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天机》 楔子 灵与不灵 十月十日,下午五点三十分,酉时,日西沉,鸡归巢。 路上的行人车流渐渐多了起来,红绿灯频繁闪动,暮归的高峰悄然降临,这一切都与人们平日所熟悉的那样重复生着。 不过,今天的万安大厦有些不同。 二十多个身着制服的保安分两队排开,气势十足地驱赶着经过大厦前的人流和车辆,很多人抱怨着绕开那足以并行三辆卡车的空地,心里多少有些莫名。 钱子刚踱着方步从大厦里走了出来,挺着日渐福的肚子,高昂着硕大的头颅,正面望去只能看见两个鼻孔。这倒不是钱子刚目中无人,如果你眼睛望着天走路多半也是这付尊容。 空地的上空除了晚霞就是白云,没有人知道钱子刚在看什么,事实上连钱子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那家伙该不是在唬我吧?”钱子刚狐疑地自语道,冲大厦边停着的黑色奔驰招了招手。 车子轻巧地绕了个圈,准确地停在了钱子刚面前,可就在车子停下的一瞬间,轮胎恰好压在了一颗石子上。 嘣,石子在轮胎的挤压下斜飞了出去,打中了一名保安的颧骨。 啊,那保安被打得一捂脸,胳膊肘撞中了身边同事的下颌。 唉唷,被撞的保安站立不稳,身子倒了下去,正压在隔离带的铁链上。 咯嘣,铁链在保安体重和冲力的作用下脱开了环,一截断裂的铁环直射钱子刚的额角。 锋利的断口,飞快的度,要正打在额角上的话,钱子刚不死也是个残废,可这时他却抬手看了看表,忽然弯腰绑起鞋带来。 笃,断裂的铁环从他头顶飞过,射在了打开的车门上,深深地嵌了进去。 钱子刚听到声响抬眼一看,满头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十日,酉时,利器破顶,毙。五点三刻,系鞋带,活。” 高公路上飞驰的车里,钱子刚惊魂未定地望着手机上的一条短信,信息接收时间是上午九点整。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拨通了短信的源号码。 “您真神了,我立刻再给您的账户上打些酬金。”钱子刚近乎虔诚地说道。 “不必了,你比我需要钱。” “这点钱不算……”钱子刚不由有些哂然,要知道他的资产至少在八位数,那点余款对他根本是九牛一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他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完,一辆抢道的黑色别克横插了过来,司机一时来不及避让,车子猛地撞在了一起。由于度过快,两辆车顿时横转了过来,后面的车辆来不及刹车接连撞作了一团……撞击足足持续了四十余秒,一场惨重的多车连撞事故才画上了句号。 翻倒的奔驰车中,钱子刚满面鲜血早已昏死过去,抛在一旁的手机依旧保持着通话状态。 “下半辈子你得花很多钱……” ※※※※※※※※※※※※※※※※※※※※※※※※※ 十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十分,未时,草伏地,羊觅食。 村上一夫通常会在每周三的三点前结束所有的工作,然后在办公室换上一套舒适的休闲装,去街边转角处的星巴克喝上一杯纯正的蓝山咖啡,一边享受柔和温暖的阳光,一边制定新的业务指标。 虽然这里是中国,但丝毫不妨碍他继续在日本的习惯。 今天正好也是周三,村上一夫换好衣服后没有立即出门,而是慢慢从口袋中摸出手机,面色阴沉地翻看了下消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静静地望着楼下的街道。 从窗口望去,正好可以看见星巴克的露天区,阳光下人们正品着咖啡愉快地闲谈着。村上一夫低声嘀咕了一句,转身走到朝南的佛龛前,两掌互拍了拍,双手合十肃穆地祷告了片刻,一开房门,走了出去。 两点二十分,村上一夫出现在楼前的街道上,此时路上并没什么来往的车辆,但他却十分谨慎地左右张望着,直到确定没有车辆出现时才迈腿走向街对面。 “行行好,给点钱吧。”一个乞丐跟了上来,掂着手中的破碗,四五个硬币出刺耳的叮当声。 村上一夫厌恶地看了乞丐一眼,紧走几步想避开。也许是一天乞讨的业绩不够理想,那乞丐不依不饶地跟定了村上一夫,两人在街边像跳起了恰恰。 正在两难的时候,大楼的保安赶来解围,赶走了乞丐。 “村上先生,您没事吧?”保安微笑着问道。 “嗯,谢谢,辛苦你了。”村上一夫礼貌地点了点头,顺手塞给保安二十元小费。 转身,迈步,一边优雅地看了看手表,时间正指向两点三十五分。村上一夫突然怪异地倒退行走了起来,度相当之快。 “呼”一辆白色皇冠飞驰而过,时至少在六十迈,带起的劲风吹得村上一夫满脸灰尘。 “准时,准点,高明的人。”村上一夫叹了口气,又掏出手机翻看了下。 “十七日,未时,车驾碾身,毙。两点三十五分,倒行三步,活。” 村上一夫笑了笑,继续过街,顺手拨通了短信的源号码:“先生高明,佩服……” “该死的街道卫生……”电话那头懊恼道。 村上一夫听得不知所以,稍稍愣了下,却觉得脚底一滑,一个跟斗摔倒在了地上。 “吱嘎”一辆黑色中华出急切的刹车声,车轮却还是辗在了村上一夫的身上,随着惯性的作用,夹着他滑行了足足三米,拖出一道宽宽的血痕。 周围的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惊叫,有人报警。混杂中,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在暗处一闪而过,身边的垃圾筒里丢进了一根吃了一半的香蕉。 街道正中,村上一夫滑倒的地方,一小块不起眼的香蕉皮正黏在地上,已分辨不出模样了…… 第一章 瞌睡虫的噩梦 方展今天晃进面馆的时候,似乎比平常还要迷糊,差点撞在伙计手里的汤碗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还没醒呢?那边空,先坐。”伙计笑着闪开,冲他打了声招呼。 方展懒懒地窝进角落的桌子,打着哈欠,随手点了根烟,任由烟卷在唇间燃烧着。 “老方,梦游呢吧?给你先拉二两热身?”拉面的小伙笑着,双手熟练地拽动着面团。 “老规矩,四两粗的,只要香菜不要葱。”方展惊醒似的答道,烟灰抖了一身。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端到了方展的面前,浮着一层厚重的红色,显然已放了不少辣子。 “先送你碗热汤醒醒觉。”伙计打趣道,“老方,现在是星期几?” “星期天,废话嘛不是。”方展懊恼地掸着身上的烟灰,一头抱怨道,“吃个面还要讲时辰的?” “我说他梦游吧?”拉面的小伙抄着锅里的面条,哈哈大笑。 “今天星期一,老方,你睡迷糊了吧?”伙计笑着拿过挂在一旁的日历。 哐啷,圆凳倒在了地上,刚才还跟半死似的方展,竟像兔子般蹿出面馆,顿时无影无踪了。 “哎,上班也先吃了面再走啊!”拉面小伙端着碗叫道,“现在才五点~” 西北小伙的嗓音嘹亮,一嗓子喊出了半条街,可方展还是没听到喊声。 因为,他早已经跑出了一条街之外。 其实方展一向是个嗜睡的人,尤其是在周末。 他可以不吃不喝地睡上一整个周六,直到周日才肚中空空地爬起,迷糊着去楼下这间面馆,来上一大碗地道的兰州拉面。 这么算来,他每天的睡眠时间至少要十个小时,可对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来说,似乎有些特别。方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他并不担心,能吃能睡本身就是种福。 “这帮小子就知道瞎闹,早说是星期一呢?!”气喘吁吁的方展跳上停在街边的公车,寻了个座位,歪在窗边又迷糊了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车,动了,电子报站器传来一阵清晰的语声:“本班车,代五十二路,方向,凤凰坡……” 在这个城市,深秋总是多雾的季节,虽然已经六点多了,可在浓雾的笼罩下,天色依旧是灰暗不堪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即便是到了**点,天色也不过是如此。 市郊的凤凰坡原本是个繁华的农贸市集,不久前被政府征用开,建起了住宅。也许是只有一条公交线路的缘故,平时很少有人来。 方展成了今天的第一个访客,虽然他根本就没打算来这里,可谁让他上了辆代五十二路的公车呢? “这返程的车站也太难找了吧?”在冷风中缩着脖子的方展四处张望着,沿公路走了已有十来分钟,却没有找到返回的车站。 会不会是雾大,错过了站牌?方展停下脚步又往回走去,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变成了一个模样,完全分不出识别的特征来。 嘟嘟,手机短信的铃声突然响起,方展被吓了一跳,随手拿出手机,却看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 “遇虎,左跨三步。” “脑子进水了吧?!”来信号码完全不认识,对于这种类似恶作剧般的短信,方展哪会有兴趣搭理,顺手删了,继续走。 走了许久,方展才现自己并没有照原路返回,而是走上了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岔道。 “惨了,这也会迷路。”方展拍了下脑袋,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隐约亮起了车灯。 “喂~”方展立即叫了起来,拼命地舞动着双手。 有车就好办,好歹让人把自己带回市区,大不了付些车钱,方展这么想。 对方显然现了方展的存在,车灯飞快地接近了。动机没什么声音,流线型的车头略有些小,嗯,底盘怎么这么高?方展的瞳孔骤然缩小。 好大的猫……不对!是老虎?! 方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只老虎不但尖牙利齿,而且体形远比动物园中的老虎要大上两倍。 最要命的是,这只老虎看上去好像还很饿。 方展连逃的念头都没了,虽然他的运动神经相当不错,可要和一只老虎赛跑,只怕刘翔也没有这个把握。 既然方展不是刘翔,跑更是白搭,除了站在原地,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展,方展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的短信:“左跨三步。” 人在危急时刻的反应往往是很迅的,方展的念头只是一动,脚已经向左横跨了出去。 第一步,老虎眼神更凶狠了; 第二步,老虎开始向前逼近; 第三步…… 方展的脚才迈出,老虎突然一矮身,那样子显然马上要扑上来了。方展一心急,两脚直接向左蹦出这最后一步。 脚下一空,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落了下去,蓬,方展觉得背部撞在了一片坚硬的东西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下午五点,华德软件公司,开部。 “你小子成名人了,嗯?还上了晚报新闻,凤凰坡石块坍塌,连路过的客车都给砸翻了,偏你小子就那么巧掉进了路边的坑里,还没给活埋。好意思跟我笑?!你说你一大早跑去凤凰坡干嘛?我对你的私生活没兴趣,可你无故旷工了六小时!知道六小时意味着什么吗?上万条代码!上百次调试!无数个客户机会!!!别跟我嘀咕,你这家伙天天无精打采,也不知道半夜做贼还是干什么去了,也就是我手下肯收留你,换别的公司,早赶你出门了!你去打听打听,哪家软件公司的程序员像你这样有双休的?哪家公司在你小子进医院以后还会派人派车去接你的?我!只有我!妈的!要不是看你有点小聪明,我真想现在就踢你出去!” 部长王光觉在办公室里大雷霆,吐沫星子喷了方展一脸,他说话的语非常快,以至于方展根本就没怎么听清他在骂什么。 这场面有点尴尬,方展习惯性地想去挠头,却碰痛了头上的伤口,不自觉地一呲牙。 “还跟我呲牙?这个月奖金全扣,工资暂三分之二!”王光觉一拍桌子,“现在,你小子马上给我滚出办公室,回家养伤,后天来上班,干双份!” “哦。”方展应了声,转身就走。 他压根儿就没打算争辩,要知道,华德软件的管理十分严格,尤其对无故旷工的,至少要扣一半的工资,刚才的处罚已经算网开一面了。况且进门前会计部的小刘就偷偷告诉方展,王光觉把他的事故按工伤报给了行政部,已经批了下来,还给他安排了一天的带薪病假。方展很清楚,王光觉就是嘴碎脾气臭,骂归骂,但一直都对他很器重。 也不能怪王光觉对方展偏心,开部技术方面方展一直是唱主角的,要不是他总吊儿郎当半梦半醒,也许王光觉的位置早让给他了。最近开部接下个大项目,工作量不小,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方展受了伤,还差点丢了小命。王光觉是又心疼又火大,要不是看着方展一头绷带,四处膏药的,只怕早就两耳刮子扇过去了。 回办公室和同事闲聊了两句,方展拎了台笔记本电脑回家,反正自己身上都只是擦伤,既然休息在家一天,顺便也能做点工作,真要是拖了两天不干的话,后天他基本就不必睡觉了。 “如果我告诉王光觉那只老虎的事,多半会把他气疯。”回家的车上,方展百无聊赖地想道,“不过,就算是市郊也不该有老虎啊,还有那条莫名奇妙的短信,难不成我睡糊涂了?可那坑和山坡崩塌又是怎么回事……” 公车上相当嘈杂,不过方展倒是充耳不闻,他在想问题的时候哪怕是打雷也不会听见的,可他的耳朵里却分明传来了手机的短信铃声。 “没那么巧吧。”方展下意识地联想到早上的短信,迅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是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 “下车,吃面,坐门外。” 方展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什么,一想到这,肚子像睡醒似的突然饿起来。 车,停了,有趣的是,这站正好就是方展该下车的站点。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面馆前的,方展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面馆拉面的小伙见了他这副模样,不免要问上几句。方展含糊地回答说是摔的,接着要了碗面,直接坐在了摆在面馆外的座位上。 面馆还有很多位置,所以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独自在寒风中吃面的方展,他并不在意那种奇怪的眼光,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面吃了一大半,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生,伙计看了看锅里的汤水,随手打开了炉灶边的鼓风扇。 嗞啦,鼓风扇突然爆出一片电火花,叶片高地疯转起来,原本就没有安全网罩的鼓风扇瞬间成了整间面馆的最大威胁。那伙计完全傻了,一边拉面的小伙赶紧去拉电源线,可还是晚了一步。 铛铛,叶片高飞了出来,撞倒了汤锅,滚烫的热汤喷溅在周围人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叶片被汤锅一碰,转了方向,横着切向一边,几乎所有人都立刻伏下身子。 只有一个人例外,是方展。 而叶片就是冲他飞去的,那势头完全可以把他切开一半。 噗,鲜血流了方展一身,余下的继续向四周喷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身子慢慢靠向桌边。 他面前站着个西北小伙,叶片从锁骨斜着切入前胸,那小伙的肩上还扛着一袋刚买回的面粉。 手机短信铃声再度响起,方展疯了似地连忙打开,上面只有两个字。 “低头” 第二章 卫生间里的美女 低头? 方展被血腥味呛得直接吐了出来,面馆里一片哗然,惨叫的、奔逃的乱成了一片。 这时候低头做什么?那叶片死死卡在西北小伙的身上,难不成还会再飞出来? 换作别人肯定会迟疑一下,可方展没有,他忍着涌上来的酸水,一头趴在了桌子上,也不管那上面全是鲜血和呕吐物。 砰!面馆的人群中传来爆炸声,方展的耳朵一下麻木了,也就在这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高从头顶飞了过去,随即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展又趴了会儿,小心地抬起头,西北小伙血淋淋地倒在了桌边,那景象刺激得可以。方展头一歪,又想吐,却正好看见面馆里的情景,一下就傻了,涌上的酸水顺着口角淌了下来。 跟刚才相比,面馆里是挺安静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了声音。要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不少哼哼哈哈的动静,一般情况下,我们管那叫“痛苦呻吟”。 那台没了叶片的鼓风扇上半截早不知去向,就剩下的部分来看,刚才的爆炸声就是它出来的。拉面小伙倒在炉台边上,身子不停地抽着,拽电线的胳膊黑成了炭。伙计靠在炉台上,胸口偌大两个血洞,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圈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血混着面汤在地上流动着,整个面馆的地上被染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怪色。 方展傻了会儿,突然嗷地一声跳起来,拼命冲进面馆,一脚踢掉了墙上的插头。 拉面小伙的身子停止了抽搐,面汤和鲜血的混合物慢慢浸过他的手臂和身体……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凡是带着警报灯的车几乎都全停到了面馆前,红蓝灯光把整个街道闪了个遍,警戒线外黑压压的全是脑袋,不住传来好奇者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能拉警报的车全到齐了,有啥大事啊?” “出人命了!当场就死了三个,还有十来个受伤的。” “啊?面馆也能出这么大事儿?!” “说是用了伪劣电器,漏电短路,风扇叶子咻地飞出来,咔嚓就把人给砍了。店里人去拉插头,没拉掉倒给电死了,风扇电机这一刺激直接炸开了花,跟手榴弹似的,撂倒了一片。唉~” “乖乖,这不跟炸弹袭击似的?” “可不,要说也是倒霉催的,吃碗面能遭这个罪。” “哎,警车边上那个小伙伤的不轻吧?瞧这一脑袋纱布,身上净是补丁。” “哦,他呀,你还别说,其实那么多人就他没受伤,你说怪不怪吧。” “……” 刘孜飞在警队办了很多案子,见过的怪事也不少,但他对眼前这个幸运的小伙却产生了莫名的好奇。这对警察办案来说多少有些不利,可刘孜飞实在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这么一来,本来只是简单的笔录工作,差不多成了现场审问。 这个“幸运”的家伙就是方展,不过今天对他来说却是个大大的“不幸日”,虽然两次大难不死,但怎么也不像是必有后福的感觉。一头一身的伤不说,单就一连串刺激不已的场面早把他折腾得够呛了。 当然,最折腾的还要属现在这个刨根问底的警察。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刘孜飞的眼光跟鉴赏古董似的。 “早上摔的,具体的晚报新闻上都有,头版,凤凰坡的事情。”方展掏出烟盒,里面的烟卷却弯成了几截,只好叹口气,随手丢了。 “你是那个幸存者?有意思。”递过一支烟,刘孜飞的兴趣更大了,“面馆里空位不少,你为什么坐外面吃面?” “没为什么,当时就是想坐外面。”方展点着烟卷,狠狠抽了一口,眼睛无意识地看向左边。 左看撒谎,右看回忆,依照多年的办案经验,刘孜飞断定方展肯定在隐瞒着什么。 “风扇叶片本来是飞向你的,那个买面粉回来的店员刚好帮你挡了一下,这算是个巧合。”刘孜飞盯着方展的眼睛,声音沉沉的。“不过,你刚趴下身子,风扇就爆炸了,恰好躲过飞来的碎片,这好像也太巧合了吧?” “可能是我运气好。”方展继续抽烟,不抬头。 刘孜飞的眉毛拧了起来,从目击者的描述来看,方展是在看了手机后才趴下的,接着风扇就生了爆炸。如此一来,这场意外事故变得有些奇怪了,要不是鉴证部门证明电扇的确存在隐患的话,刘孜飞甚至在怀疑这是起伪装成事故的凶杀案。 也不太可能,除非这个蔫得跟霜打茄子似的小伙能掐会算。 “好吧,今天就问到这里,要是你想起什么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刘孜飞合上本子,递过一张名片。 方展点点头,把名片揣进裤兜,拎起电脑包,消失在人群中。 “小马,回头帮我查查这人的资料。”刘孜飞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交给身边的一名干警。 哗,哗,温热的水流刺激着方展的面部神经,情绪多少缓和了些,身上的衣服全丢进了垃圾筒,甚至包括内衣裤。 方展**裸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只顾**。直到现在,他仍旧不能相信今天生的一切,更不敢相信那活生生的三个西北小伙就这么死了。 笃笃,门响了,方展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笃笃,敲门声又大了些。 “来了~”方展这才应道,胡乱套上运动衣,打开房门。 门廊里站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富态的脸上架着付板材架眼镜,一见方展,笑纹立即绽了一脸。 “杜大哥,找我?”方展说完才觉得这是句废话,不找你敲你门干嘛? 门外这人叫杜泽,住在方展隔壁,平时两人关系不错,而且都是单身,有时候互相帮把手,倒也算十分熟络。 “小方啊……哦唷,这个头是怎么会这样子的啦?”杜泽被方展的样子吓了一跳。 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解释了,方展含含糊糊地说了原因,赶紧岔开话题,问起杜泽的来意。 “哦,我的那个电脑好像有点问题,上网老是上不去。”杜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是晓得的,我这个人不上网就么啥事情可做的,所以你要是方便的话……” 方展点点头,回屋拿了个光盘包,带上门跟杜泽去了隔壁。 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原来是两人合用的路由器假死了,重启了路由器之后,电脑顺利登录了网络。方展随手刷新了下浏览器,一片香艳刺激的页面跳了出来。 “嘿嘿,这个……随便看看的。”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杜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唔,倒还不错,这网址也给我一份。”方展也不为怪,单身男人的世界多少总是会有很多色彩,不然岂不是要活活闷死? 经过一天的刺激,也许应该换一种刺激来平衡下,方展这么想。 把网址贴在网摘上,方展起身出门,杜泽翻着网页,随口打着招呼,那样子是不想离开电脑了。 方展自然没功夫去计较这个,关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偏偏在方展打了个哈欠之后就有些不同了。 空气中有股女人的味道,确切地说,有香味。 自从上一个女友甩了方展后,这房间里有半年多不曾有类似的香味了,但方展对这种香味还是很熟悉的。 本能地四处地闻了闻,方展很快断定这香味是来自卫生间,直到这会儿他才现,原本敞开的卫生间,此刻正虚掩着门,隐约还有流水的声音。 吱呀,方展满是不信,但又满怀期待地推开了门。 卫生间里充满了蒸腾的雾气,却不见一个人影,那股香味愈浓烈了。 地上流淌着的水渍中夹杂着些肥皂泡沫,方展大脑中不由得意淫起一幅香艳的美女出浴图来。 但很快,他就不再意淫了,因为一把短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短刀主人的声音很冷,却很好听。 “这问题好像该我问吧?”方展起先吓了一跳,可看到脖子上的短刀时,却差点笑出声来。 这刀是方展的,旅游纪念品,明晃晃的看着吓人,可根本就没开过刃。更有趣的是,握住这把刀的手正在微微的颤抖。 “你是这里的主人?”卫生间的门后闪出一个女孩。 方展偷偷打量了一下,那女孩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模样虽说不上俊俏,却也清秀可人,身上穿着套淡色短裙,裙摆不知怎么湿漉漉的,贴在修长的腿上,浑圆的曲线让方展心里不由一荡。 “当然是,所以我保留追究你私闯民宅的权力。”方展懒懒地说道,郁闷了一天的他似乎找到了调剂心情的佐料。 “你……你是方展?”女孩的表情惊喜起来,手里的刀抖得更凶了,“没想到你真会在这里。” 虽说是把没开刃的短刀,可那刀尖还是挺锐利的,真要不当心扎一下,肯定不会好受。 “如假包换。”方展靠在门边,尽力躲着刀尖,“我也没想到真会有女人在我的卫生间里。” 这一天的刺激够多的,方展基本已经习惯了。当然,如果都是现在这样的刺激,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接下来的刺激,方展却怎么也没法接受了。 “既然你是天卜方展,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女孩咬了咬下嘴唇,飞快地褪去了身上的衣裙。 这下方展不用意淫,直接就香艳无比了。 第三章 香艳的谋杀案 身材、样貌、年龄,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眼前的女孩至少都在中上,对方展这样的单身男性来说是最有杀伤力的。 况且,那女孩身上连内衣都不见了。 也许是水汽太重,也许是香味太浓,也许是……也许有不少的也许可以成为理由,不过方展这会儿就是觉得有些没来由的头晕。 见方展没什么反应,女孩轻轻哼了声,索性合身朝他靠了过去。这下方展头不晕了,直接就涨开了,两条手臂顺势抬起来。 呼,女孩觉得一暖,身子被裹了起来,方展两手整着浴巾的边角,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里瞥了眼,满脸依依不舍。 “你不想……”女孩讶异地看着方展,似乎在重新判断他的性别。 “想,可我想知道交换的条件是什么。”方展挠挠头,“当然,除非你想**我。” 他的话声还是懒洋洋的,不过却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女孩听了脸色一变,身子猛地往下一缩。方展眼前一花,手里只剩下了条浴巾,那女孩连影子都不见了。 大变活人,这魔术方展可没学过,但卫生间就那么大,那女孩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呢? 水汽更浓了,方展傻了会儿想去关热水龙头,可水龙头根本就没开,也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水汽里“浮”出了一个人影。 刷,刷,两道寒气直接劈了过来,正好交叉夹向方展的脖子。 “哎……”方展本能地一缩头,一股香味从身边掠了过去,女孩**的身子一闪,转眼又消失了。 方展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女孩好像就藏在水汽里,可这也太离谱了点。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那两道寒气又来了,这次是冲着方展的胸口和软肋。 刚退了半步,方展的脊背就碰到了卫生间的瓷砖,身子刚好夹在了墙角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两道寒气的攻击角度很巧妙,不但把方展逼进了死角,而且攻击的范围依旧有效。 女孩的身子又浮现了出来,那两道寒气正是她手里握着的两把利刺。 “这下死定了。”方展对自己说。 也就在这时候,他的身体下意识地顺势一滑,整个人一下坐倒在地上。女孩眼光一闪,并不停下,手中利刺扎向他的脖子和肩窝。 就差半寸,利刺却再也无法前进了,女孩脸上痛得扭曲起来,方展两只手死死抓在了她的肋下,两人都听到了一串咯咯的声音。 方展至少抓断了她六根肋骨。 “啊……”女孩低呼,那声音像是受伤的母豹。 方展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到女孩的低呼,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可那女孩不退反进,手里的利刺舞出一片寒光,疯狂地扑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方展是情急之下误打误撞,那这下他就是真的死定了,整个人窝在地板和墙角间,别说躲避,连防御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这时,他的右腿却动了起来,而且十分迅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了出去,正踢在女孩的喉骨上。 砰,女孩被踢得向上飞起,后脑撞在坚硬的天花板上,随后直接砸进了方展的怀里。 “唔……”再苗条的女孩,这么砸在身上滋味肯定不好受,方展倒是没感觉不好,而是直接被砸晕了过去。 笃笃,笃笃,方展迷迷糊糊地揉了下眼,嗯,有人敲门,看看床边的钟,夜里两点半。 “不会又是杜泽吧?”方展嘀咕着去开门,一眼就看见杜泽那张笑开花的圆脸。 “小方啊,不好意思哦,你有么有摄像头?”杜泽像中了大奖,喜滋滋地问道。 “哦,有。”方展转身去桌边拿了摄像头,“大半夜的,找这东西干什么?” 杜泽继续乐着,满脸暧昧道:“和网友聊天嘛,小姑娘挺开放的,要和我视频,晓得伐,就是尺度大一点的那种。” “还真有你的……”方展差点晕倒,“那赶紧,别让她等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继续困觉。”杜泽嘿嘿笑着,回自己房间去了。 关上门,方展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杜泽还真是男人四十一枝花,怎么自己就没这个艳福呢? 艳福?!这个字眼一下把方展的神经调动了起来,刚才卫生间里不是有个**的女孩吗?还有那场离奇的搏斗…… 方展几乎是撞进卫生间的,里面空空如也,地上和天花板上十分干净,没有任何水渍或血渍。 难道刚才是在做梦?可女孩的身体和触感很真实,而且那股香味…… 鼻子抽了两下,空气里的确有股淡淡的香味,和那时闻到的香味一样,但又显得若有若无。方展彻底糊涂了,白色的老虎,莫名其妙的短信,匪夷所思的事故,诡异香艳的女孩,这二十几个小时好像根本不属于他的生活。 想到这里,方展神经质地抓过手机,看了下日历,星期二。 “那么白天的事不是做梦……”方展喃喃着,“要么那女孩的事是做梦吧?” 既然是梦,那就继续做梦,反正明天休息,赶完带回来的活儿应该不会需要太多的时间。 笃笃,笃笃,笃笃,方展把脑袋钻进枕头,可还是听到了敲门声,这次比上次敲得更急更响。 “五点半~”方展无奈地看了下钟,“这杜泽真能折腾!” 打开门,门廊里站着两个浑身黑乎乎的怪人,头顶平平地横向两边,好像长了两个角。 方展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怪物?! “方展,又见面了。”其中一只怪物说道,“还记得我吧?” 这声音听着耳熟,方展仔细一看,哪是什么怪物,原来是那个刑警队的刘孜飞和另一名干警。只怪刚才眼花,把穿着警服警帽的两人看作了怪物。 “哦,刘警官,有事吗?”方展知道这是句废话,可他实在想不出,早上五点半警察会来他家干嘛。 “今天凌晨四点,在你们楼边的垃圾堆里现一具女尸。”刘孜飞盯着方展的眼睛道,“我们照例做个询问,看附近住户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 女尸?!方展的头皮一下炸了开来,昨晚的梦,女孩,女尸,不会是…… “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你在做什么?”刘孜飞一直注视着方展,“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十点左右洗了把脸,后来去隔壁帮邻居弄了下电脑。”方展的声音不大,语气很淡,“回来后就睡了,我一般睡得比较沉。” “唔,那就是没听到什么声音了。”刘孜飞对眼前这个小伙不再是好奇了,而是非常感兴趣,直觉告诉他,方展和这件事也有关。 说起来,刘孜飞在赶来的路上有点火大,他辖区里二十四小时内生了两起莫名其妙的命案,死了四个人,这在他的办案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楼下那具女尸被现时是浑身**的,左右肋骨各断了三根,后脑明显有撞击的痕迹,但致命伤却是在喉部,初步断定系因喉骨碎裂软组织水肿造成的窒息死亡。 这显然是一起恶性虐杀事件,但蹊跷的是,这女子不但被拔去了牙齿,甚至连十指的指纹也无法取样。这种犯案手法在国内很少见,凶手这样隐藏死者的身份一定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目的。 但在见到方展之后,刘孜飞却平静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可就觉得答案肯定在这个小伙的身上。 “你在这楼里住了挺久了吧?”刘孜飞随意地问道。 “五年零八个月又三天。”方展脑子里算得飞快,职业习惯这东西还真难控制。 “哦,记得还真清楚,那你一定知道你的卫生间窗口正对着楼边的垃圾堆吧?”刘孜飞点点头,“不介意的话,我们想进去看看。” “不介意,不过你有搜查令吗?”方展脸上冷淡,心里开始打鼓。 “没有,不过我可以马上申请一张。”刘孜飞咧嘴笑了笑,“要么,我们先在门口等着?” 这话倒真起作用,方展想不出什么理由不让他进去,再说,两个警察杵在门口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屋里不大,家俱也够简单,刘孜飞并没有直接去卫生间查看,而是在屋内转了圈。 “刘队!”随行的那名干警在卫生间里叫道,“你过来看一下。” 方展的身子没来由地一震,刘孜飞冲他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你跟我一起进去看。 真现什么的话,逃是没那么容易了,方展只好进了卫生间,刘孜飞紧跟其后。 地上的下水口边刮出一块污垢,刘孜飞眼睛一亮,这是血液凝结形成的。 “送回去化验,和楼下女尸的血液作下比对。”刘孜飞点点头。 方展额角的汗冒了出来,他知道,这下铁证如山,自己就算全交待了也不会有人信他。可到底是谁把女孩的尸体移走的呢?自己又是怎么会回到床上去睡觉的?既然移走了尸体,那么仔细地打扫了现场,又怎么会遗漏了这么关键的地方? “方先生,看来你必须配合我调查这个案子了。”刘孜飞还是笑着,手里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副亮铮铮的手铐。 第四章 留置室的诡影 从头到尾方展一直都表现出极大程度的配合,无论负责笔录的刑警怎样询问,他都如实相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除了白色老虎、神秘短信和卫生间里那段香艳诡异的经历。 询问的时间有点长,问题也很烦琐,刑警并不着急,方展也不着急。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询问并没有多大意义,他俩在这里只是干耗时间,而这段时间就是用来等待血渍的比对化验。 也许是一下子经历的怪事太多,这会儿方展反而想开了,那血渍真要是女孩身上留下的话,他就把一切和盘托出,至于刘孜飞他们信不信,他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那都是事实。 刘孜飞在办公室里抽着烟,大脑胡思乱想着,两个案现场的情景在眼前不断晃动变幻着。从表面看,两个案件虽然特别,但也不难以常理来解释。可偏偏却出现了个方展,这年轻人身上有着太多的“巧合”,案子由此诡异了起来。 “刘队,化验结果出来了。”叫声打断了刘孜飞的思路,刑警小马拿着化验报告冲了进了。 “唔,怎么样?”刘孜飞眼睛一亮,接过化验报告,扫了几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卫生间下水口边的血渍与女尸的dna比对并不符合,不过,和另一处的dna完全符合――被风扇叶片砍死的西北小伙。 “昨天下午事故生时,那小子身上全是店员的鲜血。”小马摇头道,“大概是回家清理时,血渍留在了下水口。” 刘孜飞没有搭话,眉头还是紧锁着,虽然手上的化验报告已证明了方展的清白,但却没有洗清他在刘孜飞心中的嫌疑,用刘孜飞的话来说:“这,太巧了。” “看来只有在传唤留置他的十二小时内找到新证据了。”刘孜飞放下报告,摁灭了手中的烟头。 “刘队,您还是怀疑……”小马有些诧异,平时刘孜飞一直教导他办案要讲求证据,可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做? 诧异归诧异,一刻钟后,方展便被关进了留置室。 对于化验报告的结果,方展自然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却很安心,倘若结果不利,他此刻肯定不是被关进留置室那么简单。 所以,当方展被带进留置室的时候,他并没有怎么慌张,只是一言不地窝进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着。 “刘队的怀疑也许没错,这小子也太镇定了,看来的确不一般。”小马关上门,心里暗想道。 角落里的方展渐渐有些倦意,这一夜太多事情,对嗜睡的他来说,自然是没有睡够。可现在他却睡不着,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他身上来回扫着 “小子,犯了什么事儿?”一个瘦子粗声大气地问道。 “没事。”方展懒得回答,但还是搭了话。 “哈哈,傻逼吧你,没事你会进来?”瘦子狂笑,边上的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应该是杀了人……”一个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笑声嘎然而止。 声音来自留置室的一角,那里斜靠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裤早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乱七八糟的头衬着一脸的络腮胡子,那模样邋遢得够可以的。 “女人,下手挺狠,够干净。”络腮胡旁若无人地说道,声音依旧沙哑,但却不怎么难听。 方展被他说得汗毛林立,可这些话句句属实,正中心里软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搭话。 “得了吧,瞎子。”瘦子边上一个敦实的矮个儿搭了腔,“别在这儿唬人了,你他妈看都看不见,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方展这才注意到,络腮胡说话时眼睛是闭着的,刚才矮个儿叫他“瞎子”,看来这人真的是双目失明的。 络腮胡没理会矮个儿的话,继续道:“躲了那么久,还是会被人找出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显然是冲着方展说的,就像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们认识吗?”方展很莫名,搜遍记忆也找不到对眼前这个络腮胡的印象。 “妈的,你当老子们不存在啊?”矮个儿对络腮胡的态度很不满意,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 络腮胡摇摇头,突然向左边挥出一拳,那矮个儿很“听话”地撞在了拳头上,砰地一下跌了出去。 “死瞎子,还有两下,嗯?”瘦子和那矮个儿应该是一夥儿的,见同伴被打,立即蹿了上来。余下的人自觉地散开,不想惹祸上身,而方展却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我说过,欠你的我会还你。”络腮胡突然笑了,“不过,先等我解决这两个杂碎。” 趁着他说话的当口,瘦子迅地脱下了身上的牛仔裤,呼呼地舞了起来。原来这家伙的裤腰上缀着两块装饰用的厚铁牌,这么一来就变成一种特别的凶器。络腮胡眼睛看不见,应该是用耳朵听声辨别的,舞动的牛仔裤动静很大,肯定会影响他的判断。 但那个狡猾的瘦子并没有进攻,真正的攻击是来自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矮个儿。那是一只穿着大头皮鞋的脚,卯足了劲儿踢向络腮胡的下体。 络腮胡抬腿,一脚踩了下去,右手一圈一拉,左拳又挥了出去。 两声惨叫随即传来,矮个儿抱着脚踝满地打滚,瘦子脸上开了花,牛仔裤脱手丢在了地上。这一切只不过是几秒内生的事情,络腮胡依旧靠在墙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 “吵什么吵?!你们老实点!”闻声赶来的刑警高声呵斥道,“在警局里打架,想换个环境还是怎么着?” “没,没打~”瘦子结巴着说道,“我裤子穿着不舒服,脱下来看看,结果踩了我兄弟,摔了一跤。” “对,对,怪我站的不是地方。”地上的矮个儿忍痛点头道。 刑警鄙夷地看了看他俩,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大哥,兄弟得罪了……”瘦子冲络腮胡谄媚道。 “滚去角落里,堵上耳朵。”络腮胡毫无表情地说道,“我和朋友有话要说。” 除了方展,其余人立即乖乖地挤去一边的墙角,面冲里,双手死死地塞住耳朵,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时候,刘孜飞并没有闲着,方展家所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几乎都被检查了一遍,至于那间疑似犯案现场的卫生间更是被彻底“清扫”了一遍。 可惜的是,什么有效的证据都没现。 “该死,难道我真的是多疑了?!”刘孜飞不由有些焦躁,找不到证据就无法证明他的怀疑,那也就是意味着他冤枉了方展。刘孜飞不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呜~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是刘孜飞。”刘孜飞随手接听,大脑还在思索着现场可能留下的痕迹。 “刘队,验尸间出事了!”电话那头是小马惊悸的声音,“电话里说不清,您赶紧回来看看吧。” 刘孜飞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我马上回来。” 留置室里,方展一头雾水地看着络腮胡,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脑子装满了黏稠的浆糊。 “六年前救你的不是我。”方展半晌才接上话,“那会儿我才刚毕业,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别提救人了。” “天卜方展一向是化身无数的,卜术界谁不知道?”络腮胡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是个瞎子,所以你再怎么伪装,我还是能分辨得出。” “天卜方展”,方展突然想起卫生间的那个女孩也曾这么称呼过他,当时他只听出了个“填补”的音,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络腮胡也是这么称呼他,而且还提到了“卜术界”,他这才明白过来。 “我想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是方展,但不是天卜。”方展有些哭笑不得,“我压根就不懂卜术,更不知道什么卜术界。” 络腮胡听着有些吃惊,正要问,左耳却忽地动了动,身子猛然一转,冲着留置室边的阴影就是一脚。 奇怪的事生了,原本空无一物的阴影中,竟闪出一只脚,正面迎上了络腮胡的攻击。啪,一声闷响,络腮胡纹丝不动,阴影中倒翻出一个浑身黑衣的女子。 阴影里居然有人?这太离谱了吧?方展不由吓了一跳,等仔细一看,差点把他吓得坐在了地上。 这不是昨晚上的那个女孩吗?! “原来姓柳的在,难怪你死不承认。”络腮胡大笑道,“的确高明,但又何必那么害怕呢?” 验尸间,刘孜飞风风火火地冲了进去,刑警小马和法医邓思雨正连忙迎了上去。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刘孜飞劈头就问。 “今早你们送来的那具无名女尸……”邓思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结巴地说道。 “送来的女尸怎么了?解剖有什么重大现?”刘孜飞盯着他问道。 “我抽取了一次血液样本,比对了dna,因多处创伤且面积较大,所以多做了些准备工作,想进行全面解剖……”邓思雨绕着圈子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妈的,说重点!”刘孜飞实在受不了这书呆子的黏糊劲,不由骂出了粗口。 “它自己融化了……”邓思雨被骂得一激灵,脱口而出。 “你是说,那具女尸,自己融化了?!”刘孜飞的眼珠渐渐布满了血丝。 第五章 化尸散的妙用 这尸体也不是雪做的,怎么能说化就化呢?刘孜飞知道邓思雨肯定不是在说谎,可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古怪。 邓思雨比刘孜飞更莫名,他现的时候验尸台上的尸体还余下了一点仅供辨认的痕迹,其余的不知怎么就化成了淡黄色的液体。他甚至还没回过神来,那尸体就已经化得连渣都不剩了。 小马就更莫名了,尸体送进验尸间的时候是他亲自押送的,那会儿还好好的,可怎么转眼功夫就化了呢?他突然记起,好像武侠小说里有一种叫化尸散的玩意儿,那效果和这有点类似。 不过,这个带有创意性的分析立马就被否决了,不说合理不合理,单是刘孜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足以让小马闭嘴。现在不是异想天开的时候,刘孜飞也没心情去了解那些传说中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小邓,你把这些液体采集下来,化验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刘孜飞只相信证据,他深信,即便再诡异的事情,证据总是能很好地解释一切。 呜……不等邓思雨应声,刘孜飞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那一刻,三人的脑袋里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会又有什么事儿吧?” “我是刘孜飞。”刘孜飞接通手机,听筒里满是嘈杂。 “大声点,我这里听不清!”刘孜飞的嗓门高了十六度。 “刘队,现场生了爆炸,大李挂彩了……”对方的语声总算能辨别了,那是留守在方展房内的刑警小郑。 现场爆炸?刘孜飞眼珠都红了,尸体莫名融化,现场无故爆炸,留置室内还关着个天字第一号幸运的方展,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 “小马,跟我去现场一趟!”刘孜飞挂了电话,几乎是在狂吼。 相比之下,留置室要安静许多,瘦子他们老实地窝在角落,浑然不顾身后生了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这些人知道什么情况下应该装聋作哑。 从络腮胡点破那女孩姓柳之后,留置室里就没人再说过话,女孩、方展、络腮胡,三个人站成了个三角形。女孩死盯盯地看着方展,方展魂不守舍地看着女孩,络腮胡…… 络腮胡是瞎子,他注意的是谁,没人知道,不过很快他的拳就飞向了方展。 拳的度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就到了方展太阳穴,叮,一根半寸长的金属钉被拳震飞,落在方展的一边。女孩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但两手却大幅度摆动起来,络腮胡的拳头也不住地四处挥舞。方展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动和迅猛的拳风,至于后来两人到底是什么动作,他根本看不清。 女孩咬了下嘴唇,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络腮胡跟着拳路一变,还是封住了她的攻势。 可他的位置却不由自主地改变了。 “不好。”方展和络腮胡同时暗叫,但却迟了,那女孩绷直了双腿直接踹向方展的喉结,鞋尖上隐约闪过一道湛蓝色的金属光泽。 这时候,方展像溜冰似地原地滑开,女孩的双腿当即落空。 呼,一道腿影夹着劲风劈在女孩的身上,那腿居然是方展的。 扑,女孩的身子砸在地上,却没出太大的响动。 络腮胡愣了一下,方展也愣了一下,那女孩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抽*动几下就不动了。 “我倒是班门弄斧了。”络腮胡自嘲地笑了笑,俯身在那女孩手掌上摸了几下,左手拇指食指轻轻一捏,咯地一声,像似捏碎了女孩的一节指骨,接着将她丢在了留置室的角落。 “姓柳的喜欢在身上藏化尸散,这倒省了我们不少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络腮胡点点头,“话说回来,你下手还真够狠的。” 角落,女孩的身体渐渐干瘪了下去,一种淡黄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墙角的排水孔。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居然全化成了淡黄色的液体。 络腮胡冲窝在角落里的那堆人道:“都过去,撒尿,把地上冲干净。” 瘦子他们也真听话,乖乖地走了过去,解开裤子冲着地上撒起尿来,也许是早就憋久了,这帮人跟开了泄洪闸似的,很快就把地上的淡黄色液体冲得干干净净。 方展,彻底傻了。 刘孜飞没傻,当他看到满目焦黑的现场和浑身血淋淋的大李时,他几乎要疯了。 “当时我正在走廊检查可疑痕迹,大李烟瘾犯了,就躲去厨房抽烟,接着就生了爆炸……”刑警小郑满头灰土,脸上擦伤了老大一块。 事故原因很快就查清了,厨房的天然气胶管泄漏,由于天然气是无色无臭的,所以在场的刑警没有注意,直到大李的打火机引爆了空气中的天然气。 “湮灭证据”,这四个字是刘孜飞赶到现场时的第一反应,没道理那么巧就生了爆炸,以至于整个现场根本没有任何的勘测价值。 事态变得微妙了起来,现在刘孜飞不但找不到任何对方展不利的证据,相反的,还得对这起事件负主要责任。 “安顿下大李和小郑,给我一份现场的详细报告。”刘孜飞咬咬牙,“回去,放了那小子。” “什么味儿?”带方展离开留置室的时候,值班刑警抽了抽鼻子道,在场的那些人什么话都没说。 和方展一起被放走的还有那个络腮胡,直到这会儿方展才知道,络腮胡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据说他在街上到处给人算命,还和城管生了冲突。 方展还知道了络腮胡的名字--秦扬。 当然,方展也得知了自己房间被炸的消息,他并不十分吃惊,说实话,他那根用来吃惊的神经早就断成几截了。 警方在招待所给方展安排了个临时居住的地方,他也没有什么异议。其实待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在哪里他都可能再次碰到那些诡异离奇的事情。躲,应该是躲不掉的,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要躲的是什么。 “管他会怎么样,先睡一觉。”方展一头扎进不怎么柔软的床上,连衣服都没脱,直接睡了过去。 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刘孜飞没睡觉,赶着写完了一堆案情报告后,他叼着烟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面前的烟灰缸塞满烟蒂,舌头已经没了味觉。 “刘队,化验结果出来了。”邓思雨冲进办公室,脸上有点古怪。 “你直接说吧。”刘孜飞揉了揉酸痛红的眼睛道。 “液体中含有大量酸性物质和被分解的有机成分,其中提取到部分人体生物特征的物质,但酸性物质的破坏性太强,无法进行dna比对。”邓思雨一口气说道。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尸体是被强酸溶解的?”刘孜飞盯着邓思雨道。 “理论上说来是的……”邓思雨被刘孜飞看得有些毛,“但验尸台不具备这种外部酸性环境,换句话说,这尸体是被内部酸性环境溶解的。” “见鬼了,难道这个世上真有化尸散?”刘孜飞晃了晃有些麻木的脑袋。 “目前来看,化尸散的解释是最为合理的。”邓思雨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道,“通过和人体自有物质的反应,产生强酸,分解和溶解同时进行,达到将尸体完全融化的效果。” “你觉得我就这么写进报告的话,上级会相信吗?”刘孜飞怔怔地看着邓思雨道。 “这……目前局里的设备和我的知识范畴都无法证实……”邓思雨已经快把眼镜推到眉毛上了。 “那就用你的知识范畴帮忙完成这份报告。”刘孜飞满头是包地说道,“先把这案子给了了。” 邓思雨眼冒金星地走了出去,办公室内又只剩下刘孜飞一人。 “这小子的背后一定有故事。”刘孜飞又点了支烟,“不管是什么,我一定会挖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方展突然醒了过来,迷糊间身上有种被光线照射的灼热感。 “在警察的保护下蒙头大睡。”窗边靠着的人影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法子也只有你才想得到。” 方展记得这沙哑的声音,是秦扬。 “我可不想被警察监视着过日子。”方展随口答道,“要真的能掐会算,我也不会倒霉成这样。” “你还不是一般的幽默。”秦扬走到床边,“这要算倒霉,那你这个天卜不就浪得虚名了吗?” 听秦扬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方展早就安排好了的,方展简直是哭笑不得,要真是我安排好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实话和你说吧,我真不是你认识的什么天卜……”事到如今,方展觉得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索性一股脑把昨天开始遇到的所有诡异事件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秦扬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方展把事情全部说完,他也没插过一句嘴。 “现在你知道了吧?”方展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方展刚说完,就觉得头顶一沉,秦扬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摁了上来。 “如果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那你就死定了。” 第六章 人身上的六扇门 方展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但听到秦扬的话,他突然后悔了起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被误会成天卜,虽然麻烦接连不断,但至少不用马上就死。 可照现在来看,他的小命只怕马上就完蛋了。 秦扬的手掌很热,方展感觉自己的头皮被烫得生痛,这该不会就是武侠片里拍人顶门致死的手法吧,他暗想。 可秦扬却又把手掌撤了回去,接着双手揉球似地抱着他脑袋揉了个遍,把个方展弄得七荤八素的。 “虽然我的本事不及你,但还能确定你就是天卜方展。”秦扬叹了口气,“即便你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忘记自己的……”话说了一半,方展马上识趣地闭了嘴,他可不想再后悔一次。 秦扬倒没在意他的话,只顾用手指在方展身上到处乱按。 “居然还有人能在你身上动手脚,怪不得你会销声匿迹那么长时间。”秦扬脸上诧异起来,“智门大开,其余五门被压制,所以你一直是浑浑噩噩的。” 方展起先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一句“浑浑噩噩”,他差点没喷出来。凡是认识方展的人,恐怕百分之九十以上对他都是这个印象,说得白一点,其实就是总犯睏、欠觉。 “哦,难怪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方展费足了劲儿才忍住没喷,还得作恍然状,直憋得他脸通红。 好在秦扬根本看不见,还在那里感叹不已:“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在今时今日找到你,看来你是早就算准了自己有这一劫。” “原来如此,看来我当时还是所托非人。”方展继续装。 秦扬突然笑了,房间里虽然没开灯,但方展还是可以辨别出他脸上的表情。 那笑容有点滲人。 “卜术界只怕没人会相信,天卜方展居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秦扬顿了顿,表情让方展看着越来越怕,“你那么多仇家,要不是我欠你一条命,还有求于你,说不定就拿你去换换生活环境了。” “谢谢你的深情厚谊。”方展的鼻子都歪了,秦扬说话总喜欢大喘气,这已经是第二次把他吓得一身冷汗了。 呼,秦扬的手摆动了起来,那架势像是什么功夫,可动作却轻飘飘的,就这么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四处比划。方展觉得挺好看,又不知道他在干嘛,只好直瞪瞪地看着,权当看表演了。 嗒,秦扬左手的手指在方展额头上点了一下,方展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满眼都是金星银星的。嗒、嗒,又是几下,这回方展眼前连银河系都爆出来了,整个人有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说来也怪,随着秦扬手指不断地点下,方展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之后秦扬每点一指,身上就轻松一点,当最后一指点下,方展就像刚睡醒一样,觉得神清气爽。 “舒服,这手法真不赖。”人一舒坦,说话也就随意了,方展刚说完就看到秦扬的脸色不太好看。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秦扬摇摇头,随意地坐在了桌子上,样子看上去有些疲倦。 “你刚才说的智门和其他五门是什么?”既然得装下去,方展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扬闷着头没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叹口气:“我给天卜扫盲,这事情讽刺得厉害了。” 不管讽刺不讽刺,秦扬还是解释了一下所谓的“基础知识”。 按传统医学对人体的研究,人体经脉分正经和奇经两大类,正经有十二,所以又称“十二正经”或“十二经脉”,而奇经有八,也就是方展在武侠片里常听到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与脏腑有直接的络属关系,是全身气血运行的主要通道。奇经八脉则具有统率、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中气血的作用。 这些方展大概都能听懂,只不过接下来的什么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任督二脉、冲脉、带脉就有些云里雾里了。不过,秦扬倒也没有赘述这些,重点要说的就是正经和奇经关键交汇的六个位置,也就是他刚才所说的“智门”和其他五门。 “奇卜六门”,这个名词方展是头一回听说,按秦扬的说法,奇卜六门分智门、量门、死门、观门、聆门和采门,分别联系着人的思维、感应、意识、视觉、听觉和嗅觉。普通人的奇卜六门是滞塞的,形象点说就是六扇门都关着,而卜术界的人大多是至少开了其中一门的。但这个“开”,是半掩着的,按需要自由吐纳,不是一直敞开,否则人体就会出现能量泄漏一样的副作用。像方展智门大开,结果就是记忆不全,浑浑噩噩。 当然,方展并不认为自己真的丧失了记忆。 “就算在卜术界,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打开奇卜六门的。为这,很多人费尽了心思。”秦扬的话听得出有些感慨的意味。 “就没有人能把这奇卜六门全打开的?”方展跟听故事似的,有些入神。 “死了的有三个,人皇伏羲、唐朝的袁天罡和北宋的邵康节。”秦扬像习惯了似地又开始摇头了,“活着的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你。” “我?”方展的脑袋立马大了,这个天卜该不会就是什么卜术界第一人之类的角色吧? “刚才我用的是祖上传下来的‘灵犀指’,卜术界也只有我才能解除对六门的非正常禁锢。”秦扬对方展的惊讶并不在意,“我想,这也是你当初安排的一步棋吧。不管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天卜’了。” 方展彻底无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心里明白,这回麻烦还不是一般的大。 “对了,你知不知道短信给我的人是谁?”方展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这时候多个帮手多份安全感。 “不知道,应该是你自己安排的。”秦扬摇摇头,“既然你安排了我的出现,肯定也事先安排了短信的人。” “那……最后一个问题: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方展还有些侥幸的心理,只要自己不是树敌太多,相对还会太平点。 秦扬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很难说。总之,你不是个好人。” 早上办公室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刘孜飞在沙上窝了一宿。睡,是没怎么睡好,但至少是睡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该上班了,他拿上毛巾牙刷去隔壁洗漱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老了不少。 “你这辈子就是蹲在警局里的命!”老婆和他离婚时狠狠地丢下了这么一句。 命?想起这话刘孜飞苦笑了一下,没有我们这些玩儿命办案的警察,你晚上能睡上安稳觉吗?从进警校的那天起,刘孜飞就很清楚,自己这一辈子铁定是和违法乱纪的罪犯耗上了。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他没想过,反正这事儿总得有人来做,正好他也喜欢做。 离了也好,刘孜飞甚至还有些庆幸,当初没那么快添个小的,现在他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去做他喜欢做的工作。 虽然有时候觉得孤单了点。 “刘队~”小马走了进来,满眼血丝应该是一宿没睡。 “唔,怎么样?”刘孜飞刚漱了口水,赶紧吐了,也不管嘴里的牙膏沫还在不在。 小马摇摇头,没精打采地靠在一边:“这几天没什么动静,昨天他去公司跑了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听说因为涉案的事被公司解雇了,后来就整天窝在房里,除了下楼买盒饭,基本不出门。” “解雇?现在的用人单位还真绝……”刘孜飞诧异了一下,紧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外来拜访人员呢?” “没人去过,也没什么特别的行为。”小马用凉水洗了把脸,精神恢复了些,“不过,这小子的胃口好像不错,盒饭都是加量加份的。” “加量加份?你们注意看过他房间没有?”刘孜飞的眉毛拧了起来。 “趁他买盒饭的时候检查过,房间里没人。”小马跟了刘孜飞三年,知道他的脾气,“这小子的作息时间也挺规律的,每天九点就睡,早上十点起来。” 刘孜飞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怪人,碰上那么多事,连饭碗都丢了,还照样能吃能睡。” “可不,换别人也不会那么安生。”小马符合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刘队,那边屋子的修缮工作马上就完成了,他要搬回去的话,我们还继续监控吗?” “继续监控,千万不能小看了这个年轻人。”刘孜飞点了支烟,狠抽了一口,“或许他这几天是修养生息,回去之后才是行动的时期。” 刘孜飞回到办公室,翻开案件的卷宗,又陷入了沉思。从接手这两个案子起,他一直有种感觉,案件的蛛丝马迹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这促使他不断地探查下去,也促使他对方展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刘孜飞回过神,应了一声。 “刘队,有人找……”门开了,小马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年轻人。 “方展?!” 第七章 跟老虎做回生意 刘孜飞没小看方展,但却高估了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几天方展压根儿就没什么胃口,那些加量加份的盒饭全进了秦扬的肚子,至于晚上九点就关灯装睡,也是为了不想被人看到秦扬在屋里。 方展很郁闷,之前遇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被警察当作嫌犯,这他都认了。可就当他回到公司,想用忙碌的工作冲淡这一切的时候,王光觉却带来条坏消息。 “到财务部领双份月薪,奖金、保密费也结算好了。”王光觉一脸遗憾地说,“今天起,你被公司解雇了。” 整个开部的人都懵了,方展在开部算得顶梁柱了,怎么说解雇就解雇? “你们管好自己的工作。”王光觉对愣着的职员训斥道,把方展拉去自己的办公室。 方展也懵了,心想我怎么就被解雇了呢?难不成是为了警察找我的事? 他倒猜得准,王光觉一开口就是:“听说你涉嫌一级谋杀,被警察传唤了。” 方展木然道:“是误会,否则我不可能在这儿。” “我相信,你要能是杀人犯,那我就是拉登了。”王光觉没什么好气,“公司那帮老家伙也不知道听了哪门子风,自己吃喝嫖赌都不怕,你被拉去警局就怕对公司影响不好。” 对公司影响不好?我还会教唆同事杀人不成?方展胸口有些闷。 王光觉拍了拍方展的肩膀:“老头子话,没人能不照办,我这个小主管更没办法。” “好吧,有什么手续要办。”方展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工作移交方面我基本都办妥了,不用你做什么。”王光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到人事部把退工单领了就没事了。” 方展拿过文件,标头那粗黑的字体让一下激起了他的怒火。 “行业保密确认书?!什么意思?!”方展的声音沉得有些怕人,“三年内不得从事相关行业,想饿死我吗?” 当初进公司的时候合同和保密协议上也有过类似的条款,国内软件行业竞争激烈,一般对方展这样的技术人员,都会有相关条文的约束,潜台词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人才将来为同行竞争对手所用。 不过,这通常只是形式,行业间也没几家公司那么较真执行的。 可方展却遇到了,确认书后面还附着他曾经签署的合同和保密协议,这就是双保险。 “你参与过公司很多重要项目……”王光觉有些不忍心,但却不得不说下去。 世事就有那么多无奈,也就有那么多不得不低头的时候,方展咬了咬牙,没让王光觉说下去,也没让王光觉为难。 字,签了,走出华德软件的那一刹那,方展脑子里空得跟什么似的,至于自己是怎么回到招待所的,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丢了饭碗也未必是件坏事。”秦扬在床底下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屋里,睡的是床底。 方展根本就没搭理他的意思,对一个睡床底都悠哉游哉的人来说,丢份工作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如果连生活费也丢了,那就比较讨厌了。”秦扬从床下钻了出来,那样子就像刚刚走出自己的卧室。 “生活费?你别乌鸦嘴了……”方展懒得废话,不过还是顺手摸了摸口袋。 空的!方展僵住了,那件外套立刻被他翻了个遍,如果不是秦扬过来拉住,估计连衣服里子都被方展拆开了。 也难怪,方展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那两个月的工资奖金保密费就更不知道怎么被偷的了,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今后一段时间,吃饭是个很大的问题。 “没事,晚饭我请。”秦扬得意地扬扬头,从衣兜里拿出卷纸钞,递给方展。 “这……”方展本来想说“这怎么好意思”,可一剥开那卷乱七八糟的票子,那鼻子都歪到耳朵边去了。 “你哪儿来这么多一毛的?”方展费了老大劲儿才点明白那叠票子的价值――五块两毛。 秦扬皱了皱眉:“才这么点?我没注意,揣兜里的时候觉得挺厚。” “遇上我之前,你怎么吃饭的?”方展重新打量这秦扬的那副打扮尊容,心里直犯疑。 “买着吃的。”秦扬咂咂嘴,“一天一顿,我胃口不大。” 就你还胃口不大?!方展彻底没话了,这家伙估计是丐帮出身的,那叠一毛的票子也指不定是从哪儿讨来的。以小时候看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秦扬这类人多半是不知道怎么赚钱的,平时吃饭用钱什么的都是能将就则将就的…… 甩甩头,方展无奈地看了看手里那叠一毛票子,再摸摸兜里的几个一元硬币,好歹今天的晚饭是有着落了,可过了今晚呢? 嗯,不对啊!秦扬怎么知道钱被偷了? “你怎么知道我钱丢了?”方展冒了一句。 秦扬的表情显得很奇怪:“虽然你是天卜,但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懂卜术。” 真能算得那么准,这家伙为什么就不告诉我?方展暗自咬牙。 嘟嘟,手机响了,方展随手接起电话,是小区物业打来的,通知他修缮工作后天完成,他可以回去住了。 “回去?下星期就该交房租了。”方展挂了电话,整个人有点蔫,“这下回去不回去没啥区别了。”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现在方展对这句话的体会是相当深刻了,惹上一堆的麻烦不说,没了工作丢了钱,这接下来的日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你是天卜,要赚钱并不难。”秦扬突然乐了,“我倒有个办法,既可以赚钱,又可以让警察对你刮目相看。” 刘孜飞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满脸的狐疑,就在几分钟前,这个年轻人向他提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合作建议,而且镇定得就像是在和他约一个牌局。 “我知道你怀疑我,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合作的。”只有方展自己才知道,那份镇定有多虚假,“方式很简单,我提供你们需要的任何通缉犯的线索,报酬是公安部门的悬红。” “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刘孜飞递了支烟过去,“不过,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方展接过烟:“那两个案子不了了之,对你的工作压力不小。如果能抓捕到重大案件的逃犯,应该能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 沉默,两人各自点起烟,透过幽蓝的烟雾看着彼此。 这小子也许在耍什么花招,但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只是为了那些可观的悬红而已吗?刘孜飞想道。 秦扬的办法还真变态,要我和警察合作抓通缉犯,这要找不到线索,就算不饿死我,也得被警察玩死,方展心虚着。 “好,这个提议我接受。”刘孜飞摁灭了手里的烟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卷宗,“先从他开始。” 居然答应了,方展眼睛一亮,伸手去接卷宗。 “一会儿我会给你基本资料的影印本。”刘孜飞并没有放手,“记住,和你合作并不代表我完全信任你。” 方展笑了,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秦扬早就和他说过:“那个警察肯定不会相信你,但他会和你合作。” 这回可真的是和老虎做生意了,拿着影印件离开警局时,方展想道。 要找的这人叫胡红兵,男,三十四岁,单身,本市人,在一家机修厂做工。从相片上看,胡红兵长的是五大三粗,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对女人是挺有一套的,半年前勾搭上了一同事的老婆。那同事是跑业务的,经常不在家,这俩人就索性就在家鬼混,这一来一往也很隐密。 偏不巧,厂里最近没什么业务,那男人一个多月没出门,可把这对野鸳鸯给憋坏了。还好突然来了个单子,要那男人去趟郊县,说是两天来回。这女的赶紧告诉了胡红兵,俩人安排好时间,男人前脚出门没多久,胡红兵后脚就溜进了他家的门。 憋了一个多月,俩人见面也不多说啥,扒了衣服就往床上去,正热乎来劲儿的时候,那男的却开门进来了。原来走的太急,他把合同文件忘在了家,这下正好撞上。 老婆偷人,男人见了没几个受得了的,当场操了家伙就要揍胡红兵。挨了两下,胡红兵也火了,赤条条地冲进厨房,拣了把菜刀,几刀把那男人砍翻,当场断了气。 一看男人死了,那女的也慌了,又哭又叫。胡红兵几下没劝住,又怕邻居听到,一狠连那女的一起砍了,也不收拾现场,直接换了衣服拿了钱,逃之夭夭。 “够黑……”方展念完资料,牙花都嘬烂了。 秦扬也在感叹,不过他感叹的不是这个案子。 “看来给你下禁锢的人手法还不是一般的重,就算我给你恢复了奇卜六门的状态,要等你完全复原,估计还需要不少时间。” “复原?”方展赶紧装傻,“哦,对,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这事还是你来办吧。” “没什么变化?呵呵。”秦扬笑了,随手在纸上写下了胡红兵的名字,“看看这三个字。” “是没什么……”方展说着突然停住了。 那三个字怎么会这样?! 第八章 被干掉的摇钱树 海水能不能斗量?常识上是不可能的,如果科学足够达,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人是绝对不可貌相的。 五大三粗的胡红兵就是个例子,除了会在女人身上下工夫之外,他还是个聪明人。 从案当天起,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本市。 如果刘孜飞知道,此刻胡红兵就躲在离警局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他绝对会气炸的。 这是一片准备拆迁的私房,胡红兵就藏匿在其中一个不足十平方的亭子间里,因为拆迁延期,原本该搬的都搬了,留下的也很少走动。至于警察,很少会来这里盘查。 胡红兵不担心这个,他很清楚,警察绝对不会料到自己就藏在这附近。但他还是很小心的,白天从不出门,只有夜里才去路边摊那里买点吃的。 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弄到这个房子的,平时的作用就是带女人来这里偷情,所以房里的摆设只有一张床。当然,这么简单的情况下,厕所就比较成问题,白天他只能用个桶来解决内急问题,晚上出去倒了。 今天比较特别,可能是买的食物不干净,他拉了好几次。桶满了,可还想拉。 “妈的,总算天黑了。”胡红兵看了看黑的天色,嘟囔了一句,拎着桶开门。 厕所离得不远,是个简易的便池间,边上有个粪口,供人倒粪便。胡红兵胡乱倒了便桶,随手一甩就往便池间里冲。 急的时候还就有那么多不识相的,本来就窄的便池间门口偏偏挡着个人,不紧不慢地摸裤子准备小便,那动作还慢条斯理的。胡红兵耐着性子等了会儿,那人又像卡了壳,嘴里哼哼唧唧的,半天就是不拉。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老子急!”胡红兵死忍着,裤子里还是粘了,火蹭地冒上来。 那人转过脸,眼睛居然是闭着的:“我也急,你看刚要出来,一叫又吓回去了。” 一脸落腮胡子,鸟窝头,闭着眼,衣服都看不出颜色了,这不就是个要饭的瞎子吗?!裤子更粘了,胡红兵也更火了,看边上没人一抬脚就想踹那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啪,一脚踢实在了,好痛。胡红兵不知道怎么的踹在了墙上,那瞎子右手拉着他的腿,左拳一下敲了上去。嘎巴,折了,又是一拳,胡红兵连叫都没来得及叫,直接就趴下了。 “挺顺的嘛。”边上巷子里走出个年轻人,直咂嘴道,“唔,这家伙身上什么味儿?!” “闹肚子,现在应该是一裤子了。”瞎子拉起胡红兵的一条腿,跟拖死猪似的往一头走去。 “这小子交给你了,我通知警察。”年轻人摇头笑着。 那瞎子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算作回答,被他拖着的胡红兵脑袋肿得跟猪头没两样了。 刘孜飞直到赶赴现场后还不太敢相信,警方两个月都没找到的胡红兵,方展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就是模样不太好辨认,据说那个猪头一样的效果是摔出来的。 这自然是秦扬拳头的效果,方展也没和刘孜飞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警车把胡红兵带走。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刘孜飞递过一支烟,顺手给方展点上。 方展没回答,只是盯着刘孜飞腰上的对讲机,样子很轻松,但眼神中又有些紧张。这些都没逃过刘孜飞的眼睛,他很快察觉了,下意识地把对讲机拿了下来。 嘟,对讲机响了一声,紧接着传来小马的呼叫:“呼叫刘队,呼叫刘队!” “收到,收到,我是刘孜飞。”刘孜飞立即回答,眼睛却一直望着方展。 “人死了!”小马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死了?!”刘孜飞望着方展有些**,方展冲他耸耸肩。 “那小子装死,我就没加铐,没想到他身上藏了把刀。”小马继续道,“车子等红灯的时候,他抽冷子扎伤了我,想跑……” “所以你就开枪了?!”刘孜飞声音沉得有点可怕,但方展觉得他的眼神更可怕。 “当时情况混乱,我没多想,结果一枪就……”小马说不下去了。 “先处理好伤口,回去再和你算帐!”刘孜飞恨恨地掐断了通话。 方展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腿有点抖,就算刘孜飞这会儿不瞪着他,方展的心里也有些害怕。 因为他早知道会生这一切。至于是怎么知道的,方展自己还没太想明白。 秦扬的字并不好看,却写得龙飞凤舞。 方展惊讶的是那些字的笔划,对于汉字,大多数人都不是完全了解笔划构成,方展本来也是,可眼前的这些字却飞快而清晰地在他脑中拆成了具体的笔划。 数字、计算、一系列长短交错的符号…… “上卦乾,下卦巽,得卦天风姤,四爻动,变卦巽为风,互卦离、兑。巽风秋不远行,方位东南,这家伙在就在东南方,没走远。”方展的目光变得很空洞,梦呓似地嘀咕起来,“体卦克用,多动少静,虽然通缉在逃,倒是没有大碍。木被金克,应该在木制的拆迁房或危楼里躲着。巽木被克,有肠胃病。” “这么说,体卦乾为金,用卦巽为木,互卦见离火、兑金。”秦扬露出了关注的神色,“兑金被离火克制,兑为缺池,肠胃有病,这缺池应该是附近的厕所,胡红兵在厕所会有点麻烦。” “不是麻烦,是灾难。”方展一口气道,“用卦、变卦都是巽木,木生火,离火大旺克乾金、兑金,主体被克,死相。” 说完这些,方展一脸吃惊,此刻他的思维正在流畅地分析着,心里却十分愕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分析,仿佛那些东西本来就隐藏在大脑的深处似的。 “死相,这么严重?那离火代表的是什么?”秦扬根本不管方展的反应,倒是饶有兴致地琢磨起卦象来。 “离为目疾之人、甲胄之士,所以克他的其中一个就是你。”方展一脸快要精神分裂的表情,这嘴里还在滔滔不绝,“甲胄之士是警察,兑为金刃,胡红兵身上藏着刀。离火克兑金,又是死相,反抗时被警察打死。” 秦扬沉默了,方展也沉默了,前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后者则是在拼命地不让自己疯。 对方展来说,这比之前的那些经历还要刺激。 “体用生克,互变衰旺,这些推算的感应是灵卜者的专利。”秦扬叹了口气,“我智门没开,还是没法去灵活感应那么多的细节啊。” 灵卜者?灵卜又是什么玩意儿?方展头痛得厉害,这杂七杂八的卦象生克,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大脑里出现的,难不成自己还真是那个“天卜方展”? 想不明白,方展习惯性地挠挠头,既然想不明白暂时就不想了,眼前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索性顺着走下去,至少他还有秦扬这个帮手。 对了,卜术界各有特长,那秦扬…… “各有各的长处,你开的那个……”方展拉了个长音,脸上开始装傻。 “我开的是死门。”秦扬倒也老实,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方展会是在诈他。 “死门?哦,死门好啊~”方展顺着话头套下去,继续拉长音。 他想不出死门好在哪里,也根本不知道,人要是开了死门会有什么后果。 “好?好在哪里?死门感知的‘量’不如智门和量门全面。”秦扬莫名地感叹道,“神卜在‘四卜’中是最浪得虚名的了。” “量”?又是个新名词,换别人多半这下就卡住了,方展脑筋狂转,肚子里冒起了坏水。 “很有意思的见地,我倒想听听。”方展诚恳得像只接近母鸡的黄鼠狼。 秦扬愣了下,随即叹了口气,沙哑的嗓音像讲故事一般陈述了起来。 没多久,方展就大致弄明白了所谓“量”的概念,以他的理解,这个“量”是留存在自然界的一种信息流,并且有规律地随着事物变化。因为物质形体的关系,通常“量”的变化度会比事物变化度快一些,所以只要感知到量的变化趋势就能预先了解到事态的展。 人体的奇卜六门就是感应“量”的关键,普通人要想涉及这个,那就真的是连“门”都摸不到了。 在卜术界,有关卜术的运用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但从大体能力划分的话可以分为灵卜、兆卜、神卜和纹卜类,并称为“四卜”。当然,这四卜与奇卜六门的开合是息息相关的。 灵卜,需要开智门,从日常信息中获取“量”,进行演卦感应; 纹卜,需要开量门,将“量”的感应直接以文字或图案的方式表达出来,例如“扶乩”; 神卜,需要开死门,能从“量”的感应中直接得到一些景象,这让方展想起了“开天眼”; 兆卜,需要开观门、聆门和采门,可以直接通过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去感知“量”。这种卜术有点特殊,可以只开三门中的一门,也可以三门全开。当然,后者的难度比较高。 可能是因为想在方展面前体现一下自己的见解,秦扬对每个卜术的原理、特点、优劣都详细评论了一番。方展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些东西,他知道,搞不好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了。 “一旦开了某个卜术所对应的奇卜六门,那么另外的几门就很难再开了,换句说法就是一人只能掌握一种卜术。”听得差不多了,方展连忙现炒现卖,“老秦你也别太在意了,这跟谈恋爱一样,讲缘分的。” 秦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方展有点得意,连蒙带套就解决了问题,看来就算自己不是天卜至少也是天才。 不过,此刻的方展已经确定自己不是天才,但也不愿相信自己是天卜。 可之前自己所推测的事情都原封不动地生了。 方展是天卜还是天才,刘孜飞没想过,也不知道。 从职业角度出,他不太相信未卜先知之类的说法,可除了这种可能之外,实在无法解释这年轻人身上一再生的诡异事件。 “出了点意外,但还是要谢谢你和警方的配合。”刘孜飞丢掉已经燃着的过滤嘴,“明天有空的话,来我办公室聊聊。” 方展顺口应了声,刚想离开,眼睛却瞪直了。 刘孜飞远去的身影上隐隐笼罩着一层红色的气雾。 第九章 倒霉不止你一个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艺儿?我没眼花吧?方展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个。 可不管他怎么揉眼睛、晃脑袋,始终还是能看到那层红色气雾,直到刘孜飞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这警察对你很有兴趣。”身旁一个沙哑的嗓音冒了出来,“不过,他时间恐怕不长了。” “我对他也很有兴趣。”方展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秦扬,“你是不是也看到他身上……” 说到一半,方展自觉地闭上了嘴,这是废话,秦扬眼睛看不见。 “你说他身上的凶杀兆气?”秦扬摇了摇头,“我大概知道点,和女人有关,很凶险。” 他说得很肯定,双眼却一直紧闭着。 这家伙怎么看见的? 方展一阵纳闷,嘴里下意识地问道:“你……” 他本来想问,你怎么看到那层红色凶杀兆气的。 但这时的脑子却不听使唤了,问出来的话是:“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时辰?”秦扬侧了侧头,“刚过戌时。” 方展心里有点毛,怎么又开始了?大脑里像分成两半一样,一半大脑中,奇奇怪怪的八卦符号和数字组合有规律地开始排列;另一半则惊讶地看着,正如不知所措的方展。 “外应见红色凶杀兆气,红为火,为离;离为三,戌时按数十一,去八得六,为坎。”方展的语调沉稳,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得卦火水未济,体卦为离,用卦为坎,又二爻动,变卦火地晋。” 秦扬听地很仔细,方展也听地很仔细。 既然这种奇怪的能力总是出现,那至少应该了解琢磨一下,说不定自己能有办法控制一下。不然总这么突然冒出来,自己习惯了倒好说,只怕会吓到别人。 “坎水离火,用克体,凶险;坎为盗贼、江湖之人,该是他抓过的罪犯想报复。”方展一字一顿道,“互卦见坎水,秋季属金,又是水相,刘孜飞凶险得厉害了。” “我在他身上能捕捉到女子的信息,也很凶险。”秦扬点头,“是个女的要杀他。”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方展心里想着。 “不对,离也代表中女,又是体卦,刘孜飞是中男。”嘴里的回答却否定了这个可能,“两人关系不一般,应该是为了这个女人遭灾的。” 秦扬没再说话,左边的眉毛微微一扬,突然往墙上一靠,身子迅冲向对面。 对面几步也是墙,方展一愣,哎呀,这家伙之前就因为对卦象的感应能力不足大大地不爽,该不会是刚才的话又刺激了他,恨得想撞墙吧? 啪,啪,秦扬没撞,只是脚尖在墙上点了一下,一返身,另又在这边墙上点了一下,只三个来回身子就蹿上了一定的高度,左拳呼地挥向黑乎乎的夜空。 “嘻嘻,变卦见坤土、艮土,克坎水,你不用担心警察会死。”空中传来一阵笑语,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翻出,身子一挺,双脚迎上秦扬的拳头。 嗒,两人身体都是一震,分别稳稳落地,恰好一左一右站在方展两侧不足一米的地方。 那笑声听着很舒服,好像是个女的,方展眨眨眼,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看。 不过,他嘴里倒没停:“不错,但秋金旺,水相,木死,火囚,土休,坤土艮土的作用不足。” 话说完,他总算看明白了,的确是个女的,一身深色运动装,模样倒挺不错,可是……唉! 方展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暗自叹气,这女孩身材很棒,眉宇间有着几分老成。不过,脸上看着稚气未脱,年龄最多也就十**岁,方展有点明白自己叹气的原因了。 “小丫头,是路过,麻烦你赶紧走。”秦扬的声音很冷,“是找碴,我一定奉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作用不大?既然你用十应三要法,应该注意互变克应的变化啊。”女孩白了秦扬一眼,继续说,“你不看看坤和艮代表的是什么吗?” 有趣的小姑娘,方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孩,嘴里还在念叨:“艮为少男,闲人;坤为众人,农人。少男与众人都是阳盛之相,阳盛则火旺。” 女孩得意地耸耸鼻子,又冲秦扬做了个鬼脸。 “不过,土泄火气,他还是凶险。你是谁?”方展说完,突然冒出个问句,也就是这个问句让他现了一件事――脑子又听使唤了。 “堂堂天卜还跟我扯嘴皮子,口气那么凶。”女孩脸一沉,眼睛望天道,“算了,不跟你计较,告诉你,我叫苏彦。” “你姓苏?精通卦理,飞燕穿云……”秦扬脸色变了变,“鬼算苏正是你什么人?!” 苏彦又是一个白眼:“要是我爷爷用‘飞燕穿云’,你的拳头早碎了!” 方展有点头晕,看样子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鬼算苏正又是哪方的神佛啊?麻烦真是越来越多了。 “厉害,厉害……”麻烦多归麻烦多,眼前这丫头还是得打的,方展打着哈哈,想圆场,就是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嘿嘿,你好像很谦虚嘛,怪不得爷爷要我来帮你。”苏彦打量着方展,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时装,“天卜方展,以前总觉得该是个糟老头,原来比我也大不了几岁。” “苏老先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秦扬的口气温和了些,但依旧有点僵硬,“苏小姐打算怎么帮呢?” “我爷爷知道的一般我都不知道。”苏彦算是和秦扬卯上了,“他老人家要说的都在信上,你想知道的话问方展。” 说着,掏出样东西抛给方展。 啪,入手很轻,原来是个卷起的牛皮信封,方展摊开,信封上用毛笔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方展亲启”。 苏彦拍拍双手:“我还有事要办,回头再找你们。” 话音没落,方展就觉得眼前一花,巷子里又只剩下他和秦扬两人。 “哎……”方展脱口喊了声,心想,好歹我给你个手机号码啊,要不怎么找我?不过,说句大实话,方展也想要苏彦的手机号码,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担心,鬼算的孙女,要想找人比吃饭还容易。”秦扬净说大实话,这有点煞风景,“信上怎么说?” 信中言简意赅,寥寥数行: “方展吾友见安,日前观星,忽觉心血来潮,遂起一卦,知你身犯四神煞。旧友逢难,照理当前往相助,怎奈年老体衰,行动诸多不便,故遣孙女苏彦前往。苏彦聪慧灵巧,得我真传十之有六,只是年幼顽皮,有不知礼数之处还望海涵。友苏正字” 方展头大了,鬼算苏正“吾友吾友”地称呼他,热情洋溢地把宝贝孙女派来帮忙,他却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还有那个“四神煞”,听着就有点怵。 秦扬也头大,鬼算苏正没人惹得起,那个宝贝孙女就更惹不起,说是给了个帮手,可照这黄毛丫头的脾气来看,还指不定谁帮谁呢。 当然,最头大的还是“四神煞”,天卜方展果然不惹一般的麻烦,看来自己要求他办的事…… “老秦,你怎么看?”方展琢磨不明白,索性直接套秦扬的话。 秦扬摇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就得找地方说话,再回招待所好像有点不保险,不如直接回家看看,反正物业也通知他回去了。 拆迁区附近没什么公车,想打的,兜里没钱,两人只能走着回去。等到了楼里,时间差不多是半夜了。 方展小心翼翼地掏出钥匙开门,那感觉就像是在做贼,也许是怕人看到秦扬,也许是怕别的什么,总之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对劲了。 “哦唷,小方啊,老长时间么看到你了哦。”杜泽像个幽魂似地冒了出来,眼睛瞟着秦扬,“那天炸的厉害啊,修了老半天,我那边的墙都差点穿掉。” “没办法,最近有点背运。”方展开了门,一手把秦扬往里推,“吵醒你了,对不起啊。” “没事,你晓得的,我么睡的晚。”杜泽身子缩在门里,脖子又长了几分,眼睛依旧瞟着秦扬,“哦,和你说下,房东来过了,你不在,我帮你垫了三个月房租。” 三个月房租可不算是个小数目,虽然杜泽平时喜欢占点小便宜,比如经常借了移动硬盘、摄像头不还,比如合用宽带不付费,再比如……可关键时侯他还挺帮忙的。 “杜大哥,麻烦你了。”方展心里热了下,“这两天我就想法把钱还你。” “不急的,最近股市也么花头,你先救救急。”见秦扬进了门,杜泽这才缩回脖子,“你快去招呼你朋友,我继续上我的网。” 方展一脸感动地进了屋,房间修缮得不错,比之前看着舒服,墙很白。 不过,他还看到样更白的东西。 秦扬的脸。 “你到底记不记得鬼算苏正?”秦扬绷着煞白的脸,“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另外一个六门全开的人。” “那他现在肯定比我厉害,还好和他是朋友。”方展含糊其词,他觉得秦扬好像在害怕什么,难道是那个什么“四神煞”? “卜术界只有天卜和鬼算才能预知四神煞。”秦扬的声音抖了起来,“可你根本不记得鬼算,更不记得四神煞是什么!” 第十章 救人等于救自己 刘孜飞又在办公室窝了一宿,没回家。 小马左胳膊被刺伤,不算严重,刘孜飞看完伤势之后命令他连夜写出情况说明。 逃犯也是人,警察有枪不能乱开,更不能随随便便就打死人,刘孜飞是这么教育小马的。 反正伤的是左手,并不影响写字,为了让小马有更深刻的教训,狠点也就狠点了。 不过,刘孜飞窝在办公室不是为了这事,而是为了一份档案。 午饭后,趁着阳光,他又翻开了那份已经被翻卷了的档案,一角的照片中,方展正咧嘴傻呵呵地笑着。 刘孜飞注意的不是方展的傻样,目光紧紧盯着个人基本资料栏:籍贯、住址、出生地全部填写着本市。 这不对!据调查,方展在本市没有任何亲属,不存在出生记录,他的口音和饮食习惯也完全不是本地人的风格。 “连托儿所的资料都齐备,却没有家属信息。”刘孜飞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咬住过滤嘴,“见鬼!这小子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档案是直接从保管单位调出的,封口完好,档案资料和印章没有伪造的痕迹,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刘孜飞得到的全是肯定信息。 白纸黑字,红色印章,看着铁证如山,却让人很难相信。 掐灭烟头,刘孜飞突然笑了,办案这么多年,什么怪事都遇到过,偏偏就没见过方展这样的。也许自己耿耿于怀的,并不只是之前的案件,更多的,应该是对方展产生的好奇。 门响了,刘孜飞定了定神,应了一声。 “刘队,昨天配合抓捕的小伙子找你。”进门的刑警汇报道。 人家是说曹操曹操到,方展倒挺神,想着他,他就来了。 “让他进来吧。”刘孜飞摇头,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对这小子,也许习惯了就会好些。 方展的精神不怎么好,一进门就打了几个哈欠,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冲刘孜飞歉意地点点头,没说话。 刘孜飞盯着他,脸上挂着笑意,自己点上一支烟,顺手从抽屉里拿出包烟丢了过去,也没说话。 屋子里沉默着,静得能听到烟卷燃烧的声音,两人互相对视,都想从对方身上看出点什么。 “我今天能拿到悬红吗?”方展忍不住开口了,很实在的问题。 “可以,我给你办个手续。”刘孜飞把预先准备好的文件表格拿了出来。 把胡红兵的资料给方展后,刘孜飞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他有预感,这个年轻人能帮他抓到胡红兵,自然也能拿到这笔悬红。 但他没想到胡红兵会死在押送途中。 方展拿过表格,正巧瞥见刘孜飞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浅浅的环状勒痕。 “你离婚了?”方展没看过刘孜飞的档案,脑子里也没起卦,但他不傻。 一个成年男子左手无名指上有婚戒的痕迹,却又没戴,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嗯,这问题私人了点。”刘孜飞随意答道,右手不自觉地掩在了左手上。 离为中女……方展一下想起卦象中的提示,刘孜飞离婚,那个中女难道是他老婆?窗口的阳光稍稍渐弱了些,刘孜飞身上的红色雾气又出现了。 这次比昨晚更浓,更厚。 “有没有再谈一个?”方展有点急,虽然这警察没少给他找麻烦,可方展知道,这样的警察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好警察。 这年头,“好”的物事本就不多。 “你觉得我像有空展第二春的样子吗?”刘孜飞不禁笑了出来,他觉得这小伙子倒有些可爱。 “那你和你前妻最近联系过没有?”方展继续逼问,身子越过了半张桌子。 警察被人逼问,多半不会习惯,更何况方展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刘孜飞忍了忍,没作,如实回答了,脸上多少有些不快。 方展松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撤回了身子。 手续办好了,刘孜飞叫来一名刑警,陪同方展去结算,自己则走过场似的把方展送到门口,握了握手。 “如果她打电话给你,或者你听到她有什么事的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趁着握手的当口,方展低声道,“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帮你。” 刘孜飞听着有点莫名,不知该点头还是怎么,难道前妻会有事生? 走出警局,手里的包沉甸甸的,钱不少,方展却一点乐不起来。 “四神煞是卜术高手才会遇到的反噬,来自卜术六神中最凶恶的四神。”秦扬昨晚的话依旧清晰,“白虎、玄武、勾陈、腾蛇,一煞凶过一煞,连鬼算苏正都为之动容,更不用说是还没完全恢复的你了。” 虽然这四神方展只听说过前两个,不过什么勾什么蛇的,光听名字就不是好货。自己是不是天卜还不知道呢,一转眼又惹上了这么些东西,真不是一般的霉。 “白虎,我那天在凤凰坡遇到的白色大老虎……”方展想起那只老虎,估计就是了,是又怎么样呢?还是没头绪,这么想着,一阵睡意涌来。 “嗯,那只白虎就是煞气化神,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感觉?”秦扬紧张着,如果方展这个天卜能够感觉到煞气的“量”,起卦卜算得出对策,那事情应该会好办很多。 “啊~有感觉,睏得厉害。不行,我得睡会儿。”方展来了个老大的哈欠,“你自便,别客气,沙、床底……啊~浴缸,爱睡哪儿睡哪儿……” 话没说完,人倒在床上已经呼开了。 秦扬没辙,来回转了两圈,从柜子里翻出两条新被子,一条给方展盖了,自己裹着一条直接躺在沙上也睡了。 忙了一整天,他也觉得很累。 大概是两人都太累的缘故,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十点半,要不是秦扬催着起床,依方展那架势只怕又要睡上个一天一夜了。 秦扬这么催有他的打算,一则今天该去警局那悬红了,两人身上加起来不足一块二,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二则嘛…… 窗口不知什么时候贴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字: “爷爷说,用卜术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坏事,可两样都不能过头,不然就会反噬。既然方展你神煞在身,可以做点好事冲煞,我差不多忙完了就来找你们。” 末尾又加了句:“昨天你俩比赛打呼噜,谁都没赢。” 落款没署名,直接画了个吐舌头做鬼脸的小女孩,那样子和苏彦倒有几分神似。 这小丫头本事不小,昨晚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连秦扬都没现,换作是上次那两个姓柳的女孩,他俩肯定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鬼算的话应该没错,反正你要去警局,顺便看看那警察的状况。”秦扬写了张字条塞进方展衣兜,“我去警局附近等你,有事直接联络。” 想到这儿,方展才记起兜里还有张字条。 “不会是老秦的手机号码吧?”字条上是写着一串手机号,方展乐了,秦扬连衣服都快破完了,居然还养着部手机? 猜没用,打了再说,一拨号,只响了两声,那头就传来秦扬沙哑的嗓音。 “钱拿到了。”方展简要道,“你在哪儿?” “你左边,邮桶边上。”语声很清晰,方展一转头,就看见秦扬靠在邮筒上,手里拿着部不知哪个年代的手机。 “那警察怎么……”秦扬没挂电话的意思,但方展却没听清他后面的话。 因为有阵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女人,哭喊声,一种爆裂声,嘈杂声,有人在痛苦地喘息。 “要出事!”方展脱口而出,一反手把包抛向三米外的秦扬,挂了电话往回就跑。 秦扬稳稳地接住包,身子闪进一旁的弄堂,几下也没了人影。 “占线……”刘孜飞挂了电话,顺手把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上,拉响警报,车子在慢吞吞的车流中穿梭起来。 郑国栋,现年三十七岁,刑满释放人员,无业。于今日下午十三点二十分左右,手持自制枪械闯入市北电信营业所,挟持该营业所员工李月兰…… 刘孜飞几乎能把刚才的汇报一字不漏地背下来,李月兰就是他的前妻。 郑国栋入狱十年,是刘孜飞亲手把他抓进去的,十年时间应该能磨灭很多事情,可没想到,郑国栋出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 车子进了城市的北区,远远的就能看到许多警车围在一座大楼前。刘孜飞靠边停了车,打开车门,顿了下,又抓过副驾驶座上的手机。 “刘队?出去执行公务了。”值班刑警没多搭理方展。 “你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吗?”方展跑得太急,还在喘。 “不知道。”刑警白了他一眼,“知道也不能随便告诉你啊。” “我有急事!”方展急了,嗓门有点响。 “叫什么叫?来这儿的都有急事。”刑警指指对面,“登记,排队,等会叫你。” 方展差点气炸,这小子什么态度?!也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 “市北电信营业所,持枪挟持,人质是我前妻。刘孜飞” 信息的后半段方展是跑着看完的,这里到城市北区……该死!兜里就两毛,那一包百元大钞全丢给秦扬了! “嘿,哥们儿,姓方?”一辆出租停在了边上,司机探头叫着。 方展愣愣地点头,不知道这司机干嘛。 “愣啥呀?上车,这儿可是禁停区。”司机开了车门一连迭数落着。 “麻烦去市北电信营业所,要快!”方展也不管怎么回事了,钻进车子直接指挥司机。 “成,去东北都成,你哥们儿给了一千五,这车今天姓方。”司机一拐方向盘,车子蹿进上了马路。 秦扬这家伙,一千五打辆的,够奢侈,方展没空计较这个,更没空和那司机啰唆,直接绑上了安全带。 车子左冲右突,见缝插针,闯了三个红灯,直接冲向城市北区。 市北电信营业所前,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挟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手里的枪管顶在那女的下颚上。 “郑国栋,把枪放下,你以为你还跑得掉吗?”刘孜飞逼视着那个男人,手里的九二式手枪死死瞄着他的眉心。 “跑?我他妈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第十一章 该死的总是逃不了 顶在李月兰下颚的枪管又陷进去了几分,皮肤上开始有了淤青。 “要她活命可以,拿你的来换!”郑国栋眼睛里全是血丝,“先冲自己大腿上来一枪!” “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开枪吗?”刘孜飞坚定得像个石像,九二式手枪的准星一刻不离郑国栋的眉心。 眉心后面是大脑中枢神经的关键部位,一旦击中,一秒钟内郑国栋的所有神经系统都会停止运作,自然也无法扣动扳机。 “有种瞄准我眉心打!”郑国栋突然狂笑起来,随即扬了扬左手。 这个动作让郑国栋的目标更明显了,刘孜飞却没有开枪。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张开的金属夹子,看见了郑国栋胸前那排黄褐色的管状物。 一根红色的导线连接在夹子和管状物之间。 触合式引爆装置?!刘孜飞手心冒汗了,他明白,郑国栋手里捏着的夹子是个简易引爆器,只要一松手,身上的爆炸物就会引爆。 如果开枪的话,不仅是李月兰和自己,周围的人也会因此受到波及。 “所有人立即撤离现场!”刘孜飞果断地命令着,并没有放下手枪。 “不许撤!”郑国栋狂吼,“敢撤我就引爆炸药!” 警戒线外围观的人并不多,一听到他俩的话,立刻就乱了。也是,看个热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真要炸起来,指不定缺点啥,没准还把命给送了。这热闹看的! 乱归乱,还真没人敢离开,谁不怕死呢? 刘孜飞不怕死,从他穿上警服的那一天起,对死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郑国栋也不怕死,横竖烂命一条,豁出去干,就是要报复刘孜飞。 可李月兰怕死,前段时间认识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好日子才刚开始。 “按他说的做!”李月兰突然来了一嗓子,刘孜飞愣了,郑国栋也有点意外。 “自从跟了你,就没过过好日子!”李月兰吐沫横飞地叫着,“就算离了还要被你连累,我当初就不该嫁你这个扫把星!” 吱,出租车钻出小路,一个摆尾蹿上大路,两三下挤出车流,从一块漂亮的草坪上碾了过去。 “你……小心点……”方展有点反胃了。 “没事,收了钱,咱就得把事儿给做漂亮了。”那司机还真来劲,一拐方向盘,车子冲出了绿化带,猛地停下了,“哥们,到了,哟,怎么吐了?” 方展吐了会,用衣袖胡乱擦了下,定定神,跳下车子直冲电信营业所。 “哥们,我在这儿等着,这车今天姓方~~”司机在后面喊道。 方展没回头,直接扬了扬手,算作回答,他现在根本顾不上搭理这个“有趣”的司机。 “刘队,你可千万别出事……”随着脚下的度加快,行人惊讶地看到一个小伙子像猎豹似地冲向市北电信营业所。 现场的人都安静下来,只有李月兰歇斯底里的叫声还在不断回荡。 “我跟他离了!我跟他没关系!”李月兰满脸眼泪鼻涕加口水,“刘孜飞!你欠我的!你不开枪,你就是孬种!” 砰!刘孜飞身子一抖,九二式手枪冒出一缕青烟,啪,单腿跪在了地上,左腿立刻鲜血如注。 “放了她……”刘孜飞的牙缝里迸出三个字,腮骨已经鼓了起来。 郑国栋愣了下,很快便又狂笑起来:“放?没那么便宜!右腿再来一枪。” “放了她!”刘孜飞怒吼道,“她和我没关系!” “你他妈少跟我威风!我管你俩有没有关系?!”郑国栋骂道,“只要你愿意为她冲自己开枪,我就不能放!” “听他的!开枪啊!”李月兰这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疯了似的大哭大叫,“开枪啊~” 砰,又是一枪,刘孜飞整个人跪倒在地,左手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手里依旧握着枪。 “好!刘孜飞,你他妈算条汉子!”郑国栋一拉李月兰的头,“老子就仗义一把,给你个痛快,让这个臭娘们给你陪葬。” 说着,把枪对准李月兰的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 砰,第三声枪响,郑国栋手一麻,自制枪飞了出去,李月兰吓得两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放了她!”刘孜飞跪在地上,枪却还是指着郑国栋,那声音沉得可怕。 周围的刑警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几个年轻的沉不住气,悄悄自两边摸了上去。 “妈的,你要这臭娘们,我就给你!”郑国栋嘴角闪过一道诡异的笑容,一把将李月兰推向刘孜飞,自己猛地伏下身子。 嗖,一道人影飞也似地冲过人群,从警戒线边一闪而过,守着的刑警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影已经冲到了刘孜飞跟前。 蓬,人影一脚把李月兰踹飞,拉起地上的刘孜飞滚向一边。 轰!一片烟尘夹着血雾爆了开来,空中落下一堆碎块。 李月兰的身上居然也绑着炸药! “方展……”刘孜飞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你疯了!” 方展张了张嘴,像是说了句什么,样子很急,可刘孜飞的两耳嗡嗡作响,一点也听不清。 “让开!让开!”郑国栋疯狂地吼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夹子,逼迫周围的刑警退开。 趁着刚才爆炸后的混乱,这家伙从侧面逃走,正撞上两个年轻刑警,情急之下直接闯进了围观的人群。 “不想死的就让开,老子身上的炸药没长眼!”郑国栋继续威胁着。 看到郑国栋闯过来,大多数人都逃开了,除了围着的刑警外,还有几个来不及逃开的人只能留在原地。 方展不关心这个,他知道,郑国栋跑不了,火焰腾升,又土克水相,这家伙今天是死定了。 他担心的是刘孜飞。 就在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些奇怪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更清晰,女人的惨叫声、爆炸声。 他没理解是怎么回事,但当远远看见现场的景象时,脑子里突然迸出四个字:“横死兆气”! 是李月兰!她身上那股黑色雾气浓得可怕。方展急了,脚下一力,度竟快得惊人,直接冲了过去。在踹开李月兰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李月兰身上有炸药,这像是出于本能。 照说这一切应该结束了。 可爆炸过后,刘孜飞身上的红色雾气竟转为浓厚的黑色,一点不比李月兰身上的逊色。 “五色黑为水,坎水克离火!”方展脑子飞快转动着,“是水!刘孜飞会死在‘水’上!” 水池?没有;喷泉?没有;水管?没有;下水道?也没有……水,水,这水在哪儿?!方展焦急地四处张望着,连一旁刑警的问话都没听见。 这水究竟是什么?!方展望了下刘孜飞,那层黑色雾气就快吞没他的身体了。 “别为难他,回去再说。”一旁的刑警见方展不答话,想要动手,被刘孜飞制止了。 刑警见队长话,也只有不再追究,几个人抬起刘孜飞就要送去车上。 与此同时,郑国栋还在叫嚣,威胁着要刑警给他准备辆车。刑警当然不会照办,郑国栋从腰里掏出把刀子,疯狂地砍向周围的人。 一个农民模样的老汉被砍中了后背,顿时倒地,郑国栋砍红了眼,上去就要补上两刀。 “你***!砍俺爹?!”一个愣小伙蹿了上来,伸手掐住郑国栋,迎面就是一个头槌。 郑国栋被撞了个正着,脑袋嗡地就晕了,小伙子顺手按倒,一顿老拳招呼了上去,那架势看着就是个老打架的。 “找……死……”郑国栋嘴里流着血,瞥了眼围上来的警察,一狠,松开了右手的夹子。 “要死你去死!”那愣小伙倒也不傻,看见他松手,牛劲上来了,反手使个大背胯,郑国栋叉手叉脚地被甩了出去。 “艮为少男,坤为农人。”方展正巧看见这一幕,看来互卦变卦是出在这个愣小伙身上,那郑国栋…… “糟了!”方展几乎是贴着地面蹿了出去。 郑国栋摔过去的地方很宽敞,没人,只有一排红色的消防栓立在那里。 刘孜飞被刑警们抬到了车边,正硬挺着要坐上车后座。 两边的距离也就五米的样子,爆炸肯定波及不到。 可消防栓的喷口正对着刘孜飞,而警车的边上正立着个不小的变电箱。 蓬,郑国栋的身子落下,后腰正砸在消防栓上; 咯,脊椎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嗒,他手里的夹子合上了; 轰,炸药爆炸了; 噗,消防栓一下爆裂,高压下水柱像箭一般射向警车。 这一切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警车边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尽力闪向一边。 除了刘孜飞,他的腿完全不能动。 “该死的总是逃不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消失在人群中,“天卜也不过如此。” 第十二章 不发威的是病猫 一股水柱的冲击力不可怕,撞上刘孜飞的话最多只是个骨折。 要命的是,这一冲就是一排水柱,叠加的力量能把车都撞出去老远。 更何况,车边上还有个变电箱,车一撞,水一漫,后果…… 现场估计没人会这么想,爆炸让人们处于惊慌混乱之中,连车边那些躲开的刑警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刘孜飞就更没注意那么多了,他这会儿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爆炸生时,他本能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东西。与此同时,一个人影突然横到了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影一头撞在他身上,两人刹不住,直接翻倒在车里。 轰,哗,车子猛地震了一下,冰冷的水夹杂着大量玻璃碎片劈头盖脑地落了下来。 车没翻,可还不算完,在水柱撞击力的推动下,车子横着撞向了变电箱,蓬地一下,整个箱子全开了花。 闪在一边的警察都傻了,这变电箱里是整座大楼的供电线路,水又是导电的,刘队这回准得盖国旗了。 方展的脑袋晕的厉害,刚才那一撞太用力,把刘孜飞撞进车子之后,脑袋又碰在了车门上,满耳朵都是嗡嗡的声音。缓了几秒钟,算是清醒点了,刚想起身,就觉得衣服一紧,整个人翻了个个儿,身上死死地被人压住了。 “又是你……”身上那人哼了一声,手一松,无力地倒在了一边。 “是我。”方展晃晃脑袋,透过一堆闪亮的星星看清了对方,那是刘孜飞,“差点被你掐死。” “怎么回事?”刘孜飞疼得脸色刷白,额头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水,却还能说话。 这一问方展彻底清醒了,水,变电箱,赶紧出去!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劲,一猫腰,两手拽着刘孜飞就往车门外摔,自己跟着顺势翻倒,两人跟滚地葫芦似的跌出了车门。 啪,地上都是水,他俩一跌出来,旁边的刑警没敢去扶。 变电箱坏了,这水可是导电的! “愣着干嘛?!”方展坐起身子冲刑警们叫道,“快过来帮把手啊!” 刑警们更愣了,变电箱电缆的裸头都出来了,水里居然没导电?这回刘队不用盖国旗了…… 几个刑警一轰而上,把刘孜飞搬去一边安全区域,方展自己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跟着过去。 刘孜飞被放在一边的石台上,方展点了两根烟,递过去一根,一边抽着一边咧嘴。 “谢谢……”刘孜飞说话有点困难,狠狠地抽了两口。 他很快就看清了现场的情况,心里明白,今天欠了方展两条命。 “不怪我妨碍公务就行,咝~”方展揉了下左胯,痛得咧嘴。 “那就两清了,回头我会找你。”刘孜飞又狠狠抽了一口烟,“这烟抽着真费劲……” 方展也才现,自己的烟快熄了,伸手一摸,整包烟都湿了,难怪抽着费劲。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接着又都咧开了嘴,原来笑也会那么痛。 救护车拉着警报开走了,方展揉了揉胯骨,回身要走,却被人迎面拦住了。 “你们队长说过,不用做笔录了。”方展以为是哪个刑警。 “看来撞得不轻。”那沙哑的声音……秦扬? “你还真会挑时候出现~”方展丢过一个大白眼,“我以为你携款潜逃了呢。” “携款潜逃?我去断电断水了。”秦扬愣了下,脸上挂着奇怪的神情,“不是你的语音短信要我去做的吗?” “语音短信?”方展也愣了下,不过他脑子运转的度倒挺快,“哦,是啊,刚才撞的太厉害了……” 难怪刚才消防栓的水柱没有继续冲击,难怪刚才变电箱的电缆没有漏电,如果秦扬不去断水断电,自己和刘孜飞估计死了好几次了。 可自己根本就没过语音短信给秦扬,谁有这么大本事,不但知道应该及时断水断电,更能模仿自己的声音通知秦扬。苏彦?鬼算苏正?应该不会,如果真是他们,又何必装神弄鬼呢?也许是之前给自己短信的那个人,也许是…… 方展搭着秦扬的肩膀,慢慢走着,脑袋里一团乱麻。他没说实话,事实上他也不敢对秦扬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完全信任秦扬,更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天卜。 可这样,脑子里的疑问便越来越多了。 那辆一千五的出租车还老老实实地停在绿地边,两人上了车,方展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秦扬招呼着司机,车子直奔方展家里。 “咝……还真来劲儿!”一进门方展就倒在了沙上,又碰到了胯部,疼得一呲牙。 “可能伤到骨头了。”秦扬眉头皱了下,伸手去摸了摸。 这一碰,方展差点没吼出来,整个胯骨跟挨了一锤似的。 “关节有点错位,我给你正正骨。”秦扬想扶方展躺平,手刚触到方展的头部却停住了,“你的六门……” “他的六门被制住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五门全闭,只有智门还开着,而且是大开。” “抑制的手法很古怪,居然能够重复作用。”秦扬好像早就知道身后有人,但却没有回头,扶正了方展的身子,双手飘然一摆,看样子又要动绝学“灵犀指”。 “若无彩凤双飞翼,纵有灵犀也难通。”清脆的声音继续道,“他六门受制,你的灵犀指只能暂时去除,治标不治本。” 秦扬哼了一声,眉头高挑,手下疾如闪电在方展身上连点数下,方展倒没出一丝声音,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昏迷了过去。又点了两指,秦扬额上渐渐浮出了汗珠,原本飘逸的指法也开始有些紊乱了。 啪,一只白皙的手掌轻飘飘地打在肩上,秦扬下意识一指点向方展,说来也怪,这一指下去,方展突然有了反应,不过还是没有醒。 “凤翼掌?”秦扬咦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头,手指紧接着点向另一处,身后那人同时又在他肩头击了一掌。 两人就这么一掌一指地配合了约摸半个小时,昏迷的方展终于醒了过来。 “老秦,你别按,骨头都快给你拆了。”方展开口就来这么一句,思维似乎还停留在昏迷前的一刻,痛得呲牙咧嘴的。 “哦,是不是这儿痛?”秦扬抹了把汗,伸手轻轻按在他胯上。 “哎,对,就这儿……啊!”方展还没回过神来,秦扬的双手突然一错,腿胯间咯地一声轻响,骨头正位了。 “你……还真下狠手啊……”方展差点疼死过去,一抬头正看见秦扬背后那人,“苏彦?你怎么……” 方才帮忙救醒方展的正是苏彦,小丫头笑盈盈地叉手站在一边,直冲方展吐舌头。 “赫赫有名的天卜像个大男孩一样,还怕痛。”苏彦取笑道,“要传出去非被人笑死不可。” 方展脸上一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找个什么理由转开话题,眼睛却突然直了。 秦扬僵在了那里,他原本是想坐下,但动作只做了一半。 苏彦的笑声停了,保持着叉手站立的姿势,嘴巴抿得紧紧的。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起来,三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持着不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客厅的正中。 这家伙怎么跑出来的?方展的神经都快绷断了,这种紧迫的感觉远比第一次看到那东西时更为严重。 客厅正中放着一张简陋的茶几,上面本来胡乱堆放着一些杂志、光盘,现在又多了一样“东西”,确切的说,是卧着一大样“东西”――一只体形庞大的白色老虎! 白虎性狠,主刀兵、凶杀,见血光,四神煞的煞气化神中白虎是最猛烈的一个。方展记得很清楚,当初秦扬提过这些,而自从那次见过白虎之后,身边的流血死亡事件就没停过。 方展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四神煞应该是报应在他身上,可之前的事情却像是报应在他周围人的身上,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不成? 要说这方展也够特例的,秦扬苏彦两人一付严阵以待的样子,偏他还有功夫在那胡思乱想,而那只白虎已经慢慢站了起来。 秦扬动了,身子转向白虎,两手按在太阳穴上。 苏彦也动了,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巧的油灯,正要点上。 方展没动,他有点纳闷,那只白虎虽然还和凤凰坡见到时一样巨大凶猛,但眼里完全没了那股子狠劲,相反的倒有点蔫。 更纳闷的是这么紧急的时刻,他突然犯起了烟瘾,手不由自主地摸出了那包半干的烟,抖出一支,凑近了打火机。 呼,打火机的火苗窜起老高,烟是点着了,方展的眉毛差点没烧掉。 秦扬和苏彦只顾注意白虎,没料到方展会露这么一手,都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丁火克庚金。”方展悠然吐了个烟圈,手里打火机的火苗窜的更高了。 其实他被吓的更厉害,早想抖手甩了打火机,可大脑和身体又莫名地不受控制了,还悠哉游哉地冒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只白虎好像更蔫了,而且有点怕方展手里的火焰,身子微微伏着,一付病猫样。 方展深吸了一口烟,对着手中的打火机猛吹一口,那火苗呼地铺开一大片,汹涌地冲向那只白虎。 整个房间掠起一道赤红的火光。 第十三章 钩子难缠惹上身 说来也怪,那只白虎像纸糊的似的,那火一扑过去,焰头猛窜一下,这么大只白毛老虎就烧没影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白虎是没了,可茶几上的杂志、光盘还在,而且还都是易燃的东西,被火焰这么一燎,三两下就着了,呼呼地直烧,要不是秦扬手快,从厨房弄了盆水浇灭,屋子里这三人只怕是要步白虎的后尘。 “咳,咳,这味儿还真冲!”屋子里一股浓浓的白烟,呛得方展半死。 这不废话嘛?哦,知道冲你还烧?一烧还这么大火。 方展才没心情说废话,他心里犯着嘀咕,自己刚才的举动指不定又有什么讲究了,就跟之前几次卜卦似的,可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讲究,他是真不知道,只能拿废话套秦扬苏彦他俩。 “爷爷没说错,你真是个怪人。”苏彦唬着脸道,“有你这么用五行破煞的吗?!” 说着伸手要去开窗,秦扬身子一动,一下拦住了她。 “别开窗!”秦扬蹲下身子,满脸古怪,“小心这烟。” “散散烟也好,你还怕有人报警?”方展回答不上苏彦的问话,正好借机转移话题。 苏彦没开窗,秦扬这一提醒,她立刻警觉地在房间里打量了起来,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视线落在了床边。 秦扬继续蹲着,右手按在地板上,像在感觉什么,突然眉头一皱,左手指向床的位置。 “在那儿!” “丁火生戊土,就知道会成这样。”苏彦的视线一刻不离床边,话却是向着方展说的,“就算你知道下一煞是它,也不用这么着急换煞。” 方展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俩摆造型,一听这话,知道又没什么好事了。换煞?难道白虎这一煞没灭,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煞? 脑子里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向床边。 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盘着条土黄色的大蛇,脸盆大小的头高昂着,一条红红的信子吐进吐出,那尾巴是黑色的,末梢像个大号的钩子,在地上摆来摆去,像要勾什么似的。 自小方展就怕蛇,更别说这么大条的了,吓得他差点没蹿到秦扬身上去。 “勾陈……难缠的家伙。”苏彦狠狠地瞪了方展一眼,还想说下去,那勾陈突然动了。 勾陈盘紧了一圈,头缩在盘成一圈的身体上,方展注意到它那双碧绿的眼珠子直瞪瞪地盯着自己,钩子样的尾巴也正对着自己蠢蠢欲动。 嗖,还没等方展反应过来,勾陈的尾巴弹射了出来,钩子直冲他的脖子,那度方展能看清动作,却不够时间躲开。 咔嚓,哐,一排木板平地横在了大蛇和方展之间,撑着木板的那人正是秦扬。 勾陈的尾巴没收住,撞在了木板上,倒没出什么响动。勾陈好像很忌讳这块木板,没再继续攻击,而是收回了尾巴。 “用灵犀指拿来抠地板,你觉得这块木板能挡住勾陈几次?”苏彦站在一边摇头,一点没帮忙的意思。 “甲木克戊土,我不太精通五行破煞,但不能看着方展被勾陈煞气上身。”秦扬声音沙哑得更厉害了,他居然把木制地板硬生生地扣起了一排。 方展好像有点明白了,五行相克,这条大蛇就是四神煞里的勾陈,属土,怕木头。脑子一转,他直接瞥向南边的那个大衣柜,这可是实木的,躲进去的话,勾陈一定没辙。 想着他就偷偷的摸去了衣柜边上,拉开了柜门,一只脚直接迈了进去。 那边秦扬和苏彦都盯着勾陈,没注意他,可勾陈却是一直盯着方展,见他要钻柜子,尾巴又是一弹,猛地在空中转了个向。 秦扬的位置够不着,苏彦又不帮忙,勾陈的尾巴眼看就勾上方展的后脖梗了。 “小心!”秦扬脱口叫道。 方展的身子已经进了衣柜,听到叫声,连头都没敢回,反手就要把门关上。也就在关门的瞬间,他觉得右手倏地一麻,整条胳膊立刻软下来,开始使不上劲了。 扭头一看,右手腕上缠着那根勾尾,尾巴后半截抖动着正在收缩,方展心一凉,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和勾陈来了个脸对脸。他本来就怕蛇,这么近对上就更怕了,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拼命往外甩手。 咔嚓,被他这么死命一甩,衣柜的半扇门撞飞了,勾陈的上半身也给抖了出去,可尾巴还在他手腕上缠着。 秦扬和苏彦站在那里没法帮忙,只好看着方展抡着胳膊甩勾陈。 勾陈毕竟是神煞,被抖了两次之后,身子在半空一拧,又冲了过去。方展的右手已经麻木得抬不起来了,再要甩开勾陈是不可能的。他这一急,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左手猛地把另半扇柜门给拽了下来,抡圆了照着勾陈的脑袋就砸过去。 看到柜门砸过来,勾陈倒也怕,摆头躲了过去。可它身子还在往前冲,一头撞在了方展的胳膊上。 这一撞,奇怪的事情来了,勾陈连头带身子全部撞进了方展的胳膊,那么大的一条蛇只几下就没入了皮肤和肌肉,就剩下那个钩子还挂在方展的手腕上。 方展更急了,可这次他没采取任何行动,眼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对一个习惯了忙碌生活的人来说,安心静养之类的“享受”纯粹是一种折磨,就比如现在的刘孜飞,整天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浑身不自在。 腿上的枪伤问题不大,他开枪时特意地避开了骨头和主动脉,枪口又离开了一定的距离,所以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创伤。 “这两枪打得挺在行的。”武警医院的医生这么打趣道,“刘队,什么时候教我两招。” 刘孜飞笑了笑,对于这样的突状况,他完全是凭经验,教可没法教,总不见得隔几天就冲大腿上开一枪做试验吧。 可这毕竟是枪伤,动一动创口就生痛,加上失血过多,刘孜飞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也就在他浑身难受的时候,小马拎着大包小包地闯了进来。 “帮我找下方展。”刘孜飞想逮到了救星,劈头就是一句,“我要见他。” 小马呆了呆:“刘队,您安心养伤要紧,我今天可是代表大家来看您的。” “身体没事,就是太闷了。”刘孜飞冲小马做了个吸烟的手势,“连这都不行。” 小马乐了,冲外面看了看,关上房门,又打开床边的窗户,递过一支烟,点上,顺手把剩下的烟塞进刘孜飞的枕头下。 “最近安排一下,我必须见方展一面。”刘孜飞狠狠地吸了两口,连尾烟都吞了下去。 看着他一脸沉重的样子,小马点了下头,他很清楚刘孜飞的个性,现在要劝他安心修养,也只是白费口舌。 房门敲响了,刘孜飞和小马像上了条似的连忙处理掉烟头,顺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烟雾,动作出奇的敏捷。 “进来。”刘孜飞盖好被子,装作没事一样应了一声。 门开了,走进一个医生。 “怎么这么大烟味?”那医生皱皱眉,翻开手上的病例,“三十二床刘孜飞,腿部枪伤。” 刘孜飞随意地点点头,小马有点紧张,生怕医生追究他们在病房抽烟。 “做下伤口检查。”医生漫不经心道,“无关的人麻烦回避一下。” 小马乖乖地出去,带上门,靠在墙边等着,心里有点纳闷。 这医院真怪,刘队又不是女人,伤口检查还要旁人回避的?也许是怕细菌感染吧。 简单地检查了伤口的状况,医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刘孜飞趁空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医生有些奇怪,但一时又想不起奇怪在哪里。 就在刘孜飞琢磨的时候,医生从兜里掏出了一副一次性注射器,熟练地拆开,吸入针剂,弹了弹针管,就要给他注射。 “需要注射吗?”刘孜飞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胳膊。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需要不需要注射要听医生的!”那医生横了他一眼,隔着口罩大声训斥道,“伤口有些炎症,需要注射抗生素。” 也对,刘孜飞没再说什么,伤口真炎的话,麻烦挺大的。 撩起袖管,针头对准脉管扎了下去,就在接近皮肤的时候,针头突然停住了。 “你干什么?”医生的声音更严肃了,嗓门却刻意地压着,刘孜飞有力的右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伪装得不错,可还是露了马脚。”刘孜飞轻蔑地笑着,手上加大了力度,他的手劲很大,一次办案时,曾空手捏断过持枪歹徒的手指。 可这一捏,却丝毫不起作用,医生笑了,因为戴着口罩,刘孜飞只能看到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 “该死的逃不了。”那医生按住了刘孜飞的左手,另一只手上的注射器缓缓推进。 有计划的谋杀!刘孜飞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左手像被巨石压住般不能动弹,而右手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针头的推进…… “放射科啊?在三楼,对,左拐。”门外的小马殷勤地招呼着一个女孩,不知不觉地远离了房门。 