女子杏眼弧光流泻,一瞬笑意蔓延开:“多谢周丞相救命之恩。” …… 苏娆跟着周衍离开的时候,正午的日光洒落下来,照得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光。 光线明媚,她眯着眼将马车的帷幔拉下来,在一瞬阴凉的马车里惬意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托着腮看着周衍。 “周丞相似乎不爱说话。”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周衍闭着眼没有理会,神情分明有几分无奈。 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女子? 苏娆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不想理会,就是因为看出来,才多了兴致。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克制自己?将自己包裹在层层礼数之下,无论何时都端方自持。 玩心骤起,她突然倾身,抱住坐在自己身侧假寐的男子。 她感受到他突然绷紧的腰线,他身上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到她的指尖,很暖,很干净。 “周丞相。”她心中笑意浓沉,喊他的名字,语调故作缠绵,恰到好处的柔软。 周衍想,他本该生气的,可为什么却是慌乱之感占了上风? 他睁开眼,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怀中埋着脸的苏娆,目光最终落在她的脖颈上。 那臻首白净细腻,像是上好的暖玉一般。 就如此刻她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几分依人之态。 她这个样子,和方才在宫里咄咄逼人,要自己带她走的不依不饶,简直判若两人。 周衍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这样往我身上靠。” 苏娆觉得,周衍的君子模样当真有几分可爱,于是更存几分逗弄心思:“原来周丞相把我带回丞相府,竟不打算对我负责吗?周丞相可知,我们南国,我们把这样的行径叫做私奔?” “本相会隐匿你的行踪,不会让你名声受损。往后风声过了,你便离开,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他这般说。 苏娆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微微收敛。 她不仅没有松开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声音也闷了许多:“可是……我才不要离开。” 周衍眉心生出细微的皱褶,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你不离开,你想做什么?找陛下报仇吗?” 这个想法,倒是原本世界的剧情走向,女主确实是想找男主报仇的,也是在这个相爱相杀的过程中心动的。 可是苏娆笑得肩膀耸动,许久,她终于将脸扬起看着周衍。 她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视线,笑意动人,言语亲昵,她说:“周衍,我一个弱女子要怎么报仇呢?我才不想报仇,我只想要你,我想要你喜欢我。” 周衍愕然无语看着她,偏偏后者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用轻慢娇嗔的语气说:“周丞相没有看出来吗?我啊……对周丞相,一见钟情。” --------------------------------- 周衍的府邸位于皇城中央,不算是气派辉煌,反而算是清幽宁静。 苏娆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粉墙青瓦的府邸,觉得这还是很贴周衍人设的。 而一旁的周衍以为她是拘束,出声安抚道:“不怕,本相带你进去。” 不远处,有管家模样的老人走过来,看见苏娆的时候,眼前一亮。 “相爷,这姑娘是……”老管家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娆,苏娆在他的眼中看出了满意二字。 “故人之女,暂时居住,往后会离开的。”周衍说完,看向正朝着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苏娆,声音低了几分:“站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过来。” 苏娆最是会察言观色,和管家简单道别后,直接走向周衍,也没管后者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伸手去揽他的胳膊。 她在对方开口斥责之前,用无辜又天真的语气说:“阿衍,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后者所有的斥责梗在喉间,生生咽了回去。 周衍想,她在皇宫的所作所为也是有苦衷的吧? 她只是为了自保才威胁自己的,她不过就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发现,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已经在想办法给这个才认识了不到半天的女子开脱了。 从一开始,她在自己这里就已经和旁人不一样了。 “不许叫本相……阿衍,还有,本相何时答应给你一个家了?你往后,还是要离开的。”他的语气清淡,僵硬地和她划清界限,略带刻意的疏离。 偏偏苏娆微微侧着脸,用甜腻缠连的语气说:“阿衍,我看你的丞相府冷清得很,你既然不愿意给我一个家,那换换,换成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阿衍……” “阿衍……” 【爱意值:30%】 不愧是白月光,纯情又温良。 而周衍已然耳廓微红,他抿着唇角挣开她的手,留下一句“我让侍女带你过去安顿”,便慌乱离开了。 苏娆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浅浅笑开,低声道:“积山如石,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水晶般剔透温润的人物,她真是捡到宝了。 一想到后面要让他黑化,苏娆觉得实在可惜…… 周衍给苏娆安排的侍女,名唤粉黛,是个样貌稚气可爱的女子。 她带着苏娆到了叫锦安筑的一所别院,扶着她走进去,声音甜软:“姑娘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吩咐就和婢子说。” 苏娆笑着颔首,看着周遭显然被提前打理好的一切,有礼道谢:“麻烦粉黛姑娘了。” “姑娘折煞婢子了,姑娘满意就好。” 苏娆闻言,便也不在说什么。 粉黛的年纪虽小,可是处事却很周到。周衍安排的人,果然不差。 一转眼黄昏掠过,便是深夜,弦月低垂。 棘手的问题暂时被处理了,苏娆终于有心情给自己放松一下。 她精心洗漱过,在身上涂了从前最爱的玫瑰花油,之后随意拿了一本书,和衣坐在窗边。 月光溺(五) 她精心洗漱过,在身上涂了从前最爱的玫瑰花油,之后随意拿了一本书,和衣坐在窗边。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某处光亮,之后打开了手中的书页。 书是《牡丹亭》,她闲来无事,在静籁中看了许久。直到看到书生柳梦梅赴京途中卧病住进梅花庵,在庵里与杜丽娘的游魂相爱,她才几分唏嘘地放下书。 人死了,执念真的能让人复生吗? 她想得出神,直到一阵带着秋日寒意的风拂过,吹得梨花矮木桌上的书页哗哗作响。 苏娆被这风一吹,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她看着远处那灯火,诧异挑眉。夜已然深了,他还在处理公务吗? 苏娆在刚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从这窗棂望出去,可以看见周衍的书房。 于是一开始,她便怀着几分好奇,一边观察他处理案牍,一边看书打发时光。 她其实也想到了他身为一国丞相,无论如何终归是忙碌的,可却也不曾想过,他竟能这么忙碌。 一时,她竟生出几分叹息来。 一个人住在偌大的丞相府中,日夜除了国事再无其他,想必也不是像外人眼中那般惬意自得吧? 心念一动,她拿起桌案上的书往外走去。 珠链被掀起放下,珠玉相撞的清脆声音惊动了门口掌灯的粉黛。 粉黛走进来,恭敬问询:“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苏娆摇了摇头,道:“我出去走走,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粉黛闻言,便不再过问什么,目送苏娆离开了。 苏娆推开书房的门进去的那刻,周衍正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黑檀木制的笔杆,手腕微动,似乎在写什么。 他察觉到有人进来,却也并未抬头,只是缓缓道:“本相这里不需要人,下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耳中却没有像平日一般,传出安静走远的脚步声。 周衍眉心微拧,正欲抬头,却听见一道温婉的女声:“阿衍……” 笔尖微颤,在宣纸上晕开一抹墨痕。 这写了半个时辰的奏章,算是废了。 他放下笔,看向面前神色无辜的女子,不过平淡八字箴言:“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苏娆酝酿了一下情绪,从眼底沁出两滴泪来:“我也知道不合礼数的,可是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我被关在监牢里,没有人救我。” 大约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鼻尖都泛红,声音颤抖又委屈,竟让周衍硬不下心肠。 他幼年全族上下死于先帝疑心,如今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他是忍下怎样的屈辱得到的。他虽是遵从母亲的遗愿,不记恨皇族,努力做个端方雅正、忠君爱国的臣子,可是内心深处,到底是有些铁石心肠。 这样的自己,却已经不知道对眼前这个女子心软多少次了。 从他将她带回丞相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心软了。 于是周衍干脆不挣扎了,他放下笔,看着苏娆,很认真地说:“不会有人将你关起来。” 可苏娆还是那样委屈惊慌地看着他。 他见状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这一幕在苏娆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她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周衍,一时竟忘了原本想要说的话。 他是要亲自将自己推出去吗? 苏娆这般想,几分慌乱。 只是还没等她整理好措辞,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手的主人用一贯温和平静的声音对她说:“不怕,乖。” 他约莫不常做这样安慰人的事,动作生疏,话语僵硬。 可是苏娆却是笑意甜软,她开口,语气似乎还带着丝丝叹气:“周衍,你这个傻子。” 他大约不喜这个称谓,眉心微凝,却还是没有出言说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腹抚摸着她额角的发,动作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苏娆最擅长的事,就是得寸进尺。她将手中的《牡丹亭》放在周衍的掌心,用小猫挠心的声音说:“阿衍,我眼睛疼,你念给我听。” 周衍在短暂的沉默后,低声说“好”。 这一天晚上,书房的烛火还是像往常一般,亮了整整半夜。 只是平素里勤于政务的丞相大人,却不同于寻常。 他坐在满是案牍的梨花木桌后,低声念着那幻梦般的故事,怀里是昏昏欲睡的女子。 待他读到“功名利禄笑谈中,回首一场春梦”时,怀中女子终于陷入了沉睡。 周衍放下书,看着苏娆温婉的睡颜,鼻尖是清淡萦绕的玫瑰花香。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一时是忪怔。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能有这样的好耐心,哄了一个女子整整半夜,竟不觉半分不耐。 他看似温润,待谁都有礼,可是骨子里性情淡漠,连共情都是困难,遑论不带任何目的,只是真心二字。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或许,他有些喜欢她了。 这丞相府冷清多日,若……她能留下,似乎是很好的…… 苏娆失踪的消息,没有多久就传到了慕容冥的耳中。 端肃静穆的凉国皇宫,御书房。 慕容冥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唇角的笑意森冷:“不过一日功夫,你告诉朕,人不见了?” 那暗卫最知慕容冥手段狠戾,不近人情,一时间双腿一软,有些难堪地趴跪在地上。 “陛下……陛下恕罪。”他连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语调艰难生涩:“苏娆的下落,臣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 慕容冥闻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后话。 暗卫见状,连忙道:“苏娆被周丞相……带走了。” 慕容冥脸上的狠戾,一点点变成了阴冷:“丞相一手遮天,如今还不知足,终于把手伸到朕的后宫了吗?” 他的话语从低冷到暴怒,话音落下,他骤立挥袖,那桌上的琉璃盏和沉香坛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天威难犯,暗卫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暗自揣度着慕容冥的想法,终究硬着头皮,张口结舌地说:“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将……将苏娆带回来。” 月光溺(六) 天威难犯,暗卫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暗自揣度着慕容冥的想法,终究硬着头皮,张口结舌地说:“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将……将苏娆带回来。” 慕容冥冷笑了一声,原本深邃的眸子如今寒意森森,满满的肃杀之意:“别自作主张,试图揣测朕的想法,滚出去。” 暗卫咬了咬牙,不敢争辩一句,仓皇离开。 次日,晨。 周衍预备离开丞相府的时候,苏娆还在沉睡。 她侧卧在书房里间的小榻上,手捏着他的衣角睡意正酣。 他看着,先是无奈,之后却有了几分清淡笑意。 昨天夜里,周衍将苏娆安顿在小榻上后,原本打算离开的。可是她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放,他心软中竟不敢挥开她的手,担心惊醒了她。 于是他便就真的任由她攥着自己的衣摆,在她的身侧坐了整整一夜。 周衍发现,她睡着了以后整个人都乖觉了,简直一点点锋芒都没有,仿佛只要他想,就能没有任何防备地将她拥进怀中,这样的柔软可欺,温暖可爱。 他就这么看了她一整夜。 可是现在,他该去上朝了。 周衍到底还是用了几分力,将自己的衣摆抽了出来。 睡梦中的女子不满地皱眉,之后低哼了一声,翻身继续睡了。 周衍看得失笑,不知怎的,心软得厉害。 【爱意值:40%】 他离开的时候,叮嘱了站在门口侍候的粉黛:“莫要惊扰了她。” 他没有察觉书房里的苏娆,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 苏娆听着周衍离开的脚步声,只觉得那捏着他衣摆一整夜的手,掌心发烫。 …… 早朝结束的时候,慕容冥叫住了预备离开的周衍。 “御花园的金桂开得正好,丞相同朕一道去看看吧。”慕容冥一身玄色龙袍,面容英俊,眉眼之间攒着锋芒和威严。 周衍还是一如即往的波澜不兴,闻言只是恭敬作揖,道:“臣遵旨。” 慕容冥笑了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御花园,金桂花期将近,已是盛极必衰之貌。 慕容冥屏退了左右的人,看着沉默不语的周衍,话语细微的寒意:“你带走了苏娆,是吗?” 周衍在慕容冥要求留下自己之前,就料到这件事已然暴露。 他供认不讳,语调平直:“娆娆确实在臣这里。” “娆娆?”慕容冥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语调一瞬狠戾:“周衍,苏娆是朕冷宫里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也说了是冷宫,那又怎么能算是陛下的人?陛下不过是给她换了一个监牢而已,又何尝对她有真的顾惜?祸不及妇孺,娆娆说到底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南国已然覆灭,陛下为何不能给她一条生路?” 周衍的话语平静,每一个字都不带什么情绪,却让慕容冥的表情一刻比一刻更难看。 他阴气沉沉地看着周衍,缓缓道:“丞相这话是何意?这是非要和朕作对,保下她了?” 晨间的日头明而暖,落在周衍的面容上,衬得他五官越发柔和。 他垂眸,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敛眸作揖:“陛下曾说臣平定西疆有功,问臣要什么赏赐,如今,臣有想要的人了,臣想要娶苏娆为妻,不知陛下肯不肯?” “你竟然用西疆的战功和朕换取一个女人?周衍,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身为凉国丞相,要什么东西,要什么女人不是唾手可得,你非要一个低贱的南国战俘!” 慕容冥的情绪是显然易见的恶劣,话语中的尖锐之意,叫人心尖骤紧。 偏偏周衍皱着眉,还用不卑不亢的声音火上浇油,低声道:“苏娆不低贱,她是公主,是臣高攀。” 而慕容冥见他态度坚决,心中也有了计较。 将军的女儿的性命固然要救,可是如今周衍位高权重,一人之下,更是不能轻易得罪。他好不容易才用南国奠定了自己的皇位,现在根基刚刚稳定还未到不可撼动的地步,绝不能在这样的关头和周衍翻脸。 待到日后时机成熟,再取苏娆的性命,也是不迟。 慕容冥思及此,脸色乍青乍冷,最后却缓和下来,唇角挑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既然如此,朕成全你。” 慕容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周衍时眼角微敛,便有了决断:“不日的中秋佳宴,你带着苏娆进宫吧,届时,朕会宣布你们的婚事。” 周衍再度作揖,有礼道:“多谢陛下成全。”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我们君臣之间,不必如此。”慕容冥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笑容背后藏匿的究竟是什么。 周衍看着慕容冥,眉眼温润,笑意温柔:“臣此生想要的,本就不多,陛下此番于臣而言,确是成全。” 有金桂被风吹拂到地上,裹挟阵阵香气。 周衍却在这样的香气中,想起了昨夜苏娆躺在自己怀中时,身上的玫瑰香意。 他心念微动,突然就很想见见她。 …… 周衍回到丞相府的时候,苏娆正在和粉黛一起下棋。 那棋招式古怪,每每五个棋子连在一起,便算是赢了五子。 周衍看见苏娆这边已经攒了满满一盒棋子,反观粉黛,已经不剩多少了。 “这是什么棋?” 此时苏娆正美滋滋地将新赢的棋子放进棋盒中,闻言头也不回道:“五子棋。” 周衍眼中便有了几分疑惑,但是现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于是便暂且放下了:“娆娆……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娆指尖的棋因为失力,掉进了棋盒里。 她的名字从周衍口中说出来,似乎要分外的好听一些,好听得她心猿意马。 而此时,粉黛已经识趣起身离开了。 苏娆转过头,仰着脸看着周衍。 他的肤色很白,阳光下像是玉。从苏娆的视线看过去,还能看见他突出的喉结,弧度很漂亮,叫人心生意动。 她轻咳了一声,让自己别开视线:“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月光溺(七) 她轻咳了一声,让自己别开视线:“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阳光刺眼,别仰着头看我。”他似乎是叹息,说到这里,在苏娆面前缓缓蹲下身,微微仰头看着她:“今日早朝,陛下留下我,他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 苏娆一时有些急了:“所以,你要把我送回去了,是吗?阿衍,你忘记了吗?你说你会留下我的。” “我没有要将你送回去,可你在我这里,我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由头。”周衍难得有了心虚之感,他不知道他对慕容冥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究竟有多少私心。 可事到如今,他在苏娆急切的目光中,只能缓缓道:“我和陛下说,我要娶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专注,满满都是她的倒影。一字一句,话语坚决。 苏娆心头一怔,之后是不知怎么形容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40%的爱意,他就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了吗? 而此时,周衍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眼底划过分明的紧张:“我不会为难你,你若是不愿意……我不勉强的。” 苏娆听了回过神,却是笑了。 之后在下一刻,她突然伸臂,用力抱住他。 她能感觉到他在控制自己的呼吸,努力将其放轻。 于是苏娆也将声音放得很轻,她很轻很轻地对他说:“周衍,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能不能快点,我这个人性子急。” 秋日絮寒之风,吹面带着几分冰冷。 周衍却感觉不到冷,前所未有的温暖将他围绕,他此生从未如此心动过,以至于双手根本不听使唤,已经环住了她的腰身:“秋日中秋宴后,陛下的旨意下来,我必定三媒六聘,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娶你。” 【爱意值:60%】 “娆娆……”他喊她的名字,语调缱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必定不辜负你,以后,丞相府就是你的家。” 苏娆轻声说“好”,一时间她都有些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自己的真情流露,还是为了完成任务。 只是那沾染花香的风是真切的,真切存在过…… 周衍送了许多昂贵的物件到锦安筑,他几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爱意。 那些送来的物件,大多都是女子会喜欢的钗环珠玉,质地上乘,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他生怕唐突了自己,除了这些物件,若非要事,基本不会来造访。 苏娆约莫能猜到他的心思,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都顾惜名节,他担心两人相处过近,会让外面流言四起。 他不愿意来,苏娆也不勉强。横竖还有几天就是中秋佳宴了,她并不急于一时。 这一天,周衍还是像往常一般送了许多东西过来。 苏娆斜靠在软榻上,看见送东西过来的侍女,缓缓开口:“阿衍在做什么?” 她的称谓熟稔,偏偏周衍早就有了嘱咐,不许唐突了锦安筑的姑娘,那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因此那侍女也不敢稍有不满,乖巧道:“丞相今日在前厅招待大将军,一同商量南边水患的事。” “大将军?”苏娆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据我所知,凉国只有一个大将军吧?” 那个女儿性命垂危,要用自己的心尖血相救的大将军。 侍女一愣,虽然不知道苏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却也恭恭敬敬地说:“确如姑娘所说,咱们凉国只有一个大将军。” 苏娆太明白慕容冥这个人,无利不起早,手段不近人情。他既然有意要用自己的心尖血救这个大将军的女儿,就不会不向这个大将军透露一点点风声。 毕竟先透露风声,才能安稳住这个手握兵权的股肱大臣。 这个世上,慕容冥才是最不想让大将军知道自己行踪的人吧?将军女儿的药引突然变成了丞相未过门的妻子,慕容冥才是最不好交代的那个人。 于是在下一刻,苏娆突然起身,不理会那侍女的反应,径直往外走去。 此时的前厅,大将军王希和周衍对面而坐,两人的神色都不算轻松。 王希今天已过六旬,已经过了上战场打仗的年纪,但是对待朝政之上的事,多年权术浸淫已然宝刀不老。 此时,周衍看着王希略带犹豫的面容,不疾不徐地开口:“大将军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这水患一事,只要大将军愿意同本相合力整治,往后的政绩,皆属大将军一人。” 王希愣了愣,眸色带上几分不解。 他拿起桌上的银针白毫,清啖了一口,疑惑道:“那周丞相想要什么?” “本相想要大将军的一个承诺。” 当朝丞相所索要的承诺,岂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什么承诺?”王希放下杯盏,眼中已然几分警惕。 周衍笑笑,淡色的唇,笑意淡而平静:“大将军大约也知道了,本将军有一未过门的妻子,我的未婚妻子和陛下之间多有误解龃龉,来日陛下若是对她有了杀心,本相要大将军无论如何,替本相一道保下她。” 这样的要求,倒是比王希想象中简单很多。 他的表情显而易见地轻松了下去,话语利落:“本将军能应下你这个承诺,只是不知道,周丞相的未婚妻子,究竟是哪家小姐?” “不是凉国的贵族小姐,大将军想必也不认识,但是在我心中,她远甚金枝玉叶。”这番话说得温柔至极,纯然不像周衍往日那般无欲无求的模样。 王希年轻的时候也是鲜衣怒马,怎么会不懂周衍的心情。他面上的凝重淡了不少,正想答应下来,却听见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能够在丞相府这样肆意乱走的人,屈指可数。 王希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循着声音看过去。 而一直优雅端坐,姿态矜贵的周衍却是缓缓起身。 苏娆穿了一件叠花流金的裙子,浓艳的红,发色如鸦,肤色纯白。 她本是那种温婉的长相,可是周身的气质,不要说像娴静的贵族女子,连小家碧玉的乖巧都没有半分。她就像是山林间的精怪,透着极度勾人的蛊惑。 月光溺(八) 她本是那种温婉的长相,可是周身的气质,不要说像娴静的贵族女子,连小家碧玉的乖巧都没有半分。她就像是山林间的精怪,透着极度勾人的蛊惑。 她当着王希的面,扑进了周衍怀中。 “阿衍……”她喊他的名字,语调里面似乎隐隐有啜泣。 周衍一时间竟不忍心将她推开,只能用广袖遮挡住她娇小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中,杜绝了旁人的一切视线。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锦安筑的奴才是做什么用的?”他动作温柔,语调却是难得一见的语调生冷。 几乎是下一刻,他的眼锋扫过一旁噤若寒蝉的侍女。 那侍女一个激灵,之后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对苏娆说:“姑娘,我扶您回去。” 苏娆不说话,只是将周衍抱得更紧。 “娆娆乖,”他低声哄她,语气一瞬温柔:“我款待完大将军,就过去找你,好不好?” 一旁,原本因为苏娆和周衍姿态太过亲昵而别开视线的王希,此刻在听见周衍的话后,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不知……周丞相怀中这位姑娘,可是叫苏娆?” 苏娆恰到好处的探出头,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话刚说了一半,周衍已经冷着脸,将她的头按回了怀中。 他安抚性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将她抱得更紧,眉眼之间有占有欲升腾。 他看着王希的时候,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运筹帷幄,平淡自持,反而有了碎裂的暗色:“不知大将军是如何知道本相的未婚妻子的名字的?” “你的未婚妻?”王希冷笑了一声,此时此刻,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声道:“周丞相,这女子是我女儿的救命之药!” “什么救命之药?大将军,本相的未婚妻子是人!”周衍的语调滴水成冰,有淡到会叫人忽略的戾气,在一点点盘根冉起。 “周丞相,你这些年在朝堂上做事公正,作风清白,本将军原本是高看你一眼的!可是你竟然和南国贱种纠缠在一起!你以为陛下为什么杀了南国所有的人,却唯独留下你口中所谓的未婚妻子?” 王希重重咳嗽了一声,之后挥手,将桌上的茶盏直接挥在了地上,茶盏碎裂的声音刺耳尖锐,叫气氛更加死寂。一旁的小侍女已经快吓哭了,直接跪下了地上。 而王希冷笑,看着周衍少有的戾气眉眼,笑得讽刺:“这苏娆,不过就是我女儿的一副药引!你以为陛下是为了什么留下她,不过就是为了她的心头血!南国皇室女子心尖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伴随着王希的话语落下,周衍分明感觉到,一直在自己怀中的苏娆,此刻狠狠一颤。 【黑化值:30%】 “娆娆,”他弯腰贴近她的耳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不怕,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替你杀了王希和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死了,你就安全了。” 苏娆猝然抬头,眼底有氤氲的雾气:“阿衍……” 周衍笑意温润,只是那眼角下的泪痣,隐隐透上了血色:“先回去,等我。” 苏娆见目的达到,原本就不算打算多留,此时顺竿子往下爬,乖乖巧巧地点头。 而跪在地上的小侍女这是颤颤巍巍地起身,对苏娆说:“姑娘,婢子带您去休息!” “本将军倒是要看看,谁敢带走本将军女儿的救命稻草!”王希嗓音浑厚,此时怒吼,威慑力非同小可。 周衍却笑笑,看着王希气急败坏的脸,缓缓道:“本相也要看看,也敢动本相的妻!” “周衍!”王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你还要护着这个南国贱种?” 周衍没有很快回答,只是安抚性地看着踌躇要不要离开的苏娆,温声道:“快回去。” 苏娆到底犹犹豫豫地点头,举步离开了。 而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周衍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佩剑,剑锋直指王希的喉:“大将军慎言,否则本相也不知道这剑究竟会刺到你什么地方,或者……误伤你那远在家中的女儿。” “周丞相这是在威胁我?”王希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目光如同穷途末路的兽。 周衍将剑锋往前送了些,越发逼近后者的喉骨:“大将军若是这么理解,也并无不可。” “现如今,丞相府是要同将军府为敌了?”王希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笑容讽刺又冰冷:“周丞相好深的野心,这是要将整个凉国攥在手中。” 周衍却是笑了,他用风轻云淡的声音说:“本相只想将心爱之人保护好,本相也不知道,本相的妻若是有了什么万一,将军府上下是否会被拉着陪葬,她若不在了,将军的女儿,也不必在了。” 王希一双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开始轻微发颤,最后,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血溅在周衍的剑上,后者看着那一抹腥红,面无表情地将剑扔在地上,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送大将军回去。” 这一场意外,以大将军和丞相撕破脸皮为句点。 而苏娆坐在锦安筑的小院里,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悠闲地晃着秋千。 她想,她应当是一石二鸟了。 周衍的黑化值涨了,那慕容冥此刻想必也不好做。 这般想着,她的心情极好。 而周衍出现的时候,恰好的秋日常有的风,吹落高树枝头的花瓣,落在苏娆的脸上。 他隔着假山,看着不远处的苏娆。 她笑得很漂亮,花瓣桃色鲜妍,美人名花隔云端,真是极好的风光。 周衍在原地驻足了片刻,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于是低下头,用指腹一点点擦去方才王希溅到自己指尖的血。 她这样开心,他不愿吓到她。 确认身上并无异样,他才离开那假山,缓缓走到苏娆面前。 后者一点点停下正在摇晃的秋千,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有细碎的光亮:“阿衍……” 月光溺(九) 后者一点点停下正在摇晃的秋千,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有细碎的光亮:“阿衍……” 她停下,之后从秋千架子上起身,小跑向他。 她身后是大片的花色暖阳,很温暖的颜色,而她奔向他的时候,仿佛带着这些温暖向他而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面容上。 实在是礼数欠妥,他慌乱地放下手,眼中一抹歉意:“我唐突……”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娆已经笑了一声,用力抱住他。 她说:“阿衍,你的掌心好暖,再摸摸我,好不好?” 于是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丞相大人,一瞬间红了脸,眼底分明的无措,仿佛少年人一般青涩。 丞相大人今年已是二十五的年岁了,可这样的神态,却许多年未曾有过。 他明知道她的提议有多么不妥,可是手却已经不听使唤,又一次轻轻触碰了她的面容。 很软,微微的凉,是春日池水的温度。 他的心跳好快,快到自己都觉得声音剧烈。 偏偏怀中的人不懂他的窘迫,还用柔软甜蜜的声音说:“阿衍,你的心跳好快,我听见了。” 他闻言,眉眼透着几分无奈,束手无策。 【爱意值:80%】 苏娆一愣,之后将他抱得更紧。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心口传来:“阿衍不要等黄道吉日,早些娶我,好不好?” 他的喉间耸动,眼底有一尾红,弧度漂亮。 他开口,声音沙哑:“好……” 这天晚上,丞相大人是在苏娆这里过夜的。 同榻而眠,和衣而睡。 他不敢触碰她,生怕有所唐突,而苏娆却是不依不饶,整个人往他的怀里钻。 卧房里的烛火幽微,苏娆仰着头看他,杏眼圆润可爱,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不顾周衍的僵硬,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用微带不满的声音说:“阿衍,我今天白天吓到了,你抱着我,不然我会害怕的。” “娆娆……”他唤她的名字,突然失了言语。 原本想说什么? 原本他想说,我们还没有成亲,我不能抱你。 可是想到此刻两人的样子,他已经躺在了她的床上,再说这样的话,未免虚伪了些。 他心头慌乱挣扎,看着苏娆生动的模样,心口温热到一塌糊涂:“我只抱着你……” 苏娆弯了弯眉眼,笑着说:“好。” 她更加往他的怀中紧了紧,抱着他的腰身,语调满足:“阿衍抱紧些。” “好。”声音已经沙哑到彻底。 苏娆能感觉到,他失控发烫的呼吸。 她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察觉,闭上眼便真的入睡了。 而这一夜,周衍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入睡。 怀里是他此生唯一心动喜欢的女子,他在她的身边,哪里会有困倦。 他看着她的睡颜,人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将一个人彻底留在身边的冲动。 甚至,他想要将她娇养起来,金屋藏之,华服珍宝养之,让她日日夜夜都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爱哪里是宽容放纵,爱是分寸之间的占有,是十里扬州的灯火不绝…… 月光溺(十) 爱哪里是宽容放纵,爱是分寸之间的占有,是十里扬州的灯火不绝…… 而此时的皇宫,王希对着慕容冥大闹了一场,君臣之间,嫌隙渐生。 一切的变数,都已经酝酿成熟,故事的发展,彻底走向了脱轨…… 苏娆能留住周衍第一天,自然就能留住他第二天。 日复一日,丞相大人终于在苏娆这里定居了下来。 两个人就像寻常的新婚夫妻那般,每日一同做些琐碎的小事。 周衍跟着苏娆学了五子棋,只是两人每每下棋,他都能棋差一招,让苏娆险胜。 苏娆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还真的觉得是自己棋技高超之故。 中秋佳宴的前一天,周衍给苏娆送来了华裙。 其实早在一月前,他就让苏州最为手艺精巧的百位秀娘日夜赶工,才终于绣成了这么一件华裳。 那锦绣之上花纹浮华漂亮,纹饰极为精美,尤其是裙摆上的大片木兰花色,几乎栩栩如生。 苏娆对这华裙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有兴趣的是明天,慕容冥看见自己,究竟会整什么幺蛾子。 她抚摸着裙子上的花式,之后看向送裙子过来的管家,笑容淡淡的:“劳烦管家跑这一趟了。” “夫人折煞在下了。”管家年过六旬,笑起来的时候,慈祥和蔼。 苏娆虽然还没有过门,但是丞相府上下已经按照周衍的要求,对苏娆改了称呼。 周衍说了:“娆娆不是客人,她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 一句话,偏袒喜欢之意,已经浓烈到了叫人惊讶的地步。 这哪里是他们认识的,对什么都风轻云淡的丞相。 因此,哪怕是年事已高的管家,对苏娆也是客客气气。 而此时,苏娆听见管家的话,笑意加深,她吩咐一旁的粉黛,道:“粉黛,管家岁数大了,你送他出去,一路上仔细些。” 等到两人走了,苏娆才拿起那条裙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在原本的世界里,慕容冥身为一国之君,手中的奇珍异宝何止万千。可是他哪怕在最后深爱上苏娆的时候,也没有这般,花费无数心思,只为了织就一件裙子。 苏娆想,说了再多的爱意喜欢,这个女主最后受尽委屈苦难,又从慕容冥那里得到了多少爱呢? 从一开始就是凉薄之人,之后又能如何爱一人到死生不顾? 慕容冥这样的虐文男主,如何偕老一生? 苏娆放下手中的裙子,将它细细折叠好,放在楠木托盘之中。 做完这一切,粉黛也已经回来了。 大约是外边的风太大了,小姑娘的鼻尖被吹得红彤彤的。 “夫人,管家已经离开了,时间不早了,婢子去给夫人准备晚膳吧。” 苏娆笑着摇头,道:“不急,你先下去吧,我等丞相回来。” 粉黛不多问的性格一如既往,闻言便道:“是……那婢子先出去了。” 秋日风寒,难得一见的艳阳天气。 苏娆看着窗外的日光,眸色微眯。 她还是和往常一般,在等周衍回来,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明日的变数,这一次,她的心境同之前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她只能依赖他一人,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从前的女主在秋日佳宴上要面对的一切,虽然不会旧事重现,可是也难免心有余悸。 她用手撑着下颌,一时间思绪飘得很远。 周衍回来的时候,她坐在窗台边,已经睡着了。 有落花低落在她的面容上,花色鲜妍,衬得她肤色极白。 周衍看着她,许久,终于倾身,将她抱起。 她在他的怀中梦呓出声,声音是自己都不自知的哭腔。 她说:“我还不想死……” 他的脚步生生顿住,声音一瞬沙哑:“你会好好活着,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明明知道她听不见,可是他还是像许下承诺一般,一字一句慎重地说:“我活着一天,你就能肆无忌惮一天。” …… 秋日佳宴如约而至。 皇宫内,凉亭轩榭,被装点得威严富丽。 早在三日前,太监宫女就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毕竟,今晚的佳宴不容得一丝丝纰漏。 王希很早就到了,自从上次和慕容冥大大吵一架,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天子一诺又如何,终究还是不做数的。 王希眼中,一抹尖锐的讽刺划过。 他拿起手中的杯盏,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那双苍老的眼中,满是不甘。 王希到了不久,文武百官也陆陆续续到了。还是官场上那一套逢迎阿谀,众人不知真心假意,从善如流地攀谈。 等到慕容冥到达的时候,交谈之声一瞬间消失,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朝着玄衣龙袍的男人行礼:“参见陛下。” 慕容冥微微颔首,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掠过周遭,之后,眼神一寸寸低冷。 “周丞相呢?” 一旁的首领太监闻言,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慕容冥说:“丞相大人说,他要替他的心上之人描眉,或许会耽搁一些时间。” 这样的理由,无异于火上浇油。 可是慕容冥比谁都明白,周衍突然的强硬不留情面是因为什么。 王希这一去丞相府,想必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当初是要用苏娆的心尖血救人。 按照他为了苏娆甚至不惜为抗皇命的性子,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已经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不必等他,直接开始吧。”慕容冥拂袖往高台上走去,他的位子离众臣都有很远的距离,位高不甚寒。 王希坐在首座,自然是听见和方才慕容冥和首领太监的耳语,此时心中生出几分愤懑心思:这苏娆,真是祸水。 她竟能让周衍这样一个克己复礼的人,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举。 天子心有不悦,众人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可是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又有谁敢插手丞相和天子之间的龃龉。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谁都不想惹火烧身。 于是,众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开始了宴会。而此时的丞相府,周衍终于替苏娆描好了眉。 月光溺(十一) 于是,众人在诡异的氛围中开始了宴会。而此时的丞相府,周衍终于替苏娆描好了眉。 苏娆看着外面久候的侍从,话语不安:“你花费了好多时间,我们不会迟了吧?” 周衍放下手中的青黛,很平静地说:“已经迟了。” 苏娆一瞬愕然,正欲说什么,周衍已经朝着她伸出手来。 他说:“我牵着你走。” 苏娆在这句话中,听出了意味不明的隐喻。 她抿了抿唇角,之后扬起一抹明媚笑意,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她仰着头,眼角眉梢都是暖:“那你要牵好了,宫里人多,别让我落单。” “寸步不离。” 他知她梦呓,知她恐惧。 今日的事,不过就是他想要给慕容冥一个警示而已。 天子又如何,他手持朝廷权柄多年,慕容冥若是真的和他撕破脸面,想必他的处境也艰难。 苏娆是他心尖之人,便绝不容许旁人对她有半分觊觎伤害。 哪怕,这个人是九五至尊。 而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终于朝着皇宫而去。 这是苏娆第二次看见凉国的皇宫,庄严肃穆,死气沉沉,仿佛一座华美的牢笼。 原本的女主,在这里面错过了一生。人生最好的年华,便是围着一个男人,和不同的女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多么讽刺,又多么可悲。 苏娆唇角漾开一抹苦笑,下一刻收敛笑意,将周衍的手握得更紧。 “今天回去以后,你陪我去挑吉服的花样,好不好?” 周衍微笑,笑意潋滟温柔,眼角那颗泪痣在阳光下,如宣纸之上的一点浅红墨痕:“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陪着你。” 苏娆突然觉得安心。 白月光真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存在,若不是为了活命,若这个世界不是虚拟的,和这样的一个男人共度一生,谁又能说不是人生幸事? 周衍出现在佳宴之上时,还握着苏娆的手。 除了王希,众人难免多看了几眼,心中诧异。 不能怪大家惊愕,丞相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年纪,却连通房都没有一个,更遑论对那个女子多看几眼。 这样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也会牵着一个女子的手,那样清晰可见的深情温柔。 慕容冥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两个人身上,只是他没有众臣的闲情逸致,还能诸多感慨,他的心中,几乎满是愤怒。 周衍对于这一切,都是置身之外的态度,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是看着苏娆,眉眼之间盛这浅浅笑意。 两人在轩榭的正中停下脚步,朝着慕容冥行礼。 慕容冥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似笑非笑,唇角噙着几分疏冷:“丞相这一路,想必是不少耽搁吧?朕和诸位爱卿,皆以酒过三巡了。” “陛下恕罪,只是臣今日第一次描眉,难免生疏。”他看着慕容冥,话有深意:“有些事,臣不替臣的妻子去学,她又要如何自处?” 慕容冥怎么会听不出周衍话语中的讽刺,他脸上原本就冰冷的表情,更加是冷戾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就先坐下吧。”慕容冥说完,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了苏娆身上。 苏娆装作没有注意,跟着周衍朝着一旁的座位而去。 慕容冥心中生出几分说不出的不快。 她今日穿了金丝掐制描边玉兰的华裙,让她原本温婉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的艳色。 周衍容貌昳丽,很容易就将周遭的人衬托的黯然失色。可是苏娆站他的身边,竟是让人咬牙切齿的般配。 可她,不过就是自己留下性命的一副药引而已。她能活着,不都是因为自己吗? 他看着周衍替苏娆整理座位,看着后者笑容如灿,眼神几乎没有一刻从周衍的身上移开过。 后来,周衍不知道是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她掩着唇笑,抬手去扯了扯周衍的衣摆。 完全的小女儿态,缠人得紧。 那抹不快的情绪,突然便浓烈得不能忽视。 慕容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么难看,直到周衍素来温润的眸色,渐生冷意。 他将苏娆整个人护在身后,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分明是维护。 多么可笑,堂堂的凉国丞相,竟然为了一个亡国公主,公然违逆自己的天子。 慕容冥眸色微敛,唇角的笑容却冰冷。 周衍只当作没有看见,他上前一步,对着周衍作揖,语调平静地说:“陛下答应臣的事情,莫要忘了。” 慕容冥轻笑,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讽刺:“周丞相多虑了,朕答应的事情,又怎么会忘记。”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手腕微动:“宣旨。” 一旁的宣旨太监心领神会,连忙拿出预备好的圣旨,嗓音洪亮地念了起来。 无非是一些赠谥褒美之词,苏娆听得很是并不很上心,可是在听见“赐婚”二字时,还是忍不住抬头。 她已经让剧情彻底脱离了原本的走向,如今,这个慕容冥再也不是她故事里的男主。 她看着高台之上的男人,眼中有了明显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的情绪。 慕容冥又怎么会没有看见,手上的琉璃盏几乎被他捏碎。 苏娆没有察觉,她只听见周衍温柔带笑的声音,他说:“娆娆,和我一起接旨谢恩。” 苏娆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眸弯成月牙的形状,笑容漂亮到足够叫人侧目。 慕容冥原本并没有觉得苏娆这个人有什么不同之处的,可是如今,他看着她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样子,却有不甘升起。 他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水牢之中,他将她带出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多么讽刺厌恶。 原本以为那是亡国贱种的陌路之争,她恨的是凉国的所有人。 可是原来,她也能对一个人这样笑,真心实意,全然的真心,一腔热忱竟能叫人眼眶都灼痛。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碎裂声,慕容冥冷漠地低下头。 玄色广袖的龙袍之下,琉璃杯盏到底不堪重负地碎了,他的掌心淅淅沥沥都是血,那样浓烈的血色,让他的心口有莫名的痛楚。 月光溺(十二) 玄色广袖的龙袍之下,琉璃杯盏到底不堪重负地碎了,他的掌心淅淅沥沥都是血,那样浓烈的血色,让他的心口有莫名的痛楚。 他似乎失去了什么,可是细细去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 “陛下,”御前太监张瑞亭往前一步,走到他的身侧,压低声音说:“要不要将苏姑娘请过来?” 慕容冥眉眼一沉,平添几分暗色。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又抬头看见苏娆对着周衍的阑珊笑意,那股子邪念突然生了根:“动作小一些,别让丞相知道。” 而这一切,苏娆和周衍都不知情。 此时,苏娆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周衍的怀中,她喝了些酒,脸色酡红,指尖勾着周衍的衣摆,语调轻轻软软:“阿衍,我喜欢白色的婚服。” “什么是白色的婚服?” 毕竟是古代,白色意丧,红色为吉,白色的婚服,实在是闻所未闻。 可是周衍脸上却没有不快之色,只是轻轻握住苏娆捏着自己衣摆作祟的手,问得好耐心:“是娆娆家乡的衣服吗?” 苏娆将现代的婚纱给周衍描述了一遍,她的语气憧憬,脸上还有细碎的憧憬光亮:“我从小,就想要穿上这样的裙子,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 她说完,自己先自嘲般笑了:“这里不会有这样的裙子,我和你说着玩,你别放在心上。” 可是周衍看着她,桃花眼眸色如漾,用十二分认真笃定的声音说:“会有的,若是没有,我找人重工为你而做。” 苏娆笑得肩膀都在耸动,大约是心事了却,她在慕容冥的目光下,还能笑得自然明媚:“白色不祥,我只不过一句玩笑话。” “可是你说,你想要穿上这样的裙子,嫁给心爱之人。”周衍脸上有轻微的红,他的声音小小的,可是很坚定:“娆娆,你的愿望我都想替你实现。” 【爱意值;90%】 如果这里不是一个虚拟的世界,若不是系统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苏娆想,就算是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此时此刻,她还是有几分理智存在的。 她看着他笑,笑得那么好看,却再也不开口说什么。 周衍只以为,她的笑容是依赖。 若非不合时宜,场景不对,他多想对她说,你从前受过的那些苦,无论是谁给的,我都会好好补偿给你。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那一刻,对哪个人有过这样的感情。 他想和她厮守一生,想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此时,工部侍郎赵文祥突然走了过来。 他先是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周衍怀中的苏娆,别开视线后,紧张地说:“周丞相,南方水患有急讯,烦请周丞相同臣一道,去枢密处详谈。” 周衍先是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捏着苏娆的手心,语调温存:“娆娆,我有些要事,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乱跑,我让人过来,接你回家。” 苏娆点头,语调乖巧:“别担心我,你去忙。” 周衍眸色微敛,皱着眉看着苏娆半晌,终究在一旁的赵文祥的一再催促下,起身离开。 月光溺(十三) 周衍眸色微敛,皱着眉看着苏娆半晌,终究在一旁的赵文祥的一再催促下,起身离开。 而周衍离开没有多久,就有小侍婢端着美酒过来,之后戏剧性的一幕便出现了,她不偏不倚地在苏娆面前跌倒,酒水倾翻,泼了她满身。 小侍婢看起来像是吓坏了,跪在地上,整个人颤抖如糠筛,一遍遍地说着恕罪。 苏娆原本是有几分醉意的,此刻被这酒水这么一浇,多了几分清醒。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周衍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被人泼了酒水,这实在很难说不是有谁故意为之。 苏娆心中明净,也知道对方已经准备了不止这一个圈套让自己往里跳。她自然可以不离开,可下次,便不是自己愿意与否的事。 能将周衍诓走,只为了引自己入局,想来预备周全。 这侍婢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因此,她没有多加责难什么,只是起身对那侍婢说:“你先起来,陪我将这衣裳换了。” “是……是是是,奴婢遵命。”话语颤抖,满满的慌张。 苏娆只当作没有看出来,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今天是谁的手笔。 若是那个人,她就算不愿去,他有也千百种方法让自己去。 男主光环这种东西,可不是盖的…… 小侍婢将苏娆引到了一处幽静的竹林,苏娆站在竹林外面,看见不远处的书楼门口,有一男子背对自己的而站。 玄色龙纹长袍,正是当朝天子慕容冥。 那引自己过来的侍婢早就已经离开了,苏娆看了看只有他们二人的竹园,到底嗤笑:“陛下这般大费周章要见臣妇,不知是臣妇哪里可以为陛下效劳的?” 她一口一个臣妇,终于让慕容冥原本就已经按捺许久的怒火,陡然燎原。 他蓦得转身,眼底猩红的血丝未褪,长腿大步流星走向苏娆,恶狠狠地看着她冷笑:“真没看出来,南国的王室一群草包,竟还能有你这样一个机关算尽的女子!” “臣妇惶恐,陛下何出此言?”苏娆唇角的笑容讥讽,看着慕容冥的眼神,也隐隐透出了冷漠轻慢。 她骨子里,也不是那样柔弱可欺的女子。 慕容冥越发逼近她,他微微俯首看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他的声音沙哑,男主光环下,一举一动皆是凌厉,气场十足:“你接近朕的股肱之臣,究竟有何目的?” 苏娆的面容无辜,透出几分笑容来:“一个女子接近一个男子,还能有什么目的?臣妇不过是看中了臣妇的夫君温文尔雅,才华无双,且待我……一往而深。” “你简直是恬不知耻!”慕容冥嗓音冷冽,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愤怒什么,只是有一股浊气盘亘心口,叫人不能呼吸:“你和丞相还没有成婚,如何来的夫君二字?” “陛下若不喜欢,我不唤他夫君便是。”苏娆收敛笑意,冷眼看他震怒的模样,话语陡然转冷:“只是不得不说,陛下管的,未免太多。不知今日陛下究竟有何要事,还是快些说吧,阿衍看不见我,会担心的。” 慕容冥已经忘记了他是找苏娆来做什么的,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怀揣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愤怒,想要见见她。 理智突然被愤怒压制,他捏着苏娆的肩膀,狠声逼问:“你不就是贪图丞相府的荣华富贵吗?苏娆,周衍有的,朕身为一国之君,只会有更多,你来朕的身边,朕封你做贵妃。” 人都是这样,旁人越是不待见你,你便越是关注不甘。 慕容冥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人冷眼相待过。 明明心里清楚,苏娆岂止是不想做他的贵妃,就算是皇后之位,她至多也只是惊恐吧? 可是他还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苏娆确实觉得很好笑。 在原本的世界走向中,原主是经历多少磨难,才得到了慕容冥的封妃承诺。 而她,竟是唾手可得。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苏娆平静地看着慕容冥,她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挪开。 “陛下,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慕容冥先是失神地看着自己被挪开的双手,之后才机械沙哑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活着,不做任何人的心尖血,不是一味药,只是我自己,好好地活着。”她说完,再也不管慕容冥的脸色,转身就要离开。 慕容冥却再一次叫住她,他问她:“苏娆,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朕?” 苏娆目光微动,平静地说:“我梦见我在你身边,受了许多苦。所以一看见你,我就讨厌。陛下,我这个人小气,不会原谅别人对我一丝丝的伤害。” 她将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慕容冥的脸色青了又白,最后唇角微扬,似讽似嘲:“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苏娆不再看他,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轻声道:“陛下没有发现的事,多了去了,这天下之人,没有人可以无所不知,陛下也不能例外。” …… 中秋佳宴,原本应当是个好时候,可是周衍站在筵席之中,眉眼蕴着戾气,存心叫所有人都不好过。 可怜那工部尚书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整个人好比那秋风中的落叶,岂止一句战战兢兢可以形容。 “周丞相……您的未婚妻子,不过就是去换身衣裳,你一定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王希生怕场面还不够热闹,不疾不徐地出声,将原本就已经凝固的气氛,彻底降到冰点。 周衍从侍从腰边抽出剑,剑锋指着那已经快要昏过去的张瑞亭,笑容不带一丝丝情绪:“本相再问你一次,本相的未婚妻在哪?” 张瑞亭着实是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快要窒息的恐惧完全将他淹没:“周丞相……您……您听下官解释,下官确实是收到了南方水患的消息,这才邀周丞相您一同共商的,至于此情此状,实在和下官无关啊!” 月光溺(十四) 张瑞亭着实是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快要窒息的恐惧将他淹没:“周丞相……您……您听在下解释,在下确实是收到了南方水患的消息,这才邀周丞相您一同共商的,至于此情此状,实在和下官无关啊!” 一番话,虽是结结巴巴,可是却也将自己择了个干净。所有人都觉得,一时半刻,周衍应当不会再对他发难了。 可是偏偏,周衍手腕微动,那手中泛着冷光的剑离他更近了些。 他不再多言什么,目光扫过脸色大变的众人,再度动腕,竟是下一刻就要将这张瑞亭剑杀于大厅之上。 直到一道温婉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苏娆站在人群之外,喊他的名字时,一如以往的平直语气,尾音上扬。 她说:“阿衍……” 于是那剑应声而落,众人看见方才还满是煞气的丞相,一瞬收敛所有冷意。他快步走向苏娆,脸上分明是叫人揪心的焦急。 丞相一党的人难免松了一口气,毕竟就算周衍再如何位高权重,在天子的内殿杀了朝廷命官,怕也是不好交代。 天子一党,更是不必说。 如今这样,算是皆大欢喜。 周衍走向苏娆的时候,人群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 周衍并不在乎旁人是如何想的,只是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一刻,他平生终于读懂了失而复得四字。 他唤她名字,语气沙哑,还有一丝丝没有消退的戾气,他说:“陛下找你做什么?他是不是伤害你了?” 苏娆原本是不委屈的,哪怕刚才,慕容冥咄咄相逼,她更多的也是冷眼旁观而已。可是如今周衍这般问她,她的眼眶突然就酸了。 她捏着他的衣摆,语气混杂着鼻音,话语依赖:“阿衍,我想回家……” 他心中生恸,那久未有过的恨意,突然萦上心头。 他已经退无可退,也一直遵照亡母的遗愿,做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 可是慕容冥……欺人太甚。 【黑化值:45%】 苏娆身形微僵,之后将他抱得更紧。 她的手贴在他的后背上,也不知道是安抚,还是单纯的亲近。 周衍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敛眸,掩住了其中晦暗难辨的神色,将苏娆横抱在怀中,离开的时候,周遭安静到没有一点点声音。 苏娆隔着灯影曈曈,看着周衍的面容。 那样雅致漂亮的一个人,竟也会有朝一日,为了她提剑,不顾天子颜面。 他明明是个文臣,却要用剑去保护自己的心上人。 她的鼻腔有些酸,在这样寂然的夜,突然就生出了几分相依为命之感…… 一直在苏娆离开之后的很长时间,慕容冥都站在竹苑里沉默。 赵文祥将前厅发生的种种告知他,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隐隐有血丝升腾。 这天下,是慕容家的,周衍再如何位极人臣,不过也就是臣子。 他要他死,他就得死…… 大约是这天的疲惫奔波,苏娆在路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的她已经死了,那当朝丞相率军造反,亲手砍下了天子的项上人头。 苏娆站在他的身后,看见那头颅从地上滚滚而下,而周衍侧过脸,光影错落处,半明半暗,那置于阴影下的半边面容,满满的血迹。 他的眼神疯狂,几乎不带人的情感,冰冷、戾气、满满的狠绝。 他笑得狰狞,却字字缓慢温柔:“娆娆,我为你报仇了……” 她想说不要报仇,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越发焦急。 直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将她从梦魇中唤醒。 周衍摇晃着她的肩膀,动作很轻,和他的语调一般。 苏娆睁开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的唇色白而淡,眸色深幽,似乎和梦中那张淡漠面容,陡然重合了。 理智被梦境压垮,苏娆抱着他,很小声地说:“周衍,不要死,好好活着。” 这样滑稽的话语,若是旁人听了,大约都会笑。 可是周衍抱着她,轻声说:“我答应你,我还要陪着娆娆,长命百岁。” 有些话,周衍没有对苏娆说。 她活着,他怎么敢死? 他若死了,她要怎么办? 她无枝可依,他怎么放心她一人? 可他本就不是会说煽情话的人,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许久,苏娆心中到底多了几分安定,她弯着唇角,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而这一次,周衍没有再说她不合礼数了。 他反手将她抱得更紧,纯然的保护和沉彻的占有欲…… 周衍如苏娆说的那样,将婚期安排得很近。 丞相府大约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众人进进出出地忙碌,脸上都是笑意。 毕竟丞相一旦成亲了,有了子嗣,朝中丞相一党的地位,将会更加不可撼动。 苏娆不懂这些朝局中事,她只是有时会心生恍惚──自己竟是要嫁人了。 她从前的二十年人生,从来没有想过嫁给周衍这样的人。位高权重,哪怕温润如玉可也同样难掩手段城府。 苏娆知道,站在周衍那个位置,若是没有些心计,要如何坐稳位子。 可是心中,却也难免晃神。 嫁给这样一个人,一辈子注定担惊受怕。 天子若是对他放心,便诸事太平,若是心生杀意,她的性命,无异于被悬置在那钢丝之上。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心疼周衍的处境。 他在自己和天子之间斡旋,按照白月光那纯良无害的人设,每一步都该走得多么艰难。 她看着明镜中的自己,思绪一时飘得很远。 以至于周衍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察觉。 周衍将她抱在怀里,苏娆闻见他身上清淡的檀香味。 她吸了吸鼻尖,问道:“你去进香了?” 周衍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着。 许久,他突然弯下腰,亲亲她的额角,道:“我有东西要送给娆娆。” 苏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他这样卖关子。 她眼角微弯,笑意狡黠:“是什么东西?” 周衍将她扶起,说:“我带你出去。” 月光溺(十五) 周衍将她扶起,说:“我带你出去。” 饶是苏娆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周衍替她准备的礼物,是嫁妆。 她看着偌大的院落中层层叠叠的锦盒,一时失语,许久,才诧异地看向他:“你给我准备了……嫁妆?” “你是公主,南国不再,可是你的尊荣,我替你周全。娆娆,我若是活着,必定会不会叫你受一点点委屈。” 周衍的笑容温雅,他捏着苏娆的掌心,温声道:“嫁妆我准备了两份,一份是按照你们南国公主出嫁的仪制准备的,另一份则是我凉国公主的仪制,我还去寺庙,给你求了姻缘绳。” 他将一根细细的红绳萦绕在她的腕间,看着她眼底的震动,将声音放得好轻:“这样,你会不会开心一些?” 苏娆看着他广袖下隐约可见的另一根红线,却想说,周衍,我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 可话语梗在唇边,进退不得。 这一切,不都是她想要的吗? 事到如今,她再有这样的念头,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于是苏娆弯着唇,笑容温婉地看着他。 她说:“阿衍,我很开心。” 周衍眼底本就温柔的光,一瞬间柔软到不可思议。 没有女子能在这样的注视下做到心静如水,哪怕是她。 苏娆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 “不日我们就要成亲了,娆娆,我恨不能这一天早些到来。”他这般说。 苏娆看着周衍温润雅致的面容,也是同样的温声细语:“阿衍,我也同样盼着。” 而此时的皇宫,慕容冥看着跪在面前的暗卫,漫不经心地喝了一杯酒。 他还是那般笑意冷沉的模样,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底下的暗卫战战兢兢,后背已经有汗意。 慕容冥却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 昨夜,他做了噩梦,梦里的苏娆还不是如今这般,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模样。 她穿着贵嫔的服制,跪在地上,白色的蔷薇缎子下沁出血来,洇红了一大片。 那张温婉秀美的脸苍白骇人,却还不住地对自己说:“陛下,臣妾是冤枉的。” 他不知道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一幕太真实,真实到似乎真切发生过。 他有了一个很荒谬的念头:苏娆,本该是他的妃。 这样滑稽可笑,可是念头生出,就在心里扎了根,再也挥之不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日这些暗卫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朕要你们带回一个人。”慕容冥开口,轻描淡写的语气,可是之后说出来的两个字,叫人心惊肉跳:“……苏娆。” “陛下……”暗卫首领仓皇地抬起头,脸上还有未褪的慌乱。 谁人不知中秋佳宴,天子下旨,封苏娆为丞相正妻。 这才几日,事态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慕容冥冷笑了一声,语调陡然转冷,凤眼微眯,肃杀凉薄:“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暗卫首领知道,这次他们是接了个苦差事了。 可是天子和丞相,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将身子俯得更低,结结巴巴地说:“近日,周丞相突然将丞相府里里外外地包圆起来了,怕是……不容易动手。再过几日……就是周丞相和苏……苏娆的婚事,届时丞相府人员庞杂,忙中容易出错,最是适宜动手。” 慕容冥抬了抬眼皮,神色倦怠中透着冷淡:“随你,我只要见人。” 暗卫首领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已经不敢有半分迟疑,干脆利落道:“臣领旨!” …… 周衍陪着苏娆看了一整天的嫁妆名册,月上杆头,他送她回到锦安筑。 “我让粉黛帮你梳洗,天色晚了,早些睡吧。”他说着话,低头看见苏娆勾着自己衣摆的生嫩小手。 她的手实在是生得过分细幼了些,周衍觉得,他能将她的手整个收拢在掌心。 只是这么小,他若是稍微握重了,肯定会留下红印吧。 他这般想着,视线一时怔忪。 直到苏娆轻而软的声音响起:“我想要你帮我梳洗。” 周衍的心蓦得一紧,微微的酸软:“娆娆……这于礼不合。” 他很久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只是近来开始越发频繁,他知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感情,生怕情不自禁下,对她做了什么。 他这样的小心,偏偏苏娆仿佛一点都不明白,火上浇油地对他说:“可是于情无碍。” 周衍想,或许这辈子,他也没有办法在苏娆面前做个正人君子了。 她如此勾着他的衣袖,软声撒娇,他便什么规矩方圆都忘了,一心一意只想陪着她。 锦安筑内,灯火幽微。 粉黛一早就离开了,苏娆侧卧在床榻内,素白的衣衫,发丝如墨。 她的手捏着被角,看着自己的时候,眼底笑意浓烈。 周衍觉得心口某个地方,突然有细细密密的酸疼。 他看着她,半晌,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娆娆,早些休息。” 可是她却是越发坐直了身子,软绸在动作之间,微微拉扯开来,露出柔腻的肌理。 她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那盏夜灯,声音很轻很轻,带着蛊惑的意味:“阿衍,你替我去把灯熄灭了,好不好?” 周衍没有多想,只是问她:“夜里黑,灯灭了会不会害怕?” 苏娆怕黑,亦或者说,她怕深夜的死寂,往日睡觉,总是要留一盏灯的。 她从来没有向他直白地提过这件事,可是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他了解她一切的脾性。 “不怕。”她这般说。 周衍看见那被笼罩在油纸里的灯火,一灯如豆,灯罩被打开的时候,灯火摇曳生影,伴随着灯油被燃烧时噼啪作响的声音,便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他拿过一旁的竹碾小夹,轻轻掐断了那火光。 苏娆从他身后抱住他,她将他抱得很紧,夜凉意薄,她的面容贴在他的后背上,温凉柔软。 苏娆的声音轻慢:“今天夜里不要走了,好不好?” 苏娆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已经有90%的爱意值了,那么她再添一把火,大约就能满了。 新婚那天,万一横生枝节,她需要什么东西作为依仗。 周衍全心全意的爱,最是可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开口,声音喑哑得吓人。 苏娆不是没有察觉,却低低地笑出声:“你这段时间,总在避我。” “娆娆……”他哑然,之后却是无奈:“我并非避你,我只是怕我唐突……”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这样浓沉的黑夜,苏娆借着半掩窗扉处的月光,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是微凉柔软的。 她感受到他的惊慌,还有情难自禁。 “娆娆……”他捏着她的肩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月光寥落,他却能将她的面容看得分明。 那样温婉漂亮的一张脸,眉眼之间是狡黠和道不明的媚。 亦或说,这一切所见不过就是他心魔作祟。 苏娆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勾住她的身边脖颈,她踮着脚去亲他,声音轻软:“今天晚上,好不好?” “今晚……什么?”他一时诧异,竟忘了去推她。 苏娆说:“今晚圆房。” 她说得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无异于惊涛巨石,砸在他的心上。 “我们还没有成亲。” “可我已经将你当作我的夫君了。” “你不害怕吗?” 她约莫是笑了,笑容清甜:“不怕。” 至此,压抑的感情溃不成军。 他环着她的腰,俯身亲吻的那刻,听见自己灵魂深处的喟叹。 有个声音对他说:周衍,你得偿所愿。 是了,他得偿所愿。 【爱意值:99%】 他将她抱起,朝着那床榻走去。 帷幔笼罩飘摇,掩住一切隐秘喁语。 沉香燎了整整一夜,冷香混杂甜腻的气味,将房间寸寸盈满。 …… 婚事那天,是九月二十八,一个艳阳日子。 秋日总是雨连绵,这样的好日子很是难得。 周衍穿着红色的吉服,去丞相府旧居接他的妻子。 他很少穿这样明丽的颜色,束发的玉冠也是同样红稠,越发俊秾无双,温润雅致。 驷马并驱,整整八十副仪仗,十里红妆。 围观的百姓都面露惊异,这亡国公主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叫人惊异,偏偏她还一朝成为丞相之妻。 这究竟是如何修来的功德,这样的好福气,真是世间少有。 周衍一路上都是笑容清浅,他平素随时待人有礼,但是这样的随和也是少有,随从将饴糖和铜钱分给一旁的百姓,一路过去,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马车在旧府门口停下,周衍翻身下马,看着那厚重的朱红大门从两边缓缓而开。 烟花竹炮应声而响,一时嘈杂热闹。 而不多时,苏娆被喜婆牵着,从府邸里面一步步走出来。 红男绿女,她身上那套婚服,是稠绿的颜色。阳光之下,像是有波纹流动。 她一步步走向走向自己,周衍眼眶竟有潮湿,似乎平生遭受的所有指摘亏欠,在这一刻,都能一笔勾销了。 月光溺(十六) 她一步步走向走向自己,周衍眼眶竟有潮湿,似乎平生遭受的所有指摘亏欠,在这一刻,都能一笔勾销了。 苏娆一直低着头走路,门槛跨过的那刻,她看见一只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指骨瓷白,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漂亮。 手的主人开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之意,几乎能叫人溺毙。 他说:“娆娆,我来娶你了。” 苏娆不自知地弯起唇角,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亦是温柔:“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周衍给了苏娆,最周全,最无懈可击的体面。 苏娆终于从那锦安筑搬了出来,正如她所说,周衍给了她一个家。 他给了她一个女子所想要的一切,给她呵宠,给她纵容,给她尊贵…… 喜轿抵达丞相府,周衍掀开帷缦,将她从马车里横抱出来。 他没有顾忌旁人的眼光,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步伐稳而快,径直朝着正殿走去。 那喜婆也跟着周衍的步伐而去,脸上笑容很是谄媚:“周丞相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老妇做了这么多年的喜婆,还是第一次看见新郎官不先去待客,还亲自抱着新娘入房的,夫人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恭维话语,放在平日,周衍必定是不屑一顾的。 可是此刻,他心情极好,淡淡地说:“赏。” 喜婆顿时眉开眼笑,更是恨不能将苏娆从头恭维到尾。 周衍依旧是一个赏字。 而苏娆没有搭腔,她靠在周衍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抬手去捏他的衣襟。 这种绸料金贵,轻易就容易留下摺子。 喜婆见状便道:“夫人快别扯丞相的衣裳了,留下印子就不好了,丞相还要出去待客的……” “无碍。”他打断喜婆的话,嗓音清淡,只是语调微冷。 那喜婆是个机警的,知道周衍不喜,登时就不说话了。 只是她心中也难免诧异,这南国的公主当真是好福气,竟能得到丞相全心全意的喜欢。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新房。 新房内,入眼可及都是红色。 周衍牵着苏娆的手迈过一地的花生金枣,扶她在床边坐下。 喜婆在一旁站着,举着放有喜秤的托盘,脸上的笑容恭维。 周衍的嗓音低醇,只是细细去听,似乎有一丝丝不稳:“拿喜秤过来。” 喜婆自然是不敢耽搁,连忙将那系着红稠的秤杆放在周衍的手中。 苏娆看不见此刻周衍的表情,她的视线被红盖头遮住,只能看见他绣着红色浮文祥云的黑色长靴。 冠盖下摆的璎珞流苏微微摇晃,眼前的红绸一点点被掀开,苏娆终于看见周衍的模样。 他的唇边含笑,温雅的面容,好看的笑意几乎能叫人心跳骤停。 喜婆已经识趣地离开了,只是在临走之前,提醒周衍道:“周丞相可别忘了外边的宾客啊。” 周衍没有回答,喜婆也不敢再多耽搁。 她走到门口,替两人关上房门的时候,却无意间瞥见叫人惊骇的一幕——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丞相蹲下身来,替那床榻之上的女子脱鞋。 饶是喜婆见惯了大场面,也是一瞬间虚汗覆背,不敢再多看。 说出去谁会信呢? 哪怕寻常人家的夫君,也不会替自己的妻子换鞋袜,可里面那位,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啊…… 粉黛站在不远处,看见喜婆难看的脸色,便问了一句:“您这是怎么了?” 喜婆连忙笑了笑,打马虎眼道:“今日丞相喜事,可我这一天也难免劳累,累了脸色自然不好。” 粉黛只以为她是想要讨赏,也就没有多想。 而房内,苏娆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周衍,局促不安,轻声道:“这些事,本不该你做。” “应该的,”他抬眸看向她,眸色轻漾开笑意:“夫人为尊。” 苏娆喉间像堵了一口棉花,难受的厉害。 他将她的鞋袜放在一旁,又替她拆解开满头的朱砂琳琅。 她今日很美,面若桃花,眉若弯月,唇似丹朱,就像是一株娇艳的花,要心细呵护才好。 苏娆从始至终沉默着,任由他替自己一点点拆下所有的装饰。 她垂着眸,眼底细微的涟漪。 钗环卸下,周衍掀开一旁的被子,温声道:“你先睡,我出去应酬宾客,很快就回来。” 苏娆说好,顺着他的动作躺下,手捏着被角,渐渐觉得心头安定了,唇角才有了笑意:“周衍。” “嗯?”他眼底有疑问。 苏娆笑着,轻声细语:“嫁给你很好,不能再更好了。” 他吻她的额头,嗓音缱绻:“能娶你,三生有幸。”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丞相府已经是危机四伏。 暗卫首领看着丞相府中间来往的人群,额角一滴冷汗。 在新婚之日,掳走别人的妻子,这怎么看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而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将是当朝丞相。 可是另一边,却是陛下。 暗卫首领咬了咬牙,终究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事到如今,一切万事俱备,不能再有什么耽搁。 横竖都是难路,他没得选择…… 众人发现丞相大人今日心情很好,待谁三分笑,简直叫人如沐春风。 于是,气氛也越发和络。 那丞相府廊檐下的红色灯笼在夜风中轻晃,晕开一抹清淡的红色。 等到众人察觉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暗卫朝着站在院落中心的周衍放了一箭。 淬着毒的剑划过他的衣摆,割破了原本象征着吉庆的婚服。 人群开始慌乱,偏偏又是在丞相府,不敢擅自乱窜。 周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衣摆上的裂痕,之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泛起一抹透着杀气的冷笑。 他朝着那箭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从赶来的护卫手中夺过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落地朝着那个方向射了一箭。 那暗卫原本也只是想要这箭引发混乱,没成想周衍一个文官,在面对这样的场面不仅没有乱,反而在第一时间,给了自己致命一箭。 索性他已经吸引了周衍的注意力,这么一耽搁,首领那边,估计是要成事了。暗卫死前这般想着。 月光溺(十七) 索性他已经吸引了周衍的注意力,这么一耽搁,首领那边,估计是要成事了。暗卫死前这般想着。 确如他所想,此刻的首领已经抱着熟睡的苏娆,以轻功回到了皇宫之内。 而周衍还以为这场突袭是朝自己而来,吩咐自己的下属,道:“今日的这些人,一个活口都不许留,还有,莫要惊扰了夫人。” 那下属听了这话,却是双腿一软,他隔着两位大臣,直接跪在了地上,话语颤抖到不成样子:“丞相,夫人不见了。” 周衍听见这话,眼底清晰可见的猩红漫开。 偏偏他捏紧了手中的弓箭,声音冷静到叫人觉得可怕:“留下几个活口给本相。” 下属跪着说是,都没敢看周衍的表情,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新婚妻子被人掳走,下落不明。 可是丞相却没有暴怒,反而如斯冷静。就是这样的不寻常,才会叫他觉得惊慌。 下属步伐虚浮,走的时候还差一点撞到了人。 混乱很快就被安定了下来,百来个暗卫在生死之间,果断地选了前者,缴械投降。 一众人被五花大绑扔到了周衍的面前,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哑声道:“周丞相……我等也只是……只是听命行事,请丞相看在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的份上,放我们离开吧……” 周衍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他阖了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戾气暗光,然后抬杯饮酒。 眼看半盅酒水见底,他捏着那细颈的酒盏,终于缓缓开口,只是他的语调低凉,渗人得厉害:“谁让你们来的?” 还是刚才那个开口的暗卫,此刻哑声道:“丞相大人恕罪,我等……不能说。” “不能说……”他轻轻重复着三个字,之后,眼尾一弯红渐重,猩红骇人,他冷眼睨着那已经在发抖的暗卫,本来温雅的面容,平生狠戾:“不能说,你就死。” 周衍身边的侍卫闻言,上前就想结束他的性命,而那暗卫也认命地闭上眼。 可周衍陡然再度开口,话语偏执:“凌迟。” 周遭,传来大臣们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周衍只当作没有听见。 在这暗卫说了“不能说”三个字以后,他心中最后一丝丝侥幸,彻底湮没。 彼时总归还有一丝希冀,想着自己全族上下为了凉国卖命多年,父母皆因先帝而死,这慕容冥再如何狠戾,也断不会在自己新婚之日,作出强掳他的妻子这等无耻之事。 可说到底,还是他低估了他的无耻。 周衍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黑,又隐隐透出血红来。 他按着案角起身,墨色的发本是半束,此刻被风吹得发丝纷扬。 他按耐下喉中那抹腥甜,发了红的眸子,凉薄森冷:“把这些人,都杀了。在场的诸位也别忙着走,都给本相好好看着。” 【黑化值:70%】 “是……” 一阵嘈杂纷乱的应和声音。 周衍没有再说什么,此刻他只觉得心里犹如火烧,五内俱焚,在理智崩断的前一刻,他喑哑着嗓音开口:“备马。” 一直到周衍已经离开了,在场的众人也不敢擅自离开。 今日丞相的样子太吓人了,他们见惯了官场诡谲,本该是不会轻易被吓到,却也两股战战,四肢发冷。 谁能想到昔日温雅的丞相,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人被逼狠了,果然都是会性情大变的。 也有官拜一品二品的大人,差不多猜到了前因后果。 他们都是老狐狸,也知道敢在丞相婚宴上闹事的人,皇城之内,屈指可数。亦或者说,只有那一个人…… 可是他们心中各有惊慌,虽是那人的手下,竟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半个请求之字。 新婚的大喜日子,丞相府正苑血流成河。 那大片的红色血污浸透红绸,暗红的色泽诡异,血腥味冲天。 …… 而此时的皇宫,苏娆已经醒了。 那暗卫在路上给她下了迷香,可是系统的提示音响起的那刻,她还是恢复了所有的理智。 70%的黑化值,只能说,慕容冥欺人太甚。 她坐在梨花沉木的桌上,素手拿着翡翠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事已至此,她不会做那些白费力气的事,她要做的,就是等周衍来救自己。 慕容冥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苏娆。 她穿红色很漂亮,温婉的面容多了艳色,一双蛊惑人心的眼越发勾人。可是她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却叫人生恼。 没有如愿看见她惊慌失措,他心有不忿,于是开口,似嘲似讽:“你这个样子,倒是和当初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低冷,带着天子的威压,很轻易就能让人生畏。 可是苏娆放下杯盏,平静地看着他,道:“陛下,毁人姻缘是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他先是沉默,之后笑着重复着三个字,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缓缓笑出声:“你未免也太过高看了自己,苏娆,你一届亡国之奴,有什么资格让朕遭天谴?” 这就是男主,自信、强悍、无懈可击。 可是苏娆已经不是他的女主了,她看着他,打蛇三寸,字字清晰:“慕容冥,你真可怜,却也是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她起身,因为迷药的原因,脚步还有些虚浮,但是走向他的时候,面容坚定冷淡:“你让我家破人亡,为人轻贱,还想利用我的感情,让我做一味药引,我恨毒了你。” “你一个男人,堂堂天子,竟能这样利用一届女流,龌龊!” 慕容冥猛得攥紧双拳,额角的青筋迸出,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狰狞。 他身为天子,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被女子这般羞辱过。 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心有好感的。 天子权威受辱,一瞬间的暴怒让他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咽喉:“你以为攀上了周衍,你就能活下去吗?周衍此刻想必已经反应过来,必定已经猜到了是朕掳走的你,可是你说,他敢来救你吗?” 苏娆一张脸青白,唇色一点点失了血色,偏偏还那般不依不饶,一字一顿地说:“你不配提他,你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最后一句话落下,慕容冥蓦然松开对她的桎梏,看着她弯腰咳嗽的模样,挥袖冷笑。 “那朕倒是要看看,你这般维护的人,究竟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他的话音落下,太监赵文祥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的语气急慌,用快促的语气说:“陛下,丞相率着府中亲卫,已经朝着陛下这里赶来了。” 回应他的,是苏娆的笑声。 她看着面沉如水的慕容冥,笑容说不出的明媚,杀伤人眼:“慕容冥,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来救我的周衍。你现在也看见了,他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慕容冥呼吸粗重,脸色比此刻的苏娆还要难看几分,眼眶里面满是血丝。 他看着她,道:“你看不起朕?” 苏娆缓缓摇头,用认真平静的语气说:“陛下说笑了,我并非看不起你,而是从未将你放在眼里。” 慕容冥重重闭上眼,再度睁开,里面已经一片冰冷。 他笑得像是自嘲,缓缓道:“朕今日掳你过来,本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来朕的身边。苏娆,许是朕上辈子亏欠你的,朕每多见你一次,执念就多一分。而你……恨毒了朕。” 苏娆的眼睫微微一颤,她重新坐回方才的位子上,轻声问:“所以,陛下会怎么处置丞相?” “朕不会处置他,朕会让你看看,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他也同样精于算计满腹城府,和朕并无不同。”他说完,再没有等苏娆的回应,转身离开。 苏娆看着慕容冥远去的背影,想说,他同你不一样,他精于算计满腹城府又如何,他从来不会算计我。 黄昏渐落,周衍一身红衣,眉眼之间匿着血腥气。 他看着天子寝殿的大门缓缓而开的那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剑。 慕容冥一身玄色,站在高阶之上,看着周衍隐忍不发的表情,冷笑:“周衍,你周氏一族被我父皇不喜,是朕不拘一格,让你当了这个丞相,现如今,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提着剑来见朕?” 短暂的沉默,周衍不避不退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道:“陛下说笑了,陛下寝宫里的,不是寻常女子,那是臣的命。”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娆听得清晰。 苏娆眼中,分明有动容。 她下意识起身,又往着敞开的门走了几步。 慕容冥余光看见了,却也没有说什么,反而问周衍:“你可知,朕有千万种方法杀了你。” “天子一怒,流血漂杵,臣明白。”他往前走了几步,依旧话语冷静:“就算陛下要臣的命,臣也要带走臣的妻子。” 算是彻彻底底撕破脸皮。 慕容冥恼羞成怒,看向苏娆的时候,眼神阴恻, “你看见了,不是我不让他活,是他自己想死。”他冷笑着,压低了声音对苏娆说:“去吧,去过你们所剩不多的日子。” 月光溺(十八) “你看见了,不是我不让他活,是他自己想死。”他冷笑着,压低了声音对苏娆说:“去吧,去过你们所剩不多的日子。” 一句话,杀心已起。 苏娆心中,突然有了恨。 她再没有多看慕容冥一眼,快步往殿外走去,决绝到头都不回。 慕容冥看着她的背影,指骨用力到泛白…… 周衍在看见苏娆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便温柔了下来。 他朝着她伸出手,黄昏之下,他面容温雅,漂亮到叫人心悸。 于是苏娆也扬起一抹笑,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中。 而慕容冥眼底,瞬间幽暗到了极致。 周衍没有留意,他只是一味看着怀中的女子,在看了一眼她脖颈上的红痕之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所有情绪收敛到滴水不漏。 他笑着捏她的鼻尖,道:“娆娆,地上脏,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苏娆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路逶迤蜿蜒的血色,笑着说“好”。 他们都明白,他们已经走到了末路。 一路上,周衍都没有提他是怎么闯进皇宫的,他只是握着她微微发冷的手,攥在自己掌心,握得很紧很紧。 他一遍遍地问她冷不冷,之后在马车即将停下的那瞬间,他对她说:“娆娆,你喜欢江南吗?过几日,我让人送你去江南玩,好不好?” 他已经在给她准备后路了。 马车在两人的沉默中,缓缓停下。 苏娆看着他,许久,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深深地咬住他的唇。 她的眸光潋滟漂亮,丹朱红唇,话语柔软,偏偏每一个字,都是大逆不道。 她说:“阿衍,我要当皇后。” 周衍惊颤地看着她,他握着她的腰,语气陡然变得心疼:“你会被后世唾骂……” 苏娆说:“不怕,他们肯定先骂阿衍,阿衍替我挡着骂。” 周衍确实有起兵造反的打算,可绝对不是带着苏娆一起。 他只想将她妥善安置起来,若自己成功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会给她改名换姓,让她干干净净,不染诟病地坐在自己身边。 若是他败了,她也能偏安一隅,平稳度过此生。 他怎么舍得她遭受流言蜚语?更何况起兵造反,他根本没有十成的把握。 苏娆难得呼唤了系统:“周衍如果造反,会死吗?” 系统冷静地说:【那就要看他和男主谁更厉害了,攻略对象也不是不会死的。】 苏娆心中有了闷闷的疼。 可是她当着周衍的面,却是笑意婉转:“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美名骂声,我都陪你。” 爱意值:【100%】 系统的声音比刚才对了一丝起伏:【现在,你只要集满黑化值就好了。】 苏娆一时沉默,之后生出几分不忍之意:“我一定要……” 系统简单明了地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你一定要。】 剧情发展到这里,白月光造反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夜色低凉,苏娆一身红色的嫁衣,坐在床上。 周衍送她回来以后,就称有事离开了。 苏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听他说有事,只是让他早些回来,按耐住了过问的打算——他不说,必定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心里很乱,她不知道如今这样的局势,她能不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保住周衍的周全。 她想要完成任务,可绝对不想让周衍死。 苏娆起身,看着窗外冷清的上弦月,一言不发。 月色浓沉,有秋风拂面而过,更添许多萧瑟。 她到底披衣起身,拿起一旁的大氅,往外走去。 不是想过问他的行踪,只是天冷了,怕他受凉,只是这样……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也不知道这样拙劣的借口,是为了什么。 只是走出门的那瞬间,风骤紧轻寒。 冬日,似乎是更近了。 书房里,灯火忽明忽暗。 周衍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内侍,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不分明。 他开口,语气平静:“张大人,本相父亲对你家上下皆有知遇提携之恩,可如今,你却想要去慕容冥那边。” 他口口声声慕容冥,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明明是如此温柔雅致的一张脸,偏偏神情如同鬼魅,叫一旁的众人皆是心生寒意。 而张思航更是脸色惨白,他唇角的血迹晕散开,一片浓烈的红色。 他看着周衍,半晌,哑声道:“你这是……造反,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周衍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将梨花木上的刀扔在了她的面前:“既然如此,你必定是不能为本相所用了。念在往日本相父亲的情分,本相赏你一个全尸,你自尽吧。” 张思航虎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周衍,字字颤抖:“你要我死?” 周衍唇角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缓步走向张思航,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柔声细语:“本相的话,张大人听不懂吗?” 张思航这才有了反抗之意。 只是他才刚刚想要站起来,就被周衍腕间飞出的刀割断了脚筋,踉跄倒地。 “这些人,一个都不要留。”周衍仿佛没有听见张思航的哀嚎,目光平静如水地扫过不远处跪着的张思航一党,面色淡漠:“你们记住,不是本相想要你们的命,是张大人不想让你们活。” 有求饶声四起。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周衍心腹,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周丞相……那些人不过就是听命行事……若他们愿意倒戈,留下一命又何妨?” 周衍已经负手走回了案几后面,他动作优雅地重新落座,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又怎知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怀恨在心,岂不是后患无穷,既然如此,不如杀了永除后患。” 众人听了,未免心慌。 他们知此番天子掳走丞相之妻,终究让丞相性情大变,却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今的丞相,做事如此不留余地,简直狠绝到了极点,没有半点人性。若是来日他们这些人有谁心生背叛,想必下场只会比今日的张思航更惨烈。 月光溺(十九) 如今的丞相,做事如此不留余地,简直狠绝到了极点,没有半点人性。若是来日他们这些人有谁心生背叛,想必下场只会比今日的张思航更惨烈。 张思航在听见周衍方才的一席话时,便已经乱了心神,他急切地说:“周衍,你怎么对我不要紧,你别伤害我的部下,他们这些年为了我出生入死,又何尝不是于你有恩?” 周衍笑意凉薄,他摩挲着自己腕间的红绳,用平静的声音说:“算本相对他们不起,来日他们死了,大可以找本相索命。” 他说完,眼风扫过站在张思航身边的侍卫。 下一刻,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张思航喉咙处飙出血,一双眼睛却死死睁着,直直看着高位之上的俊美男人。 众人眼见这一幕,心中都有了不能遏制的自危感。 这样好的皮囊,这样残忍的心肠。 而周衍丝毫不在意,已经随意地抬手,示意一旁的部下动手。 无数刀光落下,一时间,书房里血流成河,如同人间炼狱。 在场的众人都见过时局风云,大风大浪,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下一刻,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娆隔着满室的血腥,隔着噤若寒蝉的众人看向周衍的时候,正好撞进他戾气未消的眉眼。 她从来不知道周衍还有这个样子,冰冷、狠戾、毫不留情。 她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黑化值已经这么高了,他还是没有在自己面前有过任何的出格之举,可原来,一切竟都在这里有了答案。 哪里是没有出格,只是他将他所有的阴暗面都在她的面前小心收好,不留一丝丝端倪罢了。 “阿衍……”她喊他的名字,不仅仅是周衍,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看向她。 她手里还拿着他的外衣,风吹起她的裙摆,一抹清丽的红。 她的个子娇小,那外衣放在她手中,格外宽大一些。 守门的侍卫脸色苍白如纸,跪在地上已经颤抖如糠筛:“丞相大人,方才我等忙着……忙着转移……尸体,这才没有注意到夫人过来了。” 周衍玄色衣袍的广袖之下,瓷白如玉的十指攥成拳,有血迹洇出。 偏偏他的表情已经收敛所有戾气阴暗,平静得如同死水:“所有人都出去。” 苏娆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心已经乱到了极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 周衍坐在位置上,面色平淡无波,朝着她挥手,语调喑哑晦涩:“娆娆,过来。” 苏娆按耐住满心慌乱,才没有跑出去。 她一个现代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方才没有失态,已经是拼尽全力。 此刻,她咬着下唇,到底还是控制住自己的心慌,一步步走向他。 地上的血腥甜粘腻,每走一步,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可是周衍却没有想要帮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步步走向自己。 苏娆走到他面前的那刻,脸色发白,还是鼓起勇气对他笑:“阿衍,我原本……只是想来问问你何时回来,门口没有人,我听见哀嚎的声音,一时好奇,才推开门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将手中的外套放在空置的桌子上,声音更加轻:“这是……外衣,天冷了,你出门的时候,穿得太单薄。” 周衍没有回答,他看着她,眼底越发深红。 在苏娆不安的视线中,他起身,越过梨花木桌,将她整个人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她的鞋袜上沾了血迹,晕开一片深红。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伸手替她脱下她的鞋袜。 苏娆在这样的沉默中,缓缓开口:“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他的动作一顿,之后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放下她的绣鞋。 他低着头的样子,比往日还要沉默,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整个人说不出的晦暗。 许久,他抬眸看向她,温雅细致的桃花眼,眼尾一抹炙烈的红,如同鬼魅。 他开口,语气沙哑到不像话,隐隐可以听得出破碎感:“怕我?” 苏娆眨了眨眼,“扑哧”笑了,她这样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一愣,之后抿了抿唇角,等她的下文。 亦或者说,宣判。 她会责备他吧? 她会说,阿衍,你不该这样滥杀无辜。 甚至,她可能会厌恶自己。 他这般想着,捏着她绣鞋的手,指骨微微泛白。 苏娆看着他脸上微妙起伏的表情,最终却是在心底无声叹息。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脸上,“我怕你做什么?阿衍,我才不会怕你。” 苏娆知道,她这个人骨子里偏心得很,对于自己在意的人,总是会更多偏袒。今日之事,她在外面听见,先是错愕,之后却是心疼。 他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何尝不是因为自己? 因此,她并没有置喙他的决定。 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能评说他的对错,可是她不能。 她抬手去勾他的脖颈,轻声道:“时间不早了,阿衍,我们睡觉吧。” 他还处于意外之感中,她的反应如此平淡,让他没有想到。 因此,他愣了愣,才低声道:“外面气味重,我叫人收拾了,抱你回去睡觉。” 苏娆笑着靠在他的胸口上,她的话语缠绕着柔软之意,尾音上扬:“不急,阿衍,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他喉间生涩,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眼眶隐约发酸,话语艰难:“娆娆要说什么?” “阿衍,”她唤他的名字,一字一顿:“我要当皇后。” 她说完,顿了顿,又轻声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是我,要当皇后?我是南国公主,和天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衍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她在告诉他,她是他起兵的借口。 可是他轻吻她的面容,用好温柔的语气说:“是我狼子野心,娆娆,不关你什么事。” 这一天晚上,周衍抱着苏娆回到正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月色溶溶,一路过去风声微凉。 她靠在他的胸口,小小的一团蜷在他怀中,似乎就是他此生能够抓住的所有温暖。 他开口,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我必定保住你。” 月光溺(二十) 她靠在他的胸口,小小的一团蜷在他怀中,似乎就是他此生能够抓住的所有温暖。 他开口,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我必定保住你。” 似承诺,似自我告诫。 丞相造反那天,慕容冥的兵马也已同样严阵以待。 正是初雪的季节,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而落,人间胜景的好时节。 可是皇宫门口,大批的兵马厮打在一起,相互斗争不休,已是生死之争。 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看一眼这么好的雪色。 周衍穿着铠甲,两军阵前,面容肃杀。 不远处高高的烽火台上已经有诸多的弓箭手,他们被周衍的军队从后背偷袭,接二连三的从上面被推下。 那烽火台极高,人从上面掉下来,死状凄惨至极。 可周衍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脸色平整,目光寒凉。 他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温润雅致的丞相了,亦或者说,苏娆被抢亲的那天,他的灵魂就已经阴暗丛生,只剩下狠戾凉薄。 而金銮殿上,慕容冥面无人色地坐着。 他看着底下跪着的零零星星几个大臣,笑容讥讽:“其他人呢?” 王希刚刚从外面的战局中回来,鹤发之年,还要上阵杀敌,此刻已然一身的伤。 他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同样惨淡:“皆以倒戈,周衍不知何时伙同外邦,竟让那些蛮夷帮他造反,当真是不择手段。” 慕容冥根本不想听这些,他的眼眶布满血丝,一言不发。 突然,那烈烈风声裹挟着大片的雪撞开了金銮殿的大门。 首领太监踉踉跄跄地进来,一身的血,神情狼狈:“陛下,奴才护送你从密道离开。” 慕容冥蓦然睁大眼,语气愤懑:“你说什么?” “陛下……”首领太监哀切至极:“外面的亲卫侍从,已经或死或伤,至于剩下的人,也都已经转头投靠了周衍。” 慕容冥整个人失力一般,眼底染上一层清灰。 他看着门外的零星几个侍卫,传唤了他们进来。 “诸位爱卿,”他的目光一一掠过殿下众人,话语平静至淡漠:“叛军势如破竹,朕作为天子,绝对不能苟活。诸位爱卿都是我凉国的股肱之臣,绝不能落入敌手平受折辱,现如今,大家随朕一同自绝吧。” 他说到这里,面无表情地一片看着一脸惊骇的首领太监,道:“去后宫传朕旨意,一众妃嫔皆殉国,皇子公主皆服鸩酒,至于皇后,赐白绫。” 首领太监没有想到慕容冥会把事做得这么不留余地,一时哑然,之后便是无措:“陛下……那些都是您的……” “她们是朕的妻妾,朕要她们牺牲,她们就要牺牲。”慕容冥话语冷静,时候目光扫过王希,低声道:“就从王大人开始吧。” 王希心底发寒,看着这个自己效忠了一生的王朝,几乎是能称得上失望的情绪在心中肆虐。 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匕首,老态龙钟的大将军,手中拿着匕首,手腕还在隐隐颤抖:“陛下,臣的妻儿已经离开皇城,可否不牵连她们?” 慕容冥把玩着桌上的玉玺,轻慢道:“如今世道流离,大将军都自身不保,何况老弱妇孺。王将军放心,朕会让你们黄泉下见的。” 王希眼中所有的希冀,全部消弭于无。 他缓缓闭上眼,竟是落下浑浊的泪来:“谢陛下隆恩。” 总是有人,哪怕到了绝路,还是义无反顾地效忠着所谓的天子权威。 很可笑,可是又叫人觉得敬佩。 …… 周衍率军闯进金銮殿的时候,大殿里面只有慕容冥一个人。 他坐在高位之上,笑容平静,俊美的面庞眸色晦暗。 他看着周衍,笑得冰冷:“周衍,你赢了。” 周衍脸上并没有自得,他看着慕容冥唇角的笑意,只是淡淡陈述道:“这天下,如今是我的了。” “我不明白,”慕容冥眼中透露出几分真切的迷惑来,他看着周衍,缓缓道:“你不惜背着万世骂名,说你是谋朝篡位的奸邪小人,是为了什么?” “不甘为人臣子,狼子野心罢了。”周衍将手中的剑抛到慕容冥面前,剑落地,声音铮铮,他的语调冷清:“你自绝吧。” 慕容冥嘲讽地笑了,他拿起那沾满了血迹的剑,一点点擦拭干净,好整以暇地抬眸:“杀了这么多人,你不害怕吗?” “怕。” 意料之外,周衍竟是这般回答。 慕容冥愣了愣:“那为何不留余地?有些人,你明明可以不杀。” 周衍没有回答,只是冷声道:“别再拖延时间了。” 慕容冥脸上平静,拿起那剑,轻轻放在颈间:“周衍,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错看的人,我本以为,你会是一辈子为我所用,一辈子忠君爱国,不曾想,你造反的速度之迅疾,竟是超越了我下定决心杀你的时间。” 他说完,并不打算得到周衍的回应,手腕微动,就打算自刎。 可突然有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带着急切,急急喝止:“刀下留人。” 这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一直面无波澜的周衍,眉心重重一跳。 苏娆今日穿了一件鹅黄的襦裙,那裙子看起来干净至不染尘埃,和此刻的皇宫,格格不入。 慕容冥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周衍将她保护得很好。 她看起来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整个人都透着鲜活。 而苏娆并没有在意慕容冥的目光,他看着周衍,对上他不解的视线,咬着牙说:“慕容冥不能死。”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半个小时前。 彼时苏娆正在后院赏雪,院落里面的梅花初绽,在雪色中很是漂亮。 她正在欣赏着,却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说:【温馨提醒:男主是气运之子,男主一死,世界崩塌。】 苏娆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慕容冥死了,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是的。】系统的声音低沉好听:【建议你去保住他的命,除非你觉得周衍的黑化值能自己飙满。】 月光溺(二十一) 苏娆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慕容冥死了,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是的。】系统的声音低沉好听:【建议你去保住他的命,除非你觉得周衍的黑化值能自己飙满。】 苏娆:“……” 天大地大,任务最大。 纵使有千般的复杂情绪,苏娆还是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周衍的下属自然不敢阻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到了金銮殿。 于是,就有了此时的这一幕。 周衍的声线紧绷,他看着苏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克制,不要吓到她:“娆娆……慕容冥今日必须死,不会有任何一个君王,会留下废帝。” 苏娆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 她咬了咬牙,突然疾步朝着那金銮殿之上走去。 慕容冥和周衍不约而同沉默着,两个人都在看着她,谁都没有出声。 而苏娆走到慕容冥面前,他惨淡的脸色隐隐透出几分死气。 天之骄子,竟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苏娆一时间,竟是有些唏嘘。她高估了男主的能力,也低估了白月光黑化以后的杀伤力。 此时她仰着头,恰好能看见他眼底破碎愤怒的光。 “你来看朕的笑话?”慕容冥他咬着牙冷笑,喉间隐隐有血腥味窜上来。 他兀自按耐,可是拿着剑的手却已经在发抖:“朕不需要你的可怜。” “陛下说笑了。”苏娆不费什么力气,就夺过他手中的剑。 “娆娆,你究竟要做什么?”是周衍的声音,压抑、克制、隐隐有痛惜。 苏娆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看向周衍的时候,带着几分商榷,声音还是那样温婉清甜,只是说话来的话,叫人心生冷意。 她说:“阿衍,他可不可以不死?” 周衍眼前仿佛一层阴翳,像是隔着白纱,他竟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笑意苍白冰冷,字字狠绝:“为什么?” 苏娆找不到理由。 她找不到一个理由,让周衍放过慕容冥。明明是不共戴天之仇,她却要他轻轻放下。 偏偏在这个时候,系统不冷不热地开口:【你现在提出,自己不舍得慕容冥,估计黑化值能飙满。】 苏娆沉默半晌,才恶声对系统说:“你还是人吗?” 【不是。】系统从善如流:【我只是系统,而周衍也只是npc,本质上,我们都只是你完成任务的工具。】 苏娆听完这句话,不知为何,心情异常不好。 只是完成任务的工具? 可周衍……明明是人啊。 她心中的两个自己互相拉扯,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听从系统的建议。 直到周衍冰冷无温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说:“还愣着做什么!直接箭杀了废帝!” 一时间,箭弓拉满的声音嘈杂又迅疾。 苏娆没来得及多想,已经挡在了慕容冥的面前。 她闭着眼,听见周衍惊慌的声音,他说:“谁都不许放箭!” 她终于把他逼上了绝路。 她听见自己身后,慕容冥疑惑讽笑的声音:“苏娆,你究竟为什么要保下我?” 她无心回答,只是看着高台之下一身是血的周衍,用恳求的语气说:“阿衍,能不能留下他。以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下来。”他打断她的话,是苏娆从未听过的语调,隐隐可见的戾气。 她却不进反退,还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能死……”她这般说,连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周衍怒极反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冰冷,原本温雅的面目,隐晦四生。 半晌,他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开口时,已经平静到没有一丝丝波澜:“娆娆,我给你两个选择,下来,我当作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亦或者,你留在上面,我可以留下慕容冥的命,可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话音渐生冷意,已经是威胁。 苏娆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幕有些好笑。 她还犹豫要不要听从系统的建议,直接顺水推舟。周衍却已经将她逼到了死局。 可她偏偏不能怪他,这样的情状,与人无尤。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我要保住他。” 于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一直以来都冷静自持的周衍,快步走向那高台之上。 他狠狠将她搂进怀中,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丝缝隙。 他俯首贴耳,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娆娆,你真的叫我很生气。” 【黑化值:85%】 冬雪骤紧,一夜过后,凉国易主,改国号南诏。 苏娆不知道周衍将慕容冥关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这个世界没有崩塌,就说明男主还活得好好的。 周衍没有给她名分,可偌大的后宫,也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天,是他登基的日子。 她住的地方离前朝很近,据说这里是从前慕容冥建立的楼阁,叫明月楼。从前住在这里的,是和亲的贵妃娘娘。 冬日风雪如沸,烈烈风声中,还能听见恢弘的鼓声。 新主已定,故事的一切走向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苏娆想,周衍大约不会原谅自己了。 他骨子里骄傲,怎么能容许这样的背叛。 是了,她的所作所为落在周衍眼中,就只是背叛二字。 很讽刺,可是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苏娆见到周衍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她刚刚睡醒,视线还有些模糊。 半晌,她才看见他的样子。 他穿着玄黑的龙袍,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感,站在屏风旁,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苏娆朝着他笑,道:“陛下今日可还顺利?” 她已经从善如流的换了称谓,周衍心口骤紧,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了呼吸,扯得心肺生疼。 他陡然冷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声重复那两个字:“陛下?” 苏娆不知道她又是哪里得罪他了。 此时此刻,她只能沉默着。 却听见他在下一刻冷冰冰地问自己:“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一时之间,苏娆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问得很诚恳:“什么话?” “我没有给你名分。”他心头迫切,不受控制地朝着她走了两步,声音透着诘问:“苏娆,你除了那个人的命,什么都不要,是不是?” 苏娆不知道,周衍这样的温雅性子,原来吵架的时候,也是同样的不可理喻。 她微微直起身子,抬手推开窗扉。屋子里的沉香气味驱散了不少,只是风雪也在下一刻窜了进来。 眼前突然出现了繁复的广袖纹理,下一刻,窗扉被重新阖上。 “这样的天气,你将窗户开得这么大做什么?”他的嗓音压抑:“苏娆,你没有必要这样,拿你的身子同我置气!” 苏娆一时哑然失笑。 她看着他攒着薄怒的眉眼,终究是带着几分安抚意味,轻声开口:“我没有同你置气。” “阿衍,”她笑得无奈:“是你在生气。” 他微微一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维持着这般僵硬的动作,轻睨着她。 后来,他终究先败下阵来,将她抱在怀中,用沙哑的声音说:“娆娆,我和那个人,究竟谁重要一些?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他?”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苏娆说不出理由,她缓缓闭上眼,只觉得眼眶热热的,竟是有酸痛之感:“你重要。” 他的呼吸渐重,捏着她肩膀的手下意识攥紧,捏得她微微泛疼。 她皱着眉,没有说什么。 而周衍的语气又急又快:“娆娆,杀了他,好不好?” 杀意满满。 苏娆知道,完了。 周衍给她的转圜余地,她到底没有办法抓住。 她开口,语调是同样的沙哑:“不好。” 他眼底所有的热切、希冀、期待,一寸寸冷成灰。 他缓缓松开对她的桎梏,下一刻。却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 他笑意凉薄,嗓音平缓,几乎不带温度地说:“如果心不在我这里,娆娆,我能留住的,是不是只有你的人了?” 好家伙,她又打开了虐文剧本吗? 苏娆仓皇地看着他,只是她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唇已经被人重重吻住。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亲吻过她,带着撕扯的痛感,隐隐有血腥味蔓延。 苏娆终于想起应该推开他,可是他将她抱得那么紧,她所有的反抗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笑话。 他狠了心要叫她痛,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衍松开她的时候,她的唇色嫣红,唇角的血色潋滟。 而周衍轻睨着她,用冷淡的声音说:“爱妃愣着做什么?把衣服脱了。” 苏娆觉得,白月光黑化了以后,也是真的不做人。 她呼吸微微一窒,字字僵硬:“你要封我为妃?” 妃是妾,可她是他不惜一切,十里红妆娶回家的妻子。 周衍笑得冰冷:“我的妻子已经死在了凉国国破的那天,而你,没有人会知道你在哪里。苏娆,普天之下,你能仰赖的人,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苏娆在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机械性开口:“什么叫我死在了凉国国破的那天?” 月光溺(二十二) 苏娆在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机械性开口:“什么叫我死在了凉国国破的那天?” “我已经下旨,说那天你死在乱军之中,娆娆,如今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丞相之妻了。”他微凉的指节轻轻拂过她的发,动作温柔,语调低缓,偏偏每一个字,都叫人不寒而栗。 而周衍看着她脸上的错愕,那种不受控制地心疼之感,又难收难管。 他遏制住自己想要食言的冲动,狠下心肠,一件件褪下她的衣裳,冷声道:“娆娆,明月楼很适合你吧?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只用等着我就好。” “你把我当什么?”她沉默半晌,看着他的时候,眼底半真半假的错愕惶恐。 而周衍仿佛没有看见,曾经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此刻面色清淡,疏离冷然:“娆娆,应当是我问你,你将我当做了什么?” 这一场闹剧,终究潦草收尾。 周衍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注定也不会叫苏娆好过顺遂。 他们都是心狠的人,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相似到了极点。 被迫承欢,不知是谁更痛一些。 只是罗帐摇晃,隔着轻薄的纱帐,隐隐能听见女子的吞咽饮泣声。 周衍动作更重,他用几乎没有温度的声音说:“哭出来,我喜欢听你哭。” 于是那哭声,一夜断续辗转着。 许是国祚刚刚稳定,国事繁忙,周衍几乎不再来见苏娆。 他将她囿于那一方高楼之上,像是珍藏一颗明珠,亦或者说豢养,他已经将她逼到了绝路,等着她出声求救的那天。 有时他也会来看她,在想念之意压抑住恨意的时候。 只是苏娆却不愿意见他了,她的理由恭敬可笑。 她坐在屏风后面,说:“臣妾身体不适,害怕玷污圣颜。”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他明明记得,那时冬日初至,她夜夜将冰冷的手脚放在他的手中。 她说:“阿衍帮我捂捂,不然我要生病了。” 言辞清晰,可是人不似故。 他如她所愿,只是坐在软榻之上,隔着屏风看着她素净的侧脸。 而她可以视若无睹,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直到某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推开了那扇屏风。 绣着牡丹芍药的白檀屏风倒地的那刻,他看见了苏娆的面容。 她穿着白色的襦裙,一身素白,不带任何一点点颜色。她的手中拿着一方半成的绣帕,梅花还未上色,光秃秃的树枝丫杈上,零星几个花样。 “爱妃好雅兴。”他低眉看着她手中的物件,没有去看她的脸。 他不敢看她,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他已经日夜焦灼。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让自己伸手去将她收于怀中的冲动,又怎么敢多看一眼? 而苏娆却冷静至极,只是抚摸着手中的帕子。 她的脸色平淡,就好像被关在这里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陛下将我关在这里,我自然是要自己给自己找点消遣的。不然漫漫长夜,我又能做些什么?” 话语落下,她终于抬起头,恰好撞进周衍略带猩红的眸里。 他眼底攒着惊痛,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你若是后悔了……” 你若是后悔了,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可苏娆眉眼间漾开一抹笑,透着洞穿一切的冷淡:“我想要慕容冥活下去,你不能接受,谈何从前?” 周衍眼角漾开一抹红,宛若血色,他嘶哑着声音问她:“苏娆,若是我非要他的性命不可呢?” 苏娆说:“阿衍,那我只能离开。” 系统似乎叹了一口气,很轻,苏娆觉得约莫是自己听错了。 而周衍冷笑连连,他胸口急剧起伏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你以为你能去哪里?苏娆,我就是折了你的手脚,也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下一刻,他陡然伸手,将苏娆扯进怀中。 他问她:“为什么说离开!为什么?” 苏娆知道,周衍的情绪并不正常。此时此刻,她应该安抚他的。 可是这几日的独处之后,她的情绪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一贯是无拘无束的性格,没有这样被约束过。 苏娆缓缓闭上眼,用几分倦怠的声音说:“他不能死,没有为什么。” “如果那日战败的人是我,苏娆,你也会这样不管不顾,说什么也要留下我的性命吗?”他问完,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低至尘埃。 苏娆说:“阿衍,我不会让你败。” 他心中,竟是可笑地又泛起希冀:“娆娆,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他,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说,只要你我就相信。”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苏娆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她只是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他还能让步。 系统在此刻开口,透着几分蛊惑,声音低哑动听:【苏娆,只要你再添一把火,你的任务可能就要完成了。这不过就是一个任务,你想好好活着,对吗?】 是啊,她想好好活着。 那么这些天,他们之间的纠缠又算什么? 是她不甘心吗?不甘心他因为这样的一个误会,便让自己伤心。 她又是在等什么?等他回心转意吗? 苏娆心中泛起悚然,她发现这段时日,她竟是忘记了她此行的目的。 这不过就是任务,她只想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于是苏娆看向周衍,她捏着他的衣袖,声音隐约可闻颤抖:“我是南国的公主,周衍,我不爱慕容冥,可是……也难说有多爱你。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从一开始,我和你在一起,不过就是想要利用你,覆灭凉国。” 于是这天,明月楼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天子离开的时候,明月楼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那温婉漂亮的贵妃蜷缩在软榻上,笑意温和地看着进来的宫人,轻声道:“劳烦了,收拾一下。” 一众侍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喘。 这新帝即位之后,虽说性情不算温文尔雅,可也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刚刚的动静,他们这些人都已经预备好要进去给这位贵妃娘娘收尸了。 可她不仅全须全尾地坐着,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朝着他们笑。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性格强悍。 苏娆听见窸窸窣窣的整理的声音,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雪景。 她都这样了,周衍的黑化值,怎么还不涨? 这样冷的时节,她觉得连心中都有了冷感…… 再看外面,雪意更浓,也是浓烈的萧索之意。 天子即位的一月后,废除丞相制。 新晋的官员大多是布衣出身,身后没有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势力,朝堂之上,政治清明许多。 言官谏言广开后宫的那天,周衍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下朝后,踏着厚重的雪,来到了明月楼。 他约莫是想着今日的事心有不安,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比前些天温和许多。 苏娆蜷缩在床榻上,她衣衫单薄,就这么靠着枕头,目光清浅地看着他。 周衍心中,生出细密的痛和恨:“苏娆,你想离开这里吗?” 苏娆看着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的认清过眼前这个男人。她已经把该说的狠话都说了,可是他的黑化值犹如一潭死水,竟然没有一丝丝波动。 她低垂了眼睫,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你打算将我带去哪里?” 苏娆坐的地方,有些背光刺目。周衍看着她平淡冷静的神色,心中生出几分惶恐来,原本就薄弱的底线也一退再退。 他走到她的面前,弯腰屈膝下身,平视她的面容,语调轻缓:“今日朝堂上有官员谏言,说要让我开设后宫。”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娆的表情,生怕遗漏一星半点:“娆娆,你愿意吗?这样的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苏娆心中,无限疲惫。 周衍的黑化值明明已经这么高了,为什么事到如今,却还只是将自己关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她倒是宁可他给自己一个痛快,将这些事都早日了结。 “我想离开这明月楼,如果陛下愿意,可否让我出去?”她看着他,目光漾开笑,像是蛊惑一般,轻声道:“阿衍不舍得我的,对吗?” 周衍确实不舍得,哪怕现如今,他心中对她已经有了恨,可还是舍不得。 苏娆的存在于他而言,实在太重要,重要到他能够不计较个人的感受。没有保留的爱她。 “娆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我禅位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要做什么天子,也不想被世人羁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的话语诚恳,苏娆眼睫微颤。 如果,这不是虚拟世界…… 可是这里是。 而她,是要完成任务的。 她开口,已经是笑容温婉:“之前的事,阿衍就不计较了吗?” 周衍握住她的手,一根根亲吻她的指尖,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用无限温柔的声音说:“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月光溺(二十三) 她开口,已经是笑容温婉:“之前的事,阿衍就不计较了吗?” 周衍握住她的手,一根根亲吻她的指尖,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用无限温柔的声音说:“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苏娆说:“好。” 周衍眼底泛过浓烈的欢喜,下一刻将她压在软榻之上,吻她的眉眼。 他在吻住她的一瞬间,呼吸便重了,再度开口,嗓音沙哑到不像话:“娆娆,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里可能生下所谓的孩子。 可是此时此刻,她沉默地抱着他,已经是默认。 周衍的眼中有足以叫人溺毙的温柔,他亲她,声音喟叹:“娆娆,我们从头来过。” 这天晚上,周衍抱着她,明月楼灯火如昼。 他向她说着自己关于将来的计划,小到庭院里的一花一木,大到孩子的姓名。 苏娆知道,只要她愿意,他真的会抛下一切和自己走。 她明知故问,看着他说:“阿衍,你要江山还是美人?” 他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肩胛上,柔声道:“我要娆娆。” 【黑化值:60%】 他对自己,真的已经退让到了极点。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她更想活着。 她指着他绾发的碧玉镶金丝龙纹发簪,轻声说:“这个发簪很好看。” 周衍吻她的唇,一只手摩挲着她肩胛上的红痕,另一只手拔下那根发簪,放在了苏娆的掌心:“你喜欢,都给你。” 苏娆看着掌心里的发簪,看似随意地说:“这是天子专有的发簪吧?我戴了,会不会被砍头?” 周衍闷闷地笑出声,声音无限宠溺:“你想要龙袍,我都能裁成裙子给你穿。” …… 次日早朝,众臣发现天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周衍唇角挂着温和的笑,看着昨日谏言的言官说:“皇后的人选,朕已经有了,至于充盈后宫,今后都不必。” “陛下!”那言官闻言竟是跪了下来,用诚惶诚恐的声音说:“充盈后宫乃是稳定江山社稷,陛下三思!” 周衍好脾气地笑笑,说:“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诸位还有别的事,就启奏吧。” 朝堂之上有嘈嘈切切的私语声,显然,没有人想到周衍竟会驳回开设后宫的要求。这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天子的责任。 可是没有人敢置喙,这天子性情阴晴不定不是一日两日,谁都不想身首分家。 而此时,苏娆终于走出了明月楼。 按照系统的提示,此刻的她正一路朝着关押慕容冥的地方走去。 她已经看透了周衍,只要自己不背叛他,他的黑化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攒满的。 可是她必须要完成任务,事到如今,只能算她对不起他了。 苏娆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水牢门口。 众人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身上披着天子的龙袍,一身金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更何况她身后跟的侍婢粉黛,是天子丞相府时的旧人。 “开门。”苏娆的语气平静。 “这位……姑娘,”守门的侍卫语气为难:“里面关押的人是陛下钦定的重犯,您看起来便是柔弱贵重的身子,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 苏娆笑笑,从发间拔下一根发簪,一头鸦色长发倾泻下来,迷乱人眼的漂亮。 可是让众人大惊失色的,是那发簪上的纹理。 侍卫和粉黛一前一后跪了下来,前者面露惊恐,后者满满的错愕。 粉黛率先开口,带着求全:“姑娘,你可要想清楚。” 苏娆想的不能更清楚了。 她看着那噤若寒蝉的侍卫,轻声道:“我是陛下的心上人,未来南诏国的皇后,你敢拦我?” 自然是不敢的,凤仪尊贵,谁人敢拦。 侍卫白着脸退到了一边,不敢看苏娆的面容,哑声道:“娘娘……请进。” 苏娆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她和周衍之间,再也无路可走。 可是她只是微微顿了顿,就毫不迟疑地往里面走去。 身后,有粉黛急促的声音:“夫人……” 她在替自己担心,苏娆知道。 而此时的金銮殿上,首领太监不知听手下的人说了什么,脸色一白,急匆匆地朝着周衍走去。 “陛下,有女子拿着您的白玉发簪,进了水牢。” 首领太监说到这里,分明看见周衍眼底的笑容一寸寸冰冷下去,之后脸色铁青,眸色渐生阴怖,烈焰燃烧。 他撑着桌案,直直站起来,看也不看底下不明所以,我泱泱跪下去的一群人,拂袖往外走去。 首领太监哪里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陛下……要不要让人将那冒充您……您妃子的女子抓起来?” 谁知道周衍听了他这话,不仅没有露出满意之色,反而脸色如同冰霜,恶狠狠地看着他,面容阴测:“抓谁?” 首领太监见状,就知道那水牢中的女子,想必真的是身份非同寻常了。 这也难怪,若非身份非等闲之辈,又怎么敢拿着天子的信物进水牢,探望那个人。 那可是陛下心中的刺啊…… 首领太监不由得心中庆幸,没有对这女子做什么。 而周衍抵达水牢的时候,苏娆已经走到了慕容冥面前。 他似乎没有受什么刑法,身上并没有伤口,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错。 他看见苏娆,先是愣了愣,之后才冷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娆不说话,拿出钥匙打开监牢的门,用毫不迟疑的声音说:“挟持我,你就能逃出去。” 慕容冥面露错愕:“你在胡说什么?” 苏娆自然知道,慕容冥就算挟持了自己也不可能逃出去。只不过方才系统提示他,周衍已经到了,这一切,不过就是做给周衍看的一场戏。 “周衍爱我,”苏娆声音平静:“你只要挟持我,就能安然离开。” 慕容冥笑得嘲讽,带着些许冷意:“苏娆,我凭什么相信你?” 而站在暗处的周衍,在听见苏娆有恃无恐的话语后,在某段时刻,脑海一片空白。他额头的青筋迸起,已经隐忍到了极致。 苏娆说的这些话,无异于诛心之论,让他五脏六腑似乎都绞在一起,疼得厉害。 他死死捏着墙,一双眼睛血红,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娆。 “你可以不相信我,我本也无意真的救你。”苏娆说着话,已经重新阖上了监牢的大门。 她此番过来,周衍必定会迁怒慕容冥。只有她装作不在意,慕容冥才能活下去。 果然,慕容冥听见她的话,嗓音冰冷:“你在耍我?” 苏娆笑了:“你倒也不算太蠢,你若是真的挟持我出去,必定会死无全尸,可惜了,我本想一石二鸟的。” “你什么意思?”慕容冥猝然抬头。 而苏娆没心没肺地笑了,道:“你和周衍,一个凉国天子,一个一国丞相,南国的覆灭。你们谁也跑不掉。你和周衍,我都要报复……” “你闭嘴!”不远处,周衍终于忍无可忍,冷声开口。 他呼吸粗重,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他从暗处走出来,一步步走到苏娆面前,不顾她惊慌的面色,当着慕容冥的面,箍紧她的腰身,将她狠狠收在怀里。 他冷笑,温润雅致的面目阴暗丛生,用低冷凉薄的声音说:“还跑,腿不要了?” 【黑化值:95%】 苏娆的第一反应是:哦嚯,完蛋了。 这样不上不下,才是最要命。 可是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她抬手推拒的胸口,用柔弱的声音说:“阿衍,你将我弄疼了。” 他却是笑了,下一刻俯身舔她的耳垂,低语道:“我还想让你更疼。” 苏娆是被周衍抱着回到明月楼的,离开的时候,她听见慕容冥说:“周衍,你的下场,也没有比我好多少啊。” 背负了乱臣贼子的罪名,只为了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多么可怜又可笑。 周衍将苏娆抱回明月楼后,就反手锁上了卧房的门。 他伸手扯她的衿带,动作之重,让她的腰间隐约有痛感。 苏娆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却朝着他笑:“你生气了?” 竟还能这般轻描淡写。 周衍心头满满的失望,还有说不出的痛:“苏娆,我这辈子第一次爱一个人,如今这个下场,我愿赌服输,可是你既然招惹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困在身边。” 他一件件剥去她身上的衣衫,话语平直凉薄:“这么喜欢跑,没有衣服穿,你还跑吗?” 苏娆来不及阻止,下一刻,那些精美的衣裳在周衍的手中,被撕扯成了两半。 她张着嘴,那句“不要”凝在唇边,看起来滑稽又叫人心生酸涩。 周衍却已经没有半点怜惜,他抚摸她赤裸的肌肤,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中生出红意,不胜可怜。 “朕从前听旁人说,女子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其实是给自己的孩子的。朕想好了,朕会日日夜夜宠幸你,一直到你生下孩子为止。” 他的神情偏执又疯狂,语气低柔:“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月光溺(二十四) “朕从前听旁人说,女子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其实是给自己的孩子的。朕想好了,朕会日日夜夜宠幸你,一直到你生下孩子为止。” 他的神情偏执又疯狂,语气低柔:“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苏娆知道,周衍的愿望不会成真。 她不可能孕育他的孩子,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那种难过害怕的感觉,还是漫溢上心口。 她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周衍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已经将她整个人按在了床榻之上。 周衍看着她,神情专注得叫人害怕。 她的肤色很白,此刻带着几分失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缓缓吻她的唇,玫色的唇,鲜艳欲滴。 苏娆仅剩的力气,让她抿紧了唇角,这是唯一能算得上微弱反抗的举止。 而周衍沉溺在其中,动作越来越重,喘息也越来越重。之后,他宛如受到了蛊惑,一遍遍试图撬开她紧闭的齿关。 苏娆闭着眼,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没有叫他得逞。 周衍嘶哑着开口,语调透露着丝丝危险:“娆娆,张嘴。” 下一刻,苏娆做了一个足够叫她后悔的决定。 她依旧紧咬着最后的防线,仿佛这已经是她唯一可存的依仗了。 而周衍眸色微眯,下一刻,他修长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几乎没有带什么怜惜,腕间用力。 苏娆几乎是登时痛出了眼泪,周衍俯身去吻,缓缓道:“娆娆还不听话吗?朕再用些力气,你这下巴可能就要脱臼了。” 蚍蜉撼树。 苏娆到底还是放弃了。 周衍似乎叹息了一声,他的话语透着丝丝苦恼,轻声道:“娆娆一定要这样才肯听话吗?” 苏娆因他的声音而颤抖着睁眼,下一刻,落进他淡漠的眸子里。 那双桃花眼曾经盛满过温柔,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看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如今,那里面低凉一片,除了漠然,什么都没有。 苏娆认真去想,其实她不怪周衍这么对自己,可是实话实说,她有些怕他了。 而此刻,周衍喉间溢出低促的喘息。 苏娆因突兀的动作,脸色一瞬煞白。 偏偏后者抚摸她的背脊,用一种冷静到平静的声音说:“放轻松点,我不想伤到你。” 这一天,苏娆终于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害怕周衍。 她第一次这样直白的领教了世人眼中的周衍,用最温柔的话语,最雅致的面容示人,可偏偏手段不留一丝丝余地。 她大约是哭了的。 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她听见他笑着说:“娆娆哭的真好听,再哭大声点。” 苏娆有一句变态,差点就脱口而出。 长夜漫漫,注定无眠。 周衍离开的时候,苏娆宛如一件没有生气的娃娃,一身的狼藉。 进来服侍她的人是粉黛,小姑娘看见苏娆这个样子,眼泪就掉了下来。 贵妃娘娘,听起来多么尊贵。 可是眼前这个温婉秀丽的女子,一身的痕迹,依稀能看见腿间的青紫。 而苏娆看着粉黛凄惶的面容,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声音淡淡的:“粉黛,我有些不舒服,你让我休息一下,再洗漱好不好?” 在此之前,粉黛心中其实是有些怪苏娆的。她是丞相府的旧人,算是亲眼见证了周衍的过去,相较之旁人,对周衍宗对了几分爱重。 从前,粉黛觉得陛下一腔真心,可苏娆不领情便算了,还一次次去触动陛下的逆鳞,甚至闯了水牢,擅自去见了那慕容冥,实在是可恨。毕竟陛下有多爱她,粉黛比谁都明白。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忍心责怪苏娆了。 说到底,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一个女子,国破家亡,凉国的皇权贵胄在她眼中,哪个不是凶手? 易地而处,若她是苏娆,就真的能做到不怨不恨吗? 粉黛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勉强笑笑,道:“贵妃娘娘先休息,奴婢等等进来。” 苏娆并不知道粉黛心中所想,她只是强打精神颔首,之后翻了个身,陷入了沉睡。 整整一夜,周衍用尽了手段方式,让自己说出了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的话。 他抽尽她的一身傲骨,让她在他面前屈从,柔顺。 苏娆记得,最初的周衍,连抱一下自己,都怕唐突。 她竟将他逼成了这个样子。 苏娆按了按眉心,不再去想,放任自己陷入沉睡中。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燃了宫灯,衬映着那刺绣裱花的窗棂,烛火摇曳。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伴随着她的动作,床褥洇开一片水泽。 苏娆难堪地红了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刻,周衍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见苏娆坐在床上,酡红的脸色,竟让他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故作淡然地看着她,在她的身畔坐下。 苏娆在心里骂了周衍无数句,嘴上却是乖巧:“陛下……” 周衍低垂了眉眼,他抚摸着她的手背,不紧不慢的,声音同样从容:“娆娆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 苏娆吃不准他话里的意思。被整治了一晚上,她现在少有的乖巧。 “陛下说笑了,不过就是睡的好罢了。”苏娆说完,明显感觉到周衍看着自己的视线晦暗难辨。 她心头一咯噔,还想说什么话修饰,便听见周衍说:“既然白日睡够了,晚上就好好陪着朕吧。” 苏娆说:“好。” 目前这个局势,她暂时不想以卵击石。 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再去激怒周衍。万一一个发挥失常,黑化值99%,那她才是真的作死。 她的乖巧显然让周衍很受用,他的眸色温和了许多,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她垂落的发丝,漫不经心的样子,语调慵懒:“这么乖?” 苏娆轻轻靠在他的怀中,她将脸贴在他的心口,软声道:“陛下待我好点,我就会乖的。” 周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问:“哦?如何个好法?” 苏娆眨了眨眼,仰起头看温雅的天子,用柔软甜美的声音说:“阿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月光溺(二十五) 苏娆眨了眨眼,仰起头看温雅的天子,用柔软甜美的声音说:“阿衍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恨毒了朕,还会在意朕的情绪吗?”周衍的嗓音低沉,心口的愤懑渐重,他俯身咬她的唇角,带着一丝丝泄愤的意味。 苏娆没有躲,他现在少生气些,晚上就能少折腾她些,被咬一口总比…… 她的脑海中划过了某些不堪言说的画面,心中更加笃定。 她用带着血的唇去吻他,仰着头,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柔软,仿佛,一点点攻击性都没有,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周衍眼底的冰冷,到底一寸寸淡下去。 他下意识去抱她,压抑的感情只消一星半点的流露,就足够让身处其中的人完全禁锢。 这天晚上,苏娆是被周衍抱着吃饭的。 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很是有耐心地将那粥一口口吹冷了,再喂给她。 苏娆以为,她算是将周衍安抚住了。 可是饭毕,粉黛却端着一个红漆的托盘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盖着一层红布,苏娆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只是从粉黛苍白的脸色中猜到,大约不是什么好东西。 “参见陛下、贵妃娘娘……”粉黛捧着托盘跪下,没有敢看看苏娆的脸。 还是苏娆主动开口的,笑着问:“这里面,是放了什么?” 粉黛的脸色更加难看。 偏偏周衍笑容自若,用少有的温柔语气说:“送你的礼物,娆娆自己去看看。” 苏娆后知后觉的发现情势不对,她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时间,她没有动,只是看着周衍,道:“陛下不妨告诉我,是送了我什么。” 周衍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的嗓音低了些许,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朕让你自己过去看看。” 苏娆知道,他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在命令。 事已至此,她只能起身,一步步朝着粉黛走去。 红绸被掀开的那一瞬间,苏娆看见了一副脚镣。 很漂亮的做工,宝石镶嵌,镂空精致,隐约能看见脚镣的内侧还有一层绸布。倒是细致,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苏娆没有去看周衍,她宛如石化一般,僵立在原地。 直到周衍自她身后,将她轻轻抱住。 他亲吻她的发,动作无限缱绻,语气温柔:“娆娆,戴给我看看,嗯?” 苏娆猝然挣脱了他的怀抱,她就像一根被压抑到了极致的弦,脆弱、可怜。 “周衍,我是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眼神楚楚可怜。 这样的折辱,她承受不起。 而周衍看着已经站在远处,一副要同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的苏娆,戾气平生。 他快步走向她,在苏娆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粉黛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直到周衍那吃人般的眼神看过来,才仓皇地往外走去。 她一路踉跄,几次险些摔倒。 而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娆被周衍扯住手腕,反而不挣扎了。 她看着他,就好像累了一般,说:“放开我,我戴。” 周衍看着她娇艳的面容,不知是在想什么,神色不明。 许久,他轻轻松开她的手腕,任由她弯腰去捡地上的脚镣。 寂静的房间,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周衍的唇边,终于有了一丝丝满意的笑痕。 他将苏娆横抱起,往床榻走去,之后,将这锁链的另一端,系在了床头。 “不会关你很久的,只要你怀孕了,你就能走出这个房间。”周衍说的平静,仿佛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勉强。 苏娆懒得和他废口舌之争,她看着他玉树琳琅的背影,缓缓开口:“阿衍,只要你满意就好。” 周衍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苏娆不确定,只是她想要仔细去看的时候,他已经缓缓转过了头。 他的指尖挑着那纤细的脚镣,漂亮的桃花眼神色温柔。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心满意足地朝着她笑笑,之后微微倾身,将她整个人捞进怀中。 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娆娆,别恨我。若你也和我一样,想要留住什么,你就能够理解我的做法。” 苏娆听着他的轻声细语,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分裂的不成样子。 前一刻他还将自己拴在床脚,下一刻就突然无限爱意。 而窗外,雪色漫漫。 周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拢着她的发,那样缱绻的姿态:“等到过些日子,雪小了,我就给你举行册封典礼,我让你当皇后,好不好?” 苏娆没有说话,她想要找一个契机,一举拉满他的黑化值,之后离开这个倒霉的世界。 周衍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他见她没有反抗,还以为她是想通了,语调益发温存:“娆娆,朕会好好对你的,只要你听话。” 苏娆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好字。 这一天,周衍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去批阅奏折,也没有去处理政务,他只是抱着苏娆,就这么沉默地抱着她,直到天色西沉,月色朦胧。 苏娆在她的怀中昏昏欲睡,突然听见他偏执又温柔的嗓音,说不出的满足,还有笑意。 他说:“真好,我抓住你了。” 苏娆不得不承认,她从心中生出了一丝丝恐怖之意。 晚间的时候,粉黛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好了晚膳。 周衍抱着苏娆坐到梨花木桌旁,一路过去,苏娆脚踝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很清脆悦耳的声音,可是没有人真的会欣赏。 “娆娆最近都瘦了,该多吃一些。”周衍夹了一筷子的冬笋,放在了苏娆的碗里。 她在周衍的面前,平素便是娇纵挑食,竹笋只吃笋尖,鱼肉只吃脸颊上那一块。 这样的要求总归是有些不讲道理的,可是周衍纵容得很。 他什么都依着她。 苏娆夹起碗里的笋尖,细细咀嚼着。 御膳房的厨子,手艺总归是好的。 周衍看着她的吃相,就像是在看什么赏心悦目的事物一般,连眼神都没有一瞬移开。 苏娆都佩服自己,在这样的视线里,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吃东西。 两个人的关系,终于相对缓和了。 周衍几乎不怎么再在她面前露出不悦的神色,他总是带笑的,若不是自己脚踝上的锁链,苏娆都会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 一开始的时候,苏娆还被允许看书打发时间。后来某次,周衍过来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他在门口站了半晌,之后冷着声音说:“将贵妃这里的书册都烧了。” 苏娆也只是略微委屈地看他一眼,并没有争辩什么。她还没有找到他的软肋,若非一击即中,她宁可求全。 除了这场小风波,日子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点波澜。 而那天以后,周衍开始会对苏娆说些民俗怪谈,爱情故事了。 事实上,他除了上朝的日子,几乎都会过来陪她。 至于那些故事,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而她在听。 苏娆不得不承认,他总是有很多叫人觉得新奇的故事,她往往一开始只是敷衍着听,后面却专注了。 这天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晚间,有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的语气含混,带着慌乱:“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水牢里的那个重犯,方才妄图自尽,现如今已经被制服了。” 苏娆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语气急切,有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呢?他人怎么样了?”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苏娆意识到不对,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身侧。 她发觉周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许久未见,透着说不出的冰冷。 苏娆一时哑然。 而他缓缓开口,清冷无波澜的声音:“没听见贵妃的问话吗?”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磕了两个头,结结巴巴地说:“现如今,人还在昏迷着。” 苏娆正欲说些什么,可是碍于周衍的情绪,又不敢轻易开口。 她确实是想要保住慕容冥的命,但是理由……她没有办法说出口。毕竟太滑稽,太可笑。 偏偏周衍突然冷笑,用冰冷的声音说:“朕要他死。” 苏娆失力地跌回软榻上。 她青葱五指捏着他的衣摆,唇咬得血红:“不行。” “为何不行?”他的声音更加淡漠。 苏娆稳定心神,道:“只是死,太便宜他了。阿衍,让他活着,看着曾经属于他的一切,都被你紧攥在手里。” 周衍略微扬唇笑了笑,看着苏娆,话却是对那小太监说的:“出去。” “奴才告退。”那小太监忙不迭地离开了。 而周衍捏着苏娆的下巴,将手中触手生温的暖瓶放在她的手中:“把这个吃了,我如你所说,留下他一条命。” 那瓶子色泽碧绿,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这是什么?”她湿润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几丝仓皇。 周衍闭上眼,颜色淡薄的唇轻轻开合,每个字都叫人心悸:“让你离不开我的东西,娆娆不是说,这辈子不会离开我吗?吃下它,我就留那废帝一条贱命,从今往后,前尘一笔勾销。” 月光溺(二十六) 周衍闭上眼,颜色淡薄的唇轻轻开合,每个字都叫人心悸:“让你离不开我的东西,娆娆不是说,这辈子不会离开我吗?吃下它,我就留那废帝一条贱命,从今往后,前尘一笔勾销。” 苏娆猜测不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叫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偏偏她多次呼唤系统,后者也没有一丝丝反应。 她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你说话算话吗?” 周衍的面容平静,他摩挲着她细嫩的面容,道:“天子一言九鼎。” 苏娆到底还是从那瓷瓶里到出了药丸,浅红色,散发着浓烈的药味。 她吞咽下去,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 “娆娆好乖,”周衍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他温声道:“娆娆刚刚吃下去的,是牵欢丸的雌蛊,从今以后,你若离开我十里,便会死去。” 苏娆愕然:“你已经吃了另一颗?” 周衍点头,笑容淡了:“这蛊术到底伤身,我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给你用,今日这件事,也算是定了我的心念。” 苏娆觉得,这蛊没有这么简单。 她看着手臂上隐隐浮现的一点红色朱砂,“这是什么?” “蛊度入体的标志。”周衍说着话,突然捏破了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滴在上面。 那原本艳红的朱砂,一瞬间消融下去。 周衍摸了摸苏娆的发,带着几分喟叹:“雌蛊要用雄蛊寄生者的血每月喂养,若是没有及时得到血液,你同样会死。” 他抱紧她,满足又温柔:“娆娆,你怎么还能离开我?” 苏娆觉得,白月光是假的,这样的周衍,怎么看也不像是白月光。 他更像每个世界里,那个不择手段的最大反派…… 慕容冥被周衍派人送离了皇城,他将他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可也的确如他向苏娆承诺的那般,留住了他一条性命。 而慕容冥离开的那日,原本只有苏娆一人的后宫,迎来了一位赵美人。 苏娆做不来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听见这件事,也不过就是对粉黛说:“我喜清净,若是没有事,不要让她来见我。” 粉黛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贵妃还是去看一眼那赵美人吧……” 苏娆原本打算小憩,闻言缓缓睁开眼,“为何要看她?” 粉黛咬咬牙,直接跪了下来:“宫里的人都说,这赵美人长得和贵妃您像极了。” 苏娆挑了挑眉,心里有些好笑。 这算什么,替身剧本吗? 她一时没有说话,之后才倦怠地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娆是真的没有将这个赵美人放在眼里,周衍对她再如何极端,可是满值的爱意,他怎么可能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心动,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赵美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周衍下朝便差不多是正午了,他进来的时候,明显比往日要犹疑一些。 苏娆把玩着自己脚踝上的锁链,抬起眉眼看着周衍的时候,神情平静:“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周衍没有想到苏娆会是这个反应,他坐到她的身侧,轻轻捏她的肩膀,语调斟酌:“朕带了一个人进了后宫。” 苏娆点头:“她是谁?” “一个不重要的女子,”他说到这里,看着苏娆的眸子,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娆娆,我只喜欢你一人。” 苏娆的眉心一跳,她回忆起了粉黛说那个女子生得很像自己的传闻。 她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可是又不敢相信,只能对周衍说:“我要见见她。” 周衍呼吸一顿。 他刚刚登基,身边有异心的人不在少数。 今日他将那女人纳进宫来的时候,消息第一时间被有心人传到了粉黛耳中。粉黛护主心切,同样第一时间告知了苏娆。 原本…… 他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之后安抚性地抚摸苏娆的发,温声道:“娆娆乖,不要去见这种不相干的人。” “我必须见见。”苏娆的脑子隐隐发疼,前朝对她本就多有芥蒂,周衍虽对外说她身亡,可是他突然找了个和自己神似的女子入宫,她很难不去联想。 而周衍见她态度坚决,脸色便也冷淡了。 他缓缓道:“她已经死了。” 苏娆的心咯噔了一下:“你说她怎么了?” “她已经死了,”周衍不带任何情绪的重复,之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娆娆,能为你而死,是她的荣幸。” 他将她抱紧,亲吻她颤抖的唇,安抚的意味很重。 苏娆听见他说:“我要封你当皇后,你往后势必是要在众人面前同我并肩而立的。朕从前对外宣称你死了,可还是被有心人找出你就是南国公主的证据。娆娆,朝堂上对你亡国公主的身份争执不休,认为不详。” 苏娆听着他娓娓道来的话,愣愣地问:“所以呢?” “所以我必须要让一个人替你承担所有罪责,我告诉他们你的确没有死,虽失踪多日到已经被我找回,只是你不堪忍受对故国的思念,随后自尽了。” 苏娆听着他可以称得上是冷血的话,循着问下去:“我自尽了,那你怀中的我,是谁呢?” “你是我苦心寻觅而来的,有着和南国公主酷似面容的寻常女子。”周衍抚摸着她有些发冷的面容,解释地很耐心:“娆娆,这样才能有信服力,如今这般,我才能让你不沾染任何一点点诟病,坐上天下最尊贵的位子。” 苏娆不得不承认,周衍早就已经变了。 亦或者说,她还是一直想要拿着白月光的身份往他身上套。 可是白月光陨落,黑月光崛起。 他早就不能照亮温暖谁,他的存在,就是昏暗本身。 而她注定被他收拢于羽翼之下,不见天日的活着。 她轻轻推开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低声道:“阿衍,我有些累了。” 周衍龙袍衣摆之下的双手,五指紧握,指节青白。 可是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拂袖离开。 月光溺(二十七) 周衍龙袍衣摆之下的双手,五指紧握,指节青白。 可是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拂袖离开。 周衍离开没有多久,久久没有露面的系统突然开口了:【觉得心累了?】 苏娆苦笑:“是啊,亲眼看见人命草芥,难免唏嘘。” 【苏娆,】系统喊她的名字,带着笃定和安抚,低沉好听:【我想你活下去,你明白吗?】 苏娆有些疲惫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有点疼。 她鼻尖激出一点酸意,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别颓废,只差最后一点了。】系统明白,作为一个现代人,此番遇见的种种事情对于苏娆而言的打击有多大。 赵美人不是原因,不过就是导火索罢了。 他安抚她,道:【好好完成,回到现实世界,我们说不定还能见面。】 苏娆被他逗笑了,一直隐隐有阴霾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 她轻笑,似真似假的语气:“这算网友见面吗?” 【算期待多时。】系统这般回答。 和系统的谈话结束后,苏娆调整了一下心情,觉得几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对了,这么真情实感干什么?她不过就是在一个虚拟世界完成任务,她一定要回到现实世界里,那里才是她的家。 她调整了情绪,重新振作了起来,晚间的时候,主动对粉黛说:“我要见见周衍。” 周衍赶来的时候,脸上明显有惊喜。 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抱进怀中,嗓音轻微的嘶哑:“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了。” 苏娆回抱住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甜:“怎么会不想见你,我只有阿衍了啊。” 她很少说这样的话,偶尔说一次,杀伤力惊人。 周衍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半晌,才哑声道:“娆娆,我也只有你。好好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苏娆说:“好。” 这天晚上,周衍亲手替她解开了脚踝上的锁链。 他用无限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说:“不日我们就要成婚了,与其绑着你,我更愿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 娆闻言只是笑,只是她心里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将来。 封后大典的这天,周衍在城门口找到了一身素服的苏娆。 她一张小脸素面朝天,麻衣粗服,混在出宫采买的宫人之中。 她看见自己的时候,眼底分明还有诧异。 周衍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他的娆娆许是遇见什么事了,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来到自己的身边。 她素来是乖巧的,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忤逆伤害自己的事。明明昨夜,她还对自己说,她只有自己了。 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同样也只有她了。 她怎么忍心叫他失望? 而此时,周衍看着她一副收拾行囊要离开的样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欺欺人。 他的眼眶渐渐生出热意,眼尾一弯浓烈鲜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奢求什么,竟然看着她,明明是威胁的语调,话语中的意味却是低落尘埃,他说:“娆娆,只要你解释,我就信。” 苏娆的心重重一颤,可是很快,她咬着唇角,用无辜的语气说:“阿衍,我不属于这里。” 他怒极反笑:“那你属于哪里?” 他说话的时候,许是因为心绪难平,不受控制地朝着苏娆走过去。 而苏娆看着越发逼近的周衍,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也成功让后者停下了脚步。 苏娆还在奇怪,周衍的黑化值为什么不涨,就听见后者说:“娆娆,你现在回来,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能既往不咎。” 苏娆听着,心头异样的情绪泛滥得厉害,可是下一刻,她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那半掩的城门跑去。 【黑化值:100%,距离时空跨越,还有半年。】 伴随着系统的话音落下,苏娆感觉到肩胛处像是被什么贯穿了,一阵剧痛。 她惨白着脸低下头,就看见穿透而过的箭镞。 苏娆呼唤系统:“要求屏蔽痛觉。”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你已经完成了任务,对这个世界的感应会越来越弱,所以不出三天,你基本上也感觉不到痛感了。】 苏娆咆哮:“三天也不行!” 系统:【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苏娆想骂人,可是腰身被人紧紧掐住。 那云端之上的白月光一手拿着剪弓,一手紧紧将她桎梏在怀中。他看着她流血不止的伤口,仿佛在看什么罕见的东西一般,神情专注。 此时,那血从肩胛处逶迤下来,在手腕处滴落,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周衍竟是轻笑出声,之后,他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音,含笑道:“娆娆说爱我,我就给你包扎伤口。” 任务已经完成,苏娆不会傻到和周衍对着干。 她潮湿柔软的眼睛看着他,已经是妥协,不胜柔弱:“阿衍,我爱你。” 他眼底似乎是划过一抹讽刺,苏娆看得真切。可是之后,他却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娆娆好乖。” 像是在夸奖一只宠物。 周衍将她横抱起来,手避开了她的患处,朝着宫城深处走去。 一步步,远离城门口那恢明的阳光,走向暗处。 苏娆靠在他的怀中,听见他用温柔又冷淡的声音说:“娆娆怎么能跑这么远?我有没有说过,下次再跑,打断你的腿。” 苏娆先是惊诧慌乱,之后仰头看着他,笑得很是讨好:“能不能三日后再说,阿衍,我还在流血。” 周衍的额角,有青筋迸出。 他用阴测测的语气说:“你在挑衅我?” 苏娆觉得冤枉极了。 她不说话,沉默地靠在他的怀中。 周衍抱着她回到明月楼,粉黛看着苏娆肩胛处的伤口。吓得脸色惨白:“娘娘遇见刺客了吗?” 苏娆怕她担心,低低地嗯了一声,之后才道:“不碍事的。” 粉黛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是下一刻,她看着苏娆身上的粗布素衣,脸色一瞬间白了。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抱着苏娆的天子。 周衍雅致的眉眼生出戾气,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几乎让人下一刻就想跪下。 他睨着粉黛,语调冰冷:“下一次,娘娘若是再有什么出格之举,你们这些下面伺候的人。都给朕死。” 粉黛和苏娆都听得出,周衍没有在开玩笑。 黑化值满格的情况下,他做出什么,苏娆都不会觉得奇怪。 有太医过来,替苏娆取下肩胛上的箭镞。 之后,太医正想包扎伤口,却被周衍制止。 他看着苏娆惨白的脸色,笑了:“娆娆忘记了吗?今日是你的封后大典,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能在耽搁了,你直接换上仪制,同朕过去。” 苏娆同样是笑,说:“好,臣妾都听陛下的。” 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粉黛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硬着头皮,字字颤抖:“陛下,娘娘已经流了很多血了若是不包扎,只怕是撑不到典礼结束。” 这话听起来,字字在理。 可是周衍只是冷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粉黛,说:“再多言,直接杖毙。” 这一天,南诏国皇后的登基仪式。 年轻英俊的天子握着皇后的手,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步一步,走了上百级玉阶。 世人眼中,他们看起来登对极了。 只有苏娆知道,离开明月楼的时候,周衍将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衫,在她的肩胛处摸到了一手的湿润鲜红。 偏偏他只是浅笑眯眸,眉眼慵懒地说:“娆娆要撑住啊,若是晕过去,可怎么好。” 而此时,苏娆终于走完了那一百级玉阶。 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高台之下,山呼万岁千岁,礼乐之声不绝。 高台之上,周衍温雅的面容在晨光之下好看到不可思议,可是话语也同样冰冷得叫人心头揪紧。 他低声问她:“娆娆,开心吗?” 苏娆唇色被胭脂染的鲜红,可是脸色苍白如纸:“阿衍开心,我就开心。” 典礼结束的时候,周衍抱着终于支撑不住昏迷的苏娆,快步朝着明月楼而去。 他对太医院院判说:“朕的皇后不能有事。” 不仅太医不明白,其实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不明白,既然是如此在意,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决绝。 周衍掩拳低咳,在慌乱奔走的人群中,看着自己掌心的血。 牵欢蛊之下,两人性命相连。 苏娆若是死了,他也不能活。 可是她若活下来,周衍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心里都是恨,注定会让两个人互相折磨。 这一夜,明月楼灯火通明。 等到苏娆醒来,已经是次日晨。 她看见周衍坐在自己的床畔,平日里那样细致整洁的一个人,此刻双眼布满血丝,一身颓废。 他看着自己醒来,眼底分明划过了惊喜,只是很快,又被漠然覆盖。 苏娆用绵软无力的手去扯他的衣摆,看着他眸色松动,才轻声说:“阿衍……” 月光溺(二十八) 他看着自己醒来,眼底分明划过了惊喜,只是很快,又被漠然覆盖。 苏娆用绵软无力的手去扯他的衣摆,看着他眸色松动,才轻声说:“阿衍……” 周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没有挥开自己的衣袖。 他说:“娆娆,木已成舟。” 苏娆笑了:“是尘埃落定。” 周衍抿着唇,纯然是想要相信,却又不敢信任的模样。 半晌的沉默,他才哑声说:“娆娆,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苏娆说:“好。” 周衍又成了众人眼中温雅的天子,所有人都说帝后鹣鲽情深。 只有苏娆知道,他在自己肩胛的疤痕处一笔一笔,刺了他的名字。 在南诏,只有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处以黥刑。 她堂堂一国皇后,竟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每个夜晚,周衍用略带冰冷的唇吻她身上,属于他的印记,之后用无限满足的声音说:“娆娆是我一个人的。” 浓烈的占有欲,满满的偏执。 他早就疯了,在一次次希望落空后,被自己逼疯了。 可是苏娆只是平静接受了他给了一切,无论好坏。 至少这半年,她是真的想要他快乐。 南诏国开国次年夏日,一直都身体柔弱的皇后,终于病倒了。 天子倾尽全国上下之力,寻求传闻中的不死药,一时间,道教盛行,招摇撞骗者更是不在少数。 明月楼,大片碧绿的浓荫半掩着高楼轩榭里面的一切,若隐若现。 苏娆靠在周衍怀中,喝下了一碗据说是很苦的汤药。 她面不改色地喝完,却发觉周衍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他说:“娆娆,觉得苦不用忍着。” 苏娆回答得很诚恳:“阿衍,我感觉不到苦了。” 她是实话实说,可落在周衍耳中,就是旁敲侧击。 是他对她太过专横独断了吧?以至于她如今,竟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捏紧了已经空荡的药碗,看着苏娆柔顺温婉的面容,哑声道:“我在替你寻长生药,等药找到了,你就能活。” 苏娆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我都明白,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药。” 她知道,她已经要离开了,如今让系统帮着自己装病,也只是想要让周衍做好心理准备,等自己离开的时候,不至于太难过。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衍却听不得苏娆说这样的话,他的面容微微发青,冰冷的指尖捂住苏娆的唇,声线发抖:“会有的,娆娆,你信我,会有的。” 苏娆含笑望着他,到底轻轻点头。 后来的日子,苏娆常常会在夜里感觉到他的目光。 周衍除了最基本的休憩时间,夜里总是时时刻刻看着她。 他在害怕,她知道。 时间再推移,苏娆开始时时昏睡。 周衍听说她昏睡不醒的时候,正在上朝。平素那样冷静至于冷清的天子,跌跌撞撞地从龙椅上下来,整个人岂止一句关心则乱可以涵盖。 那天以后,周衍甚至罢朝,日日什么都不做,只是看她。 有一日夜里,苏娆醒来的时候,他恰好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尖,脸上还是惊慌未定的模样。 看见她醒来,他陡然将她抱在怀中。 苏娆感觉到,自己的颈间一片濡湿。 她病重膏肓的那天,是夏日少有的凉雨天气。 周衍红着眼眶,双手颤抖地去擦不断从她口中溢出的血,嗓音哽咽到不成样子:“娆娆,不要吓我,求求你。” 他明明没有哭,可是苏娆却觉得他的模样已经哀切到了极致。 苏娆想要开口安慰他的,可是系统的血包多的有点过分。 她好不容易才按耐住想要继续吐血的冲动,素白的手捏着周衍满是血污的手,颤声道:“阿衍……好好活着。” 多么狗血的桥段,可是原来人在生离死别的时候,最想对在意的人说的话就是,好好活着。 可是周衍知道,没有苏娆,他根本活不下去。 他一时失语,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抖着手去擦她唇角的血渍。 明明在谋朝篡位的时候,他都能面不改色,可是如今看着苏娆,却只剩下溃不成军四个字。 苏娆听见系统的声音:【倒计时,三分钟。】 苏娆讨商量:“能不能再多给些时间?” 系统叹气:【这已经是我第四次给你加时长了,三天前你就该走了。】 苏娆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神情已经有些疯狂的周衍。 他看起来,那样的叫人揪心。 可是她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阿衍……”她唤他的名字,唇角扬起一抹笑,柔声道:“我……我有一个心愿。” 周衍的心仿佛沉入谷底,可还是哑声问她:“什么心愿?” “我还是比较……比较喜欢我初见你时,你的样子。”她咽下已经到喉咙口的血腥,笑容加深:“牵欢蛊的解药……几日前我就悄悄给你服下了,阿衍,你能不能好好活着,能不能原谅我?阿衍……对不起。” 【黑化值:0%】系统的嗓音复杂到了极致。 苏娆的心情也复杂了,竟然……只是一句话,就消散了吗? “我答应你,娆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是……只是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细听,是哽咽。 苏娆没有办法回答,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了。她的唇角还挂着笑,双眸却已经渐渐阖上。 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她感觉到周衍的眼泪,滴在自己的眼角。 好冷,没有一点点温度。 他哭得那样绝望,如同失去一切一般。 苏娆从来没有听见他这般绝望且歇斯底里的声音,仿佛一生得好光景,付诸于此…… 皇后薨了的第二天,也是慕容冥卷土重来的日子。 周衍处理好苏娆的身后事,抱着盛有她骨灰的锦盒坐在明月楼里,笑容平静。 他听着外边的嘈杂声,缓缓道:“娆娆,从前我一直觉得,我死前必然是要你陪葬的。” “可是如今……我来殉你的葬好不好?” 夏日的风沉闷,寂然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慕容冥找到周衍时,他已经安然地服药死去了。 床榻之上那个面目如画的男人,一身红色喜服,和眼角那颗鲜红的泪痣辉映,说不出的诡艳。只是他的神情太过安宁,以至于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慕容冥想,周衍多自私啊,自己死了,竟还将苏娆烧成灰带在身边,不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再见她最后一面。 可是偏偏,又用情至深如斯。 慕容冥原本想要将他给自己的羞辱一并还给他的,可是此时此刻,竟是只剩下哑然。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知道,他输了,他输给了周衍对苏娆死生不顾的爱情。 慕容冥想,后世大约都会赞颂他卧薪尝胆,扶倾颓大厦的宏图霸业,会诋骂周衍谋朝篡位,却只当了一年天子的小人行径。 可是有一个人不会这样去想,那个人就是苏娆。 他许她一人偏爱,倾尽余生慷慨。 慕容冥自问,他做不到。 他沉默良久,才轻声说:“厚葬吧……葬在一起。” 那一身落拓雅致的少年人,终究成了她一人的白月光。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囚安于心(一) 世人都说宋家那位新任家主爱惨了他的新婚妻子,甚至不许任何人窥见她的面容。而远离人迹的半山别墅,温雅矜贵的男人半跪在她的面前,亲吻她泛着剧痛的脚踝,轻声说:“娆娆跳舞给我看,好不好?”——囚安于心 傍晚的余晖如同火烧,一大片泼墨晕染开的晚霞如同极致精致的粉墨水彩,在空中留下深深浅浅的倒影。 苏娆站在古朴的校园大门前,这个时间,有不少的学生从里面走出来。她们三三两两地挽手离开,脸上皆洋溢着朝气的笑容。 她的身后是宁城的唯一一所大学,很显然,她的身份就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苏娆没有在意来往的人,她的注意力在自己手中正在震动的手机上。 屏幕上的那个名字,让她的眉心不由自主地拧起,神色渐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接通了聒噪已久的电话。 那头是她名义上养母,陈淑月的声音,此刻她本就尖利的声音因为激动,越发难听了。 她哭天抢地的说:“苏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再不回来,我们一家人都只能去死了!” 苏娆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嗓音平静:“那你们都去死吧。” 陈淑月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你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苏娆,我们赵家把你养大不容易,你不能这么恩将仇报!” “陈淑月,我对你们赵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苏娆说完,不等陈淑月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之后,她手指微动,利落地将她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所谓的虐文女主剧本,大概就是全世界都在迫害你。 苏娆所处的这个世界,她的身份是赵家的养女。 养女,自然是算不上金贵的,她的存在,不过就是为了给赵家牟利而已。 现在,正是赵家风雨飘摇,濒临破产的前夕。 按照原本的剧情走向,她刚刚接通陈淑月的电话以后,会因为赵家的养育之恩答应她提出来的要求,去见本世界的男主──傅驰。 傅驰此人,是本世界最显赫的世家傅家的唯一继承人,样貌身材都是上佳,无数名媛趋之若鹜。 苏娆在听见这个设定的时候,心情简直没有一丝丝波澜,毕竟按照虐文小说的一贯套路,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男主的尊贵奢华。 再说剧情,男主见过女主后,对女主的样貌性格都很满意,于是和她签订了契约,以她做自己的情妇为代价,帮她救下赵家。 至于后面,就是虐文小说里司空见惯的套路了。 男主之所以沉迷女主的样貌,是因为她酷似他从小失散,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这时,虐点就顺理成章地来了── 男主一边迷恋和女主在一起的感觉,一边觉得自己对除了白月光以外的女人动心,是背叛了白月光。于是,他就时不时的莫名其妙地虐一下女主。不仅是言语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可女主却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越陷越深,爱上了男主。 可好景不长,白月光突然被找到了。男主利落地和白月光订婚,给了一笔钱打发了女主。 白月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女主的存在,故意设计,让男主看见女主推她下楼。白月光当即小产,而女主被男主送进了监狱。 故事发展到这里,还不是最狗血的,最狗血的是,入狱的女主还怀着男主的孩子。 于是她在监狱生下了两人的孩子,出狱后黯然离国,五年后成为首屈一指的设计师,才重新回国! 也是在这段时间,男主发现白月光是冒充的,女主才是和他走散的,真正的白月光,后悔莫及。 结局就是,男主对回国后的女主强势追求,一段无关痛痒的追妻火葬场后,没有任何意外的抱得美人归,美满大结局。 苏娆听完,真的想把能写出这种剧情的人的脑子,按在地上摩擦。 女主是受虐狂吗? 非要在这样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憋了一口气,回顾完这一段狗血桥段后,问系统:“男二呢?男二是谁?” 【男二叫宋沉衍,是宁城中心医院心胸外科特聘教授,宁城宋家家主最小的儿子。】 苏娆问得很积极:“宋家和傅家有什么关系吗?” 【第二世家,竞争关系。】系统说到这里,用一种带着鼓励的语气说:【目前知道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你自己去摸索吧,加油你是最棒的!】 苏娆觉得系统属实很敷衍:“我要攻略的人是男二,你把男主的信息整理的这么齐全,男二怎么什么都没有?” 系统理直气壮:【你看小说的时候,会关注男二的人生吗?】 苏娆无言以对。 半晌,她挥了挥手,拦下了一辆即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 “姑娘,要去哪里呀?” 苏娆笑容明媚:“师傅,麻烦带我去宁城中心医院。” …… 宁城中心医院,手术室外的灯亮着,充斥着消毒药水的过道,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 “老爷,您不用担心,您兄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说话的人一身中山装,看起来恭敬严肃。 被喊老爷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道:“沛慈,我就这么一个哥哥。”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冷,道:“傅驰人呢!” 沛慈脸色一变,道:“少爷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显然,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男人,正是傅家的家主,傅权声。 “他大伯在手术室里做手术,他有什么事情,比他大伯的手术还重要!”傅权声语调低沉,满满的失望:“当真是逆子!” 沛慈不敢随意劝告,只能安抚地拍了拍傅权声的背,扯开话题:“里面做手术的主治医生,是宋家那位的小儿子。我打听过了,他是国内一流的心胸外科教授。” 傅权声皱了皱眉,道:“若不是这样,我也不愿意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医院,给我的兄长做手术。” 沛慈笑着点头:“所以,老爷可以放心了。” 傅权声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宋家那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现如今他最宝贝的小儿子,倒是妙手仁心了。” 两家积怨已久,傅权声说这样的话,颇带讽刺。 沛慈笑着劝解:“父辈的事,小辈总是没有错的。” 傅权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而手术室内,监护仪的声音稳定地响动着。 那站在无影灯下的男人,一身落拓玉立,蓝色的手术服上有几处血迹。 他带着白色的口罩,露在口罩外面的眉眼如同墨染,清隽雅致。此刻他低着头,手中的动作有条不紊,正在进行最后的缝合工作。 手术很顺利,已经到了尾声。 有小护士走过来,替他擦去额角的汗,语气带着崇拜:“宋教授您可真厉害。” 宋沉衍的眼睫微弯,清脆的咔喳一声,剪去了多余的缝合线,才温声道:“今天大家辛苦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声音温润动听,低洌柔和,叫人听了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安抚。 “谢谢宋教授!” 没有管众人的道谢,他说完话,便率先举步,走了出去。 手术室里的气味,他其实并不喜欢。 苏娆找到宋沉衍的时候,他刚刚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站在缓缓闭合的手术室大门前,单手解开脸上的口罩。 他的肤色很白,眼睛很温润漂亮,眼角一颗淡红色的泪痣,眼底隐隐有青灰。灯光下,唇色红得有些过分。 此刻他站在走廊刺目的灯光下,整个人虽然气质雅致,却给人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感觉。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为什么宋沉衍和周衍长得一模一样? 【节约成本,见谅见谅。】系统适时开口:【这张脸的3d模型已经优越到了极致,我们团队没有办法做出更好看的类型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苏娆真的想翻白眼。 害她刚刚还心慌了一下,真是罪过。 不过……有一说一,他这身打扮,真的好看的不得了。 苏娆有几分心猿意马涌上心头,她抬腿,正想走过去。却看见原本坐在旁边的傅权声走向宋沉衍,语气急切:“宋医生,情况怎么样?” 宋沉衍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缓缓道:“一切都很顺利,再观察几天情况,就能从重症监护室离开了。” 囚安于心(二) 宋沉衍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缓缓道:“一切都很顺利,再观察几天情况,就能从重症监护室离开了。” 他说完,朝着傅权声微微颔首,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傅权声点了点头,眼中划过几丝赞赏。 而苏娆同样看着宋沉衍。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亦或者从某种程度而言,称得上没心没肺。 可是她看着宋沉衍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心头颤动。 宋沉衍其实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很乖巧的长相,一双眼睛弧括圆润,瞳仁乌黑,看起来湿润干净。 她似乎是赶过来的,唇微微张着,鼻尖有一点薄汗。 来医院的人,总归是有些急事的。 宋沉衍眉心未蹙,没有打算停留。 只是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那女孩突然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素黑而直,发尾轻轻扫过他的手背,一股说不出的痒意。 苏娆的脸色嫣红,用柔软又乖巧的声音说:“宋医生,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宋沉衍微微垂眸,密而直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 他今年二十五岁,男人最好的年纪。 苏娆这样的,十八九岁的年轻小姑娘,他一天能遇见好几个。