第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市郊的路上,两辆自行车正飞地向凤凰坡西面进,骑车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车后座上还带着个双目紧闭的人。 “是不是这里?”女子放慢度,等了等后面的两人。 “应该就在这附近。”骑车的年轻男子说道,“那天雾太大,周围看不清。” 坐在他后面的男子侧了侧头,身子一提,直接从车后座上站了起来,迎风张开双手。 “往南,不过三十米。”那男子道。 “我现在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年轻男子卖力地蹬着车子,“老秦,你可别弄错了,这车子我都快蹬不动了。” 方展、秦扬、苏彦,除了他们三个,应该不会有人骑着自行车来凤凰坡。虽然离事当日已经有段时间了,可凤凰坡附近依旧是人烟稀少,连施工的人员都很难看到。 “老秦说的没错,就在那里。”苏彦迎风吸了吸鼻子,“味辛,刺鼻,戾气不散。” 说话间,自行车被一堆碎石挡住了去路,看样子是一块巨大的山石被人为凿碎的。 这里就是当时凤凰坡石块崩塌的地点,也是方展第一次遇见白虎的地方。当然,他的麻烦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哐,方展的右手突然一抖,硬生生地把自行车从跨下抽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乱石堆上,身后的秦扬反应倒也快,身子一闪,落在了一边。只见那只右手拎着自行车又砸了两下,似乎意犹未尽,方展的左手用尽力气才制止住它。 “勾陈黑尾又开始作了。”苏彦皱了皱眉,“看样子要尽快了。” 方展平定了一下呼吸,确定右手不再狂躁,这才放开了左手,在他右手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钩状的黑斑,就像是…… “勾陈黑尾很暴戾。”秦扬拉起方展继续前进,“再作的话,我必须把你的胳膊暂时废了。” 勾陈,性顽劣,主争斗、受困,见灾病。四神煞中勾陈属土,最惧木相,那天遭到勾陈袭击的刹那,方展情急之下用柜门去砸,误打误撞地躲过了神煞临身的劫数。 不过,方展只是躲开了神煞临身,勾陈还是撞进了他的右臂。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刻起,这条胳膊就没安生过,茶几、菜刀、锅碗瓢盆,凡是与金属相关的东西操起来就砸人。秦扬苏彦费了不少劲,这才克制住它。 苏彦这丫头有点奇怪,当勾陈出现时,她只是袖手旁观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样子,但自勾陈撞进方展右臂后,她却开始嘘寒问暖关心起来,到凤凰坡找白虎出现地点就是她提议的。鬼算孙女的身份多少有点优势,方展和秦扬只好言听计从,为路上方便,直接弄了两辆自行车,前往凤凰坡。 “你好像早知道我会成这样。”方展边走边道,看来这个小丫头远比她的外表要复杂。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是爷爷交待的。”苏彦头也不回地说道,“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想出事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方展没再说话,他看见了那天跌进去的大坑。虽然已经填了大部分,但坑边的样子还没变。从这里算起,那只白虎就是自西面来的。 在坑边转了两圈,秦扬把手掌贴在了地上,左右移动了两下,指了指前面,冲两人做了个“三”的手势。 打的什么哑谜?方展没看懂,原本总是出现的奇怪能力一点也没反应。苏彦点了点头,一拉方展,径直走了下去。 走出三米,苏彦突然停下,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旁的斜坡,方展注意到,斜坡上那些矮小的灌木杂草枯黄弯折了一片,那样子像是有人用大刀砍过一般。 “就是这儿,这个城市六神位中的白虎位。”苏彦指着一处道,“用你的右手挖下去,要快!” 方展正在琢磨这片地方为什么会这样,被她那么一叫,倒愣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右手猛地一震,整个人被带着撞向斜坡的另一边。 咕,咕,与此同时,苏彦指着的那块地方,泥土突然涌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往外钻。 “老秦,帮忙!”苏彦见了立即叫道,秦扬赶上和她一左一右抵住了方展的背脊,两人一齐使劲,把方展推向了涌动的地面。 右手像有生命似的拽着方展的身子向反方向使劲,两厢较劲下,三人僵在了那里。 “方展,靠你自己了。”苏彦喊了一声,翻手在方展背后拍了一掌,与此同时秦扬的手指也点在了方展背上。 身子一热,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方展伸直右臂扑向了斜坡,噗,整条手臂顿时穿了进去,直没肩部。 泥土倏地不动了,那条右手也没再折腾。 就这么完事儿了?方展暗自寻思,这叫什么?泥土治疗法?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哗,泥土没来由地松动了两下,埋在里面的手臂被什么缠住了,紧接着传来一阵冰冷刺痛的感觉。方展一惊,赶紧往回拔,可泥土跟有吸力似的,手臂一点也抽不回来。 “快帮忙啊!”方展大叫,“再下去我的右手就废了!” 苏彦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泥土,秦扬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两人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靠人不如靠自己,心里无名火上撞,方展一咬牙,噌,手臂带着大块泥土拔了出来。 手是拔出来了,可他的心更凉了,这……这是什么东西?! 右臂的衣袖不知什么时候被扯烂了大半,裸露的小臂上,缠着一根小指粗细的根状物,那东西的表面还裹着一层透明的物质,像是冰。方展试探着摸了下,不是冰,有点凉凉的,缠在手臂上倒挺舒服。 “木冰能克制住勾陈黑尾的煞气。”苏彦走了过来,“但不能帮你除去神煞。” “木冰?名字挺特别。”方展甩甩胳膊,“是植物?” 啪,秦扬一把拉起了方展,顺手在他身上摸了摸,舒了口气。 “是科学无法解释的生物,古代人把它作为不祥之兆。”秦扬慢声道,“六神位中都会有一个被相应属性克制的东西,白虎属金,所以这里会有木冰。” “木克土,所以勾陈没动静了。”方展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这会儿能克制就行。” 之前还是惊心动魄的场面,现在却像什么都没生过似的。秦扬摇摇头,搞不懂这个方展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犯迷糊。 “他怎么连木冰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苏彦自语似的问道。 “从我见到他起,就是这个样子了。”秦扬叹了口气,“时好时坏,一会是天卜,一会是愣头青。” 愣头青?苏彦看了看方展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还真是……可她没笑完,愣头青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专注,右手飞快地在地面上划动起来,一幅匪夷所思的图案出现了。 “该死,刘孜飞要出事!”方展的右拳狠狠砸在了图案上。 警局里的气氛很沉闷,每个人的鼻尖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刘孜飞一贯凌乱的办公桌此刻被整理得一尘不染,上面放着幅嵌着黑边的镜框,照片上,刘孜飞的笑容深邃而坚定。 “你走开干什么?!你走开干什么?!”刑警大李红着眼吼道,“你上辈子没见过女人吗?!要是你在边上,刘队就不会……” 话说到这儿,大李哽咽了,大颗的泪珠从面颊上滚了下来,一旁的刑警拉了拉他的衣袖,没说什么。 大李对面,小马早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是不该走开,如果他在,刘队就不会有事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孜飞,男,现年三十六岁,于本月二十三日,因枪伤感染引并症,医治无效,光荣殉职。 警局的讣告很简短,却没有说出真相,显然这是为了办案需要。 刑警队每个刑警都憋了一股火,刘孜飞一向是他们的兄长、偶像,而他的死是场有计划的谋杀,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破案!不能让刘队死的那么不明不白。虽然都这么想,可这案子实在无从入手。没有目击者,没有可疑线索,除了刘孜飞左臂上的手指状淤痕外,可以说是一无线索。 最头痛的是,令刘孜飞死亡的药物化验报告直接送到了张局的手里,由局领导亲自过问,没人能看到那份报告里究竟是什么。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大李一撸帽子,“大伙能找就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杀害刘队的凶手给刨出来!” 小马抹了把眼泪:“我这就去,医院、附近的地方,我都去查,都去问!” 刑警们躁动了起来,却不再有人说话,各自收拾着准备出门。 “干什么,都干什么?!”门外正巧走进一人,见这架势,立刻威严喝问道,“无组织无纪律,还有没有一点人民警察的素质?!” 这一喝,所有人都停下了,来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市局张正健局长,他手里拿着一份牛皮封面的卷宗,里面夹着的材料看上去很薄。 “张局,刘队死得太……”大李低头回答着,一提到刘孜飞,声音再度哽咽。 张正健拍了拍大李的肩膀,环视了一下屋内的刑警,他们都是和刘孜飞出生入死过的,情同手足的兄弟,这群面对流血牺牲都不眨一下眼睛的铁汉们,眼里都噙着泪水。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要影响正常的工作。”张正健沉重地点点头,扬起手里的卷宗,“局里已经决定,建立特别小组侦查此案,揪出凶手!” 屋内再次躁动起来,组建特别小组,那就意味着要从刑警之中挑选骨干,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杆,希望被张局选中。 小马、大李、小陈、老吴,张正健只点了这四个人的名字,示意他们跟自己走。余下的刑警在失望之余多少有些奇怪,特别小组的成员能力参差不齐,况且就四名警员,怎么去面对这个玄之又玄的案件呢? 被选中的四人兴奋之余也有些奇怪,但又不敢多问,跟着张正健在警局里走了几个弯,从三楼下到一楼,一转边门,直接来到了地下室门口。 这地下室原本是警局的老库房,自从建了新库房后,就弃置不用了,平日只是堆放些杂物。可张正健带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呢?难道是准备用地下室作为特别小组的办公室吗? “张局,我们这是要进去?”大李憋不住问道,其余人也猛瞅着张正健,一肚子疑问。 “呵呵,进去就知道了。”张正健笑着摸出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门一开,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地下室内一点阴霉的气味都没有,这里条件还真改善过了。四人没再多想什么,跟着张正健走了进去。 “怎么……”当他们见到里面的景象时,不由得都呆了。 第十五章 被死神锁定的人 刘孜飞的追悼会是按标准程序进行的,到场的除了警局领导、刑警外,还有几名社会人士。 透过瞻仰台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静静躺在那里的刘孜飞,蜡黄的脸上依旧凝着一股英气,只是样貌与生前相比有些失真。 也是,其实活人和死人并不只是差口气那么简单。 悼念厅里的氛围很肃穆,除了偶尔出的啜泣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参加悼念的人默默地看着瞻仰台上的遗体,各自心中思量着什么。 “刘孜飞同志虽然离开了,但他的精神和信念却留在了我们的心中……”张正健站在瞻仰台前,声音低沉地颂读着悼词。 几个年轻的刑警忍不住哭出了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口鼻;年长些的刑警强忍着,眼眶却早已红得厉害。 张正健继续颂读着悼词,眼睛时不时地看着面前的刑警们,他很能理解此刻他们心情。不过,张正健此刻更关注的是一个年轻的刑警。 二排右数第四个,肤色有些黝黑,警帽压的很低,正不停地抬手擦着眼角,似乎哭得很伤心。他右腕上戴着一个奇怪的腕饰,像是木制的,隐隐透着一种晶莹的光泽。 作为刑警,是不允许佩戴任何饰品的,更何况是这种有碍行动的东西。 张正健看在眼里,似乎不在意,继续念着悼词。 一系列仪式完毕后,刘孜飞的遗体就要推去火化了。张正健安排了小马、大李、小陈、老吴扶棺,自己则走向那个年轻刑警。 “火化时,你陪同一下。”张正健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那刑警没作声,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跟了过去。 火化间的气味不好闻,放下棺木后,小马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那个刑警和火化工处理刘孜飞的尸体。 “是叫刘孜飞?”火化工看了看手里的单子,问道。 “嗯。”那刑警点头,给了个鼻音。 “三十来岁正当年,可惜咯。”火化工漫不经心地嘀咕了一句,随手揣起单子,把棺材推到炉子前。 那刑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两眼看着棺材,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在观察什么。 “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火化工冲刑警笑了笑,“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尸体烧起来的味道可不好闻。” 刑警迟疑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看火化工那厚重的口罩,转身离开了火化间。 火化工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里满是笑意,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火化工拍了拍棺材盖,“你也不亏,我亲手送你上路,待遇算是很高了。” 说着一抖手,不知从哪里拽出根三尺来长的钢针,笃地一声,钉入了棺材。从部位来看,钢针穿刺的目标正是刘孜飞的心脏,这是一击毙命的手法。 不过,刘孜飞已经是具尸体了,再怎么精妙的手法,也不可能让他死上两次。 火化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略略端详了一下,两指夹住钢针末尾,又拔了出来。 钢针上带着些白色的东西,火化工见了,眉头不由一扬。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多加一副墨镜。”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既然早知道是我,又何必这么费事呢?”火化工的眼睛又笑了。 他身后是火化间的边门,平日一直是关闭的,可现在门口却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的那个刑警。 “警方是靠证据办案的。”那刑警指了指火化工手中的钢针,“比如你手上的那个。” 火化工看了眼手里的钢针,自嘲地笑了:“我承认小看了你。不过,你就那么有把握抓住我吗?” 那刑警抬了抬帽檐,没回答,回手在边门的铁框上敲了两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哐哐,那声音像是榔头砸出的一般,门外闪进小马等几名刑警,迅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手里的枪死死瞄准火化工。 “警察,手枪,这够吗?”火化工挑衅地扬了扬头,“方展,四神煞把你的脑子烧坏了吧?” 那刑警正是方展,脸上黝黑的肤色则是伪装的效果,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仍然没有回答火化工。 小马、大李等人听得有些奇怪,四神煞是什么东西?毒品?虽然之前就知道方展这人有点神秘,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那天张局带他们去地下室,当见到一身警服的方展时,他们都十分意外,张局什么时候收编了这小子? 更意外的是,张局居然安排方展作为特别小组的指挥,而第一个行动便是诱捕刺杀刘队的凶手。 再多的疑问和好奇终究抵不过命令,他们只好跟着方展,预先在出殡的地点设下埋伏。 “你知道刘孜飞会出事,用的一定是纹卜。”火化工旁若无人地对方展道,“也只有你和苏正才能用纹卜现我的行动。” 方展的眉头皱了皱,自己在地面上画出的那些图形就是纹卜?他不知道,可他却真真实实地在图形中看到了刘孜飞遇害的一幕。 小马更糊涂了,这两人说的都是什么东西,怎么就听不懂呢? “现在我要走了,你们记得替刘孜飞收尸。”火化工的声音慢了下来,“武警医院特护病房的那具。” 这话出口,方展的心一下揪紧了,也就在他分神的功夫,火化工的身子动了起来。 一蜷,一滚,一弹,类似战术闪避的动作一气呵成,火化工像支箭一般射向了火化炉。 现场所有人都呆了呆,炉子虽然是熄的,但进去也照样没有出路,他想干嘛? 哐,火化工准确地跃入了炉子,角尖一勾,带上了炉门。 “糟了!”方展脑中一亮,身子猛冲过去,一拳砸在了炉门上。哐当!厚重的金属炉门竟被他一拳砸飞。 呼!迎接他的是一蓬猛烈燃烧的火焰,火化炉自行启动了,热浪顿时燎去了他额前的一缕头。 “快通知张局,医院吃紧,加派人手保护刘队!”方展闪过火焰,转身对小马叫道。 “好……保护刘队?”小马僵了一下,脸上不由抖动起来。 “你说什么?刘队,刘队还没死?!”大李激动得拉着方展不放,也不顾手里的枪是不是开着保险。 “黏糊什么?!再慢刘队就真死了!”方展一把推开大李,快步奔出火化间。 也就这么一推,半截铁塔似的大李摔了个仰面朝天,连爬都差点爬不起来。 武警医院底层,一处隐密的病房,这里是用来收纳治疗“特殊”病人的地方,被称为“一号特护病房”。 病房里坐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全神贯注地守卫着床上的病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倚在病房靠门的地方闭目养神。 病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着。对他的出现,屋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中年男子径直走向窗边,标枪似地站在了窗帘后。 病床上躺着的正是刘孜飞,看样子还处在昏迷状态,靠输液管和氧气面罩维持着生命状态。 病房里很安静,刘孜飞身边的这四个人并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是静静地在等待着什么。忽然,女孩的眼睛睁开了,快地在屋内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刘孜飞的身上。 窗边的中年男子侧了侧头,似乎听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 “看来那具蜡像露馅了。”女孩调皮地笑着道,“老秦,站了这么久,想不想活动一下?” “也好。”中年男子点了下头,缓缓地半蹲下,左拳瞄着地上的某处。 这对奇怪的男女正是留守在刘孜飞身边的苏彦和秦扬,此刻他俩相继感觉到方展那里失手了。当然,他们也感觉到了刘孜飞的生命危在旦夕。 两名特警的注意力依旧在刘孜飞身上,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力保护刘孜飞的安全,对其他的并不关心。 嗒,地面出一声细微的轻响,砰,秦扬的左拳猛然砸在了地面上,坚硬的地板顿时碎了开来。 哗,天花板突然坠下了一块,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直扑病床上的刘孜飞。 突突,被消声器压制的枪声响起,那人影在空中震了数下,失去了下扑的准头。两名特警一击得手,同时挥动枪托,狠狠地砸了过去。 蓬,人影被砸飞了出去,撞在对面墙上,身上溅出一片白色的絮状物。 “是假人!”苏彦快扫了眼周围,脸色变了变,直冲刘孜飞的病床。 地面下的嗒嗒声渐渐接近了病床,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伺机钻出,但秦扬的拳头准确地压制着,丝毫不给那东西任何机会。 苏彦的动作也很迅,身子刚到病床前,右手已经关闭了墙面上的氧气输出开关。两名特警一惊,手中的枪下意识瞄准了她。 “供氧系统被动了手脚。”苏彦毫不理会面前的枪口,伸手摸了摸刘孜飞的脉搏,“是一氧化碳!” “供氧系统还在运行!”一名特警叫道,墙面上用作稳定氧气压力的装置依旧在泛着气泡,另一名特警连忙拔掉了输氧管,一枪托砸坏了输氧装置。 蓬,门突然被撞开,屋外闯进一个人,见到他,屋内的人不由都呆了。 “小心床边!”那人沙哑地提醒道,身子直扑病床。 这时,病床边的秦扬突然蹿了起来,左拳挟着劲风直奔刘孜飞的头部…… 第十六章 大难不死未必吉 秦扬的拳头有多厉害,地上那些粉碎的石板最清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刘孜飞的脑袋肯定没地上的石板硬,这一拳要是挨实了,绝对比石板惨。 蓬,拳头砸在了床板上,钢制的病床猛地一歪,一根床腿弯成了弓形。 没人插手,就在拳头袭来的刹那,刘孜飞自己一翻身,躲开了这致命的攻击。 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关键时刻自己能避开?!秦扬不由愣了下。 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门外闯进的那人已经挥拳攻到了,拳风的势头比秦扬刚才那拳更凶猛。 秦扬应变得也快,左拳一摆,迎上那人的拳头,右手肘击攻向刘孜飞的脊椎。这一击是横着出去的,吃准了刘孜飞在床上周旋不开,根本避无可避。 两个特警这会儿完全看傻了,为啥?因为闯进门来的那人正是秦扬! 有点糊涂了,这攻击刘孜飞的是秦扬,闯进来的也是秦扬,一下子蹦出两个秦扬,他们看着能不傻吗? 苏彦没傻,更没闲着,矮身横腿一扫,咔嚓咔嚓,病床的床脚应声而断,整张床顿时塌了。 床一塌,高度猛降,肘击的攻势自然地被化解了。闯进门的秦扬又攻了几拳,三两下把另一个秦扬逼开了床边。 两个特警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先进门的秦扬是个冒牌货,准备杀刘队,那些花招是给他制造机会。真秦扬估计被什么拖住了,觉得不妙,赶回来示警,正好撞上现在这个场面。 明白是明白了,特警端着枪瞄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冲哪个开枪,这两个秦扬也太像了。 苏彦皱着眉头看了看,眼珠一转,突然叫道:“老秦,你不是对手,换我来!” 两人斗得正酣,一听叫声,左边那个秦扬身子一闪直接把对手让了出来,另一个刚想追上,却停住了脚。 砰,枪响了,左边的秦扬一捂胳膊,显然是中了枪。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刘孜飞半倚在坍塌的床上,手里的枪正冒着青烟。 这几分钟的混乱场面让所有人都暂时忽略了刘孜飞刚才的异动,看来他根本就没昏迷。 “这就是保护你的回报?”中枪的秦扬沙哑道。 “你不是秦扬。”刘孜飞的脸色很苍白,拿枪的手却坚若磐石,“苏彦如果看出真假,就没必要让秦扬让开。” 苏彦赞许地看了刘孜飞一眼,这个警察的确不一般。 “呵呵,那我就是死定了?”假秦扬笑了笑,似乎还很轻松。 这是废话,现在有三把枪指着他,秦扬和苏彦也站在了左右夹击的位置,真要逃,除非他能遁地隐形。 “转过身去,把手放在头上!”特警扬了扬枪,示意道。 嗒,嗒,地面上出几声轻响,有点像之前的动静,假秦扬咧嘴一笑,突地蹿上了窗台。 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整块地面忽然塌陷,一干人等全部掉了下去。 “何必连累别人陪葬呢?”窗台上的假秦扬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拧了一下,丢进地下的大洞。 接着一肘击碎窗户,翻了出去,跳上路口处的一辆救护车,扬长而去。 “能再快点不?”方展一个劲儿地挠头,他不会开车,临时抓了个警员载他去医院。 “最快了,这是警车,不是赛车。”那警员卯着劲儿踩油门。 方展急得抓耳挠腮,一眼瞅见边上的警报开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摁了下去。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两旁的车流识趣地避让开来。 “按规定不能随便拉警报……”警员嘀咕了道。 方展横了他一眼,没搭理,规定?人命关天你还跟我讲规定?这小子一准是个书呆子。 离医院不远了,方展能够清晰地看到病房大楼上的标记,可前面的车流拥堵了起来,警车被卡在了当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方展的眼前闪现出一片淡黄色的绒毛,这些绒毛像有生命一般,疯狂蔓延着,在黑暗中将一群人包围。 “什么东西?”方展晃晃脑袋,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了,但耳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语声,沙哑的嗓音、浑厚的嗓音、细嫩的女声……糟了! 方展根本来不及细想,打开车门噌地蹿了出去,脚下力,直冲武警医院。 “哎……”车里的警员刚想叫他,车上的步话机响了。 “对张局,我们在医院附近,车堵住了,他一个人跑去医院了。”警员汇报道。 “小马大李他们已经赶往现场,你跟着方展,注意保护刘队!”张正健命令道。 绒毛,还是淡黄色的绒毛,方展飞奔跑着,眼前不断闪现出这奇怪的景象。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死的。”方展心里想道。 不知为什么,苏彦、秦扬包括刘孜飞,这些人的生死在方展心中变得十分重要,似乎如果失去了他们,事态就会变得一不可收拾。 这是方展的预感,强烈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绒毛,淡黄色的绒毛,假秦扬丢下的是个瓶子,这些淡黄色绒毛便是从那里蔓延开来的。病房下是个地下室,大约五十个平方,只半分钟的时间,这里便全被这种绒毛侵蚀了,看上去就像长了一层厚厚的黄色霉菌,令人作呕。 最可怕的是,一名特警接触了之后,整个人身上立刻长满了绒毛,只没多久的功夫警服、防弹衣连带身上的皮肉都像被强酸腐蚀了一般,剩下的仅是一具枯黄的骨架。 其余人见势不妙,连忙站到病床上,说来也怪,那些绒毛到了床边竟然缓下了度,只是一点点地慢慢侵蚀,铮亮的不锈钢床架开始出现锈斑。 “是地毛!”秦扬的脸上也不仅有些变色,“我们碰上行家了。” “地毛属土,金泄土气。”苏彦拆下了两根金属床腿,丢给秦扬一根,“老秦,我们要撑到方展来,他手上的木冰可以对付地毛。” 两人一左一右,把刘孜飞和另一名特警夹在中间,挥动床腿拨开涌来的地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孜飞腿上的伤令他无法活动,只能看着。 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从诡异的杀手到眼前的恐怖景象,他脑中的常规逻辑被完全击碎了。方展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时,他还以为自己是被结仇的罪犯暗杀。方展交待他要暂时装死,以此诱出凶手。于是他便通知了张局,经过商议,推荐方展等人参与这个抓捕行动。 伪装昏迷是苏彦的主意,为的是在危急时刻赢得机会,可他们都没料到,对方的手段已经出了想象。 “人力是无法和自然抗衡的。”刘孜飞突然想起导师的一句话,也许他的死亡是既定的,根本无法逃脱。 救护车在警报声中飞驰着,司机裹在一身白色的制服中,压低的帽子和厚大的口罩完全遮住了面容,所露出的只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们也算是费劲心机了。”假秦扬包扎好手臂,冲司机道,“但我不明白,天卜犯了四神煞,自身都难保,为什么还会插手这件事。” “方展做事一向不徇常理,你想了也白想。”司机淡淡道,“不过,这次连鬼算的孙女也牵了进来,里面一定有文章。” “还有那个瞎子,九叔特别交代过,要当心这人。”假秦扬点了支烟。 啪,司机右手寒光一闪,假秦扬嘴上的烟顿时少了半截。 “别在我面前抽烟。”司机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除非你也想死。” 救护车转上一根岔道,直奔城郊南面而去。 “他们一定会后悔救那个警察的。” 绒毛不断地侵蚀,病床已经只剩下一半了,苏彦和秦扬手中的金属床腿也早已不成形状。 一旁的特警想了想,解下腰里的弹夹,飞地拆下弹头,将火药全部倒在撕开的床单上裹紧,丢进满是绒毛的的地方,端起枪就是一阵点射。 扑,一片火光燎起,淡黄色绒毛像受了惊吓,倏地隐了下去。 “你找死!”秦扬大怒,一拳打飞了特警手中的枪。 特警莫名被打,一肚子火,狠狠地瞪着秦扬,要不是情况紧急,估计就要上去和他干架了。 “绒毛不怕火!”刘孜飞突然叫道,原来火光闪过之后那些绒毛像加了肥料的野草似的,蔓延得更迅了,原本不足半寸的长度已疯长到了一尺,卷动着再次向病床袭来。 呼,头顶坍塌的大洞中突然跳下条人影,直扑地上的绒毛。 “方展,用木冰对付地毛!”苏彦眼尖,一眼看出那人影就是方展。 方展没出声,空中身子一弹,换了个头下脚上的姿势,伸直的手臂间带起一道晶莹的亮光。 噗,一阵冰寒刺骨的冷风刮起,紧接着弥漫起一股诡异的黄色烟尘,酸臭的气味呛得众人咳嗽不已。烟尘散尽,只见方展半蹲在地上,整支胳膊陷入了地下,浑身颤抖,肩头不住耸动,像是在大口喘息着。 哐!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门外冲进两个人影,直扑方展。 “方展有危险!”刘孜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手里的枪随即开火。 砰,砰,两个人影头部中枪,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 与此同时,方展的口中迸出一声无奈而惨烈的喊声: “不要开枪!” 第十七章 趁你生病要你命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幽蓝的烟雾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如果这会儿有人走进来,一定会被浓烈的烟味呛个半死。 屋里的三个男人对烟味似乎已经麻木了,继续闷头抽着烟,桌上那硕大的烟灰缸里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尖。 张正健一直在回忆,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属下,曾不止一次给他闯祸,也不止一次带队破获大案要案。而现在,自己必须作出一个抉择,一个决定刘孜飞今后命运的抉择。 呼了口烟,张正健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方展没有看刘孜飞,只是盯着手里的烟头。三次从死神手里救回刘孜飞,他从没怀疑过这么做是否正确,可现实却令他迷茫了,事态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判吧,有多重判多重。”刘孜飞梦呓般地打破了沉默,“这是我欠小马和大李的……” 判刑?张正健眉毛一扬,过失杀人应处以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当时事突然,如果是一般人,可以酌情轻判至三年。 可犯案的是刘孜飞,他所从事的职业恰恰要求他准确判断,如此一来,他至少要面对五年以上的刑期。 刑满后的刘孜飞会怎样?张正健不敢想。 “就算你现在死了,他们也活不过来。”方展依旧盯着手里的烟头。 “我还能怎么样?!”刘孜飞满眼血丝道,“当初你就不该救我!” 说着他抬起头,强忍了下眼眶中的泪水,摇动轮椅,径直冲出办公室。 “张局,我等着您的决定。”刘孜飞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比起破罐子破摔,他应该还有更好的选择。”方展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中却闪动着不安。 “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张正健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 “应该不用我建议什么。”方展盯着手中渐渐熄灭的烟头,“您早有打算了。” 张正健愕然,自从第一次见到方展起,就有种奇怪的压迫感,这个年轻人仿佛知道所有的秘密,而心中却隐藏着一个比所有秘密加起来都要大的秘密。 “我先走了。”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懒懒地站起身,“警服我明天会送来。” 目送着方展离开,张正健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问下去也只是以疑问解答疑问,与其在死循环里浪费时间,不如趁早把刘孜飞的事情安顿好。 他有预感,方展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市公安局门口,路上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一名年轻警察飞奔而出,度快的惊人,转眼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这种警察抓贼应该一流,不少人这么想。 方展不是警察,也不是去抓贼,他只是想不停地跑。很快,大脑因缺氧而几近空白,眼前的金星和耳畔的嗡嗡声似乎令他舒服了点。 刚才在张正健的办公室,眼前不断出现混乱的景象,耳旁隐约的声响扰得他心神不宁。自从用木冰克制住勾陈后,那些预知的景象和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甚至在做某些事时,他就已经预先看到了几分钟后即将生的情景片断。 在小马和大李冲进地下室时,方展预见到他俩会被刘孜飞误杀,可木冰出的寒气却让他无法及时示警,眼看着两人死在自己面前。 事情怎么会展到这个地步?难道我不该救刘孜飞吗?!拐进小路,方展靠在一边大口喘息着。 笑眼人,对!一定是他,那个不断找麻烦的家伙,这一切的变化一定是他造成的! 可他是什么角色呢?他的目标似乎只是刘孜飞,难道这个警察身上有着更大的秘密? “请问……”一个年轻的女孩打断了方展的思路,“您能帮我下忙吗?” 方展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上的警服,点了点头,这会儿他是“警察”。 “我的钱包掉下去了。”女孩脸红了下,指了指旁边,“我捞不上来……” 旁边是一排用作排水的涵沟,沟盖上留着宽大的长孔,女孩的钱包碰巧落进了沟里。 “嗯。”方展看了下位置,右手一提,轻松地翻开了沉重的沟盖,一个暗红色的女式钱包正躺在沟底的淤泥里。 “你的力气真大。”女孩赞叹了一句,有意无意地在他脸上瞟了眼。 方展苦笑了下,这是右臂里的勾陈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如果不是木冰克制着,天知道这只力大无比的手臂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涵沟有些深,方展索性趴下身子,伸手进去,滑了几下终于抓住了那个钱包。 嗡,钱包入手的一刹那,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断续的景象: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的,像是――虫?! 手腕上的木冰传出一阵冰冷,方展不由打了个冷战,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 不对劲!方展猛一回头,身后那女孩早已不知去向,渐黑的天色下,小路上空无一人。 钱包自己动了一下,包口啪地弹开,呼地涌出一大群红色小虫。这些小虫迅爬上方展的右手,很快便钻进了他的衣袖,所到之处像被烙铁烫着似的,剧痛无比。 “啊!”方展痛极大叫,赶紧脱下警服,一把撕开衬衣袖口。只见整条右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虫,手腕上的木冰更是被虫子完全覆盖了。 这下不只是痛了,连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方展赶紧用左手去抠那些虫子,可那一只只全都钻进了肉里,没抠几只胳膊就流血不止了。 方展是真急了,抡起胳膊就往地上砸,砸了几下却不起作用,一眼瞥见旁边的涵沟,疯了似的扑过去,一气掀了几块沟盖,直接钻了下去,把整条胳膊塞进了沟底的积水中。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遇到水,一只只都泄了气,不一会儿水面上漂起一片,钻进肉里的也不再动弹。 剧痛消失了,方展却没感觉到,他又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么多?” “还好没有全入肉,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嗯,好了,幸亏木冰没太大损伤。” “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用阴沟水解火毒,我真服了他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又触手可及,方展的脑海里泛出一阵空白,整个身体有如飘在云雾里,轻松却又沉重不堪。 意识又迷糊了一阵,胳膊上传来的刺痛让他忽地清醒了。 “哎,轻点……”方展一咧嘴,直接坐起身,差点撞在了苏彦的胸口。 “刚好点就一惊一乍的。”苏彦敏捷地一缩身,脸红了红,“给你上药呢,老实点。” 秦扬不动声色地在方展胳膊上涂抹着药膏,别看他眼睛看不见,那细致程度却一点都不比正常人差。 “你怎么会惹上炎蠹的?”苏彦递过一杯水,“一次还惹了那么多。” 方展接过水杯,一口喝干,现在的他就像刚从火炉里出来似的,干渴得要命。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炎蠹是什么,只是原原本本地把之前的事情向两人描述了一遍。 话说完,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苏彦和秦扬似乎担心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 “炎蠹、地毛、木冰,我都不记得是什么了。”方展试探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追杀刘孜飞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彦看了看方展,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时而睿智时而糊涂的天卜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炎蠹是一种传说中的虫……”秦扬似乎很理解方展的状况,缓声解释道。 木冰、地毛、炎蠹这三种奇怪的东西原本只属于传说故事,现代科学完全无法涉及的领域。木冰极寒,类似于植物,可以脱离土地,以空气中的水份滋养生长,最大的作用是克制某些土性的煞气;地毛极恶,有点像真菌,在空气中生长的度极快,可以分泌酸液腐蚀生物作为自己的养份,只有金属才能暂时阻止它们;而方展遇到的炎蠹,是一种昆虫,喜欢聚集在煞气集中的地方,无所不食,身上的毒液可以引起灼伤似的效果。 更关键的是,炎蠹正好是木冰的克星。 这些诡异生物的出现,使得事件中的迷雾越来越浓重了。 方展通过纹卜预知刘孜飞有难,在医院锁定杀手之后,由苏彦偷换了有毒的针剂,救了刘孜飞一命。他感觉到杀手绝不会就此放手,所以干脆设下圈套想瓮中捉鳖。 可在火化间,杀手早就识破了方展的计策,他的出现只是为了牵制方展,另一个同伙则在卫生间设计困住秦扬,自己伪装成他的样子刺杀刘孜飞。 假秦扬之前拳击地面的行为并不只是伪装掩饰,而是以拳劲震动预先埋下的引爆装置,将整个病房的地面炸塌,企图用地毛将所有人消灭干净。 “这些人的手法干净利落,计划周详,每一步都落在关键的时刻。”苏彦沉思道,“应该是卜术界的,但好像从没听说过这么一批人。” “用炎蠹破坏木冰,肯定是想让方展身上被压制的神煞作。”秦扬淡淡道,“能弄到地毛和炎蠹的人并不多,姓柳的就很喜欢玩虫,可她们不会用男人做杀手。” 方展心里一寒,秦扬的话让他回忆起之前的两个女杀手,留置室那次刺杀之后,就再也没遇见过这类事,而刚才他遇到的又是一个女孩子。 姓柳的和天卜有仇,这他是知道的,可追杀刘孜飞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笑眼人他们是另外一批吗? 方展的脑子彻底被弄糊涂了,而且这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出现,给他更多的提示。 该死,要你出现的时候,你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方展切齿。 嘟嘟,苏彦身上传来一阵铃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连忙接通。 “是的,嗯,好。”苏彦简单地应了两声,伸手把手机递给了方展。 “喂……”方展接过手机,随口应道。 “小兄弟,有点手忙脚乱了吧?”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是苏正。” 第十八章 大隐隐于红灯区 方展没见过鬼算,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却又显得如此熟络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即便只是在手机里对话。 “你用了纹卜?”苏正倒是直入主题,并没有急着和他叙旧。 “嗯,在三天前。”方展暗暗舒了口气,这种问答式的对话让他轻松了不少。 “最近你的四卜能力如何?”苏正继续问着,口气沉重了许多。 “推卦没反应,兆气看不见,就画过一次图。”方展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能提前知道点事情,不过我控制不了,脑子里闹哄哄的。” 方展说的是大实话,在鬼算这样的高手面前,他没必要装。 “天卜方展一向是四卜合一,现在居然四卜余一,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苏正微微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听老哥哥一句劝,把东西还给河东柳家吧。” 东西?河东柳家?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方展快摸不着北了。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拿了柳家的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干脆老实到底。 话一出口,方展有点后悔了,这等于把自己置于一个很被动的境地。如果苏正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就必须照办;如果苏正对他起疑心,好好算一算,说不定就撒手不管了。 因为方展心虚,他总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天卜。 手机那头沉默了,苏正大概在考虑什么,或者是在推算着什么,方展的心渐渐揪紧了。 一种奇怪的声响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有点像歌曲里的高音部,又有点像庙里和尚的念佛声。方展迷茫地看了看苏彦,耳朵下意识地贴近听筒。 “老爷子要使绝活了。”苏彦偷笑着对秦扬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秦扬侧着头,耳廓微微动了两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音渐渐由低到高,力度直透方展的耳膜,从低吟转为了高亢入云的长啸。方展听得浑身一震,却没有把手机拿开。这声音有些震耳,但没有恶感,整个脑袋七窍通明,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糟了……”苏彦的脸色变了变,身子一动,却被秦扬一把拉住了。 听筒中的声音陡然拔起,方展的耳朵有点受不了了。 手机也受不了了,直接冒了阵火花,坏了。 “我最喜欢的手机……”苏彦从方展手里接过手机,一脸不乐意,“爷爷真是的,用了十成的通明啸法。” “我给你再买个新的吧。”方展歉意地挠挠头。 这会儿的苏彦感觉就像个小妹妹,而方展倒像是个弄坏了玩具的大哥哥。 嘟嘟,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苏彦撇撇嘴,又掏出一部手机。 “爷爷,你刚才就该打这个手机。”苏彦索性用了免提,对着手机不满道。 “哦,老了老了。”苏正在手机里打起了哈哈,“反正方展会给你买新的,我就不用操心了。” 这老爷子够狠,没准一早就算到了,方展摇摇头,刚想搭话,脑子却嗡地一下炸了窝,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感觉和记忆蜂拥而至,痛得他双手抱头,一个劲的跳着。 “头痛了吧?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苏正在手机里大大咧咧地说着,“你身上的禁锢和神煞反噬暂时解除了,趁着清醒赶紧把事情解决,有事再联系我。” 嗒,电话挂了,屋子里满是方展头痛欲裂的低吼。 城市东面,繁华商业区,几座高楼形成了一处死角,从大楼间七拐八弯地走上十分钟,会现一条不长的小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两边都是临街铺面,挂着各色的灯箱招牌,透过移动式店门,桃红色的灯光洒满了小街。 小街的两侧看着很热闹,街上倒没什么人来往,偶尔会有几个男人闲逛似地走动,但很快就会被店门外那些艳丽的女子拉进店内。 这里便是人们常说的“红灯区”,这个城市内交通和道德的死角。 街边,三个人影隐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烟头闪动的红光映出方展那沉思的面容。 “你爱好挺广泛的嘛。”苏彦不屑地看着那些搔弄姿的女子,“这么隐蔽的地方,还熟门熟路的。” “我没这个爱好,怕脏。”方展瞥了苏彦一眼,吸了口烟,伸手指了指左边第四个店面。 这个店面不大,门口的女子却显然比其他店面要多,甚至不用拉客,进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生意不错,要不要去试试?”苏彦似乎对方展的回答不太满意,继续挖苦。 “进去的嫖客待的时间都很长。”秦扬扶了下墨镜,“比一般的长。” 苏彦有些怀疑地看了会儿,脸色沉了下来。 “看出来怎么回事了吧?”方展丢掉手中的烟头,“他们根本不是嫖客。” 要不说破,一般人也许很难看出,可苏彦不是一般人,她只是过于厌恶这种场所了,现在仔细看去,倒是有些不寻常。 从面上看,进这家店的男人几乎每个都要耗上半个多小时,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不安与困惑,而出来时则是一身轻松的样子。苏彦点点头,他们的确不像嫖客,怎么说呢,身上少了嫖客特有的色劲,有几个甚至都没正眼看过那些女的。 除了这些,苏彦还看到了一些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兆气。 这些人的身上全笼罩着一层气雾,色泽各异,深浅不一,但基本没什么好的。从店里出来之后,这些兆气倒是弱了很多,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至于哪里有问题,苏彦一时看不出来。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方展点起一支烟,耸着肩晃了过去,秦扬也佝偻着身子跟上。 “这对难兄难弟还真能装。”苏彦盯着这俩人的背影,“看上去比嫖客还嫖客。” 想着紧跟两步,追上了他们,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展要她女扮男装了。 一看有生意上门,那些门口的女子都挺殷勤,拖手搭肩嘘寒问暖的把三人送进了店门。不过,只是送进店门,却没有一个跟着进去的。 “三位?”店里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得一般,“来过没?” “没来过,听朋友介绍的。”方展倒也随便,一屁股坐下,“什么价?” 苏彦挨着方展坐下,偷眼打量了下店里,三十来个平方,两张理椅,一个饮水机,除了他俩坐着的沙,再没多的物件了。 “那要看什么服务了。”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按项收费。” “全套。”方展咧着嘴道,苏彦暗地皱眉,这家伙一套套的还真熟。 “这服务没有。”女人似乎不太欣赏方展的回答,“三位先生找别家吧。” 逐客令一下,门口突然进来两个大汉,气势逼人地往那里一站,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搭秦扬的肩膀。 砰,秦扬连头都没抬,直接一拳招呼上去,那大汉跟神舟六号似的飞了起来。另一个还没回过神来,紧跟着也被拳头击中,两人在半空中撞作一团,直接瘫在了墙角。 “玩硬的可不好。”方展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吞云吐雾,“我们哥仨都是文明人。” 女人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南墙后面响起几下敲击声。 “小娴,让他们进来。”一个男中音传了出来。 女人点点头,冲方展他们摆摆手,径直走向壁橱。 打开壁橱门,女人抽去中间的横板,伸手一推,壁橱的内侧出现一道门,三人跟着她走了进去。 走过一小段走廊,转个弯,一个宽大的房间出现在眼前,房间的布局很简单,一个沙,一张八仙桌,四个凳子。 沙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样貌普通,半秃的脑袋上冒着油光,身上穿着一套考究的中装,叼着烟斗正闭目养神。 “三位是来问事的。”那男人没睁眼,“问的不是小事。” 方展没吭声,脸上一个劲地笑,苏彦没弄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出门前方展只和秦扬嘀咕了几句,却没和苏彦说明来意。 “凶吉祸福凭口断,我们测个‘黑’字。”秦扬单刀直入道。 “测字?也好,省时省力。”那男人还是不睁眼,信口道,“黑为水,又十二划,为阴木,水生木,双阴叠生煞气,为女子之灾,谨防女人寻仇。” 女人寻仇?苏彦偷笑了一下,方展可不是正犯女人吗?这秃头还挺准。 “这倒是,最近犯女人。”方展眯着眼道,“有对策没?” 男人不说话,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捻动了几下。秦扬也识趣,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塞了过去。 “仔细听好,我只说一遍。”男人摇头晃脑道,“阴木柳丛生,百摇虫豸争。是一群女人,姓柳,会用虫子害你……” 话说到这儿,男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惊恐地盯着方展。 “若要是非过,旧物还故人,对吧?”方展懒懒地看着那男人,“看来你的铁口直断差了些火候,最多骗骗钱,还要靠别人的‘量’来维持。” “你……你是……”那男人像见了鬼一样,“不会,你不会是他……” “大隐隐于市,可不是隐于红灯区。”方展的笑容有些糁人,“包无事,你今天有事了。” 第十九章 过冬还需早备粮 包无事,六十三岁,离异,无儿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六年前,他只是个开**廊的鸡头,除了必要的一些打理工作,大多时间都无所事事。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老城厢,逛逛那些卦摊。 也就是那么一天,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他之后生活的人。那人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包无事过去现在的种种便被他一一道破。 我遇上了高人,这是包无事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既然得遇高人,那么第二个反应理所应当地就是求学求教了。 “卜术和钞票,你喜欢哪一样?”那人是这么问的。 “不好说,两样我都喜欢。”包无事舔舔嘴唇道,“怎么?你有法子?” “钞票好赚,卜术难学。”那人笑了笑:“不过,我的确有法子。” 包无事顿时两眼贼亮,预知未来,赚钱享福,对他来说,世上没有比这更过瘾的了。 不过,接下来生了什么,包无事完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那时起,自己可以空口白牙地信口说出一些话,而这些话在很多事情上都得到了验证。后来,他又知道,这种能力叫“铁口直断”,是一种卜术。 其实是不是卜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多多少少能预知些未来,也藉此赚到些钱。 “要想长久下去,你就必须低调。”那人临走前告诫道,“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没人和钱过不去,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包无事满口答应着,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中。 起先三年倒也顺风顺水,凭着一手铁口直断,包无事甚至还和卜术界搭上了线。可余下的三年间,他却现自己这种能力渐渐衰退了。 后来经人指点,他现每个来他这里求卜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只要他闭着眼睛冥想一下,那些气息就会随着呼吸进入他的体内。久而久之,他明白了这样可以减缓能力的衰退,并进行补充。 虽然这法子并不怎么光明正大,虽然这法子有可能会对那些人造成不利。 至少包无事没事。 可现在,包无事觉得自己真的有事了。 “你是天卜……”包无事哆嗦着,手里的烟斗滚在了地上。 方展乐了:“包大师,你真神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天卜。” “卜术界除了天卜之外,还有谁够资格被柳家女人追杀?”包无事的脸开始抽搐,“你给了我能力,今天是来拿回的!” 苏彦有点莫名,包无事为什么那么确定方展的身份?只是靠他的铁口直断吗? “哦?这个……”方展挠了挠头,“提议不错,我可以考虑。” 屋里的气氛诡异了起来,包无事胆战心惊地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方展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秦扬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沙跟前;苏彦则奇怪地盯着包无事的身上。 “三年无事三年误,徒为他人作嫁衣,解铃还须系铃者,一朝黄泉两不知。”包无事嘴里念叨着,扑嗵一下跪在了方展面前,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磕头如捣蒜。 “别磕了,他不会杀你。”苏彦看不下去了,“不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作为兆卜者,苏彦很容易看出包无事的身上笼罩着的兆气并不凶险,可就在她开口劝解的时候,那些兆气却迅地浓重起来,像一团浓雾一般裹住了包无事的身体。 方展没说话,秦扬却动了,动的很快,左手一拳将包无事打得飞起空中,右手飘逸如飞地在他身上点了数下。 呼,包无事身上的兆气猛地震开,现出大片深灰色,苏彦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那是兆气中最糟糕的颜色--晦霉兆气。 “连你的铁口直断都预示了自己的下场,我要再不动手就实在对不起你了。”方展笑着抬起右手,稳稳地接住了自空中落下的包无事。 倏地,一股淡蓝色的光雾从包无事的七窍里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钻进方展的右臂。随着光雾的不断流失,包无事的面容渐渐衰老起来,原本油光锃亮的脑门也干瘪了下去,一片深褐色的老人斑浮现出来。 扑,干瘪的包无事像个破口袋似地被甩在了沙上,只有哼哼的份儿了。 “你攒的‘量’还真不少,多谢了。”方展抖了抖右臂,脸上一阵惬意。 苏彦完全被他的举动惊呆了,自从方展受过了苏正的通明啸法之后,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的,苏彦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爷爷用错了方法。 “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我免费给你普及一个知识。”方展俯身对包无事说道,“你用的‘汲量换卜’会让那些人失去对事物最根本的直觉和判断,所以是禁术。” 说到这儿,方展有意无意地瞟了苏彦一眼。 “汲量……换卜……那人没说……”包无事喘息着,已经说不全话了,但他的眼神中满是不甘。 “所以你还活着。”秦扬反手一指点在了包无事的额上,后者立即昏了过去。 方展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苏彦和秦扬随即跟上,屋子里只剩下昏迷的包无事。 灯光一闪,屋角黑暗处诡异地浮出一个人影,敏捷闪到沙前,伸手搭了下包无事的脉门。 “名字好不等于命就好,好方法也要看是谁用。”那人影摇了摇头,“包无事,你没事了。” 咯,屋里传出一声轻响,那动静就像是折断了一支铅笔。 这时候,方展他们已经走出了小街,出门时,秦扬顺手点倒了店里的那个女人,据他说,那女人醒来时不会记得什么。 苏彦一直没说话,从包无事的话语来看,他现在的能力应该是得益于方展,可“汲量换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透的。单凭这一点,方展刚才的做法就很有问题。 难道包无事只是方展当年留下的一颗棋子?也许他早知道包无事会这么做,却不加制止,目的就是为了用包无事身上积存的“量”来化解勾陈煞气? “包无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了。”方展似乎看出了苏彦的疑虑,“我只记得他,知道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苏彦无语,这家伙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更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除暴安良的地位上。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可谁能保证这一切不是方展事先就安排好的呢? “除了包无事,压制勾陈煞气,你倒是两不误。”苏彦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方展笑笑,刚想回嘴,眉头却突然一紧:“不对劲!” “包无事出事了。”秦扬侧了侧头,俯身将手掌按在了地上,“有人报警,警察正赶过来。” 这话一出口,苏彦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向小街望去,那家店的上方赫然腾起一道血红色的气雾,她终于明白刚才包无事身上的晦霉兆气意味的不仅仅是方展的出现。 “走!”方展一摆手,却见苏彦呆在那里,不由一拉她的手,往边上的小巷里钻去。 紧跑了几步,苏彦反应了过来,用力甩开手,两眼直瞪着方展。 “就这么走了?包无事是可恶,可罪不至死!”苏彦怒不可遏,“我不管你到底记不记得,但他身上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你一手策划好的。” 劈头盖脸的一阵质问倒真把方展问住了,现在的他已完全不像刚才那么谈笑自如,相反的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记得那么多。”方展苦着脸道,“走一步算一步,我不干坏事就行。” “你还理多……”苏彦不依不饶着,眼前却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老秦,你这是干嘛?”方展连忙接住昏倒的苏彦,冲秦扬叫道。 “一样要解释,不如回去,好过撞上警察。”秦扬弹了弹右手的食指,方才正是他点倒了苏彦。 也是,包无事一死,方展他们必定是第一疑凶,要真撞上,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的清的。 更何况,有些事根本没法说…… 半小时后,小街“安静”地热闹了起来。之所以说安静,是因为在警车到来之前,所有店齐刷刷地关上了店门,少了桃红色灯光的照耀,整条小街显得格外地萧条。 不过,只要有红蓝相间的警灯,小街很快又热闹了起来。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跟着起哄的,原因很简单:这条街抓人不是第一次,可死人倒是头一回。 刑警盘问了店里那个女人,可她除了摇头之外根本说不上什么,据说是被人打晕了。 至于门口那些站街的女子,早在警车赶到之前就作鸟兽散了,根本无处盘问去。 基础鉴定完毕之后,包无事被包进一个硕大的塑料袋里,运走了。 “用双指捏断颈骨,好特别的手法,这次别又来什么麻烦才好。”法医邓思雨扶着眼睛,一脸茫然。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之前那具离奇融化的女尸,上次光验尸报告就让他差点脑死亡。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案件远比那次更棘手。 “邓思雨,杨队找你。”一旁的刑警提醒道,“他好像在火头上。” 邓思雨苦笑了下,连忙走向警车。 警车边依着个身材高大的警官,苍白的脸上衬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尖不住抽*动着。 这人叫杨择,刘孜飞因误杀警员落狱之后,他便被调来担任刑警队队长一职。 “杨队。”邓思雨连忙打招呼,“您找我?” “到达现场半小时,你现在才来汇报。”杨择看了看手上精致的腕表,“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工作的,跟着我,就必须守时!” “对不起,杨队……”邓思雨知道这位新来的队长在立威,“死者是被人以双指捏断颈骨而死亡的,死亡时间大约一小时左右。” “用双指捏断颈骨?你武侠小说看多了是不是?!”杨择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刘孜飞是怎么带你们这帮蠢货的!” 邓思雨没敢响,听说这杨择和刘孜飞在警校时都是高材生,两人也是天生的对头。这次接替刘孜飞的职位,他多少有些不满,眼下把气都撒在了刘孜飞的老部下身上。 “杨队,现场有现!”一个刑警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证物袋,“在死者房间的沙下现的。” 借着灯关,邓思雨依稀看到证物袋里放着一张淡色的卡片,上面好像还印着国徽,那是――身份证? “这人很眼熟。”杨择端详着身份证,清晰地读出了一个名字,“方展。” 第二十章 受伤豹子远行的狼 方展有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睡觉不脱外衣、抽烟乱丢烟头、看着电脑吃饭…… 再比如他出门总不带身份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过,方展也有很多好的方面,其中一点就是他对年纪大的人,总是很尊重。 尤其是现在,他正毕恭毕敬地和鬼算苏正通着电话。 当然,除了尊重外,他还很心虚,毕竟苏彦还躺在沙上昏迷不醒。 这一路苏彦是被架着回来的,他俩没敢叫车,还好苏彦不太重,可就这样也把两人累得不轻。 进门刚把苏彦放下,方展的手机就响了,顺手接起居然是苏正打来的。 “苏彦没事吧?”苏正第一句话就差点把方展给噎死。 “没事……当时太紧急,老秦怕她被牵连进去,就弄晕了她。”方展没敢撒谎,却下意识地替秦扬开脱着。 “呵呵,我这个孙女太顽劣。”苏正反而笑了,“让她得点教训也好。” 苏彦被秦扬出手点晕,苏正非但没有火,倒像是很赞许他们的做法,这让方展有些捉摸不透。 其实比起这个,方展心里还有个更大的疑问,或者说是一种好奇,而疑问和好奇的对象就是鬼算苏正。 因此,在通话的同时,他随意地集中了下精神,想通过某个卜术了解下苏正,但很快就现行不通。方展有点不甘心,继续努力,但即便他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却依旧对这个鬼算一无所知。 方展愕然了,自四卜能力生作用的第一天起,只要他愿意,卜算任何事件都是不成问题的。虽然他还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天卜,可至少身上具备了乎寻常的能力。 讽刺的是,在鬼算苏正面前,这些看似强大的能力根本毫无作用。 “小兄弟,现在你要操心的不是我。”手机里苏正的声音略带调侃,“不说河东柳家和神秘杀手,单单那些警察就够你累的。” 警察?一提到这,刚刚还在沮丧的方展突然笑了,此刻他的左耳边正清晰地传来警用电台的通话声,而内容则是与他相关的。 “你需要更多的‘量’来化解煞气,我知道你早就有了‘备粮’,可别滥杀无辜。”右耳听筒中,苏正继续娓娓道来,“别说老哥哥我没提醒你,被人类怨恨所污染的‘量’,只会让你死的更惨。” “嗯,我知道,‘酒色财气’那四个家伙都是败类。”方展一心两用地说道。 “哈哈,但是你不要忘了,这些败类会有今天多少也和你有关。”苏正大笑着,语声有些犀利。 “授人以渔,奈何甘为水贼,卜术界也有鱼龙混杂。”方展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我提供刀,至于杀人还是切肉,那是他们的自由。” “你有你的想法,我不干涉。”苏正像是被这话卡住了,停了半天才缓缓叹了口气:“‘大衍论卜’就要开始了,我只想提醒你网开一面。” “明白。”方展爽快地回答道。 苏正又叹了口气,无声地挂断了电话。 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汽车动机声,秦扬站在窗边,伸手摸了摸墙壁,脸色一沉。 “来得真快。”方展懒散地笑了笑,“你带苏彦先走,我留着。” “别玩的太过火。”秦扬抱起苏彦,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这个警察不像刘孜飞。” 冲着秦扬的背影挥挥手,方展放松地坐下,把身子埋进了松软的沙中。 “车从震位来,往兑位去,正好是‘十应之说’中的‘方应’,得卦雷泽归妹。”方展自语着,“兑金震木,金克木,用克体,看样子我是够凶险的。” 既然凶险,就该赶紧逃,可方展非但没有动,还点起一支烟,悠哉游哉地吞云吐雾起来。 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呜哇……响亮的警笛声划破了夜间的沉寂,听声音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警车。 “其声雄以明,是为徵。徵为火,火克金,果然是转吉之相。”方展喷了口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他们也懂五行纳音,估计就不会拉警报了。” 哐!就在方展手中的烟将要燃尽的时候,门被踹开了,几名刑警冲了进来,手上端着枪,一付如临大敌的架势。 “站起来!双手放在脑后!”为一名高大的刑警喝道,这人正是新任队长杨择。 “我能不能先把烟掐了?”方展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烟头,伸手就想去拿烟灰缸。 杨择细眼一眯,左脚前跨,右脚随即横踢,正扫中方展的手臂,烟灰缸和烟头顿时飞起。方展身子一歪,没有倒下,杨择紧接着一个旋身,左腿高抬劈下正中方展左肩。 这下方展被踢趴在了地上,杨择顺势踩住他的后背,掏出手铐,反拧着胳膊将他铐了起来。这时,飞在半空的烟灰缸和烟头才刚刚落下,烟灰洒了他俩一身。 “别玩花样。”杨择一把拽起方展,轻蔑地说道,“不管你曾经是谁,现在你是嫌犯。” “我不玩花样。”方展痛得歪了歪嘴,脸上却依旧懒散地笑着,“现在你是队长。” 警局的审讯室,灯光亮得有些刺眼,光晕中衬出杨择那高大阴暗的身影。 方展眯缝着眼睛,尽力适应这种光亮,一言不地看着杨择。 “昨晚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杨择威严地问道。 “在家。”方展懒懒地回答道,“翻杂志,抽烟。” “那就是没有人证了。”杨择轻蔑地笑了,“你的身份证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身份证?上星期就弄丢了。”方展作恍然状,“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明天就去挂失。” 啪,杨择沉不住气了,揪住方展的衣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少跟我玩这套!别以为刘孜飞和张局看重你,你就可以无所顾忌。”杨择的细眼中闪动着光芒,“现在你犯上了人命,谁都别想把你捞出去。” 方展看了看胸前那只有力的手,脸上依旧懒散地笑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分明是一种蔑视和挑衅,杨择的脸扭曲了起来。 “杨队……”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刑警冲了进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愣了愣。 “没人告诉你来前要敲门的吗?”杨择白了那刑警一眼,把方展摔回椅子。 “对不起,杨队。”刑警低头装作没看见,“张局找您。” “知道了。”杨择摆了摆手,那刑警连忙转身离开,随手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俯下身,杨择盯着方展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子,我吃定你了。” 一个小时后,方展走出了警局,杨择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拐角,挥手叫过两名刑警,嘱咐了几句。 虽然在凶案现场现了方展的身份证,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方展和这起凶杀案有关。加上张正健婉转的施压,杨择不得不放了方展。 在路上走了几个弯,方展并没有急着赶回住处,而是悠闲地四处闲逛,还进市买了点食品。不必回头,他完全可以感应到身后总有两个身影紧紧地跟着。 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点方展和杨择心里都很清楚。 又走了两步,方展突然转身,径直向着跟踪他的两名便衣刑警走去。 “天冷干燥,你俩也够辛苦的。”方展善意地笑着,递过两罐带着余温的橙汁饮料。 两名便衣一脸愕然,一时间有些尴尬。方展索性把橙汁塞进其中一人的手里,又放上了一包烟。 “我现在失业,早上十点起床,晚上十点上床。”方展点上烟,深吸一口,“三天去一趟市,其余时间都在家里窝着上网。” 这算什么?解释自己的作息习惯?两名便衣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我喜欢警民合作。”方展冲他俩点点头,“大家都不容易。” 说着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他这么说,两名便衣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赶回警局向杨择汇报。 方展一路吸着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的右臂很痛,也许是骨裂了。不过从早上起,这痛疼一直在减轻,看来附着勾陈的右臂不只是力大这个优点而已。 他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随手拨通了秦扬的手机。 “老秦,晚上继续做事,带上小丫头。” 两名便衣回到警局,说明情况后,直接被杨择训了一顿,沮丧地走了出去。杨择皱着眉,翻看了一下方展的卷宗,随手点开了电脑上的监听记录,方展刚才的通话录音响了起来。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方展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杨择的细眼再次眯了起来,“晓羽,三天之内,我一定能把他办了。” 此刻,局长办公室内,张正健也在翻看卷宗,那是刘孜飞的卷宗。 卷宗内夹着一份刚刚提交上来的报告,署名单位是市立监狱。 面对这份报告,张正健深感头痛,出任局长至今,他还从未碰上过这样棘手的情况。 昨晚十点,两名市局刑警将在押的刘孜飞带出了市立监狱,随即下落不明。市立监狱经过调查核实,现这两名刑警是冒充的,因此怀疑刘孜飞越狱潜逃。 以张正健对刘孜飞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越狱潜逃的,张正健担心的是,带走刘孜飞的人很可能会对其不利。 然而一切的担心都只是徒劳的,因为就现有掌握的线索来看,要追查刘孜飞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实,让张正健操心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展。 虽然他对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可方展却一再卷入迷离的案件中,这着实麻烦。张正健让杨择释放方展并不是想徇私,他办案讲求的是证据,如果证据不足,与其扣押着方展,倒不如放了。 只有放虎归山才能令其露出本性。 想到这,张正健拿起了电话:“喂,鉴证科吗?我是张正健,让梁思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城市北面,一百公里的树林里,一辆厢式货车静静地停在黑暗中。 车厢内,刘孜飞席地而坐,脸色阴冷僵硬,有如死人一般。他的身边立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巧妙地封锁了任何一条可供逃离的路线。 “我再问一次。”其中一人缓缓道,“你真的决定了?” 刘孜飞没有抬头,声音坚定地回道:“是的。” “好!”那人的眼中满是笑意,两手在腰间一抹,拽出数根钢针,挥手扎向刘孜飞。 一声狂吼从车厢中传出,在空旷的夜空中渐渐飘散…… 乾一篇家种梅花【完】 第一章 酒色成对好做事 昏迷不醒有个好处,那就是无论身边生什么事情都跟自己无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至少是暂时和自己无关。 可要是醒了过来,一切又都陈于眼前,并且还要面对一堆已经生过的事情。 这么着倒不如继续昏迷比较好。 从醒来那一刻起,苏彦的嘴就没停过,先是臭骂秦扬了一顿,接着又念叨着要找方展算账。秦扬拿她没辙,只能低着脑袋装聋作哑。 如此一来,苏彦还没消掉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索性拿起手机拨通了方展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听筒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答录语音。 “放着几万块在身边,也不知道给手机充值!”苏彦小脸刷白,气哼哼地挂了电话。 正说着,门开了,方展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边还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饿了吧,我买了吃的。”方展倒转袋子,把食品摊了一桌子。 秦扬倒也不客气,准确地抓起几样食品,大口吃了起来,看那样子的确是饿了。 “就算你是天卜,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苏彦恶狠狠地看着方展,“你到底在包无事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话一出口,正在吃东西的秦扬也停了下来,侧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你都这么问了,我想有必要先澄清两件事。”方展挠挠头,“第一,我只是汲取了包无事身上的‘量’,并没动其他手脚;第二,包无事出事的时候,房间里肯定还有一个人。” “嗯,我也有相同的感觉。”没等苏彦开口,秦扬接上了话头,“但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我以为是干扰。” 苏彦不信地看着他俩,咬了一下嘴唇,随手从一旁拿过张白纸放在了桌上,又取出一只银色的笔来。 方展见了会心一笑,没有说什么,倚在沙背上,点了支烟,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只见苏彦双手掌心向内,八指相扣,那支笔被夹在她手指之间,两只大拇指分左右压在笔的尾部。 “嗯?”秦扬冒了个鼻音,露出一丝诧异,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苏彦的方向继续听着。 嗒,笔头垂直地按在在了纸上,苏彦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一付老僧入定的架势,双手轻飘飘地悬在那里。 喳,苏彦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笔尖在白纸上顿时画出一道墨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喳喳,渐渐地,笔尖划动的度快了起来,一条条看似随意的墨迹纵横交错地浮现在了纸上。 方展继续吸着烟,懒懒地看着苏彦的动作,那样子像是正在看一个顽皮的孩子涂鸦。只不过,他的双眼总是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苏彦的胸前。 当然,他可不是对苏彦那高耸的胸部有所兴趣,此时从他的视野中看去,苏彦的胸前正隐隐聚集着一团淡蓝色的光流,这团光流不住向她双臂涌动,每牵动一下,苏彦便画下一道墨迹。 纹卜,四卜中最为神秘的一种,民间一直流传的扶乩(又称扶箕或扶鸾)便是这种神秘卜术的衍生。施展纹卜必须通过聚集高强度的“量”,以“量”的感应推动绘制图案,从而得到占卜结果。 这对施卜者的能力要求较高,一般的占卜者是无法聚集如此之多的“量”的,所以民间扶乩时,通常都需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施卜者进行操控。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苏彦运用卜术的经验并不丰富,可这个小丫头在卜术的造诣上已经是相当深厚了。 虽然和方展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这情况,方展和秦扬是很明白的,而且他们还明白,苏彦接下来…… 喳嗤喳……苏彦手臂划动的频率混乱了起来,笔尖开始划破纸张,原本初具形态的图案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可苏彦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相反地加大了力度,胸前那团淡蓝色光流不住跳动,似乎就要爆裂开来。 呼,秦扬动了,左拳击开了桌子,右手一指点在苏彦的左臂上。 啪,方展也动了,右拳自下而上击中笔尖,左手一把捏在了苏彦的右肩上。 嗖,那支银色的笔飞上了半空,陡然一震,凭空断成数截,散落了一地。 “怎么……太奇怪了!”苏彦像从真空中出来一般,大口呼吸着,“我聚集的‘量’……居然会反击我!” “别奇怪,你不是第一个被‘量’反击的人。”方展把苏彦扶到沙上坐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食指弯曲得有些诡异。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天的事情。”方展盯着自己的食指道,“一时兴起,就用了‘纹卜索骥’,结果成了这样。” 鬼算苏正精研卜术,亦通医理,苏彦跟着爷爷多少也学了点,她不难看出,方展的食指是受到某种力量影响而骨折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以方展的能力尚且如此,难怪自己刚才会这么狼狈。 “‘纹卜索骥’都不能调查的事情,应该是高手做的。”秦扬低沉地说道。 “屏蔽了自身‘量’的传播,造成一个盲点。”方展轻轻揉动着食指,“一旦用高深的卜术去探查,施卜者只会被自己聚集的‘量’反击,而得不到任何线索。” 嗒,方展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食指恢复了原状,他知道,很快这根手指就会完好如初。 现在他开始有些喜欢手臂上附着的勾陈了。 出现这么一个不知敌友的神秘高手,多少总会令人有些不安,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苏彦没有像平常似地再追问些什么,秦扬则一声不吭地继续吃东西。 “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方展没心没肺地笑道,“我还从来没觉得这么饿过。” 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提醒了苏彦的肚子,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传了出来。 苏彦脸红了红,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食物就往嘴里塞。 “对了,你刚才说做什么事?”吃着吃着,苏彦突然想起方展刚才的话来。 “刚才的反击消耗了太多的‘量’。”方展扬了扬右手,“它也饿了,所以要给它找吃的。” 方展右手上的钩子标记凸起了许多,苏彦明白了,方展所谓的“做事”是指从某人身上汲取“量”。其实她没全明白,方展这样做是一石二鸟,既可抑制勾陈,也可引出那个神秘的高手。 这次不知道倒霉的又是谁了…… 楼下东西两侧的小巷里各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车里面坐着的都是些身形骠悍的男子。 这些人正是杨择安排监视方展的刑警。 从截获方展与秦扬对话的那一刻起,杨择迅地安排布控。通过对比现场地形图,他在离开住宅楼的必经之路上安插了哨位,从东西两侧的哨位看去,方展的窗口以及住宅楼的通道是一目了然。 要想从这些经验丰富的刑警眼皮底下溜走,除非方展能变成只耗子。方展当然不会变成耗子,就算能变,这么大个儿的耗子反而引人注目。 刑警们瞪圆眼睛盯了半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正在人困马乏的时候,却看到方展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嘴里吹着口哨,那调子居然是老影片中的“鬼子进村进行曲”。 几个刑警的鼻子都气歪了,这小子不是摆明了挑衅嘛?大半夜的进村扫荡谁?我们? 他们气得半死,方展倒是乐呵呵的,一路走到面包车前,抬手打了个招呼。 “弟兄们忙着呐?”方展一边笑着,一边往车里烟,“辛苦,辛苦,抽口提提神。” 他这么一说倒让刑警们有些纳闷,没见过监控对象跑来慰问警员的,这唱的是哪出啊? 两头完烟,方展趴在东边车子的窗口嬉皮笑脸道:“我刚睡醒,肚子有点饿了,下来给打个申请,能不能让我去吃点宵夜?” 刑警们互相看了一眼,没规定说被监控的对象就不能吃宵夜,随即点点头,示意方展别走远了。 “这个……你们监视了大半夜,估计也饿了。”方展继续笑,嘴角咧到了耳根,“要不这样,我请你们吃宵夜,一来方便你们的工作,二来我也可以慢慢吃。” 这是实话,天气初暖乍寒,夜里执勤的确又冷又饿,既然可以一边吃一边监视,这个顺水人情倒也乐得做了,再说方展在那么多人面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几个刑警跟着方展走进了街边一个通宵的小吃店,方展一气点了一堆菜,又让弄了个火锅,一群人也不客气,抡起筷子大吃了起来。 也就在他们动筷子的那个时节,两条黑影从住宅楼闪了出来,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城南有条东西走向的大街,顺着街面往东走,差不多快到街尾的地方有着一排灯红酒绿的去处。城市里的人们管这儿叫“酒吧区”,顾名思义这儿多的是酒廊酒吧。 也有特别的,那就是街面最靠里的一间,既不是酒吧也不是酒廊,而是一家酒馆。 从门面装潢到内部格局,这儿全是仿古的设计,要是哪位喝高了再来这儿,没准会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 桌子是八仙桌,凳子是长条凳,酒具是仿的青花瓷,就连酒水也是坛装的地方佳酿。 这是标准旧时酒馆的模样,门口那块老旧的木板上更是刻着四个大字“一家酒馆”。 平日里来这儿的客人不少,都是来凑凑热闹,品品风情的,但多数人坐不久。 也是,喝酒泡妞得上酒吧,谁会去酒馆呢。 酒馆的老板是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大家都叫他“管掌柜”。这管掌柜从来不掺和生意上的事,总是一人坐在高大的柜台后面,大口小口地喝酒,倒也没人见他喝醉过。 除了喝酒,他也和客人打交道,经常有人会走到柜台后头,嘀咕上两句,然后管掌柜就摇摇晃晃地把人给带去后院了。 至于他们去后院干什么了,没人知道。 正如没人知道管掌柜的大名叫管一家,没人知道他是个占卜者。 这会儿,管掌柜正躺在柜台后的软椅上咪着陈年竹叶青,嘴里品得是吱吱作响。 正来劲的功夫,鼻子里闻到一股香气,还挺好闻。管一家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不错,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小姐,有事吗?”管一家年纪虽大,贼心却不减,一边说着一边就凑到了女孩跟前。 “有事,大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突然冒了出来,正好挡在女孩面前。 管一家有点扫兴,坐回软椅继续咪他的竹叶青。 “管掌柜,我们是真的有大事。”女孩在那男人身后笑道,“麻烦您帮忙看看行吗?” 那男人掏出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抖了抖,丢给管一家。 管一家捏了捏厚度,脸色好看了不少,冲两人招招手,转身打开柜台后的一扇小门。 门里是间书房,案几柜橱凳椅一应俱全,刚要给两人让坐,管一家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要不要让你握下我的手?”女孩咯咯笑着,把手伸了过去。 “还有我的。”那男人也伸出了左手。 管一家的额角冒起了汗珠,他替人占卜的方式是需要握住对方的手,一方面从对方身上感应“量”的变化,以预测其所问事情的结果;另一方面,他也可借机从对方身上窃取一部分量。 因为,他和包无事的遭遇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用的是“摸骨问事”,比起包无事的“铁口直断”来,道行低了那么点,只能靠肢体接触来窃取“量”。 可这两人身上的“量”远远高于正常人数十倍,甚至不用接触两人的肢体,他就能感觉得到。 “你们想我做什么?”管一家眨了眨惺忪的醉眼,声音有点颤,这对男女来者不善,自己要有麻烦了。 女孩顽皮地歪了歪脑袋:“我们刚到这个城市,四处还不熟悉,想请管掌柜带我们出去走走。” “哦,哦,好,我准备准备……”管一家垂头嘀咕着,“你们要看看这个吗?”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虹膜变得血红,屋内的灯光竟也闪起了红光。 “你也配做神卜者?”屋内响起淡淡的语声。 第二章 玩和被玩的感觉 午后温暖的阳光令人疏懒,公园的草地上,一个小女孩正拿着片树叶和太阳捉迷藏。玩了会儿,小女孩渐渐对太阳没了兴趣,跑到一个老者面前,轻轻地摇着他的胳膊。 “爷爷,你在干嘛?”小女孩歪着脑袋问道。 “呵呵,爷爷在占卜。”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彦彦乖,先自己玩一会儿。” “为什么要占卜呢?”小女孩吃着胖胖的手指,并没有走开。 “为什么……”老者愣了下,继而叹道,“因为大家都想趋吉避凶。” “爷爷,什么是趋吉避凶啊?”小女孩来了兴致,一屁股坐下来,眼巴巴地望着老者。 “趋吉避凶就是想遇到好的事情,躲开坏的事情。”老者搂过女孩,“就像彦彦喜欢吃糖,不喜欢吃药一样啊。” “大家都不生病,医生不就没事做了嘛?”小女孩吃着手指摇头道。 “呵呵,如果大家不占卜,那爷爷也没事做了哦。”老者笑着抱起小女孩。 “不怕不怕,爷爷可以陪彦彦玩啊。”小女孩摸着老者脸上的胡茬,连连安慰道。 “哈哈!”老者放声大笑,迎着阳光将小女孩高高举起。 苏彦一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祖孙俩,眼眶有些湿润。这一幕她很熟悉,那是她五岁时和爷爷在公园的对话,现在从旁观的角度看去倍感温馨。 既然感动,眼泪就理所当然地流了下来。 苏彦从没听说过哭会哭得脱水的,可现在却有点担心了,因为这眼泪流得太多太快,简直就像开了闸似的,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必须止住眼泪,如果可以控制的话。 眼泪继续流着,苏彦能感觉到体内的水份和盐份正在迅地消失,身子有些软。 管一家,对!一定是管一家那双眼睛搞的鬼。 眼泪涌着,身体继续瘫软,苏彦有点后悔,自己太小看这个酒鬼了,不知道秦扬怎样,或许他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啪,后脑一凉,苏彦身体抖了下,眼前又看到了管一家的那间书房。 “擦擦脸。”递过一叠面巾纸,秦扬的声音略显疲惫,“顺便也擦擦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身前的地面上已积起了一大滩水渍,苏彦有些不好意思,擦了下脸,开始清理地面。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灯光不再是红色,管一家不知什么时候瘫倒在了地上,像是喝醉了一般。 秦扬一把拽起管一家,扛在肩头,打开书房的另一扇边门,径直走了出去。 “如果管一家的这种能力是得益于方展,那就意味着……”秦扬暗自想着,高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方展这家伙,太可怕了!” 处理完痕迹,苏彦跟上了秦扬,虽然她并不知道此刻秦扬心中的想法,但却和他有着类似的担忧。 “刚才是怎么回事?”苏彦忍不住开口问道,“管一家的‘摸骨问事’应该属于神卜,可他怎么会……” “旁门左道,他根本不配做神卜者。”秦扬的声音冷得接近冰点。 苏彦瞥了眼他的脸色,没有再问下去。 很显然,管一家是被秦扬制服的,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或许是神卜者的某种禁忌,所以秦扬才会如此的生气。 管一家怎么会那种禁忌?难道是方展教授的?这家伙留着“酒色财气”四人,真的只是为了储备抑制神煞所需的“量”吗? 苏彦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那家小吃店里,一群人吃的已是酒足饭饱。方展一边剔着牙,一边和那些刑警闲扯着,那样子完全像是一群夜里出来宵夜的朋友。 刑警们虽然没忘了职责在身,可对方展却是有了好感。 他们都是跟着杨择新调来的,方展的情况多半是通过档案资料和刑警队其他同事口述得知。无论从之前的行为和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小伙子都不太会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也许他是个巧合,也许他只是杨择和刘孜飞怄气的牺牲品,管他呢,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就行,其余的也顾不上那么多。 在场的大多刑警都是这么想的。 “谁又想我了。”方展打了个喷嚏,伸手揉揉有些红的耳朵。 “是哪个漂亮姑娘吧?”一个刑警取笑道。 “哪个?切,小看人。”方展撇了撇嘴,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应该是哪些。” 噗,他身边的刑警正喝着茶水,一听这话,忍不住笑,直接喷了方展一身,小店里顿时笑开了锅。 “不信拉倒!”方展嘟囔着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起身去厕所。 一群刑警望着他的背影,笑得更欢了。 小吃店的厕所很简陋,不足一个平方,一扇架着铁栅栏的小窗权当通风。 关上门,方展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只见他右手握住铁栅栏,轻轻一拽,咯地一下,栅栏应声脱落。那扇小窗早就被人打开了,顺着窗口望出去,隐隐有两条人影在外晃动着。 “老秦,快!”方展冲窗外低声叫道。 呼,一个人影靠了过来,硬生生地在墙上撞了一下,直直向后倒去。方展眼疾手快,从窗口伸出右手,一把提住了那人的脖梗。 黑暗中,一道道淡蓝色光流相继自那人身上涌出,迅地没入了方展的右臂。 很快,方展便从厕所走了出来,刑警们见他满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又笑了起来,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结账,散场,方展和刑警们客套了两句,自顾上了楼梯,从这一刻起,他们又恢复了监控者和被监控者的关系。 掏出钥匙,方展刚要开门,杜泽的胖脑袋像幽灵似地又出现在了隔壁门口。 “啊,小方啊,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呀?”杜泽眨眨眼,顺手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要不要来点巧克力?” “哦,杜大哥,我吃过了。”方展随意地答道,“前面下去吃了顿。” “唔,吃过了……”杜泽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又塞了块巧克力。 “天燥,少吃点巧克力。”方展正善意地笑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你忙你的……”杜泽似乎感觉到了方展的变化,赶紧缩回脑袋,关上了门。 方展没有进门,眼睛盯着地上,杜泽关门时手里的巧克力掉了两块,他却没有顾上。一向精打细算的杜泽什么时候变得和方展一样邋遢了? 这个,方展心中大概知道原因,只是他不太愿意相信。 进屋,倒进沙,方展习惯性地点起烟,对着幽蓝的烟雾一脸茫然。 “以‘外应’之说,杜泽是中男,对应着坎卦,巧克力褚色如土,落地应了坤卦,得卦水地比。”方展深深地吸了口烟,“体卦坎为水,用卦坤为土,土克水,用克体,他怎么会惹上这么直接的麻烦?” 凭心而论,在方展眼中,杜泽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市民,他既不像刘孜飞那么于他人有益,也不像秦扬、苏彦那样身份特殊。 可方展和他做了近六年的邻居,两人一来一往交情不算浅,不管怎么说,他不能眼看着杜泽有事。 想到这儿,方展又吸了口烟,随手将烟头摁在一张报纸上。烟头很快灭了,方展的手慢慢地动了起来,报纸上留下了一道灰黑的痕迹。 一点,一横,一撇…… 呼,呼,两条人影从窗外蹿了进来,悄无声息地走近沙。 方展的手猛地一停,摁灭烟头,直接丢进了烟灰缸。 “你们俩的动作还挺快。”方展笑着转过头,正迎上苏彦那满意是怀疑的眼神,“干嘛这么看着我?” “管一家是神卜者,但他的眼睛很特别。”苏彦盯着方展道,“虹膜会变成血红色,令人产生幻觉。” 方展眉尖一挑,咧了咧嘴,又点起一支烟,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方展,我知道你精通四卜。”秦扬低头想了会儿,口气平和道,“不过,神卜者的某些禁忌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禁忌,苏彦心里一亮,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刚才管一家用的是神卜者的禁忌能力。如果这种能力是方展教的,那这个方展未免也太厉害了点。 “明白,你说不碰我就不碰。”方展冲秦扬点点头,“老实说,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教过管一家什么特殊能力。” 没教过?两人多少都有些吃惊,如果方展没教过,那管一家又是怎么懂得使用这种能力的呢? “你们应该记得当初包无事的事情吧?”方展吐了个大大的烟圈,“我没教过包无事‘汲量换卜’,可他却会。” “也就是说,另外有人教了包无事‘汲量换卜’。”秦扬皱眉道,“那人也教会了管一家。” “嗯,包无事的死我早有感觉,但那人的本事挺大。”方展摸了摸还未痊愈的食指,“我也找不出这人的信息,总是若有若无的。” 能避开方展的追踪,能反噬苏彦的纹卜,能隐身于秦扬的感知,单这些就足以证明此人非同一般。再加上从包无事和管一家能力中得到的疑问,这个神秘高手几乎快成神级人物了。 比天卜和鬼算还要高深的人,在卜术界从未听说,苏彦如是,秦扬亦如是。 除非…… “你最好不要骗我。”苏彦依旧有些不信,“要不是爷爷吩咐,我才不会继续帮你。” 方展叼着烟,双手一摊,满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按你说的,我们把管一家放在了警局门口。”秦扬倒是没再追究,“现在他应该是……” 话没说完,秦扬的表情凝住了,方展也觉察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向窗口闪去。 只瞟了一眼,方展的脸就冻结了起来,苏彦清晰地听到他嘴里出一阵切齿声。 “老秦,救人!”方展拍了下秦扬,飞也似地冲出门外。秦扬不敢怠慢,跟着追了下去。 出事了?苏彦打开窗,下意识地探身向楼下望去 呜,夜风莫名地卷起一股白色的雾气,苏彦耳中隐隐听见一种类似骏马嘶鸣的声音。 “风色白,闻战马嘶鸣,为刃气争斗,肃杀之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苏彦来不及细看,连忙跟了下去。 楼下,监控方展的两辆面包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里却空空如也。 一旁的小巷中,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名刑警,身上布满外伤,奄奄一息。一个老头正逼近三名脚步踉跄的刑警,一付赶尽杀绝的架势。 三个刑警退到巷尾,眼见是无路可逃了,狠下心刚想拼命,那老头却停下了脚步。 “方展,要不要一起玩?”老头扭曲着脸笑道。 路灯下,那面容正是管一家。 第三章 疯老头子绕指柔 管一家是个标准的糟老头,硕大的酒糟鼻子衬在干瘪的脸上,吊梢眉下长着双贼溜溜的小眼,要放在平时路边上遇见,多半人会觉得他长得挺滑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如果酒糟鼻子红到近乎出血,吊梢眉扬到际,小眼睛凸出眼眶,再配上那张扭曲得不成*人形的瘪脸的话,一定不会有人觉得滑稽。 尤其是在深夜的路灯下,这付尊容足够吓死一卡车的人。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方展他们三个就一点也不害怕,这倒不是什么艺高人胆大,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看到这张吓死人不偿命的脸。 在方展和苏彦的眼里看去,管一家的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土黄中透着那么一股黑,看着极为恶心。 至于秦扬,用眼睛看的东西基本和他无关,他这会儿正用手按在地上,像在感受着什么。 “癫狂兆气?这管一家着了什么道了。”方展低声嘀咕了句,“咱们战决,留活口。” 苏彦点点头,身子隐入小巷的阴影,悄然移动到管一家的左侧。秦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右侧的墙边,像只瞄准了猎物的豹子。加上正对管一家的方展,三人形成了一个“品”字形包围。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三人一起出手,不要说管一家了,就是管十家也不是对手。 可现在的管一家绝对不正常。 癫狂兆气,一般只出现在精神失常的人身上,颜色越深疯狂程度就越高。疯狂可以激出人体极大的潜能,正如许多精神病患者一旦病癫狂时,总会变得力大无穷一样。 “咯咯,方展,要不要一起玩?”管一家笑得像腊月里的猫头鹰,冷不防伸手一抓,拽过一个正在旁边喘息的刑警。 “这些玩具不好玩。”方展乐呵呵地摇摇头,“还是咱俩玩玩吧?” “不好玩?不会,你这么拉他一下……”管一家继续笑,一手捏着刑警的脖子,另一只手像撕鸡翅一样把刑警的胳膊慢慢扯了下来。 那刑警大叫一声,痛得昏了过去。 “你看,他会叫。”管一家丢掉那只血糊糊的胳膊,“如果你嫌他烦……” 苏彦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个管一家是疯到家了,但他手上的力量却是不能小看,要不是怕误伤他手里的刑警,自己的“燕子穿云”倒是能废掉他两条胳膊。 “切,这也叫好玩。”方展倒是不为所动,撇撇嘴道,“你和我玩玩看就知道了。” 说着身子一动,嗖地蹿向管一家,与此同时,苏彦和秦扬从两旁扑出,将剩下的两名刑警拽了过来。 “哈哈,好玩,好玩,跑得好快!”管一家大笑,一挥手,把那名昏死的刑警砸向方展。 方展身子偏了偏,右手一把抄住那刑警的身子,顺势往腰里一夹,前冲的度竟一点也没有减慢。 管一家好像很开心,笑得拍手跺脚的,他每跺一脚,地上的水泥就裂开一块。眼看方展就要冲到他面前了,管一家突然跳起双脚狠狠往地上一跺。 这一跺,地上那碎开的水泥块全都被震得飞了起来,管一家动作也快,人还没站稳,右脚就跟踢球似地踹出一大块水泥。 呜……水泥块跟出膛的炮弹似地直奔方展的脑门。 “老秦!”方展右手一甩,把刑警抛给秦扬,同时身子一仰,躲过了水泥块。 管一家一击不中,更来劲儿了,连踢带踹,大大小小的水泥块铺天盖地飞向方展。 “靠!你当你贝克汉姆啊?!”方展挥拳砸飞了几块,“我又不是球门!” 骂归骂,管一家可不管那么多,红着眼继续跟方展较劲,那样子活像小孩找到了新鲜玩意儿。 方展一边叫,一边砸着水泥块,似乎有点夸张,原本在一旁的秦扬和苏彦却已不知去向。 呜哇……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管一家被警笛声一惊,动作慢了半拍。 呼,啪,苏彦突然从巷子的阴影中飞身而出,凌空一个倒翻,双脚横飞踢出,正踢在管一家的双肩上。 噗噗,秦扬身子贴着地面也蹿了出来,双拳直击管一家的膝盖,打了个结结实实。 两人合击之下力量非同小可,管一家被这股力道掀得飞起半空,身子显然是用不上劲了。 呼,方展跟到,左掌切中管一家的颈椎,右手抓住他的身子顺势一抡,扑地摁在了地上。 三人这套配合前后不到一分钟,刚才还狂性大的管一家,顿时变成了一滩烂泥。 “他们快到了。”秦扬侧耳听了听,走到方才三名刑警身边,伸手各点了一指。 在管一家后颈上抹了一把,方展眉头皱了皱,手指一拢,拔下了些什么,随手揣进了口袋。 嘎,嘎,几辆警车停在了巷口,杨择带着几名刑警冲进了小巷…… 进门后,方展一直在抽烟,茶几上摆着三根银光闪闪的东西,那是从管一家后颈上拔下来的。 苏彦看了看那三根东西,又瞥了眼方展,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没错,这是我爷爷常用来针灸的。”苏彦的声音像在赌气,“除了鬼算苏正,没人能用三棱针。” 从管一家身上拔下的是三根银针,呈三棱状,样子很特别。 “没说是你爷爷动的手脚。”方展仰头吐了个烟圈,“我又不傻。” 拿起一根银针,在鼻尖嗅了嗅,秦扬的表情显得有些莫名。他从兜里掏出个小瓶,揭开盖往银针上滴了两滴液体,一股有些腻的甜香顿时弥漫了开来,银针的针尖慢慢变成了灰色。 “胡蜂毒、银环蛇毒、曼陀罗花粉。”苏彦闻着味报出一串名词,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老秦,这配方不是……” “这配方是我们秦家祖传的救命药。”秦扬把银针丢回茶几,“用过量的话,和疯子没两样。” 摁灭烟头,方展歪着头看了看银针,撕下半张报纸包了起来。 “客人快到了。”方展起身走进厕所,“你俩先避避吧。” 有趣的变化,有趣的圈套,做得这么明,就是要我们晕头转向。方展一边想着,一边把纸包丢进马桶冲掉。 按方展原本的计划,在汲取了管一家身上的“量”之后,秦扬和苏彦把昏迷的管一家直接放在了警局门口。 这么做,一则是为了保全管一家的性命,那名神秘高手要在警局前杀人,显然是很困难的。二则方展在管一家身上悄悄布下了一点用于追踪的“量”,如果那个神秘高手想带走管一家,那么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地找到此人。 可现在来看,他们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对方所利用。在针灸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疯狂的管一家袭击了正在监视方展的刑警。如此一来,无论方展是否出手援救那些刑警,都会惹上一堆麻烦。 相比这些,还有让方展更为担心的:那人竟然可以在不惊动警察和自己的情况下,对管一家作下手脚。如果换作是直接袭击方展等人,这其中的胜负就很难定论了。 回到客厅,方展坐进沙,静静地等着什么,苏彦和秦扬再次凭空消失了。 笃笃,敲门声响起,方展没动,继续坐着。 笃笃笃笃,敲门演变成了砸门,方展这才站了起来,开始脱外套。 “谁啊?”顶着鸟窝头,衣衫不整的方展出现在门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门外站着的正是怒气冲冲的杨择,身边还带着两名刑警,一见方展开门,当胸一把揪住了他。 “小子,你有种!”杨择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白了,“居然敢袭警?!” 方展一脸无辜地摇摇头,示意没听懂他的话。杨择更是火大,挥拳就要揍方展,旁边的刑警见状连忙拉住。 “我请他们吃了顿宵夜,这就算袭警。”方展揉着胸口,满脸委屈道,“用什么袭?火锅小菜?” “少跟我玩贫!他们都是跟我历练过好几年的能手。”杨择强压怒火道,“不是你在菜里动了手脚,怎么会被人打成半残?!” “别冤枉人!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方展瞪大眼道,“要不你去给他们做个药检,查出啥来,我负全责!” 说着伸出双手,要边上的刑警铐上自己。 跟着杨择来的两名刑警正是小陈和老吴,当初配合方展抓捕神秘杀手的四人小组中就有他俩。 一看杨择和方展闹成这样,两人交换了下眼色,老吴好说歹说劝着杨择下了楼,留下小陈给方展做个例行笔录,算是暂时调停了这个僵局。 救护车送走了受伤的刑警,除了那个被管一家撕去胳膊的刑警受伤较重外,其余的倒也没有生命危险。有个受伤较轻的刚刚恢复神志,在杨择的逼问下,简要地说了下当时的情况,但他的记忆也仅限于被管一家打晕之前。 瘫倒在地上的管一家已经停止了呼吸,经法医鉴定,他是因亢奋过度,造成心脏衰竭死亡的,基础药检没有现任何的兴奋剂和毒品反应。 那条小巷是个僻静的死胡同,现在又是半夜,连目击者也没处去找。杨择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索,气得直骂。 呜,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是杨择,有事快说?!”杨择正在气头上,语声有些暴躁。 “你啊,就知道火。”话筒中传来女子轻柔动听的声音,“这么晚出勤,再动肝火,小心伤了身体。” “晓羽,呵呵,没事……”杨择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方展这小子实在太嚣张了。” “别太急,忙完了来我家吧。”那女子妩媚道,“我睡不着,一会儿给你炖点糖水。” “我答应过你,三天之内……”杨择有点不甘心,还有点犹豫。 “我知道你对我好,这事情也不能急于求成。”那女子打断了他,“过来再说,我等你。” 最后那句“我等你”拖了个柔柔的尾音,杨择听着浑身一酥,满口答应着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刑警们现,刚才还暴跳如雷的杨队,突然冷静沉稳了许多,不但有条不紊地组织好了现场的勘察工作,还筛选出了案地点附近的几座高层居民楼,并安排专人去寻访那里是否有目击者。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整个现场已勘察清扫完毕,精神抖擞的杨择挥手上车带队撤离。 周围恢复了平静,黎明的天空愈黑暗,楼宇的阴暗处闪出了秦扬和苏彦的身影。 “那女人的声音很耳熟。”秦扬像在自言自语。 苏彦伸了伸舌头,都说瞎子耳朵灵,这秦扬还不是一般的灵。虽然刚才隔的不远,可要听清手机里的对话,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晓羽……”秦扬继续嘀咕着,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 “晓羽……”苏彦听着这名字觉得有些熟悉,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猛然间,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绕指柔柳晓羽?!” 第四章 袜子里的雷公 杨择翻了个身,从床头摸过烟,惬意地点上,左手在身边那光滑的**上游走着。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也许是每次漏*点过后的意犹未尽吧,他甚至觉得自己对身边的这个女人已经产生了一种依赖,一种沉溺其间抛却不了的依赖。 女人蜷起身子,慵懒地了个鼻音,把头靠了过来,清幽的香让杨择心中不由一荡。 “还在想方展的事情?”女人轻声问道。 杨择脸上一沉,点点头:“我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很高明。” “他只是能够比别人先知道点事情而已。”女人柔软的手划过杨择的胸膛。 “你是说,方展和你一样具有特异功能?”杨择捏着女人的小手,担心道,“晓羽,难道他比你还厉害?” 柳晓羽笑了,温暖得能融化腊月的冰雪:“他是比我厉害,但我有你啊。” 只是柔柔的那么一句,杨择浑身的血液立刻沸腾了起来,他是男人,一个被女人如此重视依赖的男人,还有什么是可担心的呢? “不知道下一步方展会怎么做。”杨择摁灭烟,搂过柳晓羽,“只要当场抓到他犯案,我就能直接灭了他!” “你拿到他身边的东西吗?”柳晓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问着。 “哦,我差点忘了。”杨择翻身下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这是从他家里弄到的袜子,小心脏。” 接过袜子,柳晓羽坐起身,覆在身上的被单立即滑落,曲线玲珑的身体一览无遗,看得杨择再度心猿意马起来。 柳晓羽轻轻摊平袜子,放在面前,左手拇指掐在中指第三节上,右手拇指轻点无名指第一节,双手手背紧贴袜子,猛地一提。 呼,那袜子飞了起来,柳晓羽双手保持原状,顺时针凌空划了个圆弧,袜子像收到了外力似地立刻绷紧。 左手变拳,拳眼直对袜子,柳晓羽右手一翻并指变掌,啪地击在了左拳上。 嗞拉,袜子一抖四散碎裂,杨择隐隐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雷声。 柳晓羽的身子放松了下来,脸上又绽出了温柔的微笑,杨择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还是没搞懂,柳晓羽是怎么知道的,就像之前他曾见识过的那几次一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其实,如果方展在场的话,一定能现,柳晓羽以掌击拳时,拳眼里迸出一道闪电似的淡蓝色光流,光流击中并撕裂了袜子,随后几道微弱的淡蓝色光流从碎片中返回,飘入柳晓羽的眉心。 “有线索了?”杨择见柳晓羽笑得灿烂,连忙凑过身去。 “不多,可是够用了。”柳晓羽勾住杨择的脖子,脸上泛起了桃红,“择,我还想……” 被她一激,杨择小腹的火焰顿时燃起,一把抱过柳晓羽的身子,压了上去,房间里顿时旖旎了起来。 “择,你……爱我吗?”柳晓羽轻轻喘着。 “爱……爱……”杨择一边大动,一边喘道。 “不嫌我……被方展……”柳晓羽的脸上交错着痛苦和快乐。 杨择没有回答,而是用嘴堵住了柳晓羽的下半句,他的身体几乎融在柳晓羽身上,那感觉就像是浸泡在舒适的温泉中一般。 不知为什么,杨择突然想起小时候温水煮青蛙的恶作剧来。 天底下的事往往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比如温柔乡里的杨择正在**,坐在家里的方展可就不太好受了。 那会儿他正在听苏彦和秦扬描述杨择通话的事情,听得一头雾水,似乎在他恢复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绕指柔柳晓羽的信息。 “你还真会选择性失忆。”苏彦白了方展一眼,“当初你把河东柳家上下闹得鸡犬不宁,现在居然连老情人都忘了。” “老情人?那个绕指柔柳晓羽?”方展挠挠头,“真没印象……是美女吗?” “有没有印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一点。”秦扬并没在意方展的玩笑,“柳晓羽一向是玩弄男人,可却偏偏被你玩弄了一次。” 也许是涉世未深的缘故,听到这话,苏彦脸红了红,偷眼看了下方展。说实话,虽然这家伙挺有趣,长得也不算难看,可就凭他那付邋遢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风流种子。 “我玩弄她……苏老说过,我拿了河东柳家的什么东西。”方展没往那层意思去想,反倒琢磨起来“是不是我勾引了柳晓羽,借她的手拿走的?” 他在那儿一本正经地分析,秦扬和苏彦差点绝倒,这勾当不是你自己干的吗?怎么说起来像分析案情似的? “咳,手法是老套了点,但却很有用。”秦扬干咳了一声,“据说那东西只有包括柳晓羽在内的三个人才能碰到。” 方展点点头,努力回忆着,没有答话。 “得到东西后,柳晓羽受到重罚,你消失了六年,柳家也追查了你六年。”秦扬继续说道,“多数人都以为她死了,而她现在却出现了,我想她肯定不是来和你叙旧情的。” “她要什么很明显。”方展叹了口气,“柳家的东西和我的命。” 这是句地球人都明白的废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柳晓羽隐在背后,杨择玩命咬着方展不放,再加上那个神秘高手的行为,这些人要方展偿还的并不只是一样东西和一条命而已。 “嗯?”方展的耳朵动了动,神色专注起来,像在仔细听着什么。 苏彦注意到他的异状,连忙也听了听,可除了正常的声音外,并没有现什么。对了,秦扬的听力……苏彦望向一边,却见秦扬一脸茫然,看样子也是没听到什么。 隆隆,其实方展的耳朵里听到的是一阵轻微的雷声,很缥缈,但却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雷声渐渐近了,从方向来看应该就在…… 方展身子一抖,脚底传来一阵麻痒,就像触到了细微的电流似的。 倏地,一片微弱的淡蓝色光点从方展脚底飘出,慢慢聚向地板的缝隙。 “小心,有什么东西进来了。”秦扬出声提醒,侧着耳朵四处听着,他似乎没感觉到眼前的变化。 苏彦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咸臭略带点腥,除此之外异样的便只是方展那古怪的表情和动作。 这么一来,屋子里的情形就有些诡异了,可更诡异的是,方展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还耸着鼻子。 他乐啥呢? “阿嚏!”方展打了个大的喷嚏,面前顿时卷起一股小小的气流,卷起了那些淡蓝色的光点。他伸手一把捏住,手臂上隐隐闪过一道蓝光,随即一甩,光点争先恐后地没入了地板。 直到这会儿,苏彦和秦扬才看见了那些光点,而且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我没猜错的话,柳晓羽也是个神卜者。”方展脱了鞋,揉着脚底道,“擅用神卜雷法――太一雷公式。” 自言自语似的话语完全点醒了秦扬苏彦,原来是有人用太一雷公式从方展身上刺探消息。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多半是柳晓羽。 “‘太一雷公,取量无形,术者惊雷,受者莫名。’难怪连我也只能感觉到一点动静。”秦扬摸了摸地板,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方展,你还真是个混蛋。” 神卜雷法是一种高修为的卜术,也是神卜者很难达到的一个境界。施术者将自身的“量”瞬间聚集压缩,模仿雷电激的原理,强行获取被卜者身上的“量”。而其中这种“太一雷公式”则可强行提取指定的“量”,不受干扰因素的影响,所以卜算异常精准。 苏彦在爷爷那里早就听说过各家的高深卜术,对太一雷公式的特点也很清楚。但她却有一点不明白,刚才方展那奇怪的动作是为了什么? “她要消息,我就给她消息。”方展看穿了苏彦的疑惑,贼笑道,“经过我重组的消息。” “老秦没说错,你的确是个混蛋。”苏彦咬咬牙,接着问道,“刚才我闻到一股咸臭味,是不是太一雷公式伤着你了?” 她倒是把方展问住了,秦扬听了也四周嗅了嗅,一下皱起了眉头,往下指了指。 “嘿嘿,不好意思。”方展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这几天忙,没怎么洗脚……” 砰,嗙,咚,屋里响起一阵杂乱的摔打声…… “只要他去,那就是瓮中捉鳖。”杨择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衣,“我带几个信得过的去。” “择,有你真好。”柳晓羽倚在床头,柔媚得像只波斯猫,“只有你肯帮我。” 穿上外套,杨择走到床边,柳晓羽主动地献上了自己的双唇,两人的舌尖缠绵了半晌才分开。 “放心,我不是第一次击毙逃犯了。”杨择抚摸着柳晓羽**的脊背,眼中闪动着残忍和兴奋,“方展,今年的元宵你就到地府去吃吧。” 正月十三,寅时,虎出山,群兽惊。 一辆出租车飞也似地从小路上穿出,跟着转了个一百六十大弯,一拉手刹,车子横着来了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地靠在了一座老式楼房前。 车门一开,苏彦一马当先冲了出来,抱着边上的大树就是一顿好吐。 “兄弟,你……牛!”方展慢慢从车上下来,整张脸刷白刷白的,估计比苏彦也好不到哪儿去。 “嘿嘿,猛了点,我下回注意。”出租司机连声道歉,“收了钱咱就得把事情做漂亮……” “就是别再把车开得这么漂亮。”苏彦苦着脸走过来。 方展冲司机摆摆手:“行,你就在这儿等我们。” “好咧,这车今儿姓方。”司机咧嘴一乐,下车拿出擦车的家什,乐呵呵地擦起了车子。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苦笑,这个活宝司机也不知道秦扬是从那儿觅来的,上回一千五租了趟他的车,这次找的又是他。 眼前这楼有点像老式的教学楼,总共四层,左右都有楼梯上去,中间的走廊是敞开式的。两人从右边楼梯上去,刚上一层,就在楼道的拐角处看到了秦扬。 “人都通知到了?”方展迎上去问道。 “嗯,有两个早到了十分钟,在三楼大房间里等着。”秦扬低声道,“你的老相好也到了,现在应该正被那两个人缠得头痛。” “色相这东西,用好了是武器,用不好就是麻烦。”方展狡黠地笑着,“我和苏彦上去,你去给杨择提供点‘线索’。” 秦扬点点头,很快消失在了楼房的另一侧。 “刚才的话很精辟。”苏彦冷不丁冒出一句,脸上有些不屑,“看来你身边的女人都很有色相。” “哦,也不一定都是。”方展看了看她,眨眨眼:“比如现在我身边这个,就没什么色相可言。” 说完人一闪,直接蹿上了楼梯,直奔三楼而去。 苏彦气极,跟着追了上去,一跑出楼梯间差点撞在了方展身上,刚想抬手教训下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手腕却被方展一把捏住了。 “别闹,那房间里有点奇怪。”方展侧耳听着,“老秦搞什么飞机?” “嗯?”被他这么一说,苏彦好奇了起来,“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方展又听了会儿,眼睛忽然一亮,回头冲苏彦扮了个鬼脸 “我说怎么那么奇怪的感觉,搞半天生鱼、泡菜都来了。” 第五章 横断寒流羞红日 “正月十三,城郊西北,与卜术高手会合,商议大衍论卜中如何排除异己。” 这是那晚柳晓羽用太一雷公式从方展身上得到的信息。 既然这样,她索性让杨择埋伏在聚会点,等人到齐,便以非法集会或诸如此类的罪名实施逮捕。之后,杨择会给方展一个逃跑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验证枪法的机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杨择应该曾是三届移动靶射击的冠军。 当然,对天卜方展绝不能掉以轻心,这也是柳晓羽亲自赶来的原因。 她一直尾随着杨择,并设法掩盖了这些人身上的“量”,以防惊动猎物。同时也关注着方展的动向,准备在杨择射击的刹那助他一臂之力。 但事情的展却与柳晓羽的预计大相径庭。 一批又一批隐约的“量”从各处赶来,柳晓羽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进入了方展的圈套。 通知杨择?他的手机关机,这个痴情的家伙应该是下了决心要除掉方展。 杨择是死是活,柳晓羽不关心,她担心的是这样下去,杨择的介入会坏了自己的好事。无奈之下,柳晓羽只能接近旧楼,希望能够在杨择难之前设法阻住他。 可她很快就现这不是个明智之举。 就在接近楼道的时候,柳晓羽隐约感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尾随,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走了两步,突然腰肢一折,双腿交叉扫向身后。 身后鬼魅般地站着个男人,柳晓羽的双腿却不知怎么落空了。 “小姐好身手,敝姓福山,请多多指教。”男人礼貌地笑了笑。 柳晓羽毕竟经过不少大场面,一击落空便知道这男人不好惹,一扭身摆了个妩媚的姿势,脸上泛起一片歉意的笑容。 小胡子,灰西服,米色日式风衣,一丝不苟的型,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干净儒雅,却客气得让人难以接近。 打量完这男人,柳晓羽心里咯噔一下,方展怎么连日本人也请来了。 “中国人的时间观念太差。”一个傲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音有些生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楼道的栏杆边已靠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模样挺英俊,一身丁铃当啷的黑皮衣裤,那打扮前卫得有点像偶像歌手。 眼角一扫,柳晓羽注意到他的左耳戴着一只精致的耳环,上面隐约是个八卦的图案。 “是否守时,取决于民族习惯。”福山点点头,淡淡地笑着,“金先生不要太苛刻了。” 年轻男子没搭理福山,放肆地打量着柳晓羽,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商品。 “臀部再翘些就更完美了。”他自语般地嘀咕了句,“倒是可以用硅胶填充。” “金先生太失礼了。”福山的眉头略皱了皱,“请不要忘记你此行的目的。” “sohat?!”年轻男子轻蔑道,“教条的家伙。” 柳晓羽依旧微笑着保持沉默,但却暗自头痛,她早已看出,金姓年轻人来自韩国,加上这个日本来的福田,方展今天集会的目的绝不是什么“商议大衍论卜中如何排除异己”。 而且眼前这两人出现时,柳晓羽都没有预先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量”。换句话说,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这样的高手再多来几个…… 柳晓羽恍惚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已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套住了。 “我叫金时喜。”年轻男子凑了过来,“韩国八极宗的代表。” 说话时,他的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柳晓羽的腰际,身体贴得很近。 柳晓羽轻轻笑着,没有马上避开,右手一划,有意无意地戳向他的肋间 金时喜脸上一寒,开口吸气,身子猛缩半寸,躲开了攻势,手臂顺势一夹,锁住了柳晓羽的右手。 “你的身手真好。”柳晓羽右手被锁,脸上却笑得灿烂如花。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金时喜看着有些痴,现学现用地冒出句俏皮话来。 福山站在一旁,眼睛盯着柳晓羽的肩部,嘴角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 啪,柳晓羽的右肩突地撞在了金时喜胸口,右手柔若无骨地摆脱了禁锢,身子一撤,闪开了三步。她只用了三成力,为的是脱身,目前还不是得罪人的时候。 可金时喜并不领情,右脚一滑,蹿到柳晓羽面前,左腿作势横踢。柳晓羽自然地向旁一闪,却正迎上金时喜斜劈而下的手刀,直取颈部大动脉。 咄咄逼人的招式正是跆拳道的特点,柳晓羽心中一动,身子如柳般一摆,一个后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就在这一刹那,金时喜却笑了,双手握拳收于胸前,身子向右一个大旋,右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自上而下直劈柳晓羽胸前。 这一腿若是劈实在了,柳晓羽的胸骨就得当场碎裂,内脏跟着破裂。但以她的身手断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事实上,柳晓羽是故意让出这个破绽,为的就是…… 呼,两人间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左手一个手刀切在金时喜的腿侧,右手绞住他的衣领,一个反轮,将他抛了出去。随即身体一伏,双掌撑地,两腿向后踢出。 与此同时,柳晓羽后仰的身体猛地反弹,双脚向上反蹬。 啪,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震,各自翻开。 “福山,你多管闲事。”金时喜被抛出后并没有摔倒,轻巧地一翻,落在了楼道的护拦上。 出手分开两人战团的正是那个儒雅的福山,能在电光火石之间看出路数,以从容地破解两人凶悍的攻势,这个日本人再次让柳晓羽暗暗吃惊。 “跆拳道先制人,但要注意分寸。”福山淡淡道,“况且已有高手到场,还是不要太狂妄为好。” 这话正中金时喜的痛处,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刚才要不是福山插手,柳晓羽反蹬的那一脚正是攻向他的裆部,而他的出招已成定势,很难躲避。 虽然福山的话有些奚落的意味,但金时喜却没再作,而是扫了眼楼道的入口。 “ok,我不计较。”金时喜狡黠地笑了笑,“今天的party才刚开始。” 两人的格格不入突然转成了一唱一和,这突然的转变柳晓羽却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也略微感觉到了楼道口有个微弱的“量”存在。 可这个“量”怎么…… 不对,是两个!柳晓羽极尽所能才觉察出,还有一个几乎无法辨别的“量”也在楼道口,如果不是为了掩盖之前的那个“量”,也许根本没人能够觉察到。 他们口中的高手,难道是……方展?! 柳晓羽心里一颤,现在和方展面对面地接触绝对不是时机,但自己已经到了这里,要想再脱身,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何况还有那个痴情执拗的杨择…… “既然来了,三位怎么不进屋?”秦扬不知怎么从楼道口冒了出来。 也就在他出现的时候,楼道另一侧三三两两地6续走出几个人来,看打扮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但从各人身上透出的“量”来看,都不是等闲之辈。 在秦扬的引领之下,所有人都进了屋子,屋里的摆设挺简单,除了一张大桌外,多的是凳子椅子,到场的三十几个人倒是都能有座。 “各位。”见大家都已落坐,秦扬缓缓道,“大衍论卜为期不远,今天请大家来这里便是为了商议一件与此有关的事情。” 屋里瞬时间静了下来,人们等待着秦扬话中的下文,更多人则暗暗四处观望着,在搜寻一个人的踪迹――方展。 秦扬这次是以天卜名义出的召集通知,不少人也正是冲着天卜而来。 “大衍论卜七年一次,为卜术界高手切磋技艺的盛会,不少泰山北斗、后起新秀都出自于此。”两句场面话之后,秦扬话锋一转,“可惜树大势必招风,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有所查觉,本次大衍论卜有些暗藏凶机。” 