可是似乎,她和旁人又是有些不一样的。 宋沉衍没有来得及细想,他的嗓音略带无奈:“请放开我,这里是医院,如果生病了,你可以去挂号。” 苏娆闻言,不仅没有放开,反而弯着眉眼朝他笑。 她眼底一片细碎,是少年人特有的光彩,招摇的,亮亮的,叫人忍不住就会多看几眼。 宋沉衍看着她笑意嫣然的样子,一时间竟是忘记挥开她的手。只是许久,他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心绪突然乱了。 他见她还是不说话,开口,语调些许紧绷:“请放开我。” 哪怕这个时候,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节。 苏娆诧异地挑眉,他窘迫的样子实在可爱,她好心开口,但是语气颇有几分得寸进尺:“宋医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又怎么会轻易放开?” 她说到这里,余光看见远处的傅权声,微微一眯:“宋医生认识他吗?” 宋沉衍皱着眉,耐心地说:“这是病患家属。” 苏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晃了晃属于宋沉衍的,被自己攥在手心的衣摆,嗓音轻软:“宋医生打算去哪里,我可以一起去吗?” 宋沉衍觉得有些头疼,可是眼看手术室里的同事都要出来了,他也不好多耽搁,只能默认,举步离开。 苏娆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心满意足地跟着他…… 消毒室门口,苏娆看着自己泛白的帆布鞋鞋尖,乖巧地站着。 医院里开了暖气,她觉得有些热,将头发挽了起来,低着头,露出一截冷白雪腻的脖颈。 找到宋沉衍的过程很顺利,除了刚刚开始见到他面容时的意外,其余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走。 白月光一开始果然都是温柔的,她这么唐突,他也没有生气。最多,不过无奈的皱皱眉头。 苏娆唇角微弯,不自知地笑了。 而此时,宋沉衍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消毒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眉眼实在生的好看,门打开的一瞬间,消毒室刺眼的灯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光影深浅,眉目如画。 苏娆抬头看他的面容,哪怕这么熟悉,她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步伐轻快地走到他的面前。 宋沉衍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竟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 就好像他曾经见过她,她也不止一次这般朝着自己带笑走来。 这样的想法很可笑,明明今天,他们也不过是初见。 这样的片刻晃神而已,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仰着脸,面容皎洁,笑颜清澈。她说:“宋医生,我可以和你回家吗?” 多么无礼的要求,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对一个刚刚见过面的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宋沉衍正欲开口,她已经很是不认生的捏住了他的手。 她嗓音乖巧,故意拉长了音节,撒娇的意味很重:“求你……” 她身上的味道很香,是花香的味道,让宋沉衍想到清晨沾着露水的玫瑰。 宋沉衍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眼底一抹暗沉划过。 他敛了神色,在下一刻,平静又温和地拨开了她的手。他说:“小姑娘,我不会带你回家。” 苏娆竟是怔然。 是周衍太好了吧?好到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步步退让。她还以为,所有的位面都是如此。 可原来,宋沉衍不是周衍,哪怕他们生得一模一样,哪怕他更加谦和。 攻略难度,果然是越来越大了。 她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看着宋沉衍的眼神十分复杂。 而宋沉衍再度开口,语调沉着:“如果你说的有话对我说,只是这件事,那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的。” 他不动声色,动作优雅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之后,他用疏离温和的声音说:“倘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苏娆一时想不出理由来拦他。 虽然知道是完成任务,这也不过是虚拟世界,可是女孩子的自尊心,也只允许她做到这个程度了。 她看着宋沉衍走远,安静地站在原地。有带着寒意的风从窗户穿过,吹在她的脸上,冷得厉害。 苏娆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大约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前脚刚走出医院,后脚一辆黑色宾利便朝着自己飞驰而来。 本就是入秋的天气,秋雨湿凉,刮着不算小的风。 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那车身撞到她的身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被抛起,之后在冰冷的风中,直直摔了下去。 剧痛袭来,晕过去的那一刻,苏娆苦中作乐地想:现在好了,自己有理由赖在医院不走了。 囚安于心(三) 剧痛袭来,晕过去的那一刻,苏娆苦中作乐地想:现在好了,自己有理由赖在医院不走了。 宋沉衍再一次见到苏娆的时候,那个前一刻还在同自己嬉笑,让人头疼不已的女孩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了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上。 他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不知怎的,心头一紧,闷闷的逼窒感将他倾没。 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苏娆身上移开,便看见一旁的肇事宾利里,坐着一个身穿定制西装,气场强大的男人。 男人的司机正在和警察交涉,语气沉稳:“是这位小姐突然出现,我才撞到她的,我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敲诈。” 那负责抬担架实习医生一听就炸了:“人现在都因为你的过失,躺在这里了,你还说人家敲诈?” 双方眼看就要吵到不可开交,宋沉衍适时走向实习医生,轻声道:“先不要追究这些,把人送去做个检查,其他的事等她醒来再说。” 实习医生原本就很崇拜宋沉衍,此刻听见他这般说,自是连忙答应下来。 宋沉衍走向了不远处的宾利。 隔着车窗,能看见男人指尖捻着一根烟,白色烟雾漫过他的手指和手腕上的银色手表。 宋沉衍微微眯眸,伸手叩了叩车窗。 半晌,车窗半摇下来,展露出来的侧脸凌厉冷肃。 是傅家那位准继承人,二十八岁的傅驰。 宋沉衍的手搭在车窗上,防止傅驰突然关车门。 他的手生的很漂亮,指骨修长,骨节分明,如同一截截冷玉缀连。 这样的手,哪怕对于女子,也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傅驰的目光却始终冷静,循着宋沉衍的手,缓缓移动到他的面容上。 那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雅致面容。只是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冷清许多,也多了几分距离感。 傅驰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之后,他听见宋沉衍喊自己的名字:“傅先生,请你的司机和你一起,去一趟医院。” 傅驰闻言,轻笑了一声。 “怎么?宋家小少爷如今这么爱多管闲事吗?”他的嗓音陡然转冷沉低洌,看着宋沉衍的时候,凤眼里面一片漠然:“今天我的司机要是在医院门口撞伤一条狗,宋小少爷看见了,是不是也要管?” “傅先生说笑了,我刚替您大伯做完手术,您父亲也还在医院里面,正等你过去,想必今天的事,是傅先生关心心切才导致的吧。” 一段话,看似是为他找理由开脱,可事实上已经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傅驰眼神低冷:“我的家事,轮不到你管。” 多年的权术浸淫,他身上的气势自是不必说,短短一句话,就能让人觉得威压迎面。 可宋沉衍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模样,甚至笑了笑:“可他也是我的病患,医者仁心罢了。” 傅驰心中有了几分戾气:若不是宋沉衍刚刚替他大伯完成了手术,他一个宋家的小少爷,他怎么可能愿意和他废这许多的唇舌? 可是如今,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是叫那原本趾高气昂的司机过来。 傅驰敛了笑意,看着宋沉衍:“我现在就去,宋小少爷可满意?” 宋沉衍平静地点头:“我替那小姑娘,谢谢傅先生了。” 此时司机已经过来,殷勤地越过宋沉衍,打开车门。 而傅驰从始至终再不说什么,只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朝着医院走去。 宋沉衍同样沉默地站在一旁,直到看着傅驰和他的司机二人走进去,才收回视线,举步离开。 傅家继承人被养了一身好气势,好皮囊,十足的上位者。 可是太过凌厉,过刚易折。 …… 苏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周围都是花香味,侧过脸去看,才发现床头放了好几捧新鲜干净的百合。 苏娆看着花出神,却听见男人冰冷的声音:“醒了?” 她本就没有什么大碍,此时听见男人的话,腾得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她这才看清男人的面容,凌厉精致的五官,丹凤眼中神色凉薄,几乎不带什么情绪。 一张很英俊,可是很不好亲近的脸。 系统在一旁补充:【这是本世界男主,傅驰。】 原来是男主……苏娆这般想着,又在下一刻瞪大了眼睛:男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苏娆此时的种种神情,落在傅驰的眼中,就只能用一句装模作样来形容。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兴味,漫不经心地看着苏娆,之后,突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苏娆还在疑惑两人怎么就沾上了关系,傅驰已经单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怎么?为了接近我连腿都不要了?” 苏娆:“……?”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心里有点数吗? “你可能……”你可能有点大病。 苏娆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这样实在有些不礼貌,于是婉转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陈淑月早就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她让你接近我的,不是吗?”傅驰的眼中划过讽刺:“我不喜欢不识抬举的女人,有些小聪明,用一两次就好了。” 苏娆这才知道,原来陈淑月早就将自己卖了。 至于傅驰这边,自己毕竟和他的白月光长得很像,哦,忘了,她本来就是她的白月光。 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估计看到照片,就已经对自己起了什么歹念吧。 苏娆因自己的想法,脸色沉了又沉。 “傅先生,陈淑月做的事情和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苏娆皱着眉,抬手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 她一边举步往外走去,一边平静地说:“傅先生家大业大,我不敢高攀。” 傅驰从苏娆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模样中,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可能是真的不想待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从来骄傲,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捉弄。 傅驰看着苏娆的手搭在门把上,才缓声道:“你们陈家这样出尔反尔的做法,想过后果吗?” 苏娆果真如他所想,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只是下一刻,她转过身,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你弄死他们,也不关我的事。” 傅驰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家人? 而苏娆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下一刻,门被她从外面重重合上,砰的一声,还有回音。 苏娆心头十分畅快,连走路都步伐轻快。 到了医院门口,她看着天色,小脸微微皱起来。 此时,正是细雨朦胧的时节。细小的雨丝串联成线,密密匝匝地织成布。 苏娆有些惆怅,可是也只能先走到外面,再去打辆车。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却看见宋沉衍从医院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形颀长,米白色的风衣成熟稳重。 他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竹骨伞,木制的手柄,低调而内敛的气质和他本人很配。 此刻,他正侧着脸,和一旁的女护士说着什么。 囚安于心(四) 他身形颀长,米白色的风衣成熟稳重。 他手中拿着一把黑的竹骨伞,木制的手柄,低调而内敛的气质和他本人很配。 此刻,他正侧着脸,和一旁的女护士说着什么。 两个人保持着有礼有节的距离,中间宽到能再加一个苏娆。 而此刻,宋沉衍朝着女护士微微颔首,大约是交代完毕,后者也离开了。 苏娆连忙躲到了一旁的医院宣传海报后面。 她身量娇小,整个人被海报挡着,宋沉衍路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 宋沉衍是走路回家的,苏娆一路跟在他后面,发现他就住在医院旁边的一所私人小区里。 苏娆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地道,尾随男人回家,怎么看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大约心虚作祟,她脸色酡红,在细雨朦胧的寒凉中,还是一张脸泛红。 宋沉衍的背影和他的面容一样,给人一种清隽温雅的感觉,苏娆一路跟着他,有好几次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周衍的影子,难免晃神。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一所小区门口。 小区叫月河花园,主打小栋私人别墅,在喧闹的市中心,也算是闹中取静,环境清幽。 这样的小区,不用想也知道,价格总归不算是便宜的。 为了对得起这份价格,它的安保也做的很良好。 苏娆知道,如果宋沉衍进去,自己肯定会被拦在外面。 思及此,她跑了过去,突然用沾了雨水的手捏住他的衣摆。 她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说:“宋医生,我能和你回家吗?” 宋沉衍想说,不能。 可是他看着她浑身已经湿透,隐隐还在发抖,偏偏那双眼睛执拗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那句不能梗在喉间,百转千回出来,已经做了妥协退让:“走吧。” 苏娆的脸上,笑意狡黠。 她弯着唇角,有些得寸进尺地挽住了宋沉衍的手,不顾后者泛红的耳根,用无辜的语气说:“宋医生,我腿疼,能不能靠着你?” 宋沉衍没有说可以,默认了她的行为。 苏娆就这样,来到了宋沉衍的家中。 宋沉衍的家,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很像,淡而温柔。 灰白色的基调,清冷而设计感分明。只是暖橘色的灯光,又让整个空间多了几分温暖。 屋子是上下两层的小别墅,只是采用了类似露台的设计,没有什么遮挡,仰头就能看见二楼主卧的灯光。 苏娆正在仔细观察,毕竟这是她以后要居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而宋沉衍低着头,从玄关处给苏娆找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家里平时没有什么人来,也没有备用拖鞋,你先穿这个。” 苏娆一改之前在他面前的嚣张行径,依言很乖巧地脱下鞋子,之后是已经湿透的袜子。 她的足生得莹润漂亮,并且很小巧,脚趾也是小小软软的,嫩生生的可爱。 宋沉衍蹲下身,将拖鞋放到苏娆的脚尖处,不由自主的,眼神微凝。 不过只是一瞬,他收敛了眼中的暗色,起身往里面走去。 苏娆换好了拖鞋,心情就变得很好,她也不说话,就一路跟着宋沉衍。 那拖鞋实在有些大了,一路踢踢踏踏的,发出有些嘈杂的声音。 宋沉衍的家,从来都是很安静的。 这样的声音,倒像是向一潭死水中,突然注入了生气。 “你去做什么?”苏娆开口,嗓音脆甜:“已经很晚了,宋医生,你吃晚饭了吗?” “对了,以后我私下也叫你宋医生吗?” “你家里人都怎么叫你呀?” “沉衍?” “阿衍?还是阿衍吧,阿衍好听。” 她像个小尾巴,在他身后说着话,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沉默冷场。 阿衍二字像是轻轻勾扯住他的心尖,他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想要等等她。 可后者却一个没有收住力,撞到了他的背上。 宋沉衍转过身的时候,苏娆捂着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她真的很会得寸进尺,察觉他眼底的抱歉,便巴巴地说:“阿衍,我还没有吃饭。” 已经理所当然地换了称谓。 【爱意值:5%】 宋沉衍叹了一口气,因自己的妥协。 他说:“想吃什么?” 苏娆意外得到爱意值,心情大好,于是更加嘴甜:“阿衍做的,我都喜欢吃。” 宋沉衍离开宋家那年,只有14岁。倒也不是什么难言的豪门密辛,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争来斗去的生活。 也是因为早早离开了宋家,他学会了许多生存的必备技能,做饭,只是其中纯熟而不足挂齿的一项。 这天晚上,苏娆坐在餐桌旁,隔着开得正好的米迦勒雏菊,看着宋沉衍颠勺做菜的背影。 他给她做了一碗躺着一颗流心蛋的面条,流心蛋下面藏着一勺炒好的牛肉,几根烫熟的青菜。 苏娆很给面子的吃完了,宋沉衍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等她吃完了,自然而然地拿起碗,打算去洗。 苏娆叫住他,语气很乖:“阿衍,我刚刚已经打湿了,想要洗澡。” 宋沉衍以为她是不知道浴室在哪里,于是轻声道:“走廊尽头就是浴室。” 苏娆扑哧一声笑了,之后脱下自己薄薄的毛衣长外套,里面是一条吊带的裙子。 她晃了晃自己右胳膊上的纱布,语气很无辜:“医生说,不能沾水的。” 宋沉衍的耳根几乎是当即红了,他抿了抿唇,才涩声道:“你可以擦一擦,今天不洗。” 苏娆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 沉默过境,就在苏娆想要好心放过他的时候,她听见他说:“等我整理完,带你去洗澡。” 他说得平静,简直不带一点点绮念。 苏娆忍住笑,说:“好。” …… 浴室的灯光暖柔,她举起不方便弯曲的右手,对宋沉衍说:“拉链在背后。” 宋沉衍的角度,能看见苏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存在感极强。 她的肤色很白,在这样的灯光下,不留一丝丝瑕疵,白得像陶瓷。 囚安于心(五) 浴室的灯光暖柔,她举起不方便弯曲的右手,对宋沉衍说:“拉链在背后。” 宋沉衍的角度,能看见苏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存在感极强。 她的肤色很白,在这样的灯光下,不留一丝丝瑕疵,白得像陶瓷。 他指尖的温度偏凉,轻轻点过她的后颈,向下找到那一处拉链后,侧过脸不去看她,将她的裙子一点点褪下。 二十岁未到的少女,像是树上结的第一颗水蜜桃,最是招摇。 宋沉衍嗓音微哑:“你走到淋浴下面,我去关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苏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难得一见的安静,依言而行。 水汽氤氲下来,蒸腾出一片诱人的雾气。 宋沉衍他关上了浴室的灯,走向那一处淋浴。 浴室几乎没有什么光,只是从半掩的门外,依稀漏进一点微弱的灯光。 他看见苏娆站在哪里,玲珑有致的身体的轮廓,受伤的手搭在一旁的支架上,平添几分可怜。 她看见自己走过来,对自己说:“阿衍,我一只手不能解开内衣扣子。” 很无辜,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又说:“还有内裤,我也弯不下腰。” 宋沉衍知道,自己应当离开了。 无论如何,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女孩做这样的行为,都不太合适,他应该离开。 可是苏娆用没有受伤的手扯着他的手臂,似乎是预想到他的打算,用柔软哀切的声音说:“我是病人,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示弱可怜,她做得滴水不漏。 她扯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背的暗扣上,带着某种暗示。 宋沉衍没有解过女孩子的内衣,那暗扣精巧,他的手放在上面,感受到它的纹理。 后来的一切,便彻底脱轨了。 他抖着手褪下她的贴身衣物,却不小心触摸到她的小腿。 很软,怎么能连这里都是软生生的。 他掩饰慌乱,将淋浴打开,热水很快流出来。 他僵硬地举着淋浴,不敢动,偏偏苏娆说:“我想用沐浴露。” 他脑子一片空白,将沐浴露递给她。 “阿衍,我一只手怎么挤?”她的笑声很甜:“你帮我涂一下,脖子和左手手臂就好。” 沐浴露触碰到肌肤,触感滑而润,有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苏娆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因为光线太昏暗,在洗好之后,她整个人跌在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抱住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软玉温香。 反应是当时就起了,他怕她察觉,只能马上将她横抱起来,扯过一旁的浴巾遮住大片春光。 苏娆躺在他的怀中,很安静。 只是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阿衍,你可能不相信,可是在这个世界,我只对你这么不留防备。” 他到底没有忍住,低下头看她。 她的脸上有被热水晕出的红,原本冷清的沐浴露掺了一股奶香,直直往他鼻尖窜。 原来女孩子,真是软呼呼,香喷喷的。 他知道,他必定失礼得不得了。 因为他将房门拧开,之后将苏娆放在床上,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回去以后,他吃了安眠药,然后便是不断重复的梦境。 梦里是苏娆沾着水汽的身体跌进自己的怀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他半夜醒来,被褥里面有淡淡的腥膻味。 这个晚上,宋沉衍再也没有睡着过。 可是苏娆睡得很好,宋沉衍家的床,可比医院里的软和多了。 她带着心满意足,真的是一夜好梦。 第二天,苏娆接到郑齐的电话时,还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这位是谁。 系统叹气,适时提醒:【郑齐,你的大学死党,性别男,性向男。】 苏娆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接通电话。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头的郑齐就咋咋唬唬地说:“你人呢?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去酒吧,帮我物色小哥哥的吗?” 苏娆含糊地应了声,从床上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果然,宋沉衍已经离开了。 桌上放着早餐,还有一串钥匙。 苏娆拿起钥匙,心情颇好。 “祖宗?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去不去?”郑齐有些急了,语气快了不少。 “去,肯定去。”苏娆笑着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苏娆找到郑齐的时候,那厮坐在咖啡店的沙发上,正两眼冒绿光地看着不远处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考究,尽管背对着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一身精英气质,绝对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四个字概括:贵气逼人。 而咖啡店门口,还停着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幻影,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看样子,应该也是那个男人的。 苏娆想起郑齐刚刚给自己发的短信:“咖啡店,正门进来四十五度方向,有大帅哥!” 苏娆走到郑齐的身边,后者那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羞的。 苏娆没有打扰他的雅兴,反而怀着几分好奇,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简直是一阵恶寒。 那位郑齐口中的帅哥,俨然就是傅驰。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衣,微微低着头,把玩着咖啡杯的杯柄,凤眼轻阖,一副散漫又不好亲近的冷漠模样。 苏娆不喜欢这样冷酷的类型,她还是更喜欢看起来正经,但是一撩就会脸红的宋沉衍。 更何况,她对傅驰为什么会屈尊出现在大学门口的咖啡馆,没有半分兴趣。 于是她撇撇嘴,扯了扯郑齐的衣领,压低声音说:“走吧,你看他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gay。” 郑齐显然也没有胆子上去搭讪,他摸了摸自己新烫的锡纸烫,用满是遗憾的语气说:“也算是饱了眼福了。” 说着话,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傅驰两眼。 要不怎么说傅驰是男主,就这么出现一下,就让少男春心荡漾了。 苏娆敷衍的点头,道:“对对对,走吧走吧。” 囚安于心(六) 正说着话,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傅驰两眼。 要不怎么说傅驰是男主,就这么出现一下,就让少男春心荡漾了。 苏娆敷衍的点头,道:“对对对,走吧走吧。” 她没有注意到,她前脚刚刚走出去,一直低头不语的傅驰就已经缓缓抬起头。只是眼神冷冽,一副怒极反笑的模样。 郑齐今天出门开了一辆二手的摩托车,据说是从刚刚毕业的大四学长手上买下来的。这摩托车少说转了四次手,看起来比苏娆年纪还大,俨然就是从哪个废弃工厂搬回来的破烂玩意。 苏娆皱着眉看了两眼,没坐上去,还警惕地问:“这玩意,能载两个人吗?” “你质疑我的魅力可以,但是你不能质疑我的摩托车。”郑齐将头盔扔给了苏娆,催促道:“你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快上车啊!” 苏娆接过头盔,跨上了摩托车后座。 只是开出去没有两步,郑齐就停下了车,抖着嗓音说:“我好像刮到别人的车了。” 苏娆头皮一麻,往后看去,果然是傅驰那辆招摇的劳斯莱斯。 郑齐白皙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似乎快要哭了:“苏娆,我赔不起会不会坐牢啊?” 苏娆不知道,有点不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吧。” 而此时,傅驰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 他面无波澜地看着两人,从西装夹层里拿出细长的烟,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 傅驰的烟瘾其实不重,只是两次遇见苏娆,他都想抽烟。 今天来这家咖啡店,其实也不是巧合。 他受校长邀请,和宁城市市长一道,在宁城大学旁听了一次乏味可陈的汇报。 离开的时候,恰好是下课期间。 他听到了这个男生给苏娆打电话,苏娆二字让他鬼使神差地留下来,于是,才有了现在咖啡馆的一幕。 眼看郑齐都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苏娆还算冷静。 她走向他时,条理清晰地问:“可以私了吗?” 傅驰顿时笑了,他笑得漫不经心,本就是俊朗的脸,现在这样一笑,轻易能叫人心生好感。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就没有这么悦耳了。 他说:“你有钱吗?” 苏娆坦然:“我没有。” “那你的朋友有吗?” “他也没有。” 傅驰用指尖掐灭手中的烟,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尖熄灭,他笑得势在必得:“那要怎么私了,还是报警吧。”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苏娆向自己求饶的画面,语气中的愉悦简直藏不住。 傅驰这样的男人,骨子里的控制欲和肆虐欲都强烈。 他之前被苏娆驳了面子,现如今怎么都是要找回场子的。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 因为苏娆说:“随你。” 宋沉衍接到宁城派出所的电话时,正是正午将到未到时。 他刚刚给一个患者检查完术后身体的恢复状态,打算去办公室完成国外知名学术期刊的邀稿。 电话打来的那刻,他顿了顿,才接通。 女警看着一旁像鹌鹑一样蔫头耷脑的苏娆,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是宋先生吗?” “你女朋友把别人的车刮了,麻烦你过来,和物主交涉一下。” 宋沉衍步履未停,没有纠正女警的称谓错误,只淡声道:“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女警看了一眼画着精致妆容,连头发都整整齐齐的苏娆,道:“她没事。” “好的,”宋沉衍沉吟了一下,道:“我现在就过来。” 傅驰坐在苏娆对面,面容平静地喝着茶。 他看着苏娆装乖的样子,还是没有忍住,讽刺地笑了:“你倒是个讲义气的,将一切赔偿都大包大揽了下来。但是我好心提点你一句,你男朋友有钱吗?” “苏娆,你还是大学生,可能对名车的维修费用没有什么概念,但好歹你也是赵家的养女,你应该能想到,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吧?” 傅驰知道,苏娆在赵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赵家不可能给她钱,至于她那个男朋友... 傅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姿态慵懒地仰坐在靠椅上。 如果是没钱的,自然承担不起。可就算有钱,又怎么敢和傅家作对? 苏娆只当他不存在,没有说话争辩什么。 傅驰性格强势,自己再争辩,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如果被宋沉衍看见自己咄咄逼人的样子,她一直营造的小白兔形象,岂不是灰飞烟灭? 宋沉衍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穿着医生制服,便到了警察局。 他想着苏娆胆小,必定是会害怕的,因此并没有怎么耽搁。 如果说傅驰是锋芒毕露的不能逼视,那么宋沉衍给人的感觉,则像皑皑白雪之巅的一抹阳光,冷清又温柔,一尘不染的干净。 他进来的时候,警察局的门被打开,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声音。 他站在逆光处,好像所有的明媚温暖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开口,嗓音温润,清透低哑:“我来找苏娆。” 于是下一刻,傅驰看见一直坐在座位上装乖的小姑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的眼底亮亮的,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其他什么。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直直冲进宋沉衍的怀中,跑得那叫一个头也不回。 而那个看起来矜贵雅致的男人抱住她,安抚性的摸着她的发顶。 傅驰双腿随意交叠着,维持着端坐的姿态,按耐心中的不悦,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沉衍。 宋沉衍没有注意,他的心思都在苏娆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亲昵地摸她的发,只是她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他发自内心的想安抚她。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小姑娘和其他人,似乎是有些不一样的。 【爱意值:18%】 他生来待人淡漠,难得对一个人真的上心,竟是连自己的都没有察觉。 “不怕。”他轻声开口,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存在感极强的傅驰身上。 而苏娆的声音闷闷的,从他的怀中发出:“你终于来了,我在等你。” “等你接我回家。” 囚安于心(七) 而苏娆的声音闷闷的,从他的怀中发出:“你终于来了,我在等你。” “等你接我回家。” 她的声音偏软,这样依赖乖巧的话,轻易就叫人心软折服。 而不远处,傅驰也听到了,他的眼底平添一分凌厉,并未收敛。 宋沉衍注意到了却没有说什么,他敛眸,将手放在苏娆的肩上,微微弯下腰,平视她:“我去和警察交涉,你去一边等我。” 苏娆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脸色明显难看许多的傅驰,顿时心情大好。 …… 秋日天空高朗渺远,微弱的凉意在空气中肆虐。 宋沉衍带着苏娆离开后,傅驰站在警察局门口,看着薄暮低垂的午后阳光,抽了整整半包烟。 他抽的狠了,等到司机从傅家开了一辆新车过来时,他身上已经萦绕着清淡的烟味。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的脸色,斟酌开口:“您……没事吧?” 傅驰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 车窗外边的风景在急速倒退,傅驰不动声色地想着方才宋沉衍同自己交涉的场景。 宋沉衍说了什么? 他说:“傅先生,苏娆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负责。”那样从容不迫的语气,透着很强烈的保护意味。 他初初不以为然,甚至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地问他:“宋沉衍,你从宋家离开这么多年,就凭你做医生的收入,赔这笔钱也不算轻易吧?” 于男人而言,这是很刁钻的诘问。 可是宋沉衍很坦然,他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毫无疑问,名车的养护修补,价格极其昂贵。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于是傅驰笑意加深,慢条斯理的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上一次在医院门口,你对她和旁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依我看来,你们也只是刚刚在一起吧,又何必这样维护她?” 宋沉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起身,是不欲多谈的意思。 他开口,用明明有礼有节,偏偏让不容分说的语气说:“现在有区别了。” 傅驰的笑容淡了,嗓音微微压低,音质低冷:“你这是要和我作对?” 宋沉衍顿住原本想要离开的动作,反而折身,双手撑在桌沿上,敛眸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如果苏娆讨厌你,傅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再接近她。” 傅驰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睥睨警告,一时间脸色泛青。 偏偏宋沉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当然,你如果非要接近,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是医生,知道怎么捅你数百刀,还只是判定轻伤,你想试试吗?” 傅驰几乎想要拍案而起。 而宋沉衍已经直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笑笑,道:“维修账单你可以派人送到中心医院,我会去拿,娆娆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傅驰觉得,宋沉衍和众人眼中所理解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样子。 他当真擅长伪装,这么多年了,竟都没有人察觉他绝非善类。 他的确可以做个谦谦君子,但前提是,他愿意。 他若是不愿,底线比自己恐怕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此时的苏娆,并不知道警察局里发生的一切。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捏着安全带,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沉衍的侧脸,笑得很甜:“阿衍,你长得真好看。” 宋沉衍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坐好。” 苏娆见好就收,收回了视线,随口道:“你刚刚和傅驰说了什么呀?” “没什么,”他顿了顿,语调自然:“我道歉了,也向他保证,不会让他有半分损失。” 苏娆有些良心不安了。 她闷闷的低下头,半晌,才低声说:“阿衍,我让你难做了?” 宋沉衍捏了捏她有些发凉的手,缓声道:“没有。” 于是苏娆心情又好了,毕竟这是宋沉衍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 她弯着眉眼朝他笑,语调雀跃:“马上就是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宋沉衍下午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可以,不过时间有点仓促。” 苏娆指了指不远处路边的一家小炒,“就去那里吃吧!” 宋沉衍没说什么,方向盘微转,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停下来。 两个人在店内落座,苏娆点了一份炒田螺,一份辣子鸡。 “快月底了,我的生活费只能请你吃这个。” 宋沉衍看着她,一时出神。 苏娆是他见过最爱笑的女孩子,说好听点,叫无忧无虑,说难听点,叫没心没肺。才刚刚从警察局出来,她现在就已经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可是偏偏,自己就是喜欢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 两人吃过饭,宋沉衍在苏娆去冰箱拿橙汁的时候付了帐。 “四号桌结账,再加一瓶橙汁。” 苏娆咬着吸管过来,听说宋沉衍付了帐,也没有客套,只是笑嘻嘻地说:“那我下次再请你。” 宋沉衍竟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下次,他潜意识已经觉得他们会一直相处着了。 车子重新发动,温热的阳光落在两个人身上。 苏娆将橙汁吸完,之后顺竿往上爬,朝着他靠近了许多,仰着头问他:“我想搬到你家里住,好不好?” 宋沉衍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她说话的时候气味香甜,一种带着少女温柔体香的甜味将他包围,他一时竟意动恍惚。 不过开口时,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可以,我帮你叫搬家公司。” …… 苏娆终于名正言顺的在宋沉衍家中定居了下来。 她从寝室往外搬东西的时候,郑齐过来帮忙,不安的说:“今天上午那事……” 苏娆将东西放进了一旁的小货车里,摆了摆手,道:“解决了。” 郑齐眼睛瞪的老大,“怎么解决的?” “用钱解决的。” 郑齐一听,急得要死,就差没有上手去晃苏娆的肩膀:“姑奶奶,你哪来的钱?” 苏娆很骄傲,眨了眨眼,得意地说:“我男朋友的钱。” 囚安于心(八) 郑齐一听,急得要死,就差没有上手去晃苏娆的肩膀:“姑奶奶,你哪来的钱?” 苏娆很骄傲,眨了眨眼,得意地说:“我男朋友的钱。” 已经是深秋的日子,天气不算闷热,但是一番走动,苏娆还是热出了一身汗。 她踢了一脚脸上写着明晃晃“八卦”二字的郑齐:“还不去给我买瓶水!” 此时的宁城中心医院,宋沉衍刚刚主持完一节例行会议。 人群有序离开,他整理着手中的文件,整理到一半,拿出手机,低头给苏娆发消息。 “整理的怎么样了?” “整理完啦。” 之后便是一张照片,苏娆冲着镜头,龇牙咧嘴地笑。大约是因为阳光剧烈,她的脸色酡红。 宋沉衍看着她的笑容,便下意识觉得心情很好。助理医生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素来清润温和,不怎么大悲大喜的宋教授,对着手机笑容招人的好看。 助理医生愣了愣,一时间竟不敢打搅他。 窗外阳光正好,大片温热的阳光从外面倾泻进来,泼洒在空气中…… 苏娆在主卧准备了一张折叠小床,就并排放在宋沉衍的床边。 她整理完东西,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干脆就洗了个澡,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宋沉衍回到家中,在卧室找到了苏娆,她躺在床上,睡颜安定,呼吸平稳。 他觉得心口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撞了一下,发麻失措。 他像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牵引,只能放任自己放轻脚步走向她。 他看着她的面容半晌,到底轻轻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直到最后,他也没再有什么唐突的举止,只是离开时,替她掖了掖被角。 等到苏娆醒来,已经是黄昏。 她起身,走到楼下时,宋沉衍正在单手解开身上的围裙。 他背对着自己,苏娆看见他被勾勒出来的,极为出色的腰身。 劲而韧的腰身,说不出的旖念和力量感。 苏娆脸色一红,顿时联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老色批,她真的是老色批了。 恰好此时,宋沉衍转过身,他看见她站在楼梯上,便朝她笑着,柔声道:“过来吃饭。” 他这样的人,有心对一个人温柔,真是灭顶温存,杀伤力惊人深刻。 苏娆心头一暖,不能免俗的心绪泛起涟漪。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很像,她更容易将自己沉浸在其中。此时宋沉衍的话,让她感到心安至极。 晚饭的菜色简单,但是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 苏娆用过饭,撑着手肘看着宋沉衍,拉长声音说:“阿衍,可不可以陪我看电视?” 宋沉衍放下碗,用一旁扯了几张纸巾递给苏娆:“我去洗碗,你先自己过去好不好?” 苏娆遗憾地耸肩。 宋沉衍将碗筷搬到厨房的时候,苏娆打开冰箱门,拿出了宋沉衍下班带回来的鲜牛奶,之后取了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 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想,按照宋沉衍这慢热的性子,自己要升爱意值,还是要主动出击的。 于是她端着牛奶,缓步走向那处安静的水声。 她靠在厨房的磨砂推门上,看着宋沉衍的背影,轻轻啜了一口手中微凉的牛奶。之后,她想到了什么,唇角笑意加深, “阿衍要喝牛奶吗?”苏娆的嗓音是软软的,听起来乖巧得很。 宋沉衍对她一向有耐心,不做他想,他温声道:“你自己喝就好。” 苏娆闻言,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盥洗台里的水声。 就在宋沉衍以为苏娆已经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她在他身后,正在掰他的肩膀。 宋沉衍觉得有些头疼,转过身刚想和她说,让她不要闹,出去玩。 苏娆已经踮着脚,去够他的唇。 宋沉衍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中仅存的念头是,她真的香香软软的。 她刚刚喝过牛奶,唇间都是牛奶的甜香,混合着她身上,说不出的花香味。 她咬着他的唇角,见他不反抗,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喘着小气说:“阿衍,这是你的初吻吗?” 用这么甜软的嗓音,说这样的话题。 宋沉衍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苏娆见他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眉眼笑意加深。 再度开口,她用最后几个字,摧毁了宋沉衍仅剩的礼数:“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亲吻的人。” 于是几乎是当即,他箍住她的腰,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那里面的暗沉和占有欲,不能掩饰。 但是就算这样了,他也只是用手臂将她收在怀中,没有让自己沾着水的手碰到她。 苏娆对他克制又欲罢不能的反应很满意,她轻轻啄他的唇角,用柔软乖巧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阿衍……” “我好喜欢你。” 最后一个字,尾音模糊。 她又成功侵略了他的理智。 宋沉衍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掌心的水汽打湿她的衣裳。 他用力亲吻她,看着她原本淡红的唇充血泛红。 不同于苏娆那种暗示性偏重,浅尝辄止的亲吻,他的吻倾略性极重,满满都是占有欲。 短暂的放开,他微微抬起她的脸,又是一个深吻。 许久,一切终于结束。 厨房寥落温暖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彼此唇上的水泽。 他的手紧紧箍着苏娆的腰,开口时,嗓音沙哑到一塌糊涂:“不能随便说好喜欢你……” 苏娆闻言,笑着将他抱紧,她像只小猫似的,在他的怀中乱蹭,软声软气地说:“那……阿衍,我真喜欢你。” 【爱意值:30%】 沉寂多年的心,像是被人投进一颗石子,难收难管的悸动泛滥开。 他轻轻抚摸她的发,将她从流理台上抱下来,额间相抵,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宋沉衍说:“娆娆,如果可以,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苏娆心中暗喜,表面倒是很矜持,轻轻点头,道:“好。” 说是在一起,可是宋沉衍也没有对她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止。 两人相处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细水长流,他总是沉默温和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般,一瞬不瞬。 囚安于心(九) 说是在一起,可是宋沉衍对她也没有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止。 两人相处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细水长流,他总是沉默温和地注视着她,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般,一瞬不瞬。 只有苏娆主动勾缠住他的脖颈,他才会笑着亲吻她。 但再没有初次的失控,总是温柔的,像是羽毛落下。 苏娆知道,宋沉衍这个人,一直以来在世俗规范下,养成了谦谦温雅的性子。因此她并不奢望他能突然对自己热情如火,两个人就这么细水长流地相处下去,倒也是和谐。 平日里,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苏娆忙着上课,宋沉衍升了副院长,更是繁忙。 只是不管再怎么忙,宋沉衍总是会按时下班,给她准备好晚餐。 很多次苏娆到家的时候,桌上总是会有温热的菜肴和便签,上面是宋沉衍的字迹,落拓干净:“医院有事要忙,记得按时吃饭。” 他下班回家一个小时,只是为了给她做一顿晚饭。 苏娆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天长日久,她都有些沉浸在这样的生活中,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也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宋沉衍的爱意值,一点点升到了50%。 一转眼,便是秋天便过去了,冬日第一场初雪落下,苏娆终于放假了。 她上完最后一节课,从大学离开的时候,拨通了宋沉衍的电话。 彼时宋沉衍正在召开例会,医院的事务,说多不多,可是细节入微,繁杂非常。 他朝着众人抱歉笑笑,拿着电话走到了一旁的小房间。 电话里,他的嗓音清隽:“娆娆。” 苏娆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柔声道:“阿衍,我放假了,我现在来医院找你,好不好?” 宋沉衍闻言弯起唇角,他刚想应下,那头的苏娆,却突然惊呼了一声。 之后是手机摔在落地上的声音,信号中断。 宋沉衍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是此刻一般,彻底慌乱。 他再次把电话拨过去,发现已经打不通了。他隐隐察觉,苏娆可能出事了。 于是下一刻,众人看见一向沉稳的宋院长,疾步往外走去,面容冷肃,眉眼生寒,白衣大褂下摆微扬。 他那样急切,面对众人的问好,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的交代。 …… 宋照鸿接到自己这个离家多年的小儿子的电话时,还是愣了愣。 他记得,宋沉衍在中心医院当了副院长,生活顺遂。他本就不喜欢宋家的争斗,更不待见自己为人处事的方法,父子俩人的感情一直不好。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给自己打电话。 宋照鸿接通电话,挑了挑眉,正想好好奚落一番自己这个没有良心的儿子。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那头,宋沉衍的声音谦卑,他说:“爸,求你帮我找一个人。” 他坐在车内,沉闷的空气,一片死寂。 只有他眼眶里的血丝,触目惊心的红。 见宋照鸿不说话,他的声音已经隐隐发抖:“爸,求你,她如果出事了,我会疯的。” …… 苏娆想,自己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被人从校门口掳走,真是晦气! 她坐在车后座,整个人岂止一句五花大绑可以形容。 苏娆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位彪形大汉,笑得很是无语:“你们有必要把我绑成这样吗?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在二位面前插翅膀飞了?” “小姐,”保镖语气恭敬,但是不容商榷:“夫人说了,必须把小姐安安全全带回赵家,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了。” 苏娆知道,这是谈不拢了。 她敷衍地点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到达赵家门口的时候,苏娆看见不远处华贵的别墅,还有别墅旁边不远处的马厩,眉心微拧。 这么多年,赵家的审美,总体上维持着暴发户的水平。 至于那个马厩,是原本女主的童年阴影。 女主每次惹赵家人生气了,就会被扔在马厩过夜。 小女孩胆子小,又怎么敢在马蹄之下入睡,总是一站就是整整一夜。 苏娆回忆着这些剧本中被一笔带过的情节,眉眼一划而过的冷。 而保镖终于将她手腕和身上的绳子解了。 苏娆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青红交错的痕迹,在心里骂了陈淑月和赵威宁无数句。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被赵家的人带走,又是那样仓促的局面,宋沉衍一时半刻估计也找不到她。 苏娆觉得,目前还是不要起什么冲突的好。 她缓步下车,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赵家门口。 但是她失策了,虽然她不想起冲突,奈何冲突非要找她。 陈淑月和赵威宁唯一的女儿赵姗姗,从不远处走过来。 她微胖的脸上满满的不屑,本就不算漂亮的脸,因为几乎刺眼的恶意,更叫人不喜。 她看着苏娆出落得越发温婉娇美的面容,阴阳怪气的说:“我还以为你能跑去哪里,还不是被我妈揪回来了?” 苏娆闻言,先是上下轻睨赵姗姗,直到对方脸色发毛,才冷笑一声,道:“姗姗,那你知道你妈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来吗?” 没等赵姗姗回答,她就抬手后者捏了捏的脸,不紧不慢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没用,陈淑月才非要让我这个外人回来。” 赵姗姗脸色大变,抬手就想往苏娆脸上招呼过去:“贱人!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住手!”是赵威宁的声音,他拄着拐杖,在陈淑月的搀扶下,从里面走出来,脸色铁青。 苏娆发现,赵威宁老了不少。 也是,最近赵家的事,估计让他心力交瘁。 苏娆甩开赵姗姗的手,心无波澜地想。 “爸!”赵姗姗委屈地说:“苏娆那个小贱人,她骂我!” 苏娆始终冷眼旁观地笑,赵威宁才不会好心维护自己,不让赵姗姗打自己的脸,估计是怕卖不出好价钱吧?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赵威宁说:“隐蔽着点,别打那么显眼的地方。” 囚安于心(十) 苏娆始终冷眼旁观地笑,赵威宁才不会好心维护自己,不让赵姗姗打自己的脸,估计是怕卖不出好价钱吧?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赵威宁说:“隐蔽着点,别打那么显眼的地方。” 对了,这就是原本的小说女主一直在过的生活,说是养女,实则日日都备受虐待。 赵姗姗显然从小就打惯了苏娆,见赵威宁这么说,快步从一旁的马厩拿了根鞭子过来,一路面色狰狞地朝着苏娆走过去。 之后,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鞭子,就想往苏娆背上招呼。 苏娆下意识就想躲,却被一旁的保镖按住,那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背上。 一鞭子下来,苏娆脸色煞白。 可赵姗姗尤不解气,又挥了她一鞭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我妈让你去讨好傅驰,是给你脸了,就你这身份,本来是给我们家的人提鞋都不配的。” 苏娆原本就被这两鞭子打得眼前发晕,背后火辣辣的疼,而偏偏保镖在赵姗姗打完以后,就已经松开了她,她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要跌在地上。 此时,她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听见赵姗姗的话,扯着唇角笑了笑,声音不稳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姗姗冷哼了一声,朝着苏娆走过去两步,正想开口再做讥讽,却被苏娆抢过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往她身上招呼。 一切发生不过一瞬间,没有人想到赵家素来逆来顺受的养女,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赵姗姗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鞭尾扫过她的下巴,留下了拇指大的红痕,至于身上,则是和苏娆同样不遑多让的痛楚。 眼看赵姗姗就要冲过来,苏娆看着脸色难看的赵威宁夫妻,冷声道:“你们最好弄清楚,傅驰就算看上,看上的也是我,不是赵家!你们现在再碰我一根手指头,我日后反水,挑唆傅驰架空赵家所有的财产,也不是不可能。” 比下限,谁不会? 陈淑月果然被气得要背过去,她对着苏娆“你”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保养得宜的手指着她,不停地发抖。 赵威宁双眼猩红,一副恨不能将苏娆剥皮抽筋的样子。 至于赵姗姗,此刻她看着自己脸上的红痕,哭哭啼啼地说:“苏娆,你这个贱人!我的脸要是毁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而此时,赵家门口有两辆车子缓缓停下。其中那辆价值不菲的宾利,显然是傅驰的。 他和宋沉衍一前一后从各自的车上下来,两相对视,脸色都不好看。 傅驰扯开一抹聊胜于无的笑容,开口的时候,几分挪揄:“宋小少爷能找到这里,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宋沉衍连一个对视都没给他,一言不发的抬腿迈了进去。 傅驰脸上表情一僵。 而赵家门口,苏娆正和赵威宁对峙着。 这个精明的老狐狸,一生不知算计了多少人,现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任自己揉圆搓扁的养女,竟是束手无策。 宋沉衍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赵威宁说:“你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赵家如果出事了,苏娆,我绝对让你在宁城站不住脚!你最好现在就乖乖听话,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踏踏实实去傅驰身边,赵家保住了,今天的事,我还能勉强不和你计较。” 他眸色微沉,几分晦暗。 他从来不知道,苏娆竟还有这样的养父母。 如此艰难处境,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将自己活得这么开朗乐观的? 苏娆并没有察觉宋沉衍已经到了,她闻言,抬手捋了捋侧脸散开的碎发,动作牵扯背部的伤口,有细密的血珠洇出,在纯棉的白色裙子上,留下血迹。 她忍着剧痛,还强打起精神说:“你做梦,不可能。”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宋沉衍已经轻轻扣住她的手。 苏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看见他额角的汗,那双雅致温润的眼睛,满满都是急切。 他将她的手牢牢握住,她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很暖,只是隐约有些发抖。 苏娆听见他说:“他们打你了?” 苏娆也不想这么煽情的,可是他听见宋沉衍的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之后,她就听见系统说:【黑化值:20%】 苏娆一时诧然。 而不远处,傅驰靠在赵家雕花穿梁的大门门框,手里拿着烟,在看见苏娆对宋沉衍执手泪眼的时候,眼眸微眯,抽烟的动作一顿。 他隔着轻烟薄雾,看着眼前这怎么看怎么碍眼的一幕,说不出的烦闷将他淹没。 苏娆当真是好心计,这样恰到好处的示弱,若是对着他,他也会关心则乱吧。 可是此刻,他思及此,神情却益发冷然。 毕竟,她的示弱、柔软,从来不是对着自己。 赵威宁看着宋沉衍这位不速之客,眼神警惕。 他一时想不起宋沉衍是什么身份,未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开口还算客气:“年轻人,你可能有些误会,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我们只是在管教自己的孩子。” 宋沉衍没有回应,确切地说,视若无睹。 他只是侧着脸,轻声问苏娆:“还能自己走吗?” 嗓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苏娆想着他升得快到匪夷所思的黑化值,斟酌了一下,决定再添一把火。 她不胜柔弱地往他身上一靠,之后软声说:“疼,走不动了。” 之后,她就如愿以偿的听见系统说:【黑化值:25%】 苏娆有点开心,她将脸埋在他的心口,以防自己笑出来的时候被人看见。 宋沉衍没说什么,将苏娆横抱起。 只是离开之前,他用一种讳莫如深,冰冷到极致的目光,一一掠过强装镇定的赵威宁三人。 而站在门口的傅驰,看见宋沉衍抱着苏娆朝自己的方向渐行渐近,只觉得这一幕刺眼的很。 他拿烟的手指僵住,那烟烧到了末端,隐隐有灼伤指尖的危险。 他站直,走到大门中央,拦住宋沉衍的去路,笑容隐匿,已经是冰冷:“你知道你今天把她带走,意味着什么吗?” 囚安于心(十一) 他拿烟的手指僵住,那烟烧到了末端,隐隐有灼伤指尖的危险。 他站直,走到大门中央,拦住宋沉衍的去路,笑容隐匿,已经是冰冷:“你知道你今天把她带走,意味着什么吗?” 宋沉衍低着头,看着怀中的苏娆,半晌,眼底一抹暗沉划过。 他开口,是几乎没有过的晦暗语调:“滚。” 傅驰一愣,之后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而宋沉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才该知道,今天赵家对苏娆所做的事,意味着什么。” 傅驰被戳中心事,面上一抹不自然掠过。 他看了一眼满是依赖缩在宋沉衍怀中的苏娆,到底不再说什么,亦或者说,他心有不安。 他面色沉着,侧过身让他们离开。 宋沉衍将副驾驶座的座位调到最低,傅驰透过半摇下的车窗看见,宋沉衍驱车离开的时候,苏娆的手中还捏着他的衣摆。 她大约是捏的很用力,那衣摆留下褶皱,明显而刺目。 那烟到底燃尽,灼痛了指尖。 他这才反应过来,皱了皱眉,甩掉手中的烟蒂。 而宋沉衍也已经驱车离开。 傅驰心绪复杂,几分说不出的烦乱之意。 他正欲离开,便看见赵威宁领着陈淑月和赵姗姗,朝着自己走过来。 赵姗姗看着傅驰,小脸通红,一副小女儿家的羞涩模样。 只是她一害羞,脸就红了,反而显得下巴处那抹痕迹更加刺眼。 此刻,她结结巴巴地叫人:“傅先生……” 傅驰情绪难辨的看着她,唇角的笑容冷然, 赵威宁见状,也看得出傅驰对自家女儿无意,于是适时开口。 他的话语犹带着几分歉意,姿态低微:“傅先生,您也看见了,苏娆现在根本就不听我这个做父亲的话了。也不知道刚刚带走她的男人是谁,傅先生没有拦,是因为认识吗?” 他说到这里,见傅驰毫无反应,又连忙找补:“傅先生放心,机会有的是,我下次一定会让苏娆乖乖去到你的身边。” 陈淑月也连忙陪笑,说:“是啊是啊,傅先生放心。” 傅驰依旧没有回应,他从衣袋的烟盒里重新拿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面无表情地抽着。 赵威宁觉得傅驰今天的状态不太对,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只是他不知道,傅驰的不悦是对谁。 今天说到底,也是傅驰放走了苏娆啊。 一时,他也不敢贸然开口。 一根烟眼看燃到了尽头,傅驰开口时,嗓音轻微的沙哑,但是能听出里面攒着薄怒,森冷彻骨:“我说要她回到我身边,没说你们可以对她动手。” 赵威宁先是愣住,之后惶恐泛滥, 毕竟他一直以为,傅驰对苏娆的上心,不过就是因为她的样貌,可如今看来,却还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他只是稍微斟酌了一下,就咬咬牙,一巴掌甩在了赵姗姗的脸上:“苏娆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打她!” 清脆的响声,赵姗姗被打的偏过头。 她脸上火烧火燎的痛辣,顿时眼圈一红,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是她也知道轻重,此情此景,没有反驳不敢反驳。 一旁的陈淑月,心疼的眼眶都红了,看着自家女儿脸上的红痕,泪眼婆娑。 而傅驰冷眼看着赵威宁的作戏,什么都没有说,举步离开。 …… 苏娆发现,宋沉衍开的方向,并不是去往宁城市中心。 她一愣,扯扯他的衣摆,轻声说:“阿衍,我们要去哪里?” 宋沉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之后朝着苏娆温言道:“娆娆,我们以后不住在那里了。” 苏娆皱眉:“那住在那里?” 宋沉衍说:“去宋家。” 苏娆愣住。 在原本的剧情走向中,宋沉衍以后会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心胸外科专家,最年轻的医学联盟hrs特聘教授,无论如何,他的未来和宋家都没有关系。 可是自己出现了以后,将他的人生全盘倾覆。 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哑然地看着他,半晌,才道:“阿衍不当医生了吗?” 宋沉衍的嗓音沙哑,他说:“娆娆,我不做医生了,我要好好保护娆娆。” 说不心动是假的,这样干净纯粹的感情,怎么可能有人不心动? 车子朝着寂然宁静的郊外开去,停在宋宅门口的时候,已经有管家等候多时。 管家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只不过精神矍铄,面容慈爱。 苏娆听见宋沉衍喊他:“许叔叔。” 于是苏娆也乖乖巧巧地喊:“许叔叔。” 许栖雨点头颔首,笑道:“老爷等了少爷和苏小姐很久了,请随我过来。” 宋宅建在深山之中,幽静有余,人气不足,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冷僻。 也许是因为地处半山,这里的雪比其他地方,甚至更大了一些。 三人从古朴雅致的大门进去,穿过背阴且雪色覆盖的露天庭院,终于到了一处祠堂。 宋照鸿背对着几人,负手而立,一身黑色的中山长袍,透着沉稳和威严。 许栖雨恭声道:“老爷,小少爷回来了。” 宋照鸿这才缓缓转身,看向他们。 宋照鸿此人,算是原本系统中并不重要的存在,只言片语,就盖过了他的一生。 可是此刻,苏娆看着他,却被他的一身气度折服。 这位宋家的家主,一看就是阅历丰富,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的人。只不过他的相貌偏干净利落的冷然感,那双眼睛形状优越,哪怕知命之年,也能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英俊的男人。 不过单说长相,宋沉衍和他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此时,许栖雨已经离开了,祠堂里面只剩下他们三人。 只是宋沉衍不说话,苏娆也只能沉默。 “回来了就好。”宋照鸿打破寂静,他看着宋沉衍,露出一抹笑:“这么多年在外面,吃苦了吧?” 这话说的尤带深意,宋沉衍的面色未变,平静地说:“劳烦父亲挂念。” 宋照鸿唇角的笑意微压,之后,却是不动声色,将目光放在了苏娆身上。 囚安于心(十二) 这话说的尤带深意,宋沉衍的面色未变,平静地说:“劳烦父亲挂念。” 宋照鸿唇角的笑意微压,之后,却是不动声色,将目光放在了苏娆身上。 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宋沉衍就已经察觉,他将苏娆往身后带,这样的姿态,袒护意味很重。 他对宋照鸿说:“父亲有什么话,和我说就好。” 宋照鸿的笑意深了些许,嗓音也温厚了些,只是话里话外,越发意有所指:“我还没有说什么呢,瞧瞧把你紧张的。” “宋伯伯...”苏娆适时扯了一下宋沉衍的衣摆,止住了他想要开口的维护。 她走到宋沉衍的身侧,不卑不亢道:“您误会了,您慈爱温和,阿衍怎么会紧张?今天我能脱困,都是多亏了宋伯伯。况且,阿衍对我这样好,脾性雅致温柔,待人又是端方,也必定是宋伯伯教育有方。”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 苏娆今天若是躲在宋沉衍的羽翼之下什么都不做,宋照鸿还会对这女子多几分考量。可如今苏娆这样乖巧大方,便让他原本就已经松动,只剩些微不快的情绪完全消释,更添舒心。 他笑得真切许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道:“今天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沉衍,过来给列祖列宗上个香,就带苏小姐去休息吧。” ... 宋沉衍居住的地方,叫浮江苑,在宋宅深处,外面是绿树成荫,大片的君子兰和竹子参差交错,倒算得上清幽高洁。 房屋是小小的四合院样式,庭院中央放着一个年代深久,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缸,浮雕花纹,栩栩如生,里面是养着寻常可见的金鱼和梭鱼草。 只是因为冬日,那水缸上面结着一层薄冰,植物凋敝。 越过水缸和一庭院的被霜雪覆盖的花花草草,便是正房。 宋沉衍推开门的那一瞬,苏娆恍惚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为了省钱,她在看见浮江苑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如今,宋沉衍推开正房的门,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浓烈。 这里,怎么这么像周衍的丞相府? 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宋沉衍已经扶着她,走了就进去。 她的背上有伤,久坐总归是不舒服的。 宋沉衍将她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轻声道:“在这里趴着,我去拿药。” 苏娆乖乖的点头,浅黄温柔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叫人心安的光线。 她闭着眼,所以没有注意到,刚刚她身上披的长袖因为动作被卷上去一瞬,露出了泛红带着勒痕的手腕。 宋沉衍的眸色重重一黯,里面的戾气几乎是一瞬间逸散。但是很快,他收敛情绪,不动声色的起身。 苏娆感觉到冰凉的膏体落在患处,之后热痛之感消散不少,竟是有了几分舒适。她眉心微微舒展,这才有了心思,打算和宋沉衍聊今天的事。 她不知道,宋沉衍看着她后背刺眼的红痕,好几次,拿着药的手都在发抖。可是真的上药时,动作却是那样稳,简直叫人看不出一丝丝端倪。 他轻声道:“娆娆乖,好好睡一觉。” 苏娆便真的睡了,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宋沉衍的手放在自己的额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拢着自己的发。 他抱着自己,动作温柔。 苏娆眼睫颤了颤。 宋沉衍察觉了,轻声道:“娆娆醒了,要不要喝水?” 苏娆摇头。 睡了一觉,她的思绪清晰了许多,开口时,开门见山:“你答应了伯伯什么?” “我让他帮我找你,条件是我回到宋家。”宋沉衍没有避讳,他说的平静。 此时,他替她将有些褶皱的衣摆重新一点点整理好,之后才笑着补充:“娆娆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苏娆不说话,只是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不远处窗外的竹叶上,上面落着银霜一般的月光。 语气一时很悠远:“阿衍,你知道今天你没有来之前,我在想什么吗?” 有风雪从窗户潜进来。 宋沉衍起身,将窗户关上。 他走到苏娆的面前,倾身蹲下,平视她的面容,轻声问:“娆娆在想什么?” 苏娆一直手撑在自己的下巴处,另一只手抚摸宋沉衍的面容,用柔软的声音说:“我在想,你若是没有来,我一定不会让傅驰得逞。阿衍,除了你,我不会和任何人走的。” 爱意值:【65%】 苏娆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九岁的宋沉衍,他站在医学院的门口,素白的长衣,唇角笑意隽雅,面容皎洁。 有很多人过来向他道喜,这所国内首屈一指的医科大学,第一次有这么年轻的的毕业生。 苏娆在梦里想,他的人生,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番对话。 本就是夜里,没过多久,宋沉衍便哄着她继续入睡, 只是这次,她睡得不安稳。 直到宋沉衍将她抱进怀中,轻抚她的背,有着那样强烈的安抚人心的意味。 半晌,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去。 而祠堂,灯火依旧通明。 宋照鸿站在祠堂里,身型在灯光之下,有些佝偻。 他听见脚步声,知道是许栖雨进来了,于是笑笑,说:“沉衍长大了,有魄力、有担当,像我年轻的时候。” 许栖雨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搀扶他,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您也可以放心了。” 宋照鸿含笑点了点头。 …… 次日清晨,大雪未停。 这样的时节,苏娆被外面的风雪声惊扰,蜷缩在床上,半醒未醒。 宋沉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被褥已经有细微的冷意。 苏娆从被褥里探出手,眯着眼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时间不过清晨七点。 她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起了身。 宋沉衍从来没有这样,不留一句话就离开过。 她在浮江苑门口被人拦住,应该是宋家的员工,他说:“苏小姐,今天风雪重,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还是回去休息吧。” 语气很谦和有礼,可是话中深意却是强硬。 苏娆突然有了不怎么好的预感。 囚安于心(十三) 剧情走向已经脱离原著,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按捺下脾气,好声好气地说:“我要出去找宋沉衍,麻烦让开。” “苏小姐,不方便。” 苏娆与她对峙片刻,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回去。 她给宋沉衍打电话,显示是忙线。 慌乱感越来越重。 苏娆捏着手机,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连通外边的假山…… 宋家主宅,傅驰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沙发上。 他本就气场凌厉,此刻一身正装,越发气势迫人。 宋沉衍坐在他的对面,平素惯有的笑意消减至于无,面容沉静。 傅驰手中是一杯清茶,茶叶浮动,他漫不经心地用杯沿拂开,轻声道:“宋沉衍,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东西不属于你,你再怎么强求,也没有意义。” “不知道你口中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是什么?”他开口,语气还算冷静,只是眸色低洌,隐有薄怒。 傅驰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衣袋里拿出一摞照片,放在了桌上。 他指节弯曲,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缓缓道:“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答应赵威宁,说用苏娆换赵家上下安定吗?” “因为苏娆长得很像我的故人,这些年,我能放在心上的就只有那个故人。” 傅驰看着宋沉衍面沉如水的模样,笑容加深,不紧不慢地加重敲打:“你不妨看看照片,看看她们到底有多像。” 宋沉衍余光看见那摞照片的第一张,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花园里,白色的裙子,眼底有几分憨态和骄傲,一看就是受尽宠爱。 可是让他心悸的是,这个小姑娘的眉眼之间,竟是真的有几分像苏娆。 宋沉衍没敢多看,收回视线,心绪却已经乱了。 偏偏傅驰眯眸浅笑,用慢条斯理的语气,下了最后的致命一击:“我调查清楚了,苏娆就是我找了许多年的女孩子,你说,她如果知道我的身份,究竟还会不会躲着我?” 宋沉衍不知道,他沉默着,看见对面的傅驰已经起身。 他在和宋沉衍擦身而过的那瞬间,唇角微挑,笑容轻寒。如同上次宋沉衍的胸有成竹般,此刻一字一顿:“你我都清楚,你输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感情而已,你觉得能比得过我和她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吗?” 宋沉衍做过许多的手术,那些精密到极致的操作解剖,他也从未手抖。可是此刻,他衣摆下的手,指尖竟是微微发颤。 他没有开口,白皙的面容,眼底鸦青,仿佛被抽走了生气,了无声息。 傅驰笑容带着嘲讽,看着他失神恍惚的模样,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你自然可以将苏娆藏着,不让我见她,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凭什么觉得,她不会发现这个真相?” 傅驰言毕,指尖动作优雅,整理了一下袖口暗蓝色的袖扣,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世上的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直到傅驰离开了很久,宋沉衍才回过神,动作缓慢地拿起那一摞照片。 里面是六七岁的苏娆,很稚嫩,眼睛大大圆圆的,瞳仁又很黑,像是剔透干净的葡萄。 她抿着唇朝着镜头笑,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 再往后翻,还有八岁的,九岁的……十三岁的。 她出落得漂亮,褪去儿时的婴儿肥,眼角眉梢都隐隐有了如今娇美动人的模样。 其中有一张照片,她被一个少年揽在怀中,少年正好十七八岁的模样。 宋沉衍知道,这个站在她身侧的少年,正是傅驰。 照片里,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满满的保护和喜欢之意,几乎溢出照片,灼伤他的指尖。少年桀骜,眉眼英气不驯,却用着一种极端温柔的视线,注视着怀中的少女。 而苏娆在他的怀中,笑靥如花。 这笑容并不陌生,她常常这般朝着自己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狡黠,就像是小狐狸一样。 他这样沉迷她的笑,那傅驰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迷恋? 许久,他拿起案几上的打火机,猩红的火苗在他的指尖跳跃,像是某种躁动不安的讯号。 那张照片的一角渐渐被火焰吞噬,照片中的少年被一点点燃成灰烬,只剩下苏娆一人的存在。 宋沉衍桃花眼一片低凉,他开口,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她不会想起来的,永远不会。” 苏娆好不容易从假山上下来,就听见系统缓缓道:【黑化值:30%】 苏娆:“...” ??? 这黑化值,是不是涨的有点快? 她心慌意乱,隐隐觉得,事情也许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这般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宋沉衍回来的时候,天色低沉,有纷扬的雪花从天空落下。 他撑着竹青色的伞,和苏娆相逢。 后者没有带伞,她一头的雪花,鼻尖冻得通红。 她看着宋沉衍,轻声道:“阿衍...” 宋沉衍眼睫低垂,不动声色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雪粒,嗓音柔和:“娆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苏娆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不能说,我怕你黑化到不受控制,特意出来找你吧? 而宋沉衍看她不说话,笑笑,道:“不说这些了,娆娆累了吗?我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苏娆觉得,宋沉衍和周衍最大的区别,大约就在于,他更能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系统的提示,她怎么能猜到他此刻并非面上这般温柔。 苏娆想,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她将他的腰身抱紧,轻声道:“好,我们回去休息。” 宋沉衍没有举步,他一改往日的温柔,反手将她抱得更紧。 伞落在地上,苏娆看见他在漫天雪色里,矜贵温雅的面容,竟是比雪色还要温柔。 他说:“娆娆,你心里有过别人吗?你有没有不舍得忘记的人?” 苏娆的第一反应,是周衍。 那个人,是她不舍得忘记的人吧? 苏娆点了点头,说:“每个人都会有不舍得忘记的人。” 【黑化值:35%】 苏娆:“...?” 囚安于心(十四) 苏娆点了点头,说:“每个人都会有不舍得忘记的人。” 【黑化值:35%】 苏娆:“...?” 她抬手去扯他的衣袖,他的袖口处有袖口,冰冷的金属质感。 苏娆斟酌了一下,柔声补充:“可是对我而言,你才是我最在意的人。” “我是娆娆最在意的人吗?”他的桑音低哑晦涩,下一刻,他在她的耳畔轻声的,带着细微的蛊惑说:“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能不好吗? 她敢不好吗? 苏娆几乎没有犹豫,她仰着脸,按捺心中的忐忑,声音清脆:“好!当然是好的。” 宋沉衍的眼中,这才有了一点点温柔之色。 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抱紧,恨不能揉进怀中:“娆娆,从前的人,一点都不重要。人都是要看将来的,对吗?你的未来和整个人生,都由我负责。” 苏娆一时恍然,之后她闭上眼,一字一句的回应:“好,阿衍,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她说的真切,没有半分的敷衍,似乎是真的慎而重之。可是偏偏,她心里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不会有整个人生,她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爱意值:65%】 对不起啊,宋沉衍... 苏娆的背上有伤,刚刚在假山上爬上爬下,伤口又崩裂开了一些。 宋沉衍在给她上药的时候,亲吻她后背的伤痕,缓声道:“娆娆,以后就留在我的身边,不要随便出去,让我担心,好不好?”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之大,让苏娆几乎忘记了背上的疼痛。 她低下头,一时间没有退路,只能选择答应:“好。” 宋沉衍笑着将她抱起来,抚摸她的鬓角,眉心,柔声对她说:“娆娆好乖。” 之后,便是一个温凉柔软的吻。 他身上的气质像初雪消融的初春,清冽冰冷的,偏偏其中裹挟着一丝不能忽视的温暖,就是这一丝温暖,叫人沉溺其中,不忍放手。 白月光为什么会成为白月光? 因为没有执念,没有欲望,他高高在上,永远旁观世间众人,叫人心生折服顺从。 苏娆承受着他从温柔趋于激越的吻,恍恍惚惚地想,宋沉衍的性子,似乎原本就非纯良。 只是从前的他,没有执念而已。 苏娆在极度的悸动中睁开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桃花眼沾染了暗潮,浅淡的红从眼尾处泛滥开,漂亮到不可思议。 他的手从她的衣摆处探进去,低头吻她白皙细弱的脖颈。 苏娆突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先是一愣,之后便笑了,抬手去够他的脖颈。 宋沉衍没有想过苏娆会给他回应,他眼底多了几分温柔,嗓音清雅:“你如果不愿意,可以告诉我。” 苏娆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没有不愿意,从来都没有。” 宋沉衍将她打横抱往床榻而去,她知道,他心中有慌乱,所以才会在今天一反常态的对自己求婚,甚至... 后背触碰到柔软的被褥,宋沉衍半跪在床沿,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娆因他这般近乎直白的视线,难得害羞的别过脸。 他的手很漂亮,拿手术刀的手,修长白皙,指腹关节处都有薄茧,这样的手,此刻撑在她的身侧,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他眼底有那么分明的欲望,男人对女人的。 关于爱、分寸的占有。 他曾经那样小心翼翼,从不流露一丝半点,生怕吓到她。可是现在,他毫不收敛,近乎叫人不能直视的直白。 苏娆听见他的声音,沙哑的:“可以吗?” 苏娆说:“可以。” 冬雪漫漫,外面是沉闷的雪声,厚重的窗帘被阖上,间或有一丝丝白光从缝隙中流淌进来,见证一场情爱的开端。 苏娆在意识昏沉朦胧之间,听见宋沉衍性感到一塌糊涂的低喘。 他在她耳畔轻声说:“娆娆,我爱你。” 【爱意值:75%】 ... 苏娆第一次见到宋家众人,是在不久之后的小雪时节。 出门的时候,宋沉衍给她穿了一件很厚的棉袄。 那棉袄实在喜庆,粉红色的底,上面还有一大朵一大朵的白色桃花。苏娆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的春节晚会,那里面演小品的小姑娘,也爱穿这样的花色。 宋家的人一贯是庄肃严谨的,整个家族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规矩森严。 于是,苏娆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袄,当真汗颜。 一想到她要穿着这样的棉袄出门,还要见苏家的其他人,苏娆终于忍不住,小声地说:“能不能...换一件啊?” 宋沉衍显然没有料到苏娆会提这样的要求,他微微愣了愣,才用看起来温和,但是实质上没商量的语气说:“如果娆娆能从衣柜找出比它厚的,就换一件。今天冷,娆娆该多穿些的。” 苏娆:“...” 怕了怕了,说不过你! 按照系统的介绍,宋沉衍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宋沉珂,二哥宋沉玦。 二哥常年在国外养病,大哥宋沉珂33岁,是宋氏集团实际掌权人。书中对这个人几乎没有过介绍,只知道他性情温和,在商业上的造诣和天赋颇高。 宋沉衍带着苏娆走进前厅的时候,众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宋沉珂原本是在品茶的,余光看见苏娆,手中的茶盏一顿,之后便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大约是因为宋照鸿还没有来,宋沉珂开口,几分笑意,打破了寂静的气氛:“沉衍,你的未婚妻,看起来有些小啊。” 那棉袄本就样式可爱,苏娆又是一张白软娇憨的脸,因此比实际年龄看上去,甚至还要小上一些。 苏娆又不敢反驳,只能像个小鹌鹑,分外尴尬的低着头。 偏偏宋沉衍淡淡的“嗯”了一声,在众人善意的微笑下,缓缓对宋沉珂说:“她才十九,是还小。” 对于宋沉珂而言,十九岁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先是脸上泛起几分恍惚,之后失笑,无奈的说:“你这小子,几年不见,说话越来越刺人了。” (题外话。) 小可爱们,新书将于5.1上架,5月月底我会举行抽奖,粉丝值1000以上即可,有好几个名额,暂时还不确定具体几个,还是要看我滴小荷包有多少钱嘿嘿嘿! 真的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然后希望下个月大家可以多给小五投点月票呜呜呜,我想冲新书榜,可能要300张月票才行! 所以下个月请大家有月票的都给我吧呜呜呜! 4月票加更一章!当天就加! 如果能进新书榜单,月底额外送各平台粉丝值最高的一位小可爱,一支兰蔻口红,色号任选~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呜呜呜。 有兴趣参加活动的可以加我滴粉丝群:801609636 爱你们,谢谢很多小可爱的一路陪伴,真的特别谢谢! 囚安于心(十五) 对于宋沉珂而言,十九岁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先是脸上泛起几分恍惚,之后失笑,无奈的说:“你这小子,几年不见,说话越来越刺人了。” 厅堂里气氛和络,宋照鸿进来的时候,目光掠过众人,不动声色的笑笑,在主位坐下。 他开口,语气沉稳地说:“都到齐了,苏姑娘也来了。” 苏娆才刚刚坐下,听见宋照鸿叫她的名字,连忙起身,乖巧道:“宋伯伯好。” 宋照鸿含笑点点头,眼中划过满意:“快坐下吧,我们家里没有这么多规矩,你放轻松些就好。” 苏娆知道宋照鸿对自己的客套,不过是因为宋沉衍。 她一贯识趣,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在宋沉衍身边端坐,坐姿要多娴静有多娴静。 宋照鸿当了多年的家主,一身气质自然是不必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威仪无限。 他坐在主位上,不说话,却叫人觉得由衷肃然。 “沉衍这次回家,就不走了吧?”宋沉珂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还是刚才那副温和的样子,但是话中深意,却是要宋沉衍当众表态。 苏娆原本在心里安安静静数蘑菇,闻言猝然抬起头,也看向了宋沉衍。 下一刻,她听见他说:“是的,不走了。” 宋沉珂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暖声道:“早这么想就好了,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一个人去外面闯。在外面闯的多有名堂,也还是家里最好。” 宋沉衍笑意清淡,闻言眼睫低垂,默认不语。 苏娆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有酸酸涩涩的情绪在心口萦绕。 四下气氛和络,所有人都是笑意和络。 唯独苏娆,她在无人察觉的细微角落,轻轻握住了宋沉衍的手。 她的手心还有薄汗,捏住他温凉的指尖。 他似乎微微僵住,之后看向苏娆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加深,渐渐泛滥开的温柔之色。 当天在祠堂,家族小叙的后半场,宋照鸿顺理成章地说出了此程的目的。 他提出了要宋沉衍去宋氏集团工作的要求。 宋沉衍没有拒绝,他很平静很从容的答应了。 苏娆看见他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正在一寸寸收敛情绪。 再度看向众人的时候,眼底的温柔之色消匿,渐成不动声色的平静内敛。 他会很快适应新的身份,苏娆知道。 只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时初遇,眼底有着细碎温柔和诧然,面对自己的无理要求,还能做到风度翩翩的宋沉衍。 他或许成了世俗眼中更加成功的模样,她却为他感到遗憾。 这次的家族会议,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给宋沉衍入场宋氏集团做铺垫而已。 因此,正事结束,宋照鸿也没有多做耽搁,只对众人说:“时间也不早了,路上雪滑,大家出门仔细些。” 众人这才陆陆续续的起身,宋家重视尊卑秩序,今日到场的,大多都是宋沉衍和宋沉珂的长辈。 宋沉衍拉起坐在身边的苏娆,两个人走到门口,站在宋沉珂身后,送众人离开。 外面的雪下得静悄悄的,仿佛寂静无声的默剧。 有面容慈爱的女人路过他们的时候,停下脚步,笑着说:“沉衍,你的女朋友生得真可爱。” 宋沉衍难得在除了面对苏娆以外时,笑容还多了几分真心。 他动作亲昵的捏了捏苏娆红扑扑的脸,暖声道:“是的,她很漂亮,所以我总是担惊受怕。还好,过段时间等她二十岁了,我就能娶她了。” 世家子弟的婚姻,从来都是利益结合,若是言及真心,未免奢侈。 女人知道苏娆的身份背景,也知道宋照鸿平素最为不沾铜臭的小儿子,是为何会回到宋家。 她看着苏娆,便难免多了真切的羡慕:“小姑娘好福气,能遇到沉衍你这样的好孩子。” 苏娆知道,女人的话是真心的。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宋沉衍的好,可是就是因为知道,反而心有愧疚。 她接近他,从一开始目的就不纯。 她怀着心事,于是回去的路上便沉默了一些。 宋沉衍替她打着伞,伞面倾斜,她整个人都被完完全全的遮盖住,不染半分风雪。他顺着她的步伐,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人回到浮江苑,雪意渐紧,风声浓烈。 房间里的暖气扑面,带着清冷的梅花香气。 宋沉衍将伞放到一旁的女佣手里,苏娆踏进卧室,被房间里的暖意一熏,人这才清醒些,回过了神。 她抿着唇角,目光落在宋沉衍肩膀的雪上,抬手就想替他拂去。 “别碰,等等该着凉了。”他的语调温和,捏住她的手,轻轻收拢在怀中。 “我又不是瓷器,哪里这么脆弱了?”她笑得无奈。 宋沉衍将她抱在怀中,很珍重的姿态,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是我关心则乱。” 苏娆勉强扬起一抹笑,扯开话题,道:“阿衍要去工作了吗?” 宋沉衍摸了摸她的发,到底指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娆娆有心事吗?你放心,我每天都会准时回来的。” 苏娆吸吸鼻子,哝声哝气的说:“没有,没有什么心事。” 这话,怎么看都是假的。 宋沉衍深深的看了她许久,低哑如月光碎落一池水面的温柔语气,循循善诱:“娆娆不开心,是因为结婚的事吗?我给你压力了?” 苏娆一怔,之后连忙道:“不是的。” “今天晨间,也就说了这件事,娆娆回来一路上情绪都不对,不是因为这个吗?”他的语气更柔和。 苏娆知道,她是在做任务,宋沉衍是她的攻略对象,世界是虚拟,一切不过就是旁人打出来的冷冰冰的符号。 可是她还是红了眼圈,许久,哑声道:“阿衍,对不起啊,打扰了你的安稳人生,你本该是个出色的医生,却为了我要去做一个商人。” 苏娆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泛起哽咽。 宋沉衍看着她委屈又无措的样子,真的发自内心觉得,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用力将她抱紧,用温柔又笃定的语气说:“娆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本章完) 囚安于心(十六) 宋沉衍看着她委屈又无措的样子,真的发自内心觉得,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用力将她抱紧,用温柔又笃定的语气说:“娆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从前我觉得,能当一名出色的医生很好,可是如今我觉得,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 “娆娆,这个世上,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人或事,能比你更好?” 宋沉衍的事业,走上了和原本的剧情完全背离的方向。 而苏娆日日待在浮江苑里,几乎不怎么出去。 宋沉衍说不让她出去,却没有真的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大约内心深处,他还是对她心软。 可是天气寒冷,宋家又是那样的规矩森严,她本身也并不愿意出去,接受旁人或善意或好奇的眼神。 宋家有谁不知道呢? 宋家那位小少爷,为了浮江苑的那颗小明珠,真是做尽了一切从前不会做的事,推翻了一切从前所谓的底线。 她是他人尽皆知的偏爱…… 苏娆并没有过问宋沉衍每天在外面做了什么,只是也察觉了,他每天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这一天,是夜里十一点。 苏娆往常这个点,是要睡觉的。 她大概真的是被宋沉衍溺爱坏了,日日都要他抱着自己,一遍一遍的拍着自己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才肯入睡。 今夜他没有回来,苏娆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一会儿,越想越气,可最后只是吸吸鼻子,就委委屈屈地朝着床榻走去。 只不过她刚刚走到一半,就被人拦腰从身后抱住。 一股清淡的酒气裹挟着冷香味,将她包围其中。 宋沉衍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低哑,丝丝笑意,带着微暖的鼻息,好听到让苏娆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说:“走得这么快,差点就抱不住了,娆娆是不是生气了?” 苏娆冷哼一声,倒是嘴硬,瓮声瓮气地说:“我才没有生气,我生你的气做什么?” 宋沉衍闻言笑意包容,他将她横抱起,掀开柔软的被褥将她放进去,又替她重新盖好被子,才轻声说:“因为我回来晚了,娆娆一个人会害怕。” 苏娆被他说的红了脸,扭过头哼一声,更加倔了,道:“我才没有害怕,你瞎说。” “是,是我瞎说。”他摸摸她的发,暖声哄她:“我身上脏,怕弄脏了娆娆,我先去洗漱,再换身衣裳,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苏娆觉得他的口吻真像在带孩子。 她被他臊的脸红,故作生气的板起一张小脸,凶巴巴地说:“这么晚回来,还喝酒,下次肯定和你生气!” 宋沉衍闻言笑意舒展:“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他毫不吝啬,包容着她所有的应该或不应该的情绪。 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苏娆明明已经很困了,可还是等到宋沉衍回来,将她搂进怀中,拍抚着她的背,她才渐渐陷入沉睡。 灯光寂寥的房间,宋沉衍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神温柔到一塌糊涂。 苏娆不知道,今天晚上,宋沉衍原本有场很重要的宴会。本就是名流聚会,偏偏宋家还是作为东道主,自然得打起精神,极尽款待。 而酒过三巡,觥筹交错,气氛已然升到了顶峰。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宋沉衍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灯光落在他的面容上,伴随着低头的动作,矜贵而赏心悦目。 他看着腕表,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先是沉凝,之后却笑了笑,起身端起酒杯,缓缓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离开,作为赔罪,我自罚三杯。” 他说完,微微侧过身,朝着一旁的宋沉珂倾身开口,用只有彼此可以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晚上我不回去,娆娆睡不着的。” 宋沉珂眼中划过不赞许,但是到底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宋沉衍的面子。 宋沉珂都不说什么,旁人自然不会更不会去拦。 只是在座的都是明眼人,看得出刚才宋沉衍离开时,宋沉珂眼中的不虞之色。 于是等到宋沉衍离开以后,气氛就变得微妙了许多。 有合作商的女伴笑着开口,一半试探一半讨好的对宋沉珂说:“也不知道,宋小少爷这么急着走,是有什么要事,就直接把自己的大哥晾在这里了。” 宋沉珂脸上表情冷淡,目光平静的看着贸然出口的女子。 他的眼神实在高深莫测,那女伴被他看得坐立不安,脸色微变。 这话强硬,连一旁带着这位女伴而来的友商,脸色也跟着难看了。 偏偏宋家地位极高,想奉承讨好的人不计其数,他如果再说些什么,只怕是越发把人给得罪了。 只能忍下。 说起来,也不过一个小插曲而已。 只是深夜,宋沉衍接到了宋沉珂的电话。 苏娆已经睡了,浮江苑外面安静到唯独剩下风雪之声,泠冽,肃杀,森冷。 宋沉珂安静的站在一旁的长廊处,背后是纷扬的雪。 他看见宋沉衍出来,紧锁的眉心微微舒展,缓声道:“苏娆睡了?” 宋沉衍点头,“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宋沉珂拿着伞的手,指尖微微收拢,压低嗓音,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如果传到父亲耳中,会有什么后果?” 宋沉衍闻言,微微敛眸,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宋沉珂说到这里,只觉得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他顿了顿,才严声道:“我不反对你和苏娆在一起,可是这有前提,前提就是你不能将她看得那样重。” “我将她看得很重吗?”宋沉衍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眉眼沾染了丝丝温柔:“可是我总觉得,我对她还是不够好的。” 宋沉珂觉得,他的这个弟弟,怕不是疯了。 他朝着他走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没有任何人,会比宋家的一切重要。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宋沉珂说完,再没有等宋沉衍的回应,直接举步离开。 他们都是剔透聪明的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白,彼此心中就已经清楚得很。 (本章完) 囚安于心(十七) 宋沉珂说完,再没有等宋沉衍的回应,直接举步离开。 他们都是剔透聪明的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白,彼此心中就已经清楚得很。 宋沉衍抿了抿唇角,看着宋沉珂离开的背影,许久,却是漫不经心的笑笑。 但是笑意未达眼底,叫人捉摸不出心中所想。 …… 苏娆是在宋沉衍的怀里醒来的,他还在睡,睫毛长而直覆盖下来,灯光浮动的房间里,面容干净如皑皑明月。 苏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只是在想要收回手的时候,手腕被人轻轻握住。 苏娆一愣,之后便看见宋沉衍缓缓睁开眼。 他的笑意很温雅,带着点说不出的娇宠纵容,几乎能叫人寻常女子沉溺,彻底红了脸。 偏偏他撩人不自知,还用低哑的声音喊她:“娆娆……” 他喊完她的名字,之后也不说什么,只是这般笑意深深的看着她。 于是苏娆后知后觉羞赧,甚至脸色酡红。 她有些无奈的想,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寻常女子,对着这样一张脸,很难不心动吧。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别过视线,故作气恼的扯开话题:“昨天太晚了,我才没有和你计较你喝酒晚归的事,今天你肯定跑不掉了。” 宋沉衍闷闷的笑,似乎是觉得她这个色厉内荏的样子可爱,话语温柔到一塌糊涂:“那……娆娆打算怎么办?” 苏娆怎么可能想得到要怎么办,她不过就是随口扯出了一个话题罢了。 她脸红了半天,才小声的说:“罚你早点娶我。” 腰被人箍住,他亲吻她的眉眼,带着珍而重之的味道,气息不稳:“娆娆,我会娶你,早些娶你。” 他低下头,用唇舌打开她的齿关,带着她步步沦陷。 后来,他将她拥在怀中,听着她不稳的呼吸,亲吻她的发尾,柔声说:“娆娆,你怎么能这么好…” 人是怎么发现另一个人是不可或缺的呢? 也许只是天长日久的习惯,亦或者是日日夜夜,一笔一画刻进血肉里的不可分割。 他生性冷淡,对于万物万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热忱深爱。 在没有遇见苏娆之前,他觉得一个人过一生,其实也是很好的。 可是在遇见苏娆之后,他几乎不敢去想没有她的将来。 他从前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将一个人这样慎重的放在心里,超越一切,高高在上。 【爱意值:85%】 苏娆心口一紧,竟不知道是喜是忧。 偏偏下一刻,系统说:【黑化值只有30%,太低了。】 苏娆一时沉默,她何尝不知道黑化值太低了。 可是大约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背景是现代社会,她很难不将自己代入其中,慢慢的,竟然真的对宋沉衍多了些不舍喜爱。 大约是猜测到她的想法,系统压低声音,带着警告和劝诫:【苏娆,我想你活着。】 他语调微顿,再度开口,嗓音低哑了许多:【我比任何人,都想你活着。】 苏娆听着他语调复杂的话语,没有忍住,问他:“我们……是不是认识啊?” 一声低微的叹息,之后,苏娆听见他说:【不认识,苏娆,我怎么会认识你?】 而此时,宋沉衍用手掬起她的发,轻轻安放在手中,低声道:“娆娆,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苏娆愣了愣,看向他时,他眼尾一弯红痕,让原本就雅致的面容,添了几分脆弱感。 苏娆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宋沉衍,和周衍竟是没有任何阻碍的重合了。 真的……只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吗? …… 那天以后,宋沉衍再也没有向苏娆提过结婚的事。 他不提,苏娆便不问。 她依旧当作没有察觉他越来越晚归的异样,只是会在第二天故作气恼的冷哼了一声,让他哄哄自己。 之后,她就会顺理成章的原谅他。 她在他的面前,还是那样无忧无虑,仿佛什么都不想。 可是事实上,苏娆隐隐约约有猜到,宋沉衍做的事,或许并不是自己想看见的。 苏娆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敏感,她宁可装做不懂事的样子。 不得不说,宋沉衍将她保护的越来越好了。浮江苑多了许多的人,据说都是宋家的老佣人,对她很恭敬,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苏娆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们的恭敬中,透着一丝丝惶恐。 但是宋沉衍的黑化值一直没有涨过,苏娆也猜不出,他们的惶恐,是因为什么。 半月后的这一天,是冬日的寻常大雪天。 宋沉衍对宋照鸿提出,自己要和苏娆结婚。 祠堂里的灯光昏黄,两个人的表情都是晦暗不明。浓重的檀香味在空气中萦绕,像是某种攻陷,摧毁着人的理智。 宋照鸿听完宋沉衍的要求,只是笑笑,然后用温和的语气说:“沉衍,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你知道我想你做的事是什么,不是吗?” 宋沉衍敛眸不语。 他知道宋照鸿想做什么,在回来的那天,就知道了。只是心中终归有一丝丝侥幸,那样的场面,他并不想让它成真。 “这些日子,你都做的很好。”宋照鸿不紧不慢的开口,看着宋沉衍,眼中划过一丝丝赞许,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真切的笑容:“我交代给你的事,你都办妥了。” 每一个家族,都有两部分的产业。 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 事实上,这些日子他日日晚归,不过就是为了替宋照鸿去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部分。 有些东西,在一开始或许还有几分裨益,可是如今,却是毒瘤,必须一点点铲除。 “父亲交代的,我都会办好。”宋沉衍面容平静,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旁的杯盏,轻啖了一口。 不过这一点点时日而已,他就已经被磨练的滴水不漏,圆滑周到。 傅权声显然是很满意的,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宋家已经外强中干,宋沉珂性情温良稳重,是个家族处于平稳时期时,很好的继承人。 可是如今的宋家,早就已经不平稳。 (本章完) 囚安于心(十八) 傅权声显然是很满意的,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宋家已经外强中干,宋沉珂性情温良稳重,是个家族处于平稳时期时,很好的继承人。 可是如今的宋家,早就已经不平稳。 他想要的,是狼一样的新家主。 “沉衍,你想要娶苏娆,就当上宋家的家主,我会将宋家的一切都给你,也会祝福你和苏娆。”宋照鸿嗓音平静,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而已。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带着苏娆远走高飞,可是沉衍,你觉得傅驰会放过你吗?” 宋沉衍眉心微微一跳。 宋照鸿见状,语气还是很温和,甚至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慈爱的:“傅驰这些日子,可是忙着从他父亲那里夺权呢,他一旦稳固傅家,真的想要夺走你心爱的人,你哪里有招架之力?” 宋沉衍被说到了痛点,他手中的杯盏被捏得很紧很紧,连指腹都泛白。 他眼尾有淡淡的红,带着一丝戾气晕开,偏偏表情自持,隐忍不发。 宋照鸿只当没看见,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旁的册子,起身,走到宋沉衍面前。 “这本册子里的人,全部从宋家铲除,你就能毫无疑问的坐上宋家家主的位子。” 他说着,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宋沉衍,语重心长:“沉衍,医生是救人的,可是我想要的,只是你手中的那把刀……” 此时夜色浓沉,呼啸而过的风裹挟着雪,窜进祠堂里,彻骨的冷。 宋沉衍看着宋照鸿手中的册子,那册子被风吹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夜色中,就像是引人一脚踏进不归路的信号。 宋沉衍的脑海中,是苏娆靠在自己怀中,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眼中的那一丝丝不忍,渐渐消融,随后,只剩下了晦暗难辨。 他没说什么,接过了宋照鸿手中的册子:“我知道了。” 宋照鸿满意的笑了,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拍拍宋沉衍的肩膀,道:“天色不早了,你的苏姑娘还在等你回去。” 他说完,举步离开。 如果宋照鸿此刻回过头,就能看见暗色之中,宋沉衍坐在原处,玉制的面容森冷一片,只剩下漠然。那双温雅的桃花眼里面,再没有半点温和,浓墨重彩的墨色,晦暗难辨,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光线微弱,他半边面容隐于暗处,光线分割,半佛半魔。 苏娆原本是真的打瞌睡了,可是她突然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黑化值:50%】 苏娆清醒了,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宋沉衍经历了什么,只是行动比意识更快,她已经掀开被子动作利落起身。 心情急切,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换身衣裳,只是拿过一旁的外套披上,便推开门打算出去。 门口的小女佣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见苏娆出来,愣了愣,才一下拦住她的去路:“苏小姐,你要去哪里?” 苏娆心里着急,说话不由得就重了:“让开!” 她平素待人总是温和的,这样的言辞决断,几乎没有过。 小女佣越发不敢让开:“苏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苏娆没有办法,只能道:“我梦到阿衍出事了,你让开!” 可是她的话音落下,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宋沉衍手中是黑色的长柄伞,伞面上是一层厚厚的雪。 他将伞放在一旁的玄关处,灯光寥落,落在他温雅如玉的面容上。 他大约是听见了苏娆的话,唇角笑意清淡,开口时,语调温柔:“娆娆也说了是做梦,我怎么会出事呢?” 苏娆就隔着此刻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 他看起来,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苏娆心口揪紧,声音有些许的不稳:“阿衍,你去哪里了?” 宋沉衍先是不说话,他走到她的面前,那个小女佣便很是识趣的离开了。 他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用很轻的声音说:“娆娆,不管我去了哪里,我都会回来。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 他说话时,微微低垂着眼睫,便有着浑然天成的无辜感。美人雅致,如切如磋。 苏娆听着他低落的话,又看着他此刻的神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宋沉衍抓住了她晃神无措的这一刻,唇角微扬,将她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苏娆怕冷,房间里的暖气总是开的很足。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替她脱去外衣。 看见里面的睡衣时,他指尖微曲,动作凝滞。 苏娆听见他说:“你就是这样出去找我的?” 苏娆肯定不能回答他,我听见你的黑化值涨了,怕你出事。 于是她轻声说:“那个梦太可怕了,阿衍,我害怕它是真的。” 宋沉衍抬起头,注视着她。 他生得好看,似乎是因为黑化值的原因,气质变得些微阴沉。此刻,他这般注视着自己,便真的有了蛊惑人心的意味。 “娆娆,我会长命百岁,努力活得比你长久一些。” 苏娆指尖发麻,傻傻的问他:“为什么要比我活的久一点。” 宋沉衍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苏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硝烟味。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便听见宋沉衍说:“这样,我就能替你处理好你的后事,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我就来陪你。” 苏娆吓得在他的怀中坐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她显然被吓到了,眼神错愕,嗓音颤抖:“不要……” 宋沉衍眼底笑意清淡,亲吻她的手心。 之后他反握住她的手,一寸寸吻她的手背,缄默温柔。 这一天夜里,温暖的房间里,雪色泛着白光,依稀照亮了卧室里的一切。 苏娆感觉到他的唇落在自己身上,每一处肌肤。 她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他说:“娆娆……” 像是咒语,落下的吻便是烙印。 他存心要她记忆深刻,最好一生不忘。 最后的时候,他吻她的唇,扣住她的腰,占据她所有理智。 苏娆在昏暗漂浮中,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他沉溺时的温柔表情。 (本章完) 囚安于心(十九) 最后的时候,他吻她的唇,扣住她的腰,占据她所有理智。 苏娆在昏暗漂浮中,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他沉溺时的温柔表情。 她有些不确定的想,他真的黑化了吗? 可是他,明明这样……这样的温柔。 …… 傅驰半夜醒来,身边的女伴还在睡。 小姑娘是下面的人送上来的,很漂亮,气质温婉,宜室宜家。 是了,气质温婉,宜室宜家…… 分明就是按照苏娆的样子找的。 偏偏他受用的很,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小姑娘也的确被调教的很好,乖顺听话,一点点脾气都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傅驰试了一次,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城市之下万家灯火。 前几天,他在一场宴会里看见了宋沉衍。 不得不说,他变了很多。 整个人冷沉如水,处事滴水不漏,待人三分笑,笑意却毫无浮动,冷然疏离。 不得不承认,傅驰当时有些幸灾乐祸。 再清高又如何,在名利场里滚了两圈,谁不是一身晦暗,再也不复磊落? 他这样想着,心情越发的好,又是喝了几杯酒。 酒意上头,身体便翻涌着不适之感。 他打算去一旁的盥洗室,稍微平复一下,却听见里面传出谈论声。 说是谈论,也不过是一个中年男人在那里自说自话而已。 放在以往,傅驰肯定不会多在意这种无名小卒。 可是他听见那个男人说:“衍少爷。” 于是,他顿住脚步,难得做了一次偷听墙根的事。 “您这样不留情面,要我家里的人怎么办?”那男人显然是慌了,明明是一个年逾半百之人,现在在一个后辈面前,竟是话语颤抖。 傅驰看不见宋沉衍的面容,只能听见他清冷平淡的声音,他说:“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很冷静,甚至有一些凉薄,叫人背脊生寒。 “您……什么意思?”男人一愣,之后才哑声道:“我在宋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知道您的动向,自然是有人愿意给几分薄面的。可这只是共事之谊罢了……” 里面似乎是安静下去,甚至能听见大厅传过来的提琴声。 悠扬动听的音色,在这一刻,却莫名多了压迫之意。 宋沉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赵衿,你走吧。” 赵衿愕然,显然是没有想过他会这样不留情面,再度开口,更加颤抖,已经是支离破碎的语气:“您非要……赶尽杀绝吗?” 傅驰记得初见宋沉衍的时候,他穿着白大褂,那样雅致干净的一个人,对着他纯然是道德上的居高临下。 可是如今,他还是那样温和动人的音色,但是话语的本质已经毫无温度,他说:“我这是永除后患。” 男人大约是知道谈不拢了,一改方才的卑躬屈膝,言辞激烈的说:“宋沉衍,你这是逼我去死!” 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宋沉衍的声音,依旧是没有一丝丝波澜:“那就找个远一点的地方,别脏了这里的地板。” 饶是傅驰,也皱了眉。 这样的冷锐、近乎于狠辣的话语,哪怕是他,可能也说不出口。 毕竟对方,一听就是在宋家工作多年的人了。 傅驰不知道宋照鸿是怎么想的,将这样的宋沉衍带回宋家。 看似温雅柔和,实则专制、狠戾。 傅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后传来女伴的声音。 “傅先生……”小姑娘嗓音和苏娆如出一辙的甜软,只是过犹不及,听多了,便觉得索然无味。 傅驰不说话,小姑娘便赤着脚从床上下来,走到他的身后,乖巧的抱住他。 傅驰低下头,看见交缠在自己腰间的双臂。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宋沉衍将苏娆从宋家带走。 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也是这样,将宋沉衍抱得很紧很紧。 他心念一动,之后就有不可抑制的温柔之意在心口泛滥。 于是开口时,嗓音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的脸贴在他的背后上,闻言脸色酡红,小声的说:“我叫楚然。” 他轻笑:“然然?” 楚然几不可见的点头,之后意识到他看不见,才用更轻的声音应他。 傅驰捏着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之后转过身,低头看她。 在傅家的事没有处理完毕之前,他不能贸然去宋家。见不到苏娆,有这样一个小玩意在身边解解闷,似乎也是很好的。 于是他说:“然然,要不要留在我的身边?” 夜幕之下,他的面容沉浸其中,像是某种光影明灭下的情景剧,叫人读不懂话语中的深意。 楚然说:“要。” …… 苏娆醒来的时候,宋沉衍已经离开了。 她想着,今天想必也是很无聊的一天时,许栖雨突然造访。 这位宋照鸿的私人管家,在宋家这么多年,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员工,而是宋照鸿唯一愿意托付所有信赖的心腹。 许栖雨站在庭院中央,雪色正浓,他撑着伞,看着院落中间的浴缸里,那薄冰之下正在游动的金鱼。 苏娆穿了一身米色旗袍,烫边盘扣的衣领复古典雅,裙摆处绣了几簇兰花,一眼看上去,秾纤合度,身姿婀娜。 配上她那张温婉无辜的脸,便有了浑然天成的风情。 她笑得很得体,看不出在宋沉衍面前的娇憨,整个人端庄大方:“许叔叔。” 许栖雨见她出来,先是笑笑,之后说:“苏小姐,老爷有请。” 苏娆一愣。 这剧情走向,她有些意外啊…… 宋照鸿这些年一直都很注重养生,人不能不服老,年纪大了,便越来越惜命了。 许栖雨带着苏娆过来的时候,他刚刚做完一套太极,衣衫单薄的伫立在风雪中,看起来精神矍铄。 许栖雨快步上前,从屋子里面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等到宋照鸿招手的时候,才将衣服递过去。 苏娆安静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很是乖巧。 宋照鸿见她这个样子,笑笑,道:“苏小姐不用太拘谨,沉衍已经和我说了,他打算和你结婚。” 求月票呀,呜呜呜,祝大家五一快乐!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 宋照鸿见她这个样子,笑笑,道:“苏小姐不用太拘谨,沉衍已经和我说了,他打算和你结婚。” 苏娆一愣,第一反应是,她不会遇到狗血古早里的棒打鸳鸯了吧? 这样想着,她便更加不敢贸然开口了。 宋照鸿笑意加深,安抚道:“我对你们小辈的婚嫁之事并没有兴趣,这是你们自己事。今天叫你过来,我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娆不安:“什么地方?” 宋照鸿笑得神秘莫测,看着苏娆说:“你真的不好奇,沉衍这些日子,天天早出晚归,是去干什么了吗?” 苏娆表示好奇,非常好奇。 宁城最大的地下拳场,建在荒凉郊外,毗邻废弃工厂。 从外面看,就是一栋废弃已久的近代中式建筑,可是只要走进去,便会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穿过房间内潮湿幽窄的长廊,便能看见地下室的入口。 单看外表,不过是一扇很普通的门,半敞着,从里面散发着微微泛白的,有些冰冷的光。 但是里面喧腾热闹的声音,隐约印证着一切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入口穿着应侍服的年轻男人很干练,看见宋照鸿,规规矩矩的鞠躬,之后走到了一边。 很显然,宋照鸿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苏娆一直觉得,宋照鸿是个温柔且强悍的男人。 也不是不明白,宋照鸿一个人掌管宋家这么多年,光靠待人有度,怎么可能就将一切处理的有条不紊。难免有些雷霆手段,只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来。 但不得不说,苏娆没有想到,他竟会和拳场这样的地方有粘连。 宁城这些年对暗色势力管束很严,但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 苏娆站在通道的门口没有动,她依稀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那种沉闷的怒吼,带着浓烈的兽性和残酷厮杀后的绝望。 还有看客的喝彩起哄之声。 这里面的一切,绝对不是她想要看见的。 而宋照鸿见苏娆站在原地不动,笑了笑,道:“是不是不敢进去?倒也对,你一个姑娘家家,害怕也是难免。” 苏娆这个人,是经不得激的,被宋照鸿这么一说,登时便道:“我没有不敢。” 之后便咬咬牙,破罐破摔的走了进去。 宋照鸿看着她的背影,难免好笑,这孩子的性格,没有世家子弟的城府,开心与否,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女子,留在沉衍身边,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宋照鸿这般想着,拄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跟上了苏娆。 什么叫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苏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剧烈明亮的灯光,人声鼎沸,苏娆进去,恰好站在整个拳场的最高处。 这一层都是典雅的包间。沉木梨花,雕梁画栋,来来往往的服务员穿着精美漂亮的职业套裙,手里拿着酒水浓茶。他们大约是有被甄别过的,每个人都是容貌姣好。 半掩的屏风上面是泼墨山水,遮住了雅座里的人的面容。 这样的地方,和苏娆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都不一样。这里看起来明明很清雅高档,可偏偏让人觉得莫名压抑。 苏娆看着,正出神,陡然听见宋照鸿笑着说:“这些雅座有什么好看的,苏小姐不如看看下面。” 苏娆未作它想,循着宋照鸿的话,缓缓低下头。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差点没有将隔夜的饭菜吐出来。 这里的总体建筑是环绕而建的圆形,因此她只消低下头,就能看见正正中间的拳场。 拳场上估计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满场的血,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中间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他正面躺在地上,五官因为血污伤口已经看不大清晰,此刻,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制,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可是让人惊悸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不远处,有一个驯兽官牵着一匹狼犬走了过来。 苏娆愕然的看向宋照鸿:“这个人要做什么?” 宋照鸿用一种看孩子的目光看着苏娆,笑的意味深长:“苏小姐,沉衍将你保护的很好,可是我作为他的父亲,还是想给你看看他的付出。” 苏娆脸色泛白,也不知道是恶心的还是害怕。他看着宋照鸿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宋照鸿接着说:“这只畜生,很多天没有吃饭了。拳场上的这个人和我们签下了协议,只要他徒手杀死四只这样的畜生,我们就给他二十万。” 苏娆眼神震动,身形重重一晃:“如果,他不能完成呢?” 宋照鸿几分遗憾的开口:“那就只能生死不论了。” 哪怕知道这是虚拟世界,苏娆还是气得情绪失控。 “这是活生生的人!”她已经努力压低了声音,可是因为激动惶恐,还是颤抖沉重的不像话。 宋照鸿看着苏娆的眼神带上了怜悯,仿佛在嘲笑她。 他缓缓的,不紧不慢的说:“可是看台上的这些人,可是有一大半都想他死呢。他们最低都押了两百万,就赌这个人撑不下去。他是所有人都赌注,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人。” 宋照鸿指了指拳场中央的那个所谓‘赌注’,语调冷静的分析:“他生存在社会阴沟里,连身份证都没有,死在这里,甚至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当然,若是能拿到那二十万,他的人生的确能有一丝丝希望。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个希望很渺茫,因为他已经快不行了。” 苏娆听着宋照鸿轻描淡写的语气,只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的手死死握紧,指甲嵌进肉里,模糊细密的痛感。 宋照鸿却是笑了,事实上苏娆能这么镇定,已经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的嗓音柔和平静:“想让他活下来吗?” 苏娆一怔,开口,语气沙哑难听:“想。” 宋照鸿指了指处于苏娆正对面的雅座,循循善诱:“去求里面的人,只要他点头,这个人就能活下来。” 里面的白月光:“?????”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一) 宋照鸿指了指处于苏娆正对面的雅座,循循善诱:“去求里面的人,只要他点头,这个人就能活下来。” 苏娆的心沉到了谷底。 人命关天,她来不及细想,就循着宋照鸿的话走过去。 事实上,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今天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苏娆走到宋照鸿说的地方,顿住脚步。 那雅座和别的有些不同,帷幔是梨花白色,大片淡色梅花烙印在上面,像是在雪地上溅开血迹。 这样的联想,让原本漂亮清雅的梅花,突然就多了几分血腥之意。 苏娆脸色属实不好看,她感觉自己正一脚踏进另一个世界。 这个地下室内,高座之上的是人,高台之下却是任权贵消遣的玩意。 苏娆的手指捏着门帘一角,她正打算拨开门帘进去,却在下一刻听见了年轻男人的笑声。 男人笑着说:“衍先生,今天这场子,够刺激啊。” 苏娆动作僵硬的愣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当头棒喝。 说不定,只是个巧合吧。 衍少爷,不一定就是她的阿衍啊。 不一定。 不会的。 她这般自我劝解着,正打算鼓起勇气,拉开帘子走进去,却听见了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是宋沉衍,他笑着说:“顾小少爷喜欢就好。” 说是如遭雷击,也不过如此。 苏娆咬着牙,也许是太过用力,齿间有血腥味,她捏着帷幔的手也重重垂下。 之后,不知是从哪里路过的应侍生,在路过她的时候,步伐陡然踉跄,将整杯的茶水泼在她的身上。 杯盏落在地上,响声清脆。 那女应侍被吓得不轻,迭声道歉:“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苏娆尚未来得及反应,只是轻轻摆手示意她离开,就听见雅座里面,那位顾小少爷不耐地说:“这种毛手毛脚的丫头,留着做什么!” 接着,便是宋沉衍平淡如水的声音,他漫不经心地说:“让人处理一下,将她打发出去。” 苏娆听得眉心皱起,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掀开了帷幔。 “她又不是有心的!” 她的话音落下,雅座里的两人都看向她。 顾砚白一愣,之后却是笑开了:“这是哪里闯进来的丫头片子?” 不过很快,他的笑意收敛于无,捏着指尖的黑棋,对着宋沉衍意味深长的说:“衍先生,你这里的保密措施,还是做得不够到位啊。” 宋沉衍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娆。 桌上放着下了一半的棋盘,一旁燃着沉香,气味沉静好闻。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口处松松挽起,露出冷白结实的手臂。 他实在生得漂亮,就这样看着自己不说话,就好看得叫人不忍斥责。 苏娆原本想问:“你究竟在做什么?” 可是如今,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砚白是个识趣的,看着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也猜到了苏娆不是普通人。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十成十的看戏姿态。 宋沉衍开口时,语调温柔,他用一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语气问苏娆:“娆娆,谁让你过来的?” 苏娆没有回答,反而道:“阿衍,叫下面的人停下,那个人会死的。” 宋沉衍沉默着,下一刻手中的棋子落在盒内,清脆的声响。 他猝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灯光浮动,落在他矜贵的面容上。 他一改刚才的温柔,气场迫人。他抬手,捏着她的肩胛,动作不重,可是已经叫人觉得心慌意乱。 他开口,字字凉柔,平静之下涌起暗潮:“我刚刚问你,是谁让你过来的?” 苏娆下意识侧过脸,看向了刚才宋照鸿站着的地方。 可是如今,那里空荡一片,哪里有什么人。 苏娆突然就明白了宋照鸿的用意,她若是嫁给宋沉衍,又怎么可能永远懵然不知,只是一味活在他的保护之下。 宋照鸿撕开血淋淋的现实,将矛盾铺陈在两人面前,直白到了极致。 苏娆想起来尚未攒满的黑化值。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计就计,干脆接着刺激他一下。 可是她看见他泛红的眼眶,那里面漾着惊痛,只要一点点外力,就能摧毁。 他看着她,尽管已经在努力表现镇定,可是眼神明明是慌乱的。 那些诘问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 她咬了咬唇,决定暂且放下那个念头,开口便软下语调:“这些我们回家再说,阿衍,叫下面的人停下,好不好?” 一直在看戏的顾砚白笑了一声,开口时,意味深长:“这就是你那未婚妻?沉衍,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这样的女人,怎么能成为你的裨益?” 这话尖锐,不算动听,苏娆脸色微变,看向那位风流俊逸的小少爷,话语不善:“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 她说完话,抬手去扯宋沉衍的衣角,重复道:“阿衍,让他们停下。” 宋沉衍沉默的凝视她很久,久到苏娆整颗心都揪起来。 “送夫人去一边休息。”他终于开口,话却是对那战战兢兢的女应侍说的。 女应侍闻言,上前想去扯苏娆的手:“夫人.” 苏娆躲开了,不依不饶的喊他:“阿衍.” 人命关天,她只能固执。 应当是不死心吧?她甚至还想说些什么。本质上,她其实是不相信。 她不相信一直在自己面前温柔雅致的人,竟还有这样很辣的一面。他不是白月光吗? 可是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宋沉衍凉柔冷淡的视线便落在女应侍的身上,他一字一顿,压迫感重到叫人窒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女应侍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衍先生,我这就带夫人过去。” 苏娆一个心软,终究还是被带走了。 苏娆离开的时候,这场人兽之间的对决正在拉开帷幕,外头人声鼎沸,一种残忍的、没有丝毫人性的喝彩。 她被带走,意识起伏忐忑,再不敢低下头,多瞥那看台一眼。 只是脑海中有一个意识,带着压抑疑惑,一遍遍诘问:他不是医生吗?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二) 只是脑海中有一个意识,带着压抑疑惑,一遍遍诘问:他不是医生吗? 医者仁心,他曾经,明明那么善良…… 等到苏娆走了,顾砚白才笑笑,看着宋沉衍沉的可以滴水的面色,缓慢平淡的说:“衍先生这么冷血的一个人,未婚妻倒是” 他大概是一时没有想到很好的措辞,顿了顿,才意味深长的说:“善良的叫人觉得可笑。” 宋沉衍身上的白色衬衫是偏丝绸的柔滑质地,他单手扯开衣领,那领口的风纪扣被扯开,直接掉在地上。 他连解开扣子的心情都没有。 顾砚白挑眉,用了然的语气说:“我看你也是坐不住了,你不如去看看你那位小娇妻。” 宋沉衍的确已经坐不住了,他满脑子都是苏娆刚才离开时,看向自己的神情。 那种带着不可置信,错愕的神情。 她心里在想什么? 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还是心狠手辣? 宋沉衍不敢去想,心一点点下沉,急速坠落着。 他重重闭上眼,再度睁开,里面猩红一片。 顾砚白笑笑,道:“这里我帮你顾着,你过去看看她吧。女孩子家,估计是吓坏了。” 宋沉衍眉睫低垂,他的睫毛生的密而长,这般低垂着,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顾砚白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让下面停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砚白冷笑:“衍先生,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停下,先不说这里的人怎么办,单说后面,你要怎么和你的父亲交代?你的未婚妻今天接受不了,你就要停下,如果往后都接受不了,这拳场的生意,你们宋家还做不做?” 宋沉衍西装下摆的手握的很紧,指骨处隐约泛白。 顾砚白的这些话无异于一记重击,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沉默半晌,理智终究战胜感性,占据了上风。 他开口,嗓音冷沉平静:“让下面的人动静小点,不要让苏娆听见什么异样。” 顾砚白漫不经心的点头,还算是好言好语:“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苏娆被女应侍带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地上铺着鹅绒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仿佛置身云端,叫人觉得心神不安。 房间里的一切陈设都很华丽漂亮,水晶的吊灯折射出白色的光电,四面墙都是镜子,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的清晰。 女应侍大约是怕她会离开,临离开的时候还随手替她带上了门。 随着门被落锁的声音,苏娆坐在床上,之后从衣袋里拿出了手机。 她尝试给宋沉衍打电话,只是电话打不出去,信号已经被切断。 苏娆皱着眉,心情属实不妙。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一味盯着没有讯号的手机发呆。 直到系统久违开口,依旧是老生常谈的提醒,温和的对自己说:【建议你不要为了任务之外的事,耗费太多心力。】 苏娆苦笑:“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看见有人死在我的面前,还无动于衷。” 【苏娆,】系统叹了一口气:【宋沉衍这个人设,擅长收敛情绪,他想要骗你,易如反掌。你觉得,你能在他的手上救下那个人吗?】 苏娆还有几分嘴硬:“他爱我。” 【对,他爱你。】系统笑了,只是笑意复杂:【可这不代表,他失去理智。当然,你如果能让他的爱意值集满,那么失去理智也不是不可能。】 【苏娆,宋沉衍已经黑化了,只是还不彻底,你如果想要自保,还是快些完成任务离开吧。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为了那个你不认识的人同他对峙,而是先攒满他的爱意值。】 苏娆咬了咬唇,轻声道:“你之前还说,让我想办法攒黑化值。” 【可是上次,你什么都没有做,他的黑化值就飙升到了50%,下一次直接飙满,不是不可能。】 苏娆一愣,正想回应系统,门口传来了钥匙旋入的声音。 之后,苏娆便看见宋沉衍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关上了门,抬手反锁的那刻,苏娆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后腰。 他的身上带着冷清的香味,混合着清淡的酒气,强势,迫人,将她包围。 宋沉衍大约是不想她出现在这里的。 她不知道如今他的情绪究竟是怎么样的,为避免无法收场,事到如今,她只能先示弱。 系统说得对,他的黑化值提升的没有征兆,她最好还是不要激怒他。 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带着几分哭腔,似真似假的说:“阿衍,这里好安静,我害怕。” 宋沉衍似乎僵住了一瞬,他转过身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语气犹带着不可置信,偏偏生怕吓到她,温柔到不能更温柔:“娆娆不怕,我会保护你,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 你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啊 苏娆这般想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缠着他的衣角,语气柔软:“阿衍刚刚吓到我了。” 她似嗔似怒,眼眶里水盈盈的,配上她温婉无害的脸,简直一点点棱角都没有,纯然的乖巧。 宋沉衍看的心软,想着今天的事她必定是吓到了,自己又是对她那样的情绪,心中愧疚,语气放得更加柔和:“等等我就带娆娆回家,好不好?” 苏娆点着头,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我以后都不想来这里了。” “不来,以后娆娆都不用来。” 顾砚白替他去打点了下面,宋沉衍现在已经知道今天的事是谁的手笔,他眼中划过一丝暗芒,不过很快就收敛。 苏娆被他抱在怀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轻声道:“娆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带你回家。” 语调温柔,平静温和。 苏娆其实不累的,只是演戏这种事,总归还是有一点精神紧绷。她胡乱的点点头,怀着几分罪恶感,在他怀中闭上了眼. 宋沉衍说的回家,并不是指宋家。 远离人迹的枫林半山,枫叶被霜雪压的枝干弯曲。 苏娆站在车门处,没有挪动脚步。 娆娆要被娇养了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三) 远离人迹的枫林半山,枫叶被霜雪压的枝干弯曲。 苏娆站在车门处,没有挪动脚步。 她不知怎的,有些慌乱。 偏偏宋沉衍面容温雅平静,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 他的瞳仁不是纯粹的黑,有些像墨玉的色泽,带着些微的温润感,却也略显凉意。太危险又太美好,专注地看一个人时,容易叫人沉溺至万劫不复。 苏娆听见不远处枫叶被吹动,飒飒作响。 这样的场面,总归叫人觉得萧索。 她酝酿了一下措辞,带着不安,轻声道:“阿衍,我们不是要回家吗?这是什么地方?” 宋沉衍柔软的唇吻过她的眉目、唇角,他的嗓音喑哑:“娆娆,宋家不好,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苏娆只以为他是因为今天的事,对宋照鸿心有不满,因此没有多想,到底还是举步朝着不远处的那栋别墅走去。 中世纪的城堡建筑,外面雕刻了复古的纹饰。 通体碧蓝色的建筑,在霜雪覆盖的枫叶林里,突兀的存在着。 苏娆被宋沉衍抱进了卧室。 进入这个房间后,他对自己说了自己第一句话。 他说:“娆娆,我们做吧。” 苏娆原本还在打量房间里的陈设,闻言整个人一愣,耳廓泛红。 大厅的壁炉里被放了炭火,和屋子里的恒温空调共同作用,将空间熏腾得很温暖。 复古简单的装修,与世隔绝的安宁。 卧室里的窗帘被提早放了下去,苏娆看不见宋沉衍的面容,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拂过自己的耳畔。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沉木香,在体温的升高下变得浓烈,如同一张无处可躲的巨网,将苏娆完全掌控。 …… 苏娆累的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宋沉衍才终于结束。 他没有着急离开,反而抱着她,哑声说:“娆娆身上好香。” 苏娆想说,自己出了一身的汗,不臭都谢天谢地了。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她彻底陷入了沉睡。 苏娆不知道,这天的宋家,算是天翻地覆。 深夜,宋沉衍带着人走进宋家的时候,里面已经忙成了一锅粥。 百亿计的资金被撤,巨大的窟窿足够让宋氏集团几辈基业都毁于一旦。 宋沉珂作为宋家的长子,现如今正在前厅召开紧急会议。所有人都到场了,无一不是面色凝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道理,不会有人不明白。 可是宋照鸿却没有参加,他坐在祠堂的太师椅上,仿佛周遭的一切喧闹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的面容平静,唇角隐隐有欣慰的笑意。 所有人都说,宋家要完了,只有他知道,宋家有救了。 他果然没有看错,他的小儿子,就是一匹狼。 许栖雨走过来,手中是一件厚重的外套。 他俯身,替宋照鸿穿上外套,才轻声道:“老爷,衍少爷回来了。” 宋照鸿眼底的笑意加深,道:“好,好极了,让他来祠堂见我。” 许栖雨看着他面泛红光的样子,心中难免唏嘘,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老爷这么开心了。 “是,我这就叫衍少爷过来。” 宋沉衍今天穿着黑色的长款西装,剪裁得体挺阔,衣领处的别针平添几分雅致。 本是如玉的面容,可惜面容冷淡平静,不好亲近。 他一步步走到宋照鸿面前,语气缓和的说:“父亲,您和大哥这些年辛苦了。宋氏集团的窟窿我会补,你们二位,以后就好好休息吧。” 宋照鸿看着宋沉衍,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天晚上,宋沉衍的手段行径,用后来被重新洗牌过的宋家人的话说,就是雷霆果决。 他太年轻了,也太狠辣,几乎不留情面,只是一味用利益作为商榷的唯一砝码。 宋家这么多年的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可是他面对那些势力无孔不入的老人,威胁的手段几乎直白到叫人心惊。 他坐在原本宋照鸿该做的地方,手中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尖有冷锐的光。 他用平直的语调说:“自己交出一切,好好养老。或是,我帮你吐出来。” 不是没有反抗的。 其中几大旁支之首,也有人拍案而起。 宋沉衍轻轻放下钢笔,拿起一旁的枪,手腕微动,干净利落的打穿了率先站起来的人的膝盖骨。 他在众人骇然的脸色中,笑了笑,话语温吞:“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站着和我说话。” 他用枪口敲了敲桌面,笑意淡了些许,故意露出些许暗色的本质:“如果有人还坐不住,那就跪着。” 明明看起来,表面是那样的随和温雅,俨然就是一名翩翩如玉的公子,可是骨子里,却是嚣张,放肆。 宋沉衍将宋家所有的暗色势力收拢在掌心,没有人想去试探深浅。 这一天晚上,宋家大洗牌,宋沉衍成了宋家的新任家主,手段之狠戾,在宋家历任家主之内,再无人出其右。 苏娆并不知道这一切,宋沉衍带着一身雪色回来,他将沾了硝烟味的西装外套放在门口的玄关处,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 苏娆只以为他方才只是离开片刻,被弄醒后,便小声含糊地说:“阿衍,你身上好冰。” 宋沉衍扣住她的腰,倾身去吻她的唇,嗓音沙哑温柔:“娆娆抱抱我,我就暖了。” 苏娆不仅抱住了他,还在他的胸口轻轻磨蹭,语调缠绕着甜意,暖暖的说:“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灯光幽微,甚至不敌窗外雪色五分的明亮。 苏娆听见宋沉衍低哑如水的声音,他说:“娆娆会一辈子抱着我吗?” 苏娆困得厉害,只想快些将他哄睡,于是便道:“会的会的,阿衍快睡觉。” 他略带凉意的指尖划过她的侧脸,目光如水般温柔,一寸寸略过她的面容,最终停留在她樱红绯色的唇上。 他轻轻吻她的唇,或轻或重。 直到她的唇色渐深,带上了几分招人的艳色。 宋沉衍看着她,觉得自己一路上冰冷的心脏,似乎又有了跳动的征兆。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四) 宋沉衍看着她,觉得自己一路上冰冷的心脏,似乎又有了跳动的征兆。 他其实并不喜欢谋求算计的日子,可是人想要得到什么,终归是要放弃什么的。他选择了苏娆,就等于选择了宋家家主的位子。 高处不胜寒,无论他愿意与否,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于是,他也就要放弃很多温存良善。 如今,他看着苏娆的面容,心口渐渐生出了暖意。他还不是冷血的,哪怕手段不近人情,动辄狠辣,可是他心尖上还是有温温柔柔,干干净净的一点,放着他的女孩子。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成了他的信仰依赖。 苏娆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宋沉衍说:“娆娆,我们结婚吧。” 于是苏娆醒了大半。 她没有犹豫,轻轻点头,说:“好啊,和阿衍结婚我很开心。” 系统的提示音在下一刻响起:【爱意值:99%】 苏娆彻底清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宋沉衍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那样深情的凝视着自己,眼神中轻轻漾开的,细碎的光,几乎能叫人溺毙。 她只来得及喊他的名字,下一刻,他就霸道的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心跳。 他撬开她的齿关,让她染上自己的气息。 “娆娆.” 他在短暂的空隙喊她的名字,那样的温存,在如此静谧的夜里,竟是叫人有落泪的冲动。 苏娆闭着眼,轻轻勾住他的脖颈。 意识浮沉之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心绪。该冲黑化值了,苏娆知道。 可是此情此景,她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她只能放任自己陷入被深爱的漩涡之中,不去想,不去思考,能拖一时是一时。 月色在风雪中,显得颜色暗淡。 就好像要被那无休无止的风雪侵蚀了一般。 苏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她起身走到门口,却听见楼下传来一身巨响。 门口处那个半人高的花瓶此刻已经四分五裂的摔在了地上,那些瓷片的中央,跪着一个男人。 苏娆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的额角处很大一个血窟窿,血从里面争先恐后的流出来,染红了半张面容。 苏娆听见宋沉衍平直凉柔的语气,他说:“滚出去,别让夫人看见了。” 可是她已经看见了,苏娆有些苦恼无奈的想。 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她如果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既然宋沉衍不愿意她看见,她干脆就转身往房间里面走。 只是没有走两步,她就听见那男人说:“是,家主。” 苏娆愣在了原地。 家主? 宋沉衍什么时候成的家主? 她这般想着,心中有隐隐约约的疑惑渐渐浮现。 昨天夜里 他的反常,是因为这件事吗? 家主 他对宋照鸿做了什么? 苏娆僵在原地片刻,之后还是没有下去,反而心不在焉的往卧室走去。 她回房间没多久,宋沉衍就出现了。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条纹长款西装,是很经典的款式,不容易出错,但是也很少有人,能将它穿的这么雅致迷人。 他走向他,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他在她面前顿住脚步,单膝跪着,指尖拂过她的发,神态很平静温柔:“娆娆醒了?” 苏娆低头去绞自己的手指。刻意和他错开了视线,软声软气地说:“我昨天夜里,梦到你对我说要和我结婚。” 于是宋沉衍笑着叹息,伸手捏了捏她酸软的腰,之后如愿看见她泛红的脸色。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现在,还觉得是做梦吗?” 苏娆顺着他的话,轻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宋沉衍挑起她额角的一缕碎发,道:“很快,雪停的时候,我就娶你。” 苏娆觉得有点太快了,但是表面上,她还是笑着,用力的点头:“好!” 窗外的雪色纷扬,房间里的一切,如同寂静无声的默剧。 宋沉衍的秘密越来越多了,苏娆时时会听见系统的声音,常常是关于他的黑化值的消息。 通常是1%的趋势在涨,苏娆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有些复杂地想:或许,不用自己出手,他的黑化值就能涨满。 可是过了一段日子以后,宋沉衍的黑化值再也没有涨过。 一直维持在55%,再也没有上涨的趋势。 苏娆摸着空运来的高定婚纱,苦恼的想,终究还是要自己动手啊 不过这次,苏娆没有打算在婚礼上闹事。毕竟来日方长,她还是不想让他在婚礼上下不来台。 …… 婚礼前的第二夜,苏娆在卧室听见了枪声。 她几乎是被惊醒,毕竟这样清晰的枪声,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她几乎是当即坐直,之后鬼使神差的循着刚才声音的方向走去。 明明知道,不会是什么她能承受的画面,可是她还是像受到某种指引一般,一步步走过去。 长廊里面铺了柔软的波斯地毯,她赤脚踩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冷意。 周遭安静的没有一丝丝声音,苏娆最后是在宋沉衍的书房门前停下的。 她深吸一口气,之后还是闭上眼,用力的推开了那厚重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宋沉衍背对着自己,站在落地窗前。 他一身白衣皎洁,和窗外的雪景交相辉映,美好的叫人挪不开眼。 只是他的指尖有血,苏娆循着他的指尖低头看下去,是一个男人,已经没有了生息。 苏娆见过他,在曾经宋家的会谈上。 她穿着那件幼稚的棉袄,这个男人还因她的装扮而发笑。 苏娆脚上一软,肩膀撞到了门,发出声响。 听见门口的响动,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下属,嗓音清淡:“处理干净。” 苏娆小声喊他的名字:“阿衍.” 他几乎是在下一刻就转过身,脸上的慌乱和不可置信清晰得叫人觉得心疼,哪里还有刚才平静的样子。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越过地上的人走向她,在抬手想要碰她的那刻,蓦然收回手,拿出方巾,重复揩着指尖的血迹。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五) 他越过地上的人走向她,在抬手想要碰她的那刻,蓦然收回手,拿出方巾,重复揩着指尖的血迹。 宋沉衍永远都是镇定自若的,哪怕是苏娆,又何尝见过他这个样子。 苏娆想,是自己的出现,打搅了他的美好人生。 “娆娆.”他放下手中的帕子,唤她的名字时,语气慌乱:“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苏娆吸吸鼻子,几分真几分假地说:“我听到声音了.枪声,我以为你出事了。” “你没有喝牛奶吗?”他的话语急促,却在尾音陡然收声。 苏娆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每日睡前的那杯牛奶里面,竟是有催眠的药。 这些日子,她几乎日日都在喝。 那么每天夜里,宋沉衍在这里做了什么呢? 苏娆不敢去想,她不能克制的反胃恶心,下一刻蓦然转身,朝着一旁的盥洗室而去。 夜阑人静,宋沉衍站在盥洗室门口,听着苏娆的呕吐声。 他的脸色苍白,在刺目的白色灯光之下,抽离所有血色,苍白骇人。 苏娆是真的觉得恶心,她不信神佛,可是一想到她日日居住的房子里,也许有无数的冤魂,她不能不心惊。 直到苏娆直起身,面无人色的和宋沉衍擦身而过,后者也只是沉默。 苏娆不知道,这天夜里,宋沉衍洗了很久的手,自虐的一遍遍用洗手液清洗。很久以后,他才回到卧室。 他知道苏娆没有睡,却只敢从她身后抱住她。 他的额抵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说:“娆娆,不要不和我说话。” 苏娆颤抖的眼睫缓缓睁开,里面一片复杂神色。 之后,她听见宋沉衍接着说:“娆娆,别不要我。” “娆娆,我不脏的。” 也许是他话语中的委屈太重,寂静如水的夜,苏娆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觉得心软了。 第二天白天,苏娆去不远处的香山上给宋沉衍求了一串佛珠。 她是一个人去的,拜佛要心诚,她一步步走到了香山上。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人还没有踏进房门,就听见宋沉衍的低吼:“夫人去哪了?” 苏娆站在门口,轻声喊他的名字:“阿衍。” 这两个字似乎有什么魔力,上一秒还狂躁的男人,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大约是因为昨夜的事,近乡情怯。 地上跪了一大片人,个个面色惨白,战战兢兢。 苏娆只当作没有看见,她沉默的走向他,下一刻,轻轻握住他的手。 宋沉衍愕然,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受宠若惊。 苏娆不说话,将一串佛珠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她低垂着眼睫,动作很温柔,就好像昨天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宋沉衍整个人仿佛被钉住,他看着苏娆,眼中有分明的失而复得的慌张无措:“娆娆,你去哪里了?” 而苏娆端详着宋沉衍手腕上的佛珠,片刻,浅笑眯眸。 他的肤色冷白,气质又是雅致如玉,戴着这样的珠子,实在是很相称,很好看的。 苏娆抿了抿唇角,语气染上几分笑意:“阿衍戴起来,和我想象的一样好看。” 她说完,仰起头看向他,“这是我今天特意去求的,阿衍会一直戴着吗?” 宋沉衍突然明白了苏娆的话外之音,他第一次骗她,轻声道:“会的,我会一直带在身边。” 苏娆不是没有听出端倪,做任务是真的,可是此刻的关心,也是真的。 她笑笑,用平静的语气说:“阿衍,我只是在求自己心安。” 宋沉衍一双眼睛红的不像话,他将她抱得很紧,声音掺了凉意,还有丝丝入扣的绝望:“娆娆,我没有办法,我们都回不去曾经了。可是我自私,说什么也要将你留在身边。” 苏娆感受到他身上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不能遏制,难收难管,分明是要将自己彻底吞噬。 苏娆眼睫颤动,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抱住他。 不是不知道,对于完成任务而言,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用。 可是她还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如她所言,只是叫自己心安而已。 宋家家主的新婚之日,初雪已经停下。 宁城市中心的教堂,苏娆和他在无数人的见证下交换戒指。 仪式完毕的那一刻,苏娆听见系统说:【黑化值:55%】 是了,他们的婚事,让他的黑化值降落了。 宋沉衍今天穿着白色的定制西装,他原本就是温润雅致的长相,这样的装扮,实在是很相称。 苏娆听见系统的话猝然抬起头,撞进他秋水寒星般的眼中。 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深情和温柔。 苏娆能感觉到许多艳羡的眼神,来自四面八方,无声的告诉她,她有多幸运。 苏娆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据说这戒指曾经属于y国的温莎一世国王最宠爱的公主,宋沉衍不知道是从哪里拍卖下来的,将这枚戒指当作了她的婚戒。 他总是希望,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苏娆看着宋沉衍的面容出神,直到听见神父说:“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宋沉衍温柔的注视着她,落在她额间的吻蜻蜓点水,满腔爱重。 她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娆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婚礼在众人或真心或迫于压力的祝福中收尾,苏娆便被宋沉衍送回了房间休息。 教堂主卧,铺满了白色的玫瑰花瓣。 宋沉衍在一室沉默中,抱着她缓声说:“娆娆,我总觉得你就像是花瓶里的玫瑰,经不起什么风霜雨雪,必须要放在玻璃罩子里,好好娇养着。” 他的嗓音带着笑意,还有低微的叹息:“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娆娆,我会将我的一切都给你。” 这已经是宋沉衍在今天对她说的第三遍承诺,他说得慎重,可苏娆听得心酸。 她不敢细想,可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苏娆,宋沉衍现在,真的是在为你而活。”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六) 这已经是宋沉衍在今天对她说的第三遍承诺,他说得慎重,可苏娆听得心酸。 她不敢细想,可是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苏娆,宋沉衍现在,真的是在为你而活。” 因此,她只能含笑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沉衍只当作她是累坏了,于是抚着她的发,温声道:“娆娆在房间好好休息,我等等就来陪你。” 苏娆的确累了,宋沉衍离开以后,她躺在床上,渐渐陷入了沉睡。 苏娆是被窒息的刺痛惊醒的。 她蓦然睁开眼,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温婉面容,只是她原本漂亮的面容,因为神情扭曲而显得异常狰狞。 她显然没有想到苏娆会醒来,脸上的表情先是慌乱错愕,之后便成了破釜沉舟的恨意。 苏娆实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她用力扯住她的手,呵止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都没有见过你!” “你没有见过我,可是我见过你啊!”楚然的声音透着疯狂,丝丝压抑:“苏娆,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这么大一口锅扣下来,苏娆觉得承受不起。 她拼尽全力将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推开,那女子摔到地上,可是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自己,恨不能在自己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苏娆坐在床上,原本的睡意已经彻底消散了,她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看向缩在地上,已经开始啜泣的女子。 顿时觉得头疼,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这个人伤害自己未遂,还哭的这么惨,真是叫她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谁啊?”苏娆睨着她,声音还算平静:“你怎么拿到我房间的钥匙的?” 而那女子闻言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 苏娆被她哭得头疼,指了指门口,道:“你现在出去,我会去调监控,自己查清楚。” 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子,难得一见,好言道:“你这个心理素质,还搞什么偷袭?” 楚然今天来之前,是真的恨透了苏娆。 她一直以为傅驰爱的是自己,可是直到昨天夜里,他喝醉了酒,抱着自己一遍一遍的喊苏娆。 楚然才知道,这些日子对自己满心满眼的人,其实只是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女人。 她出生不好,原本也没有奢望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降临。可是傅驰对自己那么好,好到她整颗心都沦陷。 若是早些知道真相,她又怎么会放任自己步步深陷? 她已经爱惨了傅驰,更加没有办法恨他,于是只能将满腔的恨意,付诸在苏娆的身上。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狠,方才,她竟然是生出了不忍,没有真的下了死手。现如今,反而将自己落于这样狼狈的境地。 而此时,苏娆见她不说话,有些烦躁地皱眉,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你快点离开吧。” 只是她话音刚落,下一刻,傅驰就出现在了门口。 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原本就是气势迫人,不近人情,如今一双眼睛越发的寒凉无温度,看着那女子的时候,几乎是要噬人。 苏娆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直接闯了进来。 “楚然,谁让你来找苏娆的?”压抑,濒临暴怒的声音。 哦,原来她叫楚然。苏娆这般想着。 楚然整个人被他从地上拉起,她脸上泪迹未干,一片死灰的神情。 “傅驰,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她开口,嗓音沙哑,透着说不出来的绝望。 “我怎么对你了?”傅驰唇角有冷笑:“楚然,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平时可以宠着你,哄着你,可是这也是有限度的,谁准你来找苏娆的?” 苏娆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好笑,便也真的笑出了声。在这样气氛凝重的房间里,她的笑声十分突兀。 傅驰脸色复杂的看着她,开口时,嗓音沙哑:“你在笑什么?” 苏娆用手托着腮,浅笑眯眸:“傅驰,你都奔三的人,玩什么替身梗啊?” 她的话音落下,两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傅驰额角的青筋直跳,有一种不能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心口滋生萦绕。 苏娆只当作没有看见,笑意慵懒:“今天的事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快点走吧,闯别人的新房,有点损阴德。” 她说话一贯呛人,这些日子对着宋沉衍已经使尽了自己最大的温柔,至于旁人,自然是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完全没有留情面。 “是楚然借我的名义去拿找人钥匙,苏娆,我再怎么想要得到你,也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方式。我会堂堂正正赢了宋沉衍,让你知道,究竟谁才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人。” 苏娆不置可否的笑,下一刻伸了个懒腰,道:“傅驰,你别自我感动了,我求求你别挨着我,少做点缺德的事吧。” 她看着一旁面如死灰,一片惨淡的楚然,接着道:“她明明就很好,你非要弄什么替身梗,就好好谈恋爱不行吗?” 楚然显然没有想到苏娆会这么说,脸上满是错愕。 而傅驰看着她,表情复杂:“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话?苏娆,你说我将楚然当作了你的替身,我承认。可是对你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任何人的替身。” “今天我来找你,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知道吗?你就是我.” 苏娆越听越不对劲,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傅驰也许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了。 哦豁,所以女主当替身的桥段,就不存在了。 那这本狗血言情,突然就少了一点狗血。 苏娆深表遗憾,并在紧要关头打断了傅驰的话:“我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傅驰心重重往下沉,苏娆的决绝叫他心中生出了难言的沉重。 况且,楚然今天这么一闹,他到底没有脸面待下去。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问苏娆:“你究竟喜欢宋沉衍什么?苏娆,我哪里比他差了?” 因为之前有读者反映节奏太快,所以囚安于心一共有40章,谢谢大家的喜欢哦~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七)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问苏娆:“你究竟喜欢宋沉衍什么?苏娆,我哪里比他差了?” 苏娆将二人送到门口,她捂着自己还有些发疼的脖子,原本明明该是温婉的面容,偏偏妩媚到一塌糊涂。 她用另一只手撩了撩头发,慢条斯理地说:“我喜欢他干干净净。” 这一次,不止是楚然,连傅驰的表情都变了。 苏娆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往下道:“傅驰,我知道你这样的勋贵公子,可能觉得风流没什么。可是我啊.” 苏娆笑笑:“我喜欢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宋沉衍。” 门在两人的面前重重阖上,走道上,安静的没有一点点声音。 两个人在外面,听见苏娆从里面反锁门的声音。 楚然率先开口,笑得讽刺:“傅驰,你其实也挺惨的,苏娆的话你听懂了,她啊.嫌你脏。” 最后三个字,仿佛浸满了毒汁,伤人至极。 偏偏楚然说完,又自顾自的加上了一句:“说起来,其实就算没有宋沉衍,她也不会喜欢你的吧?傅先生少年风流,宁城谁人不知?” 而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宋沉衍刚刚从宴会上抽身,他喝了几杯酒,唇上有清淡的水光,平添几分颜色。 都说傅家少爷生的风神俊朗,可是单论样貌,宋沉衍半点不输。甚至因为他温雅的面容和眉眼间的冰霜冷淡相融合,实在相得益彰,透着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一张叫人看一次就不会忘记的面容。 宋沉衍看见两人,只是微微顿住脚步,之后便平静到不留端倪。 他走到傅驰的面前,没有敲门,反而压低声音,对傅驰说:“借一步说话。” 平静,没有一丝丝怒气。 若是寻常男人,在新婚之日碰到这事,都会怒极吧。可他,竟能如此心平气和。 傅驰已经被苏娆刚刚的一番话打击的心神俱裂,此番看见宋沉衍,莫名就生出几分怒气来。 不过怒气之后,却是慌乱。 只属于苏娆一个人的宋沉衍。 就这么一句话,足够叫他绝望。 他那些荒唐无度的岁月,又怎么会想到后来能和她重逢。 若是知道 若是 傅驰眼眶里漫出红痕,看着宋沉衍,冷笑一声:“好啊,谈谈。” 教堂楼顶,有迁徙的鸟类低空飞过。 傅驰点了一根烟,宋沉衍余光看见,淡声道:“娆娆不能闻烟味,傅先生一根烟下去,我待会就该去换衣服了。” 傅驰一口气不上不下,横亘在心口,简直气急败坏。 他动作蛮横的掐灭了烟,语气烦躁:“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娆娆心思敏感,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宋沉衍说到这里,低垂眉眼,很平和,几乎不带攻击性的模样。 可是傅驰知道他最近做的那些事,岂止手段狠辣,简直就是叫人瞠目。 偏偏,他的样貌又是这个纯良无害的样子,未免叫人觉得讽刺。 只能说,宋沉衍的面容太有欺骗性。 傅驰的眉眼染上了讽刺,他看着宋沉衍,笑意只能用浮于表面来形容:“你让我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宋沉衍,苏娆的曾经只有我。” 宋沉衍看着他,他的面容清淡,阳光之下,光影攒动,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影子,使得他原本就讳莫如深的表情更加看不真切。 半晌,就在傅驰觉得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听见宋沉衍说:“那又怎么样?苏娆的将来,只会有我。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你在害怕吧?你害怕她会和我走。”傅驰轻笑,眉眼染上讥诮。 宋沉衍敛了眉心,不置一词的举步离开。 在彻底隔绝傅驰的视线后,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戾气…… 苏娆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以为是傅驰去而复返。 直到宋沉衍平静温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说:“娆娆,开门。” 苏娆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是傍晚清润温朗的黄昏,落在他的脸上。 宋沉衍身上有清淡的松香味,掺杂着微带辛辣的酒气。 苏娆抬眸看向他,他的面容温雅矜贵,桃花眼沉沉如水,透着不能亲近的疏离感。 苏娆正想开口,喊他的名字,可是“阿衍”二字尾音还没落下,他已经扣住她的腰,俯身用力亲吻下来。 苏娆被迫承受着,听见他在自己的耳畔说:“娆娆,我很庆幸。” 她听的茫然,并不知道他话语中的深意。只是他的气息将她彻底收拢其中,再不留一丝缝隙,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爱意值:100%】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苏娆抚摸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缓声道:“阿衍,刚才我其实想和你说,傅驰来找我了。” 他的手明显一僵,之后将她抱紧:“我知道。” 苏娆就算刚刚还不明白宋沉衍的反常是因为什么,可是此刻,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心口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宋沉衍的爱意值已经100%,她如果足够理智,现在就应该去攒他的恨意值了。 可是很显然,苏娆并不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 她在他的怀抱中,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无妨。 这般想着,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唇角的笑容也多了一丝真切。 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自己的心事里,以至于没有发现,宋沉衍的桃花眼中一片晦暗,满满都是决然肃杀之意。 一个月后,是宁城春年将至的月份。 也许是因为年关,苏娆觉得身边那些宋沉衍的下属,不像平日里那么严肃,死气沉沉了,倒是多了几分人气。 别墅外边的枫林已经被雪意完全覆盖,看不出半点原来的颜色,一片略带刺眼的白色。 苏娆坐在壁炉旁边,看着落地窗外的雪景,眸色悠远。 今天,她打算离开这里。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八) 苏娆坐在壁炉旁边,看着落地窗外的雪景,眸色悠远。 今天,她打算离开这里。 宋沉衍的黑化值始终再没有上升的趋势,甚至反而还下降到了52%。苏娆知道,自己倘若什么都不做,这次的任务,恐怕是完成不了了。 可她必须完成,她还年轻,终究还是想要好好活着。 而此时的宋家祠堂,宋沉珂皱眉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语气沉闷:“阿衍,李叔在宋家这么多年了,你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宋沉衍坐在主位上,闻言连眼都没抬,神色平静到没有一丝丝波澜。 他低着头,把玩着自己手上的佛珠,漫不经心的姿态中,透露出道不尽的慵懒和蛊惑人心的诡艳。 他不说话,只是在下一刻摘下手中那串佛珠,放在一早准备好的丝绒软布上。 宋沉珂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了下去,他促声喊宋沉衍的名字:“沉衍.” 有一些事,旁人可能不知道,他却是很清楚。自从宋沉衍和苏娆结婚以后,手腕上便一直戴着这串佛珠。 实在是很寻常的款式,只是戴在宋沉衍身上,便显得格外价值不菲。 这串佛珠从来不离身,他曾问过宋沉衍是不是突然信佛了。 宋沉衍沉默地看着手腕上的沉香墨色佛珠,半晌抬手轻轻摩挲,低声道:“我不信神佛,只是娆娆她” 他唇角微挑,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来:“她想我向善。” 后来,宋沉珂发现,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宋沉衍会将这串佛珠取下来。 就是他想要大开杀戒的时候。 比如此刻。 果然,此刻他喝止的话刚刚说出口,就听见宋沉衍说:“都处理干净吧。” 他说完,并不打算多做耽搁,也完全不顾及众人诚惶诚恐的脸色,从容平静地起身,往外走去。 “沉衍!”宋沉珂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见他不予理会,快步追了出去。 宋沉衍在祠堂门口停下脚步,看着快步赶来的宋沉珂,语调谦和:“大哥有什么事吗?” “沉衍,我不该置喙你的决定,可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你这样的手段残忍,宋家上下怨词已经很多了。” 宋沉珂说到这里,看着宋沉衍不为所动的样子,语气真诚,缓缓道:“我希望你能稍微温和一些,不要动辄赶尽杀绝。毕竟家法之外还有人情,你这样说一不二,真的会叫人无所适从。” 雪色浓重,吹淡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宋沉衍大约是轻笑了一声,他的语气分明温雅,可是实质却是冰冷瘆人。 “大哥,我这里,只有家法。” 他是沉静的,就好像没有什么能让有所波动。事实上,他是宋沉珂见过最为冷清凉薄之人,冷静得叫人觉得心惊。 宋沉珂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宋沉衍别苑的下属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那下属一路跌跌撞撞,到两人面前时,已经是脸色惨白。 他声音颤抖地说:“家主.夫人不见了。” 于是,宋沉珂看见方才还如同一潭死水的宋沉衍,突然就有了反应。 他的眼眶一瞬间漫上红意,之后缓缓看向来人,视线轻睨,冷若冰霜。 他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句:“什么叫,夫人不见了?” 下属想来很少见到宋沉衍这般情绪激烈的样子,他的面色惨白,声音更加发抖得不像话:“夫人今天早上说要出去散心,可是一直到中午人都没有回来,管家去打夫人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宋沉衍听到这里,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讳莫如深,半晌,唇角一抹讥诮的笑意:“打不通就继续打,夫人找不到,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那下属显然被说到了心慌之处,整个人又是哆哆嗦嗦半晌,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台手机。 宋沉衍只是看了一眼,眸光骤然收紧。 那手机分明就是苏娆的。 下属心中早就无计可施,说话也是语无伦次:“家主,夫人的手机是在山下找到的,夫人会不会被抓走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交谈的宋沉珂闻言心头一紧,他本就是温吞的性子,下意识就想帮这位倒霉的下属圆场,宋沉衍已经断然冰冷出声:“你刚刚说,娆娆被怎么了?” 宋沉衍现在一手掌控着宋家所有的暗色势力,同样也就面对着最为诡谲的风险。下属这些话无异于是往枪口上撞,苏娆若是真的被人抓走,这才是宋沉衍最不能承受的。 下属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在宋沉衍凉柔冰冷的视线下,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沉衍,你先不要和他置气,当务之急是找到苏娆,不是吗?”宋沉珂沉声说道。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宋沉衍的肩膀,颇有几分语重心长:“我们先派人去找找苏娆可能去的地方,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宋沉衍这才收敛了一身骇人的气质,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对宋沉珂说。 他慌了,他在害怕。 宋沉珂知道。 苏娆没有想到赵威宁会找上自己,她原本只是想将手机扔了,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的。 可是这位倒好,在市中心无意中撞见自己,之后便让人将自己掳走了。 苏娆觉得,这位的行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作死。 苏娆坐在潮湿的地下室,试着挣脱了一下手腕上的麻绳,发现无果之后,好整以暇的对着赵威宁笑:“你把我关在这里,赵家也不会起死回生的。” 赵威宁面容狰狞,他撑着拐杖,满心怨愤的看着苏娆,道:“你别以为你嫁给了宋家家主,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宁城,到底是对傅家马首是瞻的!” 苏娆轻笑了一声:“你想让傅驰帮赵家?” 她看着赵威宁铁青的脸色,又是叹息:“你未免高看了傅驰,也低看了宋沉衍。” “这个地方隐蔽,就算他宋沉衍手眼通天,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也不可能找到你的。”赵威宁语气自得:“我等等就会联系傅驰,等和他谈妥了条件,赵家就有救了。” (本章完) 囚安于心(二十九) “这个地方隐蔽,就算他宋沉衍手眼通天,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也不可能找到你的。”赵威宁语气自得:“我等等就会联系傅驰,等和他谈妥了条件,赵家就有救了。” 苏娆只是继续摇头叹息。 老人家,你还是想的太少了。 赵威宁未免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宋沉衍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黑化之过半的白月光,杀伤力是意想不到的惊人。 苏娆这般想着,神情平静的看着赵威宁,分析道:“赵家不会有救的,宋沉衍不是从前的宋沉衍,宋家也不是从前的宋家。” 其实这些话,苏娆是好心对赵威宁说的,现如今,就算是自己,也对宋沉衍的心思没有十足的把握。他那些不见光的手段没有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来,并不代表不存在。 可是赵威宁显然不这么想,她说的这些话显然轻而易举的激怒了他。新仇旧怨,他快步走向苏娆,之后不容分说,直接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贱人!如果不是你不肯乖乖留在傅驰身边,我们赵家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一切都是你的错!现在,你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 苏娆被打的偏过头,唇角有血丝溢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手脚被绑住了,苏娆说什么都要跳起来,把这一巴掌还给赵威宁。 可是此刻,她只是一脸的狼狈。 赵威宁这一巴掌是真的丝毫没有收力,她的视线恍惚有了重影,耳边也是嗡嗡作响。 苏娆尝到了自己口腔中的血腥味,她没有忍住,低促的咳嗽着。 她在心里骂了赵威宁无数句,表面上却不再说什么。处于劣势,还是闭嘴为妙。 只是也难免郁结,自己好不容易想做一次好人,竟然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 可是偏偏,赵威宁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 苏娆此刻狼狈的样子激起了他的恶意,他越发的不留情面,直接扯住了苏娆的发,迫使她抬头。 “你没有想到你还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吧?苏娆,你就算飞的再高,也不过就是我赵家出去的一条狗!”赵威宁脸上划过一丝快意,笑容越发扭曲可怕:“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嗯?你竟然敢让我在傅驰那里受尽羞辱!” 苏娆从始至终听着他自说自话,脸色渐渐变得无动于衷,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也许,是这自然流露出的一丝丝真实情绪被赵威宁捕捉到了,他的神色一瞬扭曲,之后难看到了极致:“贱人!” 说完,又是一巴掌要落下。 苏娆已经下意识别过脸,可是预料中的痛感没有降临,反而是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到她的脸上。 苏娆僵硬了半晌,之后却听到身体倒地的声音。 她终于别过头,视线从躺在地上瞠目结舌、死状狰狞的赵威宁身上,一点点转移到了门口。 她看见宋沉衍站在那里。 是他平素总穿的黑色西装,玉白的面容细腻,面如冠玉。 他的肤色很白,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看起来矜贵又禁欲。 可是苏娆的视线,停留在他右手的消音手枪上。 他的手腕上还带着她给他求的佛珠,那样漂亮的手,本该拿着手术刀的,不是吗? 苏娆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随手扔下手枪,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的眉眼之间有焦急,十成十担心自己模样。 他见苏娆看着自己不说话,只以为她是吓坏了,于是将语气放的好温柔:“娆娆不怕,我来了,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他说完,便去替她解开被束缚住的双手。 揭开所有的粗绳,他在她面前蹲下身,用手帕一点点替她擦拭掉面容上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满是心疼。一室的血腥味,还是门口成群的下属。 他旁若无人,亲吻她的面颊,之后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才捂住她的眼睛。 “娆娆对不起,我没有忍住。”他的语气里面掺杂着叹息,真切的歉意:“不该让你看见这样的场面的。” 他将她被解绑的手捧在手心,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宝物一般,几乎不舍得用一丝丝力气。 而苏娆只是看着地上的那摊血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赵威宁的尸体已经被搬出去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苏娆从心中生出几分疲惫来,半晌,她轻声道:“阿衍,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是个偏安一隅的人,人生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平淡顺遂的度日。可是无论是周衍,还是宋沉衍给她的,从来都是浓烈到伤人伤己的爱。 抱着她的人,分明僵硬了许久。 苏娆只当作没有察觉,硬下心肠,道:“我们.可不可以分开一段时间?” 上天作证,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真的只是想冷静一下。 失踪计划功亏一篑不说,人生头一遭看见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不是不心慌的。 可是这话落在宋沉衍的耳中,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心几乎是一瞬间揪紧,脑海中的那个念头是:她在怪自己,是吗? 可是落在苏娆的眼中,他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她完全没有察觉他心中的暗涌。 苏娆低垂着眼睫,见宋沉衍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道:“阿衍,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并不知道这几个字对宋沉衍而言的杀伤力,甚至还试图用商榷的口吻。 宋沉衍感觉到心口的某处泛起细密的痛感。 他重重闭上眼,再度睁开,里面隐约有血丝细细密密的晕开。 他的嗓音克制、平静,甚至堪称温和:“娆娆想要一个人冷静多久?” 苏娆认真想了想,说:“四天。” 宋沉衍注视着她,那般温雅漂亮的眉眼,透着几分染着戾气的艳色,说不出的诡异和蛊惑人心。 他突然笑笑,嗓音很平静:“好啊,娆娆好好冷静一下。” 苏娆心事落定,看着地上那滩暗色的血迹,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开始后知后觉涌现。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 苏娆心事落定,看着地上那滩暗色的血迹,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开始后知后觉涌现。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低头看着依旧维持着半跪姿态的宋沉衍,轻声道:“阿衍,我先离开了,这几天,不要找我。” 她没有想过宋沉衍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冰,已经不带任何的温度,握住她的手时,瘆人得厉害。 苏娆苍白着一张脸,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僵在了原地。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转身,就听见系统平静欣慰的声音:【黑化值:70%,娆娆,你做得很好。】 好你个头! 无心插柳,当真是无心插柳。 苏娆在心里骂人,表面上却是脸色苍白,孱弱无助。 小白花人设,还是不能崩的。 她来不及说一个字,就被宋沉衍扯着手腕,从地下室一路拉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重,在苏娆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苏娆步伐踉跄,忍不住柔弱开口:“阿衍,你弄疼我了。” 没有任何回应,他背对自己往前走,一身的暗色,整个人不沾染任何的人情味,冰冷得叫人退避三舍。 地下室外边是郊外的大片荒地,风声猎猎作响,将大片的风雪飘打在人的脸上。 苏娆被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视线旋转,她的后背已经被抵在了冰冷的车门上。 宋沉衍用了些力,以至于她的双脚完全悬空,而她能感知到的唯一依靠,来自于宋沉衍扣在她腰间的双手。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娆娆,想清楚了吗?你要一个人冷静吗?”他问的那样的温和,甚至能用轻声细语来形容,可是本质却是露骨的威胁。 苏娆不说话,她太意外了,丧失了语言功能。 而宋沉衍想到了初初遇见苏娆的时候,她天真烂漫,用最最纯净无邪的语气,说出叫人心惊肉跳的情话。 如今,她依旧如此,没心没肺,天真烂漫。 只是他变了,心境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他患得患失,他进退维谷。 终究是笑意绝望仓惶,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决然道:“苏娆,只要我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我就不可能放了你。” 苏娆被宋沉衍半威胁半哄诱地推进了车内,他发动引擎,苏娆看见指针已经向右偏移到了极致。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想要做什么?” “娆娆怎么能离开我呢?不要说四天,一分钟都不行。”他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神情平静雅致,连笑容都还是那样漂亮迷人,眼尾处却有血丝泛滥开。 苏娆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他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与其担心失去你,娆娆,不如我们一起下地狱吧。这个人间如果没有你,于我而言,本就不值得留念。” 苏娆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在车子即将撞上公路护栏的那刻,她被吓到哽咽出声,到底服软,语气颤抖地说:“我不离开了.阿衍,我哪里都不去,你快停下!” 得益于豪车特有的强大刹车引擎,车子在分毫微末的距离处停下,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苏娆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她惶恐地看着宋沉衍平静带笑的侧脸,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眼中是遗憾。 苏娆想,他肯定是疯了。 可那种惶恐无措的感觉无孔不入的将他包围,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他接下来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宋沉衍将苏娆带回了枫林小苑,同一天,遣散了里面大半的员工。 