听到这话,现场很多人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这其中也包括柳晓羽在内。 从派遣双胞胎杀手伏击,到后面的设计陷害,柳晓羽始终围绕着自己和方展之间的恩怨在煞费心机。可这不代表她对大衍论卜毫不关心,在此之前,她曾预见过一些奇怪的征兆,在结合神卜雷法三式占卜之后,现今年的大衍论卜背后隐隐透着凶险之相。 显然,并不止是她,在场的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和预感,这么看来,方展也早预见到了这个因素,所以才召集了这次集会。 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有猜测的,有怀疑的,也有静观其变的。福山和金时喜显得比较安静,他俩的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动态上,看来这两人最感兴趣的应该是方展。 “征兆如何,我们大家心中多少都有些数目。”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男子起身道,“既然天卜邀请大家到这儿来,应该是有了对策,那就请他本人出来说说。” 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片附和声,秦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置可否。 “既然邀请,天卜阁下却不出面,这有些失礼。”福山微笑着起身,鞠了一躬,“日本九菊一派福山雅史见参。” 以卜术界的规矩,通报派系及姓名,就意味着即将向对手出挑战,而福山雅史最后的那个“见参”更是日文中的挑战用词。 众人一片哗然,要知道,公开向天卜挑战的,除了鬼算苏正外,福山还是第一个。而且福山雅史竟然是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 九菊一派是日本著名的玄学派系,据说是汉代术士流亡日本时创建并衍传展而成的,他们一向分作星象堪舆和法术两大支系,在日本民间因术法高明灵验而颇受关注。九菊一派行事向来以低调神秘著称,这次公然前来参加大衍论卜,其目的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人们议论纷纷之际,金时喜也不失时机地站了起来。 “请天卜出来吧。”他桀骜地扬了扬下巴,“大韩八极宗金时喜候教。” 也许是对韩国八极宗很少听闻,金时喜的话并没有像福山那样令人们骚动,倒是有不少人对他那盛气凌人的态度有所不满。 “场面话我一向说不好。”一个年轻人从屋角的座位站了起来,左手挠着头,脸上带着懒散的笑容。 这人又是何方神圣?他身上的感觉怎么……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在了那年轻人的身上。 “老秦比我人头熟,本来是想让他全权代表的。”年轻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桌旁,冲大家咧嘴一乐,“大家好,我是方展。” 屋内再次哗然,除了秦扬之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方展的存在,甚至连一直关注方展动向的柳晓羽也没有现方展是何时混进的人群。 金时喜英俊的脸上一阵抽搐,讪讪地坐下,他本想以高调地挑战来先声夺人,结果人家天卜早就隐在了人群中,自己却没现,这脸是丢大了。 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名声赫赫的天卜竟然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阁下高明,福山佩服。”福山雅史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冲方展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对大家失礼了。”方展笑嘻嘻地回鞠一躬。 “阁下谦虚。”福山雅史又是一躬,“大衍论卜时还望多多指教。” 这回方展倒是没有回礼,为难地又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阁下不愿与鄙人切磋?”福山雅史见他这样,一下紧张起来。 他此次前来的使命正是要和中国卜术界顶尖高手一较高下,并将相关数据带回本国的,如果失去和天卜交手的机会,将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我是在算……”方展吞吞吐吐道。 算?福山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 方展眨眨眼:“我差不多还要说十句话,算上你的回答,咱们一句话一鞠躬,要说多久才完。” 屋内顿时哄笑一片,福山脸上一红,点点头,歉意地又要鞠躬,一想不对,连忙刹住,坐了下来。 柳晓羽没有笑,她一边偷眼打量着方展,一边暗自担心。现场环境有变,一旦杨择按原计划闯进来抓人,一定会连带上这些高手。自己指使杨择行事,自然逃不过这些高手的测算,到时她柳晓羽就会得罪上一帮卜术界的顶尖高手。 更让她心焦的是,自进门后不久,杨择那边的信息便一点也感觉不到了。情急之下,柳晓羽双手拇指暗掐食、中、无名三指指肚,用起了雷法六爻。 “体卦巽为木,用卦兑为金,得卦风泽中孚;又三爻动,兑卦变乾卦,得变卦风天小畜!”柳晓羽大惊,“本卦用克体,变卦还是用克体,互卦见离火,离火、乾金、兑金皆克体卦巽木!” 现在所处的西北方也是属金,柳晓羽知道杨择的八字,他本就是个木命人,难道他已经…… “刚才老秦说过……”方展坐在桌边,刚开口,眼睛却一下斜向了门边,说了一半的话也打住了。 不仅是他,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砰,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死死地盯着方展。 “方展,你……好毒……”那人吃力地吐出几个字,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六章 收割人命的镰刀 苏彦没有进屋。 福山雅史和金时喜现她的“量”时,她差点就走出去了。 可方展却拉住她摇了摇头,并附在她耳边轻声交待她去监视杨择的动静。一旦有了什么现,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赶紧回来和他们会合。 也就在这时,秦扬赶了回来,冲方展点头示意之后,出面拦住了福山他们。 说心里话,苏彦有点不太高兴,放着卜术高手集会不让她参加,反而要去监视那个趾高气昂的警察。再怎么说,她也是鬼算苏正的嫡传孙女,做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她还是去了,爷爷前一晚曾和她联系过,特别叮嘱她要听从方展的安排,无论这小子说的有多不靠谱。 “这个方展奇奇怪怪的,凭他也能成天卜……真是老天没眼。”苏彦暗自抱怨着闪进了路边。 循着秦扬留下的记号,苏彦很快就找到了杨择他们的藏身处。柳晓羽万万没有想到,她隐藏了杨择等人身上的“量”,却早在方展的算计之中。方展让秦扬在召集地点附近用猎人的追踪法查到了杨择的踪迹,用他的话来说,这叫“条条大路通北京”。 杨择就带了四个亲信的刑警,都穿着便衣。他吸取了上次管一家事件的教训,这次是全副武装过来的,外套里还特意衬着避弹衣。 他们就藏在距离旧楼不远处的一个小建筑里,这里的地势高,更便于监视旧楼内的动静。 “杨队,进楼的人多了不少。”负责瞭望监视的刑警报告道,“看打扮什么人都有,还有两个好像不是中国人。” “方展的路子还挺宽。”杨择冷笑着接过望远镜,“嗯,穿风衣的那个肯定是日本人,旁边那小子应该也是东南亚一带的,怎么……” 望远镜的可视范围中出现了他熟悉的身影,那正是柳晓羽。杨择一下愣住了,晓羽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如果冲进去,一旦生冲突,很难保证不伤及她的。 愣是愣了会儿,但杨择这个警校高材生也不是徒有虚名,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柳晓羽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肯定是因为她的“特异功能”现了什么变化,又一时无法联系上自己,于是索性混进了集会之中。 “晓羽,是我不好……”杨择暗自懊恼,自己肯定是不能按原计划行事了,现在只有想法接近并关注集会处的动静,确保柳晓羽安然无恙。 至于方展…… “小子,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有办法整死你!”杨择恼羞成怒地将一肚子火气全集中在了方展身上。 旁边的刑警看杨择脸上阴晴不定,也估计到了个大概,这情况肯定是有了什么变化,今天的任务多半要取消了。 “想办法接近目标聚集地,继续监视。”杨择吐了口气,“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开枪!” 刑警们齐声应着,一边收拾器械,一边留意观察更为接近的潜伏监控点。 窗外的一棵大树上,苏彦巧妙地利用了枯叶树枝和一旁屋檐的阴暗死角将自己藏匿了起来,从她的角度却正好能观察到杨择他们的行动。 “哦,觉得不对了,想去接应柳晓羽?这个杨择还真迷上了。”苏彦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对柳晓羽来说,他去了反而是个负担。” 其实苏彦也不知道,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个人正同时注视着她和杨择的行动。 喳~一只灰色的鸟从空中飞过,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苏彦听着一惊,四周望了望,却没有现任何异常。 “飞鸟过顶,其鸣凄切,其兆不祥。”苏彦暗自寻思,“还好没有‘辛涩之气’……” 还没等她这个念头消失,身边一股气流疾旋而过。苏彦连忙反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尖嗅着。 “气如刺冲鼻,回入口中,唇舌滞涩,为‘辛涩之气’。”苏彦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飞鸟凄鸣在先,辛涩之气在后,必有杀戮之事。” 鸟飞的方向,气流旋动的方向,都是冲着杨择他们藏身的地方去的,那也就是说…… 苏彦这么一惊一顿的时间,其实只有两分钟不到的样子,而准备离开的杨择他们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遭遇。 噗,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的刑警突然倒下了,左眼汩汩地冒着鲜血,手脚抽搐,却没出声音。 “有狙击手!”杨择低呼一声,连同其余刑警立即趴下。他知道,那名刑警一定是被子弹从左眼击穿了大脑,已经完全没救了。这么精准的攻击,除了职业狙击手之外,没人能办到。 笃笃,还没等杨择反应过来,身下的木质地板出了两下轻微的震动,一种奇怪的喉音伴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是趴在杨择右侧的两名刑警,两支从木质地板下穿出的铁钎,准确地从两人的下颚刺入,穿透头骨,血淋淋地支在那里。 “到墙角!”杨择的眼睛都红了,二十秒不到,已经有三名刑警被杀,手法残忍利索,难道这里埋伏了特种兵?! 余下的刑警与杨择各自抢占了一个墙角位置,两人惊魂未定地交换了下眼神,杨择打了两个手势,示意那刑警一旦听到动静就开枪。 摸过一个瓶子,杨择抬手丢在了靠楼梯口的地板上,两人手中的枪都瞄准了那块地板,只要稍有动静,地板下的杀手就会被他们射成蜂窝。 但四周却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刑警向杨择做了个手势,询问是否该下楼。 可就在他抬手的功夫,窗外飞进一道寒光,两人惊恐地看着半条断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殷红的弧线,扑嗵落在了地上。 嗖,窗外闪进了一个浑身裹在黑衣里的人影,落地交叉滚动间,杨择只看到数道寒光连闪,对面那刑警竟被肢解成了碎块。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杨择都来不及开枪。但他已看出这人是用了一种像镰刀似的武器,末段拴着银色的细链。奇怪的冷兵器,再加上那身只露出眼睛的黑衣打扮,杨择的脑中顿时闪过一个神秘的职业名称。 可闪归闪,命总比想法要紧,几乎是在思考的同时,杨择已扣动了扳机。 但枪却并没响。 事实上,杨择的大脑早出了扣动扳机的指令,只是手指没有收到而已。 整只右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离开了相处三十多年的手腕,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微微颤着。 杨择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办案那么多年,虽然也经过不少大场面,可真正面临生死这还是头一遭,再加上实力悬殊如此之大,杨择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了。 黑衣人似乎并不急着杀死杨择,而是像猫玩耗子似地逗弄着杨择。当然,猫用的是爪子,而那人用的是刀。只几下,杨择的身上就已鲜血淋漓,那情形实在是比猫爪下的耗子还惨。 哗啦,啪啪,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凌空连环飞踢黑衣人的头胸,这两脚的攻击角度极为巧妙,迫得那黑衣人既无法用武器回击,又防守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有后退。 退,便有生机,杨择唯一的生机。 “快走!”飞腿那人冲杨择低呼一声,身子已拦在了黑衣人面前。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血人似的杨择居然晃着撑起身,半走半爬地凑近了楼梯,一头滚了下去。 救杨择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窗外监视的苏彦。 从见到凶兆到屋内血案突,苏彦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屋内的变化。当她嗅到“辛涩之气”时,下意识地望向屋内,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而这时,杨择等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苏彦觉得奇怪,下了大树,从楼房另一边攀墙而上,等她现屋内动静有异,恰好是杨择被割得遍体鳞伤的时候。 再晚那么一步,杨择的小命就呜呼哀哉了。 面对眼前的黑衣人,苏彦丝毫不敢轻敌,短短几分钟时间,便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四名刑警,而自己却毫无查觉。无论从卜术还是功夫上来看,这人都不是一般的高手,可苏彦却从未听说过卜术界有这样的高手。 黑衣蒙面,带细链的镰刀……苏彦一下注意到那细链的尾部还连着一个柱状坠锤。 “伊贺钩镰。”苏彦冷冷道,“原来是你们日本人想破坏大衍论卜。” 黑衣人嘿嘿一笑,也不回答,双手一拽,钩镰的链条又长了几尺,一手握着钩镰,一手挥动链条,坠锤带起一阵呜呜的破风声。 伊贺钩镰的坠锤配合铁链能起到流星锤的作用,同时铁链也可缠绕住敌手,另一方面手中的钩镰可以格杀被缠的敌手,也可飞出砍杀。这种经过数代忍者实践改造的武器,在暗杀实战中可攻可守,相当具有威胁性。 这其中的奥妙苏彦是知道的,可她却毫不在意地看着对方,脚下不丁不八地站了个桩,双手下垂,摆了个全身都是破绽的姿势。 呜,坠锤刁钻地攻向苏彦的小腹上方,女子小腹上三分为要害,是**的位置,要是受到外力重击,轻则内部出血,重则**脱落危及性命。 这招数可以说是阴损下流之极。 当啷,苏彦的右腿画弧踢出,坠锤带着半截铁链飞了出去,直接嵌进了墙壁。苏彦用的是巧劲,正踢在链条环扣的接口上,借力打力地截去了一段。 可就在坠锤飞出的时候,那黑衣人身影一闪已到了苏彦的跟前,手中钩镰反握,剩下的铁链挥出横勾苏彦颈部,锋利的刀尖斜割苏彦胸乳。 苏彦身子急退,避开刀尖,双脚连环扫出,这下不仅铁链又短了一截,那把钩镰的刀头也被踢得飞了出去。 黑衣人像是没有料到,动作顿了顿。 眼见大好机会,苏彦身子反冲,抬腿就想撂倒对手。 “嘿嘿”黑衣人阴笑一声,并没有闪避。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上心头,苏彦刚要收住身形,却听到噗地一声,黑衣人口中射出了一样东西。 完了,苏彦心里一凉,自己只顾求胜心切,却忘了对方是以杀招百出著称的伊贺忍者,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叮,一声金属脆响在苏彦面前炸开,一支黑色细小尖锥落在了地上,同时落地的还有一只小巧的十字镖。 “轻率,狂妄,违背忍道。”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窗口,“你,不是忍者。” 第七章 牡丹花下风流鬼 忍者,一直是个神秘的职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就算在信息达的现代,人们充其量也只能在电影、电视、漫画上对忍者了解一点皮毛。当然,连这点点皮毛,也是真伪难辨的,是刻意让人们“知道”的。 毕竟那是某个国家曾赖以兴盛一时的秘术。 眼前的黑衣人不是忍者?苏彦有点吃惊,难道他是为了栽赃? 窗外那个男子正是之前见过的福山雅史,苏彦瞥了眼地上的那只十字镖,刚才福山是用这只十字镖救了自己。 她从小跟着鬼算苏正通读中外典籍,对日本忍者虽然只了解六七成,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一点:只有忍者中的“中忍”才会使用这么小巧的十字镖。 日本忍者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一般分为上忍、中忍、下忍。上忍,专门策划整体的作战步骤;中忍,指挥实际作战,忍术然出众;而下忍,则是在最底层做肉弹炮灰的实战忍者。 作为一个中忍,福山的判断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苏小姐没事吧?”福山礼貌地鞠了个躬,“在下福山雅史,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名黑衣人,甚至连看都不再看那人一眼。 苏彦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眼睛警惕地注意着黑衣人的动向。直到现在,她依旧感觉不出黑衣人身上的“量”,而这也正是她最奇怪的。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尾随而来的卜术高手鱼贯而入,方展懒洋洋地夹在了其中。 “嘿嘿……”黑衣人见方展出现,冷笑了一下,左手轻微地动了动。 噗,一股浓浓的烟雾在黑衣人面前冒起,眼见就要弥漫开来。 啪,一个包裹着透明液体的小水袋飞向烟雾,在空中突然爆开。说来也怪,一接触到四散的水滴,烟雾顿时淡了下去。 水袋是福山打出的,一般忍者的逃跑伎俩,在他的面前似乎并不怎么有效。 一个福山就已很难对付,更何况跟着方展上楼的还有六七名卜术高手,看来这个黑衣人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可这时,方展却忽然叹了口气:“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黑衣人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他真的不见了! 除了方展,现场的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尤其是苏彦和福山。 从福山进屋起,苏彦就一直防范着那黑衣人,她的视线只是在烟雾飘起的一刹那有所移动。确切地说,她只看到一个影子晃动了下,便再也不见黑衣人的踪影。 福山也是一样,虽然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一直在关注着那黑衣人。与苏彦不同的是,他用了忍术技巧中的“追气术”,但就在打出水袋的刹那,他却忽然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无论是凭视觉还是感应,都没有捕捉到黑衣人的动态。 有人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黑衣人化成了烟雾。 走到黑衣人刚才站立的位置,方展仔细看了看,一下笑了起来。 “大变活人。”方展冲众人眨眨眼,突然甩掉了外套。 屋里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外套落地时,方展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个高手。”福山像是明白了什么,“卜术高手。” “算好一切,布置好一切。”消失了的方展,神奇地从楼下走了上来,“隐藏自己的一切。” 苏彦也明白了,刚才黑衣人站立的地板,预先已做了手脚。 在烟雾爆开的瞬间,人们的注意力会相对分散,黑衣人用脚触动地板上的翻板机关,直接落入了楼下。 这一切听来简单,但却需要具有洞悉一切的卜术和敏捷的身手,更要将自身的“量”完全隐匿。 即便是一等一的卜术高手,也很难完美地做到这些。 何况,还是当着天卜方展和福山雅史的面…… “我刚要谈麻烦,麻烦就来了。”方展挠挠头,“咱们也别傻站着了,回去继续谈谈这个麻烦。” 麻烦这东西正常人都不喜欢,柳晓羽不能算正常人,但她同样不喜欢。 可现在她的面前就活生生地摆着一个麻烦。 杨择的血止住了,伤口也经过了处理包扎,就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虽说一时死不了,但也够受的。如果换作别人,一般就只有哼哼的份儿。可杨择不同,他在骂娘,而且骂得挺来劲。 “咝……方展这个混蛋……”杨择细眼眯成了一条线,“勾结日本人来伏击我……无耻……卖国贼……” 他的逻辑很简单,集会上的日本人是方展请来的,刑警们的目标是方展,袭击他们的又是日本忍者,如果说方展和这次袭击没有任何关系,杨择死也不会相信。 早有返回的卜术高手向大家透露了现场的情形,人们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柳晓羽却心如明镜,这事情应该和方展无关。 “你的情人?”金时喜挨着柳晓羽蹲下,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杨择。 柳晓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算作默认,杨择是情人还是其他什么,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带一个警察情人参加这样的集会。”金时喜扬了扬眉毛,“很难不被人怀疑你的用意。” 多嘴的男人!柳晓羽心里一阵火大,但金时喜说的却一点也没错。对于现场这些人来说,要想弄清楚杨择的来意只是个时间问题。可到那时,没人会相信,柳晓羽只是针对方展才这么做的。 “晓羽,帮我把……手机打开……”杨择吃力地挪了下身子,“该死的方展……” “你该多休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柳晓羽温柔地笑着,伸手抚向杨择的脖颈。 “不……我要打给……警局请求增援……”杨择顽固得像块石头。 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成了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那双温柔纤细的手只是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拨动了一下,杨择的大脑便渐渐进入了空白。视线中,柳晓羽美丽的脸模糊着遁入了一片黑暗。 “女人真可怕。”金时喜耸了耸肩,“有时候男人永远不知道她们是猎物还是天敌。” “中国有句老话。”柳晓羽温柔地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中国还有句老话。”方展不知什么时候也蹲在了一边,“冤有头,债有主。” 金时喜没有插嘴,眼前这****人的对话实在有些深奥。 不过,此刻他也想起了中国的一句老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柳晓羽看了眼方展,没有答话,漠然起身走去一边。她很清楚,只要方展愿意,现在就可以借题挥,联合在场的卜术高手除掉她。 有时候女人同样不知道,男人究竟是猎物还是天敌。 人们再次纷纷落座,苏彦盯着柳晓羽看了半天,似乎想要质问她杀死杨择的事情,却被方展拦住,低声说了些什么。苏彦不甘地点点头,坐回方展原先的位置,她突然现现场唯独不见了秦扬。 “各位,刚才出了点小状况。”方展笑嘻嘻地走到桌边,“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刚好和咱们前面的话题有关。” 众人一言不地看着方展,各自揣摩着他的下文。 “就在我们边上的小楼里,有四个刑警被杀了。”方展继续道,“下手的人是日本忍者打扮,用的也是日本忍者的武器。” 这点很多人都已得知,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在了福山雅史的身上。 “天卜阁下,对刚才的事,我深表遗憾。”福山雅史从容地站起身,深鞠了一躬,“但凶手绝对不是日本忍者。” “哦,不是日本忍者。”方展作疑惑状,“福山先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第一,从刚才幸存者的伤势来看,凶手是在故意玩弄他。”福山雅史不紧不慢地说道,“忍者有严格的纪律,以完成任务为先,一名真正的忍者,是不可能如此轻率的。” 福山雅史顿了顿,屋内继续寂静,甚至连私语声都没有,方展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忍者执行暗杀任务,会根据现场的情况来挑选最有效的武器。”福山雅史随手拿出现场取回的铁钎和铁链,“留下的痕迹越多,就越容易让敌人现自己。” 看着他手中的武器,苏彦也略有所悟,正像福山所说的那样,黑衣人所使用的都是忍者的标志性武器,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忍者一样。 “最重要的是,天卜在这里。”福山雅史深吸了一口气,“用这种伎俩,实在太幼稚了。” 福山的话无懈可击,方展的态度也放在那里,在场的卜术高手都是经过世面的人,这点隐含的意思还是看得出的。 “我有个问题。”一个瘦高男子站起身来,“为什么警察会在附近?” 柳晓羽心里一紧。 预先知道了今天事态,于是设局引她和杨择来这里,借她的手除掉杨择,再引众人对她此举的怀疑。 方展,你要的不就是现在这个机会吗?柳晓羽暗暗咬牙。 “呵呵,那是关于我私人的一些小误会。”方展挠挠头,脸上满不在意。 “你的私人恩怨我们没兴趣过问。”瘦高男子冷笑道,“可刚才如果警察冲进来抓人,只怕大家都会被牵连进去吧?” 瘦高男子的话引起了一阵私语声,似乎有不少人赞同他的看法。 “和大衍论卜中即将面对的麻烦相比,还是忽略不计的好。”方展狡黠地笑道。 提到这个,现场又静了下来,毕竟大家都或多或少地预见到了大衍论卜的凶兆。 瘦高男子不以为然:“麻烦不麻烦,大伙心中有数,你也不用一再强调,不然……” “不然大家就会怀疑是我在搞鬼是吧?”方展摇头道,“要真是这样,我干嘛要叫大家来呢?” “以你天卜的能力,故布迷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瘦高男子卯上了方展,“谁又能保证你不是想把我们聚起来一网打尽呢? 福山雅史一直没坐下,只是看着瘦高男子和方展斗嘴,那样子似乎还有些好奇。 “对不起,请允许我打断一下。”福山雅史礼貌地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太多虑了些?” 瘦高男子横了福山一眼:“没你什么事,这里是中国,轮不上你插嘴。” “抱歉,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说法对天卜阁下有失公正。”福山雅史很认真地说道,“中国是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不是更应该讲究公正吗?” 瘦高男子被福山噎得一顿,转而不服气地说道:“不公正?谁能担保他没有那种居心?” “如果天卜阁下要对你们不利,逐个击破才是上策。”福山雅史看了看周围的人,“折断一把筷子,只会增加难度。” 福山说的道理,其实就是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典故,在场大多人也都赞同这个日本人的说法。 “要是有折断一把筷子的力气,聚起来不是更省事?”瘦高男子顽固道,“而且天卜的能力究竟有多大,卜术界根本没人知道。” “我真希望他有这么大力气。”歪坐在椅子上的金时喜不屑道,“至少我不用在这里听一根筷子废话。” 这话不好听,可却说在了点子上,那瘦高男子还真的无言可对了。如果方展真有这个能耐,还犯得着被他这么教训吗? 理是没了,可面子还得要,现在扯破脸动手似乎有些不明智,倒不如…… “我汤峪生以大局为重,想的是卜术界同仁的安危,枉作小人又有何妨?”瘦高男子故作感慨道,“现如今受外人耻笑,却没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实在可悲。” 他这话一是要借台阶下,二是把矛盾转去福山和金时喜身上。那意思很明白,我被日本人和韩国人羞辱,你们大家就好意思袖手旁观? 话一说完,汤峪生顺势就要坐下。 “汤大哥是吧?”他边上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看那模样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 他这么一问,汤峪生倒不好坐下了,只得点点头,继续站着。 “您刚才说的我都琢磨过了,的确有道理。”那小胖子肯定地点点头。 在座的人都不知道这小胖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刚才没听他附和汤峪生,现在反倒帮衬起来了。 汤峪生倒没想那么多,怎么说也算是有人支持他的说法了,这台阶下的可以说是稳稳当当了。 “不过吧,刚才他们俩说的也有道理,这怎么可能两边都有道理呢?”小胖子继续道,“还好我不太笨,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的人已经听出点苗头了,这小胖子不像是在帮汤峪生说话。 汤峪生自己也明白了点,但又进退两难,只好听这小胖子继续说。 “所以我来说句公道话。”小胖子一脸的诚恳,“您呐,那叫歪理,纯属没事找事。” 他正经八百一脸诚恳,别人可都憋不住了,屋子里顿时哄堂大笑。 原本找台阶下,现在却来了个拆台的,汤峪生脸上挂不住了,冲那小胖子就是一拳。 砰,拳头砸在了拳头上,汤峪生看着自己变了形的拳头,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小胖子和汤峪生之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人,正是刚才不见了的秦扬。 “讲理我没兴趣,动拳头我乐意奉陪。”秦扬冷冰冰地说道,“要么老实点坐下听,要么下辈子用脚吃饭。” 眼前这个瞎子有多厉害,汤峪生是知道的,除了忍痛坐下,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秦扬话里有话,有点杀鸡儆猴的味道,而他刚才露的那手,连福山雅史和金时喜都为之动容。那倒不是因为他的拳头有多厉害,而是根本没几个人感觉到他会出手,更没看清他是怎么站到这两人中间去的。 “天卜,我也有个问题。”小胖子跟什么事都没生似的,乐呵呵地问道,“有你在场,为什么凶手还是逃了?” “很简单。”方展同样乐呵呵地回答道,“因为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第八章 吹拉弹唱化五行 人都有惰性,开车的不爱走路,上网的不爱写信,打字的不爱写字。 久而久之,惰性成了习惯,再久而久之,惰性和习惯也就分不清了。 方展喜欢管这叫:“进化引起的退化”。 现在看来,从第一次运用卜术演卦的那刻起,每个卜者都在慢慢地“退化”着。一旦他们所依赖的卜术出现了盲区,大多数人只怕都要无所适从了。 幸好方展不属于大多数人,也幸好他“退化”得还算缓慢。 可在座的卜术高手们却有些奈不住了,刚才的凶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天卜都感觉不到?是日本人故布迷阵?还是自己人从中作祟? “世界如此美妙,我们却很浮躁,这样不好,不好。”方展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顺手点了支烟。 苏彦见他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追根究底这气氛是他给弄紧张的,折腾半天倒说起别人来了,要不是冲着他“天卜”的名头,现场想揍他一顿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方展摆出一付幼儿园老师的架势。 屋里这些人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可到了这份儿上,也只好听听他要说什么了。 “说从前啊,有两座山,东边山上有头犍牛,骠悍无比;西边山上有只猛虎,凶猛非常。这山里的野兽都怕它俩,遇上了全得绕着走。可就有这么一天,山里来了只狐狸,没费多大功夫就把它俩给摆平了。”方展说书似地顿了顿,“你们猜,这狐狸是怎么做的?” 底下坐着的都是卜术界里有些脸面的人,对这种小孩子听的故事,大多不屑一顾,谁还真的去应方展的话头?现场一阵哼哼哈哈,也没什么人接嘴。 “狐狸找猎人来,打死了老虎,抓走了犍牛?”刚才那小胖子倒挺起劲,看看周围没人回答,直接蹦起来就说。 “有创意,不过不合理啊。”方展挠挠头,“狐狸找猎人合作,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也对啊。”小胖子愣了愣,“那你说说看,这狐狸是怎么做的?” “咳,那狐狸上了东山,把犍牛的幼仔偷来咬死,丢在了西山口上;又上西山,把猛虎的幼仔偷偷叼来,在尖石上插死,丢在了东山口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方展咳嗽了一声,“然后就……” “啊,我知道啦!”小胖子又蹦了起来,“然后狐狸又分别告诉了犍牛和猛虎,让它们以为自己的幼仔是被对方杀死的,让它俩打架,趁着它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下把它们都咬死了。” “恭喜你答对了!”方展冲他一竖大拇指,“晚饭我请客。” 小胖子笑得是阳光灿烂,得意地扫了眼周围的人,这才坐下。 屋里人根本没在意小胖子,他们已经明白了方展话里的含义。 凶手杀警察是为了引来警方的注意,扮忍者是为了挑起中国卜术界和日本九菊一派的争斗。除此之外,还把嫌疑引向了召集众人的方展,让这个本来就树大招风的天卜成为众矢之的。 谁是犍牛,谁是猛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狐狸不仅仅是狡猾,它的实力也已强大到连天卜都难以卜算感知的地步。照这么说,众人预见到的凶兆应该是**,而这只狐狸就是祸根。 不过,这狐狸未必只是一只,也许是好几只…… “天卜,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吧。”有人按不住,高声提议。 “对,说吧。” “说说怎么做。” “合理的一定照办。” 一个故事搞定了一群人,苏彦不得不承认,虽然方展行事有些不循常理,但却很有收效。 方展的思路并不复杂,他提议大衍论卜开始后,卜术界各派系放下私人恩怨,公平参赛,以防受人挑唆,引内讧骚乱。在此期间,卜术界各派系间保持联系,对凶兆相关的可疑线索进行关注。 权衡利弊之后,所有人一致通过了方展的提议,并当即和各自的派系联络,把消息通报了下去。 趁着众人忙作一团,方展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晓羽身边。 “咱俩的恩怨,迟早会有个交待。”方展的声音很低,“不想当靶子的话,就让柳家上下都老实点。” 柳晓羽莞尔一笑,没说什么,眼里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方展并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叼着烟,转身走开了。 杨择的尸体早就没了影,确切地说,连带那四个刑警的尸体也都一并失了踪。这得归功于秦扬,刚才他消失的那会儿就是去处理这些尸体的。不久之后,杨择等人的失踪成了一个永久的迷案。 有时候做事不能太隐密,否则连死了都没人知道,方展替杨择惋惜起来。 “卜监会排好了名单,正月十六当日公布。”秦扬凑近方展,低声道,“这次卜监会的席监察就是鬼算苏正。” 大衍论卜每七年举行一次,开始日期便是人皇伏羲的生日-正月十六。作为卜术界交流切磋的盛会,保证公平公正自然是要前提,所以在每一届大衍论卜举行时都会由卜术界德高望重的卜术高手组成卜监会,负责监督评审,保证大衍论卜的顺畅进行。 “有苏老前辈坐镇,这事情就有看头了。”方展看着6续离开的人们,随手掐灭烟头,“对了,我记得只要不弄虚作假,小组内自行附加规则应该不受约束吧?” 大衍论卜为时四十九天,采取分组淘汰制,通常以六人为一组,由卜监会根据实际情况编排名单。每组将各取胜出者一名,经过重新编组后再轮入下一场较量,以此类推,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而至于论卜的具体方式和规则,每届都会不同,只有论卜开始的当天才会公布。 原则上来说,在遵从论卜规则,保证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各小组可自行附加组内规则,以增加论卜的技术性和竞争性。 “没错。”秦扬点点头,肯定了方展的说法。 他心里知道,方展绝不仅仅是要增加这些而已,他要的应该更多。 “天卜,今天晚上吃啥?”刚才的小胖子突然冒了出来,一付口水横流的样子。 晚饭我请客,这是方展说的,小胖子还真就惦记着那顿饭了。 “喜欢吃啥就吃啥。”方展看着小胖子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战归元。”小胖子乐呵呵地说道,“晚上我要吃狗肉!” “战归元?”刚刚走来的苏彦打量了一下小胖子,“卜术界姓战的只有一家。” “三弦战,五行乱,纳音归元铁指算。”小胖子拍手唱了句,冲着苏彦挤眉弄眼。 苏彦没理会战归元的怪样,继续问道:“你们战家一直是不参与大衍论卜的,怎么这次也来了。” “那是我太爷爷说的,战家只有到我这代才可以参加大衍论卜。”战归元揉揉鼻子。 苏彦听完没说话,拉了拉秦扬,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那就好好露一手,给你们战家争争光。”方展倒挺喜欢战归元,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就是那么一拍,方展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一下,刷地白了。 方展的右臂上隐隐飘过一股淡淡的黄色烟气,那条沉寂多时的勾陈竟从他的手臂中冒出了头来,冷冷地盯着战归元。 胖手一翻,战归元从背后摸出根东西,凑近嘴边。 一阵生机盎然的旋律传了出来,那曲调听着十分的亲切爽朗,让人隐隐感到大地回春,万物萌生的景象。 勾陈像被旋律吸引了似的,露出的脑袋不停晃悠着,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曲子来自战归元手中的东西,方展认出那是一支青色的长笛,可这笛子和一般的有些不同,似乎不是竹子做的。 战归元眼睛盯着勾陈,右手突地一拔,那长笛顿时被拔去三分之一,战归元手一转,将剩下的笛管竖起,嘬唇吹出一阵沉而细长的声调来。 说来也怪,他之前吹奏的旋律竟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回荡在屋内。悠然爽朗的旋律被这细长的声调一激,奇妙地产生了共鸣,整个屋子里弥漫起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 吸了吸鼻子,方展不由笑了出来,那是树木独有的气息,这个小胖子还真不简单。 一旁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对战归元的手法好奇不已。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福山雅史望着那根奇怪的笛子道,“金先生,你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是他。”金时喜脸上满不在乎,手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背后的背包。 那是个很长的包,样子很像装吉它的背囊。 梆,战归元手中两截笛管互击,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屋内的旋律戛然而止。 方展甩甩手,勾陈的脑袋早就缩了回去,就连手腕上那个黑色的钩状印记也淡了许多。 “你怎么带着条蛇到处跑?”战归元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我最恶心这东西了。” “我也不想带着,但它倒是能帮我点忙。”方展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你的纳音曲。” “你还挺识货的。”战归元咧嘴笑了,“那等会儿多点几斤狗肉吧。” 这边他俩笑作一团,那边苏彦和秦扬却严阵以待。 “角音属木,其声呼以长,生机盎然如大地回春;羽音属水,其声沉以细,行云流水如天垂晶幕。”苏彦沉声道,“水生木,木克土,以音化五行,生克自如,这小胖子真是战家的人。” “战家被逐出卜术界多年,直到前年才被你爷爷他们调停接纳。”秦扬淡淡道,“现在派这个小胖子参加大衍论卜,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用属木的角音克制属土的勾陈,再用属水的羽音辅助,引浑然天成的五行音律,最后完全封住勾陈的异动。能够将音化五行运用到如此娴熟的地步,眼前这个看似傻呼呼的战归元还真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我最好奇的是。”苏彦两眼紧盯着战归元,“为什么勾陈会出现。” 如果秦扬看得见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苏彦的双眼已变成了淡蓝色,那是兆卜者的一项绝学――“明瞳观量”。 看来,除了担心之外,苏彦也起了好奇心,她是要查一查战归元的底细。 “不可能……”苏彦的瞳孔紧缩,有如针尖一般,“他怎么和方展一样?!” 第九章 狗肉好吃火难消 要说请客吃饭,没有比簋街更好的去处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千四百多米的街上,大大小小的小吃铺子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家,那菜式花样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着的。 从进簋街开始,战归元的鼻子就一个劲的抽,四处闻着味儿的往前走。 “小胖,别走了,这就有家花江狗肉。”方展跟在战归元身后叫道。 “这家不吃。”战归元摆摆手,继续循着味,脚下走得更快了。 苏彦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两眼死盯着战归元的肩膀,她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战归元的身上会附着这东西。 走了几百米,战归元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右边的一家铺子。 “嘿嘿,就是这儿了。”战归元咽了下口水,冲方展笑道,“吃狗肉,跟着我准没错。” 铺子不大,也就四十来个平方,里面摆着四张桌子,除了一张桌边有个老头自斟自饮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客人。 战归元一马当先冲进店里,就近选了张桌子,秦扬挨着他坐了,方展和苏彦跟着坐在了对面。 “几位想吃点什么?”先前自饮的老头站起身,慢声慢气地问道,看来他就是店主。 “狗肉,砂锅炖的。”战归元舔着嘴唇道,“要黄狗,公的,五岁左右的。” 这小胖子吃个狗肉怎么和相亲似的,还讲究起毛色、性别、岁数来了。方展听着有趣,一边笑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苏彦。可苏彦却无动于衷,依旧出神地盯着战归元的肩膀看个不停。 “一黄二黑三花四白,小朋友倒是内行人。”老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公的黄狗有是有,不过都是小狗和老狗,这中狗就紧了点。” “能说紧,那就是有。”秦扬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钞,“开店做生意,有钱就有货。” 老头看看桌上那钱,约摸有四五百的样子,点了点头:“有是有,你要多少?” “我要十斤,他们三个最多吃三斤。”战归元也掰起了手指,“就先来十三斤吧。” 一个人吃十斤狗肉?方展他们都愣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狗肉这么热的东西,一口气吃十斤,流鼻血都能流死。 “哦,十三斤,有,有。”老头倒没怎么奇怪,“三十五块一斤,一共四百五十五块,桌上这点钱差不多刚好。” 拿了钱,老头转身进去,没多久的功夫,店里飘起了一股浓浓的肉香。 “啧啧,香啊,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战归元只顾着流口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这三个人。 “小狗补肾,中狗补血,老狗去风湿。”苏彦拉了下方展的衣角,悄悄说道,“难怪他……” 话说了一半,方展却递过杯茶打断了她,顺势冲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不要多说。 “是你答应的,我可没赖你。”战归元倒是会错了意,“最多我自己付一半好了。” “别误会,我们只是有点好奇。”方展点了支烟笑道,“你从小就这么吃狗肉?” “哈哈,是啊,从五岁起就这么……”战归元顺口答着,却突然住了嘴,眨眨圆溜溜的小眼睛,扫了眼方展和苏彦。 “肉来了。”老头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两大一小三口砂锅。 “大砂锅五斤一锅,小砂锅三斤一锅。”老头又端出四壶烫好的黄酒,“酒算我送的。” 见着喷香的狗肉,战归元眼都直了,当即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没碰那些黄酒。 方展苏彦也陪着吃了点,秦扬却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十斤肉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这还不算,连方展他们面前的那三斤肉,也有一半进了战归元的肚子。 “吃饱了?”方展笑嘻嘻地看着战归元道,“要不要再来几斤?” “饱了饱了。”战归元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惬意道,“抵得上好几天,再多就不好了。” “狗肉性热,中狗犹为胜之,入血化阳火,善克**之寒。”方展笑得有点贼,“凡玄武神煞附身者食之,佐以服气之法,调和三焦经呈水火互搏之势。” “卜者擅用此法,水火合攻观、聆、采三门,可成不世之功。”苏彦接着方展的话头道。 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两下,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后,他背上一直背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之前那支像笛子似的奇怪乐器就是从包里拿出来的。 可这会儿他却没摸到,那只黑色背包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秦扬的手里。 “天卜是个无赖。”战归元气鼓鼓地说道,“三个欺负一个。” 坐在一边的老头瞅着情形不妙,忙不迭地收拾了砂锅酒壶,看样子是怕这桌人打起来砸了家什。 “先别急着扣帽子,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方展喷了口烟,望着眼前幽蓝的烟雾道,“战家刚刚回归卜术界,大衍论卜就出现了凶兆,而你又是个附着玄武神煞的人。” 玄武性阴私,主贪欲、偷盗,见污秽,在四神煞中是最为奸猾的一煞。 苏彦之前在战归元身上看到的东西就是玄武神煞。这个小胖子和方展一样,都是被神煞附身的人,但他却巧妙地利用了玄武神煞的特性,将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常人很难达到的程度。 “玄武属水,勾陈属土,土水相克。勾陈起反应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身上和我一样附有神煞。”方展盯着战归元的眼睛,“用四神煞中最奸猾污秽的玄武附身,战家在你身上押的是什么宝?” “没有宝,我爸说了,培养我的目的就是要卜术界见识一下战家的实力。”战归元涨红着脸辩驳道。 “原来你身上的玄武神煞是被你爸害的。”方展露出一脸的惋惜,“唉,为了战家扬名立万,拿自己的儿子当炮灰,你爸也太冷血了点。” “我爸没把我当炮灰,我命格五行水旺,其余全缺,我五岁第一次学卜术就惹上了那对臭蛇乌龟。”战归元恼怒着,眼里却有了泪光,“是我爸把我救下来的,他自己却丢了一条胳膊……你要再敢说我爸坏话,我就杀了你!” 最后这句,战归元差不多是用喊的了,一张圆脸忽青忽红,十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起来。 看似随意的敲打下,一张普通的木桌居然被战归元变成了战鼓,那声音雄壮跌宕,声调激昂上冲。 苏彦突然现,自己的心跳竟不知不觉地和这节奏同步了起来,并且还在不断地加快中。 “其声雄以明,疾如战鼓,飞掠如火,是为徵音。”苏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徵音为火,可入心,这小胖子是想用徵音引爆我们的心脏!” 想是这么想,可苏彦的心脏却在节奏的影响下,无法抑制地跳动着,浑身的神经和肌肉已完全僵硬。别说去阻止战归元了,她连手指都没法动一动。 啪,一片酒水洒在了桌上,战归元敲在打湿的桌面上,战鼓声的节奏顿时变了调。 酒水来自秦扬手中的酒杯,他不动声色地这么一洒,刚好把那密集的战鼓声截了下来。 战归元一翻手掌,十指内曲,改用指节敲击桌面,战鼓声再次响起。苏彦注意到,他的胖脸已红得几近出血。 “唉……”方展做作地大叹了一声,那样子似乎十分惋惜。 咔嚓,一阵木头的爆裂声突然响起,战归元呆呆地望着桌子,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哗啦,面前这张结实的实木桌子瞬间变成了一堆柴火。 “徵音属火,桌子是木头的,这本来就已经够呛了。”方展戏谑道,“你刚才吃了那么多狗肉,遇酒体内阳火上冲,再那么卖力一敲,可不就成柴火了吗?” 简单的两句话,把个呆的战归元说得更懵了。这年纪轻轻的天卜果然不好惹,还有旁边这个瞎子,居然只用一杯酒就破了他的纳音绝技。 可他心里还是有点火,那样说他老爸,就算是天卜,也不能原谅。 “滴嘟……”“呜……”几乎是同时,战归元和方展身上的手机出了响动。 方展随手掏出手机,显示有新的短信,打开一看,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战归元本来准备和方展没完,看见他那模样,禁不住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短信只有简短的八个字:“若再私斗,莫来论卜。” 没有署名,没有号码显示,方展一定也收到了相同的短信,所以才会惊讶。战归元虽然有点愣头青,但并不傻,他很清楚这短信是哪里来的,也很清楚继续斗下去的后果。 “看在这顿狗肉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战归元撇了撇嘴,冲秦扬伸出手“瞎子,把包还我。” 秦扬眉头一皱,倒也没作,递过背包,坐着继续喝酒。 “不对,没扯平,这顿本来就是你该请我的。”接过背包,战归元像想起了什么,“今天我吃不下了,改天记得再请我吃,不许赖账!” 说着冲方展挥了挥拳头,气哼哼地走出了店门。 “还是老秦厉害,刚才我都不能动了。”苏彦捏把冷汗道,“好险,要不是那杯酒,我的心脏就成烂蕃茄了。” “和我没关系。”秦扬揉了揉腿,“方展,下次踢我别那么用力。” 看着秦扬那模样,苏彦恍然大悟,原来当时秦扬也一样不能动,他端在手里的那杯酒是被方展踢翻的。 “不好意思,怪我太好奇了,想试试这小胖子的能耐。”方展挠着头笑道,“结果自己也着了道,卯足了劲才能动,踢老秦的那一脚没注意轻重。” 试试能耐?苏彦听了一脸不快,方展试试倒不要紧,差点把她和秦扬给试进去。 “战家为了重振威名,居然由着自家子弟被玄武神煞附身。”秦扬沉声道,“不过,战归元似乎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的神煞。” “嗯,刚才他怒的时候,从狗肉中聚集的阳火居然会上冲。”苏彦点头道,“而且他也不敢喝黄酒,可能是怕性温的黄酒影响他提炼狗肉中的阳火。” “这一切都证明,战家还没找出完全利用玄武神煞的法门。”方展笑了笑,“可就算这样,这次大衍论卜,我还是不太愿意碰上战归元这个对手。” 的确,不说战归元身上的玄武神煞有多难缠,光他那手纳音化五行的绝技就够头痛的了,这样的对手,即便是方展摊上了也不会有多少便宜。 话说到这儿,方展突然打住话头,眼睛迅扫了扫四周,眉头略微一皱。 “怎么?战归元留下什么猫腻了?”苏彦注意到他的异状。 “刚才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总算明白了。”方展叹了口气。 秦扬侧了侧耳,脸上一阵愕然:“那老头……” 店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就再没别人了。 那个老头呢?! 第十章 天地牌柴爿馄饨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很多,有吃饭吃进厕所的,有吃饭吃进医院的,可大多没怎么见过吃饭吃进警局的。 方展他们就进去了,还是被一群警察给请进去的。 他们所在的这家狗肉铺子是对夫妻开的,生意一直不错,别看店面不大,每天晚上都挤满了来吃狗肉的客人。今晚的客人也不少,这夫妻俩忙得不可开交,特制的灶头上摆满了炖狗肉的砂锅。 当然,这一切都是方展他们进铺子之前的事情了。等他们进去的时候,铺子里就剩下那个喝酒的老头。 奇怪,店主夫妻和其他客人去哪儿了呢? 其实他们没走远,全都窝在后门小巷里。 客人十三个,店主夫妻俩,这十五个人靠着墙根一字排开,脑袋耷拉在胸前,死了。 按说这巷子平时是没人去的,正好隔壁店有个客人喝高了,又正好钻进巷子呕吐,再正好看见了这场面,还正好身上带着手机。 于是,警察来了,“正好”留在店里的方展他们便成了嫌犯。 “这小子真是个瘟神……”带队的是刑警队的老吴,进店第一眼看到方展时,他的头就开始痛了。 方展见了他们倒是没怎么惊讶,带着秦扬苏彦,合作地上了警车。 “身边跟着个天卜,被人算计却不知道。”苏彦低声嘀咕道,“这话说出去会被人活活笑死。” “天卜再强也是人。”方展一脸无辜道,“孙悟空还被如来佛算计呢。” 苏彦白了方展一眼,往车厢边靠了靠,没再多说什么。 “忍者、老头,也许是同一个人。”秦扬低声道,“看来有人不想你参加大衍论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展一咧嘴,“那人不够了解,我是驴脾气。” 秦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担心,如果真是只老虎,再犟的驴也是个死。 车子很快就到了警局,一通笔录、取证之后,三人被刑警老吴带进了审讯室,局长张正健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张局。”方展微笑着冲张正健点点头,并不惊讶于他的出现。 张正健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一旁的老吴早已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拉面馆意外事故、垃圾堆无名女尸案、逃犯击毙案、电信营业所绑架案、刘孜飞追杀案、红灯区凶杀案、管一家袭警案、杨择失踪案、狗肉店恶性凶杀案……每一宗都和你有关,而且愈演愈烈。”张正健数着面前的一大摞卷宗,“方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无头公案究竟该如何处理?!” 话音铿锵有力,三人都感觉到了张正健身上那股极强的威摄力,很明显,他是动真怒了。 “抱歉,给您工作上添麻烦了。”方展淡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卷进这些事件中去。” “我让鉴证科复查过,现场证据显示,案前你都没有到过现场,却对现场生和即将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张正健盯着方展的眼睛道,“换句话说就是:你对每一个案件的生都有预见。” 方展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对张正健的说法表示惊讶。 “你不必否认,我也并不好奇。”张正健点起一支烟,“但我希望我们的城市能够安定和谐。”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也喜欢安定和谐。”方展摸了摸眉角,“不过,我只能保证管好自己。” 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苏彦在一旁暗暗叹息,方展没主动杀过人,但因他而间接死亡的人已有不少。从现在他们遇到的事情来看,张正健的希望也许只能是个希望而已。 张正健继续抽着烟,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方展。他承认,自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可这个年轻人给城市带来的杀戮事件实在太多了。张正健不是个徇私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把方展关进看守所里最严密的监房。 可证据呢?从事三十多年公安工作的张正健恰恰被自己最注重的东西困扰了。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够尽力避免类似案件的再次生。”张正健用力摁灭了烟头,“否则,我将会不惜一切警力和资源,以确保你不再和任何案件有关联。” 掷地有声的话语中,张正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五分钟后,刑警老吴进门,带方展等人又做了次笔录,随后将他们送出了警局。 时间已是深夜一点,三人并没有急着返回方展的住处,而是顺着大路慢慢溜达着。 “看来他们并没有安排监控人员。”苏彦靠近方展道。 “张局是个聪明人。”方展懒懒道,“他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干嘛还要我们陪你在街上瞎转?”苏彦瞪大眼睛道,“大半夜的不说请吃夜宵,倒让我们喝西北风。” “我在想事情。”方展一本正经道,“清凉的夜风有助于思维。” 苏彦并不笨,这么冷的天气,方展带着他们在路上慢悠悠溜达,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想什么事情。 梆梆,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苏彦这才现,街头不远处孤零零地摆着个卖馄饨的小摊,敲击声正是那里出的。 “走,我请你们吃夜宵。”方展冲苏彦眨眨眼,“路边摊的馄饨可比店里的好吃。” 说话的当口,三人已走到了馄饨摊前,摆摊的是个约摸四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一脸钢针似的络腮胡比秦扬的还要浓密,大有三国猛张飞的神采。 “来三碗馄饨。”方展招呼了一声,挨着摊边坐下。 汉子爽快地应着,丢了几把馄饨下锅,随手给炉子加火。 “唔,柴爿馄饨。”秦扬嗅着香气道,“现如今难得一见的江南小吃。” 原来这摊主是用木柴烧的火,据说这种烧法是将木柴烧着,等火头过去后,慢慢添柴,保证炉子里不出大火,靠木柴低温小火把馄饨煮熟。按以前的说法,这叫“文火”煮食,煮出来的柴板馄饨皮薄馅嫩,美味爽口,可就是因为太耗时耗材,所以现在基本见不着了。 今天倒是碰巧遇上,看来方展他们的口福确实不浅。 吃着馄饨,喝着热汤,感觉很是不错,那摊主咧嘴笑着,一边给三人加了份榨菜末,权当调味。 “香,真香,不过就是可惜了点……”方展喝完最后一口汤,咂巴着嘴道。 好吃就好吃,可惜什么?换别人肯定要问个明白,那摊主却没接茬,只是继续笑着,看样子是直接等方展的下文。 苏彦和秦扬也被他勾起了兴趣,一样等着下文,可方展没说下去,悠哉游哉地抽起烟来。 “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啊。”苏彦忍不住了,她最烦方展这种说话说半头的毛病。 方展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彦恨得压根痒痒,就差没抽他两耳光了。 那摊主倒是不急,笑呵呵地又端过一碗馄饨,放在了方展面前,示意他再吃吃看。方展也不客气,稀里呼噜地干掉了这碗馄饨。吃完咂咂嘴,眯着眼像在琢磨什么。 苏彦彻底糊涂了,难道方展和这摊主在打什么哑谜?可刚才方展也只是吃了两碗馄饨说了一句话而已,这要是哑谜的话,未免也太玄了点。 “柴爿馄饨一般什么馅?”方展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猪肉馅,也有加荠菜的。”秦扬答道,“就是我们吃的这种。” “我吃的和你们不一样。”方展继续道,“一碗是辣椒馅,一碗是毛笋馅。” 这种馅的馄饨能吃吗?! “按卦象来说,辛辣之物代表乾,芋笋之物代表坤。”方展盯着摊主道,“上乾下坤,得卦天地否,你是要告诉我这个?” 以食物代表卦象,暗藏提示,苏彦这才平衡了点,原来这哑谜藏在馄饨馅里,难怪刚才自己摸不着头脑。 方展提到的这个“天地否”预示着什么,苏彦很清楚,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二卦。这卦天在上,地在下,看上去好像很吉庆,其实是暗藏了杀机的卦象。 听了方展的话,那摊主点点头,左手向内伸出一个小指,右手向外伸出一个大拇指,而后左手一敲,右手顺势甩到身后。 “内卦全阴,外卦全阳,相当于外强中干的小人。阴是小人,阳是君子,小人盘据在内,君子自然就被驱逐于外了。”方展一脸有趣道,“你意思是大衍论卜会有小人作祟,而我们会被这些小人追杀?” 摊主嗯啊了两声,又指指苏彦,双手在身旁做女人梳头状,随后伸出小指,一脸的忿忿不平。 “哦,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方展冲苏彦坏笑了一下,见她唬着脸,连忙又道,“你意思是,大衍论卜里也要提防女人?” “对,太对了。”摊主突然开口说话了,炸雷似的声音把方展和苏彦吓了一跳,原来他不是哑巴。 “恐怕要提防的还有他自己。”秦扬在一旁冷冷道,“雷在天,你什么时候成了卖馄饨的哑巴了?” “秦扬,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摊主脸上一红,似乎被秦扬说到了痛处。 卖馄饨摊主居然也是卜术高手,苏彦不禁暗自惭愧,她虽然感觉出了这个雷在天身上的“量”,但因为太过微弱,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飞鸟化卜,走兽占数。你在西北也算风生水起了,怎么跑到这里却藏头缩尾的。”秦扬依旧不依不饶。 “老子哪里藏头缩尾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雷在天被数落得有点火,“你家的事也不是老子一人作主的,别总他妈咬着不放。” 西北雷在天,苏彦记得曾听爷爷提起过,这个骠悍的汉子是个神卜者,最擅长与飞禽走兽沟通,能从它们身上获取到常人所不能提供的“量”。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装哑巴卖馄饨呢?”方展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的话正是苏彦想问的。 好像这话是个咒语,一听到这个,雷在天立刻就瘪了,脸上红得紫,活像个长了黑毛的大茄子。 “因为他输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愿赌就要服输。” 这声音柔媚婉转,又略带一丝沙哑,听着十分性感。众人循声望去,却没看到任何的人影。 很香,香得有点让人想入非非,方展的鼻子里一下充满了这种香味。 “天卜果真不一般,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一条嫩滑的手臂缠上了方展的脖子,“我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眼前这女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尤物,且不说那凹凸有致的****,也不谈那精致得有些夸张的容貌,单就她身上透出的一股子柔媚韵味就足够迷死一堆男人。 正常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方展是个男人,而且相当的正常,只不过他稍微有点懒,尤其是懒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十赌九骗,我没兴趣。”方展绷着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你可以问问雷在天,我文墨妍有没有对他骗赌。”女人莞尔一笑,满眼放电道。 从那女人出现起,雷在天就在找地缝钻,可偏就问到了他,一时间只能哼哼哈哈的不知所云。 “你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苏彦不耐烦了,“她和你打的什么赌?有没有骗你?” “老子什么时候扭捏过了?!”雷在天有点恼羞成怒,“她赌我算不出她内裤的颜色,我算的是肉色,结果她根本就没穿内裤!”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可一出口雷在天就后悔了,拿卜术去占算女人内裤的颜色,真要传了出去,这丢人可是丢大了。 苏彦听得一阵脸红,没敢问雷在天是怎么知道算错的。 “要是他赢了,我就陪他一夜,任他摆布。要是我赢了,他就不能参加大衍论卜。”文墨妍娇笑道,“虽然我赢了,可还是公平地给了他一个机会,不然你们也不会吃到他煮的馄饨。” 不开口,不能直接用卦象,全凭哑谜的方式来表达,直到某个卜术界的人能领会其中的意思,这算哪门子公平机会?雷在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文墨妍是何许人,方展并不知道,秦扬和苏彦也没有听说过卜术界有这么个角色,可他们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蕴含着非同一般的“量”。 “天卜,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文墨妍再次粘上方展,“方式你定,赌注可以加倍……” 方展摇头,他不担心自己会输,而是担心自己会赢。文墨妍死缠着要和他赌,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也许她根本就是想输给方展。 “大衍论卜前夕,严禁以任何方式私自斗卜。”秦扬冷着脸横在两人中间,“否则将被卜监会取消参与资格。” 对着冷冰冰的秦扬,文墨妍倒是没辙了,这男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要跟他卖弄风骚,那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别那么凶嘛,我可没有挑衅的意思。”文墨妍隔着秦扬冲方展抛了个媚眼,“天卜,咱们大衍论卜再见,到时你可不许逃。” 说着细腰一摆,轻盈地消失在街头的黑暗中。 “又多了一个麻烦。”方展嘀咕了一句,回身走到雷在天身旁,“老雷,麻烦你件事。” 雷在天听着一愣:“不客气,有事尽管说。” “给我来碗正常的馄饨。”方展苦着脸道,“刚才那两碗实在太难吃了。” “哈哈,对不住了,老子这就给你煮。”雷在天大笑着忙碌起来。 远处的树影下,有个人影正望着方展等人,一双眼睛眯成了细缝。 “能吃是福,至少黄泉路上不会饿。” 第十一章 纯阳一卦乾为天 正月十六,辰时,云初开,龙行雨。 屋里的阳光不太识趣,卖力地把整间屋子照得通亮。方展在沙上翻了个身,找遍了各种角度,可就是躲不开阳光的干扰。 “后羿真不明智。”方展坐起身,挠着鸟窝头道,“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太阳。”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方展的眼睛从迷糊中恢复过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叠得十分整齐,地板上的席子也卷好放在了一边。 苏彦睡床上,秦扬躺地下,方展窝沙,这两天他们就是这么休息的。不过现在他们俩都不在,屋里就剩下了蓬头垢面的方展。 “一大早就跑了?”方展嘟囔了一句,踢踏着鞋走进客厅,想去洗漱。 他脚还没迈进客厅,沙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方展接通手机,懒懒应道。 “天卜方展,辰组,牌号丁酉。”手机里传出一个低低的男声,“九点十分,城东香茗居茶楼,辰组待命论卜。” 嘟……没等接话,那头就挂了,也不管方展是否记住了刚才的内容。 “怎么跟特务接头似的?”方展莫名地看了看手机,意外地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那是苏彦来的短信:“卜监会征调老秦出任执行监察,我和他一起走,去陪爷爷。保持联系,祝你顺利。” 方展挠挠头,他一点也不意外,既然鬼算苏正是这次大衍论卜的席监察,那苏彦就得避嫌,不参与论卜。只不过,他没想到秦扬已被征调,这家伙的保密功夫也够到位的。 “他们不会想到,我对大衍论卜一点都没有记忆。”方展自语着删掉了短信。 自从被苏正的通明啸法激后,方展的大脑拾回了不少记忆碎片,虽然星散,但大多都是可以串联起来的。但碎片终究还是碎片,对于很多事情,他还是一无所知。比如卜术界的流派人名,他就无法回忆,所以之前邀请卜术高手集会的时候,他请秦扬代劳了。 同样的,在方展记忆中,大衍论卜的经历也是个空白,虽然他明白这个论卜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也好,就当重新来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展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香茗居在城东的闹市区,这是个挺大的茶楼,虽说是早上,可喝茶的客人倒也不少。方展进门看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去哪桌。 “先生几位?”穿唐装的服务员礼貌地问着,身子却挡在方展面前,那眼神像是在打量要饭的。 “哦,我找人。”方展挠挠头,“应该是五个人,算我六个。” “是哪位预订的?可以告诉我姓名吗?”服务员没挪窝,看样子是怕方展真进去要饭了。 这倒是把方展给问住了,电话里没说明白,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大衍论卜辰组丁酉号吧? 没等服务员再问,旁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对着方展就是一鞠躬。 “方先生,有幸再次相会,还请多多关照。”那人客气地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里带着一丝古怪的味道。 方展乐了,这人他认识,正是日本九菊一派的福山雅史,没想到这次竟然和自己编在了一组。 服务员见状,脸上立刻绽放出和善的笑容:“方先生,二楼听雨阁,已经到了五位。” 这五位方展全认识,文墨妍、战归元、福山雅史、金时喜、雷在天,和方展同组的这些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忽然很想知道是谁安排的名单,以便好好地问候一下这人的祖宗八代。 不过还好,文墨妍没来得及粘过来,战归元没来得及跳起来,金时喜没来得及说怪话,雷在天没来得及打招呼,福山没来得及穷客套。 这么多没来得及,都得归功于一条短信,一条群的短信。 在场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这条信息,内容是六根横线,一个人名,一个地址,末尾注明:“目的:救人。淘汰标准:亢龙有悔。” “有趣的题目。”金时喜扬了扬眉毛,“一卦乾为天。” 乾为天,上上卦,刚健中正,纯阳极致之卦。 何止有趣,方展暗笑,出这题目的人还有够损。 城东有条顺义街,走进十几米有家货运公司,老板陈德顺是个四十多的老实男人。都说老实人吃亏,可这话在陈德顺身上不适用,至少是这会儿不适用。 三年前的陈德顺也就是个给货运老板跑车的司机,每月净赚一千,刨去房租、水电一应开销,这日子基本是寅吃卯粮,举债累累,就这还得拖着老婆孩子。他老婆人勤快,长得倒也不错,可偏有个寒腿的毛病,一犯上就成天不能下床,躺在那里直哼哼,多半只能在家闲着。 这种日子过了有一年半,运气突然就来了。一天,陈德顺路过街边彩票亭,一时兴起,随手买了张彩票。可没成想,这张随手买来的彩票竟中了五百万大奖。打那时起,陈德顺的生活彻底生了转变,治好了老婆的寒腿,自己开了家货运公司,加上他为人忠信,做事厚道,一年的光景事业生活是蒸蒸日上。 别看生活好了,陈德顺一不赌二不嫖,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堪称是模范老板兼模范丈夫,小日子波澜不惊幸福滋润。 今天倒是有点不一样,这倒不是因为陈德顺刚谈了笔大单子,而是他从客户那里回来时遇到了不少奇怪的人。 先是一个日本男人向他问路,解释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取车时碰到个穿得丁铃当啷的小伙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车前盖上弹吉他;好声好气地把那小伙请走,开车刚出街口,车窗外又飞进只八哥,满车乱窜吱哇乱叫;好不容易连嘘带撵地赶了走八哥,车一拐弯,不知怎么就挂倒个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却没事,粘着陈德顺唉唷了一阵,拿了三百医药费直接闪人。 到顺义街剩下的路只有三公里不到,可陈德顺却足足开了一个小时,他是真怕了,回头一定要好好看看皇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车子到了顺义街,陈德顺总算松了口气,这下该消停了吧?还没等他这个念头冒完,就现公司门外蹲着个小胖子,卯着劲在那儿拉二胡,那调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一个劲儿冲他傻乐。 陈德顺头都大了,摸摸兜里零钱,一把塞了二三十,盼着这大爷赶紧走。拿了钱,小胖子倒更来劲了,闷着头又来了一段。直到陈德顺耐着性子听完,这才闪开路,让他进了公司的大门。 “没说今天是个倒霉日子啊?”陈德顺从抽屉里翻出本皇历,一头雾水地看着。 正月十六,午时,日当空,马嘶鸣。 辰组这六个人又坐在了一起,这会儿没再喝茶,而是改去了一家咖啡厅。 “太简单的事情等于浪费时间。”金时喜拨弄着面前的咖啡杯道,“一个愚蠢的中国暴户,乐极生悲而已。”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相当桀骜,甚至还挑衅地扫了其他人一眼。 战归元没作声,他正忙着消灭面前的蛋糕;文墨妍没搭理,她正冲着方展放电;雷在天没在意,他正逗弄着八哥;方展没反应,他正专心吐着烟圈。 “看来金先生已经有了答案。”福山放下杯子,淡淡道,“不妨让我们听听高人高见。” “是高丽棒子,不是高人。”雷在天给八哥丢了颗玉米粒,“论卜靠实力,要耍嘴皮子,找摆摊的算命先生练练去。” 见主人话,八哥立刻乖巧地学起嘴来,学的还就是那句“高丽棒子,不是高人。” 金时喜脸一沉,看样子想要作,但人刚站起来,却觉得脚下一滑,身子立刻跌回了座位。 “你倒是慢点站起来呢?”战归元蹲在地上,一脸懊恼地盯着金时喜的鞋子。 金时喜的鞋上粘满了踩烂的蛋糕,看来这就是他滑倒的原因。 “以多胜少的民族,卑鄙!”金时喜恶狠狠地骂了句。 福山雅史笑了笑,递过一张餐巾纸,眼睛却瞟着方展,似乎在揣摩他的想法。 “大衍论卜比的是卜术,中国的卜术。”方展盯着手里的烟头,“看不起中国,可以用你们韩国的卜术。当然,如果你们有的话。” 金时喜没声了,八极宗衍传自中国汉代的道家传教,研究的是中国易学和玄学,要真让他丢开中国的卜术,那还拿什么来论卜? “大家都知道了陈德顺身上有什么问题,至于影响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各人想法肯定不同。”方展接着道,“我想,这也就是卜监会给我们出题的原因。” “阁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各自行事?”福山雅史微笑着试探道。 “总不见得我们一拥而上,把陈德顺抓起来躲过这一劫吧?那还论什么卜?”方展摇摇头,“何况,我还有个很好的提议,可以增加这次论卜的趣味性。” 对于大衍论卜的规则,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他们也明白,方展所谓的提议正是小组内附加规则。而他的规则也很简单,最后胜出者将获取组内所有失败者身上的“量”。 作为一个卜者,失去积存的“量”无疑将大伤元气,可这也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谁又能真正保证最终的胜出者不会是自己呢?何况,失去的“量”还是可以想法弥补回来的。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按约定好的办。”方展掐灭烟头,“离申时还有两个小时,大家各显其能吧。”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两小时时间多了点,我去溜溜鸟,顺便买点苞谷棒子。”雷在天大声笑着撇下众人。 文墨妍没说话,娇柔地扭动着腰肢,冲其余人飞了个媚眼,直接去了洗手间,看那样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战先生,你不一起走吗?”福山雅史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战归元。 “不走,我得再点一份蛋糕。”战归元赌气道,“再有人踩我的蛋糕,我就改吃火腿。” 金时喜撇撇嘴,招手叫来服务员,给战归元点了三份蛋糕,直接付钱走人。战归元白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埋头大吃,似乎完全没有把论卜的事情放在心上。 偌大的桌边,只剩下了两个人,福山雅史悠闲地品着咖啡,眼光时不时瞟向面前的战归元,他在观察着什么,也在思量着什么。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接触了陈德顺,只有天卜没参与。而从他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陈德顺身上存在的问题。那么,他又是怎么得知的呢?这当中的手法实在令人好奇。”福山雅史放下杯子,默默沉思着,“天卜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却总在人们的预料之外。” 想到这儿,福山雅史看了眼正在抹嘴的战归元,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许,他将是天卜的‘预料之外’。” 第十二章 潜龙勿用的圈套 乾为天,卦含六阳爻,居六十四卦之,属乾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是个上上卦,怎么说都该是不错的卦象,陈德顺现在风生水起,一切安乐,对应这个卦象完全是合情合理。 辰组这六个人也觉得合理,所不同的是,他们看到的并不只是陈德顺身上好的一面。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看各人的理解。 “一个结果太过明显的题目,一个看似模糊的淘汰标准,这个圈套设得够损。”方展心中想着,边走边笑,“卜监会除了鬼算苏正,还有谁会出这种题目?” 拐进一条小街,面前尽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方展咧着嘴四处看了看,似乎十分满意。 “看看谁是天下第一的好叔叔。” 离开小街不远,有个公园,这会儿阳光正是怡人的时候,长椅、草坪上老老少少都惬意地享受着温暖,倒是不太有人注意到假山边的雷在天。 “饱了?”雷在天对着手上的八哥问道。 八哥拍拍翅膀,居然点点头,似乎能听懂他的话。 雷在天抹了把络腮胡,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数出十八根,三根一组地顺排成了六组。一组的三根火柴尾相连,看上去就是一条直线,六组火柴这么一排,正好成了乾为天的卦象。 “该你露一手了。”雷在天一招手,八哥呼地飞了起来,在半空打了个盘旋,落在了他肩上。 说来也怪,一落上雷在天的肩头,八哥就僵着不动了,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淡蓝色的光流,顺着雷在天的手臂慢慢流下。光流在动,雷在天的手臂也在动,他的手指开始在那六组火柴中不停地移动。 第一组……第二组……手指掠过了全部六组火柴,却没有拨动任何一根。 光流很快地结束了,八哥拍拍翅膀,又恢复了行动。 “六爻不动,还是乾为天。”雷在天诧异地看着卦象,“看来这个陈德顺是势在必行了。” “势在必行,势在必行。”八哥灵巧地学舌道。 从公园走出两百米,有个地铁站,长长的人行通道里除了一堆广告牌之外,基本就没啥点缀的。 金时喜就倚在通道的墙上,手里拿着把吉它,慢慢地弹着乐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曲子很简单,他却弹得很投入,既没有在意行人投下的钱钞,也没有看到一些女孩抛来的媚眼。 “羽角宫徵商宫……羽角宫徵商宫……”金时喜停下手,低声自语道,“还是乾为天,还是角音有破音,看来那个蠢货势在必行。” 也许是灯光的关系,吉它的六根弦微微泛着淡蓝色的光泽,连金时喜抚在弦上的手指也映着这种光泽…… 地铁站的一号口直通一家百货公司,一楼是少女装,二楼是淑女装,三楼是职业女装。踏着猫步的文墨妍从一楼逛到了三楼,各色衣服翻了个遍,可她却像是一件都看不上眼。 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大多都会忍不住回头,于是乎有的撞了柱子,有的耳朵被女人拧红,有的差点摔下了电梯。 直到四楼化妆品柜台,文墨妍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奇怪的商场。”文墨妍拈起一支唇膏,“化妆品柜台居然不在底楼。” 柜员热情地迎上来介绍,眼光里闪动着点妒忌,文墨妍没在意也不搭理,从试用装的架子上拿了几支唇膏,逐一在手背上试着。很快,文墨妍的手背上就布满了各色口红留下的痕迹。 “黑绿褚红金褚……”文墨妍看着手背,性感的嘴唇微张着,“还是乾为天,绿色渐淡,那个老实男人还是势在必行。” “这女人的皮肤真好,晶莹水嫩的,都快透明了。”柜员盯着文墨妍暗暗惊叹着。 要是她能看到文墨妍那晶莹肌肤下涌动着的淡蓝色光流,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百货公司的南边有个不大的喷泉,圆形的水池中站着个吹喇叭的天使。不知是谁带的头,这个池子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许愿池,经常会有人跑来往里丢硬币,也不管灵验不灵验。 福山雅史也在丢硬币,和别人不同,他比较贪心,一共丢了六个,那样子还特虔诚,每丢一个都会看半天,嘴里嘀咕着像是在许愿。 “六阳不动,还是乾为天。”福山雅史看了看腕表,“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势在必行’。” 扑,旁边的孩子丢进了一个硬币,刚巧压在了福山雅史丢下的第一个硬币上。 福山雅史突然笑了,他友善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孩子手里。 “原来是‘潜龙勿用’。”福山雅史缓步离开喷水池,“高明的骗局。” 在福山雅史转身的那刻,喷水池的周围亮起了一道淡蓝色光圈,随着他的远离,那光圈渐渐消失怠尽。 咖啡厅里,战归元又点了一盆蛋糕,让服务员打包,塞进了黑色背包里,起身离开。 “乾为天,爻不动,瞎忙瞎跑有啥用。”战归元哼着自编的小调,“纳音曲,雷声隆,大衍论卜我称雄。” 服务员在一边看着奇怪,这小胖子怎么边走边打寒颤? 距申时一小时三十分,顺义街,陈德顺的公司内。 看了六份合约,签了十几份文件,开了两个短会,陈德顺忙得晕头转向,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经历早就丢去了九霄云外。 “陈总,您的电话。”屁股还没沾上凳子,秘书又在线上转来个电话。 电话是家具公司打来的,陈德顺定好的家具提前完工了,今天安排送到。 “好,好,没问题。”陈德顺心情大好,那可是他老婆一直想要的款式,他是瞒着老婆定下来的,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既然是惊喜,总得老婆在家,陈德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占线。 “占线就是在家。”陈德顺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和秘书交待了下事务,把剩下的所有会议应酬推了,风风火火地往家就赶。 人高兴的时候还就是容易遇上麻烦,车子上路没多久,车后胎居然没气了。陈德顺心情好,没当回事,直接用应急充气撑了一段,就近找了家修车铺。 “啧,后胎扎漏了,得费点劲。”车铺老板抹了抹脸上的络腮胡,“这型号的内胎碰巧没了,您要不急的话,我给您补补。” 补胎比换胎便宜,陈德顺看看表,时间还充裕,补就补吧。 压压帽子,车铺老板哼着小曲开始拆修,步骤标准得像4s专门店。开了这么久的车,陈德顺还没见过补胎那么仔细的,甚至连外胎都给清洗了一遍。 他仔细不要紧,这时间就给耗了,等车能上路了,居然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 “师傅,您太仔细了点。”陈德顺苦笑着付了钱。 车子开走,车铺老板摘下帽子,一只八哥不知从哪里飞来,落上了他的肩膀。 “能不仔细吗?”车铺老板咧嘴笑道,“老子还是头一回补胎。” 距申时四十分钟,离陈德顺家两条街的解放路,机动车单行道。 “我没违规啊。”陈德顺委屈地掏出驾驶证,递给面前的交警,一边担心地察言观色。 大墨镜,白头盔,那交警的表情根本看不到,就听着鼻子里哼出个不置可否的“嗯”。 “没事吧?”陈德顺摸不着头脑,又不知怎么问。 交警还是不说话,指了指车尾,陈德顺一看就愣了,谁那么缺德?!车尾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两张门神,一左一右刚好把车尾灯给遮了。 “这可不是我贴的。”陈德顺解释着,忙不迭地撕掉那俩门神。 门神是没了,交警也没了,陈德顺四处一看,那交警的摩托车已经在下个街口拐弯了。 陈德顺直接懵了,这叫什么事?车尾灯上无缘无故多了俩门神,撕了不就完了?最多罚个五十一百的,也不至于没收驾驶证啊?! “对不起,这里是禁停区。”没等陈德顺纳闷完,边上又冒出个交警,这回是个大盖帽。 “我这……”陈德顺一阵气堵,心说不是你同事拦着,我也不会停这儿啊。 “请出示下您的驾驶证。”交警敬了个礼,表情严肃了起来。 驾驶证……陈德顺已经找不到北了,起先那交警既没开罚单,也没留条,这回不成了无证驾驶了? “警察是离卦,火克金,离克乾。”巷子里,金时喜摘下头盔墨镜,得意地笑了笑,“乾为天的卦象应该有转机了。” 幸好陈德顺车上有张驾驶证复印件,幸好那个交警还算和气,幸好交警队能查到陈德顺的记录。可再多的幸好也只是幸好,有些事情还是得按规矩来,陈德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走。 既然离家不远了,打车又嫌浪费,陈德顺索性步行回家,反正最多只要十分钟。 距申时十分钟,陈德顺家小区内,电梯上。 电梯指示灯的数字慢慢翻动,陈德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 叮,电梯停在了1o楼,门外走进个年轻女人,背对着陈德顺靠在电梯边上。 电梯继续上升,女人肩膀一歪,宽松的衣领滑落下来,顿时裸出大半个香肩。陈德顺赶紧低头,他倒不是没有贼心,只是人太老实,没有贼胆。 可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件粉色的衣服落在了地上,陈德顺手心的汗都出来了,这是那女人身上穿的啊! 刚想着,地上又落下一件,这回是条白色的短裙,陈德顺咽了口吐沫,偷偷瞟了眼电梯的指示灯“13”。 等他眼光再回到面前的地下时,衣裙上又多了两样东西,肉色的,布料不多。咕嘟,陈德顺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噎死,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 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的东西,陈德顺怀里突然多了个软绵绵的身体,还衬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 到了这份上,哪有男人不心猿意马的?陈德顺突然有种豁出去的冲动,反正这部电梯里也没摄像头。 哐,电梯顶上的应急口突然开了,一个小胖子倒挂着出现在电梯里,双手捧着一把月琴。 “你们继续,我配乐。”小胖子大笑,一拨琴弦,弹起一支明快活泼的曲子。 就这还能继续?陈德顺吓得连忙松手,怀里的女人立即蛇一般地溜开了,妖娆地靠在一边,盯着那个小胖子,那眼神似笑非笑。陈德顺这才注意到,这女人并不是真的一丝不挂,而是穿着一套极薄的肉色紧身衣,那材质很像人的皮肤。 铮,电梯顶上的小胖子突然浑身一震,弦音猛地快了起来,一动听的曲子变得异常诡异,陈德顺原本慌乱的心情一时间转变为暴怒,抬手一拳砸在了小胖子扭曲的脸上。 叮,电梯停下了,门外是十八楼,陈德顺家所在的楼层。 距申时一分钟,陈德顺家门口。 陈德顺怒气冲冲地掏钥匙开门,他受够了,当了几十年的老实人,凡事都是和气忍让,到哪儿都是不惹事,可今天他是实在忍不下去。遇到的人都给他找麻烦,抱在怀里的女人都到不了手……他真的是要一次火了。 门开了,陈德顺的面前出现了一幕让他更为恼火的景象――老婆和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在沙上,衣服全在地上。 见他出现,两人忙不迭地穿着衣服,说不出的惊慌。 陈德顺的眼睛充血了,顺手操起一个大号烟灰缸,直扑那个男人。 “老子杀了你!” 第十三章 六爻上的六亲人 烟灰缸是加厚的瓦楞造型,陈德顺是了狂的老实人,年轻男人是心虚到极点的第三者,接下来会生些什么,正常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也许明天的报纸上会有这么一条“妻子红杏出墙,丈夫盛怒行凶”。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至少算得上是新闻,至少能给不少人的茶余饭后添点佐料。 可惜,这份佐料没来得及上桌就被人给搅了。 只差那么一点,年轻男人的头就会变成一个烂西瓜,可陈德顺的手却停下了。 屋里多了个男人,一个穿着体面,儒雅礼貌的男人。屋里的三人怔怔地看着他,神情近乎痴呆。 其实这男人并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温和地扫了三人一眼,局面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愤怒只会让你更痛苦。”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杀了他们,对你无益。” 陈德顺呆呆地点着头,慢慢放下手里的烟灰缸,眼中的杀机早已荡然无存。 “掩饰只会让他更压抑。”门口响起一个懒懒的声音,“杀与不杀,应该由他决定。” 屋里的那男人笑了,对着门口深鞠了一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子隐去了一边。 陈德顺等人像睡醒似地摇了摇头,屋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刚才的这段插曲根本没有生。 “爸爸……”门口走进一个小男孩,呆呆地看着陈德顺等人,手里拿着一根大号波板糖,背后的小书包敞着口,里面塞满了各色零食玩具。 孩子……陈德顺脑子里嗡地一声,要真杀了老婆和第三者,孩子怎么办?想到这儿,他气消了,手也软了 孩子……陈德顺老婆的眼泪下来了,抱过男孩,哭得稀里哗啦。 年轻男人偷偷溜到门边,衣冠不整地蹿了出去,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唉,少几个你这种人就好了。”那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懒散,“那样世界会美好很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年轻男人起先没明白,不过后来他在医院里想明白了。挺简单的一个道理,却是他用身上某件宝贵器官换回来的。 正月十六,申时,日慵懒,群猴啼。 辰组的人又聚到了一起,地点是一家酒店的商务套间,人数是五个。 战归元出局了。 没有人惊讶,没有人提问,他们关心的是这一轮较量中,各人所采取的手法。 方展倒是惦记过战归元,甚至还为他感到可惜。 “那些狗肉有问题。”方展嗅着手里的烟卷,大脑飞运转着,“那老头为什么要对战归元下手呢?” 设计让战归元出局,这对在场的人都是有利无害的,换句话说,大家的嫌疑均等。可方展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那老头的目的该不会是…… “天卜,你很喜欢孩子?”文墨妍靠了过来,低垂的领口正对着方展的视线,“我也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 剩下的话,文墨妍是在方展耳边说的,声音根本听不见。金时喜不满地瞪了他俩一眼,拉开窗帘看起风景来。 “潜龙勿用,***。”雷在天用手指敲打着八哥的脑袋,“你是畜生,不知道也就算了,老子是人,居然也没想到。” 福山雅史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沙上静心看着,似乎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事情。 他们不会想到,文墨妍在方展的耳边说的是这么一句:“小心雷在天。” 此刻,城西一所平房里,苏彦依在一个高大的老人身边,老人手中拿着一叠打印稿,正仔细地看着内容。 “我有点徇私了,对方展来说辰组的第一轮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老人放下手中纸张,叹了一声,“从记录来看,他一开始就明白了,我这题是在利用‘乾为天’中隐含的六亲克应。” “爷爷,您才没有徇私呢。”苏彦耸了耸肩,“六爻对应六亲是基本常识,是其他人想复杂了而已。” 苏彦这么说有她的道理,其实对卜术界的人来说,这个是最基础的。在六十四卦中,每个卦象都有六爻,每个爻不但有固定的五行属性,更是代表了与求卦者相关的亲属关系,在卜术中被称为“六亲”。 拿“乾为天”为例:初爻子水子孙爻,二爻寅木妻财爻,三爻辰土父母爻,四爻午火官鬼爻,五爻申金兄弟爻,上爻戌土父母爻。 “呵呵,你这丫头说的倒还挺轻巧,我倒要听听你的分析了。”这老人就是鬼算苏正,苏彦的爷爷,卜监会的席监察,天卜方展的老友。 “嗯哼嗯哼!乾为天代表陈德顺自身,属乾宫,上下两个乾卦也属金,正合三金极旺。”苏彦调皮地清了清喉咙,“三金极旺,卦中属木的妻财爻就是死相,妻财爻暗指陈德顺的妻子,所以不难看出陈德顺的妻子有灾。” “夫克妻相,时令又逢春,当主其妻红杏出墙。”苏正点点头,“既然知道原因,你试着评价一下辰组这些人的手法。” “雷在天第一个动手,手段却最不济,只是单纯地耗费时间,无法阻止陈德顺。”苏彦回忆着那叠纸上的记录,“金时喜高明点,知道利用人事,从警察身上取卦象相克,以离火克乾金。” “但他忽略了三金极旺,以火炼金,金更盛。”苏正继续问道,“电梯里那两个你怎么看?” “兑为少女,亦属金,文墨妍也是利用人事,从自己身上取卦,用兑金冲泄三金极旺的格局。”苏彦摇摇头,“她的深浅我还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战归元横插一手,她应该是胜者。” 苏正不置可否地看着苏彦,眼中似乎有些赞许。 “至于战归元,他用属火的徵音去克乾金,自己却控制不住,反而激了陈德顺身上的三金极旺之气,差点坏事。”说到这儿,苏彦有些疑惑,“但他的本事不该只有这点,也许跟他身上的玄武神煞作有关。” “战家派人来接他回去,他执意不肯走,说是和方展定了君子协定,输了就该把身上的‘量’给获胜者。”苏正叹了口气,“战归元和你们吃了次狗肉,之后就出了状况,再加上这个组内规则,战家和方展肯定是要结怨了。” 苏彦听得一阵担忧,她知道,爷爷是提醒她那次的狗肉中有人动了手脚,除非找到那个神秘的老头,否则战家的人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方展身上。 毕竟辰组赢面最大的是天卜。 “方展的时间还算充裕,在大衍论卜期间,战家是不会动手的。”苏正摆摆手,“说说你对福山雅史和方展的看法。” “福山雅史用忍术中的离魂术配合日本真言宗‘直指人心’的法门,强行化解陈德顺的杀气。以结果而论,也算有效,只是太过霸道了。”苏彦正色道,“至于方展,他肯定看出乾为天中子孙爻属水,水可泄金气,又生木。也就是说,利用陈德顺的孩子可以化解他的杀气,救下他的妻子。” 苏彦的说法依据来自乾为天的卦辞:“初爻动,潜龙勿用。”说白了就是忍字当先,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亢龙有悔的结果。 “不要小看了福山雅史,这个日本人看出了‘潜龙勿用’的道理。”苏正望着手中的记录道,“他是不想现在就和方展正面交锋,所以把机会让了出来。” 只要不被淘汰,暂时让出第一轮的获胜权也无妨。也许福山雅史是真正明白了“潜龙勿用”的含义,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出了战归元身上的异状,所以才会这么从容。 这只有福山雅史自己最清楚。 “第二轮安排在正月十七的卯时。”苏正看了看身边的笔记本电脑,“这轮会有人作弊。” “作弊?”苏彦有些啼笑皆非,“谁这么大胆,敢在您面前作弊?” “雷在天。” 没人知道雷在天是怎么和动物交流的,更没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动物来占卜。比如说现在,他放走了那只陪他闯过第一轮的八哥,又不知从哪里弄来只灰不溜秋的老鼠。 “你们祖先说的对。”金时喜厌恶地看了眼,“物以类聚。” “专偷文化的高丽棒子都能在马路上乱窜,老子带个偷油的耗子又怎么了?”雷在天不以为然道。 “assho1e!”金时喜怒气上撞,腾地跳了起来,“你说谁是专偷文化的高丽棒子?!” “爱烧窝?”雷在天一愣,转头问方展,“韩国话是这么骂人的?” 语言都障碍成这样了,两人居然还吵得起来。 方展苦笑着摇摇头:“那是英语,混球、白痴的意思。” “数落老子用中国成语,骂娘了就用英语。”雷在天狂笑,“你他妈到底算哪国人?” 金时喜气得脸都青了,左手往雷在天脸上一晃,右腿直接横踢过去。 可他这一腿却没能踢出去,就在他抬腿的刹那,膝上一指处被一个白皙圆润的东西顶了一下,腿劲顿时散了,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男人总是这样,雄性激素过盛。”文墨妍夸张地揉了揉膝盖,从两人中间走开,一副看透世事的口吻。 金时喜气鼓鼓地坐下,没再叫嚣,事实上他的膝盖疼得跟裂开一般,现在和雷在天斗,只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文小姐用的是截拳道,拳术中的卜术。”福山雅史在他身边翻着,“中华文化,值得学习,而不是抄袭。” 话很淡然,却有些意味深长,金时喜听得一凛,脸上的傲气淡去了不少。 “学习……不错的习惯。”方展看着手中的烟头,心中暗暗叹道,“也是个可怕的习惯。” 正月十七,卯时,玉兔凌空,日月相映。 一条新的短信到了辰组众人的手机上,给了一个人名,一段十六字的简述,注明目的和淘汰标准。 “秦岭上下,黄河南北,历代君王,难逃其手。”看这简述有点摸不着头脑,而且这次的短信中没有给出卦象提示,看来出题人是故意提高了第二轮的难度。 “马思行……打地洞的那个?”雷在天看着短信喃喃道,“六年前不是死在西夏陵了吗?” 死了?所有人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短信 “目的:抓人,淘汰标准:目标死亡。” 第十四章 太阳月亮和猩猩 马思行,这个名字并不怎么起眼,除了读起来还算上口外,毫无特别之处。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马思行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挂零,肥瘦刚好,不大的脸盘上长着双特大号的眼睛,一对招风耳支棱着,乍一看有点像只变了种的猩猩。 你可别小看这只猩猩,要是搁在六年前,沿着黄河南北打听一下,那马思行的名头可说是如雷贯耳。 据说他那双特大号的眼睛有夜视的特长,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清东西,而那对招风耳更是可以听到地下几十米深处的动静。 有人说了,这么大能耐要是放在搜救队,少说也是个一等一的救人英雄。马思行可不这么想,他这本事可是拿来赚大钱的。 从古都城到旧宅院,从荒山坟到大皇陵,凭着夜眼灵耳,马思行捣腾出不少文物宝贝。你别以为他是考古捐国家,这些都进了国际文物黑市,换成了大把的票子落入这家伙的腰包。 都说树大招风,马思行干的是缺德买卖,同行结怨、事主寻仇的肯定不在少数。只不过这家伙贴上毛比猴都精,从十八岁混到四十三岁,也就丢了左手的一个小指,其余毫无伤。 可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精明小心的马思行,四十四岁那年居然死在了贺兰山的山脚下,而且还是被挖了眼割了耳,敲碎了浑身的骨头。 “哦,他死得还不是一般的惨。”方展盯着嘴上的烟头,漫不经心道。 “活了三十多年,老子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个死法的。”雷在天咂咂嘴,“说实话,那模样和块烂肉没啥区别。” “雷先生的意思是……”福山雅史捏着下巴道,“现马思行尸体的时候,你在现场?” “嘿嘿,老子在西北多少算个人物,马思行那家伙要在西北地块上做事,还得跟老子打个商量。”雷在天腆着胸一脸得意,“那次他跟老子要了十头骡子,三箱火药,还想拉老子入伙。” 用不着占卜测试,所有人都能看出,雷在天并没有撒谎夸大。说实话,在这群卜术高手面前弄虚作假,无异于掩耳盗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既然马思行早是个死人,那就该尘归尘土归土,现在把他挖出来旧事重提,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蹊跷。但雷在天说得又那么斩钉截铁,马思行的尸体是他亲眼所见,即便他本事再怎么不济,至少是不会弄错死者的身份。 “目的是抓人,但并没有说要抓的是谁。”金时喜把玩着手机道,“失败标准是目标死亡,死人不会再死一次,应该是要我们去抓凶手。” 凶手?也对,从雷在天的描述来看,马思行死得有些离奇,即便是有天大的仇怨,折磨一个人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挖眼割耳,弄碎他浑身的骨骼呢? 不过,众人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问,卜监会为什么会把六年前的这桩疑案安排在今时今日的比试中呢? 难道只是因为雷在天见过马思行的尸体吗?还是…… 屋里沉寂了下来,空气中飘满了问号,就连雷在天手里的那只老鼠也捋起了胡须,似乎在思考着这些疑问。 方展叼着烟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天,迎着东边升起的朝阳,缺月若隐若现,也许是阳光逐渐强盛的关系,那轮缺月只显出了一条亮银色的边,中间部分已近乎透明。 “不动不占。”方展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接到短信起,他只是听了雷在天的描述,至于其他人的那些疑问,他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卜监会这一题出得异常巧妙,既借雷在天的口叙述了事实,又布下了重重疑点,从常理上迷惑了辰组的这帮人。 “这毕竟是大衍论卜。”方展弹了弹烟灰,暗自笑道,“如果能靠常理判断,那还卜什么?” “日月同辉,卯时的特点,月虽弱而居先,日渐盛而居后,正合十应之说中的天时之应。”福山雅史鬼魅般地出现在方展的身旁,“天卜鬼算,观天取卦,玄妙之处实在令在下佩服。” 一番恭敬的夸奖,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方展眉头不由一紧。 表面上福山雅史是在客套,可实际却是话里有话,这分明是在暗示,并不是只有方展现了天时之应的。 “月为坎,日为离,月先日后,则上坎下离,得卦‘水火既济’。”方展干脆顺着福山的话头说了下去,“既然是天时之应,则无六爻动变,当以本卦论,福山先生有何高见?” 这一句反问,直接把皮球踢回给了福山雅史,更绝的是,方展这番话是提高了嗓音说的,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十应之说而已,需要鬼鬼祟祟的说吗?”金时喜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组中只有福山和他是外来户,按理是最有可能结成同盟的。 可现在,他突然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坎水为体卦,离火为用卦,体用互搏卦象不定。”文墨妍细心地磨着指甲,“不凶不吉,不死不活。” “哈哈,那马思行就是个贼娃子,江湖中人,正对着坎卦。”雷在天大笑,“现在入春,木旺水休,木助离火,又泻水气,除非老子记错了五行生克,马思行这卦肯定是个死。” “死?未必。”金时喜摸了摸耳环,脸上不屑道,“现在是寅月,建木。” 雷在天被金时喜说得一愣,入春、月建木,是强木之相,他再粗蛮也不至于忘记“强木得火,方化其顽”的原理,也就是说卦中的离火不但没得到助长,反而被强木消耗了一部分,简单地说――水火势均力敌。 “马思行的运气还不错。”方展笑眯眯地说着,眼睛盯着福山雅史,“水在火上。” “正如煮茶,水下有火,才可蒸腾。”福山雅史似乎并不在意方展刚才故意张扬的行为,依旧微笑着接话下去。 一轮对话下来,现场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果――马思行非但没死,似乎还活得很滋润。 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结果,至少活人身上的线索总是多过死人的,更何况,一个活得比较滋润的人,通常不会很低调。 可雷在天却不乐意了:“不对,照这意思,老子岂不是被骗了?” 方展笑笑,不置可否,福山雅史也没有搭话,金时喜更是当他透明。 “哎,老子认栽,话可得说清楚。”雷在天脸憋得通红,脖子快赶上水桶粗了,“老子向来说一不二,嘴里可从不说假话。” “别急,我相信你不会说假话。”文墨妍挑逗地摸了下他的下颚,“从面相上看,你擅长被骗。” “就是……”雷在天刚露出一付得遇知音的表情,却突然回过神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嘲讽的,屋子里响起了一片笑声。 方展笑得最欢,但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雷在天的手上。 原本那只正在捋须的老鼠此时已不知去向。 “子鼠水相,循迹取量,雷在天,我倒要看看你玩的是什么花样。”方展思索着,脸上笑得更盛了。 水火既济,卦位六十三,属坎宫,阳爻都在奇数位,阴爻都在偶数位。 坎宫为北,从现在的位置来看,北边恰好是城市的高档住宅区,而马思行应该就隐藏在这块区域中。 “你们的卜监会很像fbi。”高楼天台上,福山雅史望着四周的公寓叹道,“也许他们早已摸清了整座城市里的情况,才会选择在这里论卜。” “也许是吧。”方展耸耸肩,两手比成一个取景框,不断变换着角度,“不过,水泥森林中的猎物原本就不少。” 福山点点头,没再说话,左手拇指却开始在其余四指的指节间飞点动起来,两眼扫描似地观察着面前林立的楼宇。 天台西侧,金时喜抱着吉它低头抚弄着,眼神却同样注视着四周的楼宇,每隔一会儿,手中便弹出一段乐曲,仔细听去,音律中总是重复着一高一低两个音阶。 “初九、六二、九三、六四、九五、上六……”他嘴里喃喃道,“三阳三阴,完全没有定位的规律。” “阳单阴双,各归正位,你为什么不从简单的地方想呢?”文墨妍靠在一边,性感的身躯完全展现在金时喜的面前,“长这么帅,可别是个银样镴枪头呢。” “帅抵个屁用!你以为他那几个零件是原装的?”雷在天卯上金时喜似地,满嘴挖苦,“小棒子,你们太极宗偷油的时候,把列数五行篇给漏了吗?” 按理这话说得够阴损,不但骂了韩国太极宗一门上下,顺带也嘲讽着金时喜,连五行术中最基础的东西都不了解。 可金时喜却没有作,他甚至开始有些喜欢这个满嘴粗话的大汉了。 “水火既济,这一卦的六爻根本就是一幅引导图。”金时喜兴奋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在身上翻找起什么来。 “找纸笔是吧?”文墨妍慵懒道,“别费神了,那边两位大师应该快画好了。” 三人顺眼望去,方展和福山正面对面地蹲在天台的背风处,两人当中放着本活页本,一人一只笔正在那里点点划划着。 有点奇怪,这不是论卜比赛吗?第一个窥破题目里玄机的人,将会有更多的把握击败其余人,甚至造成对手出局,但方展和福山雅史却一再提点其他人,毫不保留自己的现。 想到这儿,金时喜的大脑像激了一组连环炸弹,接连蹦出了一串疑问:在宾馆房间里,方展和福山为什么公开分析“水火既济”的卦象?自己疑惑时,文墨妍为什么提醒自己卦象中的“阳单阴双”规律?为什么就连那个一直挖苦自己的雷在天,也在话语中暗暗透露了卦象中“列数五行”的解法? 原本应该争先恐后的竞争,却变成了一个团队合作的局面,难道他们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正在金时喜一头雾水的时候,文墨妍轻轻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正在向他们招手的方展和福山。 “两位大师看样子是完工了,咱们就过去坐享其成吧。”文墨妍柔柔地笑着,望向方展的眼神中满是甜密。 真受不了这女人,金时喜打了个寒战,既然有现成的成果,哪有不享用的道理,不论他们预见到了什么,自己总得先了解一下论卜相关的事情。 至于之后会怎样…… “师父说的对。”金时喜摸了摸耳环,“反正我们是有备无患。” 第十五章 水火既济导航 福山的包不大,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公文包,可现在看来倒像是个百宝囊。 那本a4大小的活页本里是特制的座标纸,本子的一角被粘上了一个纽扣式指南针,除了方展和福山的手里,一旁还放着三支颜色各异的笔。更为夸张的是,福山左手还拿着一张a4大小的透明塑胶纸,上面清晰地印制着卦位、朝向和五行数据。 这些东西刚才还都静静地躺在他那个再标准再普通不过的公文包里。 金时喜皱皱眉,之前的接触中,完全没有看到福山做过什么准备,但他现在拿出的这些东西却恰好是当前用得到的。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日本人早已算计好了每一步。 “水火既济,阴阳正位。”福山雅史点着纸上画好的符号说道,“这些是天卜阁下和我参照卦象绘制的,相信各位都不会陌生。” 他的话很客套,也很巧妙,对金时喜等人来说,纸上的这些符号的确不陌生,但行成的这个组合却实在是陌生得紧了。陌生归陌生,样子还是要装的,三人各自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福山雅史是在探他们的底。 座标纸上画着的是六个五行符号,分别是木、木、火、火、土、土,这些符号看似星散地分布在纸上,却又像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符号外围被一道曲折的线条包围着,曲线的形状看着也有些眼熟,就像是…… “城北住宅区的地形?”文墨妍眼尖,一语道破。 “用列数五行,的确能对应出有利身主的位置。”金时喜脸色怪异地摸着耳环道,“马思行在卦上属水,这些方位不是冲克,就是泄势,根本无法定位。” “少屁话!”雷在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盯着座标纸上的符号,满脸讶异,“***,老子是不是眼花了,你们俩居然是在用六爻换卦?” 福山雅史与方展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把手中的透明塑胶纸盖在了座标纸上,卦位、朝向、五行符号和地形一一对应了起来。 “水火既济,一三五爻为阳爻,二四六爻为阴爻。”方展盯着本子上的符号道,“一二木,三四火,五六土,各有阴阳。” 方展所说的是卦理中的常识,单从数字对应五行的话:一为阳木,二为阴木,三为阳火,四为阴火,五为阳土,六为阴土。 在此有个关键的地方,单数为阳,双数为阴,正对应着“水火既济”中单数位为阳爻,双数位为阴爻。这不是个单纯的巧合,也就是说,“水火既济”的卦象除了透露出马思行尚在人间外,还隐藏着他本人所处的具体位置。 当然,这要看如何去拆解这一卦中的六爻了。 “一爻阳木为震、二爻阴木为巽、三爻阳火为离、四爻阴火为离、五爻阳土为艮、六爻阴土为坤……”金时喜顺着纸张上的符号顺序读出了声,一只手始终不停地抚摸着耳环。 雷在天咧嘴一笑,摸出一杆旱烟,塞满点着。也就在烟丝燃着的刹那,烟锅的火光中诡异地泛出一阵淡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金时喜的脸上猛一抽搐,手上一紧,险些把耳环拽了下来。他咬了咬牙,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眼光恶毒地盯着雷在天。 可奇怪的是,他只是盯着,却并没有对雷在天有任何举动,虽然那眼光锋利得能与手术刀媲美。 “耳朵红红的,真可爱。”文墨妍在金时喜的耳边轻轻吹着气,“男人还是不要戴耳环的好,尤其是……” 金时喜恼怒地闪开,背起琴囊走下了天台,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很快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雷在天往地下啐了一口,“走了也好,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正事要紧,论卜完了再论气,没人管你。”方展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既然人是你气走的,那这活儿你就得干双份了。” “哈哈,成!谁叫爹娘把老子生得傻大笨粗的?天生就是苦力命。”雷在天磕了磕烟锅,“天卜,老子就服你,你叫老子往东,老子绝对不往西。” “往东?嘿嘿。”方展意味深长地笑道,“还就是叫你往东。” 此刻,方展他们所在的大楼下,金时喜正仔细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那幅对应了卦象标记的“导航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阳火阴火都为离,这会不会是个转折点?”金时喜摸着耳环自语道,“嗯,的确,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闪向了远处,方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被踩瘪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耳环,上面依稀可见八卦的图案,正如现在金时喜耳上戴着的一样。 东方,震位,树林之地,寻林居,觅长男。 “妈了个巴子,老子姓雷,就该来震位?”雷在天一肚子憋屈,气闷不已,“这都娘的什么狗屁逻辑?” 这儿的确是震位,住宅区的东边,是片不错的人造树林。林子前竖着一圈健身器械,十来个大妈大婶一边练着一边聊天,时不时地偷眼打量着人高马大肌肉达的雷在天。 “早点完事儿早点撤。”雷在天尽量不去在意那些刀子似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目标。 四周的地形挺简单,地块正中是林子,东边有条人造河,西边是个不大的篮球场,南边有片鹅卵石铺成的空地,上面架着那些健身器械。 至于北边,雷在天看不见,林子虽然不大,但对面也不是目力所能及的。 “林居,长男……这连块大个儿的石头都没有,还净是一群老娘们。”雷在天摸摸胡子,“看来老子得钻钻林子了。” 接下来,在场的大妈大婶们就看着这个壮汉雄赳赳气昂昂地直闯树林,仿佛面前不是一片人造树林,而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 “哎!哎!那大胡子!看什么看?!说你呢!”林子边上突然冒出个人来,指着雷在天大呼小叫起来,那声音活像被踩着脖子的公鸡。 “长……”雷在天看的是一头包,“这家伙是男的吗?” 来的这人,四十出头,瘦小白皙,油光锃亮的头牢牢地贴在头皮上,走起路来一摇三摆,要不是穿着一身男装,雷在天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个雄的。 可再怎么不相信,这人总比周围的大妈大婶更接近“长男”,雷在天没辙,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这林子是随便进的吗?”那人掐腰一站,伸手指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雷在天,“那么多小树苗子,踩着碰着谁负责啊?” 这一指还拈得是兰花指,雷在天头皮一阵麻,心说,你***,老子遇上的还是个“极品长男”。 嘀咕归嘀咕,事情还得办,雷在天咧着嘴连连赔着不是:“我错,我错,师傅贵姓?” 那人哼哼着打量了下雷在天:“免贵姓牛,牛头马面的牛。” “牛师傅,您多担待,我是来找朋友的。”雷在天套着近乎,“他说是住这附近,旁边有片林子,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就瞎闯了。” “附近?这林子后头是我的管理室。”牛师傅撇了撇嘴,满脸狐疑,“附近也没什么住户,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倒是把雷在天问住了,总不能说,我是来找马思行的,你知道他在哪儿?万一打草惊蛇那还不前功尽弃? “我说大个子,大早上跑这儿来是不是想偷想抢?”见雷在天支吾,牛师傅更是动了疑心,“我可告诉你了,这里是冯老板的产业,黑白两道都有人,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冯老板?!雷在天眼睛一亮:“我朋友就姓冯,也是搞房产的,没想到他现在做那么大了。” 说完大笑着,朝南就走。 “疯子,冯老板这么牛的主能是你朋友?”牛师傅老大不乐意地嘀咕着,“老牛我干了五年都没见过他,就凭你个粗坯也配?” “二马冯,见马见二,二为阴木。”雷在天边走边拨通手机,“天卜,巽位,这片地头是有主的,冯字通关。” “收到,你去坤位等福山。”方展看了看眼前文墨妍那低垂的领口,挂断了电话。 把文墨妍远远地抛在后面,方展快步向住宅区的一角走去,这倒不是因为他厌恶文墨妍。确切地说,他对文墨妍只是心存戒备。 “以她的能力并不难窥破雷在天身上的局,可她为什么要我小心呢?”方展脑中始终盘绕着这个疑问。 不过他并不着急,无论答案是什么,他还是会预先知道。 其间的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东南方,巽位,花果之地,寻庙观,觅道僧。 现下入春,花有不少,果子就没到时候,方展不懂园艺,盯着四周转了圈,一时倒无法确定。 “桃李春风一杯酒。”文墨妍攀下一根树枝,嗅了嗅上面的花,“如果现在有两杯酒,那就完美了。” “别着急,现在还是江湖夜雨十年灯。”方展煞风景地说道,“你确定那是桃树和李树?” 虽然有些扫兴,但文墨妍倒也没有不快,点点头,算作回答。 看来的确是花果之地没错,可头疼的是,这地方太大了点。 方展和文墨妍四处打量了下,这块区域附近的路边竟全栽种着桃树李树。粗略算去,纵横交错至少有五六条路,覆盖的范围两人至少要用一天的时间才能搜寻完。 比这还头疼的是,附近完全不可能会有道观寺庙之类的建筑,至于找道士和尚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面对这么头疼的状况,方展却乐了,笑得还很得意,因为他看到了一棵树,一棵他绝对不会认错种类的树。 “现在的园艺师真没品味。”文墨妍也注意到了这棵树,“多美的垂柳,却不知道放在水边。” 那是一棵粗大的垂柳,也许是出于某种创意,也许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它就这么凸显地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我喜欢没品味的园艺师。”方展抚摸着树身道,“至少现在很喜欢。” 柳为阴木,正对巽位阴阳五行,况且雷在天在“长男”身上得到的“二马”预示也正合“二为阴木”的数字卦理。 “有了这个座标,我们可以稍稍休息一下。”方展干脆靠着树干坐下。 文墨妍跟着坐下,熟练地把头靠在他肩上:“怎么?不急着找庙观道僧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日道士敲一日磬。”方展破天荒地没有闪开,任由文墨妍靠在肩头,“如果附近真有的话,不用找,等动静就行。” 垂柳,草地,一对相偎相依的男女,在阳光的渲染下,旁人看着格外春意盎然。 只是,这对羡煞旁人的男女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正从身后渐渐接近。 第十六章 论卜科技作弊法 雷在天是个豪放惯了的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吃酒骂娘,挨刀子可以,穷客套就别扭。 福山雅史斯文得酸,凡事总是客客气气,说话从来不会忘了用敬语。 可就是这么不对味的两人,偏偏凑在了一起,正站在一片菜园子前,大眼瞪小眼地**。 西南方,坤位,田野之地,寻库房,觅老母。 这菜园子不大,雷在天两三步就能从一头蹦到另一头,看那样子,估计是附近哪位上了年纪喜欢种点东西的老人家自己开的地。 要说在住宅区能见到这么块地方,那也是件稀奇事,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停个车搭个棚的,少说一年也能增加个几万块的收入。可这块菜园子却生生占去了一片有利地形,不但横住了往南去的路,还把一座大平房的门前给堵上了。 不用问,能这么折腾,多少是有点后台的,要么是冯老板的什么亲戚,要不就是冯老板惹不起的人。两人没怎么在意这个,田野之地找到了,那座大平房看着就是个库房之类的建筑,现在的关键是找到“老母”。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就在两人刚想四处搜寻一下的时候,大平房的门开了。门里走出个老太太,岁数约摸有八十出头,穿着套蓝布衣裤,一头的白,身子骨却挺硬朗。 “老母,得来全不费功夫。”雷在天眼尖,瞅见老太太手里拿着把小短锄,当时就乐歪了嘴。 福山也看明白了,这老太太应该就是菜园子的主人,那库房多半也归她打理,今天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他俩乐了,老太太却不高兴了,唬着脸冲雷在天道:“后生仔,你唔知尊老?话边个老母?” 接着就是一连串地数落,雷在天七七八八听懂了一些,脸上一阵尴尬。福山雅史没弄懂,就跟听天书似的,只好赔着笑在那儿鞠躬。 听完一通数落,雷在天操着差不多的口音,磕磕巴巴地比划着,总算把老太太的怒气给平了。 搞半天这老太太是两广人氏,刚才雷在天那句话她只听了个开头――“老母”。这词儿放粤语里有骂娘的意思,附近也没别人,老太太听了能乐意吗? 气是平了,老太太的疑心又起来了,瞪着眼前完全不搭边的两人,又是一顿盘问。那意思,你俩是什么人?跑我的菜园来是不是想偷瓜摘菜?没准还想进库房弄点东西吧? 雷在天连忙解释,说是来找朋友的,朋友姓冯,是这儿造房子的大老板,我们关系如何如何好云云。 福山雅史听着他俩说天书,干着急插不上嘴,只有继续鞠躬的份。 老太太听着这么一说,脸色好了不少,又和雷在天唠叨了几句,把手上的短锄竹篮递给他,自己绕过菜园子迈着碎步往南走了。 “冯家明……连亲娘都叫得那么顺嘴的名字,照理该是本名才对。”雷在天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一阵嘀咕,“老子倒迷糊了,难不成这冯老板不是改了名的马思行?” “雷先生,请问那位老人家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福山憋不住了,试探地问了句。 “你不是中国通吗?自己没听明白?”雷在天被打断了思路,老大不愿意道。 “惭愧,中国地方方言音区别很大。”福山叹了口气,“就像日本大阪口音和关西口音的区别一样,太复杂了,我没有听懂。” “大阪口音……你还没听到西北达坂城的口音呢……”雷在天呲牙道,“不废话,正事要紧,她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那冯老板冯家明的亲娘,这片菜园子就是冯家明特意为她亲娘整治的。老太太农村出身,住不惯高楼,那座大平房原本是个库房,冯家明为了顺亲娘的意,专门收回来改成了住所。虽然雷在天长得不够善良,但看上去还算老实,老太太听他糊弄了几句,还真把他当作是儿子的朋友,跟雷在天唠了几句家常之后,亲自去找儿子了。 “原来如此。”福山微笑道,“那么,我们就守株待兔了。” “守株待兔?没那么便宜,老太太说了,她只是去告诉儿子我们在这儿。”雷在天看看手里的短锄竹篮,苦着脸道,“要见他儿子,我们还得帮她做点事。” “什么事?”福山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莫名,“很困难吗?” “对咱俩来说,是困难了点。”雷在天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收拾这块菜园子。” 这边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对老太太哭笑不得,那边方展对面前的黑衣男子则满头是包。 “这位兄弟,情侣间亲密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在公众场合下未免有些不妥。”黑衣男人一脸和蔼道,“社区里有孩子,作为成年人,我们多少该避讳一些。” 避讳?方展苦笑,他倒是想避讳,可文墨妍不想。从坐下那会儿开始,文墨妍对他的骚扰就没停过。 柳为阴木,又在巽位,是个关键的特征。人为土,男女为阴阳,以土融合生气,可滋养木气。方展当时是这么想的,巽为木,也代表庙观道僧,按卦理规律来说,只要他和文墨妍在柳树下“缠绵”那么一会儿,要找的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所以他才没避开文墨妍,可惜的是,文墨妍明显然会错了意,一招得手便百般“骚扰”起来,弄得方展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还好,来了位救场的,可一上来就是通教训,方展多少有点冤。 “嗯嗯,这话对,我下回注意。”方展借机摆脱了文墨妍,却现眼前这男子的打扮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怎么回事。 “世界上管什么的都有,可没见过管人家恋爱的。”文墨妍有点不快,“卿卿我我哪都有,偏偏就多我们一对?” 话有点冲,那男子倒没介意,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从兜里掏出本黑色的本子来,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这动作,那打扮……方展和文墨妍同时低呼了一声:“道僧!” “我是社区的牧师,姓康。”那男子听得诧异,“我们信仰的是天主,不是佛道。” 庙观道僧,方展这下明白了,眼前这个康牧师就是道僧。可不是吗?虽然偏了点,但洋和尚也算和尚啊!那所谓的庙观,应该就是指这附近会有一所教堂或社区教所了。 “康牧师,您的劝告我们一定听。”方展挠了挠头,“不过能不能先和你打听个朋友,姓冯,好像是这里的大业主。” “冯?你说的是冯兄弟。”康牧师点点头,“他的确是这里的大业主,也是个信奉天主的虔诚者,经常为社区做善事。” 这世上做善事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善人,一种是恶人,前者是为了积德,后者是为了消业。方展暗笑,这些人究其根底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尤其是马思行做善事,只怕还远不止那么简单。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教所里。”康牧师看了看手表,“两位要是找他,可以跟我一起去。” 现在就能找到马思行,似乎有些过于容易了,方展和文墨妍交换了下眼神,从水火既济的六爻换卦上来看,关键点不应该会出现在巽位。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了线索,总是该追查下去,卜术再玄妙也还是要经历实践的。 “那太好了,谢谢康牧师。”方展尽可能憨厚地笑着,“我们找他也是为了慈善的事。” 拐过柳树前的一排公寓,三人来到一座多层寓所前,门栋的边上挂着个小铭牌“天主济世会”,一阵隐约的风琴声从寓所中传出。 文墨妍拉了下方展的衣角,轻声道:“马思行不在这里。” 与听着风琴声的方展他们相比,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就没那么悠闲了,两人手脚并用地折腾了半天,也没整明白到底怎么才算把菜园子收拾好。 可再不明白也得干,不然老太太回来一作,指不定这条线索就断了。于是,雷在天把陇边的土松了遍,顺手又挖深了边上的土沟;福山雅史研究了半天杂草和菜苗的区别,挖地雷似地把疑似杂草的植物逐个铲除。 “雷先生,我们大意了。”挖着挖着福山猛地冒出了一句。 “啥?!”雷在天抹着一脸泥道,“咱还有活没干?” 福山抛下手中的短锄,看了看四周:“如果冯家明就是马思行,那他母亲去找他,岂不是正好惊动了他?” 的确,他俩并不是马思行的朋友,马思行一旦从母亲处得知有人找他,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而不是傻呵呵地出来和他们见面。 “个老子的,你怎么不早说?”雷在天急了,“这么一弄,咱俩这轮准落后了。” 福山雅史点点头,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并不是担心出局,标准放在那儿不是白看的,只要马思行不是死在他们手里,最多是本轮评分落后而已,只是为什么…… “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福山走到菜园子的一侧,蹲下身子,伸手拔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圆头尖尾的金属棒,乍一看有点像圆珠笔,圆头凸出着一个类似光二极管的物件。看到这个,两人的脸色都是一沉,因为在他俩的眼中,那物件上有规律地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芒。 “量感干扰器。”福山雅史小心地拆开外壳,一组精密的芯片出现在面前,芯片上的标识被刻意地抹去,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难怪老子会傻了吧唧的干这些,多半都是这东西闹的鬼!”雷在天像是想起了什么,“喂,要说捣腾这些玩艺儿,你们日本人可是行家里手。” 福山雅史笑了笑,没急着申辩,拿出把瑞士军刀撬下芯片,又拿出个小瓶,倒了点液体在上面。不会儿,芯片的表面被腐蚀去了一层,显示出一片淡淡的字样。 “k-o-r-e-a”雷在天在一旁拼着上面的字母,眼睛瞬时瞪大了,“这词儿我见过!小棒子的袖子上就有这个。” “韩国,英文单词。”福山收拾起芯片和其他物件放进包中,“看来日本的电子技术还需要加快展。” 暗地动手脚的无疑就是金时喜,也只有他才符合时间和器材条件。 “不对啊!”雷在天纳闷道,“小棒子的东西不是让我毁了吗?怎么还能赶在我们前头?” 福山雅史耸耸肩,从兜里掏出样东西递给雷在天,那是一个被踩得不成形的耳环,上面依稀可见八卦的图案,正如金时喜耳上戴着的那个一样。 “他不只带了一个耳环通讯器。” 第十七章 冯氏免费午餐 “主的爱高过山深似海,我要欢呼歌颂他,主的爱高过山深似海,我要跳舞赞美他,看不见摸不着测不透,但我还是称颂他……” 风琴伴奏下的歌声显得神圣而崇高,在场的人脸上弥漫着敬仰和沉醉。 “看不见摸不着测不透……”方展偷偷抹了下额头,“都快不知道是什么了,居然还是称颂,i服了u。” 马思行的确不在教所里,迎接他们的是一节又一节的唱诗和没完没了的布道,方展的头再一次大了起来。 文墨妍是怎么得知目标不在这里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展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事实上,从天台上下来之后,方展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又找到了当初浑浑噩噩的感觉。 “难道是被压制的勾陈又复苏了?”方展掐了下右臂,上面的钩子痕迹依旧淡淡,“找到马思行之前,可千万别给我惹事。” 时间紧任务重,头大如斗,这些理由足够让方展找个借口赶紧开溜了,再说康牧师还算比较通情达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能冯兄弟上午没空,不过你们可以去社区广场找他。”康牧师送他们出门时,又看了看表,“今天是周四,中午他会亲自派送点心。” 谢过康牧师,方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社区广场大步走去,文墨妍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也不问。 因为她知道,只有在现了重要线索的时候,方展才会这么歪着嘴笑。 但他俩都没注意到,附近的草丛中,一只灰色的老鼠正紧紧地跟随着。 东北方,艮位,丘陵之地,寻路宅,觅少男。 雷在天有点佩服福山雅史,一样是在菜园子里折腾,自己怎么收拾也还是灰头土脸的,可福山却只花了没几分钟就弄得整整齐齐的。虽然秉性豪爽的他并不怎么在意外表,可路人那种看叫花子似的眼光却让他着实有些不爽。 当然,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 他们刚刚收拾完周围的量感干扰器,老太太就迈着碎步回来了,说是儿子没找到,可能去绿地假山遛弯了。 两人一头陪着笑脸道谢,一头赶紧脚底抹油,要再和这老太太纠缠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新花样来。 方展那边来短信,说马思行可能会出现在离位,福山立刻回复了现量感干扰器的事情,并提醒他们小心金时喜。 也不知道方展是早有预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回复过来的短信是:“小事一桩。” 看到短信,福山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揣起手机,对着面前的假山沉思起来。 四周围全是绿地灌木,有五条石径把整块绿地分割成规则的几份,那假山就立在绿地的正中,其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既没有房屋,也没有人,附近除了假山就是绿地,哪里来的路宅和少男? 嗡,一丝不易察觉的声响传来,雷在天耳朵一动,俯下身子在地上听了听。那边福山雅史也觉查到异状,从包中掏出一根短木棍,一头抵在假山石上,另一头则靠在了耳边。 “兹兹”雷在天着怪声,冲福山做了个手势,意思假山里有名堂。福山赞同地回了手势,收起木棍,重新打量着假山的构造。 “甭找了,老子给你露一手。”雷在天靠近福山,低声笑道。 说着,嘬唇吹起一串低缓的哨声,左手在地上轻轻打着拍子。不多会,一条肥大的花蛇从阴暗的某处懒懒地爬了出来。雷在天继续吹着,手上的拍子变了个节奏,花蛇昂头吐了吐信子,会意地爬向了假山,几个扭曲消失在假山的石缝中。 雷在天停了哨声,也不打拍子了,伸手按在了花蛇刚才消失的地方,脸上破天荒地凝重起来。 “机器,电缆,仪表……”雷在天瞪着眼,视线却完全没有焦点,“是变电房……哈!少男!” 他一激动,嗓门大了点,但很快就出现个比他嗓门更大的。 假山上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连滚带爬地钻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嘴里大呼小叫着,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厉害,就看他脚下一滑,从三米多高的假山上直摔了下来。 福山雅史身子一动,闪了过去,趁那孩子身体尚未落地前,横手一推,男孩立即横飞出去,正迎上随后赶到的雷在天。 “来的好!”雷在天咧嘴一乐,双臂一旋,蒲扇似的巴掌在男孩身上一拉一送,男孩的身子又倒向了福山雅史。 福山左手一托男孩的后颈,右手按上他的小腿,那男孩稀里糊涂地站在地上。 “你还好吗?”福山和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可以顽皮,但要注意安全。” “里面……好大一条蛇。”男孩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指了指假山。 巧妙的设计,假山是社区内的一个变电房,这样既不影响电力线路分设,又起到了美观的效果。那男孩据说是一时好奇,想进去看个究竟,从假山一处松动的山石后面找到了入口,可没想到里面突然冒出条大花蛇,吓得他慌不择路地逃出来,差点摔死。 “好奇?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变电房?”雷在天一呲牙,那男孩被他吓得一哆嗦。 “社区的冯老板总在这散步,有次我看到他上了假山,人一下就不见了。”男孩是真怕了,一股脑全交待了,“所以我就想,这里面是不是他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我还卫星射站呢!”雷在天瞟了福山一眼,“都是叫你们那些动画片给闹的。” “这并没什么不好。”福山淡然一笑,“想像力和创造力,孩子本就需要这些。” 也许是福山的鼓励起了作用,男孩壮着胆道:“不是基地的话,他在里面藏食物干嘛?” 话说到了关键点,原来男孩现,这个所谓的变电房里除了一些机器电缆之外,还有个奇怪的柜子,里面装着一些点心。 那点心他见过,冯老板每周四中午都会在社区广场分这些点心,他断定,冯老板每次都把剩下的点心留在了这个“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分的点心、变电站、假山……福山雅史和雷在天脑中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男孩只觉得掠过一阵凉风,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两个奇怪大叔,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并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他们上了假山,只不过身手“稍微”快了那么点。 “几年不见,这家伙倒是能耐见长啊?!”雷在天的浓眉拧成了两个逗号。 福山雅史不是雷在天,并不了解过去的马思行,但眼前看到的景象也让他暗吃了一惊。 从假山上望去,五条石径自假山脚下呈辐射形向东、东南、南、西南四个方向延伸而去,这四个方位正好是震、巽、离、坤,只是延伸向离位却有两条石径。顺着石径的走向眺望,跃入眼帘的尽是密集的高楼寓所。 “石径下有电缆,假山里是汇集中心。”福山雅史叹了声,“不必进去,我们必须立刻和天卜会合。” “今天是星期四,马上就是中午了。”雷在天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老子去尝尝这小子的点心!” 两人飞身跃下假山,一路飞奔,直冲正南社区广场。 “该死,灰子在天卜身边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飞奔中,雷在天暗自担心,“天卜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老爷子怪罪下来,老子就完了。” 南方,离位,炉灶干燥之地,寻明堂虚室,觅大腹人。 社区广场造得很简单,没有常见的那些雕塑、喷泉和围廊,但考究的地面铺设,大开大合的格局布置却在简约中透出一股大气。 时间临近了中午时分,社区工作人员早在广场上摆好了一排长桌,社区内不少居民6续赶了来,等候着冯老板例行放的点心。 当当,远处欧式建筑的钟楼上传来一阵钟声,刚好敲过十二下,一名全身白衣的中年男子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进了广场。 这人五十左右,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肚子有些福,小眼小嘴,小胳膊小腿,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长了对招风耳朵。他正是社区的大业主、房产开商冯家明,人们口中的冯老板。 冯老板笑嘻嘻地冲周围居民抱拳打着招呼,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把推车里的点心摆放到长桌上。那是一些精美的西式糕点,有趣的是,用来盛放这些糕点的器皿却都是正宗的紫砂器具。 虽然广场上的人不少,但大多数居民都已不是第一次参与了,因此现场秩序倒也有条不紊,冯老板站在长桌的一边,看着居民们从工作人员手中领走点心,笑得比卖出五十个小区还要开心。 只是,这种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当看到一个灰头土脸长得和猛张飞似的大汉混在人群中时,冯老板脸上的肌肉一下就僵住了。他掩饰地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脚下不经意地挪动着,渐渐靠近了广场的边缘。 “要委屈冯先生了。”后腰突然抵上了个硬物,耳边传来生硬的话语,“请跟我去个地方。” 第十八章 老鼠嘴边的奶酪 见过马思行的人都觉得他像只猩猩,只有雷在天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马思行根本就是只猩猩。 不带任何攀登工具,徒手爬上刀削般的峭壁,再蹿上几十米高的参天古树,在树冠上如履平地。 “格老子的,给你换身毛,丢动物园准保没人能认出来。”雷在天曾这么打趣过马思行。 那时候,马思行是来找他帮忙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忙――躲仇家。 西北是个大地界,很多地方人迹罕至,就算藏上一个连的猩猩也不怎么困难,更何况只是马思行一个人。 雷在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他却没答应,因为马思行这次惹的是一群人,一群连雷在天都惹不起的人。 马思行也识趣,没多纠缠,立马告辞。 一周后,他的尸体在贺兰山被现。 对于他的死,雷在天并不意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第一时间去看了。可除了看出这家伙死得比较难看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关于前面这段事,他没告诉辰组其他人,至于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得到这轮比试的题目开始,他就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原来马思行没死。看样子是找到了什么高人,用了别的法子金蝉脱壳了,但他面上却得装傻,故意错解卦象,还故意提醒金时喜列数五行的解法,就连金时喜的奚落,他也忍了。 那是老爷子的意思,他不敢不听,况且老爷子也说过,好戏在后头。 广场边,冯老板惊愕地看了眼身后,那是个时髦的年轻人,左耳戴着个印有八卦图案的耳环。 “我不认识你。”冯老板口里说着,身子没有躲闪,反而往后靠了靠,腰上的硬物抵得更紧了。 “不用试探,那不是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年轻人低声道,“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希望被它击中。” 冯老板忙不迭地点头,像是吓坏了。可就在点了几下之后,他的头部猛地向后一撞,狠狠地击在身后年轻人的脸上,自己则身子向前扑出,双脚顺势向后蹬出。 年轻人吃痛捂脸,避开冯老板的双脚,手上下意识地一紧,一道寒光直射冯老板的后脑。 长桌边,所有居民均已领完点心,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一片掌声随即响起,算是感谢冯老板的美味点心。 “**!”那年轻人情急惊呼道,“小心脑后!” 他提醒得很及时,可掌声响得更及时,完全湮没了他的声音。 噗,扑嗵,寒光一下没入了后脑,冯老板连挣扎的劲儿都省了,直接一头栽在地上――死了! “老爷子真有一套,果然是好戏在后头。”雷在天从人群中盯着倒下的冯老板,心里暗笑,“小棒子,算你狗屎运,杀的不是正主。” 马思行的身手,雷在天见识过,如果冯老板真是马思行,金时喜刚才早就是个死人了。 动手的那个年轻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金时喜,此刻他已躲在一处浓密的绿化带中。 “他突然反抗,针枪又太灵敏……”他摸着耳环似乎在自语,“嗯,是击中后脑,当场死亡。” “你动手的地方是正南?”耳环中传出一阵低沉的话语,那声音只有金时喜才听得清。 “对,是您告诉我的离位。”金时喜小心地回答道。 “混蛋!居然去正离位?!”那声音恼怒道,“难道什么都要我给你预先安排好吗?!” 金时喜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平日的桀骜早已丢去了爪哇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还好他们只是怀疑,这些都可以留给那个替死鬼。”那声音叹了口气,“你记住,一定要逼天卜出手。” “我和天卜的实力悬殊太大了。”金时喜有些迟疑,“恐怕没有胜算。” “只需要他出手,其余你不必考虑。”那声音带着笑意道,“去吧,记住,老鼠是你的向导。”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现了倒地不起的冯老板,广场上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趁着乱,雷在天和福山雅史闪去了一边。 “目标不对。”福山雅史从包中拿出一个罗盘,定了定位,“广场的位置太正。” 雷在天有点走神,没注意到福山的话,他正半蹲着身子,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四周的绿地。 “别说目标了,这片地方也不对。”雷在天从植物间拈起一撮土嗅了嗅。 “这是……”福山雅史注意到,那撮土中夹杂着两颗黑色的细小颗粒,“老鼠的粪便?” “***,想和老子玩什么花样?”雷在天捻了捻手指,“居然把附近的耗子全弄走了。” 老鼠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尤其是对女人来说。文墨妍是个女人中的女人,所以当她看见那群黑压压的老鼠时,整个人都差点蹿上了方展的肩膀。 还好,那些老鼠的目标并不是他俩,确切地说,那些老鼠只是拼了命地在往一个墙角里钻。 方展绅士地抱起文墨妍,三蹿两蹦上了锅炉房的铁架,找了个视角不错的隐蔽处窝了起来。 这里是社区的锅炉房,里面的温度很高,这对喜欢阴湿环境的老鼠来说并不怎么舒适,可它们却偏偏聚集在了这里,而且数量多得惊人。 这堵墙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答案很快就有了,墙壁的一侧突然开启了一道暗门,一个男子敏捷地闪了出来。文墨妍惊恐地现,那暗门里黑压压地满是老鼠,数量几乎是门外的数十倍。 “能调动这么多老鼠的人只有雷在天。”文墨妍的声音有些打颤,“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方展看着鼠群中的男子,懒懒道,“我只知道这帮耗子想干嘛。” 虽然男子的身手相当不错,可身上还是多处挂彩,那些老鼠像疯了似地扑咬,仿佛他是一块可口的奶酪。 锅炉房南边的气窗动了一下,金时喜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这怎么可能?”居高临下望去,金时喜惊愕起来。 让他惊愕的并不是那人鼠互搏的场面,而是那个被鼠群包围的男子,小眼睛,招风耳……这不是刚才被他失手杀死的冯老板吗?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耳环中传出一丝响动,金时喜还恍然点点头,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紧接着将身子隐入了窗旁铁架的暗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并没有下去救人的意思。 文墨妍清楚地感觉到,金时喜身上的“量”正在慢慢消失,很快就微弱得感觉不到了。她下意识地看看方展,用眼神询问着下一步该如何。 不过她并没有得到答复,方展只是笑了笑,歪在铁栏上闭目养神起来。看来他和金时喜一样,都在等待。 他们是可以等待,下头的冯老板可没法等,凭他现在施展拳脚的生猛劲,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如果对手是人,多半会被震住,可惜他面对的是群老鼠,一群疯狂到可以咬碎撕裂一切的老鼠。 眼见自己没办法冲开鼠群,冯老板把心一横,矮身来了个扫堂腿,当头的一批老鼠被踢得四处乱飞,鼠群顿时空开了一小圈。 冯老板收腿,蜷身,伸展,弹簧似地飞身前扑,一把抓住对面铁架上的横杆,借势一荡倒翻起来,两脚勾住了上一层的铁栏,随即身子一挺,整个人落在了铁架上层。 偏偏他倒霉,脚还没站实,就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滑腻腻的,还会动。冯老板觉得小腿肚上一麻,脚下一滑,身子当时就失去了平衡,哪儿上来的又从哪儿栽了下去。 换别人估计这下就一头摔进老鼠堆了,可冯老板不是平常人,就在跌下铁架的瞬间,他的右手准确地抓住了外围的铁栏。这么一来,身子悬在了半空,总算没摔下去。 可铁栏上不知怎么也滑腻腻的,似乎还有点弹性,冯老板下意识地一抬头,瞳孔立刻缩成了针尖状。 铁栏上,铁架的隔板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蛇,他的那只抓住铁栏的手正好把一条土黄色小蛇的身体一起抓住了。被他这么一抓,那小蛇的骨头立马折了,身体松开耷拉在铁栏上晃悠。 旁边一条差不多颜色的大蛇气势汹汹地盘了过来,张着大口,那样子估计是要给小蛇报仇。 土黄色,三角脑袋,奇怪的尖嘴,冯老板脸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那蛇他认识,叫尖吻蝮,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一准就完蛋了。况且此刻他正半悬在空中,脚下还有一群把他当成奶酪的红眼老鼠。 眼看那大蛇就要咬到冯老板的手背了,可不知怎么又停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尖啸声,铁架铁栏上所有的蛇全都停止了蠕动,昂起头吐着信子,一付等待命令的样子。 啪,一条绳子突然垂在了面前,冯老板来不及想什么,一把拽住,噌噌几下爬了上去。 “抓住我的手。”绳子的尽头是张年轻而友善的笑脸。 第十九章 还不清的女人债 危急的时候,哪怕是一根稻草都会激人的求生欲,尤其是当人们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有人把这称作是人的本能,也有人认为这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其实不管是什么,当生机摆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放弃。 除非,这人本来就不想活了。 冯老板显然不是这种人,从现绳子到爬上安全高处,他只用了十秒,就连放下绳子的金时喜也惊讶于他那非同一般的度。 不过,更让金时喜惊讶的是,冯老板站稳脚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袭击他。在把金时喜逼退之后,冯老板翻身跳到了气窗边,一脚踹开窗钻就要往下跳。 “马思行,你倒是跳啊。”窗下,雷在天咧着嘴道,“要不要老子给你搬棵树来?” 冯老板的脸白了白,终究还是跳了下去,身子就地一滚顺势站了起来。 “能调来这么多蛇鼠,也只有你雷老大才有如此的手笔。”冯老板打量了下雷在天身边的福山雅史,“多年不见,怎么惦记起我马思行的性命来了?” “好说好说,老子明人不做暗事。”雷在天打着哈哈道,“最近正巧和人比试,你老兄就是个题目,所以只好拿你邀功了。” 看来这冯老板就是马思行没错,可刚才死在社区广场的那个又是谁呢? “大家出来都是混口饭吃,为的不就是个财字吗?”马思行不软不硬道,“雷老大这趟生意有多大,马某十倍奉上。” 马思行这么想也没错,雷在天大老远从西北过来找他,多半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只要自己能出得起价,眼前这一劫还是能躲得过去的。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可以拿来换命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思行听着一颤,慢慢回过头去,正看见倚在墙根的方展。 “天卜……”马思行的眼中透出了绝望。 他记得很清楚,六年前的那天,正是这个天卜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马思行是个爱财的人,而且爱的是大财,加上他胆大心黑,手头又有点绝活,所以下手的古墓都是有点名堂的。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偏偏就有那么一次,他挖了一座不该挖的墓,又拿了一样不该拿的东西,最终惹到了一群不该惹的人。如果是一般的仇家,大不了破费几个钱请人摆平,可这群人却是连花钱都摆不平的。 从雷在天那里出来后,马思行没了主意,一路逃到了贺兰山,想想死在别人手上,不如自我了断,也算得一场英雄。 当然,马思行没死成,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答应帮他逃过这一劫,条件是他必须把那样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 后来马思行知道自己“死”在了贺兰山,而且还很惨,至于死的那个是谁,他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那人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多。 几乎没人知道马思行还有个异卵双胞的弟弟,虽说是双胞胎,可两人唯一相像的只有那对招风耳朵。这弟弟是随母姓的,叫冯家明,明里是做正当生意,暗地却是帮着马思行处理那些盗来的文物财宝。 关于这些,那人全都知道。 马思行照着弟弟的样子重新整了容,哥儿俩靠着多年的老本干起了房地产,造了一片住宅区。按那人的吩咐,把住宅区的电路做了改动,给假山变电房里添了两台微波仪器,并且每隔一周,给小区的居民们免费提供一些点心。他俩一直是轮番露面的,所以在人前“冯老板”只有一个。 房价天天上涨,住宅区越盖越大,马思行的日子过得倒是有声有色。 刚开始马思行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据说那群人也是无所不知的主,要不当初他也不会走投无路。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似乎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猜想,这一切都是那些特殊配方的点心和定期运作的微波仪器起到的作用,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其中是什么原理。 马思行不是个喜欢好奇的人,只要能滋润地活下去,知不知道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那人临走前马思行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他的身份。 “别人都叫我天卜。” 现在这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显然不是来帮自己的,除了绝望之外,马思行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哈哈……”马思行突然狂笑起来,“好,好,天卜,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现在你要就拿回去……” 没等说完,方展已经闪到了马思行的面前,右手一把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方展还是懒懒地笑着,马思行身上闪现出一道道淡蓝色的光流,纷纷涌入方展的右臂。 哗啦,另一扇气窗破开,金时喜飞身而出,落地一个反弹,双脚踢向方展。 左手格开金时喜的飞踢,方展右手一抖,马思行像堆烂泥似地倒在了地上。一击不中,金时喜旋身又踢出了几腿,攻势愈加凶猛。方展皱了皱眉,右手横过一挡,顺势抬起一脚踹在金时喜的胯上,把他踢飞了出去。 此刻,福山雅史正蹲在马思行的身边,看着他身上被老鼠咬出的伤口,脸色复杂地变化着。 “卑鄙的中国人。”金时喜吃痛,坐在地上骂道,“竟然靠作弊来赢取论卜。” “小棒子,你他妈骂谁呢?”雷在天横道,“给老子说清楚,谁作弊了?!” 金时喜冷笑着站起身,从琴囊里倒出两样东西,是一只死老鼠和一条死蛇:“你一直用老鼠探听消息,又用蛇来围困我,好让天卜获胜,这难道不是作弊吗?” “放屁!蛇是老子引来的没错,那是为了对付那群红了眼的耗子。”雷在天骂道,“你小子用些烂仪器干扰老子,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正在雷在天骂得起劲的功夫,一只浑身是血的老鼠爬到了他的脚边,雷在天看着一愣,连忙俯身捧了起来。 “灰子……”那只老鼠正是雷在天先前放出跟在方展身边的,看那伤势,已经是快没救了。 老鼠在雷在天的手里无力地抖了抖,口中流出一股鲜血,那鲜血中竟夹杂着一丝亮蓝色的光流,迅地没入了雷在天的手掌。 “嗷!”雷在天突然暴吼一声,跳了起来,疯狂地出拳,他的拳没有带起任何风声,却去势凶猛,他的目标是方展! 从踢开金时喜之后,方展就一直站在那里,像是完全僵硬了一般,没有动过。 “天卜身上的神煞……”福山雅史低叹了一句,“可惜。” 雷在天的拳很厉害,若是挨实了,肯定就是死,即便挨拳的那人是天卜方展。 更何况,方展现在还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愚蠢的民族。”金时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稍加利用,就会自相残杀。” 那冷笑还没结束,金时喜的面前突然闪过一个人,那是几乎被完全忽略了的文墨妍。 文墨妍的截拳道金时喜领教过,雷在天的拳虽然迅猛,但却是在几近疯狂的状态下挥出的,如果让她插手,方展肯定能化险为夷。这女人虽然对方展一直百般纠缠,但看着似乎只是对他有点意思而已,此刻她会出手相救,却是金时喜没想到的。 眼见计划就要成功,金时喜哪里会由得旁人破坏?当即一个急冲抢了过去,右臂弯曲递出,一记凶狠的肘槌击向文墨妍的后背。 他攻击的位置是胸椎,人体的这个部位若被重击,轻则半身瘫痪,重则当场丧命。但他并不是真的要杀文墨妍,而是要逼她退守。 但这一击却并没有起到效果,文墨妍腰肢柔软地向后一折,双手压在了金时喜的肘上,借力一按,身体翻起,双脚正好踢中雷在天的胳膊。 一按一踢,轻巧的动作不但解救了方展,也同时化解了金时喜的拦截。如此精妙的招式却没有让文墨妍有丝毫的得意,相反的,在她脸上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雷在天,她低估了狂的雷在天,挨了一脚后,雷在天的身形慢了慢,很快他便又狂吼着扑了上去,攻势竟比方才更为凌厉凶猛。 刚才的一翻之下,文墨妍此刻站立的位置恰好在方展的侧面,要阻止雷在天还是鞭长可及的。 但身后还有个金时喜,他已失手过一次,绝不会再给文墨妍任何机会。他在腰间翻手一摸,掌上多了个烟盒大小的东西,正是那支误杀了冯家明的针枪。 灵敏阴毒的武器,就算文墨妍身手再好,也该对这有所顾忌吧? 针枪射向了文墨妍,雷在天扑向了方展。 就在这时文墨妍却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动作――她一把抱住方展,吻了上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接吻?!而且这么一来,文墨妍不仅把自己的要害曝露在针枪的攻击下,更是用身体挡在了雷在天的拳下。 噗噗,两支利针没入了软肋;砰,雷在天的拳击在了后背。 文墨妍身体陡然一震,渐渐软了下来,双臂却依旧紧紧抱着方展,继续吻着,口中溢出的鲜血也随即进入他的口中。 金时喜惊呆了,忘了继续攻击,他完全没有想到,文墨妍为了救方展竟然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雷在天并没有停下,他此刻已经是完全疯狂的状态。 砰砰,又是两拳,文墨妍的后背完全凹陷了下去,双臂却依旧不曾放开。 “嗷!”雷在天口中狂吼,右拳变换方向,直击文墨妍的头部。以身高来看,文墨妍和方展差不多,这一拳击上去,文墨妍和方展的脑袋肯定都会开花。 但这一拳却没有击中,一只手捏住了拳头,只是那么一拧,雷在天的右臂便折了。 “不怪你……不怪你……” 一个声音低沉地喃喃着。 第二十章 懒人也会动杀机 金时喜不太爱看小说,也讨厌电视剧集,比如当反派角色胜券在握时,情况却突遭逆转,这会让他觉得很俗套也很反感。 现在他有幸亲身体会了,倒是没有感到俗套和反感,而是觉得可怕! 那只手属于方展,正在喃喃自语的方展,刚才还僵直不动的他怎么一下能动了呢? 右手折断的雷在天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左拳依旧攻击而来,这可能是对付方展的最后机会,金时喜豪不犹豫地冲着方展射出两支利针。 噗噗,利针射在了方展的右臂上,确切的说,是方展用右臂挡住了利针。他左手抱着瘫软的文墨妍,一把抓住雷在天的胳膊,大力一抡,高大粗壮的雷在天即刻腾空飞起,随即在他后脑轻轻一击,任由他摔在地上不再搭理。 “你究竟是什么人?”望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文墨妍,方展如是问道,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话语。 文墨妍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利针刺破了她的肺,雷在天的拳更是震碎了她的内脏。不过,她的脸上却在笑,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方展没再问下去,沉默地看着那笑容,那是文墨妍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笑容。 “给我个理由。”方展低着头闷声道,“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这话是对金时喜说的,可金时喜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 话音未落,方展的身子就已蹿向金时喜,左拳砸在了他那英俊的脸上。金时喜吃痛捂脸,小腹又受到了重击,身子虾米一般弓起。攻击却并没有结束,方展的膝盖迎上了他的头,撞得金时喜身体一翻,但还未翻倒胸前就被方展一把抓住。 “记住,下辈子要面对面地对付敌人。”在这句话之后,金时喜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方展的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次,是右拳。 大衍论卜开赛第二天,辰组第二轮比试,两死两伤。 作为本次论卜的席监察,鬼算苏正似乎并没有怎么在意,尤其是对天卜方展击杀韩国八极宗代表一事,更是显得漠不关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至少丁进不会。 “如果听之任之,那卜监会还怎么服众?”丁进满脸严肃道,“虽然论卜中生死由命,但不代表他就能滥杀。八极宗已经正式向卜监会提出了抗议,这怎么处理?!” 作为仅次于苏正的监察,丁进在卜监会具有一定的名望和势力,尤其是他负责了卜监会对外的事务联系,凭藉着与各界的“良好关系”说起话来自然是气粗些。 “金时喜,大衍论卜辰组组员,第二轮比试中,于辰时离队,不知所踪。其间潜入城市某居民区,埋藏量感干扰器。后于午时出现,杀死疑似目标冯家明,再次不知所踪。午时三刻,诱捕雷在天的宠物鼠,暗下手脚,布入‘狂量’;未时一刻,借助外力驱使鼠群攻击目标人物马思行,并在鼠群身上布入‘煞量’;未时二刻,协同失去理智的雷在天击杀文墨妍……” 苏正抑扬顿锉地读出一段记录,那是辰组的论卜记录,丁进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些记录会如此周详,脸色一变,沉默了起来。 “韩国代表作弊在先,偷袭在后,换作是在场的各位想必也不会手下留情。”苏正低沉道,“金时喜已死,作弊一事,不予追究,转告韩国八极宗,卜监会将保留他们另一位代表的参赛权。” 说到这儿,苏正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望着丁进:“韩国人应该很满意了。” 丁进扶了扶宽大的玳瑁边眼镜,脸色阴晴瞬变,嘴里打起了哈哈:“既然苏老这么安排,我代为转达就是。” 说罢,起身告辞,几个监察随他走了出去,临时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苏正和其余几名监察。 “奴才!”一个监察低声骂了句。 “苏老,丁进太偏袒了!”另一名监察忿忿道,“无论合理与否,只要那些外籍代表句话,他就跟得了圣旨似的。” 一句话有如在平静的湖面丢入一颗石子,会议室内顿时话语纷纷。 “我们不排外,也不惧外。”苏正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内合则外敌不侵,这一点希望大家都能明白。” 话里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大衍论卜中即将出现的麻烦,连鬼算苏正都无法预见到的麻烦。 “亥组的状况如何?”苏正向其中一名监察问道。 “亥组第一轮就有四名组员出局,第二轮又有一名组员意外身亡。”那名监察如实答道,“按论卜规则,丑组组员朴正焕胜出。” “嗯,我没记错的话,朴正焕是八极宗的另一个代表。”苏正接着问道,“午组的胜负情况呢?” “午组第一轮比试两名组员出局,第二轮比试进行到一半时,三名组员自动弃权。”另一名监察起身道。 “三下五除二,这组胜出的应该是他。”苏正会心地笑道。 “苏老说的对,午组胜出者正是‘三下五除二’萧三才。”那监察点头道。 苏正点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正色道:“安排下去,辰组方展、福山雅史,亥组朴正焕,午组萧三才,直接轮入晋级赛,组号丁丑,明日午时进入第一轮比试。” 大衍论卜初赛并不以单人胜出制决定胜出者,譬如方展和福山雅史,两者在比试中都表现出色,而又没有其他组成员可以继续比试的情况下,两人都可由卜监会决定直接轮入晋级赛。 得知这个消息时,方展并没有什么表示,他依旧想着文墨妍。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手中的烟头燃烧着,接近了手指,“完全查不出她的信息……” 这里是卜监会为他安排的休息室,右臂的伤口也被包扎得很好,其实这是多此一举,方展知道,即便不包扎伤口也会很快愈合。 但他的心里似乎多出了一道伤口,一道不太容易愈合的伤口。 对于生死,方展看得很淡,但对文墨妍的死,他却有着深深的内疚。那样的舍身相救,自己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这种纠结的感觉让他胸中闷。 金时喜作弊,方展早就有所感觉,但比试越接近结尾,他却越感觉不到了。 从社区教所出来,方展就估算到马思行的真正位置,并带着文墨妍第一时间赶到了目的地――社区锅炉房。 锅炉房在社区南面与东南面之间,也就是离位和巽位相夹的地方。离火本无阴阳,但巽为阴木,火由木生,阴阳继承自木,也只有这里才属于阴火之地。马思行是死相逢生之人,对的只能是阴火,所以这才是马思行会出现的位置。 但方展却没有急于去抓马思行,他想看看金时喜玩的什么花样。 雷在天曾让方展起疑,他的那只老鼠始终跟在自己和文墨妍的身边,可那老鼠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停地留下痕迹。看来雷在天只是想确定自己和文墨妍的行踪,这有点作弊的嫌疑,但却没有什么大碍。 可金时喜不同,他一直在关键位置埋放一些可以干扰量感的东西,从第一眼看到那群疯狂的老鼠时,方展就确定,那不是雷在天的手笔,而是金时喜或和金时喜相关的人动的手脚。之后雷在天引来的蛇也证明了方展的判断,因为那些蛇只是吞吃和驱赶鼠群,并没有干扰阻碍其他人的行动。 而更吸引方展的是马思行,就一个普通人来说,那家伙身上存有的“量”多得惊人,而且已完全掩盖了马思行身上自有的那点点“量”。换句话说,这些量完全可以干扰卜术高手的追踪。 而这些量恰好可以用来压制方展身上那开始蠢蠢欲动的勾陈。 可当马思行身上的“量”流入右臂后,方展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金时喜的攻击让他分了神。逼退金时喜的刹那,方展的全身起了莫名的反应,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勾陈正从体内缠绕住自己所有的神经系统。 但他依旧能看到听到,甚至能认出那只老鼠口中流出的亮蓝色光流就是能迫使人疯狂的“狂量”。 他也看到了福山雅史检视马思行的伤口,那伤口中隐隐残留着乌蓝色光流,那是可以激神煞反噬的“煞量”。 方展终于明白了金时喜的花招,但却已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生。 直到文墨妍吻上了他的唇,那一吻中,文墨妍将全身的“量”都送进了方展体内,甚至还有自己的鲜血。 “一命换一命。”方展狠狠地捏灭了手中的烟头,“你为什么只提醒我小心雷在天?!” 烟头的灼烧刺痛着方展的手指,也刺激着他的大脑。 “天卜,因为我是天卜。”方展无力地将身子埋入沙,“她不会想到,那时的天卜已被神煞影响了能力。” 呜,手机振动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坚持下去,对她最好的报答就是将真凶送入地狱。苏彦” 方展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窗外夕阳已落,只留下一片暗红色。 “会的,我一定会的。”望着空中残留的血色,方展笑了。 兑二篇大衍论卜【完】 第一章 老哥俩的见面礼(上)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古话说的很对,尤其是这年头,社会分工细了,大家的圈子小了,马路上随便碰着一个说不定就能让你长长见识。 方展就很有体会,在不久之前,他对钱的概念还只停留在吃饭住店买东西的层面。 可现在不了,钱还有很多的用处,这是马思行教他的。 “要你命很容易,但你很有钱,这就难办了。”对着加护病房的马思行,方展是这么说的。 马思行连眼都没眨下,立即开了张大面额的现金支票给方展。 真正的冯家明在社区广场莫名倒地后,几个警察模样的人立即弄走了他,至于去了哪里,无法得知。当时现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冯老板”只是突病症进了医院,却不知道此刻躺在医院里的已是另一个“冯老板”。 马思行明白,不管下手的是谁,如果对方要让他在医院暴毙,自然也会做得天衣无缝。可他现在却并不害怕,因为方展问他拿了钱。 天卜拿了他的钱,谁还敢动他?这么一想,支票上的零也就多了点。 可惜,方展只是问他拿钱而已,剩余的想法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关于这个,马思行还是想明白了,因为方展没走多久,那群惹不起的人就出现了。 “钱是好东西,但没有命值钱。”马思行很想把这句话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午时的日头有点大,尤其是在这个城市入春的时候,萎靡了一个冬天之后,这个红彤彤的家伙生怕被人忽视似地拼命显摆。 不过,它再怎么显摆,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现在方展待着的这个角落,就是个阳光照射不到的死角。虽然是大白天,可要不是方展嘴上的烟头一直在冒着红光,估计不太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上岛咖啡,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这儿除了窃窃私语的商务人士之外,就是那些窝在沙上不知关系的男女。 方展对这些人完全不感兴趣,他只注意着自己桌边的两个人。 福山雅史,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与方展同组通过大衍论卜第一轮比试的人。 朴正焕,韩国八极宗的代表,亥组完胜者,据说是金时喜的师父。 对于曾在危急时刻袖手旁观的福山,方展并没有鄙视或不快,相反倒很理解,那情形下换作是他说不定也会这么处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算是古训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有点不解的是朴正焕,面对杀死自己徒弟的人,居然显得无动于衷,这个师父未免有些不称职了。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能那么镇定地面对你。”年逾六十的朴正焕嗓音低沉道,他的中文异常流利,以至于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中国人。 “嗯,有点这个意思。”方展叼着烟,懒懒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朴正焕品了口咖啡,“猎犬死在狼吻之下,只能证明它太弱。” 语气很淡然,但话语中充满了傲气,在朴正焕的眼里,金时喜不过充当了猎犬的角色,而天卜方展充其量也只是只凶猛的豺狼而已。 如果知道我是只吃了猎犬的狼,他又会怎么想呢?方展暗想着摇了摇头,在杀死金时喜之前,方展汲取了他身上的量,而且做得很隐蔽。 福山雅史默默地看着手中的杂志报纸,相对两人的谈话而言,他似乎更关心那上面的八卦新闻。 “六去四进一,三下五除二……”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正低头拨弄着一个书本大小的算盘,喃喃自语着。 “一百零五,取数为六,合卦为坎,不太好。”在方展身边坐下,那人冲服务生招呼道,“给我来一壶养生茶。” 茶很快端来了,那人沏上一杯,惬意地呡了口,手上算盘又响了起来:“一百零五,加四十八,得数一百五十三,取数为九,合卦为乾,不错。” 那人的一套做法在旁人看来有些莫名,方展他们却是心中雪亮。他这是在应卦,谒见之卦。 坎卦,于谒见不利;乾卦,利见大人,有德之人。而他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正是等待晋级赛的主赛人。 “忘了自我介绍了,敝人萧三才。”那人放下算盘,看了看账单,“这顿是aa制还是哪位买单?” 这人三十出头,斯文里透着点精明,鼻梁上架着副黑胶框眼镜,身上穿着套藏青色改良版中山装,配上里面的白衬衣,整个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知识分子打扮。 可别小看这个有点老土的萧三才,他出道也才四五年的功夫,在卜术界的名头就仅次于天卜和鬼算了。再疑难的事,只要他手里的算盘一拨拉,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因此得了个“三下五除二”的雅号。 奇怪的是,关于他的师承派系,卜术界没人知道,有人从他卜算的方式推断,萧三才的卜术很有可能是失传了的“铁板神数”。 “这顿我买单。”方展爽快道,别说这会儿兜里有得是钱,就算没多少钱,他也照样会请。 因为他看萧三才特别顺眼,至于为什么,方展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多不好意思。”萧三才客套着端起茶杯,赶紧又喝了一大口,“上头派的人到了吧?” “很显然,没到。”朴正焕看看表,“主赛人似乎不太守时……” 话没说完,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打扰了,三号包厢的客人想请四位过去一下。” 说着手指了指一侧的包厢,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四人随她过去。 除了萧三才,其余人多少都有点惊讶,那包厢的位置在他们的西北边,正好是乾位。 “老人家都很守时。”萧三才自语着整了整风纪扣,一付谒见长的模样。 四人起身正要过去,服务生却递给朴正焕一个纸条:“这是那边客人给您的。”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你的表快了。” 和其他包厢一样,宽敞的三号包厢里摆放着一圈沙和一个大号茶几,唯独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便携式投影板。沙上两个满头白的老头盯着投影板,打嘴仗似地交谈着。 “看见没?!我说要跌,你偏不信。”圆脸老头得意地指着投影板,“小心你的棺材本,可别全泡里头了。” “咋呼啥?还没收盘就嚷嚷,你没看见大笔资金买入了吗?”方脸老头撇嘴道,“入夏就快一百岁的人了,还跟毛小子似的。” 虽然进了门,可方展等人没吭声,四个大男人一字排开,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就连傲气最大的朴正焕也老实了许多。 他们不是怕什么,而是对这两个不起眼的老头产生了一种敬畏感。从一进门开始,四人都现了一个不寻常的现象――两个老头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量”。 一般说来,正常人身上会存有一定的“量”,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是卜术得以循迹的一个根本。而卜术高手身上的“量”会多出正常人许多,虽然可以通过自身的控制将它隐藏,可多少还是有些痕迹。 但两个老头身上连一点隐藏的痕迹都没有,这可是连天卜鬼算都无法做到的。 “收盘了,还是没破十五块。”圆脸老头幸灾乐祸道,“还是我的股票坚挺。” “涨两毛三能乐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方脸老头瞟了眼门边那四根“柱子”,“正事来了,先招呼他们吧。” 也许是只注意到两个老头身上的特殊之处,方展这才明白过来,刚才他俩是在争执股票行情。两个年纪近百岁的主赛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关心炒股,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言简意赅地介绍下,方展他们知道了两个老头的姓名,圆脸那个的叫焦卯,方脸的那个叫孟渔。值得一提的是,这老哥儿俩今年都是一百岁高龄了。 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精,名头却一点都没有印象。方展心中暗想,这俩老头的名字多半是化名,也许是卜监会特意请来的老一辈高手。 “咱们老哥儿俩没什么来头,你们也不必猜,记得名字就成。”孟渔乐呵呵地收起笔记本,“至于你们四个……我和焦老弟就猜猜身份,算作你们的见面礼。” 焦卯刚收拾好投影板,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成,我先看看。” 说着,从兜里摸出个放大镜冲着朴正焕一顿猛看。 “四人中以你为长者,为乾,味主辛辣;你进门有外来之相,乾为西北,故此应自东南方来。”焦卯跟鉴赏文物似地嘀咕着,“衣着上青下黑,木漂水相,渡水而来;衣为正身,姓氏带木,又是卜者,当是姓朴。” 朴正焕脸上有点冒汗,这也太玄了,他学了近五十年的卜术,这么个看相卜法还是头一回领教,心里顿时有点虚。 “从我们这儿算,东南面过海,爱吃辣,姓朴的,也就只有高丽棒子。”焦卯可不管他汗不汗,继续嘀咕,“你就是那个朴正焕,八极宗的代表。” “是,是高丽棒子。”这会儿的朴正焕都不知道该干嘛了,顺着焦卯的话头答应着,也不管那句“高丽棒子”是不是在骂他。 焦卯也不管他,回头又盯上了福山雅史,一向礼貌周到的福山却只是恭敬地点点头,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来个九十度的鞠躬。 他要一鞠躬,不猜都知道他是哪国人,方展偷乐,装也没用,光你那个点头的样子也够日本人的了。 不过这个动作焦卯压根就没看见,他只顾盯着福山雅史的一双大皮鞋了,相对福山的身高,那双四十二码的鞋子似乎大了些。 “米白风衣,为兑,进门也有外来之相,兑为西,故应自东方来。”焦卯似乎不如刚才那么顺畅,“这大头皮鞋扎眼,够重,黑为水,水还不浅;坎为水,为海鲜生冷之食;东方为木相。” 他说到这,福山雅史赶紧鞠了个躬,脸上露出谦逊的表情。 “吃生鱼的只有东瀛扶桑,日本海沟也不浅。”孟渔瞟了福山一眼,“好快的手脚,焦老弟,你差点老猫烧须了。” 说着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几个物件来,那是四个像玩具似的动物摆设,两只土色的开口乌龟,两只白色的小狮子。 如果不注意,也许会以为是随意丢在地上的,方展眼尖,注意到乌龟是丢在了福山雅史的西南面,狮子则是丢在了他的西面。 “原来是九菊一派的代表,你们还是那么杂而不精,难怪会无聊到用风水干扰卜术。”孟渔把玩着那几个摆件道,“不过,也算是有所创新,总比守旧不前的好。” 话语间,手上的摆件变了样,乌龟成了粉末,狮子成了金属片。福山雅史依旧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孟渔,弯腰又鞠了一躬。 “焦老弟猜了两个,那剩下的就归我了。”孟渔没有理会他,看了眼萧三才,“外套青色,显木相,衬衣白色,显金相;金气为秋又入木,落木萧萧,你姓萧。” 萧三才摇了三下头,又点了三下头,但没开口。 “呵呵,好小子,你是说不全然,对不?”孟渔笑了笑,“三摇三点,可取卦‘地天泰’,父为天,母为地,你这卦却是地在天上,所以你是随母姓的。” “斗胆请教一下,孟老能算出我父姓吗?”萧三才一脸笑意道。 第二章 老哥俩的见面礼(下) 本来是孟渔焦卯主考,现在萧三才却来出题,多少总有点冒犯的意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算你的父姓?还得从刚才的‘地天泰’来看。”孟渔非但不以为忤,反倒兴致勃勃起来,“坤为地属土,乾为天属金,土生金,正应了那田里金灿灿的稻谷,你父姓谷。” 孟渔在这头说,排在末尾的方展也忙活了起来,忙什么?脱衣服。也才没几下,方展身上就只剩了条内裤,那颜色还是花里胡哨的。 “孟老,您瞅瞅我?”方展一脸乐不可支,把旁边那三个看得是哭笑不得。 这是干嘛?方展有他的道理,刚才焦卯孟渔的卜算多数是从服饰颜色来定的,也就是说,如果把服饰颜色去了,他们占算的依据就近乎于零,更何况方展唯一穿着的还是条花裤衩。 “呃,小子,你够绝啊。”孟渔倒是没料到方展会来这手,可这并不妨碍他的占算,因为…… “不动不占,是吧?这里面我最年轻,为少男,为艮;天时中,艮为云雾,我脱衣就是云雾散,有巽风之相。”方展继续乐不可支,“艮为山,巽为风,上下合起来就是岚;按刚才的说法,我不是姓风就是姓岚?” 比起刚才萧三才的哑谜题,方展这样就更过份了,可这也是最有挑战的,不说别的,单看孟渔和焦卯脸上的兴奋劲儿就足以证明了。 “有趣有趣,不动不占是没错,可要看怎么取动。”焦卯有点耐不住,先跳了起来,“小子别唬人,脱衣服是体卦……” 他一叫,福山雅史和朴正焕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要知道,这可是高手过招,一点一滴都是卜术真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说话的就有打岔的,孟渔横手一拦,把焦卯剩下那点话给打住了。旁边那两个竖着耳朵的一下没了谱,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风,岚……小子,我能卜出你是什么人,可你是个大麻烦。”孟渔一下严肃了起来,“卜术界的大麻烦,你还是走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其他人更茫然了,是孟渔找托辞不想解方展这题,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不祥的预兆?尤其是方展,他现在也糊涂了,之前故意刁难这老哥儿俩,为的是后面的事情,可没想到凭空里居然多出来这么一出。 “老孟,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不?天数难逃!”焦卯咂咂嘴,有点感叹,“既然他成了天卜,又应了那话,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孟渔迟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大衍论卜也没有无故驱走论卜者的规矩,好吧。” 说着上前两步,捡起方展丢在地上的衣服,示意他穿上。 “脱衣为体卦,按你刚才说的,为巽,为风;你开口问是用卦,问,则有口舌争斗之相,故应了兑,为金刃。”孟渔缓缓道,“艮为石土,巽为木材,凡山石木材经金刃砍凿方成其材,形状又多为方形,此间暗含你姓方。” “艮为山,向天耸;巽为风,自天降,你不是一般的卜者。”焦卯接过话头,“加之兑为泽,泽展于地乃成。放眼当今卜术界,只能应上一个人――天卜方展。” 答案显然是对的,而且分毫不差,两人精妙的卜算不但一一化解了方展原本故意设下的刁难,更是详尽地得出方展的全名和身份。 一卦胜读十年书,这句话同时出现在方展他们四人的脑海里。 就在方展和焦孟两位老一辈高手斗智的时候,苏正那里也在全力地分析着一个异常状况。 文墨妍,这个为救方展而舍身的女子,她便是这个令苏正为之头疼的异常状况。 大衍论卜期间,难免会出现意外伤亡事件,为了不至影响论卜比试,同时也避免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卜监会安排了一部分执行监察负责清扫现场。 就在清扫方展他们最后经过的现场时,一名执行监察意外地现,文墨妍的尸体自行融化了,这和柳家惯用的“化尸散”很是相似。苏正得知后让秦扬苏彦前去检验,可结果却出人意料。 “是化尸散,但不是柳家的。”秦扬的汇报很简要。 问题出现了,柳家是用惯了化尸散,如果文墨妍是柳家的人,那她尸体的融化就只是习惯而已。反之,文墨妍不是柳家的人,化尸散就是一种销赃灭迹的手段。 “查一下文墨妍的来历。”那是听到秦扬汇报后,苏正的第一反应。 翻遍大衍论卜所有的登记档案,唯独不见文墨妍的那份。不仅如此,当苏彦在卜监会数据库里查询后,同样的状况再度生。 “文墨妍没有任何在档记录。”苏彦已经不知道该吃惊还是该担忧了。 一个完全没有记录的人,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属于卜术界的人,却参与了卜术界的论卜盛会――大衍论卜。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个好兆头。 包括鬼算苏正在内,获知这个消息的人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大衍论卜的凶兆。 “终于动手了……方展的确是个麻烦。”靠在椅子上的苏正沉思着,“这六年来,星宿卦象的变动趋势始终不变,看来真的是天数难逃。” “爷爷,您是不是已经算到了什么?”苏彦习惯地靠在苏正的膝边,担心道,“事情很棘手吗?” “呵呵,傻丫头,再棘手的事情也总有解决的办法。”苏正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一付安慰的口吻。 麻烦的起因往往也是解决麻烦的关键所在,苏正暗暗叹了口气,也许只有方展才能成为那把关键的钥匙,虽然只是也许…… “第一轮比试结束了?!”三号包厢里爆出一阵低呼声。 朴正焕的声音最大,因为刚才孟渔宣布第一轮的比试得分时,他的得分最低。孟渔并不是信口开河,刚才他和焦卯在看相卜法时,就是在暗中测试这四人的卜术造诣。 福山雅史虽然有投机之嫌,但以风水干扰占卜的方法倒也符合卜术中“卜无定法”的真要,积三分;萧三才不开口,只凭摇头点头来出题,反制孟渔,并刻意暗藏了卦象,卦法变幻得当,积四分;方展看似恶搞,却将一应信息线索隐藏怠尽,随后又主动解卦,在误导中加入卦法线索,把“不动不占”的卜术真要挥得淋漓尽致,为此孟渔特意给了五分的满分。 只有朴正焕的积分最低――一分,可就连这一分,也是焦卯为了照顾他面子才给的。谁叫他刚才一下子呆若木鸡呢?也许是震慑于焦孟二人的卜术神奇,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也许是他惹了什么人。”方展盯着一处暗笑,“要不怎么连话都不让他说呢?” 顺着方展的视线看去,朴正焕的右手背上有个不起眼的红点。方展记得,在咖啡桌边的时候,那个红点并不存在。 乍一看,朴正焕手背上的红点,似乎像被什么虫子叮咬后留下的。不过,虽然季节已入春,可这会儿还不是蚊虫出没的季节,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动了手脚。 但又是谁能在焦孟两位前辈面前公然动下手脚呢? 难道是她?方展突然想起,刚才领他们进门的那个服务生,她曾递给朴正焕一张纸条。 想着想着,方展下意识地从包厢窗口望了出去,也只是这么一望,却正瞧见那个服务生向着楼梯口走去。 楼梯口开三号包厢很近,方展的眼力也不算差,一个显著的答案就这么出现了。 答案就在那个服务生的右手上,那是一个细巧的戒指,形状看着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除了方展,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疑点,甚至连焦孟两人也不曾在意。如果不是他们故意隐瞒了什么,那就是根本没现。 以焦孟两位老前辈的造诣,不该会……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方展脑中闪现了出来:其实对方也能瞒过自己,但却因为什么原因而故意让自己现。 也就在他思考的瞬间,那个服务生已没了踪影,只在楼梯口留下了些微几近难辨的“量”。 “这特征……”方展从未如此惊讶过,可这真实的感觉令他无法抑制。 那些“量”的特征属于方展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文墨妍。 第三章 老头袖里有乾坤(上) “苏老,需要再查下去吗?”会议室里,秦扬这么问道。 苏正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通知所有执行监察,继续关注论卜。” 他的口气很淡然,听不出丝毫的情绪。秦扬会意地应了声,快步离开会议室。 看着秦扬离开,苏正从兜里摸出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爷子,我是苏正。”苏正的声音很低,“你们可以行动了。” 文墨妍的身份的确是个谜,但从大局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一点方展和苏正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管来源是什么,方展始终有一种预感,只要大衍论卜继续下去,谜团就会接连不断地产生,但随之而来的也是答案的一步步接近。 先解决眼前的一切,至于后面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想到这,方展自嘲地笑了笑,预知未来也许并不是人们相像的那么神奇。 第一轮比试的结果显然对方展有利,但就积分来看,福山雅史和萧三才也并不落后,唯一处于弱势的就只有朴正焕。 更何况,那个服务生还在他身上动了手脚,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他落败将是既成的事实。 “都坐下,喝杯茶。”孟渔招呼着他们,一旁焦卯则沏了四杯茶。 茶是一般的铁观音,味道也很普通,方展不是个喜欢喝茶的人,刚品了两口就满嘴淡。福山雅史和萧三才倒是正襟危坐地品着,似乎颇有心得。 只有朴正焕是在牛饮,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便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精光。焦卯特意又给他倒了一杯,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展现焦卯的手指不停地在茶壶上敲动,而在给其他人斟茶时焦卯并没有做出这个动作。 “一啄一报,一还一应。”孟渔用眼角瞟了眼方展,口中喃喃道,“卜者之道,乃知天机而顺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原来这两个老人精早就注意到了朴正焕的异样,他们还真能装,方展悠然地点起一支烟,这样很好,至少自己不用在一个不公平的情况下去和朴正焕竞争。 虽然这家伙最擅长缔造不公平的竞争。 茶水下肚,朴正焕的脸色好了许多,只是对刚才被人暗算一事似乎还浑然不知。 孟渔和焦卯交换了下眼神,各自将手揣进兜里,慢慢地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两人的手从兜里拿了出来,平放在各自的膝上。 “第二轮的比试,我和焦老弟各出两题。”孟渔神秘道,“考最基本的――梅花射覆。” 梅花射覆,多用于卜术中对入门者的测试和训练,射覆者根据所得的提示作为起卦,由此卜算出题者预先放置在容器中的物件。 面对这么简单的测试,理当感到轻松才对,可就连平时最不露声色的福山雅史也显出了紧张的神色。方展继续悠然地抽着烟,身体却进入了最高临战状态。 越是简单的测试,越为棘手,尤其当出题者是两个卜术深不见底的高手时。 “请问两位前辈。”福山雅史欠了欠身,“射覆的物件何在?” 焦卯扬了扬笼在袖子中的双手:“就在我们的手中。” 两个人四只手,正好给四人出了四道题,这倒是挺省事。他们是省事了,方展等人却不见得省心,因为物件握在他俩手里,也就是说,四人卜算时很容易受到他俩的干扰。 “我们两个老家伙的岁数比你们加起来都大。”孟渔看出了众人的担心,“既然是长辈,怎么也不能以大欺小,所以我和焦老弟会给你们每人一个提示。” “对,一人给一个字。”焦卯接着话头往下说,“测字射覆,简单明了,童叟无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话是这么说,给个字,测对了就能知道谜底,听着好像方展他们占了不小的便宜,实际上这更增加了测试的难度。要知道,给出的字是随机的,并不会与焦孟两人手中的物件有关。更何况测字本身也是一种卜算手法,加上梅花射覆,等于是环上套环。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斗胆一试。”福山雅史一反常态,抢先应道,“请两位多多关照。” “外来是客,就先从你开始吧。”焦卯将左手放上茶几,“日本忍术闻名于世,我给个‘忍’字。” “等等。”福山尚未开口,朴正焕出声阻止道。 “好没礼数!”焦卯白眉一扬,“都是海边来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朴正焕也不脸红:“老前辈自己说过,外来是客,既然我和福山都是海边来的客,为什么要分个先后呢?” 看来朴正焕对之前的落败很是在意,出言打断的目的无非是想抢个先机。福山雅史会意地向后挪了挪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微笑依旧。 “这么着也行,反正也给了提示,你就接着刚才往下测吧。”见福山谦让,焦卯也不多说,冲着自己的左手努了努嘴。 “您手中拿的是……”朴正焕双眼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语也渐渐缓慢,“瑞士军刀。” 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即便是从焦卯出题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到朴正焕报出答案为止,前后也不过才一两分钟。他甚至连拆字排卦都没有进行,直接就得出了结果,难道这个朴正焕是传说中的“天眼通”不成。 其中的原因只有朴正焕自己最清楚。 就在刚才焦卯说话的当口,朴正焕暗暗捏了下左手的大拇指,指节中隐藏的旋动式开关被打开,一股电子脉冲顺着胳膊传向肩头,肌肉里安放的微型装置瞬时启动,几道强弱不一的生物电流沿着颈椎送入大脑。 在报出答案的时候,朴正焕再次旋动了大拇指上的开关,微型装置即刻停止工作,他眼中那奇异的光芒也逐渐消失。 照此看来,朴正焕是在作弊,但他并不怕会被旁人看穿,他身上这个装置所出的脉冲生物电流完全是模仿卜术中“量”的流动特征所设计的。换句话说,旁人最多只是会现他身上有奇异的“量”感流动,而并不能完全识别出那是电子科技的效果。 而他自身所具有的“量”,此刻正全力地在伪装和干扰着这一切。 这就是朴正焕赖以求胜的秘密武器,也是八极宗集合一群科学家多年研究的科技成果。 事实证明,他很成功,非但方展他们没有看出破绽,就连焦孟二人也为之动容。 “有一套,的确有一套。”焦卯咂嘴道,“不过,你是怎么卜算出我手中的物件?” 摊开左手,焦卯的掌中的确握着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抱歉,方才求胜心切,动用了我们韩国八极宗的秘法。”朴正焕故作神秘地叹道,“祖上有训,秘法只能自用,不可说出,以免外人窥觑。” 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大有居高临下的气势,把焦卯噎得一阵白眼。 “哼哼,不说也罢,别怪我没提醒。”焦卯吹着胡子道,“你那所谓秘法走势诡异,自而伤身,多用几次的话,你下半辈子多数是躺在床上过活的。” 假笑着客套了一下,朴正焕心中一阵打鼓,焦卯的话正中要害。无论是从研制实验还是实际应用来看,这套装置每运行一次,朴正焕体内的神经就会受到一次剧烈冲击,有时候甚至会生手脚麻木的现象。 “但不管怎样,这次用得还是值得的。”朴正焕微微活动了下麻木的左手,暗自想道,“下次启动应该留在最关键的时刻。” 既然没被识破,以朴正焕的表现来看,这次射覆相当完美。焦卯虽不情愿,但还是给了他五分的积分,加上第一轮那一分,朴正焕共积六分。 笃笃,包厢的门响了,一个微胖的服务生拎着水壶走了进来,低头给茶几上的茶壶加水。焦卯隔在当中,觉得不便,顺手接过水壶,示意服务生出去,自己倒起水来。 “看样子外来的客人都是有两手的。”倒完水,焦卯看了眼剩下的三人,“孟老哥,要不日本客人让给你,我就找他继续?” 说着左手一指方展,右手紧紧攥着拳藏在茶几下,见孟渔没有异议,这才把右手放了上来,冲着方展一咧嘴。 “听说你最在行的就是演卦推算。”焦卯摇头晃脑道,“我给你个‘海’字。” 方展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挠挠头,脸上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你这个天卜算不出来?”焦卯倒有些纳闷了。 “也不是……您老高寿?”方展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入夏满一百。”焦卯被问得不知所以,“你问这干嘛?” “这题没法做,您老都活了一个世纪了,用字习惯我可拿不准。”方展苦着脸道,“简体繁体笔划可不一样。” 焦卯鼻子差点气歪了,心说你也太小瞧人了,我至于用简体和繁体来给你下套吗? “繁体字,海的三点水算四划,简体字,海的三点水算三划……”方展还在那里起劲地掰指头算。 “成,成,你就按三划算。”焦卯一脸无奈,难缠的今天怎么都让他撞上了。 “哦,那就好办了。海,左三右七,应离三艮七,得卦‘火山旅’。”方展偷乐,焦卯那句按三划算,等于透露了一个玄机,这东西和离火有关。 清了清嗓子,他继续道:“您手里拿的是个电子打火机。” 第四章 老头袖里有乾坤(下) 焦卯一愣,这小子比刚才那个朴正焕还狠,三句话就报答案了。 “你说说,为啥是打火机?”焦卯老脸有点挂不住,不翻答案,反问起来。 “离火在上,艮土在下,土泄火气,这火烧不大;艮为山,静止之物,也就是说,静时这火是要灭的。”方展眨眨眼,“不过艮的综卦为震,震为木,木生火;艮动才为震,那就等于动时离火会很旺。” 焦卯点头,这小子果然妙,活用了综卦。 其实这个综卦,就是把卦象倒过来,从而形成了另外一个卦。不过,其中还含有另外一层意思,看事物要从不同角度去思考,尤其是要从对立的角度去看问题。 “小子是话里有话啊。”焦卯瞥了眼朴正焕,心中似乎有了什么答案,“你继续说。” “‘火山旅’互卦见兑巽,上互为兑,兑为口;下互为巽,巽为风。”方展继续道,“兑为离之互卦,则火是用在口上;巽也为木,可生火,又是风,这生火的该是气体。” 说着方展拿起自己面前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道:“动有火,静无火,由气生火,燃着口中烟;且震又为雷,暗合电,由此引火。” 一席话解卦分析有理有据,把在场的人说得频频点头,尤其是焦卯,更是赞许有加。 “不过,我有个问题。”方展眯着眼道,“您手里的东西是不是动过了?” “动过?我的手……”焦卯笑着刚说了一半,突然手一紧,脸色有点不对。 “看来我还是错了,认栽。”方展苦笑一下,窝回沙,低头抽起烟来。 在焦卯缓缓摊开的右手中,一个闪动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管口红。按方展刚才的解卦分析,口红上部的红色膏体也可代表离火,口红旋出旋进也代表火大火小,而且金属管体的外表是电镀的,也与电有关。至于口,这口红不涂在口上,难道还有别的地方能用? 很明显,这一轮方展猜错了,可从焦卯的神情来看,似乎方展又答对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莫非原本的答案是电子打火机,但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这管口红?! “水克火,则火不生,虽有艮土巽木克泄,最多也只能保住一团死火。”孟渔盯着桌上的水壶,若有所思道,“口红的膏体就是一团死火……” “嗯,三点水就是水。”方展掐了烟,继续笑道,“还是老前辈高明,这轮算我输。” 方展射覆失败,但解卦分析也见功底,焦卯看了看孟渔,给了方展一分的积分,加上第一轮那五分,方展共积六分。 不过,这一分焦卯给得十分勉强,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方展不满,而是…… “介于刚才两位的表现,我们老哥俩想换个玩法。”孟渔依旧看着水壶道,“请四位暂时离开一下,容我俩商量片刻。” 看着四人离开,焦卯起身检查了一下房门,回身坐下,脸色异样地看着茶几上的水壶。 “栽了的是我。”良久,焦卯低叹了一声,“方展那小子是顾全我的面子,所以才没说破。” “怪不得你,只能说那人的手法太高明,连我也没注意到他是怎么偷换了你手里的物件。”孟渔拍了拍焦卯的肩膀,“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也是到了该退出的时候了。” “要退出也是在这之后的事情。”焦卯心有不甘地说道,“那人换去我手里的物件,看来是要针对天卜方展。” “这是自然,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方展落败,对谁最有利?”孟渔一半问焦卯,一半像是在问自己。 “很难说,高丽棒子露了一手,那个小日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焦卯喝了口茶道,“不过,有人也在高丽棒子的身上动了手脚。” “萧三才怎么样?他和福山雅史是唯一没事的两个人。”孟渔看了看窗外,“不过,他的手法身世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绝对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是说……”焦卯在茶几下五指一轮,做了个弹奏的动作,见孟渔点头,便接着道,“应该是他,这么说来,萧三才也不会是动手脚的人。” “思来想去也只有福山雅史最有嫌疑了。”孟渔沏了杯茶,“但也未必,可惜你我有禁在身,没有办法算上一算。” 他的口气很怅然,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笼在袖中的双手。 “各安天命吧,该来的总是逃不了。”焦卯站起身,“既然师父当年这么说,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也对,咱们就好好地把这事给办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看他们的造化。”孟渔笑着起身打开房门,冲方展等人招了招手。 “大衍论卜才进入晋级赛,为什么要我走?”苏彦不解地看着爷爷,“我不,我要在这里陪爷爷。” “呵呵,我看你陪爷爷是假,舍不得方展才是真吧?”苏正慈爱地捏了下苏彦的鼻子,打趣道。 “爷爷尽瞎说,我哪里舍不得他了?”苏彦一脸绯红道,“那个成天睡不醒的大懒虫,我才懒得见他。” “哈哈,你是爷爷一手带大的,你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爷爷还不知道?”苏正大笑,转而正色道,“傻丫头,爷爷叫你走自然有爷爷的道理。” 苏彦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正那严肃的目光挡了回去,只得嘟着嘴点头答应。可她的眼神却有些涣散,那表情显然是在想着某人。 “爷爷和你保证,不会让方展有事。”苏正安慰道,“但你必须按爷爷说的,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好,切记,一件都不许落下。” 从懂事起,苏彦就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在她的记忆中,爷爷从未如此郑重地交待过自己某件事。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次大衍论卜的凶兆也许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苏彦开始担心起爷爷的安危来。 当然,在苏彦心中,那个不修边幅的懒虫也是担心的对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大懒虫成了她心中一个时常出现的身影。 “我会安排秦扬和萧三才前去协助你,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准备好即可。”苏正叮嘱道。 “萧三才?他不是和方展一组的吗?”苏彦惊讶道,“难道他会很快出局?” “别问那么多,你只要记住我说的就可以了。”苏正笑着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见到他们,你就打开这个锦囊,剩下的事情我都写在这里面了。” 从苏正手中接过锦囊,入手间隐约出一种清脆的碰撞声,苏彦觉得这锦囊有些沉,似乎里面不是纸张书信一类的东西。 “记住,没有见到秦扬和萧三才之前,你绝不可打开这个锦囊。”见她迟疑,苏正索性拿过锦囊,亲手放进苏彦随身的小包里。 “嗯,我知道了爷爷。”苏彦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出?” “今晚,戌时。” 按苏正的说法,萧三才会去协助苏彦;按苏彦的逻辑,萧三才会很快出局。 可现在的萧三才怎么看也不像有机会被淘汰的样子。 大衍论卜晋级赛采取的是积分制,每轮最高得分为五分,以积分的高低取胜出者。不过,这其间的积分并非全为正数,如果参赛者表现不佳,甚至有违反规则的行为时,主赛人将根据其表现给予负分。 第一轮萧三才得了四分的积分,而方展和朴正焕目前的总积分都只有六分。换句话说,如果这轮萧三才的得分不低于两分,那么他的总积分就不至垫底。 四人再次进门后,孟渔出题,这次给出的提示不再是字,而是“数”。 对卜者来说,测字和测数并没有难度上的区别,因为“数”本身也是“字”。 孟渔第一个找上的就是萧三才,后者一付泰然处之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擅长对“数”的测算。 九,这是孟渔给出的数字,放在茶几上的是他的右手。 “九,您请好了。”萧三才拎过算盘,熟练地抖了抖,左手飞快地在上面拨动着算珠,一付算账先生的架势。 方展等人一片绝倒,为啥,他那打算盘的样子也太特别了点。人端坐着,算盘却竖着拿,手指横着拨,看着跟弹琴似的。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一边“弹”算盘,嘴里还一个劲念叨。 “算盘一响哗啦啦,十指如飞算万家,前辈你提点一个九,三才我测数不自夸。”萧三才张口就来,句句押韵,可怎么听都像是江湖算命的词,“九是阳极不可加,卦中去一就是八。八为坤来即是土,阳九天干戊成煞。” 孟渔饶有兴致地盯着萧三才的手,似乎在观察他的指法,脸上却丝毫不显任何表情。焦卯听着萧三才念叨的句子,跟着摇头晃脑,左手则暗自掐算着。 “甲乙青龙丙丁雀,戊己玄武庚辛虎。”萧三才稍稍一顿,算盘换了个方向,改成右手弹拨,口中调子猛地变了,“玄武是水是为黑,阴沟厕所臭如龟,虽有坤土来掩盖,只怕也会染垢秽。” “成,成,有点意思。”焦卯摇着头道,“就是麻烦你快点,我头晕。” 萧三才点点头,算盘一正,左手托着,右手连拨三下:“月建木来横水土,青龙替作玄武主,龙涎带香掩臭雾,木上生出奇异物。” 哗,算盘一停一合,萧三才笑盈盈地答道:“老前辈手中拿的是厕所专用的樟脑球,还是绿色的。” 孟渔呵呵一笑,摊开右手,那手里拿着的果然是个绿色的樟脑球。 “不过,你有一点算错了。”孟渔双指在樟脑球上轻轻一捏,樟脑球的外层一下破裂了开来,露出中间包藏的部分来。 那东西乌黑一团,圆滚滚的,在孟渔的掌中不住晃动着,映着灯光泛出一阵奇异的光泽。 “不可能!怎么会是这个东西?!”萧三才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第五章 测不出的嫌疑人(上) 医院不能算是个好地方,住进去的人多半都是有病有伤的。 不过,这世上看问题得从两面去考虑,正如卦中有阴阳一样,凡事有坏就有好。 刚进来那会儿,雷在天挺暴躁,骂骂咧咧地总冲人火,有次还差点把人给打了。这可不能怪他,被人陷害不说,还把条胳膊给弄折了,换作别人的话,脾气也未必会比雷在天小到那儿去。 可雷在天就是雷在天,没过多久他就想明白了,非但不骂不闹,似乎还挺惬意享受。按他的话说,老子辛苦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能这么安生地养养,医院管吃管住,被窝床褥又挺舒坦,还有一群水灵灵的护士伺候着,那可是神仙过的日子。 神仙日子不是凡人能过的,雷在天刚享受了不久,两个不之客便打破了他惬意享受的日子。 来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铮亮的脑袋上没有一丝头,一脸雪白的虎须,衬着一对环眼,那威猛的气势把个张飞般的雷在天生生比了下去。 他身边跟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精壮干练,眉宇间和那老头有点相似,虽说是个独臂,可近身时那股压迫感远非常人能比。 两人不但看着有些相像,还都有个不寻常的特征--手,威猛也好,精壮也罢,两人都有着一双纤细柔韧的双手,似乎完全长错了地方。 说来也怪,雷在天那样粗横的人,一见到这两个不之客,顿时矮了半截。尤其是对那老头,连正眼也不敢瞧上一下。 “雷娃子,你那伤可好些了?”老头一开口跟打雷似的,把个雷在天震得一抖。 “好……好些了。”雷在天摆了摆尚不灵活的右手道,“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大衍论卜这么热闹的场面,我老人家不来看看,岂非可惜了?”老爷子咧嘴笑道,“再说我也不放心归元那小娃儿,又听说你伤了,这就过来看看。” 雷在天的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下子什么颜色都泛出来了,偷眼瞧了瞧那独臂汉子,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眼睛看着地下。 老爷子走近床前,右手一抓一捋,把雷在天受伤的右臂拉了个笔直。这两下牵动了雷在天还没痊愈的伤势,痛得他脸色白。可他没出声,脸上憋得青筋直暴,却连眉头也不敢皱一皱。 “唔,勾陈神煞,好霸道的劲力。”老爷子在他胳膊上一捏一送,雷在天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天卜毕竟是天卜,这一手化煞为力的确高明,只是久了会自食其果。” 说着一伸手,身旁的独臂汉子连忙递过一个陶罐。 “雷娃子,你尽了责出了力,也受了伤,之前出的那档子事也不是你能应付的。”老爷子掂了掂陶罐,随手丢给雷在天,“那些劳什子西洋药伤人误事,用这药膏吧,外搽患处,忌酒色半月,包你恢复如常。” 接过药膏,雷在天如获大赦一般连连道谢,额头上的汗珠已涌成了一片。 “苏正那边来了消息,是时候动手了。”老爷子声音沉了沉,“养伤这段时日,三才会接手你的任务,等你伤好了,记得和他会合。” 话一说完,老爷子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独臂汉子紧随其后,两人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门外。 两人走了好大一会儿,雷在天才像睡醒了一般用力摇摇头,端详着手里那个陶罐,脸上苦笑不迭。 “老爷子亲自出马,还带上了一直看家的战如风。”雷在天狠狠捶了一下脑袋,“老子真笨,早知到有萧三才在,干嘛还那么费劲。” 雷在天不知道其实萧三才此刻也很费劲,尤其是当孟渔亮出手中那个乌黑一团的东西时。 “怎么会……怎么会……”萧三才跟唱片跳针似地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睛却一刻也不离那个奇怪的东西。 “刻板为三分,位各五珠,上一珠与下四珠色别,其上别色之珠当五,其下四珠各当一。”孟渔见他呆,便朗声背诵起一段古文来。 “珠分阴阳,四一一五,控带四时,经纬三才。”萧三才终于回过神来,“这轮我只对了一半,该罚。” 那颗乌黑一团的东西其实只是一颗算盘珠,但萧三才看出来,这珠子是上好的乌木刻的。刚才他以铁板神数演数计算,配合天干用神,测算出孟渔手里是颗绿色的樟脑球,但却忽略一个基本的东西。 孟渔捏出这颗算盘珠时,萧三才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孟渔用那句古文点醒了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其实道理很简单,孟渔报出的“九”是卦理中的最大阳数,最大阳数是阳之极盛,所以不可加,又因阳极而转阴,阴为消减,所以萧三才得出退位去八的结果。坤居八卦中的末位,为阳土,正对天干中的戊,而戊己又对应着六神中的玄武。玄武为黑,为污秽之物,属水,与土结合则有茅厕黑臭之相,坤土虽能克水,但这水来自用神玄武,所以不能全然克制。 现在是寅月建木,水生木而克土,且木泄水气,这样木夹在水土之间,一克一泄,卦理五行上称之为“通关”。木又为青龙,龙涎本带香,对应玄武的黑臭,刚好是掩盖克制的。加上木在水土之间,那被测的这个东西肯定是浸泡在厕所便池之中。 在日常的厕所里,被浸泡在便池中,用以消去臭味,且与木相关的物件,最常用的就只有樟脑球,且木有绿色的含义,因此萧三才推断孟渔手中的东西是一颗绿色的樟脑球。 可怎么又会有颗乌黑的算盘珠呢? 玄机就在孟渔伸出的右手上,他这举动正应了“左青龙右白虎”,不过这白虎不是代表了金,他的手是摆在茶几上的,有落地之相,故此代表十二地支,那白虎也就是十二地支中的“寅”。 寅为木,正逢寅月,这便成了木木相叠,隐含的一层意思就是木里包着木。白虎又为白,但因之前不是取自身代表五行的“金”,而是取了地支“寅”所代表的木,金克木,取木不取金则有反相,所以这东西的颜色为黑。 黑为坎,为弓轮之物,有波动游走之意。能包在一颗樟脑球里,像轮子一样的黑色圆形东西,又是常被拨来拨去的,那就只有算盘珠了。 只是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使得自己的测算差了一半,单凭这个还不足以让萧三才郁闷到认栽。他郁闷的是孟渔最后说的那段古文,那是出自东汉的珠算记载,讲的是珠算基本变化。孟渔借了这段古文来提点萧三才,意思你别光顾着往复杂的方面去钻,而忽略了最基础的变化。 只不过,孟渔这一手多少有点为难萧三才的嫌疑,至少焦卯在方展他们射覆时用的是一个物件,而孟渔却是物中藏物。 “罚是不该罚,能算到如此也算是不易了。”孟渔别有意味地看着萧三才道,“虽说对了一半,但你那算盘打得倒也不错,这轮我给三分。” 萧三才连连点头,他第一轮积四分,加上这三分,总积分计七分,仅高了方展和朴正焕一分。 焦卯给孟渔递了个眼色,微微点了点头,只有他心里最明白孟渔的用意。刚才有人偷换了焦卯手中的物件,造成方展积分落后,他俩怀疑的主要对象就是萧三才和福山雅史。虽然认出了萧三才的身世,但为了保险起见,孟渔额外加大的了难度,为的就是试试深浅,摸下根底。 毕竟,费了那么大手脚的人,肯定是不会轻易落败的,哪怕只是一分。 现在看来,萧三才并没有多少嫌疑,至少目前的嫌疑已经消去了九成。 那剩下的就只有福山雅史了…… 自然界有很多动物都具有一种本能,那就是当周围有天敌盯上自己时,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种警觉。随着这种警觉,它们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一旦天敌出现,则立即撒腿逃命。 福山雅史不是动物,但也产生了这种警觉,他此刻感受到的“天敌”正是面前这对坏笑着的老人精。 当然,他不会立刻逃命,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具有高等的智慧,就算面对天敌,运用智慧往往胜过匆忙逃命。 更何况,福山雅史的智慧还远不止这些。 “两位前辈,是否轮到在下应试了?”福山雅史恭谨地先制人,打破了僵局。 孟渔点了下头,缓缓伸出左手,但只是悬在那里,并没有放在茶几上。 “我给的数是……”孟渔脸上洋溢着和蔼的微笑,“零。” 城市的某处,丁进正坐在舒适的房间内,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的摄像头正闪动着红光。 “各位已了解了目前的胜负比率,晋级赛结束前,依旧接受各种方式的下注。”丁进客套地说道,镜片后的眼中满是谄媚,“岗村先生、车先生、冯?海德里希先生各追加一亿欧元的赌注,买盘为……” 丁进避开屏幕上那些晃动着各色脑袋的视频窗口,偷眼瞟了下显示下注比率的代码条,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下。 “丁先生,现在盘内最高的赔率是一比五十。”屏幕上,一个蓄着长须的中东人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也是外围大小庄家的资金流向,因此我们很看好这个。” “只是……这个赔率的对象有些……”丁进脸上冒起了油光,肥胖下巴颤抖着,“九菊一派的赔率是一比三十,不如从这里……” “no,no,丁先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也是个数学家,应该对数字倍比递增很了解。”屏幕上,蓄着两道上翘短须的西方绅士摇头道,“中国有句古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我们答应了您的要求,那资金方面的损失,您是否承担呢?” 各种语调的附和声此起彼伏,丁进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既然各位都看好这个赔率。”一片伪善的笑容浮现在丁进脸上,“丁某一定保证各位的收益,至于约定好的那百分之十佣金……” 扬声器里响起了各国语言,回答的都只是一个单词,丁进虽然不太精通外语,但他完全能分别出这些单词的含义――好的、没问题。 关闭了视频窗口,丁进疲惫地瘫在了真皮座椅上,蓄在皮肤下的汗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晶莹地挂在了他那肥硕的头颅上。 忽然,他坐起了身,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击了一阵,一排排数字掠过屏幕,持续累加着。最后,丁进的食指悬在了回车键上,迟迟没有敲下。 “百分之十……”丁进嘴里嘀咕着,深吸了一口,终于敲了下去。 一串近乎天文数字的货币金额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丁进像是痴傻了一般,死死盯着那串数字。随即,丁进疯狂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大气都喘不上来。 “够了,够了。”丁进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这个价钱不要说是天卜,哪怕再加个鬼算,我也一样够胆放倒!” 平了下气息,丁进打开了电子邮件收系统,快打好一份邮件,稍稍过目后,点击送到一个冗长的邮件地址。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阿贞,五十元股票近期看涨,通知亲朋好友,务必压仓不放。” 第六章 测不出的嫌疑人(下) 福山雅史也在笑,那是他在听到孟渔报出的数字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零,一个完全不归属于卦理五行的数字,一个意味着虚无空幻的数字,一个即代表了一切又代表不了任何事物的数字。 要从这个数字上寻找依据,并以此来推算出孟渔手中的物件,这一题的难度似乎已经出了应有的范畴。 而面对这种情形,福山雅史竟然笑了,好像他完全有把握得出正确的答案。 当然,他并不只是在笑,在笑的同时他手也在动。 他从那百宝囊似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壳状物和三枚古旧的铜钱。福山雅史微闭着眼,将三枚铜钱丢进白色的壳状物中,轻轻摇动了几下,随手一抖,三枚铜钱平躺在了茶几上。 就这样,这动作一共重复了六次,每次铜钱朝上的面都有所不同,福山雅史只是略略瞟上一眼,也不细看。 在场的人默默地看着那三枚不断变换的铜钱,眼神各有不同,但大多都有些揣测的意味。只有方展和孟渔的眼睛是牢牢盯在那个白色壳状物上,却毫不关心那三枚铜钱。 “两拆两单两拆,无交重动变,是‘雷山小过’的静卦。”福山雅史收起铜钱,缓缓道,“此卦父母、兄弟、官鬼成双,无妻财、子孙。” 说到这儿,福山雅史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渔的左手。 “怎么不继续了?”孟渔同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六爻纳甲是微观预测的代表,但不能只凭六亲用神判定。” “前辈,答案虽有,可却有所冒犯。”福山雅史欠了下身,“这题我放弃。” 孟渔眼中一亮,口里哈哈笑着:“冒犯不冒犯的,那都是繁文缛节,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岁,早就不讲究这些道道了。” 福山雅史微笑着站起身,对孟渔深鞠了一躬,随即道:“前辈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但也可以说还是拿了一样东西。” 这话听着有点虚,不像是在梅花射覆,倒是有点打禅机的味道。 “呵呵,你说的倒是挺有意思。”孟渔稍稍抬了抬左手,“怎么听上去,我这左手像是一个禅机?” “因为您的左手已经断去,现在装了的是义肢。”福山雅史再次鞠躬道,“得罪前辈了。” “哈哈,好,好,九菊一派果然有人才!”孟渔大笑着从袖中伸出左手,右手一旋,整只左手齐腕落下,真的是一个假肢。 “你算得很准,不过却没有以我给出的数字提示做依据。”孟渔接着说道,“这一过先记着,且听听你有什么分析。” 拿起那个白色壳状物,福山雅史环视了众人一眼,谦逊道:“想必大家都已看出了,我刚才用的是六爻纳甲,而所用的器具就是做个白龟甲壳。” 白龟?朴正焕、萧三才甚至连焦卯都瞪直了眼,要知道,但凡研习六爻纳甲法的人,几乎人人都想拥有一个这样白龟甲壳。因为这白龟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特殊种类,它的甲壳经过日晒、水洗、风吹、藻侵、泥染,又有石灰质沉淀和金石研磨,却依旧保持着特殊的白色。经过这些,白龟的甲壳拥有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卦的特性,同时由于白龟的生活习性和漫长的寿命,使得它在体内聚集的“量”多于平常生物,并多数隐藏于甲壳之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惜的是,由于白龟对生存的环境要求颇高,又只在人迹罕至的水域出没,因此平常人连见到它们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得到它们的甲壳了。也正是因为白龟甲壳的奇异特性和它的稀有程度,才使其成为六爻纳甲的推崇的宝物。虽然它的功能一度被夸大神话,但若凭心而论,作为六爻纳甲的器具,始终还是上上之选。 面上看来,福山雅史的行为,包括他使用的器具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方展却不这么认为,事实上,他觉得福山雅史太奇怪了。 本轮比试开始前,焦孟两人就说过,是梅花射覆,又附加了测字的成分在内。对于这种测试,大家都理所应当地采用了最快捷有效的卜算方式。 可福山雅史却偏偏没有这样做,相反的,他所用的恰恰是相对费神费力的六爻纳甲。如果说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卜术,也不必采取这种方式来表现。 更重要的是,这完全不像福山雅史一贯的作风。 “雷山小过,自下而上为:辰土父母爻、午火官鬼爻、申金兄弟爻、午火官鬼爻、申金兄弟爻、戌土父母爻。其世爻在四爻的午火官鬼爻,应爻在辰土父母爻。”福山雅史可不管方展他们是否揣测着什么,自顾解起卦来,“今日见壬癸,六神自下而上为玄武、青龙、朱雀、勾陈、腾蛇、白虎;勾陈入世爻,玄武入应爻。” “唔,安六亲、定世应、取六神,你的基本功倒也扎实。”焦卯是个急性子,听着有点不耐烦了,“也别对着唐僧念西经了,直接说重点。” 福山雅史笑了笑:“世爻为本,为孟前辈的手,逢午火官鬼,有尸之相,故此手已死。应爻为求,为孟前辈出的题,逢辰土父母,六亲中父母为苦神,有徒劳辛苦无功而返之相,故此题本应无解。” “不错,可你又是怎么算出我戴着义肢的呢?”孟渔装上左手义肢,缓缓问道。 “勾陈属土又临世爻,为官鬼爻午火所生,为生硬,为僵直,为行事迟纯。手不可能属土,而且是在死相中存在的。由此可以看出,孟前辈的手还在,但不像是真手。”福山雅史指了指孟渔的袖子,“应爻上临玄武,此神为隐晦,为虚假,为难言之隐。又因玄武属水,为父母爻辰土所克,有行动不便之相。因此我断定,这只手是义肢。” 这番话说得有点长,但却逻辑清晰,句句在理,把一个复杂的卦象推理明了地解释了出来。非但如此,他对六亲、六神结合世应的判断拿捏也相当精准,这一点倒是大有盖过方展之前那番解卦的势头。 焦卯咂咂嘴,自顾喝了口茶,借机和孟渔递了个眼神,拿着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几下。 那手势孟渔在熟悉不过了,九十多年的相处中,他们常常凭着这种儿时的手势在人前互通消息,也从来没人能看懂。 这会儿焦卯的意思是:那小日本有一套,也能侃,不过还是有点不切题。这样倒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无法断定他是不是嫌疑人,不如借机压他一下积分,看看后面如何。 孟渔扬扬眉,拿着茶杯的手也动了几下,意思是:没事,我套套他,看个究竟,再没结果,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暗里商定,装作没事一般,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放下茶杯。 “咳,说的精彩,你还特意提了下你的白龟甲壳。”孟渔清了清嗓子,“老人家我没会错意的话,你是想暗示那甲壳正是应了数字零?” 被这么一问,福山雅史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前辈出题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六爻纳甲,白龟甲壳为圆,铜钱也为圆,正对应零的圆形。” 孟渔看了看焦卯,焦卯看了看孟渔,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这对年逾百岁的老哥俩笑得跟孩子般开心,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福山雅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这老哥俩为何如此笑,一时间倒也没了进退。只得一边陪着笑,一边向方展等人投去询问的眼光。 朴正焕也是莫名,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萧三才低头打着算盘,完全沉浸在刚才福山的那则卦象中,压根没看到。 “你忘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早期汉字的‘零’是文字而不是圆形。”方展盯着手里的烟头,“你们熟悉的那个〇,其实不能算汉字,只是特殊符号而已。” 说着,一弹手中的烟头,几点火星有意无意地落向摆在茶几上的白龟甲壳。说来也怪,整个白龟甲壳被那火星一碰,顿时泛出一片暗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焦卯眼尖,见状抢上前去,伸手一搭那个白龟甲壳,手臂不由得一颤。 “这甲壳还有谁动过?!”焦卯的语声变得怒不可遏。 第七章 算与被算的一群人(上) 第四章算与被算的一群人 上岛咖啡楼下是条繁华的马路,两边要店有店,要铺有铺,每天人来车往的,连下雨天都没怎么消停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隔着马路,一家老字号的茶楼和上岛咖啡直直相对,近来生意多少有点惨淡,楼上楼下的客人总显得稀稀拉拉的。 茶楼二层的当值伙计倚在红漆圆柱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小伙子有点不爽,本来指望着夜市之前偷懒打个盹,可偏就来了两个不识相的,放着好好的楼下空位不坐,跑楼上来品茶看风景,为伺候这俩爷,自己连盹都没法打了。 不过也不敢怠慢了,别看这两位一个是老头一个是残疾,身上那气势可够压人的。尤其那老头,一开口就跟打雷似的,看身形多半还是个练家子。 好在俩人上来后就是喝茶看风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可说的啥,伙计愣是一句没听懂。 其实他也挺纳闷,这窗望出去正冲着对门的上岛咖啡,除了人就是楼,能有啥风景好看的呢? “申时了,就一个,没动静。”独臂汉子瞟了眼窗外,低声说道,“爹,会不会打草惊蛇?” “蛇是没那么容易出洞的,现在见着的只是草而已。”老头往嘴里丢了把花生,“杂草虽说打了不嫌多,可才一根,看看再说。” 坐在茶楼窗边的这两人正是老爷子和战如风,从医院出来后,他俩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个茶楼,至于来的目的,肯定不是喝茶那么简单。 “估摸着他们也差不多了,该是时候摸摸形势了。”老爷子喝了口茶,“如风,你一直看家,没怎么走动,今天就练练手吧。” 战如风一点头,伸手从腰里摸出个古朴的盒子来,里面是个金色的算盘,那算盘珠也就筷子尖那么大,瞅着特别精致。看样子战如风是要用这算盘来卜算什么,可这么小的算盘摆着看看还行,要真拨打起来,只怕是一指头就弄乱了。 窍门就在战如风的小指上,那上头留着半寸多长的指甲。只见他四指微屈,小指翘起,一阵飞点拨,算盘立刻出动听的叮当声。 但没多久,战如风的小指停了下来,粗黑的浓眉微微动了一下。 “风卷残云四方退,阴阳入世一线垂,龙吟虎啸朱雀飞,腾蛇勾陈入地回。”战如风低沉道,“爹,阴阳数都取遍,一路推算下来还是无迹可寻。” 老爷子眉头也是一皱,战如风的铁板神数虽不能说精绝盖世,但也是一等一的卜算灵验。现在竟然完全测不出所求信息,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影响? 想着,老爷子伸手从面前的碟子里抓起几颗花生,随手一抛,圆滚滚的花生粒纷纷落在桌上,因抛得大力,有两颗弹动了几下后方才落稳。 落在桌面上的花生粒刚好是六颗,看着毫无规律,却恰好自上而下地分落了开来。占无定法,老爷子这手正是卜术里的高层境界,用六颗花生代替了六爻纳甲的铜钱。 只是这一卦实在太奇怪了。 “六爻乱动……”老爷子摸着光滑的头顶,忽然笑了,“六爻乱动事难明,须向宫中看用神,用若休囚遭克害,须知此事费精神。” 一边笑着,老爷子拿过战如风面前的算盘,拨弄了几下,又放到了战如风面前。 “阴六阳九,偷天换日?”战如风看了看算盘上算珠的位置,恍然道,“爹,看来附近的杂草还远不止一根。” “哈哈,乱动便乱动,用神不动万物不动。”老爷子大笑着道,“今日见壬癸,玄武当值,玄武为隐晦,有私秘之意,呈龟蛇之相,看样子凑热闹的越来越多了。”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显,战如风当然心知肚明,他们本来是冲着一个目标来的,可现在看来,暗处还隐藏着其它的势力:一个企图掩饰身份,一个企图盗取钱财,还有一个…… “要动方展的那几批人,有的为求财,有的为求自保,可有一批我还是不太明白。”战如风问道,“玄武是龟守蛇盘,既有拉拢也有吞噬之意,看着有些自相矛盾。” “不矛盾,那才是正主。方展开了六门,又当壮年,善加拉拢利用,肯定事半功倍。”老爷子正色道,“但他是强开六门,神煞难消,又化煞为力,任由神煞在身上停留,只怕今后反噬起来会不可收拾。” “这么说来倒也奇怪,天卜鬼算齐名,但苏正却不怎么有事。”战如风沉思道。 “不怎么有事?你不太出门,也难怪不知道,苏正的四神煞反噬比方展来得更凶。”老爷子的脸色不觉黯淡了下来:“若不是他那对孝顺的儿子儿媳甘愿为他舍了性命,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说到这儿,父子俩不觉沉默了下来。 但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辆豪华的轿车出现在了上岛咖啡的楼下。 “老鼠屎不大,但只要一颗就足以坏了一锅粥。”老爷子嘲讽地看着车中走出的人,“但用得巧妙的话,也是一味良药。” 白龟甲壳挺厚实,看着死硬死硬的,焦卯现在的脸色有点气得白,板得也是死硬死硬的。 因为他实在是按不住了,刚才如果不是方展用明火引了白龟甲壳上的玄机,焦卯根本就不会在意到那上面有什么蹊跷。从被人莫名奇妙地偷换了手中物件起,焦卯肚子里的气就没彻底消,现在居然又有人当着他和孟渔的面玩花样,就算在活上一百岁,他也照样会暴跳如雷。 “这甲壳还有谁动过?!”焦卯吹胡子瞪眼地又问了一遍。 没人啃气,在座这四个不是一脸茫然就是摇头不迭,连福山雅史本人也是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方展倒像是明白怎么回事,可他只是悠闲地抽着烟,好像刚才那回事根本和他没关系似的。 有人悠闲,有人就惶恐了,摇头摇得最起劲的是朴正焕。福山雅史坐在最靠外,身边紧挨着的只有朴正焕一人,要说能有机会在白龟甲壳上动手脚的,除了他之外,倒也怀疑不上别人。 “急什么?这是好事。”孟渔拉了把焦卯,“估计是看咱老哥俩很久没活动了,怕咱筋骨松散。” 说这话时,孟渔脸上满是笑意,和气急败坏的焦卯大相径庭,而他那双老眼则瞟着一个人。 “天卜方展,既然是你先看出来的,那还得麻烦你来说说。”孟渔接着道,“如果谁敢拦着你,我们老哥俩正好活动活动。” 方展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伸手挠了挠头:“我看出什么来了?” “那白龟甲壳上的手脚。”焦卯急声道,“别跟我玩贫,老人家我这会儿没心情!” “哦。”方展应了一声,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头,随即摁灭,“福山手上那乌龟壳是个好东西,不过他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 之前焦孟二人私下商量嫌疑人时,方展他们都被请出了包厢,那时候福山雅史一直在考虑着什么。当时方展站在福山的旁边,注意到他曾把手伸进公文包,摸索了一阵后又拿了出来,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准备之后的应试。 当然,这并不是关键,事实上真正引起方展注意的,是福山雅史的公文包。他记得在追查马思行行踪的时候,他们曾在公寓楼的天台上分析过卦象。那会儿福山雅史把公文包垫在了本子下面,临走时一个没注意,包的侧面被突出的钢筋划伤了一块。 但现在,这个被划伤的痕迹不见了,虽然晋级赛之前,方展有段时间没见到福山雅史,可要在那段时间去买个一模一样的公文包似乎有点不太可能。 更何况,福山雅史的公文包应该是特制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的确,我的公文包是特别制作的。”福山雅史点头道,“所以来中国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备用品。” 按他的说法,现在这个公文包也是他自己的,那方展之前所说的疑点应该就不存在了。 可方展不这么认为。 “哦?按理说,在晋级赛开始前,你并没有机会离开指定的休息室。”方展眯着眼道,“那你是怎么换掉之前的那个公文包的呢?” “是我的同伴送来的。”福山雅史老实答道,“来这次来中国,我带了三个同伴。” “方便的话,你现在就联络下你的同伴。”方展歪嘴笑道,“看看他们现在怎样。” 其实他这句话是多余的,福山雅史刚回答完最后一句话,脸色就有点不对劲了,没等方展把话说完,他已经拨通了手机。 关机,关机,还是关机,三个号码均无法拨通。 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福山雅史变得忙碌起来,先是给日本本部挂了通长途,随后用惊人的度把那个公文包分解成了碎片。 那包果然是特制的,而且就材料来看,也是特别选用过的。包里面井然有序地分成了若干个隔层,每个隔层中都放着一些福山雅史平日常用到的器具。 不过,有一处特制的地方却是福山雅史自己也不知道的,那就是包的夹层。 当福山雅史拆开内侧的夹层时,一片巴掌大小的褐色东西落了出来。这东西方展有点眼熟,当初在华德公司的时候,他参加过几次电子产品交流会,在会上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一种高科技电子产品,由微芯片、金属箔电路和纸电池组成,外部由两片半透明胶片夹合密闭。 但和他之前所见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电路中多了两颗晶莹的微型光晶体管,分别安置在胶片电路的两侧,细细看去正闪动着点点暗蓝色的光芒。 “微积冲冗余量感干扰电路。”朴正焕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名词,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东西,仿佛见到了一只活着的白纪恐龙。 “怎么会在……太不可思议了。”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惊讶当中,伸手拿过那片电路,旁若无人地自语着。 “的确不可思议。”福山雅史叹了一声,“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 第八章 算与被算的一群人(下) 对于福山雅史和朴正焕来说,这个胶片电路并不陌生,事实上近几年来,日本和韩国的卜术界一直都在研究开放类似的电子产品。只是在电子技术和仿生学上遇到了一定的障碍,无论怎样设计,都无法使电路完美地模仿卜者产生的生物“量”。正如之前金时喜所用的那种量感干扰器一样,只要对方稍加注意,就很容易查觉到它的存在。 可这个微积冲冗余量感干扰电路就不同了,虽然它也无法完美地模仿卜者产生的生物“量”,但却能最大限度地隐蔽自身,将释放的“量”控制得微乎其微,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而且,这些微弱的“量”会在电路的特定控制下,不断地聚集在安放位置。同时,微型芯片会进行精确的计算,当达到足以干扰目标的量级时,电路会自动切断电源,以节约储电并隐蔽自身。 “美国、德国、北欧……”朴正焕着魔似地盘算起电子技术达国家来,对他来说,这个胶片电路所带来的震憾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除了震憾,更多的还是兴奋。这就像一个习惯走捷径的人,突然间现了一道神奇的门,一道哪里都能去的门。 即便那门的背后很可能会出现一个地狱。 “你先别叨叨了。”焦卯一脸不快道,“大衍论卜没请那么多国家来。” 焦孟二人此刻一脸凝重,虽说他俩年逾百岁,但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倒也不差,眼前出现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他俩自是心知肚明。 “按你们说的原理,在福山拿到公文包之前,这东西应该就已经被放进夹层了。”孟渔点头道,“这么说来,福山包里所有的器具都被下了手脚。” 的确,从翻出的器具上来看,上面都已沾染了那种暗蓝色光芒,但这又让人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既然被干扰了,为什么你还能……”朴正焕生性多疑,成了第一个难者。他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在那样的情况下福山还能成功地使用六爻纳甲,除非…… “是因为那乌龟壳的关系。”方展懒懒道,“尤其是白乌龟壳,可以屏蔽干扰,使卜者专心卜算。” 其实方展也在怀疑,但他和朴正焕的疑虑不同,福山雅史自作手脚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只是很可能他事先就有所查觉,所以才会特意选用了这种复杂费时但却不受干扰的卜术。 可他为什么又要装出一付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呢?又是谁最希望福山雅史在晋级赛中落败出局呢? 习惯性地挠挠头,方展开始有点犯晕了。从面上看,他一直很悠然从容,但只怕没人会想到,方展的状态又出现了问题。也就是在焦卯对他测试之后,方展逐渐觉得脑子有点犯浑,时而清晰时而迷糊,那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浑浑噩噩的状态。 所以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很沉默,只在关键的时候说话出手。可在旁人看来,方展就变的更加高深莫测了。 “还得继续装一阵子大尾巴狼。”方展晃了晃脑袋,“等这轮结束,我该去找下鬼算苏正。” 方展是被通明啸法唤醒记忆的,如此看来也只有苏正才能帮他。 凭心而论,丁进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这点他自己也承认。可他现在十分满足,或者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正当他积极筹划着如何获得那笔足以吓死一群人的佣金时,一个意外的惊喜从天而降。那是他手下的监察送来的一段录音,来自对苏正的手机监听仪器。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只是为了防上一手而设置的监听系统,竟然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起到作用。 这简直就是福音。 “就靠这个只怕还扳不倒苏正吧?”那名监察显然没有丁进这么乐观,“毕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所以你是走卒,我是老板。”丁进老谋深算地笑道,“关键在于,那号码是战家老爷子的。” “是的,可这……”那名监察似乎明白了点,但又没全明白。 “朽木啊!战家当年是卜术四大家族之一,但因擅用禁术,被逐出了卜术界。”丁进一付知根知底的模样,“要不是这几年苏正四处奔走,费劲心机,只怕还将继续为卜术界所不容。” “高明,高明。”那名监察恍然大悟,拍马不迭,“只要这么去分析,苏正就百口莫辩了。” 丁进看着电脑屏幕得意地笑着:“鬼算,哼哼,就算你真的精似鬼,也得喝我的洗脚水。”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看了看精致的腕表,脸上愈得意起来。 “时辰刚刚好,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丁进从抽屉中取出副眼镜换上,“备车,我要去给天卜换换环境。” 认识秦扬的人都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只要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不做完做好的。即便这时候要求他做事的人反悔,他也不会停下来。 因为他是秦扬。 但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这个例外是鬼算苏正。 “停止现有手头上的执行监察工作,离开这里,到指定地点与苏彦会合。”秦扬一字不差地重复着苏正刚才的话,“苏老,除了这些,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当初苏正征调他出任大衍论卜执行监察,他一口答应了。现在大衍论卜只进行了一半,又是苏正要他放下执行监察的工作。秦扬心里多少有点奇怪,但他没有问原因,苏正做事一向缜密周详,从来不出半点差错。 因为他是鬼算苏正。 “就这些,其余的,等你见到苏彦就会明白。”苏正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你身上应该总是带着些草药,走时能多带就多带些。” 秦扬摸了摸后腰,随口应了,这是他的习惯,不管是去山野还是城市,他总会带着。以往的事实证明,他的这个习惯值得继续保持下去。 “您要我什么时候走?”秦扬侧了侧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苏老,您怎么会……” “我的事你不必担心,这也在安排之内。”苏正摆摆手,打住了秦扬的话头,“你今晚就走,子时。” 卜术和科学,两个看似对立却又息息相关的东西,很多人一直都努力地想把它们揉合在一起,朴正焕痴迷于此,福山雅史也有此意。只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尤其当掌握这个关键技术的人不是他们自己的时候。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担忧和疑虑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与其如此,倒不如…… “中华博学,卜术界人才济济,相信贵方一定能及时找出始作俑者。”福山雅史客套道,“现在,请两位前辈对刚才的测试评分。” 对他的话,焦孟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事是出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不管是什么人暗中作祟,还是得由东道主出面摆平。 “虽说你错解了提示数字的含义,但六爻纳甲也是精湛。”孟渔点头道,“两项对抵,这一轮我给四分。” 本轮比试福山雅史积四分,加上第一轮积三分,总积分共计七分,与萧三才并列,同时也领先了方展和朴正焕一分。 至此,第二轮比试告一段落,四人的积分两先两后,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格局。 “时辰不早了,既然刚才那档子事无碍公正,那咱们就继续。”焦孟看了看表,面色郑重地说道,“我先跟你们说一声,这一局是决胜局,是去是留,就得靠真本事了。” 那语气表情一下把屋里的气氛压了下来,方展等人心中明白,这一轮的难度远不是之前两轮所能比的。 “也别这么吓唬小辈。”孟渔微微一笑,“只是比试而已,又不是上刑场。” 说着向前伸出右手,与此同时,焦卯的左手也搭了上来,两人的手掌掌心相对,手指奇怪地纠缠在一起,那样子像是要有什么大举动。 这俩老头还真有架势,不是论卜吗?怎么搞得跟武林高手对决似的,还双剑合壁呢,方展暗想。但他此刻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因为很快就有一件更值得他关心的事情要生了。 福山雅史和朴正焕瞅着纳闷,两个一百岁的老人精现在联手摆架势,肯定不是光拿来唬唬人的,可怎么感觉不到他们身上有动静呢?可人家架势都摆上了,总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两人忍忍性子只能干看着。 “唉,卜术界多了这么个东西,早晚是要坏事的。”孟渔突然叹了口气,收回了右手,焦卯也是一脸不快地撤了手,屋里的空气一下又恢复了原本的松弛。 “找碴的来了。”方展皱了皱眉,眼睛望向包厢的窗外。 那是个一脸富态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副宽大的玳瑁边眼镜,正乐呵呵地走向包厢,见方展张望,特意冲他招了招手,似乎和方展很熟。 方展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物,可他身边却有人认识,而且认识得还不一般。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萧三才,他也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确切地说,他比方展还要先看到. 这一点从他那早已捏得苍白的指节就能看出。 “找死的来了。”萧三才扶了下眼镜,冷冷道。 第九章 比刀更快的是钱(上) 第五章比刀更快的是钱 上岛咖啡的当班经理今天很抓狂,有那么会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 没人会吃饱了把自己当疯子,但要是别人处在这位老兄的境地,只怕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记得很清楚,开始营业前所有的服务生都到齐了,并没有缺勤的,可到了这会儿偏偏少了两个。经理在服务行业做了也有十来年了,无故早退玩消失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人手少了那就分摊下工作量,回头再好好收拾下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顺便杀鸡儆猴。 就在他盘算着该怎么惩治这俩溜号的服务生时,抓狂的事来了,那俩消失了的服务生先后打电话给他,说是昨晚吃坏了肚子,在医院挨了一宿,前面才刚止住泻,所以打电话来补请病假。 这下经理的脑子转不过来了,昨晚起,两名服务生就一直在医院里,那早上点名时出现的又是谁?总不见得有人吃多了没事干,跑来这儿不拿工资代人上班吧,就是学雷锋那会儿也没这么离谱的。 为保险起见,经理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当值的服务生,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个“特别”的服务生。 经理彻底崩溃了,坐在办公室里呆了半天,立马给上司打电话请了两天假,回家睡觉修养去了。 也是,这种刺激可不是什么人都受得了的。 还好他不知道那两个“特别”的服务生给三号包厢的客人都提供了些什么特别服务,也不知道三号包厢的那些客人也是很特别的人。 有时候无知也是种福气,尤其是对神经比较脆弱的人来说。 丁进不是个神经脆弱的人,但他的神经很敏感。 打从一进门起,他就知道这屋子里没人欢迎他的到来。可他装作不知道,如果连这个都要在乎的话,他丁进就不可能在卜术界混到今天这个地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丁进笑得阳光灿烂,“否则两位前辈就要白辛苦了。” 焦卯哼哼了一声,只管自己喝茶,全当没看见他。孟渔看了看丁进,也没表态,似乎等着他的下文。 “根据执行监察的汇报,大衍论卜丁丑组晋级赛中有疑似不公之处。”丁进换了付公事公办的嘴脸,拉起了官腔,“为保证论卜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进行,特此决定,丁丑组晋级赛决胜局的比试将另改形式进行。” “疑似不公?唔,言下之意就是你能公平点。”孟渔捻着胡须,转脸对焦卯道,“焦老弟,我怎么听这话有点别扭,意思好像说咱老哥俩老糊涂了?” “老糊涂?他糊涂我都不会糊涂!”焦卯的火爆劲又给撩上来了,“丁进,你想怎么着就明说,论卜事大,别碍着我们做事。” 其实除了焦孟二人,其余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福山雅史和朴正焕气的是,他俩正等着这俩老头露一手绝活,偏就让丁进给搅和了;萧三才从见着丁进起,就跟看到仇人似的,一直咬着牙;至于方展…… 他的的确确是脸色不好,人也萎了的丝瓜似的蔫儿不拉叽的,靠在沙上哈欠一个接一个,活脱脱一个大烟鬼的模样。 “怎么就那么睏?”方展暗自嘀咕,他感觉了下,六门没异常,但就是提不起精神,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丁进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不过他不只是在意方展一个人,焦孟二人火的当口,他的眼光早已挨个扫过在场每个参赛者。 打量完这些人,丁进似乎心中有了底:“您二老别误会,这也是遵照大衍论卜的规矩办事。” 说着,笑嘻嘻地从兜里拿出样东西,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天大地大总是没有规矩大。” 一看那东西,焦孟二人火气更大了,但他俩却没再作,似乎还有点刻意压制怒火的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其实那也就是一枚生了铜锈的古钱,上面依稀刻着“大象无形”四个篆字。这在一般人眼里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可对卜术界的人来说,这就象征着卜监会的执法权威。也只有卜监会的高层监察才会持有这枚古钱,而持有人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全权代表了卜监会。如果有人敢公然违抗或蓄意反对的话,不管他是谁,都将会受到整个卜术界的敌视。 既然这枚古钱所代表的权威如此之大,当然不能随意由某人持有。所以一直是由卜监会的高层监察轮流掌管,每隔一段时期便由卜监会高层决定人选,而丁进恰好就是这一期的掌管者。 规矩往往就是这样,没有它不成方圆,可有了却会被某些人用作他途。 “该拿鸡毛的却拿着令箭。”焦卯恨恨地嘀咕了一句,冲孟渔递了个眼色,意思该怎么办。 孟渔多少有些无奈,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像是在打量丁进,那眼神却没有焦点;像是在神游,可看着又很专注。焦卯见状微微愣了下,随即端起茶杯掩饰了过去。 “既然你连家法都搬出来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孟渔突然开口了,眼神依旧没有焦点,“那就说说看,丁丑组这最后一轮怎么个另改形式。” “这……”丁进脸上故作为难,眼中略显得意,“请恕晚辈无可奉告。” “藏头缩尾,小人行径。”萧三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他在旁边憋了许久,看样子是实在忍无可忍了,要不是冲着丁进手上那枚古钱,只怕连动手的心都有。 “不是吧,我记得藏头缩尾是乌龟王八常干的事儿。”方展正晕乎,听了个半句话,随口就接上了,“小人那叫笑里藏刀。” 他这一说,倒把那几个卯着劲的给气乐了,这不明摆着骂丁进是乌龟王八吗? 要说这丁进也是个能经场面的人物,听了方展这话,他倒也没作,还是那付笑嘻嘻的模样,好像这些奚落讽刺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安排丁丑组晋级赛最后一轮的事务。”丁进冲着焦孟二人欠了欠身,“两位前辈辛苦了,这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丁某操心吧。” 接着他回身对着方展等人一笑:“四位可以先到对面的茶楼坐坐,稍后我会向各位说明最后一轮的具体内容和规则。” 说完转身,迈着方步径直走了出去,也不管屋里那些人是用什么样眼光目送他的。 对面茶楼二层的伙计彻底死心了,今天这日子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忌讳,只不过是想偷懒打个盹而已,可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那对古怪的爷俩结账走人,伙计总算松了口气,收拾完桌子,靠在柱子边犯起了迷糊,正在得劲的功夫,楼下稀里哗啦又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还不是一起上来的,先头来是四个看上去完全不搭调的男人,上来时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其中戴眼镜的那个,脸唬得跟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四人上来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各要了一壶茶,也不说话聊天,就在那闷头各喝各的。 伙计记得行内的老师傅说过,招呼客人得看准脸色,像他们四个这样一上来就憋着劲的,肯定不是好伺候的主。 如果只是这四个也还算了,可之后跟着又上来了几个,那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三个保镖模样的家伙,看着来头不小。伙计有点寒,心想这几个不会是黑社会的吧,怎么今天尽来些怪人?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两拨人是认识的,而先来的四个人似乎很讨厌那中年男人,虽然这人上来后就一直在打哈哈,还故作亲热地坐在了那四人的桌子边。 “最好别是黑社会谈判,要真打起来,我立马就跑。”伙计下意识地想着,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儿也不是香港,光天化日的谁敢那么大胆?没准自己是古惑仔看多了,瞎担心。 后来的这个中年男人正是丁进,身边那三个是他手下的执行监察。冲着方展四人打了会儿哈哈,他叫伙计上了壶茶,随手塞了笔小费,示意伙计不用陪在边上。既然有钱拿,还不用服侍这帮怪人,伙计自然是一百个乐意,揣起钱一溜烟地消失在楼梯下。 “丁先生,请不要拖延时间。”福山雅史看了看表,郑重道,“可以开始了。” “哈哈,不急不急,时间还有得是。”丁进倒了杯茶,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轮比试的题目将会很有挑战……” 老爷子和战如风并没有走远,从茶楼出来之后,他们去了旁边的商场。商场二楼的吸烟处正对着茶楼,从这里的窗子望出去,方展等人的举动隐约可见。 靠在窗边,老爷子拿出烟叶烟纸,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卷了支烟,不时地用眼角扫着窗外。有趣的是,他没怎么看对面茶楼上的动静,而是注意着茶楼附近来往的人群。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太阳渐渐没了力道,街上微微有点风,虽说不大,但多少也带来了点凉意。街上有些人原本脱了外套,被这风一吹,一个个都赶紧穿上,几个体弱的当场就打起了喷嚏。 “有点意思。”老爷子一眯眼,把手伸出窗外,似乎在感受着那风。 “晴日风骤起,势急,色白,虽断续而劲不泄,肃杀凶狠之相。”战如风看了看对面茶楼,“爹,您预料的没错,丁进做事的确狠毒。” 吸了口烟,老爷子撤回伸出窗外的那只手,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我当他找的什么帮手。”老爷子竟乐了,“原来是他们三个,倒也有趣。” 繁华的街道人群中,三个最不起眼的人正分散着走向不同的位置,那些位置的角度刚好可以毫无阻碍地观察茶楼附近的动静。 第十章 比刀更快的是钱(下) “赚钱?简直荒唐!”萧三才的脸沉得更厉害了,“你不要忘了规矩,利用卜术讨生活可以,如果贪心谋财那可是犯忌的。” “年轻人稍安毋躁,比试而已,何谈贪心谋财?”丁进狡猾地笑道,“你们的收入所得,将由卜监会捐助给慈善机构,其实这是做善事。” 真这么安排的话倒也无可厚非,萧三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丁进定的规则并不复杂,相对之前的比试来说,似乎难度还有点低了。但往往表面上看着简单的事,真正做起来就未必如此了,何况这还是丁进专程安排的决胜局。 在四人面前各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封袋,这是丁进给他们准备的,里面装着本轮比试的基础费用。按丁进设定的规则,他们四人将以这些基础费用作为启动资金,在十二个时辰内尽其所能地赚取更多的金钱,并以实际金额作为衡定胜负的标准。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但利用卜术在短时间内赚取尽可能多的钱,倒也是一种新鲜的方法,尤其对方展他们四人来说,更是一次别有意味的挑战。 “最后我要敬告各位,千万不要试图以已有资金混充,也不要借助外力。从走出这个茶楼开始,你们所能动用的就只有那些基础费用。”丁进摇头晃脑道,“在此期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卜监会执行监察的注视下,违规者将被立即淘汰。” 他的眼睛一直瞟着方展,似乎这话是针对方展而言的,也许他早已知道,方展刚从马思行那里得到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对这话方展却没怎么在意,他正半趴半靠地依在桌前,从上岛咖啡的包厢出来后,他就一直如此,活像一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 “一举一动?呵呵,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朴正焕晃动着手中的茶杯,“你们的执行监察是否真有能力保证全程监控?” “哈哈,朴先生不必费心这个。”丁进故作爽朗地笑道,“有没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们离开执行监察的视线,就会被判出局。” 好狡猾的设计,这就是说,四人在比试的过程中,除了要想法胜出之外,还要顾及暗中跟随的执行监察,以免产生“故意”逃避监察的情况。 朴正焕当然知道丁进此举的目的,但他并不反感,因为他最担心的是方展在比试中玩什么花样,如此设计刚好限制住方展。 对面商场的二楼,老爷子和战如风依旧在吸烟处观察着茶楼里的动静。 “天卜有点不对劲。”战如风望着方展那依稀的身影道,“似乎智门有异动。” “唔,是有点不对。”老爷子似乎毫不关心,头也不抬地自顾卷着烟,这次卷的烟叶挺多,还特意加上了过滤嘴。 见老爷子如此,战如风立刻闭了嘴,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烟很快就卷好了,看来老爷子卷烟的手法不是一般的娴熟,乍一看去,这手卷的烟跟烟盒里的一样。 “成了。”老爷子揣起烟卷,转而问道,“如风,你带钱没?” “现金带了一千五。”战如风摸了摸兜,“卡里有五万。” “足够了,我也好久没置备衣服了。”老爷子哈哈笑道,“走,陪你爹去买两件。” 有钱和没钱其实只是相对的,有揣着一百块就觉得自己有钱的,也有拿着几百万还觉得自己没钱的。 可方展他们四个现在就很难说了,他们兜里的钱不算少,可那红封袋里的钱却实在不多。 “十元?”福山雅史好奇地看着红封袋中那唯一的纸钞,“中国的物价很便宜吗?” 四个红封袋里都只有一张十元面额的人民币,这就是丁进所谓的比试基础费用。可要靠这张纸钞来赚更多的钱,似乎难度大了点。 “物价?还好还好。”萧三才小心地把纸钞放进口袋里,“这点钱至少够割上七八两猪肉。” 福山雅史和朴正焕面面相觑,看来这十元钱能做的事情真的是不多,尤其是他俩,对中国的物价经济完全没有概念。 难是难了点,但这毕竟是大衍论卜晋级赛决胜局的比试,如果现在就示弱,那还不如直接认输退出比赛。对于志在必得的两人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各位,加油了。”福山雅史礼貌地冲其余三人欠欠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大步走下楼去。 他的公文包在包厢里被自己分解了,所以只好问服务生要了两个塑料袋,装上了那一堆用具,现在看着多少有点别扭。 紧跟着下楼的是朴正焕,他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赚钱了,以至于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把方展和萧三才撂在了那里。 “钱是好东西,但并不好赚。”萧三才细细喝完面前的茶,叹了一声,“十元钱,多乎哉,不多也。” 也许他这自语般的话是说给方展听的,可说完半晌却听不到他搭腔。萧三才不由纳闷地看了方展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的眼镜差点掉下来。 方展,这位卜术界鼎鼎大名的天卜,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蜿蜒地流了一桌。 萧三才试探地叫了他两声,却没有得到回音,看来这家伙是真的睡死过去了。 “果然是大智若愚,艺高人胆大。”萧三才叹服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打搅方展的美梦,一路感叹着走下了茶楼。 晃动的豪华轿车中,丁进正端坐在后排上闭目养神。当然,此刻他的大脑并没有真的休息,相反却比平日里更加活跃了。 “贾悦,其余几组的情况如何?”丁进闭着眼缓缓问道。 对座一个身形高大的监察连忙道:“戊卯组、己未组、庚酉组,指定的那几个全部出局。” “嗯。”丁进了个满意的鼻音,依旧没睁眼,“他们三个一向手脚利索,不过……” 话说到这儿,他拉了个长音,没再说下去,显然是有什么顾虑的事情。 做好别人的手下也是门学问,贾悦显然是比较精于这点,他一听丁进这话的口气,再瞅那脸色,心里估摸了个**不离十。丁进肯定是有所担忧,但当着手下的面又不好直接表露,这时候就要有个识趣的跟着凑话头了。 “如果对付平常货色,‘杀破狼’是绰绰有余,可这次毕竟是天卜。”贾悦察言观色,讨好地说道,“丁爷行事一向周详,是不是担心这其中会有变数?” 这一问正遂了丁进的意,他睁眼看了看贾悦,脸上略有赞赏之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凡变数,无论大小,皆有逆转局势之嫌。”丁进晃头道,“而在天卜身上,再小的变数也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要抓狐狸,那就得比狐狸更狡猾。 “可惜他的对手是丁爷您。”贾悦谄媚道,“就算再多个鬼算,也一样在您掌握中。” “呵呵,卜术境界无最高,凡事还得看智慧。”丁进得意道,“要杀人,有时候钱比刀更快。” 说了这么一通,丁进的思想似乎得到了验证,再次闭上眼,假寐起来。 其实他的话还没说完,但余下那句却是在心里说出的。 “只要有那个高手在,不怕没有王牌保驾。” 客人一个个下楼,茶楼二层的伙计可都看在眼里,小伙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先前真的是瞎操心,楼上这几位也就是喝个茶谈谈心罢了。 既然没事,赶紧撤了楼上的茶壶茶杯,趁着离夜市还有点时间,没准能继续打个盹。可他上楼一看,桌边居然还趴着位呼呼大睡的,那香甜劲儿看着就羡慕。 “冲着窗口睡,这位也不怕着凉。”伙计一则好心,二则也得了小费,于是便跑去更衣室拿了件外套给方展盖上。 “文墨妍,快让开!”衣服刚盖上,方展就跳了起来,随手一掀,那伙计一下就给摔在了地上。 “哦,对不起。”等看清眼前的状况,方展赶紧把伙计从地上拉起来,“我睡糊涂了。” 伙计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想你可够厉害的,睡糊涂了都差点把我掀下楼去。 “没事,没事。”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是说着没事,“您怎么没跟朋友一起走?” 他这一提醒,方展才想起来决胜局比试的事,四顾一看,人都走*光了。 “该死,怎么就睡着了。”他挠了挠头,“差点误了事情。” 结账下楼,一个不祥的感觉冒上了方展的心头,自己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似乎和早先智门大开的时候差不多。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智门有什么异样,身上的勾陈也没有什么动静。 “文墨妍和金时喜那里得到的“量”按理说是完全可以控制局面的,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反应呢?”方展昏昏沉沉地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就在他走出茶楼的同时,有三条人影正从不同的方向悄悄接近。 “真会赶时候,这时候瞌睡虫上身。”方展用力晃晃脑袋,想抽支烟提提神,可摸出烟盒一看,里面却只剩下了一只打火机。 啪,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了方展的肩上。 “朋友,借个火。” 第十一章 天上凶星地上恶人(上) 犯烟瘾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又犯困又犯烟瘾的时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展现在就处在这种痛苦中,而且从现在起,他所能动用的只有那少的可怜的十元钱,如果拿去买了烟,剩下的那点就更做不了什么事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时候还有人跟他借火,这不是拿着烟勾他的瘾吗? 不过,方展倒是挺同情这位的,跟他借火的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嘴里的烟卷都快咬断了,手上拿着个精致的打火机,一个劲甩着,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点不着了。 有烟没火又犯烟瘾,这可比方展痛苦多了。 方展也没多说,抬手帮老头点着了烟,那老头估计是烟瘾犯狠了,刚一点着就猛吸几口,满脸惬意享受的样子。方展没走开,盯着他吞云吐雾,鼻子轻微地抽着,在一旁过起了干瘾。 “哟,我光顾自己乐呵了。”老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方展手中的空烟盒,赶紧掏了支烟递过去。 方展没跟他客气,接过烟连忙点着,吞吐了几口,觉得还不错,就是夹杂了点奇怪的药香。他瞅瞅烟嘴,没牌子,看着像自己卷的。 脑子还有点犯晕,可思路多少恢复了点,方展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这烟里该不会有什么古怪的名堂吧? 想着他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老头穿着身青绿色双排扣风衣,敞着怀,里头衬着件褚色羊绒高领衫,下穿牛仔裤登山鞋,头戴一顶蟹青色的鸭舌帽,雪白的络腮胡子长了一脸。 “这老头也没恶相,没准是我多想了。”方展心里嘀咕着,又抽了两口,“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关键时候犯迷糊。” 老头陪着抽了几口,似乎过足了烟瘾,看了看方展,随手掏出一包没开封的三五牌,塞了过去。 “断粮了吧?犯瘾可不好受。”老头爽朗地在方展后背拍了三下,“拿着吧,反正外烟我也抽不惯。” 说完一转身,几步就消失在了夜市的人群当中。手里拿着那包烟,方展一动不动地站在了路边,跟傻了似的。 他可不是真的傻了,也不是为那包烟而感动得不行,只不过是大脑开了锅而已。 老头拍他的那三下,好像是有什么门道的,方展只觉得刚才吸进去的烟开始在身体里闹腾了起来,那股子药香直冲脑门,原本昏昏沉沉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大脑里一个劲地沸腾着,那感觉要多清醒就有多清醒。 离方展不远的百货大楼里,战如风正密切地注意着他的周围,绷直的身体有如一支蓄势待的标枪。 “那三个家伙又躲开了?”刚才那老头悠闲地靠在了战如风的身边。 “您一到,他们就退了回去。”战如风如实答道,“爹,您把‘春分杜若’用在方展身上了?” “哈哈,那是,如果没有这个,我也帮不了他。”老头笑着摘下了帽子,露出光亮可鉴的脑门,原来这老头正是一直暗中观察方展的老爷子。 战如风迟疑了下,像是要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老爷子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你是想问,我把‘春分杜若’用在了方展身上,归元那娃儿可怎么办?” “爹这么做,肯定有更周全的考虑。”战如风低声回道,“归元有归元的造化……” “如风,你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脾气。”对战如风端详了半天,老爷子缓缓叹了口气,“方展关系到卜术界的大局,我们必须全力保护。至于归元,我会另想办法。” 方展还站在路边,这会儿他的大脑已完全清醒了,但他却没急着走开。 “三弦战,五行乱。”方展看着手里的三五牌香烟,“战家的老爷子,谢谢了。” 他并不认识战家的老爷子,但当初战归元出现时,秦扬苏彦曾和他说过些战家的情况。能用三巴掌和一支特别的纸烟帮他摆脱困境的,除了这位匹敌鬼算的老爷子之外,想必是没几个能办到的了。 打开烟盒,点上一支,方展叼着烟继续站在原地,他感觉到了三个刻意隐藏着的“量”,那是三个略带杀气家伙,正徘徊在离他很近的人群之中。也许是觉察到了方展的警觉,这三个“量”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完全感觉不到了。 “看来对我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方展看了看手里的烟头,苦笑了下,“老爷子,表露身份也该换个手法,这三五实在太冲了。” 再冲好歹也是烟,总比没有的好,方展捏了捏口袋里那十元钱,是时候开工了,比起其他人来,他现在剩下的时间并不充裕。 “丁进,这么晚召集大家,到底为了什么事?”苏正淡淡地问道。 除了正在当值的执行监察外,整个大衍论卜中所有的监察几乎全数集中在临时会议室里,他们都收到了一条加急短信,一条声称事关重大的短信。 “苏老,您是要我直说吗?”丁进显得十分郑重,“或者还是您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他这话说得很暧昧,意思似乎是说苏正做了什么极为见不得人的事情。 “丁进,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话说清楚!” 苏正没答话,旁边的几个监察倒是忍不住了,纷纷指责着。丁进也不反驳,只是嘿嘿地笑着,眼睛寸步不离苏正。 “你直说就是。”苏正还是那样淡然,似乎知道丁进的用意。 “唉,我本不想这样,可为了卜术界的安危,也只能如此了。”丁进佯装惋惜地叹了声,冲手下监察做了个手势。 一台笔记本电脑摆在了桌上,丁进点开播放程序,调大了音量,苏正那低沉的声音顿时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老爷子,我是苏正。你们可以行动了。” 这段录音一遍遍地重复播放着,现场所有人的神情也不断地变换着,眼光逐渐聚焦在鬼算苏正的身上。 关了播放程序,丁进拿过一张纸,高高扬起:“各位,这是苏老不久前与某家族当家人的通话记录,至于话中的含义,我想还是苏老自己说明比较好。” “你想说明什么呢?”此时此刻,苏正竟还保持着微笑。 “苏老,既然您依旧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丁进换了付大义凛然的面孔,“各位,根据充足的调查显示,与苏老通话的正是战家当家人――战锐!” 他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正是在苏正的大力保举下,曾被驱逐的战家才得以回归卜术界。可从这段通话录音来看,苏正和战家似乎有着什么暗中的勾当。 “战家当年是卜术四大家族之一,但因擅用禁术,被逐出了卜术界,这段历史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的。”丁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正道,“大衍论卜曾有凶兆在先,苏老,您和这个通晓禁术家族到底谋划了什么行动?” 很显然,这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而丁进的提问方式更是把苏正推向了一个备受质疑的境地。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段录音。”苏正一字一顿道,“不过,你倒是可以说说你这么做的目的。” “目的?苏老是想陷我于不义了。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知道苏老究竟在和战家做何交易。”丁进脸上露出了冷笑,“战家只派了一名子弟参加论卜,第一轮遭淘汰后很快便不知所踪。从这时起,战家上下也突然从西北销声匿迹,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说着,丁进环视了下在座人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作为卜监会的高级监察,我自觉责任重大,对一切可能危害卜术界的行为,自然要加以制止。”见时机成熟,丁进不再给苏正任何解释的机会,“我敬重苏老德高望重,但对此事却无法姑息,如果苏老不能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建议,暂时免去苏老席监察的职务。” 免去苏正在卜监会的职务,这便是丁进的目的,在场半数以上的监察并不打算支持这个建议,只要苏正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解释清楚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苏正的。 苏正的确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表态,他站起身,掏出了一样东西,一甩手抛向了丁进。这举动挺突然,丁进吓了一跳,身子连忙往后闪,那东西叮铛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来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古钱,上面清晰地印着四个篆字“莫问天机”。 “既然你如此为卜术界着想,这天机古钱就转托你保管吧。”苏正离开座位,缓步走向门口,“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辱没了它。” 天机古钱,与丁进手中那枚“大象无形”的古钱原为一对,代表着卜监会最高职务的权威,换句话说,只有这枚古钱的持有者才可以临架于丁进之上。 一见地上那天机古钱,丁进的眼立刻瞪圆了,忙不迭上前拾起,对正要离开的苏正不再关心。 按卜监会以往的惯例,一旦席监察因故离职,将由持有大象古钱的高级监察直接替补,而丁进要的正是这个。 “丁爷,他走了。”站在他身旁的贾悦低声提醒道,“要不要……” 丁进侧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话,而此时苏正已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丁某不才,愿为卜术界的繁荣稳定鞠躬尽瘁。”丁进得意地举起手中的古钱,“如果各位没有异议的话,今日起丁某将代替鬼算苏正,管理卜监会一应事务。” 会议室内响起了一些掌声,当然,也有一些低声的忿忿,但眼前的事已成定局,即便再不乐意,也只能承认丁进此刻的新身份。 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哪怕有时会很不合理。 “荧惑大亮,三凶突现……”步出楼外的苏正仰望星空叹道,“但愿我的抉择不会错误。” 第十二章 天上凶星地上恶人(下) 很多人不喜欢压力,因为这东西往往会让人很累,更是会影响做事的情绪。 “现在就公开下手?我觉得还是操之过急了。”朴正焕明显感到了压力,不由反驳着,“他们对我已完全没有戒心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奇制胜。” 电话是韩国八极宗本部打来的,朴正焕一看到那串加密了的号码,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非必要的情况下,本部是不会通过这个号码和他联系的。 “车先生等不急了,况且他在你们比试的外盘赌注上也受了些损失。”电话那头一个阴冷的声音道,“你必须尽快淘汰组内的对手,直接于天卜对决。” 听到“车先生”这个称呼,朴正焕顿时软了半截,那是资助八极宗的金融巨鳄,在韩国也是个手眼通天的角色。朴正焕师徒此次来中国参加大衍论卜,除了要在中国卜术界扬名立万之外,还背负着这位车先生交待的任务。 “天卜的状态很差,但我也受到了不明来历的偷袭,为了隐藏实力,我故意放弃了第一场的积分。”朴正焕依旧迟疑着,“车先生既然想控制国际金融局势,那就需要有一定的耐心,这毕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事关八极宗的兴衰,难道你想替我做决定吗?”那声音瞬间高了许多。 “不敢,八极宗上下完全听从师兄您指导。”朴正焕噤若寒蝉,“我只是担心还有其他人窥觑天卜。” “你大可放心,丁进已经接替了苏正的在卜监会的职务,他会协助你妥善处理一切的。”那声音缓和了下来,“一旦你杀了天卜,立刻把他的大脑装进冰匣带回本部。” 电话挂断了,朴正焕的思绪却活跃了起来,既然要快淘汰对手,那就得采用些有效的手段。至于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如果那个丁进太无用的话,他就自己动手解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最喜欢中国人的那句老话。”朴正焕活动了下左手的大拇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用卜术赚钱,听起来挺不错,因为卜术可以预知很多事情,只要把握时机,赚上一票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方展也不觉得困难,无非就是不能投机、不能违法、不能害人、不能趁火打劫、不能…… “生命在于运动,资金在于流动。”方展悠哉游哉地在路边走着,“要想财,可不能等着天上掉馅饼。” 他并不是毫无目的地乱走,方展行进的方向是西方,西方为兑位,五行属金,宜求财。当然,若只是随便走走就可以赚钱得财的话,这世界上的富翁就该填满太平洋了。 附近是个繁华的商业区,晚间的街头一样热闹。只是,热闹往往会分很多种,有寻常的,有不寻常的,就像前边街角的一处,那就属于不寻常的。 对于懒散惯了的方展来说,凑热闹瞧新鲜向来是件挺无聊的事情,可他现在却恰恰得关心一下这种不寻常的热闹。 街角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地纷纷议论着,有几位还感慨地叹着气。 被围着的是个花白头的老太太,穿着身乌黑的对襟棉袄,半躺半靠地倚在墙脚边,正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在哪儿数落着什么。她身边丢着些奇怪的物件,有四方的小木板,有竹制的小篓子,有木制的拖鞋,还有几个粗瓷的瓶瓶罐罐和一个偌大的布包。更离谱的是,地上还倒翻了一片米,白花花地让人看着扎眼。 “这老太太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丢了钱,也可能是孩子不孝,自己跑出来的。” “难说,你听她哭的那词儿,什么不该问天,不该犯忌,没准是个疯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指点评论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一个肯上去帮忙的,生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也是,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万一那老太太是个骗子,你好心上前一扶,立马被她倒打一耙,赖上点医药费啥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方展瞅了那老太太两眼,视线转而落向地上那片白米,略顿了顿,立刻挤开人群走上前去。 “哎,真有管闲事的。” “是那老太太的儿子吧?” “没事找事,等着被黑吧。” 幸灾乐祸的话语中,方展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物件,全数收入大布包里,对地上的那片白米却小心地不去触碰。 收拾完,他背上布包,顺手扶起了那个还在胡乱哭喊的老太太,但他扶人的手法很特别,左手捏住老太太的脉门,右手托在了她的后颈上。围观的人群见已没啥热闹可看,顿时散开了,方展扶着那老太太大步往一旁的小街走去。 说也奇怪,方展那么一扶,老太太的哭喊劲居然小了许多,随着方展走出几步后,竟完全没了声。没声是没声了,可老太太却不走了,停下脚看看四周,随即盯着方展,脸上说不出的狐疑。 “小子,你是谁?!”老太太满是敌意道,“又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老太太一前一后判若两人,好像刚才在地上哭闹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而且那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认为方展要对她不利。 方展没解释,也不说话,从布包里掏出小竹篓,大口冲下用力拍了拍,几粒夹在竹条缝隙里的米粒落在了地上。 老太太似乎很在意那些米粒,一见落地赶紧蹲下身去捡,可手指刚触到米粒,身体立刻抖了一下。 “这米粒应该不是你自己的。”方展乐呵呵地把大布包递了过去,“这次大衍论卜鱼龙混杂,你老人家多多小心。” 老太太狠狠地拈了拈那几颗米粒,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转而冲方展感激地点点头,伸手去接那布包。 “小伙子,大恩不言谢。”老太太一付江湖口气,“请教下大名,他日我钱婆子理当回报。” “尊老爱幼,这是平常的事儿,你老就别挂心了。”方展挠挠头,“我叫方展,你老是……” 他这一报名字,钱婆子一脸愕然:“方展……你就是那个天卜?” “呵呵,我是方展,至于天卜那只是别人叫的。”方展点点头,他倒不是谦虚,其实对天卜这个称呼,他一直觉得很别扭,而且迄今为止,这个名号给他所带来的只有麻烦。 “大名鼎鼎的天卜原来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后生。”钱婆子感慨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不然也不会栽得那么惨。” 通常来说,老太太的话匣子一打开,肯定是絮絮叨叨没个完,方展这会儿还在比试过程中,这要听起来只会是浪费宝贵时间。 可他却听着,而且相当之耐心,难道他帮这钱婆子就是为了要听她的絮叨? 和方展同样,钱婆子也是大衍论卜的参赛者,被分在晋级赛的戊卯组。对她来说,这一组里的对手并不算太强,前两轮比试中她轻松地淘汰了两个对手,但第三轮比试她却没能继续下去。 问题就出在钱婆子最擅长的卜术上――问觋。 说起问觋,民间还有个别称叫“问米”,操持这行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被人叫作“问米婆”,一般见着的手法就是在桌上撒上把白米,然后问米婆会拍打那些白米,嘴里还得念叨些神神道道的话。据说这么着可以和死去的亲人对话,所以一些相信这东西的人都会找问米婆,向所谓“阴间”的亲人问点未了的事情。 其实那些问米婆多半都是混吃蒙喝的骗子,问觋实际是卜术,属于神卜者的一种手法。问觋用的是一块七寸见方的木板,上面撒的是问觋者自己种出的米,就连装米的竹篓子也是问觋者亲手编制的。 这当中有个讲究,那木板是桃木的,因为桃木能帮助问觋者聚集“量”,提高占卜的准确度;而种米的时候,问觋者会在每个生长阶段为稻谷输入自身的一些“量”,这样得到的白米也就成了一种特别的占卜用具;至于用来编竹篓子的是紫竹,通过特别的编制后它能对装在里面的白米形成某种保护作用,一则保证白米上带有的“量”不会轻易散失,二则也能防止白米被外来的“量”所干扰。 钱婆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些白米,险些让她成了流落街头的疯婆子。 她记得意识混乱前的那一刻,自己正要用问觋的手法来与对手决一高下,但当她的手掌在白米上拍打几下之后,大脑中的一切便成了空白。 “这白米上附着的东西你老见过没?”方展盯着地上的几颗白米道,在他的眼中,那米粒上隐隐闪动着一层亮蓝色的光芒。 “见过,置人疯癫乃至疯狂的东西――‘狂量’。”钱婆子肯定道,“所幸下手的人没再加上几成,否则老婆子我此刻已是条疯狗了。” “你老运气好,至少比我之前那个朋友的运气好。”方展缓缓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姜是老的辣,钱婆子在卜术界也闯荡了那么多年,一见方展那样心里顿时知道了个**不离十。 “惯用这手法的人,老婆子倒是知道。”钱婆子看了看四周,伸手在衣襟划了两个字。 她的动作很小,方展却看得很分明,钱婆子写的是个名字,一个星宿的名字。 “火星” 第十三章 人命就是财路(上) 天上的星星有很多,不管你看不看得见,它一直就在那里挂着,或者光,或者消亡。 从上古时期起,古人就对天上的星星有所研究了,称之为“星宿”。每个星宿都有自己的名字和不同的含义。当然,古人也把这些星宿与人们的命运结合起来,展了像紫微斗数、七政四余等星命术。 凡事有好就有坏,这些星宿里有吉星自然也有凶星,像钱婆子在衣襟上划出的那个就是凶星。只不过,她所指的并不是星宿,而是一个人,一个以星宿为绰号的人。 方展笑了笑,示意钱婆子明说,他并不怕暗藏在周围的执行监察会走漏些什么,因为那些人此刻虽然可以看到他们,但对于两人的谈话,则完全无法获知。 不必说,这肯定是方展暗中动的手脚。 作为一门神奇的术法,卜术不可避免地会与权力、金钱挂钩,只要和这两样东西牵扯上了关系,自然就会多出很多阴晦龌龊的东西来。 在卜术界众多卜术高手中,有这么一批人,他们依靠自己精湛的卜术和高的技艺,不择手段地去寻求金钱财富,甚至强行改变卜算预知的结果。 比起杀人越货这样令人指的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犹为过之。 当然,卜术界是不会任由他们妄为的,为此,几届卜监会一直对这批人通缉追捕。但这些人中也有绝顶的高手,即便穷尽卜监会所有的力量,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令他们不能肆意猖獗,而无法全数剿灭。 时至今日,这群人依旧存在,其中最为神秘凶狠的当属火星、陀罗和铃星三人。 霍兴,男,三十九岁,绰号“火星”。 按星宿上来说,火星为南斗辅星,双杀神之一,五行属火,主兵祸饥乱,性阴沉狠毒,刚强出众。这些完全符合霍兴的特征,霍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人痛苦地死去,据说那样能给他带来快感。 庹洛,男,三十七岁,绰号“陀罗”。 陀罗为北斗辅星,又名“马扫煞”,五行属金,大忌之星,主事生波折,功败垂成,性残忍多疑,心性不正,横成横败,飘荡不定。据说在庹洛手下侥幸逃生的人都有个怪病,那就是见着狐狸便狂,哪怕是电视上或图画上的。有人猜测,庹洛的长相一定很像狐狸。 凌荥,女,年龄不详,绰号“铃星”。 铃星为南斗辅星,是双杀神的另一杀,五行属火,主横死凶灾,性格沉吟多变,喜威吓,争强好胜。别看是个女的,三人中就属她最神秘,平时都是霍兴和庹洛出手办事,而她却始终躲在幕后。 值得一提的是,霍兴的诸多手法中,最为显著的便是“乱卜”。这么看来,从雷在天、方展当初受到的“狂量”、“煞量”,到钱婆子问觋白米上的手脚,无一不是出自霍兴的杰作。 而庹洛的手法倒是和雷在天有些类似,专靠鸟兽鱼虫来施展手脚,没准当初攻击马思行的那群老鼠就是庹洛安排过去的。 按说这三个再怎么凶也是过街老鼠,平常暗地里做些勾当也多少得顾及下卜监会的监视,但现在居然会出现在大衍论卜中,干扰破坏比试的正常进行。 “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台撑着,他们不可能这么嚣张。”方展眼中的杀机换作了思虑,“现在把这事抖出去简单,可后面那条大鱼就会跑了。” 钱婆子点点头,同样赞成方展的说法,对付这三个还好说,但如果不挖出后面的主使者,这乱子还是会继续闹下去,说不定整个卜术界都会被翻个个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轮比试我是铁定出局了,老婆子认栽,这就回老家种地去。”钱婆子叹了一声,对着方展一抱拳,“天卜,今天这场恩情记下了,改天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 方展客气地笑笑,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对他来说,余下的时间也是足够的了。 刚要走开,钱婆子突然又叫住了方展,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人老记性差,那三个其实原本不是三个……”钱婆子回忆道。 擎羊,北斗辅星,又名“夭寿煞”,为刑星,五行属金,主血光之灾,性冷暴戾,孤单则喜,不屈不挠,机谋好勇,喜正面对峙,有“明枪煞星”之称。 “这个擎羊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听说六年前被两大家族围杀。”钱婆子摇摇头,“那一战打得惨烈,最后竟是同归于尽,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擎羊……”方展心里咯噔一下,这绰号让他想起一个人。 “不过也有人说,擎羊没死,而是被高手救走了。”钱婆子关切道,“不管是真是假,你也多防着点,要是那四个聚齐了,麻烦可是不小。” 目送着钱婆子的背影消失在街口,方展心里暗暗翻腾着。 “如果真是这样,六年前我为什么会救他?” 有人说“算盘打得好,生意做得精。”这话倒也不是全然合理,萧三才不会做生意,但这世上能比他算盘打得好的只怕比袁世凯的头都要少。 从茶楼出来,萧三才拎着个包就开始满街的晃悠。和方展不一样,他对街边的那些个热闹并不关心,而是有事没事地随处看看,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满意。 “财者贝才也,贝自水中出,有才者得之。”萧三才边走边哼哼,他肯定是个有才的人,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到“水”里去摸“贝”。 可这“水”在哪儿,“贝”又代表着什么财呢? 这问题萧三才不担心,他这么晃悠就是在找“水”,只要找到了“水”那“贝”自然就好摸了。 四方北为坎,为水,北边走了半天,没什么上眼的。五色黑为水,附近虽说满大街五颜六色,还就是缺了个黑色,也对,谁会没事用个晦气色?数字九、十为水……还是省省劲,灯箱、门牌、广告、车辆,九跟十到处都是,光是数一遍,估计都得一天的功夫。 就这么晃悠了一个时辰,萧三才还是没找到任何可以用的“水”,他也不着急,一边走一边摸出个怀表,嘀嘀咕咕地在琢磨时间,这时候已经是晚间九点的光景了。 “亥时,地支亥为水。”萧三才扶了扶眼镜,“休息足了,开工!” 晃悠了这么半天竟然是在休息,难道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哗啦,萧三才从包里拎出把算盘,和之前用的那个不同,这算盘黄澄澄的,看色听音多半是黄铜打造的。他捋了下算盘珠子,往街边暗角这么一靠,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河图洛书成九宫,划地东南西北中,九星八神轮当值,配与八门得吉凶。”他一边打一边嘀咕,听着跟唱曲似的韵味十足。 随着指头拨弄度的加快,萧三才嘴里的语已到了无法分辨的地步,那算盘珠子出密集的叮叮声。 “用神玄武伏浅坑,直入生门财运亨。”萧三才手上一下停了,嘴里吐出最后的两句话。 九宫、九星、八神、八门,从萧三才念的词来看,他现在用的应该是奇门遁甲。同为源自河图洛书,铁板神数和奇门遁甲都是精妙绝伦的术数,但要完美地将两种术数结合在一起,这就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了。 奇门遁甲将八门归与八个方位,生门正对着东北方,有生财之意;玄武水相,有暗中获取之意。这等于是说,只要萧三才往东北方走,就能找到“水”,还能通过比较隐蔽的手法获取钱财。 结果是相当明显了,可萧三才却没有立刻动身向东北方走去,似乎有些迟疑。 “东北为艮,为土,克水,求财阻隔,交易不利。”端着算盘,他又拨了几下,“用神玄武当防小人,九星当值为天冲,有塞翁失马之意。” 萧三才的确是迟疑了,从推算来看,要求财的确得向东北方去,而且要注意低洼处和形似玄武的标志提示。但这当中又有一层隐含的不祥,一则艮土克水有不顺,二则奇门九星中的天冲星正对生门,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有不顺的意思。照这么来看,往东北方求财似乎会有人暗中阻挠。 啪,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倒在了萧三才面前,手里的搪瓷碗飞了出去,丁铃当啷的硬币洒了他一身。书呆子多是好心人,萧三才扶起那乞丐,又帮着捡起硬币,随手拿出些钱钞塞进碗里,递给了乞丐。 “好人啊,好人啊,谢谢大哥~”乞丐不住感谢着,头上的破帽一个劲往下落,差点连眼睛都盖掉了。 那嗓音沙哑得可以,听着让人不太自在,萧三才没怎么嫌弃,冲他挥挥手,自己转身往东北方走去。 “可惜,好人未必好命。”乞丐看着萧三才远去的背影,冷冷笑着,身子一晃没入街旁的阴影。 一枚硬币正静静地躺在萧三才的口袋里,不住闪动着奇异的蓝光。 第十四章 人命就是财路(下) 此刻,老爷子和战如风也在街上闲逛着,不过他们走的都是制高点,一会儿是商厦,一会儿是酒店,这会儿又上了人行天桥。 嗤,嗤,老爷子嘴上的烟头爆了两下火星,战如风眼光一闪,伸手就想去腰间摸什么。 “用不着拿金算盘。”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天,“三才那娃儿有麻烦了。” “爹,您怎么……”战如风有些愕然,他知道父亲的卜术高深莫测,可弹指间就能卜出萧三才有事,似乎过于神奇了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窍门。 “这烟叶是三才亲手炮制了孝敬我的。”老爷子指了指天空,“天时之应,荧惑之兆。” 老爷子说的荧惑就是火星,那是古人给起的名,现在看去火星的光芒正闪烁不定,似乎十分地活跃。 战如风顿时明白了,萧三才名字里的三才是指天地人,荧惑悬于天,五行属金,频频闪动则为天显凶相;烟叶长于地,五行属木,突爆火星则为地显凶相;荧惑与烟叶五行为金克木,暗含搏杀之相,人立天地之间,也呈凶相。 这些归纳起来就是很明白的四个字――“三才凶相”。 “看来他们这趟生意做得还挺大。”老爷子咬着烟嘴道,“不但盯着方展,还要帮着高丽棒子。” “爹,不如我去帮下三才。”战如风有些担心,毕竟萧三才是他一手指点出来的。 “如风,你忘了大局为重吗?!”老爷子横了战如风一眼,“除了那三只狼,还有一只豹,躲在暗处的豹子比什么都可怕。” 的确,当时老爷子出手帮方展,完全隐去了自己身上的信息,再加上战如风在一旁望风干扰,所以那三个煞星和附近的执行监察才没现。可如果插手萧三才的事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旦动起手来,很难完全掩盖自己的信息。要是被人认出走漏了消息,那可是要坏事情的。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比保护方展,维护大衍论卜还要重要的任务。 “三才那娃儿虽有凶相,但无大碍。”老爷子盯着天空道。 夜空中,那颗妖冶的荧惑渐渐平息了下来。 往东北方走出不多远,一座现代派的建筑出现在面前,那是新建的国际商厦,装修豪华气派,门口大的环形广场上好像正在办什么活动。 “回报社会,百万酬宾,惊喜大奖等你来拿!”广场上搭着个小台,一名装束时髦的男子正在台上吐沫横飞着,“两元,只要两元和少许的运气,你就可能成为它的主人!” 他的身边停着辆崭新的黑色帕萨特,光亮的车身在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看来这是个抽奖活动,大奖就是这辆车。 底下有不少动心的,纷纷拿了钱去买刮奖卡,有刮着小奖乐不可支的,也有什么都没刮到满是遗憾的,不过再怎么也没人中到过十元的奖,更别提那辆帕萨特了。 “车身如龟如玄武,色黑为水。”萧三才站在边上嘀咕着,“广场下陷,为低洼之地。” 一切正如他之前所卜算的那样,各种特征都一一对应上了。 “请问,这车能兑换现金吗?”萧三才冲着台上那男人问了声。 “中奖了就开走,还换什么现金?!”男人白了他一眼,继续吆喝道,“最后时间,最后机会,还有十分钟,一切都将结束!” 车子不能兑换现金,那就不要车子,萧三才要的是现金,能够胜出本轮比试的现金。 台边就是售卡处,六个方盒子里整齐地放着一厚叠卡片,萧三才远远地看了眼,从包里又掏出了算盘,埋头就是一顿猛算。但这次他并没有念叨什么,只是不断地拨打着算盘珠子,那样子完全是进入了痴迷状态。 “三七、三三九、四四二、五七七、六三八……”萧三才停了下来,嘴里重复着五个奇怪的数字,走到售卡处,掏出了那张十元的纸钞。 售卡小姐接过钱,刚要示意他自己选择,却见萧三才十指如飞地在卡片中翻检起来,那度比银行职员点钞票还要快。 第三盒的第七、第三十九;第四盒的第四十二张;第五盒的第七十七张,第六盒的第三十八张。售卡小姐只顾着惊讶,忘了阻止他乱翻的行为,其实她也来不及阻止,因为拣出这五张刮奖卡,萧三才只用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台上那男子正巧看见,撇了撇嘴,心说这书呆子想钱想疯了吧,没见过这么买刮奖卡的。 卡一到手,萧三才立刻用指甲刮开了涂层,也不细看,直接递给售卡小姐:“兑奖,拿钱。” 那小姐盯着五张卡中奖区上的字样,傻了似的半天没缓过劲来。台上的男子见状连忙走了过来,心里琢磨着这书呆子不会是真的走了狗屎运,中了那辆车吧? 车是没中,可五张刮奖卡张张都是中了现金大奖,两万、一万、五千、五千、三千……那男人看着都快抓狂了。要知道他们设立的现金奖总共也就五万元,连卖了三天才有几个人领走了七千元,没想到那剩下的四万三千元竟然在最后十分钟内被萧三才一人中了。 十元钱,五张卡,张张有奖,这人不是神仙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萧三才可不管他们吃惊不吃惊,结算完奖金,塞进包里,掉头就走。就在他离开广场的同时,朴正焕的身影出现在了商厦旁。 某宾馆豪华套间里,丁进正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观看着天空中的星斗。 “丁爷,收到丁丑组执行监察汇报。”贾悦从会客厅快步走了进来,“萧三才在刮奖活动中得到了四万三千元的奖金。” “唔。”丁进好不意外地哼了声,眼睛瞟着窗外,继续晃动手中的酒杯。 贾悦眼珠转了转,继续道:“在执行监察汇报的时候,霍兴也来了消息。” 酒杯不动了,丁进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笑意:“说说他的消息。” “霍兴在萧三才身上动了手脚,不过……”贾悦顿了顿,“他没有按计划遏制萧三才的能力,而是动用了‘凶量’。” “嗯,非常好。”丁进满意地点了点头,“朴正焕那边有什么动静?” “萧三才离开时,朴正焕尾随其后。”贾悦如实道,“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丁进没有再问什么,左手大拇指飞快地在四指间点算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又是一笔进账。”他自语似地嘀咕了一句,随即端起酒杯呡了一口。 计划有变,看来那个朴正焕是凶多吉少了,贾悦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但他还有一点不太明白。 “丁爷,我们收了韩国人的钱,本来是一直给八极宗开绿灯的。”贾悦试探地问道,“现在让朴正焕死在萧三才的手里,万一韩国人追究起来……” “如果他们能比日本人出价高,死的就会是福山雅史。”丁进满不在乎道,“可惜这帮高丽棒子吝啬惯了,如果他们要追究,就说是天卜动的手脚。” “丁爷的意思是,朴正焕一死,我们立刻判萧三才因恶意竞争出局。”贾悦眼睛一亮,“剩下福山和天卜两人,一切就好做手脚了。” “韩国人肯定不会放过天卜,三煞星也会伺机下手。”丁进眯着眼道,“天卜是必然会败的,到时……” 他没继续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得意的笑声。 丁进当然得意,韩国人、日本人、外围赌局佣金,这些天文数字的资金将会全数落入他的腰包。有了这笔资金作为支撑,他在卜术界的地位还怕会动摇吗? 被人算计还蒙在鼓里,这通常是冤大头遇到的事情,朴正焕也遇到了这样的事,但他只是冤而已。 因为他的大头早就不见了。 从国际商厦尾随到僻静小巷,朴正焕一直在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浸淫了几十年的跆拳道加上体内的特殊仪器,这些都给朴正焕带来了无限的信心。更何况,萧三才只是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而已。 但朴正焕做梦都没有想到,像萧三才这样的书呆子竟然会彪悍凶猛到如此的地步。 当萧三才走进小巷的时候,朴正焕从暗处现身,蓄势待的右拳瞄准了萧三才的后脑,他左手的开关也早已打开,一股股足以干扰人类判断能力的“量”悄悄包围着萧三才。这手法他已不是第一次用了,初赛时他便是如此干掉了那几个与他竞争的对手,并在丁进的“照顾”下,顺利成为完胜者。 砰,他的右拳结结实实地砸中了目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嘿嘿。”萧三才诡异地笑了起来,“你倒是再打啊?” 拳头砸中的是一个铜制的算盘,萧三才依旧是背对着朴正焕,他的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背到身后,手里正拿着那个算盘。 不可能!他怎么会不受干扰?!朴正焕暗暗吃惊,但他毕竟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惊讶只是停留在心中,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慢。 出拳,飞腿,横蹴,下劈,回旋踢,简洁有力毫不花哨的动作一气呵成,既便是一流的跆拳道大师也不过如此。 但萧三才还是站在那里,连一点皮毛都没伤到,那些攻击依旧打在了铜算盘上。更让朴正焕心寒的是,在他的攻击下,萧三才一直保持背对着他的姿势,丝毫没有变过。 “嘿嘿……”萧三才终于转过了身子,但在朴正焕的眼里,萧三才只是由背面变成了正面,他甚至还看到了萧三才因高运动而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影。 这太离谱了!朴正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现在绝不是惊恐的时候,因为萧三才转身的同时,朴正焕还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那个铜算盘,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他的头侧,完全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只有高、大力的情况下才会产生这样的状况,朴正焕如果不躲开,那他的脑袋就一定会变成个烂西瓜。 偏偏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朴正焕身上的仪器突然自行启动了,只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便出了最大负荷。朴正焕立刻感到了一种最熟悉的反应――手脚麻木,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种麻木令得他完全无法动弹。 麻木,朴正焕也许不曾想到,这是他此生最后的感觉了。只是那么一下,铜算盘便捣烂了他用来感觉和思维的大脑。 “打啊?你倒是再打啊?!”铜算盘继续挥动着,萧三才每打一下便吐出一个字,“你-为-什-么-不-打-了?” 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碎裂声在小巷中响起…… 第十五章 路边捡只招财猫(上) 晚上是用来睡觉的,这是人所周知的常识,也是一种自然规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现在的人已经习惯了突破常识,违反自然规律,并把这叫作“勇于挑战,敢于创新”。 方展不是个喜欢违反自然规律的人,至于创新和挑战,如果非必要的话还是能免则免的好。 可今晚不管乐意不乐意,这些他都得面对。 此刻的时辰是子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剩几个了,方展依旧在大街上慢慢晃悠着,时不时地打上两个哈欠。 他倒不是不想睡,如果现在给他一个枕头,三秒钟内他就能睡得不省人事。他也不是没地方去睡,回家、去宾馆,随便怎样都能解决问题。 “是不是前面脑子犯浑的结果?”方展自己嘀咕着,“还是说这卦象有问题?” 和钱婆子分开后,方展找了家拉面馆,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就在他正在大口喝汤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他隔壁桌,坐着两个男人,一边吃面,一边在那里闲聊,方展注意到的正是他们闲聊的内容。 “今天我见着你们部门新来的经理了。”穿黑色西服的那个男人说道。 “又不是见着大明星,你用得着这么兴奋吗?”穿紫色夹克的男人翻翻眼,往碗里舀了两勺辣子。 “他那人看着挺和气,比我们头好多了。”黑西服继续道,“我在想,要是你们哪儿好混,我就申请换部门。” 紫夹克撇撇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那个新来的头也不是什么好料。” “这话怎么说的?”黑西服有点莫名,“他才来两天你就能看出来?” “吃饭喜欢一个人坐,上班提前半小时到,和我们沟通喜欢用书面报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紫夹克扳着指头道,“按这来看,他比你们头还要难伺候。” “得了吧,你又不是看相的。”黑西服满脸不信。 “用不着会那个,看习惯不就能分析了吗?”紫夹克摇摇头,“你看,他吃饭……” 后面的,方展没继续听,而是叫来了伙计,直接付帐走人。 “遇人成卦,当以人事之应论。”方展暗自笑着,“看来帮人总是有好处的。” 和天时、气候、物件一样,在推卦演算中,人也是一个重要的元素,而那两人的对话刚好提醒了方展,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一个人。 钱婆子,那个被方展救下的问米婆,在她的身上正预示着一个有趣的卦象。 方展当时正往西走,而后遇到了钱婆子,西方为兑,钱婆子是老年妇女,为坤,这正组成了一个卦象“泽地萃”。往西方走是为求财,为事之根本,所以兑是体卦;遇见钱婆子是事情的展,因此坤为用卦。 如果简单地从表面看,坤为土,兑为金,土生金也就是用生体,算是个不错的征兆。但事实上其中还存在变数,钱婆子是被霍兴下了手脚,霍兴绰号“火星”,应了离卦,离为三,再加上她向方展提到了那三个煞星,暗含了三爻动。“泽地萃”三爻动,变卦“泽山咸”,艮为山为土,互卦见乾、巽。 “用为占之即应,互为中间之应,变为事占之终应。”方展思量着,“从卦象上看,钱婆子是引导我的人,名字里又刚好有个‘钱’字。” 在卦象里,互卦是事情的经过,乾代表着老头,代表圆形物体,代表马和象;巽是风,是气,在求财方面是三倍得利的征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照这么看,接下来要找的就是一个老头,跟圆形物、马、象相关的老头。”方展点点头,“还是个气急败坏的疯老头。” 按理说,他已经知道了下一步的方向和线索,应该不用担心什么,可还有个变卦在那里放着呢。 变卦是事情的结果,泽山咸,上兑下艮。兑为口舌,为羊肉,为金刃,为破财;艮是少男、闲人,是虎。 “费点口舌,花点小钱,割点羊肉。”方展开始挠头了,“找闲得慌的年轻人和老虎?!” 好像这变卦是有点问题,光是费口舌花小钱也倒没什么,可这大半夜的去哪里割羊肉呢?再者说了,城市里闲得慌的年轻人满街都是,但要想找只老虎可就不太容易了,总不见得往动物园的虎山跑吧? 方展再次挠挠头,他现自己的解卦方式似乎渐渐变了,从出现卜术能力起,自己遇到过两次这样的现象。一次是在苏正的通明啸法起作用后,另一次则是抽了战家老爷子的纸烟,但这两次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自己曾出现嗜睡犯困大脑空白的现象。 也许是神煞的反噬造成的,也许是自己的六门并不稳定,这当中的缘由只有日后找机会问问苏正或老爷子了。 “都以为我这个天卜精通很多卜术。”方展苦笑了一下,“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些什么。” 既然有了线索,就按着线索去找,至于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也许到时都会迎刃而解,方展拿定主意,继续向西走去。 走了约摸半个小时,方展面前出现了一条交通主干道,要继续往西走就必须穿过这条主干道,可两头都是铁栏挡着,见不着人行横道。 看来往西是走不下去了,但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恰恰说明,刚才卦象显示的东西就在附近。但路上除了方展就是往来的车辆,根本看不到一个行人。 “兑为废井、缺池。”方展盯着路边嘟囔了一句。 前面不远处正在建造一座大楼,楼前有个刚刚砌好的喷泉,那喷泉池是凹陷在地下的,看着像口大井。 没有水的大井,可不就是废井吗?紧走几步,方展来到喷泉池边,还没探头就听到那里面有说话声,声音一高一低的,似乎是两人在争吵。 “红为火,马走日字格,火、日暗指离卦;黑为水,象走田字格,水、田暗指兑卦。”一个粗粗嗓音道,“我红马吃黑象,就是火泽暌。” “不对,不对!红日在天上,天、马、象都暗合乾;黑为水,象走田字格,倒的确是兑卦。”一个细细的声音抢白道,“红马吃黑象,应该是天泽履才对!” 大半夜的没事跑喷泉池里下棋玩,还拿走棋来演卦,这只怕是疯子才会干的事。 方展听着一乐,找对了,象棋是圆形的,棋子里刚好就是有马和象的,而且听声音里面肯定是俩老头。不过他也有点头疼,如果是一个疯老头还好说,哄哄也就完事了,可那里头有两个,这下倒是要费功夫了。 看看再说吧,借着路灯的光芒,方展往里探了探头,可就是这么一看,差点把他鼻子给气歪了。 喷泉池里放着个木制棋盘,上面摆着副残局,一个老头在棋盘边上窜来窜去,一人扮两人,自己跟自己拌嘴。 “这老头疯得还不是一点点……”方展心里嘀咕了一句,正想搭腔,眼角却瞟见那老头的后颈上有些异样。 那是一点隐隐闪动的亮蓝色光点,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方展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原地弯下身子,右手猛地一伸,抓小鸡似地把老头从喷泉池里提了出来。 “这小子是谁?”老头瞪着眼细声道,“看着有点眼熟啊。” 话刚说完,他的声音立刻变得粗声粗气:“说你老了还不认,这后生来头大着,他是天……”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方展的左手就敲在了他的后颈上,疼得老头一哆嗦,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就是那么一敲,老头后颈上的光点亮了许多,方展眯眼看去,原来是一根奇怪的银针扎在那里,露出的针体上透着亮蓝色的光芒。 “借你的棋子用用。”方展冲老头一乐,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两枚棋子,轻轻夹住,猛一用劲把那枚银针拔了出来。 “唉唷……”老头叫了声,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两下。 方展看着他抖完,随即一松手,那老头立刻捂着脖子连蹦带跳起来,好像疼得有些离谱,折腾了半天才停下来。 “没事了吧?”方展点了支烟,冲老头道。 那老头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方展,一脸疑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方展也没再问他,只管低头抽烟,任由老头自己回忆。 “下午最后一轮是占卜追踪,我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老头自言自语地理着思路,“蚊子……对了,我被蚊子叮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儿,老头脸一绷,正月还没完,哪里来的蚊子?方展笑了笑,举起左手,两枚棋子间夹着的银针在灯光下闪动着光芒。 “‘狂量’?!是霍兴那小子……”老头挺识货,一眼就认出了银针上的亮蓝色东西,“死小子,居然连师叔也不放过!” 师叔?方展眉头一挑,看来这里头有点文章。 第十六章 路边捡只招财猫(下) “从下午到现在,你老也够累的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方展看看手机,“先找个地方歇着吃点东西,咱们慢慢说。” 拐过两条街,有处专做夜市的小弄堂,他俩找了家露天排档,弄了几碟小炒,方展还特意给老头叫了瓶酒。 半瓶酒下肚,老头扯开话匣子,道出了其中的渊源。 老头姓黄,叫黄易松,是个灵卜者,专修灵棋占卜。霍兴原本是黄易松的师侄,从小天份就很高,可品性一直就不怎么好,经常惹是生非,好几次在外头把人打成重伤。霍兴的师父虽然没少责罚他,但总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所以多多少少也有点手下留情。 都说严师出高徒,这师父一旦不严了,徒弟也就毁大了。 几年一过,霍兴的卜术大有长进,并学会了如何掌控“量”的特性,能靠自身制造出不同特性的“量”。本事大了,他那恶劣劲也跟着大了,二十岁那年,和师兄吵嘴,一怒之下竟把那师兄砍成了两半。 一看出了人命,霍兴知道待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闻讯赶来的几个师兄弟全都砍了。到最后他杀红了眼,冲进卧房,把卧病在床的师父也给杀了,卷上一票值钱的东西,从此不知所踪。 出了这种败类,黄易松哪有放过霍兴的道理,他几次三番寻找霍兴的下落,想把这个家伙抓回来惩办。但霍兴也不是省油的灯,出逃之后他很快就和卜术界的一群败类混在了一起,拉帮结伙彼此照应。再加上霍兴凭着自己过人的天份和一股子狠劲,在短短几年内把卜术练得突飞猛进,这么一来,黄易松倒不好对付他了。 “像他这样的天份,要是走在正道上,一定会有所建树,可偏偏就……”黄易松叹了口气,恨恨地一拍桌子。 排档的桌子是简易折叠桌,用久了本来就不怎么牢靠,被黄易松这么一拍,刚好撞上了巧劲,一下就歪了,桌面上的杯子碟子稀里哗啦地滚到了地上。 两人一愣,赶紧去捡,碟子是捡回来了,可那杯子却骨碌碌地滚出了老远。方展摇摇头,这老头感慨也就罢了,还学人拍什么桌子,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弯腰捡起了杯子。 可就在起身的当口,旁边传来一阵奇怪的猫叫声。 方展一抬头,刚好瞅见两个十七八的年轻人,正醉醺醺地堵在墙角,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根帆布皮带,皮带的一头拴着只黑白花纹的小猫。 拿皮带的那个把小猫拎得后脚着地,另一个则用打火机去烧那小猫肚子上的毛,小猫痛得一个劲怪叫,他俩倒是乐不可支。 不用问,两人显然是喝多了没事干,拿那小猫恶作剧。方展看着眼睛一亮,猫?猫不就是小虎吗? “哎,这猫是你们的吗?”方展上前打了个招呼。 “管你他……他……妈屁事。”拿皮带的那个骂了句,“天上掉的,地……地上捡的。” 听这口气喝得还挺高,旁边那个拿打火机也帮腔道:“怎么着,兄弟是想英雄救猫?” “我只是想要这只猫。”方展倒也没生气,“如果不是你们的,那我就直接抱走了。” 啪,一只打火机甩在了方展的脸上。 原本拿着打火机的年轻人狂笑了起来:“要猫?老子还没玩够。” “干……干嘛不……给他。”拿皮带的那个突然轮起胳膊,“他要就……给……他。” 皮带一抡,那小猫就跟流星锤似地飞了起来,直奔方展的脑袋砸了过去。 可方展却不见了,两人眼前一花,拿皮带的那个觉得手上突然一轻,皮带上拴着的那只小猫也不见了。正在纳闷的功夫,方展又出现了,而且就在刚才消失的位置上站着,手里正抱着那只小猫。 两人对望了一下,酒醒了一半,心里琢磨,眼前这个估计不是什么正常人,惹不起还躲不起?想着连忙脚底抹油,一溜烟没影了。 喵,小猫在方展怀里弱弱地叫了声,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喜欢猫?”黄易松跟了过来,有趣地看着那小猫,“这猫看着是饿坏了。” 走回桌旁,杯碟早被摊主收拾好了,方展挑了些干净的剩菜喂给小猫,那猫只是闻了闻,却不肯吃,继续无力地叫着。 “这种猫我记得朋友家曾有只。”黄易松仔细端详了下,“脾气怪,喜欢吃肉。” 羊肉、金刃、破小财……方展顿时回过神来:“老板,你这儿还有生肉没?” 排档老板看了看:“哟,今天生意好,就剩点羊肉了。” 说着拿出一点生羊肉来,随手掂了掂:“十块钱,要的话就拿去。” “成,麻烦你切成肉泥。”方展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个红封袋,“给你钱。” 还真被黄易松说准了,那小猫一见到肉泥,立刻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没多会功夫就吃了个精光。吃饱了肉,小猫洗洗脸,蹭着方展的胳膊一个劲撒娇。 黄易松看着有趣,掏出颗棋子,放在桌上逗小猫玩,那猫一见圆滚滚的东西,立马来了劲,上去一个虎扑把棋子摁在了脚下。 啪,棋子被摁得一翻,弹了起来,砸在了小猫头上,小猫吓了一跳,连忙蹿回方展怀里,警惕地盯着落在桌上的棋子。 桌上那枚棋子恰好正面冲上,上面的字样是个黑“兵”。 “兵为金,黑为阴,阴金为兑;猫作虎扑,虎为艮。”黄易松看着一愣,“上兑下艮,得卦‘泽山咸’,这猫能生财啊!” 方展笑了笑,今天他是第二次看到“泽山咸”这个卦了,正是这个卦让他确定了那只小猫,如果不能生财,那他最后一轮还比什么。 “不过,这卦里有些蹊跷。”黄易松显然是个“卦痴”级别的老头,这么着就开始要解卦了。 “兑为少女,为财之根本,艮为少男,为财之事体。”方展接过话头道,“艮土生兑金,即是生财。不过,泽山咸是个男追女的卦象,也就是说,有个男孩会花钱买这猫,用来讨好女孩。” 抢话头可不是方展的习惯,但他却必须抢,如果现在让黄易松解了卦,那暗中监视方展的执行监察就有理由认为他是在借助外力,名正言顺地可以踢他出局了。 “嗯,这么说是有理。”黄易松好像很来劲,“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说的蹊跷应该是指用卦艮有求财不利的含义,尤其是春占不利求财。”方展继续堵他的话头,“体卦兑虽然是求财有利,但有口舌之嫌,又是秋占才有利的。” “对,就是这个。”黄易松听着过瘾了,“天卜有什么高见?” “很简单,艮卦是那个少男,现在是入春,他要买这只猫的话就是破财,论求财当然是不利。”方展笑着说道,“兑卦是少女,秋季是最有利得财的,少男送猫给她,自然是得财。不过,这当中还有一层意思,秋金克春木,兑卦的财势压过了艮卦。从全卦来看,还是个得财有利的卦,只是这个财少了点。” “高明,高明。”黄易松听得眉飞色舞,一个劲点头,“那这卦何时能应呢?” “何时?”方展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马上就能应。” 他这话斩钉截铁,把个黄易松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得请教请教。”黄易松没想明白方展说这话的依据,“从卦象上如何能看出呢?” “不用看卦象。”方展笑着指了指路口,“人都已经来了。” 顺着方展手指的方向,黄易松看到了一辆红白相间的minicooper。车子刚熄火,车门一开,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模样挺标致。只见她嘟着嘴,气鼓鼓地往车边一靠,似乎在赌气。 车的另一边下来个年纪相仿的男孩,正气急败坏地和她解释着什么,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小情侣闹了别扭。 女孩似乎不太肯接受男孩的解释,捂着耳朵往前走了两步,男孩跟上来想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可就在推开男孩的一刹那,手指刮在了男孩外套的金属拉链上,女孩手上一下就冒出了鲜血。 “哦?”方展和黄易松同时低呼了一声。 豪华套房很舒适,尤其是那张大得夸张的床,睡上去整个人都会陷进被褥里,就像躺在一片松软的白云里那么悠哉。 丁进却没有躺上去,他并不打算睡觉,今晚对他来说,还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 执行监察的汇报一直都很及时,朴正焕被砸破脑袋的那一刻,丁进就得到了消息,朴正焕的大名立刻从丁丑组的名单上删除了。和朴正焕一起被删除的还有萧三才,丁进特意花了几分钟,把预先准备好的出局理由看了两遍,而后复制到了萧三才的记录中。 与此同时,两笔可观的外盘投注全数进了丁进的腰包,他也在作庄,和那些大庄家相比他更为低调,甚至低调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步。 但他将获得的收益会是所有大庄家都难以相比的。 现在,丁丑组只剩下方展和福山雅史了,再过五六个时辰,丁丑组就会只剩下福山雅史一人。 “也许用不了那么久。”丁进得意地看着监视记录,“他的对手是日本人,那可是一个连鱼都等不及煮熟的民族。” 第十七章 男女生财有不同(上) 在生活中,男女间争吵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特别是像那对年轻的孩子。 方展和黄易松没那闲心去劝架,但却很关注他俩,这倒不是因为他俩合了卦象上的显示,也不是因为小猫能从他俩身上招财。 “可惜啊。”黄易松叹了一声,“年纪轻轻的就遇上了这样的凶兆。” “嗯,是凶兆,但也只是个兆头而已。”方展摸了摸怀里的小猫,“通常说来,兆头只是个开始。” 这话说得黄易松一愣,明摆在眼前的凶兆却被方展说得轻描淡写,难不成这个天卜又看出了什么自己没注意的? 从年龄上来看,那男孩也就十八岁的样子,为“童”;刚才女孩推了男孩一把,用的是手;“手”与“童”恰好合了一个字“撞”。如果只是这点倒也不算什么凶兆,关键是之后那女孩的手指被拉链刮破,出了血。两人以车代步,有“撞”的迹象,再应血光之灾,由此看来,他俩将会遇上车祸,非死即伤。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这一切的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世事总是存在变数的,这个变数也许是那两个年轻人自己,也许是他们的车子,也许是方展,也许是…… 女孩从手提包里拿出创可贴,包好伤口,男孩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他知道,女孩的脾气一向不小,刚才的口角还没摆平,现在又把她手指弄伤了,再想让她消气,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果然,包好伤口后,女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扭身,直直走进了弄堂口。 “晴晴,你听我说……”男孩急了,“我不是故意的,刚才那……” 说着拉住女孩的胳膊,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又弄伤了她。 “放开!”女孩的脾气依旧很大,甩着手叫了一声,“跟进来干嘛?你不是怕脏吗?” 弄堂里都是小吃店和排档,晚上生意好了,那满地就都是油腻和垃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男孩看着皱了皱眉,显然是讨厌这些东西,可他却不敢放手,生怕那女孩跑了。 女孩依旧执拗,甩着手和他吵着,弄堂口排档上的人都乐呵呵地看着,权当是宵夜时间的娱乐节目。 “我知道你生我气,不想理我。”男孩有点受不了众人的关注,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可你必须跟我走!” 那口气听着十分坚定,女孩倒愣了,她这男朋友一向是唯唯诺诺哄着她的,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我凭什么跟你走?”女孩试探着反问了一句,口气缓和了不少。 “就凭你受伤了,得去医院。”男孩开始忽悠了,“拉链是金属的,你那伤口不经过处理,很容易得破伤风。” “破伤风?”女孩狐疑地看了看手指,“胡说,哪有这么严重?” “你别忘了,我是学医科。”男孩趁热打铁道,“你对我那么重要,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忽视。” 既下了套,又哄了人,他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女孩似乎有点动摇了。 “这新一代的教育就是不一样。”黄易松看着一个劲摇头,“医学和泡妞本是两码事,他倒是能灵活变通学以致用。” 方展笑笑,继续关注着这对男女,那女孩显然是被说动了,跟着男孩往车边走去。 窝在方展怀里打盹的小猫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那女孩的双腿,眼睛瞪得溜圆。原来女孩穿了双造型可爱的毛绒短靴,靴子两侧各挂着一对装饰用的绒球,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正好引起了小猫的注意。 喵,小猫蹿下方展的膝盖,几步蹦到女孩身边,对着那绒球扑打起来。 “呀,这小猫真可爱。”女孩低头看见那猫,似乎十分喜欢。 “上车吧,别逗猫了。”男孩坐进车内,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挺脏的。” 一听这话,女孩又不乐意了,事实上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男孩那种古怪的洁癖。 “不管,这小猫太可爱了。”女孩嘟嘴道,“我想抱回去养。” “那么脏……”男孩刚想说下去,一看女孩的脸色不对,马上改口道,“这是家猫,应该是有主人的。” “是我的猫。”方展站在弄堂口冲两人道,“对不起,请放它回来。” 说来也是有趣,那小猫听到他的话声,立刻喵喵叫了两下,似乎在印证方展所说的正确性。女孩看了看手里的小猫,又瞟了眼方展,一脸不舍地放下了它。 虽然被放开了,可小猫却并没有立即跑回方展的身边,而是在女孩腿边来回蹭着,随即又跑开,像是要那女孩陪它玩耍。 “先生。”女孩实在抵挡不了小猫的诱惑,对方展开了口,“你这猫卖吗?” “你想买?”方展佯装迟疑,“这猫……” 男孩从车内探出半边身子,看了看方展,脸上满是不屑。 “这种人肯定会漫天要价。”他精明地冲女孩低声道,“这猫又不是名贵品种,回头我给你买只更好的。” “我就是喜欢这只!”女孩赌气地瞪了他一眼,“别的我不要。” 男孩拿她没辙,只好从车上下来,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对着方展扬了扬:“两百,这猫我们要了。” “两百?成,这猫就卖给你了。”方展爽快地一点头,随手看了看手机,差半分钟两点。 两百……两点……方展眉头一扬,一个不太妙的巧合。 “给你钱。”女孩拿过那两百元,走到方展面前,递了过去。 方展并没去接,一伸手搂住了女孩的细腰,做出一付要吻她的样子。女孩吓了一跳,刚想挣扎,却听到方展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在救他。” “混蛋!”男孩一见急了,连蹦带蹿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冲到他俩身边,一把拉过女孩,挥拳就要打方展。 吱嘎,一阵极为刺耳的刹车声从背后传来,男孩一愣,拳头没能挥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耳边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女孩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的身后,身体忽地一软,靠在了男孩身上。 “现在没事了。”方展弹了弹手上的两张百元大钞,“猫归你们,钱归我。” 男孩傻了,他那辆停在街边的minicoopr已成了废品,一辆东风卡车从后面撞上了它,在猛烈的撞击挤压下,几片锐利的金属片插在了前排座上。 如果刚才他没有及时离开,如果他俩正在车上,那现在成为废品的就不只是这辆minibsp;“两百块买只猫,还能捡回两条命。”黄易松摇头晃脑地出现在方展身边,“买一送二,你这算让利促销?” “人命可不是能用钱衡量的。”方展乐呵呵地说道,“虽然不少人都喜欢这么去做。” 他俩这一问一答,把边上那对男女唬得一愣一愣的,女孩想起刚才方展的异常举动,便悄悄地把他说的话告诉了男友。 “真有这么玄?”男孩几乎不敢相信,可眼前的事情却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那里。 “你身边带了多少钱?”女孩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两万现金,卡里还有六七万。”男孩摸了摸腰上的小包,“怎么了?” “我听人说,如果死里逃生的话,一定要给指点自己的高人一笔钱。”女孩悄悄道,“等于是换种方式付出,不然还是要倒霉的。” “有那么严重吗?”男孩显然不太情愿。 “我们俩的命不值这点钱吗?!”女孩恨恨道,在她的威逼下,男孩乖乖地交出了钱和卡,女孩又从自己的提包里翻出些钱和卡,随手在纸上写下密码,伸手递给了方展。 “谢谢您救了我们。”女孩诚恳地说道,“请您一定收下,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对着一大堆钱跟卡,方展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收下了,毕竟这笔钱关系到比试结果,而且比试结束后也会捐助到慈善机构去。 送走那对小情侣,方展和黄易松找到附近的自助银行,按女孩之前留下的密码一一操作提款。在柜员机上操作了半天,四张卡总共提出了八万元,加上之前女孩给的四万元现金,方展用十元钱赚来了十二万的收入。 “卜术的高低也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黄易松看着方展手中那些钱道,“丁进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插手比试规则,你可得多加小心了。” “不但是我,整个大衍论卜中的人都得小心。”方展把钱装进一个黑色塑胶袋,“我得找个地方去歇会儿,明天或许还有什么新的花样等着。” 黄易松哈哈一笑,点点头:“好,咱们就此别过,他日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两人握了握手,在自助银行前分道扬镳。 就在他俩告别的时候,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正蹲在一处楼台上静静地观察着。 “和天卜公平竞争,实在是个奢侈的愿望。” 第十八章 男女生财有不同(下) 福山雅史不是个高调的人,但他往往却会做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来。比如之前在焦卯二人的测试中,他先是用风水手法干扰卜术,后是用稀有的白龟甲壳屏蔽干扰,每一次的手法和技巧都让人过目难忘。 不过,和之前那些相比,福山雅史现在做的事情就更与众不同了。 不管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分析,方展、萧三才、朴正焕走的都是城市西面和北面,唯独只有福山雅史走的是城市的南面。 当执行监察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丁进时,他也吃了一惊。 “南面?离位属火,火克金,求财大利。”丁进点着手指道,“但这场比试求的是意外之财,和正南离位代表的财不同啊?” 他的疑惑完全有道理,从卦理而论,意外之财、横财多以金、水为主,离火代表的是平常之财,就像烧火需要不断地添加木柴才可渐渐兴旺,这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作为九菊一派的资深代表,福山雅史断然不会不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可他怎么偏偏出了这么个怪招? 老谋深算的丁进并没有停留在疑惑之中,他让贾悦通知了负责监视的执行监察,不多久,几幅高精度的数码照片就传到了丁进的电脑上。 丁进看了一遍照片,并没有现什么异常,但他并不死心,又将照片放大到最大精度仔细地再看了一遍。这次,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画面上,福山雅史的风衣口袋里露出了一个淡绿色的小角,在放大后,丁进分辨出那是一份城市的交通地图。在那个小角的后面,隐隐还有一点红色,带着反光。 丁进翻看了一下执行监察反馈的记录,根据记录显示,福山雅史走出茶楼之后,先去的是一家大型市,并把手中装着各种用具的塑料袋放进了寄存箱。 但他并不是全都放了进去,执行监察曾看到他从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风水罗庚。 “日本人不简单啊。”丁进眯起了眼睛,“狡猾狡猾地。” 其实福山雅史并没有走错,他只是遵循了另一种方式而已。 从城市的交通地图上来看,所有自外地通往这整座城市的交通主干道都是从北而来,这就像一个住宅的主门户一样,正门是冲着北边开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丁进大约也了解些风水上的知识,福山雅史显然是用到了风水中的八宅相位。 以刚才的分析,福山雅史将整座城市看作是一个大宅,正门冲北就是坐南朝北,这在风水上称之为“离山坎向”是“离宅”。 在八宅的理论中,宅内的八个方位与生老病死、灾祸、财富、男女情感等是息息相关的,并且用一些代表凶吉星宿来命名这些方位。当然,不同朝向的宅子里,八个方位所代表的意义也就不同。 离宅中,东北为祸害位、财位,南为伏位、财位。按理说这两个方位都是财位,但东北有祸害位,为禄存星,乃小凶之星曜;而南方的伏位,为左辅星,乃小吉之星曜。如此一来,选择就很明显了,只有向南边求财才是最佳方案。 此刻城市南边的酒店大堂里,福山雅史正悠闲地在沙上喝着咖啡。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拥有各色附属服务设施,并且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当然,福山雅史选中这家酒店,并不是来享受这些的。 从地理位置看,这家酒店正处于城市南面财位的正中,而酒店的名字恰好带有一个“鑫”字。因此,当福山雅史现这家酒店时,他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进了大堂。但光靠这些还是不够的,如果只是坐在那里喝咖啡的话,就算喝上一天也未必会有钱送上门来。 福山雅史明白这些,但却依旧悠然自得,直到那个小小的意外生。 大堂顶上布满了耀眼的顶灯,为了保证视觉效果,酒店总是彻夜开着它们,也许是连续使用的时间过长,有一盏稍大些的顶灯闪了几下,突然灭了。 前台服务员一见,立刻打电话通知电工来检修,就在他们忙做一团的时候,福山雅史笑了。 “南为离,求财之根本;电闪为震,求财是事体。”他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一片卦象,“上离下震,得卦‘火雷噬嗑’,震木生离火,用生体,不错。” 离为中女,为文人,于婚姻上有不利的征兆,却又有利中女的婚姻,这一点有些奇怪。震为长男,于谒见有利,可见,可望,有急迫之相。 福山雅史皱了皱眉,长男见中女,离火配震木,这正应了**之相,怪不得离卦的婚姻上即是不利又是有利。 正想着,门外走进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行色匆匆地冲向电梯,似乎赶着时间。也就在这个时候,电工换好了灯泡,大堂那个顶灯再次出了光芒。 “唔,你就是‘震’。”福山雅史点点头,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那男人已经进了电梯,上行的箭头不住跳动着,一个个数字显示着电梯的进程。福山雅史站在那部电梯前,似乎正漫不经心地等电梯,但他的眼角却一直盯着那些数字。 “二十三楼。”数字停下了,福山雅史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上了旁边的一部电梯。 二十三楼的装潢设施十分的豪华,应该属于酒店中相对高级的层面。走在松软的地毯上,福山雅史仔细打量了下走廊两侧的房间。 电梯边的指示牌上清晰地标注着楼层的房号,左边是二三〇一到二三〇三,右边是二三〇四到二三〇八,整层楼面就只有八套高级套房。 八套,不算多,可那男人进了哪间套房呢?福山雅史不是警察,也不能一一去盘查,更何况,走廊里布设着旋转摄像头,如果他贸然动作的话,酒店的保安也会立即出动的。 “离为三,震为四,合数为七。”福山雅史笑了,“是二三〇七号房。” 房号是能确定了,可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如果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那些坚实厚重的房门。 走廊边的摄像头转动了起来,从电梯出来到现在,福山雅史已经待在那里二十多秒了,酒店的监控系统显然是注意到了他。如果再这么站在那里,肯定会被保安所怀疑。 福山雅史笑了笑,从电梯边的桌上拿了份报纸,仔细翻了翻,边读边走地朝二三〇七号房走去。他的动作十分轻松自然,就像一个拿了报纸准备回房的住客一样,再加上他那身正装打扮,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摄像头转向了别处,看来负责监控的保安已经不再怀疑福山雅史了。 走到二三〇七号房门前,福山雅史停下,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东西,用报纸掩饰着按动了几下。 滴滴,那东西出一连串电子蜂鸣声,随即房门的电子锁也跟着鸣叫了一声,上面的红色指示灯跳成了绿色,福山雅史优雅地推开门,走进了房内。 房内的灯光被调得十分昏暗,一阵轻柔缠绵的音乐在不同的房间内回荡着。福山雅史慢条斯理地在厅里走了两圈,转身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随手调亮了灯光。 两声惊呼之下,一对男女惊慌地用被子遮掩着**的身体,那男的便是刚才进入房间的男子,在他旁边是一名年近四十的女人,虽然徐娘半老却颇有几分姿色。 “你……你是什么人?”那男人看福山雅史并不像凶恶之徒,便壮起胆喝问道。 “哦,对不起。”福山雅史歉意地鞠了个躬,“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走错房间?那男人顿时气得不行,走错你还满屋子逛,还盯着我边上的女人看?这也太不像话了! “请你马上出去!”男人镇定下来,面容言辞都显出了一种特有的威严。 福山雅史再次鞠了个躬,转身就要离开房间,可他却没真的离开,身子转了一半又转回来了。 “阁下的尊容十分面熟。”福山雅史看了看手中的报纸,一付恍然大悟的模样,“您是……” 他把报纸拿得很高,上面有张大幅的新闻照片,标题是某某项目奠基仪式,而图片正中被人众星捧月的那个男人和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正是同一个人。 “你……你认错人了。”那男人的脸色一下白了,“我不是你说的这个人。” “哦?可看上去很像。”福山雅史又看了看照片和新闻,顺口读了出来,“携夫人共同出席……嗯,的确不是。” 他较真地点着照片上男子的身边,那是一名微胖的中年女子:“相比之下,您夫人要比他夫人漂亮许多。” 说着又指了指缩在床角的女人。 “你……”在福山雅史的旁敲侧击下,男人终于崩溃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阁下果然是照片上的这位高层,她也不是您的夫人……”福山雅史不好意思地拉了个长音,“也就是说,您是在……” “说你的条件!”那男人恼羞成怒道,他已受不了这种侮辱了。 “按常规来说,我应该索要金钱。”福山雅史捏着下巴道,“但我不知道该要多少,还是请您来定吧。” 那男人愣了愣,没见过这样要钱的,我定多少你就拿多少,太离谱了点吧?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也许对方是在试探他的诚意,如果开价低了,还是会继续刁难的。 把柄被人抓在手里,那男子咬了咬牙:“十万。” “是现金?”福山雅史确定了一下。 “是,我只有这么多。”男人怕他反悔,强调了一句,爬下床,从手包里抽出一刀钱,又向女人拿过手提包,也拿出了一刀钱,直接递给福山雅史。 “多谢您的照顾。”接过钱,福山雅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封袋,递了过去,“这个,请您务必收下。” 说着冲他一鞠躬,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封袋里是一张十元的纸钞,那男人拿着这十元钱,苦思冥想起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走出酒店的大门,福山雅史看了看手上的西铁城腕表,时间是晚间一点半,看来自己的时间还相当充裕。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鬼塚前辈。”福山雅史接通了手机,声音十分淡然,“突然来电,是有什么事吗?” “福山君,我是代表本部向你下达最后通牒令的。”电话那头,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本部对你的进度非常之不满,决定改变计划,今晚丑时必须杀死天卜。” “丑时?”福山雅史再次看了看腕表,“不等我打败他,就直接动手?” “是的,你不必迟疑。”鬼塚继续道,“只要达成目的,你可以采取任何手段,中国卜监会方面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了。” 福山雅史沉默了会,缓缓点头道:“如果这是命令,我执行。” 第十九章 奢侈的公平竞争(上) 小时候的苏彦喜欢看汽车,每次爷爷带她上街的时候,苏彦总喜欢在街边多停留一会儿,用她那胖乎乎的手指一辆辆地数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吸引她的并不是汽车那笨头笨脑的外形,也不是越来越多彩的颜色。她只是好奇,为什么大人坐进去之后,只要蹬蹬脚动动手,那些笨重的家伙就会开始移动,有的甚至还能动得飞快。 长大之后,她知道了汽车的原理,这一切对她也不再那么神奇,她也不再那么热衷于喜爱汽车了。相反的,她渐渐讨厌起汽车来,因为这东西不但很吵,还会排出一股股让人不适的废气。 虽然讨厌,但苏彦却是个开车的高手,这还是在苏正的督促下才学会的。按苏正的说法,讨厌一样事物,并不意味着你从此就必须放弃或逃避它。只要需要,再讨厌的东西都必须去适应,这是人生的法则,也是自然规律。 更何况,汽车只是个工具而已,工具造成的结果取决于使用的人。 遵照爷爷的吩咐,苏彦早早地来到了城东,找到一个破旧的仓库。那里停着一辆加满油的越野吉普车。苏彦在墙角一处做了暗记的砖块后找到了钥匙,但她却没有立即开车,而是在车厢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手机闹铃把她惊醒。 戌时,爷爷交待的出时间,苏彦看了看遮阳板后夹着的地图,动汽车,沿着上面划定的路线冲上了城郊公路。 这路线很奇怪,包括了城郊上下所有最复杂的弯道车路,不仅如此,车程路线还特别的长,苏彦竭尽全力地适应着各种路况。足足开了两个时辰,车子终于驶上了一条较为顺畅的道路。 看了看油表,汽油已消耗了一部分,按爷爷先前的说法,这次肯定是要走远路的,苏彦下意识地注意着路标,看看附近有没有加油站可以加油。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一个加油站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爷爷真厉害,连这都算准了。”苏彦调皮地吐吐舌头,把车开进了加油站。 趁着加油的功夫,苏彦跳下车去边上活动下手脚,刚才那些路开得她手脚都酸麻了。一个懒腰还没伸完,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她一下。 苏彦本能地一反手,去扣背后那人的脉门,可手却落了空。身边空气一阵窜动,身后那人似乎闪到了她左侧,苏彦左肘一横直撞过去,却被那人在肘部一按,再次躲了过去。 “是我。”那人似乎怕苏彦继续出手,直接闪到她的面前。 “老秦?”苏彦惊讶地叫了声,“你这身打扮我都认不出你了。” 眼前这人正是秦扬,只不过现在他换了身行头,穿了套暗灰色的工作衣裤,头上戴着顶相同颜色的工作帽,身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哪里的工作人员。 秦扬冲苏彦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上车再说。苏彦见他如此小心,多少有些奇怪,但她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便也不再多问。 上了车,秦扬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用手指了指前方,要苏彦立即开车。看样子不离开加油站,他是不准备开口了。 “老秦,到底怎么了?”车子离开加油站半公里后,苏彦再也忍不住了。 “丁进诬陷苏老与战家勾结,危害卜术界,逼他让权。”秦扬缓缓道,“苏老答应了。” “丁进……我爷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苏彦记得那个戴眼镜的胖子,但她更关心爷爷的安危,因为从秦扬的口气中听来,苏正似乎有什么问题。 秦扬叹了口气:“苏老从卜监会出来后,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吱,车子在路上歪了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哈哈,老秦,你……”苏彦大笑着把住方向盘,“你也太一惊一乍了,爷爷肯定是要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这下轮到秦扬纳闷了,“难道他是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只要我爷爷高兴,谁都找不到他。”苏彦信心十足地说道,“他交待我们做这些,自己也一定会有安排的。” “这么说,他早就算准了丁进会逼他让权……”秦扬似乎在自言自语。 “应该是,爷爷趁这个机会才能脱身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苏彦坚定地点点头。 秦扬没再说话,伸手打开车窗,冲窗外嗅了嗅,又侧耳听了下动静。 “现在刚过子时,我们还有一小时的准备时间。”秦扬突然想起了什么,“萧三才什么时候到?” 苏彦摇摇头,当初苏正只是交待她按路线开车,准备好相应的用具,并没有告诉她秦扬和萧三才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否则她刚才也不会在加油站差点和秦扬打起来。 “看来苏老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秦扬点点头,“那就按计划办,先去市公安局。” 说这话时,他摸了摸身边的背包,那里面是苏正让他准备的东西。 “今天晚上一定会很热闹。” 城市的另一角,一间破旧的民居内,老爷子和战如风正坐在桌旁慢慢地喝着茶。 桌上放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半小时前,战如风通过无线网络从加密邮箱里收取了一份邮件,件人正是鬼算苏正。邮件的内容是一些平常的问候话语,附件中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照片。若是旁人看去,这只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邮件。 可战如风收到邮件后却很郑重,他用记事本打开了那张图片,找到文件末位的一段字节,复制了下来,随手打开一个特殊的转换软件,将这段字节粘贴到窗口中,点击解密按钮。 一段中文字符出现在了窗口中,那才是鬼算苏正和他们间真正要传达的信息。 “三才果然是有惊无险。”战如风欣慰道,“原来是苏正故意安排的。” “关心则乱,你就是改不掉这个毛病。”老爷子喝了口茶,“既然苏正交待了,那就等三才过来再说。” 说话间,房门突然无声地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屋内两人都没有动,依旧喝着茶。 那人影走到桌边,恭敬地向两人欠了欠身:“老爷子,师父,我回来了。” 战如风看着那人影,脸上毫无表情,但眼中却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你这娃儿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扮猪吃老虎。”老爷子笑骂道,“差点连你师父都骗到了。” 来的这人正是丁丑组晋级赛中被淘汰出局的萧三才,此刻的他完全恢复了本来的斯文模样,丝毫看不出格杀朴正焕时的凶狠。 “老爷子见笑了,如果不是苏老事先提醒,我最多只能现火星暗中跟踪。”萧三才谦虚道,“断然想不到这种将计就计的法子。” 原来萧三才早就得到了苏正的暗中指点,霍兴假扮乞丐接近他时,萧三才故意中计,让霍兴在自己身上下了“凶量”。 “控‘量’的法门你学得不错,但还缺了点火候。”战如风正色道,“以后得勤加练习。” “是的,师父。”萧三才点头应道。 战如风所说的“控量”其实与霍兴的技能大同小异,所不同的是,霍兴属于制造,而萧三才属于吸收控制。但萧三才这方面的能力还远不能与霍兴相比,在被朴正焕偷袭的时候,他一半是动了真怒,另一半则是受到了“凶量”的影响,所以才会变得那样的残暴。 如果朴正焕泉下有知的话,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死得冤枉了。 “以你的名气和表现,丁进和三凶暂时是不会注意到你的。”老爷子道,“但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要对付的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 萧三才应了声,他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爷子所说的那个人,他虽然知道些,但却没有更深的概念,事实上这个“人”对他而言只是个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剪影。 “很快就是丑时了。”战如风看了看表,“三才,你即刻动身,协助天卜。” 城西,一座高楼的天台上,福山雅史和方展遥遥相对。 “十万对十二万。”福山雅史将一个纸袋抛在面前,“天卜阁下,这一轮,你赢了。” “大半夜的约我上天台,应该不只是要说这些。”方展避着强劲的夜风,点起了一支烟,“之前你的积分比我高一分,现在算下来咱俩的积分应该相当。” “是的,这很尴尬。”福山雅史缓缓脱下风衣,一松手,风衣乘着夜风飘去,落在了天台的边缘。 “所以你想换种更直接的方式,比如……”方展看着在风中亮的烟头,“直接杀了我。” “阁下的卜术精湛绝伦,功夫也很厉害。”福山雅史微笑着解开了西服,“但你并不精通杀人。” 说话间,福山雅史一个倒翻,西服和衬衣全数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身深灰色的连身衣,手腕和脚踝部分被两指宽的布条束紧,右边的腰侧悬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兜囊。 “很帅的出场画面,对忍者来说却花哨了点。”方展叼着烟懒懒地鼓起掌来,“废话时间结束,请开始杀人吧。” 可福山雅史并没有动手,而是走向了天台的正中。 “我是个卜者,也是个忍者,但我并不是杀手。”福山雅史深吸了口气,“所以我将会用我的卜术与你一决高下。” 第二十章 奢侈的公平竞争(下) 从接到鬼塚的电话起,福山雅史就一直矛盾着,面对天卜方展这样的卜术高手,他不愿用暗杀的手法去赢得胜利,哪怕这是九菊一派本部的命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按他的话说:“这不是公平的竞争。” 福山雅史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比试规则:先由其中一人站在指定的位置,另一人则起进攻,进攻者可以采用一切的手段隐藏自己的攻击目的,但只限一次,被进攻者则要依靠自己的卜术来预知对方的进攻。 这种比试的胜出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其中一人永远倒下。 越是简单的比试,往往挑战就越大,方展很清楚这个。排除对方的干扰,并在短时间内预知对方的进攻,这对任何一个卜者来说都不是件能够轻易办到的事。 更何况,他所面对的对手是个擅长隐藏、暗杀、伪装的忍者。 但他还是答应了福山雅史的条件,事实上,即便他不答应,福山雅史也会逼迫他答应,因为对他们而言,已没有第二种选择。 “既然规则是我定的,那么就由我先被攻击。”福山雅史站在原地鞠了个躬,“请多多指教。” 方展耸耸肩,丢掉了烟头,围着福山雅史转起了圈,一边转一边有趣地看着福山雅史,活像在看一只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就这么转了足足有十分钟,方展始终还是没有出手的意思。 难道他是在拖延时间?福山雅史有些犯疑,但这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对方很可能是想让自己分心,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分心就会造成自己的死亡。 他凝神静气,全力感觉着方展身上的变化,也就在这个时候,福山雅史突然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方展身上的“量”正以惊人的度在扩张! 以福山雅史定下的规则来看,要想快有效地击倒对手,就应该尽可能地隐藏自己身上的“量”,最好能干扰对方的感觉,让自己完全在对方面前隐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可方展却反其道而行之,难道他根本就不打算赢? “嘿嘿。”方展忽然笑了,笑得还有些诡异。 “糟了。”福山雅史心里一惊,因为此刻方展的身影从他眼中凭空消失了,不但如此,他甚至无法感觉到方展的存在。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得有些夸张的“量”在福山雅史周围爆了,巨大的冲击让他暂时失去了听觉、嗅觉和视觉。而且由于这股“量”的瞬间爆,福山雅史对“量”的感应也受到了干扰。 其实方展并没有消失,他就站在福山雅史的面前,他的右拳正迅接近福山雅史的脑袋,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可惜啊,还是被你躲过去了。”方展突然叹了口气,收回了拳头。 不知什么时候,福山雅史的身子变成了后仰的姿势,方展刚才的那一拳刚好贴着他的面门过去。其实只要顺势再往下砸一拳,福山雅史就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可那就变成两次攻击了。 既然有规则,就不能犯规,那样就不是公平的竞争。 “还是被你看破了。”方展笑了笑,“现在换我挨打。” 说着他走到福山雅史身边,直直地站在了那里。 直到这时福山雅史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明白方展的战术很巧妙,他刚才不停地在福山雅史身边走动,暗地里已经将身上聚集的“量”布设在了周围,随后用笑声使福山雅史分心,在引爆预先布设的“量”时,也隐去了自身的信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如果福山雅史只是个卜者,如果福山雅史只是个普通的武者,刚才方展那一拳就已经把他变成了死人。 可他是个忍者,并且恰好还会“追气术”,那是忍术中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依靠皮肤触觉感应空气细微流动,以此来判断敌人的行为。福山雅史虽然暂时失去了嗅觉、视觉和听觉,但他却依旧有触觉。 “那么,我开始了。”对着原地不动的方展,福山雅史鞠了一躬,也许这个对手将是最后一次站在自己面前了。 和方展一样,福山雅史也围着他转起了圈,但不同的是,他的度非常之快,高移动的残影在方展身边形成了一道灰色的圈。 方展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烟卷燃着的同时,福山雅史感觉到方展身上的“量”正在渐渐渐弱。 “想靠这样来‘隐’形吗?”福山雅史暗自摇头,“荒谬,除非你能真的从空气中消失。” 同样的,方展也感觉到了福山雅史身上的变化,但他的“量”既不是在渐弱,也不是在增强,而是奇异地分作了几个。 视觉上方展无法看清福山雅史的所有动作,所以他根本没去看。但如果从“量”的感觉上去看,身边那道灰“圈”中凭空多出了七个福山雅史。 “影分身术?!”方展皱了皱眉,“老套但很高级的玩艺儿。” 灰“圈”中那八个福山雅史,每个身上带有的“量”都是一样的,如果从这上面去判断的话,的确很难分辨。但方展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每隔几秒种,其中一个福山雅史身上的“量”会有细微的变化。方展立刻明白了福山雅史的手法,他一定是在周围放置了可以暂时积存“量”的东西,并在奔跑的过程中不断给这些东西注入带有自己特征的“量”以此来造成影分身的效果。 只不过,在消耗了一定“量”之后,他本人身上会有细微的变化。 “既然喜欢玩,那就试试中国特色的。”方展猛抽了一口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随着这口烟,方展身上那几乎完全消失的“量”猛然提升,与先前攻击福山雅史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机会!”福山雅史暗喝一声,身子陡然一闪,灰“圈”中瞬间飞出了一片十字镖,从各种角度攻向方展。也就在十字镖飞出的同时,方展的身影从福山雅史的感知中消失了。 很快,那些十字镖也消失了,原来那只是福山雅史制造的假象,真正的攻击是来自上方!方展站立的位置上方! 福山雅史鬼魅般地出现在半空,手中化掌为刀直劈了下去。在追气术的感应中,一个淡淡的人影正处于福山雅史的攻击下。 “该死,是烟。”半空中的福山雅史感到不对,那人影后面似乎还有个人影。 原来方展用自身的“量”配合纸烟产生的高温,在身前的空气中制造了一个替身,这和福山雅史的影分身术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空中一击已出,福山雅史要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况且按约定也只能攻击一次,但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叮,福山雅史手腕一紧,自袖中横弹出一把苦无来,那尖锐的刃口正对着方展的胸膛。以福山雅史下冲的度来看,这把苦无完全可以将方展开膛破肚。 但这早已在方展的预料之中,他的右臂正护在胸前,那是勾陈神煞附着的手臂,就算被伤得再重也会很快痊愈的。 “也许还要再比上几次才能分出高下。”福山雅史和方展的脑中同时出现了这个念头。 可就在这时,出乎两人意料的事情生了。 苦无接近方展手臂的瞬间,福山雅史突然瞥见两支细巧的银针射入了方展肩头,那上面隐隐闪动着一种亮蓝色和乌蓝色相交的光芒。银针射入的位置极为巧妙,正扎在手臂的神经上,方展身体一震,右臂横挥了出去,胸腹顿时暴露在苦无的攻击之下。 眼见苦无要将方展开膛破肚的时候,福山雅史却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左手一拳击在了右臂上。一声骨骼的轻响下,福山雅史的右臂被打折,诡异地反扭了出去。这样一来,苦无完全无法伤害到方展了。 可福山雅史在半空中的动作却完全走了形,身子横扭着摔向地面,他的头部偏向了方展的右侧。 方展那挥开的右臂正迅猛地挥回来,拳头直对福山雅史的头部,他甚至已经感觉到拳头带起的气流。 “做一场公平的较量,真的那么奢侈吗?”福山雅史苦笑了一下,眼中的拳头渐渐放大。 高楼内,不少熟睡的居民被一种类似野兽般的嘶吼惊醒了。 有人说,那晚的夜风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也有人说,那晚的月亮是红色的。 离三篇举火烧天【完】 第一章 算盘和蛇的较量(上) 忙碌分很多种,有的忙碌会使人感到充实,有的忙碌会使人感到迷茫,有的忙碌会让人感到厌倦。 丁进对忙碌并不反感,但前提是忙碌的结果必须给他带来某种利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是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忙碌中去的。 可现在他面对的忙碌非但不能带来利益,相反还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困扰,而且他根本无法摆脱。 卜监会的临时会议室内,十来名执行监察不住地忙碌着,电脑、电话、手机……所有能传达信息的通讯设备全部派上了用场。当然,他们并不是唯一忙碌着的人,更多的执行监察此刻也在城市的各处忙碌着。 “苏正,一定是苏正!”丁进咬牙切齿地恨道。 一小时前,丁进还悠闲地看着执行监察传回的信息画面,那是高楼天台上福山雅史和方展对决的精彩一幕。他并不关心两人如何出手,如何应对,事实上这场比试的结果是早已安排好的。方展必须输,因为只有这样丁进才能对那些外盘庄家有所交待。 也只有这样,丁进才能对自己有所交待。 当看到福山雅史的苦无接近方展手臂时,丁进得意地笑了,他知道这是个关键的机会,而埋伏在附近的霍兴他们一定也注意到了这个机会。 如果论卜术,霍兴等三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是方展的对手,可若论杀人,方展就未必是对手了。更何况,方展还面对着福山雅史这样的强大对手,而时机又是如此的千钧一。 天卜方展死定了!丁进拿过手机,准备通知那些和他一样期待这个消息的人。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福山雅史竟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并不惜击断自己的右手,来避开完全失去防备的方展。 “愚蠢!愚蠢!”丁进恼怒地拍着桌子,手机被砸得飞了出去,“这就是***狗屁武士道精神!” 画面上鲜血飞溅,方展的拳砸在了福山雅史的头上,后者当场毙命,可方展却并没有停下,疯了似的继续挥动着拳头。尸体被打飞了出去,方展没了攻击目标,他嘶吼了一声,瞪着渐渐红的双眼四处张望。 这时,画面有了晃动,显然是负责监视的执行监察准备撤离了,面对了狂的天卜,谁还敢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刻呢?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因为丁进已在画面上看到了方展的表情,一种现猎物的狂热表情。一阵凌乱无序的抖动后,画面消失了,丁进将屏幕定格在最后一个镜头上――那是一片浓重得难以形容的红色。 福山雅史死了,方展成了丁丑组的获胜者,丁进焦燥地抓了抓头皮,怎么办?如果那些后台老板们追究起来,如果日本人兴师问罪,如果…… 叮铛,随着丁进焦燥的动作,西服口袋中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他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是那两枚古钱,代表着卜监会最高权力的天机和大象古钱。 攥着两枚古钱,丁进的脸色平静了下来,眼珠却不停地转动着。 “权力,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就给忘了呢?”一丝诡诈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 随后的十几分钟内,丁进打了三个电话,三个足以让他扭转现有局面的电话,他甚至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出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贾悦的,要求他通知下去,天卜方展在丁丑组晋级赛决胜局比试上严重违反规则,恶意杀害日本代表,故此被判定出局,并要求全体执行监察全力围捕。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日本九菊一派的,丁进在电话中痛心疾地陈述了方展是如何卑鄙地设计陷害,福山雅史又是如何惨遭毒手。他代表中国卜术界表示道歉,并一再重申,将动用全部力量缉拿凶手方展,送交九菊一派本部落。 第三个电话是打给外围赌局最高代理人的,他以大衍论卜席监察的身份宣布,天卜方展和福山雅史已出局,赌局应当按照既定的赔率进行操作。 打完这三个电话,丁进完全轻松了下来,现在只需要再耐心的等上半个小时,几笔数量大得惊人的资金就会划进他的账户,而埋伏在高楼天台的霍兴他们则会把失控了的方展押送过来。 在那些射中方展的银针上,特意布设了“狂量”和“煞量”,这可以使方展变得疯狂,并大量消耗他自身的“量”,随后引沉睡的勾陈神煞,使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半个小时过去了,方展并没有被押到,而丁进的银行账户上仅划进了三分之一的资金。 丁进感到有些不对,正当他想要联系相关人员的时候,却接到了三个令他恼怒不已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贾悦打来的,原本他应与霍兴等人会合,接手被制服后的方展,并押解去卜监会。但方展却跑了,了狂的他不但没有被勾陈神煞束缚住,相反却愈加凶狠骠悍起来。霍兴等人拦不住,被他闯下了楼,不知所踪。 第二个电话是外围赌局最高代理人打来的,在宣布天卜方展出局的消息之后,下注赢盘的大批庄家极为不满,对裁定提出质疑,要求了解方展的现状,并拒绝兑现赌注。 第三个电话是卜监会高级监察打来的,就在电话接通前的不久,本市的警察全部出动了,稽查的目标正是大衍论卜中生意外死亡或争斗的事件,并逮捕了一部分涉案卜者。据了解,是有人向警方提供了详尽的线索和资料。 刚刚还沉浸在得意中的丁进再次被打击了,他一方面安排贾悦霍兴等人继续搜寻方展的踪迹;另一方面搪塞着外围赌局最高代理人,表示将尽快解决以上问题;随后他以最快的度赶到了卜监会的临时会议室。 作为卜监会的席监察,他必须出面控制局势。 权力的确是个好东西,但与之相伴的还有责任和风险。 城市公路上,苏彦和秦扬继续按着地图上划好的路线行进着,拐过几个路口之后,吉普车驶入了一条熟悉的路段,那是通往市警局的路。在地图上,市警局的位置用红笔做了个清楚的标记。 秦扬示意苏彦靠边停车,自己拎着包走进了市警局,不多会儿便从里面出来,回到了车内。这时,苏彦注意到,秦扬手上的包不见了。 “你交给警察的是什么东西?”动车子,苏彦好奇地问道。 “大衍论卜的意外伤亡和争斗记录。”秦扬淡淡道,“精确到时间地点和涉案人所在地。” 苏彦吓了一跳:“这是卜监会的机密资料,你怎么……” “这是苏老的意思。”秦扬的语气依旧淡然,“只有这样,卜监会上下才会忙得不可开交。” 让卜监会上下忙得不可开交,那就意味着拖住了丁进和他的爪牙,苏正这么安排的目的无疑是在为苏彦等人争取时间,苏彦当即明白了爷爷的用意。 车子继续上路,地图上的路线指向城市的西面,从标注上来看,这是最后的一段路程,而萧三才应该会在这段路程上与他们会合。 路程并不长,吉普车很快就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最后地点,可在此期间萧三才却并没有出现。苏彦在指定的位置停下了车,从车窗向外打量着,路的两边十分开阔,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地方,而且苏彦也不曾感觉到附近有任何可疑的“量”。 “阴暗、潮湿……”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扬突然自语起来,他的脑袋奇怪地侧着,那样子既像在聆听又像在思索。 自语声未落,吉普车的底盘上出了一阵低沉的叩击,随即哐当一下,后座与前排之间的车厢地板上冒出一个人头来。 “苏老为你安排的出场方式很特别。”秦扬头也不回地说道,“但你也该事先打个招呼。” “情况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那人头往上伸了伸,露出半边身体,“你们跟我来。” 虽然苏彦有些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那人的出现吓了一跳,她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书呆子能像地老鼠似地从车底钻上钻下。 地板上冒出的那人正是萧三才,吉普车车厢的那块地板是预先就被切割开来的,并做了一块向下开合的活门。上面遮盖着一层胶垫,只有从车底打开活门时才会现这个出口,而秦扬和苏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车里还有这么个机关。 萧三才冲他俩招招手,身子缩了下去,两人翻过前座,跟着钻入了地板上的出口。预留的宽度很充裕,两人毫不费劲地钻出了车子。 车子的下方有个宽大的下水窨井,井盖被萧三才移去了一边,从出口下来刚好可以进入。萧三才让过秦扬苏彦,将车底的暗门恢复原样,随后拉过窨井盖顶在头上,慢慢地隐入井内。 随着一声轻响,窨井盖合上了,窨井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萧三才揿亮了手电,照了照下方,伸手递给苏彦一只手电,示意两人往下。三人手脚并用地爬了一会儿,双脚终于踩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这下水道还真大。”苏彦用手电照了照周围,眼前是一个宽大幽深的通道,她很难想象,这只是用来排水的。 “是上个世纪时英国人留下的,改建后继续延用了。”萧三才一边说着,一边在头前领着路,“这座城市的雨季特别长,汛期的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而像现在这样的季节就是很好的藏身之处。”秦扬侧了侧头,“好大的煞气!” 他这么一提醒,苏彦也注意到了,前方黑暗的通道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那气息的确是煞气,而且相当的强大。但奇怪的是,苏彦对这煞气感到有些熟悉。 “是很大,不然也不会来这儿。”萧三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第二章 算盘和蛇的较量(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上了苏彦的心头,她隐隐觉得爷爷安排的这一切与那个人有关,她宁愿是自己想错了,因为如果是真的话,估计会很糟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有时候该糟糕的还是会糟糕,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沿着通道走出一段之后,前方的煞气更加浓重了,萧三才加快了脚步,他显然在担心着什么。 很快他们到达了煞气的根源处,那是被废弃的一段下水道,大部分已被封堵,只留下不大的一点空间。地上铺着几块防潮的雨布,上面躺着一个浑身鲜血的人,那煞气便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 “方展?!”苏彦惊呼了一声,难怪那煞气如此熟悉,那是方展身上的勾陈神煞。 “等等,他身上的勾陈已经醒过来了。”秦扬伸手拦住了苏彦,“小心被它伤到。” 退开几步,苏彦集中精神看着地上的方展。 黑暗中,那条粗大的勾陈正昂头吐信,身体紧紧地缠绕在方展的右臂上,那条黑色的勾尾不时地左右摆动着。比起上一次出现的时候,它的体形似乎又大了许多,而且它的勾尾每摆动一下,方展的身体便抽搐一下,呼吸逐渐微弱,而他身上的“量”几乎无法感应。 萧三才蹲在一边,仔细看着,随手拿出算盘拨弄了几下,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 “按苏老的安排,我用这里的水气和勾陈的土气互搏,牵制了它作的度。”萧三才抬起头道,“现在神煞反噬已经快到临界点了,必须立刻处理,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即便用不着萧三才解释,苏彦和秦扬也已看出方展现在是处于神煞反噬最危险的时期,如果这条勾陈继续生长下去,方展的生命就会枯竭。 “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只管说。”苏彦有些焦急,她当然不愿看着方展在自己面前死去。 秦扬并不像她那样的急,萧三才和苏彦说话的时候,他走近了几步,蹲身侧耳,在静静地听着什么,右手的手掌则轻按在雨布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三才,你是不是会‘控量’?”秦扬突然问道。 “是的。”萧三才略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方展身上留有‘狂量’和‘煞量’的痕迹,那是霍兴的拿手好戏。”秦扬的脸上略略有些异样,“中了这种手法短时间内是很难消除的,除非有会‘控量’的人帮他,所以苏老才会选你参与这次计划。” 他说的一点没错,事实上在苏正的计划中,如果没有萧三才这个角色,实施起来就会困难许多。 安排苏彦开车绕路,为的是分散丁进手下的注意力,所以地图上的路线指示才会那么复杂。秦扬出现的那个加油站,则是苏正安排他与苏彦的会合地点。他的任务是将预先准备好的大衍论卜资料交给警方,制造混乱,以此牵制丁进,使他无暇追查方展的下落。 而萧三才则被安排在城西的某座高楼附近,当他准点到达后不久,便看见浑身鲜血的方展疯狂地从楼内冲出来。萧三才并没有立刻上前阻拦,而是钻进了地上一个预先打开的窨井。不一会,方展便鬼使神差地一脚踏空,跌了进来。萧三才顺势抱住他,竭尽全力地运用“控量”能力,将方展身上的“狂量”和“煞量”吸收消除。 “但我无法控制他身上的神煞反噬,尤其是在他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萧三才叹了声,“所以需要你们两人的协助。” “你是想拔除勾陈?”秦扬思索道,“以我们三人的能力,也许可以办到。” “那样方展就死定了。”萧三才摇摇头,“不是拔除,而是让他吸收。” “小人未必无能,君子未必能干。”这话是丁进常说的。 丁进是个小人,但却是个能干的小人,有时候做个能干的小人远比做个无能的君子要好得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在安排了执行监察进行弥补工作后,丁进又动用了各方各层的关系,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内,他终于平息了秦扬那包资料所带来的麻烦。 “苏正,也许你看不起我。”丁进得意地点了支雪茄,“但你绝不能低估我。” 当然,丁进也不会低估苏正,在摆平了这一切之后,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亲信,搜集方展失踪前后的所有相关线索,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秦扬和苏彦的行踪。 但可惜的是,即便丁进集中了手下所有高手,却还是没能卜算出方展等人的去向。手头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便是被苏彦他们遗弃的那辆吉普车,还有车上那张划得跟迷宫似的路线图。 很显然,苏彦等人已隐藏了自身的“量”,而且很可能苏正或者战家的人也在暗中干扰。 “丁爷,方展失踪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贾悦担心道,“会不会他们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鬼算精似鬼,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越是要我们相信方展已经离开了,就越表明方展还在城市里。”丁进叼着雪茄,一脸的深沉。 “可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法找出他的下落。”贾悦叹了口气,“难道就让他这么跑了?” 动听的笑声从门口传来,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众人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方展要离开这里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女人的声音异常温柔。 绕指柔柳晓羽,一个异常麻烦的女人,贾悦看着一愣,她怎么来了? “晓羽,听你的意思应该是有什么好主意了。”丁进笑着站起身,“不妨说来听听。” 柳晓羽柔媚地笑着,走到丁进身边:“丁爷,被勾陈神煞缠上的人,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不太顺吧?” 这话说得丁进眼睛一亮,方展被勾陈神煞缠身,又中了霍兴的“煞量”,如果循着这条线索找下去,不愁找不到他。 “哈哈,还是晓羽聪慧,一语道破天机。”丁进大笑道,“立刻安排下去,全城搜索,一旦现勾陈的煞气,立刻围捕。” 下水道里的温度很低,可苏彦的衣服却被汗水浸透了,其实不只是她,萧三才和秦扬的衣服上也沁出了大块的汗渍。 更湿的是他们的手,大滴大滴的汗水正从三人的手上涌出,慢慢地滴落在一个宽口的玻璃瓶中。那瓶子里已经积存了不少的汗水,淡蓝色的光流随着汗水的晃动不住闪动着。 昏迷不醒的方展依旧躺在雨布上,那条勾陈的身体似乎又大了些,它并不在意身边的那三个人正在做些什么,只是牢牢地盯着方展的脸,那样子像是准备享受一顿美味的大餐。 萧三才看了看瓶内,点头道:“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说着向旁边一闪,翻手拿出一把木制的算盘,身子慢慢向勾陈靠近。他的动作并不大,但却引起了勾陈的注意,当即张开大嘴,凶狠地冲他吐了吐信子,似乎在警告萧三才不许靠近。 见勾陈怒,萧三才却没有后退,而是更向前进了一步,右手缓缓举起了算盘。 呼,勾陈被激怒了,身子猛地一抖,张嘴向萧三才冲去,那度快得无法想象。可萧三才比勾陈更快,没等它攻到,木算盘已挥了出去,一下击中了勾陈的大嘴,刚好卡在了当中。 木克土,勾陈属土,萧三才的木算盘正好克制它。一击之下勾陈的大嘴无法合拢,脑袋顿时往回缩去。它的身子大部分还依附在方展的右臂上,而萧三才所站立的位置又恰好是它的最大攻击范围。既然嘴被卡住,那就只有把萧三才往回拖,只要拉近了距离,它就可以用身体缠住萧三才。 但萧三才根本不会给它机会这么做,就在勾陈往回缩的时候,萧三才右手力拽住木算盘,左手从包里掏出了一把铜算盘,自下而上地挥出,一下击中了勾陈的下颚。 土生金,金泄土气,铜算盘属金,这一击中,勾陈全身顿时抖了一下,回拽的力道小了不少。萧三才一击得手,左右手各自一拧,随即双手一合,木、铜两把算盘一上一下地夹住了勾陈的下颚。 勾陈被木算盘克住,又遭铜算盘泄土气,身体不住地抖动着,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快!”萧三才低喝道,“我拖不了它很久。” 如果只是靠两把算盘,萧三才并不能拖延勾陈的行动,但他在击中勾陈时,暗中使用了“控量”的能力。勾陈是神煞,本身也是一种“量”的集合体,自然也就会受到萧三才的影响,再加上五行克制生泄,便使它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境地。 但萧三才“控量”的能力毕竟有限,算盘也只能暂时克制,一旦勾陈缓过劲来,再想控制住它可就难了。 随着萧三才的低喝,秦扬苏彦立刻闪到了方展的身边,他们的目标是方展的右臂。 扶起方展的手腕,秦扬一气点了五处穴位,那是通络活血的手法。与此同时,苏彦将刚才玻璃瓶中的汗水倒出,全数浇在了方展的手腕上。 方展的手腕上一直戴着一个晶莹的木制饰品,那是秦扬和苏彦当初帮他找到的木冰!随着汗水的浇灌,原本有些灰暗的木冰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在那晶莹的表层下隐约显出一抹淡淡的绿色。 勾陈陡然一震,粗大的身体立刻缩了下去,不多会儿,便成了指头粗细的小蛇,扭动着隐入方展的手腕。这时,方展的呼吸渐渐恢复了正常,苏彦和秦扬不由暗舒了口气,看来他已闯过了这关。 啪,萧三才抢上一步,两把算盘猛地一夹,尚未完全缩入方展手臂的勾陈竟被他夹断了一截。紧接着,萧三才双手一挥,被算盘夹住的那截勾陈残体飞向了半空。 一件诡异的事情生,半空中的勾陈残体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猛地一震,化作了一团淡淡的黄雾。 “太一雷公式?”秦扬眉头一紧,“糟了!” 第三章 这个方展不寻常(上) 若是论资排辈的话,在丁进的亲信中,贾悦是当之无愧的二把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那是在柳晓羽出现以前,现在的贾悦突然有种危机感。且不说丁进对柳晓羽那种暧昧的态度,单就追踪方展这件事上来说,柳晓羽就有点当仁不让的架势。 这点,让贾悦很不爽。 不管他爽不爽,卜术不及柳晓羽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况且柳晓羽一出手就探查到了勾陈煞气的所在,这似乎更确定了柳晓羽在追踪方展行动中的地位。 但现在,贾悦却很爽。 这会儿他正站在城市地下下水道的一处,那是段被废弃的部分,多数地方已被封堵,留下的空间不大。在地上铺着的几块雨布上,贾悦找到了一些血迹,从凝结的时间来看,至少是一个多小时前留下的。 很明显,这里就是方展曾经躲藏过的地方。 既然是“曾经”,那就证明方展已经离开了这里,换句话说,她柳晓羽的卜术追踪也并不怎么高明。 “太一雷公式。”贾悦轻蔑地撇了撇嘴,“还是多练练房中七十二式吧。” 当然,贾悦并不是个只会勾心斗角的人,他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如果找不到方展,丁进或许就会因此而倒霉,他贾悦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 除了及时向丁进汇报这里的现之外,贾悦还调来了几名擅长痕迹追踪的手下。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判断,方展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如果卜术无法追查到他的下落,那么索性用痕迹追踪的方法,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叫双管齐下。”贾悦得意地笑着,“方展能隐藏‘量’,但不代表他也能隐藏踪迹。” 如果说贾悦是一条猎狗,那秦扬就是只狼。 就在贾悦得意于自己的高明安排时,秦扬等人正顺着废弃的下水道悄悄离去。 萧三才的动作让秦扬注意到了正在追踪他们的太一雷公式,他知道萧三才这么做的用意,只有让勾陈的残体在半空被太一雷公式击中,它自身的煞气才会最大程度地向四周扩散。 对于追踪者来说,搜索范围越大就越难锁定目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话虽如此,可丁进至少知道了方展藏匿在下水道,如果加派人手围追堵截的话,秦扬他们要想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立即离开下水道?