他想要将她与世隔绝的豢养起来,苏娆感觉到了。 卧室里的灯光昏暗,她站在原地,看见坐在自己面前,面容轻寒的男人。 “蹲下。”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苏娆依言而坐,刚刚升到70%的黑化值,她暂时不想激怒他。 可宋沉衍显然还不满意,他坐在灯光的隐匿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自己,用看似温柔,实则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娆娆,选一颗。” 苏娆这才低下头,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托盘。 她的面前放着两颗药,从外观而言,看不出什么分别。 她怔然片刻,之后才疑惑的看向他:“阿衍,这是什么?” “娆娆,你知道我对你一向心软的。”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满是遗憾和缱绻:“我不忍心逼你,可是也不想轻易放过你。干脆,我们就让上天来做决定吧。” 苏娆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点点浮起,她的声音细细听来,有发抖的痕迹:“什么决定?” “地上有一颗是普通的营养药剂,另一颗是迷药。娆娆,如果你选到了迷药,就不要怪我之后怎么对待你了。” 他笑笑,随手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红酒。 高脚杯内,杯中的红酒泛着猩红的,有些浓烈诡异的颜色。 苏娆看见他微微扬起头喝酒时,下颌微扬,和脖颈的连接处利落漂亮的弧线,性感危险到一塌糊涂。 他喝了一口红酒,唇角有潋滟的水光。 她实在没有想到宋沉衍会让她做这样的选择,如果她选错了,分明就是成倍的绝望。 她不死心,还是问他:“阿衍,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宋沉衍拿着酒杯的手微顿,之后那酒水在杯内晃开轻微的红色水痕。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柄,慢条斯理的笑笑,说:“不一定。” 苏娆眼底泛起些微透着希冀的光。 可是很快,这些光就湮灭了。 因为宋沉衍说:“你也可以选择把两颗都吃下去。” 苏娆心头一沉,有几分真切的委屈涌上心头:“你就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要出去,又为什么要彼此冷静的时间吗?阿衍,你都不愿意听我解释。” 宋沉衍似乎是笑了。 苏娆看着他,对上了他淡红的眼眸,在寥落冷清的灯光下,那颜色就像被稀释的血液。 她听见他说:“娆娆,我不想听。你太会说话,你说的那些话,我又怎么敢听?” 带着一丝丝的苦恼,称得上温柔。他在这样的时刻,对她还是温柔的,可是这份温柔已经不能掩饰他的獠牙。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一) 带着一丝丝的苦恼,称得上温柔。他在这样的时刻,对她还是温柔的,可是这份温柔已经不能掩饰他的獠牙。 苏娆知道,今天的事是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可是好歹还有二分之一的几率,赌一赌,单车变摩托! 她咬咬牙,终于还是捏起了其中一颗,在吞下之前,她问他:“如果我赌赢了,阿衍,你就既往不咎好不好?” 明明知道,70%的黑化值,根本不存在什么既往不咎。可是她还是故意这么问,将柔软无辜的人设一以贯之。 宋沉衍笑笑,很温柔很平静地说:“对,既往不咎。” 他的嗓音是很动听的男低音,此刻带着温存:“托盘上有牛奶,娆娆吃了药喝一口牛奶,会会舒服很多,不会觉得苦了。” 苏娆觉得宋沉衍是真的变态,极致的温柔和极致的狠戾,在一个人身上完全的,没有冲突的存在着。 苏娆这般想着,却还是依言,喝了一口牛奶。 她坐在地上,等待着结果。 半晌,她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很显然,她赌输了。 药性上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就要往地上跌。 却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宋沉衍在她面前站定,苏娆整个人直接跌靠在他的腿上,为了防止滑下去,她捏紧了他的西装裤腿。 面料冰冷,触感上佳,可想而知的价值不菲。 苏娆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她将微热的脸贴在他的裤腿上,整个人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宋沉衍蹲下身,微凉的指尖弯曲,勾住她的下颌。 苏娆听见他温柔黏稠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森然:“娆娆怎么这么傻?” 苏娆咬着唇肉,雾气朦胧的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 宋沉衍笑笑,说:“两粒都是vc,药下在牛奶里了,所以娆娆赌输了。” 苏娆:“……” 有一句问候你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已经没有骂人的力气,浑身似是被焚烧。 她后知后觉地想,也许那药的性状,也并非宋沉衍说的那个样子。 果然,下一刻耳垂被人轻轻含住。 她舒服得小声低吟,便在下一刻听见宋沉衍说:“至于药,我刚刚少说了一个字……幻。” 苏娆已经没有刚才的意外了。宋沉衍的道德底线之低,已经让她对他忽悠自己这件事没有任何感觉。 她眨着水雾蔓延的眼睛,天生便是甜软无辜的眼睛,此刻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宋沉衍唇角的笑意一寸寸收敛,最后抬手,轻轻覆盖住她的双眼。 苏娆听见他说:“娆娆,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心软的。你已经输了,所以你要乖乖留在我的身边,知道吗?” 她有些好笑地想,明明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赢,不是吗? 苏娆心口沉重,可是本能占据了意识,她到底还是随着他,共赴贪欢。 最后的时候,他刻意停下,折磨着她本就薄弱的意识。 他看着她在自己怀中痛哭不止的样子,温柔地问她:“娆娆还会离开我吗?” 苏娆一遍一遍的说:“不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遍,一遍比一遍真诚,一遍比一遍确定。 宋沉衍才终于大发善心,放过了她。 他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用满是怜惜的语气说:“不能再哭了,再哭都要脱水了。” 苏娆觉得他这个脱水,说的很有深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丝绸。 这不是她曾经生活的卧室,看着周围的陈设,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房间。 她显然比宋沉衍预料的时间醒得更早了一些,因为不远处放着一些柔软的绸带,显然都是为自己准备的。 她起身,举步往门口走去。 苏娆双腿抖得站都站不稳,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一拧把手,发现门已经被上锁了。 她泄气极了,转身就想回去躺着,却听见外面传来傅驰的声音。 他显然已经暴怒,低吼着问宋沉衍:“苏娆呢?你把苏娆藏到哪里去了?” 宋沉衍的嗓音平静,只不过细细去听,可以听出话语中的讽刺:“傅董事长当真是怪人,我的夫人去哪了,还要和你汇报不成?傅董事长新官上任,还是好好去管管傅家那笔烂账吧。” “宋沉衍,”傅驰压抑语气,努力平心静气,但是显然失败了,语气一刻比一刻更重:“赵威宁已经失踪了,苏娆是被她带走的!你如果真的没有找到苏娆,怎么可能还能这么冷静的在这里和我说话?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确认,她是不是安全的!” “傅驰,娆娆在我这里不安全,难道在你身边就是安全吗?”他一字一顿,冰冷肃杀,苏娆隔着门,都觉得压迫感重到叫人直不起腰:“更何况,哪里容得到你来确认她的安全,我是她的丈夫,你算什么?” 傅驰到最后还是离开了,一场闹剧,不了了之。 只是苏娆听得出神,冷不防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 宋沉衍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的戾气还没有散尽。他看着苏娆,眼底猩红的血色翻涌着。 苏娆只来得及叫他的名字,整个人就被他死死按在门板上。 他俯身欺近她,嗓音满是恼怒冰冷:“怎么不喊?刚刚傅驰就在外面,你喊了,他就能带走你。他已经是傅家的家主了,位高权重,苏娆,为什么不喊?” 苏娆皱着眉,几分柔弱无辜:“阿衍,你弄疼我了。” 宋沉衍眸色中有什么东西重重一晃,他骤然松开了力道,苏娆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宋沉衍低落的声音:“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不是宋家的家主,你也不在我的身边。你是傅驰的妻子,你们很恩爱。”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可以用波澜不兴来形容。可是苏娆分明看见他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一晃而过的绝望,浓重到叫人心生沉重。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二) 可是苏娆分明看见他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一晃而过的绝望,浓重到叫人心生沉重。 她觉得不忍,刷黑化值是必要的,可是却不见得要用这种方式。 她几乎没有犹豫,在下一刻扑进他的怀中。 宋沉衍听见她说:“阿衍,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傅驰在一起,从来没有。你这么好,他怎么比得上你?” 宋沉衍显然没有想过发生了昨天的事,苏娆还能对自己这般温柔以待。 他眼中划过一丝恍惚,之后闭上眼,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就算你想也不许!娆娆,我不会放你走的。” 苏娆有些难过地想:白月光黑化了,连情话都不会说了。 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在他的怀中沉默着。 这天夜里,宋沉衍当着苏娆的面,派人将小苑所有的房间装上了防盗窗。 他扣着她的肩膀,语气很满足:“这样我就安心许多了,娆娆总是不乖,一声不吭的跑出去。有了这些,我不在家也不用担心你会乱跑了。” 苏娆对于防盗窗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她的视线落在大厅上方的摄像头上,眸光动了动,开口时嗓音艰涩:“阿衍连房间里都要装监控吗?” 宋沉衍亲亲她的发顶,笑意温柔模糊:“不这样的话,娆娆乱跑怎么办?” 苏娆无言以对。 她觉得,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还是早些结束比较好。 于是她开口,语调多了几分倦怠:“如果我出去呢?” 宋沉衍显然没有想到苏娆会说这样的话,毕竟白天的时候,她还是那样的温柔小意。 他捏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力,之后哑声道:“娆娆,不要惹我生气。” 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苏娆原本也是要攒黑化值的。 一个周全的计划,在她脑海中成型。 与其在日常的相处中慢慢消磨折腾,一星半点的积攒,倒不如…… 苏娆没有多犹豫,她轻轻挣开他的手,笑笑,话语尖刻地说:“这样的人身监控,你还不如将我关在笼子里,你岂不是更放心?” 苏娆见他隐忍的皱了皱眉,唇线微抿,显而易见在压抑脾气。 他做足了不为所动的姿态,不想同她争执。 可是苏娆却不依不饶:“怎么不说话?你觉得你这样把我监视起来,我会觉得幸福吗?” 宋沉衍的面色变了又变,到最后,还是克制下来,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苏娆对于他没有被自己激怒,黑化值没有任何增加这件事,并不意外。 只要自己不激烈的反抗,没有要离开他的意思,宋沉衍就能够包容她所有的恶语相向。 他困住了她,同时也困住了自己。 “娆娆,你不能生我的气……”他的语调偏执又沙哑,那样低洌好听的声音,可此刻苏娆却无心欣赏。 她听见他接着道:“是你先想要离开的,而我,我只是在争取本就属于我的一切。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苏娆心头思绪复杂,他这般红着眼看着自己,执着专注的样子,让她的心狠狠一抽。 为了避免自己心软,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任何停留。 小苑里的一切终究是按照宋沉衍的要求布置了。 苏娆蜷缩在床上,听见他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他将自己捞进怀中,吻着自己的后颈。 她的后颈敏感,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卸了力。 苏娆听见他哑声说:“这就生气了?我原本还想将你拴在床上的,如果这样做了,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理我?” 苏娆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悬念,按照自己现在表现出来的举止,如果宋沉衍这么做了,她必定是会按照他所说的,一辈子都不理他。 可是为什么心软的感觉来得猛烈?就好像两个人之间处于弱势的人,是宋沉衍而并非自己。 她不说话,宋沉衍便轻轻吻她的侧颈。 她的身体,他比她更熟稔。 苏娆在彻底沉溺之前,推开他。 她面容冷淡,皱着眉,一字一句:“我累了,不想做。” 而宋沉衍维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沉默不语的注视着他。 就在苏娆以为他放弃的时候,他将她的手臂扣在枕头上,慢条斯理地笑笑:“可是我想。” 苏娆没有反抗。 当力量悬殊的时候,反抗不如享受。 …… 苏娆的乐观主义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一切结束,她用光裸柔软的足踢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语气慵懒:“让开,你好重。” 她显然是被他惯坏了。 宋沉衍捏住她的脚踝,低下头亲吻,他的眼神中是浓稠到化不开的墨色:“还有力气踢我,娆娆不累,想再来一次吗?” 你馋我身子就馋我身子,不要甩锅给我! 苏娆在内心咆哮,面容上却是眼泪汪汪:“阿衍,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我会害怕的。” 宋沉衍亲吻她的动作微微一僵,他将她整个人捞回怀里,亲吻她汗湿的脸。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哑声说:“那就乖一些,娆娆,不要让我又有失去你的担忧。” 苏娆听着他翻身下床,整理衣裳的声音。 他的西装上有清淡的沉香味道,木质调的香味,后调温和中透着一丝丝辛甜,稳重而充斥着蛊惑性。 苏娆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流连在她的面容上,他的嗓音很温柔,带着哄诱:“娆娆在房间里等我,好不好?” 苏娆眼睫颤了颤,用丝丝哑意的乖巧声音说:“好啊,我等阿衍回来。” 宋沉衍离开房间以后,苏娆才缓缓起身。 柔滑冰凉的绸缎从她身上滑下,灯光照在她雪腻白皙的身体上。 宋沉衍命人,将房间里所有的衣裳都拿出去了,她只能裹着被子,一步步走到窗台。 他正在准备出门,苏娆看见他黑色的西装外套的一角在幻影的车门处隐匿,之后就是车门关上,引擎发动的声音。 苏娆看着,缓缓眯了眯眸。 宋沉衍如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的黑化值涨上去,那只能是自己。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三) 宋沉衍如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的黑化值涨上去,那只能是自己。 有征兆的背叛不够有冲击力,唯有在他完全卸下心防,以为自己可以彻底掌控她之后,她的逃离背叛,才能一击即中,才能叫人心神俱裂。 她今天所做的这一切,足够让宋沉衍觉得,自己短期之内,不会再动离开的念头。 只要之后…… 苏娆敛眸,按捺住心中那一丝丝的不忍和罪恶感,轻轻勾起唇角。 宋沉衍去了一趟宋家老宅,将白日里的会议做了一次收尾。 他的情绪状态并不好,期间好几个人被他在众人面前诘问,写着方案策划的文件夹在他手中被一个个翻开,又伴随着冷笑或是沉默,一个又一个被掷下。 文件落在地上的声音,震慑人心的沉重。 那些个提出方案的人,更是自危害怕。 宋沉衍平日里待人就同宽和二字没有什么关系,今天晚上更是刁钻狠戾,不容置喙。 有为数不多几个,知道今天白天关于苏娆的事的人,明白宋沉衍今天晚上反常的行为是因为什么。 至于其他的大多数,则是一头雾水。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已经坐在主位沉默了很久。 他不说话,底下的众人战战兢兢,谁都不敢擅自离开。 许久,他终于起身离开,用未达眼底的笑意一一掠过众人,浮于表面的温和,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都巴不得能插上翅膀,瞬间离开。 除了宋沉珂。 他不知在想什么,脸色伴随着会议的进程,越来越难看。 宋沉衍走到门口,又一次被宋沉珂叫住。 后者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好言相劝,脸色实在称得上铁青:“沉衍,我希望你以后下手注意一些分寸,你何必非要弄死赵威宁?还有今天晚上这些事算什么,迁怒吗?” 宋沉衍坐在车内,月光混着雪色从车外飘进来,落在他的发上。 他用冷静的声音道:“我就是迁怒。宋沉珂,宋家的人如今仰赖我而富贵无忧,我迁怒又如何,你看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吗?” 宋沉珂显然没有想到不过半天功夫,宋沉衍对自己就换了一个态度。 他情绪翻涌,用手扣着车窗,面沉如水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大哥,先尊卑后兄弟,以后和我说话,还是称呼一声家主吧。” 他说完,全然不顾宋沉珂的脸色,神情淡漠地吩咐前排已经吓到汗流浃背的司机,道:“开车。” 宋沉珂始料不及,幸好松手及时,否则差一点就被绊倒。 有下属跑过来,连忙道:“大少爷,您没事吧?” 宋沉珂不说话,只是盯着渐行渐远的车子,笑意冷沉:“宋家这是养出了个卑佞之辈啊!” 苏娆白天一直在睡,宋沉衍回来的时候,她裹着被单,蜷缩在房间的的沙发里,捧着一本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的专注,却没有察觉房门已经被推开。 被横抱起的那刻,手中的画册因为惊吓,直接掉在了地上。 “诶!我的书……”她试图从他怀中挣开,去捡已经掉在地上的画册。 宋沉衍紧了紧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不要去管那些,娆娆,我在的时候,除了我,什么都别看。” 啧啧啧,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要求? 苏娆诽腹,表面却是勾住了他的脖颈,软声道:“好,我只看着阿衍。” 宋沉衍顿住脚步,沉沉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将她放在被褥上,转身往外走去。 苏娆不知道他是出去做什么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安静的待在床上等他。 宋沉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摄像头。 苏娆看见他把摄像头放在床上,镜头处泛着红光,显然是已经在运作。 苏娆:“……?” 她一时失语,在被宋沉衍推到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挣扎起来:“不是……阿衍,等等……” 她奋力想要推开他,宋沉衍看着她不停拒绝的样子,终于好心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眸色沉沉,开口时语气还有未褪的沙哑性感:“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是我想问你!你怎么了? 苏娆没敢说出来,只是用无辜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宋沉衍。 她伸手指了指那头正对着自己的摄像机,语气怯生生的:“阿衍,这是在做什么啊?” 宋沉衍附俯身,轻轻吻了她的耳垂,看她脚趾蜷缩,整个人透着粉的可爱样子,才好心解释道:“我要出一趟远门,看不见娆娆的时候,只能看这些缓解思念。” 他说到这里,话语陡然转冷,一改方才的温柔缱绻,几分冷意地说:“当然,如果娆娆不听话乱跑,我就把这个视频放在宁城最大的商场外边,让所有人都看看娆娆的样子。” 苏娆知道,按照白月光的占有欲,宋沉衍根本不可能舍得将她的视频放出去。 可是她还是很配合的做出了害怕的样子,无辜又害怕地说:“阿衍不要这样,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他见状眉眼之间的冷意淡下,软了语气,带着几分蛊惑:“那娆娆就乖一点,不要乱跑。” 暗夜里有微弱的光线流动,苏娆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 她微微直起上半身去亲他的下巴,软声道:“那……阿衍把我拍的好看一点,好不好?” 宋沉衍先是微微一愣,之后才去回应她的亲吻,只是这一次,比之前温柔了不止一星半点。 …… 宋沉衍是第二天下午的行程,苏娆一早就醒了,在经得他的允许后,离开了待了两天的卧室。 也是因为要离开卧室,她有了一条裙子。 苏娆推开门走出去后才发现,这个房间的外面和墙体是一样的花纹壁纸,关上门的时候,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一扇门。难怪那天,宋沉衍和傅驰两人在外面争吵,傅驰愣是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四) 难怪那天,宋沉衍和傅驰两人在外面争吵,傅驰愣是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苏娆为宋沉衍准备了一份早餐,她的厨艺很好,面包被烤得外酥里嫩,荷包蛋也是刚好的程度。 虽然很简单,但是她的确是用心做的。 宋沉衍大约是受宠若惊,坐在餐桌前,久久都没有动筷子,直到苏娆笑着催促他,他才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道:“娆娆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苏娆笑着点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酡红。她软着语气,说:“可能做得不好,但是以后,我会继续努力。” 宋沉衍大约很喜欢听她说“以后”这种词,他的桃花眼里一片深情,温柔如阳光之下水色流动过,攒着说不出的明灿温柔。 苏娆有那么一瞬间,别过视线不去看他。 白月光最近越来越坏了,可是也是真的好好骗,搞得她都有些负罪感。 宋沉衍将苏娆准备的早餐全部吃完了,他轻轻抱着她,道:“娆娆可以在小苑里自由活动,只是如果想要出去,必须要等我回来才可以。” 苏娆乖乖点头,说好。 宋沉衍离开的时候,苏娆在客厅看电视,遥控器随便按了几下,恰好停在了一场芭蕾舞演出上。 苏娆看着,忍不住摇摇头,恰好被走过来的宋沉衍看见。 他被她一脸严肃的样子逗笑,问她:“怎么这么严肃,都不笑了。” 苏娆指着电视屏幕,煞有介事地说:“我跳得比她好多了,如果我去,肯定能得奖。” 宋沉衍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安。 是自己一己之私,非要将她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里。 可是很快,这一丝丝不安就消失了,毕竟冒着失去她的风险让她自由,他不敢。 他只是将她抱在怀中,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话题:“那……娆娆跳给我看,好不好?” 苏娆一愣,之后说:“好。” 书房的木质地板上,苏娆穿着舞鞋,白色的裙子,头发用一支玫瑰簪子松松绾住。 宋沉衍想,也许很多年以后,时光褪色,他老得神智不清,也不会忘记这一天苏娆的样子。 她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起舞,灯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干净、纯洁。她在那里起舞,而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看着她在他面前流露出最美最好的样子,看着她一舞结束,扑进他的怀中。 他听见她在自己怀里说:“阿衍,我等你回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语气沙哑的说:“好,我快些回来。” 宋沉衍清晰的意识到,他这一辈子,都折在她的手上了。 …… 宋沉衍离开的时候,苏娆站在门口目送他。 她看见他眷恋不舍的目光,也看见他眼底的深爱。那种直白,满到溢出来了深爱之意。 是的,宋沉衍爱惨了她,70%的黑化值,还能被自己哄好,在不碰触他底线的前提下,对自己温柔一如往常。 苏娆对他挥手,微微踮着脚看着他离开。 而宋沉衍也从后视镜看她,她看起来轻快活泼,就像一只蝴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双腿上。 他注意到小苑里的员工都看着她,眼中都是欣赏和笑意。 也对,他的娆娆太好,总是招人喜欢。 这般想着,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如果能一直把她关在小小的房子里就好了,不许任何人看,让她日日夜夜都只能见到自己。 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她会飞走了。 她当然也可以看见外界的景象,可是必须是有自己的允许,她怎么能独自去触碰外面的世界,外面这么危险,她显得美好又脆弱。 宋沉衍敛眸,在下一刻重重闭上泛着红意的眸子,极力压抑住自己可怕的想法。 他的娆娆很乖,今天还给他做了早餐。她这么漂亮,如果这么做了,实在太残忍。 他这般想着,一直紧攥的双拳,渐渐松开。温雅漂亮的面容,眉心渐渐松懈下来…… 而苏娆眼看宋沉衍真的已经离开,决定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深夜,宋家家宅。 宋照鸿自从退休后,就过上了养花遛狗的生活。宋沉珂闲来无事的时候会陪他品茶,今天也是这样。 从小苑离开并没有废太多的周折,宋沉衍说了她可以在小苑活动,她便告知他的属下自己想在后花园走走。 众人也不会想到,白天还在和家主柔情蜜意的女子,竟会突然生了要离开的心思。 所以他们皆是没有多想,随苏娆去了。 只是一个小时后,苏娆还没有回来,有人察觉不对,去后花园找,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那人的脸色瞬间惨白,跌跌撞撞地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喊道:“夫人不见了!” 而此时的宋宅门口,苏娆看见捏着手机出来的宋沉珂,微微一笑:“大哥好。” 宋沉珂笑了:“弟妹好。” 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语气意味深长:“弟妹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苏娆笑着撩了一下披散的长发,语气带着几分笑意,柔软无害:“想和大哥聊聊关于宋家长远发展的事,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兴趣?” 宋沉珂先是不语,之后笑笑,走向苏娆:“这边是山路,弟妹晚上开车不安全,我来开吧。” 苏娆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笑着进了车…… 月色溶溶,市中心的宋氏集团顶楼,苏娆低着头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致。 夜色之下,下面一片五光十色流淌在一起,像是繁星点点的长河。 苏娆听见茶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之后有咖啡醇厚的香气飘散过来。 “先喝点咖啡吧,弟妹的这个谈话,想必是耗费心力的。”宋沉珂的语调温吞,听起来满是体贴。 苏娆笑意未减,转过身看向他,说:“大哥想的很周到,确实有些困了。” 宋沉珂眸色里一晃而过的暗沉,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轻点沙发,嗓音柔和:“那我们就直接切入正题?” 苏娆在他的对面坐下,抿了一口咖啡,笑意加深:“我也是这个意思。”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五) 苏娆在他的对面坐下,抿了一口咖啡,笑意加深:“我也是这个意思。” 月色一点点变得朦胧,连落地窗之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都变得冷清了许多。 已经是深夜了。 宋沉珂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娆,语气玩味:“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的弟弟,甚至不惜背叛他?” 而苏娆笑着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平静自若:“是的,我想要离开他。大哥,你也知道,女人的美貌是有期限的,就和爱情一样。我不相信再过十年,阿衍还会像如今一样爱我。” “所以。你选择投奔我?”宋沉珂笑着把玩手中的咖啡,他交叠的双腿换了姿势,将咖啡杯放下。 “投奔吗?不,我们这叫各取所需。你拿到阿衍手上资本的不干净的证据,就能推翻他自己当上家主。你我心中都清楚,阿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控住风雨飘摇的宋家,甚至让它鼎盛程度直逼傅家,不可能是一身干净的。而我……” 苏娆顿了顿,还是那样温婉的笑意,语气依旧无辜又乖巧:“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被人当金丝雀养着,真的不好受啊。” 宋沉珂不置可否,只是再一次问:“苏小姐,你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吗?” 苏娆用手撑着下巴,没有犹豫:“是的。” 宋沉珂扬眉,看着苏娆,半晌,笑意温和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苏小姐的提议的。” 苏娆这才起身,举步往外走去。 按照她的估计,宋沉衍现在在飞机上,手机是关机的。但是等到明天,小苑的人必然会将自己今天出去的事告诉他。 到时候,他不会查不到今天夜里她去了哪里。只要他知道了,这个黑化值,就不可能不疯涨。 她想到这里,步伐从容,离开时还不忘替宋沉珂带上门。 而苏娆离开没多久,宋沉珂就拨通了宋沉衍的电话。 原本,宋沉衍的确应该在飞机上,可是宋家这边今天夜里出了点意外,此刻他应该在宁城郊区,私人飞机也还没有起飞。 至于宋沉珂现在拨过去的私人电话,只有宋家的高层才知道,小苑那边的人打的,是已经关机了的商务手机。 宋沉衍接到他的电话时,显然是在外面,听筒里有烈烈风声:“什么事?” 宋沉珂把玩着手中的录音笔,语气玩味又慵懒:“别出国了,快回去看看吧。你养的那只小金丝雀……要造反了。对了,我这里有录音,你要一边回去一边听吗?” 宋沉衍的目光落在高悬的明月上,他用舌尖死死抵着上颌,才克制住几乎是泛滥的暴虐欲。 宋沉珂见他不说话,试探性的喊他的名字。 “沉衍?” 半晌,宋沉衍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捏了捏眉心,语气比宋沉珂预想中要平静很多:“发过来。” …… 苏娆原本的打算,是睡个好觉,之后再来面对明天也许会出现的宋沉衍。 她开着车回到小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预想中宋沉衍的下属围追堵截她的情形没有发生,周遭静悄悄的,能听见蝉鸣声。 苏娆带着几分怀疑,锁了车门,一步步走向大门口。 灯光凉如水,有风雪落在她的脖颈里。 她冷得瑟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拧开门走了进去。 大厅所有的灯都被熄灭,她前脚刚踏进去,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苏娆还没有来得及呼救,宋沉衍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铺天盖地的怒气,将她死死困囿:“推翻我?离开我?呵……娆娆,你真是长本事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强势冰冷的气息落在她的后颈上,一瞬间便让她整个人都软下来。 苏娆听见系统说:【黑化值:90%】 很好,果然很有效。 苏娆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后颈已经被他轻轻咬住。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咬住后颈的小兔,再不挣扎,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她开始反抗,试着推开他:“你别碰我!” 意料之外,宋沉衍真的放开了她。 苏娆借着从大门处流淌进来的冷白月光,看清了宋沉衍此刻的样子。 他眸色猩红,唇角的笑意讥诮,雅致的面容染上戾气,危险到叫人不敢看第二眼。 苏娆只觉得某根脆弱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裂。她一时慌不择路,来不及细想,拔腿就往里面跑。 宋沉衍并没有急着去追,他步伐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将大门关上,阻隔了最后一丝丝微弱的光线。 大厅里面实在是很昏暗,苏娆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之后便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她想要爬起来,宋沉衍已经轻轻捏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指尖冰冷,叫人牙关颤栗。 “娆娆,”他喊她的名字,说话时指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她纤细的脚踝:“我抓到你了。” 苏娆试图将自己的脚踝抽离,却被他反手死死扣住。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困扰,丝丝叹息:“娆娆是真的很不乖呢,不是说要在家好好等我回来的吗?你去了哪里?” 苏娆酝酿了一下情绪,破罐子破摔的开口:“宋沉衍,我待在你身边,快要窒息了,你放我走吧。” 捏着她脚踝的手骤然收力,她的尾音染上了颤抖,漂浮不定。 宋沉衍笑意冰冷:“放你走?娆娆,你想我放你去哪?” 苏娆照葫芦画瓢的重复了一遍在宋沉珂面前说的话:“去哪里都好,只是我不想当你的金丝雀了。” 她的话音落下,大厅里安静到没有一丝丝声音。 他似乎是平静的,可是平静太过,便显得诡异非常。 苏然感觉到他捏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越来越重。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脑海中成型,她还来不及求饶,宋沉衍就已经将她捞进怀中。 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一只手从她的膝弯穿过,轻轻放在他的脚踝上,不紧不慢的摩挲流连着。 苏娆觉得窒息,之后是恐惧。 “阿衍……”尾音骤然收声,宋沉衍已经用手捂住了她的唇。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六) “阿衍……”尾音骤然收声,宋沉衍已经用手捂住了她的唇。 苏娆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用无限怜惜声音说:“可能会有些疼,忍忍。” 脚踝错位伴随着他的话语声响起,他的动作利落到不带一丝丝犹豫。 苏娆痛到眼泪都飙出来,她用手捏着熨贴的黑色衬衣,昂贵的布料被她揉成了一团乱麻,她抽抽噎噎,一边哭一边说:“阿衍……我疼……” 他不为所动,安抚的亲亲她被泪水打湿的眼睫,语气不见怜惜:“娆娆乖,还有一只。” 苏娆觉得,宋沉衍约莫是疯了。 她不住的摇头,颤声说着不要,也没有当他伸向她脚踝的那只手有一瞬间停留。 苏娆知道,这黑化值升得有点猛,他性情大变,已经是不能改变了。 苏娆呼叫系统:“可以屏蔽痛觉吗?” 系统:【不能,自求多福,你可以的!】 苏娆:“……” 脚踝还有火辣辣的痛感,伴随着说不出的酸涩刺痛。 她的疼痛阀值从来很低,此刻的眼泪七分真三分演。 她开始示弱,用泪湿的面容贴在他的脖颈上,哭得语调都模糊:“我不跑了,我哪里都不去,以后我都留在你的身边。” 她这般说着,终于让他的动作停住。 苏娆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能相信你吗?” 苏娆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昏暗中,她不住的点头:“能,阿衍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沉衍将她放在沙发上,起身的瞬间,苏娆捏住了他的手。 她显然还在后怕,语气泛着浓浓的哭腔:“阿衍,你要去哪里?” 宋沉衍拍了拍她被冷汗浸湿的手,语气很耐心:“我去开灯。” 苏娆这才犹犹豫豫的放开他,脚踝实在是痛极了,她蜷缩在沙发上,维持着放才被他抱在怀中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宋沉衍打开了大厅的吊灯,惨白的灯光,不带什么温度,叫人从心底生出冷意来。 苏娆一声不吭的眯着眼,适应这突然强烈的灯光。 宋沉衍举步朝着她走来。 她听见脚步声,身形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而他只当做没有看见,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拢着,苏娆听见他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丝丝笑意。 他说:“娆娆怎么能背叛我?嗯?” 苏娆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又听见他说:“真想打断你的腿,让你离开我之后,就活不下去。” 苏娆猝然抬头,一张哭得狼狈的小脸,眼圈红的像是桃子。 她撞进他温雅漂亮的眸子里,那双眼睛隐匿在镜片后面,沉稳内敛,叫人读不懂心中所想。 “都哭成小花猫了。”他抬手,也不嫌脏,仔细替她揩着脸上的眼泪鼻涕。 一边是脚踝处灼伤的疼痛,一边是男人近在咫尺的温柔面目。 一个人竟然可以分裂成这个样子。 她只来得及轻声喊他的名字,就被他捧着面容,俯身一个绵长而极富侵略性的吻。 苏娆整张脸憋的通红,听见他因为情动而沉郁喑哑的低喘,他抱着她,说:“苏娆,我要被你逼疯了。” 苏娆表示,大哥,你太谦虚了,你已经疯了。 她不说话,只是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无辜纯艳的面容,乖巧地看着他渐渐泛红的眼睑。 宋沉衍终于蹲下身,平视着她。 就在苏娆觉得,他大约今天晚上不会再找自己麻烦时,他突然弯下身,亲吻她红肿的脚踝。 那里已经被扭伤了,肿了一大片,鼓起一个小包,碰一下都疼。 更不必说,这是一个不算温柔的吻。她脸色微白,额间有汗溢出。 偏偏下一刻,她听见他轻声说:“娆娆跳舞给我看,好不好?” 你这个狗! 苏娆已经在心里骂出了脏话,表面却是泫然欲泣:“我疼,不要好不好?” 宋沉衍好脾气的笑笑,说:“好。” 苏娆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苦肉计奏效了,却听见他不紧不慢的补充:“那就把另外一只也扭伤吧,反正娆娆待在我的身边,也不用走路。” 苏娆有一句问候宋沉衍全家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人设!人设! 之后才勉强扬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委屈和赌气,生硬地说:“还是算了,我跳。” 这一天夜里,小苑的大厅灯火通明。 苏娆忍着剧痛在宋沉衍面前舞蹈,她连站都站不稳,一段舞蹈下来,少说也要磕磕绊绊十几次,跌倒在地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寻常。 她心中有委屈,虽然明明知道这样的委屈是自找的,可是还是有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想等,等宋沉衍心软,让自己停下。 偏偏宋沉衍很有耐心,又十足的狠心,他就坐在沙发上,任由自己一次一次跌倒,却始终无动于衷的坐着。 他甚至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抽烟,那种细长的雪茄,他用指尖捏着,猩红的光点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 他隔着轻烟薄雾,看着被他掌控在手掌心的蝴蝶一次次跌倒在地,眸色越来越深,连面容都染上了丝丝青白。 月色溶溶,已经到了深夜。 苏娆又一次摔倒时,终于犟不下去。 她几乎是爬到了他的身边。 她一只手捏着他的裤腿,一只手撑在他的皮鞋上,姿态狼狈。 她拖着痛到麻木的腿,一直隐忍的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掉,声音染上了浓郁的哭腔,可怜到极点:“阿衍,我错了。” 宋沉衍一直温淡的眉眼,终于有了松动。 他将她抱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卧室走去。 他替她将错位的脚踝复原,给她上药,动作温柔又细致。 也许是和方才的对比太过明显,她的眼泪掉得更凶,就好像那个率先作出背叛之事的人不是自己,满腔委屈:“你今天晚上好凶。” 宋沉衍将医药箱放在一边,闻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苏娆被他极具倾略性的眼神看着心脏微蜷,她声音细弱的喊他名字:“阿衍,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七) 苏娆被他极具倾略性的眼神看着心脏微蜷,她声音细弱的喊他名字:“阿衍,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宋沉衍爱极了苏娆的古灵精怪,又恨极了她的没心没肺。 此时此刻,她怎么还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对自己撒娇,她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 他心中有了细密尖锐的痛感,眼眶渐渐漫上了红。 苏娆没等来宋沉衍的回答,反而等来他猝不及防的索取。 她已经很累了,只是他对她的熟稔甚至超越了她自己。 她在他的高超手段中渐渐沦陷,听见他问自己:“娆娆,我是你最爱的人吗?” 苏娆哭着说“是”。 他才稍稍有了那么一丝温柔之意。 之后,苏娆听见他偏执又温柔的话语,他说:“娆娆只能爱我一个。” 苏娆没有回应。 她觉得,90%黑化值的宋沉衍,她已经招架不来了。 苏娆昏睡过去以后,宋沉衍替她擦拭处理着身上的种种痕迹。 她的皮肤薄,平日里一点磕磕碰碰,就会留下很深的印子。 今天夜里的种种,落在她的身上,足够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宋沉衍替她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时,已经是夜阑人静,四下无声。 他看着她疲惫的睡颜,甚至有一瞬间在想:不如就让她离开她,勉强留在身边,两个人痛苦罢了。 只是下一刻,他就听见苏娆梦呓出声。 她说:“周衍,救我。” 苏娆其实早在他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就醒了,她睡眠浅,一点点小动静就能醒。更何况今晚,她确实是想快刀斩乱麻了。 果然,她在下一刻听见宋沉衍温柔到诡异扭曲的声音,他说:“娆娆,周衍是谁啊?” 苏娆在梦中微笑,语气天真烂漫:“周衍……就是阿衍啊……” 她的话语落下,终于如愿听见系统说:【黑化值99%】 苏娆有点想哭,这世上最倒霉的事不是黑化值飙升,而是黑化值升到99%,就不动了。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对宋沉衍说,不存在什么周衍,是自己胡说。可是想到任务,还是咬咬牙不说话了。 果然,下一刻,有冰冷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 是宋沉衍的手,拿手术刀的手,让她沉沦的手。 苏娆吃痛的皱皱眉,之后缓缓睁开眼。 她如愿看见宋沉衍冰冷如同蛇信的视线。明明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竟是不带一丝丝温度。 苏娆维持着刚刚睡醒的模样,懵懂的看着他:“阿衍,你为什么要捏我?你弄痛我了。” 宋沉衍唇角的笑意诡异。 他一只手从她单薄的睡衣里探进去,紧紧将她桎梏在怀中。 他的吐息冰冷刺骨,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用上位者的压迫感,成功让苏娆变了脸色。 苏娆听见他用哄诱的语气说:“来,娆娆告诉我,周衍是谁?” 苏娆露出惶恐的表情,之后再是释然。 她甚至用手撩了撩头发,笑着道:“阿衍已经知道了?” 宋沉衍的眉心重重一跳,捏着她腰的手一寸寸收力,成功让苏娆吃疼,之后变了脸色。 他神情晦暗难辨地注视着她,看着她笑容无辜的样子,轻声道:“阿衍……苏娆,你在叫阿衍的时候,究竟是在叫谁?” 苏娆抬手,轻轻拂过他眉心的皱褶。 她心跳已经快的不像话,毕竟在宋沉衍这样气场强大的人面前作死,真的是一件很考验心理素质的事。 可是表面上,她笑得很平淡自若。 她的手放在他的眉心不动,用带着温柔又带着可惜的声音说:“阿衍不要生气,你生气的时候,和他就不像了。” 【黑化值:100%】 【你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苏娆笑容很甜:“谢谢夸奖。” 但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系统说:【距离时空跳跃还有两年,自求多福吧。】 苏娆的笑容凝固了。 而宋沉衍森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他缓缓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说:“不像了吗?那真是很可惜了。娆娆喜欢的,也只是我这张脸吧?” 苏娆露出了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阿衍,我现在和你说,我刚刚是骗你的,你信吗?” 耳廓被人轻轻含住,下一刻,他咬破她的耳垂,卷去雪腻软白上的血珠,用不带一丝丝感情的声音说:“你觉得,我相信吗?” 苏娆痛得瑟缩,这一天下来,自己身上真是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往后的两年,要怎么过才好? 苏娆顿觉苦恼,可是很快,她就被抽离了所有思绪。 宋沉衍单手将她摁在床上,动作前所未有的重,不容许一丝丝反抗的念头。 苏娆反应过来,原本想要挣扎一下,却撞进他低冷的瞳孔里。那里面森冷一片,毫无温度。 苏娆听见他说:“你乖点,别动。” 短短一句话,怒意昭彰。 一瞬间,她觉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真的就乖乖不动了。 宋沉衍俯身,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缓缓吐字,语气又轻又慢:“娆娆,我对你的耐心,彻底告罄了。” 苏娆被宋沉衍做到了高烧。 她夜里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便昏了过去。 再度有意识的时候,有消毒药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苏娆听见宋沉衍的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远,他说:“她怎么样了?” 医生话语斟酌,犹豫了半晌,轻声道:“夫人……夫人最近需要静养。” 无论是谁,看见苏娆这一身狼狈,仿佛去掉半条命的样子,恐怕都会心生恻隐。 医生听过外界的传闻,宋家现任家主曾经是宁城外科一把手,为了他的夫人回到宋家,为了她的夫人和决裂的宋照鸿和好。 谁不说这个女子受着天大的福分,受尽宠爱。 可又有谁知道她这样躺在床上,了无声息的样子,一身的吻痕指痕,也不知道是多么不加节制才留下的。 医生说完,没敢看宋沉衍的脸色,举步往外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被人叫住。 宋沉衍的嗓音平直淡漠,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别让她落下病根。”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八) 宋沉衍的嗓音平直淡漠,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别让她落下病根。” 医生很想说,那您倒是悠着点啊。 只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拿人钱财,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应下。 苏娆听见关门声。 医生,大约已经离开了。 她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宋沉衍站在窗台边。 晨曦静好明媚,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圈浅淡的光影。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左手撑在窗沿上,背影透露出疏冷之意。 他的手腕上戴着她替他求来的檀香手串,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骨节分明的手,肤色冷白。 这样的手,无论戴什么,都是艺术品。 一切似乎没有变。 可苏娆想起昨天夜里,那个她从未见过的宋沉衍。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膝盖一片擦红,哭着喊他的名字。 他却似乎是被自己的哭声取悦,反而笑了。 是冷沉的语调,字字轻慢,存心要碾碎她那岌岌可危的神经。 他说:“娆娆哭起来真好听。” 苏娆有幸从这些细枝末节中,瞥见了当初用短短一个月稳定下宋家局势的,雷霆手腕的宋沉衍。 她也恍恍惚惚想起那个时候,爱意值刚过80%,他笑着吻她的眉眼,仿佛对待的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于是眼泪不争气的掉得更凶,大约是脱水,后半夜高热不退。 便有了现在的窘况。 苏娆从回忆中抽身,沉默地看着宋沉衍的背影。 她不敢喊他的名字,只是这么看着他,眨眨眼,眼眶便又酸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沉衍终于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眼底有淡薄的青灰色,漂亮的桃花眼,眉目雅致,深刻逼人。 对于苏娆醒来这件事,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 他走到她的床边,问她:“要出去走走吗?” 很温柔的语气,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温和。他说完话,微微抬起眉眼看向她,那里面雾霭轻柔,一片温凉。 苏娆没料到他会突然变了态度,先是一愣。 她看了她半晌,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昨夜哭得太凶,喉咙发疼得厉害,说话难免吃力。 宋沉衍应该是猜到了,他先是喂给苏娆一杯温水,之后起身,从卧室外边推进一早准备好的轮椅。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语气依然很温和:“你的脚踝扭伤红肿得太严重,医生说了,这些日子最好用轮椅。” 苏娆看见他放在自己双腿上的薄毯。 她抿了抿唇,到底是绽开一抹笑。 宋沉衍替她整理毯子边缘的手微微一顿。 之后他起身,推着她往外走去。 小苑里的人比从前多了一倍,个个看起来都是训练有素,绝非善类。 他已经丝毫不掩饰,将自己灰暗的底色露在她的面前。 苏娆听见宋沉衍对他们说:“夫人身体不好,除了我亲自带夫人出去,其他时候,不许夫人踏出大门一步。” 苏娆现在确实身体不好,可是宋沉衍的话,无疑是软禁。 苏娆的反应却很平静,他只是看见他握在轮椅扶手旁的手,之后抬手轻轻碰了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 宋沉衍一直紧握的手,到底松懈下来,温热的掌心抚过她的面容。 冬日的小雪薄而轻,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苏娆抬起手,接下一片雪花。 她的脸被风雪吹的有些发红,鼻尖也是同样的浅淡红色。 宋沉衍蹲下身,用温暖的掌心捂住她有些发凉的小脸,道:“娆娆,别怪我。” 苏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看见宋沉衍右眼眼睑下那颗泪痣的颜色,似乎越发的红了。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眼神带着些微的迷惑。 宋沉衍不知道苏娆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在示弱讨好。 他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话语里是化不开的偏执:“我不喜欢娆娆对别人说话,娆娆以后只和我一个人说话,好不好?” 苏娆看见他微微低垂的侧脸,温雅漂亮的弧度,眼底有化不开的执念。 她没有缩回手,反而顺从他的动作,将掌心缓缓展开。 她说:“好。” …… 苏娆向系统求了一个留下来的机会,系统的声音很复杂,似乎是不解,更多的却是叹息:【任务已经完成了,娆娆,留下来做什么?】 彼时宋沉衍坐在大厅的三角钢琴旁,淡白色的月光落在他的指尖,弧光流泻,背影寂寥又安静。 他在弹琴,因为苏娆说想要听钢琴声。 苏娆笑着听着那沉静温柔的曲子,眼中的温柔渐渐变得笃定说:“我想陪着他。” 而系统沉默了片刻,才道:【完成任务以后,你在这个世界里的存在会越来越艰难,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世界的排异反应会让你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你会承受痛苦。苏娆,你就算留下,也活不过十年。】 苏娆看着自己的无名指,上面是宋沉衍替自己戴的婚戒。 那颗价值不菲的宝石镶嵌其中,漂亮得像是易碎的波光:“十年啊,已经很长久了。” 系统又是冗长的沉默,才哑声说:【随你,你如果后悔了,随时都来找我。】 苏娆没有回答,其实她想说,她才不会后悔呢。 宋沉衍起身时,恰好看见苏娆在二楼的镂空阑干处。 她坐在轮椅上,素黑的发,肤色洁白,唇色娇红。 他只觉得心口处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细密的疼痛感。 他起身,沿着回环曲折的楼梯走向她。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问她:“还想做些什么?” 苏娆仰着头,看着他寥落星辰的双眼,半晌,伸出手,朝着她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阿衍,要抱。” 宋沉衍愣了愣,唇角微抿,抬手抱住他。 苏娆在他的怀中,自发自觉的勾住他的脖颈,说:“阿衍,你要生我的气多久啊?” 宋沉衍步伐微顿,之后却若无其事地重新举步,没有回答。 多久? 他不知道。 极致的爱意恨意,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释怀。 只是能确定的一件事是,他不会放手。苏娆啊,只能是他的。 (本章完) 囚安于心(三十九) 只是能确定的一件事是,他不会放手。苏娆啊,只能是他的。 “阿衍,”苏娆在他的怀中闷闷出声,很甜软的嗓音:“我不想睡,你去书房忙,我在旁边看着你,好不好?” 宋沉衍默许了。 书房里的灯光下昏沉,苏娆被宋沉衍安置在沙发里。 柔软的沙发些微凹陷,让本就娇小的她,显得更加乖巧可欺。 她的脚伤还没有好,却捏着宋沉衍的衣角,直起身去亲他的侧脸。 见他僵住,她的笑意很甜:“阿衍去忙,我就在这里等你。” “乖,”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终究还是心软退让:“我很快就忙好。” 苏娆笑着说没关系。 他们之间的身份,好像一夕之间变化。 那个任性又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变得宽让,忍受着他越发深不可测的脾气,从始至终笑靥如花。 从前,是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而现在,变成了她说什么都要陪在自己的身边。 宋沉衍一时目光复杂。 而苏娆对上他复杂的视线,笑容加深:“阿衍别站在这里了,快去忙吧。” 他敛眸,收敛情绪,用平静的声音说:“脚上还有伤,就不要乱动。” 苏娆笑着捏了捏他的掌心:“都听你的,我不动。” 【黑化值:95%】 他到底没有办法,对她彻底狠下心来。 苏娆显然也发现了,笑得更加甜。 书房里气氛安静,苏娆捧着一本乏味又枯燥的哲学书,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轻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姿态,就像抱着自己的全部, …… 冬去春来,便是夏日。 小苑里的旧人都被宋沉衍换走了,新来的管家佣人无一不是安静沉默。 宋沉衍不喜欢她和别人说着,也是真的说到做到,不准她再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交流, 于是这整整小半年的光景,她便真的都只和他一个人说话。 其余他不在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对着花花草草发呆,或是去他的书房拿些书打发时间。 这样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很难熬的。 可是苏娆觉得很静,称得上心绪安宁。 在宋沉衍的身边,她总是能感受到说不出的闲适。这样的感觉没有一丝丝道理,可的确是她的心中所想。 脚踝上的伤开春时就已经彻底好了,甚至没有留下痕迹,而宋沉衍也变成了从前那个温润雅致的模样,只是95%的黑化值,再也没有消减过。 苏娆不知道他在自己视线之外的地方,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他不说,她就不打算过问。 这天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宋沉衍离开的时候略显匆忙,甚至遗漏下了宁城时报。 他不喜欢她同外界交涉,这种报纸,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看。 而这一次,宋沉衍离开以后,苏娆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报纸。 映入眼帘的大标题,就是──傅氏集团董事长傅驰引发恶性价格战。 苏娆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傅驰的消息了,如今乍一看见,便是这样的标题。 苏娆没有忘记当初系统的劝解,男主是气运之子,男主死了,世界毁灭。 于是这几个字,便让苏娆心中不安了起来。 结合今天宋沉衍的反应,傅驰针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正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宋沉衍回来,门口那位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在自己面前出声过的管家,语气慌乱:“你们是谁,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他的警告显然没有起什么作用,苏娆听见了渐行渐近,纷乱的脚步声。 苏娆缓缓起身,便看见那些黑色西装的男人在门口有序的排成两排,而久未见面的傅驰出现在门口,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他脸上是完全的意气风发,看着苏娆时,眼中是志在必得的神色。苏娆觉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就这是传说中的男主光辉吗? “苏娆,我来救你。”他在她面前站定,说的第一句话人,就是这个。 苏娆眉梢染上讥讽,很淡,被她刻意收敛。 而傅驰见苏娆不说话,脸上突然多了几丝心疼,语气也温柔了下去:“你不用害怕,宋氏集团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宋沉衍自顾不暇,没有办法来伤害你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苏娆,和我走吧,我绝对不会用这么偏激的方式对待你。” 苏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打字。 傅驰的脸色渐渐低沉下去,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不知好歹。难道宁可被宋沉衍这样束缚在身边,也不愿意选择自己吗? 这些日子,他刻意不管她,就是希望她能自己想通,发现宋沉衍并非良人。 毕竟在傅驰看来,没有人能够接受宋沉衍这样偏激的对待。限制自由,不让同自己以外的人联系,就像是养着一只金丝雀。 他不是不知道当初苏娆找宋沉珂帮忙,就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执意想要离开,可是如今,她这个态度算什么? 傅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而此时,苏娆你打完字,将屏幕放在他眼前,上面赫然写着:“麻烦你赶紧走,我乐意留在这里,我丈夫不希望我和别人说话,只要他高兴我就高兴,也不劳你操心。” 傅驰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被人这样嫌弃,心头的怒火燃起。 他突然抬手,捏住了苏娆的肩膀:“你清醒一点!你知道宋沉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苏娆脸上的冷笑终于收敛不住。 她没有拼命挣脱傅驰的桎梏,反而若无其事地又打了几个字,放在了傅驰眼前。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爱我。” 她俨然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傅驰额角的青筋直跳,脸色一刻比一刻更难看。 而苏娆再一次挥开他的手,这次,傅驰没有强求。 “你当初不是想要离开宋沉衍,甚至不惜背叛他的吗?苏娆,为什么现在,你就变了?”他喃喃,也知道是在问谁。 苏娆只是皱着眉往后推了两步,不想回答的模样。 (本章完) 囚安于心(四十) 苏娆只是皱着眉往后推了两步,不想回答的模样。 宋沉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一直在旁边诚惶诚恐的管家,快步跑了过去,道:“先生,我们想拦的,实在是没有拦住啊。” 而苏娆只是看着他温淡的面容,他眉眼很平静,甚至没有什么怒气。 苏娆对上他的视线,便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阿衍,你回来了。” 他看见宋沉衍弯了弯唇角,淡淡的“嗯”了一声。 【黑化值:90%】 苏娆唇角笑容一顿,之后若无其事,笑得更加甜美。 今天的一切,或许只是宋沉衍设的一个局。 而他,连自己都没有告诉。 苏娆不怪他,只是心口难免有些酸。 傅驰显然没有料到宋沉衍会这个时候回来,脸上的表情越发冷肃:“谁给你透露消息了?” “没有人给我透露消息,”他的语调平直:“因为这一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傅驰,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坐上宋家家主的位子?” “你什么意思?”傅驰的脸色更加难看,天之骄子,在今天一连受到两次重击。 “傅氏集团现在才是自顾不暇,你前段时间以为宋家资金出现缺口,疯狂压低原矿宝石的价格,试图让我一蹶不振,可是如今,资金缺口大到堵不住的,是你傅家。” 他说完,缓缓走到苏娆的身侧,轻轻将她拥进怀中。 “你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快点回去吧。”他似是好心建议,语气却淡漠得叫人心头生寒。 傅驰身型重重一晃,他咬着牙,在血腥味在唇齿蔓延。 都是极端聪明的男人,只用轻轻一点,他就都明白了。 傅驰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咬牙切齿:“宋沉衍,你耍我?” 他的话音落下,突然从一旁口袋里抽出一把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着宋沉衍。 宋沉衍敛脸色都没变,只是沉了眉眼,有一瞬间戾气溢出。 在苏娆看来,小苑的人不多,傅驰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本就已是压倒性优势。 偏偏他手里还有枪。 苏娆是个很怕疼的人,有多怕呢?十七岁上大学那年体检,她抽个血都能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她竟然能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挡在宋沉衍面前。 子弹穿过肩胛那刻,她痛到失语,听见傅驰难以置信的喊她的名字,还有眼前宋沉衍惊愕无措的脸。 他的眼眶那样红,就好像沾染了血,浓而烈的颜色。 “苏娆,为什么?”是傅驰的声音,每个字都又重又狠,偏偏尾音发抖:“你为什么要替宋沉衍挡?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他大概也是同样很多年没有这么失态过,苏娆听见周遭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 而宋沉衍紧紧抱住将要滑倒的自己,在众人的缄默惶恐中,字字低冷:“闭嘴。” 他说完,再也不管傅驰的反应,小心避过苏娆的伤口,将她抱了起来,朝着一旁走去。 宋沉衍在苏娆不知道的地方受过很多次伤,于是小苑里面一直有个房间,放着完备的医疗设施。 苏娆被他轻轻放在床上,之后便是无影灯的灯光落下来。 “不怕,娆娆。”他这般说,可是嗓音明明比她还怕。 宋沉衍从前做过很多次手术,什么难度的都有,他从来都是有条不紊。 可是此时,他苍白着脸从走出来,语调不稳,声线颤抖:“医生,叫医生过来。” 病床上面躺的人是她,他甚至连手术刀都握不住。 原来,他这么爱她。 他竟然这么爱她. 医生很快就到了,宋沉衍提前提苏娆止血,还打了麻药,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除了微微发白的脸色,看起来一切安好。 医生犹豫的看向宋沉衍,问询道:“家主,你要不要一起进去。” 他是宁城乃至国内最好的外科医生,哪怕他们这些人从医多年,也不敢在他的面前说一句娴熟。 可是宋沉衍以手掩面,用低涩难听的声音说:“我在外面等你们。” 他最后还是没有勇气替苏娆取出子弹,只是站在房门外,一旁的下属皆是噤声。 没有人敢揣测此刻的宋沉衍究竟是什么想法,毕竟病房里的人,并非普通人。那是整个宋家加在一起,还敌不过的苏娆。 而一片死寂中,宋沉衍只是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试图从这其中汲取一丝丝理智。 有下属看见淅淅沥沥的血迹从他的指缝溢出来,难免惶恐,无措地喊他:“家主,你没事吧?” 宋沉衍没有回答,他仿佛被抽尽所有力气,依旧这么沉默不语的站着。 而开枪的傅驰面色冷峻,他在一旁坐了很久,此刻终于忍无可忍,走到宋沉衍身边:“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找我的麻烦,宋沉衍,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灯光惨烈的白,四下安静的走道上,宋沉衍胸口微微起伏,他的呼吸带着急促,开口时,语气破败:“是我的错.” 傅驰愣住:“你在说什么?” 宋沉衍没有回答,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墙一点点下滑。 他在宋家的权威根深蒂固,众人见他滑坐下去,皆是不约而同的跪下。 宋家上下谁不知道新任家主宋沉衍手段狠戾,心思深沉。如今他这个样子,真是叫众人大跌眼镜。 而更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在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整个人佝偻蜷缩起来,双手掩面,到了最后,竟是失声痛哭。 那泪水混着他手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这一次,连傅驰都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沉默的看着他。 黄昏炽烈的红色一点点褪尽,一直到日暮西沉,病房的门终于打开。 苏娆躺在床上,面容是透明的白,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般。 医生摘下口罩手套,擦了擦额角的汗,说:“家主放心,夫人的手术很成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宋沉衍眼睫微微颤动,他原本是坐在地上的,此时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本世界明天完结,撒花花~ (本章完) 囚安于心(四十一) 宋沉衍眼睫微微颤动,他原本是坐在地上的,此时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温雅的面容白皙至于惨白,脸色比病床之上刚刚进行完手术的苏娆,还要难看上几分。 傅驰站在窗口处,风从他的衣袖里灌进去,他看着医生出来,携着一身寒意,走向了半掩的病房。 只是这次,他没有接近病房半步。 他心念刚动,宋沉衍已经抽出枪,直直对着他。 他的眼睑处还泛红,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颓废的美感,只是眼神有着太过直白和叫人心惊的警告意味。 他唇色是不正常的白,明明应该给人脆弱的感觉,可是此刻,压迫感铺天盖地,几乎叫人想要腿软跪下。 傅驰听见他一字一顿的说:“再往前走一步,我一枪崩了你。” 傅驰对于宋沉衍手中有枪这件事并不意外,他们都不是善类,当时如果不是苏娆突然挡在宋沉衍面前,打破他所有的计划。也许现在. 傅驰思及此,唇角的笑容讽刺——也许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自己。 他往后退了一步,终究选择了放弃。 如今的宋家,他硬碰硬,只会让自己处境被动。 只是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口被生生剥离,留下一片血肉模糊。 他比宋沉衍冷静,于是也没有办法义无反顾,也要去到她的身边。 他对苏娆的每一次接近,都是瞻前顾后的谋求算计。他毫不怀疑,如果今天立场互换,宋沉衍是他的话,哪怕自己把枪抵在他的心口,也不可能阻止他。 宋沉衍在苏娆的事上,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傅驰离开以后,宋沉衍也暂时遣退了小苑上下所有的人。 他安静的坐在苏娆的床边,手中是昨天夜里她没有看完的诗集。 “假如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那么我生前爱你,” “死后,依然爱你。” 他的嗓音低沉不失温柔,这样轻声细语,叫人心都熨帖下来。 而片刻后,他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 是苏娆,她缓缓睁开眼,笑着说:“我也爱你。” 【黑化值:60%】 苏娆知道,她会治愈他的。 宋沉衍显然没有料到苏娆会这么快醒来,他的眼底是直白真切的喜悦:“娆娆,你醒了。” 苏娆笑着朝他伸出手,唇角是清甜的笑容:“阿衍,抱我。” 他依言,大约是心绪涌动,抱住苏娆的的那一瞬间,眼尾一处红意。 苏娆听见他低哑晦涩的声音:“娆娆,是我的错,我竟然让你在我身边受伤了。” 苏娆想起从前,他刚刚回到宋家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他说:“是我心甘情愿。” 于是她笑着将脸靠在他的肩窝处,轻柔的,缓慢而坚定地说:“阿衍,是我心甘情愿。” 日暮四合,宋沉衍整夜抱着她,就像抱着自己的全部。 苏娆总是在梦里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他喊她娆娆,轻轻的,带着几分不安,就好像自己会消失一样。 苏娆心里觉得好笑,但是也同样不厌其烦的回应他,说:“阿衍,我在的。” 他到底被安抚,之后便更用力将自己拥在怀中。 苏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正午,床侧冰冷,在自己身侧拥自己入眠的男人,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了。 苏娆一时急切坐直,便牵扯到肩膀处的伤口。 她忍着疼,掀开被子起身,举步往外走去。 苏娆没有找到宋沉衍,反而看见一楼的大厅,宋沉珂正在品茶。 苏娆还没来得及开口,宋沉珂就笑着说:“你在找沉衍?” 苏娆点了点头,之前的事历历在目,她不自在又尴尬,喊宋沉珂的时候,声音比蚊子还小:“大哥好。” 宋沉珂放下茶杯,道:“听说你受了枪伤,还是不要乱跑,去休息吧。” 苏娆没有动,反而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大哥,沉衍去哪里了?” “我和你说,不合适吧?”宋沉珂脸上流露出几分为难。 苏娆见状,连忙道:“是我一定要问的,和大哥没有关系。” 宋沉珂这才温和的笑笑,道:“那…我就说了。阿衍他啊,去香山了。” 苏娆一愣,之后同宋沉珂道别,忍者肩膀上的剧痛,一步步往外走去。 有下属不忍见,小声道:“大少爷,家主不是不让说吗?” 宋沉珂冷笑:“我的弟弟为她受了这么多苦,她凭什么不知道?” 苏娆在香山找到宋沉衍的时候,他正跪在香山的天阶上,那样高耸入云的天阶,几乎看不到尽头。他弯了腰身,极低的俯下身,便是一步一叩首。 苏娆看得眼眶泛红,问站在天阶之下的下属,道:“阿衍他在做什么?” 下属面露难色,字斟句酌地说:“家主被夫人您昨天的枪伤吓坏了,今天天不亮,就来了香山。” “这里的主持方丈说了,家主业债太重,所以才反噬了夫人。只要家主从山脚下开始,一步一跪的忏悔,到最高处的寺庙求来平安符,就能保证祸不及夫人。” “可是这山也太高了,也不知道天黑了能不能爬完,夫人,你要不去劝劝家主吧。” 苏娆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听到这里,也是鼻尖发酸,眼泪不自知落下。 她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道:“我去陪他。” 于是这一天,秋日瑟瑟,她跟随着他的背影,始终不近不远地看着他。 看着他后背浸透了汗水,看见他沉静而专注的侧脸。 苏娆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看,他真的爱惨了你。 于是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他跪了一路。 她掩着唇无声哭了一路。 到底是月上杆头,更深露重。 宋沉衍从寺庙里求得平安符走出来时,就看见苏娆站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下,素白的小脸,红着眼对自己笑。 她扑进他的怀中,鼻音很重的说:“阿衍,我们回家吧。” 他不再妄图摘月,可是月亮已经奔他而来。 【黑化值:0%】 “好,我们回家。”宋沉衍语气温柔,轻轻抱住她。 这世间芸芸万物,什么才能将你困囿不得挣脱? 你曾经以为,是死亡,除了死亡,一切都可挣开。 可是那个笑容甜软的女子紧紧抱住你,用银铃一般的声音说:“非是死,是爱。” “假如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那么我生前爱你,” “死后,依然爱你。”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一) 世人都说他一生向佛,做尽善事;说他是乱世儒商,不沾半点浊色,雅致清贵。只有她知他一面吃斋念佛,一面大开杀戒,血晕开的半张面容戾气逼人,抚过刀锋的指尖紧紧扣着她的腰,哪怕一身业债也要将她独占于怀中。——暗藏明月 苏娆第一次见到顾景衍的时候,这位旻国世人口中最杰出的商人,正站在她家的门口。 顾景衍是海城人,并不属于这个贫瘠落后的贫民窟。 根据系统的介绍,他是海城最大名门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海城商会会长。 而海城,是当时旻国最大的经济中心。 苏娆看见他从斯蒂庞克上下来,他穿着西式的三件套黑色西装,胸口处大约挂着怀表,有纤细的表链落下来,是银色的。 他的手腕上是昂贵的瑞士石英手表,配在他冷白的肤色上,格调和气质皆具。他一身干练落拓,仪态矜贵,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这种潦倒浮华尘世里的人。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此时,他用温和平静的目光一一扫过这间不上档次的贫民窟里每一处陈设,之后,将目光停留在17岁的苏娆身上。 “顾先生,我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但是我女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漂亮,你把她带走,当个暖床丫头也是好的。” 苏友端粗糙的手捏着苏娆的手腕,急不可待的将她推到了顾景衍的面前。 苏娆恰到好处的做出了惶恐的样子,她看着顾景衍,俨然是泫然欲泣的无措。 而顾景衍看着她,一时失了言语。 倒不是说什么一见钟情,只是心生恻隐而已,又因她姣好的面容,有了几分心动。 但这是纯粹因为样貌,不带任何喜欢之意的心动。 苏娆生得温婉,眼角眉梢又透着娇媚,原本就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长相。 他心中有了几分计算,已经打算将她带走。无关情爱,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该在这穷乡僻壤潦草一生。 她应该穿着漂亮的旗袍,坐着瑞士的汽车,在金碧辉煌的大世界听戏。而不是在这个连道路都崎岖不平的小地方,平白蹉跎。 而苏友端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愿意,看了一眼苏娆,忍住心中微不足道的愧疚,坚定道:“顾先生如果不喜欢,就把她卖到窑子里抵些债,也是可以的!” 苏娆听见苏友端的话,恰到好处的红了眼眶,她三分入戏,演得声情并茂:“先生.救救我。” 其实苏娆是知道原剧情走向的。 女主会在和顾景衍回海城的路上逃跑,碰见如今已经是上将的赵之沛。 而后者,也就是本世界的男主,会对女主见色起意。 女主被迫和赵之沛回到海城,成为他的第五房姨太太。 和大多数的虐恋并没有什么差别,赵之沛对女主的喜爱不过是因为她这张皮囊。 而赵之沛将女主带回去以后,发现女主并不是顺从温良的性格,一天两天倒是有了征服欲,可是天长日久,也就渐渐对女主失了兴趣。 毕竟,赵之沛是上将,位高权重,身边有的是乖巧美人。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在女主身上倾尽所有。 而女主在经历了重重苦难,后院女人的争风吃醋和排挤后,不得不在情势的逼迫下放下身段,主动去求他。 结果就是,两人在互相折磨的过程中,渐生情愫。女主最终确实是得到了男主的全部喜爱,可是其中的勾心斗角难以形容。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女主接连没了两个孩子,还落下了产后抑郁的毛病。 苏娆听完系统的叙述,只觉得这个故事走向里的女主三观有问题。为了一个男人活得这么卑微,不能不说可笑。 至于本世界的白月光男二顾景衍,书中对他并没有太多交代。他和女主唯一的缘分,就是现在这一刻而已。在女主成为赵之沛的妾室以后,就再也没有交集。 而如今,苏娆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女主,故事自然是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发展的。 谁要去找什么男主,顾景衍才是她的男主。 苏娆在苏友端的注视下,上前一步,抬手去捏顾景衍的指尖。 她动作小心翼翼,透着柔弱卑微,配上水汪汪的眼睛,轻易就能让人心软。 果然,顾景衍虽然没有反握住她的手,但是也低垂了眉目,用温和的语气说:“不怕。” 苏娆当然不怕。 顾景衍带着苏娆离开的时候,给苏友端留了一张500大洋的票子。 在苏友端看来,那是苏娆的卖身钱。 他笑得很得意,大约对于自己的女儿能卖这么一个好价钱,觉得很满意。 苏娆跟着顾景衍上了车,车子发动的时候,苏娆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从后面的茅草屋走了出来。 襁褓中的婴儿,是苏娆的弟弟。 他是男孩,用着家中最好的一切。在顾景衍来的时候,就被妥善藏了起来。他是这对夫妇未来人生所有的希望。 至于她,不过就是个买卖的商品。卖去哪里,是进窑子还是当奴仆,是不是一辈子汲汲营营,他们并不在乎。 苏娆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凉薄的世道。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有多冷漠,冷漠到和刚才判若两人。 顾景衍侧过脸看她,语调很淡,带着几分问询:“不会觉得舍不得吗?” 贫民窟已经远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苏娆收回视线,对着他笑:“舍不得什么?顾先生,那里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顾景衍的眸色多了几分深意,他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别过视线,看向了窗外的景致。 苏娆看见他右眼眼睑的泪痣,淡红的色泽,在他雅致的脸上,平添几分瑰丽。 她一时看得入神,目光是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专注。 而顾景衍在这样的目光下,觉得心脏柔软的某处,被人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他将这份心软归结于对苏娆的怜惜,毕竟小姑娘家,竟受了这么多苦,终归是叫人心生触动的。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 他将这份心软归结于对苏娆的怜惜,毕竟小姑娘家,竟受了这么多苦,终归是叫人心生触动的。 他到底还是没有去管她越来越放肆的目光,只是眉睫低垂,目光清淡如水。 车子渐渐驶离荒僻破败的村庄,周遭的一切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两个人皆是沉默,没有再说话。 顾景衍之所以会来到苏娆所在的这个荒僻之地,是因为他同政府签订了合约,不日后这里就要被夷为平地,建立新的商业街道。 苏有端是最早一批拿了拆迁款的人,期间,他伙同贫民窟的其他几人,用谎报他人家中份额的方式,整整在当地政府那里骗去了300多大洋。 本该是一个让家人生活飞跃的大好时机,偏偏苏有端此人好吃懒做,对于许多家庭而言多年的收入,被他一夜之间输了个彻底。 这个拆迁重造的工程,是顾景衍上任海城商会会长后的第一个大工程,他很重视。在苏有端迟迟交不出私吞的大洋后,他不顾下属的建议,亲自来了这里。 他的目的是震慑当地的流氓地痞,拆迁工程繁重,这样的蛇鼠之辈虽不能引起大动荡,可还是会弄得人心惶惶。 顾景衍最讨厌意外。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会一时恻隐,将这个小姑娘带回来。 苏娆已经将目光放在了窗外,宋沉衍看见她洗得发白的衣角,在阳光下显得很暗淡。 她不该穿这么寡淡的颜色的。 顾景衍这般想。 整整八个小时之后。 海城作为旻国最大的商业和经济中心,繁华自不必说,到处都是时髦的咖啡馆和美发店,拉洋车的小贩载着穿着旗袍洋裙的年轻女孩子,在路上穿梭。 不远处,城市电车呼啸而过。 这里,有着这个时代最好的一切。 车子路过大世界的时候,它的门口正放着今晚的节目海报。 苏娆看见海报上的人是最近正当红的歌星,艺名白芍,生得浓艳漂亮,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这都是一张叫人可以让男人疯狂的脸。她身上,有着繁荣之下的人特有的气质。 苏娆从前只在课本里见过这个时代,如今真的身处其中,不能不说很是震撼。 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中是浅淡的好奇和兴奋。 已经是黄昏时分,微弱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她不知道,她看着窗外的时候,顾景衍正在看着她。 他不知在想什么,眸色越发浓沉。 直到他清润温淡的嗓音缓缓响起,才拉回了苏娆的思绪。 他说:“停车。” 苏娆收回视线,愣愣的看着他:“先生……” 她的指尖绞在一起,用不安而湿漉的眼神看着他:“先生,你要做什么?” 顾景衍的目光落在她白的发灰的小褂子上,用平直温和的语气说:“带你去买衣服。” 苏娆这次不是演的,是真的愣住了。 她微微眨了眨眼,之后唇角扬起一抹笑,歪着头,眸色灿若星辰的看着顾景衍,道:“谢谢先生。” 曹记裁缝是海城最好的裁缝铺子,每天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顾景衍带着苏娆走进店铺的时候,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或小心或遮遮掩掩的打量着二人,眼中皆是好奇。 顾景衍一身气度自然不必说,商会会长这个名头也够响亮,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在各种渠道上见过他。 只是苏娆……众人看着她的眼神,便是诸多探寻。 顾景衍身边能出现女人原本就很稀奇,这个女人还是这样的……打扮穷酸。 娇贵的官家小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娆,眼中的鄙夷一晃而过。 只是顾景衍素来不爱与人攀谈,众人心中心思各异,表面上,却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裁缝铺的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从里间走出来,看见顾景衍时,笑意讨好:“顾先生。” 顾景衍轻轻颔首,他的手放在苏娆的后腰上,不动声色的推着她往前走,语气温淡:“麻烦给我义妹布置几身合身的衣服。” 义妹二字,无疑是平地惊雷。 不仅仅是旁观者,连苏娆都诧异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偏圆,此刻因为惊诧意外,更是圆了几分,平添憨态。 顾景衍看着她的表情,便觉得好笑,他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语气温和:“去吧,看看有什么自己喜欢的。” 苏娆没有想过,顾景衍会认自己当义妹。 毕竟,爱意值丝毫没有起色,她知道他目前对自己是无意的。 苏娆只能把他的行为归结于白月光善良柔软的心肠,这般想着,心中的感动更深。 她跟随裁缝铺女店员进去,顾景衍站在原地,面色温淡,一身矜贵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用干什么,只需往那里一坐,就能吸引所有目光。 一旁有许多名媛千金,看着顾景衍红了脸。 偏偏他自己并未察觉,只是看着更衣室合上的房门。 许久,房门被打开,顾景衍看见苏娆从里面走出来, 顾景衍想,苏娆是真的很适合旗袍。 她穿着碧色的旗袍从里面走出来,步步生莲,每一步仿佛都踩在看客的心上。 十七岁的女孩子,已经发育的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都是风情,还有少女特有的独特气质。杂糅在一起,叫人一眼就被吸引所有的视线。 旗袍的开衩很低,她迈不大步子,几乎是一路小碎步,走到顾景衍面前。 她的眼神亮亮的,就这么低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先生,好看吗?” 顾景衍眸色些微的暗沉,他看着眼前眸色雀跃的女子,喉间微微耸动,终究还是轻轻的说了“好看”二字。 【爱意值:1%】 苏娆眼底的笑意更深,那欢喜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顾景衍别过视线不去看她,反而看向了一脸紧张的裁缝铺老板,道:“把你们店里所有碧色的旗袍,都送到顾家。” “先生,你是说,全部?”裁缝的眼神错愕。 顾景衍拉过苏娆的手往外走去,淡声道:“全部。以后也是这样。”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 顾景衍拉过苏娆的手往外走去,淡声道:“全部。以后也是这样。” 有看客抽气,脸色震惊又羡慕。 不愧是海城商会的会长,出手之阔绰,叫人望尘莫姐。 苏娆被顾景衍拉着进了庞蒂克斯。 大约是长途奔波,他捏了捏眉心,深色几分倦怠,轻声嘱咐司机道:“回去吧。” 苏娆在倒退的风景中,看着顾景衍微微锁眉的侧脸。 她到底没有忍住,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手腕被人轻轻扣住,顾景衍看着她,神情平静:“做什么?” 苏娆笑得很无辜:“先生皱眉的样子叫人难受,所以想要替先生抚平。” 实在是很肉麻又没有道理的话。 顾景衍却没有办法觉得不悦,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好笑在心里滋生。 他便真的微微扬起唇角,桃花眼眼尾微弯,弧度漂亮:“不用这样讨好我,我把你带来了,就不会不管你。” 苏娆知道,他只是以为自己害怕被遗弃而已。 她没有反驳他,反而做出感动的样子。 顾景衍被她那满是依赖和信任的眼神,看得心绪浮动。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顾家。 西式的建筑风格,通体白色的建筑,配合着随意种植的玫瑰花树,倒是真的有了浪漫之意。 已经是夜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灯火辉煌。 顾家的其他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全部搬到了国外,现如今偌大的顾家,只有顾景衍一个人在居住。 苏娆跟着顾景衍的脚步走进去,听见他说:“这里没有什么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平时很忙,你可以一个人做些事情打发时间。” 他说到这里,在客厅的法兰绒沙发上坐下来,并示意苏娆一起坐下。 苏娆心领神会,坐在他的对面。 “你的房间还在收拾。”他轻声解释,语气还是温淡的。 苏娆对于自己寄人篱下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寻常小姑娘的不安和拘束,反而在听见顾景衍的解释时,两眼冒星星地说:“我一个人的房间吗?” 喜悦这种情绪,本身就是会传染的。 顾景衍想,自己大约也是被苏娆感染了,以至于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肯定。 有下人端了一杯漂浮着薄荷脑和柠檬的蜂蜜水,放在苏娆的面前。 她倒是不客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回味清凉。 有点像她从前最喜欢的冰红茶,于是又多喝了几口。 顾景衍看苏娆喝得起劲,便拿起一旁的报纸随意翻阅了起来。 直到苏娆放下杯盏,喊他:“先生,我喝完了。” 顾景衍将报纸折叠好,放在桌案上。 他目光平淡的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温和:“房间应该收拾好了,快去休息吧。” 苏娆用手托着腮,眸色干净又天真。她用好奇的语调问他:“先生,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顾景衍愣了愣,之后摇头,道:“不可以。” 他以为她是开蒙太晚,并不知道一起睡,对于男人和女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来她曾经居住的那间小房子,也没有什么私人空间,估计也是和她的父母同居一室。 他眉心微凝,正想如何向她解释任何人之间的距离和分寸,苏娆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方才看报纸,打开了沙发边上的落地白色灯光。 此刻那灯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的肤色白得像是西洋果子店里的奶油。 甜、软,还有花香味。 他一时没有留心,她已经在他出神之际,轻轻勾住他的脖颈。 她的面容温婉漂亮,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已经算得上亲昵。 顾景衍看见她婉约精致的面容,只是和她长相不相符的是,她说出来的话完全和乖巧二字不沾边。 她开口,尾音微微缠绕,便有了撒娇之意:“先生,我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 顾景衍觉得头疼。 他轻轻捏住苏娆的手,就在后者以为他拿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柔声道:“苏娆,我送你去念书,好不好?” 这次换成苏娆愣住。 所以,他是以为自己没有开蒙吗? 可是她也不能说自己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就是想要撩拨他。 她只能继续维持自己懵懂的人设,道:“我去念书,先生就能陪我睡觉吗?” 顾景衍漂亮精致的眉眼,眉骨处有浅淡的红色晕开。 苏娆看见他喉结耸动,细微的,极致的性感。 她听见他说:“如果你考了第一名。” 苏娆觉得他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可爱,她差一点就绷不住,要笑出来。 但是此刻,她只是故作纠结地点头,之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脖颈。 后者明显松了一口气。 顾景衍给苏娆安排的房间,在三楼的走道尽头,两面墙上都有窗户,装饰风格也是大多数的小朋友都会喜欢的。 粉色为主,入眼可及都是绵软的纱制布料。 顾景衍今年二十五岁,审美却像是三十五岁。 哪有十七岁的少女,还喜欢这么……幼稚的装饰。 苏娆心中满是失笑无奈,不过看见那站在门口的小女佣紧张的脸色,表面上还是装出欢喜的样子。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任由自己的情绪沉浸平和下来。 也已经很深了,一日的奔波,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 …… 顾景衍作为商会会长,平日里总是很忙的,苏娆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雕花穿梁的三楼阑干处,她低着头往下看,冷不防听见管家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小姐,先生给你准备了衣裳,今天由我带你去学校报道。” 苏娆转过身,目光落在管家手中的素蓝学生服上,有些抗拒:“我……不喜欢念书。” 其实她只是在犹豫,并没有打算真的就不去。谁曾想下一刻管家就平静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苏娆愣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追上去,便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而管家很快就折身回来了,这一次,他的手上没有拿东西。 (本章完) 暗藏明月(四) 而管家很快就折身回来了,这一次,他的手上没有拿东西。 他对苏娆的态度依旧很好,有礼有节:“小姐,请和我去一趟书房。” 苏娆看着走廊尽头半掩的书房大门,有些犹豫:“去书房做什么?” 管家说:“先生想要和小姐通话。” …… 苏娆听见顾景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的嗓音原本是清润低哑的,此刻由于听筒的缘故,多了几分磁性,听得人耳廓泛红。 他说:“苏娆,你年纪还小,应该要上学。我听你父亲说过,你没有念过书。” 苏娆有些心塞,自己一个21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到了这个时代,被人当作了文盲。 她低着头用手指去缠绕电话线。 她不说话,顾景衍也不说话。他的耐心出奇的好,竟就这样沉默不语的,一直等着她开口。 而半晌,苏娆没有顾及管家在场,终于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直接大胆:“那先生之前说,我只要考了第一名,先生就陪我睡觉是真的吗?” 海城商会的大会议室,浓红厚重的梨花木桌,上面放着几瓶用青花瓷装着的竹子。 所有的座位上都坐着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着。 而顾景衍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电话听筒。 女孩子的声音像百灵鸟,说出来的话直白大胆,叫人心悸。 顾景衍单手从鼻梁上摘下眼镜,他捏着眉心,指节分明的手宛如艺术品。 他用平静温和的声音说:“可以。” 于是苏娆很利落的答应了。 她挂断电话,脚步轻快的往外走。 管家跟在她的身后,见她突然顿住脚步,折过身对自己说:“校服呢?我要去念书了!” …… 海城女子高中是海城唯一一所专门为女子创立的高中,先不论教学质量,单是这一高中是面向女子的,就足够珍贵。 尽管价格不菲,可到底还是有观念新潮的人将女儿送来念书。虽然,这群人的数量并不算多。 这个年代,女子念书并不是一件被广为接受的事。 苏娆记得原本的女主这一生都没有进过学堂,哪怕后来在男主,也就是赵之沛身边时,那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女主去读书。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许多人认同的观念。 福特汽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管家替苏娆打开车门,低声嘱咐道:“小姐直接去一年级,我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小姐基础薄,会多照拂。” 苏娆弯了弯唇角,语气倒是不露端倪:“多谢。” 她下了车,在管家的注视下踏进了学校。 那一刻,苏娆心中第一个念头是:如果当初世界里的女主有了念书的机会,还会委曲求全,在赵之沛身边当一个姨太太吗? 苏娆不知道,这种事,没有发生,一切的臆测都不是答案。 苏娆在学校度过了平静无波的一天,她的样貌虽美,但是却不是那种富有攻击性的,班里本就只有不到二十个女孩子,大家对她都算友好。 下学的时候她站在校门口,跟班里的女孩们道别。 她们大多家教良好,是这个时代里最新潮也最生活无虞的一群人。仓禀实而知礼节,有的时候现实总归是这么残忍。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学校也渐渐安静下来,苏娆看见一辆黑色的庞蒂克斯在自己面前停下。 顾景衍的面容从半摇的车窗处展露出来,沉静如水的面容,看着她的时候,眼底的弧光温和:“商会里有事,来晚了。” 司机替苏娆拉开车门,那位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像是出笼的小鸟,扑在了顾景衍的怀中。 后者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可到底没有说什么,反而任由她抱住自己。 车子发动,车内安静的没有一丝丝声音。 苏娆听见外面的风声,鼻尖是顾景衍身上木质调的香水味。 不是浓烈甜腻的古龙香,更像寺庙中的沉檀香。 只不过多了清冽之味,也更好闻。 苏娆在他的怀中用力呼吸,就像某种瘾君子。 顾景衍察觉异样,捏着她的手臂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出来。 苏娆脸色酡红,一双杏眼波光潋滟,看起来湿漉可爱。 她开口,说出来的话实在像个流氓:“先生,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顾景衍唇角微抿,正要开口发作,又听见苏娆说:“和我的弟弟一样,他的身上有奶香味。不过,还是先生的味道好闻。” 她似乎什么都不懂。 顾景衍觉得,自己可能小人之心了。她才17岁,没有得到过良好的照顾和照顾,不是他身边那些精明世故的早熟女人。 她很单纯。 于是他的语气温和下来,温雅的眉目望着她,眼神干净沉静:“不能随便说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好闻。” 苏娆笑得眉眼弯弯:“为什么不可以?” 顾景衍回答得直白:“这是一种暗示,女人对男人的暗示。” 苏娆差一点点就绷不住,笑了出来。 但是表面上,她用手去勾他的衣角,尾音缠绕,甜软无辜:“男人对女人的暗示,是什么?” 顾景衍捏了捏眉心,不说话了。 女子高中和顾宅的距离较远,几乎横跨了整个海城。 半路上,苏娆在顾景衍的怀中睡着了。 她的面容本就是柔婉没有攻击性的,此时眼睫低垂,一片鸦色。她的肤色很白,又因为熟睡脸色通红。 顾景衍看着她,不知怎的,心有些软。 他的身边很久没有人了,这些年,偌大的顾宅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住。 怀里这个女孩子,虽然闹腾了一些,可是留在身边,似乎也是个慰藉。每天都有人等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微妙。 他抬头摸了摸她的发顶,眼神愈发柔和。 苏娆被他的动作扰醒,微微睁开眼,语调模糊:“到家了吗?” 家这个字很好的取悦了他,以至于他的神色更加柔软。 “还没,再睡一会儿。”他的嗓音温和。 苏娆乖乖点头。 …… 夜里的顾宅灯火通明,苏娆坐在书房的小桌子上,完成今天的家庭作业。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五) 夜里的顾宅灯火通明,苏娆坐在书房的小桌子上,完成今天的家庭作业。 桌子是晚间用饭时,顾景衍派人搬到书房里的。 此时苏娆坐在这里,却是有一种忧愁的感觉。 顾景衍对她很好,事事周到,事无巨细,只是这种好,和系统要的爱意值,似乎是两个东西。 她心里有事,写作业的动作自然就慢了下来。 顾景衍进到书房时,她的作业本还没有翻页。顾景衍看着上面歪七倒八字,到底没有表露出太多的诧异,面目还算是平静:“这些字写得像是鬼画符。” 他下了结论,低哑好听的声音,呼吸伴随着他的话语,落在苏娆的后颈上,后者终于回过神。 苏娆放下笔,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太难了。” 对于一个现代人,繁体字是真的很难。 顾景衍叹了一口气,他将苏娆随手扔在桌上的钢笔拿起来,躬身垂袖,几乎将苏娆整个人都揽在了怀中。 苏娆听见他说:“不会写就好好学,这是垂露竖,起笔落笔都要有弧度……” 苏娆听不清顾景衍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是:他明明对我这么好,为什么爱意值只有百分之一。 一直到睡觉,这件事还是深深的困扰着苏娆。 苏娆躺在床上,横竖都是睡不着,干脆又走了出去。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想来顾景衍还没入睡。 苏娆没有穿鞋,赤脚踩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像是深夜里的幽灵,无声无息。 顾景衍正在打电话,声音从里面透出来,沉稳温和。 “杜老先生放心,我和令嫒的婚事,就定在春节之后,不会有任何的变数。” 无异于晴天霹雳,苏娆被这个消息撞的脑子发懵。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又听见顾景衍说:“是的,家里有一个女子。但是杜老先生您放心,苏娆只是我的义妹,我和她之间,只有亲情的照拂之意。” 苏娆脸都绿了。 好家伙,自己想要攻略他,他拿自己当妹妹不说,竟然还有未婚妻。 可是很快,她就泄气了。 说到底,那个杜老先生的女儿,才是他原本的妻子。 而自己,才是他生命的变数。 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又有什么立场? 更何况,这不过就是一个虚拟世界,她真是入戏太深。 苏娆这般想着,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顾景衍从书房里出来,就看见苏娆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一身白色的丝绸睡衣,素黑的长发披散,小脸寡白,就像是游魂一般。 他皱眉,温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苏娆回神,看着他,声音透着几分虚弱:“你有未婚妻。” 顾景衍微皱的眉心缓缓松开,只是眼神也冷淡了,他看着苏娆,用平淡的声音说:“是的,以后,她会和我一起,好好照顾你。” 苏娆被他一句波澜不兴的话噎了个半死,气得脸色通红,唇色却惨白。 她看了他半晌,却是一句话都不说,扭头就离开。 顾景衍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走远,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雪茄,点燃。 他的人生一直就是按部就班的,每一步都规划好,容不得一点点变数。 那天带苏娆回来,已经是鬼迷心窍了。可是既然带回来了,他的责任感就不允许他将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放逐自流,他会好好照顾她,将她当作妹妹。 但是他不可能因为她改变人生计划。 或者说,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人生计划。 …… 苏娆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脸色,她依旧很依赖顾景衍,但是却再也没有说过那些出格的话。 第一场小雪落下的腊月,苏娆期末考试,拿了第一名。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顾景衍,看见他先是欣慰地笑,之后笑容却变得有些不自然。 确实,那时他们有约定,她考上了第一名,他就要陪她睡觉。 苏娆看出他的为难,她故作委曲求全的模样,语气冷静又克制,眼圈却恰到好处的红了:“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不会让你为难。” 她这个样子,很轻易就能叫人觉得心软。 顾景衍却只是皱着眉,半晌,轻声道:“乖,想要什么礼物写给我。” 苏娆听话的离开了,当天晚上给顾景衍列了整整半张纸的礼物,单拎出来,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 顾景衍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对着拿着清单双手发抖的管家说:“去置办吧。” 管家惊愕不已,却也很规矩的离开了。 书房只剩下顾景衍一个人,他看着窗外不语。 外面在下雪,意味婚期渐近。 顾景衍没有见过他的未婚妻,未婚妻是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很规矩的女子。 按照旧惯例,是要等到新婚之夜,才能见面的。 顾景衍对此并无意见,他并不好奇他的未来妻子的模样,事实上,她也不过是他人生的一个步骤而已。他需要一个妻子,是美是丑,是胖是瘦,他都不在乎。 反而是…… 顾景衍无奈笑笑,反而是苏娆,真是叫他头疼极了。 考试结束后的放假前夕,海城女子高中和隔壁的私塾举行了茶话会。 说是茶话会,其实就是相亲。 这个年代的女子,十七八岁,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苏娆对这种联谊原本是没有兴趣,也是根本不可能去的。 只是班里女孩告知她的时候,她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天夜里,顾景衍打电话的模样。 他说他会娶那个女子,他说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变数。 苏娆眼睫低垂,半晌的沉默后,她笑了笑,说:“好啊,我和你一道过去。” …… 顾景衍发现苏娆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的旗袍,这样的颜色,原本就是不好驾驭的,可是穿在苏娆身上,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晨曦的光泛着浅淡的白色,如同玻璃糖纸,落在她的身上,留下深浅模糊的光泽,是很漂亮的色泽,让人想起初春玫瑰花上的晨光。 她从楼梯上款款而下,原本就瓷白的肌肤,此时白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纯白的丝绸。 (本章完) 暗藏明月(六) 她从楼梯上款款而下,原本就瓷白的肌肤,此时白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纯白的丝绸。 顾景衍坐在餐桌上,微微蹙眉看着她。他记得他给她置办的衣物,都是碧色的,可如今她身上这件…… 他这般想着,脸色晦暗几分。 苏娆当做没有看见,神情自若地坐到了他的身侧。 她弯着眉眼朝着他笑,用清脆甜软的声音说:“大哥,早上好。” 顾景衍差一点捏碎手中的陶瓷勺柄。 苏娆从前,从未这样叫过他。 但是很快,他便觉得自己这样的怒气来的没有道理。他按捺住情绪,用一贯温和的声音说:“吃早饭吧。” 苏娆没有动筷子,反而低头看着自己的旗袍,她笑得天真又漂亮,尾音落在他耳中,纠缠得像是裹了糖:“大哥觉得,我这条裙子好看吗?” 顾景衍手中的咖啡微微一顿,咖啡挂在杯壁上,留下痕迹。 他不着端倪的说:“好看。” 苏娆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看着顾景衍,道:“那就好,我还怕不够好看,她们笑话我。” “他们……?”顾景衍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灼灼:“他们是谁?” 苏娆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是笑着说:“我今天要去参加茶话会,和隔壁的高中一道,我的同桌说了,隔壁学校的男子样貌出挑的极多,家境又好。” 顾景衍怔然地看着她,一时间,他似乎想不出用什么理由让她打消念头,只能沉默半晌,缓缓地说:“你还这么年轻……不需要要考虑终身大事。” 苏娆做出苦恼的样子:“可是我的准大嫂,今年不是也才十八吗?大哥,再过三个月,我也十八了。” “你和她不一样……”他说到这里,情绪有了细微的起伏:“你还小……” 苏娆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双标了。 她整理了一下旗袍边角出的褶皱,起身道:“我也就是先去看看,大哥今天还要工作,不必管我,我自己会处理好。” 顾景衍额角的青筋直跳,可是到底没有什么理由拦住她。 他看得出她的疏远,心中也知道理由,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该被她影响的。 而苏娆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样子,只是转身离开。 而在顾景衍看来,她离开时步伐轻快,简直一点留念都没有。 细微而难言的情绪,在心口萦绕…… 苏娆在茶话会度过了无聊的一天,她原本就只是想要气气顾景衍,因此对于那些年轻的少年人的搭讪,只觉得困扰而已。 她刻意坐在角落,可是大约是她这一身衣服太过招摇,亦或者是她本身就是漂亮瞩目,总是三五不时有人过来。 苏娆不胜其扰,原本要到下午五点才结束的,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没到三点就要离开。 茶话会的组织者是隔壁高中的男学生,比苏娆大一岁,面容清秀,叫什么苏娆不清楚,只是这厮在自己要离开时,锲而不舍的跟在自己身后,有些烦人。 “我们这个活动明天还有一天,苏同学还会来吗?”他说话的语速过快,能听得出急切。 苏娆掐着用来装饰的红色玫瑰,玫瑰花汁染红她的指甲边缘,她漫不经心的收回手,道:“明天再说。”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少年站在原地,喊她的名字,似乎是想要追上来,可是又不敢。半晌,他的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苏娆坐上车,顿觉松了一口气。 其实让顾景衍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一定非要用这么偏激的方式,平白让她自己也苦恼。 明天……还是不来了。 她心事落定,顿觉松快了起来,还有心情去看外面的风景。 旻国最繁华的海城,集聚了全国的财富,而顾景衍,他支配着这其中绝大多数财富。 苏娆想,这样的一个男人,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是不是自己一开始,人设就立错了。 只是她的时间不多了,顾景衍若是真的结婚了,这个任务,她不可能完成下去。她没太多道德感,却也不容许自己去攻略已婚男人。 她还没有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车子已经停在了顾宅门口。 按照惯例,顾景衍现在应该是在商会忙的。 苏娆像往常一样走进去,却听见一道银铃一般的笑声。 “顾先生放心,等苏娆回来了,我会好好劝告她的。”是女子的声音。 苏娆愣在原地,不多时,就听见顾景衍说:“苏娆她开蒙晚,往后我们成婚了,还是需要你多担待,多关心她一些。” “顾先生说笑了,我自然会像你一样,将苏娆当成我的妹妹看待。”女子的声音染上了羞涩,矜持而端庄。 而苏娆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苏娆第一次见到顾景衍的未婚妻,系统适时开口,说:【她叫杜翠屏。】 翠屏,端庄华美,果然是寓意很好的名字。 苏娆看见杜翠屏坐在沙发上,手中是珐琅彩瓷的杯子,娇弱温柔的一张脸,不似苏娆那般眼睑眉梢透着娇媚,是纯然的温婉。 顾景衍的眼光一向是不差的,这未婚妻,挑的也是极好,一看就是能够妥善管理家族,给他裨益的女子。 苏娆听见杜翠屏笑着喊自己,她说:“你就是苏娆吧?快过来,让嫂嫂看看。” 苏娆没搭理,她只是看着眼神讳莫如深的顾景衍。 不知为何,眼眶就发烫了。 她别过脸,举步就想往楼上走。 “站住,”顾景衍叫她,语调低沉:“杜小姐在和你说话。” 苏娆一贯脾气不好,顾景衍的话,成功让她情绪不能遏制。 她指着杜翠屏,用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语气:“你不是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吗?现如今算什么?” “你还像什么样子!”薄怒、冰冷、压迫感极重。 是顾景衍的声音。 他极少在苏娆面前有情绪起伏,更不要说动怒。 因此此刻,他的话音落下,苏娆一张小脸寡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七) 因此此刻,他的话音落下,苏娆一张小脸寡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久久没有起色的爱意值,还是自己心头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念头,总之,她在杜翠屏的面前,歇斯底里,毫无教养。 “我就是这个样子!你看不惯,你就把我送回我那个便宜爹那里!”她说完其实就后悔了,今天的事,怎么都是她理亏。 可是她看着一旁一脸为难,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杜翠屏,愣是微微昂着头,头也不回的朝着楼上走去。 她听见杜翠屏对顾景衍说:“先生别生气,小姑娘家而已,不懂事也是常有的。” 苏娆步伐一僵,她很想回头,对着底下这位言之凿凿的女人说:“什么小孩子,你也只比我大一岁罢了。” 可是她的言语功能失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不过就是虚拟世界,有什么好难过。 她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突然听见系统说:【爱意值:5%】 苏娆原本蒙头睡在床上的,闻言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系统很好心的重复了一遍:【爱意值:5%】 苏娆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今天明明惹他生气了。” 【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的,顾景衍这个人物的性格属性是隐忍,他会克制自己的情感,除非克制不住。】 苏娆舔了舔发干的唇角,用带着几分快促的声音说:“所以,他并不是一直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是在隐忍?” 系统叹了一口气,说:【对。】 苏娆的心情顿时欢喜了起来,她鼓着腮帮子,忍着笑意说:“好的,我知道了。” 而楼下,顾景衍看着苏娆那紧闭的房门,眼神起伏不定。 他刚刚到底是被她吓到了,她那样的情绪失控,甚至让自己产生了,是不是自己做错了的念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苏娆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的感情始于怜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怜惜之意,似乎从今以后,就再无活路。 苏娆是他的在劫难逃。 而今天,他压抑的感情溃不成军,哪怕知道不应该,还是压制不住的自己情感。 杜翠屏见他不说话,抿着唇角,语气乖巧:“顾先生,要不要我上去哄哄她,女孩子说些闺房话,容易打开心扉。” 宋沉衍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苏娆对杜翠屏的抗拒这么明显,他此刻不仅不想让她见杜翠屏,甚至还动了拒婚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实在有些可怕。 他的脸色低沉如水,半晌,才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让下人你送你回去。” “好……”杜翠屏脸色通红,她到底是拘谨的,在顾景衍面前,总是习惯伏低做小。 这其实不是杜翠屏第一次见到顾景衍,她十五岁那年,就曾在家中见过他。 那年二十二岁的顾景衍刚刚留洋归来,温润雅致的面容,气质极出众,整个人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质。他似乎是和自己的父亲商榷了一些什么,期间她的父亲好几次笑出声,语气愉悦。 杜翠屏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多么不苟言笑的男人,于是对这个能让自己父亲开怀的男人,便多了几分好奇。 她站在原地偷听了很久。 在顾景衍将要离开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父亲对他说:“我还有个女儿,今年十五岁,到时候你若是愿意,就娶了她吧。” 她一时脸色通红,手脚都拘谨得不知道往哪里放。 幸运的是,她听见顾景衍说:“杜老先生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 于是杜翠屏十五岁到十八岁的这三年,只为了一件事努力,那就是成为顾景衍优秀的妻子。 她应该要很好,这样才能配得上他。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顽劣不堪、上不得台面的义妹,但是没有关系,她会好好训戒教导她,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杜翠屏离开没有多久,顾景衍就折身往楼上走去。 苏娆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钻到被窝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不见他的意图明显,顾景衍看着那拱起的被褥,坐在她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不说话,拿过一旁的图书,随意翻开了起来。 虽然已经是冬天里的,可是这被子保暖性极强,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绪浮动,整个人心浮气躁,没多久,她就热得出了一身汗。 可是她没有听见离开的脚步声,知道顾景衍还没有走,就不愿做那个示弱的人。 有了这些爱意值,她越发肆无忌惮。 可她低估了顾景衍的耐心。 苏娆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浸湿了,偏偏顾景衍还是一言不发。 她热得头昏脑胀,整个人都不爽利。 又过了片刻,她终于忍无可忍,掀开了被褥。 顾景衍听见动静,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通红的脸,细细去看,眼眶也是红的,也不知道刚刚一个人在房间,究竟哭了多久。 顾景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摸到一手汗津津的暖热。 他惯来是有洁癖的,如今却是面容不变,语调温和:“舍得出来了?” 苏娆眼圈红红,声音带着控诉:“你实在欺负人!” 这指控有些严重,他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好有耐心的问:“我如何欺负你了?” 三分委屈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十分,她哀切哽咽的说:“你把你的未婚妻带回家了。” 顾景衍叹气:“我是想让她劝你,让你不用担心你的婚姻大事,你是我护着的人,配谁都绰绰有余。你今天生气,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对吗?” 苏娆一愣,隐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他说:“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娶她,娶一个你满意的。” 苏娆觉得,顾景衍真的是太会气人了。 她用力推开他,见他撞到椅子靠背上,发出很重的声响。而他面容错愕,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对他动手。 大家不要拿现在的眼光去看当时的民国呀,呜呜呜,男主真的很好,相信我,看下去!不要不喜欢他! (本章完) 暗藏明月(八) 她用力推开他,见他撞到椅子靠背上,很重的声响,而他面容错愕,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对他动手。 苏娆擦干脸上的汗泪,才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绝对不会接受和旁人分享你,如果你娶的人不是我,我就不可能满意!” 她说完,看着顾景衍默然无语的模样,指了指门外:“你出去。” 她的逐客令没有一丝丝征兆,想来顾景衍脾气再好,也是一贯被人众星捧月的。苏娆已经做好他会生气的准备,可是他只是抿了抿唇角,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苏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在这其中看出了孤寂落寞。 她觉得,大约是自己看错了,明明受了委屈的人是自己,他有什么可难过的。 苏娆这般想着,看见已经阖上的大门,在一片安静的气氛中,气哼哼的将两个枕头掼在地上,身子一扭,将脸埋在被褥里,气急败坏的睡了。 小雪未停,苏娆第二日醒来,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她裹着绸制的睡袍,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边的雪景一声不吭。 房间里烧着炭火,金丝小碳,整个人房间都暖烘烘的。这个年代,空调还没有传进国内,取暖方面,还是沿袭旧传统。 她醒来了,却故意耽搁不出去,避免早上和顾景衍的交集。 她的脾气素来不好,虽是知道要抑制,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昨天夜里顾景衍离开以后,委屈之意漫上口鼻,往心肺里窜。 她有些没有道理的想,顾景衍应当是对自己动心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叫她难过。 5%的爱意值,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对那杜家小姐有意。 可是昨天……他却将那个女人带回家里苏娆从来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她是这个家中未来的女主人,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苏娆的性子从某些方面而言是很拧巴的,这样想着,一时越想越气,更是不想下楼了。 直到门外,有小女佣急切的声音传来。 她说:“小姐醒了吗?先生在等小姐一道用早饭。” 苏娆承认自己被这一句话安抚了,一晚的胸闷气短,突然就好了许多。 她冷哼了一声,还是走向门口,拉开门,对一脸焦急的小女佣说:“我马上下来。” 顾景衍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袍马褂,额前略长的头发被细细梳拢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直而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细框眼镜,他的目光在镜片之后,温和而讳莫如深。 苏娆见他放下报纸,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在楼梯上款款而下的女子,步伐一滞。 不得不说,顾景衍穿成这样,真的有了白月光的模样。 温柔、清冽,眸光如水。 他穿西装会给人冷肃的感觉,而这长袍,却有了儒雅温和之意,配上那张雅致的面容,十成十的书生模样,哪里有半分商人的气质。 苏娆收回心绪,步伐轻快地走到他的面前。 餐桌上放着糖心蛋和吐司面包,还有一杯牛奶。 苏娆坐下,拿着叉子端详了半晌,用有些不讲道理的语气说:“我想吃馄饨和豆浆。” 顾景衍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一旁的厨师去做。 苏娆坐在他的面前,眉眼之间带着一丝丝故意的挑衅:“我今天还要出去。” 顾景衍将报纸放在桌上,语气温和:“去哪里?” 苏娆用叉子戳着鸡蛋,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用有些傲慢,却又叫人讨厌不起来语气说:“干什么告诉你?” 顾景衍今天的脾气极好,他觉得苏娆因为昨天的事不开心,于是耐心道:“想去哪里,让司机送你去,现在外边世道乱,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他的话语之间,俨然都是兄长的口吻,意味深长,遵遵善诱。 苏娆听得心情又不好了,她勉强笑笑,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厨师从厨房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出来。 苏娆用青花搪瓷边缘的勺子舀了一个,吃完以后,接过佣人递过来热毛巾,擦了手,抬步就要往外走。 她还是没有叫上家中的司机,而是打算跑去外面,不辞麻烦的坐电车。 顾景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他摘下眼镜,捏着眉心,神情极为克制。 他当然不是没有看出苏娆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他和苏娆是不合适的。他身后是整个顾家,在如今的乱世时局,就算是他这样的世家大族,也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的婚事。 他的婚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着整个顾家上下。 他给不了她明媒正娶,却也不愿让她做个姨娘,一辈子战战兢兢活着。 义妹,已经是两个人之间最好的结果。 他最是能够克己,绝不会让自己的情感战胜理智。 一旁的管家见他克制压抑的模样,上前两步,问道:“先生,要不要派人跟着小姐?” 顾景衍指尖动作一顿,之后平静的戴上眼镜,道:“不必了,随她去吧。” 苏娆还是去了茶话会。 那位昨天问她还会不会来,隔壁学校的男学生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他递给她一杯果汁,语气难掩喜悦:“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苏娆接过他递来的果汁,看了半晌,觉得是时候给顾景衍和自己做一个了结了。 她的眼睛原本就是带着妩媚的,此刻眼角弯弯,笑意狡黠,真像是勾人心魄的狐狸。 她看着男学生,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杜承安。”男学生话语从容,细细去听,却带着察觉不出的傲慢。 苏娆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淡了:“杜承安……那个杜翠屏和你是什么关系?” 杜承安没有多想,道:“那是我阿姊。” 苏娆冷笑。 真是冤家路窄 可是哪怕找人逼顾景衍直面内心,苏娆也不愿意扯上杜家的人。 但杜承安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见她一脸不悦,笑着说:“苏小姐心情不好吗?我有带家中珍藏的红酒,一起喝一些吧?” (本章完) 暗藏明月(九) 但杜承安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见她一脸不悦,笑着说:“苏小姐心情不好吗?我有带家中珍藏的红酒,一起喝一些吧?” 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想来是做了功课了。 苏娆看向杜承安,看见他眉眼深处藏匿着的,不怀好意的光。 她手中的动作微顿,语气温和:“既然如此……那么杜同学,我就却之不恭了,” 杜承安接过苏娆手中已经空了的果汁杯子,微微一笑,道:“mypleasure。” 苏娆眼神微冷,还在这里给自己扯洋文,她最讨厌别人装模作样。 而此时,杜承安已经走远了。 【他想给你下药。】系统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好心提醒道:【注意安全。】 苏娆不做害人的事,可是也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还手。 她看着杜承安已经走远的背影,笑笑,道:“那就要看,他有没有本事让我上钩了。” 杜承安拿着一瓶红酒回来的时候,苏娆坐在沙发的角落,整个人几分昏昏欲睡的模样。 杜承安将酒倒在细柄敞口的玻璃杯里,放下苏娆面前的案几上。 他轻声喊她的名字,倒真的是关切之意。 “苏小姐……” 苏娆睁开眼,带着几分迷糊和茫然的视线:“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杜承安自然是说没有关系,甚至心中还有志得意满之感,这样没有防备的女子,想必很容易就得手了。 杜家传到他这一代,只剩下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顺风顺水长大的。后来等到他情窦初开,一开始他是和杜家的女佣人之类暗通款曲,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将手伸到清白女子身上。 只是杜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海城第二大商户,多得是人讨好逢迎。每每闹出了什么事,他的姐姐和父亲,都会出面替他摆平。 因此这些年,杜承安在其中如鱼得水,哪怕是同班的同学,也不知道他这些龌龊事情。 而苏娆,是他生平看见过最娇美的女子,那种温婉和娇艳掺杂在一起的气质,真是诱人犯罪。 此时此刻,他愿意做些表面功夫:“苏同学可以喝些酒,如果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休息。” 他说完,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苏娆。 他们二人坐的位置僻静,没有人察觉两人之间的交谈。 苏娆接过他手中的酒水,没有急着喝,反而问道:“你和你姐姐的关系好吗?” 杜承安以为她是对杜家心有向往,因此到:“一贯是很好的。” 苏娆闻言,笑意加深:“我听说,你姐姐马上就要和顾家结亲了。” 到底是太年轻也沉不住气,杜承安唇角划过一丝得意,但是很快收敛,道:“是的,到时候强强联合,整个海城都是我们两家的天下。” 苏娆但笑不语。 杜承安不知道的是,半个小时前,她假意醉酒,给顾景衍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大约是在什么例行会议上,她在话筒里又哭又闹,装作意识混乱的模样,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顾景衍的声音分明是紧绷的,他问她:“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她半推半就的报了地址,不等顾景衍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苏娆其实很清楚,清楚知道顾景衍会因这5%的爱意值赶来。 毕竟他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安危,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喝醉酒,显然是很危险的事。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而她,只想要完成任务,好好活着。 只是苏娆不知道的是,今天是海城商会半年一次的汇总报告,顾景衍在接完这通电话以后,撇下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很在意她,比她、比他自己想象中,都更在意。 而此时,苏娆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听见杜承安在旁边催促:“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苏娆当做不知道,喝了一口。 舌尖抵着下颌,任由酒水蔓延过她的味蕾。 【你真的疯。】 苏娆满不在乎的笑笑,她不疯,顾景衍这样习惯克制的人,怎么会失控? 杜承安见苏娆喝下了酒,眸中划过得逞的笑意。 药效的发挥需要一段时间,他开口,假意陪她闲聊:“苏小姐是刚刚转来女子高中吗?我从前没有见过你。” 苏娆觉得下腹有些热,她朝着杜承安笑,因为轻微的眩晕感,目光迷离:“我从贫民窟来的。” 杜承安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是下一刻,就笑开了。 他看着苏娆,用笃定的语气说:“苏小姐说笑了,你怎么可能是从贫民窟来的?” 苏娆眼中划过讽刺,她算着时间,一字一句说出了杀手锏:“杜小少爷不知道吗?顾景衍最近收了一个义妹,我就是他新收的义妹。” 苏娆以为,杜承安虽说好色,可是还是有理智的。 毕竟顾景衍的义妹,若是真的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顾家和杜家的婚事,恐怕是要生波折。 谁曾想杜承安冷笑了一声,极其自大狂妄道:“苏小姐把我当三岁小孩吗?海城世家谁不注重出身门第,顾先生怎么可能让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女子做他的义妹?你莫不是在臆想?” 他说着话,滚烫的手抚摸过苏娆的面容,苏娆觉得很恶心,晦气得要命。 偏偏她浑身无力,无法躲避。 杜承安俯身,俊朗的面容一时间近在咫尺。 他笑着道:“顾先生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苏小姐若是真的想攀上顶级世家,倒不如做我的情妹妹?嗯?” 苏娆觉得这药劲头真大,她不得不求救系统:“能不能延迟药效的发挥?” 苏娆没有抱太多希望开口,毕竟这无异于是要系统帮自己作弊。 可是系统平静的说:【可以,苏娆,别让这个畜生占你的便宜。】 苏娆一愣,之后唇角勾起一抹笑。 而杜承安说完刚才那一席话,就打算亲下去,此刻突然看见苏娆的笑意,更加是心猿意马,急不可待。 他俯身就想要亲吻苏娆,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隐约模糊中,他听见有人喊:“顾先生。” 海城只有一个顾先生。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 海城只有一个顾先生。 杜承安一身冷汗顿时都出来了,刚才的旖旎心思消退的一干二净。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脸色潮红的苏娆,张口结舌:“你真的是……是顾先生的义妹。” 苏娆闭着眼,故作意识涣散,说不出话的样子。 杜承安低低的咒骂了一句什么,之后撇下苏娆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只是走到一半,苏娆听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声音。 她微微睁开眼,看见顾景衍站在不远处,正面沉如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姐……姐夫,苏小姐喝多了,我才带着她来这里休息。”这话显然是单薄又无力,他自己都说得心虚。 顾景衍没有理会,连目光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快步走向苏娆。 于是下一刻,杜承安看见上一刻还意识涣散的女子,此刻用手肘撑着自己,从沙发上坐起。 因为她的动作,原本系到领口的盘口松开,她的眼神潮湿,委屈巴巴的对走向他的顾景衍说:“阿衍,我不舒服,杜承安还……还想要轻薄我。” 杜承安简直想要一口老血吐出来,他还没有碰到苏娆,顾景衍就赶来了,自己这行为,分明……分明就是未遂啊! “顾先生,我没有……”杜承安脸色惨白,还想解释什么,却在下一刻回过神,看向苏娆:“是你!你陷害我!” 顾景衍始终没有回头,他已经换下了今日早晨穿的长袍马褂,一身黑色西装,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苏娆的身上,之后一言不发的将她抱起来。 苏娆靠在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身,用无限委屈的声音说:“杜承安他……他欺负我,他好凶,我好怕。” 苏娆说到这里,用最后一丝丝仅剩的理智说:“阿衍,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爱意值:10%】 “不怕,我带你回家。”他这样说。 杜承安还跪在地上,见顾景衍抱着苏娆就要离开,几乎是爬到了他的脚边。 他是好色纨绔,可是还没有失心疯,这件事情,顾景衍若是真的迁怒下来,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先不说自己的姐姐这些年都心心念念想要嫁给顾景衍,光是自己父亲那关,怕都是过不了。 因此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体面,简直是神情狼狈的跪在地上,扯着顾景衍的裤管,语气颤抖到不成样子:“顾先生……这件事是我一时糊涂,我不知道……不知道苏娆竟是你的妹妹。” 苏娆用最后一丝神志,火上浇油:“他知道,我说了的……阿衍,我说了的。” 她喊他阿衍,一声声,落在顾景衍耳中,不像是妹妹对哥哥委屈告状,更像是情人间的低声耳语。 顾景衍感觉心口的某处又酸又疼,他安抚的拍着苏娆的背,用平静的声音说:“我知道,不要说话,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苏娆这才乖巧的将脸靠在他的心口,她的面容很软,此时上面酡红一片,隔着衬衣,热度传递到顾景衍的肌肤上。 他知道是不能耽搁了。 “放手。”顾景衍眉眼微垂,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恐惧的杜承安,语调冰冷:“回去和杜老先生说一声,杜家和顾家的婚事,就此作废。” 一旁,有看客发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顾景衍将事情做得这么不留余地,是真的一点都没有顾及杜家的颜面。 苏娆在学校素来是低调的,她的同学们今日才发现,这位容貌娇艳,身份背景一片空白的女子,竟是顾先生的义妹。 而且照如今的情势看来,顾先生似乎偏心极了她。甚至为了她,轻易推翻了两家的婚约。 “顾先生!”杜承安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景衍,他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唇色苍白下来,依旧死死不放手,颤抖着声音说:“我姐姐可是你的未婚妻。” 顾景衍眉眼间划过一丝戾气。 他在众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时候,猝不及防抬腿,一脚踢开杜承安。 后者哐的一声撞到一旁的案几上,声音之大让众人皆是头皮发麻。 约莫是被伤得不轻,杜承安当场便吐了一口血。 而顾景衍的眸色依旧是温和的,一身温雅细致,仿佛刚才动手的另有其人。 他抱紧苏娆,手还放在她的耳朵上,用明明平和,却叫人脊背生凉、不容置喙的声音说:“顾家的夫人是谁都可以,苏娆只有一个。” 顾景衍敛眸,眸色冰冷无波:“别再让我见到你碰她一根头发。” 苏娆没有听见,此刻的她已经意识不清了。 而顾景衍说完这句话,没有理会杜承安凄惨无比的样子,举步离开。 …… 苏娆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她看见周衍,之后是宋沉衍,他们的面容渐渐重合在一起。 她梦呓出声,轻声喊:“阿衍。” “我在。”有一个温和的男声这样回答。 “顾先生,小姐这个药……我从前实在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杜家少爷是从哪里弄来的。” 医生的语气焦急,他看着背对着自己,低头看着苏娆,沉默不语的顾景衍,就差没有把那句“我治不了”说出来。 医生是海城最好的医生,只是这药大约是从西洋带来的,连他都查不出端倪。 顾景衍心中有怒气,他想,等苏娆这里的状态稳定下来,他必定是要去找杜家要个说法的。 他想得出神,直到苏娆发烫的手抚上他的面容。 她喊他“阿衍”,眼中的笑意温柔。 顾景衍怔住,一时间似乎是着魔了,竟是没有推开她, 苏娆似乎看见了周衍,她后来也曾陪着他,渡过了一段很宁静的时光。每天早晨,他都会这样安静坐在自己的身侧,等自己睡醒。 她不知道这药有迷幻的作用,一时间分不清现实梦境。 她依从本心,去亲他的唇。 很凉很软,她觉得跳得飞快的心,安定了许多。 她没有忍住,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顾景衍的视线幽暗的不像话,他捏着她的肩胛,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却听见苏娆带着哭腔的声音。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一) 顾景衍的视线幽暗的不像话,他捏着她的肩胛,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却听见苏娆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说:“阿衍,不许推开我,我不舒服。” 顾景衍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苏娆这里,算得上灰飞烟灭。 他僵硬着身子,不推开她,可是也没有办法回应她,只能端坐着。 医生见气氛微妙,已经识趣的离开了。 而顾景衍看着苏娆,额间,有细密的汗溢出。 苏娆对他不为所动的反应并不满意,她想起平日里,她每每惹周衍生气,总会对他说我爱你。 而每次,只要她这么说,周衍都会叹一口气,妥协又无奈的放下一切不满。 他那时已经是九五至尊,可是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于是此刻,她软着嗓音,轻声道:“阿衍,我喜欢你。” “我爱你。” “特别特别爱你。” 一声比一声缠绵温柔,叫人整颗心都陷进去,再也没有从中脱身的办法。 顾景衍眼尾处有浅淡的红,他虽然一直知道苏娆对自己的感情,可是此刻听着她亲耳说出来,还是觉得心绪浮动,难以抑制。 他哑声道:“苏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娆急不可待的解他的西装扣子,她将他压倒,语气急切:“是真的,我爱你啊,阿衍。” 顾景衍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宛如小妖精、面色酡红的女子,其实是将自己当作了另一个人。 他耳廓泛红,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是不能形容的温柔。那些压抑的感情,终于再也收敛不住。 【爱意值:30%】 30%的爱意,足够顾景衍为她奉上一切,深情如许。 他在她的耳畔轻声问:“医生说没有解药,我只能解开你的衣裳,陪你泡在冷水里,可以吗?” 苏娆抱着他,皱着眉头说:“你好聒噪。” “娆娆…”顾景衍看着她意识不清的模样,喊她的名字:“我娶你,好不好?” 苏娆没有回答,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混沌不清,依从直觉抱住他。 顾景衍抱着她进入冰冷的水中,衣裳褪下,只留下单薄的里衬。他将她抱在怀中,安抚着她滚烫不适的身体。 冷水触碰到身体,苏娆在他怀中不安乱动,衣裳扯动,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胛。 顾景衍无意中触碰到了,又慌乱不堪的撤开手,别过视线。他们还没有结婚,他如今这般已经逾矩,又怎么敢多碰她一分一毫。 可是脑海中,刚才的一幕却是挥之不去。 她白皙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触感极好,她就好像是上天格外偏爱一般,软腻瓷白,媚骨天成。 泡冷水期间苏娆大概有过片刻的清醒,她不自觉中因为身体的不适落泪,于是抱着她的人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轻声哄她。 其实他还说了很多的话,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去安抚她的情绪。 而她却因为药力和身体的疲惫,渐渐昏睡了过去。 顾景衍离开房间的时候,苏娆还在沉睡。 她的面容很平静,仿佛和往常一样。 可是顾景衍知道,不一样了,他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的心。 她不是什么义妹,她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他轻轻带上房门,一旁的管家变急不可待地冲了过来,道:“先生,杜老先生、杜小姐还有杜家少爷都过来了。我听您的吩咐,让他们在书房等着。” 顾景衍抱着苏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医生。等到医生来了,他吩咐管家发了电报给杜家,内容就是顾家和杜家的婚约就此结束。 现如今,杜家的人找上门,情理之中。 顾景衍颔首,平静地朝着书房走去。 杜泽音和他的一双儿女已经在书房等了很久了,杜翠屏大约是哭过,一双眼睛通红,而杜承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模样,可笑又可怜。 顾景衍推门而入时,三人皆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顾景衍的目光直接略过杜承安和杜翠屏,看向杜泽音,语气还算客气:“杜老先生。” 杜翠屏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她看得出顾景衍的迁怒,她咬着唇,泫然欲泣。 可是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一味的将目光放在顾景衍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顾景衍比往日更好看了。除了脸上的薄怒,他的周身还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气质,白皙的面容,眉眼处浅淡的红色像是名贵的祭红瓷。不是女子的艳,而是洋文里说的……性感。 她看着他雅致的五官,一时目光呆滞。 而杜泽音连忙起身,他走向顾景衍,语气急切:“景衍,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非要退婚。更何况,这件事和翠屏没有关系啊。” “没有关系吗?”宋沉衍坐在苏娆常坐的那张小沙发里,一改往常内敛,长腿交叠,气势迫人:“杜小少爷能够这么嚣张跋扈,在宴会上就敢给娆娆下药,难道不是杜老先生您这个做父亲的,和杜小姐这个做长姐的纵容吗?” 他字字咄咄逼人,深究的意图明显,完全的直白尖锐。 杜翠屏因为他的诘问倒退了两步,却还是喃喃道:“承安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事罢了,顾先生何必要和他计较。更何况,他已经知道错了。” 长姐如母,她只能护着自己唯一的弟弟。 “孩子心性就敢做出这样的事?往后又会如何?”顾景衍镜面之后的双眸郁色浓沉,笑意带着讥诮:“杜小姐,我本无意指摘你和杜老先生对杜承安的管教,可是今天受害的是娆娆!” 杜泽音皱着眉,看着眼前初显锋芒,已经有几分咄咄逼人之意的顾景衍。 他知道,不能再让杜翠屏开口了,他上前一步,正想用自己恩师的身份,安抚一下顾景衍的情绪,却听见杜翠屏哽咽着,语气沙哑的说:“苏娆不过是你的义妹,我是你的未婚妻!” 【黑化值:5%】 顾景衍抬眸,眼神晦暗不明,他扯着唇角,笑意寡淡:“杜小姐没有看见我发的电报吗?你已经不是了。” 针对最近这个世界的争议,有些话想说:娆娆的首要目的是活下去,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都要攻略白月光,如果没有集满爱意值和黑化值,她就死了,所以不存在不攻略男主的可能性,一定要攻略,还一定要让男主爱上自己。结局be还是he,取决于娆娆对这个位面的喜欢程度,还有一些外因,但是娆娆是不可能放弃攻略男主的。(._.)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二) 顾景衍抬眸,眼神晦暗不明,他扯着唇角,笑意寡淡:“杜小姐没有看见我发的电报吗?你已经不是了。” 杜翠屏将唇瓣咬的血红,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想必是不能善了。 杜泽音见情势不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死死看着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杜承安。半晌,他在顾景衍平静的视线下,走到杜承安身边,陡然抬手,一拐杖打在他的背上。 杜承安惨叫了一声,直接被打的趴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朝着一旁满脸心疼的杜翠屏求救:“姐姐!救我!救救我!” 杜翠屏没有办法袖手旁观,母亲生杜承安时难产离世,两姐弟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因此这些年,她对他疼爱有加,从来都不舍得让他受委屈。 此番情状,她不假思索地跑向杜泽音,哭着扯他的手臂,道:“爸,别打了,弟弟就算有错,您也不能这样打啊!他还小,就算是有不懂事的地方,也可以改。” 杜泽音直接挥开杜翠屏的手,他看向顾景衍,一字一句:“今天景衍不原谅你弟弟,我是不会停手的。” 顾景衍唇角一抹了然的笑意。 这是想要逼他服软。 可是偏偏,此刻他只觉得杜泽音打得不够用力。 而杜泽音为了在顾景衍面前将这场戏演好,打在杜承安身上时,是真的没有收力。 惨叫声迭起,杜翠屏哭得梨花带雨。她终于放下身段,跪在顾景衍面前,哀求道:“顾先生,你发发善心,让我父亲别打了。” 毕竟是亲骨肉,杜泽音看着被自己打得后背渗出血的杜承安,也是同样于心不忍。他手中的拐杖微微发抖,偏偏还要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杜家如今若是失去了和顾家联姻的机会,往后海城第二还是不是他家,怕是难说。 基于这点,儿子受点委屈,便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继续打着惨叫的杜承安,脑中盘算着要再做些什么,逼顾景衍让步。可下一刻,他却听见书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娆站在门口,显然是刚刚睡醒。 她置身晕黄的台灯后面,灯光折射温暖橘黄的光点,像阳光一样落在她身上。她的目光从推开门那瞬间,就落在顾景衍的身上,之后便旁若无人的喊他的名字。 “阿衍……” 杜翠屏绝望的看见,一直不为所动的顾景衍起身,疾步走向苏娆,动作之快,偏袒保护意味之重,触目惊心。 她以为他温淡疏离,处变不惊,是性格使然。可原来,只是因为他并不对自己上心。 再直白一些,就是自己并非他心上人。 而顾景衍已经挡住了苏娆的视线,他不愿意她看书房里的景象,“怎么不好好休息?” 苏娆其实是被黑化值的提示音惊醒的,此刻她只能笑着,胡诌道:“你不在的时候,我睡不安稳。” 这话落在顾景衍耳中,自然是叫他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可是让杜翠屏听见,却是如坠冰窟。 她不会听不出苏娆对顾景衍的依赖,这份依赖不像是家人,而像是情人。 她的理智终于彻底崩盘,她在杜泽音的呵斥阻止声中,走到顾景衍的身侧。 顾景衍将苏娆护在怀中,她看不见苏娆的样子,却看见顾景衍冷淡的面容。 “你要和我退婚,就是因为她吗?”话语屈辱。 顾景衍沉默片刻,清隽的眉眼低垂,看不清他的神色。 杜翠屏只能听见他笃定轻慢的话语,他说:“杜小姐,我与你算上今天,不过就见了两次,我原本预备娶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恩师的女儿,强强联手,并无不可。可是如今,我有了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我不能委屈她。” 不能委屈她,所以舍弃自己, 很直白,连修饰都不愿意。 “顾先生……我可以让她进来做平妻,我可以……”杜翠屏语无伦次,一双眼睛通红。 可顾景衍说:“我不愿意,我说了,我不想委屈她。” 苏娆在他怀中抬起头,心头又酸又涩…… 海城春节前夕,海城商会会长的婚讯终于登报,只是结婚对象从杜家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娆。 这件事在海城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杜家乱成一团,杜泽音气得大病了一场。而那位被悔婚的杜家小姐,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而顾宅,却没有人提这件事。 苏娆和顾景衍的相处很温馨,心照不宣却也叫人安定。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交谈,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心中所想。 这天早晨,顾宅蒸了一屉螃蟹。静好的早晨,外面还在下雪。 螃蟹是反时令的稀罕东西,出现的理由是苏娆同顾景衍说,她没有吃过螃蟹,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大冬天要吃螃蟹,怎么看都是无理取闹。但是顾景衍笑笑,不带任何犹豫,说:“好。” 寻常集市上自然是没有了,但是顾景衍想要,自然有无数的人不辞辛苦的去找。 苏娆坐在顾景衍身侧,看见他拿起蟹锤,对着烹饪得橘红色的蟹壳轻轻敲打,再用蟹针挑开,便看见里面肥美的蟹肉。 他将挑出来的,一丝一丝的雪白蟹肉放在一个青花瓷碟里,全程专注而温和的模样。 苏娆撑着手肘,目光慵懒。 她余光看见顾景衍手边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从冒着热气变得半点雾气都没有。 顾景衍将分门别类的蟹肉放在苏娆面前,用温热的毛巾擦手,很耐心地说:“等等我要去一趟商会,忙好了再回来给你剥螃蟹。” “好呀!”苏娆用小勺舀起一勺肥美鲜嫩的蟹肉放进嘴里,用恰到好处的惊讶语气说:“这就是螃蟹吗?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 按照这位可怜的女主家中落魄的程度,苏娆觉得自己这些话很符合人设。 果然,顾景衍眼中划过心疼。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用无限温和的声音说:“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爱意值:35%】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三) 【爱意值:35%】 苏娆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切,她微微直起身,旁若无人的亲他的侧脸。 见他怔然,她拉长语调,轻声道:“想要什么都给我?那么……顾先生,我能搬到你的房间去吗?” 顾景衍垂眸,脸上却洇出薄红。 他抿了抿唇,抚摸她的发尾:“等结婚以后。” 苏娆有些遗憾的耸肩。 她坐在餐桌座椅上,目送顾景衍离开。 他今天穿的是米色羊呢大衣,看起来很儒雅。此刻风雪落在他的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好看。 等到车子离开了,苏娆看着已经空荡的青花瓷碟出神,乍然听见一旁的小女佣说:“顾先生对夫人真好。” “他会是个很好的丈夫。”她沉默片刻,这般说道,心头不自知明快起来。 晨曦的光在雪色辉映下明亮灿烂。 …… 顾景衍回来时已是下午,他一身正装从门外走进来,神情在看见来人时,渐渐松懈,多了柔软。 他将大氅放到对方手中,关切道:“嬷媪(ǎo)路上可顺利?” 孙风荷笑着道:“承蒙先生挂念,一路都好。” 顾景衍在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孙风荷的消息。 孙风荷是他的乳母,身份特殊,算是这偌大的顾宅,唯一一个看着他长大的人。 孙风荷原本已经回家养老了,听说顾景衍结婚的事,这才不远万里赶来海城。 “嬷媪有看见娆娆吗?”顾景衍问道。 孙风荷到达顾家时,苏娆已经上楼了。她性子懒,顾景衍不在家,她连卧室的房门都不愿意出去。阴差阳错,两人倒是没有碰上面。 “夫人在楼上还没有下来,先生挂念,就上去看看吧。”孙风荷笑着说,有些感慨的看着顾景衍:“我等先生成家了,就回老家去。” 孙风荷笑起来时很慈爱,她的身上带着老人家特有的薄荷油的气味,一头银发一丝不乱盘在脑后,一看就是体面良善之人。 “嬷媪保重身体,到时候婚礼结束,我叫人送你回去。”顾景衍语气恭敬,带着关切:“有什么事要同我说,您岁数大了,不要操劳,要清闲些。” 孙风荷欣慰的看着顾景衍,催促道:“不说这些,这么晚了,你快些上去吧。” 顾景衍点了点头,又吩咐一旁的佣人好好照顾孙风荷,之后才往楼上走去。 苏娆坐在阔大的沙发里,整个人的身子被挡住了大半。 她手中是一本,顾景衍瞥了一眼,是爱情戏本。 这种戏本,都是用来赚小女孩眼泪的。 可苏娆却是看直皱眉头,仿佛看见什么不能理解的桥段,烦躁的“啧”了一声。 书本被人合上,从手中抽走。 苏娆回过神,仰起头看见弯腰俯视自己的顾景衍。 他唇角笑意柔蔼,暖黄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苏娆听见他说:“看个话本,怎么看的苦大仇深?” 苏娆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的样子:“作者将女子写得那么苦情,我不喜欢。” 顾景衍轻笑,捏她的鼻尖,道:“放心,娆娆不会苦的。” 苏娆脸色酡红,嗔怪的看他一眼。 外面的风雪肆虐,而顾景衍将她保护在温暖明亮的房间里,似乎在用自己的一举一动告诉她,有他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一生无忧…… 同样的午后,杜翠屏在赵公馆门口站了很久,整个人仿佛雕塑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她撑了伞,只是风雪肆虐,伞面被吹得摇摇晃晃。 她身处其中,整个人也摇摇晃晃。 军用汽车从赵公馆里面开出来,有穿着军服的下属从两边打开了大门。 沉重的大门,在风雪中发出细而锐的声响。 杜翠屏缓缓闭上眼,像是在做什么决定。再度睁开,眼中一片清明。婉丽漂亮的面容,有了几丝恨意划过。 她挡在了军用汽车面前。 有士兵拿枪对准她:“不想活了是不是?谁的路你都敢拦?” 杜翠屏缓缓道:“我想见赵上将。” 赵之沛摇下车窗,露出邪肆张扬的俊美面容,他的眉眼间带着浸淫杀戮的戾气,只需看一眼,就知道绝非善类。 俊美、危险。 他看着杜翠屏,语气深不可测:“你是谁?” 旻国虽说比起前朝,对女子的束缚少了很多,可是这样大胆的女人,赵之沛还是觉得少见。 “我是杜氏洋行杜泽音的女儿,杜翠屏。”她看着赵之沛,用很干脆利落的声音说:“翠屏有事相求,上将可否赏脸?” 赵之沛笑了,带着睥睨不屑。 商人之女,和掌握生杀大权的上将,若是真的想要谈条件,只能说不自量力。除非,她的筹码是……年轻貌美的她自己。 赵之沛唇角的笑意似是玩味,半晌,才用指尖叩了叩车窗边缘,缓缓道:“把车门打开,请杜小姐进来。” 车子一路平稳的驶离,杜翠屏低着头,看着自己染着丹蔻的十指。她指甲上的颜色还鲜妍,还是当初为了讨顾景衍喜欢,特意去做的。 苏娆生得娇媚,举止嗔怒,无一不是活色生香。 虽然那时顾景衍同自己说,他和苏娆之间只是兄妹关系,可是她心中,早就警铃大作。女子有了危机感,总是会在容貌上更精心的修饰。 而现如今,她的那份怀疑已经成了真。 顾景衍竟取消了同自己的婚约,转头就去娶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苏娆。 她心中恼恨,恨意早就淹没了理智。 在她看来,杜承安一事不过就是年轻人之间小打小闹,况且苏娆分毫未伤,还是自己的弟弟被打了个半死。怎么看,顾景衍都像是在借题发挥。 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竟真的狠得下心,让自己的弟弟在他面前被打得皮开肉绽。 她心心念念的婚事告吹,她注定不幸福,那么……凭什么旁人就能幸福? 外面的雪已经暂时停了,杜翠屏看见几枝初绽的梅花被白雪压弯了枝。 “你的来意,可以说了。”赵之沛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四) “你的来意,可以说了。”赵之沛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杜翠屏眼睫颤了颤,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许久,她做下某种决定,抬手轻轻握住了男人常年握枪的粗糙指尖。 杜翠屏无疑是美人,这样的主动,赵之沛低眉勾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赵上将,我想要一个人。”她开口,声音很轻,婉约细腻。 赵之沛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笑意却未达眼底,一副睥睨审视的样子:“谁?” “顾景衍的未婚妻,苏娆。” 赵之沛微微眯眸,泛起几分讥讽:“顾家一手掌控海城商会,我凭什么要因为你动这个干戈?” “赵上将答应我,我愿意当您的……姨太太我身后的杜家,虽不如顾家那样权势滔天,可是也可以为您效犬马之劳。” 赵之沛笑,喑哑模糊的笑意。 下一刻,他猝不及防的捏住了杜翠屏的面颊,迫使她接近自己。 杜翠屏听见他说:“杜泽音生了个好女儿,审时度势,心狠手辣。” 明明是夸奖,她却是一颗心往下沉。 心狠手辣四个字,让她的脑海中划过一些片段,模糊的,她自己不愿记起的。 似乎有个小丫鬟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小姐,不是老爷说的那样,小姐救我……” 她悚然,背后冒出冷汗,惨白的一张脸,笑意勉强,只是捏着他指尖的手越发用力。 毫无疑问,她招惹了一个危险的男人。现如今,她妄图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棋子,摧毁所有人的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有后悔的念头涌起。 可是很快,就湮灭了。 她能接受顾景衍不爱自己,可能绝对接受不了他爱上一个贫民窟出来的乡野女子。 她是富家千金,和那女人云泥之别,她怎么配! 于是,她任由赵之沛狠戾尖锐的目光逼近自己。 赵之沛启唇,在他耳畔缓缓道:“过几天海城商会的酒宴,我会去的。” 杜翠屏眸色震动,她知道,赵之沛是答应了。 可是她还来不及高兴,男人拉开两人的距离,漫不经心的拍了拍她的脸,用淡漠的声音说:“回去准备准备,挑个好日子,进我赵公馆的门。” 杜翠屏忍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微微一笑,道:“好。” …… 苏娆见到本世界的男主时,是三天之后海城商会的酒宴。 政商名流的酒宴是销金窟,是天上人间,只要抓住契机,就能让自己和家族更进一步。每个人都很兴奋,都在谋算属于自己的得失。 除了苏娆。 彼时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裙边是细致繁复的暗纹。开衩不高不低,随着她的走动,间或会露出一截被玻璃丝袜包裹的小腿。 她一个人在食物展览处,端着小碟子,让那些西洋厨师给她一块刚刚出炉的点心,一块精心烧制的牛排。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她一心在吃东西。 她吃得很认真,对于食物,苏娆一直觉得认真的吃完是对它的尊重。 顾景衍吩咐了众人不要叨扰她,于是她一直都是清闲自在的。 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道充满攻击性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苏娆循着那如有实物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正在和顾景衍攀谈的赵之沛。 他穿着硬朗的军装,一身气质霸道,存在感分明。 男主嘛,总归是存在感分明的。 反观站在他面前的顾景衍,却是温文尔雅,一丝丝攻击性都没有,雅致如玉。 赵之沛手中还拿着红酒,对上苏娆的视线,手中的红酒杯一顿。 “顾会长的未婚妻看起来,很年轻。”赵之沛这般说着,之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顾景衍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只是笑着道:“她还有几个月才18岁。” 而苏娆站在原地,心头一片复杂。她不知道赵之沛和顾景衍在说什么,一想到也许会节外生枝,她恨不能直接上去将两人分开。 她明明已经没有按照原剧情,为什么还会遇见男主? 苏娆心绪不宁,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思。 男主的出现,加重了她的危机感。男主对女主莫名的占有欲,简直就是催化白月光黑化的无上法宝。 顾景衍的爱意值才35%,她原本想结婚之后徐徐图之,可是如今,她怕是没有时间了。 落在赵之沛眼中,他倒是看出了苏娆的紧张。却不清楚,苏娆的这份紧张是因为什么。 而苏娆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在赵之沛似有似无的目光中走向两人。 她只当做没有看见赵之沛,握住顾景衍伸过来的手。 她仰起头,轻声对他说:“我身体不舒服,想上去睡一会。” 顾景衍在听见苏娆说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已经想要走了。偏偏赵之沛身份尊贵,他不得不多做纠缠。 “那你先上去,我待会儿就来陪你。”他抚过她的额头,关切的意味很重。 苏娆胡乱点头,走时利落,如避瘟疫。 而这一边,赵之沛刻意拖住想要离开的顾景衍,整整过了半个小时,才笑着道:“我是第一次参加商贾宴会,倒是长见识了。顾会长想必是要忙了,不必招呼我了。” 顾景衍的眉眼松动,语调一如既往温和,只是语速偏快。他嘱咐旁人过来陪着赵之沛,之后便步伐急促的往楼上走。 宴会中旬,顾景衍在二楼的休息室门口,被苏娆一把抱住。 她原本是站在走廊的石柱后面,此时已经扑在了他的怀中。恰好是拐角处,楼下的人若不贸然上来,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娆娆?”顾景衍无奈的叫她的名字,他低着头看将脸埋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很是有耐心:“你刚刚说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 见她不说话,又道:“今天赵上将突然过来,我不得不同他斡旋,才冷落了你,不要生气。” 苏娆闻言,终于在他的怀中抬起头。 她艳若桃李的脸,眼神湿漉,沾着水汽。 她用软绵又无辜语气说:“心不舒服。” 顾景衍顿时紧张了:“心口疼?” 苏娆在他慌神的那刻,突然吻住他的唇。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五) 苏娆在他慌神的那刻,突然吻住他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顾景衍僵在原地。 一触即分而已。 他听见苏娆用含糊不清,却又笑意满满的声音说:“现在还有点疼,阿衍再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她要他失控,要他在宴会上同她接吻。 她的手从顾景衍的西装外套探进去,捏着他衬衣,指尖的温度暖暖的,从他后背传递。 他被她逼的眉眼都染上浅淡的红,偏偏却生不出一丝力气推开她。 他是留学归来的,在国外也见过情侣在街道亲昵,可这里是旻国。 她怎么就能……这么百无禁忌。 “阿衍,相濡以沫的意思是,泉水干涸,鱼靠在一起以唾沫相互湿润。”她的眸色一尘不染,那样的干净分明,可说出来的话叫人心惊。 “我想和阿衍相濡以沫。” 【爱意值:40%】 顾景衍抱着苏娆的那只手臂渐渐用了几分力气,他紧紧抱住她,看见她眼底一片漂亮的潋滟颜色。 她用这样纯洁又充满蛊惑性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顾景衍感觉到那根叫理智的弦,又一次断了。 他反身将苏娆扣在自己怀中。 视线转化,苏娆感觉到自己的背脊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她还想说些什么刺激一下顾景衍,后者已经用力的吻住她的唇。 苏娆眼底都是笑意,她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微微踮着脚,迎合他的失控。 苏娆觉得,在这件事上,男人真的是无师自通的。 初时她还有力气踮着脚回应他,到了后面,却是站不住。 顾景衍掐着她的腰,才让她不至于狼狈摔倒。 他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就要这样无休无止下去。 饶是苏娆这个脸皮很厚的人,也觉得羞赧了。 她喘着气,好不容易在间隙中开口,声音又甜又软:“回家再……再亲。” 顾景衍的理智微微回笼,于是耳廓泛红,抿着唇替她整理领口。 苏娆看着他这个样子,半晌笑了。 她知道,顾景衍这是害羞了。 啧,刚刚不害羞,现在害羞了。 之后的时间,两个人轻声絮语,说着些温情的话,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彼此。而楼下,是歌舞升平的靡靡之音。 那些声音从楼下传来,飘渺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赵之沛站在一众商贾的中间,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楼上。 他看见那浮雕精美的石柱后面,一晃而过的白色旗袍裙边。 就那么一晃一晃的,仿佛要晃到自己的心里。 顾景衍的这位未婚妻子,娇美、明艳,偏偏举止又有些说不出的天真浪漫。 她既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又像被称装在红色丝绒的宝匣里,清晨沾着露水的白玫瑰。 她美好到叫人心悸。 赵之沛不动声色地笑了,道:“顾会长年少有为,能把商会管理的这么好,是海城实业的福气。” 众人闻言自然是附和,赵之沛唇角的笑容似有似无,眼中却分明冷静。 苏娆挽着顾景衍从楼上下来,手臂精致复古的刺绣和男人的西装纠缠在一起,颜色对比强烈却也说不出的和谐。 赵之沛微微眯眸,眼中一划而过的暗芒。 苏娆从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意着赵之沛的一举一动,因此,也没有遗漏他眼中的冰霜。 来者不善。 苏娆这般想着,将顾景衍挽得更紧。 后者一愣,以为她是紧张,之后微微侧过脸对她笑。他温热干燥的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似是安抚。 于是苏娆仰着脸,旁若无人的对他笑。 “顾会长和未婚妻的感情真好。” 不知道是谁的逢迎,惹来一众人的赞同附和。 顾景衍只是笑意从容的走向众人,赵之沛站在人群中央,一身的军装,胸口别着徽章军衔,凛然庄严的模样。 他看着顾景衍,笑着道:“苏小姐身体可还好?” “大约是累了,睡了一下也就好了,劳烦赵上将惦记。”顾景衍说话的嗓音清润,低而透,一贯是好听的。 而此时,在赵之沛危险且隐喻满满的低哑语气对比下,更是温柔得厉害。 苏娆不由自主的更加靠近他一些,捏着他手臂的手收力,更加依赖乖巧的模样。 赵之沛显然也察觉了苏娆的小动作,他眸色一暗,饮尽杯中的酒,笑意散漫:“应该的。” 苏娆不知道赵之沛想要做什么,可是前面两个世界的经验告诉她,男主强势且手段狠戾,绝非善类。 因此整场酒会下来,苏娆都跟着顾景衍,避免了他再有和赵之沛独处的机会。 只是她不知道,她这些举动落在顾景衍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宴会结束,斯蒂庞克的后座,车窗被摇上去,苏娆缩在顾景衍的怀中,像是小猫一样,神情慵懒,柔顺乖巧。 顾景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拢着她的发,突然开口,打破了温馨宁静的氛围:“今天是我考虑不周。” 苏娆一愣:“什么?” “我以为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怕你不自在,所以才让你一个人在旁边。是我的过错,娆娆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该把你放在一边,这样反而冷落了你。” 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用很郑重的声音说:“以后我去哪里,我都尽量带着你。” 于苏娆而言,她先是诧异顾景衍的心思如此细腻,之后却是觉得温暖。她捏着他修长的手指,细细端详着,唇角弯起一抹真切的笑意,眼神亮亮的:“好呀,那阿衍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车子停在顾宅的门口,佣人打开车门,苏娆便蹦蹦跳跳的往屋子里跑。 顾景衍站在她的身后,笑意深刻却不自知。 顾家从来规矩严谨,他一贯给自己的要求,也就是妥协细致,绝不出错。后来当上了顾家的当家人,这要求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日益严重。 而如今苏娆的出现,给死寂沉沉且规矩森严的顾宅带来了生气。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自己只要看着她,就能从心中生出喜悦来。 【爱意值:41%】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六) 而如今苏娆的出现,给死寂沉沉且规矩森严的顾宅带来了生气。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自己只要看着她,就能从心中生出喜悦来。 【爱意值:41%】 苏娆看见孙风荷坐在大厅,正在织一条围巾。 暖暖的米白色,远远看一眼,就知道用料敦实。 “嬷媪,我和景衍回来啦!”苏娆迈入室内,开口时声音清脆,步伐轻快的朝着孙风荷而去。 孙风荷年轻时,总觉得女子应当都像顾景衍的母亲一般,温柔端庄。可是年纪大了,看着苏娆,却觉得这样的性子更可爱些。 她面容越发慈爱,笑着道:“老婆子一个人没什么可做的,就给夫人织了一条围巾,天气冷,带着保暖是极好的。” 苏娆在看见那条围巾时,就已经隐约猜到这可能是给自己的。可是此时听孙风荷亲口说出来,还是欢喜得很。 她坐到孙风荷身侧,看着那条素净漂亮的围巾,笑得眉眼弯弯:“嬷媪对我真好,景衍都没有呢,就先给我做上了。” “你是女儿家,身子弱,自然是给你先做了。”孙风荷说着话,看见顾景衍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苏娆欢喜雀跃的面容上,便示意孙风荷不必理会自己,陪着她说话便好。 这天下午,顾景衍在书房办公,苏娆陪着孙风荷在大厅织围巾。 苏娆从小就是和奶奶一起长大的,对于老人家,总归是多了很多亲切感。她不知道在原本的剧情中,孙风荷的晚年是如何的,可是却私心希望,她要长命百岁,颐养天年才好。 晚间厨房按照顾景衍的吩咐,做了些简单的小菜。 苏娆中午在酒宴上吃撑了,晚间必是要吃些清淡的消食。 只是苏娆素来不喜欢清汤寡水的清粥小菜,一顿饭吃得小脸发绿。 孙风荷看着她发笑,对顾景衍说:“明日还是给夫人做些肉菜吧。” 苏娆来精神了:“我想吃肉圆子。” 这次连顾景衍都忍不住笑了,他温和道:“你倒是会挑菜,嬷媪的肉圆做得最好,明天让你好好尝尝。” 苏娆顿时觉得晚上一水的蔬菜顺眼多了,她心情很好,又轻快的多吃了两筷子。 饭毕,孙风荷去一旁的厨房,和明日出门采办的人校对菜单。 顾景衍看着有一口没一口咬着苹果的苏娆,轻声道:“吃饱了吗?” 苏娆点头。 顾景衍说:“那和我去书房。” 苏娆挑了挑眉,几分好奇。 她看着已经转身上楼的顾景衍,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景衍注重隐私感,三楼除了每天上来打扫的佣人,一般时候,都是没有人的。 苏娆跟在他的身后,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 顾景衍推开书房的门进去,苏娆不做他想,便跟上他。 只是她前脚才进书房,便被人扯住手臂,倏不可待的往里面扯。 一阵天旋地转,苏娆被他按在已经被随手关上的木制大门上。 她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吻住她的唇。 顾景衍想亲她很久了。 他在书房等了一个下午,晚间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像个小孩一般数饭粒,真是恨不能亲自走过去喂她。 苏娆并不知道顾景衍心中所想,她被他亲的脑子发懵,快要喘不过气了,才被放过。 她靠在他怀中喘气,声音软软的:“你发什么疯?” “你不是说,回家就亲我的吗?”他用正经低哑的语调,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苏娆被他臊红了脸,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衬衣:“你也没有提醒我一下。” 顾景衍抚摸她柔软的发,笑意动听:“我等了你一下午。” 苏娆更害羞了,她是真的忘记了。顾景衍看起来这么一本正经,她怕她再做什么,唐突了他。 “我以为你觉得我唐突。”苏娆这般说。 顾景衍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不会……我很喜欢。” 禁欲冷清的白月光突然直白流露渴望,跌落神坛,足够让女孩子脸色通红。 苏娆也不能例外。 顾景衍再一次吻住她的唇时,他听见自己心口紊乱跳动的心跳。 外面,停了许久的雪又一次下了起来。 这就意味着,深冬降临,春年将至,他们的婚期也将至。 苏娆被他抱在怀中,听见他轻声道:“真想快点把娆娆娶回家。” 苏娆笑着:“我本来就在家里。” “不一样,”顾景衍顿了顿,贴近她的耳畔,声音更加轻柔:“娶回家,我就不怕你会离开我了。你这样好,我总怕有一天醒来,发现一切不过黄梁一梦。” 苏娆笑着说不会,在昏暗无光的书房,借着外边雪色的微弱白光,看清他脸上的患得患失。 “阿衍,我会一直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爱意值:45%】 顾景衍请了景城最好的裁缝,给苏娆定制了凤冠霞帔。又从国外不计成本,空运了几套西方的婚纱。都是y国名流钟爱的奢侈品,这几件更是昂贵,因为它们是独品,仅此一件。 此时,苏娆坐在孙风荷的房间里,老人家拿出压箱底的老物件,说要给她开面。 所谓的开面,是用细长的绳子除去脸上的汗毛,让新婚那天,妆容更加服帖。 苏娆倒是没有觉得多疼,她的皮肤好,脸上细嫩,几乎什么都没有。 但是她看见了孙风荷眼中的泪光。 苏娆一愣,连忙握住她的手:“嬷媪,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夫人,想到先生的母亲了。小姐她成婚之前,也是我替她开面的。”孙风荷的语气感慨:“一眨眼的功夫,先生都要成亲了。” 苏娆听得鼻酸,只能更加用力的握住孙风荷的手,给她安慰。 而孙风荷笑着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玉镯,顺势戴在了苏娆的手腕上。 上好的和田玉,触感温润,颜色用料都是上乘,看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 “这个,算是我给夫人的贺礼了。”孙风荷笑着,一脸和蔼:“夫人可千万莫要还我,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七) “这个,算是我给夫人的贺礼了。”孙风荷笑着,一脸和蔼:“夫人可千万莫要还我,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推脱不能,苏娆只能带着感动妥善收下。 孙风荷见状眼底的欣慰渐浓,她用很是慈祥的语气说:“夫人,可要和先生白头偕老才好。” 苏娆眼眶一红,泛上酸意。 孙风荷让她想起了自己现实生活中的母亲,她如今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她是否也是这样挂念着自己?这般想着,想要快些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中的信念更深。 她不能被这里的一切影响,她必须回去。她的家人朋友,都在等她回去 苏娆和顾景衍结婚这天,是春年前夕的瑞雪天。 顾景衍给她置办的彩礼,从顾宅门口一路密密匝匝摆放到了教堂的门口。 围观的百姓难免咋舌,毕竟这样的富可敌国,不能不叫人称羡。 而教堂门口的隐蔽处,停着一辆军用汽车。 杜翠屏看着赵之沛,眼神中有难以置信的愤怒:“赵长官,你这是想要出尔反尔吗?你明明答应.答应我会把苏娆交到我手上。” 赵之沛手中是雪茄,车窗没有开,白色的烟雾在车内萦绕弥漫。 他听着杜翠屏的诘问,仿佛不为所动的模样,神色淡漠,唇角的笑意凉薄又冷情:“我答应你了又如何?我如今反悔了。” 杜翠屏如入冰窟,偏偏余光不偏不倚看见教堂门口名车云集,场面恢弘。 她看见苏娆穿着婚纱从车内出来,她不知道说这些什么,顾景衍眉眼纵容的看着她。 之后,顾景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苏娆横抱起,小心翼翼的往教堂里面走去。他抱着她的样子,就像抱着什么名贵的宝物。 杜翠屏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竟然能这么纵容她。 竟然能这么纵容. “你也看见了,顾景衍这么珍重苏娆,我若是去做了这个恶人,恐怕海城的生意,以后都不会照拂于我。政商政商,本就密不可分,我既不能全身而退,又为何要帮你做这个恶人。” 赵之沛语气冷静,他看着杜翠屏惨白的脸,笑笑,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杜小姐,顾景衍虽说退了你的婚,可是也没有追究你弟弟的恶行。你为何非要这样生死相博?” 杜翠屏摇了摇头,用轻而缓慢的声音说:“他可以娶任何名流小姐,可是绝对不能娶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女子。被这样一个女子比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赵之沛对于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不想过多理会的,此刻听到了理由,几乎不做耽搁,道:“那杜小姐另寻他人吧,我和你的婚事,就此作罢。” 他说完,示意司机打开车门。 杜翠屏像游魂一样下了车。 宾客已经三三两两入场了,可杜家没有收到请帖,她只能站在外面。 她甚至不能近近的看他一眼。 原本今天,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啊。 可如今,她唯一的弟弟重伤在床,她的婚事也告吹了。 一切,都是因为苏娆。 她的眼中,生出了恨意。 赵之沛冷眼看着杜翠屏心如死灰的模样,只觉得可笑愚蠢。他赵之沛,并不屑于要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草包女人。 反而是顾景衍那位小妻子,勾人得厉害。 若求自己的人是她,自己就算得罪顾景衍,怕也在所不惜 他收回思绪,吩咐司机:“开车吧。” 车子驶离教堂,徒留下杜翠屏一人。 不远处,有几个妇人并肩走过来,正中间被众人簇拥道贺的女人,显然是孙风荷。 “您是好福气啊,子女孝顺,顾先生对您也敬重,以后的福气,怕是不得了哦!”说话的人是商贾家的夫人,一身的珠光宝气,却对那衣着朴素的孙风荷客客气气。 孙风荷闻言笑容和蔼,连忙道:“你们这话我可不敢当啊,先生和夫人是主人,他们对我好,我心存感激。” “说起来,孙嬷嬷您真的不和我们一道进去吗?” 孙风荷笑着摇头:“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身份,不合适。” 众人闻言,顿觉更加敬佩。和孙风荷道别后,才往教堂里面走去。 一旁的杜翠屏听着几人的交谈,神情一震,在众人都离开后,突然快步走到孙风荷的面前。 孙风荷对于这个乍然出现的女子,只觉得疑惑,便道:“姑娘,婚礼快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杜翠屏只是看着她,半天,声音嘶哑:“孙奶奶,您知道吗?顾先生的妻子,原本不是苏娆。” …… 教堂内,众人到齐,被精心装点修饰过的礼堂内部,随处可见从国外空运而来的白色玫瑰花,那是苏娆喜欢的花。 每个时代的婚礼,终归是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在见证下完婚,接受众人的祝福。 这里也同样。 苏娆按照教父的要求,和顾景衍完成了婚礼仪式。 顾景衍今天穿着白色的西装,肤色冷白,眉眼清隽,额前的发没有像往日一般一丝不苟梳上去,而是垂落下来,眼尾处的弧线漂亮。 他看着自己的模样,温柔到极点,像是清冷的神明。 他将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动作很坚定,苏娆听见他说:“我爱你。” 【爱意值:60%】 苏娆同样笑着,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用同样笃定的语气说:“我也爱你。” 她说的认真,眼底的笑意灿若星辰,一切都该是美好的样子。 而教堂外,孙风荷被杜翠屏拉到侧门隐蔽处。 她面色为难的看着杜翠屏,语气是歉意:“姑娘,你和先生的婚事究竟为什么被推翻,我不知道。但是先生做事……总归是有他的道理的。” 老一辈的人,终究是会偏袒自己的孩子。 杜翠屏眼色通红,她看着孙风荷,眼中是不可置信:“您是顾家的老人,不是应当见过我的父亲吗?我杜家和顾家那么多年的情谊,他怎么可以摒弃我,转头去娶了一个样样不如我的苏娆!” 雪意漫漫,让说话的人声音模糊不清。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八) 雪意漫漫,让说话的人声音模糊不清。 孙风荷有些心疼的看着杜翠屏歇斯底里的样子,半晌,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姑娘,事已至此,你倒不如就此放下。杜老先生人脉手腕都不缺,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 杜翠屏算是看出来了,孙风荷根本就不想站在自己这边。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没有人在意她失去了什么,没有人在意她的弟弟还躺在病床上。她一退再退,甚至不惜主动委身做赵之沛的妾,尽管后者在权衡利弊后,觉得她不值这么大的风险。 可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一方…… 杜翠屏的眸色渐渐染上恨意,她看着孙风荷,在后者不解无奈的目光中,突然伸出双手,扼住她的脖颈。 孙风荷没有想到杜翠屏会突然朝着自己动手,她促不及防跌倒在地上,磕到教堂边缘的石砖,血当时就流了出来。 可是杜翠屏已经情绪失控,完全看不出孙风荷的异状。她口中喃喃说着什么,神情已经迷乱。 “你对不起我……你们都对不起我……”她这般说着,唇角的冷笑蔓延,“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帮我?” 她喃喃说着,手中的动作越来越重。 直到门口巡逻的人转到这处僻静之地,才出声喝止:“住手!” 杜翠屏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觉得恨,恨极了。 杜家是海城名家,而孙风荷是顾景衍的乳母,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巡逻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尚未来得及细看,就被孙风荷发青的脸色吓了个半死。 他声音颤抖,对一旁巡逻的队友说:“你快去教堂找顾先生。” 后者也是机灵的,当时掉头就跑。 而他快步跑向杜翠屏,将两人用力分开。 杜翠屏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 她低低的笑着,头发散乱,绣着白玉兰的裙边沾染了血迹,诡异、叫人头皮发麻。 她原本是海城最端庄娴雅的女子。 “杜小姐,你何必这样?”巡逻的人这般说着,看见她似乎有一瞬间愣了愣,之后笑意更加灿烂。 巡逻之人不再管她,而是艰难的看向一旁一直不曾动过的孙风荷。 孙风荷脸色发青,后脑下的石阶大片的血色蔓延,有些融进雪地里,成了浅淡的红。 不必过去就知道,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四下,只有凛冽的风声,还有杜翠屏惨烈快意的笑声。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这样的情状,她怎么能笑出来。 苏娆和顾景衍瞒着一众宾客赶来,身后跟着顾宅的心腹。 毕竟是血光之灾,若是传得沸沸扬扬,那么到时候,便会平生许多流言蜚语。 苏娆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看见眼前的情状,还是倒退一步,脸色惨白。 她没有理会一旁杜翠屏怨毒的眼神,只是跑道孙风荷的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 冰冷…… 彻骨的冰冷…… 这的确是一个虚拟世界,可是生离死别,每一件事都是真切直白,仿佛他们都并非虚拟,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真实的人。 “嬷媪……”苏娆哽咽着喊孙风荷,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只有杜翠屏似哭似笑的声音。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孙风荷显然已经断气,老人家躺在雪地里,神情如同睡着了。 【黑化值:20%】 苏娆猝然抬头,对上顾景衍染着血腥气的双眸。 他站在自己的身侧,开口说了出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他说:“娆娆,地上凉,你先起来。” 冷静,温和,一贯的好脾气,仿佛情绪没有一点点波动。 如果苏娆没有听见系统的提示音,也许会真的觉得他是不为所动。可是她听见了,所以她知道他假面之下的隐忍。 苏娆依言,一言不发的回到他的身侧。 后来的时间里,顾景衍将孙风荷的尸身交给下属,用稳定平静的声音嘱咐他们处理后事,条理清晰,方方面面顾虑周全。 不同于苏娆的满脸泪迹,他情绪稳定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这显然不是杜翠屏想要看见的场面,在孙风荷的尸身被搬走后,她从雪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顾景衍的身边,捏着他的衣摆。 “她是你的乳母,顾景衍,她被我害死了,你不生气吗?你怎么可能不生气?”她话语尖锐,每一个字都是往人心上刺。 顾景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娆害怕他的情绪爆发,于是抬手挥开杜翠屏。她的面容发冷,一字一句:“你别碰他。” 顾景衍眼中划过什么晦暗莫测的光,再度看向苏娆,他的语气温和:“这里乱,娆娆听话,回家等我。” 苏娆说:“好。” 几乎没有犹豫。 今日的情状,他一直在自己面前神情冷静,就是不想自己受影响。她现在离开,反而是好的。 苏娆在离开之前,捏了捏顾景衍的手。 她看着他雅致温润的面容,笑着软声道:“早些回来,我等你回家。” 未止的寒日雪意愈发浓烈,仿佛在身处其中的人作茧自缚。 顾景衍只是旁若无人亲吻苏娆的额头,姿态无限缱绻,仿佛一生的所有温柔,都在她一个人身上。 杜翠屏被这一幕刺激,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哭腔。 车子发动的轰鸣,渐渐消失。 等到苏娆离开,顾景衍才缓步走到杜翠屏面前。他看见她因为自己的注视,看见他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始终不为所动。 “支开苏娆,你想做什么?”杜翠屏屏着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很是刚硬。 而顾景衍睨着她的面容,语调温和,话中意味却是冰冷:“这不是你第一次杀人了吧?” 最隐晦私密的脓疮在青天白日被挑破,杜翠屏呼吸间吸进风雪窜进肺里,脸色惨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景衍料到了她会这样回答,语气依旧冷静:“当初我去杜家找杜泽音商榷要事,杜泽音向我提出要让我娶你,我答应了。” (本章完) 暗藏明月(十九) 顾景衍料到了她会这样回答,语气依旧冷静:“当初我去杜家找杜泽音商榷要事,杜泽音向我提出要让我娶你,我答应了。” 陈年旧事,却成功让杜翠屏变了脸色。 顾景衍语调平静的继续道:“后来我离开的时候,你一直躲在角落偷偷看我,你的贴身丫鬟襄儿跑过来找你,不慎在我面前跌倒,我随手扶她起来,那丫鬟当晚就死了,我没说错吧?” 他事无巨细,就好像只是在讲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杜翠屏神情惶然无措的看着他,语气颤抖:“那是我父亲的意思,不是我……不是我……” 顾景衍沉默了片刻,看着她喃喃自语的样子,下了最后一击:“是你向杜泽音告发的,杜翠屏,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心机谋算从来不缺。我从前不说,只是觉得你这些手段微末可笑罢了。” “你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娆娆的出现,不过是让你露出本性罢了。” 顾景衍言毕,看着瘫软在地,妆容仪态不成样子的杜翠屏,纯然冷眼旁观:“警察很快就到,你放心,就算是杜泽音,也没有办法把你从监狱里保出来。” 杜翠屏在他举步要离开的那一瞬间,捏住了他的裤腿。 她仰着脸,不胜狼狈的看着他,心有不甘:“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顾景衍神色淡漠,语调平直,没有一丝丝情绪:“不想让你如愿,你想和我产生纠葛,而我……只想和你撇清关系。” 雪似乎更大了,教堂里面歌舞升平,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派热络。 而顾景衍进了斯蒂庞克,双眸微阖,吩咐司机开车。 他看起来理智果断,没有一丝丝裂缝,无懈可击。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从始至终死死捏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以此来提醒自己,冷静,冷静。 …… 苏娆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顾景衍站在门口,神色如常。 苏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他就柔声道:“娆娆不怕,一切都处理好了。” 她闻言心绪安定了些,可是又想问问他,是怎么个处理法。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顾景衍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他似乎急于在他身上汲取到一些什么,苏娆闭着眼承受,终于在他解开自己腰间的绸带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她气息不定,可还是认真的说:“阿衍,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消失。” 他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眼尾一弯红,眸色晦暗的不成样子:“今天的事,是我的错,对吗?我不该听嬷媪的,让她一个人留在外面。” 苏娆安抚的抚摸他的发,她看见他眼眶里有什么潋滟的痕迹,一晃而过。 于是她将语气放的更加柔和:“不是阿衍的错,我们不需要给害人的人找理由。” 他似乎这才安心了一些,他轻轻吻她的面容,只是唇上的冰冷。 苏娆闭着眼,感觉到他身上清淡的松香味将她包围。 窗外还是白昼,明亮,干净的光。 他一件一件褪下她的衣物,用无限温存的声音说:“娆娆,可以吗?” 苏娆笑着点头,说:“可以,我是你的妻子。” 这世间总会有一些人妄图将你拽进深渊,可是也会有人,如同明月高悬,只要施舍给你一丝丝光,哪怕心生阴暗沼泽,泥足深陷,也能让你有向善的理由。 顾景衍吻她后背的蝴蝶骨,她被他反身压着,所以看不见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有多沉溺。 她听见她说:“娆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错觉是我偷来的。你都不知道,你陪在我身边,有多奢侈。” 【爱意值:70%】 …… 苏娆醒来,已经是深夜。 卧室的房门没有关,楼下有争执声传上来。 苏娆穿着丝质的睡袍,光着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一步步往外走。 她扶着二楼的阑干,往楼下看去,能看见顾景衍坐在沙发里。而他的面,是姿态卑微的站着,身型还在摇晃的杜泽音。 他情绪激烈的说了些什么,只是隔得太远,苏娆听不真切。 但是她看见顾景衍始终沉默不语的坐着。 他极端的冷静,也是极端的漠然。 苏娆鬼使神差的下了楼。 一楼楼梯拐角处,苏娆站定,终于听见了杜泽音的话。 他说:“那年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坐稳顾家。顾景衍,做人不能过河拆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杜泽音早就上了年纪,说话的时候身体打着摆子,颤抖得厉害,气息不稳。 这总归叫人看着心生不忍,可是顾景衍依旧沉默。 苏娆猜想,也许今天,他们二人之间一直就是这样的状态。 杜泽音大约是说累了,他的腰背越发佝偻,用低弱的声音说:“景衍,我好歹……好歹是你的恩师。” 这是最后一张筹码,拿出来了,就再也没有其他底牌。 顾景衍终于掀起眼皮,只是眸色低洌,不为所动。明明是温柔的桃花眼,里面却一片冰冷。 “夜深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他说完,起身就想离开。 杜泽音心如死灰,终于放下身段,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饶是苏娆,也被杜泽音的举动吓了一跳。 可是顾景衍面无波澜,“杜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景衍,就算我……求你。让警察局销案,翠屏还小,她的人生不能背负这样的污点。” 他话语艰难,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父亲的用心良苦。 苏娆没有体会过太多的父爱,她的父亲自她小时候就不常在家,父母之间关系不睦,对她这个女儿,算是放养。 苏娆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爱自己的,可是从未这般,真切的感受到过。 “杜老先生愿意跪,就跪着吧,天色不早了,请自便。” 顾景衍说完,举步往楼上走去,再没有停留的打算。 于是偷听的苏娆被逮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顾景衍的神色在一瞬间从晦暗莫名变成柔和。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 四目相对,顾景衍的神色在一瞬间从晦暗莫名变成柔和。 他蹲下身,碰了碰苏娆光裸的双足,是冰冷的触感。他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将她横抱起。 苏娆唇角弯起一抹笑,同样一言不发的环住他的脖颈。 …… 杜翠屏入狱的事,顾景衍并没有大张旗鼓宣扬,杜家那边,更是恨不能保密。 海城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除了赵之沛。 他是上将,监狱里的事情,多的是人告知他。 只是他从前对这些并不在意,此番却是多看了两眼。 原因无它,只是监狱长告诉他的下属,这一次,名单里有顾家弄进来的人。 于是赵之沛看见名单上杜翠屏的名字时,语气玩味:“这可真不像顾景衍的作风。” 下属不解,语调颇带几分好奇,问道:“上将为何这么说?” 赵之沛没有回答,只是挥手,缓缓道:“杜家的事我知道了,你先离开吧。” 下属恭敬说好。 房间里,烟雾开始弥漫,赵之沛在一室死寂中,思绪飘得很远。 顾景衍当上顾家掌权人的日子其实并不长,刚刚上位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手段狠戾。 那时顾景衍才刚刚留洋归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偏偏还生了一张过分温雅稠丽的脸,性格又是那样温吞,于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当家人,而像是一身富贵病的风流公子。 因此,偌大的顾家对他不服的大有人在。所以后来他能够坐稳位子,手中怎么可能没有直接或间接沾染几条人命。 赵之沛甚至听说,他上任那天亲手戕害了自己的大伯,坐在主位上,一身西装,一点一点擦拭指尖的血迹。 其中真假早就不可追,只是凡事不会空穴来风,终归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思及此,赵之沛嗤笑了一声。 那时,怎么不见顾家将人送到监狱来?还不是动的私刑,秘而不宣。 现如今这般,只能说反常得很。 不知怎的,赵之沛脑海中划过苏娆的面容,他不知道,顾景衍的性情大变,和她究竟有没有关系。 心突然有些软了,这样的女子,似乎一身都是谜。若是能放在身边,哪怕只是看看,也是很好。 …… 苏娆醒来的时候,便听说昨天夜里杜泽音跪到了天光微亮才走。 老人家的身子骨原本就不算好,这么长久的跪着,离开时步伐踉跄。 苏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早饭,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着顾景衍的神情。 此时他坐在自己的对面,面色如常,神情温淡。 他敛着眉眼,指尖摩挲着杯沿,察觉苏娆的视线,缓缓抬眸,淡笑着问她:“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哪里有什么异常,简直太正常了。 可越是这样,苏娆越害怕。 苏娆觉得,人这样自我压抑下去,是会出问题的。 于是她托着腮,在片刻的思索后问他:“阿衍,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正处乱世,哪里都是战火连天。 若是常人听见这样的建议,只怕都会不解。 可是顾景衍却问她:“想去哪里?” 苏娆说:“去宁城吧。” 宁城就在海城旁边,是传统的水乡小镇,幽碧宁静,碧空万顷。 在管家看来,这地方自然说不上战乱流离,甚至还有些与世隔绝的闲适。但在这个世道,同海城的繁华似锦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夫人,您怎么突然就想出去了?”一旁,管家忍不住开口,语气恭敬却也难掩紧张:“先生身份特殊,外面世道乱,您……” 只是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景衍轻声打断,他看着苏娆,柔声道:“你先上去准备,我们下午就出发。” 苏娆眸色微亮,眼神多了几分雀跃。 她欢喜的往楼上走,步伐轻快。 因此,她没有听见顾景衍对管家说:“夫人大约是被嬷媪的事吓着了,过段时间杜翠屏也要枪决,难免流言四起,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管家欲言又止,到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顾家规矩分明,他刚刚那席话已经逾矩,不能贸然开口了。 窗外,风雪洋洋洒洒的飘落着,大片的雪花落在窗户上,凝结成白色的冰花。 顾景衍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半晌,眼中划过一丝温淡。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去哪里都好。 他所求原本就不多,只要她在,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有了期许…… 苏娆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久违的系统开口。 他说:【我们的开发部更新了虚拟世界的部分bug,顺便添加了一下新的任务,让我来和你确认一下。】 苏娆倒是没有多想,随口问道:“什么任务?” 【除了在规定时间攒满爱意值和黑化值意外,宿主需要解锁两个规定的场景。场景按照宿主的任务进程,不定时更新。】 苏娆手中的动作顿住,她坐在床沿,“所以这两个规定的场景,我如果不完成,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完成就是任务失败,我们集团会终止你在医院的费用,大概率你会陷入植物性休克,或是死亡。】 苏娆冷笑:“你们这是不平等条约。” 系统对于她的愤怒,反应很平静:【娆娆,条约不平等,我们只能接受,但是我会无条件偏向你。】 苏娆一愣,在这一刻,她觉得系统的声音,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太熟悉了,可是脑海混乱,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谁呢? 是谁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兀自陷入沉思,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神,看见顾景衍站在那里。 他走向自己,眉眼之间蕴着几分笑意,指尖的温度温凉,覆盖在她的面容上:“怎么坐在这里发呆,不是说要去宁城吗?” 苏娆眼睫轻颤,握住他的手腕,眉眼之间蕴着笑意,“收拾累了,休息一下。” 顾景衍看了一眼放在行李箱里的零星衣物,反握住她的手。他的眸色专注,语调柔蔼:“娆娆,心里有事要说出来,我们是夫妻。”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一) 他的眸色专注,语调柔蔼:“娆娆,心里有事要说出来,我们是夫妻。” 他洞察人心的手段和能力,如此敏锐清晰。 苏娆诧异于他的心思细腻,却也只能打马虎眼敷衍过去。 启程的时间是下午,顾景衍的计划是中途在驿站休息一夜,第二天再赶路。 苏娆在时报刊物上看过这个时代的宁城,漂亮的水乡,粉墙青瓦,远离喧嚣嘈杂,是个放松心绪的好地方。 她想,就算系统说的事她不得不去做,可是也可以遵从本心,做些自己真心想要做的事。 一切原本都计划得很好,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有人造访。 管家从门外跑进来,话不成调:“先生……赵……赵上将过来了。” 苏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有什么理由,这种隐隐的不安出于她的直觉。 顾景衍先是安抚性的看了一眼苏娆,之后才对管家说:“那就请赵上将进来。” 半晌后,三个人在大厅的沙发坐下。 赵之沛坐在苏娆和顾景衍的对面,面前是一个红瓷烧釉的烟灰缸。 他漫不经心的抽烟,烟灰抖落在瓷缸里,他的语调平和,带着笑意:“看顾会长和……顾夫人的样子,是要出门?” 顾景衍默认,眉眼温和:“是要出一趟门,不知赵上将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倒是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杜小姐的事,杜家今天已经求到我这里了。”赵之沛笑笑,大约因为他凌厉的眉眼的缘故,这笑意不仅不显得亲和,反而叫人觉得危险。 只见他顿了顿,又缓缓道:“杜泽音在海城这么多年,手下学生无数,也算是德高望重。他想要保释出他的女儿,这个面子,我很难不给。” 连苏娆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更不要说顾景衍。 “所以赵上将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倒也谈不上什么决断,只是有几分犹豫而已。”赵之沛扯着唇角,眉眼染上几分笑意,淡淡的:“我只是好奇,顾会长您能为了这件事付出什么?” “那么不知您缺什么?”顾景衍雅致的眉眼渐渐有了晦暗神色,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没有人察觉。 短暂的沉默,苏娆听见赵之沛说:“最近这段时间,海城情势不稳,我的身份总归是太过招摇,处事不便。顾会长的夫人若是能陪着我一道,去斡旋处理些琐碎事情,我没有烦心事了,自然就不会让顾会长有烦心事。” 赵之沛的话音落下,苏娆只觉得一颗心彻底高悬。 就在她想要出声打断的时候,听见系统虽迟但到的声音:【黑化值:40%】 苏娆想过黑化值会涨,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会涨的这么离谱。一时间,不能让赵之沛和顾景衍多接触的念头,越发深刻。 都是男人,顾景衍听得出赵之沛的意思,他想要的哪里是利益,他想要的是人。 而苏娆只觉得,此时此刻赵之沛看着自己的目光,简直不能更加直白。 他嚣张至极,甚至不打算掩饰。 也对,位高权重,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也不例外,哪怕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 顾景衍从来知道这一点,也从来理智,他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今天赵之沛要的人不是苏娆,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有二话,双手奉上。 可是偏偏,他剜挑的是他的逆鳞,是苏娆。 “赵上将若是碍于杜泽音的情面为难,那就不必为难,我自会另外想办法。”顾景衍没有犹豫,他的语调冷淡,多了几分戾气,细听冰冷:“管家,送客。” 赵之沛没有想到顾景衍会这么直接,他的脸色陡然铁青,众目睽睽,他从腰间掏出枪,枪口直指顾景衍的额头。 “顾景衍,谁给你的勇气?敢这样和我说话。”赵之沛神情阴沉,语调已经有杀意:“我如果想要,你顾家敢不给?” 苏娆在看见赵之沛掏出枪的那刻,就神经紧绷。 她不怀疑赵之沛敢开枪,他是上将,是男主,他做什么都不无可能。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赵之沛身侧,手中的短刀离他的喉咙只有半尺。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原本在僵持的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顾景衍先反应过来,他一直语调平淡,此刻却有了裂缝和急切:“娆娆,回来!” 他的话语很重,听得出不安。 赵之沛用舌尖抵着腮肉,压制住心中的冷意,开口话语冰寒:“你可知道伤害政府要员,是什么罪过?” 苏娆看着赵之沛手上纹丝未动的枪,反而是无所谓的笑了,话语从容不迫:“知道,大不了就是死。可是今天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带走我。” 她说完,手中的短刀调转方向,抵住自己的脖颈。 她下了狠手,颈间已经有血丝渗出。 “娆娆!”顾景衍颤声喊她的名字,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不敢贸然走向苏娆,只能看着同样发愣的赵之沛,冷声道:“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赵之沛,你固然位高权重,可凡事还是不要做绝了。” 而赵之沛这时也恢复了理智,顾景衍再怎么样也是海城商会的会长,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于他而言也是烫手山芋,棘手的很。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枪,冷笑一声,举步离开之前低声讽刺:“顾景衍,你的身份,能护得住在意的人几时?你的乳母就是先例,不要再以卵击石了,否则到了最后,只怕你连顾家都保不住。我奉劝你,今后好自为之。” 他说完离开,虽是不愿意承认,可是却也不能不承认,他其实是慌乱了。 他不知为什么,在看见苏娆脖颈上的血迹时,心头生出不忍。 这样的感觉很多年不曾有过,以至于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落荒而逃。 刀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至极。 顾景衍红着眼看着苏娆,后者朝着自己伸出手,她说:“阿衍,抱我一下。” 人是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大约是被逼至绝路的时候。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二) 人是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大约是被逼至绝路的时候。 她脖颈处的疼痛细密,窝在他的怀中,小声吸气,带着几分哭腔开口:“阿衍,疼……” “娆娆,”他无措的喊她的名字,语气是慌张心疼,混合着浓到化不开的歉疚歉疚:“对不起。” 苏娆开始觉得,自己的这场戏,是不是演的太过了。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转圜,就听见系统平静和缓的语调: 【爱意值:80%】 【黑化值:50%】 差不多有一年时间,苏娆被顾景衍带到海城的望山别墅修养。 是远离人迹的地方,群山环抱,人迹罕至,确实是适合修养的好地方,但是毫无疑问,也同样是消息闭塞。 苏娆只能从照顾自己的小姑娘淳儿的口中,零星听说一些消息。 比如杜翠屏在缓刑半年以后,依然还是死了。 比如顾景衍在杜翠屏死后不久,成为全国商会会长。 淳儿用很得意的语气说:“如今不要说上将,就是总统,也不能轻易得罪先生了。” 苏娆嗑着瓜子,听着小姑娘眉飞色舞的话,只是敷衍着连连点头,又顺手多拿了一把蜜饯。 白月光搞事业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都是强悍至极。 外面是秋雨潺潺,带着说不出的寒意。苏娆吃着香脆的瓜子,已经在思索要怎么打发这连绵的百日。 顾景衍一般要等到夜里才回来,他没有回来的时间,苏娆都是和淳儿一起,或是闲聊,或是找一些琐碎的事情消磨。 苏娆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只是隐约有预感,或许不会太久。 因为这些天,顾景衍常常同她说顾宅的事。 他说,他将顾宅重新装潢了,里面用的都是她喜欢的铅素红,一切都应当是合她的心意。 苏娆听着他絮絮温柔的话语,素黑的发披散在他的胸口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冷白坚韧的胸膛。 她并不在乎在哪里,于她而言,在这个虚拟世界,只有顾景衍和其他人。只要是在他的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只是她这样的举动落在顾景衍眼中,便是另一个意思。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摩挲着那一截玉一般的胳膊,将她带进怀里。 他眼神里的隐喻晦暗得叫人心尖发麻,他低头咬她的唇,语气含糊:“不够累?还敢招我?” 之后又是一场淋漓尽致的情事。 苏娆想到这里,脸色升腾红意,眼眶也有了潋滟。 顾景衍最近,太欺负人。 淳儿自然不知道苏娆的神情是意味着什么,于是喊她:“夫人,要来些茉莉香片吗?” 苏娆回过神,红着脸说:“好,再来一碟云片糕。” 今天夜里,顾景衍还是同往常一般,是在夜里回来的。 秋雨连绵不接,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阶上。 天阶夜色凉如水,苏娆坐在大厅的窗台边,正在看一本俗套的爱情。 她看的认真,乍然听见汽车停泊下来的声音,才放下手中的书。 彼时顾景衍刚好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是一把黑色的伞。 他站在门口,低头将手中的伞收好,动作缓慢,透着说不出的优雅。 苏娆想,他实在是生的太好了,以至于这般眉睫低垂一言不发的样子,都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淳儿已经识趣离开了,苏娆走向他,也像往常一样,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 她的面容细嫩漂亮,水晶灯光下,像是通透的美玉。落在顾景衍眼中,更是人间不可多得的倾城颜色。 “今天做了些什么?”他将苏娆的手收拢在掌心,牵着她往里面走去。 他总会这般问她,出于关切,亦或者还掺杂了些微不能言说的占有欲。毕竟黑化值50%的白月光,实在称不上纯良。 她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纯然天真烂漫的模样:“也没有做什么,和淳儿下了两盘西洋棋,下午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吃了一些瓜子蜜饯,你上次捎人带的茉莉香片很好,和旁的地方卖的不一样。” 顾景衍眸色温淡,柔霭的语气:“你喜欢,过几日叫人再拿一批过来。” 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偏爱,苏娆笑得很甜,扯着他往里面走:“给你留了水晶桂花粉,新鲜蒸的哦。” 顾景衍唇角的笑意加深,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颜色,闻言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在外做的那些事总归是不算磊落,偶尔独自一人的时候,也会有负罪感涌上心头。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能真的得到片刻的安宁。 比如此时。 大厅,苏娆看着他吃完了碗里的粉糕,才心满意足的拿过他手中的碗,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晚上还有别的事吗?” 顾景衍有时候夜里还要去书房办公。 “今天没有别的事了,我陪着娆娆去房间里休息好不好?” 苏娆闹了个红脸。 说好的休息,直到后半夜,苏娆才被放过。 她一身濡湿的汗,单薄的睡裙落在地上,身上未着寸缕。 顾景衍去盥洗室给她拧了热毛巾,一寸一寸替她擦拭。 苏娆半睡半醒,还不忘颐指气使:“毛巾要多洗几遍。” “娆娆睡吧,我知道的。”他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三更半夜,又是秋冻时节,竟真的就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替她擦拭时动作轻柔,不见半点不耐。 苏娆是已经被伺候惯了,没有一点点负罪感,心安理得得很。 直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才清醒了几分:【解锁场景一:独自一个人去海城的典当行,典卖任意一件首饰。】 苏娆不明白这个场景有什么意义,但是天大地大,完成任务最大。她含糊不清的应下:“遵命,大晚上的,你也快点睡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似是无奈失笑,他用轻柔的声音说:【那么.娆娆晚安。】 苏娆点头点得毫不犹豫。 又是过了片刻,腰身被人轻轻环住。 熟悉的木质调,温和冷清香气,是顾景衍。 苏娆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三) 苏娆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 她记得,他并不喜欢自己离开这里。 他最近的控制欲越来越重,有了前面两个世界的经验,她知他温文尔雅的面目之下,已经并非纯良的本质。 可是平日,她只能装做懵然不知的模样。 现在他想转过身看看他,甚至问问他,自己能不能出去一趟。 苏娆思绪混乱,半晌思想斗争,狠了狠心想,还是.不要看他了,看了就怕自己舍不得。 顾景衍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早就出门了。 苏娆气定神闲的用完了早饭,对完全没有生疑的淳儿说:“昨天的水晶桂花粉很好吃,你能帮我去后山再摘一些桂花吗?” 淳儿自然是利落答应下来了。 支开这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尾巴,苏娆去房间换了一身素静的旗袍,带着琳琅满目的梳妆匣里最不起眼的一个银手镯,走出了小苑。 门口的佣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苏娆出来了,不由问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苏娆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平静自若的说:“去一趟后山,淳儿去摘桂花了,我去看看她。” 顾景衍从来就没有说过限制苏娆的人身自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拦,都恭恭敬敬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苏娆面色从容的往外走去。 外面正在下着小雪,吹面生寒,苏娆没有下过山,路上倒是费了些周折,差一点就在岔路口迷路。 下山后苏娆叫停了一辆路过的牛车,递给赶路的老大爷一枚银元:“麻烦大爷送我去城中的祥记典当行。” 老人家看见苏娆手中的银元,愣是不敢接,语气惶恐:“姑娘,只是顺路,要不了这么多钱。” 苏娆强硬的把钱塞在老人手中,语调确凿坚定:“这只是一点心意,我叫您收着您就收着吧。” 苏娆这一身气质,一眼就知是绫罗绸缎里娇养出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更何况这望山别墅住着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附近的人都知道。 老人赶了一辈子牛车,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贵人,连说话都是小心的:“这车子简陋,姑娘不嫌弃就坐,至于这钱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多谢姑娘。” 苏娆跟着老人的牛车到达祥记典当行的时候正好是正午。 而此时,淳儿也已经回到了小苑。 她在进门时被门口的佣人叫住:“淳儿姐姐,夫人呢?” 淳儿不解的回过身,语气难免好笑:“夫人当然是在家里啊,你们在这里当值,怎么反倒问我夫人去哪了?” 这话一出来,门口的佣人先是一愣,之后便是脸色大变,语气都开始发抖:“可是夫人明明说她去后山找你了。” 淳儿到底是在苏娆和顾景衍跟前此后的,闻言察觉了事态有异。 但是她只是一瞬慌神,之后便跑进了屋内,在确认苏娆确实不在里面后,她去书房给顾景衍打了电话。 电话是顾景衍的下属接的,闻言便道:“我这就去找先生,你们那边若是有消息,烦请第一时间告知致电。” 而此时,苏娆已经走进了典当行,这祥记典当行是今年夏季新开的,苏娆之所以说了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无意中听见顾景衍在同人通话时说了这个名字。 典当行的掌柜一身灰色长袍,是中年男人,面容精明,举手投足给人干练的感觉。 他看见苏娆进来时,便已经笑脸相迎道:“姑娘是生面孔,第一次来吧?” 苏娆环视了一下四周,装饰大方,若是放在现代,称得上一句豪华。而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便是体面上乘。 苏娆在柜台前站定,将手中的手镯放在了桌上:“你看看值多少数目,看着给吧。” 掌柜在看见这个银手镯的时候,就已经是眼前一亮,连忙拿到手中细细打量。 苏娆见他这个样子,就猜测他想必是满意的。 她开口催促:“你随便给个数,我还有事要离开。” “姑娘莫急,我总要好好看看的,”掌柜脸上笑眯眯的,只是说到这里,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顿:“姑娘,这手镯当真是你自己的吗?” 苏娆纳罕:“自然是我的。” 怎料那掌柜的闻言,不仅脸色没有好转不说,还突然朝着门外的小厮喊道:“你们两个进来,把这个贼人给我抓起来,送到署里!” 苏娆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有料到局势急转直下,竟是变成了这样。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抗,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小厮就冲了过来,一人一边按住苏娆的肩胛。 按理说,按照原本这个世界的女主的设定,她干了许多年的粗活重活,总归应该是皮糙肉厚,不至于身娇肉贵。 可是这两年她在顾景衍身边,实在是被娇养得不成样子,竟是当场动弹不得,痛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娆脸色苍白,又听见那掌柜说:“赶紧把她送进署里,还有这个物件,派人送给顾先生。” 顾先生? 苏娆一愣,一时都忘了肩胛上的疼。 系统适时好心提醒:【顾景衍给你的每一个首饰,都是买断了全国的孤品,除了你梳妆匣里,找不出第二件,所以.】 苏娆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实在是笑不出来,想要骂人的心真是难收难管:“你坑我?” 【我只是在复述官方的任务。】 顾景衍赶到审讯室的时候,苏娆已经被泼了两桶冷水。 已经是深秋了,这两桶水下来,她整张脸煞白如纸。 她在顾景衍身边这一年,不要说被处以这样折磨人的刑法,就是小小的磕磕碰碰,也是从来没有的。 他将她养在绫罗绸缎里,日日温养娇纵,顽石也变成了细腻的珍珠,受不得半点磋磨。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苏娆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感觉到,顾景衍已然今非昔比。她这样一个小贼,竟然能劳驾典狱长亲自动手。 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冷水从她的发梢面容上,一滴一滴顺着轮廓滴落在地上,苏娆觉得视线很模糊。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四) 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冷水从她的发梢面容上,一滴一滴顺着轮廓滴落在地上,苏娆觉得视线很模糊。 典狱长粗声粗气地说:“你究竟还有没有偷别的东西?” 苏娆没有回答,并非挑衅,只是她实在没有力气。 沉默中,她隐约听见有急促的步伐声。 她循着脚步声缓缓抬头,便看见顾景衍从不远处走进来。 他面沉如水,俊美温雅的面容冷得可以结冰。 那方才还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典狱长,简直是鼓足了劲奔向他,用满是殷勤的语气说:“顾先生,就是这个女的,偷了您夫人的首饰。” 顾景衍眸色凉薄,是苏娆从未见过的模样,冰冷、不近人情。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先是平静的落在苏娆身上,移开时染上了狠戾:“偷?” 典狱长没有察觉他语调的不对劲,还在自顾自的说:“是的,我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顾景衍突然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 那典狱长原本就身型笨重,此刻被重力踹了一脚,整个人如同肉球,直接撞翻了沉重的审讯桌子。 “砰”的两声,先是重物落地,之后是典狱长摔在桌子上的声音。 苏娆被吓得肩膀轻轻耸起。 顾景衍不是没有看见,却攥紧手上,强忍住自己去扶她的冲动。 不该扶她的,不该的。 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自己不想她出来。为什么不好好待着,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离开?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想要离开自己 顾景衍重重闭上眼,不让自己在想下去。 不能想了,他真怕自己一个没有控制住,对她失控。 他只能将怒气都付诸在旁人身上。 此刻那典狱长整个人都懵了,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却看见顾景衍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将一旁的水桶拿起,动作堪称优雅的将整桶水泼在了典狱长的身上。 后者连惨叫都不敢发出,下一刻听见了顾景衍冷冰冰的声音。 他说:“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那是我夫人!” 丝毫不夸张的说,原本还能跪着的典狱长,此刻被这么一句话一吓,双腿彻底没了力气。 他几乎是用手拖着仿佛半身不遂的自己,一边爬到顾景衍脚边一边说:“顾先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小姐是您夫人” 顾景衍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吩咐站在门口的下属:“把他拖出去。” 审讯室里只剩下顾景衍和苏娆两个人,苏娆一直缩在角落里,此刻她的视线里多了一双皮鞋,是顾景衍的。 她冷的浑身都在打颤,勉强抬起头看向他,撞进他晦暗莫测的视线中。 “阿衍.”她在他发难前先示弱,语气无辜,带着哭腔:“我冷。” 顾景衍在半晌的沉默后,在她面前倾身蹲下。 他一言不发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诧然的目光中,动作温柔的将那只被她典当的玉镯戴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苏娆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几分心虚。 可是顾景衍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开口,语气漠然:“娆娆,我送出去的东西,不喜欢它出现在第三个人手上。” 苏娆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身上又是冷意刺骨,没来得及想出措辞,又听见顾景衍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为什么不同我说一声就离开,娆娆,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 “阿衍.”她憋了半天,也没有办法给自己今天的行径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无力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黑化值:55%】 苏娆欲哭无泪。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什么样,娆娆和我说啊。”他的语气慢条斯理,甚至比刚才温和的,可是眼神已经连一丝丝温度也没有。 苏娆只觉得无力感侵袭,她任由他将自己扯起,没有再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白月光生气的时候,越来越凶了。 苏娆有点难过的想。 她被顾景衍扯着手腕,一路踉踉跄跄往外走。 两人到了门口,监狱外面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在苏娆的脸上,她被吹得脸色煞白。 苏娆更难过了,于是又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不仅越来越凶,还越来越难哄了。 也有顾景衍的下属看得心生不忍,犹犹豫豫的对顾景衍说:“先生,外面天气冷,给夫人披一件外衣吧” 回应他的是顾景衍凉柔无温度的眼神,竟是比这萧瑟的秋风还要叫人心头发凉。 下属顿时噤了声。 而苏娆像个小鹌鹑似的站在他的身侧,被他身上迫人的气势骇住,哪里敢说半个冷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斯蒂庞克停在两人的面前。 苏娆跟着顾景衍上了车,才觉得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意识。 可她身上的衣服冰冷粘腻,终归是没有办法觉得舒服。 偏偏顾景衍在她的身侧沉默,周身寒气四溢,面容肃杀。 他没有想要同自己交涉的意思。 苏娆只能咬牙忍着。 一路上,车子稳速行驶。 下山的时候,苏娆并没有觉得这条路有这么漫长,可是此时她一步步往山上走,才发觉这条路出人意料的漫长难挨。 好不容易回到小苑,苏娆刚踏进院子里,就看见包括淳儿在内的所有人,整整齐齐的跪在院子里。 她一时愕然,之后才惊讶的看着他,语气犹疑:“阿衍,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日的风萧索,她一身濡湿的衣衫,本就小脸冻得青白,此刻唇色也褪去颜色。 顾景衍笑笑,抬手替她整理额间的碎发,是指骨分明的手,如同冷玉缀连,极端的优雅。 他开口,语气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笑意,分明是温和的:“娆娆不乖,总归是要有人替娆娆承受代价的。外面风大,娆娆先进去,好不好?” 苏娆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一边担心他的黑化值继续往上涨,一边却不能做到袖手旁观。 爱意未满的情况下,黑化值若是再继续往上涨,她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可能面临失败了。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五) 爱意未满的情况下,黑化值若是再继续往上涨,她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可能面临失败了。 一时间,她难免觉得系统坑了自己,毕竟今天的种种,皆是因为要解锁系统所说的场景。 苏娆知道,如果她足够理智,她就应该不要再继续激怒他。白月光早就陨落过半,他绝非曾经的纯良。 可是开口时,语气却还是身不由己:“阿衍……是我自己要出去,和旁人没有关系。” 她自觉已经将话说得足够婉转,可是却看见下一刻,他原本没有波澜的桃花眼,陡然生出冷意。 他低垂着眉眼睨着她,足够寒凉的视线,叫人发自内心觉得恐惧。 顾景衍已经身处上位太久,一举一动都足够有压迫感。只是从前的苏娆,没有机会这样直白的撞见。 他在自己的面前,总是习惯伪装,那样温雅的皮囊,漂亮的面目和优雅的举止,实在是欺骗性太重。以至于她都忘了,前两个世界黑化过半的男二,究竟是什么样子。 苏娆心头一咯噔,正想说些什么,他已经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房间里带。 苏娆被他抵在卧室的房门后面,原本就已经湿透的衣衫触及沉香木雕的门,冷意更甚。 他掐着她的腰,一寸寸收拢,眼尾渐渐染上红意。 他大约是在隐忍情绪,苏娆猜测到了,眼眶里又适时流露示弱的意味。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的拉扯。 而顾景衍始终冷静的看着她,不同于手中那越发不受控制的动作,他的表情堪称平静。 他整个人似乎是分裂成两个人格,一个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另一个却已经试图将她一寸寸折碾。 “娆娆……”他开口喊她的名字,略带沙哑的语调,听似温柔,底色危险:“告诉我,你今天想做什么?嗯?” 苏娆一时间哑然,她想不出理由,来解释自己这样离奇的举动。 系统真是给她挖了好大一个坑! 她不说话,他便很是有耐心的等着。 只是他步步逼近她,两个人之间的呼吸渐近,逐步纠缠在一起。 “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敷衍我,是吗?”他似是不曾动怒,只是话音落下时声线紧绷,苏娆太了解他,直到此刻他已经怒意昭彰。 “我想给我父亲寄点钱…”她终于想到借口,语气放得更加柔软:“阿衍,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倾身吻住。 苏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如同从前的每一次,柔顺的回应他。 半晌,他才轻轻将她抱住。 他的指尖隐约在发抖,显然是失控了。 苏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娆娆,我还以为你想离开我。” 苏娆一愣,终于知道他的怒意是因为什么。 她反手轻轻抱住他,才认真的对他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爱意值:85%】 从那以后,两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起这件事。就好像那天的龃龉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是美满无缺的模样。 苏娆后来听淳儿说,顾景衍给苏友端寄了一笔钱,具体数额不知,只是淳儿用满是感慨的语气说:“夫人,先生真的很对你很好。” 苏娆闻言只是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更想好好活着。完成系统的任务,回到现实世界,才是她最想要的。 …… 苏娆重新回到海城,是在冬日渐近的时候。 离开时也是这样的雪天,画面重叠,竟叫人心生几分恍惚。 已经整整一年了。 此刻他们在顾宅门口,两人正并肩站着。 顾宅和从前已然大相径庭,而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一般,也并非当初的温柔纯良。 那个在潦草幽僻且暗无天日的地方将她带走,给她尊严、温柔和宠爱的白月光,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偏执,狠戾,说什么都要将自己困在怀中,占有欲深重的黑月光。 苏娆第一次对系统的任务产生了疑问。她做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我知道你对从前嬷媪的事有心结,所以房间都重新装点了。”顾景衍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苏娆回过神,没有反驳、她微微抿着唇,流露的笑意浅淡。 顾景衍梳拢着她素黑的发,指腹擦过柔滑的发尾,眸色渐暗:“我陪你上去看看,好不好?” 苏娆闻言自然是答应的。 这一天原本应当是不同的,毕竟在小苑住了那么久,回到海城,怎么也该有一些新鲜感。 可是苏娆对一切都只觉得倦怠,提不起精神。 她一整天心思恍惚,连淳儿都察觉了不对劲。 小姑娘倒是没有多想,只是问她:“夫人不舍得小苑吗?” 苏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有些不舍得。” 不舍得的是如今的静好时光,她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还有多久。毕竟,她要完成任务。可是最近,她的心越来越软。 苏娆不知道顾景衍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之上,听见她和淳儿的对话,捏着扶手的动作一顿。 夜里天色早早就暗了下来,弦月低垂,苏娆听见外边的风雪声,下意识低低咳嗽。 那次她从祥记典当行被人带去署里,一路穿着冷水浸透的衣衫,又被顾景衍头一遭的怒意骇住,当天便在小苑生了一场大病,整夜整夜高热不退。 苏娆不知道当时顾景衍有没有后悔过,他在自己面前,素来温和到几乎没有脾气,脸上的表情永远滴水不漏。 只是在烧得意识模糊某刻,她努力看向他,看见他坐在自己的床榻边上,眼神是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清醒过,不知道自己曾经捕捉到过他这一刻的无措失控。 这天夜里顾景衍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他的鼻尖轻轻触碰她的脖颈,呼吸之间的细微浮动,都能被轻易传递。 苏娆眼睫微微颤动,似是无措。 “娆娆,”他喊她的名字,手扣在她的腰间,不动声色寸寸收拢,带着占有欲:“看看我。” 苏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转身望向他。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六) 苏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转身望向他。 房间里面光影浮动,苏娆隔着灯光潼潼看向他温雅的眉眼。也许是光线太过温软,他的面容少了许多平素的冷清和疏离感,在某一瞬间,仿佛依稀能看见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苏娆心口微微蜷起,酸酸甜甜的感觉开始蔓延。 “咳疾还没有大好吗?明天叫西洋医生给你看看。”他皱着眉轻拍她的背脊,潋滟的桃花眼,温柔分明。 苏娆望着他,笑着摇头:“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顾景衍闻言,却只是看着她。 他的神色太过专注,就在苏娆都觉得不自在,打算开口的时候,她听见顾景衍问自己:“娆娆,那天的事,你怪我吗?” 苏娆摇头,没有犹豫:“不怪你,从来不怪你。” 唇被轻轻含住,温软冰凉的触感。 苏娆不解于他突如其来亲吻,一时眉眼诧然的看着他。 似是不满她的分心,他咬了咬她的唇瓣,语气沙哑:“不许分心。” 苏娆在极端的困倦中睡去,有低微的叹息在耳畔隐隐约约响起,苏娆仿佛听见了顾景衍的声音,他说:“娆娆,我该拿你怎么办?” 轻不得重不得,偏偏还不能放手。 是夜,万籁俱寂,没有一丝丝声音,连外面一直纷扬的风雪,都有了停歇之意。 回到海城的日子平淡而宁静,苏娆还是像往常一般,唯有等到深夜才能看见顾景衍回来。 他总是一身的风雪,淡漠的眉眼只有看见自己的时候才能有温和。 白月光黑化值已经过半,侵蚀一个人初时的所有的温柔善良。 苏娆站在门口,踮着脚接过他手中的外套,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清淡,可是她还是闻到了。 最近他的身上,总有这样的气味。 苏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做了什么。 她动作一顿,之后才故作平静,轻声道:“今天外面的雪似乎更大了些。” “该让厨房给娆娆多准备几个汤婆子的,”顾景衍将灰色的围巾搭在手臂上,看向她时,笑意温存:“你素来是怕冷的,不要冻着了。” 苏娆抿着唇笑,点头说好,心中却想着,顾景衍这样在她的压抑自己,或许她该做些什么。 正好,明天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顾景衍夜里醒来没有看见苏娆。 他摸着身侧余温淡薄的被褥,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的睡意散尽。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不久之前,苏娆瞒着他一声不吭离开小苑的事。 他从床榻起身,离开时因为太过仓惶,未着鞋履。 在正式找苏娆的之前,他的脑海中划过很多很糟糕的念头。比如,她是不是离开了。 又回忆起秋日署里那次,他在她面前流露出本质,她那时眼中的惊慌,他同样看得真切分明。后来哪怕再怎么遮掩,恐怕也无法滴水不漏。 这些日子,他在外面做了许多不能放上台面的事,也许沾染了什么不好的气息,他努力掩饰,可是她是自己的枕边人,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半分端倪? 她最近的情绪不怎么好,分明没那么爱笑了,也变得性子压抑了。 她是不是,早就已经厌恶这样的自己? 顾景衍觉得呼吸彻底乱了,于是他越是找到后面,越是有很多光怪陆离的念头不受控制的涌现。 直到最后,他找遍整栋小楼无果,穿着单薄的衬衣不假思索地推开大门,想要出去找她。 只是下一刻,他所有的动作顿住。 他看着苏娆站在风雪中,穿着厚厚的毛毡外套,一身雪意,连睫毛上扑簌簌的也都是雪。 她的身侧是一个小小的雪人,带着红色的围巾,用炭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大约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个时间醒来,被风雪吹的红扑扑脸上有诧异。 顾景衍像是失语一般看着她,乍然的失而复得,他一颗心还没安定下来。 海城市中心的钟楼,在十二点准时响起了钟声。 他突然听见她开口,用很乖又很甜的声音说:“阿衍,生日快乐。” 他眼尾有浅淡的红意蔓延开,嗫嚅了半晌,才用低哑的声音说:“你怎么知道的?” 风雪模糊了他的声音,苏娆跑到他的面前,轻轻抱住他:“你刚刚在说什么?” 顾景衍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他开口,不知是对谁说的:“不重要,都不重要。” 【爱意值:90%】 苏娆心中先是划过欢喜,之后便是失落。 如果如果爱意值攒满了,后面. 苏娆不由得想起前几个世界,那些极端而惨烈的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 她有些抗拒继续往下细想,一时之间,她在顾景衍的怀中,益发的沉默。 自从上次系统向她发布了第一个场景解锁以后,苏娆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此刻系统再度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苏娆不爱听了。 【宿主自定义场景,让攻略对象在三天之内,黑化值上升10%。】 苏娆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有些丧心病狂,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答应下来,哪怕内心深处,她其实并不愿意。 但今天晚上,她不想去想这些事情。 她只想摒弃一切,好好陪着他,安静的陪着他。 “我知道你快要生日了,可是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原本像今天夜里给你准备一个惊喜的,谁知我才下来一会儿,你就醒了。” 苏娆的声音很软,在他的怀中,闷闷的,尾音勾缠在一起,就有了甜软之感:“阿衍,你怎么醒的这么快?” 顾景衍只觉得一颗心又软又烫,他在她的耳畔低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娆娆,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只要站在原地,哪怕中间是荆棘火海,刀光剑雨,我也会甘之如饴的向你狂奔。 其实有一件事,顾景衍一直没有告诉苏娆。 那就是自从他替顾家开拓商业版图以来,他的睡眠质量一贯就差到了极致,只有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有片刻安寝。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七) 他的睡眠质量一贯就差到了极致,只有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能有片刻安寝。 她不在的时候,他哪里有过入眠之时。 她不在的时候,他冷血到连自己都后怕。 她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救赎和温存善良,唯一的不留防备.. “可是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阿衍,我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做?”苏娆笑得很温柔,她原本是古灵精怪的性子,这些日子,却越发温柔起来:“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顾景衍在漫天风雪里,轻声细语的对她说:“娆娆,我已经不敢再奢望太多。” 这天夜里,苏娆陪着顾景衍,在顾宅的门口看了一夜的雪。 顾景衍抱着她,姿态无限缱绻。 风雪声寂静萧索,就好像夜半渡船人低微的叹息,温柔,带着归来的疲倦和尘埃落定的喜悦。 有飘雪落在顾景衍的发上,苏娆抬手替他拂去,竟在那一刻,生出天荒地老的感觉。 霜雪吹满头,白首不分离。 “娆娆,以后每一年我的生辰,你都陪我看雪,好不好?”顾景衍问得很小心,甚至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乞求之意。 他大约是太过在意自己,患得患失之下,竟是生出了恐惧。可是明明,如今的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苏娆不能自己的生出心疼的情绪,她将他抱紧,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好。” 怎么能不好,这样的要求,她怎么可能拒绝。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究竟还能有几年。 于是她笑意淡了些许,用微微低落下去的声音说:“阿衍,我看佛经,里面说一期一会,世当珍惜。我希望能和你有许多期会,许多许多.” 她只是随口一说,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话音落下,顾景衍的脸色是怎样的惨白。 佛经 可他一身罪孽,哪里敢搅扰了佛门清净之地? 他们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晨光熹微。 苏娆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顾景衍低下头看她,便看见她恬静安然的睡颜。 他吩咐下属将苏娆堆的雪人好好妥善保护起来,才将她抱回房间里。 苏娆已经睡得很沉了,所以她不知道顾景衍是怎么看着她的睡颜整整一夜,是怎么无限眷恋的用指尖拂过她的眉眼鼻尖。 世人只要有软肋,就会害怕。 顾景衍想,也许是昨夜种种太过美好和不真切,他才会开始想,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这样的幸福。 身处乱世,他只用了一年,就大刀阔斧的向全国一路拓展商业版图,这其中自然是有一些不能放到台面上深究、甚至不能称得上光明磊落的手段。 乱世人命如草芥,他自己都已经算不清,自己手中究竟直接或间接沾染了多少人命。 夜里苏娆的话戳痛了他,佛说一期一会,可佛也说因果际会,报应不爽。 他怎么样都好,可是他的娆娆要怎么办。 …… 苏娆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顾景衍,若是放在平时,她必然不会多想。可是她明明记得,顾景衍昨天夜里还答应她,说明天会在家中好好陪伴她。 她一时心生疑惑,招呼淳儿进来帮自己简单的洗漱后,便问道:“阿衍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淳儿皱着眉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先生好像是去平清寺里了。” 苏娆难免想起上个世界,宋沉衍为了自己,一步一叩的去了香山。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带我去找他。” 淳儿自然是答应下来。 “等等,我们自己出去讨车,别找府里的司机。” 平清寺在海城南面的山上,历史悠久,据说是隋朝的时候,就已经伫立在了这里。 寺庙四面种了竹子松柏,黄色的墙身,因为岁月斑驳。 苏娆从车上下来,吩咐淳儿等人在山下候着,便一个人上了山。 雪深路窄,并不好行走。 苏娆走到寺庙时,雪色已经淡了许多,缓慢静谧的落下,不至于胡乱视线。 苏娆看见顾景衍站在寺庙门口,正在同主持说些什么。 只是她站的太远,对话听不真切。 她举步向他走去,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苏娆在一棵年代久远的古树前停下脚步,仗着古树的遮蔽,做了一次旁窥偷听的人。 “多谢顾施主愿意替平清寺重新修葺,如今乱世,像顾施主这样乐善好施的人,真是不多了。”主持的语气感慨,看着顾景衍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大善人。 苏娆听见顾景衍一贯温淡的语气,动听,像是春日初初消融的冰雪:“主持谬赞,我也不过求一个心安而已。” “求心安?顾施主有什么不安之事,不妨说出来,老衲或许能帮施主解惑一二。”主持语气和蔼。 身陷泥淖才奢望神佛,就好像是溺水的人。, 苏娆听见顾景衍在半晌的沉默后开口,用比方才更加平静的语气说:“我业债太重,怕累及家人。” “那施主不妨多看看心经,戒酒肉,戒杀生。我佛有好生之德,施主潜心向佛,佛主也必定是能感知到的。” 主持说完这番话,朝着顾景衍行了个佛礼:“佛恕万般罪,只要有心,必能顺遂。” 这样的话更加像是一种安慰,毕竟若是罪孽深重,如何宽恕? 苏娆不知道顾景衍在外面究竟做了些什么,可是想必顾景衍是不愿意让她知道的。 而下一刻,苏娆听见顾景衍说:“也不必恕我,来日我死了,哪怕下地狱业火焚烧也是无妨,只是我和一人有了一期一会的约定,只希望有生之年,这约定能一直不移。” 苏娆站在原地,听着顾景衍的声音里混杂着模糊微弱的叹息。 她没有想到,他大费周章来到这,竟只是为了自己昨夜的一句玩笑话。 说不触动是假的,有人这样妥善的爱你,怎么能不触动。 一期一会的约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兑现多久。 苏娆终究还是在沉默中下山,没有勇气去叫他的名字。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八) 苏娆终究还是在沉默中下山,没有勇气去叫他的名字。 下山时雪已经彻底停下来了,淳儿站在山下,看见她的身影眼前一亮,大声嘱咐道:“夫人,您慢些走,小心路滑。” 苏娆闻言一笑,“知道,这么冷的雪天,我们也快回去吧。” 淳儿脸上划过不解:“可是夫人.先生还没有下来呢。” 苏娆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半山上,那里在雪深云埋之间,还能看见寺庙的轮廓。 苏娆收回视线,笑意加深:“别和他说我来过。” “为什么?”淳儿更加不解了。 苏娆将手放在淳儿的手中,用温和平淡的语气说:“他应该不会希望我过来。” 顾景衍回到顾宅,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看见苏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意酣然。 一时间,他只觉得心头柔软的不像话,越发放轻了脚步走向她。 苏娆在睡梦中,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混杂着好闻冷清的香气。 她在他的胸口不自觉蹭蹭,声音甜软:“回来啦?” 顾景衍低低的应了一声,才道:“怎么缩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这样会着凉的。” 苏娆睁开眼,眼底的懵然还没有散去,水雾弥漫的眸子,干净至一尘不染。 她看着他,尾音缠黏,甜到不像话:“我原本想去平清寺找你的。” 顾景衍揽着她肩胛的手微微一顿,他笑笑,问得很宠溺:“那怎么没去?” 苏娆皱了皱鼻子,才用混着鼻音的声音说:“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我和淳儿想了想,还是不去找你了,我们只是讨了一辆黄包车,去绸缎庄子买了些时新料子。” 她说着话,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摞色彩各异的缎料:“买的时候觉得都好好看,怎么拿回家里,又觉得哪里都不好看了。” 她将脸埋在顾景衍怀中,很不讲理地说:“不想看见它们了。” 她话语中有撒娇和蛮不讲理的意味,配上那张娇艳漂亮的脸,十成十被惯坏的模样。 都是上好的云锦缎,随便一匹,都抵得上大部分人家整整好几年的收入。 哪怕是大户人家的郎君,听见自己的妻子这样挥霍无度,恐怕也会出声提醒斥责。 苏娆是故意的,她想看看顾景衍遇见什么事容易生气,这样她攻略黑化值,也能有迹可循。 偏偏顾景衍只是漫不经心的摸着她的发,说:“如果不喜欢,那就扔了。” 于是苏娆扬眉朝着他笑,笑意狡黠漂亮:“能不能将房间里的衣裳也扔了?好看的都已经穿了一次了,腻了。” 顾景衍想,如果自己在古代,必定是一个昏君,而苏娆就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妃。 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样笑意慵懒:“那就都扔了。” “市中心那棵梧桐树看起来碍眼得很,不知道是谁种的。” “嗯,我叫人去砍了。” “今天我回来,感觉顾宅的装潢太肃静了” “娆娆有什么办法?”他的嗓音温和如常。 苏娆用鼻尖蹭他的脸:“染成粉色的。” 堂堂全国商会会长,家中染成粉色,想必最好的结果,也是落得一个惧内的名声。 可是顾景衍说:“那就染成粉色的。” 苏娆被他干脆利落的答应噎住,实在想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她抱着他,表面上似乎是很开心的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张小脸已经是满是苦恼。 怎么办? 顾景衍对自己,根本没有底线,不会生气,她如果要激怒他,只能兵行险招了。 不知道系统是不是听见了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刚刚下定心思,就看见管家从外边走进来,道:“先生,外面有人自称是夫人的父亲,说要见夫人一面。” 苏娆当时就反应过来,这是本世界只在开头的地方打过酱油的苏友端。 “娆娆,你要见他吗?”顾景衍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语气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偏向:“你如果不想见他,我就不让他进来。” 苏娆朝着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苦涩笑容:“还是.见见吧,毕竟是我的父亲。” 她这般说着,心里白眼却已经翻到天上,要不是为了看看苏友端能不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增加顾景衍的黑化值,她无论说什么,都根本不想再见这个便宜爹了。 “娆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顾景衍看着她,眸色是清晰可见的心疼。 他收敛情绪,看向管家:“请他进来。” 这是苏友端第一次进城,和苏娆相见的过程,也比想象之中要顺利很多。于是,他在走进来时,脸上难免就带着几分得意。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顾景衍身上,因为后者那淡漠冰冷的气场,几乎是心惊肉跳的别开视线。 苏友端这才看见站在顾景衍身侧的,自己的那位女儿。也不过就是小两年的时光,她竟然就出落得这样漂亮,简直比画报上的人物还要精致十分。 想来,她在海城过的,一定是富贵日子!只可怜了自己的儿子,受苦不说,现如今还因为她 苏友端一时恨得牙痒痒的,简直恨不能冲到苏娆的面前,直接将她带走,换成自己的儿子进来,取代苏娆如今的锦衣玉食。 但是很显然,他不能这么做。 苏友端见两人都不说话,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阿爹来看你了,娆儿,快过来,让阿爹看看你。” 苏娆没理会,在苏友端打量自己时,她又何尝不是在打量他。 苏友端一身灰色的褂子,身上的烟味重到叫人退避三舍。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竟然就是原主的父亲。 他怎么看,都不像能生出苏娆这样优秀的女儿的样子。 苏娆不知道这样的设定是要恶心谁,但是她真的被苏友端满脸的算计惹得恶心反胃。 她皱了皱眉,才道:“我和你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今天之所以让你进来,是出于最后一点亲缘之情,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今天过后,我不会再见你。” (本章完) 暗藏明月(二十九) 她皱了皱眉,才道:“我和你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今天之所以让你进来,是出于最后一点亲缘之情,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今天过后,我不会再见你。” 苏友端听着苏娆不留情面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放下身段,道:“娆儿,阿爹有些话,想和你私下说。” 苏娆抬了抬眉。 这是被自己猜中了,当真是有事的? “你说什么?”苏娆冷笑,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苏友端,眼神讽刺:“你这要的哪里是小忙,你这要的是我丈夫的命!” 偏厅种满名贵花卉的花园,所有人都已经走远了,苏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友端,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 苏友端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可是没有办法. “娆儿,你也知道的,阿爹和你阿娘,就你弟弟这一个儿子,她如果有人好歹,你要我们后半辈子怎么活哟!”苏友端捶足顿胸,仿佛现如今,是苏娆逼得他的宝贝儿子活不下去。 “阿爹你可知道运送枪械给外国大使馆是什么罪过?阿衍就算不被制裁,也会被人戳着脊梁唾骂!”苏娆实在是被气红了眼,她几乎没有犹豫,转身便道:“你回去告诉赵之沛,就算你儿子死了,这件事我也不会管!” 苏友端没有想到苏娆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脸上划过难以置信,颤声道:“苏娆,那可是你弟弟!是我们苏家唯一的香火。” 苏娆冷笑更甚:“你现在自己滚出去,别逼我把这件事告诉阿衍!” 【为什么不答应?】系统陡然开口,带着几分无奈:【娆娆,你只有三天时间,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苏娆皱眉,语气不耐:“我不可能让他被万人唾骂,这是卖国!” 【你只需要答应,又不需要真的这么做。】系统叹息更甚:【傻娆娆,你还真的以为,顾景衍会放你单独见苏友端吗?】 果不其然,系统的话音刚落不久,在苏娆尚在忪愣时,再度缓缓道:【爱意值:95%】 苏娆诧然,原来顾景衍说让他们私下聊聊,只是骗自己的,他根本不可能放任自己在他的视线之外。 既然他在,自己不妨将计就计. 一个极端恶劣的念头,在脑海中慢慢成型。 “娆儿.娆儿,你不能见死不救,你这是狼心狗肺,是忘本,我可是你亲爹!”苏友端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在倒泼脏水这件事上,他当真是诠释了什么叫无师自通。 苏娆心中满是不耐,却还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在半晌的犹豫后说:“你先离开,我不想见到你,弟弟的事,我会想办法。” 苏友端听出苏娆的话语有松动之意,脸上大喜,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见死不救了,对吗?” 苏娆皱眉不耐,从齿缝里迸出话语:“我说了,滚!” 苏友端几乎是喜上眉梢的走了,走之前,就差没有给苏娆再叩几个头。 对于他而言,只要儿子有救,这一趟就算是没有白来。 苏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赵之沛的消息了,她没有想到,赵之沛会用绑架小孩的下流方法,来逼自己就范。 如今的顾景衍是什么样子,他必定比自己更清楚。 顾景衍身边能人众多,他又是那样的谨慎性子,自己在他身边动这么大的手脚,他不可能不察觉。 可赵之沛还是让自己去做这样的事,那么他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扳倒顾景衍,而是为了让自己同他顾景衍之间,产生不能修补的裂痕。 多么龌龊的手段,按照原女主的人设,必定是会就范的。 男主不愧为男主,做这种昧着良心的事,一点负担都没有。 苏娆心中已是鄙夷,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目送苏友端离开。 直到后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苏娆才收回视线,往顾宅里面走去。 顾景衍是半晌之后才出现的,他身上浅淡的烟味还没有散尽,微弱苦辛的气味缭绕在他的衣襟上,和沉香木质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强势迫人的往人鼻尖窜。 苏娆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道:“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顾景衍眸中划过一抹暗色,他在苏娆的身侧坐下,指尖滑过她发尾,姿态无限缱绻:“你不是和苏友端在聊天吗?我想着你们父女之间,总归是有些事不愿叫我知道的。” 一段话,试探意味很重。 苏娆最后对苏友端的承诺,顾景衍不可能没有听见。 此时此刻,他不过是等着自己坦白。他在给自己机会,给自己一个亲口说出来的机会。 但苏娆却不能这么做,她只能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无非是要我借他一些钱,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别担心。” 【黑化值:58%】 不得不说,苏友端这张牌,是真的好用。 苏娆的眼睫颤动,轻轻握住他的手,道:“阿衍,我不会有什么事瞒着你的。” “是啊.娆娆怎么会骗我,娆娆答应过我的,两不相欺。” 他言语中笑意温淡,絮絮温柔,连眉眼间的温柔都没有半分消融,就好像刚才她听见的系统提示音,不过是自己的一场错觉而已。 在明明知道对方什么都知道的前提下,还要欺骗对方,真的是一件非常考验心理承受力的事。 苏娆一颗心已经心跳紊乱,她简直就想将时间重新拨回去,一切重来,放下刚才预备的一切计划,安安静静的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不可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的父母在等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困在这样的一个虚拟世界里。 只是说到底,是自己终归要辜负了他。 顾景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戳穿苏娆,为什么要听她那些拙劣的借口,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是骗自己的,他还是不愿意直言? 是因为心怀侥幸吗?那一丝丝微弱的侥幸,让他等着她主动回头,向他坦白一切。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 是因为心怀侥幸吗?那一丝丝微弱的侥幸,让他等着她主动回头,向他坦白一切。 毕竟只要她说了,他怎么可能不帮她?他怎么会不帮她? 可是偏偏,她宁可痛苦,也没想过向自己求救。 他这么爱她,已经不奢望她能回以自己同样的爱,只希望她能对自己诚实。 可是就连这样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顾景衍不知道苏娆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还能不能控制自己不伤害她。 只是心中有个念头,不紧不慢的,清晰地说:与其担心受怕,不如把她绑起来,让她不停哽咽哭泣,让她再也不敢轻易背叛你。 心中的暴虐欲几乎在一瞬间被激起,他按捺住所有情绪,用温和甚至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娆娆,你知道我很爱你,所以你怎么任性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触及我的底线,我不确定我会对你做什么。” 他还是心软,给了她警告。 苏娆想着前两个世界的种种,心口一紧。脸上的血色褪了几分。 她僵硬的点头,终究还事从喉间话语模糊的说了一个“好”字。 似是喟叹,他抚摸她温玉般的面容,动作无限温情:“真乖。” 也许是因为这天,他自认已经给了苏娆警告,所以后来,当他从下属口中听闻,苏娆趁着自己外出时去找了赵之沛,才会那么怒不可遏。 赵公馆从来都是庄严肃穆的,没有谁敢轻易得罪招惹。 可是这天,顾景衍的斯蒂庞克停在在赵公馆门口,他就坐在车里,手中的雪茄烟火猩红,他面无波澜地抽烟,面容上没有分毫笑意。 他扯了扯唇角,吩咐自己身后严阵以待的狙击手:“把这扇门,给我轰开。” “顾先生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您何必.”赵公馆门口的士兵一脸为难的劝告,话音还没有落下,那历史悠久,庄严的大门就已经轰然倒塌。 顾景衍关上车窗,全然不顾外面的士兵惨白的脸色,吩咐前边的司机:“开车。” 姿态嚣张,全然不顾及里面那位的颜面。 可是偏偏,如今的顾景衍,哪里有人敢置喙半句。 赵公馆主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强行推开时,苏娆正坐在赵之沛的对面,眼眶通红的喝着杯子里的茶。 赵之沛被门口巨大的动静惊动,唇角的笑意收敛,脸色冰冷的看着门外。 两排严阵以待、气势逼人的黑衣男人,清一色的面容冷肃,杀气四溢。 苏娆看见,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枪。 她都看见了,更不要说坐的离门口更近的赵之沛。 顾景衍从最后面缓步走上前来,他的气势像是凌厉轻薄的刀锋,出鞘必定是要见血的戾气。 他在门口站定,眸光准确无误的锁定坐在沙发上的苏娆。温雅漂亮的桃花眼,一片暗意深重,带着说不出的冰冷。 他说:“苏娆,过来。” 冰冷,决断。 苏娆已经记不得,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直白不留情面的喊过自己的名字。 “顾景衍,你不要欺人太甚!”赵之沛抢在苏娆之前开口,语调同样是不遑多让的强势:“苏娆是人,她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你凭什么.”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就被顾景衍断然讥诮打断,他笑意未达眼底,极端瘆人:“就凭她是我的妻子!” 而苏娆不说话,表面上像是被顾景衍吓到了,实则是在默默等着系统发话,告诉她黑化值上涨了多少。 可是等了半天,系统也没有丝毫的动静,苏娆心中一咯噔,有些不确定的想:不会是黑化值根本没动吧。 她明明,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 “她是你的妻子又怎么样?顾景衍,苏娆和你结婚的时候连十八岁都没有,她那么小,哪里懂什么是喜欢!她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赵之沛说完这段话,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他如今被顾景衍死死压制,这些话说出口无疑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顾景衍完全不理会他,他只是看向苏娆,用更加柔和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威胁:“娆娆,刚刚是我的错,我语气太重。现在,你自己走过来,在我生气之前,嗯?” 苏娆心口一紧,又听见他用平直凉柔的语调说:“我不想吓到你,所以别逼我在你面前杀人。” 苏娆丝毫不怀疑顾景衍这段话中的真实性。 可是她必须激怒他,今天,已经是任务的最后一天了,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于是苏娆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着那位一身冰冷疏离的男人,说出温吞但是戳心的话语:“我可以和你走,但是阿衍”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想和你离婚。” 【黑化值:70%】 【恭喜宿主完成场景二解锁,住宿主任务顺利完成。】 这世间的帐,要怎么算? 顾景衍想,如果他知道的话,他此时此刻就应该选择放过苏娆,也放过自己。 可是他没有办法放手,这个女子已经是他心口上的一根刺,生生扎根在最柔软的地方。不碰痛彻心扉,可是真的拔出,想必他就会活不下去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苏娆,心头的绝望越来越重。 也许是他的神情堪称扭曲,赵之沛冷着脸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顾景衍,这海城还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而顾景衍只是面无表情的从衣袋里掏出枪,手腕微抬,一枪打在赵之沛的肩胛上,动作之快,叫人猝不及防。 有血溅到苏娆的脸色,她脸色忪怔,显然是被吓到了。 顾景衍看着因为被伤到动脉血流不止的赵之沛,话语中不屑的意味很重:“你说错了,现如今的海城,的的确确就是我一手遮天的地方。你如果不想死,那就赶紧滚。” 有赵之沛的亲卫上前,扶住身形摇晃的男人:“上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没有人想到顾景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疯魔,偏偏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没有人敢替赵之沛出这个头。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一) 没有人想到顾景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疯魔,偏偏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没有人敢替赵之沛出这个头。 赵之沛咬着牙看向苏娆,里面有她看不清的深情如许:“苏娆,今天只要你和我说,你说你想要离开,我就是豁出这条命,我也带你走。” 苏娆看见二楼的围栏处,赵之沛的正妻站在那里,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孩子,好像是刚刚足月的样子。按照剧本的设定,这已经是赵之沛和正妻的第三个孩子。 苏娆收回视线,用平静的语气说:“你还是去医院吧。” 他是为她所伤,可是她的语气,听不出一丝丝感激。 赵之沛冷笑,连连点头,到底在下属的搀扶下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了,顾景衍一把扯起坐在沙发里的苏娆。苏娆看见他手腕上的佛珠,上好的檀香木,精雕细刻,只是此刻,那上面沾了血迹。 苏娆用指尖擦去上面的血,笑意天真烂漫到叫人生恨:“阿衍,你这样,是亵渎佛祖。”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顾景衍将手腕上的佛珠随手扔在了地上,地上还有赵之沛的血,粘在佛珠上,画面诡异。 他俯身捧住她的脸,见她的目光落在那已经被摒弃的佛珠上,冷笑更甚,竟是一脚碾踩,捧着她的脸发了狠的亲吻。 众目睽睽,他丝毫不避讳。 苏娆任由他的动作趋近失控,从始至终维持着冷静。 直到顾景衍捧着她的脸,亲吻她苍白的面容:“别傻了,亵渎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怕吗?” “娆娆,我只怕你离开我,所以这辈子哪怕我死了,百年之后也要同你合葬。” 苏娆撞进他猩红偏执的眼中,一句话说不出来。 …… 苏娆被顾景衍软禁了,同时被软禁的,还有苏友端。 赵之沛在顾景衍来之前,就答应自己会把自己那个弟弟送回贫民窟。 顾景衍已经打伤了堂堂上将,后者虽是不敢追究,可是他也不好将事情做的太绝。 但是苏友端就不一样了,在顾景衍的眼中,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苏娆被他绑在床榻之上,细嫩的手腕脚踝用链子捆住,身上一片难以名状的潮湿。 她穿着的月白旗袍如今已经凌乱不堪,上面的褶皱都是她自己在不适难捱中弄出来的。 她不知道顾景衍喂她吃了什么,这些天,她一直处于意识混沌之中,而顾景衍一直没有出现。 今天似乎是平日有些不一样,她觉得身体更加的不适,已经到了忍受的阈值。 她喉间溢出哭腔,甜甜软软的,尾音拉长缠腻。 顾景衍推门而入的时候,苏娆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沉香木味,像是某种安抚人心的良药。 她的身体比她的理智更先作出反应,她几乎是急切的跑到他的面前。可是她忘记了脚踝上的链子,整个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顾景衍的步伐似乎一顿,之后又是从容不迫的走向她。 苏娆视线很模糊,连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 他感觉到顾景衍在她蹲下,微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 她被迫抬起头,面前是他温文尔雅的面容。 “娆娆这些天很乖,没有到处乱走。”他说到这里,奖励性般的,轻轻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苏娆感觉到身体里的涌动难受,被轻易安抚了。 她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话语艰难,配合着雾意弥漫的眼睛:“你给我下了合/欢/散?” 顾景衍笑得眉目温雅,语气带着笑意怜惜:“如果只是这样,怎么留的住你?” 苏娆心尖开始发毛:“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是这样?” “寻常的药怎么能叫你听话,这个可不是普通的药,这药会让你对我的着迷,随着时间的增长,让你渐渐变得听话乖顺,丧失自己的思考,只看得见我一人。” 苏娆实在没有想到,顾景衍可以把事情做的这么极端。 她的语调染上艰难:“丧失意识,我就只剩一副躯壳了,你愿意要一个这样的我吗?” 顾景衍只是无限温柔的笑笑,说:“没有关系,我依然会很爱你,至少这样,你不会想着和我离婚了,不是吗?” 苏娆决定赶紧示弱:“我在赵公馆说的都是气话,阿衍,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顾景衍笑着亲吻亲吻她的唇,见她的表情渐渐迷离,才用带着叹息的声音说:“你也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苏娆被他压制禁锢,月白的灯光如昼,让她足够看清他所有的表情。 原来当一个男人陷入深爱和偏执的怪圈后,竟然还能有这样温柔的神情。 寸寸占据,她终于还是丧失了理智。 她哭着喊他的名字,一遍一遍:“阿衍.阿衍” 他明明是发了狠对她,可是语气却好温柔,他说:“娆娆乖啊,我不是在这里吗?” 原来一个人,真的能分裂得不成样子。 整整三天。 顾景衍大约是狠了心要她害怕,一遍遍的让她濒临崩溃。 70%的黑化值而已,他竟然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然。她记得前两个世界,到了将近100%的黑化值,白月光才会偏执成这个样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苏娆看着窗外惨淡的月光,眼神失焦。 顾景衍才外面走进来,手中是一盆热水。 他的语调温吞,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温和到不成样子:“我替娆娆擦一下身上的汗,好不好?” 苏娆第一反应,是说“好”。 她似乎忘记了怎么拒绝他。 顾景衍唇角的笑意更加温和,他将毛巾用热水浸湿,再拧干,之后走向她。 他擦拭的很细致,看见她身上那些暗色的痕迹,也不过是微笑。 外面的风雪声更大。 “睡吧。”他揉她的发,姿态足够宠溺。 苏娆看见他手腕上的佛珠,已经换了一串,质地更加上乘。 苏娆扯着唇角笑了笑:“阿衍还肯信佛吗?”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总归是要有些敬畏之物。” 还有几章糖,就开始虐了… 不要打我呜呜呜,捂脸跑———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二) 顾景衍关掉了房间的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发出微弱的惨淡的光晕。 他的声音消融在黑夜中,带着轻微的叹息:“睡吧。”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 睡醒了,一切就会好吗? 苏娆不知道顾景衍是不是骗自己的。 可是她发现,她的身体确实有了变化。 顾景衍不在,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因为久久见不到他,情绪开始失控。 系统一如既往的贴心,适时开口:【这药确实是有效的,但是为了防止影响后续的攻略,药效最多只持续一天,后面你可以发挥你的演技。】 苏娆觉得一天也是很难捱的。 她试图讲条件:“半天好不好?” 系统语气无奈:【娆娆,这已经是我能向开发部申请来的最好结果了。】 苏娆泄气,整个人坐在床尾,将身体蜷得更小。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淳儿端着中饭进来时,便看见世人口中受尽宠爱的女子蜷缩在床上,背影是那样的脆弱无助。 苏娆并没有察觉淳儿进来,不知是怎么了,整个人发出低弱模糊的哽咽。 “夫人……”淳儿被她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向她:“夫人,您怎么了?” 苏娆五分难受演出十分崩溃:“阿衍……我要见阿衍。” 淳儿哪里敢说不好,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出去:“夫人,我马上去通知先生。” 苏娆看着她离开,房门被阖上,才翻了个身,呼气渐重的躺在床上。 这药效自然没有她表演出来的这么厉害,可是很显然,她还要攻略爱意值,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苏娆有些庆幸如今是在旻国,没有什么监控器,不然按照白月光黑化的变态程度,她可能要无时无刻表演。 她休息了一下,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小憩。 顾景衍进来时她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整个人缩在轻薄柔软的被褥里,小脸不自然地酡红着。 苏娆原本就是浅眠,在顾景衍进来的那瞬间便醒来了。 她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的面容上停顿,动作很轻很轻。 她轻呓,仿佛陷入梦魇:“阿衍……” “我在这里,娆娆,我在这里。”他指尖的动作一顿,潺潺温润的嗓音,极端的动听。 苏娆眉心的褶皱更深,眼角沁出泪来:“阿衍已经不要我了。” 无限委屈的声音,听得人整颗心都软下来。 顾景衍几乎是在下一刻立刻道:“不会的,怎么可能不要你?娆娆,只有你不要他,他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话语中的颤抖真切,并非苏娆的逢场作戏,是真的悲哀。 苏娆终究还是睁开眼看向他。 她眼底雾气弥漫,漂亮湿漉的眼睛,眼角都是水汽:“我刚刚没有看见你。” 她说的无限委屈,“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我去了一趟商会,这几天一直和你……”他想到一些混乱不堪的场面,顿了顿,换了话题:“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 顾景衍知道,药效显然已经发作,她如今,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自己。明明是这样一个残忍的结果,为什么他心中却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他终究还是将她困在了怀中,凭爱意私藏,期限终生。 他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了,再也不用。 苏娆满足的亲他的侧脸,声音很甜:“阿衍是担心我的对吗?所以阿衍才说以后去哪里都带着我,对不对?” 顾景衍看见她清澈的眼睛,里面都是自己的倒影。她是爱自己的吧?这样的依赖眷恋,她应当是爱自己的吧。 可是就算不爱,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她已经全然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会有离开的可能。 这样就够了。 只要她不离开,就够了。 “对,我担心你,我.爱你。” 【爱意值:99%】 苏娆唇角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靥如花。 她紧紧抱着他,“说好啦,阿衍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我,你不在,我会害怕的。” 他轻声应下,无限眷恋的亲吻她的眼角眉梢。 外面的雪意更浓,大片纷扬的雪花,压弯了树枝,一树霜雪明华。 有人说,这是冬天最好的风光。 …… 世人皆知,全国商会会长顾景衍突然便开始一心向佛了。 顾宅上下除了他那位宝贝夫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饮酒荤腥。 他不仅戒了酒肉,还做了许多的善事,如今时局流离颠沛,他以他妻子的名义,建造了许多医院学校。 不仅仅如此,他甚至将大半个顾氏财阀的资产,都送给了他的夫人。 他给她的宠爱,羡煞世人。 世人也皆知顾先生宠妻,皆知他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他的夫人,只是藏得紧,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位受尽呵宠的夫人的模样。 只是一直有许多或真或假的传闻流传着。 有人说,他曾看见这位地位尊荣的顾先生,在漫天的雪景之下单膝蹲下,替他的妻子系松开的鞋带。 有人说,他曾在某个大型宴会上,看见他的夫人丢失一只珍珠耳环,顾先生便吩咐手下将会场整块的波斯地毯一寸寸剪开,只为了看看缝隙中有没有那只珍珠耳环。 还有人说,顾宅如今重新修葺的浅粉色外观,皆是因为他的夫人随口说了一句喜欢粉色。 他将她宠在了心尖之上,成了众所周知的逆鳞。 而此时,这位传闻中的顾夫人,此刻正在商会大楼的会长办公室,被顾景衍扣着腰,以一种极端明显的占有姿态抱在怀中,后者神情魇足。 秘书进来时,苏娆正低着头,用价值不菲的定制钢笔,在顾景衍的白色袖口上乱涂乱画。 但是秘书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除了一开始进来的忪怔,之后的表情便堪称平静。毕竟顾先生在夫人面前没有底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生,赣南商会会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秘书说完,顾景衍那边却久久没有反应。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三) “先生,赣南商会会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秘书说完,顾景衍那边却久久没有反应。 秘书终于壮着胆子看了一眼,便看见顾景衍唇角笑意温柔,看着苏娆的目光堪称痴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他说的话,一个恃宠而娇,正在为非作歹,一个满心满眼的娇纵,乐在其中。 “好啦!”苏娆满意的合上钢笔笔帽,对着笑意温和的顾景衍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花,阿衍是不是也会喜欢?” 秘书闻言心疼的看了一眼顾景衍身上簇新笔挺的白色衬衫,这墨水估计是洗不掉了。 而顾景衍看着袖口那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墨迹,一边在心中感叹苏娆画了这么久了,画技还是一如既往不尽如人意,一边却是全然的乐在其中。 他愿意宠着她,没有底线。 “很漂亮,我会好好保存这件衣服的。”他旁若无人的亲亲她的面颊,语气无限温柔:“娆娆,我有事要忙,要不要和我一道过去?” 苏娆眨了眨眼,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在这里等你,阿衍,你早些回来哦。” 顾景衍笑着答应。 秘书朝着苏娆鞠了一躬,之后才跟上顾景衍的脚步往外走去。 他的目光还是落在男人袖口那一团墨迹上,语气犹疑:“先生,要不要给您准备一件西装外套?” 顾景衍步伐未停,语调温和:“不用了,娆娆说了,小花需要晒太阳,不能被遮住。” 秘书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书房里面那位夫人,真是行为越来越幼稚了,偏偏顾先生如此纵容偏袒,行迹已经不能单单用宠爱来形容,简直就是溺爱! 苏娆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知道脚步声彻底消失,脸上的笑容才浅淡下去。 系统昨天已经提醒过她了,如今她应该做的,是集满黑化值,而不是谈情说爱。 可这些日子,她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深爱宠溺,又怎么敢说没有半点心动,她明明喜欢的不得了,甚至安于现状。 苏娆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外面的雪景已经变得稀薄,春日渐至,已经有雪色开始消融了。 苏娆的目光落在窗外,想了想,还是举步走了出去。 空气清冽,混杂着浅淡的花香。 苏娆轻嗅着潮湿微凉的空气,觉得心头的郁结消失了许多。 她转身打算回到室内,却听见一道阴沉沉的男声,他说:“苏娆!你这个贱人!” 苏娆实在想不出来,偌大的海城,究竟有谁敢称呼顾景衍的妻子为贱人。 她怀着几分好笑,冷着眉眼看向声音的源头,便看见杜承安站在那里,俊秀干净的面容已经因为愤怒扭曲。 苏娆能理解了,杜家人恨自己,恨顾景衍,这般的话语带刺,也是情理之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娆好整以暇的看着杜承安,见他不说话,她的目光巡过四周,落在不远处的警卫身上。 苏娆抬手指了指,道:“你还是离开这里吧,顾景衍如果知道了你出现在我面前,倒霉的一定是你们杜家。” 这话绝非挑衅,而是好心。 杜翠屏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了,苏娆不想再横生枝节。 杀人偿命,苏娆并不觉得顾景衍的做法有什么错。 “你不用这样威胁我,我是不敢对你怎么样,我今天来,也只是想对你说几句话。”杜承安眼眶猩红,显然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冲上去做些什么不能挽回的事。 苏娆眉心褶皱加深:“你这些天……一直在这里等我?” “顾景衍不许杜家的出现在商会里,我根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日日等着。”他说到这里,语气中恨意更甚:“杜家如今在海城的地位一落千丈,我爹晚年凄凉,都是拜你所赐!” 苏娆感觉到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怨气,她头疼扶额,语气多了几分冰冷:“你这么执着的等我,不会是为了这几句口舌之快吧?有什么要事就说,如果不说,那我就走了。” 她作势要离开,杜承安脸色一变,道:“你站住!” 苏娆叹气:“你倒是说啊。” 杜承安双手紧攥成劝,语气漫上悲哀和沙哑:“你也知道我姐姐已经死了,她临走前,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 苏娆回到办公室时,还是恍惚的。 路上有警卫问她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她太震惊了,以至于根本没办法说话。 系统语气沉着:【娆娆,你别多想。】 苏娆只是轻声道:“他这样极端的性格,还需要我去攒黑化值?” 【娆娆……】系统叹了一口气:【他是心狠手辣,可是他也是爱你的。】 “是啊,他是爱我的。我比谁都明白,他当然是爱我的。”苏娆眼睫颤了颤,闷闷的说:“我可能是个坏人……” 【你在说什么?娆娆,你当然不是。】系统话语急切。 苏娆苦笑:“明明杜承安和我说那些话,我应该觉得生气的,可是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他是有苦衷的,他只是被局势.还有我一道,给逼狠了。” 苏娆深吸一口气:“说到底,是我的错,是我让他成了如今这个偏执的样子。” 这一次,系统在半晌后才开口,安慰的话语单薄:【娆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系统的话语中是没有道理的偏袒,他说完这句话,见苏娆没有回答,终究是叹息道:【你不要多想,娆娆,我希望你能开心。】 而苏娆回忆起了方才杜承安说的话,有些失力的坐在沙发上。 她一直没有去探究过当初的杜翠屏是怎么死的,杜承安的话,无疑向她揭露了一切。 “苏娆,你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吗?”杜承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悲愤和痛苦,狰狞而清晰。 苏娆失了言语,沉默的看着他,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顾景衍不能没有证据就直接杀死我的姐姐,所以他选择了屈打成招!” 阿衍只会为了娆娆做偏执的事,杜翠屏这里同理,明天会揭晓原因,不是为了屈打成招。 顺便说一下:本世界还有三到四天完结~ 新世界是古言,到时候揭晓哦!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四) 苏娆失了言语,沉默的看着他,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顾景衍不能没有证据就直接杀死我的姐姐,所以他选择了屈打成招!” “他让人将我姐姐的指甲一个个拔下来,断了她的吃食,只给必要的水,将她关在不见天日的水牢里,生生将她折磨到招供!” 杜承安说到这里,语气染上哽咽:“我们从刑场带走姐姐的尸体,她的整个膝盖都是细密的针孔,背上的肌肤被水牢的潮气腐朽,找不到半块好肉。我姐姐从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折磨?” “苏娆,就算我姐姐杀人了,他拿走我姐姐的一条命就好了,又何必这样使尽手段,滥用私刑?更何况,他们从前还有婚约,我的父亲还是他的老师。可是他完全不顾念旧情,心狠手辣,他根本就是衣冠禽兽,根本就没有心!” 苏娆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而杜承安离开之前,对苏娆说:“我姐姐临时之前,托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如今这个下场,足够说明顾景衍眼中是个揉不得沙子的人。她不过是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未婚妻,最后都落的这个下场。” “而你苏娆,你最好保佑你这辈子都不要背叛伤害他,否则你的下场,恐怕只会比她难看十倍百倍。毕竟爱和恨,原本就是并生的,她会在天上看,看你是怎么从云端跌下的。” 苏娆的掌心中渗出细密的汗来。 前两个世界的白月光虽说黑化了,也绝对没有折磨人的癖好。当初周衍哪怕是对待情敌男主,也没有将他折磨成这样。 可是顾景衍.手段未免过于狠戾了一些。 她心中有事,以至于顾景衍进来时都没有察觉。 他从她身后将她抱住,温凉的唇划过她的耳畔,落下一吻:“我听门口的守卫说,你刚刚出去见人了?娆娆,你去见谁了?” 苏娆没有想到他的消息会这么灵通,她眼睫颤动:“遇见了故人。” “故人?”他嗤笑,语调带着满不在乎,格外凉薄:“什么时候连杜承安这种人,都能算娆娆的故人了?” 苏娆这次倒不诧异了,甚至还能平静的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娆娆的事,我都会知道。”他笑意温和,完全不避讳:“只是我派去保护娆娆的人站的有点远了,没有听清你们在说什么,娆娆可以告诉我吗?” 这样温柔的语气,带着哄诱,配上他那张完美无瑕的温雅面目,俨然君子模样。 “为什么要将杜翠屏折磨致死?”苏娆干巴巴的问,终于抬起头看他。 顾景衍看见她水润干净的眼睛,他先是俯下身温柔亲吻她,之后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她派人跟踪你,我很生气。” 兜兜转转,一切的源头都是她。 “娆娆,任何将主意打在你头上的人,都应该生不如死。”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语调益发温切:“她不该动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苏娆心情复杂的抱住他,为了不要让他再迁怒杜家的旁人,她不能一而再质疑他的行径。 况且,现在的她,日日都在服用那据说能让她再也离不开他的药,又怎么可能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质问他。 说到底,他变成这样,都是源于他对自己日益偏执的爱。 这世间的所有人都可以指摘评论他,唯独她不可以,她不配。 顾景衍提前带着苏娆回到了顾宅,外面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有孩子背着挎包在卖报,也有小摊贩陆续在城市中心的电车轨道旁边搭起棚子,卖起点心。 人来人往,比凛冽的深冬热闹很多。 苏娆的目光落在大世界门口,那里贴着一张画报,上面是一位年轻的钢琴家的侧脸。 苏娆没有注意这位钢琴家的模样,她只注意到画报上面的小字,那里写着演奏曲目——爱之梦。 苏娆记得,当初的宋沉衍,也为自己弹奏过这首曲子。 心念一动,她促声道:“停车。” 司机犹豫的从后视镜看顾景衍的脸色。 顾景衍原本是在假寐的,此刻缓缓睁开眼,墨色氤氲的眸子,深邃不见底,看不清其中神色。 他看向苏娆,在她恳求的视线中,缓缓道:“停车。” 苏娆没等司机下车,就拉开车门急迫出去。 她跑到那张画报前面,对顾景衍说:“我想听这场演奏会。” 男人步伐优雅从容的走向她,目光不过是在那张画报上一瞥,之后便笑着道:“娆娆想听,我就陪着你听。” 苏娆觉得听说杜翠屏死因隐情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 顾景衍要了大世界最好的包厢,厢房里茶香浓郁,时令空运来的瓜果气味香甜。 他坐在苏娆对面,修长漂亮的手指微动,给她剥了一个橘子:“喜欢这首钢琴曲?” 苏娆咬着他细心去掉白络的橘子,眼睛亮亮的点头。 “喜欢就好,娆娆休息一会,演奏会还有些时间,我出去一趟交代一些事。”他用桌上的湿巾细细揩去指尖的橘子酸液,对待苏娆,是一如既往的话语温存,絮絮低语。 俨然体贴入微的模样。 苏娆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去吧。” 她被演奏舞台上那架三角钢琴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有察觉顾景衍眼眸之中一晃而过的暗色。 她不知道,顾景衍径直去了大世界老板的工作室。 他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只是眉眼低垂,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就是这样一个堪称温柔的动作,却让那位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板变了脸色。 “顾先生,不知.不知今天可是有什么怠慢了的地方?”老板年近六十,迫于顾景衍的压迫感,原本就不算硬朗的腰佝偻得越发厉害。 顾景衍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你们这里,今天来了一位钢琴家?” 老板实在没有想到顾景衍会突然提这个,一愣,才道:“是的,今天来了位钢琴家。”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五) 老板实在没有想到顾景衍会突然提这个,一愣,才道:“是的,今天来了位钢琴家。” 顾景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戴着婚戒的手漂亮的如同艺术品,此时轻轻叩击桌面:“那就请他进来。” 钢琴家是一个俊秀漂亮的年轻人,虽然在顾景衍面前,显得姿容暗淡,但是也绝对称得上清秀。 他看着顾景衍,张口结舌:“顾顾先生。” 顾景衍唇角的笑意加深:“听说你弹了一手好琴,我夫人很喜欢你今天要演奏的这首爱之梦,能不能教教我?” 钢琴家结结巴巴:“当然…当然是可以的。” 整整半个小时,办公室房门紧掩,只有动人的钢琴声流泻出来,第一遍还是有些断断续续的,第二遍就足够流畅。 “顾先生,您真厉害,这首曲子,我也是练了很久才这般流畅的。”钢琴家眼神发亮,满满的感叹。 “多谢,”顾景衍抬眉看向他,唇角笑意消减,话锋转冷:“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我废了你的手将你赶出海城,第二条,从今以后,不许再弹这首曲子。” 钢琴家惊愕抬头,撞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眸色中。 他慌乱中扑通一声跪下,很是识时务地说:“顾先生,您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弹这首钢琴曲了。” “很好。”顾景衍的语调平淡,眼风却划过凌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是是.”钢琴家连连点头。 办公室门口,老板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顾景衍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顾先生,您” “待会儿的钢琴演奏我会上去,从今天开始,海城乃至华南三省所有的演厅,有谁家敢公开表演这首爱之梦,往后就不必做生意了。” 顾景衍说完,全然不顾老板慌乱无措的样子,举步离开。 苏娆听见钢琴声响起时,才掀开帷幔往下看去。 大世界不知是什么时候清场的,所有的观众都已经离开了。 顾景衍坐在那架恢弘漂亮的三角钢琴后面,月白的燕尾服,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原本就生的好看,此刻更是漂亮得惊为天人。 苏娆听见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这是遇见小神仙啦。” 一曲终了,她还是维持着掀开帷幔的姿势,傻傻的一动不动。 她看见顾景衍从钢琴处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舞台的中央。 他对着坐在高处的苏娆说:“顾夫人,可以赏脸跳支舞吗?” 苏娆想,也许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可是她却会一直一直记得和他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她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哪一张脸,会像自己面前的人一般,叫自己惊艳不已。 她已经见过,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了。 整整三次,在不同的世界和他相遇,相爱。 一舞终了,他抱着她,将她抵在钢琴架上,轻声说:“不许听别人弹琴,你喜欢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苏娆仰起头,就着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姿势亲吻他的侧脸:“顾景衍,我爱你。” 【爱意值:100%】 苏娆唇角的笑意加深,却听见系统大煞风景的又来了一句:【目前黑化值只有70%,娆娆,你该抓紧了。】 苏娆也知道,她该抓紧了。 她心情复杂的被顾景衍抱在怀中,听着他在自己耳畔一遍遍喊着:“娆娆.” 又酸又甜的感觉在心口弥漫。 只有苏娆自己知道,她和顾景衍之间,还有许多坎坷。 是夜,星空暗淡无光。 苏娆将安眠药混在顾景衍的茶水中,见他毫无防备的喝下,心口揪紧。 她从暗室里放出自己被关押多时的便宜父亲,冷着脸让他离开。 苏友端心中,大概是真的从来没有过自己这个女儿,他见能够离开了,只问了自己一句:“有没有盘缠?给阿爹一些钱。” 苏娆说:“没有。” 之后便再不愿和他多说半个字。 苏友端看出了苏娆的抗拒,在短暂的僵持后,自讨没趣,离开的是头也不回。 苏娆看着他走远,心中竟是一丝丝波澜都没有。 这样的父亲,不如不要。 她这些天在顾景衍面前乖巧柔顺,府中的人大多都没有对她深夜出现有什么疑窦。 直到她开启一旁车库里的轿车,众人才察觉不对劲。 有胆大的想要拦她,被苏娆一句:“谁敢拦我,我到时候让阿衍弄死谁。”生生逼退。 眼看着苏娆看着车子,已经一骑绝尘,才有人抖着嗓子道:“把淳儿姐姐叫醒,让她去通知先生,快点!” 顾宅里面,已经是一团乱麻。 苏娆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她只是想要激怒顾景衍。 车子开到海城的边界便熄火了,苏娆从车内出来,看着眼前实在是有荒凉的小村庄,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她走之前带了一些盘缠,因为太过匆忙,并没有太多分量。 农村里的人大多都是早醒,此刻他们正在各自劳作。苏娆一身旗袍高跟鞋,从头到脚散发着娇贵不可方物的气质,众人都远远的打量着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说来村中那些男人,又有几个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 苏娆不是没有留意到他们的目光,但是只能当作没有看见,往里面走去。 他在一户独居的老太太门口顿住脚步,脱下手中的玉镯递给对方:“老人家,我能在你这里住些日子吗?” “姑娘.这手镯是”李春华语气惊愕,活了一辈子了,她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人。 苏娆笑着道:“谢礼,叨扰了。” 李春华忙不迭的将苏娆迎了进来。 苏娆踏进屋内的一瞬间,听见系统的声音:【黑化值:90%】 嗯,一切都如她所愿。 苏娆敛去眸中的神情,到底没有回头 顾宅。 没有人见过顾景衍这般动怒的模样,他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话语温淡,字字杀机:“昨天守夜的人,统统杀了。” “先生.”淳儿原本想要开口替那些人求饶,可是撞进顾景衍冰冷的视线中,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六) “先生.”淳儿原本想要开口替那些人求饶,可是撞进顾景衍冰冷的视线中,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遭,惨叫声迭起。 而始作俑者不过就是不动声色饮茶,自持冷静到叫人发指的地步。 很久之后,他踩着一地血污步伐优雅的往外走去。明明是那样一个出尘落拓的人,此时此刻,只叫人觉得如同阎罗在世。 “顾家还有商会所有的人,都给我好好找。哪怕翻了天,也要把夫人完好无缺的给我带回来。”他开口,话语冷静至没有波澜,配着那平静到扭曲诡异的神情,轻易就能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众人不敢拖延,连忙应下。 顾景衍的眼尾已经是猩红,他缓缓闭上眼,面色分明极端平静,却在下一刻冷笑了一声。 他用轻慢温吞的声音说:“娆娆,你最好保佑自己,千万千万不要再落在我的手上。” 苏娆在小村庄里度过了安宁的一天。 晚间用饭的时候,李春华领了一个年轻男子进来。 “苏姑娘,这是我的大侄子,你要是对村里的东西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李春华语气和蔼,配上那张慈爱的脸,苏娆笑着点头应下,并未多想。 那年轻男人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遇见苏娆这般美貌的女子,一顿晚饭总是时不时偷偷看她,脸色明显发红。 饭桌上,老太太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这位大侄子的优点。 苏娆再听不出来就是缺心眼了,她吃了一筷子咸菜,才笑着道:“谢谢奶奶,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一句话落下,轻易让两人都变了脸色。 “苏姑娘,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起,你已经结婚了?” 李春华语气带着一点不甘和埋怨:“你既然已经结婚了,又何必一个人跑到我们这样的乡下。女子出嫁从夫,一个人在外面,总归是不好的。” 苏娆听着李春华的说教,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不悦,只是一声不吭的用饭。 而那位年轻男人在半晌的沉默后,脸色缓和了一些,道:“苏姑娘,我婶婶说话直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娆笑笑,很是随和的语气:“我不会的,你放心。” 男人这才笑着说:“苏姑娘,我叫李司,往后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帮忙。” 苏娆不疑有他,笑着道:“那就谢谢你了,李司。” 一顿晚饭,三个人吃的各怀心思。 苏娆在去休息之前,将一摞银元放在李春华的面前,轻声道:“谢谢您两天的照拂,您放心,我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的。” 老太太和李司看着苏娆拿出来的钱,当真是看得眼都直了。 不同于之前的不好意思,这次老太太只是稍微推脱就收下了。 “苏姑娘真是客气了,你安安心心住着,有什么事,只需要招呼我这个老婆子就是了。” 苏娆唇角的笑意加深,人在屋檐下,她主动道:“那么今天的碗筷,我来收拾吧。” “这怎么使得?苏姑娘一看就是金尊玉贵的小姐,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我和李司做就好了。” 在李春华的再三拒绝劝说下,苏娆到底还是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李春华的面容太过慈爱,她依旧并没有察觉她有什么对劲。直到深夜,有人用粗绳捆住她的双手。 苏娆惊醒,看见李春华在烛火之下,显得狰狞的面容。 她看见苏娆醒了,先是惊慌,之后便偏过脸,对站在门口的李司说:“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是喜欢苏娆吗?只要她怀上了你的孩子,她就永远都不能离开这里了!” 话语中的狠意和理所应当,叫人不寒而栗。 苏娆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春华,先涌上心头的是愤怒:“我一直都敬重您,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春华脸上划过一丝难堪,之后才理直气壮,恶狠狠地说:“我也不想这样,苏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李司这么多年没有娶妻子,偏偏就一眼相中了你,你既然不愿意过之前的富贵日子,那么跟了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娆听着李春华的歪理,十分恼怒,偏偏她余光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司已经在脱他那件外褂子了。 她越发气急,到底忍无可忍,一脚踢在了李春华的身上。 后者哀叫一声倒在地上,大约是摔倒了腰,半晌没有爬起来。 苏娆只能用力去挣脱手上的粗绳,可是半天过去,也是纹丝未动。 她一时急出了眼泪,眼看着那李司已经走了过来,真是恨不能一头撞死。 终于,系统安抚开口,道:【娆娆不怕,顾景衍马上就到。】 苏娆竟是在这样一句话中,恢复了平静。 她听见李春华一边痛吟一边说:“李司,你不要管姑姑,今儿晚上先去把苏娆弄顺了!她这样的小姐脾气,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那李司闻言,竟是真的一步步走向她。 苏娆看着他渐行渐近,不由冷笑:“我劝你想清楚,我的丈夫不是普通人。” 可这句话极大的挫伤了李司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竟是抬手要扯苏娆的衣襟。 他的动作又狠又重,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你吓唬谁呢?你丈夫是我!往后都只能是我!” 只是他的话音落下,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苏娆用雾气朦胧的眼睛望过去,看见顾景衍站在门口。 他今天穿了款式简单黑色的长款西装,腕间的袖扣是暗红色,领带上有繁复的暗纹,一身矜贵落拓,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慌乱转身的李司,眼底的杀机浓烈到铺天盖地。 苏娆听见他毫无起伏的声音:“把这两个人,都给我带出去。” 于是后面乌泱泱进来一群人,不容分说的带走了李司和李春华。 李司已经被这样大的阵势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惨白的像死人,只有李春华渐渐远去的哀叫声。 苏娆听见她说:“苏姑娘,我们不是有心的,你大慈大悲,放过我们吧!” 【黑化值:95%】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七) 苏娆听见她说:“苏姑娘,我们不是有心的,你大慈大悲,放过我们吧!” 【黑化值:95%】 苏娆顿时苦笑:那谁来放过她呢。 顾景衍没有想到他会看见苏娆这个样子,手被束缚住,脸上都是泪痕,衣襟散乱。他根本不敢想,不敢想他如果晚来了一步,如今的情势,该是多么的无法控制。 他觉得,他大约是快疯了。 他捏住她因为挣扎泛红的面容,指尖的力道一寸寸加重,他看见她逐渐褪去血色的可怜样子,嗓音沙哑冷淡:“知道我晚来一步,你会被怎么对待吗?”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离开,没有问她是不是骗了自己,只是这样轻描淡写、温声细语的质问, 苏娆却是怕了。 他看见他猩红的眸子,还有那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惨白唇色。 他也在害怕吧?害怕自己晚来一步,一切都会来不及。 苏娆听见他嗓音冷彻:“娆娆,你胆子真大啊。” 苏娆突然有些感知到他究竟想做什么,“不要”二字细如蚊呐,便在下一刻,被夺走了所有呼吸。 唇齿相濡之间,他用最温柔的话酿成最残酷的宣判:“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嗯?那今天我就在这里,好好教你写写。” 没有任何温存缓和可言。 这房子年久失修,所有站在门口的人,无论是顾景衍的属下,还是李春华姑侄,都能清清楚楚听见苏娆的哭声。 那种被欺负到极致,偏偏不敢反抗,示弱恐惧的哭声,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口申、吟。 众人面红耳赤,一个个低下头,根本不敢多听。 等到一切结束,苏娆的身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月色沉沉,苏娆看见顾景衍眼角的泪痣,此刻在烛光之下宛若血凝,猩红的不像话。 他的衣物不曾有半分凌乱,正坐在自己的身侧,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那样温雅俊美的面容,不因他周身的戾气消磨半点美好,反而显得更加致命吸引。 他整理完一切,侧过身浅笑抚摸她的发,动作无限温情。只是他的唇上还沾染着她的血,便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 娆娆看见自己的肩胛上,一颗颗的血珠渗出来。 是刚才他盛怒下咬出的牙印,因为动作太重,已经渗血。 顾景衍同样也看见了,他用指尖沾染,轻轻放入口中,看着她哭得汗湿狼狈的脸,俯身亲昵的蹭她的鼻尖,笑着说:“娆娆怎么这么甜,连血都是甜的。” 他的样子,就像是嗜血的鬼怪。 苏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无措的看他,哑声道:“阿衍,你吓到我了.” 泪凝于睫,当真是不胜可怜。 下巴被人轻轻托起,她被迫撞进他毫无温度的眼中。 苏娆听见他问自己:“那娆娆知道吗?你也吓到我了。” 她唇色嗫嚅,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一气呵成,干脆继续激怒他,看看黑化值能涨到什么不可控制的地步。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如果不能一次集满,她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身体力行的展示什么叫作死。 她正想示弱,可是顾景衍竟是连这么短暂的犹豫时间都不给她,就狠狠咬住她的唇:“不用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又是一场压倒性的毫无悬念的情爱。 苏娆看见顾景衍近在咫尺的,性感到极致的面容,那张原本温雅的面容此刻满是冷然,漂亮的桃花眼隐约能看见暴虐。 大约是察觉苏娆过分专注的视线,顾景衍突然扯唇笑了笑。 他俯首帖耳,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苏娆,我真想把你弄死在这张床~上。” 咬牙切齿,阴气森森。 苏娆下意识颤抖,脸色越发的白了。 “阿衍.”她轻轻抽泣,用无限委屈的声音说:“我有自己的苦衷,我有的” “苦衷?”他的动作一顿,暗沉的眸色一片冰冷,之后动作更重:“那么娆娆倒是告诉我,你的苦衷是什么?” 苏娆说谎不打草稿,哆哆嗦嗦、话不成调:“我害怕我放走阿爹你会生气。” 这话原本是想要安抚顾景衍的情绪的,可是很快,苏娆就得到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结果。 【黑化值:96%】 苏娆简直想要哭出声,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算是见识到了。 苏娆顿时沉默了,决定不管顾景衍再怎么对自己,她都不说一个字,今天暴怒之下的他,情绪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苏娆被顾景衍放开双手的束缚,温柔抱起时,已经是晨光熹微。 腕间细嫩的皮肤早就已经被磨破了,细密的血丝伴随着粗绳的解开渗出,在她凝霜如雪的手腕上,宛如朱砂斑驳。 她的眼底已经有一层浅淡的清灰,娇嫩漂亮的小脸憔悴不堪。 他折腾了她整整一夜,根本没有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苏娆一双眼睛里面氤氲着泪光和雾气,听见他用冷静的声音说:“我抱着娆娆出去,好吗?” 这样的细致入微,仿佛将自己折腾的连路都走不了的,是另有其人。 苏娆垂眸遮住眼中的复杂神色,任由他动作轻柔的把自己抱起。 他身上依旧是浅淡好闻的冷香味,衣物也一如来时的熨帖,唯独手腕上那串佛珠被卸下,替自己挽了一头青丝。 顾景衍已经替她细细整理过了,可是一身狼狈还是足够明显,一看就是被欺负惨了。 苏娆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将手软软的搭在他的脖颈上,一声不吭。 门外,李春华和李司还战战兢兢的跪着。 顾景衍抱着她出来,目光落在李司身上,完全不顾苏娆还在他的怀中,漫不经心地说:“废了他。” 这个废了,废的哪里,实在是太过明显。 苏娆脸色苍白,被顾景衍抱进车里时,隐约听见李司痛苦的嚎叫。 顾景衍的眉心不耐拧起,再度开口,杀机毕现:“拔了他的舌头,放干他身上的血。” 苏娆一时惊愕无措,她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只能小声地说:“我没有受伤,阿衍,我没有.” 暗藏明月明天完结~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八) 苏娆一时惊愕无措,她说不出什么求情的话,只能小声地说:“我没有受伤,阿衍,我没有.” 只是尾音消融在他堪称粗暴的手劲中,苏娆吃疼皱眉。 他捏着她的下颌,吐字凉柔冰冷:“娆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一个妄图染指你的人活下来?况且,倘若如果你受伤了,我怎么会叫他死得这么轻易?” 苏娆听见李春华痛苦衰老的声音。 “那那个老太太呢?”苏娆问出口时,已经不带一丝希望。 果然,顾景衍温柔的抚摸她的脸,说:“我会给她一个全尸。” 他用这样动听的话,说出叫人不寒而栗的内容。 苏娆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车内,她靠在他的怀中,身姿僵硬。 大约是因为这一天的经历太过叫人印象深刻,苏娆回到顾宅就发起了高热。 她隐约中看见顾景衍在窗边负手而立,背影落拓,茕孑温润的模样。 他笑着对医生说了些什么,那样叫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很容易就让苏娆想起了初见时的顾景衍。 只是那个人,早非眼前人。 医生给她打了退烧针,醒来已是又一个深夜。 苏娆睁开眼,便顾景衍坐在她的身边,温暖的掌心正抚摸着她的双腿。 他的目光温凉,一丝丝攻击性都没有,低眉敛眸,温吞雅致。 苏娆听见他说:“娆娆醒了?” 她竟是不敢回应,她觉得顾景衍的情绪不太正常,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是源于什么。 她发现她的手脚都被他缚住,细细的天鹅绒温柔包裹着她的双手双脚,而外面是顾景衍的领带,一寸寸缠绕,强势,迫人。 “阿衍.我还在生病,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她话语中的不安,再也不是伪装出来的。 可是顾景衍没有回答她。 苏娆看见他拿起了一旁的针管,里面流动着透明的液体。 他对自己笑,俯身亲吻自己的眉眼,温声细语:“娆娆,我想到一个办法,一个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的办法。” 这天的一切,苏娆不愿意再回忆。 当顾景衍将那管不知名的病毒注入她的双腿时,她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双腿正一点点失去意识。 很缓慢,也很绝望的过程。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将事情做的这么极端。 他爱她。 他恨她。 两者纠缠,他终究用了最极端的手段留住她。 …… 一转眼就是一个月后,盛夏,蝉在聒噪。 苏娆盖着薄毯坐在轮椅上,听见脚步声渐近。 顾景衍的手中是娇艳欲滴的玫瑰,他将拔除了刺的玫瑰放在苏娆手中,亲吻她温婉漂亮的侧脸:“娆娆喜欢吗?” 卧室里日日都会放上新鲜漂亮的玫瑰,听旁人说,每一朵都是顾景衍亲手所摘,亲手拔除所有的锋芒尖刺。 苏娆重重闭上眼,按捺倦怠,之后才轻声道:“喜欢。” 从她丧失了行走的能力那天起,她就无法像从前那样,只是隔岸观火,将一切当作攻略。 她已经从骨子里怕极了他。 没有人能坦然接受另一个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关于肉体的磋磨伤害。 哪怕,只是在虚拟世界。 之前的悸动和心动全都化为乌有,她只想离开这个世界,越快越好。 “今天天气热,我让厨房给你做些解暑的汤药,好不好?”他似是察觉不到她的抗拒,亲亲吻她的耳廓,直到泛起浅淡的红意,才放过她。 苏娆到底是开口,说:“我想喝冰糖燕窝,加些西洋参。” 顾景衍对于她,一贯是纵容的,对于她提出来的要求,堪称有求必应。 晌午的阳光落在餐桌的玫瑰花上,娇艳漂亮至极。 苏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甜点,听见顾景衍说:“最近时局越来越乱了,娆娆,我送你出国去玩,好不好?” 苏娆成心刺他,放下手中的勺子,“阿衍,我这个样子,要怎么一个人生活,你教教我,好不好?” 顾景衍因她的话脸色一变,泛白的面容带着脆弱感。 只是半晌后,他到底还是笑了,笑意慵懒:“是啊,我忘了,娆娆离开我活不下去。那么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陪着我去死,好不好?” 苏娆眉眼凝了冰霜,冷冷的晕开:“不好。” 顾景衍笑容不变,用带着叹息的声音说:“嗯,不好。” 时局的颠乱来得很快很快,苏娆在梦中常常被枪声惊扰。 顾景衍将她抱在怀中,用手捂着她的耳朵,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娆娆不怕,我在这里,我在.” 苏娆眼神变得悠远:“外面,已经在打仗了吗?” “嗯,”他轻声安抚她:“不过娆娆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先照拂好你。” 苏娆想着未满的黑化值,决定不再拖延。 她扯着他的衣领,用同样温柔轻慢的声音说:“阿衍,你说我当时如果是和赵之沛在一起,我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这话太过尖锐,苏娆看见他的眼眶霎时间便红了,他一只手死死扣着她的腰,哑声道:“娆娆,不要用这种话来激我。” 他的话语之中,分明有绝望、 “这种话是什么话?”苏娆笑意淡了又淡:“总好过你毁了我的双腿,顾景衍,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怪我是吗?”他在黑暗中逼近她,原本布满阴霾绝望的面容,突然绽出了一抹笑:“没有关系,反正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娆娆,我对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往后,也绝对不会后悔。” 【黑化值: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距离时空跳跃,还有一个月。】 苏娆愣住:“怎么会只有一个月?” 【娆娆,每个世界存在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其他的,我不方便多说。】 苏娆只能作罢。 天色如晦,顾景衍的情绪已经失控,他轻轻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的手分明在发抖,捏在她的喉骨上,一寸寸绝望收力,苏娆冷静的看着他,心中却有细微的伤感划过。 求月票呜呜呜呜 (本章完) 暗藏明月(三十九) 他的手分明在发抖,捏在她的喉骨上,一寸寸绝望收力,苏娆冷静的看着他,心中却有细微的伤感划过。 说来稀奇又唏嘘,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承受来自攻略对象的杀意。 他竟是想杀了自己。 苏娆在轻微的窒息感中开口,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她说:“阿衍,如果真的这么恨我,你就杀了我吧?” 顾景衍想,也许苏娆说的是对的,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只要他杀了她,自己所有痛苦焦灼,自己满腔灼伤彼此的爱意,就能彻底消散。 明明她这么脆弱,只要自己稍稍收拢手指,就能结束她的性命。 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 到了最后,还是不舍得。 为什么不舍得呢? 顾景衍苦笑,听见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说:顾景衍,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就算苏娆一刀戳在你的心口,你也只会担心血会不会弄脏她的手。这样的你,要怎么杀她?你早就败在她的手上了。 窒息感陡然消失,苏娆下意识喘着气,只是还未平复,就被顾景衍用力抱进怀中。 他的嗓音还是一贯的温柔好听,可是里面却有了无力感,他说:“娆娆,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罢了。” 苏娆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抱住了他。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阿衍,或许,我们都做错了” 伤害是真的,可.爱也是真的。 只剩下一个月了,苏娆不知道顾景衍能不能释怀自己对他的伤害,可是于自己而言,黑化值满了的那一刻,她对他的芥蒂龃龉,已经消逝了。 说到底,是她主动招惹他的。 是她一步步让他爱上自己,又带着他迈进黑化的深渊。 她心念已定,怀着平静和疲惫沉睡下去,夜里不知是谁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心,于是她也在梦里,淋了一夜的雨。 —— 苏娆发现顾景衍仿佛变成了一个人,他变得很温柔,看着她的眼神,又有了初见时的潋滟柔软。 他真的伪装的太好,太温柔,若非那100%的黑化值,没有一星半点的降落。苏娆可能都以为,他是真的放下了一切。 可是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他为自己准备无数大大小小的惊喜,配合他所有的心血付出。 他在讨自己欢心,恨不能将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海城顾宅日日开销如流水,抵得过一个小城甚至一个县一年的营收,而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战火连天的时节,顾景衍日日派专机从国外空运鲜花水果,顾宅和外面,割裂到像两个世界。 苏顾景衍将葡萄和荔枝一颗一颗剥皮,喂到苏娆唇边,笑着问她:“娆娆,甜不甜?” 苏娆咬着汁水充沛的果肉,笑着说:“甜。” 于是后者眉眼舒展,无限满足。 火药价值不菲,顾景衍用这些不菲的火药,给苏娆放了整整七天七夜的烟花。 彼时海城的夜晚亮如白昼,苏娆站在顾宅的顶楼,笑意甜美的靠在顾景衍的怀中。 “娆娆,喜欢吗?”他在自己的耳畔轻声低语,不胜深情。 苏娆说喜欢,之后踮起脚去亲吻他的侧脸。 苏娆知道外界都在骂自己,这样的艰难岁月,如此挥金如土的作风,终归会遭人非议。偏偏顾景衍不知收敛,恨不能众所周知。 苏娆其实并不在意外界是怎么看她的,一月之期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陪他多久。他若是喜欢,她配合也无妨。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前,也只想他能消弭心中晦暗。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顾景衍几乎无时无刻都在陪着她,除了有时夜里,他会一个人在书房里,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一个人待在里面,很久很久都不出来。 她好几次想要过去找他,都被淳儿拦住了。 淳儿说:“如今外面局势乱,先生处境也艰难,先生必定不会愿意让夫人看见他为难的样子。” 苏娆知道淳儿说的是对的,于是便也作罢了。 而顾景衍夜里从书房回来,总是会抱着她,亲吻她的侧脸,絮絮温柔的说些什么。 而这天夜里,却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满是眷恋的看着她。 苏娆在睡梦中察觉他的视线,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回过神后,勾住他的脖颈微笑:“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顾景衍轻轻抱住她,也是同样的笑意,他说:“没什么,只是想要多看看你……” 苏娆笑着将他抱得更紧,睡意再度袭来,她含糊不清的说:“那也可以明天再看啊……” 她陷入了沉睡,所以没有听见顾景衍满是遗憾和爱意的声音,他说:“可是娆娆,我们没有明天了。” 由爱生怨,顾景衍想,他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情,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然无法回头。 他甚至平添怯懦,没有勇气问她一句,是否怨怪自己对她付诸的伤害。 可是转念一想,却是释然。 她怨怪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忘记自己。 苏娆做了一个冗长甜沉的梦,梦里她听见顾景衍对她说:“娆娆,好好活着。哪怕.没有我。” 夏日沉闷,苏娆在梦中被汗水浸湿背脊,她蓦然惊醒,惊魂未定。 睡意消失彻底,她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却发现周遭的一切陈设都已经变了。 这个古朴典雅的房间,显然是精心布置的,每一件家具都是繁复精美。可是桌上没有沾着露水的玫瑰花,枕头上也没有顾景衍身上冷清温柔的香气。 苏娆并不喜欢这里,这里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娆儿,你醒了。”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心头滋生,苏娆突然觉得,顾景衍最近的一切异常,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 只是这个答案,她真怕是她不能承受的。 苏娆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见赵之沛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此时他正起身走向自己。 (本章完) 暗藏明月(四十) 苏娆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看见赵之沛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此时他正起身走向自己。 他的步伐沉稳,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堪称温柔深情。可是苏娆已经见过这个世上最漂亮深情的眼睛,可以说,她的内心毫无触动。 苏娆捏紧了被褥,正想开口,听见系统说:【黑化值:50%】 苏娆眉眼震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景衍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以后赵公馆就是你的家。”赵之沛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坐在苏娆的身侧,抬手想要抚摸她的手。 苏娆一把挥开他,在后者渐渐冷却的目光之下,语气冰封般的疏离冷静:“我丈夫呢?” “他渎职贪墨,克扣了大量商会的税款,如今,应该时日无多。” 赵之沛心有怒气,全然不管苏娆苍白的脸色,语气霸道:“你放心,往后你在我这里,顾景衍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你就安安心心做我的夫人吧。” 苏娆看着他,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是刻意的激怒:“是你逼顾景衍放弃我,对吗?” 赵之沛脸上划过愤怒:“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苏娆我告诉你,顾景衍把你交付给我,只是因为他想让你活着,他知道,他护不住你了。整个华国,只有我能并且愿意护住你!” 苏娆脸色泛白,她听得出,赵之沛不是在说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赵之沛眉眼染上讽刺,冷笑加深:“顾景衍的财富在乱世中无疑就是各个政府的眼中刺,树大招风,偏偏他不知收敛,如今的下场,是意料之中!” 苏娆心念紧绷,喃喃道:“我要去找他。” “苏娆,你别仗着我有几分喜欢你,你就肆无忌惮!”赵之沛语气羞恼。 苏娆眸色泛起凉意,一字一句:“我说了,我要找他。” 苏娆离开时,听见赵之沛在自己身后说:“你今天离开这里,从今往后,你便是求我,我也不会叫你回来!” 苏娆却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艰难的坐上了轮椅,对着站在门口,眼圈泛红的淳儿说:“淳儿,带我去找他。” 小姑娘抹了眼泪,用力点头,说:“夫人,我这就带你过去!” 一路上,苏娆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到顾景衍身边的。 淳儿在路上告诉了她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块巨石,都重重击打在她的心上,泛起细密尖锐的疼痛,闷重到她喘不过气来。 她才知道这些日子顾景衍在书房里,是在写信。他给自己写了80封信,一年一封,他妄图用笔墨陪伴自己走完余生,还贪心的希望自己可以长命百岁。 她才知道他忍痛将自己送到赵之沛身边,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恨极了他,那句“如果当初是和赵之沛在一起”的激怒之言,让他以为她真的后悔了。 他以为自己后悔和他在一起了。于是那么占有欲深重的一个人,竟真的选择了放手。 她才知道他为自己准备了足够她用上十辈子的财富,保她一生无忧。 她才知道好多个日日夜夜,他摸着自己的双腿落泪,问淳儿他是不是做错了,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她早该知道的,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狠心,他在她的事情上,从来心软无力… 苏娆赶到时,顾景衍已经将一切都交代了出去,偌大的顾宅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士兵见证他人生的最后时刻。 军统政府给他最后的恩典,是体面的死去。他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一过,他便会死。 顾景衍想,人在临死之前,是不是都能看见一生最渴望的东西? 否则为什么他会看见苏娆在盛大的阳光中朝着自己而来,脸上的笑容温暖如初。 他没有什么遗憾,只是不曾奢望过还能见到苏娆,她是恨自己的,不是吗? 而苏娆在顾景衍愣神的那瞬间,已经推着轮椅到他的面前,她扑进他的怀中,轻声道:“阿衍,我是来陪你的。你这个傻子,你不在了,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 她说着话,便有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滴落,她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在来的路上,苏娆就偷偷服了毒,只是毒发的时间比自己预估的更早。 顾景衍不舍得她死,但是她也不愿意他独自面对死亡。 顾景衍僵硬的抱住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动作颤抖的去抹她唇角的血。 他抱得太过用力,血色沾染在他的面容上。 他恍然未觉,语调哽咽的喊她的名字,他说:“娆娆……求你别吓我。” 而苏娆在他震痛慌乱的眉眼中,用尽最后力气,轻声道:“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了……我很爱你。” 【黑化值:0%】 淳儿在一旁,泣不成声。 很多年以后,当淳儿已经成了一位老妇人,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她还是会想起那时,那位矜贵温雅了一生的顾先生,用无限温柔的姿态抱着怀中已经没有生息的苏娆,从容不迫的饮下杯中的烈性毒药。 后世都说顾先生一生向佛,做尽善事;说他是乱世儒商,不沾半点浊色,雅致清贵。 只有淳儿知道他曾为了苏娆大开杀戒,见过那时浸透在腥甜的血液中,如同人间炼狱的顾宅。 见过他半张面容被血晕开,戾气逼人,却又用如斯深情去亲吻怀中已经没了声息,面色青白骇人的苏娆。 见过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指尖紧紧扣着苏娆的腰,哪怕一身业债也要将她独占于怀中,至死不曾放开。 世事浮沉,她何其有幸,曾见过这世间最壮丽的死亡——殉爱。 淳儿将他们合葬在顾宅院落之中,墓碑上未着一字,只是镌刻着苏娆最钟爱的玫瑰…… 烈火烹油的盛夏中有玫瑰花香的味道, 在寂然无声的空气中, 是安静的, 是惊艳的。 没有人知道这镌刻背后是什么, 只有盛夏的微风知道, 她的所爱曾献祭于她。 用自己的炙热、温柔、泪水, 许给她一生一世,一期一会。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闻…… 新世界概念文案:天子的御书房旁一夜建起锦楼,那位新入宫的才人未曾沐浴恩宠,便被摄政王豢养在里面。夜凉雪漫,一地裂锦,裴希衍看着蜷缩在床榻角落的苏娆,笑意淡薄地将她扯进怀中,平素矜贵的男人亲吻她身上的暗色痕迹,看着她惨白的面色眯眸浅笑:“娆娆,你还不如当初真的死了。”——锦楼豢心 今日月票满5张更新一个新章节,求求大家快点投月票给我这个可怜孩子呜呜呜(._.)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一) 天子的御书房旁一夜建起锦楼,那位新入宫的才人未曾沐浴恩宠,便被摄政王豢养在里面。夜凉雪漫,一地裂锦,裴希衍看着蜷缩在床榻角落的苏娆,笑意淡薄地将她扯进怀中,平素矜贵的男人亲吻她身上的暗色痕迹,看着她惨白的面色眯眸浅笑:“娆娆,你还不如当初真的死了。”——锦楼豢心 嘉顺三十年,盛冬。 京城户部侍郎府邸。 苏娆一身凤冠霞披,坐在床榻之上,目光看向床畔之内同样盛装、风烛残年的老人。老人胸腔之内发出粗噶的喘息,像是破漏的风箱。 他的目光布满阴翳,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苏娆暗自叹息,从心中生出些许同情。 这位老人是户部侍郎王攀贵,此刻他木讷的面容微转,看着苏娆时,浑浊的眼中有惊艳。 王攀贵前两年得了肺痨,家中的儿女为了给他冲喜,特意从乡下找了一个身家清白,漂亮且八字上乘的姑娘,说给他去去晦气。值得一提的是,王家为了显示自家门第宽容良善,甚至同意这个冲喜妾室穿了正妻的服制。 苏娆在出嫁之前,那喜婆就言笑宴宴的同自己说:“姑娘能嫁给了户部侍郎,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好福气啊。” 本世界的女主,也就是苏娆,就是这个“好福气”的姑娘。 卧房里只有苏娆和王攀贵两人,这位病得神智不清的老男人强撑着一口气也要坐起来,他一边颤抖的解开自己的衣领,一边垂涎惊叹的看着苏娆的娇美面容。 烛火幽微之下,王攀贵还能看清女子那被婚服包裹着的秾纤合度的身姿,还有脖颈手腕间瓷白细腻的肌肤,简直漂亮的不带半点瑕疵。 而苏娆任由王攀贵堪称下流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默默倒数。 当她从十数到一的时候,这位恶疾缠身的老人手中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突出来。之后,一口气没有喘过来,登时两腿一蹬,脸色铁青,彻底没了气息,直直的倒在了床上。 是了,本世界的女主,原本是王攀贵的冲喜丫头。结果也很显然,喜事过重,直接将这位老人家给冲走了。 苏娆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大门走去。 门口的小厮看见苏娆脸色平静的走出来,皆是一愣:“夫人,洞房花烛夜,您怎么可以自己出来?” 苏娆敛眸,轻声道:“王大人已经驾鹤西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户部侍郎府邸的红色灯笼连夜被撤了下去,换上了白绫。 苏娆被王攀贵那对气急败坏的子女撤下一身婚服仪制,直接关在了柴房里。而她从始至终很平静,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反抗。因为她知道,过了今晚,她就能离开这里。 明天,本世界的男主司徒权和她的白月光裴希衍都会出现在户部侍郎的府邸,前来吊唁。 而她会在王攀贵儿女的共同商议下,预备被当作殉葬品活葬于棺材之中。本世界男主司徒权对自己见色起意,出手英雄救美,将自己带走。 在原本的设定中,她自然是顺理成章,和司徒权一道离开的。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并非什么美满浪漫的爱情故事,而是叫人窒息的虐恋。这位金戈铁马的大将军家中妻妾成群,女主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宅斗,才终于成为了当家主母。 这倒也没有什么,让苏娆不能接受的,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司徒权在旁人的陷害撺掇中,以为女主同侍卫有染,摔死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 苏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女主为什么会原谅男主。 而本世界的白月光裴希衍,则是本朝摄政王,曾经受命于先帝,也是一手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拥有令旁人心惊羡慕的泼天权势。只是苏娆遇见他时,天子已经亲政多年,牢牢掌握权势,摄政王的权力旁落,江河日下已成大势,不能挽回。按照剧情的设定,再过不到两年,他就要离开朝堂,远离京城。 只是如今,剧情一定不会按照从前的发展了。 于是这天夜里,苏娆心事已定,便睡了个好觉。 柴房湿冷,醒来时苏娆感觉到衣襟沾染了浅淡的水汽。 柴房的门被人从外边打开,晨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是王攀贵的儿子,王子韬。 王子韬显然是将父亲的骤然离世怪到了苏娆身上,他的脸色狰狞,恶狠狠的警告道:“今天家中有贵客,我就姑且先把你这个贱人放出来,你若是敢在外面造谣口舌,说什么不该说的,等他们走了,我一定弄死你。” 苏娆适时流露出惊恐的表情,连连点头。 王子韬眼中划过不自然的情绪,将一身白衣扔在了苏娆身上,之后便扬长而去。 等到王子韬离开了,苏娆才凝眸看着眼前的丧服,眉眼冷却。很显然,此时此刻,王子韬还没有叫自己殉葬的打算,那么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王攀贵的女儿了。 那位盛京第一美人,王漫雪。 可是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苏娆轻轻挽起袖子,毫不犹豫的拿起一旁的木棍,重重打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触目惊心的青紫。 她痛到脸色惨白,可是却还是毫不犹豫,又是一木棍打在自己的手臂上。 手段不狠,结局不稳,她今天说什么,都要让裴希衍带走自己。 可是她没有察觉,柴房门口一晃而过的玄色衣角,绣着蟒和青竹的暗色纹理。 “摄政王,户部侍郎娶进门的这位小娘子,好深的心机。”裴希衍的贴身侍卫清风咋舌开口,满是惊愕:“她竟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裴希衍潋滟温淡的桃花眼有浅淡的笑意,他面色从容的看着不远处凉台轩榭扑簌簌落下的雪,语气悠远:“也不过是个被逼到绝路的可怜人罢了。” 其实他没有看清苏娆的面容,只看见她的背影。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一刻他见苏娆用木棍自伤,竟是差一点就鬼使神差想要上前阻止。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 其实他没有看清苏娆的面容,只看见她的背影。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一刻他见苏娆用木棍自伤,竟是差一点就鬼使神差想要上前阻止。 可是之后,他却是转身离开。 这世间芸芸众生,浮沉潦倒是应当,经历苦难也难免,他又怎么顾及得过来。 清风是从小就陪在裴希衍身边的,闻言便摇了摇头,满是质疑地说:“看这位小娘子的狠劲,户部侍郎又是新婚初夜就驾鹤西去,想来这户部侍郎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未可知。” 裴希衍脚步一顿,桃花眼中泛出几丝凉意,敛眸看着清风,配着眼角那颗朱红的泪痣,压迫感微重:“不得妄言。” 清风脸色一凛,连忙道:“摄政王恕罪,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多言的。” 裴希衍这才面色稍霁,不再说什么,步伐从容的举步。 而此时的厢房内,王漫雪看着王子韬,眼眶泛红:“大哥你究竟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贱妇!阿爹就是被她活活克死的!” “漫儿,太医之前便说了,阿爹的病药石无医,已非人力可以挽救。”王子韬皱着眉,心中想起苏娆那张脸,几分异样的情绪:“这苏娆不如留她一条贱命?” 王漫雪脸上浮起冷笑,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连冷笑的样子都是说不出的好看:“大哥今天抢先跑去柴房找那个贱人,故意当着我的贴身侍婢的面对她恶言相向,我就猜到了,大哥是不舍得她死吧?” 王子韬愕然抬头,脸上的表情难堪:“漫儿,这就是你对你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我要苏娆给阿爹陪葬!”王漫雪语气决绝:“往后哥哥这里,我自会道歉,但是今天,她苏娆必须死!” 王子韬脸上划过不忍,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王漫雪说:“哥哥,女人什么时候都会有,可是这苏娆,已经是阿爹的女人的,你可别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 “你在胡说些什么!”王子韬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拍案而起,愤懑开口:“我不会插手,你想如何便如何。” 王漫雪微微一笑,全然不受影响:“那就多谢大哥了。” 苏娆刚刚换好衣服,就被几个小厮摸样的人从地上直接架起。 “怎么?王大小姐竟是迫不及待要我死吗?”她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 那几个小厮也是面露稀奇,他们头一遭见到,有人能死到临头还面不改色的,皆是不由一愣。 这样一来,倒是真有一个小厮吐出了几句实话:“夫人,你也别怪小姐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嫁进来头一天,老爷便死了。” 苏娆故作了然的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若是如此说来,便真的是我的错了。” “夫人,得罪了!” 苏娆被人架着经过去往灵堂必经的湖边小道,便同正在闲聊的司徒权和裴希衍撞了个正着。 那两人站在一起闲聊着什么,同样龙章凤姿的男人并肩而立,画面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司徒权一身墨蓝,英姿飒飒,几分狷狂的俊美面容,丹凤眼慵懒深邃。 而裴希衍一身玄衣,温雅至极的气质,桃花眼眼尾上挑,眼底那颗泪痣触目惊心的漂亮。 毫无疑问,裴希衍是美人,世间难得的美人。 苏娆在这样的险境之下,还有心情分心去想,系统说的没有错,这是一张完美到已经无法再多加修饰的面容。 司徒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是直直看着那位一身缟素,面容娇美温婉的女子,完全挪不开眼。这张脸,简直就是长在了他的心坎上。若是能够带回府中细细观赏,不失一件人生乐事。 而裴希衍与苏娆目光相触,有类似于不忍的情绪开始疯长。 小厮们也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撞见司徒权和裴希衍两位祖宗,真是叫苦不迭。可殉活葬这件事时间紧任务重,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们可是担待不起,于是硬着头皮就想要离开。 直到裴希衍出声制止:“站住。” 一众小厮这才架着苏娆的肩,不情不愿停下。 裴希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并未多加斥责,倒是一旁的清风开口,带着不满:“户部侍郎家的小厮好生无礼,见到将军和摄政王都无需行礼的吗?” 小厮们互相对望,皆脸色惨白,忙不迭的松开苏娆,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参见司徒将军,参见摄政王大人。” 苏娆被骤然松开,险些站不稳,好不容易站定了,她脸色惨白的看着裴希衍。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原本的做戏变成真情流露,竟是真的有委屈的感觉漫上心头。 她鼻尖泛红,众目睽睽之下,奔向那位位及人臣的摄政王,轻轻捏住了他的指尖。 她语气颤抖的不成样子,带着浓烈的哭腔:“阿衍,救我” 【爱意值:20%】 【恭喜娆娆,裴希衍他对你一见钟情。】 苏娆想唱一首好运来。 想起上个世界攻略顾景衍爱意值的辛酸泪,此刻她简直就是热泪盈眶! 裴希衍最近常常做一个梦,梦里那个女子唤他阿衍,和此时的场景重叠,没有半分偏差。 那张在梦境中模糊不清的脸,突然就变得真实可亲。 他认真的看着苏娆,笑意温润,好看得不像话的面容,偏偏还有这极端动人的声线:“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娆抿着唇,脸色泛红,像是羞赧到了极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摄摄政王.”小厮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开口:“这是老爷的.遗孀。” 裴希衍唇角的笑意加深,他反握住苏娆的手,用不盛笃定的语气说:“本王知道,只是如今,本王要带她走。” “摄政王,这这万万不可啊。”小厮齐齐跪伏得更低,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慌乱慌乱:“这于礼不合。” 而裴希衍只是微微侧过脸对着苏娆笑,缓慢温柔道:“于礼不合,于情无碍。”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 而裴希衍只是微微侧过脸对着苏娆笑,缓慢温柔道:“于礼不合,于情无碍。” 而一旁,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司徒权,在一片死寂中陡然开口:“摄政王想要救下这位女子,不一定非要亲自出面,倘若本将军愿意纳她为妾,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以为,裴希衍想要带走苏娆,不过是看她可怜而已。毕竟,摄政王不近女色之事众所周知,又怎么会对一素未谋面的女子心生涟漪? 最多,也不过怜香惜玉罢了。 司徒权说出这番话,便胸有成竹的等着裴希衍回应。在他看来,裴希衍没有理由不答应。 而苏娆在听见司徒权开口时,已经是心里一咯噔,听他说出来的话,更是浑身恶寒。她求助般的看着裴希衍,眼中的不愿不能更明显。 裴希衍隔着缓慢轻软的雪色,对上苏娆柔软的视线。 他从一旁的清风手中拿过伞,替苏娆打上,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面颊,只觉得心口的某处坍塌成了一个隐蔽角落,仅仅为她一人而存在。 他素来心如止水,受先帝嘱托匡扶社稷,也是与世无争。可是今时今日,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将某个人留下的念头。 坚定的,不带任何犹疑的。 他眸色温淡的看着苏娆,半晌,轻声道:“这位姑娘毕竟是户部侍郎以正妻的礼制带回府邸内的,无论如何,若只是为妾,都未免太过苛待。” 一个冲喜的妾,还只是区区户部侍郎的妾,能改嫁不说,还能当大将军府的妾,怎么都算是高攀,谈何苛待一说。 司徒权闻言也是不由冷笑:“那依照摄政王的意思,要怎么样才算不苛待?” 苏娆的指尖还捏着裴希衍的手,此时溢出浅浅的汗来。 冬日雪漫漫,这样冷到骨子里的时节,苏娆听见裴希衍的声音在风雪中,平添柔和,他说:“自然是正妻,才不算委屈了姑娘。”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周遭,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一直站在裴希衍身后的清风,也是瞳仁圆睁,之后用满是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苏娆,其眉心拧起的程度已然可以夹死苍蝇。 自家殿下平日里低调温和,虽处于朝堂漩涡的中心,在风口浪尖同各式势力斡旋,但是也从来不会主动生出事端,甚至可以说一句与世无争。 今天,殿下究竟是发了什么疯? 救下一个心思不纯的女子不说,还要主动娶她为妻?这些事若是传到朝堂之上,还不晓得要惹起什么样非议! “摄政王殿下”清风到底还是开口,咬着牙道:“还请三思。” 苏娆也同样震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接近白月光的过程,会顺利到这个地步。 而裴希衍在司徒权铁青的脸色,和一众人各怀心事的目光中,用带着笑意的语调,字字轻慢地说:“本王已经是深思熟虑了,本王,想要娶这位姑娘为妻。” 心跳剧烈,难收难管。 苏娆想,不能怪她心动的,怎么会有女子不心动? 短短一日,京城里面的各式流言甚嚣尘上。 有说苏娆心机深重,使尽浑身解数勾引摄政王的; 有说苏娆国色天香,惹得摄政王和护国大将军相争的; 有说摄政王对苏娆一见钟情,当场便承诺非卿不娶的; 总之各式各样,或夸大其实,或凭空杜撰。 可是唯一一个众口一词的观念是,只是可怜了那新婚便死了的户部侍郎。 毕竟这户部侍郎人才刚刚死,新婚妻子就被强取豪夺。偏偏后者位极人臣,没有人敢当面置喙。怎么看,户部侍郎家都是叫人唏嘘的弱势一方。 只能感叹红颜祸水,绝非常人可以消受的。 —— 苏娆是被裴希衍抱着进入摄政王府的。 裴希衍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路上抱着她,步伐沉稳。 苏娆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味,檀木的气息中融着松脂龙涎。 她低着头,将脸靠在他的肩胛上,就能看见他烫着长蟒的袍子,随着步伐走动,翻出浮光掠影的精致纹理,俨然华贵逼人的模样。 京城中瞩意摄政王的千金何止百千,他温雅矜贵的名声在外,又是先帝亲封,临危受命的摄政王。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苏娆此刻回过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有下人恭声行礼的声音: “参见殿下,” “参见王妃。” 苏娆闹了个红脸。 她才刚刚进门,就被叫上了王妃,想来是裴希衍先行授令的。这个男人,当真是温柔周到,心细如尘。 裴希衍低下头,就看见苏娆已然红透的耳廓,他唇角泛起一抹清淡笑意,温声道:“不必觉得不自在,本王既然在大庭广众将你带回来,自然就会好好对你,不会叫你受了半点委屈。” 他在她的耳畔字字清晰,如同承诺:“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护你一世周全。” 厢房的门被侍女打开,裴希衍抱着自己走了进去,房门便重新被合上。 苏娆感觉到自己被放在厚厚的锦被上,她下意识用双手撑着被褥,却因为用力绷开了胳膊上的伤,一时间小脸微微泛白。 “把衣服脱了。”裴希衍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几分清淡。 厢房里金丝楠木做的炭火,烧的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并没有太多冷意。 苏娆一边腹诽裴希衍是不是太性急了,一边抬起头看向他,在他幽深平静的目光中,她红着脸,不自在的解开了衣襟。 白色的丧服和同色的襦裙是上下两件,苏娆脱的身上只剩下芙蓉色的抹胸,才从床上起身,打算去脱下自己的裙子。 她其实是十分害羞的,只是动作却没有犹疑,青葱的五指拉开衣襟,很是乖顺。 “别动,坐回去。”裴希衍突然开口,制止了她的动作。 苏娆一愣,脸色不解的看着他:“我裙子还没脱.” 声音渐弱,因为后者已经捏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眸色雅致,落在她手臂的伤痕上,语调听不出端倪:“怎么弄的?” (本章完) 锦楼豢心(四) 他的眸色清淡,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她手臂的伤痕上,语调听不出端倪:“怎么弄的?” 苏娆没有想到裴希衍是为了看自己身上的伤,但是一转念,又是心口一紧: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伤的,莫非当时,他就在门外? 苏娆决定坦白从宽:“我原本打算用苦肉计,逼阿衍救我。” 她喊他阿衍,尾音流出时唇角是上扬的,便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笑意,只是再细看,只剩下惶恐不安。 裴希衍觉得心尖被羽毛拂过,之后就有怜惜渐渐生出。 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重话转了个弯,柔软到不像话:“以后不许这样,你什么都不做,本王也会救你。” 苏娆笑意漫上眉眼,唇角微扬:“阿衍,你怎么能这么好?” 裴希衍无法回答。 深爱临头,他避无可避,心动到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半分道理可讲。 他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暗格里拿出金疮药,替苏娆一点点涂上,期间动作细致温柔,岂止一句专注可言。 苏娆觉得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暖融融的往心尖淌,一时,她生出些许贪恋来。 若能一直如此,未尝不好。 裴希衍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拿起沉木制的古朴小盘里的纱巾,替她细细包扎好患处,之后才拿起床榻上的衣裳,替她穿好。 他的手指生的过分漂亮了一些,修长白皙,指骨分明,将这么简单的整理衣裳的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 “礼部侍郎毕竟才刚刚死,顾念你清誉,本王同你的婚事,一切从简可好?”他在沉默中开口,嗓音温润清澈,像是冬日落在冰雪上的阳光,不是太过炙烈的温度,可是也足够温暖。 苏娆怎么会觉得不好,摄政王娶妻从简,折的是他自己的名声。他明明是替她着想,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都听阿衍的”苏娆仰起头看他,眼底笑盈盈的,眉睫弯成动人的弧度。 裴希衍眼底的柔和更甚,他倾身蹲下,握住苏娆的手,带着几分歉疚:“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户部侍郎家的事风声过了,本王必定重新给你办一场婚事。” “不委屈,只要能和阿衍在一起,怎么样都不委屈。”苏娆一贯会说话,若是有心让一个人心悦,便能将话语说到滴水不漏。 【爱意值:21%】 “不曾问过,你从前是哪里人?”裴希衍再度开口,话语中温切絮絮,皆是关切。 苏娆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身份,“我原本是桃溪屿人,那日礼部侍郎派人来了我家,说是我八字极好,便问我哥哥将我买了去,说是冲喜。” 她将话说到这里,裴希衍便知道不必问下去了。 不过是些这个世道常有的民间疾苦,只是他原本以为,他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有太多的触动。 可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心被人狠狠揪紧,不自知的放轻了声音。 苏娆听见他说:“不怕,以后本王护着你。” 当天夜里,礼部侍郎府邸的白帆还没有撤下,摄政王府的红绸便已经挂上了。 裴希衍虽然是说了一切从简,可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是从简,该有的礼数还是一件不能少。 京城一众官员两处奔徙,一边是朝廷老臣王攀贵,户部侍郎这个位子迎来送往极多,众人或多或少同其打过交道,不能不去;一边是摄政王,哪怕如今已经放权给陛下,众人皆是被他余威震慑,不敢不去。 于是这红白二事下来,苦得还是京城中的官员。 唯独大将军府,司徒权闭门不出。 “夫君今日,似乎想要将那苏氏女,臣妾是说摄政王妃,您似乎想要将她带回来?” 说话的人是司徒权的发妻南枯芸儿。 书房里灯火辉映,司徒权正在伏案写着公文,字字锋芒毕露,力透纸背。 南枯芸儿站在他的身侧替他研磨,目光温柔如水。 南枯芸儿的姐姐南枯璇乃当朝皇后,父亲乃兵部尚书,出身尊贵不说,偏偏还没有一点娇纵之气,自从嫁给司徒权以来,把将军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妾室们都很服她的管教。 贤妻如此,当真羡煞旁人。 此时,司徒权听着南枯芸儿的问话,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拿起了手中刚刚攥写好的文章,细细舒展纸张晾干墨迹。 等到墨迹差不多不带水迹,他才缓缓道:“裴希衍不过是强弩之末,过不了两年便风光不再,到那时他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离京。你看看从古至今,有哪个摄政王能在天子稳坐宝位后,还能功成身退的。” “届时,”司徒权笑了笑:“这苏氏女,依旧是我的。” 南枯芸儿闻言正想笑着恭维两句,却在司徒权的后半句话中变了脸色。 他听见司徒权说:“裴希衍让她为妻,本将军也能叫她做平妻。” 更深露重,外面的雪下得又急又快。 南枯芸儿从书房出来,因为忧思郁结,差一点跌倒。 侍女连忙过去扶她,语气担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可南枯芸儿只是摇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唇色惨白。 平妻? 他竟要让一个二嫁之女同自己平起平坐,这苏氏女若是当了平妻,那么往后,她的儿子灵彦怎么办? 这将军府的一切,可还是她的灵彦的? 要知道,平妻若是诞下子嗣,也同样是嫡出! 南枯芸儿眼中划过一丝狠意,不行,她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一切成真! 这苏氏女,绝对不能进府!届时若司徒权执意如此,她只能去找陛下—— 苏娆没有想过她会在同一天,先是穿丧服,再是穿吉服。 她坐在洒满桂圆红枣花生莲子的婚床上,视线被红色的盖头遮挡,入目可及皆是红色,看不真切周遭的一切。 可事实上,苏娆此时此刻也是无心去看。 今日发生的一切,未免太过跌宕起伏,叫人心神难定。 裴希衍说一切从简,可是该给她的体面,半分不少。 这是最甜的一个世界,超级甜了。 阿衍所有的狠心,都不会舍得用在娆娆身上。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五) 裴希衍说一切从简,可是该给她的体面,半分不少。 苏娆对于他能娶自己这件事,已是十分满足,如今这些,她更觉受宠若惊。 裴希衍是第一个,她还没怎么攻略,就爱上自己的位面。说不触动,显然是骗人的。 红烛幽微,喜房里是暖融融的红色。 四下皆静,苏娆在寂静的等待中,甚至听见灯油爆裂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娆听见脚步声,是沉稳缓慢的。之后,便是一双黑底绣红纹祥瑞的靴子,出现在自己眼前。 “摄政王,这是喜秤。”是媒婆的声音。 苏娆听见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嗓音低醇,说不出的好听。 她心绪已是紧张,一双交握的小手汗津津的。 绑着红绸的喜秤出现在眼前,轻轻撩起她眼前的红布。 苏娆下意识顺着盖头掀起的方向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景衍温雅疏朗的眉眼。 他眼中凝着温柔的笑意,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眼中分明有惊艳划过。 苏娆在他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中,脸色泛红。 “你们都退下。”他挥手屏退了众人。 一阵脚步声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彼此。 苏娆看见裴希衍转身,走向了叠满金樽玉器和佳肴的桌子。 大约是去拿交杯酒吧,新婚燕尔,第一件事便是喝交杯酒吧。 苏娆这般想着,以至于看着裴希衍端着一碟桂花糕走向自己时,目光微滞。 裴希衍将桂花糕递给苏娆,他坐在她的身侧,轻声道:“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 确实是饿坏了,这一整天,她都没有吃东西。 在礼部侍郎府邸是因为没有给给她吃食,后来到了摄政王府,却是一身繁琐的婚服,害怕吃东西弄坏了妆容仪态。 此时,裴希衍将吃食递给苏娆,苏娆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感觉到裴希衍用指尖漫不经心的梳拢着她的发,将她头上那些发冠一件一件的摘下。 苏娆吃了半盘子,有了饱足感,才后知后觉的的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裴希衍的面前:“阿衍.你是不是也饿了?” 她没有吃东西,裴希衍今天这样繁忙,想必也没有什么机会吃东西。 她慢半拍的样子实在可爱,裴希衍失笑,眸色柔和,语气益发温吞:“我不饿,你慢些吃,别噎到了。” 苏娆红着脸说好。 这小鹿乱撞的感觉,真是要命。 等到苏娆用完了饭,裴希衍才帮她一点一点擦去唇角的糕点碎屑。 他动作专注,墨色的眸子深邃雅致,几乎能叫人溺毙。 苏娆听见他说:“时间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他将束玉的发冠解下,墨色的发倾泻,配上那双含情温柔的桃花眼,真是折煞苏娆的一颗少女心。 行动比理智更快做出了反应,她捏着他的衣摆,道:“阿衍.不和我圆房吗?” 裴希衍弯身去摸苏娆的发顶,语气温和:“本王听说,你还不到十六岁。” 苏娆扳着手指算了一下,小脸皱起:“再过半年,我就十六岁了。” “嗯,”他话语中的笑意深刻:“那就半年之后再说。” 这一天,是苏娆和裴希衍的洞房花烛夜。 外面雪意如沸,苏娆被他抱在怀中,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感觉他周身熟悉好闻的香气,将她一寸寸包围。 苏娆缓缓闭上眼,感觉到了久违的平静。 次日,天色尚未霁然,裴希衍就起身了。 苏娆一只手撑着枕头,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她看见裴希衍站在床榻前,正在内侍的伺候下穿衣。 苏娆记得,古代男子有了妻室以后,都是由妻子来负责穿衣的。 她闹了个红脸,起身就想走向裴希衍。 “躺回去,时间还早,继续睡吧。”裴希衍制止她的动作,语气温雅。 他身上的官服已经穿好,铅素红色的长袍衬得他整个人如玉山一般,雅致又威严。 “之前我出嫁时,王家曾经派来过教习嬷嬷,嬷嬷说,妻子应当比丈夫早起,为丈夫整理衣冠。”苏娆说着话,小脸微微皱起,竟是真的有了几分苦恼的模样。 窗扉被风吹开,裴希衍走过去重新阖上,之后才开口道:“嬷嬷教错了,这世上没有这样的规矩。” 苏娆一时愣住,有复杂的情绪在心口萦绕。 裴希衍挥退了伺候她穿衣的太监,走到苏娆身边,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乖巧的模样,于是笑意更深:“看着本王做什么?” “阿衍,”苏娆尽职尽力的表演着原女主的小白花人设:“我这样的身份,若是再不将一切做的尽善尽美,怕是会招人非议吧?” 她的话语直白无辜,带着一些不安。 裴希衍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身侧。 他浓墨重彩的眉眼雅人至深,开口时,字字认真:“你的身份是本王的夫人,既是本王的夫人,便不许旁人非议。本王娶你回来,也不是想要你伺候的,你明白吗?” 苏娆被他笃定地语调感染,下意识点头说“好”。 早朝的时间紧促,裴希衍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他同伺候的下人说:“夫人从今往后都不需早起,谁都不许惊扰了她。” 苏娆听着众人纷纷应和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甜意重新躺下。 天色尚早,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而朝堂之上,一切不过按部就班。 只是在早朝快要结束时,年轻的天子笑着看向裴希衍:“朕听闻,爱卿昨日娶妻了?”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天子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来,哪怕带着笑意,也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司徒权本就站在裴希衍的身侧,听着天子的问话,便不动声色的看向他。 而裴希衍面不改色,笑着道:“启禀陛下,臣昨日确实是娶妻了。” “朕还听闻,这女子是户部侍郎的亡妻?”天子话语中的笑意淡了一点:“这户部侍郎的亡妻,一夕之间成了摄政王妃,怎么听,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本章完) 锦楼豢心(六) “朕还听闻,这女子是户部侍郎的亡妻?”天子话语中的笑意淡了一点:“这户部侍郎的亡妻,一夕之间成了摄政王妃,怎么听,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裴希衍眉心微微一跳,也是同样的收敛笑意,声音端肃:“陛下放心,臣绝不会有损我朝颜面,臣王妃的事,臣会好好处理。” “不知摄政王想怎么处理,”天子冷笑,将一摞奏章扔在了裴希衍面前:“户部侍郎之子昨日连上二十道奏折参你以权压人,你要怎么处理!” 司徒权知道,天子忌讳裴希衍已久。苏娆的事,不过是给了天子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是有的放矢。 他既然能看出来,裴希衍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司徒权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理。 不同于裴希衍和司徒权的冷静,天威难犯之下,他们身后的文武百官已经齐齐跪下。 “陛下息怒!” “陛下恕罪!” 天子的眼中,冷意更甚。 裴希衍只是动作平静弯腰,将那一摞奏折捡起。 他看着上面不断重复提点的“赐死犯妇苏氏”几字,开口时面色如常:“王子韬戕害臣的王妃在前,侮辱臣王妃清誉在后,臣会祭出先帝的尚方宝剑,亲手杀了他。” 舆情哗然。 天子的脸色难看到无以复加:“这就是摄政王给朕的答复?” 裴希衍躬身垂首,语气恭顺,话语里的实质却是分毫不让:“陛下恕罪,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他说完,没等天子回应,转身就往外走去。 众臣无不心慌。 他们想起了那时天子刚刚登基,十七岁的摄政王扶着十岁的天子登基时,也是如今这般的气势迫人。 只是这些年,裴希衍越发的收敛了锋芒,以至于他们,甚至天子自己都忘记了,这摄政王当年,究竟是怎样的雷霆手段。 苏娆不过刚刚睡醒,就听见系统说:【黑化值:1%】 虽然只是1%,但是苏娆还是很好奇,这就出去上了一趟早朝,黑化值怎么就升上去了。 但是很快,她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门口,有侍女脸色为难的冲了进来,对苏娆说:“夫人,王家小姐一定要见你,说是今天见不到你,她就在摄政王府门口撞柱而亡。” 苏娆对王漫雪的威胁不以为意,但却是真的很想知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王漫雪这个当口过来,系统刚才的提示音,绝对少不了王家的推波助澜。 苏娆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就见她一面吧。” 王漫雪在前厅等了半晌,苏娆才姗姗来迟。 苏娆今天穿了一件掐金朱红的纱裙,正红的颜色,衬得她肤如凝脂,宛如话本里的妖精。 王漫雪眼中划过一抹厌弃。 摄政王为了她不惜在朝堂之上公然叫板天子,而这个女人,却完全不知道收敛二字怎么写,穿的如此招摇,恨不能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对她的青眼有加。 可是明明,这个女人不过是替自己阿爹冲喜的贱婢而已。 王漫雪打量苏娆的时候,苏娆也同样在打量她。 不得不说,王漫雪不愧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这样貌确实出挑。 只是这摄政王府的下人,却都是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的。此时她鬓钗微乱,脸上还都是汗,稍微弄晕了精致描摹妆容,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苏娆做到主位上,没有多加置评,只是道:“不知王大小姐今日来找本王妃,是有什么要事?” 苏娆的语气不算客气,带着一些慵懒和隔岸观火的冷淡。 “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要你” 王漫雪好不容易压下难堪开口,但话说到一半,又被苏娆打断。 苏娆笑得很甜美,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动听:“王大小姐,我好歹是摄政王明媒正娶的妃子,你在我面前,都不需要行礼的吗?” 王漫雪小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可是有求于人,又不能多加耽搁,她忍气吞声的起身,给苏娆行礼:“参见摄政王妃。” 苏娆满意的点点头,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道:“免礼,你刚刚说到哪了,接着说吧。” 王漫雪咬了咬牙,才道:“还请摄政王妃替我向摄政王求情,放过我的哥哥。” 苏娆皱眉:“不知你哥哥所犯何事?” 王漫雪眉眼微动,咬紧了贝齿,开口时话语艰难:“哥哥因父亲的事像陛下起走,也许是词不达意,激怒了摄政王。” 苏娆了然笑笑:“你想我去替你哥哥求情?可当初,你让我殉葬的时候,可曾想过放我一条生路?” 也许是自己恶毒被当众揭穿,王漫雪脸上掠过难堪,话语艰难的争辩:“这件事我没有做错。你既然是我们王家花钱买来的,要怎么样都是我们的自由。” 苏娆听得更是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那么摄政王位高权重,他要怎么样,也是他的自由。” 王漫雪脸色一白,想到哥哥危在旦夕,到底还是出声道歉:“殉葬的事,确然是我们王家对不住你.对不起!” 苏娆这才放下手中的糕点:“你既然这么道歉了,那么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要你王家京郊的五百亩良田。” 王家在京郊有良田千亩,家境雍实。 王漫雪没有想到自家阿爹这个唯唯诺诺的妾,竟然一夕变得说一不二,脸色白了又白,终究还是哑声道:“我答应你。” 苏娆起身去了户部侍郎的府邸。 她和王漫雪赶到的时候,裴希衍坐在主位上,冷眼平淡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子韬。 他的手中是那柄声名显赫的尚方宝剑,此刻剑已出鞘,就这么放在桌上,散发着凌冽冰冷的光。 苏娆听见王子韬求饶的声音:“摄政王,这奏章,是漫雪逼着我写的。您相信草民!” 苏娆颇有兴致的看了一眼一瞬间石化的王漫雪,在后者心虚的眼神中,迈进了屋内。 裴希衍看见苏娆,先是一愣,之后便起身走向她。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七) 裴希衍看见苏娆,先是一愣,之后便起身走向她。 他眉心微凝,没等苏娆开口就拉着她往外走。路过王漫雪时,后者腿软跪下,结结巴巴地说:“参见摄政王。” “你来这里做什么?”屋外僻静之地,裴希衍皱眉看着苏娆,下一句语调转冷:“是王漫雪让你过来的?” 苏娆抬手去捏他的衣摆,眼中是恰到好处的甜软无辜:“阿衍,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他似是叹息,之后却挥手叫过一旁的侍卫:“送王妃回去。” 苏娆在这一刻,还没有意识到裴希衍这个位面的复杂性,她不依,执拗道:“我不想离开。” 裴希衍浅淡的眸色温凉,里面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却叫人觉得不能直视。 苏娆听见他问:“娆娆确定,要留在这里吗?” 苏娆说:“确定。”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裴希衍的爱意值摆在那里,黑化值也只是刚刚萌发,不至于当着自己的面动手杀人。她在,里面的那位就不会死。 而后者轻轻握住她的手,唇角的笑意加深,一派温容:“进去以后跟着我。” 苏娆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裴希衍带着苏娆的重新迈进屋内时,王漫雪正跪坐在王子韬身边,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家长兄。 是她任性,因为一时的不甘,撺掇哥哥去向陛下上奏。 现如今,却是将她兄妹二人逼至绝路。 父亲一死,家中再无人为官荫蔽,又要怎么对抗这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裴希衍的官服是铅素红,衬得他眉目温和柔软,翩翩如玉。 京城女子皆说摄政王是玉面郎君,哪怕此时杀意毕露,看向王氏兄妹二人的目光也不沾染半分戾气。 王漫雪脸色慌乱的看着站在裴希衍身侧的苏娆,求饶的话刚刚要说出口,就听见裴希衍说:“把本王的尚方宝剑取来。” “殿下!”王漫雪慌乱之下跪伏得更低:“上奏之事是哥哥鬼迷心窍,还请摄政王大人有大量,绕过他这一次。” 京城第一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一旁裴希衍的手下见状,不由得心生犹疑。 倒不是被美色蛊惑,只是这王氏兄妹,好歹是户部侍郎的子女。 殿下和户部侍郎共事多年,怎么也该有几分薄面恻隐。 事实上,下属们对于裴希衍是否真的会杀了王子韬,皆是半信半疑。 谁人不知,摄政王是出了名的温良宽和。 “本王的话没听见吗?”裴希衍的声音在下属的犹疑中响起,不带什么情绪,可是却足够叫人心生怖意。 “是……是……”下属慌乱应下,走向一旁的桌案。 上面玄色为底,刻着龙纹镶着珍宝的剑,俨然就是先帝留下来的。 “阿衍……”眼见场面不可控制,苏娆喊他的名字,她贴近他的耳畔,轻声道:“吓唬吓唬就算了。” 裴希衍看着她,眼底又是那熟悉的笑意,只是他在自己的耳畔,却只用轻慢的声音说:“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苏娆脸色变了变。 说好的1%的黑化值呢,怎么就极端成这个样子。 苏娆气急败坏的呼叫了系统。 系统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地说:【每个世界的攻略对象都会有所不同,裴希衍的人物核心性格是:谨慎。】 苏娆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他娶了人家的遗孀,新婚第二天,就要杀了人家的儿子,你倒是告诉我,谨慎在哪里?” 大约是被苏娆夸张的语气感染,系统的声音中多了笑意:【傻娆娆,他谨慎在意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 苏娆被这样一句话噎住,先是一愣,之后才犹犹豫豫地说:“是我吗?” 系统的叹息又轻又温柔。 苏娆感觉到有人覆盖住了她的眼睛,是裴希衍,他身上的冷香味将她包围。 苏娆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裴希衍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王妃可以听听本王的心跳,本王抱着你的时候,便是这般的心跳。” 他将她的脸护在怀中,广袖之下,几乎将她大半个身子遮挡。 苏娆确实听见了裴希衍的心跳,很快,很快…… 王漫雪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带着哭腔尖叫道:“苏娆,你骗我!” 尾音消弭,模糊不清。 之后,似乎有什么液体飞溅到她的手上。 苏娆如梦初醒,周身泛冷。 指尖黏腻,还有温热。 那是王子韬的血。 她从裴希衍的怀中蓦然抬头,后者看见她惊惶无措的视线,只是笑意温浅。 苏娆感觉到指尖被人轻轻握住。 裴希衍一点一点揩去她指尖的血迹,动作细致如微。 苏娆僵硬的坐在他的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他执起她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 他说:“不怕,我在这里。” 苏娆很怕。 她甚至觉得她不用攻略黑化值了。 没黑化就已经这样了,黑化了她又该怎么面对。 苏娆被他从户部侍郎府邸带离。 那厅堂的中央都是血,裴希衍将她抱在怀中,完全不忌讳的踩着那一地的血往外走去。 苏娆看见王漫雪狼狈的跌坐在一旁,因为过度的惊悸,哭得无声。 苏娆一时竟是有些无措。 倒不是因为王子韬的死,而是因为裴希衍这叫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马车平稳的行进着,苏娆坐在裴希衍的身侧,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把玩。 他低垂眉睫的样子实在是太温柔,不染一丝丝尘埃,如同明月高悬。 苏娆看了半晌,还是没有想明白他方才怎么能这么雷霆手腕。 之前的世界,无论是哪个位面,做这种事的时候,总归会想办法避着自己。可是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知道与否,他百无禁忌。 苏娆实在没有忍住,问道:“阿衍。你今日一定要杀了王子韬,是因为我吗?” 他手中的动作因她的话语,有片刻的凝滞,语气轻缓:“本王娶了你,就要对你负责。众口悠悠,本王堵不住。但是那些胆敢将议论放至明面的,本王要他们看到下场。” (本章完) 锦楼豢心(八) 他手中的动作因她的话语,有片刻的凝滞,语气轻缓:“本王娶了你,就要对你负责。众口悠悠,本王堵不住。但是那些胆敢将议论放至明面的,本王要他们看到下场。” 苏娆不知该作何答。 裴希衍已经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抬头。 她撞进他深邃干净的眼中,听见他说:“本王不会避讳你,因为本王的一切,你都该接受。而你的所有,无论好坏,本王都会负责。” “好,我都接受。”苏娆眉眼弯弯,笑意甜软:“阿衍的一切,我都喜欢。” 【爱意值:25%】 …… 裴希衍逼死户部侍郎之子的事传遍京城,无数的人都因这件事缄口,再不提苏娆的过往。 裴希衍简直百无禁忌,拿着尚方宝剑去户部侍郎家中,逼死人家唯一的儿子。连这样有损阴德的事,他都不忌讳,若是他们这些人当真将他惹急了,下场怕是只会更难看。 人都是这样,趋利避害,欺软怕硬。 流言蜚语少了,苏娆的日子便真切好过了许多。 外面还在下雪,天色又冷又寒。 苏娆坐在凉亭内,四面屏风,中间烘着金丝暖碳。 雪意如针丝,伴随着凛冽的风声,带着某种压抑恐怖的气质。 苏娆听摄政王府中的下人说,摄政王最近对政事上心了不少。 手中的香茶微微烫手,苏娆将茶杯放下,细细思索着对策。 裴希衍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温柔善良的白月光,他本身就缺乏悲悯之心,只是大是大非的事上不偏颇而已。 他没有害人之心,但是也绝无悯爱世人之意。 苏娆决定调转对策。 这个世界,她要尽量集满爱意值,之后再去攻略黑化值。 茶盏中的茶水凉了些许,苏娆重新拿起,呷了一口,呼出一口浊气。 心念已定,只觉得这许多天的大石头,至此落定。 有侍女拿着小册子走了进来:“王妃,马上就是踏梅诗会了,将军府那边送了请帖过来,问您届时您和将军夫人,是否要一道布置?” 苏娆的目光落在那厚重的册子上,意兴阑珊:“我不喜欢这些事,不去了。” 侍女脸色为难:“可是到时候殿下也是要去的,王妃不去的话,外界会说王妃和殿下夫妻不睦。” 