这也不是上策,从地面搜索的话,丁进更容易找到他们。 唯一的办法就是另辟蹊径,可到哪儿去找这条蹊径呢? 秦扬的听力常灵敏,这一点苏彦就曾领教过,而现在他那灵敏的听力再次挥了作用。 在萧三才与勾陈对抗的时候,由于需要稳住下盘,萧三才的脚下十分地用力,而正是这一点让秦扬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在靠近封堵处的地面下隐约有着空气的震动。 只有当那下面具有足够的空间时,才会产生如此的空气震动。 翻开铺在地上的雨布,秦扬在附近地面上一一叩击着,终于在封堵处的角落现了一块响声异常的石板。从边缝抠住,秦扬借力扳了扳,石板略有松动,于是便叫上萧三才和苏彦,三人一起力,终于掀开了厚重的石板。 果然,在石板下还有一层下水道,秦扬让萧三才下去探了探路,确定无碍之后,和苏彦一起将尚未苏醒的方展放了下去。接着两人仔细清理了石板附近的痕迹,并拉过雨布盖在石板上,随后跳入下层,三人一起设法将石板原封不动地归位。 由于雨布的遮盖,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他们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沿着废弃的下水道悄悄前行。 不能怪那几个追踪高手眼拙,因为贾悦只是让他们顺着下水道追查踪迹;也不能怪贾悦指挥失策,因为他也不曾想到方展他们是钻去了地下。 要怪就只能怪这下水道的奇怪结构,明明封堵了的地方,怎么还会冒出个下层来呢? 这疑问秦扬苏彦他们也曾有过,但当走出了一段后,答案出现了。 下层的这段下水道其实并不长,没走几步,顶部就露出了一片坍塌的痕迹。沿着碎落的水泥和砖块爬出坍塌口,他们又返回了上层的下水道。 原来封堵的这段下水道是分上下两层的,上层用来排水,而下层则用来缓冲分流。估计是当初的建筑施工不过关,上下层的分隔部分生了坍塌。不知是省钱、偷懒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改造时这里并没有被修缮,而是索性封堵废弃了。 不过也好,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或许还在为逃脱的事情大伤脑筋。 由于长时间废弃的缘故,这段下水道相对要干燥得多,走起来也不那么湿滑。苏彦则负责照明,秦扬和萧三才轮流背着方展,行进的度倒也不慢。 可这段下水道似乎长了那么点,他们走了一个半小时,前面的通道依旧深邃黑暗。 “我们到底在往哪个方向走?”苏彦忍不住问道,这话她是冲着萧三才说的,既然萧三才把方展带进了下水道,那对于下水道的情况应该还是比较了解的,况且这一切没准也是苏正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萧三才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应该是往南吧?” 应该,这是个模糊的词眼,而且他用的还是疑问句,苏彦不由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盯着萧三才,那意思,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把方展安置在下水道的指定位置,在停车的地方接应你们,协力控制勾陈神煞。”萧三才跟背,“苏老对我的指示就这么多,剩下的说是遇到你们就知道了。” “嗯,苏老和我也是这么说的。”秦扬伸手摸了摸下水道的石壁,“离地面虽然远了点,但我能确定,现在是在往西走。” 脚下的通道有越走越低的趋势,而城市的西面没有什么河流,作为排水用的下水道却不通向水源,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苏彦并没有注意这个,她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苏正给她的锦囊。 “临走前爷爷给了我一个锦囊。”苏彦从背包里拿出锦囊,“说是遇到你们后才可以打开。” 锦囊并不大,里面的东西也只有三样:一个精巧的铜制罗庚、一枚老旧的棋子、一把带着号码牌的钥匙。 完全不相干的三样东西,苏彦愣了愣,爷爷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见到我们才能打开。”萧三才看着那三样东西道,“也就是说,苏老是要我们共同猜解这些提示。” 罗庚是风水用具,也可以用来指示方向,特别是现在在这个不知通往什么方向的下水道里。可棋子和钥匙又是什么提示呢?难道在这下水道的尽头会有地方用得着这两样东西? 萧三才用电筒照着罗庚,校准了一下方向,从上面的显示来看,三人行进的方向的确是向西,而且是正西。铜是金属,是金,又是指示方向的,西方也为金,这么看来苏正的意思是让他们往西进。 三人架着方展继续沿下水道西行,苏彦一直拿着钥匙和棋子,边走边琢磨着,突然手一滑,棋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往前滚去。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丢,苏彦身子往前一纵,紧追几步,伸手在地上一抓,准确地捞起棋子。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和秦扬同时低低地咦了一声。 “这棋子上带着的‘量’好乱。”苏彦再度审视着,这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棋子,木制的棋身上刻着一个红色的“車”字。 “嗯,这三样东西上的‘量’都很混乱,应该是苏老故意弄乱的。”秦扬侧了侧头,“也许是怕这些东西落到丁进他们手里。” 凭物占卜也是一种寻找踪迹的方式,这在卜术界中是相当普遍的,但如果是凭着这样的物体去占卜的话,根本无法获知苏正的去向。 换句话说,苏正留给他们的提示是源自物体本身的含义。 “红車……”萧三才念叨了一句,“红为离,为火,棋子为木,火在木中。” 从颜色和材质去分析,配合五行含义,这倒是个符合逻辑的做法,苏彦再看了看棋子,車……車不就是车吗?她小时候看爷爷下象棋,总喜欢把“車”叫作“车”。 “我明白了,红为火,红車就是火车!”苏彦眼睛一亮,“爷爷是要我们去火车站。” 城市的南、西、北三处都有火车站,而现在他们走的方向是正西,那也就是说他们该去的是火车西站。 那钥匙是普通的双齿钥匙,看着有点像办公家具上常用的那种,只是尺寸稍许要大些,上面的号码牌清晰地刻着“五十五”。这个数字的含义很多,五又代表巽,钥匙是金属的…… “是储物箱钥匙。”伏在秦扬背上的方展突然开腔了,那声音像是没睡醒似的 “方展,你醒了?”苏彦一下扑了过去,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在萧三才的搀扶下,秦扬靠着墙根把方展放下,这小子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了不少。 “刚醒一会儿。”方展掏了掏兜,摸出那包已经压得不成形的三五香烟,叼了一支就想点着,可手上却软,连打火机都打不着了。一旁秦扬准确地捏住他的手,啪地摁下打火机,替他点着了烟。 “咳咳,老爷子这烟真冲。”方展呛了口烟,咳嗽不已。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抽烟。”苏彦冲他皱了皱鼻子,“你怎么知道那是储物箱钥匙?” “好莱坞大片里不都这么拍的吗?”方展连抽了几口之后,精神好了不少,冲着苏彦一呲牙,“这种钥匙我见过,是火车站储物箱的钥匙。” 刚醒过来就没个正经,苏彦心中暗暗生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还有功夫开玩笑,真不知道方展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秦扬和萧三才简要地将之前生的事情告诉了方展,他们当然不清楚方展在高楼天台上所生的事,可方展却依稀记得,特别是福山雅史最后的那丝苦笑。 “霍兴他们三个背后一定是丁进在撑腰。”方展摁灭了烟头,站起身道,“逼走苏老,控制论卜局势,多半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对丁进来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无非是为了钱,再者就是可以掌握卜监会的最高管辖权。按这么说,方展的境地就很清楚了,如果丁进不除掉方展,钱和权都岌岌可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的丁进和方展是不共戴天的。 “逃跑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不是我的风格。”方展挠挠头,“咱们先摸摸丁进的底,丁为火……” 他显然是要用卦法推算一下丁进的动向,可说了一句之后,方展的表情却茫然了,右手不住地挠着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苏彦觉得奇怪,连忙问道。 秦扬在一旁也觉查到了不对,上前伸手试了下方展的脉门,又在他头上摸了几下,脸上同样茫然了。 “到底怎么回事?”苏彦急了,“是勾陈神煞又作了?” “比那更糟,他的六门完全闭塞了。”秦扬缓缓道,“现在的天卜,就是个普通人。” 第四章 这个方展不寻常(下) 卜监会的临时会议室里,贾悦和柳晓羽正斗得不可开交,当然他们并没有动手,而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冷嘲热讽着。 听人吵架可不是件有趣的事,尤其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够了!”丁进一拍桌子,瞪了两人一眼,“推诿责任谁不会?关键是抓到方展!” 别看丁进平日笑嘻嘻地像个和事佬,可作起来倒还真有点气势,贾悦和柳晓羽一下闭了嘴。这一声之后,丁进却没再说话,眼睛盯着桌面,沉思了起来。 柳晓羽用太一雷公式现了勾陈煞气所在后,丁进便立即派贾悦前往追查,并以席监察的身份通知所有执行监察火前往配合。因为他知道,即便到现在这步田地,天卜依旧是天卜,不容小觑,况且此刻在方展身边也许还有其它的帮手,譬如无故失踪了的苏彦和秦扬。 可贾悦却扑了个空,负责追踪的几名手下也无功而返。丁进觉得不妙,方展他们可能早已离开了下水道,于是他下令所有执行监察在附近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却是同样的,不管采取什么方法,执行监察们始终还是找不到方展的踪迹。 也是,方展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下水道,这样南辕北辙地跑去地面上搜索,就算那群执行监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找得到。 得知方展不在勾陈煞气出现的地点,柳晓羽也是暗暗吃惊,虽然上一次在用太一雷公式获取信息时被方展动了手脚,但这次只是用以追踪。她很清楚,太一雷公式在追踪方面是相当精准的,除非…… “除非有人帮方展拔除了勾陈神煞。”柳晓羽是这么判断的,这话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可就目前看来,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方展身上的勾陈神煞并没有消除,只是被他吸收了,而萧三才用算盘夹断的那截勾陈残体则造成了被拔除的假象。 对这一点,贾悦根本不信,他认为柳晓羽是在找借口,神煞反噬是相当严重的,没多少人能从这上面逃过去。现在说拔除就拔除,真那么容易的话,那将来的卜术界还不天下大乱? 就这么着,两人较上了劲。 其实这两人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丁进听在耳里,算在心里。 正因为方展这个天卜有神煞反噬,身上附上了勾陈,加之有火星、陀罗、铃星三煞的阴毒手段相助,这才使得丁进有足够的把握和胆量去对方展下手。但如果方展摆脱了神煞反噬,以丁进等人的能力就很难控制局面了。更何况苏正、战家这两股势力动向不明,万一来个三方会师,再组织次绝地大反攻,他丁进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可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方展真的已经摆脱了神煞反噬,现在多半就会知道丁进安排霍兴偷袭他的事,那么方展就该是来找丁进的晦气,而不是躲躲藏藏的不露行踪。 有时候不怕事情有结果,无论好坏至少还可以寻求对策,怕就怕现在这种悬而未决的状况,因为事态越是不明了,其变数也就越大。 就在丁进苦思该如何解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丁爷。”电话那头的嗓门挺大,震得丁进一哆嗦,“老子的钱呢?!” 这声音丁进很熟悉,但他没想到这时候会接到那人的电话,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起身走到窗边。 “你怎么能直接打我手机?”丁进的压低了声音,“我正在处理紧急事务。” “紧急事务?那也是你的事,老子只关心老子的钱。”电话那头的嗓门更大了,“不打你手机,难道叫老子干等着?” “霍老大,我丁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丁进被他说得有些不快,“现在这事火烧眉毛,要真出了纰漏,你我都没好处。” 也难怪丁进这么忌讳,来电话的这人正是霍兴。虽然丁进一直和他们暗中勾结排除异己,可这毕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影响他刚刚篡取的地位。 “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方展那小子跑了吗?”霍兴一付大大咧咧的口气,“你先把钱拿来,后面的事好说。” 丁进闻出了话里的味道,眼珠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快步走到电脑边,打开网银程序,快操作了起来,不多会儿一笔数字可观的资金划入了某个账号。 “已经划过去了,你自己查看一下。”丁进对着电话道,“现在,你可以说说后面的事了。” 黑暗的下水道里,方展等人继续前行着,大家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那气氛说不出的沉闷。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苏正为什么这么安排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连提示都给的那么隐讳。 因为方展。 没有卸职演说,没有归隐声明,更没有金盆洗手卸甲归隐之类的辉煌仪式,就在这么一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连老鼠都懒得光顾的下水道里,方展正式从天卜回归成了普通人。 一旦失去了卜术能力,那天卜就不再是天卜,而是天字第一号的大麻烦。 萧三才不怕麻烦,战家老爷子和苏正的安排的事,他必须办,哪怕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秦扬也不怕麻烦,他的命是方展救的,大不了还回去,再说,他还有事要求方展。 苏彦更不怕麻烦,爷爷交待的事她自然是要全力办好的,况且这还关系到方展那条大懒虫的生死。 可麻烦就是麻烦,事实存在如影随行,完全不管你怕还是不怕。 才走没多远,方展的脚就抽筋了,紧跟着连手也抽了起来,整个人跺脚甩手忙得不亦乐乎。萧三才好不容易把他给摁住了,让秦扬在他腿脚胳膊上推拿,帮着松松筋骨。 好好的怎么就抽筋了呢?苏彦觉得不太对劲,暗地里用“明瞳观量”看了下方展。才看一眼,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这怎么可能呢? 即便是普通人,身上也存有一定程度的“量”,这是一种自然规律。如果没有这些“量”,卜者就很难预测出人或事的展趋势。可方展身上的“量”却少的可怜,如果一定要以数值来衡量的话,那就是接近于零! 为了追踪方展,丁进调动了诸多卜术高手,其中不乏一些与柳晓羽类似的人。在追踪卜术上,他们都是依靠某些方展曾经用过的物品,强行激上面残留的“量”,以此来搜寻方展的下落。 如此一来,方展身上仅存的那些“量”就被激得混乱了起来,这就像身上有了一股子到处乱窜的气,逮哪儿哪儿不自在。 “也许是吸收了勾陈神煞的关系。”萧三才看着方展琢磨道,“归元当初吸收玄武神煞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反应。” 战归元,战家那个愣头青的小胖子,苏彦和秦扬都记得当初和他接触的情景。的确,目前他是唯一一个和方展情况类似的人,但看来却比方展要好得多。萧三才是战家派来的人,从他刚才对付勾陈的手法来看,战家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才可以控制住战归元身上的玄武神煞。 “刚才只注意到他六门紧闭,忽略了身上‘量’的异常。”萧三才点点头,“照现在来看,他之前比试中消耗过多,又被‘狂量’和‘煞量’激,再加上吸收了勾陈神煞的煞气,从而导致自身的混乱,造成了卜术能力的丧失。” 在萧三才的记忆中,战归元当年就曾有过这么一次,那是战归元还小的时候,因为好奇他偷学了萧三才的“控量”能力,结果一下失控,引了身上蛰伏的玄武神煞,狂似地在战家上下要打要杀。后来被战如风和战家几个叔伯辈的高手联手制服,战如风的一条手臂就是在那时候丢的。 事后,战归元一样是六门紧闭,“量”感丧失,那状态要多差有多差。 “后来在老爷子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一个办法,治好了归元。”萧三才握住方展的右手道,“这方法应该也适用于你,就是用我的‘控量’能力散去你身上残留的‘量’。” 说着萧三才的脸色平静了下来,那样子像是在静思。可苏彦却看到在他的手臂前流动起一道道淡蓝色的光流,在那些光流的牵引之下,几个微弱到难以分辨的淡蓝色光点从方展的右臂上浮了出来。 秦扬和苏彦心中都明白了萧三才的手法,散去所有的“量”,方展的身体就成了一个“量”的真空地带,反而有助于他从外界重新吸收储存“量”。这么一来,方展的卜术能力就有恢复的可能。 很快,萧三才便放开了手,和秦扬苏彦一起静静地等待着事情的变化。 “完事儿了?腿脚倒是不抽筋了……”方展活动了下四肢,“可我怎么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对劲。” 是不对劲,旁边那三个也看出来了。 “不可能……”萧三才把眼镜推到了眉毛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五章 鬼算出的智力题(上) 苦命的孩子早当家,聪明的孩子早成熟,萧三才挺聪明但也挺苦命,所以早当家和早成熟是他小时候的特点。 打从记事起,萧三才就是战家的一份子,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战家,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可他不想去追究,除了不姓战,他找不出自己和战家子弟有什么不同,战家老爷子和战如风对他也是关怀有加,这一点完全不比对战归元逊色。 战归元是个稀里糊涂又调皮捣蛋的孩子,虽然萧三才比他大不少,可两人一直挺投缘,除了练习卜术之外,就是干些招猫逗狗的事。 四婶家的大公鸡没了,萧三才和战归元立刻多了几个鸡毛毽子,打着饱嗝满场踢;三叔公家的大花猫抓了战归元,回头身上的毛就给剃了个干净;姨婆刚给老爷子炖好参汤,一转身的功夫就没影了,找了几圈,就看到他俩蹲在地上头望天,鼻子里塞满了草纸卷。 别看那时候两人都是小孩,做事倒是分工明确,战归元出主意,萧三才经手办,一来一往干净利落。为这小哥儿俩没少挨罚,可都属于口头教育,老爷子那点家法也就是拿在手里舞弄几下吓唬吓唬而已。 皮归皮,没谱归没谱,这小哥儿俩都属于争气的主,论卜术论天赋,在战家年轻一辈中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当然,这俩也不是什么完人,战归元有点愣头青,萧三才则比较书呆子,这点没少让老爷子和战如风操心。 等到两人稍大些,对于他俩的教导,战如风便采取了不同的方法。 战归元一直是被关在战家大院里苦练,琴瑟琵琶,古筝二胡,长箫短笛,鼓钹镲磬是样样都来,整得战归元一见带有洞带弦可以敲打的东西,立马就会扑过去折腾一番。 萧三才则不同,如果说战归元属于圈养,那他就是放养的。战家上下,只要是有出门办事的,战如风就一定会让萧三才跟着去,而且还特意关照,见着什么人都得记下,碰着控量的机会就多练练,遇上什么特别的事都得用算盘算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战家上下有好几百口人,外出办事的机会又特别多,萧三才常常是跟着这个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跟着那个出门去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萧三才不但练就了一手好算盘,在相人行事,经验阅历上也是大有收获。凭着这些历练和战如风教授的铁板神数,萧三才二十六岁那年在卜术界打响了自己的名号。 但他从不提自己和战家的关系,这点是老爷子特别关照过的,说是于将来有利。 也就是这样一个阅历丰富的萧三才,此刻却被方展弄得不知所措。 “他这种体质,我从来没见过。”萧三才仔细看着方展,恨不得再给自己加副眼镜。 战归元的体质已经是非常特殊了,可跟方展比起来绝对是小巫见大巫。在萧三才散去方展身上残留的“量”后,三人都等着方展那个完全“真空”了的身体去自行吸收“量”。可什么都没有生,方展还是方展,只是他身上的“量”已经完全没有了。 苏彦和秦扬也有点意外,这是违反常识的事情,就像是你在一个真空包装的塑料袋上剪了个口,却现袋子还是瘪瘪的,一点空气都进不去。 既然是意外,肯定就有不死心的,三个人轮流变着法地往方展身上试,结果连强行输入“量”都不起作用。 “得,得,谢谢你们,饶了我行不行。”方展被整得晕头转向,一连迭地讨饶,“‘量’没了也就没了,可你们再这么折腾下去,指不定连我的命都要没了。” 三人没辙,只好罢手,把个软脚虾米似的方展扶了起来,六只眼睛一对耳朵,对着他直忽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鬼算就是鬼算,连我差点变鬼都算出来了。”方展呲牙咧嘴了一番,“靠你们的话我是没救了,不过苏老应该会有办法。”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苏彦一跺脚,“爷爷的提示是让我们去火车西站。” “嗯,还有一把火车站储存箱的钥匙。”萧三才扶了扶眼镜,“苏老肯定在那里放了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去了才能知道,但方展却有一种预感,苏正留下的东西一定是与他现在这种状况相关的,也许是药,也许是方法,也许是别的什么。 当然,这只是预感而已,因为从现在起,方展根本没法再卜算什么了。 在丁进身边待久了的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丁进这人很善变。你别看他三秒钟前还跟你称兄道弟两肋插刀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你给卖去中东南非洪都拉斯。有人给篡改了一句古诗:“一阵日出一阵雨,看似有情却无情”,说的就是丁进。 这不,挂上电话,丁进的脸上就晴空万里了,之前那点沙尘暴似的模样早就丢去了冥王星。贾悦和柳晓羽心里一阵嘀咕,电话那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三两句话就能让愁了半天的丁进如此舒心。 “交待下去,所有执行监察二十四小时待命。”丁进悠闲地点起一支雪茄,“暂时按兵不动,一切等我的指示。” “丁爷,万一这段时间里,方展他们跑了呢?”贾悦似乎没有丁进那么乐观,“虎落平阳还是虎,真要是给他找到机会反咬一口,咱们可就毁大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既然落了平阳,老虎的命运还不都掌握在犬手里?”丁进得意地喷着烟圈,“风从虎,云从龙,老虎要动,那风里就有它的味道。” “到时候丁爷只需循着这味道,就能把这只没了牙的老虎给擒住。”柳晓羽温柔地笑着,贴近丁进身边,“可谁是那只闻味道的犬呢?” “既然是犬,就不必深究是谁。”丁进笑着拍了拍柳晓羽的腰背,“只要他们能给我带来猎物就行。” 柳晓羽笑了笑,她并没有追问,丁进要是肯说的话,早就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只要能除掉方展,别的她并不关心。 自己屁股后面有多少条猎狗在追踪?这个问题方展同样不关心,不过他知道,那数量肯定不会少。 再多的猎狗充其量也只是循着气味来找他的,可那些猎狗却不知道,此刻的方展连一丝气味都不会给他们留下,因为他身上根本就没了“气味”。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方展失去卜术失去“量”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好处。无论哪个卜者,哪种卜术,要追踪方展,其根本的追踪点就是他身上的“量”。但方展却成了个“量”真空的人,这么说来,在众多卜术高手的追踪下,他反而成了个货真价实的隐形人。 方展一向是个乐天派,但不代表他就没有烦恼,比如说现在,他正对着这长得有些吓人的下水道犯起了愁。和福山雅史的较量,被“狂量”、“煞量”激,再加上吸收勾陈后的副作用,他的体力消耗得相当厉害。这种情况下,要走出这段不知长短的下水道,似乎困难了那么点。 而且他也一直觉得奇怪,这下水道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这让他又找到了当初还是程序员方展时的感觉,明明能感觉到一些东西,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到底哪里不对劲?”方展一路走一路嘀咕,这一分心就没怎么留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摔了个蛤蟆落地式。 “这里黑,更得注意脚下。”身边的苏彦拽起他,顺口责怪道,“还好是个小凹坑,要是个没盖盖子的窨井,你还不给摔死?” 绊倒方展的是地上的一个凹坑,可方展却没去看那块,而是直愣愣地盯着苏彦的脸。 “你看着我干嘛?”苏彦被他盯得脸红起来,所幸下水道里黑,不太看的出来。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方展跟现新大6似的,“窨井,是窨井。” 他这么一叫,把秦扬和萧三才的注意也吸引过来了,两人停下脚步,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把电筒给我。”方展从苏彦手里拿过电筒,对着顶上的石壁扫了一遍。 果然没错,方展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这一路走下来,整段下水道没有一处通往地面的窨井,换句话说,这里到地面没有任何的出口。 从下水道的结构和材料来看,这段下水道的年月挺久了,如果是修建好没多久就废弃的话,这里应该是属于被人遗忘了的角落。如果没有一处出口,那不管他们怎么走下去,都是徒劳的,因为根本找不出通向地面的路。 “进入地下更深了。”秦扬伸手摸了摸石壁,“感觉不到延伸下去的方向。” “被困在这里了?”方展挠挠头,“不会啊,既然是苏老的安排,就不该是这个结果。” 众人四处找了找,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并没有什么出路可寻。 “不能有依赖心理,苏老既然给了提示,接下来的路应该靠我们自己。”萧三才从包里掏出算盘,“**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着哗啦一抖算盘,埋头就打了起来。 “四人取数为震卦,头顶黄土坤为八,西行属金兑生变,地雷复动二爻卦。”萧三才把个算盘打得山响,“坤土居上震木下,震为青龙动利爪,复得二爻生变化,地泽临来生金花。” 萧三才顿了顿:“看来结果是:土下龙蛇兀自动,泥中金刃迎风起。” 第六章 鬼算出的智力题(下) 要放在以前,这串词方展肯定能明白个所以然,现在他听着却有些云里雾里,虽然听出点变化的意思来,可到底是怎么个解法他还真没想出来。 苏彦倒是听明白了,萧三才用的是算数起卦法。 这卦取了人数为体卦,土为用卦,四也就是震卦,土也就是坤卦,因为这会儿大家都在地下,所以坤上震下,得卦“地雷复”。从卦象上来看,震木克坤土,体克用,事情波折点,但应该是有出去的希望。 不过,萧三才还取了动爻,也就是以行进的方向为动爻取数,这会儿是往西走,西为兑,为二,所以就是二爻变。“地雷复”二爻阴爻变阳爻,这就得到了一个变卦――“地泽临”。 “地泽临”是上坤下兑,因为是从“地雷复”变来的,那么坤照样是用卦,兑则是体卦。坤土生兑金,那就是用生体,是个不错的兆头。 事情的关键就在萧三才说的后几句上,“地雷复”中震为木为龙,木克土,就有破土之相;龙在土下,震卦又有动爻,那这条龙就是要动的;土下龙蛇兀自动,这附近的地形肯定会有什么大变化,轻则是崩塌,重则是地震。“地泽临”中兑为金为刃,土生金,金泄土气,也有松动之相;兑是金刃,又是动爻变来的,也就是一把埋于土中的金刃要冒土而出;土中金刃迎风起,刚才说到的地形变化肯定是和挖掘有关。 综合这些卦象判断,应该是附近的地下会有人替他们挖开通道。 可这是条被人遗忘了的废弃下水道,没事谁会往这儿打洞呢?难道是丁进他们找到了这里,一路挖过来不成? “有动静!”秦扬耳朵一动,“很大,机械声,度不慢,是从那里过来的。” 说着手一指边上,那是离开他们不远处的一块石壁。 也就在他说完没多久的功夫,下水道的四周震动了起来,泥土和碎石子稀里哗啦地落了众人一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块石头掉向了苏彦,方展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拉她过来,可自己却没刹住,身子一歪,那石头刚好擦过额角。 到底是地震还是挖掘?这老旧的下水道要再这么震下去,没准就塌方了。可现在是没处躲没处藏的,除了贴墙角站好,就只有等着这倒霉的震动快点消失。 哗啦,秦扬刚才指的石壁一下塌了下来,满通道的尘土呛得众人一阵咳嗽。 尘土散尽之后,几道雪亮的灯光照射了进来,隐约间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施工设计吃什么长大?!”有人不满地大声道“工程路线上横着这么大段下水道,挖塌了谁负责?!” “是段报废的下水道。”另一个声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了……哎,好像里面有人。” 说着几个施工人员模样的人从坍塌的石壁外走了进来。 原来这段下水道刚好拦在了某个地下通道的施工路线上,原本无路可走的方展他们就这么灰头土脸地钻出了这段下水道。 施工人员挺纳闷,这么段连老鼠都不太知道的下水道,里面居然会有四个大活人?一个老师模样的书呆子,一个胡子拉碴的瞎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外加一个蔫儿了吧唧小伙子,四个完全不靠谱的人没事还一起钻了下水道,这要不是碰巧被施工队现,还不饿死在里头? 萧三才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跟人解释,说是方展和苏彦新结婚,买了套老式房子,怕风水不好。自己是他俩的朋友,恰好认识秦扬这个风水先生,没成想看着看着在老房子下头现个通道,一时好奇就走了下来,结果迷了路,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是萧三才长得可信度比较高,还是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功夫好,那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施工人员居然真信了,一边安排人送他们四个出去,一边问秦扬要了个手机号码,说是今后有看风水啥的业务,还要找他帮忙。 方展看着是哭笑不得,习惯性地想去挠头,却正好碰在了刚才被砸的额角上,痛得呲牙咧嘴不说,还摸着个老大不小的包。 “我又不是躲不开那块石头。”苏彦嘟着嘴白了他一眼,看方展头上那包确实厉害,赶紧问秦扬要了点消肿化淤的药膏给方展涂上。 “但凡成功人士,在长相上多少都有些特别。”萧三才边走还边跟送他们的工程人员忽悠,“就拿我这位朋友来说吧,长得头角峥嵘,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 方展气得鼻子都歪了,我这是头角峥嵘吗? “还痛不痛?”苏彦在边上看了下方展的头,“老秦的药膏挺管用,消了不少。” “还好还好……”方展支吾了两声,心想,这小丫头不凶的时候还挺不错。 也许是找到了出口比较兴奋,几个人走得都挺快,没多会功夫就到了地下通道的出口。方展四处一看,乐了――出口处离开火车西站竟然不到二十米。 火车西站并不是这个城市的主要铁路吞吐口,这里的车次都是往西边少数几个城市去的,因此车站的人流也显得稀稀拉拉。 为了不至目标太大,四人分散着进了车站,苏彦眼尖,第一个找到了一处寄放小型行李的存储箱,找到对应的号码,用钥匙试了试,果然打开了。 箱子里放着一个黑色的风琴包,苏彦拿起包,联系了车站内其它三人。 忙了几个小时,大家也都饿了,四人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吃店,随便买了点吃的,挑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吃了起来。 “又是一堆谜题……”苏彦打开风琴包,看着那些东西,“爷爷的爱好还真广泛。” 风琴包里全是些不靠谱的东西:一张剪报、一小袋金属徽章,一张旧版十元纸钞、四把和先前类似的钥匙。 当然,最不靠谱的要属那个个头最大也是最值钱的玩艺儿――一台sonypsp掌上游戏机。 “你爷爷至少和我有一样共同爱好。”方展眼睛亮地抓过那台psp,埋头捣鼓了起来。 萧三才拿过剪报,看了看,确切地说,那是在一张a4纸上整齐地贴了九张豆腐干大的报纸新闻,内容则是九个不同城市的旅游报道。 “很久没摸到这种纸币了。”秦扬摸着那张十元钱,“嗯?上面还有字。” 那是张一九六五年版的十元人民币,票面有点黄,一角上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学兵”两个字,但又被划了一道。那年月不是“学兵”就是“建军”,估计多半是人名。 那袋金属徽章总共是四个,一个是南京中山陵的纪念章,一个是带有“八一”字样的红五星,一个是人民大会堂的纪念章,最后那个确切的说是胸针,是一枚雪莲花的胸针。 至于四把钥匙,样子都差不多,上面也带着号码标牌,分别是二十四、四十六、五十七、八十一。苏彦注意到钥匙的塑料层上有些被刮去的字样,仔细看了半天,仅能分辨出一个“”字。 剪报、徽章、纸钞、钥匙似乎有些什么关联,但又缺少了相连的线索。 “剪报新闻都是和各地相关的,九张新闻贴成三乘三的格局。”萧三才指着剪报,“正中间是我们所在的城市,苏老让我们来火车西站,应该是在这里暗藏了我们要去的地方。” 的确,周围的那八张新闻都是按照上北下南八个方位粘贴的,所贴的方位正对应着新闻内容所涉及的城市。 “嗯,从钥匙来看,应该是四个不同的地方。”苏彦点点头,“那四个徽章很可能是城市中的四个标志。” “除去中间我们所在的城市,剪报上还有八个城市。”秦扬拈着纸币道,“那就是二选一的问题,而且这张纸币又代表着什么呢?” 其中肯定有着什么暗藏的规律,只是这规律暂时还没法找到。 “四个城市,八个方位……”方展捣鼓着psp,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是什么规律了!” 他乐颠颠地把psp的游戏画面给众人看了下,苏彦和萧三才不怎么玩这个,看得不明所以,秦扬就更不用说了,谁见过瞎子玩psp的。 “这游戏叫拳皇97。”方展喜滋滋地解释着,“这个是八神庵、那是不知火舞……” psp里没有任何的图片和文档,只装了一个街机模拟器,里面的游戏也只有一个,就是方展所说的“拳皇97”。 打开游戏的时候,方展注意到里面有一个进度存档,选入一看,是一组人物与最终boss的对决记录。这组人物的名字很有趣:八神庵、不知火舞、二阶堂红丸,而他们对决的最终boss则叫作“大蛇”。 “二、八、火?”萧三才对数字比较敏感,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兑二、坤八、离为火,正好对应了西、西南和南。” 对应剪报上的城市方位,萧三才立刻勾出了位于西南、南部和西部的三座城市。 可这只有三座,还有一个城市。 “大蛇……”方展挠挠头,“蛇是叫小龙,那大蛇就是龙了,震为龙。” “东!”萧三才兴奋地报了个方位,下笔又勾出了一个城市,这么一来四座城市就完全明了了。 他的声音大了点,把边上几个吃饭的客人吓了一跳,更夸张的是,连门口停着的几只鸟也被他惊得飞了起来。 呱,其中一只黑色的鸟出了一声刺耳的叫声,那居然是一只乌鸦。 “倒霉,早上开市就碰上这扫把星。”店门口的伙计啐了口,“大吉大利。” 乌鸦飞了几圈,展翅落向了一处街角,一个浑身黑衣的人伸手让它停在了胳膊上,抚摸了几下那乌黑亮的羽毛。 “对别人你报的是灾难。”那人微笑道,“对我你报的可是喜讯。” 第七章 死去的兄弟没情谊(上) 顺藤摸瓜,找钥匙开锁,有很多事就是这么一环一扣地去解决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其实这世上并没有什么难题,关键看你有没有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 只是,在解难题的时候,人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一处,就比如方展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那只奇怪的乌鸦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事情是要一步一步来的,一旦跳过了某个环节,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如果总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只怕要天下大乱了。 四座城市的方位迎刃而解了,可这只是个开始。 “四个城市里的四把钥匙,那使用钥匙的地方就是那四个徽章代表的了。”秦扬摸了摸徽章道。 从现有的东西来看,这个可能是最大的,但那些城市里却并没有这四个徽章所代表的名胜或景点。 “中山陵……会不会是指路名?”秦扬似乎找到了突破点,“中山陵是指中山路,红五星是指八一路,人民大会堂是指人民路,雪莲花……” “雪莲花应该不是雪莲路吧?”方展关上psp,“天山雪莲,应该是指天山路。” 他们一头说着,萧三才便在随身的记事本上记录着,四个城市四条路,城市和路的对应关系…… “南为火为红,对应红五星的八一路;西为金为白,对应雪莲花的天山路。”苏彦盯着徽章的颜色道,“东为木为绿,对应中山陵的中山路;西南为土为黄,对应人民大会堂的人民路。” 城市道路一一对应,行进的方向就很明确了,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接下来要找的应该就是钥匙所在的地方,可这四把钥匙又会是什么地方的呢? “有存储箱的地方并不多,火车站、轮船码头、飞机场、市、商场……”萧三才掰着手指分析道。 “市?钥匙上有被刮去的字体痕迹。”苏彦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字样,“我只认出了一个‘’字。” “市有很多,怎么确定是哪个市呢?”秦扬捏着纸币道,“答案会不会在这张纸币上?” 一张普通的十元纸币,上面就只有被划去的“学兵”字样,这里面能有什么隐藏的信息? “没记错的话,以前我们管这钱叫‘大团结’是吧?”方展趴在桌上,盯着纸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没错,是叫‘大团结’,前面这一排是工农兵,后面是全国各族人民。”萧三才熟悉地解释着。 “大团结,工农兵……这上头印得不全啊。”方展继续趴着**,“我记得**他老人家当年提倡的是工农商学兵……” 萧三才点点头,方展说的的确没错,那段年月里这个五个字可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 “工农商学兵……旁边划掉那两个字是‘学兵’……”方展瞟了眼纸钞上的字,突然坐直了身子,“去掉‘学兵’就只剩‘农工商’了。哈,这不就是我家楼下那农工商市吗?!” 这思路转的够快,的确有点意思,其余三人赞同地点点头,大有佩服之意。 要是平常人,估计会顺势谦虚两句,可方展没有,得意之余,他还乐不可支地跟了一句:“天才啊!不做天卜,做个天才也不错。” 萧三才呛了口豆浆,秦扬噎了口馒头,苏彦差点把一碗豆腐花倒在了方展身上,他们三个夸张的人的见多了,可像方展这么没心没肺的还是头一回见。 “如果我们的推论没错的话,那现在就赶紧出。”萧三才咳了半天,终于喘定了气,“第一站应该就是这个城市。” 他的手指点了点西面的那座城市,西兑二、南离三、东震四、西南坤八,萧三才显然是依照二、三、四、八的数字排序来确定行进顺序的。那是个有名的矿产城市,至于到底多有名,这么说吧,那城市有条主干铁路,通车主要不是为了拉人,而是为了拉矿。 决定了行进路线,众人决定立即动身,待在这里越久产生变数的机会就越大。何况,现在也只是知道了目的地而已,苏正在这四座城市里究竟安排了些什么,大家并不知道。 介于方展和秦扬比较扎眼,萧三才决定让两人在车站售票大厅的角落处等候,自己则和苏彦去排队购票,选择最近一班去那城市的车次。 虽说火车西站不是主要客流吞吐口,但这里的售票处也兼售其它站点的车票,再正好赶上是春运售票高峰,售票处里的人比整个车站还多。萧三才挤了半天,面前的队伍看着还是那么长。 “哎,哎,朋友,去哪儿的?”正排着队,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凑到萧三才边上。 萧三才推了推眼镜,打量了那人一眼,五短身材,脸皮蜡黄,一付睡眠不足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个票贩子。 “有票吗?要四张。”萧三才报了个地名,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 那票贩子一看萧三才的模样,心想买卖上门了,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摸出一叠各地的火车票,顺手撸成了个扇形,舔了下手指,准确地拈出四张前往那个城市的车票。 “两百二一张,四张一共八百八。”票贩子呲着一口大黄牙道,“看你是个老实人,我给打个折,算八百五吧。” 票面上标价一百六,票贩子坐地起价就给涨上去了不少,这显然是趁火打劫的作法。 “太贵了。”萧三才一扶眼镜,摇头道,“我还是排队吧。” 票贩子眼珠一转:“前头还有好几百人呢,排到你估计就没票了。” 也是,萧三才面前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照这度没两个小时排不到,再耽搁下去,只怕真的是买不到票了。 “能不能再便宜点。”萧三才终于还是松了口,“我这身上钱也不多了。”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叠七零八碎的纸钞,顺手点了一遍。 “唉,好人难做啊。”票贩子叹了口气,故作懊恼,“八百四,我赚的也是辛苦钱,再低也不卖了。” 说来也巧,萧三才手里那叠钱刚好就八百二,这还是连上钢镚毛票啥的。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票贩子咂咂嘴,揣起那把钱闪进了人群之中。 “八百四。”萧三才捏着车票,一脸感慨,“还没人能这么坑我。” 收起火车票,萧三才挤出了人群,但却没有急着去和方展秦扬会合,而是待在一个不起眼的禁烟标志附近。 “萧大哥,票到手了。”苏彦从一处赶到他身边,“四十分钟后的一趟车,你那朋友很帮忙。” 她手里同样拿着四张火车票,可上面标注的目的地却与萧三才刚才买的不同。接过火车票,萧三才从兜里掏出刚才问票贩子买的那四张票,附在苏彦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们的度还真快。”苏彦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办。” 话没说完,人就一阵风似地消失了,那干练的劲头倒是颇有些老江湖的味道。 “八百八,八八坤为地。”萧三才捏了捏手里的车票,笑了,“小人就是小人,连报价都不经意地会透着阴险。” 他说的是票贩子的第一个报价,八为坤,八八就是“坤为地”,这是个纯阴之卦,纯阴可为小人,应了小人之相。你有急事,莫名其妙地就有人凑上来,这当中多少就有那么点蹊跷。 更何况,萧三才并不真的是排队买票,他只是在等人,等那个让他感觉不适的人。 从一进售票处开始,萧三才就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对,但对方的那种感觉很奇特,让他捉摸不定。他悄悄安排苏彦去站内找自己的熟人帮忙弄票,自己则大大咧咧地排在队伍里招惹视线。虽然他不能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但在这种时候是必须慎之又慎的。 果然,那个票贩子凑了上来,张口就是一个让他警觉的报价,看来的确是有人盯上了。 方展身上的“量”已完全消失,萧三才等三人一直也隐藏得很好,究竟是什么人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 关于萧三才的这段思路,那票贩子肯定是毫不知情的,要不他也不会颠颠地跑去那边请功邀赏了。 离开售票处,票贩子在站内拐了三四个弯,顺道还做了两票生意。他的眼睛始终有意无意地瞟着身后,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他,这才放心大胆地钻进了车站边的一家咖啡厅。 进门右拐,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个敦实的男人,那体格像是练过,壮实的脖子赶上大腿粗了,一头板寸隐约是暗红的色,脸上星星点点地落着些麻子。 “霍老大。”票贩子谄媚地打了声招呼,挨边坐下,“您说的事儿我办妥了。” “猴子,你他妈越活越回去了。”那男人翻了翻眼,“以前还是侯半仙,现在怎么当起黄牛来了。” “污眼污眼,我当年那点伎俩也就是混口饭吃。”猴子脸色有点尴尬,“不过,要不是现在干这营生,也就帮不到您霍老大的忙了。” “行,行,算你孝顺。”霍老大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正题,摸出什么道道没?” 猴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那叠票,打里面拈出一张,指了指上面的地名:“他们去的是这个地方。” “行啊,猴子就是猴子,就差没贴上毛了。”霍老大眯眼看了看,“给我也弄三张。” 说着大手一伸,猴子脸上有点不情愿,可还是抽了三张票递了过去。 “刚才卖那票没少黑钱吧?”霍老大斜眼看了看他,“老子又没让你出多少血。” “才赚了两百而已,一进一出我还亏四百四。”猴子嘀咕道,“早知道当初就咬定八百八了。” 他也就是抱怨那么一声,霍老大的脸却突地变了,也不拿票,一把揪住了猴子的衣领。猴子个小,被他一拎,整个人就过去了,霍老大也不管旁边的客人怎么看,伸手就往猴子兜里掏,闹得大小票子带钢镚洒了一地。 在霍老大看来,其中几枚硬币特别扎眼,这正是萧三才付给猴子的那堆零钱。 “你他妈报了多少?!”霍老大那对泛红的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八……百八……”猴子被吓得魂都飞了,声音一个劲打颤,“那是一开始的报价啊。” 啪,霍老大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脸色铁青,跟路边的窨井盖似的。 “你真他妈对的起你那外号。”霍老大恶狠狠地骂道,“压根儿就是一没进化了的猴子!” 说完直接把猴子撂在了那里,也不付帐,起身急冲冲地向门外走去。 “阿洛,猴子漏风了,正主要溜。”霍老大一路走着,拨通了手机,“甭管讹钱的事,先把天卜掐了。” 手机那头嗯了一声,立刻挂断了。 第八章 死去的兄弟没情谊(下) 车站售票大厅里依旧人流熙攘,萧三才和苏彦去了有一会儿,但依旧没回来。方展一边等一边往嘴里灌可乐,他也不是渴,一晚上没怎么睡,现在开始犯困了,这东西刚好能够提提神。 两瓶可乐下肚,方展打了一连串的嗝,看看萧三才他们还没回来,就又啃了个蛋糕。这一啃可好,太油了,没多久肚子里就叽里咕噜地闹腾起来。 “不成,老秦,我得去厕所。”方展捂着肚子一脸着急,忙不迭地找厕所。 秦扬摇摇头,拽住四处乱蹦的方展,指了指大厅的一侧,那角落边上正挂着块公共厕所的标牌。 “谢了,我得赶紧去。”方展一拍秦扬,“还是你的鼻子比我眼睛好。” 说完便以百米冲刺的度直奔厕所。 有这么夸人的吗?秦扬苦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往厕所走去,他倒不想上厕所,只是有点不放心方展。 因为,这附近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苏彦去的时间有点长,不过这不能怪她,作为非职业黄牛的她,要把四张火车票兜售给不同的人,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按萧三才的说法,这票上很可能做了特殊的标记,追踪他们的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手法。 为确保万一,他便让苏彦去处理掉这些票,一则可以混淆追踪者的视线,二则也能把钱弄点回来。毕竟,萧三才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票处理完了,苏彦找到窝在角落里的萧三才,两人立刻赶去与方展秦扬会合。在追踪的人现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而且列车的出时间也只剩二十多分钟了。 可方展他们却不见了。 哗啦……轰……方展跳着脚从厕所里蹦了出来,这水也太凶猛了点,好在他蹦得够快,可那只是躲过了裤子,鞋上还是溅了不少。 “不是贴着‘节约用水’的牌子嘛?”方展郁闷地看了看冲水把手边的铁牌,“怎么冲起来跟不要钱似的。” 也是,鞋子脏了,还得用水洗,方展倒是想节约用水,可那鞋子也太……没辙,只好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把鞋子凑近洗拖把的池子里。 其实方展的肠胃一向还行,只是忘了自己喝可乐再碰油腻容易拉肚子这档子事儿了。拉了半天,又加上一夜没睡人困马乏的,脚下觉得有点软。 厕所里的人也不比外面逊色,熙熙攘攘地跟赶集似的,方展正冲着鞋没留神被人挤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摔进水池里去。方展一扶墙,人是站稳了,可整只脚就踩进了水池,这下好,全湿透了。 “兑为缺池,坎为水,好一个‘泽水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暗暗笑道,“兑金生坎水,体生用,泄体伤神。方展,你跑不了的。” 他就站在厕所进门的地方,离开方展不到十步的距离,除了浑身黑衣外,这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眼睛细长上挑,看着容易让人想起某种动物。 不但眼睛像动物,他动作起来也有点那意思,往前走动时总是脚尖先着地,脚跟很少和地面接触,看着轻飘飘的。肩往左甩,人却往右走,厕所里那么多人,他却能在人缝里游刃有余。 甩了三下肩,那人与方展已是触手可及,盯着一脚水的方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那人的右手在袖管里动了动,一种奇怪的嘶嘶声隐约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袖管蠕动,而那只袖管正接近方展的后背。 啪,袖管接近方展的一刹那,却被边上伸出的一只大手捏住了,袖管上一阵扭动,渐渐没了动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黑衣男人细眼一眯,左手从右肋下伸出,刚想去切那只大手的脉门。可那大手根本不容他反制,顺直拉着他的胳膊,一路拖着往厕所门口就走。 遇上高手了!这是黑衣男人的第一反应,那只大手拿捏的角度非常巧妙,黑衣男人既无法争脱,也反击不得。他索性放松了全身,由着那人把自己拖去门口。 但他并不是放弃了反抗,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机会。车站这么热闹的地方,要是死上个把人,一定会很混乱,趁着这个机会再摆平方展,倒也是一箭双雕的好策略。 过了一分钟,大手的主人和这黑衣男子面对面了,而且全身都是破绽,可那黑衣男子并没有动手,他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喜悦的意味。 因为那大手的主人对他做了个动作,右手中间三指弯向掌心,大拇指和小指竖起向内弯曲。 这是个很奇怪的手势,他却很熟悉。 “老羊?!”黑衣男子低呼了一声,“你活着。” “阿洛。”大手的主人点点头,“你也活着。” 被叫作阿洛的男子又打量了一下那人,眼中开始闪烁起疑惑:“他们说的瞎子就是你?” “是我,所以你不能动方展。”大手的主人声音低沉道,“至少现在不行。” “霍老大答应了丁进。”阿洛向厕所里瞥了眼,方展还在设法弄干他的裤脚,“他必须死。” “我的事办完前,谁都不能动他。”大手的主人冷冷道,“霍老大也不行。” 阿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他知道,这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若真翻起脸来,霍兴也看着头疼,自己当然也就不必要讨这个没趣了。 “霍老大要追,随他追,要动手随他动。”大手的主人继续道,“但到时我是不会讲兄弟情谊的。”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逐客了,阿洛点点头,转身就走,根本不再注意方展如何。走出没两步,他的袖管里落下了一样东西,那是条三寸长的小蛇,已经死得僵硬了。 有老羊在方展身边,这事情就麻烦了,阿洛心中是这么想的。 倒霉蛋似的方展终于摆平了他那已经一塌糊涂的裤脚和鞋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厕所。一出门,就看到秦扬像支标枪似地站在旁边,脸上满是不快。 “老秦,你也肚子不舒服?”方展打趣道。 “是不舒服,但不是肚子。”秦扬皱了皱眉,“是鼻子。” 方展差点乐趴下,心想你鼻子那么灵干嘛还凑厕所边上,这味道我闻着都够呛。可转念一想,倒有些感动了,秦扬这么做还不是怕自己有事。 想着他拍了拍秦扬的肩膀:“难为你了,咱们这就走。” 可秦扬却闪去了一边,顺手指了指方展的脚下,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也不怨我啊……”方展算是明白了,让秦扬鼻子不舒服的原来是自己。 秦扬可不管他那么多,往前指了指,让方展走在前头,自己则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如果这时有人在身边留心的话,一定会现秦扬的耳朵有点不对劲。 那双灵敏的耳朵正诡异地抽*动着。 “你他妈是不是见鬼了?!”霍老大脸上的麻子泛着红光,“老羊早几年就挂了,现在还能诈尸不成?!” 这是他听到阿洛描述后所说的话。 当然,“老羊已经死了”这点并不是他不信的依据,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可能生,就算是一个你认为已经死了的人,也可能某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 他只是不信,那个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能说出这种话来。 “老羊给我打了咱们常用的手势。”阿洛很确定地说道,“而且他身上那股子杀气是谁都不会有的。” “咱们四个里就他屁事多,死还死出个花样来。”霍老大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道,“不让动方展,那笔钱怎么办?” “老大,照老羊的说法,他该是要让方展办事。”阿洛眯眼道,“咱们要是硬来的话,估计会扯破脸,你也知道,他那几手不太好对付。” 虽说这个霍老大平日粗横惯了,可他却不是个浑人,真要和老羊扯破脸,倒也是件难缠的事情。 可这笔钱实在太诱人了。 “先盯着,看机会再说。”霍老大终于拿定了主意,“叫凌子过来,实在不行,咱们并肩子上。” 站台边,一趟列车正缓缓驶离,八号车厢的尽头位置上,方展等人围坐在一起。 “到了那边,我先买裤子和鞋子。”方展还在懊恼,虽然他的裤脚和鞋子上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了。 “老秦的鼻子也够狠的。”苏彦笑着道,“我们还真闻不出来。” 她这么一说,方展又来劲了,俯下身凑近了裤腿鞋子自己闻起来。 也就是那么一弯腰,一张红色的纸条从他的衣领中落了出来,萧三才眼尖,伸手一把抄住了纸条。 那纸条一指来宽,是那种比较常见的即时贴便条,上面画着一个卦象――地泽临。 第九章 神医老太恨簸箕(上) 六十四卦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它是由八个八卦符号上下重叠后形成的,按组合规律八八组合得出了六十四这个数。可对于卜者来说,六十四卦所能代表的含义是非常之庞杂的,你得对事对、人对物、对环境、对时间、对上相关的你能看到、摸到、听到、想到的一切因素进行筛选判断,然后代入卦象的变化中找寻解决之道。 就算是这样,也要看事态会不会有变数,因为一旦有了变数,那卦象自然也就变了。 “地泽临”只是六十四卦中的一个,方展还记得在下水道的时候,萧三才就曾取了个“地泽临”的变卦。可那是在下水道,那时候对这卦的解释拿到现在肯定是不适用的。 相对这卦的含义,方展他们更关心的是那张纸条的来历, 从一开始到上火车,方展身边始终跟着人,只有他上厕所那会儿是单独的。方展记得,在冲洗鞋子的时候,自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闹到一裤脚一鞋子的水。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人从背后塞进了这张纸条。 “当时厕所那么多人,进出还要避开老秦的注意。”方展挠着头道,“能这么做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进出的人我都注意过,没有什么异常的。”秦扬面无表情地说道,“能避开我注意的人,论本事应该和苏老差不多。” 当然不可能是鬼算苏正的杰作,这个可能性四人当即就否定了,苏正留下这么精细的谜题,就是要指示他们之后每一步的行动。如果他能随时随地用纸条之类的方式来提供暗示的话,那之前所做的这些事情就变成画蛇添足了。 “爷爷不会用这种方式暗示我们的。”苏彦确定地说道,“这不是他的风格。” 鬼算就是鬼算,苏正总是预先算好了每一件事,而后才逐步去实现的。 这才是他的风格。 “我们现在是去西面,西为兑,也就是‘地泽临’中的‘泽’,但是‘地’就比较难分析了。”萧三才教书似地分析着,“地为坤,坤可以是老妇、黄土、田地、牛,而且不分体用只看生克的话,现在很难了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展知道,他之所以说得那么细致,完全是为了照顾自己,其实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只是失去了卜术能力,可为什么连对那些占卜基础理论的记忆都渐渐模糊了呢? “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清楚,这就更难说了。”秦扬摸着络腮胡道,“也许是个善意提示,也许是个严厉的警告。” 提示和警告,两者间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这点如果都弄错的话,只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但不管那卦象属于哪种,方展他们现在都无法知道。 “可惜现在的火车都禁烟了。”方展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付烟鬼上身的模样,“还要坐那么久,难熬啊~” 别人费脑子,他却想着抽烟,还真够没心没肺的。 “每天一看到你就是叼着烟,少抽点又没坏处。”苏彦白了他一眼,“抽烟能抽出答案来,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一条。” 这口吻听着有点耳熟,似乎是在某种特定关系下女人们常用来教训男人的话,秦扬和萧三才心里暗笑,脸上却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 方展倒没在意,依旧一付没心没肺的嘴脸:“那你愁就能愁出答案了?” 也是,想破头也无济于事,苏彦被他呛得无语,索性闷头不说了。 “想不出不如不想。”方展倒哲学了起来,“如果你要打击一个数学家,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道看似合理却永远没有答案的难题。” “没错,也许对方就是要我们自乱阵脚胡乱猜疑。”萧三才扶着眼镜道,“如果我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很容易就忽略了其它什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达成了共识,纸条的事情暂时被丢去了一边。萧三才掏出一份地图,那正是他们所去城市的交通地图。这书呆子挺细心,在火车站就预先买好了四个城市的地图。 从地图上看,那座城市的火车站在城市西南面,他们所要去的天山路在城市的西面,两边相差的距离并不大,估算车程的话大约在十五分钟左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而且天山路是条不长的马路,总共只有三公里长短,要找到目标点的农工商市的话应该并不困难。 “西南……西……”方展看着地图,嘴里嘀咕着,似乎在想什么问题。秦扬听着他嘴里的词眼,脸上有点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一阵轻柔的叫卖声传来,年轻的女乘务员推着售货车走进了车厢。苏彦毕竟是女孩子,看见那些零食,当时就有点嘴馋,远远地探头看了看那车里的食品。 “没烟抽,弄点零食也不错。”方展两眼冒绿光地也盯上了售货车,“老秦、老萧,你俩想来点啥?” 秦扬摆摆手,低头只管想他的心事,萧三才客气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要。 方展耸耸肩,和苏彦两人伸长脖子继续等那乘务员过来。 售货车到了跟前,他俩忙不迭地叫住,连挑带捡地翻了一堆东西。最后方展弄了一包花生、一包话梅和一袋牛肉干;苏彦索性抱了一堆膨化食品外带两块巧克力。 “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和高热量的东西,你就不怕胖?”方展一边嚼着花生,一边坏笑着说道,“身材可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啊。” 他在那里贫,苏彦却不搭理,自顾自地吃着,方展哪知道,她是个天生吃不胖的体格,别说这点东西,再翻个倍也闹不出多少脂肪来。 正吃着,刚才的那乘务员又推着车回来了,冲方展歉意地一笑:“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收钱的时候算错了。” 两人拿着食物一对价目表,真的是算错了,少收了他们八元钱。 “没事。”方展掏出张十元钱递了过去。 “收您十元,找您两元。”乘务员客气地递过找零,“打搅了,祝您旅途愉快。” 说完刚要推着车离开,坐在一旁的萧三才突然一拍大腿:“不对!” 乘务员吓了一跳,方展和苏彦也是一愣,心想没错啊,少收八元,方展给了十元,应该是找两元。 “不是说你们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萧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冲乘务员打了个招呼,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乘务员推着车走开了,萧三才冲方展他们使了个眼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方展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有些摸不透,“那乘务员有问题?” “不是乘务员,是刚才的数字。”萧三才低声道,“又出现了一个‘地泽临’的卦象。” “不是一个。”秦扬也开了腔,“是两个。” 原来刚才方展他们找零的时候,萧三才注意到了那些数字。 少付八元,八对应着坤,坤则为地;找回两元,二对应着兑,兑则为泽。这一先一后刚好构成了上坤下兑的卦象,也就是先前所看到的那个“地泽临”。而且收错钱也是个不常生的事情,是种异动,正应了卜术上的“不动不占”。 而秦扬所说的另一个“地泽临”则是来自于方展刚才的嘀咕。 秦扬的眼睛看不见,刚才方展他们看地图时,他只是在边上听着。但方展嘴里嘀咕的那些方向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目标城市的火车站在西南面,要去的天山路则在西面。按顺序,他们是先到达西南面的火车站,而后驱车赶往西面的天山路,这当中也暗藏了一个“地泽临”的卦象。 “西南为坤,是先抵达的地方;西面为兑,是后抵达的地方。”秦扬缓缓道,“上坤下兑,正好是‘地泽临’的卦象。” 事情变得有些诡异了,如果说先前那张纸条上的卦象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之后他们所遇见的暗含卦象又代表着什么呢?而且这卦象相继出现了两次,从卜术的角度来看,这所预示的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怎么一下子跑出来这么多的‘地泽临’?”方展一头雾水。 从接触卜术后,他一直认为,最痛苦的事情是知道某事即将生却无能为力,而现在他的想法却变了。 如果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将生,自己却不清楚那是什么,这也许更痛苦。 剩下的旅途时间里,方展他们苦思冥想假设了各种可能,最终还是没能参透那连续出现的“地泽临”究竟是什么含义。 人是有感觉有思绪的,所以才会痛苦才会快乐,可事物却不会来管你痛苦不痛苦。 时间就更不会了,等他们意识到时间的飞逝时,火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们此次路途中的第一座城市。 参透也好,参不透也罢,要的还是按照苏正的安排去找寻线索。四人下了火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天山路。 要说也算顺利,方展在路口的小店买了包烟,随口打听到了这条路上唯一一家农工商市的所在位置,四人走了不到半小时便直接找到了那里。 市的规模不小,进门角落处整齐地排着几排存储柜,苏彦掏出那四把钥匙,对照着号码找了起来。可如果是一把把去对照的话,似乎有些不合理。 “钥匙应该也是有顺序的。”萧三才问她拿过钥匙,“二十四、四十六、五十七、八十一……应该是这把――二十四。” 第一站是西边的城市,也就是兑二,萧三才注意到,钥匙号码牌上的位数字刚好和四座城市的方位数字对应。 果然,二十四号存储箱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与先前相同的黑色风琴包。 这次里面的东西没那么丰富了,只有一张中医处方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堆药名,看样子是开具的药方。 “黄芪、决明子、方解石、罗汉果、薏米、展枝唐松草、枸杞、天麻、寻骨风、麦冬、玉竹、一年蓬。”方展总算认得全这些潦草的字迹,可把一堆药名念下来之后,他的倒是要去找点药来治治气喘了。 说到中医药,鬼算苏正箇中造诣相当深厚,他把谜题埋在这张药方里,一时要解开,看来不太容易。 “这些药名很奇怪。”秦扬也很熟悉中药,听到药名后,他一直皱眉,“有相冲相反的药物,也有根本不适用同一种病症的药物,应该不会是真正的药方。” 苏彦拿着药方看了看:“爷爷会不会是把答案隐藏在药名中了?” 第十章 神医老太恨簸箕(下) 十二个药名,排列组合的方式很多,而且每种药的名字都可以理解为某些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三才拿着算盘取数,算了几遍也对不上号;苏彦和秦扬按药性分类,也没有什么线索。 最后他们索性大胆地用上了药性五行、颜色、药味来取卦,结果得到的卦象却是不明所以。 现在的方展对卦理推算已经糊涂得一干二净,他更不懂中医药理药性,除了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张药方呆之外,实在是插不上手。 可看着看着他倒看出点名堂来了,而且还是和他有关的名堂。 “方解石、展枝唐松草……哈,这药上还有我的名字。”方展咧嘴一乐,拿药名对自己的名字,看来他是真的百无聊赖了。 百无聊赖也有它的好处,有很多问题的关键都是在不经意间现的,古人管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也就是图个有趣,看完这两味药之后,一个有趣的规律出现了。 药方上的药名是分四行写的,每行有三个药名,也就是四排三列的写法。第四列的药名是这么几个:方解石、展枝唐松草、寻骨风、一年蓬。 药名的字是对齐的,从上往下读起来就变成了:“方展寻一。” “‘寻一’会不会是‘寻医’?”苏彦对这现也很感兴趣,“这样读起来顺畅,方展寻医。” 秦扬和萧三才也先后对照了下药方,只有这一列的药名是最符合要求的,也就是说,苏正在药方中暗藏的就是“方展寻医”这四个字。 “方展现在的身体异状的确是需要医治。”萧三才点头道,“这么说来,苏老是要我们找一名足以医治方展的医生。” “也许苏老已经找好了。”秦扬捏着药方道,“如果只是写药名,为什么非要用处方笺?” 的确,只要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这些药名就可以了,如果用医院的处方笺,那其中肯定还暗示着什么。 解开了药名谜题,接下来的暗示似乎就简单了许多,处方笺是属于市中医院的,而处方笺下的医师签名处则签着“华味辛”的字样。 四人当即按图索骥,从地图上找出了市中医院所在的方位,驱车赶往那里。 “哦,华老啊。”中医院门口的保安看了看处方笺,“她退休有半年多了。” “那您有没有她家的地址?”萧三才老实巴交地问着。 “有也不能随便给啊。”保安一付公事公办的模样,“你找华老什么事?” “是这样的,当年我母亲……”萧三才老老实实地开始忽悠那保安。 半小时,一包烟,萧三才从上山下乡支援国家建设聊起,聊到了保安一家的生活大计,顺带把华老的家庭地址、个人爱好、生活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临走跟保安称兄道弟地握手道别。 不远处的方展等人看着一个劲摇头,这书呆子还真是个万金油,哪儿搭哪儿灵,忽悠死人不偿命。 从萧三才得到的情况来看,华味辛,女,八十二岁,市中医院里响当当的一块牌子,中医药理专家、针灸学专家、临床学专家……只要是这里头能专的家基本都囊括了。据说她丈夫也是个有名的中医,但在六年前因心脏麻痹突然死亡了。 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也是从医的,现在在国外展,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所以老太太现在是一个人住。 按着保安提供的地址,方展一行继续赶往华老的住所,这次穿越了将近半个城市,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赶到华老住所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 叮咚,萧三才规规矩矩地按了下门铃,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开门出来了。 “您是华老吧?”萧三才当头先是一鞠躬,老太太见他客气,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是苏正苏老介绍来求医的。”萧三才试探着说到,“打搅您老了。” “苏正?”老太太看了看屋外这些人,“我不认识什么苏正。” 这话说得方展他们一愣,难道找错人了?可药方上的确是她的名字。 “这是苏老给我们的药方,应该是您开的。”萧三才还是不温不火,伸手递过药方,“您也许忘记了。” 一见药方,华老的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有些板着的面容慢慢缓和了下来,招招手,示意四人进屋。 走进客厅,老太太随手把靠茶几上的扫帚拿开,旁边还放着个金属的小簸箕,看样子刚才正在打扫卫生。稍许收拾了一下,苏彦帮着沏茶倒水,众人落坐说起了正题。 “苏老前段时间和我联系,说起你们要来的事。”华老进屋拿了个号脉的脉枕,“还特意关照,不见那张处方笺就不要承认。” 说到这儿,华老看了看四人:“是你们哪位要看呢?” “华老,麻烦您。”方展一撸袖子,直接把左手搁在了脉枕上。 华老点点头,三根指头搭上了方展手腕,眉头略微皱了皱,示意方展伸出右手,又号了号脉。 “你们都是卜术界的人,有些事情我就不多解释了。”华老摘下老花镜,“这小伙子的本事应该不在苏老之下,否则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华老,您说的没错。”萧三才接话道,“现在他这个情况实在特殊,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 华老没说话,低头思考着,应该是在想着治疗方法,大约过了十分钟,才抬起了头。 “我和我们家老头子曾专门研究过有关人体‘量’的原理,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苏老。”华老慢悠悠地说道,“那段时间也处理过几次临床病例,但没有这小伙子那么棘手。” 说着伸手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盒,里面打开是一套银针,这银针的式样很独特,是细巧的三棱针。 “三棱针?我爷爷也一直用这种针。”苏彦不由说道。 “呵呵,是啊,这针是你爷爷帮着我们夫妻俩研制的。”华老笑道,“可惜我们家老头子不在了,否则对这小伙子的状况,他应该比我更有把握。现在我只能试试看,有没有效果,还要看具体情况了。” 话没说完,华老拈着的两根银针瞬间就扎入了方展的左手腕,紧接着又是两根银针没入。方展觉得手臂一会儿酸麻一会儿涨痒,左半边身体有些重。这效果是不是不对?方展正想把这感觉说出来,可还没等他开口,华老又在他的右手腕扎上了银针,这下更多,是七根。 “左艮七,右震四,艮白虎,震青龙。”一直沉默的秦扬低声自语道,“青龙白虎土木互搏,三棱为火形,金针有金。” “那是我家老头子和苏老想出来的。”华老竟听得很清楚,“五行互搏针法。” 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盒,里面装着一些冰块,那形状像是一个个小蘑菇,中间留着凹洞。华老拣出几块冰块,套在那十二支银针上。 照这么看,那冰块应该就是代表着五行的中水,取用的是冰的寒冷之气。 套上没多久,方展的脑门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是没法说,这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右半身飘,左半身重,身体中间那条分界线想要活活把他撕开一样。 华老看他那模样,点头道:“差不多了,再有……” 话说了一半,方展的右臂不自觉地绷紧了,七根银针竟自行跳出了三根。 “怎么?”华老见状有点吃惊,伸手搭了下方展的脉搏,“这么重的五行土气,居然比苏老当年的反噬还厉害!” 方展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样子就跟半死差不多了,这当口,他左臂上的四根银针也弹了出来。 “他受是勾陈神煞反噬。”苏彦见他这样,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华老,您想想办法吧,他是和我爷爷齐名的天卜。” “天卜?!”华老猛地站了起来,脸上一下扭曲了起来,“你……就是逼死我家老头子那个天卜?!” 这话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方展自己都没明白过来,这才第一次见面,自己什么时候就逼死了华老的丈夫。 “您误会了……”方展的声音有些飘,“我没见过您老的丈夫。” “是天卜,他说是天卜……”华老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不,不对,六年前,你的年……” 正说着,华老脚下绊了个趔趄,仰面摔了下去。 见她摔倒,秦扬、萧三才、苏彦连忙抢上,伸手去扶。 可三人的身手再快,却都查了一步,就那么一步,华老一下倒在了地上。 “华老……”苏彦上前扶起华老,手下却摸到一片黏黏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在华老倒地的地方,放着一个金属簸箕,刚才她倒下时,后脑正撞在了簸箕的尖角上,伤的正是要害部位。 苏彦连忙伸手去摸华老的脉搏,现她的脉搏竟已完全停止了! 巧也不是巧,倒霉也不是倒霉,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华老竟被一个簸箕夺去了生命。 “华老,金属……‘地泽临’……” 方展喃喃地念叨着,扑嗵一声,倒了下去。 第六章 就快那么一点点(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没人喜欢,可经过现实生活的实践证明,这是句至理名言。 不管别人是不是承认,至少对方展是这么认为。 从获得卜术能力的那天起,好事从不多来,麻烦是一个接一个,而且麻烦来的时候,很难有谁能帮得了他。 对他来说,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苏正,因为无论从阅历还是本事上来说,鬼算苏正都能算得上是高人。可高人安排的第一站就出现了意外情况,这点让方展很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居然是那个意外状况的起因。 醒来时,方展现自己已经在一辆颠簸的出租车上,衣服的前襟满是酒味,萧三才和秦扬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身边,苏彦正在前排不住回头张望。 见他苏醒,三人并没有急着和他说话,秦扬搭着他的脉搏摸了半天,脸上完全没了表情。一旁萧三才冲他挤挤眼,示意他不要作声,苏彦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右臂。 华老离奇死亡,方展失控倒下,再加上之前华老所说的那段话,这足以让萧三才他们惊讶不已。但也只是惊讶了那么一小会儿,因为时间根本不允许他们在那里好奇愣。 苏彦和萧三才再次查看了血泊中的华老,认定的确已无法抢救,这才把华老的遗体按着摔倒时的姿势摆回原位。秦扬则一直在方展身边,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现他是处于一种类似体力透支而导致的昏厥状态。 对方展,众人是放了心,但现在华老的情况却很是棘手。像这种离奇的死因,警察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们的供词的,即便是如实告知。 萧三才想了想,让秦扬把方展扶去门边,随后自己和苏彦仔细地打扫了一遍屋子,把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一一清理干净。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三人架着方展,悄悄地离开了华老的住所。 走到楼下,萧三才让苏彦用投币电话向警方报了案,声称是华老的病人,在造访时听到屋内有异常的响动,却没人开门,希望警方能派人检查一下。 意外死亡是一种很特别的事件,萧三才他们担心由此引的信息会招来追踪者的注意,在向警方报完案之后,三人决定,连夜离开这座城市,赶往南面的下一个目标地点。 “这里离火车站很远,我们必须叫车才能过去。”苏彦担心道,“但现在方展这个样子,我们带着他上车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太过引人注目对他们并不是件好事,秦扬皱了皱眉头,让萧三才去街边的小店里买来瓶酒。打开酒瓶盖,秦扬仰脖灌了一大口,随即将半瓶酒洒在了方展的衣襟上,又让萧三才也喝了一点。 从表面上看,他们此刻是三个喝高了的家伙,作为唯一的女性和唯一的清醒者,苏彦堂而皇之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教训着两个“酒鬼”,把“烂醉”的方展扶上车。 “没事,喝多了有点虚。”秦扬一语双关地说着,放开了方展的手。 “说好了晚上要赶车,你还放开了量喝。”萧三才大着舌头道,“心里有事是吧?上车咱们慢慢说。” 虽然刚从昏迷中苏醒没多久,可对方展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他俩话里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赶紧哼哼两声跟着装腔。 “姥姥的病很重,医生说没救了。”苏彦依旧盯着方展,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方展浑身一震,他知道苏彦口中的“姥姥”是暗指华老,那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就这么莫名的死了? 不知是夜间的道路比较顺畅,还是因为众人心中各有心事,车子到达火车站的时间似乎比白天要快许多。萧三才去售票处购买当日前往下一个城市的火车票,秦扬苏彦则在车站边的小吃店里守着方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华老的丈夫是不是你逼死的?”苏彦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方展先是愕然,而后苦笑不迭:“不是我,来这之前,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们。” “华老当时说的很肯定,也很惊慌。”苏彦不肯罢休,“虽然她也没见过你。” 话里充满了怀疑,苏彦的眼里却闪起了泪光,她为那个慈祥老太太不平,也为方展曾是这样一个冷血动物而气愤。 “也许在你现在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件事。”秦扬叹了口气,“或者是有人嫁祸于你。” “我的确不记得。”方展挠了挠头,“至于是不是嫁祸,我也不清楚。” 苏彦并不理会他的解释,转问秦扬:“老秦,你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 “华老摔倒前的最后一句话。”秦扬摸着络腮胡道,“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方展。” 华老摔倒前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方展那时正糊涂着,也没留心她说了些什么。但苏彦记得很清楚,那句话的内容是:“不,不对,六年前,你的年……” “她没说完,‘你的年’很可能就是‘你的年龄’。”秦扬思索着说道,“华老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六年前逼死她丈夫的人,年龄应该比方展大很多。” 不管方展现在的容貌看上去像多少岁,六年前的他和现在肯定差别不会太大。既然华老对他的年龄提出质疑,那就意味着,当年那个真凶的年龄应该比方展大出很多。 “嗯,也有道理。”苏彦的疑虑减轻了不少,她瞟了眼方展那张扭成苦瓜状的脸,不由转怒为笑。 说话间,萧三才慢悠悠地走外面走了进来,靠桌边坐下,从兜里掏出四张夕朝至的卧铺票来。苏彦拿过看了看,居然和上次一样,也是四十分钟后车的。 “萧大哥,你是不是和铁道部有什么关系?”苏彦讶异道,“到什么地方你都能买到四十分钟内车的票,而且还都是连号的。” “老萧是个老江湖,到哪儿都能应付自如。”方展若有所思地看着萧三才道,“不过,你身边现金不够了吧?” 萧三才被问得一愣,他身上的确没带多少现金,买了两次火车票后,兜里就剩五十来块了。可方展怎么会知道这个呢,难道他的卜术能力恢复了? 不单是他,苏彦和秦扬也觉得奇怪,方展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以前卜算时有点相似,大有未卜先知的味道。 三人虽然没有开口问,但“你怎么知道”这五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华老的针法并没有让我恢复卜术能力。”方展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但似乎对我的脑子很起作用。”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是汗味。” 萧三才是个很整洁的人,身上很难闻到汗味。这点从第一次坐上火车的时候开始,方展就已经有所查觉了,只是他那时并没怎么注意。但刚才萧三才坐下之后,方展立刻就闻到了汗味,虽然不怎么浓重,可这一路奔波下来,他还是第一次闻到萧三才身上有汗味。 他的脑子下意识地转了起来,那思路顺畅得连他自己都吃惊。 “老萧去的时间并不短,要是认识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方展挠挠头,“他又是个慢性子,走路从来不急冲冲的,按理说是不会冒汗的,除非他是在人堆里挤的。” “逻辑不错,那这和钱有什么关系?”萧三才来了兴致。 “四十分钟内车的火车票,你光靠挤是挤不到手的。售票处那些人堆里,只有黄牛才能给你弄到这种票,但价钱肯定贵得离谱。”方展继续道,“你出去的时候数过一次钱,我记得那数目,要是买了高价票,能剩下的只怕就不怎么多了。” “切,瞎分析。”苏彦不屑地撇了撇嘴,“现金不够,萧大哥还可以用银行卡提现。” “我只是说他身边现金不够了,可没说他不可以提现。”方展有些讪讪地打住了话题。 其实是苏彦的话提醒了他,现在他的大脑虽然思维敏捷,但却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分析,像萧三才怎么买到票这种事情似乎不必那么深究,可他却脱口而出了。 “你说没错,我身上剩下的现金是不多。”萧三才叹了口气,“华老的针法看来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可惜却没有完成。” 只是对大脑产生了影响,那方展最多也就是脑子好使点,如果卜术能力不恢复,他的处境依然危险。 “不够我还有。”方展撩起衣服,从后腰上解下一个两掌大小的数码包,递给萧三才。 打开数码包,萧三才吓了一跳,里面塞满了成卷的百元大钞,估摸着有好几万,包的夹层里还放着两张崭新的银行卡。 “带在身上我都快忘了。”方展冲他一呲牙,“还是放你那里合适。” 这钱是从马思行那里弄来的,方展只提了个小小的零头,其余的全存进了新开的卡里,而户头却用的是秦扬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好像那时候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看来,那个万一应该就是现在。 萧三才倒也没推脱,仔细地收起了那个包,看看时间不早,招呼三人一起进站上车。 离开时,他们特意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三人把方展夹在了中间。 他们不想再看到一张莫名其妙出现的纸条。 第六章 就快那么一点点 (下) 车厢的条件不错,四人共用,面对面的上下铺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进了车厢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分配铺位,而是立即关上了车厢门,把铺位上下和各个角落仔细检查了一遍。 车厢内并没有什么异样,连一张多余的纸片都没有。 “看来放纸条的那人并没有跟上我们。”萧三才倒了杯水,“我一直有个疑问,‘地泽临’的卦象为什么会和华老的死有关?” “也许那人是想提醒我们。”苏彦坐下道,“可惜直到华老出事后我们才明白过来。” “未必是提醒,也许是警告。”秦扬靠在门边,“让我们不要对此抱希望。” 地泽临,坤土在上,兑金在下;坤代表老年女子,也就是华老,兑代表金刃,也就是那个金属簸箕;坤是体卦,兑是用卦,坤土生兑金也就是有体生用,有泄生气的意思。这本不是十分凶险的卦象,但华老年事已高,经不起生气外泄,因此而意外身亡。 “纸条是在火车站放到我身上的,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是要去找华老。”方展躺在上铺道,“也就是说,那人早就算出了今天的事情,看样子是个很高明的卜者。” 他们的行动是按照鬼算苏正的设计来进行的,在保密和隐藏信息上,苏正已经处理得很周详了,而且锦囊一直是带在苏彦身上,两个储存箱也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如果那人只是凭借卜算来预知这一切的话,这个高手未免也太高了。 “卜术界能和苏老相比的,除了你就只有战家老爷子。”萧三才摇头道,“但老爷子做事向来大开大合,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天卜鬼算,卜术界能出其右的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这么看来倒也没什么人值得怀疑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对了,老萧,咱们晋级赛时,不是有对老人精吗?”方展突然想起那对焦不离孟的老头来,“那可是神仙级人物,会不会是他俩放的纸条?” “你说的是姓焦姓孟的那对老头吧?”秦扬的声音有些异样,“他们不会管这种闲事。” “那对老爷子是爷爷再三邀请来的。”苏彦插嘴道,“据说他们的辈分很高,但平时很少出面。” 他俩越这么说,方展的兴趣反而越大了,索性从上铺蹿了下来。 “那难说了,说不定他们暗中跟着我们。”方展还耗上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你们三个会没有感觉吗?” 虽然虽然萧三才他们三人的能力不能与天卜鬼算相比,但在卜者中也算是佼佼者,能够同时避开这三人的注意,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放纸条的肯定是高手,但绝不是他们。”秦扬也耗上了,他似乎知道点有关焦孟二人的事情,但却又不愿说明。 场面有点僵,萧三才连忙打了个哈哈:“老秦固执,方展顶真,你们俩半斤对八两,谁都别争了。如果真是那对老爷子,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如果不是呢?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但现在显然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 “现在来看,那人也没有跟上我们。”萧三才一付好好先生的口吻,“总之今后大家多加留心,以防不测就是。” 关于纸条的讨论闷闷地结束了,时间也已接近了深夜,索性各自休息,养足精神等待明天的行动。 这一夜方展睡得不好,向来不怎么做梦的他,竟做了一夜的怪梦。 在梦里,似乎有什么人正直直地盯着他,身上有种被灼烧的感觉。 火车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城市的早晨很清新,可对方展来说,那阳光实在有点刺眼。 “啊~”方展打了个大的哈欠,两眼泪水长流,苏彦促狭地打趣着,说他看着像碰到了什么伤心事。 “唉,睡不成懒觉。”方展一脸苦相,“人生最大的伤心事莫过于此。” 一包烟递到了方展面前,还夹着根荷氏强薄荷糖,那是秦扬在车站边买的。虽然递过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这举动似乎是在为昨晚的不快缓解气氛。 “嗐,还是老秦了解我。”接过烟和糖,方展顺手搭着秦扬的肩膀,“要能娶个像你这样的老婆,那可就此生无憾了。” 像秦扬一样的老婆?苏彦被他说得差点喷了出来,萧三才忙不迭地扶着眼镜,就连秦扬的脸上也绷不住了。四人沉默了两秒,爆出一阵笑声。 南方这座城市是我国主要的电子产品生产基地,相对6路交通而言,其水路交通更为达便利,当然空中交通的优势也不容忽视。但萧三才却早早地带着三人赶去了最近的轮船码头,预先购买了当日傍晚、深夜和次日凌晨这三个时段的船票。 船票的目的地是位于东面的那座城市,方展起先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却也合理。一则,航空路线虽然快捷,但要实名登记,相对容易暴露行踪;二则,有了前车之鉴,他们的行动必须周详考虑,如果在这里也出现了突状况,及时离开便是上上之选。 但就在查看地图的时候,他们却现了一个问题――这座城市并没有“八一路”。 “苏老的这个提示原本很清楚。”萧三才端详着那枚红五星,“上面又有‘八一’字样,会不会是被改了路名?” “不太会,如果是这样,爷爷一定预先会考虑到。”苏彦摇头道,“也可能这代表的是别的什么含义。” 红五星在四人手中传了一遍,大家又从颜色到形状再分析了一次,可还是没找出相应路名的道路来。 “苏老以前有没有参过军?”秦扬想了想,“也许和部队番号之类的有联系。” 参军?苏彦摇摇头,在她记忆中,爷爷不是个喜欢战争的人,更不会和军事有关的事情挂上钩。作为一个卜者,如果将能力应用到战争中去,那将是一种极大的罪行,这是苏正的原话。 哗,方展一把拿过地图,埋着头在上面找起什么来,似乎是有了想法。 “对,就是这儿。”方展手指点着地图上的一处。 那是条位于城市东南面的道路,路名是“解放路”。 解放路,农工商市,存储柜旁。 四十六号存储箱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风琴包,包内放着一张刻录光盘,从上面的痕迹来看,光盘中被刻入了少量的数据。 苏彦从背包中拿出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将光盘塞入光驱,随着光盘的急转动声,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界面。 那是一个数据库的登录界面,提示要求输入密码。 密码?苏彦退出光盘看了下,盘面上一片空白,萧三才也在风琴包里翻查了一下,同样是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红五星提示和钥匙号码牌的组合? 红五星上与数字相关的是离三、五角、“八一”字样,钥匙的号码牌是四十六,这样看的话密码很可能就是“三五八一四六”之类的数字组合。 苏彦对这个倒是有点心得,打开硬盘存档中的一个穷举软件,制作了一个穷举密码字典,当即运行了起来,可穷举的结果却是无一匹配。 “那是用md5加密的。”方展笑嘻嘻地凑过脑袋,“要不要我来试试?” 对方展这个前高级程序员来说,这种数据库再熟悉不过了,从前在华德软件的时候,他就私下对很多数据库的加密进行研究,迎刃而解的不在少数。 “其实很简单,我数据库里保存的md5密码字段改成这个……”方展快输入一串数值,“然后再用密码一二三登录。” 屏幕一闪,一个数据库窗口跳出,里面记录着一个地址。 “解放路一百五十二号二十五楼……”萧三才盯着那地址,“就在这里的楼上!” 市所在的裙楼属于一座高层公寓,从后方的公寓通道进入大楼,一股冷风迎面袭来。 “风阴柔,阴冷,色灰黑……”苏彦的眼睛眯了起来,“这里有点不对劲。” “气味生腥。”秦扬补了一句,侧了侧头,一转身蹿进了楼梯通道。 “老秦……”方展一声没叫住,连忙按开了电梯,“他想和电梯比赛?” 电梯直上二十五楼,中间遇上两层停顿,是一些住户上楼串门。等电梯抵达二十五楼时,已过了近五分钟,方展他们快步走出电梯,走廊里空无一人,秦扬似乎还没有赶上。 “出事了。”苏彦瞟了眼左边的通道,脸色沉了下来。 从电梯到左右通道是一个“工”字形的结构,左边通道上有三户人家,最西头的一户大门正虚掩着。 拉开门,三人走进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尖。 客厅的沙旁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脖子上被割开了一道血口,大股的鲜血正汩汩地流淌着,身上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秦扬蹲在那男子身边,手中正抚摸着一把锋利的剃刀。 “我们晚了一步。” 第七章 小人的明枪和高人的暗箭(上) 有人做事喜欢先制人,有人做事喜欢后制人。 当然,先有先的好处,后有后的优势,其关键是在于“制人”。 先者常以为自己得到了先机,可以领先别人一步,而后者却往往认为自己洞悉全局,可以周详行事。 可时机这个东西并不讲求什么先后,只看你是否在有效时间内把握住。 秦扬是怎么赶在电梯前面的,方展不知道,他只知道即便秦扬的腿脚再快也还是错过了时机。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血泊中的这名男子是让人一刀毙命的,手法狠毒利落,颈部左侧的大动脉被切成了两段。 他断气并没有多久,一旁的茶几上还有半支正在燃烧的烟,也许秦扬冲进屋子时,凶手正从别的什么途径离开现场。 秦扬他们不是专业现场鉴证人员,但凶手若是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痕迹线索的话,他们照样能有办法现。不过,正如方展预感的那样,现场根本找不到一丝可疑的痕迹,这甚至会让人误以为那男子是自杀的。 “他叫蒋志高,是生物电子科研所的专家。”苏彦从搜集到的线索中找到了男子的身份,“今年四十九岁,离异独居。” “我刚联系过他们所里,据说他今天是休假在家。”萧三才扬了扬手机,“苏老留给我们的线索又断了一条。” 蒋志高家很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根据书柜和电脑上的资料判断,蒋志高近些年一直在从事生物电子微波的研究。他的研究笔记中曾经提到过类似“量”的理论,但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更详尽的记录。 按照先前与华老接触的经历判断,蒋志高也是苏正为治疗方展身体异状而布设的一条线,可这条线却断得很彻底。 之前的争论猜测此刻已有了答案,的确有人预先知道了苏正的安排,并且这人还抢在方展等人的前面下手杀死了蒋志高。 四人对现场稍作清理后,立即离开了蒋志高的家,以最快的度赶往城市飞机场。 现在已不是顾虑掩藏行踪的时候了,如果不抓紧时间,抢在那个神秘杀手之前的话,最后的两条线索也会像蒋志高一样被残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方展突然想起了这句年代久远的话来。 就在方展他们四处奔波的时候,坐镇在卜监会的丁进也并不清闲。 除了安排和掌控追捕方展的行动外,他还要应付那些急着拿钱的金融大鳄们,一个个电话和网络信息搅得他恼火不已。 原本开出天价的霍兴曾把握十足地保证能追踪到方展,可几个小时之后,丁进却现霍兴那边进入了静默状态。虽然焦急,但他还不能催着霍兴,因为他很了解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如果这时候自己表现得很急切的话,霍兴肯定会坐地起价,把原本就高得离谱的要价再翻上几倍。 不过,从安排在城市各处的眼线处,丁进得知了一些有用的线索,一个绰号猴子的家伙曾和霍兴有过接触。他立刻派贾悦找来了猴子,一通威逼利诱之后,问出了霍兴和庹洛的去向。 随即,丁进派出了数十名精干的手下,从公路、铁路、航空三路尾追而去。那些手下虽然没能继续摸出霍兴和庹洛的行踪,却在意外的情况下得到了有关方展等人的消息。 据得到消息的那个手下说,不知是什么人在他的口袋里放入了一张纸条,上面提到了方展的去向。 “树大招风,气大遭凶。”丁进总算是缓过了气,“天卜能成为天卜,背后也是得罪了不少人的。” 可消息只是消息,要跟上并确定方展等人的行踪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穷追猛赶了一阵,那群手下却现,他们两次都是扑空,对于方展依旧只能望洋兴叹。 刚刚缓过气的丁进一下又被抛上了半空。 “丁爷。”贾悦小心翼翼地走进丁进的房间,“有客人……” “不见!不见!”丁进正在极力思考对策,被贾悦打断,顿时火冒三丈。 身材高大的贾悦往后缩了缩,样子有些为难,他知道丁进此刻的脾气一定不小,但外面那些人的来头也很大。 “丁爷,是日本九菊一派和韩国八极宗的头面人物。”贾悦鼓足了劲儿,再次说道,“他们说,两派代表无故被残杀,要追究中国卜术界的责任。” “什么?!日本人和韩国人要追究责任?!”丁进脸色一变,“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在方展身上得不到便宜,现在倒来给我施加压力了。” 话虽这么说,丁进心里却知道不能得罪这两派桀骜的势力,自己在卜术界的地位尚且不稳,眼前还面临着方展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如果不拉拢利用这些人,身下这把交椅恐怕很难坐得长。 “好,我这就去见见这帮‘爷’。”丁进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诡诈的笑意,“攘外必先安内,我今天要来个引外安内。” 豪华的接待厅内,两名年过六十的男人正坐在沙上等候,各自身后站着几名西装革履的壮年男子。 靠东头坐着的男人穿着一套考究得体的深灰色西服,斑白的长扎在脑后,精瘦的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笑意。他正抽着一支硕大的烟斗,蓄着短须的嘴不住蠕动着。 靠西头沙上坐着的男人长了张四方脸,颧骨高耸,斜削的额头上有着刀刻般的抬头纹,染黑的头梳成背头。他抿着薄唇,两只小眼睛不住地四处扫动着,脸上阴沉沉的。 “抱歉,抱歉。”丁进眉开眼笑地走进厅内,抬手向两人打着招呼,“近来事务繁忙,有劳二位久等了。” “丁先生,打搅了。”抽烟斗的男人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 “鬼塚先生,您客气了。”丁进冲那男人笑道,“请坐,请坐,有话慢慢说。” 鬼塚次郎,日本九菊一派的激进人物,近十年来,一直负责九菊一派对外的事务,尤其是与中国卜术界的接触。值得一提的是,在精通卜术的同时,他也是一名相当高明的风水师。 “这不是叙旧!我们要的是公正公平!”小眼睛男子不满地抢话道,“对残忍杀害八极宗代表一事,你们必须做出解释!” “残忍杀害?全先生,您言重了。”丁进故作惊讶道,“论卜的规则本来就是生死由命,何谈杀害二字?” 全曜熙,韩国八极宗掌权人物,在他的主导策略下,已趋没落的八极宗得以复兴,并逐步向东亚及东南亚地区进行扩张。全曜熙最精通的是纹卜,曾藉此击败过众多卜术高手,这也是奠定他野心的基础之一。 金时喜、朴正焕、福山雅史的接连死亡,在九菊、八极两派内部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那些激进的人物更是极力主张公开向中国卜监会宣战。当然,这种主张立刻就被否定了,鬼塚全曜熙之流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异,他们完全不具备任何的优势。况且,宣战之类的事情未必就能带来实际利益,在经济上支撑两派的金融大鳄们也是这个观点。 在这种情况下,丁进自然就成了一个很好的突破点。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刚刚窃取的地位尚不稳固,鬼塚和全曜熙觉得,只要对他施加些压力,一则能搏回脸面,二则也能相对顺畅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小人并不是软柿子,捏得不好或许会变成一个仙人球。 “生死由命?对这种野蛮落后的规则我不感兴趣。”全曜熙铁青着脸道,“作为东道主,你们有责任保护外籍代表的生命安全。” 强硬的话语掷地有声,丁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管怎样,他现在是以卜监会最高管理者的身份出现的,全曜熙拿出这样蛮横的态度来,那意思似乎根本就没把丁进放在眼里。 “出现这样的惨剧,我们都很遗憾。”鬼塚看了眼丁进的脸色,温和地说道,“相信丁先生一定能理解我们的心情,也会尽快给出合理的解决方式。” “两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对此事我们也深表遗憾。”丁进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事件生的始末根由尚待调查,希望两位能耐心等待我们的答复。” “原来如此,看来贵方已经着手调查了。”鬼塚故作恍然,“可否给出确切时间?我们对本部激愤的弟子也好有个交待。” “推托之词,全是推托之词!”全曜熙在一旁不满道,“中国人一向喜欢用缓兵之计,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看着他俩一唱一和,丁进心里一片通明,鬼塚和全曜熙显然是事先就串通好了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面夹击地对丁进施加压力,以达到逼迫他就范的目的。 跟我玩这套把戏,你们的道行还差得远,丁进心中暗想。 不过,对这两派人暂时还不能得罪,丁进心里早就有了两全的计策,他所要做的只是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这个……”丁进瞥了眼两人身后的随从,摆出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鬼塚微笑着挥挥手,几名随从立刻消失在了门外,全曜熙看鬼塚如此,便也吩咐自己的手下出去等候。 “不瞒二位,其实我们正在对杀害贵派代表的凶手进行追捕。”丁进样子诚恳地说道,“但凶手的能力很高,又有人暗中协助,所以暂时还无法将他抓回。” “活人当然很难抓,死人就方便多了。”全曜熙的小眼睛里露着凶光,“他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用些激烈的手段也未尝不可。” 鬼塚并不像全曜熙那样急躁,他听出丁进是话里有话,如果只是为了说刚才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必要让他俩屏退手下。 “丁先生,您的意思是必须活捉凶手。”鬼塚拿下烟斗,盯着丁进的眼睛道,“取难而舍易,似乎有些迫不得已。” 丁进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他这是在装,如果不是这样,他下面那句深思熟虑的话就不太好开场。 “正如鬼塚先生说的那样,丁某的确是迫不得已。”丁进突然站住了脚,感叹道,“要求活捉凶手,这也是岗村先生和车先生的意思。” 话一出口,全曜熙的小眼睛立刻大了一圈,就连一直微笑着的鬼塚脸上也微微变了变色。 第七章 小人的明枪和高人的暗箭(下) 丁进口中的岗村先生和车先生是参与论卜外盘赌博的大庄家,同时也是在幕后分别资助九菊一派和太极宗的金融大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大衍论卜开始的初期,鬼塚和全曜熙也得到过一些消息,对于两位设盘参赌心知肚明,但却不清楚丁进在这当中扮演着何种角色。现在从他话里的意思来看,似乎两位大鳄已全权委托丁进办理缉凶一事,活捉“凶手”当然是直接关系到了两位大鳄在外盘赌局上的收益。 鬼塚他们对这两位大鳄奉若神明,自然是不敢得罪的。如此一来,对丁进也就不好再强求些什么。 “既然是那两位先生的意思,我们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鬼塚笑得更加温和,“等丁先生有了结果,请尽快通知我们就是。” “反正也不会太久,等等无妨。”全曜熙也打起了哈哈,好像刚才在威逼苛责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两人找了台阶下,客套了几句,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可就在他们准备告辞的时候,丁进却说了句让他们意想不到的话。 “恕我冒昧,丁某有个不情之请。”丁进尽可能诚恳地笑着,“有关追捕凶手一事,想请两位共同协助。” “丁先生的意思是……”鬼塚眼珠一转,琢磨着丁进的用意。 “凶手的能力的确不一般,如果能得到二位的协助,相信会更快解决此事。”丁进继续笑道,“这样也可以尽早向岗村先生和车先生有个交待,至于这之后嘛……” “你会把凶手交给我们处置?”全曜熙明白了他的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呵呵,那是自然。”丁进爽快地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鬼塚和全曜熙暗暗交换了个眼色,心里各自有了主意,当下便答应了丁进的要求。 送走这两个不再麻烦的麻烦,丁进得意地笑了,拿起那支刚刚抽了两口的雪茄,再次叼在了嘴上。 “丁爷,把我们掌握的情况透露给他们,会不会……”贾悦凑上前点着雪茄,一脸疑虑地说道。 “不必担心,他们玩不出什么花样的。”丁进悠哉地喷了口烟雾道,“日本人和韩国人都只是想得到方展而已,他们抓他们的人,我们拿我们的钱,两相得利。” “丁爷高见,我只是怕这当中会出什么岔子。”贾悦依旧不放心,“万一有人诬蔑您勾结外人……” “做大事的人,背后总有人诋毁的。”丁进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除掉方展,拿到资金,我就能完全控制局势,就算诋毁再多,又能奈我何?” 房门外响起一阵小心的敲门声,丁进应了声,一名执行监察推门走了进来。 “丁爷,负责追踪的兄弟在机场现了方展。” 飞机上的一个多小时很难熬,虽然这已是最快的交通方式了,可方展他们还是恨不能给飞机加上两个大号的火箭助推器。 降落后,四人一路火离开机场,找了辆出租车。萧三才把三张百元大钞塞进司机手里,那老兄愣了愣,随即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穿、插、、钻,车子花样百出地在路上飞驰着,司机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快地换着档,俨然一付f1赛车手的模样。 方展被颠得一脸白,所幸没有吐出来,和早先那位“一千五”的哥儿们比起来,现在这个司机开车还算是比较“温柔”的。 “中山路很长,你们去多少号?”司机一边和前面的公交车较劲,一边问坐在旁边的萧三才。 四人只知道去中山路找一家农工商市,至于多少号却不太清楚,萧三才也是这么如实和司机说的。 “中山路上的农工商市。”司机重复了一边,“行,我帮你问问。” 说着一扳方向盘,过了前面的公交车,右手一把抓过挂一边的车载对讲机。 “喂,我是八七四号车,我是八七四号车。”司机相当专业地叫道,“有客人要去中山路农工商市,有没有人知道具体位置。”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很快,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声音跟着冒了出来。 “中山路东头有一家,五十六号。” “我去过那边,往西走,一百二十六号也有一家。” “农工商市,那路上有三家,随便选。” “西头八百八十二号,那家最大。” 车上的四人听着一愣一愣的,这出租司机也是个庞大的情报网啊,一嗓子出去,信息立马就回笼了。 “谢谢兄弟们,晚上交班我请吃饭。”司机乐呵呵地挂断对讲机,转而问道,“你们看是自己挑一家,还是我带着你们跑完中山路?” “去最大的那家。”方展立刻答道。 市越大,存储箱就越多,要想隐藏信息也就越方便,这是他的判断依据。 见其他人没有什么异议,司机加足马力,冲上了东西走向的高架桥,绕了个弧圈,往中山路的西头开去。 驶入中山路的西头,远远的就看见一家规模不小的农工商市,就在车子正要拐入中山路的时候,一阵响亮的喇叭声从左侧传来。 那是辆左拐的卡车,拐入的度相当快,看样子是想抢在出租车前面进入路口。 “没到七点就进中山路。”出租司机嘀咕一句,“交警不扣了你的车才怪。” 说着放缓了度,想让过这辆急冲冲的卡车。 “不对。”秦扬的耳朵动了动,对着司机大叫一声,“快往右闪!” 司机被他叫得一激灵,手不自觉地往右打了下方向盘,车头一下偏了过去。 这时候,左拐的卡车突然震了下,拐弯的姿势变了形,整辆车斜穿路口,直直地冲着出租车撞了过来。 扳着方向盘,司机脸色煞白地踩住油门,他想在卡车撞上自己之前,强行穿过路口。可他还是慢了一拍,卡车的度和方向完全把出租车逼在了死地。 “往右!继续!”秦扬吼着,可司机这时已经吓傻了。 啪,一旁的萧三才伸手拽住方向盘,一把扳到了底,左脚斜伸过去踩足油门,车子像受了惊的兔子一头蹿上了马路上沿,随即打了个横,歪歪地撞上了一个花坛。 那卡车随即也跟了上来,凶狠地对着出租车撞去,按那度和冲力,出租车肯定是完了。 轰,卡车撞得一抖,车身擦出一串火花,随即车头一歪撞在一旁的大树上,停了下来。 “好险……”萧三才松了口气,即刻回头道,“赶紧下车。” 说着打开车门,下车向市方向奔去,方展等人也相继跟上。 车里,那个司机盯着面前的卡车,一脸的惊魂未定。 原来,出租车撞上花坛后,卡车直线撞了过来,如果这是在路上的话,肯定是撞上了。可出租车是在马路的上沿,卡车直线冲去时正撞上了路旁的隔离墩。 由于卡车底盘较高,被撞倒的隔离墩卡在了底盘和地面之间,加上隔离墩上铁杆的连动拉力,卡车的度立刻降了下来。 随后便是刚才撞树的那一幕了。 “太悬了,太悬了……”司机不住地念叨着,“这次算是命大。” 打开车门,司机走到卡车的边上,下意识地往卡车驾驶室里张望了一下。 “见鬼了?!”他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随即伸手揉了揉眼睛。 不管他怎么揉眼,卡车驾驶室里还是空空如也。 难道这车是无人驾驶的? 第八章 老道的灵丹妙药(上) 很多事情在生前都会有征兆,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只是人们往往忽略了它们的存在。 在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生一场离奇车祸,就算再愚钝的人也会觉得不妙。 方展他们绝对不愚钝,也没有觉得不妙。 当时他们的脑中只有一个字――“快”。 于是,四人用最快的度冲进了市,用最快的度找到了存储箱,也用最快的度确认了里面的东西。 那里面只有空气。 市是农工商市,存储箱是五十七号存储箱,钥匙的号码牌也是五十七,一切都是完全符合苏正留下的提示。 可里面怎么是空的呢? 这个疑问并没有让他们停留多久,算上吃惊和检查存储箱的时间,四人只停留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后便用最快的度离开了市。 车祸很离奇,空了的存储箱更离奇,这一切都证明在暗处有个神秘的高手,而且是敌非友。 面对如此的境地,方展他们只能用最快的方式赶去最后的目的地,他们赶的不是时间,而那个高手。 因为那个高手总是抢在时间的前面。 在赶往机场的途中,萧三才拨通了老爷子的手机。他本不该联系老爷子,在离开之前,战如风曾说过,这一路将不再与他联系,直到事情告一段落为止。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萧三才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觉得必须将遇到的这些情况告诉老爷子。 可拨通手机后,他才明白战如风当时话里的意思。 “联系不上老爷子。”萧三才闷闷地挂断了手机,“他关机了。” 老爷子的那只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一旦告知了联系号码,向来是联系无阻的。 除非已经换了号码。 “没准老爷子也遇上了麻烦。”方展这么猜测着。 他的猜测立刻被萧三才否定了,以老爷子的卜术和身手,惹上他的人才真叫遇到麻烦了,更何况战如风还在他身边。而且,每次只要老爷子出行,战家的子弟便会在附近跟随接应,那些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老爷子应该是有他的打算。”萧三才叹了口气,他隐隐觉得,安排自己来帮助方展,只是老爷子计划中的一部分,此刻的老爷子也许正在某处实施另一部分。 至于这计划究竟是什么,萧三才并不知道。 “爷爷的手机也关机了,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想办法。”苏彦盯着手机道,“希望能够及时赶到最后那个地方,那是爷爷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了。” 从之前两个城市的情况来看,鬼算苏正是安排了四个有希望治愈方展的人,不管使用什么方法,都是为了尽可能地恢复他的卜术能力。 只是方展的心中有个疑问,既然苏正精心安排了这个计划,却为什么不保证计划的安全实施呢?而且从自己出事的那天起,苏正就诡异地人间蒸了,连宝贝孙女苏彦都弃置不顾。 难道他也有什么麻烦或打算吗? 一路的猜测和思索中,车子抵达了城市机场。 刚到机场入口,秦扬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拉方展的胳膊,把他拽去了隐蔽处。与此同时,苏彦和萧三才也飞快地闪向了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来的挺快。”萧三才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丁进这些手下比预想的要能干。” 除了接送的车辆,附近都是些来往的旅客,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观察了几分钟后,方展却暗暗地吃了一惊。 这附近简直全是异样! 比如那个正从机场出入口走出的男子,西装革履的似乎是个商务人士,可在十分钟内,方展已是第三次看到他从同一个出口走出来了;再比如那对正在热吻的情侣,女的一脸陶醉,眼睛却盯着四周的行人;还有那个蹲在一边整理拉杆箱的漂亮空姐,方展看她翻了那么久,却始终没见她手里有什么东西。 像这样的“比如”,方展还能列出一堆,他很清楚,这些行为异常的人是在搜寻目标,而这个目标就是他。 “附近大约有二十三个。”秦扬低声道,“一半在门口附近,一半在候机室附近。” 以秦扬的能力来说,要探查出这些并不困难,他说这些的时候,萧三才在记事本上正画着什么。 那是机场的环境分布简图,各个通道出入口都有注明,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把整座机场的环境了解的一清二楚。 “我们在这个位置,他们则分布在附近的这几处。”萧三才在简图上点着,“如果要避开入口的人,就只能从这里过去。” 他们的身后是机场的一个死角,四人悄然地从那里翻入下层,来到了萧三才所指的地方。那是机场西面的一个专用通道,供机场内部的车辆出入的,在附近监视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里。 “通道是直接通向机场停机坪的。”方展看了看分布图,“除非我们劫机,否则进去了也照样上不了飞机。” 的确,如果直接进入停机坪,即便他们能躲过丁进的手下,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登上班机,况且他们也没有购买机票,总不见得上了飞机去和空姐说补票吧? 秦扬侧耳听了听,左手放在了墙上:“通道里还有出路,是应急用的,可以进入候机大厅。” “先进去再说。”萧三才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但先我们要换身打扮。”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正盯着听在不远处的一辆维修车,看标识是机场内部的检修车辆。 “主意不错。”秦扬似乎也注意到了车子,“我去打个招呼。” 话没说完,他的身子已经闪了过去,动作相当迅。方展只看到他在车前晃了晃,随后便开门上了车,车内并没有出什么动静。 “好快的手法,有点藏私啊。”萧三才轻松地笑了笑。 “我们可以过去了。”苏彦看了眼车子,“同时倒了三个,老秦的手法挺独特。” 两人似乎都很感叹,似乎有点看不透秦扬的手法。 车里倒着三名工作人员,那样子像是睡过去一般,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方展、苏彦和萧三才分别套上了他们的工作服,秦扬则躲在了车厢后,苏彦动车子径直开进了通道。 进入通道不远,左侧出现了一扇门,那后面就是通往候机大厅的员工通道。苏彦停下车,借着车身的掩护,和方展萧三才走进了通道,秦扬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老秦,快啊。”方展见他落后,心里有些奇怪,“通道里有摄像头。” 秦扬点点头,没说话,伸手指了指上面,方展顺着看去,摄像头竟嗤嗤地冒出了电火花。 “老秦在破坏摄像头的电路。”苏彦摇摇头,“神卜者最擅长的手法。” 机场候机大厅,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从航空公司的售票处购买了四张机票,随即走到航空公司的签票处,赶上了三个正在排队等候的男子。 “这身打扮实在是别扭。”女孩摘下宽大的太阳镜道,“走路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还算好,老秦才惨呢。”穿着蓝色西服,戴着金丝边眼睛的年轻男子低声道。 在他们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拉了拉紧箍的领带,有些无奈地摸着光青的下巴。 “到我们了。”排在三人前面的男子低声道,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的中华立领,颇有些书卷气。 这四人便是乔妆了的方展等人,在进入候机大厅后,四人悄悄来到机场内的商店,换去了原本的装束。萧三才换上了隐形眼睛,方展则弄了付平光眼镜,而秦扬比较扎眼,所以不但戴上了墨镜,更是剃去了一脸的络腮胡须。 当苏彦从更衣室走出来时,方展立刻觉得眼前一亮,这小丫头平日一直是运动型打扮,现在换上了时装之后,顿时凭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四人分头行动,秦扬和萧三才保护着方展前往签票处,苏彦则只身前去购票,她的目标最不明显,而且乔妆后的她只怕是连苏正都很难一下认出的。 丁进那些负责监视的手下做梦都不曾想到,四人竟然会轻而易举地潜入候机大厅,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在附近购票登机。 当那些人还在极力监视着机场的动静时,方展他们乘坐的飞机已飞向西南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第八章 老道的灵丹妙药(下) 西南某城市,人民路,农工商市内。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方展等人终于抵达了这座城市。从机场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而市也正好位于人民路最显著的位置。 找到八十一号存储箱,苏彦打开箱门,这次箱内并不是空的,那个早已熟悉的黑色风琴包正静静地躺在箱内。 包里放着三样东西:一本手抄本《道德经》,一张印着签文的黄表纸和一根竹签样的东西。 “《道德经》可能暗示的是道教。”方展翻了翻,里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签文上怎么说?” 那张黄表纸很普通,似乎没有经过什么特殊处理,上面的签文也是油印上去的。 “这签文看着倒还算不错,是中吉签。”萧三才笑了,“一入云端金蛇走,大气可成群龙,木已成舟得麟儿,几经险阻脱虎口。” 签文是不错,不过从字面上来看好像很难理解其中的意思,方展拿过签文嘀嘀咕咕地琢磨了起来。 苏彦一直拿着那根竹签样的东西,反复地看着,最后索性凑到鼻尖上闻了闻。 “你认识这东西?”萧三才见她似乎有些心得,连忙问道。 “嗯,应该是道士用来绾的竹簪。”苏彦点头道,“爷爷有几个道教中的朋友,我见他们用过,而且这上面也有股浓重的头油味。” 提示的内容大概明了了,苏正要他们找的是一个道教中人,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们找到那人。 “不像是字谜,签文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含义。”方展挠了挠头,“这签文有点难解了。” 苏彦也看了下签文:“也不是藏头诗,‘一、大、木、几’根本不成句。” “‘一、大、木、几’当然不成句……”方展突然停住了,“‘一、大、木、几’……会不会是‘天机’?!” 说着,他又仔细地读了遍签文:“哈,原来奥妙在这儿!” 签文的字是“一、大、木、几”,拼在一起的话就组成了“天机”二字。而签文的末字是“走、、儿、口”,“走”偏旁中的“走之底”,那么这四个末字就组成了“道兄”二字。结合前后四字,连起来就是――天机道兄。 “连你爷爷都要叫道兄的,估计也是人瑞级的老头。”方展嘿嘿笑着,“看样子我得请找老道长指点迷津了。” “先别高兴,这座城市是道教文化的源地之一,附近的道观有十几个。”萧三才看着地图道,“要在这些道观里找出天机道人,只怕要费些功夫。” 啪,那本《道德经》不知怎么飞了过来,萧三才反应也快,伸手便接住。 “这书的扉页被撕掉了。”秦扬淡淡道,“那一页应该有道观的印记。” 三人连忙看了看书本,第一页与封面的夹缝中露出一点纸张的残根,的确是撕去的痕迹,在第一页的左下角也有个不易察觉的印子,像是被什么方形的东西扣压过。 “你的手指应该能摸出来吧?”方展笑着拍了拍秦扬的肩膀,“我万能的老秦。” 秦扬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白云道观。” 两小时的车程,半小时的山路,在山腰上抬头望去,一座云雾笼罩的道观在月下若隐若现。 那便是白云道观,天机道长修行的所在。 早在山脚下,萧三才便已向人打听过了,山上的道观里确实有个天机道长,是位高寿的老人,可就是没人知道他今年究竟有多少岁数,据说八国联军进北京那会儿他就已经在道观里了。 方展听得吐了吐舌头,这老道该是比焦孟那两个老人精还老了,都快成神人了。 山上刚下过雨,上山的小径比较湿滑,虽然方展他们的脚下还算稳健,但行走的度多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走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才刚刚到了山腰,离开山顶的道观还有一半的路程。 “早知道就买双登山鞋了。”方展在石头上蹭着鞋底道,“穿得人模狗样的来爬山,我都觉得自己吃多了撑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谁让你把鞋丢了的。”苏彦得意道。 在机场时,大家都把自己换下的衣物鞋子丢在了不起眼的地方,唯独她把换下的运动鞋放进了包里,那倒不是她舍不得鞋,而是她根本穿不惯那双崭新的高跟鞋。 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之举,当然,这和卜术无关,完全是个人爱好问题。 秦扬和萧三才也是一脚的烂泥,走着的确不方便。萧三才四处看了看,钻进旁边的树林,不一会,拿着一堆藤蔓跑了出来。 截断藤蔓,萧三才又弄了些干树枝,细心地绑在了鞋底,这么一来,硬底打滑又粘泥的皮鞋便成了方便的登山鞋。 方展和秦扬也照他的样子摆弄了下鞋子,走起来顿时顺畅了许多。这么着,四人加快度,卯足劲头继续向山顶进。 “山上这位天机道长一定是个高人。”走着走着,萧三才突然感叹了一句。 “老萧,你现在才感慨啊?”方展咂咂嘴,“我听说他有一百多岁那会儿就已经感慨得不行了。” 萧三才呵呵一笑:“和年龄无关,是‘量’的感觉。” 其实秦扬和苏彦也有这种感觉,越接近道观,就越能感觉到那股特殊的“量”,平和、清静,与整座山的气息融为一体,完全是一股自然天成的感觉。 到了山门前,四人终于见到了始终笼罩在云雾中的道观,规模不算大,相当于一个老北京的四合院的面积,斑驳的砖墙木柱看着有些老旧,很难辨清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道观的门敞开着,里面没什么动静,如果不是迎面的那个大香炉正飘着香烟,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个被废弃了的空观。 “登山饮甘露,踏云寻仙来。呵呵,四位可是来找贫道的?”随着一阵笑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迎着月光走了出来。 这道长个头不高,有些微胖,花白的长须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宽大的狮子鼻和炯炯有神的双眼。 “道长,打搅了。”萧三才上前微微欠身道,“请问您可是天机道长。” “呵呵,正是贫道。”那道长捋着胡须道,“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四位便是苏兄弟所说的人。” “道长好,我爷爷让我们来是有事要请道长帮忙。”苏彦连忙道。 “哦,苏兄弟只是略交待了些,说是见面时可见分晓。”天机道长点头道,“四位先请进观,所说之事可从长计议。” 见着天机道长,方展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赶上了。这天机道长一派仙风道骨,在他手里,方展的卜术能力应该是恢复有望的。 走入观内,天机道长带着四人进了西厢的一个屋内,客气地让了座,眼睛却始终盯在方展身上。 “道长,我朋友因意外失去了卜术能力。”刚一落座,苏彦便开口道,“我爷爷就是想请您帮他看看,是否有医治的办法。” 天机道长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方展身边,示意他伸出右手,随后用三根手指搭在了他的腕上。 “唔,六门异动,量感全无。”天机道长眉头一扬,“这位小兄弟曾经卜术不凡,从他体内的反应来看,像是被勾陈神煞附身过,现在虽已自行吸收压制,但还略有残余。” 四人听得连连点头,这天机道长果然了得,一上来就把方展的症结根源给摸透了。 “正如道长所说的,他的确被勾陈神煞附身过。”萧三才说道,“若是道长可以医治好他,也是功德一件。” 方展听着他们对话,心里一阵嘀咕,怎么感觉有点像拍武侠片的味道?自己是来求医的,可也别弄得那么文绉绉,听着怪别扭的。 “莫问天机事怎生,唯修阴德念常更。”天机道长感慨道,“对卜者而言,神煞反噬本就是一劫,逃得过是造化,逃不过是劫数。” 说着让方展站起身,在他背后捏了几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六门虽暂时封死,却尚有开启之相。”