苏娆来精神了:“你说摄政王也会去?” “是的,这踏梅诗会说是诗会,其实是每年对五品以下的官员的一次遴选,有才有德之人,皆会在诗会上得到提拔。” 侍女说到这里,有些忿忿不平:“殿下与世无争,性子又淡。往年将军夫人说殿下没有妻室,这些琐事将军府会处理,以至于这踏梅诗会,都是将军府一手操办的。” “那些官员自然是更多的巴结将军府,殿下这边越发门庭冷落。可若是按照品级,殿下分明还要高大将军一等,这些年却被占尽了风头。” 苏娆是多么护短的一个人,听到这里就已经坐不住了,改口道:“你放心,这踏梅诗会,我必定会好好和将军夫人一道布置。” 侍女脸色大喜,连说了好几个是,才喜气洋洋的离开了。 将军府。 南枯芸儿捻着桌上新进的珊瑚赏玩,底下乌泱泱坐了一堆的妾室命妇。 她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婉:“摄政王妃说,她会布置踏梅诗会?” 前来回禀的人恭敬道:“摄政王府那边,确实是这样回话的。” 南枯芸儿点了点头,脸色尚算平静:“本夫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到下人离开了,底下才有命妇笑着道:“这摄政王妃据说是乡野出来的丫头,可这野心,可真是不小啊。” 将军府等级森严,见命妇说话了,才有司徒权的妾室帮腔道:“就怕有这野心,没这命。没有金刚钻,怎么揽瓷器活?” 这话说的含讽带刺,听者皆知其中意味不明。 南枯芸儿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只是端庄的笑笑,之后品茗手中的茶,道:“赵夫人慎言,这苏娆,毕竟是摄政王妃。” 赵夫人闻言连忙表忠心,道:“司徒夫人说笑了,这将来的朝堂之上,形势已经分明,必定是司徒将军一展拳脚之地。” 南枯芸儿听见赵夫人提起司徒权,眼中才划过一丝柔软,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本夫人也才要替将军好好绸缪,不能叫不相干的人或事,影响了他的仕途。” 众人皆说是,场面和络又戏谑。 想来这其中之人,又有几个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南枯芸儿眼底划过一丝冷淡,只是细看,又是平素那幅温婉动人的模样…… 裴希衍下朝时,苏娆还在凉亭煮火锅。 这小铜锅是她自己画的图纸,找宫内的六局做的,中间颇费了些许周折。 裴希衍掀开帘子走进去时,苏娆正将一块肉脯放进锅子里。 她的手腕原本就很细,此刻热气蒸腾之下,透出淡淡的粉色,更是过了几分说不出的娇美。 素手执箸,皓腕凝雪。 裴希衍从来知道苏娆是长在自己喜好上的,只是也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盯着她的手腕出神。 她生来似乎是要克他的。 “阿衍,要一起用些吗?”苏娆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裴希衍唇角微扬,一个温淡的弧度。他举步走到苏娆面前,看着一桌子琳琅菜肴,轻声道:“本王替你涮。” 苏娆当然是愿意的。 于是清风进来时,便看见自家那位打小没下过庖厨的主子,正在给苏娆一筷子一筷子,动作精细的烫菜。 清风只看了一眼,就没有胆子继续看下去了。 他低下头,语气慌乱:“殿下,将军府那边,将军夫人请夫人过府一叙,说是要共同商讨踏梅诗会的事。” 摄政王府这些年对大将军府诸多容忍,一方面是因为裴希衍的权利西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司徒权在朝堂之上越发如日中天。 裴希衍性子无争,对于官场的种种,其实是倦怠的。这些年对大将军府,可以说是能忍则忍。 (本章完) 锦楼豢心(九) 裴希衍性子无争,对于官场的种种,其实是倦怠的。这些年对大将军府,可以说是能忍则忍。 苏娆尝了一块饴糖浸过的肉,甜的直皱眉头。 裴希衍到了一杯水给苏娆,才不紧不慢的说:“雪深路滑,让将军夫人自行过来吧。” 清风一怔,之后便联想到裴希衍这些时日越发分寸不让的政治风格,不由得又看向苏娆。 这位夫人,怕不是给殿下下蛊了? 苏娆倒是没有注意到清风的视线,她听着裴希衍的话,眼底有笑意。 “阿衍怎么这么好?阿衍简直是天下一等一好的夫君。”她说起奉承话来简直就是不假思索。 偏偏裴希衍受用得很,唇角肉眼可见的笑意加深。 清风看得一阵心惊,目光难免就大胆了些。 直到裴希衍平静开口,他说:“管好你的眼睛,出去。” 这究竟是怎样占有欲? “是……”清风不敢再犹疑,毫不迟疑的朝外走去。 苏娆等到清风离开了,才鼓着腮帮子,看着裴希衍:“阿衍今日心情不好吗?” “看见王妃,心情便是好的。”他话语温吞,眼中是一斛细碎的光。 苏娆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曾经的周衍,宋沉衍,都曾经这样看见她。 她放下手中的筷箸,将脸埋在裴希衍的怀中:“阿衍,我看见你也很欢喜,很欢喜很欢喜。” 她一遍遍重复,便有了许多温柔缱绻。 【爱意值:28%】 雪色漫漫,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裴希衍夜里是要办公的,苏娆不肯睡,说什么都要去书房陪他。 摄政王办公素来不喜被打搅,府中的人不敢阻拦苏娆,只能去找裴希衍。 而得到的回应时:“外面还在下雪,本王去接她。” 当真是没有半点底线可言。 苏娆被裴希衍用大氅包裹着,抱进书房。 一路上她都只能从严严实实的遮盖中,勉强窥见一星半点。 是裴希衍的手,从自己的膝弯穿过,指尖沾染了雪意,修长白皙,指骨分明。 苏娆看得出神,直到被裴希衍放在软榻上。 他替她揭开身上的大氅,看着她暖红娇气的面容哄诱:“本王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给王妃拿本画册可好?” 白月光无论秉性如何,在没有黑化之前,对苏娆都是无微不至,几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苏娆看的很通透,于是得寸进尺时,不带一丝丝迟疑:“阿衍可以抱着我办公吗?” 这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了,但是裴希衍笑意未减,语气柔和:“那你不许作乱,乖些。” 苏娆跪在软榻上去够他的脖颈,她身上香软,抱住他时,便将面容贴在他的肩窝处,声音像是小猫:“阿衍抱~” 灯光如昼,裴希衍低垂的眉眼染上暖色,本就是多情的桃花眼,眼角有浅淡笑意晕开,温柔到一塌糊涂。 这天夜里,裴希衍到底还是没有处理完他的正事。 苏娆在他怀中不安分的乱动,看着他泛红的耳廓,不仅不加收敛,反而越发嚣张。 她在他耳畔呵气如兰,尾音拖长,带着天真的蛊惑:“阿衍,你的皮肤好白。” 说着话,指尖勾起他的衣襟,看着他狼狈别过脸的模样,指尖摩挲过他的锁骨,笑意深深。 但是很快,苏娆就发现她可能玩过火了。 裴希衍眼尾渐渐漫上一弯红,在苏娆的手得寸进尺往里探时,握住她的手腕。 书房里传来笔墨纸砚落地的声音,清风听见动静进来,看见裴希衍正挥开书桌上所有的物件,掐着苏娆的腰将她抵在桌沿。 清风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于是十分识趣的离开,顺手还阖上了门。 “清风大人,里面是……?” 有下人小心试探。 清风不自然的清咳了一声,才道:“殿下正在同王妃玩闹,并无大碍。” 众人一听,于是都明白了。 而书房里,苏娆已经被裴希衍压在了书中上。 这桌子大约已经有些年岁了,沉香梨木的味道混着墨香,丝丝缕缕往鼻尖里窜。 苏娆红着脸看着裴希衍,指尖在他心口打转:“阿衍,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说话,只是俯身亲吻她的鼻尖,声音隐忍克制:“本王听太医院的人说,女子年岁太小得嗣,会危及性命。” 苏娆一愣,之后才恍然:“所以阿衍那天说,要等到我……十六岁。” “本王甚至觉得,十六岁也过早。本王的母妃,就是生本王时难产过世的。”裴希衍指尖抚过她的面容,带着丝丝眷恋温柔,叹了一口气:“所以,不要再撩拨我了。” 他手臂收拢,将她抱在怀中,语气带着无奈和叹息:“你明明知道,本王对你没什么抵抗力。” 苏娆心念复杂,难得一见的面容严肃。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开口的,带着认真的承诺保证,字字清晰:“阿衍,我和你都会长命百岁的。” 她听见裴希衍在短暂的沉默后说:“好,我陪着王妃长命百岁。” …… 南枯芸儿次日一早就到了,彼时苏娆还在睡觉。 她随意披了件外衣起身,素黑的发用一条红线绑住,不着粉黛的脸清丽脱俗。 南枯芸儿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能被裴希衍和自家夫君同时伸出援手的女子,面容必定是不俗的。 可是看见苏娆的这刻,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心口生钝。 如果要说苏娆生得像自己,不如说自己生得像她。 这是一张将温婉天真四字表达的淋漓尽致的脸,哪怕是京城第一美人王漫雪,怕也是要逊色。 苏娆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南枯芸儿,司徒权的妻子,她不太愿意注意。 但是她们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苏娆对她态度还是很客气:“将军夫人久等了,本王妃方才还在睡觉,这才来晚了。” 南枯芸儿其实是算着时间过来了的,司徒权离家去早朝已过了半个时辰,她本以为苏娆无论如何,都该开始操办家中琐事了,这才过来,谁曾想,她竟是还没睡醒。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 南枯芸儿其实是算着时间过来了的,司徒权离家去早朝已过了半个时辰,她本以为苏娆无论如何,都该开始操办家中琐事了,这才过来,谁曾想,她竟是还没睡醒。 南枯芸儿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笑意:“王妃不需早起,伺候摄政王更衣吗?” 苏娆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摄政王说,我还小,还要长身体,不必早起。” 南枯芸儿听得心头翻江倒海的愤懑,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嫁给司徒权为妻也难眠操劳,这苏娆,凭什么过得这么惬意? “王妃好福气,”表面上,南枯芸儿还是笑着道:“摄政王这么多年没有娶妻,却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迎娶王妃,想来是极爱你的。” 苏娆于是也客套道:“将军夫人能者多劳,不像我,什么也不行。反而是我该羡慕将军夫人的。” 两个女人虚与委蛇,说出来的话都不见得有多真心。 有侍女跑过来,给苏娆在腿上披了毛毡褥子,带着哭腔说:“王妃下次可别一声不吭从卧房出来了,天冷了,王妃若是罹病,我们这些伺候的,怕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娆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被子。 南枯芸儿来得突然,于是她醒来时,便也就比较仓促了。 “你放心,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会和阿衍说,不会叫他责难你们的。” 小侍女这才破涕为笑离开。 而苏娆看向南枯芸儿,发现她的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 苏娆听见她语气僵硬地说:“王妃可以这般喊摄政王的名讳,摄政王不会生气吗?” 苏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到底比方才多了几分真心:“夫妻同心,我若是连喊他的名字都不敢,又要如何白头偕老?” 南枯芸儿紧咬下唇,唇色泛白,之后渗出血迹。 苏娆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能起身走向她。 “你没事吧……”苏娆将一方丝巾递给她。 南枯芸儿眼神颤动,半晌,苦笑了一声:“谢王妃关心,自然是无事的。我只是……只是有些羡慕。” 她说到这里,缓缓起身,道:“踏梅诗会的事,将军府会好好配合王妃的派遣,我今日身子不适,先行离开了。” 她说完,不等苏娆作何反应,就步伐游离的往外走, 苏娆站在原地,看得一头雾水。 这将军夫人,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岂止心事重重,南枯芸儿已经羡慕到发疯。 今日她看见苏娆不加修饰前来时,已经是心头震动,这摄政王对她,是真的纵容无度。 她竟能日日酣睡,连起码的妻子的义务都不做。 后来,她又知道,原来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权贵不避讳所谓的等级尊卑,让自己的妻子喊自己名讳。 那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南枯芸儿在尚未成亲之前,也曾对自己将来的爱情有过许多幻想。 她的夫君不必太出众,只要温柔体贴就好了。 后来她嫁给英名赫赫的司徒权,大将军是征战沙场的英雄,这场婚事,多少京城官家小姐羡慕不已。 南枯芸儿也曾有过憧憬的,新婚之夜,她对司徒权说:“臣妾家中之人,都唤臣妾芸儿。” 可是她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是司徒权用波澜不兴的语气说:“将军府最看重规矩,夫人的乳名,本将军无需知道。” 她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哪怕私下相处,也总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将军,连夫君二字都是少有。 怎么可能不羡慕? 谁能不羡慕苏娆的境况。 这简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南枯芸儿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消失在悠长僻静的小道上。 而南枯芸儿离开不久,苏娆就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往卧房走去。 这一大清早的,太阳都还没出来,她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 苏娆蜷倒在床榻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她隐约中做了一个梦,梦里宋沉衍站在无尽的黑暗中,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苏娆之所以觉得这个人是宋沉衍,是根据他的衣着判定的。毕竟所有位面都长着同一张脸。 苏娆想,她不该梦到他的。任务结束以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 这只是一个系统,系统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她不仅没有过去,反而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她不能被蛊惑,她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哀伤,揉碎了一地清冽如水的月光,只剩下惨白冷清。 人在仓皇无措之下做的决定,其实都是不经思考的。 她反应过来时,便看见宋沉衍隐匿在黑暗中的半张脸都是血色。 他修长的指尖沾了血迹,朝着自己伸出手来,用沙哑平静的声音说:“娆娆,过来。” 苏娆只想跑得更快,可是脚步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制,她硬生生僵在原地,看见宋沉衍从暗处一步步走出来。 白色的长衫一半如同月光寥落,另一半被血浸透,竟是诡异的深红色。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吐字温良,笑意病态:“你还想去哪?留下来陪我,不好吗?” 苏娆看见梦里的自己,红着眼说了一个“好”字。 而下一刻,情势急转,镶满宝石的精巧小刀刺进她的心口。 血顺着宋沉衍的手一滴滴滴落,苏娆看见他漫不经心的笑意,他说:“娆娆,你还是死了,我才能安心。” “若是你死,倒不如就死在我怀里。” 死亡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苏娆在梦中惊醒。 这个梦境的隐喻太诡异,她不敢细想。 裴希衍进来时,便看见苏娆一脸惨白的坐在床上。 他眉心微凝,走向她,语气多了几分关切:“好端端的,这是魇着了?” 苏娆看见裴希衍那张和宋沉衍别无二致的脸,更确切的说,其实她并不能确定,当时梦境里的人,究竟是不是宋沉衍。 苏娆听见自己声音,沙哑艰难:“阿衍,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你会杀了我吗?”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一) 苏娆听见自己声音,沙哑艰难:“阿衍,如果有一天,我惹你生气,你会杀了我吗?” 这话问得实在是没有一丝丝道理可言,裴希衍失笑,用无奈又温柔的语气说:“娆娆,本王怎么舍得杀你?你哪怕日后真的做错了什么,引颈待戮的人,也只会是我。” 他已经动情,又怎么可能伤她分毫。 苏娆看着裴希衍清冽柔软的的目光,有些迟钝又忐忑的想,或许是她多想了,好歹是爱意值满再积攒黑化值。白月光再怎么心狠手辣,又怎么可能杀了自己? 苏娆这般想着,在裴希衍的怀中渐渐松懈下来。她将脸靠在他的胸口,像是小猫一样蹂蹭着,语气染上了甜意:“阿衍,我有点饿了。” 后者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语调松瀜清霭:“想吃些什么?” 苏娆有模有样的思索了一下,捏着他的衣角来回轻晃:“桃花酥。” 苏娆一贯是得寸进尺的,裴希衍对自己这般好说话,她便越发要求甚多。 “我听说今天外边的雪景很好,我想一边赏雪一边吃。”苏娆说到这里,在他怀中仰起头:“阿衍,好不好?” 天寒地冻,裴希衍顾念她的身子,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对上她的目光,拒绝的话梗在唇边,根本说不出来。 他叹息:“.好。” “那”苏娆抬手勾住他的脖颈:“阿衍抱我过去。” “好。” 【爱意值:30%】 凉亭轩榭早早的生好了暖碳,裴希衍抱着苏娆迈过风雪,将她放在软榻之上,抬手去擦她脸上的雪粒。 苏娆看着他温柔动人的样子,倒也确实是想说些什么调戏一番,偏偏系统煞风景的开口了: 【解锁场景一:场地任选,七天之内,让攻略对象一次性上升30%的爱意值。】 苏娆想骂人,事实上,她也的确骂了:“你们开发部门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强人所难很有意思吗?” 系统不为所动,只是用温柔轻慢的语气说:【任务传达完毕,娆娆,你要相信自己是可以的。】 虽说裴希衍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可是这样的爱意值上升,也是不可思议的。 苏娆经过前几个世界的总结,60%的爱意值,几乎意味着这个攻略对象愿意为了自己放下一切。 苏娆这般想着,再度看向裴希衍,难免就多了几分复杂情绪。 “怎么了?这般看着本王?”裴希衍抬手抚过她鬓角的碎发,轻声细语:“娆娆,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 苏娆表示惆怅。 “阿衍,我最大的心事,就是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她的语气认真,那双潋滟的眸子,完完整整的倒映着他的面容。 裴希衍平生难得心乱如麻。 苏娆笑了笑,亲吻他的侧脸:“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阿衍去忙吧。” 等到裴希衍走后,苏娆才开始认真思索系统的任务。 最近七天最大的事件,就是踏梅诗会了。她若是想要攻略,想必从那里下手不会有错。 苏娆心念已定,终于有了闲情逸致,去吃桌上的梅花糕。 而将军府内,南枯芸儿也等回了下朝归来的司徒权。 今日朝堂之上,裴希衍一改往日温润不言的性格,简直是对他分寸不让。 裴希衍是摄政王,哪怕权柄旁落,也是先帝亲封,现如今和司徒权在朝堂之上公然交锋,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 “将军回来了,”南枯芸儿从后院迎出来,眼中的笑意未褪,满满的急切喜悦:“将军今日在朝上,一切可还顺利。” 司徒权心中有郁结难舒,偏偏南枯芸儿每句话都是正正恰好的戳心。他益发面沉如水,眼底的阴郁戾气越来越重。 南枯芸儿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再度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将军是心情不好?” 回应她的,不过就是司徒权疏离淡漠的背影。他步伐未停,没有半分等待自己的意思。 南枯芸儿咬着唇,脸色一片惨白。 雪更紧了,简直是生生往人心肺里刮。 她在原地半晌驻留,到底还是重新扬眉浅笑,追了上去。 前厅,有下人捧着热茶,碍于司徒权身上的压迫感,简直是将茶哆哆嗦嗦的递到他的跟前。 “将军请用茶。” 司徒权接过,轻呷了一口茶汤,一直沉凝的眉心终于有所舒缓。 南枯芸儿见状,这才缓缓开口,道:“将军方才心情不畅,可是因为朝堂之上的事?” 司徒权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南枯芸儿心中更是紧切:“若是有用得到臣妾母家的,将军尽管吩咐。” “呵”司徒权冷笑了一声,语调无不讥讽:“那可是堂堂摄政王,连本将军都处理不了,你的母家如何处理?就凭你姐姐在后宫的地位吗?” 话语中的不屑,如同一把尖锐泛冷的刀子,生生戳在了人的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南枯芸儿不由得想起苏娆,那个地位低贱,却受尽宠爱的女子。 凭什么,自己就要沦落到这个地步? 大约是生出了怨念,她鬼使神差的开口:“说来,臣妾今日去了摄政王府。” 司徒权将茶盏放到一边,眉眼间有一瞬的晦暗,他敛眸,话语平静:“你去摄政王府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不日的踏梅诗会,”南枯芸儿说到这里,试探意味深重:“臣妾故意将一切权宜都留给了摄政王妃,她什么都不会,必定自顾不暇。” “届时,将军是否需要.让这摄政王妃在踏梅诗会上出丑。这样,也同样可以磋磨的是摄政王的脸面,给将军出口恶气。” 其实,南枯芸儿在说出这番话时,已经想到了司徒权会拒绝,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茶盏被他直接挥到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碎裂一地。茶水洇湿地面,热气很快就消散在冰寒的空气中,只剩下冰冷的水迹。 南枯芸儿就像被人扇了一耳光,直接就僵硬的站在了原地。她怎么都想不到,司徒权会气急败坏,以至于到如此失控的模样。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二) 南枯芸儿就像被人扇了一耳光,直接就僵硬的站在了原地。她怎么都想不到,司徒权会气急败坏,以至于到如此失控的模样。 她缓缓抬头看向司徒权,努力扯了扯唇角,可脸上的笑容已经十分勉强:“将军,臣妾不过是随口一提,将军若是不愿,臣妾怎敢忤逆?” 司徒权的凤眼有血丝蜿蜒,他起身,一步步走到南枯芸儿的面前,吐字又轻又冷:“本将军瞩意的人,你也不许动,懂吗?” 他说完,像是不愿再多看眼前的女人一眼,直接举步离开。 南枯芸儿站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瘫软在地。 她步伐踉跄,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夫人.”侍女从怀中拿出了药瓶,拿出一粒泛着苦气香味的药,放在南枯芸儿手中:“大夫嘱咐过了,夫人您心疾未愈,最忌讳大喜大悲。” “忌讳?”南枯芸儿冷笑了一声,十成十的自嘲:“事到如今的局面,本夫人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她捏紧手中的药丸,看着价值不菲的药在自己手中一点点被捻搓成齑粉,才冷笑着再度轻声细语:“本夫人,怎么会让那个女人如愿?” 一直到踏梅诗会正式举行之前,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苏娆的笑话。 这样的诗会,意义远远不止诗会本身。 南枯芸儿珠玉在前,苏娆若是做的差之千里,则会被人暗地笑话,若是做得不相上下,则会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被人理所当然的觉得逊色三分。 总之无论如何,苏娆的胜算都不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众人迈入踏梅诗会的小苑时,才难免诧异。 满园清幽干净的桃花香,幽竹管弦,莫不静好。满园开的正好的桃花,正中间是拔地而起的高楼。 最叫人啧啧称奇的,是那高楼竟是用桃花木做的。其他物件用桃花木修饰倒是寻常,只是这样粗壮,能用来浇筑地基的桃花木却是难寻。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能这般别出心裁,众人皆是意外。 从前南枯芸儿操办诗会,更侧重富丽典雅,而苏娆另辟蹊径,入情入景。 南枯芸儿在迈入院落的那一刻,脸色就难看到无法形容。 这桃花木,若是她没有记错,在当初,她也央求司徒权去塞外替自己寻觅过的。 司徒权是大将军,拿这些东西,不过一句话而已。 只是那时,司徒权用一句劳民伤财拒绝了自己。 而如今,苏娆竟是用这样劳师动众的木料做了台基,心中的落差,岂止一句话可以涵盖。 “京城怎么会有这样的桃花木?”小侍女搀着南枯芸儿走,打量着那精巧绝伦的小楼,没有多想啧啧称奇。 从前的诗会,都在凉亭轩榭举行,这一次的小楼,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南枯芸儿闻言,下意识紧咬牙关。 偏偏小侍女不解其意:“夫人,您说这摄政王妃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闭嘴!”她少有的失态,直接打断了小侍女的话。 小侍女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言。 而此时的苏娆,正在屋内招呼来宾。 不同于外边的幽静,屋内的一切装饰,皆是装裱了书画,墨迹飞扬,或是栩栩如生,或是笔走龙蛇。 在场之人无不震撼,毕竟京城之内,能画得这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凤毛麟角。 不是是谁的惊叹:“这是欧阳大人的真迹!” 欧阳熙,自古至今第一书画大家,只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然过世了。他的真迹被无数达官显贵争相收藏,一字一画价值千金。 可如今,这样不菲的字画,竟然就只用来装点修饰。 “摄政王妃好大的手笔。”南枯芸儿一步步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流于表面:“摄政王这些年深居简出,不成想却愿意为了摄政王妃出这样大的风头。” 苏娆闻言,这才看向了南枯芸儿。 苏娆看见她眼中的不甘怨愤。 而南枯芸儿却觉得苏娆此时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分明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得袖手旁观十分好笑?她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助力裨益,摄政王会将一切都替她筹谋好。 难怪.难怪这些天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南枯芸儿这般想着,心中愤怒更甚。 苏娆终究还是举步走向了她。 苏娆今天一袭素淡的白色襦裙,轻施粉黛的脸容,眉间是桃色花钿。她漂亮温婉的气质,生生让南枯芸儿精心修饰的妆容变成了一场笑话。 “夫人说笑了,”苏娆笑意清甜:“说到底,不过是我能力有限罢了。” 南枯芸儿只觉得一口郁气梗在心口。 她想起了前几日,司徒权对自己的恶言相向。 她心中怨气已经无数次堆砌积攒,到底还是失态开口:“摄政王妃去忙吧,我府内还有事,先行离开。” 苏娆不傻,听得出她的不满怨愤。 她笑意不减,姿态得体:“那我让人送夫人离开。” 苏娆并不在意南枯芸儿的心情,她在意的,是今天她的计划顺利进行的话,裴希衍的爱意值会不会上涨。 苏娆虽然不在意,但是不代表众人不在意。摄政王妃和将军夫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真是一出惊心动魄的好戏。 有人裴希衍的人嘱咐手下:“叫摄政王快些回来,就说将军府上门挑衅,直接离开了。” 苏娆并不知道事态已经如此发展,她还在回想昨天夜里,系统对自己说的话。 【透露一下,按照剧情设定,裴希衍在前往诗会途中,会被人袭击。】 虽然说美女救英雄的桥段老套,但是这确实是爱意上升的好手段。苏娆觉得,有必要一试! 而马车内,南枯芸儿脸色苍白:“将军派去袭击,说是给裴希衍教训的人,可已经动身?” “夫人,已经动身了。”侍女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揉捏她的青葱十指,舒血活络。 南枯芸儿缓缓睁开眼:“叫他们回来,去诗会门口,袭击摄政王妃。”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三) 南枯芸儿缓缓睁开眼:“叫他们回来,去诗会门口,袭击摄政王妃。” “夫人……”小侍女面目惊愕的看着南枯芸儿,这般惊人的决断,她不由得声音颤抖:“夫人,若是真的这样做了,将军必定会震怒。” 南枯芸儿眼中却是风轻云淡的平静,她面目不屑的笑笑,字字平淡:“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他是否震怒吗?” 马车内一片死寂,只有车轴声辘辘。 小侍女觉得,她似乎是第一日看清她的夫人。 这个在众人面前端庄温柔的女人,其实手段狠心,一样不缺。 她毕竟是个下人,南枯芸儿讲话说的如此决绝,她没有拒绝的可能。 她轻声应下,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打点这件事。” 南枯芸儿垂眸,只是默然不语。 她其实想到了司徒权会生怒,说不定还会同自己撕破脸面。可是现如今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生气又能如何,她的处境,不会比如今更糟。 与其日日夜夜因为苏娆的幸福度日如年,她宁可这个人从此消失,哪怕代价,也是她不能承受的。 司徒权如此睿智的一个人,偏偏在他的身上犯了一个大忌。他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妒忌心,也低估了她的心狠…… 因为下属的传话,裴希衍从摄政王府动身时,比原本预定的时间要早了很多。司徒权派来伏击的暗卫在摄政王府扑了个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离开,打算去向司徒权复命。 偏偏这个时候,南枯芸儿的贴身侍女出现了。 她说:“奉王妃之名,袭击摄政王妃。” “可是……”暗卫首领语气犹疑:“将军说过了,摄政王府的事态,无论如何发展。都不能牵扯摄政王妃。” 小侍女柳眉倒竖,有了几分警告之意:“现如今是怎么的?夫人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 首领脸色惶恐:“属下不敢……” “那就快些去做,这事情若是真的耽搁了。我怕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吃罪不起!” “是……” 苏娆是算着时间离开的。 诗会上觥筹交错,众人面目都带有几分醉意。 “各位尽欢,本王妃去请摄政王过来,与大家共叙。”苏娆得体的饮了一杯酒,将空了的酒杯微倾,示意众人:“酒已饮尽,大家随意便好。” “多谢摄政王妃,只是不知道,这司徒将军,今日还会出现吗?” 不知是谁的询问,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作用。窃窃私语的声音,开始蔓延。 苏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这南枯芸儿一走,直接坐实了将军府和摄政王府不和的传闻。在场的众人,比起攀附摄政王,其实都更加瞩意大将军。 毕竟兵权是实权,大将军的官衔也是武官之首。事实上,司徒权手中的权柄比裴希衍大得多。 苏娆只是沉吟片刻,便道:“本王妃和将军夫人之间,也许会有些龃龉,但是这大将军,今日是一定会来的。” 她之所以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是因为她一早就在世界背景中得知,司徒权十分看重踏梅诗会,总会从这其中提拔几个书生,成为自己的幕僚。 南枯芸儿今日的失态,必定不是司徒权授意的。 “王妃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放心多了。”有人笑着打圆场:“王妃若是有事,不必顾及我们,快些去忙吧。” 苏娆笑意清浅,放下手中空了的酒盏:“既是如此,本王妃便先离开片刻。” 随着她起身,众人也纷纷起身,垂首作揖。 “恭送王妃。” 苏娆其实不喜欢这样虚假盛大的场面,她素来喜静,若非系统逼得太狠,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剑走偏锋。 她笑容浮于表面,颔首之后,步伐不急不缓往外走去。 苏娆走到小苑的门口,恰好是雪意如沸。 有门童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规矩的站在一旁。 “王妃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殿下过些时候,自然便过来了。” 侍女替她披上白色的大氅,脸色担忧:“王妃这么一去,又是来来回回颠簸。” “不碍事,”苏娆半真半假:“本王妃想见见他。” 一切似乎都没有半分不妥,直到意外突然来袭。 没有人想到,裴希衍的马车会突然出现在小苑门口。也没有人会想到,在裴希衍从马车内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会有冷箭划过雪色,直逼苏娆而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苏娆低头看着自己肩胛上的箭簇,直到红色的血从里衫洇出来,浸湿最外层的大氅。 她不由得苦笑,毕竟这一幕,实在在她的意料之外。 说好的美救英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出戏码。 她被疼痛击溃理智,所以没有看见裴希衍从不远处快步跑过来。平素那样风轻云淡的一个人,现如今慌乱无措,眸色猩红。 他只堪堪扶住失力跌倒的苏娆。 地上,血迹斑驳,裴希衍看着那血迹,只觉得在这一刻,两眼一阵阵发黑。 平生从未如此恐惧过,从未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轻易对人生出感情。更何况,是爱意。 她注定会成为他的软肋。 而在场的众人后知后觉,此时皆是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裴希衍在一片死寂的惊慌中,看向了隐蔽的死角。 他一直知道司徒权憎恶自己,也从不怕他的明刀暗算,可是他不曾想过,司徒权会把这些手段用在苏娆身上。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下一刻,那位高高在上,不沾染半点戾气的摄政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的撕下自己的官服衣角,给苏娆包裹伤口。 在这个年代,官服是天子所赐,故意损伤,是大罪。 一旁的清风脸色铁青,殿下怕不是疯了. 裴希衍伸手避过苏娆肩上的箭簇,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骨分明,如今却血迹斑驳,看起来瘆人得厉害。 他开口,语气冷静到叫人不寒而栗:“传太医去府内就诊,把今日伺候王妃的侍女,逐出王府。”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四) 他开口,语气冷静到叫人不寒而栗:“传太医去府内就诊,把今日伺候王妃的侍女,逐出王府。” “摄政王……”清风心神一震,不安道:“这侍女是王妃一贯喜欢的,今日之事,也是意外。” “意外?”他竟是轻笑,眉目流转间冷漠如寒冰:“清风,你真的觉得,今日之事,是意外吗?” 语气甚至算得上轻柔。 可是清风却是哑口无言。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旁敲侧击罢了。对方针对的,恐怕并非摄政王妃这一介女流。 【黑化值:20%】 “今日之事,是冲我而来的。”裴希衍放轻了声音,抱着已经昏迷的苏娆便要往外走去,话语似乎消散在风中:“可是他却害了娆娆,我要他死。” “殿下!”清风惊恐:“王妃的伤不过是肩胛处,并不会有性命之虞,对方不过是想给殿下一个教训而已,殿下若是……” 他的话音未落,瞳孔却陡然睁大。 裴希衍不知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剑,直接穿过了清风的肩胛。 他连眉眼都没有一丝丝颤抖,玉白的指上还沾着苏娆的血,如同阎罗,直接将剑掷在地上:“这几日,你不必过来了,本王不想见到你。” 一直到裴希衍离开,众人才敢大口喘息。 偌大的京城,只有两个人敢暗算摄政王。 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司徒权。 无论是哪个,都该绸缪,隐忍不发。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真的针锋相对,就算是摄政王,也落不到半分好处。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能明白。 可是如今…… 清风因失力缓缓跪在地上,捂着伤口大口喘息。 半晌,他流露出一个苦笑:“殿下真是疯了,这个苏娆……当真是个祸害。” 没有人敢接这话,被说祸害的人,可是堂堂摄政王妃。 马车内,裴希衍将苏娆紧紧抱在怀中,雅致的面容满是隐晦的狠戾。 他吻她苍白失血的嘴唇,用极尽温柔的话语,哑声道:“娆娆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不怕,我在这里。” 当然没有人回应,苏娆已经晕厥了。 所以她没看见,裴希衍的眼神有多怜惜眷恋。 他平生第一次爱人,这个人如今就在他的怀中,奄奄一息。 他从来没有过执念,没有想要将什么东西勉强留在身边,可是此刻却是真的,想要留下苏娆。 守她一生一世,守她百岁无忧。 而非如今这般,让她抽离所有生气,奄奄一息的躺在他的怀中。 这件事,他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司徒权…… 他必定要他付出代价。 而小苑门口,就在所有人都打算离开时,又有一辆马车缓缓停靠。 清风已经离开了,留下一群手足无措的下人,想着要如何向里面的宾客解释门口的闹剧。 司徒权一身绛衣是贵气的墨紫色,凌然气势。 “参见将军。”众人没想到会是他,齐齐跪下,话语恭敬,满满的诚惶诚恐。 司徒权先是皱着眉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之后便看见地上那滩血迹。 他心弦被提起,一步步走近,开口时语气冷静,听不出端倪:“这里发生了什么?” 无人回答。 司徒权眯眸,多了警告:“本将军的耐心,素来都不好,别让本将军问第二遍。” 终于有人硬着头皮开口:“将军……是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怎么了?”司徒权眉心褶皱更深,却突然凝眸看见地上那截箭镞。 若是他没有看错,这箭镞上细微之处的花纹,是他的暗卫所有。 司徒权额角的青筋直跳,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滋生。他重重闭上眼,脑海中想象着苏娆苍白失血的面容。 也许这个女子,当真是生来克他的。 他竟是拿她没有一丝丝办法,知道她受伤了,他的心情只能用心乱如麻来形容…… 司徒权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留下不止战战兢兢,甚至可以说是噤若寒蝉的众人。 南枯芸儿知道司徒权会回来质问自己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将一纸休书扔在自己的面前。 书房内,司徒权面无表情的批注公文,听见她的脚步上,只是用指尖叩了叩桌上的信件:“拿着离开。” 南枯芸儿红了眼眶,却还是依言拿起那一纸薄薄的信,作出了细细浏览的姿态。 只是在看见第一个字的时候,她的手就开始颤抖。等到全部读完,她发出了又哭又笑的声音。 “将军要休了我?”她语气戏谑,平素温婉的女子,此时竟是有几分行迹疯迷:“将军不要忘了,我的姐姐是当朝皇后!” “那又如何。你这个毒妇!”司徒权拍案而起,他疾步走到南枯芸儿面前,毫不留情的扼住她的脖颈:“本将军有没有和你说过让你离苏娆远一点!” 南枯芸儿笑出了泪:“远一点?司徒权!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日日夜夜不敢有丝毫懈怠,将整个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换来这样一个下场吗?你竟然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这样对我!” “本将军便是这般做了,你又能如何?”司徒权的话语凉薄:“就如同此刻,本将军要休了你,你也不能反抗,不是吗?” 南枯芸儿眼中的泪一颗颗坠落,到了最后,到底是一声苦笑:“司徒权,我已经等到我的报应了。你等着吧,你也会遭报应的。” …… 苏娆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出不知名的别院里。 “阿衍……”她开口,嗓音沙哑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王妃醒了?”说话的是一个面生的小侍女:“奴婢叫小兰,殿下吩咐了,王妃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都会伺候王妃的。” 苏娆环顾四周,确定这个地方,她真的没有丝毫的印象。 “阿衍呢?我是说摄政王,他在为什么不在这里,他在哪里?”苏娆眼巴巴的看着小兰:“我要见他。” 昏迷醒来,发现爱意值没有攻略出来就算了,黑化值还上涨了,她简直是心急如焚。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五) 昏迷醒来,发现爱意值没有攻略出来就算了,黑化值还上涨了,她简直是心急如焚。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小兰对上苏娆水汪汪的眼神,心生不忍,只能别过视线,岔开话题:“王妃在这里等我,我去给王妃拿些吃的。” 苏娆心头一沉,在小兰的回避中,读出了什么。 苏娆咬着牙,忍着肩胛上的疼痛起身。伴随着她的动作,她感受到那伤口一寸寸皲裂。 箭伤太重,她知道她应当做的,是安心躺在床上静养。 可是不可以,她必须先清晰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能坐以待毙。 这般想着,她忍着疼痛,步伐踉跄的朝着门口走去。 那个叫小兰的侍女慌乱的喊她:“王妃,太医说过了,您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不能乱跑。” 苏娆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步伐趋近急切。 她扶着门框站定,气息未定,看着眼前这个僻静幽美的小苑。 这是裴希衍给她安置的地方,至于其中深意,她还不能太过明白。摄政王府最不缺的就是房子,若是要静养,何必大费周章出府。 苏娆不明白,自己缘何会被放在这里。 她想着昏迷当中听见的那20%的黑化值,一时间心乱如麻。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王妃.”小兰站在她的身后,语气犹疑:“王妃和奴婢进去休息吧,外面风雪大,当心伤身。” 苏娆抱着几分试探开口:“外面是要变天了,是吗?” 小兰脸色瞬变:“王妃,这样的话,可不好乱说的。” “是被本王妃说中了,是吗?”苏娆看着小兰紧张不已的脸色,字字沉缓:“阿衍究竟背着我,在做什么?” 小兰咬咬牙,掀过裙摆跪在了地上:“奴婢.不能说。” 外面的风雪湍急,苏娆看着庭院正中央,被雪色侵染的古树枝桠,平静的收回视线,往里面走去。 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是最后的机会,若是没有把握住,场景解锁将会告吹。 她对站在门口的小兰说:“知会摄政王,就说,我想见见他。” 将军府,南枯芸儿脸色惨淡。 裴希衍进来时气势迫人,手中的尚方宝剑满是血迹,循着他的步伐,一路蜿蜒。 裴希衍原本生了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眉目雅致,气质清透,很容易就叫人觉得君子端方,如切如磋。可是此刻,却没有人能将这个一身戾气的男人,和那个君子联想到一起。 他衣襟上是雅致浮纹,大片蛟龙和祥云纠缠在一起,在玄色的长衣上,疏离贵气。摄政王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套服制,此刻乍然重新装束,气势也不熟当年。 南枯芸儿看着他步伐从容的走到自己的面前,那双京城女儿们窃窃私语说的桃花眼,此刻凉薄淡漠的睨着她。 她原本是坐在梨花木椅上的,被裴希衍的目光所震慑,竟是生生滑下,跌坐在地上,一头的珠翠微微凌乱,当真是不胜狼狈。 “将军夫人,”裴希衍的神情没有一丝丝波澜,她面无表情的将剑扔在她的面前:“本王给你一个最后的恩典,自戕吧。” 南枯芸儿瞳仁骤紧,里面有不可置信的绝望:“摄政王难不成以为,京城当真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本夫人可是将军之妻,你怎么敢在这里对我滥用私刑!” 回应她的,是一声堪称漠然的轻笑:“现如今的京城,本就是本王一手遮天的地方。” 南枯芸儿的心一寸寸发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认为,若是没有司徒权的默认,本王是怎么在将军府内如入无人之境的?” “不”南枯芸儿发出似哭非哭的声音:“将军不会.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他的发妻,我是他的发妻!我还为他生了嫡子,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他怎么可能真的一丝丝都不顾念我?” “这些问题,你还是在黄泉路口问他吧。”裴希衍声线泛凉,里面有称得上冷酷的意味:“本王和你们将军府如何不睦争斗,本王都可以慢慢筹谋隐忍。可是你偏偏,去动了本王的王妃,本王此生唯一所爱。因此今日种种,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 其实在场有很多人,或是裴希衍的下属,或是将军府的下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裴希衍的这番话。里面杀机迎面,满满的狠戾决绝。 可是没有有一个人出声阻止眼前这一幕,无一不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摄政王一夕性情大变,雷霆手段拿出先帝留下的丹书铁券,以肃清朝堂为名,剑锋直指大将军府。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没有人想过,在朝堂之上浸淫多年的摄政王,还会做出这样失去理智的事。 他似乎并不想着如何留有余地,只是想着如何为那位在病榻之上的摄政王妃报仇。 冲冠一怒为红颜,大约便是这样吧。 “我要再见一次大将军,我有一些话,想要当面问问他。”南枯芸儿语气沙哑,只是比起刚才的情绪激烈,已经平静到没有一丝丝起伏。 这样的要求,怎么看都不算过分。 有将军府的下人硬着头皮开口:“摄政王,夫人暗箭伤人固然有错,但是在她伏诛之前,可否让她见一面大将军?” 这话无异于在南枯芸儿的心口剜挑,杀人诛心,也不过是如此:“夏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总管别过视线,不去看南枯芸儿错愕的面容,缓缓道:“大将军说了,废妇南枯氏心生妒意,暗算摄政王妃,一切行径都和大将军府毫无关联,皆是她一人所为。” 南枯芸儿眼中所有的光芒,尽数湮灭。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成了他司徒权的替罪羔羊。 他将一切的过错,都推诿到了自己身上。甚至到她死,他都不愿见她、 南枯芸儿捡起地上的尚方宝剑,惨然一笑:“司徒权,若是有来生,我只盼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六) 南枯芸儿捡起地上的尚方宝剑,惨然一笑:“司徒权,若是有来生,我只盼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伴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有深红的血迹飞溅在地上。 之后,是夏总管苍老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去通知将军,就说,废妇南枯氏不堪面对自己的罪过,畏罪自尽了。” 有人将南枯芸儿手中的剑,递给裴希衍:“摄政王” 裴希衍接过剑,眉目冷淡的看着那剑锋之上还在流动的血迹,唇角微挑,便有了冷意:“这件事,本王不过是先小惩大诫。日后本王王妃遇袭的涉事之人,本王同样一个都不会放过。” 夏总管的脸色铁青,已经十分难看:“摄政王是否忘记了,方才摄政王可是亲口答应将军,这件事不会再继续追究下去?” 裴希衍眉目之间,冷意更甚。 “本王当时说的,是考虑。谈何答应?”他将剑抵在夏总管的喉间,语调玩味又冰冷:“怎么?现如今一个小小的家臣,都敢来左右本王的决定了吗?” 话语没有半点柔和可言,极端的戾气。 清风一直不曾有什么表示,此时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重伤未愈,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裴希衍将他叫了过来。 他家这位素来好言温淡的主子,对自己说:“清风,本王想让你知道本王的底线,往后你知道了,也就不要再犯。” 此时清风站在这里,才知原来这底线,竟然就是苏娆。 端方温良如裴希衍,竟也有为了女子大开杀戒的一天。 这苏娆是妖精,当真是妖精。 “殿下.”清风见夏总管泛青的面容,犹豫片刻,斟酌开口:“司徒权在朝堂之上党羽众多,我们今日,实在没有必要,将脸面撕破得如此彻底” 换来的,是裴希衍称得上冰冷的眼风。 他在一片死寂中,对上清风无措的眼神,下一刻,手腕微动。 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血色溅到了清风的面容上,让他尚未说出门口的手下留情四字,生生梗住。 清风觉得,自家主子,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手段狠戾,不近人情。 夏总管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裴希衍才将剑收回剑鞘。 他沉默平静的往外走去,步伐从容优雅。此时此刻,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刚刚从一场肃杀中抽身,而像是从温柔乡醒来,一身气质温柔如水。 清风沉默不语的站在了马车旁边,看见裴希衍修长漂亮的指搭在车帏上,车帏被掀开,露出他完美无缺的侧脸。 “去别苑。”裴希衍这般说。 清风的眉心一跳:“殿下,如今司徒权处处掣肘,夫人那里,若是去的次数多了必然会被盯上,便成了你的软肋。殿下应当知道,从天子手中夺权,并非易事。” “娆娆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下面的人说了,本王若不去,她便不吃东西。”裴希衍捏了捏眉心,嗓音沙哑:“娆娆和天下大权,本王都要。” 清风眼中的悚然,不言而喻。 苏娆一天没有吃东西,饿到头重脚轻,终于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外边的小雪延绵,裴希衍撑着黑色的纸伞走过来,一切就像是一场寂静无声的默剧。 苏娆勉强坐直了身子。 她已经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在看见裴希衍的这一刻,眼泪恰到好处的滴落。 后者步伐一顿,再度走向她时,已经有了慌乱急切:“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疼?” 苏娆用力地摇头,朝着他伸出双手:“阿衍,抱我。” 裴希衍这辈子,终于知道了无计可施四字,该怎么攥写。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到自己都觉得发指:“娆娆,我这样抱着你,你会开心一些吗?” 苏娆只是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半晌,就在裴希衍以为苏娆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听见她说:“阿衍,还好伤的人不是你真的好疼啊,我一直在想,如果伤在你的身上,我该有多么难过” 【爱意值:40%】 苏娆在心里说一句yes,之后将他抱得更紧。 裴希衍是谁? 他是当朝摄政王,是先帝临危受命的少年英才,所有人都觉得,他应当也必定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有一个人,红着眼圈,字字哽咽的对他说:“阿衍,还好伤的人不是你。” 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人用力撞击了一下,先是又酸又疼的感觉,之后竟是漫上眼眶的热意。 裴希衍原本想要对苏娆说些什么的,可是也许是心中太过激荡,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娆抓住时机,去亲吻他的唇。 她的吻技实在不能算很好,甚至几次牙齿磕到他的唇上,给后者留下钝钝的疼。 裴希衍在苏娆吻上自己的那刻,就已经整个人怔住了,此刻更是无措僵硬。怀中的女子香香软软,连气息都是纯净的,似乎他方才在外面经历的所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可以在这一刻一笔勾销。 他不用思考太多,也不必有任何防备,就能得怀中皎洁的明月。 “阿衍.”苏娆带着鼻音喊他的名字,水光潋滟的眼睛,里面倒映的都是他。 她弯着湿润鲜红的唇对着他笑,用不胜天真的语气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寂寞,阿衍,我想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娆娆.”他惊异于她的言语,语气紧绷沙哑:“你还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想要阿衍的孩子。这样很好,这样这世上爱阿衍的人,便又多了一个。”她轻轻拉长了尾音,撒娇的扯他的衣角:“阿衍,是不是不愿意答应我?” 裴希衍无奈失笑,刮了刮苏娆的鼻尖:“这件事等先用完膳再说,好不好?” 苏娆知道,自己大约是得逞了一般。 还差20%,今天之内,她一定要集满。 小苑厨房的庖丁,都是从摄政王府内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多时,就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肴。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七) 小苑厨房的庖丁,都是从摄政王府内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多时,就做好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肴。 苏娆用了膳,才起身,走向裴希衍。 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只是沉默的注视着自己,眼底温润透彻的光彩,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温柔。 苏娆的步伐很轻快,并不带太多羞赧的情绪,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湖光潋滟,像是消融了整个冬天的阳光。 裴希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应当离开的。 她眼中的期待和渴望,几乎到了灼伤人心的程度。 事态发展,显然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走去。理智告诉他,苏娆还小,他不该让她承担生育的苦楚。可是她的那句“想要孩子”,他又真的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是他只是坐着,看着她步步走向自己,直到她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 裴希衍在一室静谧中,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看着苏娆眼底的笑意,扣在扶手上的指节泛白。 是近在咫尺的面容,她的呼吸落在他的眉眼上,温度带着细微的炙热。 半晌,裴希衍终究还是低声道:“娆娆,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苏娆挑唇,笑意很暖:“我在爱你,阿衍,我真的非常爱你。” 她说完,亲吻他的唇角,笑意狡黠。 裴希衍知道自己完了。 他对苏娆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已经被冲出小口的堤坝,而此时,堤坝决堤,心中那些泛滥的感情,彻底溃不成军。 他是爱她的,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更爱。 他到底死死扣住她的腰,亲吻她的眉眼:“娆娆……” 声音带着浓重的叫人心悸的占有欲。 【爱意值:60%】 【恭喜宿主完成场景一解锁。】 苏娆其实是诧异的,她今天晚上还准备了很多东西,因为无论如何,她都势必是要攒到60%的爱意。 可是裴希衍,他似乎不需要自己攻略了。 这就是一见钟情的位面的特别之处吗? 他对自己的爱,从来不是一步步的细水长流的积攒,而是汹涌剧烈的。 每一次的上升,都比她想象中更容易,更深刻。 每一次的上升,似乎都有被命运打败的无力感。 裴希衍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感情,她只要做一些事情刺激他,他就压制不住。 苏娆在裴希衍亲吻她时,恍恍惚惚地想,这大概是第一次吧,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汹涌热烈的爱着。 这一夜,一室旖旎,红烛未灭。 只有男人温低哑的抚慰声,间接流露,带着杀伤人心的温柔。 苏娆在裴希衍的怀中醒来时,已经是晨光熹微。 他还在沉睡,苏娆借着阳光看着他的面容。 真真是端方雅致,温润如玉。 她的心尖蜷成小小的一团,柔软得不成样子。 这张面容,她看了整整三个世界,还是觉得好看到不可思议。 腰身被人轻轻环住,裴希衍侧过身,缓缓睁开眼,那双桃花眼潋滟干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娆娆,”他轻吻她的眉心,带着丝丝怜惜,哑声道:“昨夜辛苦了。” 苏娆先是脸红,之后便若无其事的掬起他的发,放在鼻尖轻嗅,扯开话题:“阿衍的头发好香啊。” 后者先是一愣,之后耳廓微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抿着唇角望着她,眼底亮晶晶的,都是喜欢。 “京中时局多变,等往后我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接你回家,好不好?”裴希衍将苏娆的手拢在掌心里,反复轻轻捏着。语气放的更轻。 苏娆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听见他说:“娆娆,你应当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旁人若是拿你来威胁我,我真的一丝丝办法都没有。所以娆娆,你乖一点,不要叫我担心,好不好?” 苏娆原本是想拒绝的,她在这里消息闭塞,许多事情若是裴希衍真的有意隐瞒,他真的一丝办法都没有。 可是她看着他那样恳切温柔的眉眼,拒绝的话竟是真的说不出口。 他这样怕自己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退让一步? 苏娆到底还是轻轻点头,她明显看见,就在下一刻,裴希衍眉眼中的褶皱松懈下来。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语气沙哑:“娆娆,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裴希衍没有将话说的直白,可是苏娆心中却如同明镜。 20%的黑化值,又不是涨着玩的。 从前的宋沉衍,不也想将一切都对自己隐瞒吗? “无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你在我的身边,都是我的阿衍。你对旁人怎么样,我不会过问。”苏娆用温柔轻慢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雪色深深,裴希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尾音细听似乎是发颤的:“娆娆,我这一辈子,就只对你一个人好。” 苏娆鼻尖有些酸。 一辈子 她越来越听不得这样的话了。 ———— 将军府。 司徒权坐在明堂之内,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正在悬挂白帆。 将军夫人死了。 对外说,是自尽而亡。 可事实上,是被裴希衍活活逼死。 司徒权自诩心狠手辣,做尽了恶事,可是也从不杀女人。 裴希衍的手段之狠绝,真真是叫他叹为观止。 若是按照推测,此时此刻,将军夫人的死讯,应当已经传到了皇宫之内。 那个当朝皇后南枯璇,最宠的就是这个妹妹。现如今南枯芸儿死了,这笔帐必定会记到自己和裴希衍身上。 对于自己的仕途,可谓是大大的不利。 “将军.”有下属走了过来,语气犹疑:“那休书,先夫人还没有画押,按照惯例,是不能算和离的。将军是否要用将军夫人的仪制葬下夫人?” 司徒权眼底的冷意趋近浓郁,之后扯着唇角,笑意讥讽:“蠢货,若是没有和离,那御史家的嫡小姐嫁进来,可就是续弦了!”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下属,语气冰冷:“你觉得,吴御史会将唯一的女儿当作续弦嫁给我吗?”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八)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下属,语气冰冷:“你觉得,吴御史会将唯一的女儿当作续弦嫁给我吗?” 下属在司徒权的话语中,听出了杀机。 他登时明白了司徒权意欲何为。 他原本就是跪着的,双腿一软,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将军恕罪,是属下非议妄言了。” 司徒权只是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语气淡漠:“拖下去,拔了他的舌头。” 他丝毫不忌讳,在亡故之人的灵堂上,也没有丝毫收敛。就好像此时躺在棺材里的,只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 而非,结发五年的妻子 裴希衍离开别苑时天色正好,苏娆披着大氅倚着门框看着他远走,隔着绵长安静的雪,场面寂静的就像一幅画。 裴希衍期间有很多次回过头看她,心中有不舍的情绪,一点点滋生。 像是陈年旧瘾,没有根除的可能。 多么可笑,还没有真的离开,他就已经舍不得她了。 苏娆是他的软肋,他对她,简直一点点办法都没有。 他记得自己临走的时候问她:“娆娆,你能不能等等我?我现在还不能将你保护得很好,可是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全天下皆不敢对我说一个不字,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他到底还是放弃了之前的欺骗,对她说了实话,他说:“娆娆,其实我刚刚说,我会很快回来,是骗你的。” “我也不知道我要过多久,才能回来。娆娆,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回来接你,好不好?” “我答应你,最多一年,你给我一年,好不好?”他将她抱在怀中,手指缠绕着她的青丝,眸色一寸寸晦暗下去。 他不知道,苏娆看见了里面浓烈到叫人不能逼视的占有欲。也听出了他的前言不搭后语,紧张忐忑。 而他只是一味的抱着她,抱的很用力很用力,等一个宣判。 还好,最后他听见她说:“阿衍,我会等你的。” 短短一句话,就让他心软到无计可施。 裴希衍忍住了折返的冲动,终究还是一步步走向了门口。 他必须要尽快完成那些琐事,把握权柄,将苏娆好好养在自己的身边。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她。 绝对不会 裴希衍走后,苏娆的生活便变得很安定。 每天不过听雪烹茶,赏画看书。 小兰是个乖巧的女子,事事都替苏娆精心准备着,称得上细致入微。 一眨眼,便是春年前夜。 苏娆在这里已经待了整整两个月。 她收到了裴希衍给她写的信,心中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相思之言,他的字写得很漂亮,每一个字都叫人觉得惊艳。 苏娆细细读完,发现这封信里一共有二十五处记挂,五十处爱你。 她实在没有想到,裴希衍这样一个温吞雅致的男人,写起情话来,竟是这样的缠绵。 他在信中解释了自己这些日子没有写信的原因,政局不稳,他害怕有心人盯上她。 最后,苏娆还在信封里发现了一个簪子。 在裴希衍送给自己的诸多物件中,它的做工不算特别上乘,只是镶嵌在发簪上的红豆,朱红一点,带着说不出的悱恻温柔。 苏娆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别在自己的发间,对镜而照,笑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直到系统开口:【出去一趟吧,你今日不出去,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 苏娆心情很好,于是还笑着:“你怎么一天天危言耸听?难不成”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一僵:“司徒权怎么了?” 【裴希衍打算在晚宴上刺杀他,布局周密。如你所料,他快要死了。】系统好心道:【最好不要耽搁了,否则我怕你走到一半,世界就崩溃了。】 苏娆脸色难看的往外走。 这些日子她在小苑从来都是乖巧的,裴希衍对她很信赖,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人身自由,因此,她才能顺利的离开。 这个时代的女子似乎极少有抛头露面的,她带着竹笠,帽檐的白纱散落,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一路走到闹市,最后在将军府停下脚步。 毕竟是春年将至,将军府也是分外的热闹。 苏娆站在门口,对年轻的管家说:“烦请通报一声,我有事前来告知司徒将军。” “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管家看着苏娆一身衣着气度不凡,倒是不敢太懈怠,言辞之间称得上客气:“姑娘若不介意,可以先通报一下自己的名字。” 苏娆不傻。 裴希衍对自己说的话,字里行间都是夺权之意。将军府和摄政王府之间,关系必定不睦。 她不可能在这里自报名讳,只能半真半假地说:“我是故人。烦请管家和司徒将军说一个娆字,他必定就明白了。” 苏娆出身低微,原本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裴希衍同它成亲之时又是一切从简,能够知道她的名字身份的人,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管家果然不做他想,便道:“那就麻烦姑娘稍等片刻,在下现在就去通传。” 苏娆动作柔和的行了一个礼:“若是如此,就劳烦管家了。” “无妨。” 司徒权对于苏娆回来找自己这件事,其实是诧异的。 这个自己可以称得上一见倾心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抵触,现如今,又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主动前来寻找自己? 书房内,司徒权看着纱巾覆面的苏娆,不由得笑了:“摄政王妃对男女之防看得如此要紧,又何必前来看望本将军这个故人。” 若不是事急从权,苏娆是真的不想淌男主这趟浑水的。 她按捺住心中不悦,语气生冷,毫无转圜柔和可言:“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今天晚上,不要去见我的夫君。” 每年的春年,朝臣和天子都要共进晚宴,苏娆这番话,分明是不想他赴宴。 司徒权看着外面已经低沉下来的天色,笑意玩味:“为何不能见,摄政王的锋芒确实叫人生畏,可本将军也不是那蛇鼠之辈。” (本章完) 锦楼豢心(十九) 司徒权看着外面已经低沉下来的天色,笑意玩味:“为何不能见,摄政王的锋芒确实叫人生畏,可本将军也不是那蛇鼠之辈。” “本王妃说不能见,自然是有本王妃的道理。还请大将军听我一句劝,不要平白去冒了这个风险。” 苏娆自己都觉得自己脾气真好。 毕竟若能说动司徒权,总比去找裴希衍要安全的多。她若当着裴希衍的面前,替司徒权求情,只怕是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现如今,能够让司徒权自觉避过这场灾殃,无论对他们三者之间的任意一人而言,都是最好的。 “摄政王妃,你恐怕是待在深闺太久,不明白今时今日的局势如何。本将军岂能因为摄政王或许会有的刻意刁难,就做个畏首畏尾的鼠辈?” 司徒权话语越发之重,似乎是想让苏娆听出他今日非去不可的决心。 可苏娆只觉得司徒权这个自视甚高的样子叫人无奈,她捏了捏眉心,耐心彻底告罄,不打算再做耽搁。 她毕竟是从小苑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小苑的下人手脚足够利索,现如今裴希衍估计已经知道。司徒权这里既然说不通,她只能冒更大的风险,亲自去找裴希衍。 苏娆这般想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将军既然不相信本王妃所说,本王妃就先离开了。” 她说完,折身就要离开。 偏偏司徒权再度开口,语气带着玩味:“摄政王妃若是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必定好好考虑摄政王妃的请求。” 苏娆脚步顿住,再度看向他:“什么要求?” ———— 皇宫春年佳宴,随处可见奇珍异宝,美女如云。 文武大臣在流水筵席中按照次序而坐,个个皆是衣着庄重,面露笑意。 毕竟,能参加皇室的春年之席,怎么看都是一件颇有殊荣的事。 裴希衍坐在天子的右下侧,一身黑色的玄衣,头发用墨玉的发冠束起。 他唇角的笑意淡薄,目光略过那空无一人的将军席位,越发眸色清寒。 他近日越发谨慎,因着对苏娆的思念,手段也越发不计代价。他太急切了,急切的想要处理完一切,回到她的身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他为司徒权布置的生死局,只要他敢来,就绝无生路可走。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看见半个将军府的人? 他自认算无遗策,无论如何,司徒权都不应该没有现身。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裴希衍心中渐渐生出烦躁。 他拿起杯盏中的酒酿,浅浅的抿了一口。 大约是怕臣子在御前失态,这酒酿十分甜淡,是荔酪发酵而成。对裴希衍而言,都有些后劲不足,对于常年饮酒的人而言,更是只能称得上索然无味。 裴希衍想,这样的酒水,也就只有他的娆娆会觉得好喝吧? 他这些日子,越发的想她了。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见,这个人就成了他心中的魇。他都算不清,他在梦中怎么将她亵渎了多少次。 算不清他有多少次梦见自己将她扣在怀中,没有底线的索取。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抛下一切,带着苏娆远走高飞。 宴会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徐徐拉开帷幕。 有侍女端着流水一般的美食佳肴鱼贯而入。 “今日这舞乐,可是陛下亲自挑选的。诸位大人走运,今日可真是可以一饱眼福了。”说话的人是天子身边的总管太监,说话的语调带着阉人特有的尖利刺耳。 天子向裴希衍投去探寻的眼光,小心讨好。 “那本王今日,可是要好好看看。”裴希衍看向高位之上的天子,回以了一个浮于表面的笑,那笑意在他的桃花眼中轻漾,只是无论如何,未达眼底。 天子只当作没有看出来,赔着忐忑道:“这些日子,摄政王辛苦了。” 裴希衍想起从前,他为了这个天子和慕容家的江山做尽一切,天子回报他的,不过是日复一日深切的忌惮,甚至.不惜置自己于死地。 现如今,一切却是颠倒了,不能说不好笑。 亦或者说,是人心好笑。 毕竟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他的娆娆一样,拥有着纯净干净的心思。 裴希衍没有回应天子的话,只是依旧不露端倪的笑笑。 今时今日,倘若他不想,旁人很难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他的心中所想。 裴希衍对天子口中的舞蹈,并没有太多兴趣。他只是觉得很遗憾,今日一切布局周全,却还是让那个司徒权做了漏网之鱼。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那些青春曼妙的舞姬皆是一身素白,簇拥着其中的红衣女子,朝着众人走来。 不知是谁的惊叹,像是诱发了连锁反应,渐渐群情激昂。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出尘绝艳的女子!”不知是谁开了头,众人开始争先恐后的赞叹。 “这样的女子,也就是有陛下的开明盛世之下,才能绽放的如此美丽!” “王大人这话在理,美人美人,总归是盛世之下,才能流露她的妍丽。” 众人的争论太过激烈,裴希衍终究还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只一眼,整个人僵在原地,眸色震荡。 那一身红衣的女子肌肤胜雪,眉目间的温婉和娇美都是恰到好处。 她的脸上带着半透明的薄纱,可是若隐若现的效果,只是平添挑逗,并没有半分遮蔽可言。 这张脸,裴希衍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了无数次,想到心肝脾肺都蜷缩在一次,痛入骨髓。 这样的苏娆,此时此刻就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在众人面前跳舞,极尽魅惑动人。 她原本该是绽放在他掌心的姝色无双,除了他,又有谁配窥得她半分美貌。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在他的面前,被一群男人用豺狼猎物一般的目光打量。 裴希衍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他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忍耐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当即起身,将这个磋磨他理智的女子当众带走。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 他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忍耐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当即起身,将这个磋磨他理智的女子当众带走。 他知道,他若是冲动起身。他没什么,可是苏娆却会被人诟病。 堂堂摄政王妃,做了名伶舞女之态,在大庭广众之下衣着暴露的跳舞。她会被人指摘。 裴希衍想,自己被怎么唾骂都好,可是苏娆,她怎么可以被旁人指点半分? 苏娆其实在刚刚进来时,就在关注裴希衍的情绪。她看见他的眼尾越来越红,看着他眼角眉梢的恸意。 苏娆知道,该适可而止了,自己应当去安抚他了。 于是众人看见那位前一刻还在跳舞的曼妙女子,突然越过一众人,朝着天子的筵席奔去。 有御前侍卫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剑,喝止道:“大胆.” 尾音还没有来得及消融,人便已经没了声息。 嘉顺朝堂最温文尔雅的摄政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身杀气的起身,单手拧断了那御前侍卫的脖子。 【黑化值:30%】 苏娆撞进他灰暗阴沉的眸色中,他死死盯着苏娆,死于要用目光将她扣于掌心之内。 苏娆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裴希衍扯着唇角,话语冰冷:“陛下,臣府内有些急事,先行离开了。” 天子何尝不是被吓了一跳,张口结舌了半晌,才道:“既然.既然有急事,那么摄政王还是快些回去吧。” 裴希衍的目光只是死死落在苏娆身上,在后者眼眶渐渐蓄出泪了,才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臣先行告退。” 都说摄政王爱妻如命,可是这一天,所有人都看见,摄政王将不顾天子的体面,将一个个舞女带回了摄政王府。 都说爱,可是皇室贵胄,哪里来的爱? 只可怜了那蒙在鼓里的摄政王妃了. 马车渐渐驶离皇宫,苏娆缩在角落,身上还披着裴希衍的大氅。 他的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怒气,冷静得就像是个局外人。 苏娆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抬手去扯他的衣摆:“阿衍.你不要生气了。” “娆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宴会上?”裴希衍缓缓睁开眼,桃花眼已经恢复成了往日里温柔似水的模样。 苏娆有些佩服他。 一下涨了10%的黑化值,还能对自己温声细语,也是个狠人。 “阿衍,我只是太想你了,才偷偷跑出去的。”她一点点往他身边挪,之后把脸靠在他的怀中,轻软着嗓音,哑声重复道:“我只是太想你了。” 苏娆说到这里,恰到好处的红了眼眶:“今日是春年除夕,我只是想要见见你罢了,这也有错吗?” 苏娆几乎不怎么在裴希衍面前哭,此番情状,他慌了手脚:“娆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怪你。” 他替她拭泪,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温热好闻的气息落在她的面容上,带着抚慰:“我从来不曾怪你只是你这样一声不吭离开,我会担心的,知道吗?” 苏娆适可而止,用力点了点头,哝着嗓音:“那阿衍不要问我了。” 裴希衍眼中有暗色掠过,却还是温柔的拍拍她的发顶,道:“好,我不过问了。” 苏娆不说,他依旧有办法知道。 这一天的颠簸,苏娆到底还是在裴希衍怀中睡着了。 马车抵达摄政王府,清风看见裴希衍抱着苏娆从马车上下来,当即脸色一白。 裴希衍面无表情的走到他的面前:“小苑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清风跪了下去:“筵席开始之前。” “很好。”他声色淡淡,听不出喜怒:“你知道我的规矩的,自己下去领罚。” 清风身线一瞬绷紧,整个人僵硬的跪在原地:“殿下,我等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春年佳宴这么精密的部署筹谋,不能因为夫人的事,毁于一旦。” 裴希衍原本想要离开的,闻言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着苏娆恬淡的睡颜,唇角不自知上扬:“在本王这里,没有什么,比王妃更重要。” 清风的神情,只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 裴家举全族之力养出来的少年天才,在情之一字上,竟是像普通人一般愚不可及。 清风又恨又气,看着裴希衍离开,眼底的血丝迸裂。 他已经有了预感,倘若有朝一日,裴希衍真的走上绝路,一定少不了这个女人的推波助澜。 当爱变得极端时,爱就不是爱了。 将军府。 司徒权听着手下的人向自己汇报佳宴上的一切,不由得失笑:“裴希衍当真为了苏娆,直接愤而离席了?” 下属语气笃定:“此事众目睽睽,确凿无疑。” 司徒权颇有些索然无味的挥了挥手:“退下吧。” 下属这才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司徒权想,他或许高估了裴希衍了。 一个会因为儿女情长情绪失控的男人,又能有多少手段?他怎么配得上自己这段时间的筹谋布局。 说到底,是自己高看他了。 这般想着,司徒权敛眸,笑意渐冷。 现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裴希衍的软肋,往后,又怎么会没有机会收拾他? 只是这个叫苏娆的女子,倒是也让自己觉得心痒难耐。 这样决断刚烈的女子,倒是罕见。 当时他提出叫她去皇宫献舞,其实是存了几分折辱的心思。 怎料她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拖泥带水。这样的魄力,叫他生了刮目相看之感。 本以为是个草包美人,没成想骨子里倒是坚韧不屈得很。 司徒权想着苏娆在自己面前的冷淡嗔怒,渐渐的,竟是生了心痒难耐的心思。这样的女子,若是能留在身边,似乎也是极好的。 夜色寂寥,他举步走到窗外,看着漫漫无际的雪景,一言不发 苏娆后半夜就醒了,鼻尖是裴希衍身上清淡好闻的香气。 他将自己抱在怀中,似乎是怕自己会消失,手腕收拢,抱得很用力,两个人之间简直一丝丝缝隙都没有。 苏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的挣脱了一下,换来后者更加强硬的拥抱。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一) 苏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的挣脱了一下,换来后者更加强硬的拥抱。 她到底叹了一口气,安安分分缩在他的怀中,看着他姣好的睡颜。 裴希衍生的很漂亮,肤色比寻常女子白皙,唇色淡红,眉眼的轮廓深邃,眼尾处微微上扬收敛,除了温润雅致,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放眼大千世界,她都再也找不到这样一张合自己心意的面容了。 苏娆想,指尖顺着他的眉眼蜿蜒,在即将碰到唇线时,被人轻轻扣住。 裴希衍漂亮干净的桃花眼,笑意淡薄温暖:“娆娆这是想做什么?” 苏娆闹了个红脸,声音不由得轻了:“我吵醒你了?” 他只是将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她每一根手指,直到她发出像小猫一般的声音,才嗓音沙哑的开口:“娆娆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一道守夜吧?” 苏娆还没有听出他话中危险的隐喻,傻傻的问:“什么守夜?” 身子被轻轻压制住,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衣摆探进去,笑意斐然:“不要紧,我教你。” 于是这天夜里,裴希衍教了她整整一夜。 直到晨光熹微,苏娆才被放过。 她一身痕迹暧昧,让前来伺候的小兰脸色通红。 苏娆用手撑着额,侧躺在床上朝着她笑。 小兰跺了跺脚,咬着牙道:“夫人,您这是在笑什么?” 苏娆好心宽慰:“莫要害羞,女子总归是要经历的。往后兰儿你出嫁了,我也是要给你看些密戏图的。你可知密戏图?那可是个好东西!用我们那边的话说,这玩意就叫小黄书!” 只是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小兰的脸色就是一变。 苏娆以为是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讪讪一笑:“我也就是说了,你.别当真啊。” 谁知小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参见摄政王。” 苏娆:哦豁,完了! 这真是搞黄色被老公抓包的大型社死现场。 苏娆想起自己平日在他面前故作娇羞矜持的小白花模样,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裴希衍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倾身坐下,双手捧着她细软的面容,笑意淡淡:“本王倒是想看看,王妃说的密戏图。” 苏娆就是个傻子,也知道现在该怎么说。 她不住摇头,颤声道:“阿衍,我没有看过,这是误会误会。” 怎料裴希衍笑意加深,俯身贴近她的耳畔,缓缓道:“不要紧,晚上有的是时间看。” 苏娆笑不出来了。 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怂了吧唧的样子,应当是相当跌份。 “先不说这个,”裴希衍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他将一个小小的荷包放在她手中:“娆娆,春年压岁钱,我替你准备好了。” 苏娆颠了颠,撇嘴道:“你是在里面放了几贯铜钱?好歹,给张银票吧?” 她意兴阑珊的打开荷包,却在下一刻怔住。 映入眼帘的是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掌心大小,散发着淡淡的粉光。 苏娆有点稀罕了。 “喜欢吗?”裴希衍的嗓音温柔:“我没有替别人准备过压岁钱,只是觉得寻常的银两,配不上我的娆娆。” “我的娆娆若是要配,就要配那世人视若珍宝,高高悬于宝匣之内的明珠。” 说不心动是假的。 苏娆捧着这颗沉甸甸的珠子,明明心中很感动,却还是大煞风景的问:“这颗珠子,能值多少钱啊?” 裴希衍笑笑,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买三座城池足以。” 苏娆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暴富的有钱人了。 她欢欢喜喜的往裴希衍怀中蹭,软声软气地说:“阿衍,明年我想要两个,六比较吉利。” 【爱意值:70%】 “好,今年一颗,来年两颗,后年四颗。”他将她拥进怀中,嗓音无限温柔:“我要用全天下所有的珍宝,将我的娆娆娇养起来。” 苏娆想,这大概就是意外之喜吧? 要个礼物,还要出爱意值了? 她不知道,叫裴希衍心动的,并非她的索要,而是她口中的明年。 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他素来觉得时光乏味,生命乏善可陈,可是有了她在身边,有了她口中的明年,他便觉得一切皆有希望。 裴希衍不需要苏娆做什么,只要有她这样一句话,哪怕剩下的路是刀山火海,荆棘丛生,他都会甘之如饴的朝着她狂奔. 春年裴希衍不必上朝,便有了许多时间陪伴她。 苏娆对此,其实是有些乐在其中的。 时间一长,她都忘记了这其实是一个虚拟世界。 初三那晚的月亮是上弦月,如同一抹弯钩有,冷冷清清的悬挂在天上。 苏娆被裴希衍拥在怀中,看着他命人为自己放了整个护城河的花灯。 波光粼粼的水面,旁边是整个冬日积攒下来的厚厚积雪。 可是那一簇簇的光点那样明晰温柔,让冬日的冷意都消融了不少。 那样美好的场景,在系统的骤然开口中,消磨彻底。 【解锁场景二:离开摄政王府。】 苏娆下意识就反驳:“我爱意值还没有攒满!” 系统倒是平静如常,淡淡地说:【我方才还没有说完,当爱意值满90%时,解锁即时生效,不能有耽搁。】 苏娆心口一紧:“不能有耽搁是什么意思?” 【就是爱意值满90%那天,你就要离开摄政王府。娆娆,你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了,知道吗?】 苏娆知道,苏娆比谁都更明白,她应该做什么。 也许是心里有事,这天夜里的后半夜,她始终在频频分心。 苏娆不知道,她所有的心不在焉,都被裴希衍尽收眼底。 后来他替她梳笼头发,将她有些发冷的双足抱在怀中,用掌心一寸寸捂热。 之后,他用不胜温柔的声音问她:“娆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苏娆垂眸,下意识否认:“当然没有,阿衍,我不会有任何事瞒着你。” “这样便好.”他低叹,将她抱在怀中,哄诱温柔:“娆娆有什么心事,都要告诉我的。”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二) “这样便好.”他低叹,将她抱在怀中,哄诱温柔:“娆娆有什么心事,都要告诉我的。” 苏娆说好。 裴希衍的嗓音太温柔了,以至于她没有察觉一丝丝异样。 其实此时此刻,她若是有心回过头,多看他一眼,就能看见他沉沉晦暗的目光,里面分明有戾气丛生。 苏娆在心不在焉中,被裴希衍一点点哄着入睡。 她不知道她刚刚入睡,上一刻还在温柔拍抚她背脊的男人,下一刻便一身单衣往外走去。 寒冬腊月,清风看见裴希衍走出来,还是吓了一跳:“殿下,您这是.” 裴希衍的声音比夜色更冷。 “给我查,查查王妃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无巨细,每一件都要给我细细汇报。” 清风一愣,下意识道:“殿下,发生了什么?” 裴希衍不说话,那双墨意沉沉的眸子,一片冰冷淡漠。 他看出了苏娆所有的由于忐忑,却不知道她突然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可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确然是有事瞒着自己的。 这种被人隐瞒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他的心爱之人。 清风领命之后就离开了,裴希衍站在原地,看着寥落冷清的月色,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携着一身凉意回到卧房里。 苏娆睡得很熟,对于他的去而复返,并没有半点反应。她不知,她已经露馅。 窗外的月色皎洁,她黛色的眉浸润了月华微光,一副恬淡安然的模样。 此刻裴希衍坐她的身侧,沉默的注视着她。 他有些痛恨自己洞察人心的敏锐,倘若不是这样,他便也不会发现,苏娆有事瞒着自己。 于是半晌,他终究是愿赌服输一般,扶额轻笑。 他想,他此生都再也不会见到,比苏娆更叫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了。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哪怕察觉出她有事隐瞒,都不敢太过叱责,生怕损伤她一分一毫。 苏娆在梦中懵然无知,她并不知道这天夜里,裴希衍看了她整整一夜。 春年过去,京城又恢复了往常的井然有序。 苏娆听旁人说,摄政王和大将军在朝堂之上势同水火,分毫不让。 这样的消息,其实是在苏娆的意料之内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裴希衍的黑化值会突然上涨。 彼时是初初冰雪消融的时节,苏娆坐在凉亭里百无聊赖的喂鱼,系统的提示音久违响起:【黑化值:30%】 苏娆手中的饵料一时没有拿稳,倾倒下去大半碗。 小兰连忙跑了过来,接过苏娆手中已经空了大半的碗,语气焦急:“这些观赏鱼都是各地官员上供的,娇贵的很。这样的喂法,会不会噎死?” 苏娆心不在焉,只是敷衍地说:“无妨,应该无碍的。这么多鱼,总不至于噎死的。” 小兰还想说些什么,凉亭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娆听见清风的声音,这位一向情绪平稳到没有波澜的侍卫,此刻语气焦急:“殿下,你有什么话,就和夫人好好说。” 苏娆眼睫颤了颤,合着这黑化值上涨,竟然是真的和自己有关。 苏娆缓缓起身,看向正朝着自己走来的裴希衍。 他身上穿着朱红色的官服,那样玉质温雅的一张脸,眉眼之间却攒着薄薄的怒气。 苏娆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他的目光便有了慌乱:“阿衍,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话语落下,后者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身量高大,就只需这般站着不说话,压迫感就已经铺天盖地。 苏娆仰起头,撞进他灰暗莫测的眸子里。 他唇角微弯,眼中便有了讽刺的神色。 在众人或紧张或无措的眼光中,他倾身将苏娆抱起,大步离开。 没有一个人敢拦。 小兰看着已经走远了的裴希衍,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清风说:“夫人做了什么吗?我从来没有看殿下生过这么大的气。” 清风的眼神也是同样堪称复杂,许久,他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去问。” 里面的提示和叹息浓重,小兰脸色白了白,抿着唇不说话了。 苏娆被裴希衍直接抛在了床上,被褥柔软,倒不至于有痛感,只是轻微的眩晕不能避免。 苏娆忍着晕沉沉的感觉,撑着手肘想要起身,却被裴希衍单手重新摁回床上。 动作强势到了极点。 苏娆眼前一阵发黑,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努力看向他。 却见他面色冷淡,下颌线紧绷,蓄势待发的怒气。 他已经克制隐忍到了极点。 苏娆看出来了,所以慌乱的感觉更甚。 她在他如有实物的目光下,不吝于接受了一场凌迟。 苏娆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终于开口:“阿衍.” 话音消融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之中。 在苏娆的记忆中,裴希衍从来没有这般亲吻过她,带着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偏执。 很久,他才终于放过她。 苏娆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侧过脸不住喘息。 裴希衍开口,带着清淡的戾气:“说吧。” 苏娆一愣:“你要我说什么?” “怎么?”他轻笑,抬手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的话语冰凉:“娆娆是想要将我当作傻子,还不预备说实话吗?” 苏娆才明白裴希衍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不敢看他的目光,声音很轻:“你都知道了。” “娆娆说,娆娆是太想我了,才出现在皇宫内。可事实上,是你为了不让司徒权出现,甚至不惜去献舞,是吗?” 他说到这里,话语转冷,一片冰冷:“娆娆,你是将我当作傻子,是吗?” 苏娆简直想要叫屈,她怎么敢把白月光当成傻子。她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暴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娆无力辩驳,可是就连自己,也不能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裴希衍抵进她的面容,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娆娆若是想不出理由敷衍我,我就只能自己惩罚你了。”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三) “不是这样的,那是哪样的?”裴希衍抵进她的面容,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娆娆若是想不出理由敷衍我,我就只能自己惩罚你了。” 苏娆大约能猜到裴希衍口中的惩罚指的是什么。 她的小脸一瞬惨白,之后才颤着牙关,用不带什么希望的声音开口:“你要将我关起来吗?” 裴希衍笑了,还是那样风光霁月,放在世人眼中绝世无双:“娆娆怎么这么聪明?娆娆不是喜欢跳舞吗?那我给娆娆准备一个笼子,娆娆在笼子里面天天跳,只跳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苏娆被他吓得眼圈都红了,哆哆嗦嗦半天,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骂道:“你变态!” “呵”他嗤笑,语气益发淡薄下去:“还有更变态的,娆娆想试试吗?” 苏娆只是喃喃着说:“不要,阿衍,我不要被关在鸟笼里,不是你的养的小雀” 裴希衍眸色凉薄:“除了这个,娆娆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苏娆没有。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裴希衍已经知道了一切,就不会容许自己辩驳。 与其用滑稽的理由二次激怒他,倒不如承认。 她摆出了白莲花女主常用台词:“没有,可是我当时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不想有人死去罢了。大将军一死,朝堂之上再无人可以同阿衍抗衡,到时候可怜的,不过是百姓。” “阿衍,我不愿你去做那乱臣贼子。”苏娆说完,房间里安静得一丝丝声音都没有。 苏娆知道,这样的说辞,裴希衍也许是会相信的。 只是她不曾料到,他会突然对自己温声细语:“所以.娆娆没有想过和司徒权在一起,是吗?” 苏娆诧异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裴希衍只是突然将她抱在怀中,气温尚且不稳定。 半晌,他将她抱得更紧,语气中的释然浓烈到几乎叫人觉得卑微心酸:“娆娆,还好我以为你爱上他了。” 苏娆心情复杂的抚摸他的背脊:“不会的,我只爱阿衍一个人。” 【爱意值:75%】 【黑化值:25%】 苏娆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觉得触动了。 她心情复杂至极,只能沉默无言的继续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窗外,冰雪初融,温热的阳光缓缓散落。 大将军府。 司徒权品着酒,听着下属的来报,眉心皱褶加深,似是诧异:“裴希衍当真就这样原谅苏娆了?” 下属哪里敢有隐瞒,低声道:“确实如此,当时我们的暗探看着摄政王怒气冲冲回到摄政王府,也以为那王妃会遭殃。谁曾想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和好如初了。” 司徒权笑意玩味,意有所指:“这可真的不想裴希衍的作风。” 下属不敢作答,只是战战兢兢的站着,看着司徒权挥手,才如释重负的退下。 今日种种,倒是在司徒权意料之外了。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一旦被裴希衍得知,苏娆无论如何,都是要脱层皮的。 谁曾想,竟然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这裴希衍对苏娆的纵容程度,当真是不容小觑。 能纵容到这种程度,这究竟该有多爱。 不得不说,这给司徒权带来了危机感。他原本觉得先离间苏娆和裴希衍二人,之后再徐徐图之。可是照着如今的情状,怕是来不及了,他必须尽快铲除裴希衍,将天下收拢在自己手中。 思及此,司徒权眼底一抹暗芒,心中已有了打算:等来日他铲除了裴希衍,便将那吴御史之女休弃了,娶苏娆为妻。 这裴希衍能给她的,自己同样能给,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 也许是因为白日的风波,夜里裴希衍整个人都比往常更为温柔三分。 苏娆坐在他的怀中,乖巧的吃着他递到嘴边的菜肴。 烛火幽微,映衬他本就柔软的目光更加细致如水。 苏娆抬手去勾他的脖颈,语调缠腻:“阿衍,我想吃甜的。” “用过饭了再吃甜食,不然等等又该闹肚子了。”他的话语亲昵温柔,看着她的目光,满是眷恋:“不许胡闹,知道吗?” 苏娆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闻言脸色微红,乖巧的说好。 饭毕两个人又是嬉闹了一阵,苏娆借着酒劲撩拨他,被他按在床榻之内一通收拾。 苏娆看见他笑意沉沉的眉眼,眸色沉溺一室细碎干净的月光,温柔到一塌糊涂。 她不由自主的陷入他的眸色中,忘却自我,只是随着他而心悸颤动。 事毕他替她清洗身体,抱着她上了床榻。 她身上都是水迹,他替她用热巾细细擦拭身体,连双足都没有放过,动作温存的程度,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而清风路过两人的寝殿时,寝殿的房门被风吹开一丝丝缝隙,他恰好看见自家那位金尊玉贵的摄政王半跪在地上,从氤氲着热气的木桶里拿出热毛巾,一点一点拧干。 这些都是下人在做的事,哪怕清风,也不曾做过。 可是裴希衍将动作做的很细致,没有一丝丝不耐,真真切切表达了什么叫做心甘情愿。 清风先是悚然,之后便从心中生出了堪称后怕的情绪。 这样的一个女子,留在殿下的身边,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把柄,注定会害死他。 清风这般想着,下颌紧绷,眼底有浅浅的血丝碎裂开。 半晌,他咬咬牙,到底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心念已定,若是真的到那一日,她的存在已经危及到殿下的大业,哪怕殿下要他的性命,他也心甘情愿。 而这一切,屋内的二人并不知情。 裴希衍越来越眷恋和苏娆在一起的时光,甚至不希望有旁人打扰。 他轻轻阖上半掩的房门,才重新走向里屋。 苏娆夜里央着求他要喝桃花酒,结果没有两杯,便冲着他傻乎乎的笑。 裴希衍将她搂在怀中,和衣而眠。 他心中有些好笑,无奈的想,往后可千万不能叫她喝那么多酒了。 夜色溶溶,又是一夜春日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溅起细密的水花。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四) 夜色溶溶,又是一夜春日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溅起细密的水花。 苏娆醒来时,裴希衍已经像往常一样去早朝了。 她目光留恋的看着屋内的陈设,却不敢想,这样的安稳日子还有多久。 距离爱意值满90%,距离已经非常之短。她不知到那时,自己和裴希衍之间,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步。 也许已经不单单是重蹈前几个世界的覆辙那么简单。 她刚刚又做那个梦了,梦里她被那张日夜相伴的熟悉面容杀死。这一次,她看见他眼角那颗泪痣,诡异得就如同血液凝固的颜色。 梦境已经越发清晰了,连细枝末节都被细细描绘,清晰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发生。 苏娆抿着唇,缓缓坐起身,心中的不安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入睡。 她举步走到窗台边,看见小兰正和几个婢女一道,在院里放着风筝。 “王妃醒啦?”小兰将手中的风筝放到女伴手中,进了屋内。 “夫人今天想做些什么?” 苏娆笑笑,也许是被小兰身上的朝气感染,温声道:“不如,出去走走吧。” 没有人想过,苏娆会突然晕厥。 包括苏娆自己。 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深夜,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系统的提示音:【爱意值:90%】 苏娆的第一反应,是懵了。 她只是晕过去而已,这90%的爱意,从何说起。 偏偏下一刻,有一道温柔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是裴希衍,他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潋滟,用不胜温柔的语气说:“娆娆,我们有自己孩子了。” 苏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也差一点点脱口而出。 偏偏系统好心提醒道:【娆娆,我根据最近的剧情走向,给你设定了最好的离开时间,就是明晚。怀孕是假的,是我给你开的外挂。】 苏娆皱眉,淡淡的恼怒涌上心头:“你怎么可以用这种事攻略他的爱意?” 系统很久都没有回答,久到苏娆都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听见他说:【有什么不可以?娆娆,只要你活着,好好活着,什么都可以。】 苏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忘记去问,系统口中的剧情走向是什么。 而裴希衍已经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拍抚着她的背,用满是爱意的声音说:“娆娆,你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还能有我们两人之间的骨肉。你能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上天偏爱。” “我不敢太贪心,从来没有想过今日。” 他字字小心翼翼,可是苏娆心中却是更加五味杂陈。 她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她不能说。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准备好一切,你只需要等着我,等着我就好。”也许是因为他的话语安抚意味很重,带着承诺。 因此苏娆没有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只是依偎在他的怀中,像是个孩子一般,磨蹭着他的脖颈,软声软气地说:“阿衍,我会乖乖等你的。” 裴希衍佝身将她环在怀中,哑声说好。 而一切的裂变,终究有了导火索,势不可挡。 裴希衍预备弑君的那天夜里,将苏娆托付给了清风。 他语气郑重,带着难得一见的恳切:“你从小就在本王的身边,本王今日,是将本王的性命托付给你了。” 清风眸色震动,半晌,才缓缓道:“属下必定拼死也护好王妃。” 裴希衍留下了一半的人马,剩下的一半,直逼皇宫而去。 叛军势如破竹,一切仿佛都是压倒性的,没有半点悬念。 只有苏娆看着天空中盘旋的红色满月,有些冷静又戏谑地想:这是要变天了吗? 哪怕身处摄政王府内苑,苏娆也能听见外边战火连天的声音。 今天夜里,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没有人敢轻易断定胜负,偏偏小兰笃定得很,用很是坚定的语气说:“王妃,殿下今夜必定不会有半点纰漏,届时,王妃就是皇后娘娘,王妃腹中的,就是公主王子了。” 哪里会那么容易?系统说最大变数,就在今晚。 没有什么届时,根本不会有。 苏娆笑而不语,只觉得小兰是孩子话。 她抚摸着怀中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竟是渐渐生出了悲哀的情绪。 而此时,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娆看见清风一身是血,站在自己不远处。 他的脸色很难看,苏娆第一反应,是关切:“你没事吧?” 清风的眼中划过挣扎,最后还是将剑对准了苏娆。 小兰第一个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向清风:“你是疯了不成?你怎么敢拿着剑对着王妃?” 清风却是一声冷笑,讽刺疑问:“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 比起小兰的惊慌愤怒,苏娆的反应堪称平静:“是司徒权攻进来了?” 清风一愣,之后眼神更冷:“苏娆,你可真是个祸水!司徒权为了得到你,连皇宫都不去守,直逼摄政王府而来。他说了,只要把你给他,他就立刻撤军。” “你信吗?”苏娆轻笑:“还是说,你只是想用这个理由除掉本王妃?” 她说到这里,看着急得快要落泪的小兰,温声道:“小兰,你替我去看看外面的状况,可好?” “可是王妃.”小兰语气哽咽。 苏娆打断她:“我是摄政王的发妻,怀中还有他的骨肉,清风侍卫不敢对我做什么的,听话,出去。” 直到小兰离开,苏娆才看向脸色比方才更难看的清风:“你有什么话,可以接着说了。” 清风没有想过苏娆会这么镇定,他眉心重重一跳,才沉声道:“你方才问我信不信,其实我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如今的情状就是,摄政王府确实抵挡不住司徒权拼尽全力的攻伐。” 苏娆笑意未减,她比谁都明白如今的一切,都在系统的意料之中,而她,无力改变。 “所以,你想本王妃怎么做?” 清风将手中的剑掷在地上,字字落拓有声:“还请王妃自戕,保存摄政王的颜面。”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五) 清风将手中的剑掷在地上,字字落拓有声:“还请王妃自戕,保存摄政王的颜面。” 苏娆只是看了清风半晌,之后唇角微挑,笑意清淡。 她开口,叹息和无奈参半:“你以为,你这是在帮他?” 清风面色紧绷,只是铠甲之下的身躯,在不住发颤。 他承认他有一瞬动摇,只是之后却更加笃定。 他自然是在帮殿下,苏娆这个祸患,早就该死了。与其带着剩下的弟兄负隅顽抗,不如祭出她的一条性命,平息这场滑稽的争斗。 江山权重美人轻,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相信殿下还会不明白。来日殿下登上大宝,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怎么就非得是这个祸害! 清风重重闭上眼,再度睁开,眼中一片血色。 他缓缓重复:“还请夫人自绝。” ———— 皇宫,御书房。 一片震天杀声中,一切已成定局。 有血液飞溅到御书房的窗棂上,借着烛火照耀,能看见头戴盔甲的士兵的身型。 御书房外,还是一片正在淬炼的尸山血海。 天子坐在宽大的书房后面,脸色惨白的喊裴希衍的名字:“当初,我的父皇就是让你这样来辅佐我的吗?” 裴希衍神色平静,他今日甚至没有披上盔甲,只是白色的长衣衣摆浸透了血,血液顺着他的行走,在地上逶迤开。 他不说话,一步步朝着天子走去。 天子的脸色,一刻比一刻更难看。 随着裴希衍的接近,哪怕是御书房内冲天的檀香味,也掩盖不住他一身血腥。 天子露出作呕的表情。 他出声,喝止裴希衍:“你不要再靠近朕!” 裴希衍不动声色的停下,片刻后倒是笑了:“陛下可能是健忘了,当初陛下初登大宝,朝堂上下内忧外患,本王为了替陛下攘外安内,时时都是如今这般血色靡靡的模样。” “陛下一路得本王倾心照拂,这皇位做的太安稳了,以至于忘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本王身上沾染的血迹,也无一不是陛下沾染的。” 天子脸色一时难看到无法形容,他的呼吸渐重,也许是因为姿态过分狼狈,连明黄色的龙袍,都丧失了它本该有的威仪之感。 他粗声粗气的问裴希衍:“你今日,是想要朕的性命吗?” 裴希衍敛眸,话语温和如常:“陛下想要本王的命,可先帝于本王有恩,本王不会要陛下的性命。” 天子冷笑:“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陛下的位子,”裴希衍随手拿过桌案上的印鉴把玩,那上面穿梁画凤,威仪无限,是天子的私印:“陛下只需要写下退位诏书,本王日后,自会善待陛下。” 天子语气染上了讽刺,带着说不出的刻薄:“摄政王好算计,好谋划。” 裴希衍笑意清淡:“陛下说笑了,本王只不过是有了私心要守护的东西罢了。” “摄政王口中所说想要守护的东西,可是你那王妃?”天子眼中有了真切地嘲讽:“裴希衍,你可真是小瞧了你那王妃!” 裴希衍手中的印鉴一顿,他将印鉴放回原处,语调淡漠:“不知陛下什么意思?” “你可知今日你为何这么容易就闯进了皇宫之内?”天子眼中的恨意浓烈:“朕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本也和司徒权做了交易,用一国军权换取他今日对朕拼死相护。” “他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就在你进来前的一炷香,他的军队撤散得一干二净。”天子拍案而起,既然是怒不可遏:“他居然同朕说,这皇宫他不守了,他要去找你的王妃。” 于是,天子如愿看见裴希衍一直冷静到没有任何波动的面容,有了皲裂的征兆。 他心中一阵快意,反正穷途末路,干脆也就不吐不快了:“你说,你那些摄政王府的亲卫,能抵挡得住征战沙场的司徒权几时?” 裴希衍知道,他不应该慌乱的,他留下了整整一半的军队在摄政王府,清风功夫了得,怎么都该护得住苏娆。 可是为什么,在这一刻,慌乱之感顷刻将他淹没。 嗓子里像是堵了棉花,让他说不出话来。他越是想要镇定,慌乱感越是分寸不留的侵占他所有的理智。 天子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笑得很是快意:“不敢相信吗?是了,朕也不敢相信呢!司徒权连一国军权都不要,竟是趁乱去找了你的王妃。可是如今.” 天子笑笑,压低了声音:“可是如今看你这个样子,朕却不得不信,你这王妃,可真是活脱脱的祸水啊。” 裴希衍眼底的残狞一瞬浓烈,他逼视这天子的面容,突然一掌劈断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梨花木桌。 眼看天子脸上的笑意凝固,裴希衍才不紧不慢开口,用冰冷得厉害的声音说:“陛下慎言。” 这次,天子囿于裴希衍身上蓄势待发的怒气,竟也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裴希衍转身,就要离开。他要回去看看苏娆。她还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好歹,要他怎么办才好。 没有什么比苏娆更重要,她在他这里,比他的性命,整个天下都更重要。 偏偏御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清风一身血衣,扑通一声跪在裴希衍的面前。 他的身后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夜色,染满了血迹的长阶。 他一边磕头,一边哀声道:“殿下,属下无能,王妃薨了。” 【黑化值:80%】 没有人愿意去回想这天夜里的裴希衍,或许是丧妻之痛,让他摒弃了骨子里仅剩的仁慈。 一夜丧命之人,何止百千。 天子被他打断了双腿,后宫所有的皇子公主,统统在天子面前,被一个个依次处以极刑,个个都是死无全尸。 裴希衍已经疯了,甚至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而他们,亦或者说皇室,原本都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如今却死得还不如平民体面。 可以说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乱臣贼子敢把事情做得如此极端。他本就是师出无名,如今还落下一个暴虐的名声。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六) 可以说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乱臣贼子敢把事情做得如此极端。他本就是师出无名,如今还落下一个暴虐的名声。 只有清风知道,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裴希衍问过自己:“娆娆的尸体呢?尸体在哪里?” 那时清风敛眸,用不带一丝迟疑的声音说:“摄政王府中的局势太混乱,王妃的尸身也找不到了。” 裴希衍闻言毫不迟疑,一掌劈在了他的心口,而他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裴希衍却是冷眼旁观,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说:“今天事毕,你便自绝吧。” 清风没有想过,裴希衍会连自己都不放过。 可是这样也好。 与其日夜被那个天大的秘密煎熬,他还不如去死。他死了,殿下必能一手把控朝局,再无半点软肋。 于是清风在人间炼狱中,面无表情的听着天子的惨叫。 天子几乎是爬到了裴希衍脚边:“你王妃的事算我对不住你,你叫他们停手,好不好?” 裴希衍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身上浓烈的恨意和戾气,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今时今日,裴希衍是谁都不会放过了。 事态发展到最后,除廖无音信的司徒权,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到齐了。 众人和天子一遭,战战兢兢跪在一地血泊中,看着高台之上,一身玄衣的裴希衍。 他分明是最大的赢家,得到了一切,可是细看,他已经哀毁骨立,神情癫狂,似乎一无所有。 那个死去的摄政王妃,影响力是当真叫人觉得可怕。 只是这些话,没有人敢说出来。 夜幕之下,裴希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玉玺,半晌,从一旁抽出剑来,当场劈裂。 他狂笑着看着一地碎裂的玉玺,在众人的诚惶诚恐中,用带着笑意的诡异嗓音说:“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玉玺,也再没有什么圣旨。” “本王的话,就是天命!” 那天之后,嘉顺的时局便彻底变了。 天子还是天子,可是却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傀儡。 原本能和摄政王抗衡的大将军下落不明,而原本温润雅致的摄政王,却成了最无情的刽子手。 天子的后宫依旧还是会有美人进入,可是一旦怀有身孕,就会被摄政王赐死。 他满手的血腥,雅致的良人成了晦暗的黑月光,注定要周遭的一切,都不见天日。 ———— 远离京城的小村庄,苏娆终于从昏厥中苏醒。 她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完成场景二的解锁。】 苏娆捂着肩头的伤患之处,脸色发白。 她现在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周遭的一切都是寻常人家的模样。 她是被这户人家给救了吗? 苏娆记得,那日她被清风刺了一剑,被迫跳下护城河,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如今陌生的环境,让她觉得不安。 她忍住不适,问系统:“这是什么地方?”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胡川的一个村落,距离京城有整整一日的马程。】 苏娆翻身下床:“我现在就要回去。” 【你本来就可以回去。】系统的语气复杂。 苏娆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救你的人,本就是想将你送回京城的。】系统顿了顿,才继续道:【无论你愿意与否。】 苏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过急切了。 这两天,嘉顺的一切肯定都已经发生了巨变,她还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可以贸贸然就要回去。 这般想着,她重新坐回了床上:“你先和我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之后,在系统简明扼要的叙述中,苏娆差不多明白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她想着裴希衍一下飙升的黑化值,愧疚感让她呼吸不畅。 她努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道:“前情我明白了,我们还是想说一下我现在的处境吧。” 【我刚刚说了,如今进入后宫的女子,一旦怀有子嗣,就会被赐死。所以现在达官显贵,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宫了。现如今,他们都会在乡间物色身世飘萍又姿色上乘的女子。】 苏娆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 系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的,你。】 苏娆彻底坐不住了,忍着疼痛都要起身。 若是成为秀女和裴希衍重逢,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到了那时,场面可能才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这般想着,她步伐加快。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听见两个妇人正背对着自己谈话。 “李老太太,我替你看过了,里面那姑娘,已非完璧.恐怕,是不能充当佳人子入宫的。” 说话的老太太一身医服,倒是真的有几分乡野医生的模样。 而另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身形佝偻,被唤作李老太太的妇人开口,语气忧愁:“这可如何是好?” “李老太太还是莫要动这个心思了,我看里面那姑娘,衣着样貌都不像是寻常人家女子,万一是什么大人的小妾,怕我们二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老太太似乎是被这话说动了,犹豫了半天,才嗫嚅着道:“多谢了,你容我再想想。” “得嘞,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老太太目送着前者离开,才唉声叹气的转身。 这一转身,倒是和站在门口的苏娆打了个照面。 李老太太的脸色躲闪逃避:“姑娘,你也别怪我” 苏娆笑了:“老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谈何怪罪?” 李老太太没有料到苏娆会这么说,脸上反而更不自在了:“我有私心的,算不上成心救你。” “算不算得上,也都是救了。”苏娆的笑意加深,微微侧过身道:“我看老夫人并非恶人,老夫人不妨进来,同我说说为何要出此下策?” 李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进了屋内。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县令,专为各个官宦人家提供身家清白的女子,以代替那些人家的女儿入宫。”李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叹:“此番,这是轮到我们家了。”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七)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县令,专为各个官宦人家提供身家清白的女子,以代替那些人家的女儿入宫。”李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叹:“此番,这是轮到我们家了。” “不瞒姑娘,老婆子也有一个女儿,如今就躲在外面。若是我不能将你交出去,要入宫的,就是我那个可怜女儿了。” 李老太太倒是没有隐瞒,事无巨细,全都交代回答了。 苏娆沉吟了片刻,才问道:“若是不能按时交出,老夫人您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李老太太哽咽:“阖家做苦役五年,男丁再无仕途。” 苏娆听得直皱眉头。 这样严苛且没有人道的做法,简直令人发指。 她不知道,裴希衍对于这一切,是否知情。 只是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也许,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他想要天下人,都像他一样痛苦。 苏娆不知道自己会何会有这么惊人的想法,可是这想法越是想要忽略,越是清晰。 一切终究是她种下的因. 是她的死讯,让裴希衍性情大变。 苏娆看着老人家犹疑无奈的面容,半晌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我会替您女儿入宫的,至于其他的事,您也不必担心。” 李老太太一愣,之后才嗫嚅着道:“姑娘……我这可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苏娆不动声色的垂眸,覆盖掉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用只有自己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一切恶,既然是因我而起,那就从我这里中止吧。” 李老太太听不懂苏娆话语中的深意,可是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有救了,只能又愧疚又感激的看着她。 ──── 京城,后宫。 裴希衍坐在储秀宫的主位上,看着几个太监拖着一个已经小腹微显的妃子出来。 妃子是刚刚进宫的吴美人,一进宫便是恩宠不绝,风头无两。 大殿里死气沉沉,只有吴美人带着哽咽的求饶声:“摄政王饶命……” 声音中的哀切,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听见了,也会心有波动。 可是裴希衍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他变了许多,整个人趋近暗色,手段滴水不漏的狠戾。 从前的摄政王见人三分笑,会让与其相处的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可是如今,只剩下叫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悚然。 他一身业债,自从苏娆离开以后,已经不知道所谓的欢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摄政王……起码,让我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想到前面几位怀孕嫔妃的下场,那原本站着的吴美人扑通一声跪下,话语哆嗦:“我……只想……让这个孩子出生。” 裴希衍不怒反笑,眉眼微微舒展,不去细看眼底冷淡,还是那副雅人深致的模样。 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陛下怎么看呢?” 原来天子一直站在宫殿中央,只是因为裴希衍压迫感太重,才显得存在感不强。 此时,天子正双手撑拐,还在不停哆嗦。 见裴希衍唤他,他脸色苍白,片刻后,才咬牙切齿地说:“你够了!你究竟还要怎么折辱朕!” “陛下,现如今可不是同我争一时意气的时候,”裴希衍扶额轻笑,脸色似是染上苦恼:“陛下如今若是同我好言相对,我兴许还能饶你这位新宠一命。” 吴美人听裴希衍这般说,几乎是踉跄爬到天子的脚边。 她哭嚎着去扯他的衣角,哽咽到不成样子:“陛下……我还怀着你的骨肉,救救我。” 天子却仿佛是被这句话触怒,目眦欲裂的看向裴希衍,眼眶里布满血丝:“你休想用这种手段,逼朕向你妥协!” 裴希衍笑笑,话语益发淡漠:“所以,陛下是要看着她死?” 他顿了顿,笑意加深,语调柔和地说:“拖下去,绞刑。” 简直是叫人毛骨悚然。 吴美人被拖走那刻,冲着天子破口大骂:“懦夫!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做什么天子!” 一字一句,都带着怨毒。 这样深重的怨气,终于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子彻底跌倒在地。 天子又哭又笑,脸上的表情堪称疯狂。 裴希衍只是冷眼旁观,半晌,笑意冰冷:“殿下早就该想到今日的。” 而天子红着眼,用充满讽刺的眼神看向裴希衍,眼底有破釜沉舟的狠劲:“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权倾朝野又怎么样,你的苏娆还不是死了?哦对,朕听闻,她死的时候还怀着你的孩子?” 一字一句,不异于诛心之论。 裴希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唇角微挑,一个堪称诡异的弧度。 他在天子渐渐僵硬的笑容中,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你想要做什么!” “陛下这般洞察敏锐,怎么会猜不到本王要做什么?”裴希衍轻声细语的回答,下一刻,却抬腿狠狠碾过天子的小腿。 “陛下这辈子,都不必站起来了。” 他的话语冷静,里面的杀机浓烈。 而殿门之外,众人无不是战战兢兢,听着里面传来的嚎叫,瑟瑟发抖。 天子都已是板上鱼肉,他们这些人,又有谁敢不要命造次? 等到殿内的惨叫声渐渐弱下去,裴希衍看着如同死人一般蜷缩在地上的天子,笑意平静:“听闻又有秀女要入宫了,陛下不妨试试,本王可以将事情做得多绝。” 天子掀开眼皮,里面是浓烈的晦暗恨意。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可是本王知道。陛下不就是想要逼本王让步吗?看看本王能够对皇室的子嗣赶尽杀绝到什么地步?” 裴希衍轻笑,似是在感叹天子的天真:“本王都已经将事情做到这样的地步,又怎么会在乎外界是怎么看本王的。” 天子重新闭上眼,微颤的眼睫流露出他内心的痛苦。 而裴希衍在临走时,轻声慢语:“本王的王妃不在了,你们所有人,都别想好好活着。” ──── 苏娆坐上了回京城的马车,身份是即将进宫的家人子。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八) 苏娆坐上了回京城的马车,身份是即将进宫的家人子。 大约是从来没有过像她这般不反抗的女子,众人对她态度都算友好。 和苏娆同一辆马车的,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 在苏娆眼中,她还是个孩子。 她大约是已经预感到自己不幸的命运,一路都在哭,眼眶通红得不像话。 苏娆看了她半天,从怀中拿出一方袖帕递给她:“哭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试着冷静面对。” “姐姐不害怕吗?”小姑娘吸吸鼻子,哝声哝气:“我听阿爹阿娘说,陛下已经没有权柄了,天下人都要听摄政王的话。阿爹阿娘叫我避宠,千万不要得宠,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就好。” 小姑娘口中的阿爹阿娘,自然不是方才马车外锦衣华服的夫妇。 苏娆想,自己同她这般大的时候,还在读初中。可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年代,眼前这个孩子已经要入宫了。 心中生出怜惜,于是苏娆将语气放得更轻:“你放心,你既然喊我一声姐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小姑娘闻言眼睛亮亮的,眼巴巴的看着苏娆:“姐姐会保护我吗?” 苏娆笑着点头。 在后来的交谈中,苏娆知道这个小姑娘叫莲心,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爹娘为了生计,不得不将她送到江南第一富商家中,代替富商女儿入宫。 莲心说完这些,已经抽抽噎噎哭得不像话,靠在苏娆的怀中,因为情绪过度激烈,很快入睡了。 苏娆看着小姑娘的睡颜,有那么一刻,她想问问裴希衍,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这么决绝。 这些人,又有什么错? 可是她没有办法去问,夜色寂寥,只有车轴轱轱向前的声音。 这倒是苏娆第一次经历选秀,一众女子排着队站在宫门口,让教习嬷嬷像是挑瓜拣菜一般,一同挑选。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哭泣恐惧,苏娆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军队。 她在找摄政王的私卫,她必须要回到他的身边。 而世事无常,就在苏娆看见一队摄政王的私卫路过时,天子的轿辇在众人面前停下。 苏娆不得不跟着众人跪下。 “参见陛下!” 久久没有回应,苏娆有些不解的抬起头。而就是因为这一抬头,她恰好和天子阴沉莫测的眼神对上。 后者看见她,先是一愣,之后便如同感慨一般,叹着气说:“真像……” 天子只在佳宴上,和苏娆有一面之缘。 苏娆知道,天子以为她只是生得像那位已故的摄政王妃。 苏娆慌乱的低下头,隐约中听见天子冷笑了一声,之后便是他威仪冷肃的声音:“她不必遴选了,直接封为才人。” 教习嬷嬷结结巴巴地开口:“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位?” 天子冷白瘦削的指尖,准确无误的指到苏娆身上:“朕说她。” 于是天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太监尖厉着嗓音喊道:“秦家女秦娆,赐封秦才人。” 苏娆想骂人。 可是她不能骂人,甚至还要恭恭敬敬的接旨。 若是放在从前,苏娆这样的境况,是一定会羡煞旁人的,可是如今天子已是纸老虎,中看不中用,被这样另眼相待,也只得到众人同情的目光而已。 只有莲心担忧的看着她,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你没事吧?” 苏娆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笑着对她说:“无妨,皇恩浩荡。” 之后,等到众人跟着首领太监离开。 苏娆才在教习嬷嬷赞赏的目光中,直接入住了离御书房最近的长恩轩。 长恩长恩,苏娆却怕是折寿。 而京城最为煊赫的摄政王府,裴希衍听着下属的来报,神情微凝:“陛下直接封了一位才人?” 下属不敢隐瞒,短暂的停顿后,压低嗓音道:“而且据说……陛下看见这位才人的时候,感慨了一句真像。” 裴希衍手中的杯盏碎成齑粉。 他起身,语调平稳到没有波澜,可是杀意毕现:“入宫。” 下属一愣:“殿下这么晚入宫,是要去见见那位才人吗?” 裴希衍眼底有血光:“本王要去杀了她。” 这个世上,怎么可以有人长着和他的娆娆肖似的面容,谁都不配,谁都不配…… 长恩轩内,天子坐在轮椅上,看着跪在面前苏娆,语气玩味:“你叫秦娆?” 苏娆点头:“确实是臣妾的名字。” “你可知,我们那位摄政王早逝的妻子,叫苏娆。”天子轻笑,细听却听不出笑意:“你这名字,倒是同她有几分相像。” “这不能代表什么,天底下名字相似的人,何止百千?”苏娆将身子伏得更低:“陛下多虑了。” 天子轻笑:“朕自然知道你不是摄政王妃,你若是,又何必来这后宫?” 苏娆背上已经有冷汗,说实在的,她还没有想过,若是被天子当面揭穿要如何应对。毕竟按照天子和裴希衍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而言,她的身份如果被天子知悉,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幸好,此刻天子没有起疑。 可是苏娆还没有来得及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天子说:“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苏娆惊愕:“陛下想我做什么?” “去裴希衍身边,让他爱上你。”天子眼中有诡异而疯狂的光彩,他的语速有些快:“让他将你当成亡妻的替身,彻彻底底离不开你。” 苏娆很想笑。 天子这番话,也算是间接成全了她。 “在他爱上你之后,杀了他。”天子话语中的笑意湮没:“朕听闻,你有一个妹妹,叫莲心。” 苏娆的笑意凝固,终究是呼吸微重:“陛下,我和莲心,不过一面之缘,算不上什么妹妹。” “原来如此……”天子点点头,状似随意:“那么我想让她承宠,怀上朕的子嗣,也没有关系对吗?” 苏娆脸色已变。 偏偏天子还在自顾自往下说:“你可知从前那些怀有朕的子嗣的女子,都被裴希衍如何对待了?” 苏娆猜到了,可是还来不及回答,门口又有急促的脚步声。 (本章完) 锦楼豢心(二十九) 苏娆猜到了,可是还来不及回答,门口又有急促的脚步声。 首领太监一路爬进来,对天子说:“陛下……摄政王突然进宫了,什么都不说,直接奔着长恩轩来了。” 天子闻言,直接将一旁的桌子掀翻。 他显然怒极,胸口起伏不定,可是下一刻却看向苏娆,神经质的笑了:“他连一个肖似的女子,都如此在意吗?秦娆,你可比朕想象中有用多了。” “陛下,臣妾能否先避一避?”按照裴希衍的占有欲,此时此刻她作为天子的才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黑化值不涨,才是稀奇。 她最好,是能先避一避。 可是天子闻言,只是睨着苏娆,笑意嘲讽:“你怕他做什么?他爱极了他的王妃,你们生得这般相像,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苏娆在心里骂了天子无数句,他显然是太不了解裴希衍。裴希衍这个时候来,不见得是听说自己生的像他王妃而心生绮念,更有可能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他已不是温朗的白月光。自己的处境,无疑才是最危险的。 如今的他,经不得一点点刺激。自己的出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苏娆自己都不敢保证。 “陛下……”苏娆在心里咬牙切齿许久,开口却委婉卑微:“如今的情状,臣妾与摄政王会面,实在不是好时机。” 天子嗤笑,没有回应。 两人正在僵持,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踏开。 苏娆顾不得它想,也顾不得得罪天子,扭头就朝着内室跑去。 毕竟,比起得罪天子,她更怕得罪已经黑化的白月光。 她的动作实在是很快,天子脸色铁青,却没来得及叫住她。 而长恩轩门口,裴希衍一身玄衣,面无表情。 殿门在夜风中缓慢打着转,如同一道已经被彻底突破的防线。 摄政王在深夜闯入天子的后宫,天子权威,名存实亡,彻底消失。 裴希衍手中是已经出鞘的剑,剑锋在月色下泛着毫无温度的冷光。 他一步步走到天子面前,引得后者仓皇后退,不胜狼狈。 “摄政王想做什么?”天子开口,声音却是虚弱,完全没有在苏娆面前风轻云淡的样子。 裴希衍手腕微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剑锋对准了天子:“陛下,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王的底线。” “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天子还在嘴硬。 裴希衍不耐皱眉,开口时压迫感很重:“朕新封的才人,据说生得很像本王的发妻。不知,人在何处。” 站在卧房门后的苏娆,一下子心头高悬。 “无论生得相不相像,都是朕的妃子!裴希衍,你不要得寸进尺!”天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 “本王便是得寸进尺了,陛下又能如何?”他已然不耐到了极点,剑锋已经触碰到天子的脖颈,划出血痕:“陛下再不把人交出来,本王这剑怕是拿不稳了。” 天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裴希衍会这么不留情面,瞳孔骤缩,里面涌动恐惧:“你……你这是弑君。” “陛下以为,本王为何还留着你的性命,难道是因为不敢杀了你吗?”裴希衍的嗓音已经没有半点温度,冰冷瘆人:“陛下,你的秦才人,人在哪里?” 天子脸色灰败,到底还是抬手,指了指卧房。 裴希衍收回剑,缓步走向那扇镂空雕花的梨花木门。 苏娆听着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下意识眼睫颤动。 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的心上。 他看见自己,会作何感想? 提心吊胆的感觉,叫人觉得无措。 而房门,在苏娆无论多么不愿意的情况下,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门推开一尺时,苏娆便看见了裴希衍手中的剑。那剑散发着冷锐,刺目的光。 他正朝着自己举剑,动作不带一丝迟疑。 苏娆在其中看出看了杀机。 他以为卧房里的人是同自己肖似的女子,于是打算要她的性命吗? 可是苏娆不明白,他这般爱自己,就算不产生将这个女子留在身边当作替身的念头,可为何会起了杀心。 苏娆在这一刻,想了很多。 比如她要怎么在不激怒裴希衍的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 话语比理智更快,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不安:“阿衍.不要。” 于是下一刻,在一片死寂中,剑应声而落。 房门被倏不可待的推开,苏娆看见裴希衍带着惊颤的面容。 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眉眼之间沾染了化不开的戾气,不再有温雅之感,而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苏娆想到了罂粟花,诡艳,动人。 小半个月不见,他周身的气质,同从前已经判若两人。 苏娆听见他沙哑艰涩的声音,他说:“娆娆,是你吗?” 不远处,天子捏着轮椅的扶手,眼中是不可置信。 没有人想过摄政王妃还能活着,裴希衍几乎将整个京城都翻了过来,都没有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她在那样的混战中,怎么可能还能在司徒权的刀剑之下存活。 苏娆也一时不知该作何答。 裴希衍脸上的仓惶小心,叫她不忍。 可是偏偏,她对上了天子的视线。 那个苍白孱弱的男人无声启唇,只说了四个字,他说:“留下,莲心。” 苏娆读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 情势逼人之下,她终究想出了一个尚且算得上两全的计策。 裴希衍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她眼中漾着清澈见底的弧光,用乖巧粘腻的嗓音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我们,是不是见过?我一看见你,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苏娆看见他肉眼可见急速泛红的眼眶,他眼尾那弯红刺目压抑,仿佛就要这么荡啊荡啊,荡到她的心里。 苏娆忍耐住心头不安悸动,接着缓缓道:“阿衍.我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叫你?” 这其实是算得上蹩脚的说辞,按照裴希衍察言观色的能力,苏娆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 这其实是算得上蹩脚的说辞,按照裴希衍察言观色的能力,苏娆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 可是她听见系统的声音,带着复杂和叹息: 【爱意值:95%】 【黑化值:60%】 爱意值涨了不说,黑化值还降了。 生生从80%降到60%。 在此以前,苏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她还没有想着要如何恕罪,位面的黑化值只是因为自己的存在,便减弱了。 或者从这种程度而言,自己才是裴希衍内心唯一一处柔软。 苏娆心头触动,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动容。 而裴希衍在长久的注视她的面容后,突然呼吸渐重,将她抱在怀中。 他躬身而立,脸亲昵的擦过她的耳畔,用叫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温柔嗓音说:“你是我的妻子,你平日里,喊我阿衍。” 话语到了最后,染上了颤意和哭腔。 苏娆鼻尖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偏偏裴希衍还在她的耳畔低声说:“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因为什么,娆娆,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语调里的叹息和失而复得的喜悦,那样浓重。 苏娆只能任由他抱着。 原来他不是全然没有疑心,只是比起自己在他的身边,那些疑心顾虑,都不值一提。 有生之年,她竟能被一个人没有保留,毫无条件的爱着,只因为她是苏娆,她在他的身边。 而天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荒唐非常。 他什么都失去了,可是如今,裴希衍最在意的人,竟是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下,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想用替身羞辱裴希衍,可是这个叫秦娆的女子,真的就是苏娆。 她只是失忆了。 多么可笑,他想要叫这个贼子不幸,可是不幸的人,偏偏是他自己。 天子心口憋闷,呕血的憋屈感将他吞没。这个世上,有哪个天子,像他一样落魄狼狈。 而苏娆看着天子眼中的杀机,心中也有了打算。 裴希衍的黑化值下降,其实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的。可是这也说明了,他对自己容忍程度非常高。 若是今日,她陪着他回到摄政王府,且不说自己还能不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用以攻略黑化值,就说近在眼前的,莲心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毕竟天子方才,已经对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按照前几个世界白月光的占有欲,裴希衍不会愿意她将心思放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身上。莲心的性命与其寄托在裴希衍身上,不如寄托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能留在皇宫,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苏娆心中有了决断,这皇宫,她还不能离开。 裴希衍已经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替她缓缓系上了领结。 他在做这一切的动作时,连目光都舍不得从苏娆身上移开一分一秒。 自从苏娆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后,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旁人。 “娆娆,我们回家,好不好?”裴希衍的声音温和,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到能叫人溺亡。 苏娆没有回应,她用余光看见天子眼中的寒芒。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阿衍,我想留在皇宫,我喜欢御书房旁边的桂树。它开花了,很香。” 裴希衍眸色更加温柔,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都听娆娆的,娆娆想,就住在皇宫里。” 一切都比苏娆想象中容易得多。 裴希衍在她面前好说话到叫人发指,割地赔款在所不惜。 天子的御书房旁一夜建起锦楼,那位新进宫的才人未曾沐浴恩宠,就被摄政王豢养在里面。 当天夜里,大大小小的流言传遍了皇宫。 有人说这位才人生得酷似摄政王的发妻,还有人说,这位才人原本就是摄政王的妻子,只不过在那场混战中失去了记忆。 裴希衍难得没有使用铁血手腕,任凭乱七八糟的流言在宫中散播。 这天夜里,他抱着苏娆,在长恩轩坐了整整一夜。 他已经不在意外界流言如沸了,只要苏娆这个人在他的身边,其余种种,便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也许她是上天派来约束他的,他只是看着她的睡颜,便觉得心中一直不曾圆满的那处,突然就有了寄托疏解。 很多事情,他似乎都能放下了,只要苏娆在他的身边,他什么都能放下,他能悯爱世人。 只要她在,他就不会疯。 而苏娆并不知道裴希衍是怎样注视了她整整一夜,不知道天光熹微的时候,裴希衍为了不叫人叨扰到她的睡意,直接取消了晨钟和早朝。 消息传到天子耳中时,那位唯唯诺诺的天子直接掼下了身上的龙袍。 他气到胸口急剧起伏,唇色发白:“他就非要如此折辱朕吗!现如今,连早朝他都敢不知会朕一声,说罢免就罢免!” 首领太监跪了下去,掐着尖细的嗓音道:“陛下息怒,奴才听旁人说,摄政王害怕吵到秦才人入睡,才做出这种举动的。” 天子想到当初,素来温文从容的摄政王之所以突然造反,也是因为苏娆。 思及此,他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祸水!国之祸水!” 被唤作祸水的苏娆此刻还在入睡,睡意甜沉。 裴希衍轻轻啄她睡得酡红的面容,心中的满足让他心软到一塌糊涂。 他从一旁拿过薄毯,裹着还在沉睡的苏娆往外走去。 “参见摄政王。”下属知道苏娆的分量之重,开口时声音极轻:“锦楼已竣工,王妃和摄政王可以搬进去了。” 这锦楼的很大一部分,是从摄政王府的望居直接搬过来的。 那望居,是当初王妃失踪的时候,摄政王差人细细建造的。原本以为会永远空置,如今却有了用武之地。 裴希衍闻言轻轻颔首,之后便举步离开。 他将动作放的很轻,竟是稳妥至极,没有半点颠簸。 有跪着士兵不经意瞥见他怀中的女子,很美,但算不得倾国倾城的面容。 只是她的眉眼之间蕴着说不出的柔婉楚楚,的确是容易叫男人心软不能自持的女子。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一) 只是她的眉眼之间蕴着说不出的柔婉楚楚,的确是容易叫男人心软不能自持的女子。 士兵一时忘记收回视线,却对上了摄政王冰冷略带杀意的目光。 他不由毛骨悚然,瘫软在地:“殿下恕罪,属下并无他意。” 声音颤抖,已经有了惶恐的意味。 而裴希衍平静收回视线,用称得上温和的语气,却说出叫人恐惧的话语:“你若有他意,本王会杀了你。” 在一片死寂中,他抱着苏娆缓缓离开。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锦楼一夜成就,加上摄政王此番的种种行径,谁都明白这位秦才人的重要性。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生在怎样的人家,才能有如此造化。 谁能想到,她曾经是一个冲喜的妾室,还差一点点,死在了那位枯朽老人的葬礼上。 嘉顺的天早就变了,那位手握重权的男人,对她爱逾性命。 她是明珠灿灿,是京城所有女子艳羡的对象。 …… 苏娆是在裴希衍的怀中醒来的,她还记得自己昨夜的蹩脚借口,于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些羞赧的情绪。 “你这般抱着我,是不是不好?”声音轻若蚊呐,配着那双含着雾气的眸子,说不出的可怜。 裴希衍笑意淡淡,细细去看,眼底有恸意:“娆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从前,总喜欢叫我这般抱着你。” 苏娆皱着眉,露出费解:“从前?” “是啊,从前,”他双手捧住她的面容,倾身亲近她,鼻尖相抵,呼吸纠缠:“从前,如今,我都很爱你,只爱你一人。” 苏娆心头微紧,有淡淡的罪恶感涌上心头。 她甚至想要对他说实话,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失忆。 可是她不能。 她无法解释的东西太多,孩子的去向,她为什么会变成家人子进宫,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京城找他。 她被系统推着离开,推着一步步,走到了近乎绝路的地步。 现如今,似乎只有她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芥蒂,才不会展露出来。 而裴希衍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最后停留在她平坦纤细的腰身上。 他的眼尾有一弯红,渐渐蔓延开,难收难管。 就在苏娆以为,他会向自己提及孩子时,她听见他说:“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颠沛流离,受了这么多的苦。” 一字一句,酝酿成了低微的叹息。 苏娆心软到不像话。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用甜软乖巧的声音说:“我们日后,也会有很幸福的时光。” 【爱意值:96%】 系统的语调平直:【娆娆,你可以开始攻略黑化值了。】 【你只要告诉他,你是装失忆,你只是不想回到他的身边,就够了。】 苏娆下意识就想拒绝:“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系统难得一见的咄咄逼人:【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你难道还要在这里,真情实感的爱他一次吗?】 苏娆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碾过,又痛又酸,系统的每个字,都说在了她的痛点上。 她不假思索的反驳:“就算我想这样,又有什么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系统闻言语气生硬许多,似乎也是薄有怒气。 这句话说完,他便彻底隐匿了声音。 苏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系统的声音似曾相识,但是这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她还来不及细细回味,这感觉便消失了。 而裴希衍温柔的揉她的发,说:“娆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你。” 苏娆轻轻的应了一声。 锦楼里,正是无限温情。 而锦楼之外,皇后长跪御书房内,看着桌案之后的天子,语气哽咽:“陛下,求求陛下为我早夭的孩子讨回公道。” 后宫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死了,其中自然包括了皇后的孩子。 天子以手扶额,掩饰自己难看的脸色:“皇后,你先起来。” “陛下,臣妾日日夜夜不能寐,每次一闭上眼睛,就是臣妾那可怜孩子死去的样子,臣妾实在是无法再忍。” 皇后一双眼睛通红,字字哽咽:“皇室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只要陛下愿意,自然是有人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铲除逆贼!” “臣妾已经联系父亲,给陛下笼络了可用之才,只要……” “放肆!”天子怒喝,生生打断她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下一刻,他顾不上皇后的情绪,便神情不安的四处张望。 皇宫里早就布满了裴希衍的眼线,皇后说的这些话,无疑于是要将他们二人都置于险境。 天子心中早就已是恨极,可是他更明白如今的自己,根本没有和裴希衍一争之力。 他才不会像皇后一般妇人之仁,意气用事,他要做的,是忍。 是长长久久的忍耐。 “贱妇!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还要朕教你吗!滚回你的凤鹫宫,好好面壁思过,没有朕的传召,不许离宫半步!” “陛下!”皇后难以置信的望向他:“事已至此,陛下还想忍辱偷生吗?” 天子从未想过忍辱偷生,甚至,他已经有了一步大棋,不说击溃裴希衍,也能叫他难受不已的大棋。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同自己的皇后说。 他只能硬下心肠,呵斥道:“朕叫你出去!” 皇后哭着离开御书房的事,当天便传到了裴希衍的耳中。 彼时他抱着苏娆在凉亭小憩,后者蜷缩在他的怀中,吃着他细细剥好的葡萄,再将葡萄籽一颗一颗吐在他的掌心里。 来报之人在他身侧附耳细细叙述,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裴希衍一人可闻。 他听完后,淡淡笑笑,语调很平静:“皇后心中有怨气罢了,不必管她。” 下属只觉得遭雷劈了。 换作平时,皇后如此挑衅,按照裴希衍的性子,虽不能让她死,也是绝对不会轻轻放过。现如今是怎么了,竟是这样宽容忍让。 说到底,不过是色令智昏。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二) 说到底,不过是色令智昏。 只是他也不敢多言,便退了下去。 而苏娆这才开口,声音很软:“皇后娘娘怎么了?” “没怎么,她生气了。” 苏娆煞有其事的点头,语调严肃:“那……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裴希衍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点,他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语气轻得不能再轻:“是我,我做了一些错事。” 苏娆忍住心头复杂,问得不动声色:“那……可以补救吗?” 裴希衍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用笃定非常的语气说:“虽是错了,不想补救。” 苏娆没有太多诧异的情绪。 白月光做坏事,基本都不会后悔。 她只是将脸靠在他的怀中,不予深究的扯开话题:“阿衍,我想见一个人。” “谁?” “莲心。” ──── 又是夜色沉沉,皇宫里一片寂然。 莲心穿着轻薄的衣衫,被几个太监从幽僻的小道,抬到了天子的养心殿。 这是莲心第二次见到天子,她年纪尚小,对于眼前富丽堂皇的一切,只觉得无措惶恐。 天子生得很俊秀,虽然远远比不上摄政王的容貌旖丽,但是总归也是能叫小女子心弦拨动的长相。 此刻,天子正合衣坐在自己的身侧,他微微闭着眼,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莲心壮着胆子喊他:“陛下……” 天子这才睁开眼,不同于那日的阴沉怨毒,他的目光堪称温柔:“你放心,朕不碰你。” 莲心诧然。 而天子朝着她伸出手:“坐起来,陪朕说说话吧。” 莲心不敢拒绝。 一灯如豆,照的眼前的一切有深深浅浅的重影。 莲心看见天子浓密纤长的眼睫。 天子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拿过一旁的龙袍,披在衣不蔽体的她身上。 莲心想,此生她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 “知道朕为什么不碰你吗?”天子语气带着寡淡的笑意,眼底的温柔染上了哀色。 莲心顺着他的话,傻傻的问:“为什么?” “因为怀上朕子嗣的嫔妃,都会被摄政王戕害。”天子怜惜的抚摸她的面容,嗓音轻柔:“莲儿,你和旁人不一样,朕很喜欢你,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了,所以朕不舍得你死。” 莲心从来没有想过,天子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阿爹阿娘要她在宫里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天子拳拳心意,她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少女情窦初开,最是不管不顾。 天子抱着她整整一夜,他温言软语的对她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连她的阿爹阿娘,都不曾说过。 莲心听见自己心头有小花绽开,只需要再多一点呵护娇养,就能成为浓荫蔽日。 最后,天子笑意沙哑,带着丝丝歉意,在她耳畔致歉:“朕现在什么都给你了你,朕对你越好,你就越危险。你可明白?” 莲心红着脸点头,这天,她枕着天子的臂弯睡了整整一夜,只觉得一切的一切,如踏在云端之上一般,极其不真实。 苏娆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情,因为天子甚至没有让记事房记下这次留宿。 因此莲心被摄政王传唤过来时,苏娆只是笑着握住她的手:“我还怕你这些日子过得不好,如今一看,我算是放心下来了。” 莲心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昨日天子的温存软语。 她收回心思,不自然的抿着唇笑:“姐姐,你和摄政王是什么关系啊?” 苏娆先是一愣,之后才轻声道:“他是我的夫君,我失忆了,所以忘记了很多东西。” 莲心闻言没有在说什么。 后来有侍女端进来一副西洋棋,莲心到底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拉着苏娆嬉闹了起来。 只是两人玩到一半时,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苏娆放下手中的棋子,捻了一块桂花糕递到莲心手中:“你先乖乖在这里吃东西,姐姐出去看看。” 莲心咬着桂花糕,只是道:“我想和姐姐一道去。” 苏娆笑着说好。 锦楼之外,便是天子的御书房额,不过一墙之隔罢了。 苏娆才刚刚走出去,就闻到冲鼻的血腥味。 她一时站不住脚,拉过路过的小太监,道:“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小太监一看是苏娆,仓皇间就要跪下:“参见摄政王妃。” 苏娆只是逼问:“本王妃问你,御书房那边发生了什么?” “御书房……死人了……”小太监一边说话一边磕头:“摄政王说了,那宫妃冲撞陛下,赐杖毙。” 苏娆想到了外界那些传闻,她从前没有亲眼看见,所以很多事情,还能自欺欺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次,她身处其中,再无办法袖手旁观。 “那个宫妃,可是怀了龙嗣?”苏娆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极端的难听。 那小太监又是一通叩首,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娆知道,这算是默认了。 她咬着牙,朝着御书房一步步走去。 裴希衍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没想着瞒着她,他将自己阴暗恐怖的一面,毫无忌讳地展露在她的面前。 他深爱自己,所以也不容许自己对他有一丝丝逃避。 苏娆迈进御书房时,天子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可怜宫妃。 而裴希衍坐在厅堂的正中央,手中是一串漆红的佛珠。 他闭着眼听那依旧没有停止的杖刑之声,脸色很平静,在眼角处那颗泪痣的衬映下,他的面容漂亮到惊人的程度。 若不是冲鼻的血腥味弥漫着,苏娆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他的脸。 可是她没有心情。 她示意莲心在门口等她,一个人踩着满地的血,走到了还在行刑的小吏身边。 她不敢看那血迹模糊的尸体,只是声线紧绷开口:“人都已经死了,别再打了。” 小吏知道她的身份,顿时便停手了。 而裴希衍也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眉眼实在生得动人,这样一个睁眼的动作,也能做的慵懒动人。 苏娆看见他起身,一步步走向自己,唇角还有浅淡的笑意。他真的毫不在乎,毫不在乎……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三) 苏娆看见他起身,一步步走向自己,唇角还有浅淡的笑意。 他真的毫不在乎,毫不在乎…… 苏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横抱起来,朝着厅堂内走去。 她被放置在他刚刚坐着的沉香木椅上。 他蹲下身,用衣袖擦去她绣鞋上的血迹,声音听不出端倪:“怎么过来了?” 苏娆只觉得一时失语,她沉默了半晌,眼见他已经将她的绣鞋擦拭的不带一丝丝血迹,才轻声道:“我听见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似是低笑,他的嗓音掺杂了叹息:“娆娆看见了,所以想说什么?” 苏娆看着他寒光照水的眸子,那里面是自己的倒影。 她无话可说。 而裴希衍也什么都不打算解释。 他就这么直白的将自己的狠戾展露在她的面前,无所顾忌,百无禁忌。 仿佛在告诉她,我就是这般不堪,可是却不许你对我生出一丝丝逃离的心思。 “我不知道……”她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有刺鼻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 裴希衍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不语。 苏娆避过他的目光,才后知后觉的想,原来一个人死去,竟然可以流这么多血。 她心中有浅淡的慌乱,低头咬唇,姿态是不安产生的防备。 她不该进来的,她进来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傻娆娆……”他叹气,笑的无奈又宠溺:“你什么都不用想,留在我身边就好。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干净,不会再脏到你的眼。” 苏娆怔然抬头看他。 她不傻,她知道他话语中的深意是什么。 什么叫不会再脏到她的眼?只不过就是,他依旧不会收敛,只是从今往后,会避着她。 苏娆知道答应下来意味着什么。 她微微抿了唇,眼底的不安剧烈晃动开。 这就是她的夫君,这世上原本最温柔的白月光。 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可是她在冗长的沉默后,在裴希衍耐心平静的目光中,到底还是做出了妥协:“好……” 【爱意值:98%】 【娆娆,不要再拖了。】 苏娆心乱如麻。 不能再拖了,她何尝不知道。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苏娆,他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他那样坏,所有人都觉得他十恶不赦。可是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毫无保留的放着你。 苏娆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一直坐在主位上的天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娆和裴希衍之间的温存私语,只是龙袍之下,指骨泛白。 许久,他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的莲心。在后者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收敛情绪,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意。 他在用目光安抚她,那样温柔,那样温暖。 莲心早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此时看见天子的笑意,心尖狠狠一颤。 在进宫之前,她的阿爹阿娘就同她说过,天子虽然已经没有了权柄,可也是她将来要一生依靠的人。她要做好一个女子的本分,努力为天子排忧解难。 莲心看向被那个一手遮天的权臣捧在手心的苏娆,有个念头缓缓生出:她听宫里的其他人说过,摄政王变成如今这个阴沉狠戾的模样,都是因为自己的王妃。 那么如果苏娆出面劝说,摄政王是不是能够回心转意…… 莲心这般想着,心中升起微弱的希冀。 她不知道,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在天子的意料之中,在她没有察觉的地方,天子的唇边流出了淡淡的得逞笑意。 这便是他要的,他要在莲心成为裴希衍和苏娆之间的龃龉。 哪怕,只是一点点。 天色正好,不远处有锦雀飞过,叫声动听,和御书房高台之下发生的一切,格格不入。 苏娆听见裴希衍说:“娆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苏娆说“好”。 于是那个如日中天的摄政王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温柔到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地上很脏,我背着你回去。” 苏娆知道众人的目光又多惊愕,甚至天子,脸上都有震惊。 谁能想到呢? 他能在她的面前,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这么低…… 低落尘埃。 苏娆安静的趴在他的背上,他起身,背着自己一步步走出这一地脏污。 苏娆看见他月白的长靴,边沿都是血迹,刺目,清晰。 他浑然不在意,稳稳托着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娆娆,我今日很开心。” 苏娆闷闷地应了一声,在路过莲心的时候,示意他停下。 “莲心,你要同我一道回去吗?”苏娆颇有耐心的问着。 而莲心看着眼前俊美无铸的男人,心中的恐惧心虚将她吞没,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裴希衍和苏娆在一起时已经是极度的温和,可是他一身气场凌厉迫人,已非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的。 莲心只能胡乱摇头。 苏娆以为她是吓着了,想着若是同自己回去,还要和裴希衍走一路,怕是更加吓得不轻,于是便道:“你快些回去休息,晚些我来看你。” 莲心咬着唇点头。 裴希衍背着苏娆回到了锦楼。 卧榻之上,他压着她,咬她的唇瓣,带着点怒气:“你和莲心关系很好?” 苏娆不假思索:“自然是好的,我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裴希衍眼底划过一丝暗沉,苏娆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心口一点点揪起。 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缓缓响起:【黑化值:65%】 苏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裴希衍死死扣着她的腰,用几乎想要将她揉碎在怀中力道,紧抱着她不放:“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的面前,我不许你表露出对旁人的一丝丝在意。” “娆娆,你的眼睛,你的意识,都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苏娆无心和他争执,她诧异于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只能乖巧应下。 裴希衍俯身亲吻她,这一次,温柔了很多。 红烛帐暖,整整一夜。 而不远处的御书房,莲心被天子拥在怀中。 那个九五至尊喝醉了酒,像个孩子一般,将额头抵在莲心的肩胛上,道:“帮帮朕,好不好?”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四) 那个九五至尊喝醉了酒,像个孩子一般,将额头抵在莲心的肩胛上,道:“帮帮朕,好不好?” 莲心几乎没有犹豫:“好……” 这一年夏特别的闷热,也特别难捱。 可是对于苏娆而言,却是安稳踏实的, 裴希衍待她很好,一个女子想要的一切,他都毫无保留,十倍百倍的给她。 而他出去处理公务时,苏娆便和莲心下棋,整整一个夏日,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读书写字,吃瓜漫谈,称得上亲密无间。 莲心还小,还在长身体,苏娆亲自绘了图纸,给了做了几套秋装。 一切都很好,哪怕有几次,系统催促她去攻略黑化值,她也只是充耳不闻。 事实上,苏娆有些逃避做任务了。 裴希衍对她的在意和深爱程度,叫她不愿意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可是哪怕她不愿意,系统却不允许她逃避。后来催促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苏娆甚至因此,同系统大吵了一架。 那次争吵,苏娆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许是很难听的话,她这个人气急败坏时,也会有些口不择言。 于是从那天以后,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娆有过不安,可是更多的,是庆幸。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愿意伤害裴希衍。 转眼就是秋。 这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骤然寒冷的天期,叫人觉得有些经受不住。 苏娆起身时穿了件厚衣裳,她像往常一般,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这一次,被下人拦住了去路。 苏娆觉得稀奇:“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拦着我做什么?” 下人不敢回答,这般冷意飒飒的日子,他额角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 苏娆从他的神情中察觉了不对劲,她脸色微变:“可是外边发生了什么?” 下人憋了半天,才抖着嗓子说:“摄政王殿下在处死犯错的宫妃。” 苏娆见怪不怪的笑了:“这次又是哪宫的妃子怀孕了?” 下人没有回答,只是躬着身子,依旧直挺挺的挡在她的面前。 苏娆顿时笑了:“你这样拦着我做什么?我不干涉他的事情,也不会过去凑热闹,我只是想出去找莲心,我今天约好同她一起吃茶的。” 可这一次,不单单是拦着她去路的下人,整个锦楼的人,都齐齐跪了下来。 苏娆愣住,之后后知后觉,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背脊往身上蔓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僵硬无力到像是旁人的:“那个犯错的宫妃,是谁?” 没有人回答。 苏娆冷笑了一声,折身进了裴希衍的书房,抽出了把柄很久没有见光的尚方宝剑。 她将剑抵在自己的喉间,语气冰冷:“是谁?” 终究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王妃,是莲采女。” 苏娆齿关都在发抖。 锦楼的人到底没有拦住她,她闯到了莲心居住的宫殿。 苏娆赶过去时,便看见裴希衍负手站在台阶之上。 而下面,是已经没有了生息的莲心。 有下人慌乱地喊她:“王妃……你怎么会跑过来?” 苏娆站在小苑的门口,久久不敢踏进去。 她知道,她来晚了。 彻彻底底的晚了。 而听见下人的声音,裴希衍的后背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僵硬。可是很快,就若无其事的松懈下来。 苏娆看见他转过身,温雅的面容。 他的语调温和,仿佛此时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他说:“娆娆,到我的身边来。” 苏娆的心已经乱了,所以她没有听出他语调中的颤抖。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充耳不闻的走到莲心身边。 莲心被两个小吏架着,双脚几乎是悬空的。 她才十五岁,苏娆记得自己昨日还在同她说,让她快些长大,她便给她将所有衣裳都换了。等时局安稳了,她就想办法送她出宫。 她身上穿的桃花小袄,还是她绘制的花案。 她还记得昨日她收到衣裳,还笑意甜甜,脆生生地说:“谢谢姐姐,姐姐的眼光真好。” 才一天而已,怎么就怕一切都变了。 小姑娘已经永远闭上了眼,唇边都是血。苏娆看见地上也有一滩血迹,是从她的下身流出来的。 她疯了一般的将两个小吏推开,之后将莲心抱在怀中,语气沾染了崩溃:“你们谁都不许碰她!” 她抱着莲心跌倒在地上。 “苏娆!” 是裴希衍的声音,沾了薄薄的怒气,听起来瘆人得厉害。 苏娆都记不清了,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同自己说话过。 她没有理会,只是用袖口替莲心擦拭唇角的血迹。 直到裴希衍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弯着腰,死死看着她,眼中有不可置信:“这个莲心就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今日进来后,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苏娆,我是如何对待你的,你感受不到吗?你没有心吗!” 苏娆只是淡淡红着眼看着怀中的女子。 很久,她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裴希衍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说:“莲心是怎么死的?” 裴希衍额角的青筋直跳,一字一顿:“没听见王妃的话吗?还不快答!” 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侍卫结结巴巴开口:“是……是……启禀王妃,幽闭之刑。” 幽闭之刑…… 苏娆脸色白到骇人。 她曾经在书中看到过这种刑法,用木棍反复击打女子的腹部,轻则终生不育,重则死亡。 这样残酷的刑法,裴希衍竟然用在了莲心身上。 苏娆终于抬头看向他,目光却是一片死寂:“不知道莲心做错了什么,摄政王要这样惩罚她?” 裴希衍眼尾泛红,眼眶里的血丝叫人觉得恐怖:“你刚刚喊我什么?” 苏娆笑了:“摄政王,怎么了?” 裴希衍只觉得脑海中那根叫理智的弦,断了。 他咬着牙,有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忍住自己近乎势不可挡的怒气,忍着脾气解释:“她今日在我的书房里偷拿印鉴,娆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苏娆眼睫颤了颤,眼中情绪复杂:“不是第一次?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要攻略黑化值了,虐…… 顶锅盖跑!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五) 苏娆眼睫颤了颤,眼中情绪复杂:“不是第一次?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裴希衍衣摆之下的手已经死死攥紧,他看着苏娆,眼中的情绪浓沉如墨:“为何要告诉你,这很重要吗?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娆娆,你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 苏娆只觉得莫大的无力感将她吞噬,她低低笑了,眼中已经有了死灰。 很久之后,她到底还是唤他名字:“阿衍……” 他诧异于她还会喊自己,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像是想到什么,眸中的光趋近柔和。 苏娆听见他小心试探的话语:“娆娆……你是想通了吗?” 谈何想通,苏娆只是觉得累了,前所未有的累。 莲心是她在攻略任务之外认识的人,她也是发自真心对她好。一个她付诸了情感女孩子,如今却死了。 甚至从始至终,没有人知会她一声。 都说她是裴希衍最宠爱的摄政王妃,可事实上,她不过也是他豢养的小雀。所有人都不敢伤害她,所有人都敬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将她当作独立的人看待。 她不过就是裴希衍的宠妃,附庸。 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没有人在意莲心的死,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哪怕……裴希衍自己,也不例外。 也对,这终究是个封建社会,这其中的种种规矩和等级,总归是泾渭分明的。 苏娆看向裴希衍时,眼中神色堪称平静,再度开口,破釜沉舟:“阿衍,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裴希衍在她的目光中,隐隐约约读出了什么。 他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声线紧绷:“我不想知道。” 苏娆笑了一声,很淡,消释在秋日的凉寒中,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抱着莲心,感觉到她的体温在自己怀中一点点消逝,实在是有些累了,语气柔和,杀伤力却惊人:“其实啊……我从来没有失忆。” 苏娆微微仰起头,直视他的眸子。 她看见他眸子里面有清淡碎裂的光,正晕染开,再一寸寸冷却下去。 他在愤怒,亦或者说,是伤心。 哪怕此时此刻,他在克制。 苏娆就这么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在胶着的气氛中再度开口:“我只是不想回到你身边而已……做摄政王妃有什么好的?我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护不住!” 【黑化值:85%】 苏娆被他从地上生生扯起。 除了摄政王妃死了的那天意以外,没有人见过摄政王这个样子,一双眸子像是被血染过,通红一片,看着人的时候,骇人的厉害,他仿佛想要用眼神将王妃活剐了。 而他身上蓄势待发的愤怒,轻易就能叫人心生寒意,甚至想要下跪求饶。 可苏娆却在他的面前笑,笑得没心没肺,轻快漂亮。 她从来都是美人,哪怕此刻,裴希衍已经怒火攻心,却也不能不承认,她可真美啊,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他现在想要杀了所有人,却也独独不舍得杀她。 有悲哀的情绪,从恨意的翻涌中溢出,一点点侵蚀心脏。 裴希衍听见自己退让的声音,他说:“娆娆……莲心的死是我的错,我应当告诉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娆眯着眼笑,用淡若无物的语气,缓缓道:“不会的,我不会原谅你的……” 这世间的债,要怎么算? 裴希衍想,若是可以的话,他也想要和苏娆将一切算得清清楚楚。他诚然手段用尽,变成自己都憎恶的可怕模样,可是从始至终,又有哪一次,真的动过她一根头发? 可她呢? 她骗自己失忆。 她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子和自己大动干戈。 她甚至……不想回到自己身边。 莫大的恨意灭顶,终究还是摧毁了他最后一丝丝理智。 他低笑出声,之后在苏娆慌乱的目光中,捏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去。 苏娆跟着他,气息逐渐不稳。 他的步伐实在太快了,此刻他的手还捏着自己的手腕,力道不算轻,苏娆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快被捏碎了。 路过拐角长亭时,苏娆终究还是一个踉跄,扭伤了脚踝。 她痛的声音都变了调,哑声喊他的名字:“裴希衍!放开!” 有跟在二人身后的下属惊慌开口:“摄政王……王妃扭伤了。” 裴希衍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之后他转过身,眸色猩红。 苏娆觉得他的样子,像极了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她一时都忘记了疼,就这么无措又不肯示弱的看着他。 裴希衍冷笑了一声,直接将她扛下了肩上。 苏娆本就没有用早膳,这样头重脚轻的被扛着,马上就有灭顶的不适,酸意涌上眼眶。 她哭得很狼狈:“你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裴希衍没有理会,而苏娆就这么哭了一路。 锦楼外边,一众下人战战兢兢的跪着,众人看见被摄政王扛在肩上,不断哭泣的王妃后,心皆是一凉。 摄政王对王妃的疼爱之深不是一日两日,此番王妃都成了这个样子,想必他们的下场,更是不会好过。 而裴希衍顿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过众人,薄唇微启,杀机四伏:“告知王妃今日之事的人,杀了。” 有小太监登时涕泗横流的求饶:“摄政王饶命,是王妃以命相逼,奴才不敢不说啊。” 而一直在哭泣的苏娆也止住了哭,事情因她而起,她顾不得自己此刻的难堪,抬手去扯自己眼前的、属于裴希衍的衣袖:“别杀人……” 换来的是裴希衍不屑一顾的嗤笑:“娆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苏娆心头一沉,下一刻便听见那太监被渐渐拖远的求饶声,到了最后,彻底消失。 事情……竟然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可言。 苏娆眼神黯淡下去,一点点松开了裴希衍的衣摆。 她自暴自弃,淡淡的,不带起伏地说:“这样其实也好,其实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爱你的。”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六) 她自暴自弃,淡淡的,不带起伏地说:“这样其实也好,其实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爱你的。” 【黑化值:90%】 很好,她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了。 只是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被怎么对待。 裴希衍就这么站在原地,他的神情阴鹫,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敛着,看不出里面的戾气,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已经肃杀冷淡到了叫人觉得发指的地步。 “不会爱我?”他开口,语气尤带着笑意,只是很快,所有的情绪收敛于无:“那不如,就恨我吧。” 苏娆这次,情不自禁的落下了眼泪。 其实她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她已经拖了太久太久,若不是莲心的事,甚至可能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她知道她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这么痛。 就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剜去了。 裴希衍没有再给她细想的机会,她被他掼在床上,还没有缓过来,他就已经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苏娆看见他淡漠的眸子。 她一时竟也忘了害怕,只是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过不了多久了吧?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完成这个任务,她的生命里,也不会再有这个暴戾狠辣的男人。 可是难过的情绪,为什么一点点窜上了心头,难收难管? “哭什么?”他的嗓音笑意冷漠,一点点吻去她眼角的泪水,苏娆有种被毒蛇缠身的错觉。 而裴希衍欺近她的耳畔,轻轻呵气,他看着她下意识战栗的模样,用不到任何情绪的嗓音说:“留点力气吧,我怕你待会,哭都哭不出来。” 苏娆的心一片冰冷。 很快,身上的绸缎被他劈手撕开,布帛的碎裂声和女子的哭腔先后响起。 他的笑意漠然的制止她的反抗,语气透着威胁,却又温柔到叫人发指:“娆娆,你最好让我消气,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知道吗?” 苏娆很识时务,只片刻犹豫,就抽抽噎噎的点头妥协。 于是这哭声,整整一日,再也没有停下过。 而御书房内,天子坐在桌案之后,手中的毛笔悬置,墨迹滴落,晕染于宣纸之上,一片脏污。 皇后站在他的面前,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陛下,今日早晨,摄政王率人去了莲采女的寝宫……” 皇后说到这里,便不敢再说下去了,直到天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开口问询道:“之后呢……” “摄政王说莲采女偷盗机要文件,赐了幽闭之刑。”皇后说完,叹了一口气:“可怜了,这姑娘,今年才十五岁。” 天子放下手中的毛笔,他以手扶额,嗓音染上了倦怠沙哑:“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后并不知道天子和莲心之间的事情,只是如今的后宫,莲心的遭遇,让所有宫妃心有戚戚而已。 摄政王今天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杀死莲采女,明日就是才人、婕妤甚至妃嫔。 没有人觉得摄政王是真的拿到了莲心偷盗的证据,毕竟谁会觉得一个十五岁的采女,就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更何况就算是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如今连天子都权柄旁落,她们这些做妃子的,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在所有人看来,莲心的死,不过就是摄政王为了警告折辱天子有的放矢罢了。 这般想法之下,众人包括皇后,都有了兔死狐悲之意。 此刻,皇后看着天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中虽是失望,可是却也不好多说什么,略微的犹豫后,便福了福身子:“是,臣妾告退。” 皇后并不知道,她离开后,素来足够忍耐的天子,挥手打翻了一桌的奏折。 天子气息不稳,眼眶湿润。 他没有想过,裴希衍会将事做得这么狠绝。 莲心好歹深受苏娆的喜爱,是被苏娆当作妹妹看待的。可是裴希衍竟然能说杀就杀,并且,用的还是这么狠厉无情的手段。 她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怎么就能忍心,将这么残忍的刑法用在她的身上。 裴希衍是疯子,是疯子…… 天子想起了莲心的笑容,他心口有痛痛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整个人失力仰坐在龙椅上,大口大口喘息。 莲心…… 若是有下辈子,你还是不要遇见朕了。 月色沉沉,苏娆看着正在一旁整理衣襟的裴希衍。 自己衣不蔽体,一身暧昧交错,狼狈不堪。反观他,衣冠楚楚,落拓雅致。 这整整一天,他是发了狠对自己,简直不留一丝丝情面。 到了最后,自己也确如他所说,哭都哭不出来。 而他对自己温柔低语,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动作也不见一丝丝柔和。 苏娆知道,他真的恨透自己了。 彻彻底底的怨恨,偏偏又有着情难自控的深爱。 苏娆知道,此时此刻,他没有想要同自己交谈的意愿。 她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极度优越的侧脸。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无助孱弱,下一刻,苏娆听见系统说:【爱意值:98%】 苏娆到底苦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对自己的爱意值,还能因为自己一个眼神,不受控制的增长。 而这抹苦笑落在裴希衍眼中,却是旁的意思。 他俯下身凑近苏娆,唇角笑意淡淡,近乎于无:“别这么笑,没有用的,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苏娆立刻收敛了笑容。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心软了。 而在苏娆的沉默之下,裴希衍眸中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很久,他抿着唇缓缓起身。 他举步离开,不带一丝犹豫。 苏娆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可是他走到了门口,却还是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娆娆,我也不想这么对你的,可是你想要离开我,不是吗?”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七) 可是他走到了门口,却还是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娆娆,我也不想这么对你的,可是你想要离开我,不是吗?” 苏娆眼睫颤动,在心中无声叹息。 她和位面之间,永远都是以互相折磨做结束。 这就像一个诅咒,永远……永远都没有消解的可能。 门被阖上,苏娆失力的仰躺在床榻上,目光略微的空洞。 事已至此,她已经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而裴希衍在90%的黑化值的催化下,却也没有真的对自己做出太过失格的事,苏娆并不觉得这是他自我克制的结果,更有可能是,他心中已经酿成了更为可怖的计划。 这个念头在晚间就得到了解答,她的预感,果然是对的。 她再次看见裴希衍时,他已经龙袍加身。 只是那明黄色的龙袍上染了血,看起来瘆人得厉害。 他对自己笑,用无限温柔的语气说:“娆娆,天下都是我的了,你还要怎么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还能逃去哪里? 苏娆不语,看着他浸透在月光之下的,半明半暗的侧脸。 他的目光如同深夜中的狼,危险、毫无温度。 苏娆感觉有寒意从心头一点点窜起,流到四肢百骸。 她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分外的难看。 而裴希衍不满她的沉默以对,他扔下手中的剑,大步走向她。 苏娆听见剑落地的声音,清脆,透着血腥气得钝重。 下巴被人轻轻抬起,苏娆听见他的声音,温柔的,带着蛊惑:“娆娆,同我说,你不会逃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气息落在她的面容上,是雪松的冷香味,融融霭霭。 苏娆眼睫颤了颤,鹦鹉学舌一般:“我不会逃了。” 苏娆没有想过,裴希衍会突然将她抱在怀中。 他的声音带着喜悦,还有克制不住的颤抖:“娆娆,你不能再骗我,好不好?” 苏娆的听着他的话,却在想着,要不要此刻反悔,刷一波黑化值。 系统像是知道她的打算,突然开口:【娆娆,答应他。】 苏娆虽是有些不解,却还是依言而行:“我答应你。” 【爱意值:100%】 不是不诧异的。 甚至可以说,诧异到了极致。 只是一句承诺而已,他就这样相信了吗? 明明是这么工于心计的一个男人,在自己这里,却是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傻子。他拥有着这个世上最尊贵的身份,最崇高的权利,却担心着自己会离开他。 多么可笑,又多么心酸…… 苏娆心绪复杂,在他的怀中一声不吭。 可是裴希衍并不知道苏娆的心中所想,他只是一味抱着她,在她耳畔絮絮的说着什么。 翻来覆去,不过就是“真好”、“我爱你”。 再怎么理智、不染尘埃的白月光,陷入深爱后,不过也是跌落神坛,像寻常男人一样患得患失。 苏娆将他抱得更紧,很久很久,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无声的启唇:“我也爱你。” 裴希衍对自己的爱,足够她成为万千女子羡慕的对象。 苏娆没有想过,裴希衍在90%的黑化值下,还能对自己体贴如同往常。 后来的日子里,他似乎彻底忘记了自己那天的恶言相向,不仅没有再限制自己的自由,而且还允许自己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 这放在之前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90%的黑化值,那些世界的位面们,都恨不能将她拴在床边,日夜蹂躏。 可是裴希衍,他连情爱之事,都温柔如常。 世人都说她好福气,裴希衍是佞臣,是奸邪,是这个天下的罪人,可是他是她的好夫君,是她一个人的白月光。 他恨不能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他是杀人如麻的恶人,可是平生最希望的,却不过是她能够对他偶尔笑笑。 这样的极端,竟能在一个人身上存在。 所谓偏爱和例外,大约就是如此。 放眼天下,又能有哪个女子不动容。 而苏娆对于这一切,采取的是回避的态度。 她不太愿意去深究裴希衍对自己的宠爱,似乎如果深究下去,连自己都不敢面对。 情深意厚,难以为报。 饶是如此,苏娆对于宫中情形,却还是关切的。虽然她能知道的东西也不多。 她只是听宫内的侍女说,废天子被裴希衍关在了暴室,日夜摧残,已然形销骨立。 这确实是白月光黑化后的作风,心狠手辣,不顾旁人眼光。 而除此以外,她所能知道的,便是朝堂之上的变数。 这个世界的政局同旁的时代并无不同,也难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际遇。 废天子的心腹大臣被流放的流放,处斩的处斩,换上来的新臣,都是裴希衍在摄政王时期的股肱之臣。 如今的天下,已经易主了。 没有人再唤裴希衍摄政王,世人皆是山呼万岁。 新帝登基的典礼,被安排在初冬。 时间紧促,宫中之内开始忙碌了起来。 裴希衍却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日日除了早朝的时间,都陪在她的身边。 他总是喜欢亲吻她的眉眼,鼻尖,唇角,之后,看着她渐渐颤抖不安的眼睫低笑。 似乎爱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同对方亲近。 哪怕是裴希衍,也不能免俗。 他总是会问她:“娆娆,你今日有多爱我一些吗?” 苏娆忍着不安,违心的说:“没有。” 后者也不过是纵容笑笑,声音放得更加温柔如水:“没关系……没关系,娆娆不爱我,也不要紧的。” 他对自己,已经可以堪称是没有底线, 苏娆其实并不抗拒他的亲吻,她只是抗拒那低低滑落的黑化值。 是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温水煮青蛙,裴希衍的黑化值又从90%一路降到了80%。 苏娆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她看得出来,裴希衍对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奢望。 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自己究竟爱不爱他,似乎只要自己能够陪在他的身边,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八) 他甚至已经不在乎自己究竟爱不爱他,似乎只要自己能够陪在他的身边,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苏娆难免焦虑,毕竟这样下去,这个世界不知道要蹉跎多久,才能结束。 渐渐,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最后一搏的打算…… 初冬的雪漫长寒冷,绵绵延延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裴希衍命令尚衣局给苏娆日以继夜缝制出来的皇后典仪服饰,其规模成本,远超历任的皇后。 一言以蔽之,劳民伤财。 登基大典的前一夜,事物繁琐冗长,裴希衍让下属过来通传苏娆,说是夜里不会过来了。 自从住进锦楼后的这么多日日夜夜,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在自己的身边。 苏娆有些不习惯,又有些慨然。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她看着眼前用金丝细绸穿描勾勒的大红礼服,对前来传话的下属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同阿衍说,我会早些入睡的,不会叫他担心。” 下属看着苏娆温婉安静的面容,默默在心中感叹,这位准皇后娘娘和陛下的性格,真是截然不同,一边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直到房间里重归寂静,苏娆才起身,走向那套华美的长裙。 裴希衍如今所想要的,不过就是自己不离开他。 可是如果…… 自己宁愿死,也要离开他呢? 这个王朝传递已有十世,这一年又遭遇了血洗冲刷,根基已经不稳,连宫墙都已经有了颓圮的痕迹。 苏娆站在城墙上,整个人被风雪吹的摇摇欲坠。 她穿着裴希衍为她准备的皇后服制,精心描眉染唇,面目惊艳动人。 她看着裴希衍从不远处跌跌撞撞朝着自己跑来。 他已经失了仪态,束发的玉冠歪斜,白玉般的面容一片惨白,褪尽了血色。 他的身后是御林军,清一色的铠甲,在风雪和火把衬映中,泛着冷光。 苏娆对着他笑,笑得很乖,语气很甜:“阿衍不要再走过来了,再过来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娆娆!”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语态之中,卑微恳切:“娆娆,求求你不要跳下去,求求你了。有什么话,你下来说,好不好?” 苏娆只是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用一如既往的轻快语气说:“求我,你打算怎么求我?” 裴希衍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那个动作彻底刺激了她。 他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你想我怎么求你,都好……” 苏娆故作苦恼的皱眉,之后笑着开口:“那……你跪下来,跪下来求我。” 有御林军的首领愤怒开口:“你大胆,你怎么能让陛下……”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希衍的动作惊到说不出一个字。 那位矜贵且人前冷若冰霜的天子,竟然真的没有半丝犹豫,直接双腿弯曲,跪了下去。 他的眼眶通红,语气颤抖又模糊:“我跪下求你!求你不要做傻事!娆娆,我只有你了。” 他完全不顾一众大臣在场,根本不顾惜所谓天子的颜面,就这么言语恳切,苦苦哀求。 苏娆的心痛到缩成小小一团…… 她都已经这样了,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他的黑化值还不上涨。 难道,非要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吗? 如今的裴希衍所不能承受的,只有失去自己了,是吗? 苏娆不知道自己已经落泪了,她还在笑,笑意凄婉:“我诓你的,就算死,我也不要留在你的身边。” 【黑化值:100%】 苏娆在摔下去的那刻,听见系统说:【娆娆,任务完成了,你该离开了。】 可是苏娆听见裴希衍惊恸到了极致的声音,他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说:“娆娆,回来!” 苏娆咬着牙,语气坚定:“我还想留下。” 系统的声音染上复杂:【你已经死了,就算留下来,也会失去所有记忆,哪怕这样,你也要留下吗?】 苏娆笑着说:“哪怕这样,我也要留下。” …… 很久很久以后,每每深夜入睡,裴希衍还是会在梦中惊醒。 他一遍遍梦见那天夜里的一切,梦见苏娆转身跳下城墙,不管不顾,没有半点犹豫。 他飞快的冲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红色纱裙裙摆在自己的指尖的流逝。 她说,她宁可死也不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裴希衍坐在床榻上,额头已经一片冷汗。 他慌乱的转过头,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的苏娆,才有了安然的感觉。 她皱着眉头,明明是不舒服的。 他不能好眠,而她在梦中也睡的不安稳。他心中的怒气,才有了那么一丝逸散。 也对,日日身子里面纳了玉珠,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裴希衍掀起她的裙摆,存了几分恻隐怜惜,将她身下的珠子一颗颗拿出。 一手的水光。 苏娆懵懵懂懂的睁开眼,软着嗓音哭:“阿衍,娆娆不舒服……”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完全没有方才的患得患失,只是冷淡:“自己过来。” 于是小姑娘红着鼻尖,用手肘撑着自己起身,乖乖巧巧的凑近他。 裴希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会想逃离了,她的身体依赖极了自己,没有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他从城墙之下抱回满身是血的她,用尽了一切办法,终于才让她活了下来。只是她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她只用留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都不必记得。 他想尽办法留下她,甚至动用了宫中秘术。 那玉珠上有他千辛万苦寻来的特殊的药物,足够她在天长日久的接触下,渐渐生瘾,丧失心智。 既然留不住心,留住人也是好的。 苏娆一开始还是很配合的,到了后面,却渐渐生出反抗。 “阿衍,娆娆好累,娆娆不要了。” 她哭得一双眼睛通红,在他的怀中抽抽噎噎的打着嗝。 裴希衍看着她这个模样,有一瞬间的怔忪。后者抓住他愣然的时机,从他的怀中离开,动作利落的往床榻角落缩着。 地上还有方才他因太过急切撕坏的衣裳,夜凉雪漫,一地裂锦。 (本章完) 锦楼豢心(三十九) 地上还有方才他因太过急切撕坏的衣裳,夜凉雪漫,一地裂锦。 一切都在昭显着,方才的一切,是多么单方面的欺负。 裴希衍看着蜷缩在床榻角落的苏娆,终究却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忍,笑意淡薄地将她扯进怀中。 他轻轻拍她的面容,微凉的指尖引得后者战栗。 “跑什么,今夜还长。”他这般说,不同于动作的强势,语气简直温柔到不像话。 苏娆失忆了,可是也知道,每每,只要裴希衍用这个语气同自己说话,他必定是在生气了。 她一言不发,眼中的惶恐几乎要溢出来。 而平素矜贵的男人亲吻她身上的暗色痕迹,看着她惨白慌乱的面色,却是眯眸浅笑:“娆娆,你还不如当初真的死了。”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 苏娆有些委屈的去扯他的衣角,她明明心中怕极了,可是还是软着声音去喊他的名字:“阿衍……阿衍……” 裴希衍沉默的看着她,半晌,还是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无计可施。 他轻轻吻她的侧脸,语气已经有了让步:“我温柔点,好不好?” 她在他的怀中,红着眼圈点头。 ──── 世人都说,皇后是天子的心中挚爱,却没有人知道他对她一步步相逼,非要让她彻底离不开自己,才肯罢休。 他将她攥在手心,不给她半点能够再次离开的机会。甚至不惜,用了最为极端的方法。 苏娆失忆了,可是神智却是清楚的,她知道裴希衍对自己的很多做法都是不应当的。 夫妻讲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他要的,是自己完完全全的顺服依赖。 她甚至不被允许离开锦楼,裴希衍说她的身子不好,冬日的雪太冷,怕是伤了她的筋骨。 可是她知道,这不过就是借口。 他是在变相幽禁自己。 可是哪怕如此,她还是没有反抗他。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没有办法忽视,他看着自己时,眼中的痛苦和太过浓重的爱意。 她只是看一眼,都会被这样炙热的感情灼伤。 她忘记了许多事情,却确凿肯定的相信着,他是爱自己的。 苏娆走到窗边,看着外边扑簌簌落下的雪花。 这样大的雪,阿衍去早朝时,想必也是很冷的吧…… 而朝堂之上,裴希衍一袭明黄的龙袍,置身珠帘之后,脸上的表情淡若无物。 有谏官上前一步,举起象笏朗声道:“陛下登基已久,后宫不能一直虚设。” 裴希衍敛着眸,看不出情绪:“皇后身子不好,如今选秀,怕是吃不消。” 谁人不知这位皇后在封后大典前一夜,从城墙之上跳下去。这究竟是身子不好,还是神智不清,怕也是难说。 可是谏官也不敢将话语说的如此直白,只是婉转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自然不能太操劳。选秀的一切事宜,可以交由四司处理。” 裴希衍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的扣在龙椅扶手上,姿态慵懒,压迫感却叫人觉得不堪承受:“朕的后宫,朕自己会处理。” “陛下的后宫,自然是属于陛下的。可是也是属于天下万民的,只有皇家子嗣充沛,社稷根基才能稳固。” 见裴希衍丝毫不为所动,谏官的语气染上了焦灼:“太医院明明说了,皇后的身子损伤太大,已经不适合生育了。” “大胆!”裴希衍冷斥,看着一瞬间察觉自己失言,跪在地上的谏官,笑了笑,语调陡然柔和下去:“拖下去,赐死。” 自古不杀谏官,裴希衍此举,无疑是暴君行径。 可是他只是听着这位谏官渐渐远去的哀嚎声,之后才将目光放在噤若寒蝉的众臣身上,轻声慢语:“朕的皇后,谁敢非议半个字,杀无赦。” “是……” 苏娆并不知道这一切,她看着外边洋洋洒洒的雪景,实在是有些困倦了。 裴希衍不许锦楼的人和她说话,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时,总归是无聊的。 以至于当裴希衍的轿辇出现在锦楼前面时,苏娆忘记了宫内的规矩,就这么倚在窗棂上,兴冲冲的同他挥手。 她语气中的欢欣太重,能够听出来的喜悦:“阿衍,我在这里!” 裴希衍原本内心还是有戾气的,可是在苏娆的呼唤下,只觉得心口一片柔软。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没有关系,哪怕就一直像如今这般,也是很好的。 他抬起头,隔着漫天的雪看着倚靠在栏杆处,朝着自己挥手的苏娆。很久,他到底也伸出手,朝着她示意。 其实是很不合规矩的事,只是没有人敢说罢了。 裴希衍在迈入锦楼之前,对着一直替苏娆医治的太医说:“朕后悔了,从前种种,朕希望她能够永远都不记得。” 太医心中惶恐,但是表面上还是答应的利落:“臣遵旨。” 裴希衍不再多说什么,步伐微快地离开。 他推开寝殿的门时,苏娆正站在门口,笑意甜甜的看着自己。 “今日早朝耽搁了些时间,才来晚了。”他这般解释着,语气下意识放得很轻。 苏娆朝着她摇头,很乖很乖的模样:“不要紧的,我知道你很忙。” 裴希衍想,是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他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苏娆的话,竟然让他的眼眶泛起湿润。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便将她拥进怀中:“很忙,但是陪着娆娆的时间不能少。” 苏娆闻言,在他的怀中脸色微红。 只是这样的美好,终究很快就被打碎了,午间用膳的时候,苏娆缩在床榻上哭,明明是冬日,生生出了一头汗。 她的话语不盛可怜,很轻易就能叫人觉得心软,她哀求他,说:“阿衍,我能不能将身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那药剂在改变她的身体,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再也不能离开他了。没有及时得到他的拥抱爱抚,她会痛苦而死。 裴希衍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时间就这么过了很久,久到苏娆觉得自己已经难受的快要死去了。 (本章完) 锦楼豢心(四十) 时间就这么过了很久,久到苏娆觉得自己已经难受的快要死去了。 她终于在恍恍惚惚中,听见裴希衍说:“娆娆,你会离开我吗?” 他的声音分明是温柔的,可是却叫人觉得威胁, 苏娆没有犹豫,回答的很快很果断:“不会的……我不会离开阿衍。” “你从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语气中,有讽刺。 不只是对自己的,还是对她的。 苏娆看向他,看见他眼底浅淡的悲哀和说不出的绝望,可眉眼还是那样温柔:“娆娆,你总是骗我。” 苏娆终究是抽抽噎噎的哭,抬手去捏他的衣摆。她哽咽得不成样子:“阿衍,求求你了。” 一室漫漫,婉转承、欢。 裴希衍看着苏娆酡红的面容,心中的不安依旧没有被压制下去。 为什么越是这样,他越怕。怕如今的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已经离不开自己了,她不会离开自己的…… 冬日过去不久,便是料峭的春。 苏娆的身体如同裴希衍所想,对他极度依赖。 她也开始被允许在皇宫里活动,只是每一次,都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苏娆第一次见到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时,有小侍女压低声音同她说:“皇后娘娘,这是先皇后,先皇后伏诛先天子有功,陛下特留下她一条命。” 苏娆若有所思地点头,之后便心无杂念的朝着她笑。 先皇后这一年来待下极为宽容为温和,又接连得到了陛下的嘉奖。小侍女没有太多提防,对苏娆说:“皇后娘娘,奴婢在一旁的凉亭等您,您二位说话,我不便倾听。” 苏娆已经很久没有同除了裴希衍以外的人说过话了,因为很是爽快的点了点头,之后,依旧是笑容满面的看着先皇后。 先皇后想过很多次,这个让忠君爱国的摄政王变成如今这般暴戾狠辣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如今见到,却觉得讽刺。 明明是这样一个毫无攻击性,甚至温婉可人的女子,怎么就能让江山倾覆? “皇后凤体尊贵,还是不要同我这种不幸之人说话了。”先皇后语气谦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苏娆觉得不解,好奇地问:“你也是皇后,为什么会不幸呢?” 先皇后笑了,还是很温柔的笑意,可是眼中却冷漠:“皇后娘娘想知道吗?” 她掐开指尖里早就准备好的迷香,若有若无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轻启朱唇,对苏娆说:“皇后娘娘和我一同过来啊。” 苏娆只觉得手脚有些不听使唤,一步步顺着先皇后的话而动。 等到她反应过来是,后者已经巧妙的躲开后宫的重重防守,将苏娆带到了城墙之上。 “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苏娆的语气除了不解,还有紧张。 先皇后眼中的笑意疯狂:“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皇后娘娘忘记了吗?当年你为了离开陛下,可是不惜从这里跳下去呢?” 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苏娆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你在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吗?”先皇后冷笑,将从前的事,一一说给了苏娆听。 苏娆一直都知道,裴希衍不算是好人。可是除了那些隐晦的情爱,他对自己,是能称得上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满手鲜血,连怀孕的妇人和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苏娆太过震撼,一时之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先皇后早就想到了苏娆会是这个反应,她语气中的恨意,再也遮挡不住:“我等这天,其实已经很久了。裴希衍杀了我的孩子,幽禁我的夫君,我忍辱偷生,苟活至今,不过就是为了今天而已!” 苏娆脸色一片惨白,心跳快的不成样子。 她不想留在这里了,她想回去,想回去问问裴希衍,他做那些事是因为什么。 是有苦衷的吧? 一定是有的。 可是先皇后死死拉住她,说出了今天最后的用意。 “上一次,你就是从这里跳下去,裴希衍崩溃的抱着你回宫,在你九死一生活下来后,为了彻底留住你,动用宫中秘药。” 先皇后笑意诡异:“那么这次,你跳下去,他为了留住你,又会做什么?” 苏娆来不及细想,她已经看见裴希衍从不远处跑来。 她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先皇后扯着她一道往下跳。 两人急速下坠,先皇后将她护在怀中,语气怨毒:“苏娆,你可不能死啊,我要你活着,被裴希衍折磨,生不如死……” 裴希衍在看见苏娆从城墙下跳下去那刻,甚至已经忘记了呼吸。 他的步伐僵硬了一瞬,之后便发了疯一般的往城楼下跑。 而此时,苏娆后怕的看着自己身下的先皇后。 她已经死了,而自己除了一些钝痛,什么伤都没有受。 她知道今天先皇后布了这么大一局棋的用意,可是却不能说她错了。 她又有什么错? 孩子死在裴希衍手中,丈夫被裴希衍幽禁。 她恨裴希衍,恨自己,都不奇怪。 她只是有些难过,难过自己失去了记忆,而裴希衍从始至终,对自己隐瞒了一切。 他的过去,她竟然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的。 裴希衍找到苏娆时,她就这么坐在一地血泊中,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裴希衍看见她通红的眼眶,看见她唇瓣微启,无声的喊自己的名字。 她说:“阿衍……” 他知道,他应该安慰她的,这一切,也许都不是她自愿的。 可是他却大步走向她,生生将她扯起,血红着眼,一字一句从齿缝里迸出:“她什么都告诉你了?” 苏娆点头,刚想着说些什么,裴希衍已经狠狠咬住她的唇。 苏娆吃痛皱眉,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不要妄想了,你就算知道了,朕也不会放手的。” 苏娆眉心越皱越深,她想说,不是的,我没有想要离开,我只是想要问问你,当初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说不出话,只能承受他激越不受控制的吻。 (本章完) 锦楼豢心(四十一) 可是她说不出话,只能承受他激越不受控制的亲吻。 她眼底有雾气升腾,就这么隔着雾气,无措的看着他。 裴希衍原本觉得,他再不会对苏娆心软了。 怎么还会心软呢,她骗了自己那么多次。 可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的视线,还是觉得心口最柔软的部分,被人生生攥紧,疼痛刺骨。 他抬手,咬着牙遮住了她的眉眼。 入眼可及是不见光的昏暗,苏娆感觉眼眶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了下来。 她失忆了,忘记了很多东西,对于很多情感的领域感知,也比寻常人薄弱许多。 可她还是清楚的知道,这种又酸又痛的感觉,叫做心疼。 她咬着唇,努力克制住快到唇边的哭腔,唇齿相宜的模糊中,不安的喊他的名字:“阿衍……” 后者身型在某刻僵硬,苏娆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他的眼睛一片深红,里面都是恸意。 苏娆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故作凶狠,底色却在颤抖,他说:“娆娆,我不会相信你了。”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到了这般田地。 …… 一年后。 世人都说,那谋朝篡位的摄政王爱极了他的王妃。哪怕后者自从封后大典那日后,便神智不清,之后更是又一次从城楼跳下,那摄政王也依旧爱她。 这样的情深不寿,多少女子羡慕不已, 可是他们不知道,那昂贵典雅的锦楼里,女子被人用弯而尖细铁钩子贯穿了左脚的脚踝,那脚腕上戴着一串铃铛,每每夜深人静,那铃铛声便会整整一夜不断绝。 游戏还会夹杂着女子示弱的哭腔,可是却换不来男人的一丝丝怜惜。 这个女子是苏娆,是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 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哪怕在先皇后的再三刺激下,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窗外的雪色如沸,清寒的月光悬在空中,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苏娆看着自己面前一身白衣,温雅漂亮的男人。 她的阿衍,生了这个世上最动人的眉眼。眼底那颗泪痣,更是宛如朱砂,潋滟动人。 她只是看着他,便能从心中生出欢喜来。 哪怕此刻,她身上还有着剧痛。 她爱上他了,在她忘记一切后,彻彻底底爱上他了。 这些日子,她也常常在梦中梦见他,他也是这样一身白衣,温润漂亮的眸子,一瞬又不瞬的看着她。 梦里她喊他丞相,喊他阿衍。 似乎是她与他的前世。 只是最后,她似乎辜负了他。 怎么会辜负了他呢?这样好的阿衍,她怎么会忍心伤害她。 梦中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一遍遍问自己,这样温雅如白月光的阿衍,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多伤害他的事。 答案是无解。 到了后来她也没有想通,她从梦中被惊醒,只因为那贯穿自己脚踝的铁钩子被人轻轻扯起。 血顺着他的动作淅淅沥沥,一地蜿蜒。苏娆痛白了一张小脸,撞进他平静的视线中。 他似是满意她的反应,手中的细链被他缓缓送开。 苏娆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半晌后,裴希衍浅笑眯眸,语气温柔的开口:“娆娆,又是冬天了。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了。” 苏娆的第一反应,是诧异时间过的这么快。 大概是因为自己对他堪称迷恋,只要他在自己的身边,她从来不觉得难捱。 “阿衍,我们还会有很多年。”她说到这里,带着试探,小心翼翼的去捏他的手:“阿衍……我真的很爱……”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他便动作狠戾的扣住了她的下颌,两人之间呼吸可闻,他吐字温凉,字字戳人心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同我说那个字。” 苏娆脸色微白,终究还是轻轻点头。 只是她捏着他手背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 裴希衍感觉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痛到麻木。 又是一场酣畅的情爱,他死死扣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涣散痴迷,心脏处那不堪忍受的疼痛,才有了些微的消弭。 现在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 裴希衍,你不要再心软了。 她骗了你那么多次,你还学不乖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输在她的手里? 心中的一声声诘问,终于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动作轻柔的吻她的面容,却不带一丝丝情绪:“娆娆,不要再试图影响我。” 苏娆鼻尖一酸,又有了委屈之感。 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了,甚至是……怀疑警惕。 可是怎么办啊,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这么委屈,还是好喜欢…… 苏娆醒来时,裴希衍已经去早朝了。 她一身的青紫交错,一声不吭的坐在床榻上,看见侍女端着热汤走了进来。 侍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堪称面不改色:“皇后娘娘,烦请您起身,奴婢伺候您梳洗。” 苏娆被允许活动的地方,不过就是这个房间而已,脚踝上的铁链轻巧细致,只是却没有可能断裂。 它将她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俨然就是裴希衍豢养的,金尊玉贵的金丝雀。 其实,是没有梳洗打扮的必要的。 可是苏娆还是很安静的顺着侍女的话起身,十分配合, 却不曾想下一刻,那侍女会突然将一张字条放在她的手心。 侍女眼神诚恳,带着慎重:“皇后娘娘,司徒将军让您保重自己,不消三日,他就会率军攻进来。” 苏娆皱着眉,不由问道:“司徒将军是谁?” 侍女没有想到她连这都忘了,却又不能过多解释,只一边替苏娆整理衣裳,一边说:“皇后娘娘不必多想,忘记便忘记了,您只消记得,司徒将军会来救你。” 苏娆眼睫颤了颤,她看向那侍女,眸色多了慎重:“你是……那个司徒将军的人?你们想要杀了阿衍,是吗?” 侍女颇为不可思议的看向苏娆:“裴希衍是暴君,天下百姓在他的统治下,已经民不聊生!就连皇后娘娘您自己不也是过的艰难痛苦吗?” 侍女说到这里,一声冷笑:“您是不是都忘了,您如今身陷囹圄,被日日夜夜折辱是拜谁所赐?” (本章完) 锦楼豢心(四十二) 侍女说到这里,一声冷笑:“您是不是都忘了,您如今身陷囹圄,被日日夜夜折辱是拜谁所赐?” 苏娆听完,再没有说一句话。 那侍女替她梳好头发,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合该好好想想,不要作出背离人心的选择。毕竟这天下之主,终究不属于佞臣!” 侍女说完这句话,端起盥洗用具离开。 却不曾想苏娆会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并且言之凿凿:“来人!有刺客!” 侍女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苏娆只是无声的对她说了抱歉。 没有人是不自私的,这位司徒将军已经将势力渗透到了锦楼,想必宫内,他的眼线也是无处不在。 苏娆不知道裴希衍是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她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 而这些人,想要的是他的命。 苏娆不想他死,一点都不想。 是夜,锦楼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在冬雪中明光熠熠。 裴希衍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漠然冷静的迈进去。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发间都沾满了雪粒,久到锦绣龙纹的黑色长靴上雪意慢慢,脚步沉重。 有属下犹豫再三,终于小心翼翼提示:“陛下,外边冷,您要不进去吧?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呢。” 他这才回过神,唇角笑意涩然。 半晌开口,语气苦涩:“是了,娆娆还在等朕。” 苏娆其实是有些饿了,可是裴希衍不来,她真的食不知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寝殿的门终于被推开。 裴希衍站在门口,看向她时,眼底一片细碎漂亮的光。 有婢女替二人关上了门。 裴希衍在苏娆雀跃乖巧的目光中开口,嗓音沙哑,略带哽咽。 他说:“娆娆,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为什么?” 苏娆手中的筷箸应声而落。 她只是略加思索就明白了,语气中有同样的惊诧意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裴希衍脸上的苦笑越发浓重。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婢女,是他故意放进锦楼的。只是想让苏娆自己做下决定,自己想好是否要和司徒权离开。 她那时是怎么想的? 他那时想,若是她真的离开了,自己就算拼尽一切,都要将她夺回来。苏娆这个人,他爱了一辈子,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死在他的怀中的。 可是此刻,他却颓然无措。 他一步步走向她,每多走进一步,就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又一遍重复。 那个声音说:裴希衍,你怎么舍得? 你怎么舍得? 你怎么舍得她陪着你死? 她还二十不到,她的人生已经被你困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了,现如今,你还自私的要拖着她一道去死吗? 于是苏娆看见他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他亲吻自己的指尖,用无限温柔的声音说:“娆娆,我放你走,好不好?” 苏娆指尖都是疼的,可是却因为他唇间的温度,不舍得抽回。 泪水是一瞬间涌上来的,她甚至忘记了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只是一边哭一边说:“阿衍,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黑化值:30%】 这是一道对如今的苏娆而言,有些陌生的声音。 黑化值? 什么黑化值? 可是她来不及细想,便听见裴希衍笑着,用无限温柔的声音说:“对啊,娆娆,我不要你了。” 苏娆看见他唇角雅致的笑意,那双桃花眼原本就是看人深情的模样,如今戾气消散,简直是叫人沉溺的美好。 苏娆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他们的这一年,苏娆几乎没有见过裴希衍这样的笑容。 如今见到了,岂止一句弥足珍贵可言。 她恨不能细致收藏,一笔一画篆刻下来,认认真真揣在怀里。 可是他说的话,却叫人这么难过,他说,娆娆,我不要你了。 原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有一天,阿衍会不要苏娆。 ── 苏娆是被裴希衍亲手送到司徒权怀中的。 兵临城下,两军对峙。 苏娆被黄沙迷乱了视线,看着自己身后俊美冷酷的男人。 苏娆知道,他叫司徒权,她的阿衍说,这个男人很爱她,会护她一世周全。 可是她却是那么那么难过,什么一世周全啊。 他不在了,没有人能护她周全。 “司徒将军,朕的所作所为,还请不要迁怒于苏娆。” 他这般说,声音在风雪中,听起来很是悠远。 司徒权深情的目光落在苏娆身后,言辞肯定确凿:“你大可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可是苏娆只是看着裴希衍。 他刚刚喊自己什么? 苏娆? 是想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吗? 苏娆眼眶生疼,偏偏又听见裴希衍带着叹息和释然的语调,他说:“这样便好…” 于是下一刻,场面陡转。 两军阵前,那个一身华衣,一看就是被娇养,胆怯乖巧的女子,突然疯了一般的,朝着裴希衍飞跑过去。 她身上的素色裙摆在漫天黄沙中如同一道皎洁的明月,那这道明月,毫不犹豫,一点都不带迟疑的扑进了裴希衍怀中。 那个大势已去的废帝。 裴希衍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娆:“你疯了……为什么要跑过来?” 苏娆的脚踝上有铁钩留下来的伤,此刻因为剧烈的奔跑,原本已经料理好的伤口又崩裂开,她的面色发白,可是却死死捏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司徒权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僵硬地说:“娆儿,回来。” 苏娆没有回应他,她只是看着裴希衍,仿佛这个世间,除了他再没有旁人。 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凭什么你说不要我了就不要了!我要你!” 她说到这里,不顾脚踝上的疼痛踮着脚亲他的下巴,一字一顿,笃定非常:“我要你,哪怕代价是死。” “阿衍,你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黑化值:0%】 她在穷途末路中奔向他,在漫长而转瞬即逝的人生中,赴他这场人间景鸿宴。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锦楼豢心已完结,新世界概念文案: 一开始,骑士踏着一地硝烟弥漫,走向她的公主。 他递给小公主一束衰败干枯的玫瑰,后者接过,笑着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花。” 后来王城已破,有人劝骑士不择手段得到这个万众宠爱的小公主,他却拒绝了。 他是爱她的,可她是自由的。——爱人黄昏 (本章完) 爱人黄昏(一) 这个万物凋敝的世界,丧钟长鸣,生如草芥,可我愿意捧着最后的纯净走向你。世人低贱卑微,可你温柔干净,一尘不染。 亲爱的小公主,我是爱你的,而你,是自由的。──爱人黄昏 乔熙是培斯堪安家族最后一个公主,之所以成为了最后一个,是因为这个时代,已经终结了。 时代的终结,有时并不意味着新的时代的开始。 有的时候,它只是毁灭的丧钟。 卑尔塔帝国在这个大陆上存在了整整四百年,四个世界的文明,在这一天,遭到了重创。 那条贯穿整个卑尔塔帝国,在阳光下灿烂如同琉璃的长河,此刻已经漂浮满了人类的尸体。 世界已经没有净土。 苏娆跟随贵族小姐们躲在城堡的地下室,这是人类最后一丝屏障。 死亡的恐惧每个人包围,众人就这么挤在小小的昏暗空间里,听着外面属于人类的仓皇恐惧的尖叫,还有……某种动物进食的声音。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最尊贵的一群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还能活到现在。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王国已经濒临覆灭,他们也将无力自保。 有灰尘落在公爵侯爵们华美的衣服上,上面沾染着从缝隙里飘来的腐烂的味道。 那是一种酸烂的,带着血腥味的腐朽味道。 它能叫人直观的联想到死亡。 不需要一点点修饰的死亡。 这是苏娆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这样混乱的场面,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缩在角落,身上的鱼骨裙撑令她整个人越发呼吸不畅,形容狼狈。 她在慌乱间呼唤系统,气息不稳:“说好的西方玄幻世界,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用十分抱歉的的声音说:【我们的内部出了一些问题,目前……这个世界已经崩溃了。】 苏娆想要问,那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可是话到嘴边,越发绝望了:“我还能离开这里吗?” 【只要攻略了这个世界的位面,自然就可以离开。】 苏娆先是无语,之后,却有了难过:“你知道外面都成什么样了吗?平民已经全部死亡了,你确定我的阿衍,他还活着吗?” 【……娆娆,他会活着的。】系统的声音很轻很轻:【只要你活着,他就会活着。】 苏娆觉得系统的话中有深意,可是她还来不及多问,这个城堡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被攻破了。 伴随着粉尘飞扬,苏娆终于看清了这群吃人的东西的模样。 他们身上挂满了脓液,面容凹陷,眼球凸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掉出来。他们身上的味道是腥臭的,伴随着他们的动作,有腐烂的肉从他们身上一块块掉下来。 不知道是谁悲哀的喊了一声:“国王殿下。” 苏娆这才发现,丧尸中有个衰老的男人。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脓液腐蚀,面容可怖,可能因为异化时间还不算长,能依稀看出曾经的模样。 他是这个世界中,苏娆的父亲。可此时此刻,他已经面目全非。 房间里的人开始被攻击,丧尸的人数量也越来越多,所有被丧尸袭击丧命的人,最后都变成了丧尸。 苏娆想到了自己从前看的科幻电影,世界末日,丧尸临城,所有的人类,都难逃厄运。 她的手心已经有了薄薄的汗水,而面前的人群,毫无招架之力的四处乱窜。 她僵硬的杵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世界的阿衍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按照如今的混乱程度,他是不是已经变成丧尸了。 可是她,要怎么攻略一只丧尸的爱意呢? 她越想越绝望,正在兀自出身,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公爵夫人突然朝着自己跑来。 她的身后是一只刚刚异化的丧尸,带着浑身的恶臭涎液走向她。 丧尸的动作灵活快速,苏娆眼睁睁看见那位公爵夫人在自己面前被撕开了脑袋,红色的血,白色的血浆飞溅到苏娆的脸上。 苏娆第一反应就是恶心。 她恶心欲吐,躬下腰就是一阵干呕。 而那只丧尸当着她的面前,一点点享用着公爵夫人的身体。那白皙丰满的手臂,胸脯……都成了珍馐。 而周遭,惨叫声也在迭起。 苏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人间炼狱的模样,满地的血,脓液,空气中都是熏人的腥臭。 她身处其中,避无可避,不知道要怎么自保。 公爵夫人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她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身体动了动,下一刻,缓缓起身,走向了苏娆。 苏娆绝望的闭上了眼。 世界已经崩坏,看样子,连人类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要失守了。 她已经放弃了反抗,只是希望快点离开这里恐怖的世界。 直到有清淡的冷香味传来,那香味准确无误的包裹了她,将她和周遭的一切隔绝开。 一瞬间,所有的恶臭都不存在了。 苏娆想,她大概会一直记得穆衍朝着自己走来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素白,有些长的墨黑色头发被系在脑后。他和前几个世界长得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样雅致逼人的一张脸,眼底那颗猩红的泪痣,成了他身上除了黑白以外,唯一的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肤色白到几乎透明,连带着唇色都是淡淡的。 他看起来,和这个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是……堕入人间的天使。 那些丧尸似乎是很怕他,他们咬着各自的食物逃窜,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呜咽声。 可以说,他的所经之地,所有丧尸退避三舍。 苏娆都看懵了,以至于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却说不出一个字。 而穆衍从怀中拿出了一朵娇艳的红色玫瑰,递到了苏娆面前。 他眉眼低垂,那双桃花眼潋滟,仿佛整个卑尔塔帝国所有的光明,都在里面,他用干净清冷的声音说:“小公主,我是你的骑士,穆衍。这个地方很乱,和我走,好不好?” 【爱意值:50%】 苏娆在震惊之后,听见系统接着道:【娆娆,爱你,是他的本能。】 (本章完) 爱人黄昏(二) 苏娆在震惊之后,听见系统接着道:【娆娆,爱你,是他的本能。】 苏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脏乱可怕的城堡的,她只记得临离开之前,穆衍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 遍地残骸尸体的可怕世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双水晶鞋,声音很轻柔:“公主,您的鞋子脏了。” 苏娆乖乖的任由他替自己穿上那双水晶鞋,从头到尾,柔顺到了极点。 她看着他,看着他泼了墨一般的黑色头发,看着他在血红的黄昏下,泛着微光的白玉肌肤。 这样的他,叫人不由得不赞叹, 他太美了,已经美得不像一个真人。 穆衍给苏娆选的新家,是一个远离人迹的城堡。 那城堡外边爬满了荆棘藤蔓,从外表上看,历史悠久。 可是当苏娆踏进这个城堡的里面时,却发现另有一方天地。 城堡里面都被精心装饰了,哪怕和皇宫相比,也毫不逊色。 白色的大理石被天鹅绒覆盖,回旋而上的楼梯旁是明光熠熠的蜡烛。 大厅正中间是一张典雅的漆木桌子,上面摆放着无数美食。 一旁的壁炉里,炭火正在燃烧。 一切都是温暖,舒适的样子。 苏娆直勾勾的看着那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她已经很久没有用饭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处于高度精神紧绷的恐惧中。 穆衍从她的身后抱住她,门从外边被轻轻阖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仿佛门内门外,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穆衍的下巴抵在苏娆的肩膀上,他很亲昵的蹭着她的肩窝,声音温柔中透着蛊惑:“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苏娆没有犹豫,眼巴巴地说:“好。” 穆衍似乎低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实在是很好听,就像是羽毛划过耳畔,又轻又痒。 苏娆的耳廓红了一片。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终于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她吃饭的时候,穆衍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长长的餐桌,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 可是苏娆还是感觉到他如有实物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逡巡。 他唇角微扬,笑意温柔又浅淡。 苏娆吃完了一整只蜂蜜烤制的火鸡。 她喝着放在自己身侧的葡萄汁,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 她的语气带着疑惑:“阿衍,为什么那些丧尸,都不攻击你?” 穆衍一愣,之后起身走向她。 随着他的靠近,苏娆觉得他身上的冷香味越来越重,那种被他的气味包裹,无孔不入的窒息感让她无措。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可是压迫感的源头却缓缓蹲了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白皙细嫩手背,像一只心甘情愿收敛所有尖锐獠牙的野兽,语气还是很轻柔:“不重要,公主殿下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保护你。” 大概是前几个世界的情感积累,苏娆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她只是握住他的手,用带着感激和笑意的声音说:“阿衍……谢谢你救了我。” 穆衍苍白的面容上,有清淡的血色蔓延开。 苏娆看出来了,他在害羞。 于是她笑意越发灿烂,倾身环住他的脖颈,拉长的语调轻柔婉转:“我有些困了,想要睡一觉。” 穆衍动作自然的抱住她,低不可闻的说了一个好字。 苏娆是真的有些困了,或者说,放松。 穆衍没有死,自己也活着,哪怕这个世界满目疮痍,她也有了留下来的勇气。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细想,这份勇气,究竟是因为能够完成攻略,还是只因为,穆衍活着。 苏娆被放在柔软的床榻里,就陷入了沉睡。 所以她没有看见,穆衍在她入睡后那一瞬间消散调所有温柔,仿佛无机制一般的眼神。 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让他的眼睛像是昂贵冰冷的宝石。 而以城堡为中心,方圆百里,所有的丧尸一瞬间丧命。 他浓烈的腥臭味被他隔绝在城堡之外,他微笑着,抬手抚摸苏娆的面容。 卑尔塔帝国的公主,有着玫瑰花一样娇艳的容颜,他是培斯堪安家族历代以来,最为美貌的公主,也是老国王挚爱的掌上明珠。 可是如今,她不再属于任何人,她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一个人的公主。 穆衍的目光堪称痴迷,就这么温柔的注视着苏娆,很久很久。 外边的弦月血色沉沉,他俯下身,轻嗅着苏娆裸露在裙子外边的脖颈。 伴随着脉搏的跳动,有温暖的血液流动过,隔着薄薄的皮肤,也能闻到那香甜的气味。 穆衍的眸色一点点变成深红,在昏暗的卧室里,宛如妖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在克制住自己,半晌,那眸中的血色终于慢慢褪干净。 他起身,动作优雅的朝着楼下走去。 地下室,有一个尺寸惊人的酒窖。 里面放着无数的酒,数量之多,大约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享用完毕。 穆衍修长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的落在最靠近自己的那瓶酒上,随手拿起,拔开那橡木制的瓶塞。 粘稠的红色液体,就这么被他缓缓饮尽。 他的唇色不再那么苍白,而是鲜红的,带着蛊惑人心的艳丽。 苏娆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很好,能听见鸟鸣声。 不同于苏娆在电影中看见的世界末日,这场丧尸的的灾难,似乎是奔着人类而来,除了人类以外的所有生物,都安然无恙。 苏娆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晨光下静谧美好的森林。 这样的一个地方,在末日中宛如美好的乌托邦,实在是太叫人贪念。 穆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拿着刚刚烤制好的黑面包和鲜奶,走到苏娆的面前。 “公主,您该用早饭了。” 苏娆听见他清冽动人的声线,温和如同春日初初冰雪消融的河流。 这个声音,她已经听过了好多好多个世界。 苏娆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抚摸他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他的身体温度偏低,带着说不出的细腻。 苏娆又一次觉得,他已经完美到不像真人了。 小五想要新世界的点评,呜呜呜 (本章完) 爱人黄昏(三) 苏娆又一次觉得,他已经完美到不像真人了。 而穆衍对于苏娆的抚摸,却是很顺从的弯下腰,方便她的动作。 他的语调带着说不出的顺服宠溺:“公主,我这样弯下腰,是否会更方便你的动作?” 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瞳仁墨黑纯粹的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苏娆可以在里面,清清楚楚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的耳根发烫,只觉得心率开始一点点失控。 半晌,她才轻轻道:“会的。” 穆衍唇角的笑意加深,他将食物放在一旁,握住苏娆覆盖在他面容上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您看起来,应该是喜欢我的容貌的,对吗?” 苏娆不自知微笑,供认不讳:“非常喜欢。” 于是穆衍的鼻尖亲昵的蹭过她的手背:“那真是我的荣幸。” 在穆衍的身边,一切都是安宁美好的,苏娆几乎都要忘记,这已经是世界末日了。 早餐的黑面包酥脆可口,牛奶也是口感醇厚,她用完早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这样的姿态其实不应该属于公主,苏娆有些窘迫的看向穆衍。 后者笑意纵容,用满是赞叹的语气说:“公主,您真可爱。” 如果是旁人说这样的话,苏娆会不以为意。可是穆衍的嗓音带有魔力,她脸色酡红,差一点就被蛊惑。 明明是同一张脸,明明这个声线对自己而言也不算陌生,为什么她却越来越难以抵抗了? 而穆衍说完这句话,动作自然的擦掉苏娆唇角的奶渍,道:“城堡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我出去给您找些食物。” 人类已经全部灭绝,没有了会生产食物的工坊。 穆衍的语气有歉意:“我的厨艺还不是很好,但是我会好好学习。” 苏娆闻言,连忙道:“我可以学的,你出去找吃的,我会做好午饭等你。” 【爱意值:55%】 他眸色深深,那张雅致漂亮的面容,有奇异的神采:“我很开心公主殿下会这么说,可是您娇贵的手,不该做任何的琐事。您只需要等我回来。” 苏娆愣了愣,垂下已经红得不像话的脸,“好的,我等你回来。” 穆衍离开后,苏娆才有了心情,好好打量这个她也许需要居住很久的房子。 大概是上个世界失忆时那段感情作祟,她对于自己在攻略的位面,滋生了很多不应该滋生的感情。 直到目前,她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去区分自己是出于心动,还是出于感动。 她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不去细想。 城堡比苏娆昨天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 从一楼的大厅一直往上走,大约有二十层。 苏娆挑了几层看了看。 其中一层放满了各式各样属于女性的裙子,纺织缎料;一层是满满当当的风干熏肉,各式能够长久保存的蜜饯果脯;一层是无数的珍宝,像是干草垛一样,码放得整整齐齐。 苏娆不必再多看,也知道,或许这个城堡里,已经积攒了卑尔塔帝国所有的财富和生存物资。 她不知道穆衍是怎么做到的。 中世纪的生活方式本就简单枯燥,而如今,她可能要在这个城堡里生活一辈子。 苏娆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不安。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楼顶。 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门。 棕红色的门,看起来充满了秘密。 直觉告诉苏娆,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也许和别的地方的,都不一样, 房门上的锁并没有扣紧,苏娆试探性的推了一下,门竟然就缓缓推开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一脚踏出了这个神秘的房间。 苏娆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应该不会这么草率的推门而入的。 陡然接受一个人汹涌的爱意,需要天大的勇气。 这个房间里,古铜的托盘上燃着蜡烛,有蜡油和冷香味混杂在一起。 那是穆衍身上的冷香味,很显然,他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 烛光照耀着这个房间的一切,苏娆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 那墙壁上,挂着她的画像。 画像中的她,穿着各式各样的礼服裙子,笑容明媚灿烂。 苏娆的意识中,并没有这些记忆。 这些记忆,是属于原本这个世界的女主的。 苏娆从来没有想过,位面爱的人,可能不是自己。 她和原主的人生,是毫无关联的。在系统的设定中,那不过就是她存在之前的背景而已。 可是穆衍那50%的爱意,是属于原主的吗? 苏娆这般想着,不知为何,竟有难以形容的感觉开始滋生。 直到,她的身后传来了房门被轻叩的声音。 苏娆蓦然转过身,便看见穆衍站在那里,一身矜贵银白的骑士装束,黑色的长发用一根同样银白的丝绸包扎起来,眸色深邃,肤色冷白。 他看起来,宛如古希腊神话中的神衹。 苏娆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她难得局促,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半晌,才道:“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只是……随便看看。” “没有关系。”穆衍的语调依旧是水一般的温和,他走向苏娆,黑色长靴在木制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苏娆听见他喟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我不知道公主殿下穿什么好看,就干脆一张张画出来了。” 苏娆怔怔的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感觉明显到不能忽视:“你是说……这画……” 穆衍淡笑:“是我的设计图纸。” 苏娆只觉得方才心口的那个疙瘩,一下子就释然了。 那汹涌的爱意,还是属于自己的,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她也笑着,由衷道:“这些裙子,都画的很漂亮。” 穆衍深深凝望着她,在眼底那颗泪痣的衬映下,他的眸色深邃逼人:“公主,我会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的面前。” 苏娆顺着穆衍的牵引往外走去,她还沉浸在他方才的温柔目光中,所以没有注意到,他在自己未曾注意时,目光落在了这个房间的中央。 那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本牛皮质地的书册。 (本章完) 爱人黄昏(四) 那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本牛皮质地的书册。 穆衍将顶楼的这个房间,当着苏娆的面锁了起来。 他看着苏娆,语气真诚到了极点:“公主不用怕,虽然这个世界很危险,但是我会保护你。” 苏娆心脏一紧,鼻尖有酸涩的感觉。 他已经成为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救命稻草,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而言。 —— 穆衍给苏娆准备的午饭,是鲜甜的蘑菇奶油汤。 苏娆喝着汤,咬着勺子对穆衍说:“阿衍,你以后可以不要叫我公主吗?” 她没有注意到穆衍眼中划过的暗沉,只听见了他温柔如常的声音。 他说:“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苏娆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窗外,有浓郁的玫瑰花的气味飘散进来。 苏娆蹲下,手放在他的腿上,用柔软动听的声音说:“你可以叫我娆娆。” “娆娆……” 苏娆笑意加深:“对了,娆娆。” 穆衍的眼神,一瞬间明亮的不可思议。 他弯下腰,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尖轻轻捏住了苏娆的下巴。 他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面容上。 苏娆听见他问自己:“那么……娆娆,我能得到你吗?” 与其说害羞,更不如说是震惊。 是她听错了吧? 这是白月光会说的话吗? 得到她…… 多么直白的要求。 苏娆难得结巴:“你……你,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穆衍露出了一个堪称苦恼的笑容:“大概因为,我真的太喜欢娆娆了,一定要得到,才能觉得心安呢。” 苏娆疯狂呼唤系统:“穆衍的黑化值是不是已经涨了?他的黑化值到底是多少?” 系统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黑化值读取服务器已经崩坏了……】 苏娆:“……” 有句要你何用,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是这也有好处,现在的这个世界,不需要你去关注黑化值。只要爱意值满,你就可以离开。】系统大约是想安抚她,语气十足的轻柔:【你放心,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苏娆没办法放心。 眼前的穆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纯良的白月光。他那温雅的面目下,分明是獠牙毕现满满的占有欲。 他想要占有自己。 男人对女人的…… 这是苏娆做攻略任务以来,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失控了。 她任由穆衍的指尖划过她的下颌,一动不动,宛如献祭一般。 “娆娆,可以吗?”他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近,声音中的蛊惑沾染了说不出的甜蜜缠绕,熬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苏娆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她哪怕真的想要拒绝,也不过是暂缓而已,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想拒绝。 他微凉的唇带着叫人心悸的温柔,轻轻覆盖住她的唇瓣。 他的唇温度偏低,带着说不出的柔软。 苏娆在被他横抱起的那瞬间,想到了一句话。 画地为牢,拆吃入腹。 她被他放在柔软的床榻里,脸贴在枕头上,他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还是那样慢条斯理的轻柔:“娆娆,我会给你最好的体验。” 苏娆想用手堵住他的嘴。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覆上,不同于他一直给苏娆的温柔之感,他的姿态强势到不容一丝丝抗拒。 苏娆听见他的叹息,他在自己耳畔说:“娆娆,你这个样子,真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苏娆咽了口口水,问得十分虚弱:“那,你会怎么对待小羊羔?” 穆衍笑了,声音性感到一塌糊涂。 下一刻,他却收敛笑意,用极度认真的声音,一字一句慎重至极:“我会好好爱你。” 我会好好爱你,用我所有的生命。 苏娆恍惚了一瞬。 一切结束,已经是傍晚。 她倦怠的躺在床上,穆衍亲吻她汗湿的小脸,说:“我去给你准备晚饭。” 苏娆乖巧点头,已经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 房间的木窗是半掩的,穆衍离开没有多久,就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窜了进来。 它停在苏娆的面前,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 苏娆起了收养的念头,毕竟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寂寞了。 于是穆衍回来时,便看见苏娆将一只小猫抱在怀中。 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之后才笑容动人的走向她。 “哪里来的猫?”他说话间,指尖随意的摸了摸小猫的身体。 而那只一直很乖巧的小猫,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苏娆是养过猫的,她将小猫抱的更紧了一些,道:“阿衍,它好像有点怕你。” “是吗?”穆衍笑意从容,他仿佛浑然不在意,只是朝着苏娆伸出手,道:“娆娆,先去用饭吧。” 苏娆将猫放在了房间里,没做它想。 苏娆在穆衍身边的第二夜。 穆衍在地下室内,看着不远处正在垂死挣扎的白猫。 那里有一只低级丧尸,丧尸看起来很虚弱,正一口一口将那只白猫吞进口中,整个画面诡异、扭曲。 而穆衍穿着丝质睡袍,俊美雅致的脸上,露出一抹堪称平静的笑容:“你做的很好。” 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那猩红的液体挂在杯壁上,一道蜿蜒的红色线条。 他眯着眸,喝着杯中的液体,看着那只丧尸一点点爬到他的面前。 丧尸发出混杂不堪的声音,绝非人类可以听懂的语言。 可穆衍垂眸听着,半晌,声色淡淡:“你想要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这里?” 丧尸满是脓液的脸,根本看不出神情,可是那混杂不堪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似乎更加痛苦了。 穆衍低垂着眸子,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可怜兮兮的丧尸。 他实在是生的太漂亮了,以至于让那只原本就丑陋到叫人觉得恶心的丧尸,更加的不堪入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那你离开吧。” 那只丧尸像是听见了什么特赦,从地上起来,拖着恶心黏腻的液体,迫不及待的一路往外走。 可是就在他将要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承受了突如其来的莫大痛苦,踉跄倒在了地上。 阿衍的身份,明天会揭晓~ (本章完) 爱人黄昏(五) 可是就在他将要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承受了突如其来的莫大痛苦,踉跄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体被白色的火焰包围,之后,伴随着他的惨叫,他被吞噬,乃至消失殆尽。 不仅仅是这个丧尸本身,甚至连同地上的那些他制造出来的痕迹,也都消失不见了。 高阶丧尸在对待低级丧尸,就已经是碾压式的摧毁。 更不要说,他是丧尸的统治者。 穆衍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起身,姿态优雅的举步离开。 只是当他走到门口时,他的步伐微微顿住。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框扶手上,语气清淡又冰冷:“真是蠢货。” 居然妄想离开,可是他怎么会让这么恶心的东西,踩脏娆娆的地毯? 他这般想着,目光流露出戾气,哪里有半点在苏娆面前的温柔样子。 穆衍走出地下室时,外边的晨曦是深红色的。 他站在晨光下,背影美好至一尘不染,宛若天神。 他开口,嗓音也同样美好,他说:“时间不早了,该给娆娆准备早餐了。” 一切,看起来平静无波,安逸宁静。 ——————— 不知道是不是世界末日的缘故,苏娆醒来时,原本还是温暖的气候,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寒风从窗户里刮进来,并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大雪。 苏娆刚想起身去关窗,穆衍已经走了进来。 他的步伐很快,动作利落的关上了窗户,之后抱紧了她。 而苏娆没有一点点反抗,被他柔顺的抱进怀中。 她在他的怀中冷的牙关颤抖,下意识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手:“冷……” 穆衍十分怜惜的碰了碰她的面容,道:“我已经生了炉子,很快就会温暖起来的。” 苏娆出于对他的依赖信任,闻言便不再追问。 而穆衍横抱起她,朝着楼下走去。 他的步伐稳重又从容,最后抱着苏娆在壁炉旁坐下。 在炭火的温暖下,她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手脚也恢复了知觉。 苏娆终于有了闲心,透过大厅的玻璃,看着窗外的雪:“怎么突然就下起雪了?” 穆衍亲吻她的额头,语气听不出端倪:“这个世界已经混乱了,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这话确实挑不出错处,苏娆没有多想,在他的怀中换了个姿势,姿态慵懒:“这么冷的天,能这样坐在壁炉前真好。” 她说到这里,目光环顾了一下房子,染上了疑惑:“怎么没看见我收养的小猫?” 穆衍眼神一暗,之后收拢手臂,将她抱整个拥在自己怀中。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很温柔:“也许……它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这么冷的天,它能去哪里……” 苏娆话音未落,穆衍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眉眼含笑,温声细语:“我们还是想想这个冬天,我们要做些什么。” 苏娆原本就不敢离开这个城堡,毕竟城堡之外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人迹。 因此,她对于穆衍的提议,抱的是欣然思索的态度:“我想要煮些甜汤,看几本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副巫师棋。” 在这个物资落后的中世纪,苏娆能够想到的娱乐项目,也十分匮乏。 “当然,这些都会有。娆娆只用在城堡里等着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替你找来。”穆衍的嗓音低哑,沾染上足够致命的蛊惑意味。 苏娆没有办法不动容,毕竟在这个崩坏的世界,她所能依赖的,不过就是他一个人而已。 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 苏娆再没有留心去看,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那雪花中,有浅淡的红色。 不同于城堡里面的安谧宁静,城堡之外,是又一场残酷的屠杀。 这一次,丧尸们针对的不再仅仅只是人类,而是这个地球上,所有的生灵。 在苏娆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的动物倒下,成堆的尸体被掩埋在这酷烈的冬日中,死的没有一点点生息。 而苏娆在穆衍规划的安全区域内,过的与世无争,满足幸福。 穆衍在面对她时,无疑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情人。 穆衍是在苏娆用过早饭后离开的,他穿着白色的骑士装,腰间黑色的束带完美展现了腰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矜贵又疏离。 苏娆站在门口,看着拿过猎枪的穆衍。 他面色如常,仿佛和眼前这个被自己蒙在鼓中的少女一般,根本就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他弯下腰,亲吻她纤长卷翘的睫毛:“我出去给娆娆找好吃的小兔,娆娆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苏娆捏着他的衣摆,语气带着小心:“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苏娆看来,现在是世界末日,他是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以外,仅剩的人类。 苏娆对他的依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剧增。 穆衍轻笑了一声,姿态温柔的将她抱进怀中,他亲昵的用下巴蹭她的发顶:“我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苏娆眼神微震,下意识仰起头看他:“你为什么不会离开我?” 苏娆以为,穆衍会说,因为我爱你。 可是他用深沉不见底的目光看着自己,绯色的唇轻启,缓缓道:“因为,我是娆娆的救世主啊……” 苏娆在这一瞬间,产生了错觉。 似乎其实不是自己在攻略穆衍,而是穆衍正在一步步下套,攻略自己。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过分滑稽了。 毕竟他再如何完美,也只是一个虚拟人物,他是白月光,白月光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机? 苏娆这般想着,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那……我的阿衍早点回来。” “好,我答应你。”他一字一句,说得温柔又慎重。 ──── 穆衍不在的时间里,苏娆便独自一人在大厅坐着。 她很害怕外边未知的世界,未知就是危险。更何况那天丧尸恶心狰狞的模样,无疑给她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 她对于外面的一切,也没有任何想要探知的欲望。 直到,有一道惊喜又激动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队长!”这是一道年轻的男性的声音:“这里还有一个女性!” (本章完) 爱人黄昏(六) “队长!”这是一道年轻的男性的声音:“这里还有一个女性!” 隔着琉璃色的玻璃,男人能够隐约看见坐在城堡里的少女婉约的侧脸。 而苏娆在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不是说,人类已经死光了吗…… 她虽然震惊,可是又有隐隐的期待,毕竟这道声音无疑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是只剩下她和穆衍两个人。 如果,如果还有人类存活着,那么他们两个,就不用这么与世隔绝的生活了。 苏娆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离开这个城堡的冲动,可显然,外边的人比她更冲动。 苏娆还没有起身,大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了。 苏娆看见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有着白发蓝眸,这是卑尔塔帝国贵族的特征。 卑尔塔帝国除了培斯堪安家族是黑发黑眸以外,所有的贵族世家,都是白发蓝眸。 而眼前这个青年,单论样貌外形,绝对是其中最为出挑的。他也看见了苏娆,苏娆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对自己的惊艳。 之后,她就听见系统的提示【这是爱德华家族的长子,爱德华·伯兹。】 苏娆开口,声音试探:“你是爱德华伯兹?” “公主殿下,您认识我?”爱德华伯兹脸上划过喜色,他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位下属,用很是激动的语气说:“回去告诉总部,卑尔塔帝国还有女性,并且是培斯堪安国王的女儿,是血统尊贵的公主!” 苏娆不能理解爱德华伯兹的喜悦。 她看见那位同爱德华伯兹一样喜不自胜的下属,他在听到爱德华伯兹的命令后,正步伐极快的离开。 苏娆发现,他的步伐之快速,已经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程度。 眼前的一切,都叫她觉得迷惑。 “他……为什么能跑的这么快?”苏娆不由自主的发问。 这疑问显然让爱德华伯兹觉得惊讶,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娆,语气带着疑惑:“您……没有异能吗?” 苏娆更诧异了:“异能是什么?” 后来,在爱德华伯兹的描述中,苏娆差不多明白了他口中的异能指代的是什么。 原来丧尸出现后,确实让所有人类都灭亡了,但是却有极少的一小部分人成为了异能者,这些所谓的异能,有透视、极速跳跃、操控精神力等等… 眼前这位爱德华伯兹,他的异能就是精神力操控。并且据他所说,他是目前这个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拥有强大精神操控力的异能者,身份比旁的异能者还要高出许多。 苏娆心中震惊,倒也没有去深究这些异能有多厉害。 她只是在想,穆衍能够在丧尸群中不费吹灰之力,将自己拯救,他应该也是异能者吧?如果他是,他的异能肯定是非比寻常的厉害吧。 爱德华伯兹当然不知道苏娆想的是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走这个自己找到的女性。 他急切的跪了下来,说:“公主殿下,还有一件事,我刚刚没有告诉您。不瞒您说,您已经是我们国家乃至整个大陆仅存的女性了。” “请跟我回到总部,我们会给您最好的保护,确保人类的长久繁衍。” 爱德华伯兹说到这里,脸上有喜悦的红光:“当然,您是我拯救带回的,我也将会成为您的第一任丈夫。” 他的脸上,俨然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娆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荒谬,而是恐惧。 如今的世界,异能者显然已经代替人类,成为了不容置疑的强者。同样的,丛林法则也已经代替了人类伦常。 正如爱德华伯兹,他在同自己说第一任丈夫时,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妥。繁殖的本身,已经超越了爱情,超越了一切。 当女性成为一种稀缺资源,那么她将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被视若珍宝? 不,她只会变成生育机器。 苏娆知道,她不能和他走。 她的脸色冷了下去:“请你离开这里,我不会和你走的。” 爱德华伯兹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您可知道留在这里,您将会面临什么?” 苏娆捏了捏眉心:“不劳你操心,我的丈夫会保护我。” “您有丈夫?可这并不重要。您刚刚说您丈夫能保护你?不知道您丈夫的异能是什么?” 爱德华伯兹语气不屑:“我是整个卑尔塔帝国唯一一个五阶异能者,您的丈夫难道能像我一样强大吗?” “公主殿下,王权已死,您的公主冠冕也不再是免死金牌。只有我这样的强者,才能保护你。” 爱德华伯兹说到这里,弯了弯唇角:“没有人不想活下去,趁这块土地没有被丧尸攻占以前,请和我一起离开吧。” 苏娆在前者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起身。 只是她并没有如他所料走向他,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她重复着刚才的话:“我的丈夫会保护我,请你离开。” 爱德华伯兹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成为了不耐。 他的脸色冷下去,之后,不顾苏娆的一步步后退走向她。 他的脸上有不耐和狰狞,展露出了兽性的一面:“您不过是个普通人,甚至没有异能,您要怎么反抗我。省省力气吧,您今天必须和我离开。” 他完全不顾苏娆的步步退让,越发急切逼迫,倏不可待。 苏娆心中已经急得冒火,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她心中生出了绝望,可是下一刻,爱德华伯兹突然惨叫了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唇角有血大口大口溢出,喷洒在白色的天鹅绒毯子上。 苏娆看见穆衍步伐优雅的走了进来。 他眼底有浅淡的血丝,不知怎的,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妖冶。 他越来越漂亮了,已经到了叫人觉得不真实的程度。 这样的面容样貌,能够存在于世上,简直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苏娆在惊悸之后,不假思索的奔向他。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能听得出话语中的颤抖:“阿衍……” (本章完) 爱人黄昏(七) 苏娆在惊悸之后,不假思索的奔向他。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能听得出话语中的颤抖:“阿衍……” 而穆衍将她抱住,他抚摸她的发丝,动作安抚性很重。 许久,等到怀中的苏娆安定下来,他才敛着眸,温声道:“这个人是谁?” 苏娆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穆衍闻言若有所思的笑笑,再度看向爱德华伯兹,他的眼中有一晃而过的,浓烈的杀意和威胁。 至于爱德华伯兹,他在听见穆衍声音的一瞬间,就有窒息的恐惧涌上心头。 这个恐惧不源于任何的外部力量,纯粹是弱者对于强者的恐惧。 爱德华伯兹缓缓起身,看向穆衍,带着不确定开口:“你……也是异能者吗?” 这话让穆衍轻笑了一声。 在这一刻,他红色的泪痣似乎有颜色加深的趋势。这使他本就太过漂亮的面容,看起来愈发妖异和诡异。 他语调轻慢,明明是平静的,却能听出不屑:“异能者?这么卑贱的东西,也敢出现在我的地方?” 爱德华伯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早就该察觉不对的,整个国家所有的生灵一夕之间死绝,只有这处城堡四周生机如常,生活在这个城堡中的人,又怎么会简单? 可是他不是异能者,又会是什么? 爱德华伯兹不敢细想下去, 而苏娆看着穆衍,心中情绪复杂。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狠戾毒辣的一面。 “抱歉……我现在就离开,可以吗?”爱德华伯兹语气颤抖,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惧。那张充满西方色彩的俊美的脸上,满是后悔。 “离开?”穆衍轻笑,却在下一刻,低下头看向苏娆,他吐字很温柔:“娆娆,你愿意让他离开吗?” 苏娆当然不至于想要他的性命,她只想让这个人尽快离开而已:“愿意。” 于是穆衍弯唇,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从善如流:“那你就离开吧。” 苏娆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可是她不知道,当她独自用着点心时,丛林深处,穆衍正站在一具的尸体前。 他的指尖落在尸体出血的脖颈处,于是那具鲜活尸体很快就被抽离所有的血色水分。 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正在极速腐烂的尸体,笑了笑:“异能者的血肉,果然更加有用。” 丧尸,自然是要靠血肉活着的。 很显然,这具已经看不出样貌的尸体,正是不久之前,刚从城堡离开的爱德华伯兹。 此时,穆衍的眸色渐渐褪尽红色,变回了原本的墨黑。 他收回指尖,任由最后一丝血线彻底消失。 半晌,他轻敛眸色,在一片死寂的丛林里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出现在娆娆的生活里。” 他语调中的占有欲,浓烈到了叫人觉得心惊的程度,可是这一切,苏娆此生,都不会有机会知道。 苏娆坐在餐桌上,用完最后一点蘸着蓝莓果酱的烤饼干时,穆衍带着一身风雪,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是一只已经没有生息的兔子,还有一束沾着雪色的玫瑰。 红色的玫瑰,近乎血一般的艳红,上面的雪花显得纯洁又干净。 他走向苏娆,将玫瑰递到她的面前,语气轻柔:“外边已经没有什么花了,最后的玫瑰,希望你能喜欢。” 苏娆接过玫瑰,放在鼻尖轻嗅,毫不吝惜赞美:“谢谢,我非常喜欢。” 穆衍眼底的温柔渐渐变得浓烈,他弯下腰,替苏娆整理鬓角的碎发,声音细细去听,有蛊惑的意味:“娆娆,外面很危险,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居住,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苏娆想起了爱德华伯兹的话,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女性了,她自然知道她如果出现在外面,会有多么危险。 “好,我们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穆衍眼中的柔和渐渐加深,成了一泊幽深不见底的湖水:“娆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苏娆只能做出懵懂的样子。 可是她哪里会不知道,她比谁都知道。 窗外的雪无休无止的飘落,就好像人类那薄如蝉翼的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光明才会重新降临。 苏娆被穆衍抱着走上了二楼的卧房。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停在她的卧室门口。 穆衍低下头看他,眼底有期待和害怕被拒绝的小心:“娆娆,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吗?” 苏娆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只是微微的犹豫一下,就缓慢而慎重的点头。 穆衍的房间是灰白的色调,除了床头柜子上,放着一个珐琅瓶子,里面是一整束被制作成干花的红色玫瑰。 玫瑰的红色被完美的保留了下来,只是那花瓣丧失了水分,摸起来触感奇异。 在她发愣之际,穆衍已经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他倾身去亲吻她的脖颈,带着说不出的占有欲和几乎叫人窒息的欲望。 穆衍并非温柔的,亦或者说,他的温柔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叫苏娆放下防备的手段。 实际上,他占有欲极强,做事时手段强势。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做最隐忍的蛰伏。 苏娆觉得,他和之前那些世界的位面,似乎都有些不一样。 这样的强势,很容易让苏娆联想到后来,那些攻略对象黑化之后的样子。 她有些许不安,可是却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这个世界,她看不见他的黑化值,并且仰赖他而活,她处境十分被动。 穆衍身上有很好闻的冷香味,苏娆被这样的香味包裹,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安定和依赖。 一切开始的顺理成章。 “阿衍……”她在情动时喊他的名字,那个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问,终于克制不住。 只是哪怕这样,她发问时,语气还是很温软:“你是异能者吗?” 穆衍所有的动作,都停顿了。 他的瞳色有说不出的暗红,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看不真切眼中的底色。 (本章完) 爱人黄昏(八) 他的瞳色有说不出的暗红,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看不真切眼中的底色。 他笑着,用温和的声音说:“娆娆,我是什么,很重要吗?” “很重要,我想知道,你是什么……”苏娆刚说到这里,就被夺走了所有的呼吸。 穆衍几乎是发了狠亲吻他,力道摧枯拉朽,死死扣着她的腰,将她毫无间隙的抱在自己怀中,仿佛想要将她拆吃入腹。 苏娆甚至忘记了刚才,她想要说什么。 她被亲的浑浑噩噩,半晌才回忆起来,其实方才她想说,穆衍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介意,我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可是穆衍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他看起来很害怕,害怕在自己这里,得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否定。 在这个原本就安静得可怕的世界里,苏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伴随着他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动作,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心跳…… 心跳…… 苏娆只觉得那些一直想不通的事,突然有迹可循。 她按捺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伸手探向穆衍的心口。 果不其然,他温度偏低的皮肤下,没有一丝丝波动起伏。 苏娆周身的血,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听见自己齿关发颤的声音,她一字一顿,声音艰涩至极。 她说:“阿衍……你没有心跳……” 她的这句话,成功让穆衍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这样幽暗安静的环境,他将她囿于怀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许久许久,苏娆听见他喉间的笑声,那种模糊的,带着诡异的笑声。 他说:“娆娆,你究竟在试探什么?” 苏娆被这样的笑声,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出于本能反应的害怕而已。毕竟此刻的穆衍,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了一些。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对峙。 很快,苏娆更加绝望的发现,不仅仅是心跳,穆衍他……连呼吸都没有。 而房间里的煤油灯在无人点燃的情况下,自己明亮了起来。 苏娆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穆衍。 他的面容还是那样的雅致漂亮,可是眼眸的颜色却变成了红色。 他看起来,像极了那些怪谈奇志里的鬼怪。 苏娆知道,自己此刻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很无力。 可是她还是忍住不安,哑声道:“阿衍……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穆衍的眉峰微挑,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这样一个轻佻的动作,都被他做的极端动人。 在苏娆忪神之际,他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面容。 他开口时,依旧是情人之间的絮絮低语:“娆娆,我死没死并不重要,因为我会为你活着。” 这样的回答,其实算是某种程度的默认。 可是苏娆不敢去细想,一个死人,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活着。 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穆衍眼底的红色越发浓烈。 他笑容越发流于表面,眼底已经是冰冷的:“你在怕我。” 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这个诘问,叫苏娆猝然清醒。 是了,她刚刚在怕他。 可是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就算不是活人又怎么样,他是阿衍,阿衍根本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愧疚感开始涌上心头,苏娆无措的看着他:“我没有怕你。” “你有,”穆衍依旧是陈述,不带任何情绪:“可是娆娆,你怎么可以怕我?” “嗯?你怎么可以怕我?”再度重复,竟已有了愤怒之意。 苏娆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作弄巧成拙。 她不该去提的,更不该在那些异能者离开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提。 穆衍多么聪明,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的小心思。 现如今的情势,只是让自己陷入了更加极致的被动而已。 就在苏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穆衍突然松开了对自己的桎梏。 灯火之下,他冷白的面容比往日看起来,更加的惨白。 他很漂亮,可是确切的说,却是诡艳。 他开口,已经没有了刚才了怒气,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娆娆过来,我替你把衣服穿上。” 苏娆实在没有再激怒一次他的勇气,她无比顺从的起身,任由他替自己一件件穿上衣物。 一切衣物都被穿戴完毕,一切结束,穆衍在离开时亲吻她的额头。 他说:“乖乖坐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只是这样一句话,甚至没有问询的意思。 而苏娆就像个乖巧的木偶般,竟就真的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处,等着穆衍未知的抉择。 可无论如何,苏娆都没有想到,再度见到穆衍,他的手中会多了一把枪。 他当着自己的面,给那柄短小精悍的枪上膛。 苏娆愕然的看着他,不好的预感难收难管。 她看着穆衍过分平静精致的面容:“阿衍,你想要做什么?” “娆娆不是想要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直接在苏娆的面前单膝跪下。 一把冰凉的枪被穆衍强迫性的塞进了她的手中。 之后,他将苏娆握着枪的手死死捏在手中,眉眼微弯,笑的漂亮极了:“娆娆,你只要打我一枪,就能知道我这副皮囊之下,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苏娆听得出来,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甚至可以说,他是认真的。 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她的脸色一瞬间褪尽血色:“你开什么玩笑……阿衍,不要闹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说着话,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穆衍的掌心抽回。 可是一切,不过就是徒劳无功而已。 穆衍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捏着她的手,迫使她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苏娆听见他趋进疯狂的温柔话语,他说:“我的身体的自愈能力很好很好,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这具身体的弱点。你知道我已经死了,那么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我不仅不是人,我还是怪物,我是丧尸。” 苏娆虽然已经猜到了,可是猜测和听见穆衍亲口承认,又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本章完) 爱人黄昏(九)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在她愣神之际,穆衍身上的冷香味越发浓重,带着叫人想要恐惧尖叫的压迫感,一寸寸侵略她的感官。 在这样压倒性的气场之下,此时此刻的苏娆说不出一个字。于她而言,仅仅只是压制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尖叫,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吝于一场心理上的酷刑。 “怕我?”穆衍轻笑,不同于此刻他表现出来的强势气质,他话语温存,抚过她面容的手动作很轻,就好像在抚摸一块易碎的瓷器:“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这样的温存轻柔,叫人有落泪的冲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娆听见他如同宣判的声音,他说:“娆娆,只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他望进苏娆带着震动的眸子里,再度开口,轻慢偏执:“除非你能杀死我,那么或许你还能有一线离开我的希望,可我活着,我就不会放手。” “而今天,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 “能够离开我的机会。” 苏娆从来没有想过要穆衍的命,也没有想过场面会变成这么不受控的模样。 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整个人因为过度的刺激,神经也已经可怜兮兮的绷紧。 她无法在做任何的思考。 可是穆衍显然不打断放过她,他死死捏着她的手,将她的手紧攥在掌心里,用温柔到叫人发指的声音说:“娆娆,开枪啊。” “不要……阿衍,我不要开枪。”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落泪的,此刻脸上一片水泽,睫毛因为眼泪一簇一簇粘在一起,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可是穆衍根本就没有因为她的崩溃而让步,他给她的反应,不过就是更加不容分说的命令罢了。 他说:“娆娆,我叫你开枪。” 苏娆一贯是能言善辩的,来到这个世界后,却越发笨嘴拙舌,现如今,更是被穆衍说一不二的作风逼到了绝路。 她只能不住的摇头。 事实上,在苏娆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丝微弱的希望:或许慢慢拖延下去,穆衍就会改变主意呢? 可是穆衍却是微笑着,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之后,在苏娆惊颤到极点的目光中,没有任何一丝丝征兆,突然扣住她的手指,不容分说的按下了扳机。 整整两枪,子弹冲出枪膛的反重力,让苏娆的虎口发麻。 苏娆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 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穆衍,褪尽血色的脸,脸色难看的似乎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而穆衍的胸口,有诡异的绿色液体扩散开。 冲天的冷香味弥漫,这寓意着他身体中的能量在迅速流失。 可穆衍完全没有要管顾的意思,他只是看着苏娆,眼中的苦恼和叹息浓烈:“娆娆,怎么办?我已经想办法放手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死。” 苏娆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理智,她动作利落的甩开手中的枪,用不住发抖的手去捂他的心口:“你在流血……阿衍……你不要出事。” “我如果出事了,娆娆会难过吗?”他嗓音轻柔,带着丝丝笑意:“就算真的有难过,那么娆娆的难过是因为我死了,还是因为,我死了以后……娆娆要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呢?” 苏娆惊愕的看向他。 她看见他隐隐泛着浅红的眸色,里面带着洞察人心的尖锐。 在这一刻,苏娆甚至有错觉,错觉穆衍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不过是没有戳穿自己而已。 可是怎么会呢?他怎么可能知道? 这是一个虚拟世界,一切不过都是系统里冰冷的数字,就连穆衍本身,也不过是个被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而已。 他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不会的,或许,只是自己多想罢了…… 就在苏娆心神不宁之际,城堡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异动。 那……是丧尸群被吸引的声音。 “我忘了……”穆衍的声音带着苦恼,可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意料之中:“丧尸王如果死了,丧尸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丧尸王的遗体赶来。” 苏娆捂在穆衍心口的手又是一抖。 而穆衍笑笑,不胜温柔:“他们会发生激烈的内斗,由几个胜利者分食我的遗体,而得到我能量最多的丧尸,会成为下一个丧尸王。” 苏娆听着穆衍风轻云淡的话,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已经开始倒竖。 巨大的不舍和慌乱让她情不自禁的开口,打断他的话:“别说了!阿衍不会死的!” 一直到此刻,穆衍的眼中,才终于有了薄弱但是真切的笑意。 他冷白的指尖抚过她的面容,依旧是那样冰冷的触感,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丝丝温情,他说:“娆娆舍不得我死吗?” 苏娆现在听不得“死”这种字,她不由自主红了眼:“你不会死的。” “我不死,那娆娆会一直陪着我吗?”他胸口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粘液,冷香味从城堡肆无忌惮的扩散出去,吸引了距离更远的丧尸。 苏娆已经听见了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 那些丧尸,或许已经将城堡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了,只等着穆衍没有了生息,就会一拥而入。 而那之后,不仅仅是穆衍的尸体会被分食,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娆想,就算任务失败了,她也不想死的这么恶心。 而穆衍…… 她舍不得他死。 苏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会的,我会陪着你的,阿衍,你不要死,好不好?” 几乎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系统慌张至极的声音,系统说:【娆娆,不要答应他……】 系统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又归于死寂。 苏娆试探性的呼唤了一下系统,这一次,无人应答。 而穆衍已经轻轻握住了苏娆一直放在自己心口的双手,他将她温柔带进怀中,亲吻她的面容。他的语调无限满足,却也透着虚弱:“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死。”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 他的语调无限满足,却也透着虚弱:“我,我答应你,我不会死。” 这份虚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一点点攻击性都没有:“可是娆娆,你也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你不会反悔的,对吗?” 苏娆想到了穆衍那许久没有上涨的爱意值。 她没有任何反抗犹豫,她一半出于真心,一半出于目的,回应的确然坚定:“会的,我会一直陪着阿衍。” 可是她说完这句话,爱意值上涨的提示音依旧没有响起。 苏娆心中,有疑惑感升起。 穆衍对自己,明明是很爱的,她的感觉不会有错,可是为什么这爱意值,却上涨的这么缓慢? 而穆衍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他说:“我出去将那些脏东西赶走,娆娆在房间里等着我,好不好?” 苏娆犹豫的看着他的伤:“要不再等等?你现在很虚弱……” 穆衍眼底有暗光,一晃而过。 他的语气透着叹息和笑意,完全没有刚才的虚弱:“娆娆这么单纯,我不欺负一下,都觉得不合适呢。我刚刚都是装的啊……丧尸王,哪里有这么虚弱?” 他没有隐瞒的意思,在说完这句话后,捏住苏娆的手,不顾她一手的黏腻体液,亲吻她的手背。 他不含一丝丝歉意,目光直白又过分动人:“娆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说你会留下来。我不喜欢别人骗我,答应我的事,我希望你能做到。” 苏娆到底还是点头了。 她的顺从让穆衍的笑意加深,他将她搂进怀中,贴着她的唇对她说:“娆娆,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个人。” 这样突兀的话语,可是苏娆却觉得,他的声音比刚才都要认真慎重很多。 她心头有细密的温暖涌起,无论如何,被一个人爱着,终归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阿衍很爱我。” 她这般说。 穆衍眼中的温柔浓沉,“那么,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好吗?” 苏娆答应了。 苏娆不知道那些丧尸是怎么离开的,城堡外面的声音是在一瞬间消失的,仿佛刚刚丧尸成群,堵在城堡下面水泄不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错觉。 苏娆听见穆衍的脚步声渐近。 他似乎比刚才离开时更加漂亮了,那双眼睛只需看一眼,就会被完全吸引进去。 他简直就像个妖孽…… 而且,苏娆还发现,他胸口的伤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中的两枚弹壳。 他将铜色的弹壳放在她的手中,微微侧着脸,笑容雅人至深:“这是我们之间的信物,它象征着,你将会无条件留在我的身边。” 苏娆知道,这一切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穆衍精心设计的一场戏。可是却也那样清晰直白的告诉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离开的可能。 她能做的,不过是接受。 他的爱,他的偏执,她都要无条件接受。 “阿衍,我不会离开你。”她接过他手中的弹壳,笑容还是那样明媚动人。 穆衍不作声的看了她很久,之后,用轻到几乎叫人听不清的语气说:“娆娆,不许再离开我了。” 苏娆不明白他话语中的叹息。 …… 卑尔塔帝国的另一端,是异能者的营地。 爱德华伯兹的死讯传过去时,让原本觉得已经高枕无忧的异能者们,齐齐陷入了恐慌。 “你说……爱德华伯兹的尸体被吸干了?这怎么可能……” 说话的人是异能者的首领,奥勒·德古斯。 他的异能是嗅觉,营地里少有的四阶异能者。 爱德华伯兹的死讯叫他觉得难以置信,而难以置信之后,便是因为恐惧产生的愤懑。 他死死盯着前来汇报的视觉异能者,语气咄咄逼人:“他可是五阶异能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更何况,有哪个丧尸,可以将一个人的血肉吸干!” 因为过度的激动,奥勒·德古斯原本白皙的面容已经涨得通红,他额角的青筋直跳,看着一群不敢作声的下属们,语气发冷:“你们一个个的,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就不说话了!” “首领阁下,我们……”有下属语调为难:“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突发状况。” 这样的一句话,引发了好几个人的附和。 奥勒·德古斯听着底下的人互相推诿,心中的烦闷更加不可遏制。 他看向被他打断了话,前来报信的下属:“你继续往下说。” “是……”下属语气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我在丛林里找到爱德华伯兹大人的尸体没过多久,丛林深处的城堡里突然传来了诡异的香气。我发现很多丧尸,都朝着那城堡而去了。” 下属说到这里,看向了当初了爱德华伯兹一同出去的少年:“也许,约翰柯西大人可以给我们更详细的解释。” 约翰柯西回到营地没有多久,就知道了奥勒·德古斯的死讯。出于直觉,他觉得那座城堡里的一切,都不该再继续追查下去,也就隐瞒了一切。 此刻,他突然被点名,正当犹豫之际,他发觉奥勒·德古斯正看着自己。 领袖的目光里,有危险的警告。 他知道,他如果再隐瞒下去,也许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了。 约翰柯西咬着牙,上前一步弯腰行礼,硬着头皮开口:“我和爱德华伯兹大人,在那座城堡里发现了一位女性,那位女性,是培斯堪安家族……也就是王族的公主。”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 包括奥勒·德古斯。 他直接从主位上起身,眼神急迫的看着约翰柯西:“你是说,这个世界还有女性,还是公主殿下?” “那还在等着什么,怎么能让一个柔弱的女性生活在城堡里,我们应尽快将她接到我们的营地!” 有人发出提议。 约翰柯西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只能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觉得奇怪的是,公主殿下身上没有任何异能的痕迹,可是却能在丧尸遍地的当下生活的很好。”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一) 他只能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觉得奇怪的是,公主殿下身上没有任何异能的痕迹,可是却能在丧尸遍地的当下生活的很好。”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神情懊恼,越发低垂着头颅,道:“唯一能说得通的理由是,那位公主殿下的身边,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觉得……爱德华伯兹大人的死亡,或许和我们贸然闯入那座城堡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极端坚定的语气下了结论:“我们应该……放弃对那里的探索,不应该再接近那座城堡……” 这话,让整个议事厅安静了一瞬。 奥勒·德古斯踏着硬朗的军靴走到了约翰柯西的面前,他蔚蓝色的眼中,有说不出的轻蔑和漠然:“你没有听见吗?那座城堡在不久之前被丧尸包围,就算这里面的人能够保护下公主殿下,此刻,他一个人单挑了那么多丧尸,也一定是很虚弱的。” 奥勒·德古斯的眼中有狂热的光,他因自己的遐想,几乎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这是大陆上最后一个女性,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受到异能者们的保护。” 约翰柯西看出了奥勒·德古斯的贪婪,至于他口中的所谓的保护,也不过就是一层遮羞布而已。 哪里有什么保护,这分明是统治者,对稀缺女性资源的渴望。 偏偏这份渴望,不仅仅属于奥勒·德古斯一人,在场的所有人,又有谁不想占有这个唯一的女性。 人类哪怕进化成了异能者,也无法抵挡骨子里对生育繁衍的欲望。 约翰柯西知道,他什么都不该说了,亦或者说,能说的,他已经都说了,再说下去,他的下场,只会是变成在场所有人的公敌而已。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阶异能者,无法承受被整个团体抛弃的命运。 他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到底还是选择了沉默。 而奥勒·德古斯似乎很满意他识时务的缄默,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朗声道:“诸位,现在我们应当做的,就是将公主殿下接到我们的阵营中!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不能让一个柔弱的女性在外面独自担心受怕。” 说完这句话,奥勒·德古斯为了鼓舞众人,还不紧不慢的下了承诺:“城堡中的人挟持了公主,是我们中的叛逆者,现在,我们应当做骑士,砍下他的头颅,救下公主。” “我在此以承诺,无论是谁,只要杀死挟持者,就能在公主殿下诞下我的孩子之后,获得和她生育第二个孩子的权利!” 这个承诺,比任何的封赏都有吸引力。 之后的场面,只能用一呼百应来形容。 奥勒·德古斯用人类刻在基因上东西做诱饵,这个诱惑足够大,大到能叫人失去理智。 议事厅里的气氛,已经陷入了诡异的激动中。所有的人,都被狂热的情绪裹挟…… 而森林深处的城堡,苏娆坐在大厅的布艺沙发里,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穆衍。 她刚刚吃过中饭,彼时穆衍坐在自己的面前,当着自己的面品尝了一整杯鲜血。 他将他所有的阴暗面暴露在自己面前,没有一丝丝隐瞒。 苏娆到底被他若无其事的姿态吓到,一顿饭吃的安静乖巧。 此时,她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穆衍,眸中有疑惑。 一个人怎么能分裂到这个样子。 此刻的穆衍,和刚才餐桌上的,简直判若两人。 他的腰间系着围裙,勾勒出细而韧的漂亮腰身,他墨色的发用一根深灰色的发带系起来。 从苏娆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鼻尖上金色的眼镜镜框。 这样的他,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完美的像一幅画。 他无疑有着苏娆见过最漂亮的皮囊,这样的皮囊,有谁能想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脉搏。 而此时,穆衍收拾完一切,拆下麂皮手套,步伐优雅的走向苏娆。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唇角是似有似无的笑意。 房间里很安静,穆衍的吻落下时,带着叫人悸动的温柔。 唇齿辗转,一个吻也能成为赤裸的暧昧和挑逗。 穆衍喉间是低哑模糊的笑意:“娆娆的嘴唇有樱桃的香味。” 苏娆被他说的脸红,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刚刚的樱桃蛋糕……很好吃。” “真的吗?”穆衍的眸色幽深不见底:“让我再仔细尝尝……” 说着,动作更深。 此时此刻,苏娆还没有意识到,并非她在攻略穆衍,而是穆衍在驯养她。城堡里的生活太寂寞单调,穆衍已经成了她的唯一。 她已经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这份依赖足够让她对他的容忍和承受程度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娆娆……”他终于放过她,他一脸餮足,绯色的唇,唇角还有潋滟的水光。 苏娆被他亲得晕乎乎,根本就不敢看他。 可穆衍却突然俯身贴近她的耳畔,用性感沙哑的声音说:“你真的好香,好想一口吃掉你。” 苏娆的脸,已经红到了不像话的地步。 她从前是很喜欢对攻略对象说撩拨勾搭的情话的,可是在穆衍面前,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在他面前,已经渐渐变得被动。 这份被动,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这段感情的主导权。 苏娆在穆衍再一次含住自己的唇,手指抚过自己腰间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想,穆衍的爱意值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系统,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可是她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穆衍的手法纯熟到发指,只是稍微的撩拨和挑逗,就足够让苏娆丢盔卸甲,仓皇失措。 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变异,穆衍的体力好到了极点。 一切结束时,已经是次日的早晨。 晨曦血红的光从城堡外照进来,照在黑发美人白皙裸露的皮肤上。 她的喉间是那种被欺负到极致的模糊哭腔,手捏着穆衍线条漂亮的手臂,因为哭了一夜而沙哑的嗓音叫人既心疼,又有肆虐欲。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二) 她的喉间是那种被欺负到极致的模糊哭腔,手捏着穆衍线条漂亮的手臂,因为哭了一夜而沙哑的嗓音叫人既心疼,又有肆虐欲。 苏娆过了好久,才勉强从喉中挤出一句话:“阿衍……我想睡了……” 穆衍的眼底一片淡淡的血色,那颗泪痣猩红又妖异。 他有些尖锐的齿划过苏娆的脖颈,之后缓缓闭上眼,也停下了所有动作。 开口时,他的语气温柔到滴水不漏:“娆娆睡吧。” 苏娆实在是太累了,陷入沉睡的速度,快到了极点。 而穆衍看着她满是汗水的小脸,在确认她真的已经睡着后,缓缓收敛了脸上所有的笑意。 久违的系统终于被允许发出声音,却是气急败坏:【穆衍,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这样困着娆娆,你能够得到什么?】 穆衍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的指尖温柔的抚过苏娆的面容,开口时,漫不经心又若无其事:“我能得到她的人,她的心。只要我想,我就能将她永远困死在这个世界里。” 【你疯了吗?】系统显而易见的愤怒,质问的话语脱口而出:【你这样,不过就是恨意和占有欲作祟!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根本不爱她!】 “你凭什么这么说?”穆衍嗤笑,看着苏娆的目光堪称痴迷:“这个世上,不会再有谁,能够如我一般的爱她。” 这话,不过换来了系统更加愤怒的冷笑:【你爱她,你的爱意值怎么会迟迟涨不上去?你根本就只是恨!你恨她让你在一个个世界里爱上她,却又抛弃你!】 【穆衍,放苏娆离开吧……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你的执念,你为什么要用你的执念困住她,放她自由,不好吗?】 这一次,穆衍没有回答,他眼底的底色残忍冰冷,可是因为垂首的缘故,没有人察觉。 他只是平静的笑笑,笑意带着无奈和杀气:“你还是闭嘴的时候,更讨人喜欢。” 于是下一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穆衍轻轻撤回自己放在苏娆面容上的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雅致的五官因为失去情绪的缘故,看起来是失真的美感。 很久很久,他在房间里轻笑了一声,用缓慢又清晰的语气说:“我很爱她又怎么样?我能让全世界都觉得,我对她爱意未满。” ──── 是夜,城堡之外不远处的灌木丛林。 奥勒·德古斯看着烛火通明的城堡,眼中有兴奋的光彩。 他的语气俨然是激动的:“我嗅到了,二楼有女性的气味,是玫瑰花的香气!” 这话让周围的下属们都兴奋了起来。只是可惜二楼的窗帘厚实,哪怕有强大视力的异能者,也不能窥见那位身上有玫瑰花香气的公主的面容。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恨不能直接就冲进城堡里,只有约翰柯西,他沉默不语,眼中的犹豫明显。 他总觉得,城堡里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异能者。 “首领阁下,我们一起冲进去吧!” “是啊,我们还在等什么,一起进去吧!” 奥勒·德古斯同样也被这振奋的士气感染,他正想一口答应下来,却恰好有一阵风拂过。 奥勒·德古斯突然脸色一变,用不太笃定的语气说:“等等……我还闻到了另一个气味。” 约翰柯西急迫:“什么气味?” 奥勒·德古斯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人的……气味。” “你是说,这附近有死人?”有异能者不确定的发出疑问:“可是我们一路过来,根本就没有看见丧尸。” 就像是要证明众人的猜想一般,一直紧闭的城堡大门,缓缓被打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的面容所震撼。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雅致温和,那双桃花眼搭配着眼角的泪痣,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悯之感。 哪怕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可是却也不能不承认,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美好了。在血色的月光下,宛如一尘不染的天使。 只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强大的异能者。 甚至,他站在那里,因为太过面目皎洁干净,甚至会叫人怀疑,他真的能在这个污浊黑暗的末世存活下来吗? “这……就是救下公主殿下的男人吗?”奥勒·德古斯看向约翰柯西,眼中是怀疑:“你是不是记错了?” 约翰柯西摇了摇头,面容也透上疑惑:“我那天……并没有见过他就离开了。但是能深夜出现在城堡,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救了公主。” “就凭他?”奥勒·德古斯冷笑了一声,话语中的不屑浓烈:“他看起来,连自保都是问题。” 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他异能者都哄笑了起来。 约翰柯西并没有附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而奥勒·德古斯已经迫不及待了:“杀了这个男人,带走公主殿下。”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一项没有任何难度的问题。 约翰柯西看着正正在玫瑰花丛中采摘玫瑰花的穆衍,还是犹豫:“首领阁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 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却已经完全等不及了。 约翰柯西的话音刚落,就有异能者直接冲了出去。 而那站在血色月光之下,一身白衣的雅致男人,也同样将视线投在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他的笑容如同冰霜一般,不带一点点温度:“真是一群可爱又愚蠢的小点心……”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位刚刚冲出去的异能者,像是被什么东西人牵制在了原地,下一刻,他在极端痛苦的惨叫声中,直接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具干尸。 直到他的身体像垃圾一般掉在地上,众人才看见穆衍动作优雅的收回了手指。 最后一丝血红,消失在他的指尖。 他轻嗅着自己手中的玫瑰花,在一众异能者如同死人一般的惨白脸色中,走到他们面前。 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让众人们突然明白,他们招惹了一个完全不能招惹的人。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三) 他轻嗅着自己手中的玫瑰花,在一众异能者如同死人一般的惨白脸色中,走到他们面前。 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让众人们突然明白,他们招惹了一个完全不能招惹的人。 而穆衍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他月白的衣衫在月光下脱尘漂亮,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蹲着的众人,漂亮的桃花眼,眼底的戏谑浓重。 他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道道食物,而非活生生的人。 没有人敢冒然开口,直到奥勒·德古斯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胸有成竹,反而满是慌乱不安:“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话让穆衍浅浅笑开了,他原本就漂亮,笑起来更是触目惊心的艳色。 他低眉看着自己的指尖,用完全不同于笑意的漠然语气说:“我么?我是丧尸啊……”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丧尸?丧尸不可能是这个模样!”奥勒·德古斯显然并不相信穆衍的说辞。 这样的质问,也很快得到了其他异能者的附和。 而穆衍在众人质疑不安的目光中,眉睫低垂,指尖缓缓放在了唇间,指尖微顿,做个了噤声的动作。 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竟真的让原本沸沸扬扬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穆衍再度抬眸,黑眸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猩红。 他启唇,优雅又冷静的低语:“我不喜欢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过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 “送你们上路的。” 一句话落,便有大半的异能者直接被迫跪在了地上,并不能承受的吐出一口血来。 没有人愿意去亲眼见证这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在穆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异能与精神力下,众人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们都和奥勒·德古斯的死状如出一辙,被吸干所有水分和血液,变成一具具轻飘飘的干尸。 在真正的野兽面前,人类哪里有反抗的能力? 足够绝望。 约翰柯西性格胆怯,他躲在了最后,看着他的战友伙伴在他面前一个个死去,一个个被穆衍抛到了那一丛丛长势极好的玫瑰花丛中。 他们死得如此容易,容易到就像一场笑话。 他的脸色不能自控,已经惨白骇人。 这些在这个大陆上最最强大的异能者,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过是引颈待戮的小丑罢了。 而穆衍只是沉浸在这堪称血腥的杀戮中,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享受。 这大约是丧尸与生俱来的本能:杀戮、征伐。 约翰柯西没有办法将眼前的男人和刚才在玫瑰花从内,轻嗅玫瑰的美好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只觉得没顶的恐惧将他淹没,在穆衍看向他时,他终究还是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请宽恕我……” 穆衍苦恼的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因为约翰柯西的求饶感到犹豫。 而穆衍之后说出来的话,则是让约翰柯西脸上最后的一点血色,彻底消失殆尽。 他说:“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天和爱德华伯兹一起出现在城堡的人,就是你吧?” “你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吧?是你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是吗?” 约翰柯西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留在最后。 不是因为侥幸,而是从一开始,眼前这个男人就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自己。 他会死的更惨。 求饶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城堡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约翰柯西听见了那道熟悉女声,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个大陆唯一的女性,苏娆。 “阿衍……你在外面做什么?”苏娆揉着眼睛,显然是还没有彻底睡醒。 她赤着脚站在月光之下,和穆衍相同的白色衣裳,露出细长笔直的小腿。 约翰柯西看见男人眼底的红色,一点点消退,已极快的速度,恢复成了纯粹的黑色。 他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只是疾步走向那个说话的女孩。 卑尔塔帝国最娇贵的小公主,被丧尸抱在了怀中。 这样的场面太过诡异,约翰柯西连呼吸都停住了。 而苏娆只是将脸埋在穆衍的怀中,小猫似的蹭了蹭。 她的语气甜软,带着懵懂:“你出来做什么?” 穆衍将刚刚采摘的玫瑰花递到了苏娆面前:“卧室的玫瑰衰败了,我重新采摘一些新的。” 他说到这里,揉了揉苏娆的发,语气温和:“夜里风大,我们进去,好不好?” 苏娆没有多想,便顺着穆衍的话举步。 只是在要转身的那一刻,她看见了站在暗色窒息的约翰柯西。 他的神情显然是遭受了莫大的恐惧,原本还能称得上俊秀的面容,此刻狰狞得就像是死人。 苏娆顿住了脚步。 他看向穆衍,声音很轻:“那个人……是谁?” 穆衍微微弯下腰,去亲吻她的耳垂,他的嗓音平静自若:“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废物。” 苏娆皱了皱眉,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举步朝着约翰柯西走了过去。 穆衍没有阻拦,只是在苏娆的身后,用满含警告的神情看了约翰柯西一眼。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苏娆的嗓音疑惑:“你在这里做什么?” 约翰柯西找不出借口,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代表异能者们,来探察您的生活环境。” 而此时,穆衍已经走到了苏娆身后。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用温柔又不容反抗的力道,从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腰。 之后,约翰柯西就看见诡异的一幕。 这个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杀人如麻的恶魔,此刻却用温柔到叫人足够溺毙的声音,在小公主的耳边低语温柔:“娆娆不能和他聊太久,我会吃醋的。” 真是足够滑稽,又足够可怕的画面。 约翰柯西看得心惊肉跳,心跳快得不像话。 难怪,难怪这个男人直接动手杀了所有人。因为他们觊觎的,是恶魔最珍贵的宝物。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四) 难怪,难怪这个男人直接动手杀了所有人。 因为他们觊觎的,是恶魔最珍贵的宝物。 苏娆闻言,只是好笑的抬头,看了穆衍一眼。 之后她才对约翰柯西说:“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也不会和你们离开。” 约翰柯西哪里敢拒绝,只能僵硬地点头。 事实上,仅仅是点头,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一次,异能者们死伤严重,他不知道回去后,他该怎么和众人交代。 而苏娆见他答应了,接着问道:“你这次过来,是爱德华伯兹授意的吗?” 约翰柯西在听见这个名字时,脸上终于有了不自然的神情流露。 苏娆察觉到了。 事实上,在经历了那些个位面以后,她比谁都明白白月光骨子里的偏执和占有欲。 很显然,爱德华伯兹可能已经死了。而他的死,多半和穆衍脱不了干系。 苏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系统这么久没有向她汇报任务进度,这让她的处境很被动。 她适时收声,不再问下去,只是对约翰柯西说:“你走吧,我看着你离开。” 约翰柯西震惊的看向苏娆,他在这位他以为无忧无虑的公主眼中,看出了苦恼和忧愁。 她似乎并非自己想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她也许什么都知道。 可如果什么都知道,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魔鬼的身边。 她……不害怕吗? 而穆衍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娆寡白温软的侧脸,他旁若无人的亲吻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约翰柯西说:“还不离开吗?” 约翰柯西如蒙大赦,当即不再犹豫,朝着丛林深处跑去。 苏娆被穆衍轻轻抱起。 脚尖悬空的那一刻,苏娆柔顺的抬手,环住了穆衍的胳膊。 她的脸埋在他的心口,那里死寂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娆闻到他身上的冷香味,很浓郁。 她了然开口:“今晚,你是不是杀人了。” 穆衍的步伐不过是一瞬间的凝滞,之后便是漫不经心的抬足,用平静自若的声音说:“是他们该死。” 苏娆听完,便不说话了。 穆衍的手段之残忍,让她怀疑他的黑化值也许早就已经很高了,只是因为系统崩坏,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对黑化值不做要求。 冷清的弦月下,穆衍抱着苏娆一步步朝着城堡走去。 月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苏娆的影子不过小小一团,被穆衍完完全全的束缚在怀中。 “很晚了,娆娆接着睡吧。”他的嗓音充满了蛊惑。 苏娆闭上眼,声音淡淡:“这一次,不要趁我不注意,出去杀人了。” 穆衍似乎是笑了,不过笑意是冰冷的,一瞬而逝。 他亲吻她的发顶,用温柔的声音说:“好啊,只要你乖,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娆便沉沉睡去了。 她确实也很困,这天晚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安。 第二日晨,穆衍照例要离开一个小时。 苏娆坐在床上,吃着他烹饪好的早餐。 他替她擦去她唇角的面包碎屑,俊雅的面容满是温柔:“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好吗?” 苏娆轻轻点头,并没有做过多的反抗。 一直到穆衍离开,她才轻轻放下手中的面包。 她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的度日了,穆衍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这些秘密,让她觉得不安。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再次试图呼唤系统,依旧无果后,她从床上起身。 自从上次她不小心闯入城堡的顶楼后,顶楼就被永久的封锁了起来。 这一次,她依旧朝着那顶楼而去。 那里,一定有穆衍的秘密,否则如果只是几幅无关紧要的画,他完全没有必要将那里封锁起来。 那里比起上一次上来,已经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苏娆拿出从穆衍的书房拿出的钥匙,对着那古铜且布满铁锈的锁一通较劲。 半天过去了,门锁依然纹丝不动。 苏娆没有办法,只能拿过一旁的斧子。 现如今,她也顾不得门被损坏无法恢复原状了。 今天哪怕彻底破坏这扇门,她也一定要看看里面究竟还藏了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扇厚重的大门终于在苏娆的坚持不懈下,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将门锁破坏,如愿以偿地走了进去。 上一次,她只是在门口看了看。 而这次,她一步步踏了进去。 幽暗的烛火,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映的晦暗不明。 房间里除了墙壁上画着自己的油画,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 苏娆看环顾四周,看向了放在房间正里侧的桌子。 那里格外昏暗一些,可是苏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桌子上面有一本册子,苏娆在看见这本册子时,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愈发清晰。 也许……这个册子里,就会有一切她想要的答案。 她终究还是抬手,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册子…… 册子里面没有时间,每一页上,都是潦草又零星的几行字。那些内容,都与苏娆有关。 这还不是让苏娆最震惊的,让苏娆最震惊的是,他用的不是古代西方的文字,而是……汉字。 “她喜欢白色的裙子,欧根纱,双面的材料。” “她喜欢被亲吻耳垂,被亲吻时反应很可爱,眼睛会变得湿漉漉的。” “她喜欢葡萄,只是很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 “她喜欢我吗?应该不喜欢吧?我不过是个该死的虚拟人物,攻略对象,她只想离开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把她关起来,毁了那个可恨的系统。” “她马上就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了,等了这么久,我不能太急切。我应该装的温柔一些,最好像个骑士,她似乎更喜欢一开始的我。可是怎么办?我更想将她豢养,毕竟……我已经失去她四次了。” “今天天气很好,最好的是,她终于出现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耐心,我一天都不愿意再等。” “我让丧尸侵略了人类,她蹲在角落,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就像在看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小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娆娆:你觉得你很幽默? 小五:顶锅盖跑~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五) “我让丧尸侵略了人类,她蹲在角落,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就像在看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她不会离开我的,我不会给她机会。” “她住进了我给她准备的城堡,第一夜,我在她的床前看她,恨不能一寸寸将她彻底占据。可是还不行,我需要忍耐,直到让她彻底依赖我。” “那个恶心人的小猫,已经成了丧尸的晚餐。她身边只能有我,其他的一切活物,都该死。” “爱德华伯兹说,王权已死,公主的冠冕也已作废。他可真是愚蠢狂妄,国王算什么?只要我愿意,娆娆可以一辈子都是公主,我会将她宠在心上,一辈子……” “下雪了,希望这个世界能更安静一些。” 苏娆一页页往后翻去,触目惊心四字,已经不能很好的诠释此时此刻她的感受。 她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偏偏看见最后一页上,力透纸背的一行字──“娆娆,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请你抬头,看一眼门口。” 酷刑,无异于此。 苏娆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偶,不受控制地抬头,看向了门口。 寂寥又冷漠的光线,她看见穆衍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啧……”他似是不耐许久,下一刻却对着自己笑,用冷静又温柔的声音说:“娆娆,不要让我动手,自己乖乖走过来。” 苏娆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僵硬到了极点,她说:“穆衍,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点很重要吗?”他的笑意戏谑,第一次在苏娆面前流露出讽刺:“我不过是你一个个世界的攻略对象而已,苏娆,你踩着我的一颗真心完成任务,如今感觉可好?” 苏娆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很久很久的沉默,才找回了开口的勇气:“你在报复我……是吗?这个世界,是你的报复?” 穆衍没有回答,他敛眸,因为逆光而站,苏娆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穆衍再度抬眸看向她,他的眸色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猩红,化不开的血色。 他说:“苏娆,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的权利。听话,自己走过来,好吗?” 还算是柔声细语,如果不是话语中的本质是胁迫,那么听起来,可真是像极了情人之间的耳语。 而穆衍说到这里,见苏娆依旧不说话,嗓音降到了冰点:“当然,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你的选择了不是我想要的,那么我为你选择的下场,也绝对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所以……” “你乖一点。” “自己走过来……” 人的自保意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苏娆明明知道,她不应该再激怒他了,带着四个位面记忆的穆衍,危险指数不遑质疑。 难怪系统说她不用攻略黑化值了,也许在这个世界里,知道一切真相的他,黑化值早就已经爆表了。 她应该走向他的。 可是自保意识却让她一退再退。 她不敢靠近他,心虚,慌乱,恐惧。 总之,她完全不敢。 四下安静的空间,隐约还能听见外面的风雪声。 苏娆在穆衍冰冷的视线中,不进反退,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穆衍到底是被她气笑了,之后,是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低语。 他的笑意未达眼底,冰冷瘆人。 “可惜了……本来打算一直装下去的。” “娆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乖?” 苏娆看着穆衍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每一步,都裹挟着怒气。求生欲让她试图离开这里,她几乎是孤注一掷的往外跑。 可是她忘记了,此刻的穆衍,已经不是人了。 她只是刚刚迈出了半步,就被穆衍直接单手按在了桌子上。 视线旋转,她只能看见穆衍的手。 他的手放在那本她刚刚浏览完的书籍上,指骨分明,手指修长干净。 苏娆的心跳快到了极点,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已经知悉她一切糟糕念头的位面。 她曾经对她的攻略对象做的事情,此刻一件一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苏娆听见穆衍的喟叹,他说:“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跑?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苏娆生生被他逼出了哭腔:“阿衍……求求你,不要吓我。” “我没有吓你,”他轻笑,下一刻,覆上她不能动弹的身子,在她耳边用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说:“我只是在告诉你真相。” 冷香味在苏娆鼻尖弥漫,她鼻尖微红,有了酸意:“阿衍……我也只是想要完成任务,活下去而已。” “娆娆,”他似乎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解释,冰冷的吻落在她的耳畔,激起一片绯红,他眯着眸,姿态慵懒:“你这么不听话,有没有想过代价?你知道我会怎么惩罚你吗?” 苏娆听得很真切,他知道,他并非玩笑。 层层叠叠的裙子被他掀起,那薄弱的屏障,很轻易就被褪下。 慌乱和屈辱感,让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穆衍却仿佛没有看见,笑意更冷:“流点眼泪等等哭吧,兴许我还能心软些。” 裙子的缎带被扯开,穆衍像是拆蛋糕一般,将她身上的衣物褪尽。 苏娆听见清脆的“啪”的一声,那是皮带被解开的声音。 穆衍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她不能动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穆衍笑意未达眼底,亲了亲苏娆的侧脸,用一半哄诱一半冷血的声音说:“接着哭啊,发出点声音也是好的。” 苏娆的脸色,在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 这天以后,苏娆突然发现,其实在之前的那些世界,白月光哪怕黑化了,还是对自己留有余地的。 她被衣着整齐的穆衍从顶楼抱着离开时,已经腿软到站都站不住,只要他放开自己,她就能直接跪在地上。 身上更是不必说,腰间被桌子边沿制造的青紫触目惊心。 她疲惫又柔顺的靠在穆衍怀中,听见他说:“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一定要试试我说的话是不是吓唬你?嗯?”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六) 她疲惫又柔顺的靠在穆衍怀中,听见他说:“早这么乖不就好了,一定要试试我说的话是不是吓唬你?嗯?” 苏娆心中的倦怠更深。 在两人抵达卧室门口时,她终于开口:“你把我的系统怎么了?” 穆衍的步伐凝滞,他低眸看向她,笑意冰冷:“娆娆,不要逼我再折腾你一次,你忘记刚刚你是怎么求我放过你的了吗?” 苏娆咬了咬唇,嫣红的下唇留下一排牙印:“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被我拖累。” 苏娆知道,作为一个系统,他对自己已经是很好很好了。 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个世界,她不希望他有事。 “我没有将他怎么样,当然,不是我不想,只是我的能力,还不能去到你的世界而已。”穆衍扯了扯唇角,笑意讥诮:“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苏娆点了点头:“嗯,我放心了。” 穆衍眼中的火气,一点点升高。 可是他的目光不经意看见苏娆脸上的泪痕,所有的怒气堵在心口,一瞬间彻底湮没。 现在的她,看起来是真的很虚弱,也是真的经不起自己再一次的折腾了。 苏娆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不由眼睫微颤。 她的后背重新触到柔软的床面,稍稍缓解了方才的钝疼。 她感受到穆衍的手抚过自己的面容,他的嗓音低润温雅:“乖乖在这里休息,好吗?” 苏娆依旧只是闭着眼。 穆衍神色一暗,缓缓直起身,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听见苏娆说:“你知道通关游戏吗?” 穆衍眼睫收敛,眼尾处有丝丝凛冽。 可是苏娆闭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并不知道一个系统里面的虚拟人物也会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反过来控制了系统。” “阿衍,我不过只是一个……该怎么说呢?我不过是一个想要在现实生活中活下去的普通人。很多对你做的事,的确是过分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有情感。” “在今天以前,所有人都告诉我,你不过就是一串串冰冷的代码而已。” 苏娆的话,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到了后面,甚至渐渐有了哽咽:“我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竟然会有了情感,我以为我只是在做通关游戏而已。” 房间里,寂静到不可思议。 只有苏娆越发沉重的呼吸,成了唯一的声响。 很久以后,她听见穆衍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替你准备吃的。” 房门被重新阖上那刻,苏娆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她眼眶通红,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委屈的意味那么浓:“还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不知道,门口处,穆衍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一僵。他眼尾的戾气,渐渐染上了红意,叫人不能直视的惊恸。 而苏娆在疲倦和委屈中陷入了沉睡了… 厨房。 穆衍放出了被禁锢已久的系统。 他的声音冷淡:“你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想要冲破束缚吗?不怕我和苏娆同归于尽?” 系统的声音愤懑:【不是我不安分,是你越来越过分了!穆衍,你不能这样困着娆娆,她不属于这里,你必须让她离开。】 “我不会让她离开的,他必须要在这里陪着我。”穆衍的嗓音没有起伏,说话间,他将一罐牛奶放在了小锅里加热。 【不让她离开,让她被你折腾死吗?穆衍,照你今天这样的举动,你觉得娆娆能在你身边活多久?她禁得起你几次折腾?】 穆衍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但是很快就舒展,“今天的事是例外,我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后面的时间,我会控制的。” 【后面?将来?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 系统的语调能听出讽刺。 见穆衍不说话,系统在短暂的沉默后,收敛情绪,用陈述的语气缓缓道:【你是丧尸,可是娆娆是人。你有无限的生命,可是娆娆会老去,会死。你要她如何面对一个不断老去的自己,和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你,穆衍,你真的太自私了。】 “没有谁是不自私的,”穆衍将热好的牛奶放进杯子里,有香醇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她不会老去,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会让她变成丧尸。” 【你心里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化成你这样,事实上,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娆娆更有可能,会变成城堡外面那种低等丧尸。】 这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穆衍手中的锅微偏,有牛奶洒在了桌上。 系统察觉了,一声冷笑:【其实你比谁都明白,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是吗?】 回应他的,是穆衍虽然依旧温和,可是却已经没有温度的嗓音说:“我不会再放你出来了。” 话音落下,厨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穆衍看着窗外的飘雪,半晌,唇角扬起一抹堪称温柔的笑意。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他会陪着她,他们有无限的时光,他会让她爱上自己。 遥远的异能者营地。 众人看见孤身一人回来的约翰柯西,都难掩震惊:“怎么就你一个人,奥勒·德古斯先生呢?” 约翰柯西脸色惨白,他瞳孔极具紧缩,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那个城堡里面……有……有……” 在他说出所有人都死了的那刻,在场的众人已经被恐惧占据心神,偏偏他还吞吞吐吐,让人越发急躁。 有异能者揪住了约翰柯西的衣领,语气不耐又焦急:“你说清楚,里面有什么!” 约翰柯西如同死人一般青白的脸,唇角已经恐惧,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咧开,他用干巴巴的声音说:“丧尸王……带走公主殿下的……是丧尸王。” “那座城堡,就是人间地狱。” 一片死寂…… 苏娆醒来时,天色是傍晚,外面的风雪中漂浮着些许猩红。 她赤着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伸出了手去接空中漂浮的雪。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七) 她赤着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伸出了手去接空中漂浮的雪。 那红色的絮状物随着纯洁的雪一起,落在了苏娆的手心。 她仔细去看,却变了脸色。 那红色的絮状物,分明是人类的血肉。 苏娆慌不择路的关上了窗,巨大的视觉冲击之下,她就这样单手扣着窗沿,忍无可忍的呕吐了起来。 穆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丧尸敏锐的五感,让他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气。 苏娆看见穆衍的军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她却说不出话。 她单单是忍着眩晕,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偏偏穆衍将食物放在了一旁,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蹲下。 他的面容温雅,那张脸带着笑意,宛如一尘不染的天神,欺骗性很重。 苏娆任由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做不出一点点反抗。 她听见穆衍说:“娆娆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她哑然,看着他从怀中拿出灰色的手帕,替自己擦拭手心的血垢。 她愣愣的看着他,又听见他用愈发轻描淡写的声音说:“这个世界原本就很恶心,只是因为你存在,才有那么一丝丝美好而已。” 他将沾了血腥气的手帕放在一旁,就这么俯下身,亲吻她的掌心。 冷香味覆盖仅存的血腥气,苏娆看着他堪称虔诚的姿态,一言不发。 穆衍缓缓笑了,笑意透着说不出的暖意:“娆娆,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可是啊……我舍不得。” 他抬眸望向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容上,那双桃花眼眸色深深,满满的偏执:“我舍不得放手。” 苏娆一直蓄在眼眶的泪,终于落下:“可是阿衍……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有自己的世界,我不属于这里,我的父母,我的家人朋友,都在等我回去……” 穆衍苦笑着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语调中的叹息那么重,他说:“可是娆娆,我也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你所以为的那些攻略,都是我的一生啊。” “我爱了你四辈子……” 这个世上,最不能偿还的就是爱情。 偏偏她,已经辜负了他这么多次。 苏娆觉得视线模糊得厉害,她看着穆衍,有类似走到末路的窒息感。 他们之间,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而穆衍仿佛没有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只是笑着说:“睡了这么久,饿坏了吧?我们先用饭,好不好?” 苏娆想拒绝的,可是话哽在喉间,到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穆衍很好的拿捏住了她的罪恶感,让她对他这个人,容忍程度高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窗外的雪还在不断飘落,洋洋洒洒,似乎没有停下的征兆。 时间在两个人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的流淌而过。 唯独的一次,她心怀侥幸。 她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时候了,外边还是掺杂着血色的大雪,壁炉的温度让整个人房间温暖如春。 她在他的怀中,像小小帆船,随着他而浮动。 苏娆看见穆衍掺杂暗红的眸色,还有眼角那颗猩红的泪痣。 她伸手去摸,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听见关于你的爱意值的消息了?” 那时穆衍正在亲吻她的锁骨,闻言动作僵住,之后撑着手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角眉梢是若有若无的冷淡。 他用平静的声音说:“娆娆,我不是你的攻略对象。” 苏娆至此明白了他话中的隐喻,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他不会给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哪怕……她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体老死。 心念湮灭,她没有心如死灰的感觉,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很乖巧的配合着穆衍的需求和渴望,就这么陪在他的身边,在这个安静到死寂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是他豢养的金丝雀,是深渊沼泽里的一弯明月, 她是他私藏的隐晦爱意,是末日黄昏下被他用心血浇灌的玫瑰, 她是他的偏执、绝望、戾气、爱意、软肋, 她是他绝不让旁人窥见分毫的爱人,是他的全部。 他倾覆整个世界,只为将她留在身边。 爱意临头,成了最致命的甜药,苏娆无处可去。 苏娆不想承认,可是不得不承认,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彻底底脱轨了。 后来的连苏娆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她开始渐渐成了另一个样子,一个被娇宠的小玫瑰,被圈养的金丝雀该有的样子。 她习惯穆衍对自己的支配, 习惯他弯腰替自己穿上鞋袜, 习惯他夜夜在自己耳畔的私语, 习惯他偏凉的体温和强势的亲吻, 习惯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习惯生命里……只有他。 她主动或被动的丧失了自己的主观愿望,只是这般留在他的身边,承受他所想要施加给她的一切。 无论爱意,还是戾气…… 时间不过是在人和人的消磨中,一点点流逝的。 窗外的大雪终于停下了,苏娆坐在柔软的床榻里,软腻白皙的肌肤上有暧昧的痕迹。 她低头看穆衍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眼睫颤动,语调平静:“这场雪下了多久?” 穆衍笑着亲亲她的耳垂:“两年而已,不是很久。” 嗯,两年。 人类的适应能力,总是出奇的好。 两年而已,苏娆在穆衍的宠爱和磋磨下,竟然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她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笑了:“我今年二十一岁了。” 穆衍笑笑,眸光温柔的如同初春冰雪消融的湖面,他说:“娆娆在我的眼中,永远都是18岁。” 可是哪里会有人永远都是十八岁,是人,就会老的啊。 苏娆并没有将话语挑明,穆衍有着趋进无限的生命,在他的无限生命中,一个人的一生,不过就是弹指而已。 苏娆那句,我早晚都会死的,到底没有说出口。 穆衍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看着外边绚烂的阳光,语气柔和:“外面的天气很好,娆娆,要不要出去走走,你已经两年没有出去过了。”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八) 穆衍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看着外边绚烂的阳光,语气柔和:“外面的天气很好,娆娆,要不要出去走走,你已经两年没有出去过了。” 这两年,苏娆一直都是不愿意出去的。外面的雪里面都是腥气,就好像这个世界,压抑,绝望。 可长久的在城堡里面,还是偶尔会觉得无所适从。人终归是群居动物,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而今天,雪终于停了。 苏娆起身,走向了窗台。 从窗户这里望下去,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玫瑰。玫瑰取代了从前的森林,在寂寞惨淡的世界里,如火如荼的盛开着。 苏娆一时看呆了。 穆衍从她的身后抱住她,他的脸贴在她的脖颈处,语调里面撒娇的意味浓重:“喜欢吗?你睡着的时候,我下去种的。” 苏娆没有说违心的话,很干脆的点头:“喜欢的。” 穆衍眼中的笑意更浓,他抚摸着她软腻的面容,看着上面因为自己的擦拭而留下的一抹淡红。 他贴近她的耳畔,用带着蛊惑和笑意的声音说:“那……娆娆……亲亲我。” 苏娆几乎从不主动亲吻穆衍,更多的时候,她总是被动的承受着。 而事实上,苏娆并不能抗拒穆衍的要求。 她转过身的一瞬间,穆衍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他站在她的面前,并没有可以弯腰迁就她的动作。 苏娆只能踮着脚去亲吻他。 她的唇是有温度的,暖暖的,落在他的唇角。 穆衍的生活冰冷,周遭的一切早就已经失去了温度,他能够汲取的所有温暖,都只来源于苏娆一人。 他扣着她的腰,就势加深了这个吻。 苏娆没有抗拒,而是温柔的回应他。 这个荒凉的世界,穆衍只有她,可是她也只有穆衍。 “娆娆,你会一直陪着我吧?”他的嗓音带着几分低哑,说话的时候,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娆抬手描绘他眉眼的轮廓,用带着无奈的笑意说:“可是阿衍,我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娆娆的生活里没有我,对吗?”他轻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不该问的,其实只要自欺欺人就很好了。” 苏娆的笑容渐渐消失。 穆衍的话,何尝没有伤害到她。 她确实想离开,可是这不代表,她陪伴他的这些日子,没有一丝丝真心。 可原来,他也只是觉得自欺欺人吗? 他们都是残忍的人,能把彼此伤害的一针见血。 她到底是不说话了。 时间平平淡淡的流逝。 苏娆二十二岁的生日,穆衍为她准备了整个卑尔塔帝国的烟花。 这场烟花很漂亮,只是很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欣赏。 苏娆二十三岁的生日,穆衍拿出了求婚戒指。 她第一次离开了城堡,两人在空无一人的教堂交换戒指。 穆衍眼底是亮晶晶的笑意,他温润好听的嗓音,温柔没顶:“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吗?” 苏娆笑着说:“可以。” 整个城市只剩下丧尸和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异能者,断壁残垣,空气里有淡淡的尸体腐烂的气息。 他们旁若无人的接吻,在一切都已经崩塌的世界末日里。 苏娆想,她爱上他了。 这个带着四辈子记忆,手段极端,恨不能将自己终生圈禁的黑月光。 理智一遍遍告诉她,她应该远离他。 可是情感却让她不管不顾,朝着他狂奔而去。 苏娆二十五岁的生日,没有同穆衍打招呼,独自一人跑进了地下室。 他看见了那些被浸泡在不知名的液体中的人体器官,穆衍用偏执又狂热的语气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 他不会让她老去,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活下去。 她惊恐难堪的看着他,一遍遍的喊他疯子。 苏娆二十八岁的生日,得了感冒。 这个放在现代社会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头疼脑热,她却整整缠绵病榻了一个月。 痊愈时穆衍坐在她的身边,用带着绝望的声音说:“娆娆,我差一点,就想给你换一个健康的肺了。” 苏娆再一次痛骂他是疯子,骂到最后,自己哭到几近崩溃。 …… 苏娆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面容。 她已经快要二十九岁了,哪怕穆衍再怎么精心呵护,小心周全,她的脸上还是有了淡淡的岁月痕迹。 那种藏在眼角眉梢的,岁月的风尘。 并非肉体的衰老,而是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关于时光的秘密。 穆衍拿过一旁的梳子,认真细致的替苏娆梳理着头发,却猝不及防听见她的声音。 她开口,听起来是平静温柔的,却又字字伤人:“阿衍,你还是那样好看,可是我已经开始走向成熟和衰老。” 穆衍手中的木梳子,应声断成了两截。 他蹲在苏娆的面前,仰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说:“娆娆,我不喜欢听这个。” 苏娆只是觉得无奈。 也许是他的能量越来越强,现如今的他,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惊艳。 他漂亮到了虚幻的地步。 苏娆甚至,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他的漂亮。 “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苏娆到底还是妥协,粉饰太平。 穆衍执起她的手,吻落在她的指尖,蜻蜓点水一般:“娆娆,你什么都不用怕,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娆听了,却只觉得心口更加恐惧。 连死亡都无法带走,他对自己的偏执,究竟到了怎样一种惊人的程度。 卧室里很安静。 只有那漂亮的少年单膝跪在地上,亲吻着娴静温柔的女子的指尖,姿态虔诚又卑微。 可是他似乎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在这个女子面前,低进尘埃。 …… 异能者基地。 经过七年的发展,异能者们的能力都有了可观的提升。 世界末日摧毁了人类,可是也为人类带来了新的希望。 更加强大和优越的进化方向的希望,以及……永生的希望。 约翰柯西穿着白色的制服,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朝着会议室走去。 (本章完) 爱人黄昏(十九) 约翰柯西穿着白色的制服,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朝着会议室走去。 他已经成为了新的领袖,也将会带领异能者们进入新的世界。 有下属在约翰柯西的身侧,跟随他的步伐,压低嗓音道:“as—change型抑制剂都已经研发完毕。” 约翰柯西轻轻颔首,眼中却抑制不住,有了热切的光彩:“很好,人类的未来有希望了。” 下属同样欣喜,在听见首领中肯的话语后,脸上同样有激动的红光。 会议室里,所有的异能者都已经到齐了。 约翰柯西环顾四周,唇角一抹清淡的笑意,他缓缓在主位坐下,用带着安抚的语气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坐在左上的是一个红发的少年,他眼中有着比众人更加热切的光彩:“首领先生,只要能杀死丧尸王,我们多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个少年,是奥勒·德古斯唯一的孩子。他原本并没有在那场丧尸潮中获得异变,但是三年前,他注射了异能者自主研发的药剂,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变异能力。 大约是想和从前平庸普通的自己做出区分,现如今的他,给自己换了一个名字──奥勒纽博。 约翰柯西十分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用温和的语气说:“这段时间,你有在按时注射药剂吗?” 异能开发的药剂必须要持之以恒地使用,才能获得最完美的异变。 现如今的约翰柯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男人,他经历了寻常人一生都不可能经历的恐怖场面,性情大变,整个人也稳重了许多。 更何况,他总是梦见那个少城堡里的少女,卑尔塔帝国最娇贵的公主,那时,是她救了自己。 而现在,自己也要将她从恶魔的手中救出。 这几乎成了约翰柯西这七年来最强大的精神支柱。 而另一边,奥勒纽博听见他的问话,脸上露出笃定自信的笑容:“您可以放心,我每天都有在按时使用,现在的我,已经像在场的大家一样,可以和丧尸搏斗。” “很好,”约翰柯西语气满意,又柔声道:“你先坐下吧,我有些事要说。” 这话令奥勒纽博的眼中有了狂热的色彩,他的预感告诉他,约翰柯西要说的事情,也许就是他一直所期待的。 而约翰柯西看向在场同样期待的众人,用缓慢而充满喜悦的声音说:“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将要告诉大家。as—change型抑制剂在我们长达七年的研发中有了成果,我们凝聚了所有的珍稀金属和净化能量,终于有了这唯一一支抑制剂。” 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喧闹,约翰柯西注意到了,眼中的自信更加浓烈:“这支抑制剂非常珍贵,我会亲自将它注射进丧尸王的身体内,到时候,所有的丧尸没有了能量来源,都会死亡。” 他用带着憧憬的眼神,徐徐描绘了未来的图景:“人类社会会变成从前那般美好,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回到正轨。” “所以这场战役,只许胜,不许败。” 约翰柯西敲了敲桌子,哪怕依旧是笃定的声音,却也染上了淡淡的悲怆,他一字一顿的下了论断:“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 ──── 春日的玫瑰花田有馥郁甜蜜的芬芳,苏娆站在窗台前,看着那站在玫瑰花田里的少年。 他的面容是永恒的美好,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末日,他依旧看起来一尘不染。 苏娆不知不觉中,便看出神了。 穆衍大约是察觉了她的目光,他缓缓直起身,朝着她微笑。 苏娆在片刻的忪怔后,同样朝着他笑。 不是敷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快乐。 这一刻,苏娆觉得自己很像童话中的长发公主,只是她不是被女巫困在城堡里的,她是被穆衍那强势又偏执的爱,画地为牢。 这几年的时光,终究还是让她的心境越发平和,她甚至已经能够平静的面对自己如今的处境。 还能在这其中,体味到丝丝幸福。 人果然是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安之若素诧异。 她想,如果穆衍不介意自己年老衰败的容颜,那么她就在这个世界陪着他终老,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系统已经不见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算任务失败了吧? 任务失败,她会死掉吧? 苏娆想到这里,又是淡淡一笑:既然注定会死,那就不如将这个虚拟世界,真的当作自己的一生来过吧。 能和穆衍这样的人度过一生,怎么看,都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苏娆看见穆衍手中多了一把红色的玫瑰。 这是他每天早上必做的事,为自己摘来带着露水的玫瑰,之后,他会走进来。 果然,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 穆衍将已经剔除花刺的玫瑰放在苏娆手中,之后,他轻轻拥抱她,像这七年以来的每一个早晨一般,亲吻她的眉心,用温柔缱绻的声音说: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丧尸先生会在每个清晨为了他的公主摘来沾着露水的玫瑰花,之后将花送给她,用寂静温柔的声音说:“我爱你”。 只是从前的苏娆,只是甜蜜而忧愁的接受而已。 这一次不一样,她轻轻抱住了穆衍,湿润黑亮的眼睛像是水灵灵的葡萄。 她看着穆衍,用同样温柔的嗓音说:“我也爱你。” 穆衍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浅红。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苏娆重新拥进怀中。 苏娆嗅着他身上清淡的冷香味,他的胸口依旧没有律动,可是苏娆却觉得,她感觉到了他悸动的心脏。 他们彼此都很明白,苏娆说出这句我爱你,意味着什么。 她妥协了。 她愿意为了他留下。 这对于苏娆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她要放弃很多东西,才能说服自己做下这个决定。 可是今天,她做了,义无反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娆听见穆衍在自己耳畔说:“娆娆,我不会让你后悔。” (本章完) 爱人黄昏(二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娆听见穆衍在自己耳畔说:“娆娆,我不会让你后悔。” 心结放下之后,两人的生活更是温馨了不少。 哪怕在世界末日,可是彼此相爱的人在一起,还是能将生活过的烈火烹油般鲜活。 苏娆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也彻底放下了仅剩的执念。 穆衍会踏着黄昏,为她在全城寻找她心爱的珍珠耳环, 会在星空湮没的深夜,于温暖的烛光下,为苏娆念着诗, 会因她眼角的一丝丝笑纹而红了眼眶, 会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极尽热忱与爱, 他给了她所有的情感,无论是曾经的恨,还是如今的爱。 如果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淌下去,似乎也不失为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是世事,终归不会跟随人的心意而发展。 约翰柯西带着人伏击城堡,是在凌晨的光景。 月色还没有彻底消褪,惨淡的月光孤零零的悬挂在天上,带着冷气。 奥勒纽博拥有着异能者的远视能力,他在团队中充当了前卫的角色。 只是众人还没有接近城堡,就被穆衍布置在城堡周围的精神力中伤,一群人无一例外,都受了伤。 约翰柯西就地吐出一大口血,这个丧尸王太可怕了,他的能量强悍到宛如这个世界的一个例外。 他们所有的人,都远远低估了他的实力。 穆衍在昏暗的卧室缓缓睁开眼。 他将自己的手臂从苏娆的后颈抽出,很轻微的动作,可是苏娆还是醒了。 穆衍从来不会在夜里突然离开,苏娆只是假寐着,并没有睁开眼。 她想知道,他打算去做什么。 穆衍在约翰柯西和一众人惊恐未定的目光中,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睽违七年,约翰柯西再一次看见这位丧尸王。 他的容貌和七年前相比,更加诡艳了,眼角眉梢都已经是不真切的美感。 他站在约翰柯西的面前,甚至不用开口,只需要一个清淡的眼神,就能让所有的异能者觉得不寒而栗。 奥勒纽博在看见穆衍的一刻,眼眶就红了,他上前几步,冲到约翰柯西面前,用满是仇恨的眼光看着穆衍:“就是你杀了我的父亲?” 穆衍笑笑,他的笑容绅士极了,可话语却尖锐:“大约是吧,死在我手中的废物太多了。” 这话激怒了奥勒纽博,他一张脸憋得通红,用恶狠狠的声音说:“我的父亲是最优秀的异能者,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蔑他!” 他说着话,突然从约翰柯西腰间抽出了那支as—change型抑制剂,朝着穆衍射去。 约翰柯西脸色铁青,这可是全人类最后的希望,竟然就被这样扔出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穆衍会躲开。 可是他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支抑制剂以一种正中心口的角度,戳入他的血肉。 约翰柯西一直凝重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as—change型抑制剂,穆衍必死无疑! 他甚至已经想要冲进城堡,将里面那个也许在熟睡的公主唤醒。 他想告诉她,他杀死了恶魔,他来救她了。 可是穆衍却嗤笑了一声,很清淡的笑意,但是在死寂的空气中,分外清晰刺耳。 约翰柯西听见他说:“你以为,这样的东西,能杀死我吗?” 连这个世界都是他创造的,区区一支抑制剂,又能将他怎么样? 穆衍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听苏娆的话,放走了约翰柯西,现如今,他不仅卷土重来,还打算要自己的命。 穆衍在约翰柯西已经扭曲的表情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吐气冷淡,声音轻的就像委地的雪:“知道你们有多碍眼吗?今天,我就处理掉你们。” 话语中的杀意,清晰可见。 约翰柯西面如死灰,知道他们这一局,输得草率到可笑的地步。 奥勒纽博和在场的其他异能者不明白,为什么约翰柯西就引颈待戮了。他们中有人不甘心,拖着已经受了重伤的身体,朝着穆衍发动了攻击。 结果和约翰柯西七年前看见的……一模一样。 经过整整七年,日日不敢懈怠,努力进步的异能者,在穆衍的面前,还是弱的像一个笑话。 那几个冲上前的异能者,被白色的火焰包围,一点点燃烧成了灰烬。 有身体被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异能者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 血肉之躯,又怎么经得起烈火灼烧的惩罚。 奥勒纽博年纪较小,如今场面之残忍,让他脸色惨白。 他察觉到穆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种凉薄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无情无欲,手段很里,就仿佛没有软肋。 竟然能没有软肋。 奥勒纽博觉得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城堡的门被再一次从里面打开,奥勒纽博看见了那位约翰柯西常常说的,被称为公主殿下的女子。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女子应该已经二十九岁了,可是她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二的模样。 她站在那里,只用一句话,就让眼前这个冷酷残忍的男人眼中有了暖意。 她说:“阿衍,不要杀人。” 于是那位上一刻似乎还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丧尸王,一瞬间收敛了所有戾气,眼底染出温柔颜色,他转过身走向那个女子,握住她的手,轻声说: “好,我不杀人。” 穆衍知道,他败在她手上了。 杀戮是丧尸骨子里的本能,可他为了她,甚至能违逆自己的本能。 约翰柯西在苏娆出来后,就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她,他已经记挂她太久,以至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公主殿下,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约翰柯西的话,让穆衍的眼中,有了一晃而过的杀意。 他低敛着眸看着约翰柯西,眼底有了寒气:“你找死?” 苏娆反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想听,让我听听,好不好?” 穆衍抿了抿唇角,明显是不愿意。 苏娆没有办法,踮着脚去亲吻他的侧脸。 她用软而甜的声音问他:“可不可以?” (本章完) 爱人黄昏(二十一) 苏娆没有办法,踮着脚去亲吻他的侧脸。 她用软而甜的声音问他:“可不可以?” 穆衍说:“……可以……不能太久。” 苏娆说“好”。 约翰柯西看见自己梦中的女子,一步步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容颜依旧,眉眼中温和淡然。 约翰柯西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渍。 “公主……” 苏娆笑笑:“你想对我说什么?” “谢谢你当年救了我……”约翰柯西眼眶微红:“您这些年,过的好吗?” “我过得很好,阿衍对我很好,我很幸福。”苏娆说到这里,笑意加深。 约翰柯西眼中有黯然:“那就好……” 而苏娆垂眸,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开口:“我是阿衍的妻子,我替他向你们道歉。我会让阿衍和人类保持和平,从今以后,互不干涉。关于你同伴的死,我很抱歉。” “这并不是您的错……”约翰柯西语气急切。 “谢谢,”苏娆还是笑笑:“希望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你们……离开吧,还有,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这个世界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让他远离杀戮。” 这话实在是有些太过自信了,偏偏苏娆用这般笃定的声音说出来,叫人无法反驳。 约翰柯西眼中有动容,更多的是不甘心:“您就这么相信他……” 苏娆打断他的话:“我相信的是他对我的爱。” 约翰柯西不得不承认,苏娆和这位丧尸王之间的关系太过亲密,不会再有人能够介入他们之间。 他突然觉得,这些年的执念,渐渐有了释然的征兆。 他微笑真切,轻声道:“那……祝您幸福。” 苏娆起身,朝他道谢:“我们会的。” 约翰柯西在短暂的沉默后,同样起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众人,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们走吧。” 奥勒纽博瞪大了双眼,显然是不甘心:“首领先生,我们的朋友、家人,都死在了那场灾难中,您现在说,您要放弃了?” 约翰柯西心中苦笑,表面还是冷漠的样子。 并非他想放弃,而是在穆衍完全压倒性的优势下,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丝丝胜算。 与其以卵击石,还不如让活下来的人,好好活着。 他相信苏娆的话,他相信她能够让丧尸王再不制造杀戮,他只希望剩下的人,都能活下来。 “我说了,走。”约翰柯西说完,再没有管奥勒纽博的反应,率先转头离开。 其他异能者面面相觑,在稍微的迟疑后,也跟上了约翰柯西的步伐。 奥勒纽博是最后一个转身的,转身之前,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穆衍。 那个男人有着足够蛊惑人心的样貌,宛若圣洁的神。可是奥勒纽博不会忘记,他的父亲,是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中。 约翰柯西哪里是没有办法,他只是有了私心。 他为了这个所谓的公主,将全人类的大计抛诸脑后。 可是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依附丧尸王了,她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够被相信呢? 此时的奥勒纽博已经完全忘记了,如果不是苏娆开口求情,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穆衍杀死。 恨意吞噬了他的理智,之后,他做出了一件叫所有人都惊愕的事。 他将手中的猎枪,对准了那个温婉动人的女子。 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包括穆衍。 是了,谁能想到呢? 这个大陆上最后一个女子,就算对于人类而言,也是足够弥足珍贵的。异能者强调组织性和纪律性,在约翰柯西已经开口说离开的前提下,他竟然开枪对准了苏娆。 哪怕苏娆自己,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少年,竟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 子弹穿膛而过的这一刻,她丧失了言语能力。 苏娆从前看电视剧,男女主中枪后,还能说一通长长的遗言。现在她才知道,都是假的,根本不会有遗言。 她来不及说遗言。 苏娆感觉到,自己跌进一个熟悉的,冷香味清冽的怀抱。 穆衍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抱住已经中枪的苏娆。 子弹从苏娆的心口穿过,嵌进穆衍的掌心。 红色的鲜血和冷蓝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场面诡异到了极致。 穆衍没有想过苏娆会受伤,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无所不能,他强大到无人能敌。 可是他的娆娆,不过就是寻常的血肉之躯。 甚至,她比起普通人,还要再孱弱几分。 她是他捧在手心娇养的玫瑰,分分寸寸的用心。 可是现在,他却束手无策。 穆衍看着苏娆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将他吞没。 他来不及追究奥勒纽博,只是这般一瞬不瞬的看着苏娆,话语中的哀求,堪称卑微:“娆娆,不要死,我求求你了……” 而另一边,约翰柯西和其他异能者也听见了这声枪声,他们无一不是惊恐的转过身。 “公主殿下……”约翰柯西的嗓音颤抖,之后,他越过已经傻掉的众人,快步走向奥勒纽博,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奥勒纽博笑意轻蔑,他看着约翰柯西,语调无不讥讽:“无辜?首领大人,您真的觉得,苏娆是无辜的吗?她才不无辜!她是恶魔的爱人!” 约翰柯西眼中的情绪震动,最后,却不过无力松下手。奥勒纽博的话,说中了他最隐秘的私心。 是啊,苏娆不无辜,也许丧尸王做的许多事,都只是为了得到她。 她是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是一切祸患的开端。 穆衍只是感觉到苏娆在自己怀中渐渐无力的身体,她的心跳已经停了。 是啊,子弹穿过心脏,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他俯身,在众人面前,亲吻苏娆失温的嘴唇。她已经死了,可他亲吻她的动作,那样温柔。 约翰柯西只觉得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没有人敢动。 穆衍在胶着的气氛中,缓缓开口,带着诡异到叫人恐惧的笑意:“娆娆的心脏坏了,她需要一颗干净的心脏。” (本章完) 爱人黄昏(二十二) 他血红的眼看向奥勒纽博,用轻若无物的声音说:“就你的吧,很合适,不是吗?” ──── 苏娆是被心脏处剧烈的心跳痛醒的,醒来的那刻,她听见系统的声音:【娆娆,好久不见。】 苏娆惊喜:“你怎么出现了?” 【穆衍为了给你换心脏,消耗了太多能量,压制不住我了。】系统说到这里,语气多了急切:【娆娆,和我离开这里。】 苏娆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心脏上,很轻快的跳动,只是她不是自己的心脏。 “这颗心脏是谁的……” 系统原本打算回答,却听见了脚步声。 穆衍站在不远处,用稀松平常的声音说:“这颗心脏,是那个对你开枪的小子的。” 苏娆一时不能接受:“你杀了他……” 穆衍将手中的汤药放在床头,有苦涩的草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微凉的手中抚着她的发尾,用苦恼的声音说:“这个时代的医疗实在太落后,这颗心脏,只能维持三个月。” 苏娆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之后,她用同样僵硬的声音说:“三个月后呢……” 穆衍笑而不语。 系统却再度开口:【三个月后,只能再剖一颗心为你换上。】 穆衍垂眸,不去看苏娆苍白的脸色:“我知道系统会告诉你,所以,我没有打算隐瞒你。” 苏娆只觉得倦怠,她可以不管这里是个虚拟世界,就这么陪着穆衍。 可是她不能不管旁人的死活。 三个月就要换一次,她的存活,需要多少人的死去? 苏娆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力又哀伤:“阿衍,你放我离开吧……” 穆衍一双眼睛通红得可怕,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用压抑又阴暗的声音说:“娆娆,你说话不算话,你说,你要一直陪着我的。” 苏娆红着眼,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只能喃喃道:“阿衍……阿衍……我们到此为止吧。” 穆衍打翻了那碗汤药。 他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忍着情绪:“我出去重新熬一碗药。” 苏娆眼中是绝望。 系统在穆衍离开后,轻声重复:【娆娆,和我离开。】 “怎么离开?”苏娆苦笑。 【杀了穆衍,你就能离开这个世界。】系统用温柔的声音说:【他手中无数人丧命,死有余辜。】 苏娆知道穆衍十恶不赦,可是她说:“我做不到。” 系统轻叹:【我就知道……】 系统见苏娆不说话,又是叹了一口气。 他说:【系统已经检测不到穆衍的爱意值和黑化值了,你如果不杀了他,只要他不放你离开,你就不能离开。娆娆,你想清楚。】 苏娆说:“我想的很清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穆衍并没有走远。 他就站在门口,手捏着门的扶手,指骨泛白。 许久,他重重闭上眼,压制住眼中浓烈翻涌的深红…… 时间不知不觉便是两个月的光景。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可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苏娆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而穆衍从那天的情绪失控后,也再也没有过偏激的举止。 只是苏娆并不知道,她因为思虑过重,夜夜梦呓。 她在半夜被穆衍吻醒。 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和嘴唇上,很重。 苏娆迷迷糊糊转醒,撞进他幽深暗红的眸色里。 她不解:“阿衍……你怎么不睡呀。” 回应她的,是更加狂热的吻。 他从来没有这样亲吻过她,苏娆在这其中,甚至读出了悲恸的感觉。 她只以为是自己以己度人了,念头不过一晃而过,并未多想。 整整一夜的缠绵,穆衍在她的耳畔低喘,在喘息中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说:“娆娆……” “我爱你……” “非常非常爱你。” 苏娆鬓角都是汗,脸色嫣红,听着他性感到一塌糊涂的声音,眼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她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声音甜软:“阿衍,我也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穆衍的眼神,温柔到不含一点点杂质。 次日晨,苏娆是在饭菜的香气中醒来的,目光陪着她洗漱完,之后便像从前的每一天一般,喂着她吃东西。 他看着她满足的笑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娆娆,你会忘记我吗?” 苏娆再如何迟钝,也在这句话中读出了一些隐喻。 她不安的看着他:“阿衍……” 穆衍只是笑着将她抱进怀中,她说:“娆娆,我放你离开吧……” 苏娆不得不承认,她是震惊的。 穆衍有多偏执,她比谁都明白。 可是如今,他说,他放自己离开。 “阿衍……”苏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放你离开吧,”穆衍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娆娆,我原本觉得,爱的本质是占有,爱一个人,那么无论如何,都是想将她留在身边的。” “这是这些天夜里,我听着你的梦话,想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却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念头有了动摇。” “我可以凭借爱意将你留在身边,可是你不会快乐吧?娆娆这么心软的一个人,肯定不喜欢这个世界吧,这个我一己私心创造出来的世界。” 穆衍说到这里,侧过脸亲吻苏娆的侧脸,有泪水从他的眼眶落下,砸在苏娆的肩窝,是冰冷的。 苏娆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所以我放你离开,无论,我有多么不舍……” 【爱意值:100%】 系统的嗓音惊喜:【娆娆,你完成任务了,马上进行时空跳跃。】 苏娆想求系统再给她一点时间,可是她刚想开口,穆衍就吻住了她的唇。 他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说:“不要求系统让你留下来,娆娆,我再多看你一眼,就要反悔了。” 苏娆哭到不成样子,心口像被刀子划过,痛不欲生。 她哽咽着,对穆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阿衍,我是真的想过,和你共度一生的。” 穆衍说:“娆娆,我知道。” 这个万物凋敝的世界,丧钟长鸣,生如草芥,可我愿意捧着最后的纯净走向你。世人低贱卑微,可你温柔干净,一尘不染。 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在我手中枯萎…… 苏娆离开这个世界没有多久,那些变成丧尸的人类,都渐渐恢复了正常。 唯独那栋玫瑰花遍布的城堡,了无声息。 约翰柯西带着下属巡视重新正在修葺大街小巷,听见有孩子说:“妈妈,有人在教堂里举行过婚礼!” 约翰柯西心头触动,走向教堂的中央。 那里放着一本圣经,圣经的封面,写着两行字。 “我们在此缔结婚约,一生忠诚彼此, 新郎:穆衍 新娘:苏娆。” 约翰柯西一言不发的拿起那本圣经,往外走去。 他会好好珍藏这本册子,这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能证明他们相爱过的证据。 他的公主殿下,和那位可怕的丧尸先生…… 穆衍是笑着死去的,他梦见自己成了冬日残落的玫瑰枝叶,穿过寂静的黑色,亲吻苏娆温婉的侧脸。 亲爱的小公主,我是爱你的,而你,是自由的…… 下面的世界都是救赎向!救赎向!救赎向!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往后必成暴君,重阳佳宴,他笑意狰狞,单手拧断了美人的头,手段残忍无人敢置喙。直到有一位女子走向他,将脸埋在他的心口,软声软气地说:“我才离开一会儿…” 暴戾恣睢的太子红了眼,哽咽开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非她不欢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一)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往后必成暴君,重阳佳宴,他笑意狰狞,单手拧断了美人的脖颈,手段残忍无人敢置喙。直到有一位女子走向他,将脸埋在他的心口,软声软气地说:“我才离开一会儿…” 暴戾恣睢的太子红了眼,哽咽开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非她不欢 意识昏沉起伏,整个人好像漂浮在水中。 有什么东西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窒息感铺天盖地。 苏娆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有老妇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你若是不嫁过去,今日无非一条死路而已,若嫁过去,说不定还有几分活路。” 苏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凭借本能,用尽全力推开掩住自己口鼻的老妇。 很久之后,她才缓过来,恢复了神智。 苏娆发现自己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入眼可及是轻纱帷幔,镂空雕花的浮纹大床,桌案上放着香炉,里面有清淡的檀香气味。 而远处的白墙上,挂着斑斓漂亮的水墨画。 这是一个布置考究的古代女子闺房,很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就是此刻的苏娆,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份。 系统的嗓音轻柔:【娆娆,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你的任务,也有了一定的变动。】 苏娆在上个世界崩坏之后,就猜到了系统的任务可能会有所调整,因此她没有过多诧异,而是问道:“现在的任务是什么?” 【你的攻略对象已经为前面五个世界的怨念太重,已经完全黑化,初始黑化值为100%。