天机道长笑了,“贫道有一服自炼的丹药,可以通气顺脉,你先服下,等半个时辰之后,再施以针灸,应当可以奏效。” 他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几层纸后,露出两颗银灰色的药丸,伸手递给了方展。 苏彦等人暗自高兴,几天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方展的卜术恢复有望了。 接过药丸,方展皱了皱眉,一把塞进了嘴里,脸上一付苦不堪言的模样。 “呵呵,四位稍坐片刻。”天机道长见他吃了丹药,笑着说道,“贫道去取银针。” 说着,一摆袍袖,转身走出了房门。 见天机道长离去,苏彦笑着看了看方展,见他正傻站在那里,手摸着脖子,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良药苦口,你就忍一忍,反正也咽下去了。”苏彦走到方展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呵……呼……”方展的喉咙里突然出一阵怪音,苏彦吓了一跳,萧三才和秦扬也连忙走了过来。 “呵……呼……”只见方展的脸色胀得红紫,右手捏着喉咙,左手连连指着自己的嘴,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 “糟了,他被药丸噎住了。”萧三才顿时反应过来,闪到方展身后,两臂从后面抱住方展的腰腹,用力一挤一提。 噗,刚才那两颗药丸几乎是从方展嘴里喷出来的,飞出老远才落地,苏彦立即走过去,掏出餐巾纸裹上,拣了起来。 “咳……咳……呛死……我了。”方展蹲在地上直喘气,“那么大的药丸,也不给杯水,我差点噎死。” “谁让你这么猴急的。”苏彦又气又乐,伸手把药丸递了过去,“拿着,待会儿道长回来,向他要杯水再吃吧。” “现在让我吃,我还不干呢。”方展接过药丸,“这药的味道实在呛得厉害。” 啪,他的手突然被人打了一下,手里的药丸落在了地上。 “老秦,你……”苏彦惊愕地叫道。 打掉方展手中药丸的竟是秦扬! 第九章 白云观里的杀机(上) 如果有一份可以让你摆脱困境的希望放在你手中,而你的朋友却用暴烈的手段让你放弃它,你会不会火呢? 相信很多人都会。 但方展没有火,当秦扬打落他手中的药丸时,他的确有些吃惊,但他知道,秦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打落药丸之后,秦扬没有理会苏彦的惊叫,立刻蹲下身子,捡起了药丸,仔细地凑近鼻尖嗅了嗅。 “这药丸不能吃。”他的语气很肯定,像是一名医生在告诫乱吃药的病人。 “为什么这么说?”苏彦显得十分惊讶,这是爷爷留下的线索中唯一一条没有断去的,也是方展恢复卜术能力的最大希望。 她不是不相信秦扬,只是有些不解,对于天机道长所给的药丸,秦扬怎么能如此肯定地说不能吃呢? 秦扬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用手指轻轻捏了下药丸,也就是那么一捏,银灰色的药丸碎成了几块,中间竟还有一颗小小的淡黄色药丸。 药丸外层的银灰色药衣有着浓烈的药材味,而中间这颗淡黄色的小药丸却只有一股淡得出奇的香气。但苏彦只是微微闻了闻,鼻尖便传来了麻痒的感觉。 “这是韶神丸!”苏彦盯着那药丸,眼中满是不信,“天机道长怎么会用这种禁药?!” “外面这层药衣只是普通的药物香料,不会和韶神丸产生作用。”秦扬冷冷道,“显然是用来掩盖韶神丸气味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就要问天机道长本人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天机道长拿出药丸的时候,秦扬就闻到了那层银灰色药衣上的浓烈味道,他当时并没有起疑,只是觉得这味道浓烈的有些过份了。之后方展被药丸噎住,萧三才设法让他吐出时,药丸在地上磕碰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下,秦扬突然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当苏彦将药丸捡回递给方展时,这股味道更加清晰了,秦扬立刻反应过来,那种让他鼻尖麻痒的味道正是韶神丸所特有的香味,这才出手将方展手中的药丸打掉。 “方展刚才吐出药丸的时候,外层的药衣被撞裂了一条缝。”秦扬小心地收起韶神丸,“要不是这样,我也不可能闻出是韶神丸。” “如果韶神丸作起来,就算我们三个一起上,也未必能制住方展。”一直在边上沉思的萧三才插话道,“难道天机道长真的是这个用意?” 也许是处于下意识的反应,秦扬和苏彦各自都点了点头。 韶神丸,这是一种流传于神卜者之中的古老药物,其主要材料是曼陀罗、川乌、草乌和小韶子。综合药物的特性,经过特殊培制后,这种药物可以集中刺激人体中枢神经的关键部位,对于激开启“死门”有一定的帮助,因此很多神卜者都曾尝试过韶神丸。 但韶神丸并不是什么万试万灵的灵丹妙药,它的主要成份都是具有强烈致幻作用的中草药,特别是其中的“小韶子”,这种生长在云南密林中的植物被称作“疯人果”,能使人陷入幻觉,变得疯狂而暴躁。很多神卜者在服用了韶神丸后,便出现不能自制的疯狂举动,有的四处袭击殴打他人,有的自残甚至自杀,也有的在疯狂后成了痴傻。 虽然有着这样严重的后果,可还是常有人铤而走险地去尝试,为了避免惨剧的一再生,上届卜监会将韶神丸列为了禁药,并严令禁止卜者私自配制。 给方展服用伪装过的韶神丸,天机道长的用意确实让人怀疑,可他是苏正安排来医治方展的,这其中会不会另有玄机? 苏彦暗暗观察了下,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的兆气;在一旁,低头拨弄算盘的萧三才也是毫无线索;秦扬抱着胳膊,似乎正在思考,看来同样没有现有价值的东西。 “卜又卜不出,猜又猜不透。”方展倒在那里乐,“有空在这费神,还不如直接去问那个天机道长。”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方展蹿到门口张望了下,那青灰道袍混元巾的,正是天机道长。 “说曹操,曹操到。大家赶紧先坐下。”方展闪了回来,“等他来了趁机问问,感觉不对劲再说。” 三人听着有理,立刻坐回了原位,刚挨着凳子,天机道长就从门口进来了,脸上的胡子好像少了很多。 “你们……”道长疑惑地看着屋里的四人,“是什么人?” 此刻的山下,一家农户小屋里,霍老大和阿洛正坐在木桌边喝着米酒。除了他俩,桌边还坐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长相十分普通,属于一眼就忘的那种,可那身形却是标致挺拔。 霍老大喝一口酒,看一眼那女人,脸上邪邪地笑着,像是在享受着什么。 “老大,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那女人瞪了他一眼,“想用眼睛把我扒光了还是怎么着?” 咳咳,阿洛呛了一口酒,咳了几声,靠在桌边偷笑不已。 “凌子,你这丫头啥都好,就他妈嘴太利。”霍老大放下酒碗,一脸不乐意,“老子就是看看,哪次碰过你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看就能把你爽成那个样?德性!”那女人比他脾气还大,“想上你就来,老娘又不是个雏,怕你吃了我不成?” 被她这么一抢白,霍老大倒噎住了,气得直翻白眼。 可他再气也不会对这女人怎么地,因为这女人是凌荥,一个让霍老大看着眼馋,又不敢去惹的女人。倒不是他没胆,只是这凌荥太邪门,和她睡过的男人通常都活不过三天,那死相还都特别的惨,好端端的一个人能肿胀溃烂成那样,就连霍老大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有了邪门事,自然就会有人去猜测,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凌荥在那些男人身上下了毒,也或者是动了什么其他的手脚。至于这么做的目的,说法就比较多了,有说采阳补阴的,也有说是练什么邪门卜术的,更有甚者认为凌荥就是个敌视男人的变态。 虽然霍老大和阿洛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俩却没猜想得那么离谱。因为据他们所知,凌荥曾有个小,他和凌荥的感情很好,好到不行了,就和凌荥睡,结果就成了第一个死得最惨的男人。 “凌子肯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阿洛是这么猜想的,“别人看着她邪门,其实我倒觉得她挺命苦的。” 凌荥命苦不命苦还很难说,但栽在她手里的人就铁定是命苦了。 早些年四煞最风光的那会儿,多少成名成腕的卜术高手都因她栽了跟头。对外来说,凌荥很少露面,出面做事的都是其他三煞,可计划什么的都是她给安排好的,也时常会给其他三煞预警提醒,而且句句皆准。 “咱们四个里头,凌子是最牛的一个。”霍老大是这么评价的,“谁他妈要是不服,老子第一个灭了他!” 虽说凌荥长得很一般,但对男人来说,她那完美绝伦的身材实在是一大诱惑。霍老大本来就好色,但又怕碰了凌荥不得好死,所以只能逮着机会猛看一气,过过干瘾。 “有功夫瞅着我,倒不如留心着上头的动静。”凌荥望着窗外道。 第九章 白云观里的杀机(下) 月光下的山顶依旧云雾袅袅,黑漆漆的白云道观像一只上古怪兽盘踞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猎物的到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跟着看了看山上的情况,霍老大这会儿倒平静了,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凌子,咱真要和老羊翻脸?”霍老大喝了口酒,“老子倒不怕别的,就是烦他那点难缠的手段。” “他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不翻脸有点对不起他。”凌荥淡然道,“丁进那边更不好惹,咱们求财出头还得靠他。” “说的也是,老子他妈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霍老大抹了把嘴,“成,就这么定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抠下电池,换了张手机卡。阿洛见状做了个手势,起身走出屋子,去外面把风。 “喂,丁爷。”霍老大拨通了电话,“找到天卜了,老子正在山下盯着呢。” “唔,我知道。”电话那头,丁进的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打电话来就是和我说这事?” 霍老大听出点味道来,心里顿时一紧,这老小子底气怎么足了? “老子办正事的时候从不闲扯淡,一会儿就动手。”虽然心里起疑,可霍老大的口气依旧粗硬,“只不过,办事前想和丁爷你确认下咱们谈好的价钱。” “价钱?哈哈。”丁进在电话里狂笑道,“钱,我有得是,就看你来不来得及赚了。” 担心被证实了,霍老大的脑子飞运转起来,不断罗列着丁进可能找到的帮手。 “丁爷,这话听着可不爽啊。”霍老大嘴上还是不示弱,“肥肉就在口边,只要老子张张嘴,那肉就得进老子的肚子。” “既然是块肥肉,就不会只引来一条狼。”丁进一语双关地说道,“你吃你的肉,我付我的钱,只要你那到嘴的肉别被叼走了就行。”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霍老大愣了会儿,一下把手机砸在了地上,碎裂的零件飞得到处都是。凌荥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举动,依旧在那里慢悠悠地喝酒吃菜。 “老大,山上有动静!”阿洛鬼魅似地闪了进来,低声说道,“西面有一票人上去了,北边也有票人,像是在挖什么。” “老子就知道,丁进那只老狐狸不是什么好货!”霍老大急了,“到嘴的肥肉,咱不能让人给抢了,这就上山,干他娘的!” 说完转头就要出门,阿洛随即跟了上去。 “老大,急什么?!”凌荥突然叫住他俩,“回来喝酒,喝爽了,老娘让你看个够。” 霍老大让她给说愣了,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出去。旁边阿洛细眼一眯,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拽着霍老大坐回了桌边。 “别跟老子卖关子。”霍老大心里焦燥,哪里还坐得住,“凌子,你他妈有主意就赶紧说,老子等不及了。” 凌荥往嘴里夹了口菜,盯着霍老大看了半天,随手给他倒了碗酒。 “我的主意就是吃好喝好,过一个小时再上山。”凌荥笑了,“咱们拣现成的去。” 山顶,白云道观里,一个道长正惊讶地看着方展他们。 他进门后方展才看清,这道长并不是刚才的天机道长,不但胡子没那么多,而且人也瘦小了不少。那道长很惊讶,而方展他们就更惊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四位恐怕是被人骗了。”那道长叹了口气,“天机道长早在三天前就坐化归天了,贫道便是来接替掌管这座道观的。” 这无疑是个相当意外的消息,但也让四人想明白了刚才的那个疑团。那个所谓的“天机道长”是个冒牌货,而他给方展吃韶神丸无疑就是为了使他狂。 可即便方展了狂,其余三人多少还是有些办法来应付的。只要救治及时,方展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这么看来,那个冒牌天机道长的手法就显得有些拙劣了。 除非,还有什么是他们所没有现的! “道长,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萧三才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但您说天机道长三天前已经坐化归天了,这和我们得到的消息不同,您是否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呢?” 道长看了看他,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冲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来,自己则迈步向门外走去。 西厢房后还有一个房间,道长推开门,借着月光,方展他们看到屋里的床上正端坐着一个身影,看打扮似乎是一名道士。 道长进屋点亮灯,对着那道士行了个礼,转身对方展等人说道:“这就是天机道长的肉身。” 大胡子、狮子鼻,那身打扮……方展看着有些不信,这位已经坐化的天机道长竟和那假扮的道长一模一样!死人是不会走动说话的,更不会拿禁药来害人,看来那个假冒的天机道长是经过刻意妆扮的。 “我们在山腰上感受到的‘量’,就是天机道长的肉身散出来的。”萧三才叹息道,“只可惜,天机道长的百年修为却差点让我们上了那个假扮者的当。” 的确,天机道长肉身上许许散出来的“量”正是众人在山腰上所感觉到的,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被这种“量”所震憾,萧三才等三人也不会忘了留意那假冒者身上有什么异样。 “看样子我是没救了。”方展无奈地耸了耸肩,可他的口气却并不怎么失落。 也是,如果确实无能为力,即便懊恼抱怨又有什么用呢? 山的西侧,七八个身影正在山路上飞奔,从跑动的度和身法来看,这是群经过专业训练人,他们的目标正是山顶的白云道观。 接近山顶时,这些人影突然停在了一块巨岩边,为的一人抬手按了下耳侧,嘴里低声地说了些什么,语声有些怪异,似乎正在向人汇报着山上的情况。 说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伸手在宽大的腰带上拨弄了下,在他身边的几人也相继做着同样的动作。一道暗蓝色的光流从腰带上突地闪出,覆盖在几人的身上,继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那人用刚才那怪异的语言低声向同伴交待了几句,向着道观的方向一挥手,几条人影再次高奔向白云道观。 此刻的白云道观里,方展等人再次回到了西厢房,见夜色已深,那道长便留四人在道观过夜。 经过一天的奔波,方展他们早已是饥肠辘辘,刚好道长昨天下山买了些米面,于是便去准备些给他们充饥。 眼下所有的线索全被掐断了,方展的卜术能力看来已无法恢复。关于这点,方展还是抱着先前那种听天由命的态度。 “不行,你怎么能这么消极?”苏彦第一个表示不满,“爷爷费劲苦心设法帮你,一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每次都是别人来告诉我,说我有多么多么重要。”方展无奈道,“可我自己却一点也不觉得,世界这么大,少了谁地球不还照样转吗?” “我相信,老爷子和苏老的用意是相同的。”萧三才诚恳地说道,“当初我曾听他说过,你关系到卜术界的安危,所以必须全力帮你。” 方展听着有点犯晕,从成为天卜开始,他头上的帽子就越来越大,现在又扣上这么一个级大号的帽子,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支撑的感觉。 “你可以不必考虑卜术界如何,也可以不必在意我们如何。”秦扬走到他身边,“但你必须考虑下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想活,那我就放弃。” 话刚说完,秦扬的鼻子动了动,脸色突然变了。 “快跑!”他低呼一声,手臂一挺,一把将方展抛向屋内某处。苏彦和萧三才条件反射般地同时向那里蹿去。 轰!轰!轰!数条火光冲天而起,整座西厢房被巨大的气浪推向了半空。 第十章 最重要的是人(上) 人类伟大的明有很多,起初的作用都是用于造福人类的,可用着用着这些明也就慢慢变了味,成了“造福”部分人的权力工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拿炸药来说,采矿、筑路、兴修水利、工程爆破、金属加工、地震探查每一样上都用得着它,每一样也都是好事,可讽刺的是,至今为止炸药被应用得最广泛的领域却还是战争,或者是说是杀人。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批所谓的专家,他们对炸药的使用精准到了极致。 这些人可以精确地报出,炸飞一幢高楼需要多少炸药;炸死一百名平民需要多少炸药;炸烂一个热闹的公用场所又需要多少炸药,并以此为傲,乐此不疲。 在西厢房外安装炸药的两名男子就属于这类人,他们曾服役于韩国某特种部队,擅长各种爆破,据说这支特种部队的前身就是赫赫有名的“青龙团”。 用最快的度在定点位置安放好炸药后,他俩迅撤离到了安全区域,然后引爆了炸药,再然后方展他们待的那间西厢房就直直地飞上了天。 那一刻,这两人有些不爽,从爆炸的效果来看,炸药用的多了那么点,不够完美。除了这点之外,身后那些端着微型冲锋枪的同伴也让他们有些不爽,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甚至还有点小看他们的意思。 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下,哪怕屋里待着的是铁人,也照样会粉身碎骨。 今晚的山上没什么风,空气有些潮湿,爆炸的浓烟迟迟不肯散去。屋外的那些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为的男子终于耐不住,挥手示意身边的三名手下前去查看。 西厢房原本所在的位置此刻已是废墟一片,爆炸引起的火焰还在不住燃烧,浓烟散开了不少,混在潮湿的空气中,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灰雾。 三名男子在废墟边小心地查看着,并不住向可疑处开枪点射,但一切迹象都表面,废墟里并没有任何的生还者。 其中一名男子回身向领挥了挥手,大声喊了两句,示意并没有现异状。 他刚喊完,身边拂过一阵微风,灰雾弥漫了开来,顿时将三人吞没。这时,一堆瓦砾突然动了,一个豹子般的身影贴着地面向他扑来。咯地一声,那男子的胸椎被一拳击碎,连叫声都来不及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名男子倒下的同时,另外两名男子也相继倒地,其中一名被人踢碎了喉骨,而另一名则被人拧断了脖子。 远处的领只看到灰雾弥漫,三名手下却没了踪影,多年的职业经验告诉他,肯定出了什么事情,目标并没有如他们预期的那样被炸死。 低声呼喝了两句,领带着剩余的四名手下呈扇形突进,迅包围了废墟,手中的微型冲锋枪分别扫向废墟各处。 最西侧的一名男子正起劲地扫射着,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下,诧异地回头间,一个满脸是灰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 “阿尼阿塞哟。”年轻人冲他呲牙一乐,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男子听到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啪,一个轻盈的身影放倒了一名男子,那一腿踢得他飞出足有五米多远;哗啦哗啦,两名男子倒在了另一个身影的手下,打倒他们的竟然是两把算盘。 最东侧的领瞥见这一幕,脸色顿时一变,右手的冲锋枪一摆扫射过去,左手迅摸向腰间。 砰,一股大力撞在了冲锋枪上,领手上震得一麻,枪脱手而出,落在地上时竟已是弯曲的模样。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身侧,正是他打飞了他的枪,领脸上一寒,左手仍旧在腰间摸索着,但却没找到原本挂在那里的东西。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面前的高大男子沙哑道,“那好,还给你!” 说着,他大手一伸,一把捏住那领的脖子,右手里拿着两枚椭圆形的金属物体,一次一个,用力塞进了领的嘴里,随即砰地一拳砸在他脸上。 在不借助高科技的情况下,领这辈子从没飞过那么远,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老秦,那东西要把拉环拔了才有效的。”刚才的年轻人顶着一头灰走了过来,“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不拔照样够他享受的。”高大男子淡淡道,“估计附近还有他们的人,爆炸会引起怀疑。” “必须赶快下山,这些人身上都有奇怪的电子装置,可以隐藏和干扰‘量’感。”拿着两把算盘的男子道,“看样子是韩国八极宗的人,只怕九菊一派也杀到了。” 突奇袭的这四人正是方展等人,西厢房的爆炸似乎对他们没有多大伤害。 原来,在那两名炸弹专家即将引爆炸药的时候,秦扬的灵敏嗅觉嗅出了炸药的气味,那一刻他迅地判断出了唯一安全的方位,率先将方展抛了过去。虽然萧三才和苏彦没有觉查到什么,可他们完全信任秦扬的判断,随即也闪向安全区。 果然,那两人在安放炸药时,有一侧的量稍多了些,在同时爆炸的情况下,炸药的冲击波产生了互抵作用,西厢房的某处成了爆炸伤害的盲区。再加上西厢房的建筑结构属于老式的土木砖瓦结构,爆炸中这些都化作了瓦砾,非但没有伤害到他们,相反的还成了四人绝佳的隐蔽遮盖。 借助秦扬的敏锐感觉和苏彦的明瞳观量,四人蛰伏着没有妄动,直到灰雾弥漫的那一刻方才展开快歼灭战,在五分钟内,解决了这群八极宗的杀手。 “他们从山下上来了!”伏在墙头的苏彦低声叫道,“看样子来了不少高手。” 从苏彦的观察和秦扬的感觉来看,山下上来的人约有五十多名,而且其中至少有十名能力接近他俩。这些人中有韩国人也有日本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丁进并没有派人加入。 他们行进的路线是东、西、南三面,唯独没有从北面攻上,那里山势复杂丛林茂密,也的确不太好走。不管好走不好走,方展他们肯定是要从北面下去的,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和这些高手短兵相接。 现在不是缠斗的时候,时间耽搁的越久,追捕者的增援也就越多。 只是方展有些奇怪,北面的空档也太大了,似乎是故意给他们留了条生路,而山下上来的高手似乎也太多了点。 “你听过三国时华容道的故事吧?诸葛亮伏击曹操时,给他留了两条路,一条小路冒着烟,一条大路静悄悄。”萧三才笑着道,“曹操疑心重,上了小路,结果被关云长拦了个正着。” “老萧,你变着法骂我疑心重吧?”方展撇撇嘴,“我和曹大爷可没法比。” 说话间,四人快向山北奔去,空中那轮明月渐渐笼上了一层薄云,看上去像个长了毛的大蛋黄。 山下,小屋中,霍老大伸长了脖子望着山顶,满脸火急火燎的样子。 “妈了个巴子,山上又是烟火又是炮仗的,真他妈热闹。”他仰脖灌了口酒,满脸的不爽,“老子真想上去凑一脚,玩残他几个。” 凌荥瞟了他一眼:“老大,你那个调调现在还是少想的好,咱们来财的,要玩残的,以后机会有的是。”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声怪叫,一只猫头鹰无声地飞了进来。 阿洛一伸胳膊,猫头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滚圆的眼珠直直盯着他。眯起细眼,阿洛和猫头鹰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胳膊轻轻一挥,那猫头鹰一拍翅膀,顺着来路又飞了出去。 “方展他们从北面下山了。”阿洛笑了笑,“咱们差不多也该动身了吧?” 三人起身往外就走,刚出门没多远,凌荥却站住了,伸手揭开衣领,看了看胸前。 “凌子,你他妈又怎么了?”霍老大真的有点不耐烦了,“再慢下去,到嘴的肉可就飞了。” 凌荥没搭理他,整了整衣服,走到阿洛跟前:“一会儿咱们要多留心老羊,他比以前狠。” “我忘了告诉你,老羊的眼睛瞎了。”阿洛有点感叹,“他再狠,和当年是没法比了。” “瞎了?”凌荥并不吃惊,只是像在思考什么,“不管他瞎不瞎,咱们还是要小心着点。” “小心,小心,老子他妈一万个小心。”霍老大被撂在一边,急得双脚直跳,“我的姑奶奶,您老可以上路了不?” 抬头看着月色,凌荥冲他点了下头,三人一路飞奔向着北面的山脚而去。 山北,方展等人飞快地自密林中穿出,小心地从岩壁攀下。 岩壁下的山势渐缓,与先前陡峭的部分相比,这里行进起来要容易的多。四人加快步伐,很快便进入了一处山坳,只要过了这里,就可以走上山边的大路。 刚一进入山坳,苏彦的脚步就放缓了,因为她觉得这里有些不对。 山坳里的草木并不像山上那么多,而且是以灌木为主,一些大大小小的山石混杂着泥土镶嵌在了山体上。按一般的常识来看,这样的植物环境是很正常的,山石与泥土的混杂也是并不稀奇的事情。 可那些植物和山石的位置也太特别了,特别到就像有人故意摆在了那里似的,整座山坳仿佛是某人精心制作的一个盆景。 从山坳中心向四处看去,东面是一堆巨大的山石,顶部呈圆弧形,而到了下部却又有些方正,周围散落着一些碎石块;南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其中有些水流正蜿蜒流动着,抬头望去,南边山壁上赫然有个缺口,一条山间的小溪那顺着山壁流淌下来;西面则杂乱地生长着几棵树木,周围的灌木和杂草显得有些不自然;北面也有些星散分布的山石,和其他地方不同,那些山石尖利得像一把把刀,月光下望去颜色有些泛红。 当苏彦注意到山坳正中时,她心中突然一沉。 一大片整齐的方石排布在山坳的正中,在那里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植物和泥土。 “难道是爷爷说过的那种方法吗?”苏彦心中暗想,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眼部,她那乌黑的双瞳顿时变作了淡蓝色。 “啊!”双眼突然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感觉,苏彦大叫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第十章 最重要的是人(下) 离开山脚一公里处,一辆尼桑面包车正静静地停在树林中,车外站着六名骠悍的男子,眼睛正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车内,两名六十多岁的男子并排而坐,面前放着一部小型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大功率对讲电台。这两人便是日本九菊一派的鬼塚次郎和韩国八极宗的全曜熙。 “唔,天卜毕竟年轻,不懂得谋略之道。”鬼塚微微叹息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华容道的故事并不只是中国人才知道。” “鬼塚先生熟读兵法,很是懂得运用之术。”全曜熙的声音有些不快,“用我们的人做炮灰,惊吓天卜,让他自投罗网,高明得很!” 那八名八极宗杀手的死,早有人通知了全曜熙,虽然那是事先和鬼塚谈妥的条件,但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不爽。 在鬼塚面前,他始终觉得自己像颗棋子,一颗相对重要,却离不开棋盘的棋子。 “佛家有云,舍得舍得,不舍不得。”鬼塚温和地笑着,“全先生,从大局而言,您是明智的。” 正说着,电台里传出一阵语声,是前方负责监视的九菊弟子正在即时汇报。 “天卜进阵了?”全曜熙略懂些日文,听了个大概,“有没有进展?” 鬼塚抽着烟斗,眼中略显深沉,显然在考虑着什么问题。 “难道又被他们逃了?”全曜熙见他不作声,心里有些焦急。 “除了天卜,其他三人都被自己的卜术反噬了。”鬼塚缓缓道。 “善泳者溺,这是个好机会!”全曜熙转忧为喜,“你们的忍者组应该可以活捉他。” 鬼塚突然叹了口气,眼睛望着自己的左手,似乎有些惋惜。他左手四指的指肚上有着几道明显的掐痕,应该是用指甲掐出的,全曜熙看得不太真切,似乎像某个卦象。 “天卜和他身边的人……”鬼塚闭上眼,靠在了座位上,“我还是轻敌了。” 在剧痛袭来的那一刻,苏彦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会不会就此失明?如果真的失明了,自己的兆卜能力等同于废去了一半。 其实不仅是她,秦扬和萧三才也同样有了类似的想法,只不过秦扬的症状是头痛欲裂,而萧三才则是双臂瘫痪。 趁火打劫是个好买卖,埋伏在周围的的忍者组见机会已到,立刻闪亮登场。 那是八个精壮骠悍的男子,分别穿着四种不同颜色的衣服,东边两个穿白,西边两个穿绿,南边两个穿黑,北边两个穿红。衣服的款式和当初福山雅史所穿的连体服一样,看来是当代忍者的标准装束。 不过,他们刚一冒头,就被方展给打击了。 这些身手一流的忍者没有想到,堂堂的天卜居然不肯光明正大地对决,而是用两把微型冲锋枪扫射他们,外带还丢了几颗手雷。 那是方展从八极宗杀手身上顺手牵羊拿来的,有方便的干嘛不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嘛。 三人生反常时,方展的动作也有点反常。当时他正在看手机,上面有一条奇怪的短信,来信号码无法显示,内容是两个字:“反噬。” 谁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奇怪的短信给他呢? 在苏彦眼痛的同时,秦扬下意识地用神卜能力去感知周围,结果却突然头痛起来。萧三才暗中测算原因,没等他掏出算盘,手臂就软了下来。 只有方展没事,因为他们都用了卜术,而他却恰好无法使用卜术。 方展立刻明白了那条短信的含义。 “不要用卜术!”方展一边玩了命地扫射,一边向苏彦他们叫道,“这里邪门,可能有反噬。” 噗,一枚十字镖钉在了他的右臂上,方展手一抖,继续扫射。手臂上鲜血直流,但他依旧死死握着枪。 双拳难敌四手,这里有十六只手,真要丢了枪就得一个打八个,方展暗啐了一口,我怎么就不是李小龙呢? 嗖嗖,又是两枚十字镖向他飞来,方展双手平举之下,身上空门大开,要躲根本不可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哗啦,一把算盘横了过来,一下打掉了那两枚飞镖,萧三才立刻闪到了方展身边。秦扬苏彦也靠了过来,虽然脚下还有点不稳,但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了。 “是逆五行风水局,可以制造五行错乱的环境。”苏彦踹飞一个忍者,急声道,“但怎么会造成卜术反噬呢?” “那就问问他。”秦扬身子一闪,躲过迎面砍来的太刀,一拳砸在那个忍者的面门上,那忍者当场脑袋开花,倒在了地上。 萧三才拖过尸体,快翻检了下,从那忍者的腰带上摸出一个圆形的扁盒,似乎是一种电子仪器。 “小鬼子玩高科技。”方展见了叫道,“打乱他们的位置。” 难怪忍者要分两拨攻击,总是四个忍者上前近战,另外四个则忍者站在相应位置放冷箭,原来他们是刻意这么做的。这些忍者身上携带的仪器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微波装置,出的微波可以与整个逆五行风水局配合,借助山坳中自然环境的能量来干扰苏彦他们的卜术,以此产生反噬,使他们丧失卜术和战斗能力。 恰好方展失去了卜术能力,也恰好苏彦记得逆五行风水局,有时候一个“恰好”就可以改变局势,更不要说是如此重要的两个“恰好”了。 那八个忍者不明白,鬼塚前辈的神机妙算怎么会败得如此干脆。可他们没机会当面请教鬼塚了,只有去阴曹地府打听打听,当然,如果语言不成问题的话。 “鬼塚先生,你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全曜熙就在鬼塚身边,他是最有机会当面“请教”答案的。 但是鬼塚的回答却让他摸不着头脑,那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禅机。 “天卜身边的人藏得很深。”鬼塚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天卜藏得更深。” 全曜熙没有时间陪鬼塚打禅机,一把抓起了对讲机,想要命令手下全力追捕。 啪,电台的电源被切断了,鬼塚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全先生,大舍大得。” 北面山脚下,方展等人接近了山边的大路。 只要穿过路边那个草坡,他们就能走上大路,路上有不少往来的车辆,搭个顺风车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充满杀机的地方。 不过,方展实在不想穿过那个草坡,如果非要他选择的话,他宁可回去和那群杀手再血拼一次。 蛇,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只要是这附近有的品种基本全都到齐了,一条条昂头吐信地盘在草窝里正列队“欢迎”方展他们的到来。 乌鸦,路边的树上、电线杆上,灌木上,附近的草垛上,只要是能停的地方到处都是,一只只瞪着眼睛向方展他们行着注目礼。 组织这场盛大欢迎仪式的是两男一女,据他们自我介绍,一脸麻子的叫霍兴,细眯眼的叫庹洛,那个长着魔鬼身材的女人叫凌荥。 火星、陀罗、铃星,方展记得这三个煞星的名号,不只是他,苏彦也很熟悉他们。当然还有曾经和霍兴有过一面之缘的萧三才。 “霍老大,摘了帽子我差点不敢认了。”萧三才冷冷笑着,“怎么讨钱讨到山沟里来了?” “哈哈,只要钱多,阴沟老子也能钻。”霍老大满不在乎地说道,“明人不做暗算,老子今天是来请天卜回去喝茶的,识相的就让开,别挡老子财路。” 方展看了看草丛的中蛇,又望了望四处乌鸦,摇摇头:“不去,坚决不去。” “怎么?天卜也有脚软的时候?”凌荥在一旁淡淡道,“阿洛的阵势是大了点,不过你是天卜,怎么也得做足了场面。” “不是脚软。”方展还是摇头,“我不喜欢蛇鼠一窝,蛇鸦一窝也不行。” “拐着弯骂人可不能算幽默。”凌荥语气依旧淡然,“老羊,他可是连你也骂进去了。”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凌荥转向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她口中的“老羊”――秦扬。 除了方展,苏彦和萧三才都是一惊,两人的身子都不由往后撤了撤。 “蛇鼠一窝也好,蛇鸦一窝也好,老羊都是其中的一个。”凌荥盯着秦扬道,“永远都是。” 从凌荥开口道破起,秦扬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插嘴解释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听着。 方展走到秦扬身边,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转脸冲着凌荥咧嘴一乐:“那可不是你说了算,至少,现在他和我这条懒虫是一窝。” “是,现在我和他是一窝。”秦扬拍了拍方展,径直走到凌荥三人面前,“所以你们不能动他。” 说这话的时候,秦扬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老羊,你忘了老子是吓大的?别他妈放狠话吓唬人。”霍老大大大咧咧道,“别说你现在瞎了,就算是没瞎,老子也不怕你犯狠。” 秦扬没再说话,而是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 那是血红色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还没等他的眼睛完全睁开,凌荥就已拖着阿洛和霍老大跑出了老远。 “谁说老羊瞎了?!”奔跑中的凌荥恨声道,“他的神卜血瞳比以前还厉害!” “老秦,你真的是擎羊?”苏彦似乎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以前是。”秦扬幽幽道。 “不管你以前是不是擎羊。”方展笑着拍了拍他,“今后还是我认识的老秦。” “那你……”苏彦的表情有些复杂,“今后是天卜还是方展?” “天卜也好,方展也罢,都只是个代称。”萧三才感慨道,“重要的是人。” 失去了卜术能力,方展就不再是天卜,也许他自此便会离开卜术界,做回原本的方展。 苏彦在乎的又何尝不是“人”呢? “方展还会是天卜。”秦扬缓缓道,他的样子很郑重,也很肯定。 “只要找到那个人。” 震四篇惊雷乍现【完】 第一章 上门就是为找死(上) 【巽五篇】风动八方 巽者为风,巽为入,所到无孔不入, 有深藏之意,却又四处昭然, 波折重重,起落浮沉不定, 当随机应变,择善固执。 第一章上门就是为找死(上) 三月九日,巳时,西方来风,其气色白,声如马嘶,味有辛。 某公路上,一辆半旧不新的长途客车正驶向省城长途客运站。 天气不错,路面不错,前后并没有什么车辆阻碍,拐过这个沿山的路段,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 看来今天可以再跑上两趟,司机这么想着,脚下加大了油门。 嘣,车顶上被什么敲了一下,一颗不大的石子弹跳着从司机的视线中消失,他皱了皱眉,没怎么在意。 这段路跑了不下几百次,像山上落下小石子之类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习惯得都快麻木了。当然,并不是人人都会像他那样,比如半小时前下车的那四位,显然就不习惯,而且还有点神经过敏。 前头是青天白日的阳关大道,一切有如往常般太平,他才不会信那四个人说的话,什么路上会有危险,最好绕道之类的。 “听剌剌蛄叫,还不种地了呢。”司机大大咧咧地给自己点了支烟,跑长途是个挺累的活,要不打起精神,那才会出事。 鼻腔被烟一刺激,司机的精神上来了,眼睛也亮了,可面前的路却忽然暗了。 司机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还是好好的日头,怎么一下就暗了? 车还在前进,路继续暗。 轰,一块巨大的山石砸在了长途客车的顶上,高行驶的车子陡然一顿,后尾一抬,借着余劲向前冲出一段,车身在巨石压力和自身冲力的作用下迅扭曲起来,像一团被揉捏得不成形状的废纸。 嗤,变形的车身在地上划出一道炫丽的火花。 呼,泄漏的油箱冒起一股火苗,见风猛涨。 轰隆…… 离开公路不远处有片农田,在田里耕种的农民有点纳闷,大晴天的怎么会打雷呢? 三月十九日,戌时,东屋灯落,其光爆闪,砰然有声,惊四邻。 某小镇旅店内,值班店员老侯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收音机,桌上点着的煤油灯晃得他心烦。 要说这镇子虽然不算大,可麻雀虽小还是五脏俱全的,像遇上断电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少之又少。 今天偏偏就奇了,刚过八点半,东边一间房的灯不知怎么突然爆闪着就炸了,碎片落了一地,接着整个旅店直接断电。 不过还算好,那间房里的住客刚巧才开门,人还没进去,所以也没伤着。 “怪不得皇历上说‘日值岁破,大事不宜’。”老侯拈着一本泛黄的老皇历,凑近了煤油灯。 他信这个,还不是一般的信,只要是有点什么事他都会拿着老皇历翻上半天,总想在这上头找出点趋吉避凶的兆头来。 也有不信这个的,停电没多久,靠东屋的那四个住客就来退房了,看样子是要连夜赶路。老侯神神道道地和他们嘀咕了半天,意思今天日子不怎么好,这大半夜的还赶着上路,弄不好是会出事情的。 老侯说这话时挺严肃,人家却笑了,依旧还是退了房,其中一个书呆子模样的男的还让他小心火烛。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侯嘀咕了声,让我小心火烛,你们还是注意着点路上别撞上什么东西吧。 夜里十一点,他那老掉牙的收音机里正放着京剧段子“孔明借东风”,那老生的唱腔特有韵味,听得老侯闭着眼晃头晃脑的。正在得劲的功夫,鼻子里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道。 不会是哪间屋的把灯碰倒了吧,老侯心里一激灵,赶紧往里头跑。 火!老侯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猛的火,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那火舌几下就燎着了半个旅店,连扑都没法扑。 很快,桌上的老皇历也被燎着了,这本老侯一向赖以趋吉避凶的黄纸本,此刻是彻彻底底的遇上了大凶。 四月四日,辰时,东南风起,细雨濛濛,车流不断,路人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不管这句诗原本是啥意思,现在路上的行人还真是“欲断魂”,人多车堵路不通,大小车辆不论牌子车型,一律都以龟前进。 不知是从哪年起的风头,清明出行赶过了黄金周,只要一到这日子,城市乡镇交通主干道上,便早早的排起了车队,不管你怎么着急上火,该堵该停的地方还就是没法动。 好不容易熬到了附近的墓园,那门口又是人山人海,热闹得跟赶集似的,四处都在点香烧纸供蜡烛,弥漫的青烟和空中的雨雾混作一团,迷离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景物。 谷老伯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在福寿园干了二十年,眼看着清明节一年比一年热闹。人再多他也不着急,反正墓园就这么大,再热闹也不能把园子给折腾翻了,毕竟地底下睡着的都是那些游客的祖辈亲人。 维护秩序有保安,帮零打杂的有墓工,他这个平日看门的老头倒显得清闲了,一般这时候他会躲去自己的小屋里泡上一壶新茶,一边呷一边望,享受一下热闹带来的清闲。 不过,谷老伯今天没躲去泡茶,挺起劲地满园子转悠,一会儿帮着保安维持下秩序,一会帮着墓工打理下事务,眼看着从园子的东北角忙活到了西南角。 可一到西南角,谷老伯就不再走动了,靠在那边的院墙上歇着,偷眼打量来往凭吊的客人。 “已接近辰时了,怎么还不来?”谷老伯瞥了眼手表。 四月四日清明辰时,这是谷老伯定的时辰,也是个特殊的时辰,如果错过了那就得再等上一年。 不管是谁,都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因为“生死判”谷辰坷只在定好的时辰埋人。 骨碌,几个苹果滚到了谷老伯的脚边,跟着过来了个女孩,手里拎着漏了底的塑料袋,身后还跟着三个同行的男子。谷老伯见苹果掉在了跟前,便顺手帮忙捡起递了过去。 “一夫有禾。”离谷老伯最近的那个男子突然低声冒了一句。 谷老伯微微一顿,眼盯着手里的苹果,嘴里同样低声回道:“八人开口。” 那男子点点头,接过谷老伯手里的苹果,随手塞给身边的女孩,像没生过任何事似地带着同伴走开了。 谷老伯继续靠着院墙,约摸半支烟的功夫才晃晃悠悠地往墓园后头走去,脚步不快不慢,到了后院的拱门处,身子略停了停,抬起右手摸了下后脑勺,自顾进门往左边去了。 他的身影刚消失没多久,方才那四人便小心地跟了上来,在拱门处也是停了停,随即进门向右边走去。 墓园的后院不小,除了墓园办公室、员工休息室之外,余下都是古色古香的大开间房子。按当地习俗,这块叫“停灵雅所”,里头寄存着的都是年内亡故者的骨灰,等待冬至下葬。 因为没下葬,最多是送来时祭拜一下,和外头的热闹场面比较起来,这里就静得有点糁人了。 进了拱门往右走正好就是三大间的“停灵雅所”,那四个人来到门前,四处打量了一阵,找了个不太起眼的地方等着。 “他真的会死在这儿吗?”刚才的女孩低声道,“我还是有点怀疑。” 她问的正是刚才与谷老伯对话的男子,那男人身材高大,脸上满是络腮胡,配上一头的乱,看着有些不修边幅。他的双眼一直紧闭着,一直没有睁开,看样子似乎是个盲人。 这男子并没有回答女孩的问话,身子转向了旁边,在那一侧站着另外的两个男子,一个戴着副眼镜,另一个则扣着顶棒球帽。 “只有你死才能解决问题。”他的声音沙哑,却相当浑厚,“也只有他才能让你死得其所。” “死也只是暂时解决问题。”戴眼镜的男子扶了扶镜框,“何况他未必能死得成。” 两人所说的应该是戴棒球帽的男子,他似乎是四人中最悠闲的一个,身子正靠在一棵大树上,嘴里叼着一只没有燃着的纸烟。 “能死是最好。”那人抬起头,压低的帽檐下露出一双懒散眼睛,“只要够时间就成。” 嘎,北边那间“停灵雅所”的门缓缓开了,谷老伯往外探出身,随即招了招手,那四人见了立刻过去闪进了房门。 屋里比外头看着还要大,一排排高大的柜子整齐地排列着,如果不是透过柜门玻璃能看到里面的骨灰盒,很容易会把这里错当作图书馆或档案室。 谷老伯带着四人径直往里走,在最里的一排柜子后停了下来。 “唉,我该叫你秦扬,还是该叫你秦大少爷?”谷老伯叹了声,脸色严肃地向那高大男子问道。 “谷二叔,您老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扬子吧。”高大男子恭敬地对他欠了欠身。 “扬子。”谷老伯的声音像是在回忆着,“从你离家出走那天起,我就再没提过这两个字,秦大哥也不愿听到。” 高大男子脸色一黯,应该是被触动了记忆中的某个伤处,低头沉默了起来。 “谷二叔……”一旁戴眼镜的男子琢磨着方才高大男子对谷老伯的称谓,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怎么说,你是秦大哥的独子,也是秦家唯一的传人。”谷老伯摆了摆手,“虽然秦大哥已经作古,但我欠他的还没还清,帮你也当是帮他吧。” 高大男子点点头,再次对着谷老伯欠了欠身。 “说吧,你要埋谁?”谷老伯眼睛打量着另外三人道,“想要死成什么样?” “要埋的是我。”戴棒球帽的男子点了点头,一付懒懒的模样,“死得越惨越好,横死暴毙样样成。” 谷老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晃,直接和他来了个面对面,随即双手一捋这男子的两条胳膊,跟着一拉一旋,让他原地转了个圈,两掌沿着双肩一路捏到腰间。 “勾陈附体,神煞反噬?!”谷老伯的粗眉拧成了逗号,转脸对着高大男子道,“难道他就是天卜?” “没错,他就是天卜方展。”高大男子点头道。 “哈哈!扬子,今天莫说是你求我埋,就算秦大哥在世,我也断然不能答应了。”谷老伯突然大笑道。 高大男子一脸惊愕:“谷二叔,如果不埋……” “不埋,绝对不埋!”谷老伯打断了他的话语,“我有三不埋:奸险小人者不埋、浩然君子者不埋、不辨是非者不埋。” 说到这,他顿了顿,再次打量了下眼前那个戴棒球帽的男子。 “天卜行事乖张,正邪不分,全凭个人喜好,视人命如草芥。”谷老伯的脸色沉了下来,“我谷辰坷一生埋过一百七十一个人,他肯定不会是第一百七十二个!” 第一章 上门就是为找死(下) 谷老伯一番话斩钉截铁,说完转身往外就走,看样子是铁定不埋眼前那人了。 可没走出两步,谷老伯的去路就被拦住了,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天卜。 “怎么?天卜可是想试试我这个老骨头的身手?”谷老伯冷笑道。 “您老别误会,我没动手的意思。”天卜摘下棒球帽乐呵呵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有趣,照您老前面说的,好像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似的。” “哼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谷老伯继续冷笑,眼睛却不看着他,“你的所作所为,我多少也有些耳闻。” “哦,耳闻啊?”天卜继续乐呵,“您老宁可相信耳闻,也不肯相信您秦大哥儿子的话,那算我没辙。” 这么一说谷老伯倒是愣住了,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对天卜的了解的确是从传闻中得知的,要论起真假来确实还不好说。 “如果天卜方展真像谷二叔说的那样不可救,战家老爷子就不会派人帮他,苏老也不会让自己的孙女跟着他。”高大男子点头道。 “战家老爷子?苏老?”谷老伯不再愣,而是转作了诧异,“你说的是神手战锐和鬼算苏正?” “是的,这位是苏老的孙女苏彦,这位是战家指派的萧三才。”高大男子指着身边的那对男女道。 “苏正的孙女我不曾见过。”谷老伯脸上露出了疑色,“战家却怎么有姓萧的?” 话音未落,一旁那女孩突然高高跃起,翻出的身子陡然一挺,双脚横空蹬出,正是鬼算苏正独创的绝技“飞燕穿云”。 女孩方才落下,那戴眼镜的男子翻手从包中掏出一把算盘,左手竖抱,右手像弹奏乐器一般拨弄起来,算珠的撞击声竟组成了一派曲调。 “飞燕穿云,神手化曲……”谷老伯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看来你的确没有骗我。” 谷老伯所见的这四人正是逃亡中的方展、秦扬、萧三才和苏彦。 在卜术界盛会“大衍论卜”中,卜术界巨奸丁进和日韩派系为了各自的利益纷争,合力暗算天卜方展,从而导致他身上的勾陈神煞反噬作。虽然在萧三才的救助下,方展得以脱离生命危险,但也因此丧失了绝顶的卜术能力,成了一个完全没有“量”的“特殊”普通人。 在丁进和日韩派系的爪牙追捕下,四人按着鬼算苏正预先设定的计划出逃,一路解答他留下的谜题暗号,并四处追寻能够治愈方展的专家高人。 但他们却由此踏上了一条诡异的旅途,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总是抢先一步把他们得到的线索一一掐断,随着那些专家高手的离奇死亡失踪,方展被治愈的希望渐近破灭。 与此同时,丁进雇佣的卜术杀手三煞星与日韩派系的杀手相继赶到,在一番智慧与实力的较量之下,方展等人险处逢生。 可眼下的线索已全然断去,要想治愈方展,使他恢复卜术能力,这似乎已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也就在这个时候,秦扬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足以治愈方展的人。由此他和方展等人商议出了一个全新的自救计划。 按照这个计划,四人在乡村小镇间且停且行,以精湛的卜术躲避着那些无端而来的“意外灾祸”,由此找到了计划第一步的关键人――“生死判”谷辰坷,也就是之前他们所见到的谷老伯。 谷辰坷是个神卜者,之所以被称作“生死判”,是因为他最擅长以神卜技法断出人的生死,一分一秒也不差。 其实严格说来,这只是原因之一,他还有一项常人所不知晓的能力――埋人,凡是经他手埋过的,都将会是死人,死因千奇百怪,林林总总。 而其中的奥妙便是秦扬他们这个新计划开始的关键。 苏彦和萧三才展露的身手让谷老伯确定了他俩的身份,也同样证明了秦扬所说的一切并非虚假。更重要的是,神手战锐和鬼算苏正这两位卜术界泰斗肯出手帮助方展,那他就绝不是谷老伯之前所认为的是非不辨之徒。 换句话说,他谷辰坷若是不帮方展,于情于理都是不该了。 谷老伯低头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手表,辰时已过去三分之一,再拖延下去,只怕想帮也帮不了了。 “好吧,既然战锐和苏正都如此看重你,我也不便推脱了。”谷老伯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回最里的一排柜子后面,抬手在地面上一抠一拉,一块伪装得十分巧妙的地板翻门被掀了起来,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 “下去吧。”谷老伯指了指洞口,对众人说道,“我这就埋了他。” 洞口有段实土夯成的阶梯,走下几步才现有很长,呈回旋状,众人拾阶而下,谷老伯则最后一个跟上,回手把地板翻门原封不动地合上。 地洞里顿时一片漆黑,走在前面的秦扬却没停下,自顾在先头探路,方展等人则跟在他身后缓步前行,谷老伯慢悠悠地跟在最尾。 脚下经过的阶梯已有上百阶,可每次伸脚探到的却还是阶梯,似乎永远都走在阶梯上,无法接触到平地。四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体表感受到的温度也低了不少,看来这地洞还不是一般的深。就这么走了约有半个小时,众人终于踏上了一片平地。 嚓,方展忍不住揿亮了打火机,还没等他看清周围的环境,身后就扑过一阵风来,呼地一下把打火机的火苗给弄灭了。 “到我的地头就得按我的规矩办,天卜也不例外。”谷老伯的声音在地洞里更显沉闷,“不到地方不许见火,一点都不行!” 那话音里透着股威严,方展听着咧了咧嘴,心想这老头的规矩还真特别,难不成这里以前是煤矿,地下还有瓦斯?但转念一想,火归五行,这里是土下,也许是另有玄机。 既然还“不到地方”,那就是要继续往前走,方展心里暗自揣测着,脚下就没怎么注意,刚走出几步,喀嚓一声,似乎踩碎了什么东西,脚下一陷,被绊了个趔趄。 “唔,小心点,它们苦着呢。”谷老伯话里带着笑,声调略微有些怪异,“一会儿你还需要它们帮忙的。” 方展没想明白,“它们”是什么东西?自己刚才踩碎的像是陶片瓦砾之类的,可似乎又脆了那么点。 “谷二叔,您怎么会现这里的?”走在前头的秦扬突然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既然是‘生死判’,和死人就比较有缘份。”谷老伯淡淡道,“要找到这地方并不难。” 他俩一问一答着,旁边的方展头皮开始炸,刚才自己踩的多半是那东西了,搞不好这底下…… “往前再走十二步,进左边的洞口,所有人靠洞壁站。”谷老伯看了看夜光表盘上的指针,“时辰不早了,活还不少呢。” 按着他的吩咐,众人继续前行,大约走了十二步的样子,摸到了一个开在土壁上的洞口。方展他们走进去之后,沿着洞壁挨个站好,却不见谷老伯进洞。 哧,哧,一阵清晰的声响从众人脚下传来;哧,哧,洞外也传来一阵类似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难分辨,应该是气体从管道或器皿中冲出的声音,可这洞里会有什么气体呢?很快,四周的气温升高了,洞里顿时热得像三伏天一般。难道谷老伯动了什么手脚?可洞里的空气却清新了许多,那感觉已完全不像在地下了。 方展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秦扬,见他并没有动,样子还很泰然,似乎对谷老伯的举动很放心。萧三才和苏彦也没有动,只是眼睛盯着面前的脚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不对啊,方展突然回过神来,洞里原本伸手不见五指,走路都是基本靠摸,可现在却连秦扬他们的表情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洞里开始有了光,虽然不甚明亮,但却足以让人看清一切。那光挺柔和,亮得又很悄然,以至于方展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温度的升高,洞里愈明亮了,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是个二十平米见方的土洞,光源来自洞壁四周和面前的地下,那颜色微微泛绿,映在众人脸上显得诡异非常。 然而更诡异的却还是在眼前,方展和苏彦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是否真实,即便是身边那个见多识广的萧三才,此刻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迎着幽幽的绿光,谷老伯出现在洞口,手中拿着一支奇怪的小铲。 “天卜方展,你可以死了。”他森森地笑道。 第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个死人(上) 不知深浅的地洞,诡异幽绿的光亮,古怪阴森的谷老伯,这一切看着有点像某个三流恐怖片的场景,如果只是屏幕上看到这些,方展一定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现在他是身临其境,何况距脚尖不远处还有个让他浑身毛的大坑。 其实不只是那个大坑,整个地洞里都充满着让方展浑身不快的东西。 骨头,各色各样的骨头,而这些骨头显然是属于人类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散落分开了,七零八落地嵌在了地洞四壁上。 当然,洞壁上的骨头并不是最多的,面前的大坑里还有更多。方展大概明白了洞里那些绿光的来源,那是骨头出的燐光。他不知道谷老伯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洞内的温度升高,但八成和那气流声有关,而且空气中一定混入了大量的氧气,不然那些骨头中的燐火也不会如此迅地出光亮。 可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用燐火照明呢?也许和这里禁火的原因有关…… “进去吧,天卜。”谷老伯指了指那个令方展毛骨悚然的大坑,“我得赶紧埋了你。” 进去?方展看了看那坑里的骨头,差点被口水呛住。真要进那里去的话,根本不用麻烦谷老伯动手埋,方展自己就直接挂了。 “进……这里去?”方展挠了挠头,“您老不会是打算用骨头把我给埋了吧?” “哈哈,堂堂天卜竟然还怕骨头?!”谷老伯放声大笑。 他走到大坑前,一拉手里的铲子,那铲子把顿时伸长了几尺,成了一把特殊的长橇。谷老伯一挥长橇,撬头插入了那大坑的骨头堆里,接着双臂一较力,骨头堆的上层被撬起了一层,露出下面的一个四方坑洞。 原来那大坑里的骨头并不是胡乱堆放,而是经过特别堆砌后形成的,中间那个四方坑洞恰好能容下一个平躺的成年人,而谷老伯撬起的那些骨头则是个特别制成的盖子。 方展眼都瞪圆了,敢情这老头还真打算用骨头把他埋了! “生死判原来就是这么埋人的。”苏彦在一旁冷笑道,“为造好这里,你也不知用了多少无辜人的尸骨。” 从周围骨头的数量来看,形成这样的规模至少需要上千具尸骨,如果谷老伯真是靠杀人或盗取尸体来完成这些的话,他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了。 “用什么方法造好这里是我的事,你怎么认为是你的事。”谷老伯把骨头盖子放在一边,扶着长橇道,“天卜进不进去是他的事,但要是误了时辰,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苏彦被他抢白得不知如何回答,而现在方展也的确要求助于他,对于这些骨头的来历也只能暂不追究了。 “行,行,我下去。”方展勉为其难道,“只要您能确保我铁定会死就行。” “我谷辰坷埋过一百七十一个人,各个都死透了。”谷老伯呲着白森森的牙齿道,“放心,我包你死。” 方展耸耸肩,缓步来到骨头堆前,探头往那方洞里看了眼,一咬牙,翻身躺了进去。 他刚躺下,谷老伯的长橇头就探进了坑洞,一翻一拍,准确地敲在了方展的右肩上。方展只觉得右臂一麻,手腕上的木冰瞬时冰冷了一下。但那长橇头并没有就此停下,沿着方展的右臂一路拍打下去,直到接近手腕处戛然而止,随即撬头向上一翻,带起一股疾风。 那一刹那方展有种奇怪的感觉,撬头似乎从他手臂间带走了些什么。 他不能确定,站在外面的苏彦和萧三才却能确切地看到,谷老伯的撬头上带出了一团气雾,虽然在幽绿的光照下有些变色,但他们还是可以分辨出那气雾原本的色泽――土黄色。 那是勾陈煞气!他们顿时明白了谷老伯刚才的手法,他用几尺长的长橇准确拍打方展右臂的关键穴道,并透过长橇将自身的“量”透入方展的右臂,逼迫原本被方展吸收的勾陈释放出残余的煞气。 当初在下水道时,萧三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住了勾陈,而谷老伯却只用了一把奇怪的长橇就能轻松逼迫出勾陈煞气,两个人对眼前这个古怪的“生死判”顿时起了敬畏之心。 不管苏彦和萧三才如何敬畏,谷老伯手下却是一刻不停。 一见那团勾陈煞气,他双手猛抖长橇,撬头疾风顿起,卷得那团勾陈煞气飞向了地洞上方。说来也怪,那团煞气并没有在撬头疾风的作用下散开,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似地成了一个气团。 煞气气团像汽球一样在空中浮动了几下,缓缓落下,谷老伯眼皮也不抬一下,转手撬起那个骨头盖子,准确地合回远处,把方洞里的方展扣了个严严实实。 接着他手里长橇一翻,撬头迎空扣住了那团煞气,迅压向方才扣上的骨头盖子。 噗,撬头轻轻地压在了骨头盖子上,那团煞气像个被挤爆的水球,土黄色的气雾向四周喷撒开来,秦扬苏彦等人顿时感到空气中传来一股极其强大的冲击力。 但气雾并没有喷撒出大坑的范围,它像是受到了什么限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入了整堆骨头之中。 煞气刚一没入,骨头堆下就传来了方展的叫声,似乎还在拍打。 那叫声虽然不大,但也足够清晰,听着很急切。苏彦脸色大变,身子一晃就想蹿去坑内。可秦扬的动作比她更快,还没等苏彦抬脚,秦扬的一双大手已经牢牢地按住了她的双肩。 “老秦,他……”苏彦急得有些语塞,她本就有些信不过这个“生死判”,现在听方展一叫,更是心急如焚,可肩上被秦扬这么一按,脚下已是无法挪动半步。 “别急,他没事。”秦扬的脸上竟然带着笑,“咱们这个天卜有时也是个愣头青。” 这关愣头青什么事?苏彦不解地看着秦扬,后者则做了个手势让她仔细听。 “喂!谷老伯,你这里头没收拾干净啊!”方展在骨头堆下直着嗓子叫道,“底下潮乎乎的……哎,还开始冒水了……衣服裤子都湿了……喂,要我泡澡也换个地方啊……” 听声音方展是真急了,可这会儿苏彦却不急了,她是又气又乐,里头这家伙还真是愣头青,闹那么大动静原来就是为这事。 “唔,冒水了?”谷老伯扶着长橇,冲着坑里慢条斯理道,“你身边有手机,照照看是不是黄黄的?” 骨头堆下没动静了,估计方展正艰难地掏他的手机。 没多久,又传出了他的叫声:“是黄黄的,有股腥味,不会是您老挖开了黄泉吧?” 谷老伯却没再回答他,脚下沿着大坑边疾走起来,一边走一边旋动手中长橇的伸缩柄,很快便将这长橇变成了一把中等趁手的铲子。 铲子变化完成的同时,谷老伯脚下的度也逐渐加快,身影在幽绿的光影中窜动着,有如行走阴间的鬼判。 啪,疾走中,铲子挑起一片泥土洒落在骨头堆上,苏彦那泛出蓝光的双瞳中隐隐看到泥土中流动着一种诡异的蓝色,就像是一群闪着蓝光的萤火虫隐身于泥土之中。 一铲之后,谷老伯挑动泥土的度愈加迅,不出半支烟的功夫,大坑中那堆闪着燐火的骨头堆已蒙上了一层薄土,若不仔细去看,几乎不会注意到那下面有些什么。 这时的方展也丝毫没了动静,似乎那些薄土已封住了骨头堆下的声响。 谷老伯身子陡然停下,手里的铲子反转,以铲作拍,轻柔有序地连连拍打着那些薄土,每拍一下,坑内那些若隐若现的燐火就黯淡一点,最后完全没了光亮。 唰,谷老伯掌中的铲子脱手而出,直射大坑上方洞顶的土层,笃地钉了进去,一片泥土散落下来均匀地洒在大坑之上。 “成了。”谷老伯拍拍双手,席地坐下,静静地看着坑中的土层。 “地火明夷,上六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三才突然若有所悟道,“以物化卦,以卦中之气掩生气,果然精妙。” 他这一出声,谷老伯略略有些惊讶,要知道他这手绝活是暗藏了多重玄机在内的,眼前这个书呆子竟然只看了一次便参透了关键。 “地火明夷”位居第三十六卦,卦中上坤下离,为凤凰垂翼之象,有弃明投暗之意。 现在众人身处地下,头顶黄土重重,又临辰土之时,所以取了坤土在上。方才被掩盖的累累白骨暗含燐火,所以取了离火在下。 这么一来则恰好得卦“地火明夷”。 当然,那些只是卦体,是个外相,其实换作其他地方也能造出类似的环境。关键还是在于卦内的组成部分,那才是真正的玄机所在。 “哦?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卦气掩生气。”谷老伯眯着眼道。 “从之前下行的阶梯来算,我们应在地下二十七米左右的位置。”萧三才拨弄了几下算盘,“换作尺来计算,恰好是八十一尺……” 萧三才的解释很特别,古人常以“九泉之下”来形容地下极深之处,现在他们所处的地点刚好是九九八十一尺,九九为阳极鼎盛之数,也正好应了“九泉”。既然阳盛至极点,则必然转阴,无论按卦理还是地理来算,现在这个位置都是地下极阴之处。 坤土之下深如九泉,直入极阴,在卦理上分析时容易产生死亡之相。换句话说,若是有人凭借卜术来探知的话,不但是方展,就连他们剩下的这四人也很容易被误判作已死。 但这只是一个假象,充其量最多骗骗那些相对低庸的卜者,只要遇上譬如柳晓羽这类中高层次的卜者,还是会被戳穿。 可方展和剩下的人不同,他还躺在一堆白骨之下,除了白骨本身产生的死亡气息外,那些燐火也起到了作用。 燐火外观为火,却只是光而已,并没有什么温度,属于阴火之流。火生土,阴火则生阴土,坤土本就属阴,这些燐火的存在更加大了坤土的效应。如果打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方展此刻正冷冰冰地躺在一堆毫无生机可言的泥土之下,这样的情况也只有死人才会有。 谷老伯最后飞出的那一铲也是一个玄机,铲子集中的是大坑上方洞顶的土层,暗喻着一个变爻“地火明夷,上六动”。在卦辞中,“地火明夷”上六爻动是:“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意思是欲求光明不得反入黑暗。 由于“地火明夷”的上六爻是根阴爻,所以卦辞中也暗含着不能登天直入地狱的意思。 方展和整个周边环境融合成了一个死地不生的卦象,按萧三才刚才的说法,这就是借用了卦气来掩盖生气。 以普通的卜术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卜算方展此刻的情况,其结果都将是一个――死。 “不过,单凭这点还无法做到尽善尽美。”萧三才这个卦痴来了劲道,“但谷老前辈暗藏了精妙的卦中卦,却恰好补足了这点。” “你说的卦中卦是‘火山旅’和‘山水蒙’?”苏彦在一旁道,“利用方展自身化作艮卦,配合上方燐火和下方的泉水。” 萧三才点点头,方展是少男,正合八卦中的艮卦。燐火在上,上离下艮得卦“火山旅”;泉水在下,上艮下坎则得卦“山水蒙”,这正是谷老伯暗藏的另外两个卦中卦。 之所以说这卦中卦精妙,是因为其中的燐火和泉水完全泄去了方展这个“艮卦”的生气。 火本生土,但燐火为阴火,艮为阳土,燐火强盛之下,艮土的阳性便被阴性所克制中和;土克水,但艮土与燐火有暗搏,已经泄去了一半的力道,再与属阴的泉水相克时,便已不占优势,于是另一半的生气也在互搏中被泄去。 如此一来,掩盖在一派死气沉沉环境下的方展,其自身的卦中之气也被泄了个干干净净,要真算下去的话,只怕他和千年老僵尸会是一个等级了。 第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个死人(下) “后生可畏啊!”谷老伯叹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萧三才,“你之前可有学过逆五行卦法?” “没有,我只听师父和老爷子提起过逆五行卦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萧三才老实道,“但据说争议颇多,曾被误定为卜术界禁术之一。” “哈哈,禁术?滑天下之大稽!”谷老伯厉声狂笑,“天下有阴阳,五行可正逆,什么禁术?都是狗屁之说!” 萧三才笑了笑,点头认同着,眼睛不住看着谷老伯,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好开口。 “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在意其他什么。”谷老伯早是个活成精的人物,一下就看出了萧三才的心思,“难得我会觉得和人颇有缘分,今天就多几句废话。” “谷老前辈,请问您是否认识一个叫作谷未尘的人?”萧三才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这人名一出口,谷老伯双眉顿时一扬,整个人倏地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萧三才。 “谷未尘是我大哥,亲生的大哥。”谷老伯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同样闪动起异样的光芒。 扑嗵,萧三才一下跪倒,眼中泪珠滚滚落下:“二叔,谷未尘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上前扶起萧三才,谷老伯也是老泪纵横,一旁的苏彦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萧三才怎么成了谷老伯的侄子? 如果这时方展在场,他一定会回忆起大衍论卜晋级赛第一轮时,孟渔对萧三才看相论卦的断语,萧三才是随的母姓,他的亲生父亲应该姓谷。 谷未尘与谷辰坷兄弟俩都是灵卜者,从小研习家传的逆五行卦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由于这种卦法不循常理,常常将人与物直接化入卦中,以卦气变化进行卜算,并对事物和被卜者直接产生影响。因此,卜术界对谷家兄弟的这种卜术一直是争议颇多。 谷氏兄弟俩天生都是一付牛脾气,你越是压我就越是顶,一来一往得罪了不少的卜术界人士,这其中就包括丁进。 丁进同样是个灵卜者,他擅长的是“掐指神算”,而这种卜术的本身存在一个缺陷。当他掐指起算的时候,只能顺着十二地支及六辞,根据五行的自然生克来进行。可每每遇到逆行倒算的环节就会卡壳,要么罢手,要么出错。虽然他寻师问友地找了不少改良方法,但始终还是达不到完美的境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把脑筋动到了谷氏兄弟家传的逆五行卦法上,因为这种卦法的精华心诀恰好可以解决他逆行倒算的难题。可谷氏兄弟哪肯把家传绝学拱手让人的?况且他俩也对丁进的为人很是不齿,所以当场退回了丁进的重金厚礼,半送半赶地把他“请”出了家门。 都说宁可得罪恶徒,不可得罪小人,这话是一点都不假。丁进是个典型的小人,被谷氏兄弟这么拒绝,他心中便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大约过了三年,卜术界生了几起卜者神秘死亡的事件,从死者尸体的情况和现场痕迹来看,凶手的手法有些类似谷家卦法中的“以物化卦”。恰好当时是丁进负责监察此案,在百般调查却毫无头绪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栽赃计划。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离谱了,丁进直接把凶手的帽子扣在了谷氏兄弟身上,罗列了一大堆所谓的“铁证”,并联合卜术界那些对逆五行卦法颇有忌讳的卜者们,双管齐下地将谷氏兄弟定了个罪,逆五行卦法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禁术”。 老大谷未尘的脾气比较火爆,被诬陷成罪自然不肯俯,当时就和负责抓捕押送的执行监察起了冲突。那些执行监察都是丁进暗中收买拉拢的手下,得了丁进的暗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谷未尘哪知道他们的勾当,一个不留神,被人击中了要害惨死当场。谷未尘的妻子见丈夫倒下,冲去救助,也遭了毒手。 这事惊动了卜术四大家族的战家和秦家,双方当家人出面,联名保下了谷辰坷及谷未尘的家人,并要求重新调查此案。 丁进见事态不妙,暗中将与此相关的所有线索掐断销毁,原本就毫无头绪的案件在失去重要线索之后便不了了之。当然,对谷氏兄弟的指控也全数撤销,但谷未尘夫妇的死已成了无法挽回的事实。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事后丁进依旧派高手追杀谷家上下。逃避追杀过程中,萧三才跟着大姨与众人走散,谷辰坷则受了重伤,后被秦家当家人所救,从此便住在了秦家。 “成年之后师父才告诉我其中的一些事情,当年是老爷子出手救了我和我大姨。”萧三才泣不成声道,“他们曾说过,丁进很可能就是暗中害我们全家的幕后人,但却没有证据。” “当年为了逃避灾祸,我在秦大哥的帮助下,自己埋了自己一次,成了个死去的人。”谷老伯拭着泪,“当时我和秦大哥曾卜算过你们的下落,得到的却是死兆。” 其实,战家老爷子他们也曾卜算过谷辰坷的下落,得到的同样是一个异常明显的死兆。不过,战家老爷子看出了其中的破绽,但他却没说破,因为他在卜算萧三才的将来时,现了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老爷子说我会参与到一件大事中去,事关卜术界的安危。”萧三才回忆道,“而且在做这件事时,会遇到我想要见的人。” 的确,萧三才的大姨早已过世,谷辰坷便是他唯一的亲人,自然也是他最想见到的人。 “事关卜术界的安危……”谷老伯的情绪平静了下来,“难道是那个劫数到了?” 苏彦见两人的情绪都已稳定,这才插嘴道:“我爷爷说过,这是卜术界必经的一个劫数,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你爷爷是不是还说过,这事也跟扬子有关?”谷老伯盯着苏彦道。 苏彦点点头,虽然苏正从未直接提起过此事,但安排秦扬与苏彦萧三才一起帮助方展,肯定是因为秦扬本身与此事件有关联。 “果然如此,当年秦大哥的话还是应验了。”谷老伯沉吟道。 他口中的秦大哥便是秦扬的父亲秦朝歌,当年谷辰坷在秦家隐居不久后,秦家突遭巨变,为此秦朝歌一直意志消沉,终日饮酒买醉,不理家务。也就五六年的光景,原本位列卜术四大家族的秦家,竟迅落魄凋零,最后只剩下谷辰坷一人陪着秦朝歌守在秦家老宅。 一天,秦朝歌带着醉意找到谷辰坷,告诉他自己预见到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这事不但和卜术界的安危有关,更是涉及到了他离家出走的儿子秦扬。谷辰坷听着一寒,刚想细问,秦朝歌却醉倒在了地上。 谷辰坷无奈,将他扶回房守了半宿。到了夜间子时,突然现秦朝歌有些不对劲,他上前仔细察看时,惊愕地现秦朝歌竟无疾而终了。 葬了秦朝歌之后,谷辰坷将秦家剩余的家产变卖,只留下了秦家老宅。他将得来的钱全交给了一户可靠的邻居,托他们照看打理秦家老宅,自己则过起了四处漂泊的日子。 “二叔,有件事我还是想请教您老。”萧三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既然我们能找到您,是不是就意味着您‘埋’自己的法子已经不奏效了?如果被丁进现……” “不必担心,能找到我的也只有扬子。”谷老伯摆手道,“扬子小时候和我特别投缘,我便教了他些心诀,所以他才能找到我。” 说到这儿,三人才现,一旁的秦扬已很久没有吭声了。他此刻正半蹲着身子,手掌轻按在地上,侧耳对着面前的大坑,浓重的双眉紧锁着。 难道是坑里的方展除了什么状况? “老秦,他怎么了?”苏彦见秦扬表情有异,连忙走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秦扬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离他这么近,我都感觉不出他的心跳和呼吸。” 谷老伯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纵身拽下钉入洞顶的铲子,落到大坑边,抓起一把薄土嗅了嗅,随即将铲子抖成长橇,一下撬开了带着薄土的骨头盖子。 在四处燐火绿光的照耀下,方展正静静地躺在方形坑洞中,身下是一滩浅浅的泉水,他那脸色苍白得有些青,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 “扬子、三才,赶紧帮把手!”谷老伯语声低沉而急促,“再慢他就真成死人了!” 第三章 不死不活的尴尬(上) “你再说一遍!”丁进的眼睛险些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手中的雪茄直指贾悦的鼻子。 “丁爷……方展死了……”贾悦盯着鼻尖上那烧得火红的雪茄,一个劲地往回缩。 丁进站着愣了半晌,慢慢坐回真皮靠椅,机械地把雪茄塞进嘴里,却忘了吸。方展死了,天卜死了?这个消息带来的不是振奋,而是更多的不安和疑虑。 “丁爷,起先我也不信,可三煞星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贾悦察言观色道,“而且负责追踪的高手得到的是同样的信息,连柳晓羽他们几个高手也得出了死卦。” 对于贾悦的话,丁进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左手正飞地掐算着,直到掐在了无名指的最后一节上,他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空亡事不祥,行人遇祸殃。”丁进喃喃地念了段卦辞,他显然是用“掐指神算”推算了下方展的情况,而且得到的也是个不祥的死卦。 “丁爷卜术高明,掐算果然神。”贾悦讨好地说道,“我前后让十二名高手卜算过,费了一整天的功夫,得到的卦象也都是类似于此。” 换作平时,丁进一定很乐意听到这样的拍马言辞,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受人吹捧的时候,要确保自己在卜监会的地位,就必需做到万无一失。 “日本人和韩国人那里有什么动静?”丁进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贾悦早就摸透了丁进多疑的脾气,当即表功似地说道:“我也怀疑其中有诈,所以特地去九菊一派和八极宗那边了解了下,得到的也是这个消息。” “消息?我要的不是消息。”丁进似乎不太满意贾悦的回答,“我是问你鬼塚和全曜熙听到这消息后的动向。” 马屁拍在了马脚上,贾悦的脸色有点难堪,但他毕竟是跟惯了丁进,一听话里的意思,就明白丁进的用意了。 “全曜熙有点恼火,说我们缉拿凶手不利云云,后来是鬼塚劝了两句才消气。”贾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当时全曜熙的确很恼火,他一则懊恼没有活捉这个天卜,以至于后面的计划全数泡汤;二则是怨恨鬼塚,当初不该听这老家伙胡诌,放走了方展。 相对这位暴跳如雷的八极宗当家人,鬼塚的表现要比他冷静得多。他瞥了眼在场的贾悦,对全曜熙说了两句话,说的是什么,贾悦没听懂,只知道全曜熙听完后,气消了不少。 “鬼塚用的是韩语吧?”丁进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是不想你听懂,可他却小瞧了你。” 贾悦也是一脸得意,丁进说的正是他的特长之处,这贾悦是个兆卜者,虽说卜术只能算作中等,可他有个特别的天赋――“过目不忘,入耳则记”。他的确不懂韩语,所以就留了个心眼,把那两句话的音死记了下来,回来后找了个懂韩语的手下翻译。 鬼塚那两句话的意思是:“全先生,中国人一贯狡猾。天卜无故暴毙,其中必然有诈。” “哈哈,说到狡猾,这只老狐狸倒是当之无愧。”丁进听完大笑道,“中国人讲究的是谋略,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概念。” “丁爷说的是,论谋略他们是没法和您比的。”贾悦见机继续谄媚道。 丁进得意地叼起雪茄,正想抽上一口,却现雪茄早已灭了,不由有点扫兴,贾悦见状连忙凑近了帮他点上。 “安排几个擅长跟踪的,密切注意日本人和韩国人的动向。”丁进对贾悦吩咐了一句,随即摆摆手。 贾悦一连点头,即刻转身出门,忙着张罗安排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丁进独自一人在那里吞云吐雾,他享受了会儿雪茄的香浓,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手机上方套着个奇怪的方形外壳,那是防窃听的专用装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霍老大,你说的价钱我同意。”丁进拨通了一个号码,“让铃星亮亮绝活。” 手机那头传来霍兴粗犷的笑声,随即挂断。丁进并没有接着打过去追问,他知道,那笑声便已是算作答应了。 “天卜方展,你的死活由不得你。”丁进在烟雾中眯起了眼,“在我钱没到手之前,就算你真死了,也得给我从坟墓里爬出来。” 狠话人人会说,可要论实际承受力就不是人人都有了,如果真让丁进面对面地看着方展死而复生,估计他会刺激得够呛。 只不过,以上假设并不成立,因为他根本没有这机会。这机会被秦扬苏彦他们“荣幸”地享有了,而且无一例外地被刺激了个够本。 秦扬、萧三才帮着谷老伯把方展从坑里捞出来时,手上感觉到的是一具冰凉的躯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那一刹那两人的心都揪紧了,一个本不该有的念头迅闪现――方展死了?! 让两人一左一右扶正方展的身子,谷老伯搓热双手,从方展的头顶到躯体四肢一气揉搓下去,手法专业得像个跌打医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而方展却没有任何起色,脸上依旧铁青,手脚依旧冰凉。 “方展……”苏彦嘴唇蠕动着,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不管眼前的情形怎么样,她还是抱着希望,哪怕只是一丝的希望她也不愿放弃。 一阵揉搓推拿后,谷老伯的手法突然一变,右手食中二指并起,自百会、天目、人中、承浆几个穴道一路点下,随即一掌拍在方展的气海穴上。这一掌的力道并不大,甚至有点轻描淡写,但方展的身子却由此一震。 除了谷老伯,其余三人的脑海里都不由出现一个场景:方展缓缓睁开眼,咳嗽几声,气若游丝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死了吗? 可这会儿也不是在拍武侠片,况且方展的身子一震之后,身上依旧冰冷,丝毫没有缓过劲儿来的征兆,无论从哪种角度去看,都已是个死人。 既然是死人那就没可能会动,可就在秦扬等人心里凉的时候,这位“死人”老兄偏偏一骨碌坐起来了。 “下次换种法子好不?”方展直愣愣地看着谷老伯,“就算您老想谋杀我,也别这么糟践人。” 语气是方展惯有的语气,可听着话音却死气沉沉冰凉冰凉的,还真像个死人的调子。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泛青,动作僵硬地扯了扯身上那湿透了的衣服,缓缓站起来,身子晃晃悠悠的。 萧三才眼都直了,这小子算诈尸还是还魂?刚才看着明明死透了,怎么说话功夫就能说能动了? “方展……你……”苏彦差点没哭出来,连忙上去扶住方展,“我们都以为你……” “死了是吧?”方展的话音还是那么死气沉沉,脸上苦笑着,“其实也差不多快死了,不信你下去躺会儿试试。”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苏彦气得给了他一拳,可当拳头触到方展身上时,她刚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又绷紧了。 那触觉很僵硬,而且冰冷,完全不像打在活人身上的感觉。苏彦下意识地搭了下方展的脉搏,讶异地现竟无法确准他的脉搏是否还在跳动。 另一边,秦扬早已利索地动作起来,从脉门到后背再到脑颅,手脚利索地把方展前后检查了一遍,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得到的结果应该和苏彦一样。 眼前这个能说会动的方展,生命特征怎么会无法确定? “你觉得怎么样?”萧三才见秦扬苏彦的表情不对,心中明白了个大概,他不相信方展会是诈尸还魂,其中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方展的眼神还有点直,不过似乎缓过点劲来了:“我觉得身上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萧三才继续问道,心中估算着各种可能。 “衣服全是湿的,手腕被人掐着。”方展看着身旁正忙活着的秦扬苏彦,没精打采道,“老秦还在我身上乱摸,你说能舒服吗?” 这话说得秦扬有些尴尬,不自觉地停了手,而苏彦更是避嫌似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有些微红。 谷老伯没吭气,伸手搭上方展的脉门。苏彦注意到他的手法有些奇怪,是用食指和拇指夹住方展的手腕,以拇指号脉。 “难道是散脉?”谷老伯有些不信地自语着,两指又搭上了方展的鼻翼,突然手指微微一颤,“幽息……” “二叔,您确定?!”一旁萧三才脸色突变道。 谷老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迷离地像在思索着什么。 “不可能,老爷子不可能对方展动手脚。”萧三才的眼神比谷老伯更迷离。 这爷俩一来一去像在打哑谜,还处于神经大条状况下的方展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俩,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谷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扬忍不住问道,他和苏彦的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有人在天卜身上用了我们谷家的‘逆五行卦法’。”谷老伯沉思道,“而且是只有我大哥才领悟的秘法。” 说到这儿,谷老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萧三才,眼神中有些探询的意味。 “老爷子应该也知道这秘法。”萧三才机械地回答道,“大姨曾和他说过……” 第三章 不死不活的尴尬(下) 原来,谷家“逆五行卦法”的精妙之处在于将人与物直接化入卦中,以卦气变化进行卜算,并对事物和被卜者直接产生影响。而谷老伯所说的秘法便是直接将人化入卦中,以改变卦气的手法来改变人的特质。 按理说,这是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谷家几代人深知其中的利害,所以将此定作秘法,只传给长子。 也许是有所预感,谷未尘夫妇在遇害前将秘法精要交给了妹妹收藏,并交待她一旦他俩有什么不测,务必将此法教授给萧三才。 不久,谷未尘遇害,萧三才随大姨辗转来到战家,安定了一段日子后,萧三才的大姨想起姐夫的嘱托,却迟迟没有将秘法教授给萧三才。 因为她担心,担心萧三才会和姐姐、姐夫一样“怀璧其罪”,担心自己无力保护外甥。 几经考虑之后,她将秘法交给了老爷子战锐,一则为报恩,二则为私心。老爷子也没有多推辞,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卜算当中。 没过多久,战家上下就传开了一个消息:战归元得了怪病!这可不是件小事,战归元的爹就是战如风,是战家的长子。按规矩长子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这么一来战家上上下下就忙活开了。 萧三才当时还是个孩子,就跟着战家的子弟去凑热闹,可看到战归元时,都吓了一跳。那小家伙根本不像个活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身旁的几个姑妈姨婆陪着战归元的妈哭得半死。 但老爷子和战如风却比其他人要冷静得多,萧三才记得当时的情形,虽然战如风的眼中满是痛苦,可表情却依旧冷漠,仿佛战归元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也就在那个时候,萧三才听到老爷子对战如风提到了两个词眼:“散脉、幽息”。 后来又有消息传出,说是战归元年幼无知,误打误撞地偷学了老爷子笔记上的卜术,导致神煞反噬。经过老爷子和战如风的全力施救,战归元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可自此便被玄武神煞附了身。 也就是从那时起,战归元的食谱里出现了狗肉,而且三天两头地要吃上一顿,否则就会忽冷忽热地跟打摆子似的。 当得知战归元被玄武神煞附身时,萧三才的大姨显得有些自责,口中一直喃喃地絮叨着一句话:“不该啊,不该啊,是我害了这孩子……” 萧三才的回忆令在场的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谷家的秘法、战归元身上的玄武神煞、萧三才大姨的自责,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将它们串联在了一起。 可这和方展又有什么关系呢?谷老伯和萧三才的对话好像还有另一层意思。 “师父曾和我说过一些逆五行卦法的例子,还特别提到了散脉和幽息。”萧三才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而现在方展的情况和当年的战归元十分相似。” 听到这话,秦扬的眉头皱了皱,他立刻明白了刚才两人对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哦,我和那个小胖子还挺有缘分的。”方展挠了挠头,“连遭的罪都一样。” 萧三才看着方展,脸上苦笑了下,没有接话,那样子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有人在方展身上用了谷家的秘法,而这秘法现在只有战家老爷子才知道。”苏彦回味着三人的对话,“你们该不是在怀疑战家老爷子吧?!” “虽然我不知道秘法的内容。”谷老伯缓声道,“但至少比外人了解它的效果……” 谷家的秘法综合了逆五行卦法的精华,将卦法和人体完全结合起来,通过特定程序来进行。按谷老伯所知的,秘法可以强制改变一个人的体质和脉络特征,尤其对卜者而言,这更是一种增进卜术能力的方法。 但世间没有绝对完美的事物,卜者在得益于秘法效果的同时,也会付出相对沉重的代价。承受秘法的卜者,先是出现类似假死的现象,其生理特征便是战归元和方展身上出现的“散脉”和“幽息”。 散脉,脉搏弱而散,极难号准,通常会被断定为无脉搏;幽息,呼吸轻缓而幽长,一般容易被忽略,视作无呼吸。这两种诡异的生理现象是秘法效果的特征,也是一种判断依据。 体质不符的卜者往往过不了这关,那假死就成了真死。 即便侥幸活下来,接着便是要承受自然界强大的反噬能量,也就是卜术界任所皆知的“神煞反噬”。这又是道鬼门关,而且即便逃过了这次反噬,神煞也不会就此消失,而是附着在了卜者的身上。 从谷家秘法的理论上来说,这是必须的,否则承受秘法的卜者也无法控制由此而精进的卜术,这倒有点类似物理学上的能量守恒定律。 如此看来,战归元年纪轻轻却卜术群,应该就是由此所得,而他身上的玄武神煞也是拜秘法所赐了。 那么,方展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之前他曾在战家老爷子的协助下,用同样的手法提高了卜术,而他所面临的“四神煞”反噬也是由此而来?可这完全说不通,以天卜方展的卜术造诣来说,他根本不必冒如此大的风险,战家老爷子也没有理由用谷家的秘法为外人获益。 况且,当初秦扬找到方展的时候,他身上还没有被神煞附身。 想到这儿秦扬的心中突然一紧,方展的奇卜六门当初就总有异状,而且勾陈神煞的莫名附身也是有些蹊跷。 “谷老伯,我冒犯一句。”苏彦迟疑地问道,“您确定方展的体质是被动过手脚,而不是因为您‘埋’他的手法造成的?” “丫头,我确定,因为我们谷家的秘法和埋人法相克。”谷老伯微微点了下头,“被秘法改动过体质的人,是无法承受埋人法的。” 说着谷老伯指了指靠在一边的方展,接着道:“天卜算是命大,如果晚一步现,他就为真的变成死人了。” 这会儿的方展还是一付半死不活的模样,一直闷头靠在那里出神,听到谷老伯这么说,不由咧嘴一笑,表示自己没事。可能是因为脸部肌肉还有点僵硬,那样子比哭都难看。 “那我现在算是死了还是活着?”方展一语双关地问道。 “这我可不好说,你小子太特殊。”谷老伯盯着他看了半晌,摇摇头,“现在只能算作不死不活,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折腾了老半天,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却被整成了个不死不活的人。方展也跟着摇头,脸上继续保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许久没作声的萧三才突然掏出了算盘,劈里啪啦一阵拨弄后,轻舒了一口气。 他卜算的是方展的信息,上艮七下兑二,得了个“山泽损”的卦象,方展显然就是卦象中的艮卦。体卦艮为土为山,用卦兑为金为泽,土生金,体生用。 这是个泄体的卦象,主体生气被泄,从卦象上看,山陷泽中,虽然不至于被吞没,但也深陷其中,而且“山泽损”本就有受损之意,果然是个不死不活的状态。 除了这些,萧三才还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根本无法从卦中断出方展的行踪。艮为山,是静相,兑为泽,也是静水,就连体用两卦的方位都是背道而驰的东北方和西方,一点判断的依据都没有。 照这么看,方展假死的计划暂时没有成功,但好在从卜算上无法断定他的生死,而且更无法得知他的方位,这也算是种安慰。 也就是因为这样,萧三才的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二叔,麻烦您给他们找个安全的落脚点。”萧三才冲谷老伯道,“我想立即动身,与老爷子和师父会合。” 秦扬和苏彦很清楚萧三才这么做的用意,不约而同地向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嗯,落脚点好找,我这就带他们去。”谷老伯眉头皱了皱,“战家那边,我陪你一起去。” 萧三才没料到谷老伯会有这么一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谷老伯抬手制止了。 “战家对我们谷家有恩,既然我知道了,道义上就得去拜谢。”谷老伯沉声道,“至于秘法的事情,也肯定是要问问清楚的。” 谷老伯有他的担心,如果战家真的居心叵测,那么萧三才一人前去肯定是要吃亏的。虽然自己跟去也未必能和战家抗衡,但至少能有个照应,万一有什么不对,他会全力保证萧三才能够逃脱。 谷老伯给方展等人安排的地方的确安全,也的确离谱。 走出地洞,谷老伯带着众人转去了墓园的后山,穿过一排排林立的墓碑后,停在了后山的一个土丘前。谷老伯搬开一个靠近土丘的墓碑,伸手一推,一扇隐秘的暗门打开了,里面黑乎乎的似乎还挺大。 进去后起先是什么都看不见,谷老伯扳动了一个开关,啪,灯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切。这里四处都是水泥石壁,正中摆着桌椅,一侧的墙上还靠着几张折叠好的行军床,看着像是军事掩体的模样。 “您老一准是老革命。”方展打量着这个隐秘的落脚点,咂嘴不已。 原来这是一个抗战时期留下的日军暗堡,谷老伯无意间现了这个地方,觉得空着可惜,便动手改成了一个藏身点。 “箱子里有干粮和水,够用上一个月的。”谷老伯指着一角的箱子道,“一会儿我给你们拿被褥过来。” 说着他又从墙上挨个儿掏下几块砖:“从这儿能看到四周围的动静,外面的开口我打理过,很隐蔽。” 萧三才看着心中暗暗酸,从谷老伯做事的风格来看,他已完全适应了逃亡者的生活。 交待完注意事项后,谷老伯麻利地弄来了三床被褥,彻底给方展他们安顿好了地方。这次进门时,苏彦现谷老伯肩上多了个背包,看样子他是准备立即和萧三才启程去找战家老爷子了。 临走前,萧三才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拍了拍秦扬和方展的肩膀,冲苏彦点了点头,对这三个一路历经生死的伙伴,他并不需要多说,在他的眼神中已经包含了一切。 谷老伯和萧三才离开了,暗堡里只剩下方展他们,这一天生的事情太多了,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彼此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虽然方展还像之前那样乐呵呵的,苏彦却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又觉察不出别的什么。 疲劳和沉默是最容易滋生倦意的,瞌睡虫投胎的方展头一个躺下了,秦扬也靠在了自己的床上打起了盹。苏彦熬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睡意的侵袭,和衣睡在了床上。 睡梦中,苏彦似乎听到方展不住地来回翻动。这家伙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她迷迷糊糊地想道,等起来了一定好好问问他。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彦突然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地一个翻身跃起,右腿横扫了出去。 啪,一双手有力地格开了这一腿,苏彦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秦扬。 “老秦,你也不吭一声。”苏彦揉了揉眼睛,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秦扬的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一旁,那里摆着方展的床,被褥凌乱地团作一堆,方展却已不见踪影。 “方展什么时候出去的?!”秦扬说话的声音变得怪异了起来。 第四章 离家出走的梦游者(上) 有时候人的梦境会和现实混淆,特别是当梦境十分真实的情况下,那种真假难辨的感觉让人难以自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甚至在回忆起来时,会感觉那就是自己曾经的记忆。 其实做梦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事放在方展身上就不太正常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做梦,或者说,在以往的记忆中,他从来就没有做过梦。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梦境,带给方展的并不是兴奋、好奇或者是什么不适,而是困惑。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到底在进行什么计划?”徘徊在街角的方展叼着烟沉思,大脑中一片混乱。 他的梦很长,长到有数年的经历那么久,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次回忆来得恰当。不,确切说,更像是在观看一部回忆纪录片。也许是因为太长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梦中无意识回忆的关系,醒来后他记得起的部分并不多,但只是那么一部分记忆就足以让方展纠结不已。 更离谱的是,当他完全清醒之后,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谷老伯为他们安排的藏身处。难道自己被梦境影响了,半梦半醒地离开了那里?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城市,脑子里装着的也是一堆似曾相似的回忆。 “也许真的只是梦,也许真的是我的记忆。”方展掐灭烟头,四处望了望,“老秦和苏彦应该现我离开了,说不定正在四处找我。” 方展下意识地地摸了摸口袋,钱包还在,手机却不知去向,可能是落在了行军床上,也可能是在路上无意间丢失了。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那种状态下自己能完好无损已经是奇迹了,丢了手机算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就无法通知秦扬和苏彦自己的所在地了,他现自己根本背不下秦扬苏彦的手机号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反正他俩总有办法找到我的。”方展自我安慰地想着,慢慢拐出了街角,抬头间正看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图书馆。 “有趣,看来我该去看看。”方展仔细端详着图书馆,嘴角露出一丝懒散的笑容,“看看梦和记忆的区别是否存在。” 他的脑中闪现着梦境中的一个场景,如果此刻将这个场景冲印成相片与眼前的景象对比的话,那将是完全吻合的两个画面。 秦扬一语不地在暗堡几处地方摸索着,最后索性打开暗门,走了出去。他是在搜寻方展留下的痕迹和气息,苏彦暗自着急,现在方展失去了“量”,又被谷老伯的埋人法掩去了生气,要想追踪他的去向,已经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即便是这样想,苏彦还是跟着秦扬一起搜寻线索,她知道,秦扬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更不可能是徒劳地在做这些。 “这家伙的习惯什么时候变得跟狐狸似的?”搜寻了半个小时后,苏彦开始焦急了。 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方展很像是一只蹑手蹑脚的狐狸,他先是绕着土丘走了不知多少圈,然后干脆爬到了土丘顶上。但奇怪的是,上去之后就没有下来的痕迹了。 “还是只会飞的狐狸。”秦扬站在土丘顶上摇头,他原地转动着身体不断感觉着四周的动静,当转到一个方向时,他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 “是烟味,他从树上走了。”秦扬指着一处道。 那是一排高大的树木,繁茂的枝叶延伸到了土丘顶上,苏彦仔细查看时现靠近的树枝上有树叶掉落的痕迹,由于枝叶的茂密,很难被人现,应该是方展留下的。 苏彦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场景:方展叼着烟,从土丘顶上一跃而起,敏捷地抓住树枝,借力荡到了大树上,像只长臂猿一样消失在了一排大树之中。 “死烟鬼,这个时候还到处乱跑。”苏彦暗暗咒骂着这个“混账透顶”的家伙,一边跟着秦扬跃上了大树。 “奇怪,他的动作很敏捷,可行动的轨迹却很散漫。”秦扬一路探查着方展留下的痕迹道。 “也许他在学猴子的同时继续在学狐狸。”苏彦虽然担心,但对方展的不辞而别更是心怀不满,“如果他不是有意识地这么做,又怎么会在我们俩的眼皮下消失呢?” “方展的卜术如何你我是见识过的,但他的身手究竟如何,我们却没亲眼见过。”秦扬沉思了会儿,摇头道:“以他留下的痕迹来看,他的动作相当敏捷干脆,而且行进的方向是固定的。” “老秦,你的意思是,他犯不着兜着圈子前进。”苏彦也觉查到了其中的蹊跷,“除非他……” “除非他的这些动作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秦扬的声音有些沉。 两人的心悬了起来,谷老伯在方展身上用的埋人法遭到秘法的抵触而宣告失败,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连谷老伯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方展的无故消失正是因为这个的副作用而引起的话,那他们所面对的问题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一个身手敏捷却无意识地四处游走的天卜,暗处还有一群伺机追杀他的高手……苏彦不敢再想下去,她现在只求尽快找到方展的下落,至少要抢在那群追杀方展的人之前。 这么想着,苏彦不由加快了搜寻的度,可突然间,秦扬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立即隐入了茂密的枝叶中。 不远处,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正悄然穿行在墓碑之间,离开他们十来步,也有两名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很快,其他几个方向也相继出现了几名男子,他们都是两两为组,从不同的方向走来,行进的轨迹则是以正中的两名男子为。 “是日本人。”苏彦低声道,“他们在用忍者的手势交流。” 秦扬点点头,那些人的呼吸和步法很特别,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忍者才会有这种特征。可这些忍者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方展的信息不是已经无从卜算了吗? 为的两名男子停下了脚步,其中一名四处打量了一下环境,鼻子像猎狗一般抽*动着,似乎在嗅着什么。 “原来是甲贺忍者的嗅觉追踪,应该还有追气术。”秦扬悄声说着,从腰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些液体抹在苏彦和自己的头顶,“凝神微息,咱们先躲一躲。” 一股清新的草木气味从头顶迅遍布全身,苏彦知道,那液体是用来伪装掩盖气味的药物,当即按秦扬所说的将呼吸调整得悠长轻微。 那名甲贺忍者似乎嗅到了什么,回身做了个手势,和身边的同伴小心地前进着,目标竟然是秦扬苏彦藏身的大树! 难道被他们现了?!苏彦的心一紧,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备战状态。一只沉稳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上,那是秦扬在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几乎接近他们藏身的大树时,那名甲贺忍者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从地面上拈起了一些什么。由于距离很近,苏彦看清了那忍者手上被拈开的灰白色。 是烟灰,他现的应该是方展留下的烟灰。在惊讶甲贺忍者追踪术高明的同时,苏彦不由得再次暗暗咒骂着方展,这个老是叼着烟的死烟鬼,早晚有一天抽死你。 对于烟灰的现,那名甲贺忍者似乎很看重,在低声商议了几句后,他身边的那名同伴立刻迅离开了墓园。其余人则跟着为那名甲贺忍者向另一个方向快走去,在离开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两名男子从兜里掏出些粉末,甩手撒在了刚才现烟灰的地方。 在那些人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后,秦扬和苏彦又等了一会儿,这才从树上跃下,走到刚才那名甲贺忍者现烟灰的地方。 地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烟灰被清扫了,秦扬伸手刚想触及地面,眉头忽地一皱,手掌悬停了下来。 “干净,狠辣,不留痕迹。”秦扬沉声道,“这是一批甲贺忍者中的高手。” 原来刚才两名男子撒在地面上的粉末是一种秘制的药粉,可以掩盖去除气味痕迹,并且会让不慎触碰的人奇痒无比,抓挠得皮开肉绽。 “他们现在抢在了前头,而且不断销毁现的线索。”苏彦看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道,“靠卜算是行不通了,看来我们只有一路追踪他们,才有可能找到方展的下落。” 秦扬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两人的心中都明白一件事,要想跟踪这群甲贺忍者而不被他们现,这将是一个极为艰难辛苦的过程。 丁进一定也不会闲着,如果他再插手,事情就更麻烦了,秦扬暗自想道。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霍老大、阿洛和凌荥,对这三个煞星他再了解不过了,如果是实打实硬碰硬地较量,他和苏彦并不见得会吃亏,但这三个煞星一旦躲在了暗处,以方展现在的状态就岌岌可危了。 “爷爷安排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知道。”苏彦同样担忧着,“如果他在就好了,至少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方展摆脱这样的境地。”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追踪了下去。 第四章 离家出走的梦游者(下) 全曜熙一直没有离开过面前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甚至连上厕所的时候都带着它,巴掌大小的屏幕上面一直显示着大批的即时消息和图片,那是派出的搜索人员即时反馈的消息和资料。 从得到方展死讯的那一刻起,全曜熙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凭心而论,他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无论用什么方法去卜算,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方展已死。 和全曜熙一样,鬼塚也不相信方展死亡的消息,但他的卜算结果同样没有例外。 “既然天卜死了,那就该第一时间去找到他的尸体。”全曜熙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的安排了,“如果被其他组织找到,我们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那两位先生的脾气……” “全先生,你是否养过宠物?”鬼塚叼着烟斗,慢慢地翻阅着一份报纸,饶有兴致地看着宠物专栏。 全曜熙肯定没有兴致去谈这个,但他是个聪明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鬼塚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个问题,肯定不会是随便说说的。 “养过几只土佐犬。”全曜熙随口答着,心里开始琢磨鬼塚的用意。 “我们大日本的无声斗犬,无声无情,全先生也是个斗气十足的人。”鬼塚点头笑道,“用中国人的话说,是‘相得益彰’。” 说着折起手中的报纸,将一则宠物新闻展示在了全曜熙的眼前。 “宠物家族又添丁,蛇类成为新时尚。”全曜熙读了遍新闻标题,不屑地笑道,“愚蠢的中国人,竟然把毫无智慧的冷血爬行动物拿来当宠物。” “毫无智慧?看来全先生对蛇类还是不够了解。”鬼塚笑着摇了摇头,“比如宠物蛇中有一种来自美洲的猪鼻蛇,它就很有智慧。” 鬼塚饶有兴致地谈起了猪鼻蛇的习性,全曜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好耐着性子听着,可就那么两三句话的功夫,他就变得专注了起来。 其实猪鼻蛇最大的特点是会“装”,遇到敌人时,它会先鼓起自己的颈部,伪装成眼镜蛇的样子,气势汹汹地吓唬敌人,多半动物见了都会误以为遇上了眼镜蛇的近亲,赶紧溜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果这个法子吓不倒敌人,它还有另一招:先是混身痉挛,接着肚皮朝天地翻倒,脑袋毫无生气地歪在一边,大张着嘴,舌头耷拉出来,甚至大小便也失禁了。 对着这么条臭气熏天的死蛇,只怕什么动物都不会有胃口了。 “的确,天卜很可能是在装死。”全曜熙思量着说道,“可就目前来看,他没有任何痕迹能让我们追查下去。” “哦,差点忘了,猪鼻蛇还有个有趣的习惯。”鬼塚吸了两口烟斗,悠然地呼出一股烟雾,“在装死时把它翻个身,它会马上翻回来,继续保持肚皮朝天的姿势,以代表它是条死蛇。” 全曜熙不禁笑了,这可毫无关联性,毕竟方展不是猪鼻蛇,他也不会傻到那种地步。不过,全曜熙突然想起,鬼塚话语中的“习惯”二字的是重音,难道他已经想到了找出方展行踪的方法? 习惯,全曜熙迅地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方展的资料,之前他就仔细研究过方展从大衍论卜到最近的所有相关资料。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此刻比方展还了解方展。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这个天卜太让人难以琢磨了,比如曾有资料说他爱睡懒觉,可现在却完全改变了,而至于其他的生活细节,似乎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天卜和我有个共同的习惯。”鬼塚慢条斯理地吸着烟斗,全曜熙开始有些腻味这个老家伙了,好好的干嘛不能痛快点说出来,非要绕着圈子讲。 方展嗜烟,而且烟瘾还不小,全曜熙的确记得这点,只是这个习惯太过普通,几乎成了盲点。 “天卜嗜烟,但这习惯并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全曜熙摇着头,心中暗想,鬼塚这老家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话间,门外走进一个九菊一派的弟子,进门冲鬼塚和全曜熙一躬身,眼睛瞟着全曜熙,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服部君,辛苦了。”鬼塚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介意全曜熙,“请报告一下你们的情况。” “遵照您的吩咐,在可能区域进行了监视,今天凌晨时现了几条线索。”那名叫服部的男子点了下头,“犬山君辨别后,确定了三个可疑对象,正分头监视。” 鬼塚满意地摸着胡须,冲服部笑道:“辛苦了,服部君,先去休息下。” 服部恭敬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一旁的全曜熙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暗地看了下自己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依旧没有什么相关消息。心里不由得着急,下意识地动手掐算起来。 “全先生,麻烦你通知附近八极宗的弟子,配合犬山君的行动。”鬼塚笑眯眯转过头来,“天卜很快就会回归我们的掌控了。” 全曜熙的额头上浮出了一片冷汗,他曾关照手下弟子,在搜索方展下落的同时,要暗中注意九菊一派的动静,但他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鬼塚不但先他一步找到了线索,而且对八极宗弟子的动向也是了如指掌,这个鬼塚实在是有些深不可测。 见全曜熙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鬼塚心中自然明白就里,微笑着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原来,方展的死讯一传出,鬼塚就暗中起卦卜算了一下,得出了“山地剥”的卦象。 山地剥,居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三卦,一阳爻在上,五阴爻在下,阴阳不合,属于阴长阳消的卦象,被卜者视作凶卦。 按理来说,这卦预示的正是方展的死相,这一卦上艮山下坤,艮山为体卦,代表着方展,坤土为用卦,代表着方展的情况。方展是在逃亡中,艮卦为山为远行受阻,坤卦极阴春占不利远行,这都是不吉的预兆。而且春木旺,火相,土死,金囚,水休,体用卦都属土,死得实在是有够彻底。 换作别人可能就断定方展已死的事实了,可鬼塚不这么看,他注意到卦中有两个极为蹊跷的地方:卦体五阴爻一阳爻,阳爻在上,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山地剥”虽然有群阴剥阳之象,但也暗含着去旧生新之意。 换句话说,方展并没有死透,而是在某个高手的巧妙安排下掩去了生气,并以此重获新生了。 鬼塚料定这是个骗局之后,召集手下的几名擅长卜算的弟子一同测算,现方展死亡信息的来源处离他们并不远。于是鬼塚秘密安排了一个追踪组,立刻前往当地搜寻方展的下落。 当然,他们绝不是毫无目标地前去搜寻,鬼塚在早些时间设法搜寻到了方展抽过的烟蒂,交给带队的犬山刃牙。这个犬山是来自甲贺忍派一等一的追踪高手,擅长追气术和嗅觉追踪,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气息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天卜即便脱胎换骨,也不可能改变自身的气息。”鬼塚悠哉地靠在沙上,抽着烟斗道,“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心等待,全先生如果觉得烦闷的话,不妨陪我下几盘棋。” “哈哈,好,既然鬼塚先生有这个雅兴,那么我就献丑了。”全曜熙大笑着合上了一直开着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 他现在很放心,就在刚才,他已通过电脑送出了指令,安排手下弟子跟上九菊一派的追踪组,并暗示他们要抢先一步抓获方展。 附近八极宗弟子的人数是九菊一派追踪组的三倍,要想抢到头功,应该并不困难,全曜熙一边想着,一边陪鬼塚摆起了棋盘。 “十一、十二、十三……”方展心中默数,眼睛死死地盯着书架上那花花绿绿的书脊。 走进图书馆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书架间游走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的确似曾相似。但他没有立即肯定自己的梦境就是曾经的记忆,因为这里的布局和很多图书馆大同小异。更何况,他还没有找到那件足以证明梦境真实性的东西。 在晃悠了一圈之后,方展凭着记忆摸到了史志类书籍的区域,挨着个地看,那认真劲儿让边上人以为他是个痴迷史学的书呆子。也是,就他顶着个鸟窝头,一付不修边幅的模样,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倒是挺像个搞研究的。 其实方展注意的是书架,找了一阵后,他终于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边角上沾着白漆的书架。 顺着书架拐了进去,方展继续满脸“痴迷”地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他的目标是最下一层,心中开始默数着书脊的顺序。 当数到下层边角的第一百二十八本书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光落在了那本厚实而有些残旧的绿色书脊上。 “的确有这本书……”方展深吸了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下两旁。 四周的人不多,大多借阅者都在其他区域,方展尽可能自然地弯下身子,小心地抽出了那本绿色的书本。 这是《唐六典》的第十卷,与旁边的几卷比起来,要残旧得多,从书架上抽出时能闻到一股灰尘的气味,估计放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入手间,书本的份量并没有什么异样,方展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这个梦境中的记忆有些不同。虽然这么想着,可他还是翻开了书页,无意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似乎见过,又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又翻动了一会儿,方展依旧没有现什么异样,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有可能是自己的在梦境中预见了自己的行为,也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想着,他合上书本想要放回书架,可就在塞书的时候,一个没拿稳,书本掉在了地上,残旧的书脊经不住跌落的冲力,书本顿时散了开来。 方展忙不迭地捡起书本,想收拾好原封不动地再塞回去,但刚收拾了一半,他的动作一下僵住了。 散落在地上的书页中有部分似乎是黏在一起的,看上去并不厚,方展迟疑地拾起这部分书页,透过面上的纸张,能够看到黏起的书页中隐约有什么东西。 “书里真的藏着东西……”方展的呼吸急促起来,手却忍不住揭开了掩盖在表面的书页。 在黏起的书页中,靠近装订线的附近被人掏出了两指宽、半尺长的洞,形成了一个可以存放某些东西的凹槽。 但凹槽中却空空如也,除了一些书蠹留下的残肢外,什么都没有。 第五章 混蛋坏蛋宝贝蛋 “您要的面来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伙计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四两,粗的,只要香菜不要葱。” 这话语听着十分耳熟,方展记得自家楼下面馆的西北小伙常这么说,他尽量不去回忆面馆惨剧的情景,低头大口吃着碗里的面。 可不管他原不愿意,脑中还是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就是从那天起,他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血案、追杀、斗卜、阴谋……也许将来还有更多的事情会接踵而来。 方展突然笑了,含着满口的面条大笑,完全不顾面馆的伙计和客人用怎样的眼光看着他。 说不上为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可笑,一直被人称作天卜,却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将来。即便是这么一个“可笑”的天卜,身后却依旧跟着一帮红着眼的杀手,似乎他的存在就是所有人的不幸。 感慨归感慨,那都是方展心里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这个含着一嘴面条大笑的年轻人,肯定是哪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要么就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憋不住作了。有几个怕事的客人,看方展这付模样,索性连面也不吃了,忙不迭地结账走人。 就这么着,方展那神经质的笑声把面馆里的客人笑走了一半。 啪,方展的笑声被一声响动打断了,一只大手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半碗拉面差点翻了过来。 大手的主人是个五十出头的回族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店主,满脸的大胡子气得直翘:“你,笑什么?要吃面赶紧吃,要笑,出去。” 方展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感慨过了头,把别人的生意给搅和了。 “哦,对不起。”他挠挠头,掏出张一百元的纸钞,“算我赔的。” 见他道歉,回族汉子的脸色好看了些,接过纸钞,看了看,点了一把零钱递了回去。 “四两面,七块,多的不要。”说着顺手把钱塞进了方展的手里。 方展不笑了,店主不气了,面也不吃了,钱也付了,接下来方展直接走人,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方展突然冒了一句:“你孙子没死。” 他这一说不要紧,店主那张黝黑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伸手揪住方展的衣领,一把就把他提起来摁在了墙上。 “我孙子在哪里?!”店主的眼里满是血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拐走了我孙子?!” 听店主这么一叫,店里跑堂的、拉面的、烧水的呼地全都围了过来,手上抄着能抄的家伙,一个个瞪着方展,那架势像是准备拿他炖面汤似的。 面店里剩下的客人一看,这是要打架了,那还坐着干嘛?赶紧脚底抹油跑出了面馆。 “我没见过你孙子,不知道他在哪里。”方展咧了咧嘴,“可我知道他没死。” 他说的是实话,就在刚才店主把钱塞进他手里的时候,他的眼前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些情景片断:店主和一对年轻夫妇着急地商量着什么;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着;店主在街上四处拉人询问着。 不但如此,他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一些混杂的声音,是店主和几个人的叹息、对话“孩子找不到了”“乖孙孙死了”“苦命的孩子”…… 其实方展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他却很吃惊,自己明明已经失去了卜术能力,怎么突然会产生神卜感应? 店主和伙计们显然是不相信方展的“鬼话”,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在哪儿,还能知道人没死,除非眼前这小子能掐会算。 “要么说出来,要么……”店主冲身边的伙计一摆头,两名伙计会意地跑到店门口拉下了卷帘门,从里面锁了。 方展心一寒,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现在根本感觉不到那孩子在什么地方,对着红了眼的店主和伙计又没法解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店主松开了手,两个壮实的伙计把方展继续按在墙上,跑堂的伙计拿来根通炉子的铁条,递给了店主。那铁条的头上烧得红通通的,店主黑着脸冲上面啐了口吐沫,嗞地一声冒起了白烟,看得方展冷汗直冒。 “铁条子热乎地很。”店主走到方展跟前,恨恨道,“你想尝一下?” 说着把铁条伸到方展的面前,威吓地晃了晃。按住方展的两个伙计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以防他受惊挣脱。就在他俩用力的同时,却感到手上突然一滑,方展的身子像泥鳅似地从两人的手下滑了出去。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方展的手已经搭上了店主的右臂,一捏一拧,店主就踉跄地摔向了两个伙计,而那烧红的铁条则到了方展的手里。 “臭小子,还动手?!”不知谁喊了一句,一群伙计立刻围住方展,操起家伙就要招呼上去。店主更是怒火直冒,回身到菜案边操起一把菜刀也冲了过去。 方展并不想伤害这些人,否则刚才脱身的时候就可以趁机撂倒他们。他往后退了两步,丢下了手里的铁条。 “想救你孙子,就心平气和地聊聊。”方展不紧不慢地说道,“否则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救不了他。” 方展这么说是有自己的用意,他并不想伤害这些人,但也不能被动挨打,就在刚才摆脱两个伙计的控制时,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办法。 不过,他也有些没底,如果店主在火头上失去理智,根本不听他的,那就得打上一场。 “做什么?!阿大!你们……”一个年轻的回族汉子从面馆的里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回族打扮的女子。 方展看着眼熟,对了,这一男一女正是他刚才在景象中看到的年轻夫妇,看样子应该是店主的儿子和儿媳。 “这小子知道娃娃的下落。”店主恨恨道,“肯定是他拐走的。” 那年轻汉子看了眼方展,迟疑了一下:“你知道我儿子的下落?” “我没见过你儿子,也不知道他下落,但我知道他没死。”方展笑了笑,“如果大家能好好谈谈的话,或许我还能帮你找到他。”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又不是神仙。”店主还在火头上,“没见过娃娃,你咋知道他的死活?” “信不信随便你,我说的是实话。”方展还是笑着道,“我还就是能算出来。” 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回族女子:“她左手食指弄伤过,前两天还包着纱布。” 接着又冲店主道:“你衣服左边的口袋里放着你孙子的照片。” 说话的人轻描淡写,可听话的人都像被雷劈了似地震傻了。回族女子条件反射似地看了看自己笼在袖子里的左手,店主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左边的衣袋。 神了,这小子真的能掐会算?! 方展心中暗松一口气,他也就是把刚才景象中看到的情景复述了一遍,加上故作淡定的语气神态,总算是镇住了眼前的局面。 比起目瞪口呆的父亲和妻子,那年轻的回族汉子显得相对理智些,他只是愣了一阵,便招呼店里伙计重新开店干活,随后客气地请方展进里屋详谈。 “我叫马康苏,大哥怎么称呼?”坐下身子,年轻汉子自报家门,那口气听着很是老练。 “哦,我姓万。”方展留了个心眼,他倒不是信不过眼前的三人,但自己毕竟处于逃亡时期,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刚才对不住了,要是你真能算到我乖孙孙在哪,我就给你磕头,赔罪!”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店主闷声道,说着起身就要跪下。但却没跪成,方展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手上一用力,硬生生地把他拖了起来。 “万兄弟,我马哲龙就这么一个乖孙孙,很心疼的娃娃哎……”店主马哲龙的老脸上挂着泪道,“你帮帮忙,给我们找找啊。” “阿大,你当心身子……”马康苏和媳妇扶着父亲,低声劝着,眼睛却看着方展,一付满怀希望的神情。 对这些,方展心中早有预料,他也的确有心帮助马哲龙一家找回孩子,但就凭刚才那一闪即逝的神卜感应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只要那梦里的记忆完全真实…… “把孩子穿过的衣服或者常用的东西给我一样。”方展挠着头,看了看屋里的钟,“再给我弄张本地的地图,一个背包。” 话音未落,这一家子就忙活开了,马哲龙和儿媳找出一套孩子穿过的衣服,弄了个背包装上,马康苏则特意跑到街对面报亭买了张最新版的地图。 方展摸了摸包里的衣服,点点头,拉上拉链,又看了看地图,顺手揣进兜里,问马康苏要了个能联系上他的电话号码,起身便要出门。 “万兄弟,你这是……”马哲龙当然知道方展是要去找自己的孙子,可他还有些不放心,而且他多少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怎么算出自己孙子的下落。 “给我三四个小时,天黑前我会回来找你们。”方展点上支烟,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哦,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见过我。” 说完摆摆手,径直走出了面馆,完全不给马哲龙一家再问话的机会。 因为再问下去,方展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很像,真的很像……”马康苏望着方展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 这城市不算大,道路规划也简单,方展出门走了几个拐弯,在一条街边停了下来。 “应该就在这附近。”方展看着手里的地图,随手掐灭烟头,他的视线落在地图上某处,那是他梦里记忆中的一个地方,在那里他能找到一个人,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这个混蛋兼坏蛋,现在可是我的宝贝蛋。”方展咧嘴笑着,拐上了一条繁华的马路,“先得准备准备。” 路的两边有不少临街的店铺,大大小小五花八门,方展走了一阵,一头钻进了一家不大的手机店。 