因此,从这个世界开始,你的任务是,在积满爱意值的同时,消除所有的黑化值。】 苏娆不得不承认,在听见这个新任务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她对于伤害攻略对象这件事,已经有了心理障碍,更确切的说,是罪恶感。系统这次的任务调整,无可置疑,她心中是庆幸的。 苏娆只是难免愧疚,自己对他的伤害这么严重,以至于他已经彻底黑化了吗? 白月光陨落,黑月光崛起。 终究是她一手造成。 苏娆心绪复杂,因此微微沉默后,才对系统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系统见她这般平静,也就放下心来,像往常一样,介绍这个世界的背景。 【还有一个好消息,因为黑化后的攻略对象实力太过强悍,已经取代原本本世界的男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因此,你不用担心还会和男主产生纠葛了。】 苏娆理解的点了点头:“不用顾及男主,确实减轻了我的攻略难度。” 系统苦笑:【这……我看不见得。】 苏娆正想追问下去,系统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在系统后来的叙述中,苏娆差不多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背景。 这个架空的历史世界,是一个名叫凌朝的无迹可循的朝代。 女主是丞相之女,只不过是庶女,在家中并不受宠,今年她已十六。在古代,这是合该出嫁的年纪。 而男主,则是当今天子的唯一嫡子,当朝太子,名叫凌重衍,时年二十四,家中没有半房妻妾。 说来,这个凌重衍虽是太子,可是却没有半点温和圣贤可言,是出了名的手段暴戾,心狠手辣。因为他总是带着半边白玉的面具,坊间甚至传言他青面獠牙,是地狱阎罗转世,样貌可怖。 凌重衍在朝堂上可谓一手遮天,他掌管六刑十二司,手握朝廷所有官员大大小小的把柄,无人敢惹。有说到了他狱里的犯人,无一不是疯了一般的寻死,也不肯苟活。哪怕是最为嘴硬的细作,在他手下,也撑不过三日审讯。 但若是这样,可能也会有官家小姐为了太子妃的名头,也就咬咬牙,硬着头皮嫁过去。 可偏偏最为可怕的是,凌重衍曾经有过天子钦定的太子妃。 那是四年前,太子刚刚被册封,入主东宫。那嫁进东宫的太子妃是异国公主,身份尊贵,漂亮得像是天上的仙子。 可是他嫁进东宫不到一月,就被凌重衍命人毒打致死,剥光衣服悬挂在城墙之上。当时正是夏日,那太子妃的尸体不到两天都是开始腐烂。 可是太子不闻不问,硬是挂了半月有余。 可怜这太子妃被自己的夫君杀死了不说,连死后的体面,也没有给一个。 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知道这位太子妃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处以这样的极刑。 官家小姐虽然渴慕荣华,可是又有几个不要命的,敢进这样吃人的东宫。 时间一拖又拖,直到天子沉不住气,向自己的朝臣问询,是否有爱卿家中有适龄女子,有意嫁进东宫的。 凌重衍身份尊贵,寻常的大臣不敢答应,这事最后还是落到了丞相头上。 当朝丞相苏伏枥,时年四十五,正值壮年,将来对太子登基大有裨益,且他府中确有嫡女,嫡女名唤苏锦瑟,和苏娆同岁,深闺娇养,无人知容貌。 天子打了一手好算盘,自认为自己的嫡子寻了一个良配。 天子和皇后伉俪情深,偏偏皇后在生下凌重衍不久就撒手人寰,天子对这唯一的嫡子,可真是诸多疼爱。 他虽是知道苏伏枥心中不愿,也是装聋作哑,满意至极的替自家儿子准备婚事了。 可是苏伏枥也不是吃素的,这苏锦瑟可是他如珠似宝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他怎么忍心将她送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东宫。 堂堂一国丞相,又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因此,这件事最终还是落在了苏娆的身上。 苏娆如今的任务,就是代替丞相府中的苏锦瑟,嫁给这位臭名昭著的天子。 这个世界的苏娆,身子柔弱,五步一咳,十步一喘,妥妥的病美人,这若是嫁进了东宫,被那太子任意磋磨。也不知道有几年可活,自然是宁死不从。 苏娆的母亲不过是丞相夫人周颐莲身边的一个洒扫婢女,而苏娆,也不过是苏伏枥酒后乱性的产物。 (本章完) 非他不欢(二) 苏娆的母亲不过是丞相夫人周颐莲身边的一个洒扫婢女,而苏娆,也不过是苏伏枥酒后乱性的产物。 这父女之情,可谓是薄如蝉翼。 因此苏伏枥下了死命令,苏娆若是不同意,那就直接勒死,他就只当没有自己这个女儿。 眼前这位嬷嬷,就是过来将自己勒死的人。苏娆一边咳嗽,一边看着脸色铁青的嬷嬷。 她开口,嗓音嘶哑:“我劝你不要碰我,我虽然只是个庶女,可是等我嫁进东宫,也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碾死你,还不和碾死蚂蚁一般容易?” 那嬷嬷一听就嗤笑了,她吊稍着眉毛,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苏娆:“大话先别说,小姐这是想清楚了?愿意嫁了?” 她这般问着,心中却已经有了算计:这苏娆就算是个庶女,也是正儿八经的丞相府小姐,她不能不容分说杀了她。但是她若是再有半点推拖迟疑之意,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谁知苏娆笑得从容不迫,她整理着鬓角的碎发,好整以暇的看着嬷嬷,缓缓道:“这些天是我鬼迷心窍了,刚才死亡边缘走一通,我什么都想清楚了,我自然是愿意嫁的。” 嬷嬷没有想到苏娆会突然想通,还是想的这么透彻。 她撇撇嘴,半晌才憋出一句:“早这么想通了,也就不用我废这么大一番功夫了。” 她说完,扭着臃肿的身子往外走去。 看她的样子,是要向苏伏枥和周颐莲复命了。 苏娆轻笑着目送她离开,心中却略微气恼。 她的阿衍怎么着也是一等一的面容,又是太子,怎么就被嫌弃成这个样子了? 而丞相府正院明亮气派的厢房,周颐莲和苏伏枥正用如出一辙的心疼表情,看着不断哭泣的苏锦瑟。 “锦瑟,你莫要哭了,你哭的为娘心都要碎了。”周颐莲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怜爱。 她说着话,将苏锦瑟搂进怀中,一边拍着背,一边“心肝女儿”的哄着。 而坐在主位上的苏伏枥,也是不断捻须,唉声叹气。 “阿爹……阿娘……”苏锦瑟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腔,娇美漂亮的小脸满是泪痕,叫人不胜怜惜:“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暴戾,之前的太子妃死的那样惨,女儿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周颐莲一听这话,眼圈就红了,之后,她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用急切又尖锐的目光看向苏伏枥:“这苏娆,若是不同意,老爷你打算如何是好?” 周颐莲是将军之女,家门显赫,上头三个哥哥,都受天子重用。苏伏枥对她,从来都是爱重有加。 当即,苏伏枥一听周颐莲这话,便连忙开口,用笃定且愤怒的声音说:“我已经同嬷嬷说了,她胆敢不同意,直接勒死!” 府中和苏锦瑟年纪相仿的女儿,就只有苏娆一个,苏娆若是宁死不从,这件事便棘手了。 因此周颐莲脸上只是转瞬即逝的满意,之后,便又咬着牙说:“她最好不要做那不识好歹的样子,能嫁给太子殿下,不知道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苏锦瑟根本不在乎苏娆死与不死,她只在乎之后的事情:“苏娆死了又怎么样?我不还是要嫁给太子吗?阿爹阿娘……我不能嫁。” “心肝,为娘的心肝,”周颐莲眼圈更红了:“为娘说什么,都不会叫你嫁的,你放心。” 苏锦瑟还是不住的哭。 就在这时候,嬷嬷终于走到了厢房。 她跪在苏伏枥和周颐莲面前,用喜气的声音说:“恭喜老爷夫人,恭喜小姐,偏院的那位同意了,说是愿意嫁。” 苏锦瑟是第一个开口的,带着急切:“当真?她当真愿意嫁?” 周颐莲见女儿不哭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又想起了苏娆那种温婉乖巧的脸,和她那下贱的母亲,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她心中又有了几分愤懑恼怒,冷笑了一声说:“能嫁给太子殿下。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原本就凭她这样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不配的。” 一旁的苏伏枥也是露出几分笑意:“算她是个识相懂事的。” 苏锦瑟可不管苏娆配不配,懂不懂事,她只知道她不用嫁了。 她擦干脸上的泪,将脸埋在周颐莲的怀中,软着声音撒娇:“娘……谢谢你,你对女儿真好。” 她说完,又看向了苏伏枥,如出一辙的撒娇语气:“还有爹爹,爹爹最疼锦瑟了。” 周颐莲怜爱的看着自家女儿:“阿娘就你一个骨肉,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的。” 苏伏枥也接着道:“阿爹也同样,只疼爱锦瑟你一个女儿。”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周颐莲的反应。 见周颐莲唇角的笑容多了真切,终于松了一口气…… 东宫。 半个时辰前,凌重衍从江南回来,马车还没有进到京城,就听说凌霆替自己物色了一个新的太子妃。 丞相苏伏枥之女,苏锦瑟。 凌重衍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在马车内假寐。 他穿着玄色的衣袍,袖口处用银线绣着蟒,看起来冰冷又华贵。 他的脸上带着外界传闻说的半边面具,露出来的半张脸,面色极白,唇色是浅淡的红。因为低垂着眼睫,能看见纤长的睫毛。 但是和外界所说不一样的是,这样的面容,哪怕天涯窥探,也能知绝非面目可憎。 反而俊秀雅致到了极点,像是工笔细绘,从山水画中晕染出来的。 可是来报信的下属并没有因为凌重衍如此温雅的面容而觉得半分松懈,他在凌重衍身边做事太久,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怎么样的暴戾恣睢,阴晴不定。 他在禀告完一切后,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而凌重衍从始至终便让他这般跪着,一直等到马车停在东宫,也没说半个字。 下属跪的两股战战,终于看见凌重衍缓缓睁开了眼。 是很多情的桃花眼,只是眼尾收敛成一线,有了凌厉的味道。 他仿佛没有看见马车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活人,一言不发的越过下属,走到了外边。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 他仿佛没有看见马车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活人,一言不发的越过下属,走到了外边。 下属牙关紧咬,才没有令自己因恐惧而失控出声。 而此时,书房内,凌重衍坐在书案之后,看着眼前团花锦簇,为了大婚而准备的一切服制,眼神阴沉骇人。 督礼太监原本就变调的声音,在凌重衍压迫感袭面而来的目光下,更是变调到不可思议:“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授意,陛下也是觉得,东宫实在太冷清了。” 凌重衍眯眸,眸色戾气深重:“孤有没有说过,孤厌恶身边有人?” “太子殿下……”督礼太监直接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太子殿下恕罪,陛下诏令已发,再难收回成命。” “您……您还是顺了陛下的意思吧……” 督礼太监说完这句话,有许久忘记了呼吸。 他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恐惧过,这位太子身上的业债杀戮太重,从古至今,哪有那个王公贵族会掌管廷狱,手中命案无数的。 他单是在他面前说话,便已经觉得喘不过气了。 而凌重衍在听完督礼太监这番话后,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语调堪称轻柔,只是话语中,不带半分温度:“这么说,孤是无论如何,都要娶了这个丞相府的苏锦瑟?” 督礼太监将身子伏的更低,抖着破碎的嗓子说:“太子殿下息怒。” 凌重衍此生,最恨旁人率自替自己做决定,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皇,是当朝天子,也不能例外。 他在一室死寂中开口,语气柔和到诡异:“那你就替孤回去告诉凌霆,这婚事,孤会答应,但是婚事结束,便可叫丞相府将白绫备好了。” 督礼太监一脸恐惧的抬头,可是他还来不及说半个字,凌重衍已经拿起书案上的砚台,直直砸在他的额角上。 剧痛让督礼太监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不断抽搐,偏偏凌重衍一字一顿,宛如带着刀锋般凌厉:“滚出去!” 督礼太监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而东宫,依旧是那个如同地狱一般的东宫。 …… 婚期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还是如约而至了。 苏娆穿着繁复的凤冠霞帔,罩着绣着鸳鸯的盖头,被周颐莲和苏伏枥两人牵着,走到了丞相府门口。 周颐莲脸上带着不舍的笑意,仿佛今日出嫁的,真的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有苏娆知道,刚刚在厢房内,她同自己说:“你最好在东宫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太子殿下和陛下那边,若是有一丝丝的怀疑,不仅仅是你,还有你那在寺庙祈福的母亲,便是首当其冲死无全尸的。” 苏娆平生最恨被人这般捏着七寸威胁,表面上虽是乖巧答应了,心中却想着,等到来日凌重衍爱上自己了,必定要让这丞相府一家为今日所作所为,为他们对自己和自己母亲的威胁付出代价。 苏娆从来不是任由人揉圆搓扁的性子,恰恰相反,她有仇必报。 因此,她只是表面上乖乖应下了,一副被吓到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早就满是恼怒。 周颐莲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不起眼的庶女,不疑有它,命下人为她盖上了盖头。 于是便出现了丞相府门口的这一幕。 苏娆在心中感慨,自己真是和阿衍学坏了,越发睚眦必报。 说来她很久没看见阿衍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黑化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不着急,等离开了丞相府,她就能见到他,一切便都会如自己所愿。 她正这般想着,突然听见一道慌乱的脚步声。 有小厮走到苏伏枥面前,语气别扭:“丞相大人,东宫那边说了,婚事仓促,东宫没有称心的轿辇和马匹,太子殿下便不过来,让……让小姐自己过去。” 苏伏枥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难看。 他好歹是丞相,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又有什么时候能被人这般撂了面子。 可偏偏对方,他得罪不起。 苏伏枥笑得勉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而周颐莲见状连忙道:“既然东宫不便,我们便自己过去,千万别误了吉时了。” 头盖下,苏娆听的直翻白眼,什么误了吉时,怕婚事出差错才是真的吧。 她任由周颐莲将自己推上马车,倒是没有拒绝。 在苏娆的马车草率离开丞相府后,这位新的太子妃不受太子宠爱的消息,便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苏娆踏入东宫的那刻便知道,凌重衍对这场婚事,是极其不满意的。 整个东宫,哪里有一点点要操办婚事的样子,简直冷清的瘆人。 苏娆在婢女的搀扶下,朝着寝殿走去。 只是走到半路,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底蟒纹的长靴。 苏娆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唯独不同的是,已经没有了前几个世界的温柔。 他说:“不必入寝殿了。” “太子殿下……”婢女是丞相府的人,见状便跪了下去:“还请太子殿下给我家小姐留一点颜面,莫叫她太难堪了。” 可婢女刚说完,便被凌重衍身边的侍卫喝骂:“大胆!谁给你的胆子,和太子殿下谈条件?丞相家中,就是教的这样的规矩吗?” 苏娆只是听着他们的交谈,没有说半个字,身型也始终没有慌乱之态。 直到下一刻,凌重衍在众目睽睽下,扯下她的红盖头。 一切发生的突兀,哪怕是苏娆身边的婢女,都没有反应过来。 红盖头轻飘飘的落地,露出女子妆容精美的面容。 凌重衍的目光落在苏娆身上,很淡,不带什么情绪。 她的额间是细碎的花钿,唇色鲜红,白皙的面容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尤其是那双眼睛,剪水秋瞳,明眸善睐,里面漾着水盈盈的光,叫人一看就心生涟漪。这是一张温婉又不失媚态的面容。 确实是美人,还是气质别致的美人,不落俗套。而此时,美人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本章完) 非她不欢(四) 确实是美人,还是气质别致的美人,不落俗套。而此时,美人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凌重衍原本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会害怕的。 毕竟苏伏枥的嫡女苏锦瑟是出了名的怯懦胆小,此番出嫁之前,据说还是万般不愿。 可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脸上哪里有半分不愿。 凌重衍入主东宫之后,便是冷血手腕,因为手中业债太重,众人对他都是又敬又怕,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这个女子,她竟在片刻的忪怔之后,朝着自己……笑? 之后发生的一切,更是叫人瞠目结舌。 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扑进凌重衍的怀中。 女子温软的小脸蹭着他的心口,用带着雀跃和笑意的声音说:“夫君这么着急,我们也可以不回厢房。” 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娆只当做没有听见。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她一个娇滴滴的丞相千金,是如何在凌重衍的冷漠不悦中痛哭流涕的。 可是苏娆不在乎,她完全不在乎旁人是怎么看她的。 她只是看着凌重衍那张熟悉的面容,欢喜之情几乎要从心口开始泛滥。 她只在乎凌重衍,她只在乎他。 饶是凌重衍再怎么见多识广,又哪里见过这般性情的女子。京中大家闺秀不是腼腆乖巧便是温婉大方,哪里有一个是和这个女子一般的。 他眼神微暗,一时间竟没有推开苏娆,就任由她这么抱着自己。 而苏娆只觉得呼吸间都是凌重衍身上熟悉的冷香味,这香味实在叫她觉得安心,也觉得平静。 她不由自主的将他抱得更紧,脸上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依赖。 凌重衍知道,他应当推开苏娆的。 这个女子是凌霆为了所谓的关心强塞到自己身边的,而他平生最恨旁人横加干涉。 他应该拧断她的脖子,将她的尸体挂在城楼之上,以儆效尤。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苏娆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他没有舍得放手。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头疾,竟是有了消失的征兆。 他自皇后去世后便患上了头疾,总是头痛欲裂,这使得他原本就戾气深重的性子,又多了几分暴戾。 方才他扯下苏娆的盖头时,便是头疾又发作了。 可是现在,她在她的怀中,竟是让他的头疾停止了发作。 苏娆并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她只是仰起头看他,眼神就像后宫妃子常常会养的小猫,湿漉乖巧。 凌重衍听见她问:“阿衍,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在一众大气不敢出的下属的目光之下,凌重衍动作僵硬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去书房。” 新婚之夜,苏娆被凌重衍抱在怀中,睡了一个好觉。 而凌重衍一手抱着她,一手处理已经堆积如山的公文。 他这段时日头疾加重,政事有了耽搁,苏娆的出现,让他这一夜都没有发病,能够安心处理完所有公务。 以至于晨光熹微,当凌重衍再度看向自己怀中的苏娆时,眼神复杂到了一种程度。 这个女子,当真是叫他觉得惊喜。 他记得昨天夜里,她缩在他的怀中,一点也不见外拘谨,怡然自得的吃完了一块桂花糕。 那糕点碎屑沾了他满身,她也只是用小手轻轻的拍,未见惶恐,反而笑着说:“夫君见谅,我太饿了,一天没吃东西了。” 连敬语都没用。 他冷眼看着她,可是自己却清楚,他心中没有一丝丝恼怒。 后来月上杆头,她困倦的不行,扯着他的袖子问他:“夫君打算什么时候睡?” 他说:“今夜不睡。”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之后笑笑,说:“那我就先睡了。” 她扯着他的手臂当枕头,临睡之前,还摸了摸他脸上的半边面具,说:“夫君,你生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遮起来?” 种种行径,无异于在捻虎须。 她仿佛不知道,她的生死,不过在自己一念之间而已。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自己。 这个答案,让他心中泛起几不可见的涟漪来…… 【爱意值:1%】 东宫的人原本已经预备好明日一早就为这位太子妃收尸的,以至于当凌重衍抱着还在熟睡的苏娆从书房走出来,有下属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下属用颤抖的语气道:“属下这就去丞相府,叫他们派人过来给太子妃入敛。” “入敛什么?”凌重衍的声音冷冽。 属下心中一咯噔,正在暗自琢磨,太子莫不是想又将这位太子妃悬在城门上了?便见太子怀中那位本该没了生息的太子妃,突然动了动。 下属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诈……诈尸了?” 换来的是凌重衍正对心窝的一脚。 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暴戾,看着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将傍月楼收出来,太子妃要住进去。” 下属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是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接受陛下的安排。 可是他看着凌重衍不耐的脸色,到底没有敢多问,唯唯诺诺的应下来。 而此时的苏娆睡得正香,小脸酡红,手捏着他的衣袍,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凌重衍低头看她的睡颜,有恶劣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 这样娇软白皙的面容,若是轻轻捏捏,就会红吧? 只是下一刻,他便因自己的念头而怔住。 他明明最不喜欢女子,这样下意识而起的亲近念头,竟是让他生出了无措来。 傍月楼就在东宫正殿内,也是历代太子妃居住的地方。 只是凌重衍的前任太子妃还没有住进来,就被一杯毒酒鸩杀,直接归西了。 因此,苏娆是住进傍月楼的第一人,太子对她分明有例外。 凌重衍身边的下属都是跟随凌重衍多年的老人,见这阵仗也是难免心惊。 他们也不知道这太子妃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叫太子殿下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五) 他们也不知道这太子妃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叫太子殿下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 丞相府。 周颐莲听着婢女的来报,死死捏着梨木扶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说苏娆没有死?” 看看婢女默认了,周颐莲的表情顿时狰狞,她一时坐立不安,那涂着丹蔻的手无处安放般,死死拧着手中的袖帕。 她的表情既是不甘,也是愤怒:“当初连公主都是在新婚之夜死的,这苏娆,她凭什么不死?” 小婢女更加不敢说话了,只是跪的身子更低。 不错,这前来禀告的人,正是苏娆身边陪嫁的小婢女,也是周颐莲安插在苏娆身边的眼线。 侍女见周颐莲正用吃人的眼光看着自己,又哪里敢答,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颐莲气得心口急剧起伏,脸上满满都是狰狞恨意:“这苏娆若是不死,我们这些天的绸缪,岂不是都成了为旁人做嫁衣?” 小婢女明白周颐莲的怒从何来。 一旦凌重衍真的对苏娆动了感情,苏娆还顶着丞相府嫡女的名头,那可真是占尽便宜。 “夫人息怒……”事到如今,小婢女也只能强忍着不安,道:“说不定,说不定太子不过是暂且放过小姐罢了。” 周颐莲的表情未见好转,越发阴沉。 她依旧死死盯着小婢女,冷着声音说:“东宫的一举一动,你都要事无遗漏向本夫人禀告。” “夫人放心,奴婢绝不敢有一丝丝懈怠。”小婢女连忙道。 此时的二人还不知道,她们自以为隐蔽的布局规划,已经在同一时间,全部传到了凌重衍耳中。 傍月楼内,他坐在苏娆的床畔,听着离京多日的心腹墨痕的禀告,脸上不动声色。 墨痕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凌重衍的脸色,见他神情冷淡,不由得皱着眉看向正在熟睡的苏娆:“丞相府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一个小小庶女顶替嫡女。” 墨痕说到这里,显然是为凌重衍打抱不平,急切到:“殿下必不能就这么听之任之了。还是要早些和陛下启奏,治他们丞相府一个欺君之罪。” 他的声音有些大,床上的苏娆翻了个身,小脸不偏不倚的贴在了凌重衍撑在床沿的手背上。 苏娆的面容又粉又软,像是孩子般,实在是有些过分可爱了。 他不自知的笑笑,挥袖示意墨痕离开:“孤知道了。” 【爱意值:5%】 墨痕哪里见过凌重衍这个样子,他在心中暗道不妙,想着殿下这次,可能是真的动心了。 若是真的,自己那个妹妹……可要怎么好…… 可是表面上,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属下这就告退。” 凌重衍却突然叫住他。 墨痕心中一喜,以为凌重衍是改变主意了:“殿下有何吩咐?” 凌重衍的声音温和:“她不叫苏锦瑟,那她叫什么名字?” 墨痕眉心重重一跳,道:“苏娆。” 凌重衍没有再说什么,而墨痕也在短暂的停留后,识趣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苏娆和凌重衍两个人。 凌重衍看着她睡意正酣的样子,一夜案牍的困倦也渐渐涌上心头。 原本按照规矩,太子成亲次日,应当带着太子妃去宫里向天子问安的。 可是凌重衍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他在苏娆身边缓缓闭上眼,困倦让他安然入睡。 这一觉睡得很好,连一贯在睡梦中常常发作的头疾,也没有发作。 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这样一个好觉了。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他看见跨坐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的苏娆,也没有动怒。 苏娆其实只是想过过干瘾的,毕竟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她的阿衍了。 偏偏眼前这位不是白月光,而是黑化的阿衍,对自己冷淡到了一种程度。所以她原本的打算,是晨他睡觉的时候,占点便宜罢了。 可是谁知道他就醒了。 苏娆笑得很僵硬:“夫君,早呀!” 凌重衍挑了挑唇,语调冷淡如昨,说出来的话更是让苏娆如坠冰窟,他说:“早啊……苏娆……” 苏娆想过会穿帮,但是没有想过这么快就穿帮了。 穿帮的速度就像龙卷风,她真是猝不及防。 苏娆像是被火燎一般,连滚带爬的从凌重衍身上下来,之后像个小鹌鹑一样,乖乖跪坐下床榻角落。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黑化值满格的黑月光。 她又不是嫌活的太长,事到如今,还是乖一些的好。 “夫君……”苏娆的嗓子抖的像个破锣:“太子殿下恕罪……” 她说完这句话,眼眶就红了。 凌重衍原本就没有打算处置苏娆,说来他自己恶名在外,苏伏枥不想将苏锦瑟嫁给自己,倒是情理之中。 而苏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不能反抗的庶女。 不知不觉中,他竟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 凌重衍发现,自己在面对苏娆的时候,脾气格外好。 他朝着角落那个眼眶红红,鼻尖也红红的女子伸出手,声音淡漠:“过来。” 苏娆惊愕的看着他,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轻放过。 她将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下一刻,就被男人强势的带进怀中。 下巴被人捏住,她被迫仰起头,撞进他幽深的视线中。 他的桃花眼眸色淡淡,可是因为眼廓深邃,还是有了深情的感觉。 苏娆听见他说:“那孤以后叫你娆娆,孤在你身边睡得很好,所以你放心,孤不会杀你。” 这是把自己当催眠物件了? 苏娆心里有点委屈,可更多的还是庆幸,好歹是不追究了。 她伸手环住凌重衍的腰身,乖巧的说“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重衍听见怀中的女子说:“夫君……我不是被迫嫁给你的,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我……很喜欢你。” 凌重衍眼睫微颤,感受到怀中之人说完话后剧烈的心跳。 很喜欢自己? 自己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她怎么敢喜欢自己?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不过是个痴傻的女子。 (本章完) 非她不欢(六) 自己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她怎么敢喜欢自己?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不过是个痴傻的女子。 他唇角微抿,心绪益发复杂。 苏娆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凌重衍没有留在傍月楼午膳,苏娆一个人吃着饭,和系统闲聊了起来。 “你之前和我说,说阿衍的黑化值已经100%了,是个很危险的人。可是我觉得他还是很好呀,就是冷淡了一点而已。” 系统听着苏娆的话,笑声很是复杂:【你管凌重衍这样的性子。叫做冷淡了一点?】 苏娆不带任何迟疑的“嗯”了一声。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道:【很快,你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苏娆挑了挑眉,塞了一口菜肴入口:“那我就拭目以待。” 窗外有小雪落下。 ──── 天子是在午后召见的太子,后者踏进御书房时,身上的血腥味还若有若无。 天子年岁已大,闻不得这种血腥的味道,他皱眉看着凌重衍,语气很是不赞同:“你堂堂一国储君,怎么成日戾气深重?更何况,今日不是你大婚次日吗?你怎么就去廷狱那么不吉利之地?” 凌重衍垂眸,语气疏离:“是儿臣思虑不周,冒犯父皇了,儿臣这就离开。” 这话让天子的脸色一变再变:“你我父子二人,一定要这么针锋相对吗?朕原本听你东宫的人说,你没有杀死太子妃,朕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想通?”凌重衍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眉眼都染上了讥诮:“父皇还真是健忘,事情过去多年,所以父皇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天子的脸色乍青复白,好不难看。 最后,他直接站了起来,将一方砚台之间扔在了地上。 他手指着御书房大门的位置,朝着凌重衍吼道:“你这个不肖子!马上给朕滚出去!” 凌重衍面沉如水,就好像被吼的那个人并非自己。 他转身离开,动作没有一丝丝迟疑。 天子看着凌重衍已经远去的背影,才重新坐下,背靠在龙椅上重重喘息。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这就是他的储君。 他竟能这么记恨自己…… 天子的脸上划过一丝愤怒和绝望,半晌,缓缓闭上眼。 他年岁已大,每次情绪骤起骤伏,都让他像是经过一场麓战一般,心神俱疲。 而此时,凌重衍已经走到了御书房门口。 天子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走了过来,看着凌重衍数年如一日的漠然面容,小心翼翼地说:“太子殿下可需奴才派人送您去城门口?” 凌重衍心中满是戾气,并没有理会。 每每和天子见面,总是会勾起他那些不好的记忆。他的桃花眼一片冰冻,带着说不出的疏冷。 大太监一见凌重衍这个样子,顿时就明白了,规规矩矩噤声,一句话都不敢说。 觐见天子不能带亲卫,凌重衍是一个人忍着颅内的剧痛走到城门口的。 只是从表面上看,他的脸上除了让人退避三尺的冷漠,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凌重衍没有想过会在城门口,看见自己那个娇软柔弱的太子妃。 她是丞相家的庶女,凌重衍甚至不用去查,都知道她自小该是多么的循规蹈矩,谨小慎微。 女子出嫁从夫,她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怎么敢一个人跑出来,还是跑到皇城门口? 可是事实就是,他看见苏娆就这样站着,姿态乖巧的张望。 而此时,苏娆也看见了他。 她眼中是乍然明亮起来的光彩,之后,她在众人的目光下,毫不顾忌地朝着自己奔来。 她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外边的大氅有些过份厚实,随着她的跑动,那一圈的狐狸毛差点盖住她的小脸。 凌重衍干脆就不走了,他站在原地,不急不躁的等着。 苏娆终于跑到了他的面前,她的脸色酡红,一双眼睛湿润干净,看着自己,软声软气地说:“夫君,我来等你回家。” 凌重衍只觉得心口的某处,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说不上心颤,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他发现,苏娆真的是他的良药。 她在他身边,他的头疾又好了。 苏娆并不知道凌重衍的心中所想,她只是这般眼巴巴的看着他,语气带着小心和紧张:“府里的人说,我不应当出来找你。” 凌重衍敛眸,漫不经心的抬手,掸掉苏娆头上的雪:“是不应该,他们既然提醒你了,你为何还要出来。” 苏娆听着他的话,嘴微瘪,流露出委屈来。 之后,她吸吸鼻子,才软声软气的说:“我只是很想你,东宫很大,可是我只有你。” 凌重衍眉眼间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他走到苏娆身侧,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抱起。 在护城军的注视下,苏娆被凌重衍抱着上了马车。 一直到马车行进,苏娆脸上还有甜甜的笑意。 她看着凌重衍,眼底的欢喜那样浓,叫人想要忽视都难。 而凌重衍在半晌后,终于妥协开口,道:“往后你若是想等,就来等吧。” 苏娆眉眼弯弯,脆生生的说好。 也许是被苏娆欢喜的情绪感染,凌重衍眼中的暖意浅淡。 马车在两人的沉默中缓缓行进着。 苏娆原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听见凌重衍说:“明日,孤陪你去丞相府省亲吧。” 苏娆清醒了,张口结舌:“阿衍……你说你要陪我……” 不能怪她诧异,毕竟爱意值才5%,他竟然就愿意陪着她回丞相府了。 “孤生性凉薄,也许往后也无法对你倾心相爱,可是在你身边,孤觉得心安。” 凌重衍看着苏娆红润的面容,语调不疾不徐:“孤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你留在身边了,就不会再叫你因外人受一点委屈。” “你要知道,你是太子妃。” 苏娆承认,她是很感动的。 尽管凌重衍对她的袒护和照拂,只是出于责任,并非爱意。 可是苏娆还是觉得很感动。 来日方长,她总会一点点温暖他,让他爱上自己的。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七) 来日方长,她总会一点点温暖他,让他爱上自己的。 丞相府。 “你说什么!”苏伏枥惊的坐直了身子,看着东宫前来传令的墨痕,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墨将军,本相不知是否是误会了。墨将军是说,太子殿下要陪着臣的女儿回来省亲?” 一旁的周颐莲同样脸色震惊,对于这件事,显然是如出一辙的不解。 怎么可能呢?这太子殿下明明恨极了天子,这次又怎么会这么言听计从? “是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明日就会到丞相府的,届时,请丞相府做好准备。” 墨痕语气冷淡。 他虽然不愿凌重衍偏宠苏娆,可是看着眼前的丞相夫妇,更是觉得恼怒。 究竟是怎样的偏心,竟能这般对自己的女儿。 哪怕是庶女,也是亲生骨肉啊。 “是……本相和本相夫人一定会好好准备的。”苏伏枥垂首作揖,连连道:“墨将军放心,丞相府一定会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说完,他向着一旁的周颐莲使了使眼色。 周颐莲哪怕心中再不喜,也不能不顾全大局。她只能勉强堆着笑走上前来,对墨痕道:“妾身定会好好料理丞相府,恭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到来。” 墨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之后便离开了。 天子重病缠身,太子不日就是一国之君,哪怕是丞相府,又怎么敢有一丝丝不悦流露。 苏伏枥和周颐莲还是跟上了墨痕,两人满脸堆笑的走到丞相府门口,目送着墨痕策马离开。 等到墨痕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周颐莲才看向一脸菜色的苏伏枥:“你不是和我说,太子嗜杀成性,锦瑟嫁过去会性命不保的吗?现如今的情势,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 苏伏枥哪里说得出什么解释,这一切,实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明明太子就是嗜杀残忍,怎么偏偏对这个苏娆,就网开一面了? 苏伏枥不说话,夫妻两人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书房。 等到书房的门阖上,苏伏枥才扶着周颐莲坐下。 “夫人……您还是不要动怒了。”苏伏枥叹了一口气,缓缓分析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将错就错,先好好想想明日的省亲,要怎么才能不穿帮为好。” “你的意思是,真的要锦瑟去扮演一个庶女?”周颐莲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拨高:“那可是我的锦瑟,堂堂丞相府嫡女!” “话虽如此,可是这件事一旦被太子殿下知悉,届时我们丞相府上下都会落得一个欺君之罪,人头不保啊!” 周颐莲算是听懂了,可是心中还是痛苦万分,捏着袖帕到一旁哭了起来。 若是知道是如今这个局面,她怎么会费尽脑汁,也要将苏娆送到的东宫。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算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东宫 月色浓浓,苏娆穿着单薄的裘衣坐在床榻上。 现在,傍月楼只有她一个人。如今这个时辰,凌重衍还是没有过来。 苏娆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今晚无论说什么,都要将凌重衍带到自己身边睡觉。 小婢女捏着宫灯正在守夜,看见苏娆衣衫单薄走了出来,连忙道:“太子妃快回去休息吧,外边还在下雪,您莫要着凉了。” 苏娆掩着唇低咳了两声,声音故作虚弱的开口:“去知会太子殿下一声,就说本宫不舒服。” 小婢女见苏娆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顿时一口答应下来:“太子妃,奴婢这就过去,您快上床休息吧。” 苏娆缓缓点头,脸上的笑容温和中透着肯定:“如此这般,真是麻烦你了。” “您是主子,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小侍女被苏娆这般一道谢,心中更是生出义不容辞之感,扭头就往外小跑而去。 苏娆扶着门框站着,笑意狡黠,小样,好歹5%的爱意,我不信你不过来。 事实也的确如苏娆所料。 凌重衍在听见婢女说苏娆身体不适,便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奏章,朝着傍月楼而来。 苏娆躺在床上,听着外边渐近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行礼声,默默闭上了眼。 床榻下陷,清淡的冷香味在苏娆鼻尖萦绕。 实在是很好闻,她不由自主的朝着他接近了些。这样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凌重衍的眼睛。 他过来时已觉巧合,此番,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没有直接拆穿苏娆。 “太子殿下……”苏娆听见一道衰老的声音:“臣这就为太子妃把脉。” 是太医。 苏娆有些慌了,她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凌重衍竟然叫上了太医。 而凌重衍看向一旁的太医,缓缓道:“无须把脉,直接针灸即可。” 苏娆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又听见太医说:“太子殿下此言甚好,直接施以金针之法,等舒血活络之后再把脉,方乃良策。” 凌重衍的声音更平静:“那还等什么?直接施针吧。” 苏娆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她声音慌张:“别……不必……我没事。” 一句话下去,殿内一片死寂。 太医和一干人等都练就了上好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多时,便一一退下了。 凌重衍眸色寡淡的看着苏娆,声音听不出情绪:“为何要装病?” 苏娆抿着唇,去扯他的衣摆:“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凌重衍知道,这件事换成旁人,他轻则处罚,重则处死。 可是放在苏娆身上,他却是没有半点怒气,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孤夜里很忙,你一个人睡,孤忙好了,自然会过来。”凌重衍的声音清淡,但是细细去听,还是能听出安抚的成分。 苏娆听出来了,眼中的笑意更深:“那往后我便在御书房等阿衍,你什么时候忙好了,我们就什么时候一起回来。” 她一贯没有尊卑之分,动不动便直呼他的名讳。 可是凌重衍没有拒绝,而是默认。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 苏娆捏着凌重衍的手不放:“阿衍今日也忙了一天,不睡吗?” (本章完) 非她不欢(八) 苏娆捏着凌重衍的手不放:“阿衍今日也忙了一天,不睡吗?” 苏娆明显感觉到,凌重衍被自己捏住的那只手,指尖微顿。 凌重衍其实不喜欢这种被人牵制着情绪的感觉,他的确对苏娆有好感,可是这份好感,不足够支撑他对她完全妥协让步。 他想到了自己这些时日在她身上的破例,实在是多的不寻常了。 有失控的感觉,在心口萦绕。 他很快冷静下来,有了决断:他已经为她破了太多的例,往后,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下一刻,苏娆看见他骤然接近的面容。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分寸而已。 苏娆听见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你知道今日,孤去哪里了吗?” 他的眸色幽深不见底,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带一丝丝情绪,冰冷至极。 平素,他面对自己不过就是冷漠而已。这是第一次,苏娆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黑月光的戾气和压迫感。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背脊碰触到冷硬的床杬。 苏娆听见自己僵硬不安的声音:“阿衍去宫里了,我知道……” 凌重衍笑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苏娆是第一次见到他笑的这么真切。 只是这份笑意流于表面,完全未达眼底。 苏娆听见他说:“我去了廷狱,你一个闺阁千金,可知廷狱是什么地方?你有踏足过吗?” 苏娆当然去过,可是这个世界的她,不该去过。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有去过。” 凌重衍了然的笑笑,他的指尖温度有些冷,划过她软腻的面容,引得后者一阵颤栗。 苏娆听见他说:“孤今夜原本是要去廷狱的,你不肯睡,是想要去看看吗?” 他在吓唬自己。 更多的,是警告。 苏娆察觉到了。 可是她只是短暂的迟疑,之后就轻轻捏住了他的手。 她的指尖因为凌重衍身上的压迫感有些发麻,眼底的怯懦也没有来得及完全遮掩,可是她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你若是想去,我陪着你去。”苏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 只是话音落下,背后已经有细微的汗意渗出。 他只是稍稍流露,她就消瘦不起了。 不是不害怕的,只是她知道,她既然要攻略凌重衍,就要接受他的全部。 凌重衍在短暂的沉默后,唇角露出了一丝堪称淡漠的笑容,他说:“苏娆,你是不是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颌,指尖的动作不算轻,很轻易就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红痕。 “孤确实对你有些许好感,但是这不代表,孤会爱上你。”他语调冰冷,带着说不出的戾气:“孤为你做的这些事,不过是因为你是孤的太子妃,并非孤心悦于你。” 苏娆还是第一次,在攻略对象口中,听见不会爱上自己这几个字。 苏娆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可是呼吸牵扯之间,确然有不能忽视的疼痛。 她的面容微微泛白,之后才缓缓扬起一抹笑。 凌重衍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至少会让苏娆知道,他并非对她钦慕,她不该对自己有过多奢望。 这里是东宫,他是一国太子,若是谈爱,未免奢侈。他不敢触碰关乎爱的任何东西,同样的,他也抗拒苏娆在他面前提及。他们若只是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才是对双方都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苏娆会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她用柔软的不像话的声音说:“阿衍,你会爱上我的,你会的。” 凌重衍眼底的晦暗越来越浓。 他松开对她的桎梏,却在下一刻,握住她的手腕,寸寸收拢。 他贴近她的耳畔,用轻若无物的声音说:“你知道吗?京城的女子都怕孤。” 苏娆笑笑,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腕间的疼痛:“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怎么敢在孤的面前谈情爱?孤能给你的,只是太子妃的尊荣,你可明白?” 凌重衍的嗓音冰冷,没有一丝丝转圜的余地:“孤不喜被人牵着情绪走,也不信所谓男女之爱。” 苏娆没有流露什么悲伤的情绪,只是轻声问:“为什么不信?” 凌重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冰寒越发浓重。 他敛眸,捏着苏娆手腕的手愈发收拢,声音像是从齿缝中迸出:“自古世人多薄情,所谓情爱,都是骗人的。” 苏娆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些。 她看着凌重衍,看着这张她看了许多个世界,还是雅致如旧的面容,轻声道:“可是有人真的会将心爱之人放在心尖上骄纵,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阿衍……”苏娆轻声喊他的名字,看见他眼底的忪怔,才柔声说:“我也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凌重衍到底没有舍得带着苏娆去廷狱。 他总觉得她像颗没有瑕疵的明珠,合该放在绫罗绸缎中娇养,而不是踏足那些腌臢泥垢之地。 他只是语气僵硬的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回丞相府省亲。” 苏娆愣了愣,之后唇角的笑意真切。她摇着他的衣袖,对着眼前这位整个京城人人畏惧的暴戾太子,软着嗓音撒娇:“阿衍抱着我睡。” 凌重衍抿了抿唇角,没有开口拒绝。 这天夜里,苏娆躺在凌重衍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冷香味,睡得安稳又甜蜜。 她梦见了穆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确定那个人是他的,可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耳畔说:这是穆衍。 她看着他走向自己,看着他将红色的玫瑰放在自己手中。 他说:“娆娆,我会等你回来。” 苏娆不明白他话中的回来指的是哪里,她半梦半醒间,被人唤醒。 嗓音低洌,清冷,底色隐隐能听出沙哑柔和。 是凌重衍。 苏娆揉着眼睛,有些倦怠的看向他。 凌重衍叹了一口气,之后用冷淡的语调说:“无妨。你接着睡。” 苏娆发誓,她在那一刻,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今日是回丞相府省亲的日子。 (本章完) 非她不欢(九) 苏娆发誓,她在那一刻,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今日是回丞相府省亲的日子。 她迷迷糊糊的重新睡过去,似乎有谁的手穿过她的膝弯和腰,动作轻柔的将她横抱起。 而她在对方的怀中惬意的调整了位置,睡得毫无知觉。 墨痕一直在马车旁站着,看着太子抱着熟睡的太子妃出来,脸上的表情复杂。 正是冬日凛寒,凌重衍在苏娆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大氅,从旁人的视角看过来,其实是看不清面容的。 没有人知道凌重衍怀中的苏娆是睡是醒,可是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足够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太子殿下这些年,身边哪里有过女子。 他在凌重衍身边多年,知他骨子里凉薄,心狠手辣。可现如今,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抱着一个女子出来。 但是较之旁人,墨痕还是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他走向凌重衍,恭敬道:“太子殿下,是否要替太子妃单独准备一副轿辇?” 凌重衍嗓音平直:“不必,太子妃和我一起就好。” 墨痕的眉心又跳了跳。 旁人不知,可是他却清楚,凌重衍最是厌恶身旁有人。他的轿辇,从不允许第二个人入内。 原本以为,早朝那次是例外。 现如今看来,太子殿下对这位太子妃,可是真的没有一点点防备。甚至可以说,与众不同。 墨痕躬身,缓缓道:“属下明白了。” 之后,他说起了最近的一些政事:“之前御史台联名弹劾江南巡抚一事,已经有了论断,那江南巡抚,确实是渎职贪墨了。现如今,他已经被发落流放,一众亲眷也都跟着去了。” 凌重衍下意识轻轻捂住了苏娆的耳朵,才冷声道:“将人召回。” “殿下的意思是……”墨痕眼中有了几分了然。 果然,他听见凌重衍说:“赐江南巡抚五马分尸之刑,其家中男丁尽数鸩杀,女眷一律充妓。” 墨痕眼底震动,他虽是想到了,可是听凌重衍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道:“他家中之人,并不知道他的劣迹……” “夜长梦多,若要免夜长梦多,就要一个不留。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凌重衍说完,不再理会墨痕的反应,抱着苏娆上了马车。 墨痕站在原地,还是难免心惊。 太子殿下还是依旧同从前一样,手段狠戾,眼中揉不得沙子,可是为什么对待这个明知假冒的太子妃时,却格外骄纵了一些? ──── 而此时的丞相府,苏伏枥已经携着府内上下站在了正门口,等着苏娆回门。 周颐莲看着站在妾室身边的苏锦瑟,眼圈又红了:“我家锦瑟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苏伏枥也不想让苏锦瑟受委屈,可是对方是太子,他又怎么敢露出半点端倪。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么一想,苏伏枥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不仅没有宽慰周颐莲,反而走向了那位妾室身边。 他冷肃着面容,警告道:“你待会可莫要露出什么端倪,今日锦瑟就是你的女儿苏娆。” 是了,这位妾室,正是本世界女主的生母柳素萋。 柳素萋自从生下苏娆之后,便被周颐莲打发到了城郊的尼姑庵,说是为丞相府祈福,可众人都知不过是个打发她离开的幌子罢了。于是这一祈福,便是整整十六年未归。 柳素萋本就是婢自出身,性格懦弱,加之尼姑庵的事,更是杯弓蛇影。此时,她听见苏伏枥的警告,满满的诚惶诚恐:“老爷您放心,妾身必定不会造次穿帮的。” 苏伏枥的脸色这才稍见和缓,可依然难看:“别以为苏娆占了太子妃的虚名,你就可以不服管教,你若是有不安分的,等太子殿下离开了,我必叫你不好过。” 柳素萋慌忙点头,连声道:“老爷,妾身不敢,妾身真的不敢……” 苏伏枥冷哼了一声,眼中是不耐。 而一旁,苏锦瑟抿着唇,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今日,原本站在太子身边的人,应该是她…… 可是如今,她却要做这个卑贱妾室的女儿。 苏伏枥看出了自己的宝贝明珠心情不好,可也只能无力的安慰几句:“锦瑟……你要相信阿爹,这太子确然不是良配。那个苏娆嫁过去,日子定是难熬的,往后……阿爹会给你寻个好亲事。” 苏锦瑟咬着唇,心中虽是龃龉芥蒂,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阿爹,女儿都明白的。” 苏伏枥怜惜的叹了一口气,才语重心长的说:“你能明白,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说完,也不敢太久停留,重新走到了人群的首位。 而不多时,华贵的轿辇在丞相府门口停下。 墨痕替凌重衍掀开车幔,恭声道:“太子殿下,丞相府到了。” 凌重衍看着怀中还在熟睡的苏娆,掖了掖她身上的大氅。 他的动作轻而缓慢,一直到遮住了苏娆小半张脸,确保待会儿的风雪不会吹到她,他才从喉间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同一时刻,丞相府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轿辇上。 众人翘首以盼,可轿辇内半晌也没有人出来。 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太子殿下和苏娆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周颐莲和苏锦瑟都巴不得,能看见苏娆满脸愁容的走出来。 至于苏伏枥,他同样不希望这位庶女能得到太子的喜爱。毕竟越是喜爱,他和周颐莲之前做的一切绸缪,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欺君之罪,就算是丞相府,也是担待不起的。 苏娆若是能一死了之,才是最好。 众人各怀心思,表面上都是低眉顺目,恭敬得体。 然而下一幕,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苏伏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自己那个身份低贱的庶女,从小便不受他待见的庶女,是被太子殿下从马车里抱出来的。 众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齐齐跪下,正打算出言行礼时,被凌重衍一个不耐的眼神扫过来,不约而同的噤声。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 众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齐齐跪下,正打算出言行礼时,被凌重衍一个不耐的眼神扫过来,不约而同的噤声。 凌重衍越过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抱着苏娆往里面走去。 一直到凌重衍的身影消失,苏伏枥才小心翼翼的看向站在马车旁的墨痕:“墨将军,太子殿下这是……” 墨痕脸上也有无奈,他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说:“丞相大人见谅,太子殿下是怕吵到太子妃休息。” 苏伏枥那里敢不见谅,他只是因一时的震惊而说不出话罢了。 而同样说不出话的,还有周颐莲。 周颐莲双腿发软,已经撑不住自己,坐在了地上。 她自知失态,可是却没有办法镇定。 怎么会是这样…… 太子殿下不是最厌恶女子吗?他怎么会对苏娆青眼有加? 她也难免去想,若当初嫁入东宫的是她的锦瑟,那么今日的一切荣宠,是不是都是属于她的锦瑟的。 周颐莲觉得,她也许做了一件蠢事。 而苏锦瑟也没有比周颐莲好到哪里去。 她身型摇摇欲坠,一旁的柳素萋看不过去,伸手去扶她:“娆儿,你没事吧?” 这句娆儿,深深刺痛了苏锦瑟的心。 她才不是什么娆儿,她是苏锦瑟,是丞相府最尊贵的嫡女! 可是如今,苏娆抢了她的一切! 她心中恨极,不假思索一巴掌甩在了柳素萋的脸上,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贱婢,轮不到你管我!” 这一巴掌之清脆,终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包括墨痕。 苏伏枥察觉到了,顿时脸色铁青,朝着苏锦瑟吼道:“逆女!你怎可对你的生母动手!” 周颐莲也看见了墨痕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心头一紧,也反应过来,冷声道:“娆儿,不得对柳姨娘无礼。” 苏锦瑟这才不甘不愿福了福身子,对着眼眶通红,正捂着脸瑟瑟发抖的柳素萋说:“姨娘莫怪,我错了。” 柳素萋勉强笑了,道:“不怨你。” “丞相大人快带着亲眷回去吧,太子殿下马上就会去拜见您的。”墨痕出声打断了这场闹剧,语气有礼。 苏伏枥哪里敢有二话,情势逼人,东宫哪怕唯我独尊,他也不敢有半点意见。 他接着墨痕的话,笑着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感情甚笃,是我朝百姓的福气。墨将军放心,本相着就带着府中众人回去。” 墨痕也笑着点点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关心则乱,今日之事,还请丞相大人多多包涵。” 苏伏枥连连摆手:“无妨,自是无妨的。” 于是,苏伏枥便领着众人去前厅候着。 只是墨痕说很快就会来拜见的凌重衍,却迟迟不见人影。 墨痕也在前厅,众人心中各怀心事,表面上,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悦之言。 苏娆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 她勉强睁开眼,便看见不远处凌重衍端坐着,身姿挺拔疏朗。 他察觉苏娆到苏娆的视线,放下手中的军法要文走向她:“既是醒了,就随孤一道去前厅,你也该去给丞相请安了。” 苏娆的瞌睡都跑完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凌重衍,之后才察觉自己所处之厢房华美过甚,不是东宫的寝殿。 苏娆有些头疼的开口:“我现在……不会是在丞相府吧?” 凌重衍默认了。 苏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道:“那……我睡了多久?” “不久,”凌重衍顿了顿:“不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那已经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苏娆不用细想都知道,此番周颐莲和苏伏枥必定是觉得,自己恃宠而骄,想要给丞相府上下一个下马威。 苏娆没敢多耽搁,从床榻上起身。 她不假思索的拉过凌重衍的手,语气有些急:“阿衍,我们快些过去吧……” 凌重衍敛眸,目光落在苏娆捏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般恣意大胆,也从不唤自己太子。她对他毫无防备,不同于旁人的战战兢兢,而是直白纯粹。 他不愿承认,却也必须承认,他有些沉溺这样的情感。 他看着苏娆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苏娆察觉到了,顿住脚步看向他。 “阿衍在想什么?”她摇晃他的手臂。 凌重衍收回视线,嗓音平直:“在想太子妃今日,是否是害怕之后和丞相府中人见面露馅,才故意这么晚醒来的。” 苏娆听着他故作冷漠的声音,笑得眉眼弯弯。 她突然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侧脸。 一触即分的吻,凌重衍甚至来不及躲闪。 她的唇很软,身上的香味馥郁温柔。 凌重衍这般想着,心浮意动。 而苏娆看着他难得狼狈的脸色,语气狡黠:“阿衍明明是会喜欢我的,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呢?” 凌重衍的面色冷然,呵斥道:“你简直是胡闹!” 可苏娆在下一刻听见了系统提示音,系统说:【爱意值:10%】 ————— 前厅,众人果然已经等候多时。 苏娆跟在凌重衍身侧走进来时,众人齐齐起身。 苏伏枥的目光先是落在凌重衍身上,之后才似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齐声恭敬,只是心中未必几分真切。 而苏娆等众人行过礼,才对着苏伏枥和周颐莲问了安:“阿爹、阿娘。” 周颐莲上前一步,笑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就是她嫡亲的女儿:“锦瑟在东宫一切可好?是否有好好伺候体恤太子殿下?” 苏娆听着她这句“锦瑟”,又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已经知晓一切内情的凌重衍,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难最头疼的人。 她笑笑,轻声道:“母亲挂念了,女儿和太子殿下一切都好。” 周颐莲听苏娆这么说,正想做足母女情深,握住苏娆的手再寒暄几句,凌重衍却已经轻轻揽过了苏娆的肩胛。 他的语气冷漠,一如既往的疏离:“太子妃醒来后没有用膳就过来了,有什么话,用膳时说吧。” 苏伏枥见状连忙道:“膳房已经将菜肴备好了,都是太子妃出阁之前爱吃的。”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一) 苏伏枥见状连忙道:“膳房已经将菜肴备好了,都是太子妃出阁之前爱吃的。” 苏娆差点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出阁前爱吃的?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出阁前,哪里有资格和当家主母同桌用膳? 她笑的意味深长:“阿爹还记得女儿的口味啊?” 苏伏枥没有想到苏娆会突然发难。 他脸色不自然了一瞬,又恢复了从容:“太子妃爱吃的,做父亲的不敢忘记。” 苏娆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若是苏伏枥得知,凌重衍已经知道了一切,会不会为自己今日的做戏而感到狼狈。 凌重衍没有遗漏苏娆眼中的讽刺。 他收敛视线,开口时,语调淡淡:“太子妃爱吃的,孤也了解一二。” 苏娆皱着眉,疑惑的看向凌重衍。如果她没有记错,凌重衍并没有怎么和自己同桌用过膳。 而后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语调清冷,袒护的意味很重:“等等孤也想看看,太子妃从前爱吃什么。” 苏伏枥和周颐莲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而之后的时间里,众人也缓缓落座了。 苏锦瑟跟随柳素萋坐在席末,她今日穿了一件团花粉色绫罗裙,衬托出了她原本的清雅脱俗和眉目如画。 苏家的这两个女儿,在样貌上,各有千秋。 这是苏锦瑟第一次见到凌重衍,那个传闻中的太子。 他脸上有半张白玉做的面具,但是也难掩露出来的半边面容雅致温润。怎么看,也不像是面目可憎,穷凶极恶。 苏锦瑟一时看呆了。 直到,她听见柳素萋开口,朝着凌重衍和苏娆问安:“太子殿下吉祥……太子妃……吉祥。” 苏锦瑟缓过神,动作柔婉的福了福身子。 她原本就生得眉目秀丽,配上姣好的身段,绝对是可以让男子倾心的模样。 可是凌重衍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语气不见半丝波澜:“坐下吧。” 苏娆看见苏锦瑟眼中的黯然。 她挑了挑眉,没有戳穿。 饭间气氛还算活络,苏伏枥不愧是在官场斡旋浸淫多年的人,话语圆满,说得叫人身心皆畅快。 凌重衍从始至终不动声色的听着,偶尔扯扯唇角,未见笑意。 苏娆发觉,他在外人面前,是不爱笑的。脸上的表情,永远带着叫人退避三舍的疏远。 而周颐莲做足了一个达官贵人的妻子的分内之事,一切都布置的妥当至极。 只不过有人食不知味。 苏锦瑟坐在柳素萋的身侧,脸色发白。 今日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 可是如今,坐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却成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庶女。 不过还好,一切都还有希望。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没有那样的凝重,反而松懈了些许。 等到饭过三巡,桌上的气氛渐渐松动。 周颐莲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没有一丝丝征兆,对一旁正在用菜的苏锦瑟说:“娆儿,你不是擅长跳舞吗?给太子殿下跳个舞,助助兴。” 见凌重衍的态度不冷不热,她朝着苏锦瑟使了个眼色,后者起身,朝着众人道:“臣女这就去准备。” 苏娆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苏锦瑟并不擅长跳舞,擅长跳舞的是苏娆。 周颐莲出身名门望族,见不惯女子做小伏低,以色侍人,教导给苏锦瑟更多的,是琴棋书画。至于舞乐,这是伶人之姿,上不得台面。 这也是当初周颐莲为什么会让原本这个世界的苏娆去学习舞蹈的原因,庶女嘛,充其量一个万物,会点这些献媚讨好之态,总会有一天,于苏家有益。 可是如今,周颐莲叫的人是苏锦瑟…… 苏娆不明白,周颐莲为什么明明知道苏锦瑟不会,还要让她丢这份人。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 苏锦瑟穿着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舞裙,从牡丹穿花的锦屏中走出来。那舞裙制作的清雅脱俗,一看就造价不菲。 伴随着丝竹管弦之音,她动作舒缓的舞动。 这舞算不上难,只是贵在和苏锦瑟相衬至极,就像是……早早为她准备好的。 苏娆没什么心思看,她低着头去夹面前的菜,却在抬头的时候,察觉到凌重衍的目光有一瞬落在苏锦瑟身上。 苏娆咬了咬唇,将菜从自己碗中全部夹到了凌重衍碗中。 没有人想过苏娆会在饭局上这么放肆,凌重衍面前的饭碗不知不觉就摞得像小山一般高,恰好遮住了后者的视线。 而凌重衍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苏娆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过分的时候,不远处舞乐的苏锦瑟已经脸色难看的停了下来,而桌上的众人,神色各异。 苏娆想,她是被从前那些世界的白月光惯坏了。 可是眼前的凌重衍,他不是白月光啊。 她心口一紧,果然在下一刻,听见凌重衍说:“太子妃既然这般饿,那就把这些菜都吃完。” 苏娆怎么可能吃得下,她方才已经吃了很多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顿饭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吃。 可是哪怕她讨好的看着凌重衍,后者也没有收回方才的话。 没有人敢帮腔。 周颐莲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心中冷笑。 她原本并不知道凌重衍是这样的性情,直到看见他对苏娆的种种举止,才恍然大悟他也许不是厌恶女子。 之前的异国公主,说到底不过是个例外。 苏娆这次能嫁到东宫,全然就是个错误。既然是个错误,她就要一步步纠正。 原本,周颐莲觉得,这个过程也许需要一定的时日。可是如今看来,苏娆这般恃宠而骄,想必过不了多久,自己的锦瑟,就能彻底将她取而代之了…… 周颐莲心中快意,冷眼看着苏娆骑虎难下。 苏娆到底还是将那碗摞得像小山一样的高的饭用完了。 饭桌上鸦雀无声,凌重衍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眸色暗沉,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苏娆很难堪,到最后时,她是真的要吐出来了。 可是她也觉得委屈,明明是凌重衍……是他先看别的女子的。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二) 她不过是想要挡住他的视线罢了,又做错了什么。 这般想着,眼泪竟是控制不住,直接落了下来。 苏娆眼泪掉下的那刻,凌重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烦躁,他又开始有些头疼了。 苏娆手中的筷箸被凌重衍劈手拿过,之后他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抱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流畅到不带一丝丝停顿,苏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靠在了他的怀中。 他的心跳很快,苏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压低声线,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不许再哭了,哭的孤头疼。” 于是苏娆真的忍住眼泪,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 凌重衍不得不承认,他被她看的心软。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苏娆毕竟是回府省亲,总归是要多住几天的。 而墨痕还是一如既往的善后:“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去歇息了,丞相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苏伏枥笑着,从善如流:“今日多亏了墨将军从中周旋,才没让东宫和丞相府生出嫌隙。” 墨痕笑笑,语调意有所指:“丞相府的嫡女小姐是东宫太子妃,如此紧密的联系,自然是密不可分的。” 这话明明说的没有一丝丝不妥,可是苏伏枥听着却觉得意有所指,他有些不安。 “墨将军这话,实在是高抬本相了。”苏伏枥表面上还是客气话。 墨痕笑笑,语气愈发耐人寻味:“本将军也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而此时,凌重衍也已经抱着苏娆回到了寝殿。 苏娆原本就已经吃多不消食了,如今这般情绪激动,身子更加难受。 凌重衍将她放在床榻上的那一刻,她揪住了他的衣襟,语气虚弱:“阿衍,我不舒服。” 凌重衍皱眉:“哪里不舒服?” 苏娆委屈巴巴:“肚子疼,吃多了。” 太医院的太医火急火燎的往丞相府赶,声势浩大的程度,让人觉得是发生了大事。 可是谁能想到,只是太子妃吃撑了呢? 太医院孙院判看着眼前这一幕,真是无语凝噎。 方才太子的诏令突然到了太医院,说是让他带上最好的药材和太医,立刻前往丞相府。 孙院判当时还以为,莫不是出了性命攸关的事。 而此时,他替苏娆把完脉,看着躺在凌重衍怀中哼哼唧唧的苏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孤的太子妃如何了?”凌重衍语气戾气漫溢,似乎只要孙院判一个字说的叫他不顺心,就会人头落地。 孙院判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道:“太子妃腹痛难当,约莫是贪食了,喝些山楂枣茶,睡一觉便好。” 凌重衍语气不耐:“还要睡一觉才能好?要你们太医院有何用?” 东宫这位太子,所说一贯性格古怪,可是今晚这样不讲道理,也是难得一见。 孙院判沉默许久,心中默默叫苦不迭。 他一个堂堂院判,如今已是大材小用,偏偏这位祖宗还不停发难。 孙院判绞尽脑汁,才字斟句酌道:“太子殿下若是心疼太子妃,也可夜里派侍女为太子妃按摩小腹,缓解不适。” 苏娆听见了凌重衍和孙院判之间的谈话,她知道凌重衍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扯了扯他的衣摆,语气带着几分埋怨:“明明是你害我吃撑的,你现在为难旁人做什么?” 孙院判在天子身边把平安脉已有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天子和太子之间的龃龉。 毫不客气地说,连天子平日里,对太子都是温言为主。 可这位太子妃,可真是一出口便呛人得厉害。 想来是新婚不久,这位还不知道眼前的太子是怎样的阎王性格。 孙院判正等着凌重衍接下来的发怒,却反而听见他冷冰冰的说:“你们都出去。” 孙院判可谓是瞠目结舌。 天子这场婚事安排的果然巧妙至极,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他今日算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 而众人离开后,苏娆看着凌重衍寒霜裹雪般的脸色,无奈道:“你今晚能不能不生我的气了?” 凌重衍额角的青筋不自知跳动,可是下一刻,他将手轻轻放在苏娆的小腹上。 他在替她揉着小腹。 苏娆眼底缓缓清明,困怠都消失了。 他是在……心疼自己吧? 而凌重衍沉默半晌开口,语调僵硬,但是若细听,还是能听出歉疚的意味:“孤不知道你会这么难受。” “嗯……”苏娆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语调也是轻慢温和的:“我方才……看见你在看苏锦瑟。” 凌重衍失笑:“就因为这个?” 苏娆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越发不讲道理:“你不能看除了我以外的人。” “我是太子,未来是天子。”凌重衍的语气平静,只是陈述:“往后,后宫里还是会有很多女子。” 苏娆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要惹自己生气的意思。 可是她还是觉得怒极攻心。 她一把挥在他放在自己小腹的手上,狠狠地说:“你要是有了别人,你就别来见我!” “苏娆!”凌重衍语气已经有了危险的意味,他死死捏住她方才挥舞的手,眼底的暗沉浓墨重彩:“你是妒妇吗?” 苏娆觉得,这个名字真是不好听。 偏偏这个时候,有敲门声响起,是苏锦瑟细腻清脆的声音。 她说:“太子殿下和姐姐睡了吗?我方才看见太医院的人了,不知姐姐如今是否好些了?我拿了些丹药,方便进来吗?” 苏娆捏住凌重衍的袖子,声音染上了哭腔:“凌重衍,你最好给我记住,我既然嫁给你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你要是敢有纳侧妃的念头,我就敢离开东宫,再也不回来!” 凌重衍的眼底血丝浓烈。 他的怒气显然已经累积到极致。 苏娆做好了他会让自己难堪的准备。 可是她听见他冷声怒吼,他说:“滚!” 门口,有药瓶落地的碎裂声。 苏娆哭着一把扯下他的面具,去亲他的唇:“阿衍,我真的爱你。” 【爱意值:20%】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如我一般爱你的人了。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三) 苏娆哭着去亲他:“阿衍,我真的爱你。” 【爱意值:20%】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如我一般爱你的人了。 世人之间的情爱温存有多薄弱?可以说,薄如蝉翼。 以至于凌重衍此生,对此都没有任何奢望。 可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后来他会遇见一个女子,她不管不顾的来到他的身边,将爱意表达的这样淋漓尽致。 一时之间,他甚至忘记去推开她,只是这般沉默以对。 他的指尖微微的麻和痛,渐渐,竟是滋生出不知所措的情感来。 而这个吻也更加缠绵辗转,凌重衍扣着苏娆的腰的手,一寸一寸不自知收拢。 在某个瞬间,他恨不能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人沉溺时,总是不自知。 苏娆察觉到了凌重衍的回应,她睁开雾气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手指揪着他的衣襟,留下细微的褶皱。 凌重衍听见怀里的女子用柔软而惑人的声音说:“阿衍,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圆房?” 他看着她坦率而纯净的面容,这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心中隐晦的角落,有了生根发芽的征兆。 圆房…… 他性情凉薄,从未想过要将一个人留在身边。可是苏娆的话,却让他不自觉想着,若是真的如此,他们之间的羁绊更深,他是否能彻底将她留在身边。 而苏娆想的是,这样的肌肤相亲,她不信凌重衍的爱意值,会一点点都不涨。 两个人看似各怀心思,可是事实上,都想着让对方更为依赖自己。 苏娆感觉到凌重衍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鬓角,他的眸色幽深,语调却是清冷自持:“过些时候。” 苏娆弯着唇笑了,她知道,凌重衍这次没有拒绝自己。 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抗拒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恰恰相反,他在回应。 哪怕是很薄弱的,微乎其微的声音,可是苏娆却觉得值得。 这天夜里,世人眼中暴戾阴狠的太子,替苏娆捂了一夜的肚子。 他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衫,贴着她的肌肤,带来说不出的心安。 苏娆在他的怀中,前所未有的安枕。 夜色寂寥如水,苏娆睡得很安稳。 她不知道凌重衍看了她整整一夜,从眉眼到鼻尖,到唇角…… 凌重衍想,自己怎么就对她心软了呢? 心软的那么彻底,没有一丝丝转圜的余地。 仿佛命中注定,她就是他命里的劫数。 生在皇家的人,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若是有一人,注定会成为你日后的软肋。那么你能选择的路,便只有两条。 或是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天下无人可及,将这个人牢牢的藏匿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要么……杀了这个人。 凌重衍想了又想,终究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舍得杀死苏娆。 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刻,他对她就不曾有过杀心。 她实在太温暖,似乎是命中注定来到他身边,要将他从泥沼里拯救出来的。 凌重衍这般想着,眸色渐渐染上了温淡。 既然没有办法放下,不如就好好将她留在身边吧。 偌大的东宫处处都是勾心斗角,这些年他一个人,也是真的很寂寞。 心念已定,他将苏娆更加用力的抱在怀中。 睡梦甜沉的苏娆并不知道,这天夜里,凌重衍在她耳畔说:“娆娆,我这辈子第一次相信一个人,你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声音那样温柔,温柔到和白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 苏锦瑟回到厢房时,周颐莲已经等待多时了。 周颐莲见她两手空空,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 “锦瑟……太子殿下见你了?”她说完这句话,眸色急切的看向苏锦瑟,这才发现她脸色异常苍白,不由得心中一沉。 苏锦瑟一言不发的坐下,拿过青花白釉的瓷杯,替自己倒了杯茶。 她喝了两口。眼眶越来越红,到了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伏在桌案上痛哭了起来。 周颐莲这才明白,今天夜里的事恐怕是进展不利。 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走向苏锦瑟,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锦瑟,你莫要灰心,说到底,太子殿下如今对苏娆的好,多半是因为是往后要登基,少不得丞相府的支援。” “阿娘……”苏锦瑟止住哭,眼眶还是通红的,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颐莲:“阿娘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对苏娆,也不过是寻常罢了?” 周颐莲肯定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苏锦瑟水光盈盈的眼,心中实在是心疼的厉害,也不忍去追问今夜种种究竟是如何的不顺利之法,只是道:“太子殿下想要的,说到底不过是苏家的女儿,苏娆若是死了,我将柳素萋提成平妻,你照样是嫡女。” 苏锦瑟愕然震惊:“阿娘……柳素萋怎么配?” “柳素萋这个小贱人,自然是不配的。”周颐莲说到这里,握住了苏锦瑟的手,言辞恳切,满满的护犊之情:“可是锦瑟,你是为娘的女儿,你爹是堂堂一国丞相,你娘我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你自然是配的。” “我们家锦瑟要配,就得配那人中龙凤,要嫁,就要嫁未来的九五至尊!” 苏锦瑟到底是被周颐莲这番话打动,喜极而泣。 可是细细想来,她还是不安:“可是还有苏娆,她要怎么处理?” 周颐莲眼中划过杀意:“太子妃不堪福气,恶疾缠身暴毙,丞相和我痛失爱女,向陛下请求将你嫁过去,作为丞相府给太子挑选的继室。” 苏锦瑟眼中终于有了喜色。 她紧紧握住周颐莲的手,语气急切:“阿娘,就按你说的做。这个苏娆是个不安分的,夜长梦多,您还是快些给她一个了断吧!” 苏锦瑟说到这里,恨意不可遏制,一双眼睛满满的怨毒:“我听见了,今日,就是她不让太子殿下出来见我的!” 周颐莲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顿时就和女儿同仇敌忾起来。 她冷笑一声,阴测测的说:“锦瑟你放心,她的好日子,不会太久的。”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四) 她冷笑一声,阴测测的说:“锦瑟你放心,她的好日子,不会太久的。” 苏锦瑟这才心满意足的靠在了周颐莲怀中…… 夜色遮盖住了所有人的心思,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苏娆次日一早便醒了,她昨夜睡得极好,这一觉醒来,简直神清气爽。 此时,她背靠在凌重衍的胸膛,低头便看见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苏娆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稍微起了身,就整个人被后者重新搂进怀中。 凌重衍的声音透着倦怠和沙哑,他说:“不要闹,孤一夜未眠,让孤好好睡一觉。” 苏娆想着这里是丞相府,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阿衍,你自己睡好不好?我要出去给苏伏枥请安。” 凌重衍嗤笑:“我的太子妃,什么时候要去给别人问安了?” 苏娆听着,觉得很甜蜜。 可是她还是不能就真的不去了,表面形式,总归还是要做的。 苏娆又一次拨开他的手:“阿衍,我不能不去。” 凌重衍这次没有将她拉回怀中,他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尾是收敛的,细看眼角的弧度上扬,带着说不出的惑人。看着人不说话时,有蛊惑的意味。 此刻,他便用这样眼睛看着苏娆。 苏娆被他看的心软,正想说些什么让他开心的话,便听见凌重衍说:“娆娆,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的。” 苏娆以为,这是句情话。 但是哪怕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很受用。 前一刻很有原则的苏娆脱下刚刚穿上的襦裙,重新躺回他的怀中。 她的手穿过他的腰身,轻轻拍打他的背脊,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你睡吧,我陪着你睡。” 凌重衍的唇角弯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方才不是说,要去请安吗?” 苏娆笑得狡黠,用软糯的声音说:“还是阿衍更重要。” “你守了我一夜,现在我守着你。”她密而长的睫毛擦过他的心口,留下细微的痒意。 凌重衍沉默的看着她恬静的面容,之后,缓缓闭上了眼。 她在他身边,他觉得很安稳。 而此时的前厅,房门紧闭,所有下人都被屏退。 屋内,苏伏枥冷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杯盏。 “这苏娆,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她真的以为她当上太子妃了,就能肆无忌惮了吗?”苏伏枥语气中是清晰可闻的愤怒:“本相那么多女儿,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孽障嫁过去!” “阿爹息怒,莫要气坏身子了。” 苏锦瑟眼疾手快的递过去一杯清茶,柔声道:“终归是没有好好教养的庶女,恃宠而骄,见识浅薄。她怎么就看不出来,丞相府才是她一切宠爱的根源。” 这话苏伏枥显然是爱听的,他接过苏锦瑟手中的杯盏,眼神多了几分爱怜:“真是委屈锦瑟了。” 苏锦瑟表情顺服,满满的识大体顾大局:“不委屈,只是女儿不孝,不能为阿爹分忧。” 苏伏枥长叹一口气,才道:“阿爹也没有想到,这太子竟会留下她一条性命,分明他们二人成亲之初,太子殿下还命人同我说,叫我准备好替苏娆收尸的。” 苏锦瑟眼中一颤,这件事,岂止苏伏枥想不通,她也想不通。 明明是死局,怎么就被苏娆走出了活路。 思来想去,还是阿娘的说法最靠谱。 太子殿下要的,根本就不是苏娆,而是苏娆背后的丞相府。 苏锦瑟缓缓跪了下去。 苏伏枥一愣,连忙起身扶她:“锦瑟,你这是做什么?” “阿爹这两日应当是看出来了的,我想要去到太子殿下身边。”苏锦瑟看着苏伏枥,眼神坚定,渴慕和急切满满:“还求阿爹成全。” 苏伏枥到底是在朝堂之上多年,比周颐莲看事情的角度和衡量取舍都要周全更多。 他早就看出了周颐莲和苏锦瑟的心思,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因为,他心中还是有疑虑。 可是今日早晨的时,还有苏锦瑟的哀求,终于还是叫他动摇了。 “阿爹知道了,”苏伏枥伸手去扶她:“起来吧,阿爹答应你。” 苏锦瑟眼中流露出喜色:“多谢阿爹!” 苏伏枥看着苏锦瑟,无奈道:“阿爹就你这一个女儿,你的愿望,阿爹哪里有不成全的道理?” ──── 凌重衍醒来已是正午,苏娆在他怀中无聊的把玩着他的发。 他的发色是鸦黑浓沉,发质很好,苏娆替他将头发扎成了一个麻花辫。 凌重衍看向她的时候,她正拿着自己的杰作细细观赏。有一说一,苏娆觉得自己的手艺很好,这麻花辫编的有点水平。 “你这是在做什么?”凌重衍的声音陡然响起,苏娆顿时一个激灵。 她手忙脚乱的将他的头发梳开,仰起头讪笑道:“无聊编着玩的。” 凌重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喜欢这样的?” 苏娆笑得更加僵硬了:“也不是喜欢。” 凌重衍只当她是害羞,于是道:“这发式是奇怪了一些,但是孤会去学的。” 门外,有侍女敲门的声音。 “太子妃,丞相夫人在外边等您。” 苏娆看着凌重衍,道:“你都醒了,我就出去看看,好吗?” 凌重衍沉默片刻,才淡淡道:“早些回来。” 苏娆点头,语气很乖:“我马上就回来。” 周颐莲不仅自己来了,还给苏娆带了一堆滋补佳品。 苏娆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珍馐,啧舌不已:“阿娘……您这是……?” 周颐莲笑得很是慈爱:“你既是丞相府的女儿,便代表丞相府的荣辱,我自然是希望你可以早日替太子殿下开枝散叶的。” 苏娆不由得恍然大悟:“所以,这些都是……” “这些都是生子良药,助你早日一举得男的。”周颐莲笑得更加温柔慈爱,仿佛真的是心系苏娆:“你现在也算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会把什么都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苏娆听的连连点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快将这些东西都送回东宫,等我回去了,日日煮给我吃。” (本章完) 休息一天 《快穿之黑月光崛起》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非她不欢(十五) 苏娆听的连连点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快将这些东西都送回东宫,等我回去了,日日煮给我吃。” 这话自然是敷衍的,苏娆根本不可能吃。 但是周颐莲不这么想,她见状,知道苏娆是收下了,便生出满意来:“往后,你在东宫,也要事事想着母家。有时间得空了,也多回丞相府几趟。” 苏娆都一一答应下来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周颐莲便告退了。 临走之前,她递给苏娆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去长生观为你求来的驻颜药,日日服用,可保容颜不朽。” 关于驻颜这种难题,人类到21世纪都没有解决,又怎么可能在古代有了解决之法。 苏娆心中其实是不信的,但是表面上,还是接过了周颐莲手中的药瓶,笑着道:“若是如此,便多谢母亲了。” 周颐莲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苏娆不是什么天真的性格,可是也不至于将人想得十恶不赦。当下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到周颐莲也许是不安好心的。 她端详着手中的白瓷瓶,上面是工笔细绘的花鸟,是大多女子都会钟爱的花样。 不得不说,周颐莲对于这份礼物,是花了心思的。 苏娆并没有想着避讳旁人,因此这件事前脚在前厅发生,便传到了凌重衍的耳中。 苏娆回到厢房时,凌重衍已经起身了。 他坐在窗轩旁,黑色的玄衣在窗外雪色的衬映下,又多了几分清冷。他的面前是正在沸腾的茶水,热气氤氲中,有些清淡的茶香浮动, 他约莫是在想些什么,以至于苏娆进来,他也没有察觉。 直到苏娆走向他,他才收回思绪,看向他。 “周颐莲找你做什么?”凌重衍的嗓音温和,听不出喜怒。 苏娆没有多想,一一回答了,之后才道:“估摸着是怕我从此和苏家一刀两断,想要向我示好。” 凌重衍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刚才说她给你的驻颜丹,让我看看。” 苏娆很是稀奇:“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她将那个玉质通透的瓷瓶递给凌重衍,渐渐回过味来,诧异道:“你总不会觉得,周颐莲在里面下毒了吧?毒死我对她有什么好处?” 凌重衍只是将瓶中的药丸倒出来,放在掌心中端详。 对于皇室中人而言,明枪暗箭总是寻常。 皇后早早亡故,凌重衍哪怕贵为太子,也是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此,只要是如今存在的毒药,哪怕再怎么偏门,他都对其气味性状烂熟于心。 此时,他看着周颐莲留下的药,语调平静,听不出情绪:“无毒。” 苏娆笑着道:“自然是无毒的,我可是太子妃,她怎么可能将毒药堂而皇之地送给我。” 她说完,就想将那个白瓷瓶拿回来。 倒不是对里面的药有什么心仪不舍,只是这瓶子制作的精巧细致,苏娆觉得留着观赏,也是不错的。 怎料凌重衍直接将这瓶子扔进了一旁的炭火中。 “哎……”苏娆来不及阻止,有些无奈:“这么好看的瓶子。” “虽是无毒,”凌重衍顿了顿,道:“也终归是来历不明的东西,莫要留着了。” 苏娆觉得很头疼。 “周颐莲若是发现我将她送我的东西扔了,指不定怎么给柳姨娘穿小鞋呢。” 苏娆昨日在家宴上其实看见柳素萋了,只是自己对她并无母女之情,后者也似乎并没有想要同她叙旧的意思,也就没有上前寒暄。 苏娆能理解柳素萋对自己的情感淡薄,她终究是丞相府的人,就算自己的太子妃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最后要仰仗的,还是苏伏枥,而非自己。 苏娆想到这里,看着那炭火中面目全非的瓷瓶,顿觉更加头疼了。 事到如今,这件事若是被周颐莲知道了,波及柳姨娘,要如何是好。 凌重衍明白苏娆的担忧缘何。 他当初调查了苏娆的身世,自然也就知道这柳姨娘是何许人物。 他见苏娆愁眉苦脸的样子,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娆在他的温声细语中,不知怎的,就听出了不好的意味。 她不由得声线一紧:“阿衍,你想要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凌重衍眸色甚至染上了笑意。 他伸手将苏娆拽进怀中,捏了捏她脸上的腮肉,语气愈发轻柔:“这些日子,我们便在丞相府好好住着,我这几日有些事需要处理,你平日里若没有别的事,便不要离开寝殿。” 苏娆被他说的惴惴不安:“我为何不要离开寝殿?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这话问的其实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凌重衍既然已经说不想让她离开,那么他想要做的事,也必定是不想告知她的。 果然,苏娆听见他说:“这些你不必知悉,娆娆,你乖乖等我,好不好?” 苏娆想,也许是因为凌重衍的性子太过冷清,他这样稍微的温声细语,自己便受用的很。 她听见自己妥协的声音,她说:“好……但是你要每日回来陪我睡觉的。” 凌重衍说:“我答应你。” 苏娆将脸埋在他怀中,便不说话了。 后来的两天,凌重衍白日里几乎都不再寝殿。只有到了晚膳之际,才会准时回来。 苏娆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看丞相府如今风平浪静的样子,大概是没有出什么岔子的。 苏娆知道这样的揣测,虽然十之八九是对的,可是也不能确凿无疑。但她身边的人都是凌重衍的心腹,他们根本不可能将凌重衍的动向告诉他。 苏娆只能猜测。 也正是因为猜测,苏娆内心深处其实是不安的。 这份不安并不源于对凌重衍的不信任,而是源于那满级的黑化值。 苏娆比谁都意味着这代表着什么。 他害怕他会对丞相府的人做什么,确切的说,是对周颐莲做什么。 凌重衍那天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喜欢周颐莲接近自己,在这份不喜欢的催化下,他的手段会如何,苏娆不敢细想。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六) 凌重衍那天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喜欢周颐莲接近自己,在这份不喜欢的催化下,他的手段会如何,苏娆不敢细想。 只是白日里,她再怎么多虑,寝殿里除了安静些,倒也没有任何异样。 多想无益,苏娆搜罗了些民间话本,日子还是过的充实平静。 只是这天夜里,苏娆察觉了异样。 原本日日都会适时回来的凌重衍,这天夜里直到晚膳的时辰过了,依旧没有回来。 苏娆食不知味的用完晚膳,想了又想,还是对一旁侍候的婢女说:“太子有没有说,他今晚是去了哪里?” 婢女咬着唇,一时半刻都是支支吾吾的模样,仿佛苏娆问出口的,是如何天大的难题。 苏娆见她这个样子,便猜到了凌重衍约莫是真的有事隐瞒。 她心中一沉,拿着筷箸的手用力了几分,指骨都有些泛白。 “本妃在问你话!”她加重了语气,眼神也多了凌厉。 苏娆一贯是待下宽容的,这样的大动肝火,婢女登时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太子妃……太子殿下的行踪,奴婢不敢说。” 苏娆听得连连点头,反而平静了下去。 她没有再为难婢女,而是直接起身,道:“你既然不说,本妃便自己出去找。” 只是她还没有迈出两步,就被婢女死死抱住腰身:“太子妃……您若是出去了,我们这一殿的奴才,恐怕都是不得好死。” “奴婢身份卑贱,死不足惜,不敢求太子妃垂怜,可是奴婢家中还有老妪,实在是不敢先死一步!还求太子妃体恤!” 苏娆没有想到,凌重衍竟然下了这样的死命令。 她顿住脚步,低头望向抱着自己哭嚎不止的婢女,语气复杂:“你方才说的,是太子亲口下的命令,是吗?” 婢女不敢回道,可是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说,她所说的一切猜测的,都是真的。 夜凉如水,外边的雪纷扬如絮,没有休止的意思。 苏娆听见自己妥协的声音,她说:“放开我,我不出去了。” 婢女喜极而泣,放开苏娆的下一刻,便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正殿,芙蓉翠苑。 半个时辰前,柳素萋坐在苏伏枥身侧,拘谨不安的看着主位上的凌重衍。 这个年轻的男人便是当朝太子,掩在半张玉制面具后的面容温雅,就这么坐在那里不说话,一身气质便深不可测,浑身散发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柳素萋久处人下,对于这样的天之骄子,哪怕他是自己的小辈,也难免生出恐惧之感来。 凌重衍的目光淡淡扫过苏伏枥,语气平稳:“苏丞相怎么突然将柳姨娘抬为平妻了?” 苏伏枥笑容讨好的看着凌重衍,从座位上起身,上前一步跪下。 他明明礼节周到,可是因为身上已经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气质,并不会叫人觉得新诚。 苏伏枥年少时也是一表人材,如今容貌尚未老去,但是细细去看,眉眼间已经没有半分热忱,都是说不出的算计。 此时,他看向凌重衍,缓缓道:“素萋这些年一个人在庵内为苏家祈福,实在是大功一件。况且她又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女子,总归不能亏待。” 苏伏枥话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道:“此番臣便是想问殿下,能否替素萋去陛下面前讨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分?” 凌重衍眸色冷淡,他拿过一旁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 苏伏枥见他不动声色的样子,心中更是焦急,偏偏他还不能表露出来,心中真是火烧火燎的急迫。 “孤会和父皇说的。”他放下杯盏,淡淡道:“准了。” 苏伏枥难掩喜色,连忙道:“多谢太子殿下。” 凌重衍不置可否,并没有想虚与委蛇,客套一二的意思。 苏伏枥也不介意,自顾自的站起来,道:“太子殿下,这也到该用晚膳的时间了,晚间不如一道用膳吧。” 凌重衍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沿,闻言指尖微顿,之后便若有所思的敛眸,道:“那便一道吧。” 苏伏枥连连称是,急不可待地说:“臣这就安排下去。” ──── 苏伏枥准备的晚宴,在芙蓉翠苑的凉亭之内,凉亭四面用屏风挡住风雪,里面燃着暖融融的炭火。 这地方倒是清幽宁静,是凌重衍会喜欢的样式。看得出,这顿晚宴的布置装点之人,没有少花心思。 苏伏枥是随着凌重衍一道进来的,两人坐下没有多久,周颐莲便带着柳素萋和苏锦瑟到场了。 众人请过安之后,便各自落座。 今日苏锦瑟穿一件铅素红的长裙,上面绣着金线勾勒的穿花牡丹,称得她整个人华贵姝色,无双惊艳。 这样的容貌,若是寻常男人,是无论如何都会多侧目几眼的。 可是凌重衍从始至终冷眼旁观,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周颐莲以为凌重衍只是在出神,没有留心,便对苏锦瑟说:“娆儿,快给殿下斟酒。” 凌重衍的眼神,这才缓缓落在了已经满脸通红的苏锦瑟身上。 他启唇,嗓音清润疏冷:“娆儿?” 苏锦瑟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凌重衍是在喊自己。 她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正是臣女。” “孤听丞相说,生养你的柳姨娘已经是平妻了。”凌重衍目光落在苏锦瑟不安交叠的双手上,缓缓说出了后半句:“既然已经是平妻了,那么往后你不是庶女,便也同从前划清界限,换个名字吧。” 苏锦瑟愣住,一时没有回过神。 “太子殿下可是不喜欢臣女的名字?”苏锦瑟咬了咬唇,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这名字原本就不是她的,她自己也不喜欢。 可是她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仅仅是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孤很喜欢。”凌重衍在苏锦瑟的惴惴不安中,缓缓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些许尖锐:“你同这名字,不相配。”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七) “这个名字,孤很喜欢。”凌重衍在苏锦瑟的惴惴不安中,缓缓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些许尖锐:“你同这名字,不相配。” 苏锦瑟眼前一阵发黑,她强忍酸楚咬着唇,半晌,才道:“臣女会回去改名的。” 周颐莲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出。 她又想到这名字原本是苏娆的,不由得在心中又一次暗骂她是灾星。 自己的女儿,这是被牵连了。 她心疼的看着苏锦瑟眼眶通红的模样,下一刻不假思索的开口:“太子殿下,小女这名字我同柳夫人会一同帮她重起,太子殿下莫要因为这件事对小女有什么芥蒂。” 凌重衍语调讳莫如深:“没有芥蒂。” 周颐莲心口一松,喜道:“那便好,臣妇唯恐小女冲撞了殿下。” 后来的席间用饭,还算是安稳。 只是饭过一半,周颐莲突然起身,说自己不胜酒力,便让柳素萋搀扶着自己离开。 苏伏枥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凌重衍的反应,一边对坐在席位上,还在闷闷不乐的苏锦瑟使眼色。 凌重衍将他的小动作全部收于眼底,表面上,却是没有半分反应。 直到苏伏枥开口,道:“太子殿下,外边风雪大,臣的妻子忘记拿大氅了,臣担心她受凉,这就先帮她送过去了。” 苏伏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拿过那件被周颐莲“不小心”遗忘的外衣。 偌大的丞相府,怎么会连一个帮忙拿衣裳的侍女都没有? 凌重衍太明白苏伏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送外衣是假的,想要让自己同苏锦瑟独处是真。 他不动声色的挑眉,语调冷淡,听不出端倪:“丞相确定要亲自送这件衣裳吗?” 苏伏枥一愣,他自然是知道凌重衍会察觉他们的用意,可是苏娆和锦瑟都是丞相府的女儿,他若是真的想要得到丞相府的完全归顺,那么将两者都收入府中,怎么看都是万全之法。 苏伏枥这般想着,心念稍定,语气恭敬地说:“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便让小女留下来侍候吧。” 这句话,算是挑破了最后一层纱纸。 凌重衍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轻敛眸色,语调淡若无物:“孤的性情不好,恐冲撞了丞相的女儿。” 苏伏枥和苏锦瑟都没有听出凌重衍话语中的深意,他们都以为,这是半推半就答应的意思。 苏伏枥脸上一喜,道:“自然是无妨的,殿下莫要为了这种小事忧心。” 凌重衍终于正眼看了苏锦瑟一眼,只不过那视线,并未过多停留。 “丞相既然不见怪,便让她留下吧。” 苏伏枥大喜,看向脸色酡红的苏锦瑟,道:“多谢陛下垂爱,不瞒殿下说,小女虽是素萋所出,并非正房之子,可是她才是臣最珍爱的女儿。” 手中的茶盏余温已褪尽,雪深浓重,外面已是一片昏暗。 凌重衍没有评判苏伏枥的话,只是道:“丞相还是让下人掌着宫灯吧,雪深路滑,小心为好。” 苏伏枥笑着道:“多谢殿下体谅。” 等到苏伏枥离开,轩榭里只剩下苏锦瑟和凌重衍二人。 苏锦瑟见始终凌重衍沉默不语,不仅没有退缩之意,反而越发渴慕了。 不愧是当朝太子,周身气质凌然,凌烈清冷。 苏锦瑟心中忐忑,犹豫了半晌,还是大着胆子走向他。 少女秾纤合度的身子婀娜,腰间的缎带勾勒出姣好的腰身。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向凌重衍,之后在他面前缓缓跪下。 “殿下,臣女……有事相求。”她说着话,雾气朦胧的眼睛望向凌重衍,说不出的娇柔可怜。 凌重衍却是态度冷淡,他不着痕迹的避开苏锦瑟试图放在自己长靴上的手,疏离冰冷:“何事相求?” “殿下……”苏锦瑟语气哀切:“臣女对殿下钦慕已久,可否求得殿下垂爱?臣女不敢奢求名分,只要能进东宫,无论是侧妃还是妾室,都无妨。” 这一段话实在是我见犹怜,顾全大局,想来放在寻常男子身上,怎样都会激起几分怜香惜玉之情。 可是凌重衍依旧冷淡的看着她,神色中除了淡漠,找不到旁的形容。 他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雅致,疏冷:“妾室?” 似是讥诮。 苏锦瑟没有想过,凌重衍会这样不留情面。 她咬了咬牙,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才柔声道:“只要能陪在太子身边,是什么名分,都不重要。” 短暂的沉默后,凌重衍说出口的话,却让苏锦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用没有一丝丝温切可言的声音说:“若是真的如你所说,你不在意,当初又怎么会让娆娆冒充你嫁于我。我说的对吗?苏锦瑟。” 他能问出口,已然不是试探,而是陈述。 苏锦瑟惊恐莫名的看着凌重衍,她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连眼神都是呆滞的,好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问凌重衍:“太子殿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重衍嗤笑,笑意掺了毒。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身后帷幔的一角,看着夜色下结冰的湖面,眸色晦暗:“娆娆嫁进东宫那天,孤就已经知道了。若不是怕欺君之罪牵连于她,你以为我会让丞相府中人活到今日?” 苏锦瑟听到原由,一双眼睛瞪得死大,连呼吸都是紊乱的。 她看着凌重衍温润雅致的侧脸,死死咬紧牙关,在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 “殿下喜欢她?” 凌重衍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今夜的第一抹真切笑意。 他说:“非常喜欢。” 苏锦瑟她难以置信,虚软无力的半跪半坐在地上,只觉得这个脑子嗡嗡作响。 半晌,她才道:“太子殿下既是早就已经知道,为何还要在父亲面前做这些虚与委蛇的事?” 凌重衍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苏锦瑟养在深闺,从小便是生活在蜜罐调油的环境中,凌重衍这样叵测的心机,深不见底的谋算,她根本招架不住。 直到此时此刻,凌重衍在她面前缓缓起身,她才后知后觉危险逼近。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八) 直到此时此刻,凌重衍在她面前缓缓起身,她才后知后觉危险逼近。 苏锦瑟用手撑着地,下意识往后退。 而凌重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死寂沉沉的目光,里面都是……杀意。 他的嗓音是温润的,带着低哑清冽,极端的动听。 此刻,他用这般动听的嗓音缓缓道:“你活着一天,丞相府的人都不会安分。为了娆娆能无忧无虑的活着,你……必须死。” 苏锦瑟怎么都想不到,凌重衍会对自己有这么强烈的杀意。 极端恐慌之下,她踉跄着就想往外跑去,直到听见凌重衍的声音,在她身后不急不缓的响起。 他说:“少费些力气,孤还能叫你死得好看一些。” 苏锦瑟颤颤巍巍的顿住脚步,终于开始后悔。 她做什么一定要当太子妃呢?凌重衍暴戾名声在外,只不过是对苏娆一人生了例外罢了。 她为什么非要不甘心,赌他会答应自己忝居东宫。 苏锦瑟哭的妆容都花了,这次已经是彻底的泣不成声:“太子殿下……我不会了……我马上就嫁人,绝不会给太子妃造成一点点影响。” 凌重衍不为所动的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底有清淡的戾气:“你用着她的名字,就已经对孤造成影响了。谁准你用娆娆的名字的?嗯?” 苏锦瑟在凌重衍的话语中,听出了不可转圜的决然。 竟是这样杀机毕现。 “太子殿下……” “孤听闻你不会凫水?”凌重衍在她面前倾身蹲下,在后者惶恐不安的惨淡表情中,笑得极端动人。 他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那就跳下去,孤还能赏你一个全尸。” 苏锦瑟绝望地想,凌重衍不是暴戾恣睢,他根本就是毫无人性。 ──── 苏娆听见苏锦瑟溺水的消息时,凌重衍正从外边回来。 他穿着黑色的玄衣,夜色月光之下,面容皎洁。 苏娆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来,没有说话。 后者抬手,摸了摸她软而凉的面容,语调很轻柔:“晚上用了些什么?我不在,娆娆有好好吃饭吗?” 【爱意值:30%】 苏娆诧然,一时竟是愣住。 苏锦瑟的死和这爱意值的消息一前一后,中间似乎有什么关联。 侍女们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见状皆是安静退下,还替二人关上了门扉。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苏娆回过神,正想问凌重衍苏锦瑟的死讯是怎么一回事,后者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间,他笑意模糊,性感温柔。 苏娆听见他说:“从前不是问我何时圆房吗?就今日,好不好?” 苏娆不得不承认,凌重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中的蛊惑性太重。 他没有给苏娆犹豫的机会,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具上,一边亲吻她的唇角,一边循循善诱,柔声说:“娆娆,我只让你一个人替我摘下面具。” 苏娆的心软的厉害。 她明明知道他有事隐瞒,可是却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要求。 这是苏娆第二次摘下凌重衍的面具。不同于上次,是她未经允许而为,这次,是凌重衍让她摘下的。 她看见他面具后的容貌,和从前的每个世界,都别无二致。 还是那样漂亮,眼角的泪痣在烛火下是淡淡的红,衬的他狭长幽深的桃花眼更加动人。 他亲吻她的唇角,用低哑温柔的声音说:“今天晚上不要问别人,好不好?” 苏娆眼睫颤了颤,到底还是轻声说:“好。” 怎么会不好呢? 这是她的阿衍啊。 苏娆想,凌重衍不是善类,自己也实在不是个好人。 被凌重衍横抱起的那刻,苏娆听见他胸口处快促的心跳。 这样的心跳,如同一剂稳定人心的良药。 在告诉她,她的阿衍现在好好的,正在好好活着。 苏娆的眼眶有些烫,情不自禁的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凌重衍的腰身一瞬僵住,之后低下头看向苏娆,眼底的笑意温柔如水。 苏娆被他放在柔软的床榻里。 他轻吻她的指尖,用很低哑的声音说:“娆娆,孤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人。” 苏娆鼻尖还是红红的,却笑得很甜很甜。 “阿衍,我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凌重衍想,自己其实早就爱上苏娆了。只是后知后觉,一直到今夜才发觉而已。 他原本并不想要苏锦瑟的性命的,可是当他亲耳听见她用苏娆的名字时,杀心便再也没有扼制下去过。 今夜,他原本不过是想给苏锦瑟一个教训。之后让她早早嫁了,便也就罢了。可最后,他到底没有容忍她继续活下去。 他自诩冷静,步步为营,却因为她,偏激的不成样子。 而今夜,他一直隐忍的感情,终于控制不住。他爱苏娆,初见时,第一眼,便心动了。 所谓头疾,也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能够留下她的借口罢了。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舍得杀她。 红烛帐暖,整整一夜。 苏娆能感觉到凌重衍的呼吸,在自己耳畔,是温热的。 他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到了最后的时候,苏娆模模糊糊的听见了爱你二字。 她强打起精神,捏着他的手臂软声说:“阿衍……我不喜欢旁人说你暴戾。” 她说完,凌重衍眸色微沉,动作却重了些。 她实在消受不住,困倦让她的意识开始不真切。 隐约中似乎听见凌重衍说了个好字。 【爱意值:60%】 她没有听的太真切,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凌重衍抱着她,等她彻底熟睡了,才从床上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大概是怕扰醒了她。 屋外,晨光熹微,却还是冰雪肆虐,完全不同于屋内的温暖如春。 而就是这样的凛冽天气,苏伏枥和周颐莲已经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 凌重衍穿着月白的缎袍,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没有带上面具,露出来的面容清贵优雅,无人能出其右的雅致。什么样貌可怖的谣言,顿时成了笑话。 苏伏枥在朝为官多年,知道凌重衍的面具是从来不离身的,此番,却摘下了。 (本章完) 非她不欢(十九) 苏伏枥在朝为官多年,知道凌重衍的面具是从来不离身的,此番,却摘下了。 他先是一愣,之后才想到自己此行的来意。 只是他正欲开口,凌重衍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眯眸,眼中的神色堪称冷酷。 苏伏枥是识趣的,见状便也隐忍不发了。 眼前的人是当朝太子,他就算丧女之痛再如何锥心刺骨,也不能不管阖族上下的安危。 可是他这么想,不代表周颐莲也这么想。 苏锦瑟的死已经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此番苏伏枥的沉默,无异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太子殿下!里面的女人根本不是丞相府嫡女!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为了荣华富贵,想方设法取代锦瑟嫁给你!如今锦瑟的死,必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伏枥脸色铁青,厉声呵斥周颐莲:“贱人!你别在太子殿下面前口出狂言!” 周颐莲冷笑,正想据理力争,却听见凌重衍已经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 他说:“孤的耐心不好,你们若是想说,就去前厅说。娆娆刚刚睡下,若是将她吵醒了,孤不确定孤会对你做些什么。” 周颐莲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她神情恍惚的看着凌重衍:“太子殿下,你喊她什么?” “娆娆,孤的太子妃,只能是苏娆。”凌重衍说到这里。语气不耐:“丞相夫人殿前失仪,将她带走!” 凌重衍竟然已经知道了嫁过去的是苏娆,却还是不动声色,显然对他的这个女儿是另眼相看的。 苏伏枥审时度势之后,硬着头皮开口:“太子殿下,这毕竟是丞相府,臣妻就算有什么错,这般大动干戈,她往后在丞相府要如何驭下,如何立足?” 凌重衍没有理会,冷睨着他们二人,面色冷漠,一言不发。 墨痕从一旁走来,带着东宫的侍卫,不管周颐莲的抗拒,拖着她往外走去。 “丞相夫人,得罪了。”他虽然语气恭敬,但是做出来的事却没有一丝丝转圜的余地。 苏伏枥的脸色也已经难堪又疲惫,他看着凌重衍冷漠的面色,咬牙道:“还请太子殿下同臣去前厅,臣有话要说。” “正好,孤也有话,想要同你说。” 凌重衍在离开前,掩上了苏娆的房门…… 前厅。 苏伏枥坐在凌重衍的右下侧,眼眶通红:“太子殿下,小女的死,是否该给臣一个交代?” “你想要什么交代?”凌重衍睨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弭于无:“孤不问你欺君之罪,你倒是上来给孤讨说法了?” 他的语调不算重,可是威胁的口吻,丝丝入扣。 苏伏枥几乎是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凌重衍这样单刀直入,他的神情顿时狼狈不堪。 他甚至不敢看凌重衍的面容,只是嗫嚅着说:“太子殿下,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苏伏枥,你自己心中清楚。”凌重衍冷哼一声,缓缓道:“你若在这和我追究苏锦瑟的死,我便要和你追究这欺君之罪了。” “太子殿下……”苏伏枥脸色惨白,几乎跪不住。 这件事若是传到天子耳中,他就算是丞相,恐怕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凌重衍这番话,打蛇三寸,字字戳心。 苏伏枥将身子跪伏得更低,寒冬风雪,他竟是出了一身汗:“太子殿下……臣冤枉!” 凌重衍声色淡淡:“你若是安分些,莫要节外生枝,你自然是冤枉的。” “您这话是何意?”苏伏枥有些不敢相信。 凌重衍字字轻慢:“你若是好好将娆娆当作你的嫡女,孤自然也会好好对待你丞相府。” 苏伏枥虽然想不通,为何凌重衍会对苏娆青眼有加。可今日种种,他又不能不信。 昨夜苏锦瑟的死讯传来时,他还觉得,这件事随是太子所为,但估摸也是锦瑟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太子。 他为女打抱不平,天经地义。 可是他怎么会料到,凌重衍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苏娆而杀了他的锦瑟。 他甚至从一开始,就知道苏娆是假冒的。 他竟对她偏爱至此…… 苏伏枥一阵恶寒,脸色宛若死人。 凌重衍步伐从容,一步步走到苏伏枥面前。 他还是那般平直的语调,听不出安慰之意:“丞相府既然马上就要操办丧事,孤和娆娆就不久留了。” “殿下……”苏伏枥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凌重衍的目光时,咽下了所有话语。 他只是恭敬地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路平安。” 凌重衍再度开口,是陡然温和的语调。 他说:“娆娆身子柔弱,孤不舍得她生一点气。你们丞相府若是让她有半分不悦难过,孤必会让你丞相府上下不宁。当然,娆娆若是想要你们平平安安,孤登基之后,也能保你丞相府荣宠万千。” 一段话,俨然就是不加掩饰的威逼利诱。 苏伏枥听得真切,脸色乍青乍白,一片惨淡。 他扯着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来:“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必定不会让太子妃因丞相府中的琐事而挂心的。” 凌重衍没有回应,他举步离开,有侍女上前替他打伞。风雪从伞的边沿吹进,落在他的发上。 远远的看,怎么都是温吞矜贵的公子。 又有谁能想到,这个俊美的公子,就是逼死他女儿的罪魁祸首。 苏伏枥呼吸不稳,一双眼睛满是酸涩。 他的锦瑟,终究是枉死了。 …… 苏娆其实很早就醒了。 周颐莲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她迷迷糊糊听见了,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等到凌重衍阖上房门离开后,她便直接起身了。 她坐在窗台边的软榻上,用木棱将窗户微微抬起一个角。 窗外漫漫的雪色,有时会从缝隙中飘进来。 这是苏娆故意为之,冷意,会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她低估了黑月光的手段,可是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爱意。 短短一天而已,爱意竟能涌到60%。这只能说明,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对自己心动了。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 短短一天而已,爱意竟能涌到60%。这只能说明,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对自己心动了。 她又是高兴又是不安,高兴他对自己不是全然无意,不安却是因为怕他业债太重,反噬自身。 苏娆想,自己如何都不能算一个好人。 扪心自问,事到如今她最在意的,并非死去的苏锦瑟,而是凌重衍。 她怕他遭到反噬。 就如同……上个世界一般。 房门在此时被人从外面推开,苏娆看见凌重衍走向自己。 他穿着月白的长衫,身姿落拓如玉。 苏娆想起昨夜,她摘下他的面具后,他说:“娆娆,既然是你摘下的,我便不会轻易戴上。” 她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 而后者的目光先是落在窗棂上,之后,他将苏娆搂进怀中,将窗棂挥下。 苏娆捏着他的衣角,眼底的光彩潋滟。 凌重衍看的心软,轻声道:“做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苏娆轻轻环住他的腰,任由他用力抱住自己。 她用很轻微的声音说:“今早,我听见周颐莲说的话了,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明显感觉到他腰身骤紧。 “是真的。”凌重衍摸着她的发,语调温和:“娆娆,不要想这些,你乖乖的,我带你回东宫。” 苏娆无从拒绝。 现如今,一味留下,只不过让事情更糟而已。 她没有问凌重衍为何要对苏锦瑟痛下杀手,按照她对这位他的了解,这个答案,肯定与自己有关。 苏娆缓缓闭上眼,在凌重衍的抚摸下,一字一顿:“阿衍,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不许为了我杀人。” 凌重衍掩去眸中的晦暗,不露痕迹地说:“好,不会了。” 至少,不会再让你知道…… 凌重衍带着苏娆离开时,外边的雪还没有停。 苏伏枥带着丞相府上下在门口相送,其中包括方才神情激昂的周颐莲。众人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苏锦瑟一事。 苏娆被凌重衍握着手,从周颐莲身边经过时,明显看见她肩膀耸动,整张脸一瞬漫上恨意。 死的人是她的女儿,不恨才是奇怪。 苏娆不敢面对这样的眼神,可是凌重衍似乎习以为常了。 他淡淡睨着周颐莲,开口时,语调淡漠:“丞相夫人若是身体不适,大可不必相送。” “太子殿下误会了,臣的贱内一切都好。只是此番送别太子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心中不舍罢了。”苏伏枥说完,便拼命向周颐莲使眼色。 后者终于微微镇定下来,她看着苏娆,扯出一抹笑来:“确实不舍,毕竟臣妇只有苏娆一个女儿。” 苏娆也淡淡的回以一笑,只是这笑在周颐莲眼中,轻而易举就被曲解成示威之意。 为母则刚,她在凌重衍强大的压迫感下,突然说:“太子殿下,可否让我们母女二人说几句话。” “夫人!”苏伏枥咬牙切齿的喊她,警告无奈皆有:“事已至此,太子殿下会好好善待我们的女儿!你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周颐莲心中已是一片冰冷,她权当没有听见,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凌重衍。 而凌重衍眸中戾气深刻,他额角的青筋狰狞,怒意昭彰,拉着苏娆就想往身后带。 可是苏娆挣开了凌重衍的手,反而走向了周颐莲:“母亲,我们去一旁详谈吧。” 凌重衍脸色清晰可见的阴沉下去。 他开口,声音已经掺了霜雪,冷意刺骨:“孤平素最是护短,丞相夫人还是不要同孤的太子妃相谈太久,孤若是等急了,只怕会闹出什么事来。届时,只怕是你丞相府不好收场。” 周颐莲身形摇晃,脸色苍白的笑笑,“殿下放心,很快就好。” 确实是很快就好了,周颐莲拉着苏娆走到一边,只说了两句话。 她说:“锦瑟是怎么无辜枉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苏娆,你如今是宠眷正盛,可按照太子殿下这般暴戾的性格,你有朝一日触怒他,也会是一条死路。” 周颐莲说到这里时,苏娆还是很平静的笑笑:“多谢母亲挂心。” 周颐莲见状,冷笑一声,再度说出的话,却让苏娆变了脸色。 她说:“太子殿下这般生杀随意,早晚有一天也会人心向背。试问历朝历代,有几个暴君能有好下场?” 苏娆的脸色便白了下去。 她无从反驳,只能这么僵站着。 而周颐莲心中一阵快意,笑意隐约透着狰狞,缓缓说出满是警告的话语:“苏娆,我倒要看看,你和他,究竟几时完。” 言犹在耳,苏娆心绪未宁。 马车上,凌重衍将她揽进怀中,他指腹间的薄茧摩挲着她的手心。 她听见他笑着道:“手心这么凉,她同你说了什么?” 苏娆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拉回了思绪。 她蓦然抬眼,撞进他明明笑着,却没有笑意的眸子中。 苏娆到底是轻轻抱住了他。 她的嗓音有些颤抖:“阿衍……你做的事我其实知道。可是比起对旁人的歉疚,我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凌重衍想过苏娆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却没有想过,她会说,她不在意旁人,她只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 凌重衍眼底温软,亲吻她的额角:“我会长命百岁的,我若是死了,娆娆往后要怎么办?” 【黑化值:95%】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苏娆终于听见了关于黑化值的消息。 她唇角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将脸依偎在凌重衍的怀中,面容是满足。 “阿衍,我相信你。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凌重衍听着她没有任何防备的话,心也是柔软得厉害。 而此时,在马车内温馨的气氛之下,两人也终于抵达了东宫。 墨痕替两人拉开车帷,道:“殿下,外边风雪很大,是否要让府中人带一顶轿辇出来接太子妃?” 可还没等凌重衍开口,苏娆已经旁若无人的勾住他的脖颈。 她拉长的声线,笑意甜软:“我要阿衍抱着我进去。” 墨痕脸色一变。 偏偏凌重衍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他用一种墨痕从未听过的柔软语调说:“好,我抱着你。”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一) 墨痕脸色一变。 偏偏凌重衍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他用一种墨痕从未听过的柔软语调说:“好,我抱着你。”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宠溺,墨痕在里面听出了不属于凌重衍的温柔。 这样的太子殿下,他从未见过…… 这趟省亲,让苏娆从全京城最让人同情的太子妃,一跃成为了京城所有女子争相羡慕的对象。 毕竟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无微不至,恨不能摘星捧月将她护在手中。 苏娆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府内上下,对她皆是恭敬无比。 凌重衍从丞相府回来后,便结束了这几日少有的悠闲,开始要像往日一般上朝了。 外边的天色还是昏暗的,苏娆躲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着眼看着凌重衍。 他正在穿官服,是朱红色的绸料,腰间是黑色的绦带,上面镶嵌着一块剔透的玉。 他摘下了面具,整个人便少了许多平日里的疏离和不好亲近,雅致之感浓烈,甚至掩盖了他眉眼中的暗沉戾气。 这官服,衬得他整个人更是肤色白皙,温润如玉。 苏娆笑眯眯的看着他,在床上像小猫似的滚了一圈,才道:“今日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样的娇憨,实在是招人疼得紧。 凌重衍心中激荡温柔,笑着去亲她的眉眼。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耐心道:“下朝了我要去一趟典狱司,这几日没有过去,庭狱中琐事颇多。” 苏娆听着,忙不迭地说:“那,我可以同你一道去吗?” 凌重衍捏着她的鼻尖,道:“血腥腌臢的地方,你去做什么?” 苏娆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捏他官服的下摆:“想去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凌重衍替她将被子掖好:“你乖乖等着我回来。” 苏娆有些失望的哼了一声。 凌重衍对她十分骄纵,便也叫她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偏偏两个人都不觉得不妥,也都乐在其中。 凌重衍走后,苏娆便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样冷的天气,还是睡觉最香。 …… 金銮殿。 依旧是循规蹈矩的日日奏报,请安。 一众臣子在一切结束后,齐齐跪下。 “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天子看着站在苏伏枥身侧的凌重衍,沉声道:“诸位爱卿退下吧。太子,你到御书房来一趟。” 凌重衍抬眸,波澜不惊:“是。” 御书房内,天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凌重衍,仿佛没有看见他今日摘下面具的异样。 天子嗤笑:“你不问问,朕今日传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父皇既然会说,儿臣又何须猜测?”凌重衍敛眸,语气平静。 那御前太监正在替天子侍候笔墨,听着凌重衍的话,顿时一阵冷汗。 “哼,你倒是个嘴硬的!”天子显然怒气加深,看着凌重衍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尖锐:“朕倒是要问问你,苏伏枥家中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父皇在说什么?”凌重衍神情漠然:“苏伏枥家中发生了什么,儿臣又怎么会知情?” “你不知情?”天子气极反笑,原本就因为病重而难看不已的脸色,更是铁青:“那女子见过你之后便死了,你说你不知情?” 天子说到这里,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你是朕的孩子,朕比谁都明白你的心思毒辣!” “儿臣心思毒辣?”凌重衍低声重复这句话,之后却是淡淡笑了:“儿臣如今这个样子,不正是父皇想要看见的吗?这九五至尊的位子,坐上去的人若是不够冰冷,又怎么能坐得住?” “父皇忘记了吗?这是当初您同我说的话。”凌重衍言毕,躬身作揖:“若无旁的事,儿臣这便就离开了。庭狱诸多琐事,儿臣先行一步。” 他说完,不再理会天子的反应,举步便要离开。 天子忍了又忍,但都还是按耐住了火气,道:“苏伏枥如今在朝堂之上威望颇高,你既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之后想要拿捏,便也是易如反掌。” 凌重衍的眸色彻底冰冷下去,他抬眸,看着高位之上的男人,语气冷沉:“凌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直呼天子的名讳,不顾御前太监还在,半分薄面也不留。 天子却是愉悦般的笑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太子,你真的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吗?你和丞相府的那些动作,朕早就知道。” 天子没有将话挑明,只是看着凌重衍沉如水的冷戾面色,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如今对太子妃如何虚情假意朕不管,但是日后,你若是登基了,她仅剩的价值,就是成为你扳倒丞相府的棋子。” 天子拿过饱蘸墨汁的毛笔,缓缓道:“这样出身低贱的女子,配不上皇后的名分。封个妃位,已是足矣。” 凌重衍漠然的看着天子自说自话的模样,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若是论谋算,天子又怎么会差? 凌重衍想起了一些旧事的片段,他的指尖嵌进肉里,尖锐的痛意。 他想要保下的人,便绝不许旁人再动一根头发。 而凌重衍离开之后,天子才掩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那御前太监连忙拿出丹药,喂给天子,忧愁道:“陛下如今这样,当真是要保重龙体了。” “保不保重又有什么分别?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活不了多久了。”天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掌心的淡淡血色。 他只希望,太子能真的如他所愿,好好护好这大好河山。而他,会替他将路一一铺好。 无论最后,他是否会怨恨自己。 既是要做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便要舍弃许多东西。 这是他替他做出的选择…… 庭狱。 幽深昏暗的窄长道路,两边都是小小的牢狱。里面所关押的犯人,无一不是形容枯槁,满身血污。 而此时,最深处的刑房,有惨叫声响起。 众人见怪不怪,脸上的表情堪称麻木不仁。 凌重衍将箭镞一根根缓缓推进面目狰狞的男人大腿内,神情冷静平淡。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二) 凌重衍将箭镞一根根缓缓推进面目狰狞的男人大腿内,神情冷静平淡。 这箭镞事先用烈火炙烤,插入人的身体,便有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 受刑的男人只捱到第三根,就面容满是惊慌恐惧,颤抖着声音,哑声道:“太子殿下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凌重衍停下手中的动作,不顾男人的痛嚎,将他腿上的箭镞一根根毫不拖泥带水的拔了出来。 伴随着男人惨烈的嚎叫,他淡声吩咐:“给他止血,好好审。” 墨痕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是,属下这就去办。” 一旁的侍从手中拿着托盘,凌重衍拿过上面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擦净手上的血污。 他摘下了面具,温雅的面容如画,眉眼深邃动人,偏偏因为气质太冷漠,十足的瘆人, 他平静地说:“不必顾及他的身份,往后这种硬骨头,只要留着一口气,怎么折腾都行。” “属下明白。”墨痕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男人,暗暗叹息。 好歹是别国贵族,在太子殿下手中,竟是被折腾得如此可怜。 自古对战俘,总是宽宥为上。偏偏太子殿下毫不避讳,百无禁忌。 如今这样的场景,不得不叫人觉得唏嘘。 而此时,有侍卫从外边跑进来。 他跪在凌重衍面前,语气不安:“太子殿下,太子妃在外面,她说她要进来。属下等劝不住,太子妃如今已经进来了。” “太子妃跑的实在……实在太快了,属下等没有跟住。” 最后一句,摧垮了凌重衍的理智, 他的眉心一跳,看向侍卫的眼神骇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竟敢让太子妃一个人进来!进来便算了,你们竟还能将人给跟丢?” 侍卫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整个人都在发抖。 墨痕见状,硬着头皮开口:“殿下,先去找太子妃才是正事。” 凌重衍面色阴晴不定,挥袖离开那刻,冷声道:“今日执勤一干人等,自去领罚。” 侍卫哪里敢犹豫,连忙道:“属下明白。” 而此时,苏娆已经走进了庭狱的里面。 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犯人,他们大多数都已经在这里待了十数年,皆是未见过女色,如今看见苏娆,一个个都是眼冒绿光。 苏娆捏着手心的佛珠,感觉到上面有自己濡湿的汗水。 这佛珠是她去求的,过程之艰难,自不必说。 曾经也有人为了她,一跪一叩求过这个信物。而这次,一跪一叩的人成了她自己。 她想将这串佛珠送给凌重衍,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一份态度。 苏娆想的很清楚,她不能再让凌重衍掌管庭狱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黑化值想要降低,无异于天方夜谭。 一个日日手染人命的人,怎么可能生出温存良善之意。苏锦瑟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人命在凌重衍心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可是她若只是直言,凌重衍也是不会同意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亲自来这里找他。 一次不行,就两次。 她会逼着他,逼着他为了自己放弃。 总归,是不能让他继续天天和人命打交道的。 凌重衍找到苏娆的时候,她正站在一个刑房门口,看着里面染着血的刑具,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 凌重衍的心骤然缩紧,他走向她时,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动作。 可是他挡不住周边犯人恐惧的哀求:“太子殿下饶命!” 苏娆听见了这些求饶声,也听见了凌重衍的脚步声。 他从自己身后将自己抱住,清淡的冷香味中,还有有淡淡血腥。 苏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娆娆,一个人乱跑什么?我还有事要处理,我让人带你回家,好不好?” 凌重衍原本是想责备她的。 这样的污秽之地,她偏偏要进来,平白惹的自己担心。可是他看见她这样柔弱无依的模样,责备的话梗在喉中,吐不出半个字。 他甚至有些自责,自责自己怎么就让她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苏娆闻言,没有怎么酝酿,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说:“阿衍,我们以后都不要来这里了,好不好?” 凌重衍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娆娆,这是我的政务。” 苏娆用力将他推开,声音带着哭腔:“什么样的政务不能做,非要做这样的?我不喜欢你这样!我讨厌死了!” 也许是她的话太过不加修饰,直白又任性,周遭安静到没有一点点声音。 凌重衍的声音淡了些,他扣住苏娆的肩膀,却又不敢用力,声音也透着无力:“娆娆,不许闹了!” 苏娆觉得很生气。 她虽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更是真心在为他着想。这样日日喊打喊杀,总归是业债太重。 但凌重衍,他并不领情。 “我闹什么了!”苏娆的声音高了几度:“凌重衍,今日你若是不同我一道离开,今日你便不必来找我了!我不想见你!” 周遭,堪称死寂。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手段狠戾,不留情面。不要说这样的威胁,就算是好言好语的苦苦哀求,都不一定能叫他动容。 连墨痕见状也是眉头紧锁。 这太子妃,今日是疯了吗? 而苏娆见凌重衍不说话,实在气得厉害,她恶声恶气地说:“凌重衍,你不走,你非要留在这里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 言毕,她扭头就往外跑。 有丞相府侍卫想追过去,被凌重衍冷喝:“追什么追!孤真是将她惯坏了!” 墨痕闻言,心中觉得解气。 太子妃实在是太过恃宠而骄,怎么能有女子对夫君的正事这般指手画脚。 太子殿下虽说宠爱太子妃,但也还是有理智的。今日这般杀伐果决,不为儿女情长所扰,这才是他认识的太子殿下。 他顿感欣慰,正想问问凌重衍是否真的不用侍卫相送。却见凌重衍脸色复杂的看着通道尽头。 之后,他开口,说出了叫墨痕惊耳骇目的话。 他说:“孤和娆娆置什么气?他是关心孤才过来的。” 阿衍:娆娆不用哄我,我自己哄自己!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三) 他说:“孤和娆娆置什么气?他是关心孤才过来的。” 似是自我劝解,说完,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堪称无奈的笑意。 最后,他完全不顾众人的反应,快步往外走去。 墨痕和一干人等站在原地,气氛静的诡异,可谓鸦雀无声。 墨痕的心情很复杂。 这些人不知道,可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那位异国公主,不过是在新婚之夜叫人知会太子殿下,让他不要忙于政务冷待了自己,便被太子殿下赐死了。 可今日的苏娆,相比之下,岂止是一句捻虎须可涵盖。 她不仅干涉政务,还让太子殿下在一众手下面前下不来台。 可太子殿下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这究竟是怎样的情有独钟,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底线全无? 而此时,苏娆正躬着腰上马车,却在下一刻被人拦腰抱住。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凌重衍怀中。 苏娆的眼眶还是红的,软着声音开口,话语之间,鼻音很重:“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要忙你的正事吗?” 凌重衍心口闷闷的,偏偏又不舍得对她说重话,只能冷声对马车外不知所措的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回东宫!” 苏娆噗嗤一声笑了,之后又想到了方才的事,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她的眼眶和鼻尖都还是红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凌重衍看着她,半晌,叹了一口气:“你在众人面前叫孤颜面扫地,孤还没有生气,你气什么?” 他说着话,弯过她膝弯的手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后者痛吟了一声。 凌重衍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方才还有几分不悦,沉声道:“哪里受伤了?” 苏娆故意哼哼唧唧了半天,嘴一撅,道:“不要你管。” “旁的事我都可以不管,你想要我回来,我也回来了,但是娆娆,你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和我闹脾气。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庭狱里磕到碰到了?” 他语调里的担忧没有半分掺假,那样的真切明了。 苏娆鼻尖狠狠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凌重衍看她哭,更是心慌得不得了。 他掀开帷幔,对着外边的侍从低吼:“去太医院,把院判请到东宫!” 直到苏娆轻轻扯他的衣摆,他一身怒气,才有了收敛。 他转过身抱她,语气急切得不得了:“娆娆哪里不舒服?太医很快就到了,不怕。” 苏娆用手背去拭泪,之后,将手心那串湿热的佛珠,放在了凌重衍手中。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阿衍,我今早去了一趟寺庙。寺里的方丈说,这佛珠是开了光的圣物,只要心诚求取,就能化解戾气。” 凌重衍看着手中那串小小的珠子,不能形容的复杂感情,在心口弥漫。 苏娆见他不说话,决心再添一把火。 她一点点撩起裙裾,露出翻着乌青的膝盖。 苏娆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瞬不瞬的看着凌重衍。 她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震动。 苏娆装作不知,两分演八分真:“我没有受伤,只是早上跪多了,伤了膝盖。阿衍,没有什么事,不必劳烦太医。” 【爱意值:80%】 苏娆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凌重衍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尾音是发颤的,将自己抱得好紧好紧。 他说:“娆娆,我此生,都不会让你再跪任何人。” 他的话语这样认真,苏娆只觉得心蜷成小小的一团,又酸又甜的感觉泛滥开。 她仰着头去亲他的下巴,尾音勾缠,足够叫人失去理智。 “阿衍……”她的声音好甜,凌重衍就像被蛊惑一般,不受控制的低下头。 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而这次,他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字一句,足够慎重。 他说:“我答应你,我往后都不会去庭狱。娆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愿意为了你的心安妥协。” 苏娆鼻尖一酸,用力环住了他的腰。 她将脸贴在他的心口,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着。 马车驶入皇宫,在东宫门口停下。 墨痕看见凌重衍将苏娆从马车内抱出来,她的模样恬静,似乎是睡着了。 墨痕没有出声,替凌重衍屏退了要问安的宫人。 他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这么多年,这个苏娆,几乎让太子殿下破了所有了惯例。 这若是放在从前,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太子殿下对苏娆的纵容宠溺,让他彻底收了那些不敬之心。 这个女子是太子妃,若是不出意外,她也会是未来的皇后。 太子殿下爱她,便会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苏娆确实是睡着了,凌重衍把她放在卧榻上时,她无知无觉的翻了个身。 似乎有轻叹,掺着笑意。 苏娆听得不真切,之后就是门被掩上的声音。 墨痕站在门外,看见凌重衍出来,先是一愣,“太子殿下。” “院判什么时候能到?”凌重衍的面色冷清,没有半点在苏娆面前的温柔模样:“太医院到东宫这几步路,他要走多久?” 墨痕心头一跳,估摸了一下时间,语气保守:“按往常的惯例,还要一炷香的时间。” 凌重衍的脸色稍霁,淡声道:“让他快些过来,太子妃的伤耽误不得。” 墨痕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被太子殿下抱在怀中的苏娆,无论他怎么想,都不觉得她是有伤在身的模样。 可是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应下:“属下明白,属下就这命人过去催促。” ──── 孙院判觉得,自己在在皇宫内院生活了大半辈子,总归也算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可是此刻,他看见朦胧的屏风之后,那位速来心狠手辣,性情暴戾的太子殿下,对着太子妃膝盖上的淤青心疼皱眉时,还是觉得场面实在过分滑稽了一下。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这伤并无大碍,”孙院判跪在地上,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金疮药和红花油:“此两者分别日敷三次,不出两日,便可痊愈。” 孙院判这般说着,心中却是颇多微词。 这样的小伤,就算是不擦药,过个几日,也就好了。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四) 这样的小伤,就算是不擦药,过个几日,也就好了。太子殿下这样大动干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发生。 而凌重衍看着那两瓶药,皱着眉,嗓音冷沉:“孤知道了,药留下,你们退下。” 孙院判和墨痕跪在地上,行了跪拜礼,两人便离开了。 而凌重衍拿过地上的药,替苏娆一一敷上,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他怕惊扰了她,动作满满的小心翼翼,说不出的珍重。 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残暴冷血的人?亦或者说,再如何残暴无度,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也不过就是跌下神坛而已。 在没有遇见苏娆之前,凌重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一个女子膝盖上的淤青,心疼到心如刀绞。 “娆娆……”他轻声喊她的名字,指尖留恋的穿过她的发,嗓音足够叫人沉溺:“你放心,我必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而此时的御书房,天子听着下属来报,眉头紧锁。 这已经是他这位好儿子第二次急召太医院了,而两次,都还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帝王之爱,可以宠,可是疼,独独不能乱了方寸。 可现在,太子的所作所为,岂止是乱了方寸,简直是昏庸! 天子重重放下手中的毛笔,对着一旁侍墨的御前太监,字字怒火难消:“去!马上去将太子给朕找过来!” “陛下息怒!”御前太监连忙跪下,一边嗑头一边道:“太子殿下正是年少气盛,新婚燕尔,对太子妃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御前太监曾经是皇后身边的旧人,皇后死后,才来侍奉天子。因此他在天子这里没少说太子的好话,私心里自然也是向着太子的。 “人之常情?可他又不是常人,他是将来的天子!”天子闻言冷笑,之后便更加气急败坏,语调可谓是痛心疾首:“如此妇人之仁,要朕如何放心,将大好河山交与他?” “太子殿下平日里行事果敢狠辣,在庭狱也是手段老练。想来……也只是在太子妃的事情上,多了一份柔情罢了。” 御前太监见天子脸色稍缓,接着道:“当初陛下对皇后娘娘,不也是同样的柔情吗?” 柔情二字着实说得天子心中万分复杂,他苦笑了一声,道:“朕从前对皇后,称得上柔情吗?” 御前太监跪得更低,毕恭毕敬地说:“自然,否则陛下如今,又怎么会对太子殿下如此爱之深责之切?” 天子陷入了某些往事中,不再开口。 御前太监知道,这件事,算是被轻轻放过了。 然而,事情急转直下,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又是早朝,天子看着凌重衍递上来的奏章,冷笑一声:“太子这是不想再继续掌管庭狱了?” 凌重衍敛眸,神色平静,他上前一步,拿着象笏的手平稳利落:“儿臣平日里事务繁重,对于庭狱,确实分身乏术。” “既然是分身乏术,那朕便给你安排两个副手,可好?”天子缓和了语气,道:“未来社稷还要你好好周全,你如今连庭狱都掌管不好,你要朕如何放心?” 这话绵里藏针,可是凌重衍表情未变,依旧是平静至极:“还请父皇另寻能人,掌管庭狱。” “你放肆!”天子勃然大怒,环视台下噤若寒蝉的臣子,终究是怒而起身,挥袖离席:“退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行退礼,唯独凌重衍站在原地,表情漠然。 他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的。 和凌重衍一道回到东宫的,还有天子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朕闻太子身体有怠,着令太子在东宫好好休整三月,无诏不得外出。” 宣旨太监说完这段话,看着跪在地上的凌重衍,心中忐忑:“太子……太子殿下,奴才也是奉旨行事。” 凌重衍面色冷淡,单手拿过太监手中的圣旨,起身就要离开。 宣旨太监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不知……不知太子妃在何处?” “怎么?这圣旨和太子妃又有什么干系?”凌重衍的目光一瞬凌厉起来,里面蕴着薄薄的冷意,叫人心头发冷。 就算圣旨和太子妃没有关系,太子妃不也是要一道接旨的吗? 可是宣旨太监不敢说凌重衍的话没有道理,他甚至还恨不能亲自给后者跪下。 宣旨太监看着凌重衍令人望而生畏的面色,强忍不安继续道:“传贵妃娘娘口谕,宣太子妃入宫。” 凌重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语气森冷:“孤给你一次机会,孤当做没有听见,你自己滚出去。” 宣旨太监哭丧着一张脸,急得脸色狼狈:“太子殿下,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凌重衍平静点头,道:“孤不为难你,墨痕,给孤杀了他。” 一旁,墨痕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抽出剑来。 宣旨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吓得直接踉跄倒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墨痕,连忙求饶:“墨将军饶命啊!” 墨痕只当作没有听见,他只听命于凌重衍一人,至于旁人说的话,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眼看这剑就要挥到宣旨太监身上,众人听见一道急促的女声。 是苏娆。 她才刚刚睡醒,听闻有圣旨下来,着急的鞋都没有穿,就跑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好歹去过两次古代了,这圣旨若是她不一道去接,她项上人头可能都不保。 只是苏娆没有想到,她不但没有看见众人毕恭毕敬接旨的模样,反而看见墨痕举剑要杀宣旨太监。 这是谁的授意,简直是不言而喻。 而苏娆的声音让墨痕顿住了动作。 他只听命于凌重衍一人,旁人的话可以不听。可是如今说话的人,是凌重衍的心尖之人。 那宣旨太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哪里敢多停留,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只是他没跑多远,就在门口被东宫的侍卫拦住。 宣旨太监没有办法,又转过身对着凌重衍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五) 宣旨太监没有办法,又转过身对着凌重衍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可凌重衍恍若未闻,根本不予理会。 这样一个太监的死活,他怎么会放在眼里? 苏娆看见凌重衍正大步走向自己。 他的步伐很急,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 “阿衍……”她开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发出低呼。因为凌重衍不容分说,已经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苏娆的脸顿时红透。 凌重衍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他用朝服的袖子擦拭她脚上的灰尘,之后将她微凉的双脚捂在手中。 他开口,语气一半责备,一半心疼:“越发没有规矩了,这个样子就敢跑出来。” 苏娆小声争辩:“我还不是怕来不及接旨。” 宣旨太监终于看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求凌重衍了,直接对着苏娆哭嚎。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苏娆见状,握住了凌重衍的手腕,那上面是她求来的佛珠。 她用这样细微的动作提醒他,语气很娇柔:“阿衍……放了他吧。” 凌重衍闻言未答,只是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她的脚踝。 他的指间有薄茧,引得后者一阵颤栗。 他知她身上所有的敏感和惊颤,并且能够熟稔的引起她的反应。 苏娆从鼻腔里发出细弱的声音,将他的手捏着更紧:“阿衍,放了他吧。” 凌重衍手中的动作顿住。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还在簌簌发抖的宣旨太监,声音寡淡:“没有听见太子妃的话吗?将他放了。” 苏娆唇角微弯,笑意深刻了许多。 而那宣旨太监千恩万谢,慌不择路的离开。临走的时候,几次三番差点摔倒。想来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天子宣旨之后,将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凌重衍将苏娆抱回了寝殿,从始至终,步伐快而闻。 苏娆在他怀中开口,声音很温柔,她说:“阿衍,马上就是春年了,你在我身边,我很欢喜。” 他的步伐顿住,苏娆听见他从喉间发出浅淡模糊的应答。 他说:“娆娆,我也很欢喜。” 【爱意值:85%】 苏娆从来知道,怎么做能够既让他消弭所有的怒气,又让他心软到彻底。 他遇见她,仿佛就是命中的一个劫数。他避无可避,怀着小心翼翼的欢喜和雀跃,如获至宝。 京城的人都说,一向暴戾的太子殿下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不仅辞去了庭狱的职位,驭下也比从前宽宥了。 天子给太子安排的新工作在尚书房,算是一个闲差,中间不乏警醒敲打的意思。 可是太子似乎了乐在其中,全然没有半点微词。 而尚书局的众人在和太子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这太子虽然是性格冷清淡漠,待人疏冷冰寒,但是和暴戾二字,似乎也相去甚远。 只不过是看起来实在不好亲近,矜贵得厉害罢了。 除了对太子的感官与从前大不相同之外,尚书房中人也有幸见过那传闻中的太子妃一次。 那是春年前夕,一个一身粉底穿花的娇俏女子,站在了尚书房门口。 女子一身打扮过分俏丽,和端庄二字绝无半点关联,甚至称得上孩子气性。 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食盒,扒着门框站着,眼巴巴的瞅着里面。 有臣子路过,那女子便拦住那人,问道:“太子在哪里?” 那被拦住的臣子一时间不知她身份,更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颇是无措的站着。 直到,他听见女子身后的婢女说:“太子妃,太子殿下说不定今日在忙。” 女子闻言眉头紧锁,像是不高兴了:“他明明和我说,今日都在尚书局的。” 这位被拦住的臣子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太子妃。” 众人觉得,太子妃似乎不习惯这样的大礼,看起来也颇为窘迫:“你们不必管我,我是来找太子的。” 有人进偏殿禀告太子,那太子妃便坐在一旁闲置的位子上等着。 所有人都觉得,太子会生怒。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可是这太子妃,居然不知会一声,就跑到了尚书局。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子竟会从偏殿快步走出来,在看见太子妃后,第一反应是蹲了下去。 “你……你做什么?”太子妃看着众人吃惊的表情,很是尴尬:“你做什么蹲下来?” 那位冷清如冰霜,永远不假辞色,疏冷到极致的太子,用一种众人都没有听过的焦急口吻说:“我就知道你总是不仔细的,你鞋袜都湿了你不知道吗?万一着凉了如何是好?” 太子妃被他的话噎住,呆楞了半晌,红着脸刚想辩驳,又被太子一句话挡了回去:“外边那么深的雪,你为何不让我出去接你。” 众人大开眼界,看的一愣一愣,皆是瞠目结舌。 这哪是平日惜字如金的太子,眼前这位,简直是哪家体贴入微的夫君。 太子妃显然也不自在极了,支唔了半晌,才细声细气地说:“我给你做了桂花酿,怕冷了,一路跑过来的。” 于是太子便半点脾气没有,一手拿着食盒,抱起太子妃便往偏殿走去。 众人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只是太子妃再度被太子抱着出来时,脚上的鞋袜已经换了。 后来从殿外服侍的小婢女口中得知,那太子妃的鞋袜,是太子殿下亲自换的。 众人又是一阵啧啧称奇。 这太子妃,可真是受尽了恩宠。想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顿时,已经有人想要去丞相府拜揖一二了。 可他们并不知道,凌重衍其实不仅仅替苏娆换了鞋袜,还替她将汗湿的内裳全部都换了。 那桂花酿放在案几上,生生从余温袅袅放到一丝丝热气都没有。 等到苏娆离开了,凌重衍才将那已经凉透了,甜得发腻,还掺了一丝糊味的桂花酿吃完了。 苏娆的手艺不太好,凌重衍却觉得,他吃一辈子,也是不会腻的……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六) 苏娆的手艺不太好,凌重衍却觉得,他吃一辈子,也是不会腻的…… 一转眼便是春年前夕,雪意更浓。 御书房内。 天子挥墨写下“国泰民安”的匾额,唇角噙着笑,看向凌重衍,眸色质询:“这幅匾额,便送给太子如何?” 凌重衍不动声色的看着那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眸色平整,不带什么情绪:“自然是极好的,多谢父皇了。” 天子闻言满意的挥挥手,示意御前太监带人将匾额送去东宫。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沉香缭绕,中间掺杂着清淡的药香味。 单单从书房里面的气味,便隐隐约约能印证这位天子已经日薄西山的身体。 “东宫近日可好?”天子状似随意的开口。 “劳烦父皇挂心,一切都好。” 天子笑得意味深长:“一切都好?朕看不见得吧?苏娆一个庶女,真的知道要怎么掌管偌大的东宫吗?” 他将话说得直白,捅破了两人一直都心照不宣的那张纸。 凌重衍眼中划过一丝狠意,尖锐至极。 再度开口,声音冰冷到不像话:“父皇糊涂了,臣的太子妃,是丞相嫡女。无论她叫什么名字,无论她从前是谁,她都是丞相嫡女。” 竟是分毫不让。 天子眸色赤红,之后,死死瞪着凌重衍,寒声道:“太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重衍虚虚作揖,语调平直:“父皇若无旁的事,儿臣先行告退。” 他说完,完全没有要逗留的意思,转身往外走去。 那御前太监看着天子铁青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 “让他走!”天子怒喝,语调颤抖:“朕倒是要看看,他当真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成!” 御前太监哪里敢吱声,诚惶诚恐的看着对立的天家父子,当真是两股战战。 ── 凌重衍回到东宫时,苏娆正将红色的对联贴在东宫的门上。 宫里随处可见红色的灯笼,还有无数窗花剪影,实在是不相称极了。 而那门上的对联是苏娆所书写的,字迹只能算是规整而已。可凌重衍却觉得,这宫中所有的东西,都不及那副对联赏心悦目。 此时苏娆刚好贴完对联,她看见凌重衍从马车上下来,便小跑着冲向他。 她扑进他的怀中,声音带着轻快笑意:“我今日带着宫里上下的人,将所有宫殿都装点好了。” 凌重衍在苏娆抱住自己那一瞬,就已经收敛了眉眼中所有的戾气。而此时,他轻轻抱住苏娆,轻吻她的额头,道:“很漂亮。” 苏娆眼底的笑意更浓。 她环着他的腰身,眉眼中带着憧憬:“阿衍会给我包压岁钱吗?” “什么是压岁钱?”他拥着她的肩膀往宫内走去,声音温存至极。 苏娆笑着道:“就是银票,很多很多银票。” “想要多少都行。”凌重衍唇角笑意斐然,语调轻柔:“我日后所有的俸禄,都交给你。” “那……我也将我的一辈子交给你。”苏娆仰着脸冲他笑。 凌重衍心口柔软,眉眼中是不自知的温情:“我必定护你一世,不让你颠沛流离。” 【爱意值:90%】 两人相依偎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无疑是神仙眷侣。 墨痕看得心绪复杂,渐渐的,他眼中的情绪恢复平静,显然是心念已定。 他必须早日让自己的傻妹妹断了这个念头,就算太子殿下有几分体恤自己,登基后让自己的妹妹入宫当个妃嫔。 可是按照如今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宠爱程度,就算是入宫了,恐怕也和守活寡是无异的。 他这般想着,算是彻底放下了执念…… 春年如约而至。 苏娆醒来时,枕边放着一个匣子。 按照惯例,凌重衍要带着其他的皇子,入宫给天子请安。现如今,想必已经是在宫里了。 苏娆抻了个懒腰,将面前的匣子打开。 里面是满满一盒地契良田,还有一把钥匙。 “太子妃,这是东宫库房的钥匙,太子殿下这是将整个东宫都珍宝都赠予你了。”小婢女的语气中难掩艳羡。 苏娆眉眼蕴着笑,从鼻尖轻轻哼了一声,十分娇俏可爱的模样:“算他有点自觉。” 小婢女掩着嘴笑,脆生生地说:“太子殿下这是看重娘娘您呢,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身家性命。” 苏娆将匣子阖上,捂在怀中,笑得神秘莫测:“非也,这是压岁钱。” 压岁压岁,他和阿衍,都会岁岁平安。 而此时的皇宫,天子看着座下的诸多皇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自从立太子后,所有的皇子到了十二岁,便要去到各自的封地。他虽是天子,可是这阖家齐聚的天伦之乐,也是一年一度。 现如今,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样的好光景,也不知还有多少次。 镇南王是天子最小的孩子,时年十四岁,约莫因为是幼子的缘故,几乎是在天子的溺爱中长大的。 比起其他皇子,他性格豪迈开朗,没有什么心眼。 “太子哥哥,臣弟敬你一杯。”镇南王拿起手中的杯盏,朝着凌重衍行礼。 凌重衍平素淡漠,可是这毕竟是春年,也不好太过冷淡。 他没有拒绝,任由一旁的侍女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酒是上等陈酿,入口绵柔,滋味甚佳。 其他皇子见状,也都朝着凌重衍举起杯盏。 推杯换盏频频,而天子从始至终含笑看着。 行酒就这么一直到了正午,饶是凌重衍酒量再好,也有了几分薄醉。 天子终于开口制止:“这酒虽好,你们也莫要贪杯了。” 众人这才各自鸣金收兵,不再继续。 凌重衍忍耐着晕眩之感,却陡然听见天子喊自己。 “太子。” “儿臣在。” 他起身,语气还算平稳。 天子笑了笑:“今日是个好日子,东宫一切布置的如何?” “太子妃贤惠能干,将一切都打点的很好。”凌重衍说得面不改色。 远处,墨痕眼角微跳。 贤惠能干? 这太子妃简直将东宫装点的没有半点肃穆之气,这就样,也能被说成贤惠能干?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七) 这太子妃简直将东宫装点的没有半点肃穆之气,这就样,也能被说成贤明能干? 太子殿下的夸赞,是否太过夸张了?墨痕在心中暗自诽腹,难免觉得凌重衍这般,实在是护短得太厉害。 可天子对凌重衍的倒是没有深究,只是道:“这便好,只是这样,到底是太过辛苦太子妃了。” 凌重衍的酒醒了,他看向天子,眸色中有冷冽:“不知父皇是何意思?” 天子眸中坦然而直白,他笑着,话语慈爱:“朕给你选了一个侧妃,是福建两广总督之女,样貌出挑,气质甚好。” “父皇,”凌重衍起身,已经没有什么继续转圜的心思:“儿臣不需要侧妃,东宫事务繁忙,太子妃一人确实处理不来,儿臣这就回去,是陪着太子妃一道处理。” 天子眸色盛怒,他用力掼下手中的杯盏,喝止道:“逆子!朕何时说了你可以离开?” 凌重衍看向天子,面色已是凝霜裹雪的冰冷。 “儿臣不胜酒力,实在不宜多留,唯恐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让父皇不悦。” 他说着“唯恐”,可是哪里有半点唯恐的意思,话语疏离冰冷,藏在薄薄的恭谨之下,完全是尖锐直白的对立。 天子看得分明,笑意冷然,他连连点头,道:“你可当真是羽翼丰满了,现如今朕的话,你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是吗?” 天子说到这里,看着凌重衍不为所动的面容,声音冷沉:“朕让你留下,朕说了,留下!” 这次,凌重衍一言不发,直接往外走去。 “混账!”天子拍案而起,众人哪里还敢坐着,一个个齐齐跪伏于地:“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凌重衍只不过步伐微顿,之后便再度举步。 “朕并非只有你一个儿子,凌重衍,朕可以立你,同样也可以废了你!” 剑拔弩张,气氛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天子如此盛怒,想来凌重衍这次若是离开了,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墨痕站在凌重衍身侧,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您何必如此?” 凌重衍没有回答,步伐没有半点迟疑。 天子见状,终于怒极反笑。 他说:“拦住太子!通知东宫里的人,太子妃蛊惑太子背离朝纲伦常,有违妇道,就地伏诛!” 凌重衍一双眼已清晰可见的速度,漫上了红。 自古以来,比皇位更难做的,从来都是太子之位。 他几乎是登时反应过来今日种种的反常之处。 镇南王劝酒,凌霆说要给他纳侧妃,都是为了什么。 如今的他种种行迹,于天子而言已经算是失控,他必须要敲打他一二。 皇宫的人想必早就已经到了东宫,只等天子一声令下,便是生杀予夺。他今日的反抗,成了天子动了杀心的唯一理由。 凌重衍到了这一刻才明白,他是太子又如何,天子想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 哪怕,那个人是太子妃。 可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心尖之人,成为刀俎上的鱼肉。狠意吞噬所有温情脉脉,他对凌霆最后一丝父子之情,消失的一干而尽。 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凌霆,当初你为了你的皇位,在我母亲临盆至极,任由张贵妃刺激她,害的她小产,性命不保。” 凌重衍字字冷凝,不带半点情绪的低冷:“现如今,你又要为了更好的把控我,不惜杀了我唯一心爱的女子,只因为她的存在,让我失去掌控。” “你怎么敢对我妻下手?” 天子脸色乍青乍白,难看至极。 半晌,他才用紧绷的声音说:“朕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半点私心,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凌重衍已经从御前侍卫腰间抽出佩剑。 他一身暗色,玉质的面容,眉眼间是诡谲的艳。 他修长的手捏着剑柄,剑锋直指那高台之上的天子,薄唇微启:“我的妻子若是有一分一毫的损伤,我必要了你的命!” 天子眼中是震悚。 “愣着做什么,护驾!护驾!” 不知是谁的喊声,让一众人如梦初醒。 很快,大批的御林军将凌重衍和墨痕包围了起来。天子始终一言不发的坐着,渐渐的,眼中泛起堪称悲哀的颜色。 “这么多年,朕以为你总该体恤朕一二的。衍儿,朕对你不够好吗?” 他这般说完,神情更加黯然了,仿佛情真意切:“朕将你当做唯一的继承人培养,从小到大,给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可是凌重衍却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一片冰冷。 他明明已经被重重包围,说出来的话却胜券在握般:“凌霆,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将那些人从东宫撤出,否则……我只能逼宫了。” 谁都没有想到,当凌重衍说完这句话后,那些原本将剑锋对准他的侍卫,无一例外调转军械,剑锋对外。 这皇宫里的人,早就不是听命于天子。 日薄西山的天子,怎么比得过手段狠戾,没有底线,正值盛年的太子? 高位之上,天子的身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跌下来。 他双眸失了神采,喃喃道:“朕这是养了头畜生!凌重衍,你怎么对得起你娘!” 凌重衍笑得很淡漠,他从重重包围中走出来,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一众臣弟,道:“这些人在你眼中,也不过就是利用的对象而已。既然如此,心狠手辣有什么不好?” 而此时的东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娆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皇宫禁卫,还算平静。 那个压着自己跪下的禁卫军首领在她的膝下放了软垫,还命下属拿来了汤婆子。 他生怕有半点唐突,事事周到至极:“太子妃娘娘,对不住了,属下也是是奉命行事,您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首领是个中年的粗旷男人,语气憨厚,字里行间可见忐忑。想来他也是被逼无奈,惶恐极了。 苏娆笑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也没有对首领多加为难。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八) 苏娆笑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也没有对首领多加为难。 这是天子的敲打,她就算是太子妃,也只能受着。 其实直到这一刻,苏娆也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她只是很诧异,凌重衍的黑化值为什么没有涨? 周遭雪色纷纷,很快,苏娆便觉得膝盖有些冷。 幸而,她也跪了没有多久。 因为突然有一个内庭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在那首领耳边说了什么。 首领脸色一变,之后便朝着苏娆跪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有人将苏娆直接扶了起来。 苏娆愣住:“你这是做什么?” 首领的语调颤抖,看向苏娆的眼神满是敬畏。 他用一种激动忐忑的声音说:“参见皇后娘娘!” 苏娆终于明白,凌重衍的黑化值为什么没有涨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把握全局,算无遗策。 今日种种,他早就做好了防范。 苏娆心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起白月光,黑月光做事更加不留余地。苏娆觉得在经历了这些以后,她想要继续降低他的黑化值,似乎更加棘手了…… 朝廷风云变化,不过一瞬而已。 天子颁布圣旨禅位,凌重衍将要作为新帝登基,不出半日,就在京城在传开了。 一时之间,局势更加诡谲。 苏娆没有想过这个春年会过的这么惊心动魄。 她坐在凉亭内,看见凌重衍从外面回来。 他只出去了一个上午而已,可再度见面,他已经要成为天子了。 苏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淡淡。 凌重衍就这么看着她,便觉得一直不安躁动的心,轻易就被抚平了。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他就已经满心欢喜,心跳如鼓。 许久,他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将她有些冰凉的指尖攥在手心,语调是歉疚和爱意: “今日吓到了吧?我也没有想到凌霆会突然先发制人。娆娆,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护着你,不会让旁人碰你一根头发。” 苏娆缓缓摇头,轻声道:“无妨,阿衍,我没事的。” 她这般说着,眼底的笑意包容:“你在我身边,我不会有任何事。阿衍,我会一直陪着你。” 凌重衍其实没有想好,该如何向苏娆说今日的种种。也不是没有想说辞,甚至想了很多,可是他面对她时,那些说辞突然就变得很单薄。 他就是逼宫篡位了,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粉饰。 他可以完全不顾及世人的眼光,可是却那样在意她会如何看他。 因此,当苏娆说出这样一番话时,他一时怔然。 “娆娆,你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他语调能听出艰涩,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很缓慢:“你不觉得,我手段不光彩?” 苏娆点头,供认不讳:“也许在世人眼中,你做的一切,怎样都不算磊落。可是阿衍,我无条件偏向你,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们都怕我,觉得我往后必定是个暴君。”凌重衍眸色幽深,带着丝丝晦暗:“娆娆,你知道后世眼中,我有多不堪吗?” 苏娆只是轻轻抱住他,她在他的耳畔,用很温柔很轻的声音说:“我不在意,阿衍,你若觉得这样是好的,这样你才能护住我,我便陪着你。” 凌重衍如此急切的想要拿下皇位,完全不顾外边众人的诟病,这其中种种,多半都是为了苏娆罢了。 这世间,再不会有一个人,为了她,心甘情愿承受世人所有的非议。 凌重衍眼尾一弯浅淡的红弥漫开,他任由苏娆将自己抱住,心中情绪之激越,从未有过。 他不曾奢望过,她会这样包容。 甚至,称得上偏袒。 “娆娆,我爱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似乎下一刻就要消融在风雪中。 但是苏娆听见了,苏娆还听见系统说:【爱意值:90%】 ──── 凌重衍登基的前一天晚上,苏娆第一次同凌重衍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见面。 偌大的辉夕宫冷清至极,那位垂垂老矣的老人背脊佝偻,一身明黄的长袍,坐在灯火之下。 他看着苏娆,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衍儿这样在意你,为了你甚至不惜逼宫,他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来见朕?” 苏娆微笑,在凌霆的下侧落座,语气恭敬:“阿衍今日去礼部替我看凤袍了,我这才有机会出来。” “他对自己的东西不上心,对你的东西,倒是上心得很。”凌霆嗤笑,看着苏娆的眼神,多少带上了不善:“你知道朕不喜欢你吗?” 苏娆垂眸,很是平静:“儿媳知道。” “那你可知道原因?”凌霆眸色尖锐,语气是直白的逼问,居高临下。 苏娆还是不恼,也不急着问凌霆为何要见自己一面,只是道:“儿媳出身不好,是妾室所生,有辱皇室门楣。” “哼,”凌霆冷笑,语气不屑:“朕并非这样迂腐的人,这不过是朕给衍儿的一个理由罢了。” “……恕儿媳费解,不懂父皇是为何。” 很长久的沉默,凌霆缓缓开口。 “因为衍儿太爱你了,就像当初,我太爱他的母亲。”他眼中有深刻痛楚,苏娆看得出,不是作假的。 苏娆不说话,等着凌霆继续说下去。 而凌霆眼中的痛楚更加浓烈,他缓缓道:“朕本想在衍儿对你尚未情根深种时将你除掉,可他竟这么快,就对你不能自抑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这样爱你,可是他是天子,他怎么能恣意妄为?”凌霆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他这样,迟早会成为一位昏君。” 苏娆指尖有汗。 昏君,是了。 她的攻略对象,已经在两个世界当了暴君了。 凌霆看着苏娆难看的脸色,目光灼灼:“你也知道,朕说的是对的,是吗?” 苏娆不语。 凌霆起身,缓缓走向她。 他到底是当了一辈子帝王,一身气势迫人。 苏娆听见他说:“朕希望真的到了这一天,你能不成为他的拖累。” (本章完) 非她不欢(二十九) 苏娆听见他说:“朕希望真的到了这一天,你能不成为他的拖累。” 苏娆没有想到,凌霆接下来会对自己说这样一句话。她愣住,之后才缓缓道:“不知儿媳该如何做,才能不成为阿衍的拖累?” 凌霆面无表情地将一个瓷瓶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声音没有半丝犹豫,全然决绝到了极点:“这毒药无色无味,朕希望若是有朝一日,你的存在已经危害社稷,你能自绝以谢天下。” 苏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她笑的很是复杂:“原来父皇想要的,竟是儿媳的命。” 凌霆冷笑,语调沉凝漠然:“并非我想要你的命,而是千夫所指,你除了偿命,没有别的办法。你不偿命,衍儿就会被唾骂。” 苏娆知道,凌霆的话她不必全然相信,可是有些话,他说的是对的。 她和攻略对象经历这么多世界,始终后者都不能善终,若是说和这个黑化值没有半点关系,那显然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而这黑化值,多半都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 说到底,他的人生几乎是因为自己,彻底颠覆。 苏娆感觉到背脊有冷汗渗出,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渐渐清晰:那些攻略对象几乎在每个世界都不得善终的下场,多半和自己有关。 心虚和愧疚感顷刻将她吞没,她一时失去了言语。 既然她已经没有办法只将这一切当作一个虚拟的世界,便也就更没办法对曾经那些惨烈的结局冷静以待。 苏娆敛眸,没有多加犹豫,便拿过桌上的白瓷瓶,在手心攥紧。 她在凌霆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声音坚定而平静:“阿衍不会成为暴君的,我向您保证,他一定会是个明君。” “若是真的有父皇所说的,有千夫所指的那天,我绝不会独活。” 凌霆眯眸,眼中满是审视,很显然,对于苏娆的说法,他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可是最后,他不过哼笑一声,道:“最好是如你所说这般。” 冬日的风雪很冷,苏娆从辉夕宫走出来那刻,明白了什么叫寒意刺骨。 小侍女打着伞从一旁小跑过来,语气忧心:“皇后娘娘,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苏娆露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无妨,屋子里边有些太闷了。今日的事,不要告诉阿衍。” 小侍女已经在苏娆身边伺候多时,闻言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雪色深深的皇宫之中,背影被雪地的白光拉的很长很长…… 登基大典这日,苏娆穿上了凌重衍为她准备的凤袍。 这凤袍用料极其考究,甚至比天子的仪制更要精致几分。苏娆知道这样算是逾矩了,可是令她逾矩的人是当今天子,旁人有哪里敢有半分置喙? 凤袍的下摆用金线勾勒了大片牡丹和凤凰,针线之精美,栩栩如生。这针法是苏绣的巅峰之作,可谓是万金难求。 苏娆穿上这套礼服时,便听见几个尚衣局女官的惊叹。 “皇后娘娘天人之姿,配这身衣裳,实在是叫人晃不开眼。” “是了,皇后娘娘一看就是福泽深厚之人。” 她还没有正式册封,曾经东宫的下人们便早已改口。而如今,这些尚衣局女官也是逾矩。 众人争相逢迎,生怕晚了一步。 苏娆明白是为什么,从始至终只是微笑以对,面对众人的赞许或是讨好,她都是笑意淡淡。 她获得的所有的殊荣,只不过是因为世人皆知,那位九五至尊爱惨了她。 苏娆所知道的,要比世人更深刻一些。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后者甚至能拱手山河讨她欢。再也不会有人,像阿衍一般爱着自己。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让他下场凄惶。 苏娆将手放在一旁的侍女手中,轻声道:“时间不早了,陪着我过去吧。” 苏娆到达的时候,前朝的分封刚刚结束,恰逢后宫的封赏。 偌大的后宫只有苏娆一个人,她站在正殿中央,众臣注视。 苏娆只是仰头看着高台之上中央的凌重衍,对上他目光的那刻,她的眼底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意。 他穿着玄色的龙袍,面容矜贵,疏离感很重。只是在看见自己那一瞬,他的眉眼之间消融所有冷漠,带上满满的温柔和足够叫人沉醉的笑意。 苏娆一颗心又酸又甜,这样的爱宠偏袒,那个女子能不为所动? 苏娆看着他,在心里想:她的夫君是外万人之上,龙章凤姿,温润雅致的人物。他应当是白月光一般清润优雅的存在,是世人眼中的明月。 他本该很好的,本该受尽世间欢愉。她绝不会让他像前几个世界一样,被世人诟病。 而此时,宣旨太监拿出圣旨,缓缓展开。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微变。 开口时,他尖锐的嗓音很是刺耳:“陛下……这圣旨没有字……” 群情哗然。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苏伏枥,此刻脸上也有了慌乱。天子若是临时反悔,不举行封后,那他们丞相府的处境,只会更加被动。他厌恶苏娆,但是也希望她能成为皇后。 毕竟,她在世俗眼光中,还是他的女儿。她的荣宠,就是丞相府的荣宠。 苏娆先是一愣,之后看见凌重衍眼底的笑意,于是便心安下去,也是同样的笑意温软。 没有人想过,凌重衍会在登基大典上,为了一个女子,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 他每走的一步,仿佛都在告诉所有人,这位皇后,将来会多么不可限量,受尽宠爱。 苏娆哪里不知道众人的灼灼目光,可是她只是看着凌重衍走向自己,其他的一切,她都不想理会。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说:“我牵着你上去,不要怕。” 苏娆才明白他的用意。 若是宣旨,她便要自己走上去。 她不得不失笑,有些无奈:“我哪有这样的娇气,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得吗?” 凌重衍眸色深深,将她的握得更紧。 他用无比慎重的声音说:“是我不舍得,只是我自己不舍得。”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 他用无比慎重的声音说:“是我不舍得,只是我自己不舍得。” 于是苏娆被凌重衍牵引着,一步步走到了那高台之上。 九重高台步步岖长,可是她只要微微侧过脸,就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 那双桃花眼里面有潋滟的光,仿佛整片星河倾倒其中。 她便什么也不怕了,最后一丝丝忐忑,都消弭于无。 苏娆就这么看着他,便觉得什么也不怕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凌重衍会拉着她,同自己一道坐在龙椅之上。 苏娆看见众人或惊诧或不敢相信的眼神。 她心中别扭,好几次想要起身,却都被凌重衍更加用力的抱在怀中。 苏娆听见他说:“娆娆,我想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若拒绝,我会很难过。” 只是这样一句话,她便心软了。 而凌重衍在众人面前开口,字字落拓坚定。 他说:“苏娆乃朕发妻,是朕毕生所爱。今封为皇后,同朕一生偕老。” 他说发妻,说毕生所爱,就是没说统辖六宫,端庄贤德。 在场众人不乏有想要将女儿送入宫中的,凌重衍再如何宠溺苏娆,他们都不会多加置喙,可若是威胁自己女儿和家族的前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众人心生不安,偏偏凌重衍圣谕已下,只能齐齐跪拜。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苏娆被凌重衍捏着的手,渗出汗来。后者察觉了,看向她的眼神中,安抚的意味很重。 山呼万岁的盛状,凌重衍视若无睹,只是看向她,轻声慢语:“娆娆放心,我说过了,我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苏娆心中一滞,突然意识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可是她来不及阻止,凌重衍已经朝着众人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 天子登基大典之上,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皇后身体不好,免除所有行礼,无论是谁,都不许叫皇后行礼,包括朕。至于后宫,皇后性子柔弱,不能统辖六宫,因此,朕会废除六宫。” 若说前面还是只是隐隐约约的骚动,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已经是放在明面的群情哗然了。 有朝臣往前一步,脸上的神情堪称激动:“陛下,您和皇后娘娘鹣鲽情深,自是举国百姓的福气。可是天子应当绵延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样才能保政局稳定!” 说话的朝臣是户部尚书,他说到这里,看着脸色复杂的苏娆和面沉如水的凌重衍,咬着牙接着道:“还请陛下三思!” 这样一句话,引得众臣拥簇。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苏伏枥。 众口一词,皆是要凌重衍三思。 苏娆明白了凌霆所有的顾虑。 凌重衍不愿让她受委屈,可这是古代,他是九五至尊,他怎么可能恣意妄为,独独宠爱她一人。后宫不单单是为皇室开枝散叶的,也是朝臣和天家关系稳定的基石。 凌重衍如今这样做,也不知在无形之中,得罪了多少人。 他才刚刚登基,原本就用了不磊落的手段,现如今若是群臣反对。后世如何评说,几乎没有悬念。 苏娆到底还是轻轻捏住了他的手,她看着他,眼底亮亮的,是水泽。 她眨了眨眼,勉强掩盖住了,之后才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缓缓道:“阿衍,你不用这样的,你在我身边,就算往后……往后真的有了旁人入宫,我也不会受委屈的。” 凌重衍神情莫测的看着她。 半晌,他收回视线,看向依旧在让自己收回成命的众臣,冷声道:“闭嘴。” 他还是太子时暴戾之名在外,没有人敢太过对着干。 众人顿时噤声。 而凌重衍指尖微抬,指向那位一开始上前一步的户部尚书,用轻描淡写到了极致的语气说:“拖下去,押入天牢,凌迟处死。” 哪怕是苏娆,也愣住了。 有御前侍卫上前,将两股战战,不可置信的户部尚书往外拖去。 “陛下!”苏伏枥上前一步,道:“还请陛下三思。” 而苏娆一时失措,回过神来,颤声道:“阿衍,不要这样,把尚书大人放了。” 凌重衍只当作没有听见,他眼底没有一点柔软,满满都是狠戾:“朕自登基以来,朝堂上下微辞颇多,朕也知在场诸位,有几位是对朕心存芥蒂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色转平静,没有半分怒气:“但是这一切,朕都不在乎。只是朕希望,你们都能敬畏皇后,皇后若因任何流言有半分不悦,朕必要此人十倍奉还。” “户部尚书,就是朕给你们留下的示例。” 他说完,看向苏伏枥,嗓音漠然:“苏丞相,你还有何问题吗?” 苏伏枥几乎没有犹豫,当即跪下:“陛下圣明。” 尚书户部惨例在前,众臣皆是识时务者,便也就齐齐跪下。 高台之下是万众朝拜,高台之上,凌重衍拥着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娆娆,我做这么多努力,不过就是为了你能够此生不必再受任何委屈,不必为任何人下跪。” 他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软肉,眼底有隐约的偏执和压迫:“只一点,不许再为旁人求我。” 苏娆再说不出半个字。 登基大典结束时,已经是人心惶惶。 凌重衍带着苏娆前脚刚刚离开,便有大臣对苏伏枥说:“苏丞相,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一句话,似夸实讽。 凌重衍今日种种行径,无疑于将所有人的路子都断了。 而苏伏枥是苏娆的父亲,是整件事情唯一的受益人。 苏伏枥冷汗连连,脸上也只是堆笑:“诸位客气了。” “怎敢不客气,你可是国丈大人。”护国将军哼笑,也不等苏伏枥回答,任由他一脸难堪,头也不会的走了。 苏伏枥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成群结队离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难看…… 而此时,苏娆正在凤仪殿,被凌重衍抱在怀中。 后者眼底含着心疼,捏着她的腿,语气温存:“今日累坏了吧?” 苏娆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道:“不累。”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一) 苏娆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道:“不累。” 凌重衍笑得很温柔。 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脸上的表情堪称平和:“明日下朝了,我早些回来陪你。” 苏娆明白他的用意,她同样笑着点头,道:“那我等你回来用膳,我这一切都好,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早朝时也莫要记挂我了。” 凌重衍大概是这觉得她这幅乖巧懂事的模样,和从前平日里的恣意骄矜相去甚远。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点,才低声道:“娆娆,没有人要你母仪天下。我让你做皇后,是想让你开心。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以后就是什么样。” 苏娆承认,她原本是因这个皇后身份,感受到了一些枷锁。毕竟世间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她。 可是凌重衍说,她想怎么样,还是可以怎么样。 她心软得很彻底,以至于吻他唇角的那刻,几乎没有多加思索,绝对是情难自控。 凌重衍的身形微微僵硬,感受到唇角的柔软。 他就这么僵坐在原地,看着苏娆,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 她鲜少这样主动,说不心动,绝对是假的。 他反扣住她的腰身,对上她眼底的笑意,着魔一般亲吻她的眼睫。 寝宫里的气氛焦灼暧昧,不知什么时候,苏娆身上的衣衫已经褪了大半,她软软的靠在他的怀中,道:“阿衍,你真好看,我看一辈子,也不会腻的。” 凌重衍眼底笑意温淡,不带一丝丝攻击性和平素惯有的凌厉,柔软到不像话。 他说:“我也会老的,老了以后,娆娆会不会嫌弃我?” 苏娆不说话,只是将他垂下来的发同自己的捆绑在一起。 凌重衍的发色很黑,浓墨重彩,不像苏娆的,发梢泛着棕褐色。 两人的发纠缠在一起,分明而纯粹。 明明是以这样暧昧的姿势躺在一起,可是随着苏娆的动作,却有了说不出的温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苏娆眼底亮亮的,看向他时,一字一句很认真:“阿衍,你会替我挽一辈子的发,对吗?” 凌重衍说:“对,娆娆的发,只有我一人能绾。” 【爱意值:100%】 系统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点忧虑:【娆娆,黑化值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下降过,你要抓紧了。】 苏娆当然知道要抓紧了,可是她不知该怎么办。 凌重衍在自己面前,是这样的温柔深情,哪有半点黑月光的模样。 他爱自己,几乎是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爱。在面对自己时,一身戾气收敛的干干净净。 可是那黑化值却好像镌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她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他,也没有叫他动容。 明明并没有半分把握,但苏娆只能对系统说:“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 将军府。 墨痕回到将军府邸时,墨香从里屋跑了出来。 她今年不过16岁的光景,已经生得杏脸桃腮,身段勾人。 她的声音娇软,手勾着墨痕的手臂不放,语气焦急:“哥哥,你答应过我的,等护送太子殿下成了天子,就求他收我进后宫。现如今,他已经是天子了,你答应我的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作数?” 墨痕脸色复杂,却也不舍得挥开墨香的手臂,只是字字斟酌,道:“你没有看见陛下发布的诏令吗?六宫无妃,皇后专宠。” 墨香咬了咬唇,脸色有些难看了。 墨痕看出来了,这小妮子是知道的。 他不说话,拉着墨香朝屋内走去。 房门阖上,兄妹二人总归是能说些体己话。 墨痕头痛不已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沉声道:“你既然已经看见了,怎么还不肯死心?陛下爱惨了皇后,怎么可能容许有人碍了皇后的眼?” 墨香泫然欲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控诉:“那你当初为何要答应我,我这些年日日夜夜朝思暮想,不过是嫁给陛下而已!” 墨痕沉着脸不说话,坐在主位上,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这墨香对凌重衍的爱慕,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十三岁时,后者在马蹄之下将她救下了。 凌重衍恶名在外,暴戾恣睢,若不是那次的英雄救美,墨香也不至于对他情根深种。 墨痕回忆了一下,发觉当初,还是自己带着自己这个傻妹妹去的马场。 说到底,这场孽缘,少不了自己的促成。 墨痕心中有歉疚,说话的底气便弱了,只能强作强硬,冷声道:“你别痴心妄想了,嫁入后宫,是绝无可能的。” 话音落下,那头墨香的眼泪便开始滴落。 “你哭什么?”墨痕一时慌了,急忙起身走向自己这唯一的妹妹,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束手无策,苦口婆心的说:“墨香,哥哥已经同你说过很多次了,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按照哥哥如今的地位,你想要嫁什么样的好人家,哥哥都能给你想办法。” “我不要,我只要嫁给陛下!”墨香不依不饶,声音之大,足够路过的下人侧耳。 墨痕一届武将,对于这样的女孩子心事,简直是束手无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墨香突然止住了哭。 他看向墨痕,突然峰回路转,松口道:“哥哥,我可以答应你不钻牛角尖,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墨痕满脸喜色,连忙道:“但说无妨,哥哥都会答应你的。” 墨香敛眸,语气带着不甘和决然:“半年后的重阳佳宴,我要见一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 苏娆在皇宫里修了庙宇,她一个现代人,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现如今,却将一部分微弱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上面。 佛教说慈悲,说救人一命七级浮屠,说兼爱世人。苏娆想,一个人若是有了这份信仰,说不定就能少些戾气。 一时间,佛教在京城乃至举国上下,都开始盛行。 确实也有很多官员百姓开始信佛了,可是凌重衍,他半点也不信。 一开始,他还会陪着她礼佛罢了,只是看向那佛像时,眼中哪有一丝丝敬畏。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二) 一开始,他还会陪着她礼佛罢了,只是看向那佛像时,眼中哪有一丝丝敬畏。 于是苏娆不甘心问他:“阿衍,你都没有一点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吗?” 凌重衍笑意温淡慵懒,他用很温柔的声音说:“娆娆,我只相信我自己。” 后来政局渐渐稳定,凌重衍终于渐渐展露锋芒。 他开始对曾经的贪官污吏进行清算,重用酷吏和锦衣卫,建立了这个朝代自出现以来,最大的暗卫系统。 苏娆才知他登基以来的平静无争,手段温和,不过是时间过渡的一种手段罢了。 一时间,举国上下的贪官污吏人心惶惶。 苏娆知道,他做的没有错。 只是历代以来的天子,很少会有人用这样的铁血手腕。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保证这些被清算的臣子,会不会狗急跳墙。 苏娆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还是在礼佛的,可后来佛教在不知不觉中,竟是重新衰落了下去。 那方丈向苏娆辞行时,苏娆还是觉得一切发生的很是突然。 直到她看见角落处那华贵的脚辇,凌重衍熟悉的玄色龙袍出现在她面前。 他勾住帷幔的手瓷白,骨节分明,好看得宛如艺术品。 苏娆看见他起身走向自己,动作矜贵,说不出的优雅。 他抱住她,轻轻撩拨她的发,用温柔的声音说:“傻娆娆,你若真的想要有信仰,你信我便好。” 苏娆眼中有震荡。 她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紧绷,不安:“是你做的?” 凌重衍眉眼舒展,笑得更加温和:“娆娆在说什么?” “是你在暗地里打压佛教吧?”她说完,明显看见凌重衍眼角收敛,流露锐色。 苏娆知道,她这是猜对的。 一时间,她竟有些无奈:“你若不喜欢我礼佛,你直说便是,何必打压?” 寒凉入骨的春日,黑月光温柔的对她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想要的,是让你相信,这个世上没有神明。娆娆,我可以做你的救世主。” “你想要的,我都能拿来给你。我若没有,我抢来给你。你不用有任何慰藉寄托,你只用乖乖留在我的身边就好。” 苏娆任由他抱着,一言不发。 黑月光在自己面前初露锋芒,手段既老练又狠辣。 而苏娆,束手无策。 他没有信仰,没有恐惧,没有弱点。 或者说,它是有弱点的,那个弱点便是自己。他愿意为了自己而温柔深情,为了自己妥协退让。 他对自己的爱,是他唯一的弱点。 只是苏娆没有想好,她该怎么用这份爱,去消弭恨。 重阳佳宴前夕,苏娆生了一场小病。而凌重衍收到江南巡抚的奏章,说是春日堤坝泄洪,护城河两岸的百姓损失惨重。请求凌重衍可以去江南安抚民心。 彼时凌重衍已经因为苏娆的病罢朝两日了,他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苏娆,因为她的一声咳嗽,可以心疼得眉头紧锁,心如刀绞。 就连那奏章,也是御前太监在苏娆的病床前念的。 凌重衍当时听见奏章内容,已是大怒:“混账东西!他不知道皇后身体抱恙吗?怎敢这个时候让朕出宫?” 苏娆知道凌重衍在自己的事情上,从来没有理智可言,她看了一眼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的御前太监,还有一旁战战兢兢的孙院判,强打着精神开口:“阿衍,我不碍事的,你快去,好不好?” 凌重衍是不肯的,可是苏娆拖着病体同他周旋,说一句话就咳嗽一下,他心慌意乱,到底是妥协答应了。 他临走时,苏娆抱着他轻声道:“阿衍,你回来的时候,我的病肯定就好了,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你。” 凌重衍说“好”。之后又抱着她,不停嘱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处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凌重衍临走时,给苏娆留下了十道免死金牌和尚方宝剑。 前一个是用来自保的,她虽是皇后,可是若被刁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一件,则是用来杀人的。 凌重衍说,若是看谁讨厌,直接杀了便是。 苏娆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一一答应下来,这才送走了凌重衍。 他临走时,苏娆听见系统说:【黑化值:80%】 而凌重衍离开没有多久,一直在外参禅悟道的太皇太后回到了宫里。 系统对这个太皇太后并没有多加介绍,只是说她是凌霆的母亲,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当初执掌后宫时,将一切打理的有条不紊。 太皇太后入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苏娆。 恰逢凌重衍去宫外微服,苏娆身为皇后,于情于理都不能不过去。 因此,苏娆哪怕身子没有好全,还是去她宫里拜访了。 嘉懿宫。 保养得宜的老妇人一身雍容华贵,斜靠在软榻上。她的面容已经是迟暮,但是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容貌该是怎么样的灼灼如画。 毫无疑问,能够当上皇后,生下天子的女人,容貌,计谋都不会差。 苏娆进去,便闻到屋子里的檀香味。 她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想要跪拜之意的苏娆,不由得嗤笑:“哀家倒是忘记了,衍儿对你诸多喜爱,在登基大典上下令,说不许你跪拜任何人。” 苏娆知道凌重衍的性格,自己今日若是跪了,恐怕更是要闹出一番周折来。 她笑笑,语气带着歉意:“太皇太后见谅。”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道:“哀家哪里敢不见谅,你这样的荣宠浩大,哀家怎敢触你霉头?” 苏娆约莫能猜测到太皇太后对自己不喜的原因。 也许在太皇太后看来,凌重衍和凌霆之间的嫌隙,恐怕都是因为自己。自己的存在,让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分崩离析。 这样一想,她对自己的厌恶,就不是无的放矢了。 苏娆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太皇太后说笑了,您是长辈,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们这些做小辈,都该对你恭谨孝顺才是。”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三) 苏娆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太皇太后说笑了,您是长辈,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们这些做小辈,都该对你恭谨孝顺才是。” 太皇太后看着苏娆平静的面容,涂着丹蔻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戴上护甲,之后指尖微扬,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屏风:“既然这样孝顺,你这两日,就替哀家将这块屏风好好绣完吧。” 那是一块两人高的屏风,莫说两日,就算是一个月,恐怕也是绣不完的。 苏娆的贴身侍女忍不住开口:“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绣屏风这种事,还是让尚衣局代劳吧……” 太皇太后脸上仅存的笑意收敛于无,她看着苏娆,眼神尖锐:“这就是你身边的下人的教养?” 苏娆心中一咯噔,连忙将小侍女往身后揽了揽。 她的语气温柔但是不容分说:“太皇太后,孙媳驭下有亏,这小侍女,孙媳自会好好调教,还请太皇太后放心。” 苏娆说到这里,看向正咬着唇一脸担忧的小侍女,冷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太皇太后磕三个头,滚回宫里!” 她色厉内荏,是人都能看出并非盛怒,而是单纯的偏袒。 小侍女也是个聪明的,没有让苏娆难做,当即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直到小侍女小心翼翼的退下,苏娆看见太皇太后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道:“若没有旁的事,孙媳就离开了。” 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看着苏娆的眼神冰冷:“哀家哪里还敢有别的事?” 苏娆勉强笑笑,也不反驳。 这场变故,看似是被解决了。可事实上,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夜里,苏娆在睡梦中听见一阵嘈杂。 她本就浅眠,又听见外面的嘈杂中,混有太监尖利的声音:“仔细着点,好好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 苏娆哑声唤自己的贴身侍女:“漫儿……” 可是喊了半天,依旧没有人应答。 她睡意清醒了大半,这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苏娆掀开被褥起身,也没来得及整冠收束,就快步走了出去。 果然如她预想到的那般,门外,已经是一片狼藉。 苏娆看见凤仪殿的宫人们都跪在地上,他们的身后是举剑的后宫侍卫,只要他们有一丝丝反抗,估计就会当场剑杀。 庭院中央的火把亮如白昼,预示着过来的侍卫和太监人数不菲。 这样的境况,宫人们一个个面露惶恐,见她出来,皆是既担忧又急切。 苏娆脸色冷了下去,看向站在一旁的太监,一眼便知是嘉懿宫的人。 她语气寒凉:“本宫好歹是皇后,就算你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本宫也照样可以责罚!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敢直接过来包抄了凤仪殿?” 太监看见苏娆,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好整以暇的听完苏娆的诘问,之后摇头晃脑,缓缓道:“皇后娘娘恕罪,您宫里的宫女手脚不干净,咱家也是奉命行事。” “太皇太后缘何觉得,本宫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苏娆看向跪在地上的漫儿,声音笃定:“漫儿,去将本宫的尚方宝剑拿来!” “皇后娘娘……”漫儿脸色瞬变,嗫嚅了半晌,才颤声道:“尚方宝剑和免色金牌,都被……被太皇太后拿去了。” 苏娆知道来者不善,可是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不留余地。 一时不由冷笑,话语锋芒毕露:“太皇太后再如何尊贵,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本宫的夫君。你们自然可以随着太皇太后一道,趁着天子不在整治于我,可是本宫向你们保证,到时候本宫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皇后娘娘好大的口气!”那太监看向她,神情晦暗,半晌,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皇后娘娘以为,那太上皇的皇后,陛下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他说到这里,眼神阴冷,字字残忍:“鸩杀皇后的事,咱家不是第一次做了。皇后娘娘来日早登极乐,也可以同那阎王说,杀了你的人是王闰锦。” 苏娆一时震惊。 难怪……难怪凌重衍心狠手辣。 自己的生母在生下自己以后,就被太皇太后鸩杀,这样残忍的事,发生在谁身上,后者都难免性情大变。 苏娆看向王闰锦,嗓音冰冷:“可本宫却不是那逆来顺受之辈。鸩杀?你可配?” 王闰锦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狠声道:“皇后愿不愿意,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皇太后愿不愿意。” 气氛正是焦灼,苏娆听见系统说:【还有三分钟,凌重衍就回来了。】 苏娆觉得,他未免回来得太及时了。 她心下安定,脸上的表情也轻快了不少,再度看向那群嘉懿宫的侍卫,他缓缓道:“陛下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若想保全一条命,现在离开,方为上策。”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估计都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是失心疯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陛下去江南了,哪里可能回来?更何况,太皇太后的东西还没有找到,咱家怎么能离开呢?” 王闰锦趾高气昂,语气冰冷:“听闻皇后娘娘从不懂礼节是何东西,今日咱家正好得空,就教导一下皇后娘娘。” 苏娆咬紧唇瓣,眼中的怒意昭彰:“你一个太监,哪来的胆子,教本宫礼数?” 这话很显然戳到了后者痛处,让他更加愤怒。 王闰锦看向不远处的侍卫,恶狠狠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叫皇后娘娘跪下!” 苏娆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膝弯处狠狠踢了一脚,她一时没有站稳,直至往前跌去。 那王闰锦脸上的笑容快意,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有内侍连滚带爬的进来,语气发颤:“不好了,陛下回来了,已经往凤仪殿赶过来了!” 苏娆强忍着膝盖的痛楚,想要起身。 那些个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卫,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搀扶她。 众人手足无措的站着,却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四) 众人手足无措的站着,却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是凌重衍。 他进来时,便看见苏娆缓缓从地上起身的模样。 眼眶是顿时红透的,一时间,滔天的怒意难收难管。 苏娆先听见的是系统的叹息,他说:【黑化值:100%】 苏娆苦笑,这些日子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身子被人轻轻抱起,龙涎香和雪松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那样熟悉。 苏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不怕,我回来了。” 苏娆一直都没有哭的,此番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她的手揪着他的衣领不放,声音带着哭腔:“让他们把我宫里的人放了!” 她听见凌重衍低沉的声音。 怒气森然,冰冻三尺,他说:“混账东西!没听见皇后的话吗?”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王闰锦,此番哆哆嗦嗦,不成样子:“陛下……陛下,奴才是奉太皇太后之命……”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被凌重衍一脚踢在了地上。 “传朕口谕,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说完,他抱着苏娆折身进了寝宫。 苏娆一路上都一直看着他,简直一刻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身体触及到柔软的床榻,她还抱着他的腰身不放。 她刻意想要让凝重的气氛活泛一些,笑着道:“阿衍,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及时?” 凌重衍捏着她的手心,声音很清冷:“我在半路听闻江南巡抚是太皇太后一党的人,此番江南虽有水患,可也并不严重。又有暗卫说太皇太后回宫了,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说到这里,亲吻苏娆的额头,道:“你什么都不必想,我会想一切都处理好。” 苏娆约莫能猜测到凌重衍想要怎么处理。 他捏着他的束带,声音很轻柔:“阿衍,这毕竟是你的祖母……你想清楚一些,莫要让自己后悔。” 【黑化值:90%】 “傻娆娆……”他似乎是叹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她都这样对你了,我不可能轻轻放过。” 苏娆还诧异于他陡然下降了黑化值,一时愣住,承受他的亲吻。 半晌,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或许,她之前的方法,都是错的。 她不该试图改变他,反而,应当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于是苏娆柔声道:“好,那我等你回来。” 凌重衍眼底笑意更浓。 他在临走之前,替苏娆上了药。 从始至终,他的动作都很轻,就好像在对待一块易碎的瓷器。 苏娆看着他沉静又痛惜的侧脸,说不出的的酸涩慢慢涌现。 这个世上,只有这个人,会因自己的一处小伤口,就心疼的不得了。 后来凌重衍离开时,还替她掖好了被角。 苏娆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说:“好好休息,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苏娆乖乖点头,听话的不得了。 凌重衍这才放心下来,举步离开。 凤仪殿正殿殿外,以王闰锦为首的太皇太后宫中之人,跪了一大片。 王闰锦哆哆嗦嗦跪着,那太监服底下一片暗色水泽,是刺鼻的骚气。 他不过是为虎作伥,真的遇见凌重衍这般狠辣之人,简直是没有半点底气。 其他侍卫以及内侍也好不到哪里去,众人跪作一团,皆是战战兢兢。 而凌重衍坐在高台之上,不动声色饮茶。 他不说话,可是压迫感之重叫所有人都心惊。 太皇太后很快就闻讯赶来,见状脸上的表情满是愤怒。而王闰锦和众人皆是一喜,看向太皇太后,眼神急切。 地上是自己多年的心腹,如今却被五花大绑,太皇太后怒由心生l “皇帝!”他看着凌重衍,恨声道:“你可真是羽翼丰满了,现如今,你连哀家身边的人,你都敢动吗?” 凌重衍听着,只是淡淡敛眸,语气平静至极:“太皇太后有什么话,就到上面来说吧,朕听不清。” 这样高台阶,她年事已高,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偏偏凌重衍冷眼旁观,绝对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太皇太后只能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上去。 直到凌重衍手中的茶薄有余温,太皇太后才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到底精神不济,这样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皇帝,哀家已经上来了。”太皇太后语气僵硬:“这件事确实是哀家考虑不周,没有知会皇后一声,就到凤仪殿抓人。哀家往后不会了,皇帝,你也适可而止,把哀家的人放了吧。” 这样的一番话,换来了凌重衍的嗤笑。 他笑意散漫,字字冷淡,裹雪一般的寒气:“太皇太后说的可真轻巧。” “那你还想怎么样!”太皇太后脸色低沉,她坐在凌重衍身侧,语重心长:“哀家好歹是你的祖母。你连孝道都不忌讳了吗?” “朕的父皇倒是个孝顺的,孝顺到妻子被杀,也不敢问太皇太后你半句。” 凌重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多年前的密辛。 “现如今,太皇太后还想用同样的手段,害死我的娆娆吗?”凌重衍突然目光死死看向太皇太后,语调没有一丝丝转圜的余地:“只是很可惜,朕不是父皇,不是做唯你是从的傀儡。” “你方才说孝道?呵……”凌重衍冷笑:“朕既然可以逼宫,还会顾及什么孝道吗?” 太皇太后脸色大变,她正想说些软话,却见凌重衍已经手腕微抬:“王闰锦绞杀,行刑必得满两个时辰才能死,至于其他人,杖毙!” “皇帝!”太皇太后气到直接站了起来:“现如今,你是连半分薄面,都不愿意给哀家了,是吗?” “来人,让太皇太后好好坐下。”凌重衍面无表情,语调中有一瞬而过的阴蛰:“太皇太后今夜但凡有一刻走神了,你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人,统统不得好死!” 月上杆头,整个凤仪殿里血腥味冲天,哪怕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更不必说那王闰锦的惨嚎,响彻了整整两个时辰,没有断绝。 天子说了满两个时辰,这些行刑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简直恨不能让王闰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五) 天子说了满两个时辰,这些行刑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简直恨不能让王闰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凌重衍从始至终唇角含笑,眼底却连半分笑意也没有,满满的杀意。 他分明是要所有人不得安宁。 一旁的太后坐立难安,没有过一刻松快。 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连一身雍容华贵,都遮盖不着颓败脸色。 很久,她惨白着脸色开口,带着最后的争辩:“皇帝,哀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这话软弱无力,太皇太后自己说出来,都是心有戚戚。 而凌重衍恍若未闻。 他眉眼寡淡,看着高台之下横七倒八的大片尸体,纯然不为所容。 半晌,他不耐的“啧”了一声,用漠然的语调说:“这样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甚至有一丝丝遗憾。 太皇太后牙关开始发颤,她也是见过后宫腥风血雨的女人,自认手段狠毒,没有底线,可是在凌重衍面前,还是觉得自己妇人之仁了。 “衍儿,哀家是你的祖母,你做事留些余地,适可而止吧!” 她这般说着,眼底已经有哀求:“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还不够吗?” 凌重衍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真切的笑容,他睨着太皇太后,字字清寒:“当初,朕的娘亲是否也是这样求太皇太后你?你当初,可曾有过半分恻隐之心?” 气氛彻底凝固,这陈年旧事被轻描淡写的提起,可是分明是千钧之重,叫人不能承受。 太皇太后几乎要从椅榻上摔下去,幸好身边的侍女搀扶了她一把。 她缓过神,眼眶泛红,字字争辩:“你母亲那样不恭顺的女子,留在霆儿身边,只会叫他成为一个昏君!” “当昏君有什么不好?”凌重衍语调平直,那双眼睛分明渗骨冰冷:“当个明君,连自己的妻子,都要成为政坛上的筹码。” “你在说什么?”太皇太后此刻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她嗓音沙哑,话不成句:“什么筹码!你在胡说……胡说什么?” “异邦太子对朕的生母一见钟情,凌霆为了养精蓄锐,不战而屈人之兵,答应后者一旦她生下我便让她跟随那太子去异国。” 凌重衍说到这里,唇角的笑意嘲讽:“可怜朕的娘亲刚刚生产,身体虚弱,你们便一杯毒酒害死了她,说是要保存天家颜面。” 凌重衍看着心虚不已,眼神不断躲闪,已经整个人靠在侍女身上的太皇太后,继续寒声道:“朕本就不打算放过你的,偏偏你还敢撞到朕的逆鳞上。” 太皇太后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苏娆。凌重衍竟然早就知道了一切,那么他这么多年的暴戾残忍,似乎都有了源头。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太皇太后心头恐惧不已,却见凌重衍已经缓缓起身。 他在太皇太后面前蹲下,姿态恭敬谦逊,实则锋芒毕露。 他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太皇太后放心,将来你的死讯,一定会万分体面,保全天家颜面。” 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谁能想到堂堂天家,高台之上的祖孙二人之间,竟是隔着血海深仇。 凌重衍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狠戾,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着瘆人的戾气。 太皇太后这才明白,这么多年,凌重衍不过就是一直在隐忍而已。但是只有再有一点点刺激,他就能无所不用其极,将一切的始作俑者折磨致死。 如今,苏娆无异于就成了那刺激的源头。 “衍儿……哀家是你的祖母……”太皇太后黔驴技穷,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 凌重衍目光极端淡漠。 而此时,高台之下传来了墨痕的声音,他说:“皇后娘娘,您不要过去,那边污秽太重。” 太皇太后亲眼看见,上一刻还对自己不留余地,手段堪称嗜血残忍的男人,在一瞬间收敛了所有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不安。 他再如何百无禁忌,也希望自己在苏娆的心目中,不要太过暴戾恣睢。 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现如今,她看见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他起身,走到了高台的边沿,心神皆乱。 心慌的感觉来得真实,他修长的手死死捏着栏杆,骨节已经泛白。 事实上,苏娆的确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放眼望去,被鲜血沾染的白玉瓷地已经满是血污,完全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地上是数十具乱了头颅的尸体,不远处,那王闰锦还在低低哀嚎。他面目全非,一身血泽,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而那数十几的高台之上,凌重衍正凝望着自己。 他的身边,是脸色惨然的太皇太后。 系统适时开口,向苏娆具体描述了刚才的一切。 苏娆心神震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凌重衍的生母,竟是这般惨死的。 盛世要美人装点,死局要美人偿命。 其实周遭几乎已经没有声音了,毕竟已经是后半夜,凌重衍觉得该死的人,基本都死了。 剩下的也不过一个王闰锦。 可是苏娆仿佛还能听见了几个时辰前的哀嚎。 她也许真的并非纯良之人吧。 因为这个念头刚刚涌上心头时,苏娆想的是:她只是这般联想一下,就觉得不寒而栗。凌重衍坐在这里,也不会好受吧? 或许世人说他是暴君,可她总是觉得他是心软的,他曾经是一尘不染的明月。 凌重衍想过无数种苏娆见到这份情状后的反应,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在高台之下朝着自己伸出手。 她用那样甜糯乖巧的声音说:“阿衍,抱我。” 【黑化值:80%】 所有人都看见,那位从始至终冷眼旁观,手段残忍到没有半点余地的天子,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 他眼尾泛红,雅致的面容上满是动容,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明华灿灿。 他哪里还有半点要置人于死地的残忍模样。 苏娆被他狠狠拥入怀中。 她听见凌重衍在自己耳畔说:“娆娆……”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六) 她听见凌重衍在自己耳畔说:“娆娆……” 他唤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苏娆便一次又一次轻声应着,她说:“我在。” 唇角笑意温柔,分明是温存到了极致,没有一丝丝不耐。 凌重衍许久才松开她,他终究是眸色幽深的凝视着他,字里行间还有颤抖,他轻声道:“不怕我吗?” 苏娆说:“不怕,我的阿衍是世上最好的人。” 那样的笃定。 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柔声道:“就算有一天,世上所有人都觉得你手段狠戾,我也不会怕你。阿衍,我比谁都更明白,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黑化值:70%】 “娆娆……”他的嗓音发颤。 换来的,是苏娆更加温柔的笑意。 她不再奢求去改变他了,这样惨烈的过去,又有谁能叫他放下。她会陪着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陪着他。 凌重衍从前觉得,苏娆是他无望且处处算计的生命中唯一一处静好,如今却觉得,她是他的救赎。 毕生所有救赎…… 墨痕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满是复杂。 他在凌重衍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持重衡稳,运筹帷幄。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凌重衍像是今天这般,对待一个人时,是不加防备的依赖和喜欢,几乎有些……孩子气的模样。 后来从那天行刑的宫人口中传出,天子是背着皇后娘娘离开的。那面容娇美的皇后趴在天子的背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而天子唇角笑意温柔,从未有过的柔软模样。 原来爱,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收敛锋芒…… 重阳佳宴如约而至。 春日的寒凉未褪,带着几分冰冷。 苏娆缩在软被里,眼巴巴的看着正在自己整束正冠的凌重衍。 这些本该是皇后份内的事,可是凌重衍不舍得她起来,又不舍得下人进来扰了苏娆。从前在东宫连衣冠都是旁人伺候的人,现如今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今夜就是重阳节了,我想吃牛乳糕、芙蓉酥、元宝糖还有白芍糖。”苏娆说到这里,笑眯眯的在床上翻了一圈:“先吃这些就好了。” “小馋猫,”凌重衍笑意无奈,他俯身亲亲苏娆的鼻尖,语气温柔:“你前些天吃甜糕肚子疼忘了吗?孙院判说了,你这些日子不能吃甜的。” 苏娆当然是知道不能吃甜的,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嘴馋。 她娇俏的哼了一声,眉眼间流露出妍丽:“这个皇后当的好没意思,连甜的都不能吃,好生没趣。” “那要怎么办才好,”凌重衍没有半点不耐,耐心颇好的哄着她:“那过些日子,等娆娆的身子好了,就给娆娆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苏娆轻哼,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那便这样吧,下次不许你这样管着我,我要吃什么,你都要答应。” “我哪里敢管你?”凌重衍叹了一口气,替苏娆掖了掖被角:“过些时辰我早朝结束了,陪着你去游湖可好?我听墨痕说,如今御花园的荷花开了些,很漂亮。” 苏娆对游湖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凌重衍口中的“陪着”很有兴趣。 她眼底笑意更浓,从被窝里伸出手,扯了扯凌重衍的衣摆:“那……你早些回来。” 凌重衍笑着亲她的眉眼:“好……” ──── 苏娆在凤仪殿等凌重衍等到了晌午,算着时间,早朝应当结束了有一会儿了。 可是苏娆又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凌重衍回来。 “漫儿,”苏娆走到外边,看着正在指挥下人洒扫的漫儿,道:“陪着我去一趟凤仪殿。” 漫儿连忙将手中的杂事放到了一遍,“是。” …… 苏娆还没有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凌重衍的冷喝。 “怎么?朕如今杀一个人,还要得到你们的容许?”凌重衍字字冰冷,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苏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示意门口的侍卫噤声,倚着门框窥听。 里边传来大臣的声音,犹豫嗫嚅。 苏娆细细去听,发现是许久未见的苏伏枥:“陛下所言不错,可是……可是太皇太后身份尊贵,还请陛下三思。” 苏娆这才明白,凌重衍今日为何迟迟未回来。 只是今日是重阳佳宴,凌重衍突然要赐死太皇太后,一定是事出有因。 这般想着,苏娆心头微紧。 “朕倒是想要放过她,可是她不知死活!”凌重衍的嗓音是苏娆从未听过的,戾气四生,满满的怒气:“她竟敢在皇后的糕点里下毒,若非朕察觉,现如今重阳佳宴,要准备的就是皇后的丧事了!” “她有几条命?可以抵消对皇后的戕害?” 苏娆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前段时日的不适,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可……”苏伏枥语气嗫嚅不安,沉默了半晌,还是只会说:“终究是太皇太后,还请陛下三思!” 苏娆听见瓷器被砸碎的声音,之后,是凌重衍森然冰冷,怒意昭彰的冷笑:“朕看在你是皇后的父亲的份上,才愿意听你说这许多废话。可是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朕!” “陛下……”苏伏枥的声音明显能听出是忍痛,若是苏娆猜的没有错,这瓷器估计是砸在了他的身上。 “陛下,太皇太后是太上皇的生母,是我朝身份顶尊贵的女子,若是草率的喊打喊杀,只怕是后世唾骂,陛下三思!” 苏娆知道,苏伏枥此人并非什么善类,但是这番话,他说的是没有错的。 可是凌重衍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直接语调转折:“墨痕,将毒酒给朕送过去!” 墨痕一如既往不分善恶,道:“是!” 墨痕没有想过苏娆会在门外,他看见后者时,先是一愣,之后才道:“参见皇后娘娘……” 苏娆不说话,直直的朝着他走去。 她在墨痕面前站定,不顾后者的反应,拿起酒盏,手腕微抬,动作利落的倒掉了整壶毒酒。 “皇后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墨痕脸色愕然。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七) “皇后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墨痕脸色愕然。 而屋内的众人也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凌重衍眉心重重一跳,起身的速度迅疾。 他快步往外走去,苏伏枥当即跟上,两人一前一后。 凌重衍看见苏娆站在门口,地上是酒渍和倾倒的杯盏。 他哑声喊她:“娆娆……” 苏娆看见他眉心紧锁的模样,明知道他不安,却还是故意淡淡笑了,轻声慢语地说:“陛下是想被后世唾骂吗?”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凌重衍身形摇晃,就连一旁的苏伏枥,也是面露惊愕。 而苏娆恍若未察,继续道:“陛下不要拿我当借口,杀害太皇太后为我报仇?我不需要。” 短短一句话,已经是诛心之论。 “娆娆觉得,我只是拿你当借口?”他话语中的痛意,浓烈不已。 苏娆狠了狠心,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凌重衍冷笑连连,他原本是想要解释的,可是现如今,所有的解释都成了枉然。 他到底气极,狠声道:“你不需要,便当朕自作多情!” 结局是不欢而散。 苏娆看着凌重衍挥袖离开,许久,才将手放在漫儿手中,勉强平静地说:“去嘉懿宫。”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苏娆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包括系统。 她竟然带着凌霆送她的毒药,朝着嘉懿宫而去。 【娆娆,你想清楚了吗?】 苏娆笑笑,语气平静:“不能更清楚了。”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遭受后世唾骂,那么这个人,还是自己为好。她的阿衍,已经为她遭受了太多辈子的流言蜚语了。 这一次,换她承受。 她会好好保护他,那些世人眼中的不堪之事,她来做就好。 苏娆是私自去的嘉懿宫,一路上刻意避开了皇宫的守卫,漫儿跟在她的身后,脸色不安:“皇后娘娘……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苏娆将手中的瓷瓶捏得更紧,她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 是的,一定要这样。 弑母之仇,她替他报。 那个人是阿衍的祖母,他不方便动手,她来动。 苏娆迈入嘉懿宫的那刻,便发现这一处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已经满是萧条。 想来凌重衍想要对她动手,已经不是一两日,甚至将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了。 苏娆让漫儿在外面等着,自己提着裙裾,迈过了高高的台阶。 太皇太后正在冷清的正殿小憩,她靠在软榻上,听见脚步声,并未睁开眼,只是冷笑着说:“皇帝这样就按捺不住了?便要在重阳佳宴,要了哀家的性命才好?” 苏娆听着她自说自话,眸色微敛,语调平直:“太皇太后误会了,阿衍是明君,不会做这种事。” 太皇太后听着苏娆的声音,眉间拧起。 她缓缓睁开眼,低头摆弄自己面前的荷花,语气不悦:“怎么会是你?” 苏娆微笑着福了福身子,语气凉薄,不带什么温情犹豫:“本宫来送太皇太后一程。” 太皇太后终于正眼看了苏娆一眼,只是眼中是讽刺:“送哀家一程,你什么意思?” 苏娆缓缓走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她在软榻另一侧坐下,脸上已经没有平日在凌重衍面前的天真烂漫,冷静的像另一个人。 她将手中的瓷瓶放在了案几上,一旁的青花瓷瓶里,荷花颜色正好,菡萏秀美。 “太皇太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今日便来替已故的皇后讨一个公道。”苏娆看着太皇太后瞬变的脸色,笑容清冷:“太皇太后是不是很意外,本宫为何会知道?” “哀家不想理会你的疯言疯语!”太皇太后咬着牙,因岁年迟暮而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尖锐的冷光:“你给哀家滚出去!哀家就算是死,也是死在凌重衍手中!” “太皇太后多虑了,陛下亲和善良,怎么会戕害自己的祖母。这种事,本宫来做就可以了。” 苏娆笑意未变,白皙秀美的手拧开了瓷瓶的塞子,缓缓道:“认真说来,这药还是太上皇给本宫的,说是会让人走的很安详。现如今用在太皇太后身上,倒也相得益彰。” 太皇太后看着苏娆,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毒妇!” 苏娆笑笑:“本宫便是毒妇了,太皇太后,用药吧。” “你可知哀家今日若是死了,你便是举国的罪人?”太皇太后语气冰冷,字字尖锐:“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你终究逃不脱世人谩骂!” 苏娆当然知道,若是今日她前脚从嘉懿宫走出去,后脚太皇太后便驾崩了,那么后世的指摘控诉,足够她抬不起头。 可是那又如何,至少她的阿衍,终究可以清白一次。 “本宫做了,就不怕旁人置喙。”苏娆将瓷瓶放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嗓音轻柔:“太皇太后,请。” “哀家凭什么束手就擒?”太皇太后一双眼睛已经布满血丝,看向苏娆的时候,说不出的瘆人。 苏娆收敛笑意,带着安抚和承诺:“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死了,太上皇会安享晚年。太皇太后应当清楚,若是按照陛下的性子,太皇太后您薨逝之后,引颈待戮的会是谁?” 她慢条斯理的说完这样一番话,太皇太后便沉默了下去。 苏娆颇有耐心的等着,一直到晌午的日头偏移。 苏娆终于听见太皇太后的苦笑,带着说不出的复杂:“你可真是个特别的女子,哀家在后宫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不计代价的。” “不计代价?”苏娆感觉指尖有些发麻,只是语调却还是平静:“大概因为,我真的爱极了他,他身上哪怕有一丝丝诟病,我都心疼得不得了。” 苏娆说到这里,看向太皇太后,面色决然:“所以我觉得,若是我亲自为之,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太皇太后脸色枯败下去,她颤抖着手拿过桌案上的瓷瓶。 她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小心翼翼的问苏娆:“你答应哀家的话,记得算数。”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八) 她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小心翼翼的问苏娆:“你答应哀家的话,记得算数。” 苏娆的指尖嵌进肉里,她眨了眨眼,忍住眼眶的酸涩,嗓音有些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是作数的。” 太皇太后安心的点了点头,之后才笑着说:“其实自从衍儿登基了,哀家就料到这一天了。只是哀家心中,总归有些不服气,怎么哀家就要承受这样的下场呢?当初哀家赐死先皇后,也是为了皇室的体面,没有半点恩怨私心。” 苏娆只能沉默,世人站的立场不一样,看到的结果也不一样,在凌重衍看来,这便是弑母之仇。而她,无条件站在他身后。 太皇太后也不介意苏娆的沉默,继续道:“你知道吗?哀家很讨厌你。” 苏娆怔然,之后才轻声道:“知道的。” “那……你可知道原因?”太皇太后说着话,在苏娆抬眸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服下了瓶内的毒药。 苏娆一时震惊,她不是不怕的,她哪里做过杀生的事,此番也是惊慌恐惧。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搀扶一把,手足无措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的无奈:“你还是个不够心狠的,需要多历练历练。” 她说到这里,自己靠在一旁的枕头上,语气变得虚弱悠远:“方才说到哪了……哀家……讨厌你。为何讨厌?大约是妒嫉吧……苏娆,你很幸运,你得到了一个天子,全部的爱。哀家看得出来,你在衍儿眼中,比大好河山还重要。” 苏娆一时哑然。 半晌,她才颤声道:“我别无他法……你别怪我。” 太皇太后笑了,她眼睫已经半阖,气若游丝:“哀家不怪你,你做的很好。你保全了天子的颜面,保全的霆儿最爱的儿子的颜面。你做的很好……哀家……哀家只不过讨厌你罢了……” 苏娆的手心是冰冷的。 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点点声息微弱下去。 太皇太后在最后对苏娆说:“哀家杀死先皇后的事,能否保密?” 她在向自己要死后的体面。 也是在要凌霆的体面。 苏娆没有犹豫,轻声道:“能。” 房间里安静到可怕,苏娆僵硬的侧过脸,看见太皇太后泛青的脸色。 她知道,她做了一件对的事。 无关凌霆,无关旁人。 正如太皇太后之前所说,她保全了她的阿衍,她保全了他的颜面。 苏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的,只是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漫儿……”她一步步走到门口,步伐沉重,嗓音虚弱:“漫儿……” 远处,漫儿被苏娆的脸色吓了一跳,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苏娆没有解释,只是靠在漫儿身上,用还算平稳的语气说:“太后薨了。” 漫儿虽是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听着苏娆亲口说出来,还是神情惶恐:“皇后娘娘……” “本宫……”苏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眼眶里的泪落了下来。 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仿佛被沙砾搓磨:“本宫一人为之,和陛下……没有干系。” 漫儿也哭了,搀着苏娆往外走去,哽咽着说:“皇后娘娘,是太皇太后先对你下了杀心的,不怪你。” 苏娆说:“对。” 没有人会知道内情。 太皇太后杀死先皇后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而此时,重阳佳宴已经一切准备就续。 御花园内,正是张灯结彩,流水一般的佳肴美酒陈放桌上。长桌是用几大块美玉堆砌的,说不出内敛华美。 夜光琉璃杯内,放有上好的葡萄酒。 大臣们基本都已经到齐了,毕竟这样要紧的时刻,没有几个敢来迟。 众人基本都带了家眷,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坐在自己的父母身边,含羞带怯的看着高台之上的龙椅。 天子还没有来,可是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等着。 墨痕将墨香安置在了苏伏枥身旁,“苏丞相,这是小妹墨香,在下待会还要统辖内苑秩序,烦请苏丞相帮忙照看一二。” 苏伏枥哪里会拒绝这样一个在天子跟前的大红人的请求,连忙道:“墨将军放心,本相自会照看好你的妹妹。” 墨痕点了点头,刚刚将墨香安顿好,便看见一袭玄衣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墨痕不由一凛。 今日,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众人看见凌重衍,齐齐行礼,之后在得到默认允许后,才各自重新落座。 凌重衍环视了一下四周,眉眼间的郁气几乎化不开:“皇后呢?” 墨痕硬着头皮开口:“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皇后娘娘也许在哪里散心,想通了,自然就会过来的。” 墨痕说到这里,见凌重衍不回答,眼神愈发寒洌,在心中叫苦不迭,只能道:“陛下,还是宽心吧。” 墨痕知道凌重衍有多着急,今日是重阳佳宴,皇后娘娘不见了,他又不好大张旗鼓去找,毕竟若是传到了大臣耳中,必会有些流言蜚语出来。 可是他又是真的担心的紧,这一个时辰,几乎将整个皇宫都走了个遍。 墨痕有些庆幸他已经将墨香安置好了,陛下今日的样子,只怕谁冲撞过来,都是触眉头。 “这边你先照看着。”凌重衍这般说。 这便是要离开的意思。 墨痕连忙道:“陛下放心。” 两人距人群有些距离,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有人愁肠慌促,有人神魂颠倒。 这么多年过去了,墨香终于见到了天子。 他比记忆中更矜贵雅致了,摘下面具之后,疏离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温文尔雅和俊美无双。 墨香恨不能今日就这么巴巴望着就好,最后一面了,只要能多看两眼,就是好的。 她今日用了明珠做的珠钗,他会喜欢吗? 她正这般忐忑着,怎料凌重衍待了一会儿就要离开。 一颗心揪紧,几乎想要起身喊下他。 有人比墨香更急切了一些。 那女子约莫是勋贵之后,一身红裙明艳动人。她起身,看着凌重衍,道:“陛下留步可好?” (本章完) 非她不欢(三十九) 那女子约莫是勋贵之后,一身红裙明艳动人。她起身,看着凌重衍,道:“陛下留步可好?” 语调柔婉楚楚,是个男人都要软下三分心肠。 而凌重衍也确实顿住了脚步。 墨香不由得咬唇:说什么独宠皇后,不也是会为旁的女子驻足吗? 可是转念一想,又生出旖念来:若是他能为自己的停留。 若是能够,哪怕……只是一瞬,也是好的。 凌重衍眸色低冷,睨着女子三月桃花般娇嫩的面容,眼神晦暗莫测。 所有人都以为,凌重衍是心动了。 只有苏伏枥和墨痕知道,这个女子的容貌,生得有三分像苏娆,她又刻意打扮,连装束都是苏娆曾经在东宫最钟爱的模样。 现如今,再细细回味这女子的声音,尾音甜软娇俏,竟也是像极了苏娆。 两人皆是心头一紧。 墨痕在凌重衍身边太久,太知道他的性子。 可是他来不及阻止,凌重衍已经开口,他说:“过来。” 女子眼中分明有惊喜,她迈着莲步走到凌重衍面前,娇羞不已的行礼:“参见陛下。” 凌重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叫人不敢揣测。 他说:“衣服脱了。” 女子终于愕然,一瞬间红了眼眶,惊慌失措:“陛下……不知臣女哪里……哪里不好?” 而此时,安西王走了出来。 他脸上也是同样的失措,显而易见,这是他的女儿。 “陛下,不知小女哪里触怒了陛下。小女生在边塞,性情不拘一格了些,还请陛下恕罪。” 这安西王是凌霆的表哥,算起来,这二人和凌重衍之间,还是沾亲带故的。 可是凌重衍恍若未闻:“朕叫你脱下!” 墨痕只能上前一步:“安西王,您还是让您女儿把衣服脱了吧。” 后半句话,墨痕没有说出来——脱件衣裳,总比脱层皮好。 可那女子哭的不成样子:“不行,我不能脱!凭什么让我脱,这衣裳难道只许皇后娘娘一人穿吗?” 她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脸色顿时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臣女绝对没有,不敬皇后娘娘的意思。” 那安西王心跳如鼓,也连忙道:“陛下息怒,小女年纪还小,不识大体,臣这就带她回去!” 可是凌重衍凉薄开口,字字诛心:“你说的很对,这衣裳,只许皇后一人穿。” 他说到这里,情绪终于控制不住。 亦或者说,苏娆失踪,他的情绪本来就已经失控了。 那许久未至的头疾,也开始发作。 没有人看清凌重衍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唇角挂着冷冰冰的笑,单手拧着那女子的脖颈,将她举起。 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惊得跪下,“息怒”之言,此起彼伏。 而凌重衍眼尾的红妖异,他看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女子,没有半分怜惜之意,单手拧断了她的脖颈。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往后必成暴君,现如今,这一揣测终于成真。 重阳佳宴,已是天子的他笑意狰狞,单手拧断了美人的脖颈,手段残忍无人敢置喙。 所有人都觉得,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直到不远处再度传来脚步声,那位姗姗来迟的皇后来临。 苏娆看着地上的尸体,就已经猜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只是迎着众人诚惶诚恐的目光,义无反顾的走向他。 在后者陡然不安,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的的眼神中,她将脸埋在他的心口,软声软气地说:“我才离开一会儿…” 暴戾恣睢的天子红了眼,哽咽开口:“娆娆,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苏娆笑得无奈又纵容。 【黑化值:45%】 他们旁若无人的相拥,仿佛这个世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再也没有旁人。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暴戾的天子,是怎样一瞬收敛所有的怒气,整个人的气质柔软到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明明是那样残忍的一个人,可是在皇后面前,竟是没有一丝锋芒。 苏娆抱了凌重衍许久,这才看向座上不安的众人。 她唇角扬起一抹笑,很勉强,但是语气清浅:“本宫方才有事,诸位不必拘谨。” 怎么会有人敢不拘谨? 凌重衍对她的例外和偏爱,足够叫所有人噤若寒蝉。 而苏伏枥和墨香脸色各异,前者脸上带着侥幸和得意,后者则是一脸死灰。 墨香想过,凌重衍能够为了苏娆废黜六宫,她在他的心中,应当是极其重要的。 可是她也不曾料到,竟然能重要到这般程度。 苏伏枥则是满意极了,无论苏娆怎么样看待他这个当父亲的,她到底是他丞相府走出去的女儿,她的殊荣,那就是丞相府的殊荣。 因此,他率先开口,打破了众臣唯唯诺诺的死寂:“皇后娘娘贤能多劳,臣等怎敢有意见?还望皇后娘娘能够保重凤体才好。” 苏娆笑意淡淡,指尖还是濡湿冰冷的。 凌重衍一刻也不舍得放开她,此时听见苏伏枥的话,他才稍稍分开两人的距离。 他看着她,语调是很清晰的担忧:“娆娆,你方才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天子,忘记了只要他愿意,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离开他。 关心则乱,他到底是慌了神。 苏娆唇角的笑意加深,她不说话,只是这般笑意安抚的看着他。 太皇太后的死讯根本瞒不住,她不用开口,很快,就会有人来替她开口。 正如她所料,正当凌重衍满心关切的看着她的时候,有内侍从外边跑了进来。 后者直直跪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被拖出去的女尸体,心底发毛。 这皇宫是越来越不安稳了,一日之间,竟能出这么多岔子。 “有什么事,快些说。”墨痕上前一步,打断了内侍的遐思。 后者反应过来,直接跪伏在地上,开口时语气慌促,满满的紧张:“启禀……启禀陛下,太皇太后薨了。” (本章完) 非她不欢(四十) 后者反应过来,直接跪伏在地上,开口时语气慌促,满满的紧张:“启禀……启禀陛下,太皇太后薨了。” 周遭,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好好的重阳佳宴,怎么就这样时运多舛? 而凌重衍眼神冰寒,他看着说话都说不清楚的内侍,道:“怎么回事……” “孙院判已经带着太医院的人过去了,孙院判说了,是有人投毒……”内侍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凌重衍伸侧的苏娆。 苏娆注意到他的目光,不但没有慌乱,甚至平静自若的笑了笑。 而凌重衍也察觉了,睨着内侍惶恐的眼神,语气已经有了杀意:“今日,你若是说了什么不能说的,朕必定……” “是我做的。”苏娆陡然开口,用平直的语调,打断了凌重衍的话语。 “娆娆,你在说什么……”凌重衍看向苏娆,眼底满满的震撼,他轻轻扶住她的肩胛,动作那样轻,仿佛是怕她吓到。 他用温柔到极致的语气,耐心地说:“娆娆听话,你先去凤仪殿休息,好不好?” 苏娆感觉手心的凉意更重了,她知道,她做了一件不为世俗所容的事。 可是她的阿衍,一心只想保住她。 她的指甲嵌进肉里,终于换回了一丝丝清明。 “是本宫逼太皇太后服毒,她数次折辱本宫,本宫憎恶她,巴不得她死。” 她说的这样平静,仿佛在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所有人心思各异,却无一例外,都看向了那天子。 墨香也同样。 墨香想,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 宛若切肤之痛,眼尾泛红,满心满眼的心疼惶恐。 他明明高高在上,可是却一脸不安无措。 就好像做错事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他…… 他满眼的爱意和疼惜,满到溢出来,根本藏不住……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应,皇后杀死了太皇太后,无论如何,前者都应该先依法收监。 苏娆没有等,她只是说:“阿衍,我杀人了。” 凌重衍没有说话,他的指尖发颤,轻轻抚上她的面容。 护国大将军原本就对凌重衍六宫无妃一事微词颇多,现如今更是直接站了出来,道:“陛下,还请陛下先将皇后娘娘交至庭狱……” 一句话,所有人都在附和。 苏娆的独宠,已经妨碍了太多人的路。 现如今这次,无疑是扳倒她的最好时机。 没有人敢针对天子,可是犯了死罪的皇后,有何不敢? 苏娆看着凌重衍通红的眼眶,低声说:“阿衍,我能不能不要去庭狱,你将我幽禁吧。庭狱好黑,一点太阳都没有……” 没有人想过,凌重衍会在众目睽睽下,毫不避讳,死死抱紧她。 除了墨香,她看得出来,凌重衍根本不舍得。 苏娆在被他抱住的那刻,鼻尖就已经发酸了。 她听见凌重衍用冷清的声音说:“谁敢碰皇后一根头发,朕诛他九族!” 他旁若无人的偏爱,成全了她的盛宠无双。 而苏娆所有的强作镇定,伴随着凌重衍的话,全部破防。 她在他怀中嚎啕,忘记了周遭还有那么多人,字字发颤,她说:“阿衍,我好害怕……” 于是这天晌午,天子抱着情绪失控的皇后,疾步离开了轩榭。 她在他的身边,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事。 苏娆经此一役,终成了群臣口中的祸水…… 而这天,凌重衍抱着苏娆回到了凤仪殿后,苏娆便高热不退。 她烧的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这天以后,凌重衍为了照顾她罢黜早朝,一国之君衣不解带,半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悉心照料。 苏娆在梦里哭泣,说了很多胡话,而他认认真真的倾听,不愿意遗漏每一个字。 苏娆高热最严重的那个晚上,凌重衍听见她在梦里喊了无数次自己的名字。 她说:“阿衍,我会做的,你干干净净就好。” 她说:“阿衍,我逼人自尽了……” 她说:“我会遭报应的……” 他眉眼间攒着化不开的心痛,在听见最后一句话后,终究还是不顾一切的吻住她。 她的唇间有苦涩的药味,他的同样。 他方才喂她用药,她实在太过昏沉,那药一次次从她的唇角滑落。到了最后,是他一口口哺给她的。 齿间辗转,凌重衍觉得那个困扰自己很多年的心结,突然就有了消释的迹象。 他想,他可以放下曾经了。 只要他的娆娆能够平平安安的留在他的身边,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若他的仇恨,最后却要她来共同承担,成了她的魇。 他宁可放下一切…… 这样想着,心念落定,竟是没有半点犹豫。 唇齿辗转间,他用含糊但是坚定的语气轻声说:“娆娆,以后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我在你身边,会干干净净的……” 【黑化值:10%】 苏娆这一病,整整过了七日才好。 夏日的闷热也日趋明显。 苏娆在微微的躁郁中醒来,便看见凌重衍坐在自己的身侧,正在用蒲扇替自己扇风。 他穿着一身白绸,底纹是墨色的龙纹,玉冠微束,笑意温淡。 他看着她醒来,眼底有明显的欣喜:“娆娆……” 苏娆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她用力抱住他,毫无章法的亲吻他的面容,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和欢喜。 她说:“真好……阿衍,我又能看见你了。” 我又能看见你了…… 我又能看见最初的你了…… 凌重衍笑意无奈又纵容,他轻轻抚摸她的发,道:“娆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苏娆用力点头说好。 而门外,已经到听见了苏娆的声音,墨痕才松了一口气,怀揣着几分提心吊胆,走进了这间许久都没有人敢接近的正殿。 他进去的时候,皇后正蜷缩在凌重衍的怀中,仰着脸朝着他笑。 而自家那位冰冷无情的陛下,正不盛温柔的凝望着皇后。墨痕轻咳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 非她不欢明天就完结啦~ (本章完) 非她不欢(四十一) 而自家那位冰冷无情的陛下,正不盛温柔的凝望着皇后。墨痕轻咳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 凌重衍微微松开了怀中的苏娆,广袖微抬,遮住了她糯红的面容。 他开口时,用了一种墨痕从未听过的温和语气,他说:“朕知道,朕马上就过去。” 墨痕躬身退下:“是。” —— 这些天苏娆昏厥,朝堂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现如今既然苏娆好不容易醒来,那朝堂之上的事,就不能再耽搁了。 苏娆从他怀中起身,只是笑着道:“去吧,我这里无碍的。” 凌重衍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半晌,才用温柔的语气说:“娆娆乖乖等我回来,外边的事你别多想,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你做什么我都会替你担待。” 时空重叠,苏娆仿佛又看见了最初的时候,还是丞相的周衍对自己说:“我活着一天,你就能肆无忌惮一天。” 她又有想哭的冲动了,只能推搡着凌重衍道:“你快些去吧。” 凌重衍这才离开。 墨痕随着凌重衍到达金銮殿时,众臣因为等候太多时日,脸色都是凄凄惶惶。 但是他们一看到凌重衍走进来,无一不是马上振作精神,站的四平八稳。 凌重衍在逼窒的气氛中环顾众人,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诸位爱卿这些日子陪着朕一起替皇后祈福,皆是幸苦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他们明明是请求陛下发落皇后,怎么就成了祈福? “陛下谬赞……”有大臣忍不住上前一步,道:“臣等不敢居功,只是敢问陛下皇后娘娘一事,陛下预备如何处理?” “太皇太后中风暴毙,皇后陪护太皇太后有功,当赏。”凌重衍笑意淡淡,只是眼底的压迫感强烈:“你还有何问题?” 众人皆是缄默。 天子铁了心要维护,甚至不顾悠悠之口,他们又能如何? 众臣原本以为天子前几日的罢朝,是因为舍不得发落皇后,却又束手无策,才选择逃避。 现如今看来,天子根本就从未想过要惩处皇后。 不是不心寒的,只是天子态度如此强硬,事已至此,他们也束手无策了。 众人的反应在凌重衍的意料之中,但是凌重衍之后说出的话,却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那位素来暴戾的天子,一步步从高台之上走下来。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用称得上放低姿态的语气说:“皇后之事,皆是朕一人之过。皇后性情纯良,单纯无争,太皇太后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朕只是后悔没有好好保护好她,也不瞒诸位,她是朕这辈子唯一在意珍爱之人。” 天子之爱,还是独馈一人的爱,奢侈到了就像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因震撼沉默,今日的陛下,一举一动,都实在有些反常。 不过短短几天而已,他就好像换成了另一个人。 凌重衍不在意众人的缄默,继续道:“若真的说有过错,也是朕一人的过错。若有报应,也会报应在朕的身上。还请诸位爱卿高抬贵手,莫让朕的皇后平白受人非议,朕若听见外界再有半分不好传闻,只怕是会情难自控,迁怒诸位。” 一段话,恩威并施。 而凌重衍说到这里,顿了顿,轻声说了最后一番话:”朕原本不打算做一个明君的,朕要这个皇位,目的也并非兼顾天下。可从今往后,朕会勤政爱民,励精图治。” 至此,他再不管在场众人的反应,举步离开。 苏娆才刚刚醒,他不舍得离开她太长时间。 而凌重衍离开了很久,才有大臣走到苏伏枥的身边。 同样是以那护国大将军为首,只是后者的语气,再也没有轻蔑。 他用极端敬重的语气说:“苏丞相,皇后当真可畏。” 凌重衍回到凤仪殿时,苏娆已经起身了。 她一身素白坐在窗轩处对镜梳妆,手上是一盒骡子黛。 凌重衍从她身后缓缓抱住她,语调亲昵:“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 苏娆在被他抱住的那一瞬间,眼底的笑容便浓烈起来。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才刚刚醒,我离开太久,总归会不放心。”他说着话,接过她手中的黛色眉粉:“我替你画就好。” 苏娆不由得失笑:“你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她说话时,凌重衍已经将替她勾勒好了一边的眉毛。她的眉型生得秀气,只用细细几笔,就能勾勒的动人非常。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日日都替你画,久而久之,就会了。”他说的平静,可是苏娆听出了里面煎熬的日日夜夜。 她不由哽咽,带着颤音开口:“我以后会好好的,不会生病的。” 凌重衍笑意温淡,桃花眼里潋滟着的深情满到几乎溢出来。 他说:“娆娆,我不会再让你生病了。” 苏娆看着镜中相拥的二人,他精致到如梦似幻的眼眉,纤尘不染的面容,似乎都在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回归正轨。 黑月光曾经因她崛起,如今也会因她陨落。 她的阿衍会是神坛之上的明月。 而这一次,苏娆不会再允许任何人让他沾染半点尘埃。 他们会偕老一生,互相为彼此遮挡一切风霜。 —— 弈文帝凌重衍死于登基后二十年的雪夜,享年45岁。 据史料记载:“帝崩殂甚祥,唯顾念皇后一人而已。” 短短一笔,之后便是长篇累牍的歌功颂德。他这一生励精图治,开疆辟土,攘外安内,当了一个毫无异义的盛世明君。唯独没有子嗣这件事,落得一个惧内的名声,为后世诟病。 皆说皇后善妒,可稗官野史不会知道,那天夜里,弈文帝是如何不舍留念的看着那个善妒的皇后。 而后者握着他的手,又是怎样一遍遍笑着对他说:“我会好好的,你放心,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那时的弈文帝已经病入膏肓,他极其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娆娆……此生短促,我唯一欢喜便是遇见你。” 皇后数十年如一日娇美的面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阿衍……我也欢喜。” 苏娆记得,凌重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娆娆别哭……说好不让你掉眼泪的。” 是了,将近二十年的光景,他的阿衍,没有让她落过一次泪。 他给了她举世无双的宠爱。 此生之短,非她不欢… 下一个世界是苏娆和阿衍的前世,前世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明白嗷… (本章完) 毕生所爱(一) 这世间万物于我, 不过芸芸众生, 不过指尖烟火, 不过一抹灰烬。 直到我遇见了你… 我才知人间万象盛大美好,朝朝暮暮皆可温言。 日为朝,月为暮 而你是我的朝朝暮暮,岁岁年年。——周衍 苏娆在渐渐失去意识之际,听见系统说:【娆娆,恭喜你完成所有世界的攻略,马上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只是在回去之前,我还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苏娆心口微紧,用不安的声音说:“看什么?” 系统说:【看看你和我的曾经,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曾经。】 苏娆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答案,她怀着忐忑的心,缓缓追问:“我和你的曾经?那你是谁?” 【傻娆娆,】系统笑意真切,带着轻柔的叹息,尾音消融在空气中,他说:【我就是你的阿衍。】 眼前是刺目的白光,苏娆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仿佛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过去的每一帧画像,都在她面前缓缓划过…… 苏娆二十岁这年的盛夏,异常闷热和躁动。 她站在医院门口,大片大片低压压的云遮挡住太阳,在她周身形成浓稠又沉重的闷热感。 耳边是医生字字认真的劝诫:“小姑娘,实在不行,就用国产药吧。国产药还能用社保,总归能减轻你的负担。” “还有,你母亲如今这样的情况,离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是如果你能送她去北城,那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那里有全国最好的肾病临床专家,还有国内最好的医疗设备。” 医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只是说说,你别动这个心思。你能够维持交付这么久的医药费,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你家这样的情况……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娆不是听天命的人,人来人往的街道,她低着头,看着病历单那栏的苏漫二字,眼底是坚决。 母亲苏漫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当天,她就买了去北城的车票。 她什么都没有带,唯独口袋里,装了一张小小的名片。 名片是黑底的,拿在手上很有质感,上面是烫金的字。 正中央写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韩容景。 其实苏娆第一次遇见韩容景,是十八岁。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见到这个众人口中的韩先生。 韩容景家中世代从政,在北城是风头无二的大家族,无数人都仰赖着韩家人的鼻息而活。 而韩容景,是韩家长房嫡长孙,从小在万众宠爱中长大,性情嚣张跋扈,说一不二,手段精明狠戾。 苏娆遇见韩容景的时候,后者已经从韩家出来独自闯荡多年,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了全国商界都赫赫有名的新贵。他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纪,站在众人遥不可及的地位,鲜花锦簇,万众拥戴。 苏娆记得那是北城最奢华高端的酒店,私人包间。 而她去那里,是为了接自己的好友安漫雪。安漫雪样貌出挑娇美,大一的时候就被星探发现,签了一家小公司,成为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小花。 她是被经纪人安排,去陪那些公子哥喝酒的。 苏娆按照安漫雪给的定位,推开那包厢的大门时,韩容景正坐在主位,饶有兴致的看着身边的人将三瓶烈酒兑在一起,推到安漫雪面前。 “这一杯喝完,桌上的钱你都可以拿走。”那人的话音落下,苏娆就闯了进去。 粉黛未施的小脸,一套洗得发白的运动服。 她快步走向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安漫雪,一把拿过对方手中的酒杯,对众人说:“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 有人想拦住她,被韩容景制止了。 他在整场酒局中都没有说过话,此时,他看着为了一沓钱喝酒喝到脸色发白的安漫雪,用漠然的口吻说:“你确定你朋友愿意走吗?” 那年的苏娆,生活虽是苦楚,可是整个人还是天真的。 她看向昏暗灯影下斯文俊美,一身规整西装的男人,字字笃定的说:“当然愿意。” 于是韩容景不仅没有拦她,反而让自己的秘书将两人送了出去。 只是离开之前,他递给苏娆一张名片。 苏娆坐在拥挤的长途汽车上,回想着当初韩容景将名片递给自己的模样。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小姑娘,你还不懂钱有多重要,等你明白了,总归会回来找我的。” 苏娆如今明白了,于是也如他所言,回去找他了。 韩容景接到苏娆电话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者是谁。 直到苏娆说:“韩先生,我错了,钱很重要,我需要钱。” 韩容景这些年很少笑了。 可那一刻,他在所有员工面前,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他用能听得出愉悦的声音说:“我把房间号给你,你来找我。” 苏娆手心里都是汗,黏腻至极。 她用孤注一掷的声音说:“好。” 她一脚踏入了猎人事先准备好的陷阱,于是成了陷阱中待宰的羊羔。 苏娆一路步伐都是虚浮的,她心神不宁,以至于在快到酒店的路上,还撞到了人。 那是一个清瘦挺拔的少年,戴着鸭舌帽,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漂亮温润的下颌线。 他手中的英文书籍掉了一地,苏娆蹲下身去捡,语气局促又歉意:“对不起。” 少年人声音温润,带着浓烈的安抚性:“没有关系,我自己捡起来就好。” 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便让当时的苏娆落下泪来。 她实在太慌张,又太恐惧,这样温润的声音很轻易就让她鼻酸。 她的眼泪落下,滴在后者捡书的手背上。 “对……对不起……”她愈发慌乱,一时也不知道是否该上手为他擦拭,手忙脚乱的在口袋里找纸巾,可是找了半天,都是无果。 那少年似乎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抬头看了苏娆一眼。 那是一双怎样温柔的眼睛,仿佛整个世界的月光,都倾倒在了里面,潋滟明华。 苏娆发誓,她此生,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睛。 (本章完) 毕生所爱(二) 苏娆发誓,她此生,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睛。 而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苏娆。 他的语调沾染了诧异和苦恼:“别哭了,我不怪你。” 苏娆的指尖是发麻的,她知道自己失态,于是颤着手接过对方的手帕,哑着嗓音说:“谢谢。” 而后者微微颔首,拿着那一摞书籍起身,没有停留。 苏娆用手帕拭泪,闻到上面清冷的木质调香味。 很久之后,她拿着手帕止住哭,才反应过来,她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他叫什么名字? 可是转念一想,不过是她人生的匆匆过客罢了。 她心神不附的朝着酒店走去,一路上,鼻尖似乎都是那清淡温柔的冷香气。 这样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少年,和她之间,泾渭分明到仿佛是两个世界的。 苏娆没有再多想,亦或者说,在她做出决定要向韩容景求救那刻起,她就什么都没有资格去想了。 韩容景是在傍晚抵达的,他推门进来时,苏娆正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这里无疑是个观赏风景的好地方,有着俯瞰整个北城的最好视野。苏娆只需要稍稍低头看下去,就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可她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即将发生的事,让她不安。 她从进来后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坐着,中间应侍生有进来一次,为她提供了晚饭。她没有吃,那晚餐是三分熟的牛排,苏娆从不吃带血的东西。 之后,便是一直到如今,韩容景的出现。 苏娆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有了反应。 她的肩胛瑟缩了一下,眼睫的颤动到底还是出卖了她的不安。 她能够很清晰的知道,进来的人是韩容景。 他身上的气质和压迫感,足够让她原本就惊颤的神经彻底紧绷。 而韩容景只是眸色清淡的掠过她,侧过视线掩盖住了眼底那一抹惊艳。 苏娆无疑是漂亮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等她整整两年。甚至在接到她的电话后,还产生了久违的惊喜之感。 韩容景这般想着,面上却是更加不动声色。 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将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随意扔在一旁的沙发上,解开腕间的袖口,“啪”的一声扔在茶几上,之后,他单手解开领带,走向一旁的沙发。 苏娆听见他说:“过来。” 两个字而已,用的还是命令的口吻。声音是成熟男人特有的轻慢沉稳。 苏娆没有犹豫,很乖的从窗台处起身,走向他。 她没有穿鞋,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有些发冷。 苏娆看见韩容景坐在角落,目光慵懒的落在自己身上。他身上是黑色的衬衫,冷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显得唇色很红。他身上说不出的禁欲感,还有危险。 苏娆知道,他是危险的。 韩容景笑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娆捏紧裙摆,唇瓣被她自己咬得发白,却还是用不稳的声音说:“您误会了……没有紧张。” 韩容景笑意更加玩味:“不紧张声音都打飘?” 苏娆一时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半晌,韩容景再度开口,说出来的话让苏娆猝然抬头。 他说:“我没有在酒店过夜的习惯。” “韩先生……” “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收拾好行李,我会让人来接你。” 韩容景说完,举步往外走去。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苏娆,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略微踌躇,还是跟着男人的步伐走到了门口:“韩先生,我送送你。” 韩容景不置可否, 狭长的廊道灯光晕黄,苏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眼底轻微的不安。 韩容景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娆。 两人之间差了太多了阅历手段,苏娆在他面前,通透的就像一张白纸。 韩容景将一张银行卡递给她:“你要的钱,这张卡没有额度,想怎么刷都可以。” 苏娆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但是她很果断,接过了他手中的卡。 “韩先生,谢谢您。” 韩容景露出意料之中的眼神,他微微倾身,在苏娆的耳畔说:“不客气,苏娆……” 苏娆咬着唇,低眉遮住了眼底一晃而过的颤动。 她亲手让自己的人生,彻底偏离了轨道。 韩容景是深不见底的沼泽,而她明知没有后路,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酒店外,一身干练的秘书杨岿站在黑色宾利的前面,看见韩容景出来,连忙上前:“韩先生,北城大学研究院那边有消息,说是周衍回国了。” 韩容景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表,声音清淡:“我记得北城大学离这里不远吧?过去看看。” 杨岿替他拉开了车门:“是。” 学术界是怎么形容周衍的? 说他是一身明华,琅琅公子,世无其二。 周家这样一个盘根交错的大家,世世代代从商,铜臭味十足,却竟是有了这样一个超然世外的科学家,不得不说,很是讽刺。 韩容景抵达研究院的时候,周衍正将试管里不知名的药剂兑在一起。 20岁的周衍,身上的少年气还很重,就像是未经世俗污浊的璞玉,干净到一尘不染。 他的肤色在研究院的白炽灯下,是一种没有纹理的通透玉制感,以至于衬的眉眼越发深邃,那双操持仪器的手,修长又富于力量感,完美到像是艺术品。 又也许是因为眉眼实在太优越,他连看着这些冷冰冰的化学试剂,都有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深情意味。 韩容景不怎么喜欢这样干净的东西,以及人。这种温柔美好,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铁石心肠,唯利是图。 周衍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哪怕中间只隔着这么短短几步,韩容景都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僭越的屏障。 韩容景的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香烟盒,淡淡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他看见周衍朝着自己走来。 他的气质太出众,太干净,刺眼的干净。 “韩先生。”嗓音温润雅致,是很好听的男低音。 这一卷很短,后面就写现实世界了,现实世界甜甜甜甜甜! 晚点还有一章,爱你们! (本章完) 毕生所爱(三) 韩容景同样露出得体的笑容:“周教授年轻有为,能够回到北城,是整个北城科研界的好事。” 二十岁的年纪,成为国家一级特聘教授,自然是非同凡响。韩容景这话,并非恭维。 周衍笑笑:“韩先生谬赞了。” 话语中,能够透出疏离。 韩容景也不恼,只是从容不迫道:“周教授周末有时间吗?不如来韩家聚聚吧?你出国的这三年,我妹妹一直都很记挂你。” “周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周衍笑意未减,只是话语中婉拒的意味,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下次再去拜访韩叔叔。” 韩容景的眼神冷了些许。 是了,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全是为了自家妹妹的婚事。 他的妹妹韩容月喜欢周衍,韩家和周家又是势均力敌,各有所长,若是能够联姻,对于两家而言,都是大有裨益。 “不用等下次了,周末周伯父也会来韩家。你回国以后,还没见过你父亲吧?这一次过去,一道见了也方便。”韩容景说得字字在理:“我知道你们做科研的人事务繁忙,周末见这一趟,也就不用麻烦你跑回周家了。” 周衍察觉到同事们略带好奇的眼神,他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才道:“既然如此,就麻烦韩先生。” 韩容景笑得温文尔雅:“不麻烦。” ──── 韩容景说帮忙搬东西的人,在次日清晨准时敲响了苏娆的房门。 她一夜未睡,听见声音便是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起身开门,为首的男人谦和有礼:“苏小姐好,我是杨岿,韩先生的助理。” 苏娆回以一笑,人在屋檐下,她姿态拘谨:“麻烦你们了……” 杨岿自然是说无碍。 苏娆坐在一旁,看着杨岿指挥着人将她的行李拖出去。 苏娆拿起房卡,跟在杨岿身后,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去。 “我们现在……是要去韩先生的家吗?”字字不安。 杨岿温柔地说:“马上就是周末了,韩先生要回韩家一趟,您的东西我会帮您带去韩先生的别墅。在这之前,我会将您送到韩氏集团。” 苏娆又是道谢。 杨岿伺候过韩容景身边很多的女人,无一不是娇纵且趾高气昂,没有一个像苏娆这般,拘谨的厉害。 他好心开口:“苏小姐,韩先生喜欢活泼一些的女孩子。” 苏娆不明白要怎么活泼,她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道:“我会尽量的。” 杨岿看着苏娆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面容,又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样子,倒还不如别笑。 后来哪怕很多年过去了,苏娆已经成为韩太太,她还是会经常梦见那一年,她一身素净到简陋的t恤牛仔,在杨岿的指引下站在韩氏集团电梯里,周遭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和衣着时髦的美人。 她闻到他们身上昂贵的香水味,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苏娆指尖都是汗,心跳如鼓——他们用身上的每一寸告诉她,她有多么格格不入。 言情里的桥段都是骗人的,一身清贫的女主站在这样的精英阶级中央,涌上心头的,是自卑。 而这份自卑,在看见韩容景后,达到了极致。 这个男人,无疑太耀眼了。 苏娆站在他的面前,听见杨岿对他说:“韩先生,苏小姐到了。” 后者没有回应,依旧在埋头写着什么。 直到杨岿已经离开了很久,苏娆才看见韩容景缓缓抬头。 那双眼睛冷锐慵懒,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即将入口的点心。 他手中是一支制作精巧的的梵克雅宝钢笔,他手腕微转,用笔帽那头敲了敲桌子,道:“苏娆,过来。” 苏娆已经没有昨天的慌乱不堪,她低眉顺目的走到他面前,听见他说:“周末陪我回趟家,可以吗?” 苏娆点头,很乖巧的语气:“好……” 韩容景很喜欢她这样乖巧的模样,亦或者说,他喜欢这种不需要任何防备,就能完全拥有一个人的感觉。 他亲了亲苏娆的唇角,看着后者一瞬僵硬的背脊,笑得很愉悦:“这么大的反应,没有谈过恋爱吗?” 苏娆的手捏着自己的衣摆,捏出褶皱来:“没有谈过……” “很好,”他摸着她的发,缓缓的说:“我喜欢乖女孩。” ──── 韩家。 苏娆很快又见到那个少年。 不同于上次的清隽打扮,这次他穿着正装,手中是一杯红酒。 这样的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几乎没有了那天所看见的少年感。 他的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和苏娆年纪相仿的少女,正在笑着说什么。她面上的恣意张扬,完全不同于苏娆,一看就是被疼爱着长大的。 苏娆听见她喊韩容景“哥哥”。 韩容景摸着苏娆光裸的背,她背上有两块突兀的蝴蝶骨,过分瘦了一些。 他漫不经心的和苏娆说:“这是我唯一的妹妹,韩容月。” 苏娆没有在意,她只是看着站在原地,抿着酒的少年。 他应该是不怎么喝酒的,耳根处漫上了一层绯红。 韩容月一路轻快的走到韩容景面前,她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娆,只是对韩容景说:“哥,还是你有办法,周衍这么难请,你居然也把他请到了。” 苏娆眼睫颤了颤,原来他叫周衍。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你想要的,哥哥什么时候不给你办到了?”韩容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道:“等你再长大一些,我就和周伯父商量,让你们结婚。” 韩容月眼底是明亮的光彩,她几乎是激动的说:“哥,真的吗?你有办法让衍哥哥娶我?” 韩容景笑笑,慵懒且势在必得:“你想要,就是你的。” 苏娆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却始终落在周衍身上。 他知道他将来要娶这个女孩吗? 他真的爱她吧? 苏娆觉得,韩容景口中的结婚于她而言,好遥远。 结婚…… 她答应韩容景那刻开始,就没想过结婚了。这是一件对于她而言,太过奢侈的事。 也许是她长久的凝望太专注,周衍突然对上了她的视线。 (本章完) 毕生所爱(四) 也许是她长久的凝望太专注,周衍突然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目光流转,明华如练。 苏娆觉得心口被撞了一些,涩涩的酸。 她看见周衍对她笑,笑容里有安抚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吗? 而韩容景捏住苏娆的肩胛的手突然用了些力,苏娆还以为他察觉自己在看他妹妹的心上人,慌乱的抬起头看他。 而韩容景只是低眸看向她,笑得温文尔雅。 他淡淡道:“苏娆,不会叫人吗?” 苏娆这才发现,韩容月正在打量自己。 她鞠了个躬,声音柔和:“韩小姐好。” 韩容月乐不可支,有些稀奇的看了苏娆一眼:“哥,你这次养的小情儿,比之前的懂事多了。” 苏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而韩容景不置可否的笑笑。 他指尖挑起她鬓角的碎发,模样就想在逗弄一只雀。 苏娆并不知道,周衍捏着红酒杯的手,指尖已经泛白。 一个男人会因为什么,爱上一个女人? 周衍知道自己有多冷情,他看似温柔,可事实上,他比谁都漠不关系。 他只是用温雅的面目,去掩饰自己的淡漠而已。 从前,他觉得他这样凉薄的性格,恐怕此生也都不会对谁动心。 可是今天,他动心了。 或许是因为苏娆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想起异国冬日冻死街边的小鸟。 她和他一样,很不喜欢这里。 可是她没有办法逃脱,她被无形的枷锁捆缚在原地。 他想起不久前和她初见,她那时也很绝望,可是远不如此刻的绝望。 她的眼底是没有光的,昏暗的。 因此,他方才忍不住安抚她。 故事若是仅止于此,倒也还好,可是更要命的是,她给了他回应。 她看着他时,眼底有微弱的光彩滑过。 周衍不是悲天悯人的善人,但是在那一刻,心跳纷乱。 他甚至想要上前去对她说:“如果在韩容景身边这么不快乐,我可以带你离开。” 一晃而过的念头,如果不是苏娆被韩容景唤回理智,朝着韩容月鞠躬,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 周衍站在原地,看着韩容景拥着苏娆离开。 他在这一刻被清晰的告知,他对苏娆二见钟情了。 他应该是喜欢上她了。 灵魂之间的吸引,总是来的这么没有道理。 而韩容月走向他,打断了他的思绪:“衍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周衍敛眸,语调平静:“没什么。” “哼,”韩容月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确认周遭没有比她更漂亮年轻的女孩子后,才恢复了灿烂的笑意:“衍哥哥,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吃点东西。” 周衍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还是得体的笑容:“不用了,谢谢。” 这样不加修饰的拒绝,韩容月咬着唇,眼眶里泛上水汽…… 韩容景带着苏娆到了二楼的房间。 那是韩容景的卧房,冷清的色调,房间里有他身上的气味,略微辛辣的木调香气在鼻尖萦绕。 苏娆赤着脚站在床的边沿,膝弯碰到柔软的被褥。 她还是害怕,和韩容景在一起时,她总是害怕。 苏娆不自觉想起了方才的周衍,那样温柔眷恋的眼睛,一点点攻击性都没有。 他干净得像是一弯明月…… 下颌被人捏住,韩容景的面容近在咫尺。 他年近三十,这么多年的商场浸淫,目光足够老辣尖锐。 苏娆被他看得心跳如鼓。 而韩容景缓缓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 他说:“苏娆,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上来吗?” 她眼底是颤动,带着晶莹的雾。 “韩先生,”苏娆闭上眼,眉心微拧:“我不知道。” “你刚刚在看周衍吧?”韩容景捏着她下颌的手又用了一份力,苏娆吃痛看向他,这是她第一次在韩容景的眼中看见讥诮。 他吐字轻慢,字字戳心:“你知道周衍是什么身份吗?周家的大少爷,少年天才,这样的人,和你是云泥之别。苏娆,你别痴心妄想了。” 苏娆眼眶漫上了红:“我没有想过这些!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韩容景冷笑:“你不知道一双眼睛都要贴到人家身上去了!苏娆,你贱不贱啊?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你是我花钱养着的雀,你要做的事,是哄着老子开心,知情识趣!而不是在外边,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容月看不出来,你当我也看不出来吗?那周衍看着你,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 苏娆因为韩容景这句话,有些晃神。 韩容景最恨苏娆在他面前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看着苏娆失血的脸色,发了狠亲她的唇瓣,声音冰冷,淬毒一般:“你最好乖一点,你要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苏娆想,人大约都是这样吧,一步错,步步错。 她面对韩容景的诘问和羞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了,她是他养着的一个玩意罢了。 韩容景原本不想这样对待苏娆的,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韩容景自认是个足够隐忍的猎手,这也是他没有早早将苏娆占有的原因。 他在等她心甘情愿。 可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小妮子真是软硬不吃,对他永远都是不冷不热。 他原本以为,这是她性格使然。 直到他今天看见苏娆看向周衍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枯木逢春,久旱甘霖? 呵…… 多讽刺。 她不用说话,就足够让他感受到莫大的羞辱。他韩容景要的女人,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留在他身边。 因此此时此刻,他看着苏娆苍白的脸色,越发恶意四生。 他将她抱进怀中,贴着她的耳畔,缓缓说:“苏娆,今天晚上我就办了你。” 怀里的女子,终究还是乱了呼吸。 她就像一株被抽离养分的花,摇摇欲坠,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 苏娆第三次见到周衍,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 韩容景在酒会上任由一众公子哥劝她喝酒,直到她目光流离,才放过她。 (本章完) 毕生所爱(五) 韩容景在酒会上任由一众公子哥劝她喝酒,直到她目光流离,才放过她。 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便看见周衍站在酒会的角落,手里是一本外文诗集。 他拿着书的手堪称精美,就像是被雕琢到极致的艺术品。 苏娆没有勇气再走近他,她原本就是趁着韩容景和韩家人推杯换盏跑出来的,若是再生什么事端,只怕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韩容景午间对她说的话,又无疑是一场凌迟,让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冷静,有了崩塌的风险。 一旦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献祭,却只能被动等待,那么每一分每一秒,都无疑是最残酷的惩罚。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没有离开。她想再看看周衍,那双眼睛看真的好漂亮。 她就看一眼,什么都不做…… 周衍在苏娆走过来时就看见她了,他放下手中的书,走向她。 明明知道,该离开了。 可是脚生了根,动弹不得。 苏娆听见他问侍应生要了一杯加蜂蜜的温水。 而此刻,这杯温水被他递给了自己。 苏娆听见他说:“你看起来不会喝酒,其实韩容景让你喝酒的时候,你可以拒绝的。” 很温柔的声音,带着叹悯。 苏娆低着头抿了一口,是暖的,好暖好暖。 她突然就生出了委屈,而那委屈,在渐渐激烈的情绪下,被缓缓放大。 她酒量原本就不好,如此乍悲乍喜,后劲上头,整个人都是晕眩的。 周衍没有想过,苏娆会扑进自己怀里。 她真的喝多了,抱着自己不停的哭,口中喃喃地说:“妈妈,我想回家。” 周衍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她不是在对自己撒娇,可还是有些笨拙的拍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娆娆,不怕……不怕……” 他说的这样温柔,温柔到叫人想要落泪。 苏娆哭得更凶了。 而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韩容月是率先过来的,她早就红了眼眶,看着眼前这一幕,她抬手就想将苏娆从周衍怀中扯出来。 可却换来周衍近乎淡漠和冷然的目光,他在众目睽睽下,对着韩容月说:“别碰她!” 韩容月从前不知道,原来周衍也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而此时,韩容景也到了。 他面色冷得可以滴水,周身气场压抑。 他先是看着哭得形象全无的苏娆,又是看了一眼自家妹妹通红的眼眶,开口时,嗓音沉肃:“周少爷,我的女伴,就不劳你照顾了。” 周父和韩家长辈一道去了楼上茶室,现下还不知道这里的动静,可若是这样下去,横竖也是会知道的。 有人顿时小声附和劝说:“周少爷,别把事情闹大了……” 周衍没有回应,他在韩容景吃人一般的目光中,看向苏娆,很耐心的问:“娆娆,你要和他走吗?如果不要,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苏娆意识不清,亦或者说,她不想清醒。 她隔着西装外套,捏着周衍腰间的皮带,温热的小脸贴在他脖颈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周衍说:“好。” 之后,他用笃定的目光看向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众人:“请让开。” 韩容月已经哭花了妆容,一遍遍地说:“衍哥哥,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而韩容景额角的青筋直跳。 他重重闭上眼,压制住已经滔天的怒意,才缓缓睁开泛着血丝的眼。 他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服务生说:“拿冰水过来!” 服务生心中不安,却还是马上照做了。 周衍看见韩容景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 三十岁的韩容景,足够阅历丰富,手段老练。 他站在那里的,压迫感便是铺天盖地。 “周衍,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妄想。” 周衍低头看着苏娆迷离的目光,她在听见韩容景的声音那刻,明显瑟缩了一下。 她在害怕。 “韩先生,苏娆是人,不是东西。”周衍眉心褶皱加深:“我今天必须带她离开,至于明天,她酒醒了若是想回到你身边,我不会阻止。” 韩容景挑眉,眼底一片冰冷。 他轻笑,笑意冷酷:“你不会阻止?你有什么立场阻止?” 周衍不说话。 他没有立场,可是他还是想要带她走。 韩容景用无名指抚过眉尾,略微思索后,竟是笑了:“这样吧,你让苏娆过来,我只问她一句话,问完了,你就能带她离开。” 周衍眉心拧得死紧。 二十岁的周衍,还是一个沉浸于学术研究的少年人。他不知道那些腌臢手段,世界干净纯白。 而韩容景继续道:“不放的话,等等周伯父下来,你和苏娆都走不了。韩家不敢动你,周伯父却不会对你客气。周衍,你要知道,你今天能在这里和我说话,都是因为你有个好父亲。” 他说到这里,捏住苏娆的手臂,将她扯出周衍的怀抱。 服务生端着一大杯冰水走了过来。 韩容景拿过,劈头盖脸的浇在了苏娆身上。有冰块落在地上,如同破碎的钻石。 苏娆惊呼了一声,能听出气息不稳。 “韩容景,她喝醉了,你不能这么对她!”周衍语气愤怒。 话音落下,他走向苏娆,不假思索的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替苏娆擦拭脸上的冰水,语气慌张:“是不是很冷?” 周遭,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韩容景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许久,他才说:“清醒了吗?” 苏娆清醒了,动作迟缓的看向他。 韩容景看着一脸愤怒的周衍,话却是对苏娆说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中断一切和他走,还是留在我身边?” 苏娆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 中断什么? 大约是苏漫的医疗吧。 苏娆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她在周衍有些悲哀的,破碎感很重的视线中,颤声道:“我会留在您身边。” 韩容景敛眸,遮住眼底的阴郁:“那就滚上楼去。” 苏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根本不敢看周衍。她就像是一抹魂魄,每一步都是漂浮的。 (本章完) 毕生所爱(六) 苏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根本不敢看周衍。她就像是一抹魂魄,每一步都是漂浮的。 她让他那么难堪,他现在一定很讨厌她吧。 这般想着,心中沉重之感愈发叫人喘不过气。 苏娆在房间里坐了很久,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 韩容景站在门口,身型被寥落的月光和灯影拉的很长很长。 他倚门而立,神情莫测的看着苏娆。 苏娆想,她一定是疯了。 否则她怎么会不要命一般开口,对他说:“韩先生,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将欠你的钱连本带利还给你…” 韩容景原本就沉郁的眉眼,冷凝愈重。 他扯着唇角,笑得很冰冷。 门被他掩上,遮住了楼道处幽长的灯光。 苏娆看见韩容景一步步走向自己,他不说话,面容在房间昏暗的环境下,神情莫测。 苏娆忍不住轻声喊他的名字,她的齿关发抖,用着破碎不堪的声音说:“对不起韩先生,我后悔了。” 韩容景觉得,苏娆很像他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猫。它有着锋利的爪牙,还有骄纵又叫人无法生气的脾性。 但凡换成其他女人,但凡这个人不是苏娆,韩容景想,他也许就会答应了。强人所难,他不屑做。 可是如今,这个人就是苏娆,于是他便展露出残忍且说一不二的那面。 苏娆感觉到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胛处,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压着她向后仰去。 苏娆的背脊碰到了大片柔软的床褥。 夜晚的房间没有一丝丝光,韩容景贴近她的耳畔,用略带戏谑的声音说:“苏娆,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的语调是说不出的叹息,仿佛方才苏娆说的每一句话,都可笑非常。 “傻女孩,开始是你说的,结束却并非你可以开口。在我没有说结束之前,你都是我的。” 苏娆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一直跌进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她想要呼救,可是刚想开口时,才发现周遭没有任何人。 没有谁能救她,谁都救不了她。 最后一丝月光被掩埋,什么都不剩下…… 晨光熹微,苏娆在落地窗前站了一夜。 韩容景从她身后抱住她,他亲亲她的发尾,用饕足的声音说:“和我回家?” 苏娆垂眸,默认了他的要求。 韩容景的笑意更多了一丝慵懒。 他轻声道:“你放心,你母亲的病,我会帮你一直照看着,我已经在替她寻找新的肾源了。” 苏娆眼底有了微弱的希冀。 苏漫于她而言,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 韩容景做每一件事目的性都很重,可是苏娆不得不承认,他将她拿捏的极好。 他捏住了她的软肋。 苏娆希望苏漫能好好活着,平安喜乐。这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愿望。 甚至可以说,超越了一切。 她到底还是开口了,带着由衷的感激:“谢谢你。” 韩容景斯文俊美的面容,笑意斐然。 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苏娆的发,语气意有所指:“娆儿,我要的不仅仅是这样的谢。” 苏娆当作没有听懂,心中却有了复杂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她对于人的善意,总是会觉得受宠若惊。 之前的周衍是这样,如今的韩容景也是。 她还太年轻,分不清感激和爱的区别。 苏娆再一次看见周衍时,是在离开韩家之前。 他站在韩家的门外,一身米色的风衣,眼底还是那种温淡雅致的颜色。 他看见苏娆,眼底有温柔的神色蔓延开。 苏娆微愣,之后便感觉到韩容景捏在自己腰间的手,一寸寸收拢。 他在警告她,眼底的笑意却未减。 苏娆听见周衍说:“你还好吗?” 苏娆眼睫颤动,有一些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划过。 她抱着不放,她对他说,她不喜欢这里…… 一帧一件历历在目。 苏娆觉得自己的发音变得迟缓:“我很好。”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方便吗?”周衍的声音更轻,带着试探。 苏娆下意识看向韩容景,后者眼底的笑意已经淡若无物。 就在苏娆无措时,韩容景抬手扶住她的腰身,道:“看着我做什么?既然周少爷有话和你说,你便过去找他吧。” 那一天,是苏娆在这一年内,最后一次和周衍交谈。 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 少年人眸色赤忱,用那样认真又笃定的声音说:“娆娆,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震惊的看向他,声音绷紧:“周少爷……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容月和我说了,我知道。”周衍起身,在苏娆面前蹲下。 他仰头看向她,道:“给我一个机会,你母亲的事,我也能替你解决。” 一字一句,说的那样认真。 完全不同于韩容景的势在必得,胜券在握。他满脸的不安,桃花眼中温润清澈,都是自己的倒影。 苏娆能够接受一段互相利用的情感,却不能接受一个人源于爱给自己的付出,这太沉重,她承担不起。 “我不明白我的处境有多难堪,”苏娆低下头不去看他,她说:“你还年轻,你不知道如果你选择了我,你的人生会有多艰难。” 周衍在这一句话中,听出了苏娆的拒绝。 他并没有多加纠缠,只是温柔的笑笑,将一枚小小的玉扳指放在苏娆手中。 他说:“如果有事要找我,拿着这个扳指去周家。” 苏娆皱眉,下意识想要推拒:“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可以,苏娆,”周衍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那样慎重,“我只想给你一个人,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想给。” 时光是很残忍的东西,它能磨平很多痕迹,到了最后,让置身其中的人,产生温水煮青蛙一般的平静。 痛苦的事承受久了,也就不觉得痛苦了。 后来的一年,苏娆从韩容景的情人,逐渐变成了他的女友。一切,都是韩容景有意为之的顺理成章。 他大约是爱上她了,至少所有人都觉得,他很爱她。 (本章完) 毕生所爱(七) 他大约是爱上她了,至少所有人都觉得,他很爱她。 他带她去见他的朋友,带她去各种正式的场合。 她是在手心里的那一簇娇嫩漂亮的玫瑰,含苞待放,羡煞人眼。 苏娆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更喜欢难得的月末,她会被允许离开韩容景,独自去往疗养院,探望苏漫。 苏漫大多数时间都是不认人的,她患有阿兹海默症和尿毒症,病情严重的时候,并不认得苏娆是谁。 她会将苏娆认成隔壁邻居的小女儿,认成一个素昧平生的路人。 苏娆一开始还会哭,后来却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忘记了很多事,不见得是一件糟糕的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意味着没有了心事,意味着可以孑然一身,自得其乐的活着。 而此时,距离月末只剩几天。 北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是韩氏集团的大楼,苏娆站在高楼的露天阳台,俯瞰底下灯火阑珊的景色。 她已经没有了那时迈入韩氏的拘谨不安,她被韩容景养在绫罗绸缎里,鱼目也被滋养成了珍珠。 现在,不会有人觉得她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韩容景的心上娇。 苏娆听见脚步声,之后是熟悉的,略带苦涩辛辣的木质调香气。 韩容景从她身后抱住她,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透着满足和疲惫:“一出来就能看见你,真好。” 苏娆笑意淡淡,没有回答。 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杨岿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用不安的声音说:“苏小姐,您母亲的病,突然加剧了。” 苏娆震惊之下,头脑一片空白。 她踉跄着往后退,腰身撞到围栏处,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皮肤的肌理透进来。 苏娆听见自己漂浮的声音,她说:“带我过去。” 苏漫的确病危了,北城最优良的医疗设施,也喜欢帮她吊住了一年的命。 苏娆坐在充斥着消毒药水的过道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韩容景声音清淡,他说:“苏娆,抬起头看我。” 苏娆被动的缓缓抬头,眼中一点焦距都没有。 她看着韩容景,眼眶里的泪不自知滚下。 韩容景觉得,心脏处有侵蚀的痛楚。 他蹲下身,对苏娆说:“如果你母亲真的过世了,苏娆,你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是吗?” 韩容景知道他留下苏娆的筹码是什么,也正是因为太知道了,难免生出几分绝望来:“我在你这里,可有一点点的分量?” 苏娆不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手术室外的灯光。 她没有力气说话,事实上,她觉得身体很重要的一部分似乎被抽离了,空荡荡的痛感。 韩容景死死捏住她的肩胛:“你别想离开我!” 一旁,杨岿因为忧心,眉头紧锁:“韩先生,你这样会吓到苏小姐。” 韩容景冷笑更甚。 吓到她? 从始至终,心神不宁的人,不都是自己吗? 他缓缓起身,眼底已经是破釜沉舟的决然。 苏娆总听旁人说,韩容景爱自己。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是这天,韩容景将婚戒递给她,对她说:“苏娆,嫁给我,我把我的肾换给你母亲。” 苏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愕然看着他,半晌,才涩然开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把肾换给你母亲。”韩容景将戒指塞在苏娆手心中,轻声道:“我检查过了,我和你母亲的肾是匹配的,只要你答应我,这几天我就会配合医生做手术。” 大约人少时总会有嫁给心爱之人的梦想,苏娆也不例外。 可是当现实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苏娆却不能不承认,她没有那么幸运。 她不能嫁给自己爱的人,可是似乎,能嫁给爱自己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 苏娆看见韩容景被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紧随其后的是自己的母亲。 杨岿扶住想要上前的苏娆,轻声安抚:“苏小姐,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您不用担心了。我们不要过去,影响医生的工作,好吗?” 苏娆慌乱点头,还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已经结束了吗?杨岿,一切都结束了吗?” 杨岿的眼中划过一抹复杂,韩先生这样的手段,多少是有些不地道…… 他这般想着,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道:“都结束了,苏小姐,您可以放心了。” 这天,苏娆透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见韩容景和苏漫躺在同一间房里,两人都是面色苍白。 于是苏娆拿了一本册子,坐在监护室的门口,查阅着要如何照顾结束的病人。 外面又是纷纷扬扬的雪,苏娆坐在长椅上,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男人。 是周衍,他看见了苏娆无名指上的戒指,于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转身离开。 她幸福就好,至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并不重要…… 苏娆和韩容景的婚期,定在了春天。 冰雪初融的季节,意味着生机,还有希望。 那是苏娆所经历过的,最温柔的春天。 不怎么带着寒意的气候,大片温柔的阳光落在行人身上。 婚礼定在了海城市中心的教堂,所有人都说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唯独可惜的是,韩容景和苏娆的双方家长,都没有到场。 韩家对这场婚事并不满意,而苏漫因为阿兹海默症日日神情恍惚,精神不济。 礼台底下看起来很热闹,但是和他们有着最亲密关系的人,都没有到场。 苏娆对于这场据说耗费近十数亿的婚礼,并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 她唯独记得的,是台下的周衍。 他坐在那里,一身白色的西装,手中是一束捧花。 他笑着说:“我代表容月过来祝福二位。” 拿捧花的,原本应该是伴娘。 伴娘不愿来,捧着花到场的人,成了周衍。 韩容景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年前的龃龉,他笑容俊朗,拿过周衍手中的花递给苏娆,道:“你和容月也要好好的。” 周衍笑而不语。 苏娆这才知道,周衍已经和韩容月在一起了。 后面的转折很大,这个世界也快完结,就可以写甜甜的现实世界了! (本章完) 毕生所爱(八) 苏娆这才知道,周衍已经和韩容月在一起了。 或许,已经在一起了很长时间。 她由衷的笑了,在心里轻声祝愿他幸福。 她希望他是幸福,最好,能够一生没有疾苦,平安喜乐。 苏娆不知道,她低下头去看手中的捧花那刻,周衍眼底是一划而过的痛楚。 她穿婚纱的样子,可真好看…… 苏娆成了韩容景的妻子,同时成了韩家最不受待见的外人。 新婚第一个月月末,韩容景让韩容月告知韩家众人,她要带苏娆回家。 韩容月在电话那头,语气带着抱怨和不满:“哥,你还敢带她回家,爸都快被你气死了。那个苏娆,小门小户不说,还带着她拖油瓶的妈,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就非得抓着不放?” 她说话的时候,周衍站在门口,在听见苏娆二字时,步伐顿住。 “我替你说说好话?我为什么要替你说好话?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带她回来,我一个字都不会帮你说的。” 韩容月语气原本是强硬的,却在余光看见门口的周衍后,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做贼心虚且动作僵硬地挂断了电话。 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衍哥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周衍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道:“韩容月,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答应你在韩家人面前做戏。” 韩容月眼眶顿时红了:“衍哥哥,我没有针对……针对苏娆的意思。” “苏娆在韩家处境艰难,你多帮帮她。”周衍说到这里,顿了顿,再度开口,趋近冰冷:“否则我现在就下去告诉你父母,我从来没有和你在一起过。” “别……”韩容月顿时慌了,她捂着小腹,道:“衍哥哥,我只是不小心做错事了。” “我不在乎。”周衍吐字清淡,却让韩容月脸色变了又变:“我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也不在乎旁人是否以为,他是我的孩子。” 韩容月眼眶酸痛,她是三个月前怀孕了。那是一场酒会,她喝多了,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至于腹中孩子的父亲,她便更不清楚了。 韩容月原本其实是想将这个孩子打掉的,可是母子连心,她到底也不舍得。 这件事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周衍耳中。 就在她以为周衍会唾弃她时,她听见后者用平静到可怕的声音说:“你如果想,可以把孩子生下来,我会和外人说,是我的。” 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这么多年的暗恋付出,终于有了回应。 却没有想到周衍接着道:“但是我们之间,相敬如宾就好。” 后来她才明白,周衍要的不是她的丈夫的名分,而是能够时时看见苏娆的一个合适身份罢了。 他将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交换,从头至尾清醒,没有对她有过一丝丝心动。 韩容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虚弱:“你就这么讨厌我?” 周衍低眉看着她,他这样注视着人的时候,眉眼间总是带着温软:“我不讨厌你。” “那……”韩容月心中又燃起了微弱的希冀:“衍哥哥,你也试着喜欢我,好不好?这个孩子只是我做错的一件小事,你放心,以后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我会做一个贤妻良母,你喜欢苏娆那种温柔的性格,我可以学。”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长篇累牍的话,那样低落尘埃的姿态,足够让寻常男人心软。 可是周衍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声音清淡如雾,波澜不惊:“容月,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和我心里都很清楚,不会的。我只会喜欢苏娆一个人,我……非常爱她。” 房间里有女子压抑的哭声,带着说不出的绝望…… 苏娆又做噩梦了,梦里男人背对着自己,衣摆处血迹斑斑。他过分清瘦了一些,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哀伤。 苏娆感觉到鼻尖充斥着血腥味,预示这这个地方,这个男人的危险。 不是第一次梦见了,她总是梦见这个背影,冥冥之中,像是某种预言。 只是寻常这个时候,苏娆都会惊醒。 可是这一次,苏娆没有醒来。 她到底还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走向他。 似乎有深宵寒风,他立于风露中,衣袂翩翩。 她开口,声音在虚无的空间中,有回音:“你是谁……” 苏娆看见他后背微微僵硬,有清淡的叹息声,从胸腔中发出,宛若灵魂深处的喟叹。 他转过身,那样雅致漂亮的一张脸。 桃花眼含情温柔,眼睑下的泪痣是朱砂的颜色,仿佛血液凝固的色泽。 苏娆像被什么东西钉在了原地,连脚步都挪动不了半分。 这张脸,分明是周衍。 她再一次惊醒,只是迎接她的,不再是满室的昏暗。 韩容景背对着她,坐在床沿。 他身上是黑色的绸料,光影之下,却比夜色更深沉。 他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火明灭,像深海处航船的讯号灯,晦暗不定。 苏娆感觉到喉间的痛感,仿佛被火灼伤了一般。 她开口,声音很沙哑:“容景。” 韩容景侧过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说:“娆儿,你梦见什么了?” 苏娆的手捏紧了被褥,要怎么开口,才会使得一切不那么荒谬。 她梦见周衍了,那个只见过三次的男人。 实在很像笑话。 “没有……我什么都没……” 她的话语被韩容景突然的压制吞没。 他吻她的唇,带着摧枯拉朽的狠意。 苏娆没有反抗,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哪怕她嫁给他,不过是出于感激。 可是世人都说,韩容景深爱苏娆。 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她连自己的肾都不要。 为了他,心甘情愿被整个韩家排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 他抚摸她面容的姿态那么温柔,眼底满满的眷恋柔爱,可是嗓音却那么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说:“娆儿,你在梦里喊周衍的名字,喊了整整5次。当初一见钟情的人,其实不仅仅是周衍,还有你自己吧?” (本章完) 毕生所爱(九) 他说:“娆儿,你在梦里喊周衍的名字,喊了整整5次。当初一见钟情的人,其实不仅仅是周衍,还有你自己吧?” 不吝于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苏娆的唇色苍白到一种骇人的程度。 她的语气迟缓,那么艰涩:“你听错了。” “嗯,”韩容景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我听错了。” 苏娆眼眶发痛。 有一些秘密,如果在不见天日的心底深处,也许经年之后,不过会成为一抹遗憾。 可是它被挑破,以一种避无可避的方式。 苏娆觉得自己坏透了。 她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能梦到周衍? 那个时候的心动,明明只是心动不是吗? 她甚至拒绝了他带她走的请求。 她将自己的心堵得没有一丝丝缝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她。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她一直没有忘记。 苏娆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容景……对不起……” “嘘……”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意未达眼底,嗓音温柔到叫人神经末梢都不安:“我今天什么都没有听见,娆儿,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一下一下的梳拢着她的头发,在她耳畔轻声说:“你只是太过寂寞,我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就好。” 苏娆的胸腔里,心跳长而重,像是丧钟。 “我不想……” 唇被堵住,韩容景目光强硬:“你想。” ──── 那个周末,韩容景没有带苏娆回韩家。真正回去,是在那一年的初秋。 偌大的韩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韩容景笑意斐然,将一纸轻飘飘的验孕单放在众人面前,用听起来温和,实则不可一世的声音说:“韩氏集团已经在我名下,苏娆肚子里的孩子,是韩家的长房长孙。你们还有谁敢不让她进族谱?” 苏娆置身事外,仿佛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放在韩容景身上,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指甲,那上面有些微不平的褶皱。 她夜里睡不安稳,总是咬指甲。 她不知道周衍坐在她的对面,同一种温柔又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他的小女孩,现在都要做妈妈了。 周衍自问,如果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他不会舍得让她怀孕。 她才21岁…… 她那么小,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可是她的人生,从来都不是他能管的。 韩容景在一众鸦雀无声中,抚摸着苏娆的背脊。 他目光慵懒,带着势在必得的独占欲。 苏娆这些天总是呕吐不止,今天晨间她勉强自己吃了面包,此刻被韩容景这样抚弄,又有了呕吐感。 她陡然起身,朝着一旁的盥洗室而去。 韩容景坐在原处,手还是微抬的模样,一寸寸缓缓放下。 韩容月看着自家哥哥的脸色,知道他是生气了。 她正想要不要去看看苏娆,身边的周衍已经沉不住气。 “韩容景,你没看见吗?你妻子身体不舒服。” 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韩容景眼底的戾气浓郁,他扯着唇角,冷笑:“看见了,孕妇不都是这样的吗?我过去,她也不会好一点。” 他皱着眉,声音压低:“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哪来这么多娇气?” 韩容月嗫嚅开口:“哥……” 没有人想过,周衍会起身。 他拿过桌上的杯子,朝着盥洗室而去。 他走进去的时候,苏娆头发披散落在面容上,她双手撑着台沿,眼底是因为呕吐产生的血丝。 空间里很安静,只有水流的声音。 周衍将水杯放在苏娆身边,他说:“很难受对不对?先用热水漱口,我待会帮你联系医生,过来给你调理肠胃。” 苏娆低头看那杯热水,唇齿间的酸涩感更强了。 她扬起头,脸色狼狈。 苏娆没有想过周衍会追进来,她看了一眼走道,声音不安:“你……怎么过来了?” 周衍忍住想要伸手扶她的冲动,双手在西装下摆处已经攥成拳,脸上的笑容却温和:“容月让我进来看看你。” 苏娆不疑有它,低声道过谢。 之后,她漱了口,又喝了一些周衍带来的热水,终于觉得稍微缓了过来。 可是几乎是下一刻,又有呕吐感涌上心头。 周衍的眼眶泛红,终究没有忍住,轻轻为她拍着背。 他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问她:“是不是很难受?我要怎么做你能舒服一点?娆娆,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好吗?” 苏娆想对他说,初期妊娠不舒服,是很正常的。 可是她没来得及说话。 “把你的手给我拿开!”咬牙切齿,怒意昭彰。 是韩容景。 他和韩容月一起走了进来。 苏娆的心揪得很疼。 而周衍用苏娆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语气,对韩容景说:“你如果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你就不该让苏娆怀孕!还有,她现在很虚弱,克制一下你的脾气!” 韩容景闻言眼眶通红,他大步走向周衍,一脸兴师问罪。 其实,当他看见苏娆趴在洗漱台上,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过暂且放下和周衍的私怨的。 可是到了最后,他却依旧没有忍住:“克制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克制?苏娆是我的妻子,我想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轮得到你管?” 韩容月心慌的不行,连忙道:“哥,你别说了,嫂子还怀着孕。” “是了,怀着孕。”韩容景突然不容分说,一拳打在周衍的脸上:“你撇下我妹跑进来,你忘记我妹还怀着孕吗?” 周衍被打得侧过脸,唇角有血丝溢出。 苏娆满脸虚弱,也猝然抬头。 她先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周衍,才看向韩容景:“他只是为我送了一杯热水进来,你非要这样让大家都难堪吗?” 而韩容月一脸心疼的替周衍擦拭唇角的血渍,忍不住埋怨:“哥!你为什么要对阿衍动手?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拿我当幌子迁怒他!” 韩容景只是看着苏娆一脸虚弱的模样,半晌,嘲讽笑了:“我妹妹都能照顾好自己,苏娆,你照顾不了自己吗?” (本章完) 毕生所爱(十) 韩容景只是看着苏娆一脸虚弱的模样,半晌,嘲讽笑了:“我妹妹都能照顾好自己,苏娆,你照顾不了自己吗?” 苏娆心口一刺,但是很快便释怀了。 韩容月比自己娇贵,她从来知道的。于是心下并无波澜,甚至堪称平静。 如果今天一定要让自己难堪,韩容景才可以解气的话,苏娆愿意成全他。 可是周衍在苏娆之前开了口,他冷着脸,一把挥开韩容月的手,字字诛心:“你妹妹当初夜夜和不同的男人纵情声色都不会累,如今不过是怀个孕,当然信手拈来。她和苏娆有可比性吗?” 他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尖锐,尖锐到已经不像是周衍会说出口的话。 韩容月怔怔的看着他,而苏娆和韩容景眼中分别是复杂和阴沉。 韩容月一直觉得,周衍美好到像是人间不再有的镜花水月。他那样温柔,那样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可是原来他也会在某一天,为了一个人,对自己恶言相向。 这么多年,她暗恋他,等待他,虽然知道无果,可他对自己也从来和善。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情形,这不吝于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原来再怎么温柔的男子,对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是毫不保留的偏爱。他只是……只是不爱自己。 韩容月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水,直接跑了出去。 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人。 韩容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我妹妹快哭了,你没看见吗?” 周衍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苏娆惨白的脸色,话语淡而轻:“你的妻子很不舒服,你看不见吗?” 韩容景抿着唇,眼中有一晃而过的不安。 他当然知道苏娆不舒服,可是妒嫉和失控烧灼着他的理智,让他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对待她。 而周衍越过他,看向苏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苏娆愣然,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 她不傻,不会看不出周衍对自己的特殊。 到底垂眸,她在后者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轻声说:“周先生,你还是去看看容月吧……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周衍微愣,伸出来的手一点点收回。他温柔笑笑,勉强稳住了声线,用很轻的声音说:“好,我去找她。” 苏娆看见周衍走出去,背影被灯光拖得很长。 而周衍离开后,韩容景从衣袋里拿出了香烟。 他刚想点燃,又想到了苏娆怀有身孕,烦躁的将香烟碾断,扔在一旁的纸篓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朝着一旁的苏娆说:“不舒服是吗?我带你去医院。” 苏娆说:“好。” 她的眼底还有淡淡的红。 韩容景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打了一个耳光。 他不受控制的捏住她的肩膀:“做我的妻子,委屈你了,是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苏娆眼底有水汽,一点点升腾起来。 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柔软了,韩容景已经看不见当初那个敢直接推开包厢的大门,对着自己字字坚硬,分寸不让的苏娆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绝望:“娆儿,你爱我吗?” 苏娆的脸色微微苍白,她避开韩容景的视线,说出来的话很轻,杀伤力却很重。 她说:“容景,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愿意陪在你身边,一直陪在你身边……” 韩容景眼底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伪饰被剥离殆尽,他踉跄后退,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咬着牙,眼色猩红:“苏娆,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肯爱我。” 韩容景将苏娆独自扔在了韩家。 她站在韩家门口,是韩容月送她上的车。 “好好照顾我哥,他为了你,付出的太多。”韩容月皱着眉,周衍不在,她流露出了对她的不喜:“原本按照你这样家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进韩家的大门的。” 苏娆知道,在踏入韩家的这刻起,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是高攀的。 除了…… 苏娆闭上眼,不让自己去想那个名字。 苏娆,不要去想他,你已经结婚了,你还有了孩子,至少给他一个安稳人生…… 苏娆睁开眼,对韩容月道谢:“我会照顾好他的,多谢。” 韩容月睨着苏娆,笑意冷漠:“最好是这样。” 苏娆想和韩容景好好谈谈,可是整整两个月,他都没有回来。 别墅新来了一个保姆,保姆叫李婶,动作干练,做得一手好菜。 她告诉苏娆,她是韩先生请来,照顾他怀孕的妻子的。 这两个月,苏娆的孕吐越来越严重,李婶看着苏娆有时会露出怜悯的神情。 苏娆知道她因何而怜悯。 妻子怀着身孕,丈夫却不知所踪迹了。 初冬的小雪落下,整整两个月的光景。 她的小腹初初显怀,孕吐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嗜睡。 苏娆遇见谭兮兮,是在初雪落下的次日清晨。 那时很早,李婶还没有到,苏娆看见一个身型高挑的女子站在门外。 苏娆在电视里见过她,谭兮兮,18岁,当红女星。 苏娆在她脸上看见了骄傲,这是上天对未经历搓磨的少年人的馈赠。 大门没有关,她走进来,对苏娆说:“你就是容景的妻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谭兮兮,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这里说话方便吗?” 苏娆一愣,看着她不作声。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滋生。 谭兮兮大约是觉得她这样不说话,看着自己的样子很像挑衅,于是皱了眉头,冷冰冰地说:“韩容景这段时间都和我在一起。” 苏娆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在谭兮兮期待的眼神中,不仅没有悲伤,反而展露出一抹笑容:“那麻烦你告诉他,早点回家,我在家里等他回来。”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谭兮兮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怎么会有女人这样坦然的接受自己丈夫出轨的事实。 她以为是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我说,韩容景这段时间都和我在一起。” 苏娆缓缓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晚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毕生所爱(十一) 苏娆缓缓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突然有些庆幸孩子还不会胎动,会胎动了,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了。 谭兮兮被苏娆的沉默搞的束手无策,她咬咬牙,将一张验孕单放在苏娆面前:“我怀孕了,四周,韩容景的孩子。” 四周,一个多月前吗? 苏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想拿过身旁的座机,却被谭兮兮眼疾手快的截了下来。 谭兮兮神色警惕:“你想做什么?” “你怀孕了,我猜你还没有告诉容景,我替你告诉他。”苏娆很认真的回答。 “你告诉他?你要借刀杀人?”谭兮兮就像被惹怒的猫:“你想让他出手,弄死我的孩子?” “我只是想让他做个选择,是否愿意留下你腹中的孩子。” “如果他愿意呢?”谭兮兮稍微收敛了情绪,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 苏娆又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才轻声说:“我会把孩子打掉,给你腾地方。” 预想之中的唇枪舌战并没有发生,谭兮兮一张脸因她的话憋的通红。 她看着苏娆平静的面容,语气疑惑:“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苏娆不说话。 谭兮兮像是察觉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说:“因为你不爱他,是吗?你根本不爱韩容景!” 她这么说着,眼底有类似愤怒的光彩:“苏娆,你怎么可以不爱他?” 苏娆觉得很可笑,今天一直到此刻,她终于觉得可笑。 她看着谭兮兮涨红的脸,吐字冷淡:“你用什么立场质问我?韩容景的小情儿吗?” 也许是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太大,谭兮兮朝着自己伸出手来,她手臂微扬,似乎是想要挥下。 苏娆没有躲,因为她看见韩容景从外边疾步进来。 果然,他一把抓住谭兮兮的手,动作完全不容情,直接将她拖开。 一切都快的像是错觉,苏娆反应过来的时候,谭兮兮已经撞到一旁的桌沿上,捂着小腹满脸都是泪:“容景?你怎么可以对我动手?” 韩容景没有理会她,他走到苏娆的面前,关切地伸手,去抚摸她的面容:“娆儿……你没事吧?” 苏娆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韩容景觉得喉间很干涩,有类似血腥味的东西,翻涌上来。 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娆儿,我没有想过她会来找你……” 苏娆眼睫低垂,看着他翻卷上去的黑色衬衫,露出结实冷白的手臂。 她也曾枕着他的臂弯入睡。 “娆儿……你说句话,你说句话好不好?”韩容月眉眼蕴着焦虑,苏娆看得出,他在害怕。 谭兮兮已经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将桌上的验孕单推到韩容景面前,语气哽咽:“容景,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怀孕了……” “闭嘴!”韩容景眼色冷冽:“你肚子里是不是我的种,只怕是未可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骗你?”谭兮兮语调颤抖,眼眶漫上深刻的红:“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苏娆打断了韩容景即将出口的尖锐言语,她说:“容景,你打算怎么办?” “娆儿……”韩容景捏着她的手,前所未有的慌乱:“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苏娆说:“那是你的孩子。” 韩容景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当着谭兮兮的面,用没有一丝犹豫的声音说:“我只认你的孩子。” 苏娆点了点头,再度看向谭兮兮,眼中已经有了清淡的冷漠:“那今天,就让她把孩子打掉。” 没有人想过,苏娆会突然这么狠。 谭兮兮踉跄倒退两步,看着目光犹豫的韩容景,字字尖利:“你凭什么让我打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有出身的权利!” “那我的孩子呢?他一出生,就要和私生子分享父亲的宠爱吗?”苏娆说到这里,缓缓起身,看向脸色微白的韩容景,柔声道:“你不是说你只要我的孩子吗?那就带她去流产。” 她说完,不再理会二人的反应,缓缓往上走去。 苏娆知道血脉这种东西有多珍贵和不可分割,她感觉很昏沉,躺在床上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韩容景从她的身后拥住她。 他察觉她醒来,声音沙哑的说:“娆儿,我做错事了。” 她不说话,听着他的下文,心却开始缓缓沉下。 果然,韩容景说:“让谭兮兮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会让他们出国,从今往后,两不相认。” 苏娆看着他交握在自己腰间的双手,眼底的死寂浓烈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 “嗯,你决定了就好。容景,我想睡了。” 韩容景呼吸渐重,眼底是一弯深刻的红意。 他的鼻音很重,柔声说:“好,你好好睡……” 一切似乎是彼此都妥协了,韩容景也以为,苏娆愿意原谅他了。毕竟她看起来这么温柔,这么与世无争,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的种种行迹说半句重话。 可是他没有想到,一切不过是刻意修饰的平静罢了…… 韩容景再也没有离开过苏娆身边一刻,冬日漫长又寒冷的雪天,他将她抱在怀中,给她念胎教的小故事。 苏娆有的时候会问他:“容景,你爱这个孩子吗?” 他说:“爱,特别爱。” 苏娆便笑着说:“那就好。” 她似乎和自己一样,也在期待着这个新生命的降临。 韩容景问心有愧,决意用余生补偿她。 直到圣诞节,一切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苏娆接到韩容月的电话,她大约是气急败坏了,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苏娆,你别以为我哥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凭什么让我哥打掉他的孩子!” “我告诉你,谭兮兮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如果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一定会要你不得安宁!” 苏娆在韩容月开口的那刻,就按下了免提,因此这段话,毫无保留的传到了她和韩容景的耳中。 韩容景脸色大变。 明天毕生所爱完结 (本章完) 毕生所爱(十二) 韩容景脸色大变。 这段时间,苏娆已经不怎么笑了,亦或者说,她已经不在韩容景面前笑了。 可是此刻,她却笑了,笑得眉目舒展,似乎遇到了什么极致开心的事。 她没让韩容景开口,直接道:“韩容月,我原本以为你还能有起码的是非观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动了谭兮兮?是她破坏了我的生活。” “娆儿……别说了。”韩容景压低嗓音,低声哀求。 苏娆眼中有快意,她感觉到了某种报复的快感。 她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轻声道:“谭兮兮是婊子,你韩容月是贱人!” 伴随她的话落,是韩容景落在她脸上的一个耳光。 清脆的掌掴声让一切归于死寂。 电话那头,韩容月原本的怒气都被诧异替代:“哥……你别对苏娆动手,她怀着身孕……” 而韩容景阴沉开口:“和我妹妹道歉!你不该这么说她。” 苏娆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捂着脸,感觉血液在发烫。 冗长的安静,苏娆看向韩容景,一字一顿:“我们离婚吧。” 韩容景身型重重摇晃,之后脸色铁青:“你早就想离开我了,是吧?今天这一切,不过是恰到好处的成为了你可以离开我的借口!” 苏娆神色倦怠,平静道:“随你怎么想,我们离婚吧。” 韩容景脸色阴晴不定,已经有了轻微的狰狞。 他咬着牙说:“离婚之后呢?你要做什么?” “放你自由罢了,韩容景,我们不合适。”苏娆说的很轻,轻到每一个字都似乎要飘散在空气中。 韩容景的眼神变化莫测:“放我自由?苏娆,你是想去找周衍吧?你就这么忘不了他?” 苏娆实在想不通,韩容景为什么要次次提周衍。 “我不知道我和你离婚这件事,和周衍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爱他,不是吗?” 苏娆笑得讽刺:“我爱不爱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我对插足别人的婚姻没有任何兴趣。” 至此,韩容景的自尊,被苏娆放在脚下践踏。 夜色昏暗幽深,苏娆将拟好的离婚协议扔在了韩容景面前。 后者眼中终于有了惶恐。 他似乎这才发现,苏娆是认真的。 韩容景原本以为,他已经稳稳的拿捏住苏娆了,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那么为了这个孩子,应当是可以做出很多妥协让步的。 韩容景觉得苏娆会为了孩子迁就他。 可是如今眼前种种,却告诉他,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苏娆,你好狠心。” 控诉的人竟然变成了他…… 哪怕苏娆心如止水,也觉得讽刺。 她缓缓道:“我的名字已经签好了,你写好名字,我们之间就结束吧。容景,谢谢你曾经为了我母亲做的牺牲,可是我没有办法继续留在你身边了。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刻,都觉得难熬。” 韩容景抖着手,点燃了手中的香烟。 苏娆怀孕了,他本不该在她面前抽烟。 可是此刻,他克制不住自己。 苏娆看着他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在离开时道:“韩家的东西我都不会要,我会带着母亲离开北城。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在客厅等你,你签完名字,就出来吧。” 韩容景自顾自的抽着烟,没有回应。 只是在苏娆掩上门的那一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砸下来。 他的苏娆,明明是他的苏娆,怎么就不是他的了呢? 他们之间,怎么就走到了这步田地。 韩容景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发颤。 他今天还打她了,他怎么就没有控制住,对她动手了呢? 明明平日里,他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舍得碰。 今天,他是鬼迷心窍了吗? 韩容景缓缓闭上眼,眼底的泪泛滥。 苏娆在客厅等到了半夜,终于看见韩容景从书房内走出来。 他倚着门框,将离婚协议书扔在了苏娆面前。 苏娆翻到了签名页,看见韩容景凌厉锋芒的字迹。 她合上协议书,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容景,谢谢你。” 韩容景心痛到痉挛,几乎已经失去了心跳的能力。 “不必,”他表面上还是面色漠然,他用轻慢的语气说:“娆儿,你想清楚了,是吗?” 苏娆说:“想清楚了。” 韩容景眼眶又开始发红。 他冷笑,道:“想清楚了,那就离开吧。” 苏娆拿起行李,低声道:“多谢。” 这两个字,就像莫大的嘲讽。 韩容景想,自己是真的做错了。 他终于还是放下了身段,按耐不住伸手抱住她:“娆儿,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对不起……为了孩子,你留下来吧。” 苏娆缓慢但是不带犹豫的挥开他的手。 “容景……我们回不去了。” 韩容景维持着被她挥开手的姿态,僵硬得一动不动。 他平生从未这般对谁低下头过,北城韩家的少爷,少年桀骜,意气风发,怎么会这样对谁低三下四。 可是他低下头挽回她,她还是没有回头。 韩容景眼中又有了恨:“苏娆,你怎么这么心狠,你就不会回一次头吗?” 他又说自己心狠了。 苏娆叹了一口气:“我该离开了。” “你会去找周衍吗?”韩容景的嗓音意味深长。 苏娆回答得很干脆:“我不会。” “可是,我如果同你说,当初救你母亲的那颗肾,是周衍的呢?” 苏娆眼底的颤动剧烈。 她感觉到喉咙发涩:“你在说什么?” “肾不是我的,是周衍的。”韩容景轻笑,仿佛地狱而来的呢喃:“很诧异吗?傻姑娘,我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肾给你母亲?我是韩家的继承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重要。我不是周衍,为了感情意气用事。” 苏娆思维混乱又迟钝:“我明明看见,你和我母亲一起从手术室出来。” “只不过是为你做的一场戏罢了,”韩容景缓缓轻笑,已经是趋近疯狂的声色:“苏娆,觉得遗憾吗?” 苏娆眼眶通红。 而韩容景缓缓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也不愿让你解脱。苏娆,我们都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我们扯平了。” (本章完) 毕生所爱(完) 苏娆浑浑噩噩的从别墅离开。 她想,是真的错过了。 她错过了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苏娆拉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 她翻出通讯录,里面有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电话号码。 那是周衍。 苏娆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明明是深夜,周衍的声音却听不出半分睡意。 他在电话那头,用试探又不敢相信的语气说:“是娆娆吗?” 苏娆一直蓄在眼眶的泪落下。 她沙哑开口:“是我,周衍,谢谢你。” “谢我什么?”周衍似乎是笑了,很温柔很温柔。 苏娆说:“谢谢你救了我的母亲。”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之后便是压低且紧张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我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周衍语气中的关切终于掩盖不住:“娆娆,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不会回北城了。周衍,你和韩容月要好好的呀,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苏娆看见窗外倒退的景色。 零星的行人路过,无一不是身型寂寥。 苏娆觉得,自己也许也只是这个世界里寂寥的一个人吧。 她听见周衍在电话里喊她的名字,那样急,那样慌张无措。 而那辆公交车冲破了吊桥的围栏,朝着一望无际的深海涌去。 苏娆于人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周衍,下辈子,我们早点遇见就好了。” “下面播送一则紧急通知,雨泽路上目前出现特大交通事故,王姓司机因疲劳驾驶坠海,车内23名乘客,无一生还……” 苏娆终究没能等到孩子出生,她死于圣诞钟声中,死的时候,耳边是她亲爱的白月光的声音。 他喊她娆娆,怎么能喊的这么好听? 而那悠远的钟声,如同末日的丧钟。 是谁永失所爱…… 苏娆的葬礼上,韩容景是以亡夫的身份主持的。 葬礼安排在韩家的祠堂,白色的绸带装饰整个灵堂,有僧人在一旁诵经超度。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同情。 谁人不知道韩容景为了自己的妻子,甚至不惜和整个韩家为敌。 这份深情,又怎么能叫人不动容? 而苏娆的灵位上,俨然刻着:“韩家第二十代嫡长孙韩容景亡妻之灵位”。 他和苏娆的一纸离婚协议只有他们彼此知道,尚未来得及公证。 在世人眼中,他们还是恩爱夫妻,是所有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韩容景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眼中有遮盖不住的颓废,那样的哀恸,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衍迈入韩家时,不过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苏娆的遗像。所有人进来时,都会将自己手中的白花献给灵台。 而他只是将白花别在胸口,似乎并没有上前献花的打算。 他从始至终很冷静,甚至没有上前质问韩容景那天苏娆为什么会离开,而是直接朝着楼上走去。 他的背影清隽,从外人眼中看来,透着说不出的戾气,很冰冷。 有女人忍不住对韩容景说:“韩先生,周家少爷和您夫人,是不是关系不合?” 韩容景眼底有几不可见的厌恶划过,之后才用平静的声音说:“他性格孤僻,我和娆儿,同他都不熟。” “可是他连吊唁都不做,直接就上楼,是不是对您夫人有些不敬重?” 韩容景扯着唇角,露出一抹包容且哀伤的笑容:“他不愿意,不必勉强,只要他和我妹妹举案齐眉就好。”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划而过的阴郁。 韩容景在听说苏娆的死讯时,除了痛苦和难以置信,其实还有一丝丝的庆幸。 她那么想离开自己,可是她就算是死,也没有离开自己。 他将她留住了,哪怕并非出于她的本愿。 “啊……” 韩容景正兀自想着,突然听见楼梯口传来尖叫声。 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看见已经小腹微显的韩容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刚刚及膝,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跌到了最后一级楼梯上,有大量的血从双腿间涌出来。 “容月!”韩容景脸色大变,连忙奔向她,将已经奄奄一息的她抱在怀中。 韩容月死死捏着韩容景的衣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哥……救救我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韩容景看着已经傻掉的众人,怒吼:“还不快叫医生!” 而此时,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 所有人都看见,周衍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韩容月,温雅的面容笑意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他说:“娆娆的孩子因为你没了,你的孩子,凭什么活着?” “周衍!”韩容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也是你的孩子!” 周衍冷笑:“且不说你妹妹腹中这个不知是谁的孩子,就算是我的,我也会将它弄死。娆娆已经不在了,你以为我会让你们韩家好过吗?” 他说到这里,吐字更加温柔:“至于你韩容景…你放心,谭兮兮的孽种,还有她这个人,我也都替你处理掉了。” 韩容景眼眶猩红,浑身的血仿佛都凉了。 “杀人是犯法的……”不知是小声诘问。 周衍轻轻笑了,可下一刻,所有笑容收敛于无。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手枪,道:“既然已经犯法了,我也不怕再多背几条人命。” “周衍!你不要太过……”韩容景没来得及将整句话说完,周衍扳动手抢,子弹穿过他的心口下方,那是肾的位置。 “这是你欠娆娆的肾,我替她拿了。” 他眉眼含笑的看着已经吓傻的众人,道:“送他们兄妹二人去医院吧,再晚一点,他们都要死。” 韩家乱成了一锅粥。 而周衍红着眼眶走向灵堂,他脱下西装外套,将苏娆的灵位包裹起来,用轻柔的不可思议的声音说:“外面有些冷,我抱着你好不好?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娆娆,我带你离开。” 没有人敢拦他。 韩容景和韩容月已经去了医院,韩家的众人也一道走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被周衍手中的手枪,吓到面无人色。 周衍待着苏娆去了海边,冬日的风很冷。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飘忽不定:“娆娆,我来陪你,好不好?” 他眼底是轻柔的哀伤,亲吻苏娆的灵位,说:“娆娆,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 苏娆在系统的视野中,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那个一身温润,月光一般温柔的阿衍,抱着自己的灵位,沉入海底。 苏娆哭得不成样子。 她终于惊醒,却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 窗台处站着一个眉眼如画的男人,是她的阿衍。 他望着自己,轻声笑着说:“娆娆,等你很久了,欢迎回家。” 他眼底的温柔深情,浓烈到化不开。 苏娆终究是泪流不止。 亲爱的阿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失去过你,很压抑,让我透不过气。幸好梦醒的时候,你回来了…… 明天开始写现实世界 (本章完) 婚礼(一) 苏娆醒来后不久,便在周衍口中得知,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五年。 五年,如今的她,已经23岁了。 她追问周衍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周衍却绝口不提。 一直到快要出院的时候,苏娆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她昏迷的那天,是周衍一路抱着她狂奔到周家的私人医院。 他手臂上都是血,抱着她跑到大夫面前,从来平静的男人颤不成声:“救救她……她不能死……” 苏娆在手术室待了很久,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却一直没有醒来,医生说,她也许会有脑死亡的可能。 周衍那时似乎是疯了,她昏睡不醒,而他坐在她的身侧,整宿整宿抱着她轻声细语,几乎没有合过眼。 没有人知道这个苏娆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平素矜贵自持,从不会情绪起伏的周家家主产生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在旁人看来,他抱着她的时候,不像是在抱着心爱之人,更像是抱着自己的性命。 太珍视了,以至于哪怕旁观,也会动容。 甚至……他只需要无声地坐在那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如果苏娆醒不来,他就会活不下去。 她是他的所有奢望和眷恋。 于是后来,当周衍为了苏娆召开新闻发布会,说她是自己的未婚妻,说这辈子非她不娶时,也就完全说得通了。 苏娆听完这些,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入眠。 她凝视着睡在自己身畔的男人温雅漂亮的侧脸,到底是鼻尖一酸,无声地说:“傻子……” 傻子,如果自己真的醒不来了,他要怎么办? 可是还好,她醒来了,他的余生,她都会在。 周衍和苏娆的婚事,订在了苏娆出院的当天。 是个很晴朗的冬日,积雪厚厚的铺在地上,整个大地纯白又干净。 他事先并没有通知苏娆,以至于苏娆看见周衍穿着白色的西装,好看到翩然出尘,步伐优雅的朝着自己走来时,下意识捂着脸。 她有些紧张:“我还没有化妆,丑……” 她躺了太久,哪怕再怎么出挑的面容,也难免神色恹恹。 周衍笑的很纵容,他轻轻握住苏娆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拿开,语气温柔:“让我看看,我的娆娆今天哪里不好看了?” 他这般说着,就真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娆闹了个红脸:“你……看好了吗?” “看好了,”周衍刮了刮她的鼻尖,柔声细语:“还是哪里都很好看,我的娆娆,怎么会不好看?” 他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已经在克制,可是也难掩激动:“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娆娆,和我举行婚礼吧,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苏娆知道他一刻都不想等了,可是他能这样准备周全,她还是觉得意外:“你准备多久了?” 周衍说:“你昏睡了五年,我准备了五年。已经很久很久了。” 北城富商周衍包下了市中心政府教堂每天的使用权,只为等他昏睡的未婚妻醒来,就准备举行声势浩大的婚礼。 他爱极了她,爱到人尽皆知。 (本章完) 玫瑰(二) 周氏集团每年春日微醺的时候,就会从世界各地空运来品种各异的玫瑰,举行声势浩大的玫瑰观赏节。 也就唯独此刻,从来温雅自持,从不在人前流露出真正情绪的董事长,才会流露出类似眷恋和欢喜的神情。 他总是只身一人坐在最末尾的地方,也不许旁人打扰,每次都是在悄无声息离开,并且带走场内最漂亮的一束玫瑰。 有人说,他钟情玫瑰,是因为周氏私人医院,睡着一个钟爱玫瑰的美人。 而董事长的玫瑰,最后会落在美人的床头。只是这样的传闻实在太过浪漫,以至于让听者难免产生诧异和质疑。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这样深爱另一个人? 而这一天,所有的传闻都成了真。 那位不久前再出现在世纪婚礼里的女主角,被周衍拥着肩,带进了会场。 她实在生得过分娇艳了一些,眼角眉梢都是那种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子特有的神态。 她是周衍等候了整整五年的女子。 周衍从始至终低眉看着她,仿佛怀中的女子,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众人心中,难免震惊揣测。 苏娆和周衍的婚礼,举行的盛大且仓促。 盛大是因为这场婚礼耗资天文数字,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初f国公主成婚的场面。 而仓促则是因为,这场婚礼举行的没有一点点预兆。 快速到就像是临时起意。 整个北城乃至全国都在转播这场婚礼,众人对于婚礼的新娘,众说纷纭。 只是无一例外,都说她有着显赫逼人的身家。 而此时,这位婚礼的新娘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除了样貌的惊艳感,似乎也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甚至,她看起来太年轻了,让人不由得质疑,她是否能承担一家主母的重担。 众人的揣测于周衍而言无关痛痒,他只是将一束玫瑰递给苏娆,笑意温柔又缱绻:“我曾经答应过你,每天清晨,都要送你一束玫瑰。” 苏娆脸色微醺,却也想起了那个末日世界,伴着晨曦,他日日放在自己房内的一束玫瑰。 而她醒来的这些日子,周衍也每天送了她一束玫瑰。 今天出行匆忙,他没有送,苏娆还以为他是忘记了。 她接过,笑得羞赧又可爱:“谢谢阿衍。” 不乏世家千金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有人忍耐不住,上前故作寒暄:“周董事长的夫人真是年轻漂亮啊,不知今年几岁了?” 苏娆没有多想,笑着道:“23。” “23啊.”那女子笑意加深,接着道:“那就是刚刚毕业,不知道周夫人是从哪里毕业?” 苏娆的笑容有些尴尬,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昏迷多年,又哪里来的毕业。 她刚想开口,周衍已经语调微沉,字字警告意味很重:“我的夫人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我会替她做好一切,她只需要开开心心就好。我的夫人和你们不一样,如若她不愿意,她什么都不用学。” “但是你,如果你问的话让她不开心,我会让你阖家都不开心。” 女子连连道歉,仓皇离开。 世人口中温雅的周董事长,在护短的时候,强势到没有一丝道理可言。 苏娆不由得失笑:“你吓唬她做什么?” 周衍看着她,语气很认真:“娆娆,我不会让别人给你半分气受。” 后来,这一天夜里,苏娆无意路过书房,听见周衍在电话,不知同谁说:“我替周家兢兢业业整整二十八年,如今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娆娆一辈子。” (本章完) 真爱(三) 周家在北城算是第一世家,和上辈子一样,在政界声望颇高。 苏娆陪着周衍回到周家这天,天中飘着小雪。 不远处的周家宅院古典沉郁,带着说不出的厚重感和威严。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在车窗上结了一层薄雾。 周衍低眉将她的手揣在怀中,用很轻柔的声音说:“不怕,待会你就在我身边,我会处理。” 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保留的偏爱。 苏娆不由得想起上辈子,韩容景带着她去韩家。 那时的她身无长物,唯一能够依仗的,不过是韩容景给的所谓孩子。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得到韩家众人接纳的唯一理由。韩家规矩森严不遑多让,她跟在韩容景身后,一步步走进去。 而这次,周衍握住她的手。 他将她护在怀中,迁就她的步伐朝着宅院走去。 管家看见周衍,先是一愣,之后才带着几分犹豫,道:“少爷……你这是……” 周衍弯着唇角,笑容看似不带一丝丝锋芒,可是眼神却是瘆人的压迫感。 他看着管家,缓缓道:“我带我夫人回来。” “是……”管家连忙收回视线,正色道:“少夫人好。” 苏娆抿着唇角,看向周衍温雅的侧脸,笑容深深:“我们进去。” 周衍的生母许多年前就去世了,他是由父亲周彦宁一手带大的。周彦宁在周衍生母离世后再未娶,算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周衍一人身上。 也就是因此,他对于周衍娶了苏娆这件事,分外震怒。 苏娆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马褂的老人,坐在大厅的茶桌上。他坐在那里,面容肃穆,一看年轻时就是金刀跨马的风云人物。 房间的暖气开的很足,周彦宁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语气平淡:“坐下吧。” 苏娆原本以为,周彦宁至少会针对自己一下。 可是他这般不加刁难,她反而愣住了。 周衍安抚性的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两人坐在周彦宁的对面。 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轻笑一声:“这就是你守了五年的苏娆。” 苏娆拘谨的捏紧了衣摆。 周衍起身,拿起一旁的紫砂壶,替周彦宁斟了一杯茶:“是我要守一辈子的苏娆。” 周彦宁眉心重跳,脸上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这么喜欢,非她不可?” 周衍重新坐下,他将苏娆汗湿的手心握在手中,一点点擦去她掌心的汗,在周彦宁的逼视下,轻声说:“非她不可。” 周彦宁在半晌的沉默后,反而笑了。 他说:“既然如此,就留下吃饭吧。过几天,让家里的长辈过来。把你非她不可的苏娆,写进宗谱。” 一切都顺利的叫人觉得意外。 直到这天夜里,周彦宁支开周衍,对苏娆说:“我原本是很不满意你的,不是因为家世,只是你这样柔软的性子,将来也无法成为一个称职的主母。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还是答应了吗?” 苏娆笑得温婉:“父亲请说。” “因为我这个儿子,他说你不进宗谱,他就和周家断绝关系。我们不接受你,他宁可放弃周家的一切。”周彦宁笑得无奈:“我一生冷静,怎么就生出了一个情种。” 而苏娆掩住鼻尖的酸意,眼眶发烫。 原来真的爱你的人,排除万难,不惜一切,也会站在你身边。 孤注一掷,避无可避。 我说一下,有人说女主不洁,我觉得女主是洁的,她和韩容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因为这个打差评我真的不能理解。男二上位文之所以是男二上位,女主和男主之间,怎么会没有情愫和故事。况且这辈子的娆娆,从始至终只喜欢过阿衍啊。 (本章完) 新年(四) 北城的新年热闹又喧哗,苏娆站在市中心高楼的落地窗前,面容因万家灯火和烟花的光芒,而染上一层淡淡的暖色。 周衍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他从她身后抱住她,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吐息温热,带着说不出的撩拨。 苏娆听见他用慵懒又温柔的声音说:“娆娆,新年快乐。” 苏娆的耳廓很红,连带着面容都泛起一片浅淡的红意。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才柔声道:“阿衍,你也是,新年快乐。” 周衍的指尖掬起她的一弯发,放在鼻尖轻嗅:“娆娆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什么……什么愿望都可以吗?”她捏着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带着软软的鼻音,说不出的娇纵可爱。 周衍弯着唇角,似乎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直起身,轻轻掰着苏娆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月色灯影下,他的面容是不真切的,带着眩惑感的美好。 苏娆听见他几近蛊惑的声音。 他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娆娆想要的,我都给。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 苏娆眼中有奇异的光彩划过。 她突然垫起脚,勾住了周衍的脖颈。 她鲜少这样主动,如此一次,足够他失去理智。 周衍眉眼中先是划过诧异,之后便被浓重的暗色替代。 苏娆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扣着腰,整个人几乎已经软在了他的怀中。 灯光觥筹,光影交错,他在苏娆快要喘不过气的那刻才不舍眷恋的放开她。 他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苏娆感觉到背脊接触到柔软的床面,微微凹陷下去。 卧室里的灯光很昏暗,苏娆睁开眼,看见周衍的桃花眼那样妖异,正被一种旁人无法看见的神色浸染。 那是独独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有的占有欲。 他眼尾红的不像话,放在自己身侧的手,指骨分明,过分修长好看。 他手微抬,打算去拿桌上的小盒子。 苏娆眼疾手快的捏住了他的手:“别……别拿……” “娆娆……”周衍的嗓音沙哑,可是能看得出,他已经冷静了很多。 苏娆看见他手肘撑着她的两侧,微微拉开了两人间距离。 一时沉默,只能听见远处喧腾热闹的烟火声。 苏娆在沉默中,软着声音开口:“你刚刚不是问我,我有什么新年愿望吗?阿衍,我想要一个孩子。” 周衍的第一反应,是眉心皱起。 他不喜欢孩子。 确切地说,他不喜欢能够分散掉苏娆注意力的一切东西。 可是拒绝的话哽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结婚以来,这是他的娆娆,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 哪怕,让他觉得这样难做。 苏娆看着神情莫测的脸,凑过去亲他的唇角。 她说:“阿衍,求求你。” 周衍败给了苏娆。 他收回手,将手放在苏娆的腰窝处,隔着薄薄的睡衣摩挲:“是新年愿望,对吗?” 苏娆眼眸亮亮的,笑着点头。 周衍俯下身亲她:“那今晚,我一定替你实现。”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模糊不清:“我们努力努力,以后宝宝的生日就是新年。” (本章完) 痴人(五) 苏娆这辈子再见到韩容景,是在周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彼时春年刚过,雪意弥漫的城市,清冷纯白。 上一刻,苏娆被周衍抱在怀里,满是糖渍的手捏着他簇新笔挺的西装外套,软着声音诱哄他:“尝尝,棉花糖真的很好吃。” 周衍素来是经不得苏娆的撩拨的,也不顾这是工作场合,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亲她。 苏娆一张脸憋的通红,还能再放一把火:“董事长这里没有卧室吗?” 周衍到底还有理智,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眼神宠溺,里面有着温柔又无奈的光:“惯会作弄我,明明知道没有。” 而下一刻,秘书推开门进来,道:“董事长,韩氏集团总经理到了。” 苏娆看见了助理身后的韩容景。 不得不承认,她在那一刻,还是心有波澜。 虽然他们都已经过上截然不同的人生了,那些纠缠不休,都是上辈子的事。 可是她看见这个和她纠缠了一辈子的人,还是有细微的触动。 反观周衍神色平静,慢条斯理的替苏娆整理有着褶皱的衣物,之后起身,步伐从容走到办公桌后面。 韩容景的目光落在苏娆酡红的小脸上。 很漂亮,是他会多看几眼的类型。 可是这人已经是周衍的妻子了。 韩容景冷静理智,他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碰,什么样的女人,最好不要碰。 苏娆显然属于后者。 韩容景礼节性的笑笑,坐到了周衍面前。 “这是周董的妻子?”韩容景笑意真切:“真人比新闻上还要漂亮。” 周衍同样笑意淡淡:“娆娆在我这里,是最漂亮的。” 韩容景挑了挑眉。 周衍为人谦和,没成想也有这样偏心纵容的一面。 他笑笑,道:“您让秘书给我的合同,我已经看过了。周韩两家多年合作,不知周董对我是否有什么成见,为何将条例修改的这么苛刻?” 周衍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中一晃而过的狠意。 他压制住,没有看韩容景,反而看向苏娆。 他的娆娆坐在沙发里,察觉自己在看她,用双手托着脸,拟小花状。 她用无声的口形说:“小花想回家了。” 周衍所有的戾气,突然被磨平得一丝丝都不剩。 他再度看向韩容景,在对方探究的视线中,沉吟:“确实是有些苛刻了,可能是上次董事会对我的意思理解有偏差,我会重新开会商讨。” 韩容景眉心松懈下去,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而周衍歉意性的笑笑:“抱歉,我的妻子要睡午觉,我先带她回家。” 韩容景自然没有多说什么,也起身离开。 三人一起到了周氏集团门口。 韩容景看见世人眼中温雅矜贵的周董事长,替自己的妻子打开车门,又仔细系好安全带,笑着亲吻她的额头,之后才直起身,关上车门。 韩容景想起了一个传闻,周夫人的车,从来都是周董事长亲自开的。 如今看来,传闻不假,甚至有削弱的成分。 周衍哪里是爱苏娆,他是爱惨了苏娆。 韩容景站在原地抽烟,看见司机开着他的宾利过来,才放下手中的烟,冷笑了一声,道:“愚蠢。” 为情所困,痴人而已。 (本章完) 孩子(六) 北城市中心,毗邻周氏集团的繁华商业街区里,有一块种着各式玫瑰玫瑰的玻璃温室。 温室是整整四层的建筑物,无论是设计感还是美感,都做到了极致,它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成为一道别开生面的风景线。 只是平日里,这个温室都不许旁人进入。 它不像一个商用的建筑,伫立在那里,反而像一件艺术品。 苏娆从周衍的办公室往下望去,恰好能看见那花圃的全貌。柔软鲜活的蓝色玫瑰在晨风中摇曳,带着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这花是周衍替她种的,他总是喜欢将她带在身边,又怕市中心太过冰冷的建筑让她不快,特意在对准周氏集团大楼的视野最佳处,种了这一片玫瑰。 苏娆最喜欢玫瑰,他一直知道。 可是再喜欢的东西,也规避不了物极必反的结果。 苏娆初时看看,还觉得那精心种植的玫瑰很漂亮。看久了,便觉得有些乏味。 加之她这些时日的性子越来越娇蛮,许是被周衍纵容太过,脾气一日比一日更差。 “怎么都是蓝色的玫瑰?”苏娆被周衍抱在怀中,将湿漉漉的话梅核吐在他的掌心,话语不讲道理:“蓝得太招摇了,我不喜欢。” 一旁的秘书先是汗颜,他看着周衍笑容温柔的接话梅核的场面,只觉得场景之诡异,足够他折寿十年,又听见苏娆的抱怨,更觉得这位祖宗可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这蓝玫瑰,可是从x国空运过来了,单枝价值超越四位数,怎么就成招摇了? 谁能想到一支玫瑰花能这么昂贵?这还不算低调的奢华? 偏偏周衍宠妻过度不是一日两日,用助理意料之中的温柔语气说:“那……娆娆喜欢什么颜色?” 苏娆随口道:“黄色吧。” 周衍看向一旁的助理:“将花色换一下。” “董事长……”助理硬着头皮开口:“前天扔掉的,就是黄色的玫瑰。” “那是浅黄色,我要的是暖黄色。”苏娆捏着周衍的衣摆,故作气恼:“颜色不对!” 周衍没有半点立场可言,立刻附和:“是的,颜色不对。” 助理无语凝噎的离开了。 作为花钱办事的人,他能有什么可说的? 而助理离开没有多久,原本还在吃话梅的苏娆突然从周衍身上起来,快步朝着一旁的盥洗室小跑去。 周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被苏娆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 周衍连忙跟了上去,语调担忧:“娆娆,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苏娆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盥洗室的流理台在灯光下光可鉴人,倒映出苏娆微微泛白的面色。 周衍突然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他的眼眶都是红的,用沙哑颤抖的声音说:“娆娆……你是不是怀孕了。” 苏娆这才回忆起,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 而他们之间唯一没有措施,就是新年。 她许愿要在新年拥有一个孩子,而如今,这个愿望,似乎要成真了。 而这段时间,她所有的焦躁嗜酸,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怀孕了,是她和阿衍的孩子。 窗外,有明亮的阳光落在玻璃温室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本章完) 出生(八) 苏娆的孩子出生于次年的圣诞时节,漫天的大雪如沸,苏娆被周衍抱在怀中,朝着医院而去。 周衍将一切都计划的很周全,中间没有出任何纰漏,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 救护车内,苏娆躺在担架上,手被周衍紧紧握住。 他的掌心似乎有颤抖,几不可察,却足够叫人心悸。 苏娆在阵痛的间隙,红着眼睛哄他:“阿衍,你的手在发抖,你别害怕。” 周衍原本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她的,此时听见她的声音,眼眶渐渐漫上了红。 他不顾一众医生护士在场,突然将脸埋在苏娆的掌心,肩膀微微耸动,用极度不安恐惧的声音说:“娆娆,我再也不会让你生孩子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害怕失去你。 苏娆知道,他在偷偷的哭。 除了生离死别,苏娆几乎没有看过周衍哭。 一旁的护士给苏娆推了一剂药水,带来酸痛的感觉。 她没有表现出来,怀胎十月娇气到掉一根头发都要哭哭啼啼的周夫人,现在坚强得不像话。 她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阿衍……待会儿你在手术室门口等我,好不好?” 周衍的肩膀微微僵硬,事实上,他原本是想进去陪着苏娆的。 产房血腥,据说很多男人都会在里面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可是周衍见过这世上最恐怖的画面,就是他的娆娆曾经死在他的怀中。 他根本不会觉得害怕,他只是会心疼罢了。 周衍正欲开口,对上苏娆忍痛忍到苍白的脸色。 所有的商讨都变成了无条件的妥协。 他用沙哑的不像话的声音说:“娆娆,我在外面等你,你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 周氏集团的私人医院有着世界一流的医资水平,不要说产科手术,哪怕是精密到极致的脑部手术,都是牛刀小试。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医院全体医护人员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 因为手术的对象,是董事长的夫人。 世人皆知周衍爱极了苏娆,爱到骨子里,重逾一切。 没有人敢在苏娆身上掉以轻心,这场小小的产科手术。愣是动用了整个医院最好的医生。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周衍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木质长椅上,从始至终安静的不像话。 众人预想中的怒气、刁难都没有发生。 他看起来,是这样安静,这样的平静如水。 直到有眼尖的护士低声惊呼:“有血!椅子上有血!” 周衍的保镖和一旁的医生反应过来,一窝蜂的拥了过去。 他们这才看见,周衍捏着长椅的右手里都是木头倒刺,嵌进皮肤,连指缝里都是木头的碎屑。 他太紧张,又太克制,终究只能将一切都馈于自身。 众人这才明白,哪里是平静,根本就是勉强压制罢了。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要为周衍包扎伤口。说句不敬之言,他看起来快疯了。 手术在所有人的心惊胆战中,到底是完成了。 是个男孩子。 周衍给他起名叫周至,寓意简单,至就是“到”,出生了,便也就是到了人间。 实在是过分草率了些。 医院里都在传,据说夫人醒来因为孩子名字的事不开心,董事长红着眼睛控诉爱妻没有从前在意他,最后起名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黑月光大概明后天就完结了,给大家推荐小五的新书:《他以温柔越界》 北城皆知唐如锦恣情傲物,却在家中养了个娇气的病美人,一养就是八年。 病美人辛甜五步一咳,十步一喘,却在十八岁义无反顾进了演艺圈,并且只用一年光景,成了炙手可热小花旦。 直到后来颁奖典礼现场,辛甜看见唐如锦将那美艳的影后揽入怀中,当场掌掴后者,身败名裂。 当天夜里她将一张卡扔在唐如锦面前,姿态疏离:“这是你照顾我到十九岁的抚养费。” 后者捻着烟,隔着轻烟薄雾冷冷赞她:“很好。” * 北城秦家家主秦时遇,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胸外科教授。 只是他常年与世隔绝,神秘至极。 有传闻说:他冷淡寡言,性情暴戾,曾刺人上百刀血流不止,最终却判定轻伤。 有传闻说:他温柔如明月,样貌倾倒众生,是世间难得的君子。 辛甜身败名裂的19岁严冬,踏着冬日冷清月色,敲开了他的房门…… * 很久以后,唐如锦在综艺现场拉住对自己熟视无睹的辛甜,哑着声音说:“别闹了,你要玩死我吗?” 后者笑容烂漫,用唐如锦从未听过的娇纵语气说:“抱歉,我丈夫还在家等我。” 而秦时遇走到她身侧,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笑意温隽:“甜甜,回家。” (本章完) 旧友(八) 周衍多年前曾在c市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他刚刚恢复前世的记忆,周家人担心他去找苏娆,不惜千里将他送到c市。 当年前的周衍只有20岁,周家的大权尚未把持。 他前世过的恣意,对于权势并无太多追求,以至于哪怕拥有了从前的记忆,一时也是束手无策,就这么被置于c市架空起来。 周衍是在c市的一场名流宴会上遇见宋霁的。 c市宋家,百年名门。 宴会设置在宋家的老宅,能够被邀请前来的,都是翘楚之流。 周衍前世最是厌倦这类觥筹交错的宴会,可是重活一世,他知道这些人脉是让他在周家能够站稳脚跟的依靠。 宋家家主宋霁,当时也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掌管着偌大的宋家,架空自己的亲生父亲,独揽宋家权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年轻的继承者,是多么的手段狠戾,滴水不漏。 周衍作为贵客,被宋霁的母亲傅清浅安排在二楼的雅间。 他看见宋霁穿着黑色的西装,里面的衬衣是暗红色,从回环曲折的楼梯一步步走下来。他的面容极优越,一双秋水寒星般的眼睛,淡漠中透露着锋芒。不同于自己的温和无争,他一身暗色,从头到尾到显露出危险二字,如同暗夜里的罂粟。 周衍不由想起外界的传闻,更加侧目几分。 这样的男人,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绝非善类。 可是周衍没有想到,宋霁在大庭广众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众所周知,我和顾家的千金阮姝结婚已将近一年。” 男人在窃窃私语中,语调坚定:“我已经将名下一切都转移到了我妻子的名下,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若和阮姝婚变,我会净身出户。” 这样的场合,说自己的私事,怎么看都是不明智的。更何况,事关宋家的基业。 无可置疑,他爱极了他的妻子。 周衍有些好奇,这样危险的男人,他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 而如今,这一疑惑终于有了解答的可能。 北城的机场,宋霁牵着一个看起来柔弱到经不得一阵风的女子,走出出站口。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 一个是宋霁的儿子,宋言。 一个是宋霁好友苏席靖的女儿,苏一一。 宋霁此番前来北城,一方面是为了和周家的合作,另一方面,却是陪着他的妻子出来度假,因此行程都是低调处理。 两个样貌皆足够出众的男子,在机场握手寒暄,足够众人侧目。 宋霁面色淡淡的:“你当初在宴会上和我说,给你三年的时间,你就能掌管周家,你果然做到了。” 周衍笑意温和:“还是要感谢宋董事长这些年年对我的帮助。” 宋霁语调低敛:“还是周董事长自己少年可畏。” 阮姝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乖巧的眨眼睛。看得出来,这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子。 一旁,苏一一小朋友捧着小脸做花痴状:“这个叔叔真的吼吼……吼吼看!” 宋言冷着小脸,硬邦邦地说:“你说话的时候不要这么用力,口水都喷到我身上了。” 苏一一小朋友很生气,满机场追着宋言打。 宋霁不闻不问,只是看着自己的爱妻,温柔地问:“困不困?” 阮姝脸色酡红,道:“不冷,我们先去周先生家里吧。” 旧友未完 (本章完) 爱你(完) 周衍带着宋霁一家回到周宅时,苏娆还在楼上睡觉。 周衍撇下客人往楼上走,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苏娆睡得甜沉,黑色的缎料被褥衬得她肤色越发纯白。被子的边沿被微微掩开一个小角,她小半个肩膀暴露在晕黄的灯光中,如同晶莹剔透的美玉。 周衍走的近一些,甚至能看见苏娆面颊上薄薄的白色绒毛。 她的睡相实在是可爱,周衍目光渐渐变得柔软,俯身亲吻她。 苏娆被他扰醒,动作自然的勾住他的脖颈,笑意甜软:“回来啦”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要不要下去看看?” 两人间呼吸相抵,是缠绵温和之感。 苏娆声音还带着未清醒的沙哑:“是c市的客人吗?” 她说着话,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那我们快下去吧,让客人在楼下等着,不好。” 周衍点了点她的鼻尖,语调轻柔:“没关系,他们不会在意的。” 他替苏娆拿过一旁的衣褂,披在她的肩上:“今天早上我把周至送回周家了。” 苏娆一时觉得无奈:“他还那么小,你把他送回周家做什么?” 周衍将苏娆抱进怀中:“你最近花了太多心思在他的身上,我担心你的身体。” 苏娆知道周衍对于这个孩子,算不上极其喜爱。 一时哑然,她才失笑:“阿衍,你怎么连一个孩子的醋都要吃?” 周衍眼底有被戳中心事的躲闪,只不过很快,他就认真地注视着苏娆,轻声道:“娆娆,我没有办法不吃他的醋。他曾经和你这么亲密的相处过,我知道你爱他。” 苏娆看着他一字一句那样认真的样子,到底还是笑意加深,柔声道:“阿衍,你是不是傻?我爱他,是因为他是我和你的孩子。我爱这个世上,和你有关的一切。” 周衍在短暂的沉默后,将她抱得更紧。 他眼底的迷恋浓烈到化不开,用极度温柔的声音说:“可是娆娆,我只爱你一个人。” 冬日的围炉染着温热的光,在璨白的水晶吊灯的照耀下,衬映出暖而明媚的光彩。 阮姝坐在宋霁的对面,看着宋霁手中的纸牌,小脸皱成包子:“我是不是要输了?” 宋霁眼底的笑意凉柔,带着几分蛊惑,柔声道:“不一定,说不定不会输。” 阮姝有些泄气,宋霁这个人,无论玩什么,都喜欢玩到极致,纸牌也不例外。她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和他玩一局,然而事实证明,她估计是自取其辱。 “我不想玩了。”阮姝开始耍赖。 宋霁看着她,那样冷漠疏冷的一个人,好脾气的哄着她:“乖,再试试。” 阮姝这才不情不愿的继续出牌。 苏娆和周衍下来时,正好听见阮姝的惊呼:“我赢了?” 之后是宋霁带着笑意的声音:“是了,你赢了。” 周衍揽着苏娆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宋霁输牌。” 苏娆听出了话外之音。 她眉眼带笑,带着狡黠:“阿衍,我也想看你输牌。” 周衍笑意斐然:“我把一辈子都输给你。” 爱情原本就有千百种样子。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全文完,希望大家都能遇见良人,一生可依。 小五在新书——【他以温柔越界】等大家。 “春日如约到来之前,他要让他的蝴蝶,飞回他的身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