十五分钟后,路边的行人看到了这么个情景:一个邋遢的年轻人身后背着个牛仔包,手里拿着部崭新的手机,走一段路就要看看手机,脸上一个劲地傻乐,似乎是个刚进城的乡下小伙。 “啧啧,山寨机果然很好很强大。”方展这个“乡下小伙”继续傻乐,眼神却出奇地沉稳,在手机的屏幕上分格显示着他两旁和身后的即时照片。 手里这部一千多的山寨机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但在机身的前后左右却各有一个摄像头,这对尚未完全恢复卜术能力的方展来说,无疑是件得力的工具。他每隔一阵子便按下拍摄键,手机上立刻就能显示出周遭的状况。 从照片上看,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状况,也没有人在身后跟踪,除了……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最后一张照片上,方展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身形干练的男人,一分钟前出现在方展右侧的街角。 方展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右侧街角附近只有几个摆摊的小贩和路人,却不见刚才照片上的男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方展又看了眼手机,照片上的男人依旧眼熟,尤其是叼着烟卷的姿势。 “终于露面了,他没死就好。”方展笑了笑,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那人是不是为自己而来,他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人,救孩子。 当然,也是为了进一步证实那梦中的记忆是否完全属实。 很快,方展的身影消失在马路的一头,几乎与此同时,方才那个男子诡异地出现在了另一个街角,犀利的目光盯着方展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呜,一阵手机的振动声传来,男子皱了皱眉,慢慢掏出手机。 “喂,我是刘孜飞。” 庙宇也好,道观也罢,只要是敬神拜佛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就连这座不大的城隍庙里,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善、真的信,那就未尝可知了。 方展混在香客里烧了几支香,瞅瞅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溜去了庙的后面。庙后有几间老旧的屋子,其中一间屋里传出隐隐的话语声。 “先生,我是不是命中无子啊。”一个柔弱的女声道。 “唔,你命里子星弱,八字五行缺水。”慢条斯理的男声道,“想要孩子,的确难啊。” “先生,有什么办法能解吗?”女声带着哭腔道,“我婆婆一直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好吧,你先喝杯茶,待我薰香起卦。”那男声依旧慢条斯理,女声道谢不迭。 屋里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杯子打翻的声音。 “嘿嘿……”男声淫笑着,一阵衣服的悉窣声响起。 哐!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屋里传出一声惊呼。 “好色的男人我见多了,好色的瞎子还是头一回见。”方展靠在门边摇头道,“苟布佼,你瞎了瞎了还是一样那么不老实。” 屋里简单地摆着方桌板凳和一张竹榻,一个双眼干瘪的男人衣衫不整地站在竹榻边,那上面躺着个昏迷的女人,约摸二十七八岁,身上被脱得一丝不挂。 “朋友,要好处,我给你。”被叫作苟布佼的男人整着衣衫,强作镇定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有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方展没搭理他,几步走到竹榻边,捡起地上的衣衫盖在那女人赤裸的,回头对着那苟布佼就是一脚。苟布佼虽然眼瞎,但动作倒还敏捷,身子一闪躲过了这脚。可方展的拳头早在另一侧等着他,砰地一声,正砸在他的右颊上,打得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是瞎子,认不出我的模样,倒是情有可原。”方展蹲下身子,对苟布佼笑眯眯地说道,“可是你还没聋,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你……你是……”苟布佼整个右颊肿起老高,脸上怪异地扭曲着,“不,不会,你不会……” “我不会什么?”方展笑着又给了他一下,“要不要把手给你摸摸,或者让你闻闻味道?” 苟布佼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现在完全肯定了一个不愿相信的事实。 “天……天卜!”苟布佼撑起身子,哆哆嗦嗦地冲方展直磕头,“我该死,我该死,您老神龙见不见尾,我一下没听出来。” 方展看了看他,回身走到桌旁坐下,悠闲地点了一支烟:“别磕了,把你这烂摊子收拾一下,回头要是那女的醒了,你还混什么饭吃?” 经他一提醒,苟布佼才想起这档子事,手忙脚乱地给那女人穿好了衣服。方展注意到,苟布佼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手脚却相当麻利仔细,连衣服上的小细节都恢复了原样。 按照方展梦里的记忆,这个苟布佼是兆卜者,擅长辨味起卦,循声识凶,虽然双目失明,但卜术上也算有点造诣。不过,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混蛋兼坏蛋,常常仗着自己的卜术贪人钱财,而今天这种勾当也是他的一大“癖好”。 也就是因为这个“癖好”,苟布佼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正好遇上个管闲事的天卜,现在他肯定是堆烂骨头了。 在方展的授意下,苟布佼设法弄醒了那女人,神神道道地忽悠了一阵,那女人迷糊着没起疑心,还以为是“苟半仙”给她施了什么法。方展则扮作来求教的香客,和苟布佼唱了出双簧,连哄带骗地把那女人送出了门。 “您老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劳的吗?”苟布佼掩上房门,冲方展低声下气地道。 “没记错的话,你的命是我给的。”方展叼着烟悠然道,“如果我现在要拿回来,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苟布佼听着身子一哆嗦:“您老说笑了,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方展笑了笑,苟布佼虽然瞎了,心里倒是挺亮堂,他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这话咱们后面再说,先试试你现在的本事。”方展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拿出孩子的衣服,丢给苟布佼,“给你十分钟,告诉我这衣服的主人在哪里,是什么状况。” 小心地接住衣服,苟布佼用鼻子嗅了嗅,又在手上揉搓了几下,脸上迟疑了一下。方展看着手里的烟头,拿眼角瞟着苟布佼,心中暗暗期待着他嘴里能说出答案。 “布料极柔,有牛肉味……”苟布佼低声道,“坤为柔软,饮食为牛肉,这一卦该是‘坤为地’。” 方展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继续抽烟,心中却暗暗关注着苟布佼的言语。 “坤为地,上下比合,求人事应该是吉,不过……”苟布佼一边听着方展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那口气就像是老师面前的小学生。 按苟布佼的推卦逻辑,卦中有双坤,坤为母有呵护之意,现在又是辰月建土,这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个不大的孩子,三岁左右;辰在十二地支中属阳土,这孩子是男的;辰月尚属春季,坤卦衰于春,春季占到坤卦则家宅不安,出行不利,损财费事。 “坤为阴土,这卦双坤夹一辰,双阴迫单阳,有胁迫之相。”苟布佼老老实实地继续道,“这孩子是被人掳走了,下手的是女人,年纪八八六十四岁。” 换作以前,方展肯定能听出苟布佼是在试探,想知道自己的见解。因为苟布佼分析了一堆和孩子有关的事情,却没提孩子的所在,也没说出孩子现在是否安好。 可方展现在对推卦完全没了概念,只是觉得苟布佼没把话说完,尤其是没说到他最关心的地方。 “嗯,有点意思。”方展弹了弹烟灰,“说说下手的女人,孩子在的地方,还有现在的情况。” 为了不被苟布佼看出自己的破绽,方展故意说得很随意,可苟布佼听了之后,心中顿时狐疑了起来。要知道,对卜术行家来说,推卦卜算到这个份上,方展刚才的问题就已经完全解答了。现在方展这么追问结果,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试苟布佼的卜术,倒像是想借助他卜算孩子的下落。 怀疑归怀疑,苟布佼肯定是不敢当面违抗方展的,刚才那一拳就已经够受了,再说记忆中这个天卜是喜怒无常的,万一惹火了他,自己这条命可就丢定了。于是苟布佼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方展的问题,顺便还加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 对苟布佼的那些分析看法,方展根本没往心里去,他牢牢记住了地点、孩子的状况和有关那个女人的描述。 因为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行,你的卜术还够看。”方展掐了烟,站起身子道,“这么着,后面的事情我也能放心交给你办了。” “您老尽管吩咐。”苟布佼一个劲点头哈腰道,“上山下海,一准给您办了。” 方展哪有什么事情要他办,这一切不过是他用来掩饰的说辞罢了。但他还得继续装,不能让这个狡猾的瞎子看出破绽。 “先不急,等我安排好了一切,自然会通知你。”方展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我消息。” 苟布佼袖着手,连连点头,送神似地把方展送出了门。 可就当方展转出城隍庙之后,苟布佼的脸上露出了一片阴毒的笑容,一直缩在袖管里的右手慢慢伸了出来,那手掌里攥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天卜居然算不出我有杀心。”苟布佼喃喃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卜术多半是不行了,这下我可以放心地财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摸索着按下一串号码。 “喂,是犬山先生吗?我有天卜的消息。” 第六章 算中变数变中算(上) 全曜熙的早餐很丰盛,一杯鲜奶,两个煎蛋,两份熏肠,三个羊角面包。但这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隔两天手下人都会替他换个花样。 “一顿丰盛的早餐提供的不仅是营养。”全曜熙曾这样说道,“更多的是好情绪。” 鬼塚的早餐很简单,一份卷寿司,一杯清茶,从全曜熙与鬼塚达成同盟的那天起,就没见他换过花样。 有趣的是,鬼塚的心情似乎一直不错,而全曜熙的心情却一天不如一天。 心情好坏和吃得怎样,也许本就没有多大关系。 这天一早,两人照例一同进餐,全曜熙破天荒地照着鬼塚的样子也来了份简单的早餐,当咽下最后一个卷寿司时,服部从门外走了进来。 “前辈,犬山君来电,已查到天卜下落。”服部对两人各鞠了一躬,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鬼塚,“这是犬山君传回的报告。” “辛苦了。”鬼塚接过报告瞟了一眼,转手递给全曜熙,接着对服部道,“通知犬山君,可以开始了。” 服部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鬼塚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满脸疑惑的全曜熙。 他知道,这个满腹狐疑的家伙一定又在暗中盘算着如何抢占先机,此刻也是时候给他些甜头尝尝了。 “全先生,有什么问题吗?”鬼塚温和得像一位正在辅导学生的教师。 “犬山君的消息来源是一个中国的卜者。”全曜熙微微摇头道,“鬼塚先生,您不怕这是一个圈套吗?” 鬼塚笑了笑,点着了手中的烟斗,缓缓吸了一口:“常理上不排除,道理上不可能。” 犬山的报告上写得很清楚,提供方展下落的是一个叫作苟布佼的中国卜者。常理上来说,既然是中国人,又是卜术界的一份子,自然没有可能帮着外人去追捕方展,更何况出卖的毕竟是天卜,如果被对方觉察从而报复的话,那等于是自寻死路。 但从鬼塚的“道理”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而这个被鬼塚和盘托出的“道理”足足让全曜熙惊愕了数分钟。 早在六年前,鬼塚就已对这次大衍论卜有了精密的计划安排,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在幕后财团的资金支持下,鬼塚派遣精英骨干秘密潜入中国,四处物色收买卜术界的败类。由此建立了一个缜密的关系网络,负责收集相关情报,并代为执行某些鬼塚及其手下不方便出面的任务。 苟布佼便是这张关系网络中的一个“节点”,对于这些“节点”鬼塚相当放心。作为被收买的对象,鬼塚不仅给予了重金酬劳,更是掌握了他们的弱点所在。 “中华民族自古就有着可怕的凝聚力,要想打破这股怪力,单从外部进行是不可能的。”鬼塚微笑着叹道,“但如果从内部进行渗入,内外夹击的话,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说到这,鬼塚看了看全曜熙,对方脸上浮现的惊愕表情令他很是满意。不过,他也清楚,全曜熙只是脸上惊愕,只怕心中早已开始思考对策了。 “全先生,不必多虑,方展依旧是你的。”鬼塚的语气相当诚恳,“所以此次行动,还要劳烦八极宗的朋友辛苦一下。” “既然是盟友,就谈不上辛苦与否。”全曜熙干笑着说道,“不过,九菊一派真的打算将天卜拱手让给我八极宗?” “呵呵,全先生的目标是方展,而我们的目标是高明的卜者。”鬼塚意味深长地笑道,“各取所需,并不冲突。” 全曜熙附和地笑了两声,心中总算有了底,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鬼塚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眼前最重要的是抓获天卜方展,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鬼塚他们所计划的是什么勾当,他并不感兴趣。 “按中国人的说法,天卜这次是天数难逃了!”全曜熙的眼中跳动着异样的光芒。 三笼汤包,半斤煎饺,两碗豆浆,这显然是两人份的早餐,可八仙桌前却只坐着战家老爷子一个人。 抬头看了看天色,老爷子揭开汤包的笼盖,一阵白色的热气弥漫开来。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随着这话音,屋外走进一个人来,直接挨着八仙桌坐下,正对着老爷子。 “老规矩,汤包归你,煎饺归我。”老爷子抹了把胡子,拣起一个煎饺丢进嘴里,“吃完就知道谁能饭否了。” “呵呵,好。”那人也不客气,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汤包,也吃了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只顾各自吃着面前的食物。老爷子属于大吃大嚼,那人则属于细嚼慢咽,可有趣的是,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吃完了煎饺和汤包,就连喝光豆浆的时间,也分毫不差。 “哈哈。”老爷子摸着光亮的脑门,爽朗地笑道,“看来你我还都不够老啊!” “既然不够老,要做的事情就还有很多。”那人微笑着叹道,“老爷子,我们十年磨一剑,今朝该是见锋芒的时候了。” 这是句踌躇满志的话,可话一出口,老爷子的眼神却有些黯淡,似乎那“一剑”的“锋芒”并不是用来伤敌,而是用来伤己的。 屋里的气氛沉寂了下来,老爷子点着了旱烟,一个劲儿地吧嗒着。那人则静静地看着门外的天色,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一锅烟抽完,老爷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烟锅,抬眼看了看那人,伸手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锦囊,郑重地放在了桌上。 “苏老弟,这是你要的东西。”老爷子把锦囊推向对面那人,“但只有三样。” 那人看着锦囊,却没有去接,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最后那样东西被人捷足先登了?” 老爷子的眉头皱了皱,放下旱烟:“有人先到一步,如风追查过,没有任何线索。” “是他。”那人点点头,伸手去拿那锦囊,可几乎是同时,老爷子的手也按住了锦囊。 一只锦囊,两只手,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两人没再说话,眼睛互相对视着,复杂的眼神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良久,老爷子叹了口气,撤回手,继续抽起了旱烟。 “归元不是一定要死。”那人拿起锦囊笑得如春风般温暖,“这点,我用我鬼算的名头保证。” 最后那句话是从门口飘来的,屋子里只剩老爷子一人坐在桌前。 “鬼算,你到底算的是什么?” 头疼的感觉很不好受,宿醉未醒、烧感冒、风寒上脑、睡眠不足,这些都容易闹出头疼。可这些对方展来说,都是不曾经历过的,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 但现在,他的头疼得就像是有把锯子在里面来回拉扯,仿佛活生生地要把他的脑袋分成两半。 从地上爬起身,方展用力地敲了敲额头,晃了晃脑袋,头疼似乎减轻了些。四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却又似曾相识,这里显然是一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民居。 “我怎么会在这里?”方展自言自语了一句,头疼又一次袭来,但这次,脑子却清醒了很多。 这屋子并不大,两房一厅的构造,方展刚才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臭味,很像是厕所下水不畅的那种味道。 方展吸了吸鼻子,一边关注着房内的动静,一边找着味道出的地方。 两间卧房里都没有人,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其中一间的地上散落着几样孩子的玩具。方展看着有些眼熟,但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过,与那些玩具相比起来,厨房地上的东西就更让方展疑惑了,那是一个老年的妇女,四肢扭曲地倒在地上,从脑袋歪斜的姿势来看,她的颈骨肯定是折断了。 方展蹲下身,看了看那女人的脸,上面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惊讶与不信,仿佛死者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死。 “怎么搞的……”方展摇摇头,努力想记起些什么,可大脑中就像塞进了一团黏稠的糨糊,错综复杂的碎片混乱不堪。 老女人、孩子、玩具、求饶声、哭闹声……方展的耳边渐渐混杂起各种声响,眼前重叠的画面几乎让他无法辨识。也就是这个时候,头疼一下到了极限,方展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瞬间一切又安静如初,眼前依旧是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有趣的是,头疼爆到极限之后,方展脑中的记忆反而清晰了,一系列的事件都回想了起来:自己是按照苟布佼卜出的结果,搜寻到这里的,这个老女人是拐卖孩子的,自己抓住了这老女人,救了马家的孩子,然后…… 没有然后了,方展刚刚清晰的记忆里竟然没了下文! 笃笃笃,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还在记忆里纠结的方展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反应,哐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不许动!”一群警察蜂拥而入,七八个人将方展一下扑倒在地,麻利地铐上了手铐。 “经群众举报,现在我们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正式拘捕你!”一个警官威严地宣布道。 举报?杀人?方展的瞳孔一下放大了。 第六章 算中变数变中算(下) 以前常听说,人在刺激过度的情况下是会晕厥的。这个说法,方展没少听过,但从没见识过,这次倒是见识,而且还是真真切切地亲身体验了一把。 虽然之前自己昏厥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可真正因为刺激昏厥,这还是头一遭。刚刚醒来的他十分清晰地记得昏厥前的那种感觉,那就像是大脑遭到了一次强烈的电击,而后脑中的某根保险丝突然熔断一般,意识知觉在千分之一秒内全数切断。 不过,现在的意识恢复程度,连方展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似乎自己根本不是昏厥过的人,刚才也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而已。 方展试着坐起身,腕上反铐的手铐让他有点行动不便,仔细看了下周围,他摇了摇头,说不上是该笑还是该哭。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方展已经身处于一个不足一平米的房间里,除了头顶一米多高处的小窗外,就是面前那扇厚重的铁门。 很显然,这里是间单独关押重犯的拘禁室,按刚才被抓时的情况来看,他这个杀人犯的罪名十有八九是做死了的。 铛锒,门下方的小活门被打开了,门外塞进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馒头、一杯水和一点咸菜。 “吃饭!”外面的声音很是不耐烦,小活门随即又被关上,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响动。 吃饭?方展挪了挪屁股,手铐铐得很高很紧,没办法绕开过双腿把手移到前面,用那只右手拧开手铐?现在自己是个凶杀嫌疑犯,要真这么弄了,只怕麻烦会更多。 不过,这个姿势铁定是不能正常吃饭的,那就特事特办了吧!想着他索性跪下,直接凑到托盘前,大口吃起东西来。 也许是昏厥了一阵的缘故,也许是之前那段记忆空白时耗费了体力,方展的胃口出奇的好,馒头咸菜吃完了不说,连带盘子都给舔了个干净。 可还是饿,那种饥饿感就像是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一样。 “有人没?!有人没?!”方展扯着嗓子吼了两声,门外的脚步声响起,铁门哐哐地响了两下,像是有人在敲打。 “叫什么叫?!老实点!”一个粗重的声音呵斥道,“才进去五个小时就叫唤,给你小子关个五十年,看你再叫!” 门外这人还真老实,方展眯眼一笑,这么说来,自己进来才五小时。这个城市本来就不算很大,如果算上车程,自己的昏厥时间应该在七个小时左右。不过这个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同志,能再给点吃的不?”方展有气无力地从嘴唇里挤出两句,“饿,饿得不行了。” 门外的人似乎没料到方展会提这个要求,停了半晌才回话:“饿?才吃过你就饿?!” 铛锒,小活门又开了,门外伸进一根警棍,拨拉了几下托盘里的碗盘。 “嚯,连碗碟都不用洗了。”那人低声笑了下,伸手托盘拉了出去。 小活门再度关上了,门外没有任何声响。 方展忍着饿,在小房里打着转,这倒不是因为焦急或者无聊,而是他的身上渐渐有些冷,尤其是被手铐铐紧了的双臂更是因血脉不畅而冷得麻了。 “起来吧!饥寒交迫的人们……”方展这会儿是真的饥寒交迫了,一时间有感而直接就唱上了。 哐哐哐,铁门被人敲得山响,一下打断了方展那“悲壮激昂”的歌声。 “消停会儿行不行?!连国际歌都给折腾上了?!”门外传来那看守没好气的声音,“你当自己是啥?革命烈士还是怎么着?” 方展立马闭嘴,也是,等着吃口饭不容易,人家说啥就得听啥,这道理在哪儿都适用。 那看守倒也没再多难为方展,直接打开小活门,把馒头咸菜再塞了进来。三分钟后,方展消灭了所有的食物。 “够了?”看守听着方展那夸张的咀嚼声,半开玩笑地问了句。 “够了,很饱了。”方展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却差点把手臂给扭伤,那副手铐还不是一般的碍事。 活门一翻,警棍又伸了进来,像前面一样拨弄了两下,这次的碗碟比刚才更干净,几乎能照出人影了。看守倒没说什么,直接把托盘拉了出来关上了活门。 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一般说来,饥饿的人在饱餐一顿之后,总是会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有人说,大抵是血液集中供应去了胃部,而大脑就缺了养份。 不管这说法是不是真有依据,总之对方展不适用。 因为他此刻的大脑格外清醒,甚至像台上好了油的马达,飞地运转着。 “不对,不对……”方展看看屋顶,看看小窗,口里喃喃地嘀咕道。 凶杀嫌疑犯,即便是当场逮捕,且证据确凿,也是要走个审讯流程的,方展从醒来到现在就根本没有被提调过。 这房间也不对劲,方展记得在某个剧集里看到过类似的地方,这种规格的拘禁室只有监狱或看守所才有,不可能连审讯都没经过,直接就把他这个嫌犯丢进监狱的。 而且外面也太静了,除了时不时的风声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呜~一阵劲风从窗外突然刮过,狭小的室内引起了一阵带着回响的啸鸣声,方展没来由地心头一跳,脑中翻腾起来。 “风异动,则有兆,观之而后动……”方展挠了挠头,有点漠然,这话是哪儿听来的呢?好像是记忆里的,又有点像回忆小时候语文课本的感觉。 有点像是在那次的长梦里所听到的,方展坐下身子,盯着高高的窗口出神。 那次的梦到现在还困扰着他,是因为谷老伯的埋人法引了他封存已久的记忆?可为什么那梦中的感觉,自己像是个旁观者呢? 也许是自己见到的或听到的事情在梦中以现实的情况出现了?也不对,那些事情现在想来还感同身受,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那自己的想像力也未免太强大了点。 叽喳……叽喳……一阵鸟叫声把方展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窗口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两只麻雀,正在那里斗架。 “北窗风响,俩麻雀打架……”方展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对麻雀,“北边那就是坎位,俩麻雀就是二,二就是兑,嗯,这是水泽节。” 方展的思绪是下意识展开的,他明白,很可能自己的卜术又重新恢复了,但绝对还不完全,就像是一台还在磨合期的动机,运转起来有点磕磕绊绊的。 “这个卦名就是拖泥带水的,不怎么顺当,上面是坎水就是盗贼江湖人;下面是兑金就是小刀和口舌。”方展干脆跟小学生分析应用题似地开始解卦了,“嗯,看来就是把我当贼给关在这儿,还要诉讼纠纷一阵子。” 他在那里和卦象较劲,窗台上的麻雀打得已经是杂毛横飞了,一阵劲风吹过,本来就已经斗得筋疲力尽的麻雀被风吹得双双从窗台跌落,摔在地上扑腾着半天没飞起来。 “不对!”方展立刻站起身子,在墙角处卡住手铐,右手力。 嘎叭,血淋淋的右手脱出了手铐,随即又拧开了另一只手铐,随即便向铁门扑去。 “该死,这门怎么这么厚?!”即使方展的右手有着巨大的怪力,可那个大铁疙瘩根本不买他的账,依旧纹丝不动。 方展可不是突然间在什么疯,而是刚才风吹鸟落的景象一下把他的思路打开了。 “卦上的坎水应该是在背后陷害我的人,那个兑金是杀机和纠缠!”方展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坎是六,兑是二,这个暗藏的凶卦八个小时就应验了!” 如果之前那个看守说的是真话,那方展从进来到现在刚好是七个多小时,换句话说,到了第八个小时方展还困在这里的话,就会应了这个暗藏的凶卦,至于后果…… “到底是什么人?!日本人?!韩国人?!还是丁进和三煞星这帮家伙?!”方展飞快地思考着各种可能和各种对策。 可在这个石头棺材似的小房间里,要置他于死地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就凭现在的赤手空拳的方展,最多也是困兽犹斗而已。 方展不再试着砸门,而是坐了下来,突然,他笑了。 “要死的终究逃不了。”他想起了当初刘孜飞那怨恨的目光,如果当初他不是三番两次地去救刘孜飞,那位刘队也就是光荣殉职,也不会背着误杀同事的罪名内疚一生。 “嗯,如果我真的是该死呢?”方展干脆摊开手脚靠在了墙上,“那就死吧,要是我活着,或许会害了老秦、老萧,还有苏彦那丫头……” 想到苏彦,方展心里莫名地有点空,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如果这时候还能再见见苏彦,听她埋怨两句,那该多好。 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方展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墙上。 咔,哗啦,咣当,一连串的响动后,铁门吱呀呀地开了,门外站着个骠悍的身影。 “老雷?!”方展眯眼看了看,一下站了起来,说不上是诧异还是惊喜。 “还好老子来得快,弄到个活天卜。”来人正是方展的老相识雷在天,见方展还能活动自如,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大笑着拉方展出门。 “这俩孙子把沙林毒气都给搬来了,还准备了三桶航空汽油。”门外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雷在天前踢了两脚,“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我刚撂倒他们,还没问个话,就自己服毒自杀了。” 方展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物。 周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漠,落日下只有些许低矮的灌木在风中摇曳。 一座孤伶伶的小屋,就在方展的身后竖立着,在广阔的荒漠中看去,就像是一块荒弃了的墓碑。 第七章 我是众矢之的 从石屋里出来后,雷在天没怎么和方展寒暄,对着天空打了个忽哨,一只在半空盘旋的大鸟迅扑向了远处的某个地点。没多会儿,尘土滚滚中,一辆奇怪的大型面包车开到了两人面前。 车上跳下四个大汉,手脚麻利地把地上的尸体和油桶收拾进了车厢,又快手快脚地埋了毒气罐,雷在天则拉着方展坐上了前排。 哗,车门拉上了,引擎低吼了两声,车子绝尘而去。 粗人办粗事,巧人做细活,有时候老话不一定就对。 雷在天看着是个粗人,可做事却不怎么粗,从一上车方展就现了这一点。车里的座位是特别加宽加厚的,显然是为了在荒漠长途中能使人舒适一点。车是经过精心改装的,从内饰和引擎声音就能明显判断出来。车身挺重,似乎换过钢板,避震很不错,高行驶在荒漠上,并不怎么颠簸。 车身平均地分隔为前后两段,中间有道隔门方展、雷在天和司机在前段坐着,余下的三个大汉则窝在了后段和尸体、油桶待在一起。 全力奔驰的车子引擎声很大,但方展还是能听到后段里出的那些奇怪声响。他没有向雷在天问,因为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了。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方展终于明白了“信任危机”这四个字的具体含义。 雷在天倒是乐乐呵呵的,先是叭嗒了几口烟,然后又掏出个酒壶灌了一大口,顺手递给方展示意他也来一口。 “不喝了,这玩意喝了上头。”方展下意识地摆摆手,没去接。 “我说兄弟,你就老在那里想个没完了。”雷在天咧着嘴又灌了几口,“有啥不明白的,说出来,咱给你分析分析。” 分析?方展没吭声,他肚里那点子事情没法和别人共享,更别说摆在台面上分析了。 这一冷场,车里足足静了五六分钟,除了引擎的轰鸣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了。 雷在天依旧喝着酒,脸上不见半点酒意,那对环眼却是越来越亮。 终于,酒壶空了。 “后头也该差不多了。”雷在天丢下酒壶,侧身敲了敲车子中间的隔门,“先看看那俩孙子的来路。” 隔门很快开了,一股冲鼻的味道冒了出来,三个大汉整齐地坐在一侧,后车厢里的尸体却不见了。 “办完了?”雷在天点点头,冲最近的一个大汉问道,“说说,怎么个来历。” “三茬,溜口,么点子。”那大汉说话跟爆豆似的,一串怪词儿,“黑灯没蜡,有黄,是料。” 话一说完,其余两个大汉也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这情景倒是把方展给逗乐了,都什么词儿啊? 乐归乐,方展心里明白,雷在天在西北地区是个半黑不白的角色,那大汉说的应该是“切口”,也就是黑话。 “你个傻柱子!”雷在天对着那说话的大汉就是一个爆栗,“这里都是自己人,说个屁切口。” 方展继续乐,他知道雷在天这么做的用意,切口为的是保密谈话内容,现在这车上就六个人,还能对谁保密呢? “他们三个是我手下最得力的。”雷在天见方展没在意,便借机下台,“那俩孙子……” 车后这三个大汉是雷在天的得力手下,都姓牛,是同胞三兄弟,说话的那个是老大,叫牛得住,老二叫牛得草,老三叫牛得横。别听名字土得没谱,这三兄弟可都是有手绝活的主,雷在天纵横西北那么多年,除了他的人脉、手段、功夫和卜术之外,牛家三兄弟也是功不可没。 牛家三兄弟也是偏重于动物和人体的神卜者,但与雷在天驱使鸟兽的能力不同,他们的神卜技能是从动物或人的身体甚至是某一部分获取信息,以此判断和掌握情况展的趋势。所以打从一上车,牛家三兄弟就把那两具尸体细致地“检查”了一遍。当然,他们的检查方式绝不是搜寻衣物上的蛛丝马迹,而是干脆连整具尸体都给拆了个七零八落。 这种检查方式虽然血腥,却也足够彻底,特别是对这三兄弟来说。 “三茬,溜口,么点子。”意思是,两个死者属于三流角色,最多做做看守放哨的活计,没什么能耐。 “黑灯没蜡,有黄,是料。”意思是,死者的身体上被人动了手脚,无法查探到具体信息,而且死者本身也是卜者,只是比较低级。 老三牛得横手里拿着一台掌上电脑,他已经把这两人的面部近照传给了管资料的同伴,他们那里有不少卜者的资料,可对比下来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和卜术界相关的人,却是生面孔,又查不出身份来历…… 这样的特别之处让方展似乎想起了什么,可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一闪而过之后,却又无从找寻了。 “会不会是棒子或者小鬼子?”雷在天看着掌上电脑上的照片,连拍大腿,“妈了个巴子,你们三个动作也忒利索了点,都剁碎喂鸟了。” “雷哥,俺……俺用脑……脑……袋跟你保……证……”老二牛得草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 雷在天听着一脸无奈,老二牛得草是个结巴,说话费劲,听话的就更费劲,也不知道这话是肯定还是否定。 “是不可能的。”老三牛得横接过二哥的话头,他说话有些腼腆,和壮实的外表有些不太相衬,“他们的体格和饮食结构不像是那边的人。” “不是小鬼子,也不是棒子。”雷在天脸上闪过一片疑云,“难道是老爷子要我注意的那票人?” 方展在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也知道了个大概。这两个企图置他于死地的家伙应该是和卜术界有关,很可能是属于某个潜在很深的组织或势力。而雷在天的话更是证明了这伙人对卜术界具有潜在的威胁,否则老爷子不会特意要雷在天去注意。 “老雷,有烟没?。”方展在嘴边比划了一下,一旁的牛得住立马掏出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方展接过点上,深吸了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向雷在天道,“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他是故意转开话题,不去追问雷在天那句话背后的典故,一则他的确想知道雷在天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二则他是想试试雷在天究竟和自己之间有多少的信任度。 非友即敌,方展现自己现在的判断逻辑似乎也转变了许多。 “拉面店马康苏那小伙是老子在这儿的一条眼线,前一阵子老爷子吩咐下来要找你,老子就把所有的眼线都叫全了。”雷在天笑得颇有些得意,“那会儿你忙活着帮他救儿子,他就忙活着通知老子过来找你。” “唔,这样……”方展低头猛吸了两口烟,有意无意地问道,“他儿子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这话像是在问雷在天,其实也是在问自己,因为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否接触到了孩子,那个老女人的死和自己又是否真的有关。 “安全?当然安全!不是你把孩子交到他手上的吗?”雷在天有点诧异了,“后来你说要见个人,转头就走了,我跟去的时候才听说警察把你给铐走了。” 事实上,当雷在天赶到的时候,方展已被警察带走了。而之后他赶去警署,想动用关系把方展弄出来,却意外地现警署根本没有接获什么报警电话,更没有派出过警力抓捕方展。雷在天脑子一转,知道不对劲,立刻让牛家三兄弟就地勘察,一路追踪下去,自己也借助飞禽在高空鸟瞰搜寻,这才找到了关押方展的石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可雷在天不知道的是,方展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救了孩子,更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还会再次返回那个老女人的住所,又为什么出手杀了她。 “孩子安全就好……”方展继续岔开话题,“那帮假警察估计和这两个死了的是同伙,这些人倒是挺能耐的。” “如果这帮孙子真是老爷子说的那票人马,这点能耐还只是九牛一毛。”雷在天的声音低了下来,“兄弟,你是天卜,应该听说过‘破卜’这个名头吧?” 破卜?方展的脑子里一震,当初救刘孜飞时,一直在背后作祟的那个笑眼人和假秦扬,大衍论卜时暗中捣乱的咖啡店服务生,还有……难道就是那个所谓的“破卜”? “当然,听过不止一次。”方展掐了烟头,开始忽悠雷在天,“你的意思是……” 论忽悠,方展绝对可以把雷在天给蒙进去,可他却没有这个机会,就在他话才说了一半的当口,一件意外的事情生了:车子陡然一晃,度猛地提升,半天闷声不响的司机叫了一声:“雷哥,有状况!” 几乎是在司机出叫声的同时,车后传来一声轰然大响,一股极大的力道传来,猝不及防之下,方展等人都滚倒在了地上。 “***,连炮都用上了!”那司机骂了一嗓子,扳稳方向盘,“雷哥,今天让我破回戒成不?!” 方展爬起身半靠在座椅上,略微打量了下那司机。老实说,从一上车开始,方展还真没注意过他,那窝在驾驶座里的瘦小身影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这么个瘦小枯干的人,“戒”的又是什么? “横子,咱们现在算在哪个地界?”雷在天没直接回答那司机,而是转问牛家老三。 “离黄土岗子十公里,靠近老戈壁。”牛得横躺在地上对着掌上电脑点了一通。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车子已经打了十来个弯,车外的轰响也是阵阵不停,方展明显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在震动干扰着车子的行进,如果不是这个司机驾驶技术过硬,只怕不是翻车就是炸开花了。 “这儿是他娘的三不管地头,柱子!你来开车。”雷在天稳住身子道,“傻豹,没人的地头就随你折腾了。” 牛家老大一猫腰,麻利地钻到了前排座上,司机向一侧打了下方向盘,身子一缩一旋,从驾驶座翻到了后排,牛家老大一脚踩住油门,顺势接过方向盘稳住了车子。 这时方展才刚刚看清司机傻豹的模样,大眼细眉,翻鼻突额,有点半豁的嘴配上个削尖下巴,这副尊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后脖梗子寒。 更让方展寒的是,傻豹回身第一件事就是冲他咧嘴一乐,雪白的牙齿间露出四颗尖锐的虎牙,活脱脱就是只等着吃肉的豹子。 “别他妈傻乐了,你小子见着腥味就来劲!先看看后头是啥货色。”雷在天可不怵傻豹那长相,上去就是一个爆栗,“再轰下去,老子这民用装甲车也扛不住了!” 这车的两侧和后部都看不到车窗,车体钢板看着又特别厚重,方展这才明白自己之前觉得车子奇怪的原因,原来这车是经过改造的。 “单兵火箭,看形状是那种带卫星制导的美国货。”傻豹在车顶上打开一个小暗门,隔着缝隙了望道,“尾巴有两个,四轮驱动,韩国车。” “美国炮,韩国车,***棒子!”雷在天一脸不乐意地开始骂娘,“这群苍蝇挺能耐,他娘的,什么时候盯上老子的?” 雷在天骂不骂娘,傻豹根本不关心,他正乐滋滋地从车座底下往外掏东西,嘁哩喀嚓没几下,傻豹手上就多了一把精巧的劲弩,随后依旧站在车座上打开车顶的暗门,劲弩对向车的后方。 用弩来对付高科技武器?方展有点头晕了,难道这家伙的弩就是他要破的“戒”?这也太离谱了吧,不说射程是否能够保证,在车辆追逐间弩箭的杀伤力也是个问题。想着,他下意识地凑近前排,从唯一的前侧车窗望向后视镜。 “柱子,八十码,左转。”傻豹头也不回地叫道。 现在的车最少在一百二十码,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甩开后面的火箭炮袭击,这会儿降不是找死吗?可牛家老大却信心百倍地把车降了下来,顺手一扳方向盘,车头一偏,向左冲去。 后视镜中,两辆黑色越野吉普疯狂追逐着面包车,每辆车上都有两名手持单本火箭炮的射手探身在窗外,石雕般沉稳地瞄准着,等待射的最佳机会。而越野吉普驾驶员显然很有追逐经验,对这突如其来的减转向似乎早有预料,当即就顺着方向两面包抄追上。 嘣,嘣,两声有力的弦响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方展在后视镜中看到右侧那辆吉普车上的一名射手翻身落下。 “右转!”傻豹的声音异常兴奋,车子在他的叫声中摆动了一下,后视镜中弥漫起一片尘土。 嘣,又是一声弦响,方展虽然在后视镜中看不见越野吉普上的状况,但直觉告诉他,右侧越野吉普上剩下的那个射手肯定也被解决了。 “傻豹是个行家。”雷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方展身后,声音低低地说道,“杀人的行家,这小子***和豹子没两样。” 杀人,这个词在方展心里已经有种熟悉的感觉了,事实上他自己也没少杀人,至少从面上看,不少人的死都和他有关。方展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傻豹一眼,却现傻豹的身子已经不是对着车后,而是改向车前了,从下向上看去正好能看到他的那双眼睛。 这家伙居然是闭着眼睛的!方展心里突然有点毛,从指挥牛家老大开车,到射杀火箭炮射手,傻豹一直都是闭着眼,难道他有第三只眼睛不成? “柱子,我数到三,刹车,右甩尾,六十码向后。”傻豹连珠炮似地叫道。 “嗯!”牛家老大沉声应道,车子依旧向前冲着。 方展趁机看了后视镜,那辆失去射手的越野吉普在后面死咬不放,而另一辆车…… “一、二、三!”傻豹数数的度一点都不比车慢,也就在他数完的同时,牛家老大猛地踩下了刹车,方向盘一打,车尾向左甩出。 轰,两颗火箭弹在车前不足三米处交叉爆炸,溅起一片泥土碎石。方展在后视镜里看不到的另一辆车居然已绕到了面包车的前面,如果不是及时刹车,那颗火箭弹就正中车头了! 蓬,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后方追来的越野吉普刚好赶上已经刹车的面包车,但却被面包车那右甩的笨重车身狠狠甩中,一下失去了控制,驾驶员猛打方向盘,车子斜斜向前穿出。 嘣,嘣,傻豹手里的劲弩又出了两声弦响,这次方展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前方越野吉普上的射手中箭的瞬间,只是这个瞬间也太…… 前方越野吉普上的两名火箭炮射手在一击未中之下迅填装好了弹药,也瞄准好了面包车的要害部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已经算准了时间差,同伙那辆斜穿出来的越野吉普会在射火箭弹五秒之后才拦到面前,换句话说,火箭弹只会炸毁面包车,而打不到自己人。 可他们却漏算了一样东西――傻豹的弩箭! 两箭连,箭箭都是从眉心穿脑而过,两名射手当即毙命。 人是死了,但死亡前大脑传送给手指神经的指令却刚好到达,两枚火箭弹从歪斜了的火箭炮筒中射出,一枚对着自己车子的引擎,一枚则射向了同伙的油箱。而此刻,面部车在牛家老大的操作下快后退,避开爆炸冲击波的危害。 方展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刹那间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在一片耳鸣声中,两辆越野吉普的残骸碎片在面前华丽地飞舞着。 很快,面前的一切都成了无声电影:傻豹从车座上跳下来,呲牙咧嘴地笑着;牛家老二、老三上去敲打着傻豹的脑袋和肩膀;雷在天一脸关注地似乎在询问着什么,可方展只能看着他的嘴巴开合。 过了好一阵,方展的耳朵才恢复听力,可这会儿开始,他听什么都觉得特别大声,就连车子的动机轰鸣声也显得格外刺耳。雷在天见方展这副模样,估计他的耳膜是被爆炸影响到了,便陪他坐在后车厢,拉上隔门,好让这位多灾多难、稀奇事比星星还多的天卜得个安静。 “妈了个巴子,这帮小棒子挺能折腾。”雷在天笑得很是得意,声音却刻意地降了八度,显然是为了照顾方展的耳朵。 “咝,你老雷的嗓门怎么压都大!”即便雷在天再降低八度,方展还是觉得刺耳,“他们估计是跟着你来的。” “见了鬼了,老子还从来没被人盯过梢。”雷在天继续降低八度,“没准小棒子和破卜那票人是一伙的。”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追杀我们的就该是一个车队了。”方展揉了揉耳朵,“日本人和韩国人在国内应该也有自己的眼线,也许就是跟你一样顺着眼线跟上的。” 说这话的时候,方展脑中却同时在琢磨着另外的一个问题,雷在天带来的牛家三兄弟和那个傻豹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不但卜术另类而且身手也一个比一个狠,尤其是那个傻豹,刚才他要破的所谓“戒”似乎不止是用弩箭杀人那么简单。 闭着眼……指挥车子行进方向和度……射杀敌人的时机和角度……难道这傻豹是用卜术杀人?! 雷在天绝对是个精明人,见方展有一搭没一搭地分析追踪者的来历,眼里又变换着不同的情绪,大概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先不管小棒子是怎么追来的,老子的任务是得把你安全送去老爷子那儿。”雷在天笑了笑,“傻豹就是老爷子派来帮手的,你别看他傻了吧唧古古怪怪的,那可是如风老哥的高徒之一。” “他也姓战?”方展一愣。 “对,这小子大名叫战豹。”雷在天点头道,“娘的,这名字肯定是老爷子起的,太他妈传神了。” 战家老爷子虽然多次暗中出手帮助自己,但还从未真正派出过战家嫡系弟子。虽然萧三才也是战如风的弟子,但他那层渊源毕竟不同于战家嫡系,这当中老爷子又打的是什么算盘? 想到这儿方展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看样子自己现在是对谁都心存怀疑了。这样不能怪他,因为太多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多想一点,多防一点。 “嘿,给那帮孙子闹腾得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雷在天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老爷子要你亲自拆看的。” 果然不只是派人救助自己那么简单,方展的脑子又转了起来,他接过信封,拆出信纸,那上面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 “老雷,不对劲!”方展拿着信纸呆了几秒种,一脸的怪异模样。 雷在天先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又被他那表情吓了一跳,心想,老爷子信上写了什么玄机能让天卜觉得不对劲? 可再仔细一看,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 “妈的,邪了!怎么会这样?!” 第八章 疯狂的废物天卜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会在意得失,比如有钱的没时间,有时间的没钱,倘若有钱有时间了,却又突然现自己少了份感情什么的,这多半就是人的天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相对来说,方展对得失看得还算淡,从丢工作、丢钱,到失去正常人的生活,再到失去群的卜术能力,这一切他都能够接受,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不过,方展现在觉得,他身上这些“不如意之事”多得有点离谱了。 就在他看着老爷子那张龙飞凤舞的字条时,眼睛恶作剧似地模糊了起来,而且极其迅地进入了一个乌漆墨黑的境界,他下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雷在天:“不对劲!” 雷在天是个见识广的角色,一看到方展那毫无视线的双眼,心里立马就是一凉,天卜的眼睛怎么和自己手下的瞎子老铁一个模样了?邪了!难道他看不见了?! 无论方展再怎么觉得离谱,雷在天再怎么觉得邪门,事情却已经生了,总之,天卜从现在开始就是个瞎子。 车子扬着尘土继续奔驰,按牛家老三的计算,再有三十公里就上了公路了,很快也就能和负责接应的人会合。 即便是这样,车里的这几位没什么高兴的意思,除了开车的牛家老大得看着路,其余人都盯着方展那双眼睛,琢磨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雷在天伸手在方展眼前晃了晃,“这会儿缓过来没有?知道我现在在干嘛不?” “你的手晃得太用力,都快赶上给我扇风了。”方展的视线依旧没有焦点,声音有些郁闷,“老样子,还是一片黑的。” 话有点呛人,雷在天却没往心里去,这事摊上谁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方展这个天卜还是个三方追杀的活靶子。 这会儿瞎了,那可是逃都逃不利索了。 可方展从上车起就是抽了根烟,连口酒都没喝,而且对付追杀车辆的时候也没做过任何的事情,最多是看了一眼爆炸的闪光,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他的眼睛又怎么会突然瞎了呢? “会不会是假扮警察的那帮孙子动了什么手脚?”雷在天把车厢里的座椅拆了,拼成一溜,扶着方展躺下,“兄弟,你要不介意的话,让横子他们给你瞅瞅?” 牛家三兄弟精通的神卜是基于生命体的,这么说来,这兄弟仨也能算是半个医生,至少他们能知道方展的身上这些零部件到底哪儿不对劲了,虽然不一定会治。 当然,这法子的前提是――不能把方展给“拆”了。 “死马当活马医”方展已经不止一次地深刻领会了其中的含义,除了勉为其难地答应雷在天的提议之外,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这会儿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比起郁闷和恼火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茫然,这人世间的倒霉事怎么偏偏都让自己给遇上了,还跟走马灯似的没完没了的。方展就这么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任由牛家三兄弟检查。 傻豹替下了牛家老大,继续开着车。说来也怪,这小子从干掉了追击他们的杀手之后,就没再吭过半声,好像完全沉浸在开车这件“有趣”事情当中。 “雷哥……”过了一支烟的功夫,牛家老大开口了,“扎手,不成。” 雷在天在一旁早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但他知道,换作平日的话,牛家三兄弟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很快就能查出结果。 可老大终归还是老大,依旧得唬着脸:“少废话,说重点!” 按牛家三兄弟检查的结果,方展身体各项机能全都正常,确切地说,虽然不是比牛壮,但也绝对不会比马差。 不过,在这么个健康的身体里,所有器官之间完全失调了,彼此完全不能配合工作,所以他的感官功能才会出现机能障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展似乎明白了,从听力出现问题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只不过当时归咎为爆炸影响造成的副作用。这么看来,包括现在的失明在内,都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机能失调的原因。 以上这些说了其实等于白说,就目前来看,这些也只是表象,牛家三兄弟判断出了方展身体的异常处,而之后就再没办法细查深挖了。 车厢里再度沉寂了下来,雷在天破天荒地没有骂娘,只是摸着颔下的胡须,一双牛眼直愣愣地盯着方展出神;牛家三兄弟各归各位,老老实实地靠边坐成一排,像三个上课的小学生;至于方展…… “老雷,给我口酒喝。”方展从凳子上爬起身,闷闷地冒了一句,右手毫无目的地伸向想像中雷在天的位置。 “兄弟,这还没查清楚状况,喝酒只怕……”雷在天现在还真不敢让方展喝酒,万一这天卜完全废了,只怕老爷子会活劈了他。 “老雷,给我口酒喝!”方展似乎没有听到雷在天的回答,声音变得暴躁起来。 雷在天听着一抖,赶紧掏出备用酒壶塞进方展手里,后者拿过酒壶仰脖就灌,一付喝死不偿命的架势。一壶酒灌完,方展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脸上很平静。 “这酒还不错吧?”雷在天打了个哈哈,事实上,对着这个突然半残不残的天卜,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呵呵。”方展没回答他,而是微微笑了笑,虽然只有两声,可那声音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连正在开车的傻豹也不由得抖了一下。 哐啷,酒壶被用力砸在了地上,方展侧了侧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回手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拳。蓬,他身子一震,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 “兄弟,你这是做什么?!”雷在天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去拉方展。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展突然低吼了一声,像头了疯的蛮牛,对着一个方向就猛撞过去!巧也巧,撞去的方向刚好是车厢前后隔门的边角处,这么厚实的隔门,脑袋撞上去指不定就开花了。 当然,方展的脑袋没事,因为那老老实实的三个牛家兄弟比他这个“蛮牛”还力大,一个锁颈,一个箍手,一个卡腿,硬生生地把方展给“端”了起来。 见多识广的雷在天开始犯愁了,闯荡西北乃至全国各地几十年,今天这个状况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尤其让他头疼的是,老爷子千叮聆万嘱咐地要他保障方展的安全,现在倒好,追杀的刚摆平,天卜自己开始寻死觅活了。 更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当他和牛家三兄弟七手八脚把方展捆成个粽子之后,牛家老大对他耳语了几句,也就是这几句把个雷在天弄得是头疼欲裂。 此刻,全曜熙也很头疼。 一天前,鬼塚给他看了一份加密邮件,那是负责追踪的忍者犬山来的,上面明确提到已现方展的下落,并在积极跟进中。 这个消息让全曜熙兴奋异常,按鬼塚之前那个中国卜者的消息来看,天卜目前的卜术能力几乎完全丧失,现在又已得到了天卜的确切下落。全曜熙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只盛在盘子里的烤鸭,焦黄的身体上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立刻安排下去,调集了几名曾在韩国特种部队白虎团效力的手下,连夜驱车前往。 “活的死的都行。”全曜熙对带队的手下叮嘱道,“如果日本人插手,务必保证让天卜死无全尸。” 这是生在三十六小时前的事情了,在接到一个消息之后,全曜熙现,那只焦黄的烤鸭带着腾腾的热气展翅高飞了。 通过巨资租用的间谍卫星现,派往追杀方展的车辆已毁,人员联系中断。卫星根据随员配备的定位系统锁定了当地的具体座标,一小时后回了一张卫星图片。 “一千万美金的装备,连一个废人都干不掉!”全曜熙看着照片大雷霆。 卫星照片上,一片荒漠中模糊地分布着一些光物和不成形的车辆残骸。很显然,现在死无全尸的是他那几名手下。 “加派人手,从这个地点开始,向各地全面搜察。”全曜熙涂抹横飞地对手下叫道,“通知国内本部,调集所有优秀卜者来中国!”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确是个很经典的传说啊。”鬼塚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手里正拿着一本《史记》,“可惜,楚霸王是个英雄,但却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 全曜熙脸上一热,看样子自己之前的布署鬼塚都已知道了,现在这番话明显是在借古讽今,而这个“今”也只有他全曜熙了。 “鬼塚先生倒是很有雅兴,现在还在研究中国人的陈年旧账。”虽然有些不快,但全曜熙毕竟理亏,也不好作,只好打起了哈哈。 “中华五千年的文化,有他们的骄傲也有他们的耻辱,要了解一个民族的本性就必须从历史着手。”鬼塚合上书本,笑吟吟地看着全曜熙道,“两军对垒,最忌心浮气躁,失败未必是坏事,关键要看你从中得到了什么。” 损失一批手下,丢了一千万美金的装备,还有……全曜熙脑子里不自觉地盘点起来,但很快他就刹住了,鬼塚这个老家伙说话一向喜欢拐弯抹角,与其费劲去猜倒不如恭维几句套他自己说出来简单。 “相比我来说,鬼塚先生更擅长政治和军事。”全曜熙眼珠一转,脸上浮起了一层虚假的笑意,“所以,还请多多指教。” 鬼塚笑了笑,指了指全曜熙手里拿着的卫星照片:“这上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照片?全曜熙有些不信,对着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看,慢慢地他的眼睛闪动起异样的光芒。 “土下火上,火地晋?!” 火地晋,六十四卦中居第三十五,离火在上,坤地在下。 照片上那些隐隐的光物显然是尚在燃烧的车辆残骸,这便是离火,再加上荒漠中的土,恰好形成了土下火上的形势。全曜熙只顾在意自己的损兵折将,要不是鬼塚的提醒,他是断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的。 一个几乎令他恼羞成怒的景象中竟包含着另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卦象。 卜者,自古属于文士之流,而离卦在人物上正代表着文士,即天卜方展。既然离卦代表了方展,那下面的这个坤卦就预示着现在的方展是大大地不好了。 “五行火生土,离火被泄,离卦在身体中代表心脏。”全曜熙得意地解起卦来,“看来天卜年纪不大,身体倒是欠佳啊。” “年轻人心脏不好的概率很小。”鬼塚微微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全先生,离卦也代表眼睛,为目疾之人。” “你的意思是,天卜瞎了?”全曜熙仔细想了想,觉得鬼塚的分析似乎比自己更有道理,“但这个概率应该更小,从以往的资料来看,天卜没有可能突然失明。” “三十五卦火地晋,久病者危,初病者无碍。”鬼塚继续温和地笑着,“天卜一直受到强烈的反噬困扰,并失去了一定的卜术能力,从这方面来看,他就是个久病者。” “坤卦极阴,有病晦之相……”全曜熙摸了摸下巴,“天卜的很可能是因反噬而导致了身体机能衰退,从而导致了视觉障碍?” “呵呵,全先生分析得相当透彻,令人佩服。”鬼塚点起烟斗,轻轻地呼出一口烟,“只不过,他现在消失的应该不仅仅是视觉。” “不仅是视觉……难道他是五感尽失?!”全曜熙脸上略过一丝担忧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不可能,这么强大的反噬作用根本是天下奇闻。” “不得不承认,天卜本身就是卜术界的一个奇迹。”鬼塚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当然,五感全部消失倒还不至于,我想他现在应该还有思维和触觉。” “思维和触觉?”全曜熙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照片,他有些不甘心,为什么鬼塚可以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天卜的近况,而自己却显得后知后觉。 照片、火焰、荒漠、火地晋……全曜熙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事实上,如果不是鬼塚在场的话,他现在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火地晋,上卦两阳爻夹一阴爻,下卦是三个阴爻,这六爻不正好代表着人的六感吗?!阳爻代表通顺正常,阴爻代表断裂阻隔,现在只有最上和中间的有两根阳爻,头是思维,手是触觉,难怪鬼塚会如此断定天卜的现状。 全曜熙心中悬起的石头落了下来,天卜是死人还是废人他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 “全先生卜术高明,想必也看出了坤土虽泄离火,但毕竟没有达到反克的地步。”鬼塚缓步走到门口,回身对全曜熙微笑道,“换而言之,天卜还有思维,就证明他的大脑还有用。” 这番话不但巧妙地捧了全曜熙一把,更是给他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看着鬼塚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全曜熙的脸色却愈地难看了。 “老奸巨猾……看来我不得不佩服一下中国成语的智慧。”全曜熙将身子埋进沙,点燃一根雪茄,幽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缓慢地扭动着,组成了一幅又一幅诡异而迷离的图案,就像一个怎样也走不出去的迷宫。 鬼塚这个老家伙一直有意无意地提供着天卜的下落和近况,难道日本人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天卜了?全曜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突然缩小了,而身处的大厅也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棋盘,鬼塚那张微笑着的面孔正悬在他的头顶。 “混蛋!”全曜熙用最粗鲁韩语低声咒骂了一句,依旧燃烧的雪茄被捏成了两截。 八极宗在中国所有的人员和关系网都已全线出击,而九菊一派却按兵不动,仅仅派出了一组忍者追踪而已。至于作为九菊脑人物的鬼塚,更是日日清闲,品茶看书,完全不像全曜熙那样急切。 拿八极宗当开路先锋,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抢夺战果?不像,鬼塚虽然对各路消息都很灵通,但要想抢在八极宗之前对天卜下手,光靠那几个追踪忍者断然是没有胜算的。 让天卜一众与八极宗两虎相争,而后坐收渔翁之利?也不可能,刚才鬼塚提示的正是天卜落难的情况,这时候八极宗全力出击的话,有如探囊取物,根本是一边倒的局势。 烟缸中,断裂的雪茄熄灭了,全曜熙的脑中却闪现出一个微弱的亮光。 “天!难道他找到了那个人?!”全曜熙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跳了起来,“不,不会,那只是传说,绝不可能!” 鬼塚在楼下花园中悠闲地散着步,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满意。他走到一棵高大的槐树边,脚步停了下来,仰头细细地观察着茂盛的树冠,似乎在感叹这槐树的高大和伟岸。 “鬼塚前辈,按您的吩咐,犬山君提前到达了目标地点。”槐树那粗大树干后,一个人影恭敬地轻声说道,“一切已安排妥当,等侯您进一步的指示。” 阳光透过树冠间细碎地洒在了鬼塚的脸上,这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支离破碎。 “让犬山君待命,不要有任何的举动。”鬼塚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树冠,“一旦对方有被惊动的迹象,立刻撤离,不要迟疑。” “是!”人影轻声应着,语声略有些吞吐,“前辈……”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鬼塚温和地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树干,仿佛和他说话的只是这棵槐树。 “韩国八极宗调集大批卜者,从各个渠道进入中国国境。”人影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拦劫的情报显示,他们携带了大批经过改造加工的武器和高科技装备。” “唔,全先生的个性比较急进,这也很正常。”鬼塚摸了摸胡须,望着大槐树道,“服部君,你的担心是……” “韩国人太狂妄了,这样疯狂的行为是会引起中国人的注意的。”服部坦言道,“如果惊动了我们的目标,计划很可能会因此失败。” 他话音未落,一阵极其细微的振动声响起,服部在树影中向鬼塚鞠了一躬,迅从腰间掏出一个薄的掌上电脑,仔细检索起来。 “让我猜猜……是好消息。”鬼塚轻拍了两下树干,“八极宗所有人员停止了行动,就像是突然被人制止了。” “您太厉害了,前辈。”服部看着掌上电脑,愣了五秒,“十分钟前,他们接到了一条指令,于是停止一切行动。” “植物是世界上最长寿的生物,也是最值得尊重的生物。”鬼塚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大槐树深深地鞠了一躬,“除了设法生存,它们不会做其他无谓的思考。” 服部脸上一片肃穆,满是尊敬地对鬼塚一鞠躬。 “去吧。”鬼塚微微摆了下手,“做好你该做的。” 毫无知觉的世界应该是怎样的?或许是一种死一样的沉寂,或许是一种别样的宁静,也或许是一种脱般的空明。 这点,方展也说不清。 失去了视觉后,他很快便觉了另一个异样――车内那浓重的柴油味渐渐消失了,这意味着他的嗅觉也在丧失。他向雷在天要来酒壶之后,更是证明了他的担心,因为灌入口中的烈酒竟比白水还淡。而当他疯狂地将酒壶砸向车厢时,居然没有听见碰撞声和惊呼声! 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这些人类正常的感官功能竟在一瞬间从他身上消失了。 身体被牢牢捆住,一阵疯狂的挣扎后,筋疲力尽的方展终于平静了下来,大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工作频率。 “我还活着吗?”方展在一片黑暗而虚无的世界中缓慢地思考着,脱力的感觉让他全身陷入了一种瘫软飘乎的感觉。 “我是死了吧?”没有任何的感觉能够提示他,“活着”这个状态已经失去了必要的参照。 死亡就是这样的吗?有点不甘,有点失望,却又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可我为什么还可以思考?”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突然包围了方展,难道自己要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无尽地思考下去?! 恐惧慢慢地变成了绝望,方展下意识地张嘴大吼着,可四周还是死一般寂静,他所能感到的只是喉间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与此同时,他感到皮肤上略过一阵凉意,那是风吹过的感觉,再仔细分辨时,他已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几只手臂抬着。 “我没死!我还有触觉!”可这感觉只让方展兴奋了数秒,如果只是这样那他充其量也是个活死人,也许真正的死亡对他来说更胜于生存。 “我还活着,我只剩下触觉了!”不管自己听不听得见,他“无声”地喊道,“没办法医好我,就杀了我!” 就这样,他不断地喊着,不知喊了多少遍。 终于,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停下了喊叫,身体唯一的触觉告诉他,自己正被人狠狠地抽打着。 难道在自己失去感觉后,雷在天他们又遇到了伏击?自己落在了谁手里?日本人、韩国人、丁进的人还是“破卜”?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方展自嘲地想,自己已经是个级废物了,落在谁手里都一样。现在死亡对他来说倒是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抽打突然停了下来,方展的右手被什么人紧紧攥住,一样略有些尖锐的东西在他手掌中来回划动着。 方展能感觉到,那种划动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那是……笔画?! 划动的人似乎也现了方展的反应,划动的度一步步放缓,终于,方展明白了那人在他手上写的是一句话。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第九章 过去、现在和将来的进行式 死亡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么是放不下这个,要么是不舍得那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没活够。但关于死亡,几乎没人能真正说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是那些个有过濒死经历的人,所描述的也只是一种类似于幻觉的场景。 可以说,死亡是个既神秘又恐怖的事情。 而此时的方展对死亡又有着一种别样的态度,他正处于一个只有思维和触觉存在,永远陷入黑暗死寂只能被动挨打的境地。如果他真的有选择的权利,他只会选择死亡。 讽刺的是,他并没有这个权利,他甚至连自己现在在哪儿,身边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 也许是失去其它感觉后,触觉变得更为集中敏锐了,方展感觉出那个在手掌上划动的东西应该是人的手指,而触觉也告诉他,握住他右手的应该是个女人。 可惜除了在他手上划下那句话之后,那女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么握着,有一阵子似乎还在摸索着他的脉搏。 方展不再开口说话,在没有把握判断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况且,以他现在的心情也根本不想开口。 人往往有个通病,在完全安静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睡着,那思绪就会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方展的思绪就十分活跃,不夸张地说,此刻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正在高运算的大型计算机,所有过往的事件、经历、记忆和各种念头纷纷涌了出来。 要是能在这种状态下想明白些前因后果,或许能给方展的现状带来些许的改变,也或者说,至少能让他找出一些应对的法子。 因为在那些纷乱的记忆中,也夹杂着一连串的卜术,无论是他曾用过的和未用过的,也无论他是否理解。其实这也不重要,只要还能占卜,多少总是可以得出些结果的。既然自己没有权利选择死亡,那就只有想办法让自己从这个困境中解脱出来。 遗憾的事情总是很恰如其分地生在关键的时候,努力集中思想的方展现自己居然无法抑制住不断涌出的那些念头,如果说一开始大脑是在飞运算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完全失控了,就像是一列不会刹车的磁悬浮列车,急向着某个不可见的目标狠狠撞去。 方展甚至能感到那种只有在高运行的车辆上才能体会到的旋晕感,一簇少得可怜的清醒脑细胞给出了他即将晕厥的警告。 晕过去?没有知觉?嗯,很好。方展用最后那小簇脑细胞想道,以前也这样,晕过去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无论是好是坏,总归是种改变。 他甚至开始放松身体,准备迎接晕厥的到来,像一个失眠已久的人在等待睡意侵占全身。 “你真的决定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会让你失去很多的。” 听觉!听觉恢复了?!方展浑身猛然一震,原本紧闭的双眼一下睁了开来。 一片柔和的光亮出现在眼前,那柔和的感觉使得方展觉得并不刺眼。 视线渐渐有些清晰了,一个人影晃动着像是一团正在跳跃的鬼火。 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方展一边分辨着对方的身份,一边木纳地问道,“我在哪里?” “我是谁?这问题问得很有创意。”人影在方展的眼中模糊地笑着,那是一张隔着许多细纱的笑脸,依旧熟悉而又陌生。 坐起身子,方展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并没有令他看得更清楚,虽然他已经能略微分辨出那人的身形五官轮廓。 “我好像认识你……以前应该见过。”方展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这张模糊不堪的脸,可刚才还飞运转的大脑,现在却像灌满了浓稠的糨糊。 “你当然认识我,而且认识很久了。”人影又走近了一步,手里拿着一些古怪的东西,“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方展竭力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也很眼熟,但同样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反悔?我答应你什么了?”相对那些东西,方展更想知道的是那人的身份和他问话的含义。 自己失去感觉后是怎么到这人手里的?为什么自己对那些东西和那人都感到熟悉?雷在天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老爷子在纸上写的东西难道和这里有关? 再或者说……自己是在所谓的阴曹地府? “你不记得了?”那人倒是被方展的回答弄得有些错愕,转而却又笑了起来,“对,对,你是不记得,吃了那东西的确是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话音未落,他把手里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放”在了方展的身上,确切地说,有的是缠,有的是夹,有的则是扎进了肉里。 可方展的身体却只是略略有种受力感,丝毫没有疼痛和不适。 “好了,再有一会儿,你就可以完全越你自己。”那人似乎松了口气,笑声变得有些讳莫如深,“不要担心你会失去的东西,你我都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得到的也许会更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方展试图挣脱那些奇怪的东西,但手脚和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劲,虽然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感到什么其它的不适,可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在他脑中像警报一样地不断回响。 “没事。”那人影缓缓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在了方展的鼻尖上,“你很快就会明白。” 方展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脸型五官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他也终于记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人。 镜子,在镜子里! “呵呵,你明白了?比我预想的要快。”那“方展”对方展笑道,“也对,我们同样是天才,同样聪明。” 自己看着自己在笑,听着自己的言语,甚至面对面,这一切并不是在看录影或照镜子,而是完全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方展几乎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是自己的双胞胎?天下不可能有那么相似的双胞胎!连眉间那个小小的疤痕都一模一样,那是自己在大学时碰伤的疤痕! 大学……自己上的是哪所大学?为什么会碰伤? 一连串的疑问莫名地从脑中蹦出,这让方展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更不要说继续与眼前的方展对话了。 站着的方展直起身,满意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方展,像是在研究一件稀世奇珍,又像是在窥觑他脑中正在翻腾的思维。 “到底你是我,还是我是你?”坐着的方展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嗯,你是我,我也是你。”站着的方展挠挠头,耸了耸肩,“不过,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我们是双胞胎?克隆人?”坐着的方展挠挠头,愣愣的眼神不知正望向哪里。 站着的方展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很快他又不笑了,手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不是,都不是,我们俩不是自然的产物,也不是非自然的产物。”站着的方展摇头晃脑道。 “难道……不……不可能”坐着的方展挠着头嘟囔道,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没错,我是过去的你。”站着的方展一付看穿对方思维的模样,“但你肯定不是将来的我。” “让不是想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时空机吧?”坐着的方展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宁愿相信你是只侏罗纪的恐龙。” 说这话的时候,坐着的方展感到有些疲倦,身子渐渐地松软起来,仿佛飘在了半空的云层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强撑着还想问些什么,可站着的方展冲他咧嘴一笑,转身向远处的一扇门走去。 那扇门一开始似乎并不存在,但现在却出现了,就像是为离开的方展准备好的一样。 “这世上没有时空机,就像人的过去永远无法改变一样。”离开的方展边走边说道,“如果你怀疑自己的过去,最好去看看那一切是不是真的。” 随着他离开的脚步,周围柔和的光线渐渐消失,似乎他就是一个光源,而当他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身来,脸上笑得阳光灿烂。 “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门,关上了,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的方展没有任何的思绪和感觉,而是享受着一个香甜的梦乡。 那里有很多很多他记忆中有或没有的东西…… 有人说人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而这个房间里有无数的门等待人们去开启,但没有人知道每扇门的背后究竟会有些什么。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很不好,绵绵阴雨让人很是心烦。 丁进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那灰濛濛的景物,有一刹那他甚至在想,究竟这天是灰色的还是这雨是灰色的? 对丁进来说,他的面前有很多门已经是开启的,鬼算苏正的让位、日韩两派势力的合作、国际财团的介入……这些已开启的门内向丁进展示了大好的前程和无限的风光。 不过,丁进的头脑一向很清醒,这也是他在卜术界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秘诀之一。 面对这些门后的美好景象,他并没有感到沾沾自喜,就拿此刻来说,他的心里有着更多的担忧和疑虑。 从让位那天起,鬼算苏正就不知所踪,天卜方展虽然已经成了个废人,却在几股势力的追击之下一再逃出生天。 还有卜术界四大家族中硕果仅存的战家和柳家,这两大家族一直不肯公开承认丁进现时的地位。 最令丁进头疼的是,按贾悦的情报,最近有一股不明势力正在四处扩张,从行事的手法开看应该是群精通卜术的高手,他们针对的目标都是卜监会重点管辖的区域,很多卜者都莫名地栽了跟斗。 当然,如果说这些只是内忧的话,那么鬼塚和全曜熙就是外患。从现在他们按兵不动的状态来看,日本人和韩国人的目标似乎已经不仅限于天卜方展。 “难道他们是冲着那个人来的?”丁进心不在焉地揿着雪茄刀,手里的雪茄已经被切去了三分之一。 “不会,绝无可能!”丁进手一紧,剩下的雪茄被拈成了碎渣,“除了苏正和我,就只有那两个老不死的才知道那人还活着。” 笃笃,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丁进不用出声询问就能断定,门外肯定是他的心腹贾悦,只有他才会连敲门都那么小心翼翼。 贾悦的确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在得到丁进的允许后,他像只仓鼠般悄然自门缝中溜了进来,对着丁进微一躬身,偷眼看了下丁进的脸色。 “有事就说,有屁就放。”丁进很是不耐地走近桌前,拿过一张面巾纸,细细地擦拭着手上的碎渣。 对这个手下,他是在了解不过的,要贾悦报忧,那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从这小子现在的样子来看,肯定不是个好消息,但又是个不得不说的消息 “我们的人追查到方展的下落了。”果然,贾悦一开口是先来个“喜报”,“我立刻带人跟进,但还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废话!不被人抢先,你会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丁进恨恨地切开另一支雪茄,“别绕圈子,说结果。” “丁爷,您消消气,事情是这样的……”贾悦连忙上前替丁进点着雪茄,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凭心而论,贾悦办事的效率确实很高,从得知方展下落到带人赶到现场,贾悦只用了相当短的时间,他甚至还在路上制定了围捕计划和备用方案。 但他还是扑了个空,等着他的只有几具尸体和烧毁的车辆,现场的痕迹很快便让贾悦得出了结论――韩国人截杀天卜不成,全军覆没。 韩国八极宗的先遣队全军覆没,日本九菊一派按兵不动,对贾悦他们来说正是个大好时机,只要顺着现场的车胎印记追踪下去,方展几乎就是唾手可得的了。 贾悦一边安排手下急跟进,一边通过专用频率的卫星电话调来人手,准备对天卜方展做个全面围剿。 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生了。 先头跟进的一批卜者又折返了回来,个个跟吃错了药似地逮谁咬谁,贾悦身边几个手下还没回过神来,身上就被连皮带肉地撕下好几块。贾悦见这副样子,知道肯定是着了什么人的道,连忙督促手下顶住那些狂的卜者,并加急催促后援人手赶来。 总算后援人手来得快,在贾悦他们被活剥之前把事态控制住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贾悦已经没有胆子再追踪下去了,但又怕对丁进没法交待,于是便召集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合力占卜方展的下落及近况。 但这几个人得出的卦象却是…… “巽为风?!”丁进听到这个卦象不由得一惊,“你们几个卜出的全是这个卦象?” “丁爷,我们那点庄稼把式哪能忽悠您啊?”贾悦一头拍马一头表忠心,“连压箱底的功夫都用上了,每个人得出的还都是这个卦象。” “巽为风……”丁进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身子软软地靠在了大班椅上。 巽为风,上下皆为巽卦,为比和卦,往简单了说就是顺顺当当的一个卦象。 巽代表东南,代表自然界的风,按消息看,方展是从西北方出来的,一路向东南行进,这就像是一股刮向东南方的风,一路飘忽不定难以追踪。 这还只是面上的意思,从进一层意思来讲,这一卦在谋望上是可谋可成,人事顺畅,远行者出入有利,而且巽风四散,无孔不入,追捕者等同于捕风捉影。 如此一来,不要说围堵方展了,根本连他的影子都踩不到。 “天数,天数,怨不得丁爷的计划,只能说是天数如此。”贾悦陪着小心,一点点地把责任往外推,“丁爷,您看要不要我去和鬼塚先生……哦,不,和鬼子去了解下?” “笑话!你去找鬼塚那个老狐狸做什么?还嫌不够丢脸?!”丁进根本不吃贾悦这套,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小亨,利攸往,利见大人。”骂完贾悦,丁进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要见的这个重要人物是谁呢?” 他念的是巽为风在《周易》中的爻辞,意思是小通顺,有利来往,利于谒见重要人物。在丁进思维所能触及的范围内,所谓的“重要人物”飞快地被排点了一遍。 鬼算苏正不可能在这时候露面,他只要敢公开接手方展的事情,丁进就有办法给他栽上几十个罪名,以苏正这么爱惜羽毛的人来说,要动也是暗中的事情。 战家老爷子也不可能出面,虽然战锐这个老家伙一直不买自己的账,可毕竟战家刚刚回归卜术界,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住把柄,以现有的权力来说,丁进大有把握再次把战家挤兑出局。 至于那两个老不死的,就更不可能插手这些个恩怨琐事了,丁进记得在大衍论卜二轮赛结束的时候,孟渔和焦卯两个老怪物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对老怪物做事一向讲究个“天数”什么的,从来不会干涉卜术界的事务。 巽为风……巽木……双木成林,巽为女子寡妇!丁进脸色一变,难不成柳家老太婆也想插上一手?! 拍了两次马屁都没得手,这对贾悦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这家伙正在边上琢磨着怎么再哄好丁进,一雪前耻。这边丁进的脸色跟霓虹灯似地换颜色,那边贾悦已经开始琢磨起老板的心思了,而且很快他就琢磨出了个所以然来。 “丁爷!我想到了!”贾悦一付如梦方醒的样子,“我知道是什么人在暗中捣鬼了!” “哦?”丁进倒是被他说得一愣,“你说说。” “我那些手下跟疯狗似地咬人,肯定是有人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贾悦正经八百地分析道,“能让人乱性又查不出痕迹的,只有一个人――火星!” 啪,丁进反手一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贾悦的脸上。 “蠢材!你***除了拍马屁还会些什么?!”丁进恼火道,“霍兴就算不卖我面子,也会卖钱的面子,他会来趟这个混水?” 贾悦这下可是黑瞎子叫门――熊到家了,可他还有点不死心,正想分辩些什么,嘴张了张却没出声音来。 其实,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处在贾悦现在的状况下都不可能出声音的。 因为十来只指甲大小的棕褐色蜘蛛莫名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缓慢而有序地爬向他的咽喉、脉门和面部。 “石蜘蛛……你千万别动。”丁进盯着蜘蛛背上酷似石纹的图案,脸色沉了下来,“如果被这东西咬了,你连进棺材都是硬的。” “丁胖子,还算有点见识。”一个娇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跟着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就像根松软的羽毛轻柔地钻进耳朵里,让人浑身有点酥软又有点痒不可耐,就连明知自己命悬一线的贾悦都忍不住想回头去看,到底是哪个女人能出这样动人的笑声。 丁进可没有贾悦那么心猿意马,门口进来的那个女人再次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现在的事态已经出他的预想范围了。 “您这是唱得哪出啊?”丁进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门口那女人说道,“威胁席监察,这可是等同于向卜监会叫板。” “哟,丁胖子,这人当了官连说话都不一样了。”那女人继续笑着,慢步走进房间,“我还就是叫板了,怎么着吧?” 那人经过身边的时候,贾悦的鼻间嗅到了一股撩人的香气,让他不自觉地转过脖子想去看究竟是怎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可当他看到那女人的时候,身子却不由得一抖,这下可惊动了他身上的那些石蜘蛛,个个张开口钳对着要害就要咬下去。 贾悦心里一凉,知道这下完了,连丁进看着都会脸白的东西,肯定毒到家了,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交待了。 但身体的感觉告诉他,并没有生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蜘蛛都已攀着蛛丝爬进了天花板里。 “小伙子,甭害臊,你也不是第一个上当的男人。”那女人笑盈盈地说道,“你奶奶我天生就是这么付嗓子,八十年前这样,八十年后还这样。” 说完,自顾自地走到丁进桌边,左脚一盘右脚一蹬,一下就坐在了那张宽大的办公台上。丁进瞪了眼愣在那里的贾悦,示意他赶紧出去,后者则如获大赦般地逃了出去。 “您来这里,不是只想坐坐丁某的办公台吧?”丁进盯着那女人,手里把玩着“天机”和“大象”两枚古钱。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上炕上习惯了嘛。”那女人一个劲儿地笑着,“你啊,就别拿那劳什子古钱吓唬我了,我可是找你来说说正事儿的。” “正事?”丁进眼珠一转,收起了古钱,“您说的正事是……” “天卜方展。”那女人笑眯眯把脸地凑近丁进,“那小伙在我手里。” 第十章 饮鸩止渴的上策 毒蛇口中牙,黄蜂尾上针,二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从丁进第一次接触女人起,这四句话就至理名言般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不管是在卜术界还是在普通人的社会中,丁进从来不小瞧女人,但也绝不会相信女人,有趣的是,他更离不开女人。 在他的生活中,女人不断地给他带来快感和活力,同样也消耗着他的精力和生命。虽然现在没有一个女人能对他造成威胁,但他总有种隐隐的感觉,总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女人而死。 当然,这一天也许还很遥远。 有时候,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上了毒瘾的瘾君子,他的毒品正是――女人。 “毒,并不在于性别,毒的是人心。”他记不起这话是谁告诉他的,但可以肯定,那是个女人说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恰好提醒了他,因为说这话的女人和正坐在自己办公台上的女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办公台上这女人一米六不到,穿着身蟹青色便装,一头灰整齐地盘在脑后,皮肤白里透红,身段娇小玲珑,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别样风韵。 只是,那一脸纵横的皱纹却明显地标识出了她的老迈。 “唉,老咯,刚刚来的时候,我还让你门口的手下猜我年纪来着。”那女人突然叹了口气,略带幽怨地说道,“那帮不成材的小子居然说我快六十了,我有这么显老吗?!” “他们眼拙,您和晚辈就别计较了”丁进脸上陪着笑,肚里直犯嘀咕,六十?你三十年前就六十了,这还不满意…… 那女人依旧有些忿忿,不住地念叨,恍然是个十八九的小姑娘在那无理地撒娇。 “咳,柳大姐。”丁进被她闹得有些尴尬,干咳着岔开话题,“天卜方展是卜监会通缉的要犯,既然……” “哟,你挺会叫的啊,还大姐呢。”那女人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会跟我要那小伙,对不住了,不给!” 丁进的脸略沉了沉,却没有作,他知道,这女人是个蛮横惯的主,要想她让步,除非顺着脾气来, 况且,她这么老远跑来找自己,断不是为了在交不交人的问题上斗气的。 因为柳家的女人从不讲理,只讲条件。 尤其是柳家当家的女人。 “见外了,见外了,我和您多少还有些渊源。”丁进讪笑着道,“您远道而来,多半是有事和丁某商议,这气话就不必多说了吧?” “渊源?!拉倒吧,就你那点子臭事儿还好意思跟我说渊源?”女人歪歪嘴,随即夸张地叹了口气,“得,我柳如眉管不住自己的闺女,这也怨不得别人。” 柳如眉,柳家当家人,三十岁不到就将纹卜中最难学成的“纹卜索骥”运用得出神入化,当年的柳家老太对她是爱如珍宝,早早地就把族长的位置内定给了她,还特意把家传的绝学一一教授。 柳如眉虽然天资聪慧,但品行却不怎么地道,按柳家老太当年的感叹就是“红颜祸水”。 能被叫作红颜祸水的,长相自然是不俗了,柳如眉不但是样貌长得妖媚入骨,而且天生一付娇滴滴的嗓音,更要命的是,她对男人的兴趣也异常的高。 这么个女人,裙下之臣自然少不了,有好事的给做了个统计,在柳如眉三十三岁之前,身后的这帮子男人至少能组成一个独立团。为着争风吃醋,打破头的多,闹出人命的也不少,还有的倾家荡产搜罗珍奇,为的只是博柳如眉一笑。 不过,这也就是柳如眉三十三岁之前的事情。 三十三岁之后,柳如眉像是突然转了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待在柳家大宅里,连自家的人也很少能见到她。 就在那年,柳家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柳家是个男主内女主外的家族,而且卜术是传女不传男,虽然抛头露面的都是女人,但柳家至少还是有男人的。 可从那年起,柳家就再也没有男人了。 对此,外界有很多传闻,有说柳家男人在一夜之间无故暴毙的;也有说柳家男人为了夺权内讧,被女人们给灭了的;更有创意的说法是,柳家女人研出了一种秘术,必须拿男人做牺牲品,藉此提高自身卜术能力云云。 不管外界怎么谣传四起,也不管当时卜监会如何询问,柳家女人们一律不作回应。更绝的是,柳家老太甚至向卜监会提出,六十年内,柳家不过问卜术界任何是非。 这么一来,卜术四大家族之一的柳家自此便淡出了卜术界,除了一些例行的外部事务,几乎没有人能和柳家再有什么接触。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柳家突然传出当家人过世的消息,柳如眉终于结束了长达三十年的隐居生活,顺理成章地成了当家人,那一年她刚好六十三岁。 据说在上位的当年,柳如眉便定立了一条新的家规,柳家女人可以和外界男人生子,但不能成婚,柳家也绝不会接纳任何男人。 柳家家传卜术精妙绝伦,柳家女人个个天生丽质,这两样凑在一起麻烦自然是少不了的,柳如眉定的家规再严,总还是会有些人变着法地窥觑柳家卜术,于是乎男欢女爱成了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 柳如眉的手段远比外界想像得要狠辣,那些图谋柳家卜术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死得难看,柳家女人也渐渐地明白了,真情对她们来说基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当中也有例外的,有两个男人不但得了柳家女人的便宜,更是触及了与柳家卜术相关的秘密。 天卜方展便是其中一个,关于这点卜术界几乎人人皆知,“绕指柔”柳晓羽不但心甘情愿地替他盗走了柳家至关重要的某样东西,更是为了他受到了柳如眉的严厉惩罚。 可至于柳家究竟丢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更没人知道的是,丁进便是那另一个“幸运”的男人。 当年的丁进还只是卜监会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执行监察,一个不算太偶然的机会,丁进结识了柳如眉的三女儿柳巧儿。要说年轻时的丁进也算一表人才,再加上他那如簧巧舌,柳巧儿很快就成了他的俘虏。 两人如胶似漆了一段时日,丁进就知道了柳家的那条家规,明白自己在柳家得不到便宜,当即就来个急刹车,把柳巧儿丢在了一边。 偏偏这柳巧儿是个实心眼儿的女人,脑子里一根筋地就跟定了丁进。这女人若是动了真情,可就什么都不顾了,很快,丁进便从柳巧儿这里学到了一些柳家的高层次卜术,并从中领悟了他之后得以成名的“掐指神算”。 有了好处,丁进自然对柳巧儿呵护有加,把个柳巧儿给幸福得不行,只以为丁进是真心待他,寻思着该不该把柳家家传卜术精要也教给丁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对柳如眉来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墙。柳巧儿的行为很快就被现了,这对鸳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抓进了柳家祠堂。 家规是自己定的,偏偏又要在自己女儿身上执行,柳如眉是又气又恨,一股脑的火全给撒在了丁进身上。柳巧儿为了保住丁进,把心一横一命换一命,一头撞在了台角上。 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儿,柳如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丁进嘴里塞了颗药丸,又关了他七天,便把他给放了。 那七天,丁进足足胖了五圈…… 现在,丁进早已今非昔比,虽然从卜术上来说,依旧差了柳如眉几个量级,但在卜监会他可是大权在握,面对这个当年几乎要了自己性命的女人,丁进是一点都不怕的。 他只是担心,柳如眉这个女人一向不是个省油的灯,眼前九菊一派、八极宗把追捕方展的事情搞得乌烟瘴气,他还得防着鬼算苏正和战家在背后捣鬼,更要注意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不明势力。 在这个节骨眼上,柳如眉突然掺和了进来,而且手上还攥着天卜方展这张王牌。若当真谈起条件来,恐怕柳如眉再怎么漫天要价,他丁进都得就地还钱。 可就在刚才,丁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现自己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 柳如眉叹气了,他记的很清楚,当年柳如眉也是这么叹了口气,他就成了一个“幸运”的例外。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丁进佯装感叹了一句,转而正色道,“重要的是现今,丁某和您都是卜术界的头面人物,理当遵从卜监会的决定,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斗气,只怕是要落人笑柄的。” “我说丁胖子,你这嘴皮子上的本事可是见长啊,趁奶奶我还没把话说完,你就先扣上这么大顶帽子。”柳如眉斜眼瞅着丁进,一脸似笑非笑,“实话说了吧,奶奶我要的不是天卜方展,但咱柳家有件事要办,没他不行!” 说着从怀里掏出件东西,丢在了办公台上。 “这是……”丁进盯着那东西,脸唰地白了。 第十章饮鸩止渴的上策(下) 自打在柳家祠堂死里逃生后,大大小小的阵仗丁进也经历了不少,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世上已经没多少事能让他脸白了。 可惜,“没多少”并不代表没有,更何况,这位柳老太太丢出来的东西根本出乎丁进的意料之外。 那是个巴掌大小的方型木盘,上面刻着两大三小五个凹槽,也许是年代久远的关系,木盘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乌黑色泽。 “这物件你该不会眼生吧?”柳老太太斜眼看着丁进那张抽搐的胖脸,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草梗随意地撒在了木盘的凹槽里。 丁进的脸更白了,拿着雪茄的手不由抖了起来。 “不,我不认识这东西。”丁进稳定了下情绪,点起雪茄,身子却无力地缩进了大班椅中。 “唷,丁胖子,你还真是个青蛙胆。”柳老太太笑得“花枝”乱颤,“你就算是不认识你亲爹,也不会不认识这个物件。” 说着话,她右手挑拣起那些草梗,按着某种规律将它们分次放入那木盘上的大小凹槽,左手大拇指不断地在其余四指指肚上来回点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天卜落在我手里,苏老鬼躲在暗地里,小鬼子和高丽棒子玩着猫腻,还有一群不知道来路的狠角在外头找茬。”柳老太太捋着草梗直摇头,“丁胖子,我说你这总监察的位置可不怎么好坐啊,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你那张龙椅上了。要不,奶奶我帮你一把?” 几个月来所生的一切麻烦,在柳老太太的嘴里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可她所说的却又句句都在点子上。 更重要的是,丁进在她的话音里听出了那么点别的意思。 “您说的都很准确,如果有您出手帮忙的话,这些事应该是不在话下的。”丁进重重地呼了口气,“只不过,您要做的事情,恕丁某爱莫能助。” 对于丁进的拒绝,柳老太太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色,似乎她早已料到丁进会如此回答。 “好,难得见你丁胖子这么大义凛然的。”柳老太太慢悠悠地拿起那个木盘,“我也和你实话说了吧,要想把眼前这点事给结了,就非得靠那人不可,而天卜那小伙子也是个关键。”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和您再打官腔了。”丁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有如死人一般难看,“看来您对那人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既然这样,您就更该明白,那人本该是不存在的。” “得了得了,在不在的可不由你们这帮子家伙说了算。”柳老太太盯着手里的木盘道,“奶奶我只知道,那人还活着,只要是活着,那就是存在的。” 丁进没有再回答什么,只是盯着柳老太太手里的木盘看了良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那啥,瞧我这记性,差点把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柳老太太故作恍然地拍了拍脑袋,“天卜现在是又聋又哑又瞎,基本算是废了。” “废了?!”丁进听着身子一震,“您……” 丁进这个反应令柳老太太很满意,她很清楚,对于丁进来说,天卜成了废人将会意味着什么,而这一点也是她来找丁进合作的另一个筹码。 “哎,奶奶我可不好那口子,这么活泼可人一小伙,我可舍不得弄废了。”柳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看到他的时候,那小伙就已经是个废人了。” “那他……还有恢复的希望吗?”丁进有些急切了,要是方展真的废了,那就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换句话说,他丁进的富贵和地位也就间接失去的支撑。 和这一切相比,其他的事情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个……那小伙的身子骨挺奇怪,反噬又挺大……”鱼显然已上钩,柳老太太开始稳坐钓鱼台了,“奶奶我现在也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小命,至于能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还真不好说了。” 对于一向工于心计的丁进来说,现在的情势是再明朗不过的了,合作不合作已由不得他去选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要知道那人的下落?我这就给您。”丁进的笑容灿烂如花,“麻烦您稍等下,我给您画出来。” 说着,顺手拿过九张a4白纸,提笔在纸上勾勒了起来。他的画法很奇特,只在每张纸上的固定位置勾画线条,约摸两支烟的功夫,九幅奇怪的图形呈现在了纸上。 “丁胖子。”柳老太太的眉头破天荒地锁紧了,“你从哪儿知道这图的?!” 不管是现实环境也好,思想空间也罢,如果不断地在截然相反的境遇中切换,人的精神状态很容易就会进入一个临界点,所以,有人会在现实中疯狂,有人会在思考中崩溃。 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们,或许是为了保护别人,总之这个世界上就出现了一个专门容纳这些人的场所。 青山九院就是这么个地方,一个充满了歌声、叫骂声和争论声的热闹场所。 前几天,一个年轻男人被送进了九院的加护病房,从入院第一天起,这老兄该吃药时吃药,该吃饭时吃饭,除此之外就是蒙着头睡觉,从来不给别人添乱。 这是个让护理人员都觉得省心的病人,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根本就是个正常人。 不过,有次护理人员现,他在夜里会趴在地上算算划划,像是在做什么计算,于是便猜测也许这就是他被送进来的原因。 之所以靠猜测,是因为这人的病历是保密的,没人能看到,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要保密,反正他是院长亲自安排进来的,这样的特殊情况似乎还是不要好奇为妙。 三二三八号,所有人都这么叫他,他的入院登记牌上姓名一栏根本就是空白 据打扫病房的护工说,三二三八号在地上划的那些很像是八卦里的符号,于是便有人大胆地猜测,三二三八号肯定是个搞周易研究的,估计是搞得太深以至于走火入魔了。 曾经有个好事的护理人员偷偷地问三二三八号,能不能算下自己的财运,三二三八号挠了挠头,牛头不对马嘴地让他当天晚上不要洗澡。那个护理人员气了个半死,回头就和人说,老子今晚非要洗澡不可。 第二天,那人就没来上班了,后来才知道,那人当晚回家洗澡的时候新买的热水器居然出现了故障,把他给活活电死了。 从那以后,经常会有护理人员借机靠近三二三八号的病房,想问问自己的将来会怎么样。不过,三二三八号的话却并不是次次都灵验的,可既便如此,九院的那些护理人员还是把他当成了半仙。 三二三八号的治疗是由院长亲自负责的,差不多每隔三天院长就会带着两名新来的护理人员去给他治疗,而且还总是给他穿上暴力倾向病人专用的束缚衣。治疗的地方是在院长自己的研究室里,那个研究室是九院的禁区,外面总是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保安,基本没人能靠近。 在九院,三二三八号还有个与众不同的特权,那就是他可以在病房里吸烟,听说是院长安排的特殊治疗方案之一,而三二三八号也经常会与一些烟瘾很大的护理人员分享这一特权。 慢慢的,三二三八号预言的准确性越来越高,有心细的护理人员留意到了两个有趣的地方,一是只要院长给他治疗一次,他的预言准确度就高那么一点点;二是每当三二三八号划划算算的时候,他的烟瘾也会大那么一点点。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直到有一天三二三八号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是一个周末,大多这个时候,护理人员都有些懒散,除了那几个被安排着值班的倒霉蛋,其他人都已经早早地准备着下班回家。 也是,天天和一帮疯子待在一起,说不准哪天自己也会变得疯狂起来。 这天三二三八号恰好也在研究室做治疗,治疗结束后,两名保安和护理人员照例“护送”着他返回病房。 就在经过病人活动室的时候,两个病人突然打了起来,旁边的护理人员赶紧上去拉架。也就在这个时候,三二三八号突然间狂了,嘴里不住地出一种惊恐的喊叫声。在他的喊叫声中,其余的病人也相继喊叫起来,惊恐就像是一种无形的传染病毒,迅地弥漫开来。无论是活动室里、走廊里还是关在房间里的病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有的红着眼见人就咬,有的拿起手边的东西见人就砸,更有些病人冲到那些负责保全的护理人员面前,抢夺他们手中的棍子。 几个稍有经验的老护理人员吓得脚都软了,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生的正是最可怕的“营啸”,这种集体狂的状态曾在军队、监狱中出现,通常产生的原因是因为空气不流通或是精神极度压抑,由一人的狂燥爆引集体的躁动骚乱,后果往往是死伤无数。 而在精神病院中,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将会比军队和监狱恐怖数百倍,本就存在精神缺陷的病人会大批疯狂骚乱,相比之下,数量远远少于病人的保全人员和护理人员根本是无法控制这样的场面的。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疯狂只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病人逐渐又恢复了常态。 而就在清点的时候,两个护理人员却现一直负责押解三二三八号的保安和护理人员已经死亡,边上丢着一件本该穿在三二三八号身上的束缚衣。 无论他们怎样搜寻,三二三八号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后来,有人在收拾三二三八号的病房时,现病床的底下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重复的字。 那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奇怪的称号: “方展”、“天卜” 而更多的则是一个常用的标点 “?” 巽五篇风动八方【完】 第一章 没有凶兆的凶兆 【坎六篇弱水三千】 坎者为水,坎水为险, 进固险,退亦险,进退当两难, 危机重重,宜沉著而应之, 泰然而处之,凡事莫与人争。 第一章没有凶兆的凶兆 没有路灯的小道通常是不怎么招人喜欢的,起码对正常人来说是这样,可东街的小黑皮就很喜欢这样的小道。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得靠这财。 离开东街三条马路的地方就有条小道,原本那里还有两盏老旧的白炽灯照着,自从小黑皮给了附近孩子几根棒棒糖之后,那灯泡就再也没保持完整过。 小道一头是马路,另一头通向后面的小区,对小区的一些居民来说,这是条不错的捷径。 走捷径往往是需要相应的代价的,而小黑皮就时不时地别着他那把七寸长的短刀,在那里等着收取代价。 也许是居民怕事,也许是小黑皮作案的时间巧,总之这两年来,他在小道上赚了不少,却从来没被警察抓到过。 “这叫天数,懂不?”小黑皮曾晃着酒瓶子冲那帮狐朋狗党炫耀,“天数,有老天罩着我。” 相信天数的小黑皮每次作案前都会抛个硬币,倘若正面冲上就去,反面冲上就不去。在他看来,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提示。 最近小黑皮的手风不是很顺,打牌输钱,搓麻将输钱,摸牌九输钱,最后就连玩qq棋牌游戏也会把游戏币输完。 “靠,该去干活了。”小黑皮摸摸兜里可怜的几个硬币,回家揣起了那把短刀。 没准是老天在关照他该干活了,更说不定今晚能宰到一头肥羊,搞不好会遇到个身材不错的美女,来个财色兼收…… 满脑子意淫遐想的小黑皮看着桌上的塑料闹钟,虽然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指针调到十一点半,可他还是要等着。 因为附近的巡逻警车会在十一点四十五分经过那条黑暗的小道。 抛硬币还是少不了的,不过今晚落地旋转的硬币却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当旋转停止的时候,硬币没有倒下,而是直立着的。 小黑皮倒是没有费什么心思去想,因为这意思太好理解了。 “不是去,也不是不去,那就是去不去都可以咯。” 十一点四十八分,小黑皮晃悠着走进了那条小道,临了还不忘对着远处警车的红蓝灯光嘲笑一番。 十一点五十一分,小黑皮靠在小道的电线杆边,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着的烟卷,懒洋洋地注视着小道的两头。 十二点零五分,小道靠马路的一头传来一阵高跟鞋声,小黑皮精神一振,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掏出短刀准备财色兼收,可高跟鞋似乎犹豫了一下,从小道口又折回了大路,渐渐消失了。 十二点十分,四五个似乎有点喝高了的男人推搡着从小区那头走来,小黑皮把身子隐在暗处,很不耐烦地等着这群酒鬼消失。 十二点二十一分……十二点半…… 两点零三分,小黑皮恨恨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揉搓着已经被口水打湿的烟卷,碎落的烟叶撒了一地。 看来今晚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正当这个想法在脑中闪动的时候,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从靠马路的那头传来。小黑皮这次并没有立刻兴奋起来,而是摒住了呼吸,仔细地判断着脚步声接近的度和距离。 很快,他便肯定了,今晚的第一笔生意即将开张。 从小道口透进的灯光来看,脚步声属于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个子不高,手里似乎还拎着一个公文包,走路的姿势看着有些懒散,应该是刚下夜班的家伙。 啪,小黑皮点起一支烟,很是嚣张地从电线杆后转了出来,手里的短刀在打火机的火苗前晃动了几下。 “手表、手机、皮夹、项链、手链、mp3、笔记本电脑。”小黑皮眯缝着眼,对面前那人如数家珍地报出一串名词。 啪,那人也点起了一支烟,依旧懒散地向前走着,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小黑皮的存在。 “我说你听见没有?!”小黑皮很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用力挥了挥手里的短刀。 “听见了,那些东西我没兴趣。”那人总算停了下来,叼着烟卷懒懒地看着小黑皮,烟头闪烁的亮光照出一张年青男子削瘦的脸,上面带着懒散的笑容。 “靠,老子又不是卖黑货的!”小黑皮有点恼火了,“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别叫老子费事。” 那人依旧没有任何配合的意思,只是继续抽着烟,饶有兴趣地看着小黑皮。 “**,你他妈傻的啊?!”小黑皮被他看得有些怵,拿着短刀的手开始挥动起来,“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别逼老子给你放血!” “要钱做什么?”那人在墙上摁灭烟头,掏出手机看了看,“你又没机会用。” 那人说话的口气淡淡的,还带着点笑意,换作平常听上去会有种玩笑的感觉,可在这条黑暗的小道里听来,却诡异得有些怕人。 砰,可能是因为太热的关系,小黑皮手里那只一直燃着的塑料打火机突然爆了,巧合的是,这时小道靠马路的那头闪起了红蓝相间的灯光。 小黑皮心里一哆嗦,转身撒腿就跑,可能是担心被警察追上,跑出没多远,他便踩着垃圾筒翻上了一侧的墙头,继而纵身一跳。 墙并不高,最多不过两米五,可小黑皮跳下去之后脚没有立刻着地,他正纳闷的功夫却突然想起墙的这一侧正在挖地基,十几米深的坑里满是林立的钢筋…… “啊……”小黑皮的惨叫只来得及出半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便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唉,何必呢……”小道上那人看着小黑皮的身影从墙头消失,挠了挠脑袋,继续往小区走去,仿佛一切都没生过。 洗澡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泡在豪华的按摩浴缸里。 丁进最大的爱好就是这个,当然,手边还少不了摆上一杯年份久远的威士忌。 嗅着浴盐的香气,感受着从各种令人舒适的角度喷涌而来的水流,酒精刺激着各种神经,而几乎酥软的身体则会萌出某些迫不及待的冲动。 对于这种复杂而有些矛盾的感觉,丁进很是受用,在他而言,这是一种辅助思考的最佳方式。 可今晚他的大脑却比这种感觉更加复杂、更加矛盾。 “柳老太太、鬼塚、苏老头……”丁进看着酒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喃喃自语着,“这三个老成精的家伙,他们到底在卖什么药?” 一个半月前和柳老太太的会面丁进还记忆犹新,谈话的最后是以一场交易结束的,简单说来就是一人换一人的买卖。从柳老太太答应的附加条件来看,丁进还得了个买一送一的便宜。 “只要个把月,包你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天卜方展。”柳老太太是这么答应的,这等于是给了丁进一棵叮当作响的摇钱树。 时间过了一个月,丁进却没能得到任何关于方展的消息,而柳老太太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根本联系不上。 “那老婆子活腻了,居然敢和丁爷您玩花样。”贾悦曾气愤地如是说。 丁进倒没有那么气愤,事实上从各处耳目传来的消息来看,原本四处活跃的一群柳家女人在一夜之间突然销声匿迹,而他和柳家老太太的联系也就在那时中断了。 显然,柳家是遇上了什么问题。 相对这个,生在九菊一派的事情就更为诡异了,据监视九菊一派的耳目回报,鬼塚虽然足不出户,但却一直通过无法监控的卫星电话与外界联系,而就在前不久这些联系也突然中断了,整个九菊一派就像是一潭死水般毫无动静。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之前,一家医院收治了一名奇特的重伤病人,浑身的骨骼均有不同程度的断裂,而在这样的重伤之下,这名病人却还没有死亡。 据悉,这名病人正是鬼塚得力手下之一――犬山刃牙,从已知的信息来看,犬山是九菊一派负责追踪和刺杀任务的带队忍者,身手在中上等,他会受到这样的重伤,肯定是遇上了不一般的对手。 面对手下如此残败,鬼塚非但没有制定反击措施,反而偃旗息鼓地龟缩了起来,这同九菊一派以往一贯强硬的作风完全不相符。 无独有偶,韩国八极宗也同样没能幸免于难,而且倒霉的居然正是那位不可一世的全曜熙先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全曜熙是个一贯喜好声色犬马的家伙,定期要去高级夜总会和pub找些姿色上乘的女人消遣。事当日,全曜熙包下了一家高级夜总会的贵宾房,经妈妈桑的介绍,他选中了两名小姐喝酒调情。 也许是全曜熙的酒量太好,也许是两名小姐的酒量太差,过了不多久,那两名小姐便先后捂着嘴跑去卫生间呕吐。可她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负责保护全曜熙的手下觉得有些不对,闯进房间一看,全曜熙早就不省人事地躺在了沙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经过一番抢救,全曜熙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醒来后还没等他喘过第一口气,坏消息就接踵而至,八极宗安排在中国各地的手下和眼线一夜之间死的死、残的残,事的时间恰好就是他入院抢救那会儿。 在得知这一系列消息后,丁进也曾一度害怕过,虽然当即占卜的结果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凶兆,但丁进隐隐觉得,这一切之间肯定有着某种相关的联系。 “卜算不出凶兆并不代表一切就太平,或许有高手在暗中扰乱卜算。”基于这种小心为上的想法,丁进让贾悦交待所有的手下,各处行事加倍小心,同时也加强了卜监会总部的保全措施。 也就在他噤若寒蝉的时候,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署名赫然是失踪已久的鬼算苏正。 邮件的内容看来很平常,完全像是一个远行的老朋友寄来的平安信,苏正在邮件里大致说了下自己四处游历的见闻,并问候丁进安好云云,随信的附件是一张风景照,拍的是一片景色怡人的山谷中,苏正正在石台边喝茶赏景。 丁进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时,口中的雪茄差点掉了下来,那山谷他太熟悉了,可他更熟悉的是一条规定,一条足以让苏正和他此生不得踏入这山谷半步的规定。 “苏老头能在那里悠然地喝茶,这里头一定有文章……”丁进换上舒适的浴袍,端着酒杯慢步走进客厅,“难道,那两个老不死的选上了他?” 正思索间,门铃响了起来,丁进并没有去理睬这个,玄关处守卫的手下自然会去处理。 但门铃却响个不停,丁进突地警觉了起来,悄然走到了客厅的一处装饰托架前,从一个清代花瓶中掏出一把手枪,又顺手按下了花瓶下暗藏的警报按钮。 门铃执拗地继续响着,丁进小心地走到玄关前,负责守卫的两名手下果然不见了,厚重的门外还夹杂着敲打大门的声响。 “丁爷,丁爷,您没事吧?!”门外传来贾悦的叫声,丁进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开门。 可门并没有应手而开,似乎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丁进下意识地用尽全力一拉,手上突然感觉一轻,整个人险些摔倒。 居然要他亲自开门,还弄得如此狼狈,丁进站稳身子刚要冲门外的人火,却迎上了一张诡异的笑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漂亮得有些妖艳,又略带一丝清纯的感觉,一头长半遮半掩地遮去半边脸。那张脸的主人他很熟悉――“绕指柔”柳晓羽,自方展从大衍论卜上逃离后不久,柳晓羽也随即消失了,而现在她却突然出现在了丁进的门前。 而且还是…… 丁进惊恐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身子后退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柳晓羽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笑容,却不是在嘲笑丁进,那个笑容已经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当然,丁进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这张脸而已。 因为身子……已不见了。 第一章没有凶兆的凶兆(下) 如果在自家门外现一个没有身子的人头,通常意味着你惹上了麻烦。如果这人头的主人恰好是你的熟人,那就是惹上了个大麻烦。假如再出现几个闻讯而来的警察,这麻烦就升级成了一个名词“凶杀嫌疑犯”。 但凡是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多数人都会自叹倒霉,可丁进没有时间去怨天尤人,他的脑子里正盘算着这件事所造成的利害得失。 虽然,此刻他面前正站着三名警察。 在能站起身的第一时间,丁进便冲进客厅拨了几个电话,把能调来的手下全数通知了一遍。 有趣的是,最先到达的却是这三名警察,足足比气喘吁吁的贾悦等人早到了五分钟。 “附近的一名天文爱好者向我们报案,说这里生了凶案。”为的那名警察看了眼走廊里那盏唯一亮着的廊灯,淡淡地说道,“这走廊的灯一直都是只亮一盏吗?” “这要问物业了,我们又不负责这些。”贾悦趾高气昂地答道,“你们警察是办案的,又不是城管,还有权检查市容?!” “那我们警察总有权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吧?”那警察也没生气,冲着丁进等人一伸手,“麻烦你,请出示下你的身份证。” 丁进用眼神狠狠地刮了贾悦一下,配合地从屋里拿来了身份证,又示意手下把身份证乖乖地交给那警察。 那警察瞟了眼丁进的身份证:“身份证地址和这里不一样,你是常住还是暂住?” “暂住。”丁进脸上依旧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手脚也刻意地颤抖着,“我新买的房。” 他的脑子里已经理出了一长串的麻烦清单,现在最好是能够尽快把这些警察打走,回答得越简单,就越不容易节外生枝。 “你和死者认识吗?”那警察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门框上的人头,“或者说,你有没有见过死者。” “没见过。”丁进惶恐地摇头,贾悦等人也跟着摇头。 另外两名警察早早地用黄色标记带在门外围起了一个警戒区,其中一名个子高大的警察伸手在门框边摸索检查着,另一名则拿着大号手电在一边查看着。 “刘队。”拿手电的警察大声叫道,“死者的尸体在这里。”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警察的叫声,他的话音刚落,走廊里原本熄灭的那几盏廊灯突地亮了起来,一具无头的女尸正静静地躺在距离门边不到一米的阴影处。 “死者有一缕头卡在门框里,所以头颅是悬挂着的。”高个子警察拉了下房门,“门把手上有一段残留的金属线,应该是用来固定什么的。” “这里也有一段金属线。”另一名警察站起身,从女尸旁的墙上拉出一段金属线,“是用钉子固定在墙上的。” 说着,他拉住金属线在女尸的颈部伤口对比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正在那里若有所思的丁进:“丁先生,你平时开门一直都用那么大劲吗?” 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丁进浑身不舒服,可他的话却提醒了丁进,在之前开门的时候,那种被卡住的感觉应该就是来自这股金属线的拉力,这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有人将死者靠在了你的门口,又把金属线固定在门把手和走廊的墙壁上。”被叫作刘队的警察简要地总结道,“假设这段锋利的金属线事先曾绕在死者的颈部,那么你用力开门的动作就恰好切下了死者的头颅。再假设死者在被切下头颅前还活着,那么就等于是你结束了死者的生命。” “我……我以为门卡住了……”丁进佯作惊慌地应道,心里却同样在分析着事情的经过。 很显然,有人预先将柳晓羽制服后将其带到了丁进的门前,接下来生的应该和这位刘队所说的情况一样。 可丁进最关心的并不是案情分析。 柳晓羽是柳家后辈中的佼佼者,身手断不会差,能制服柳晓羽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到丁进门前,再布下这么个简单有效的机关,这绝不是等闲之辈所能做到的。 况且,丁进在进浴室之前,玄关和门口都有手下守卫,可在他开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这些手下。 更让丁进匪夷所思的是,他是在听到贾悦的声音之后才去开门的,而刚才他暗地里问过贾悦,那小子之前正在和一帮兄弟打牌,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关于这样的疑点丁进还能罗列出一大堆,但事实却只有一个,无论直接还是间接,无论看现场还是靠占卜,柳晓羽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也可以这么说,他丁进杀了一个柳家的女人。 “当然,这只是按现场环境得出的推测,具体的案情还需要经过我们鉴证科的同事分析才能定论。”刘队盯着丁进道,“现场警戒线内暂时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请注意配合。” 说话间,一旁的两名警察已用特制塑胶袋将尸体和头颅封好,刘队点了点头,两人麻利地将尸体搬进了电梯。 “丁先生,近期内不要外出,我们随时会请你协助调查。”刘队随意地将手在帽檐边碰了一下,算是敬了个礼,随即走进了电梯。 “这帮警察还真是,拿钱不多,管事不少。”看着电梯门关上,贾悦悻悻道,“连抬尸体的活都包了,经济危机也不用抢别人生意吧?” 贾悦话音未落,丁进的眉头略略皱了一下,右手拇指下意识地在指肚间飞快点动起来。 “上兑下离,泽火革,……”丁进眉毛一扬,“贾悦,带兄弟们下去,把那三个假警察给我截住!” 丁进推卦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柳晓羽是年轻女子,是那就是兑,而警察本就代表离,人数又恰好为三,所以这一卦就是上兑下离的“泽火革”。 “豹变为虎之象”是泽火革卦辞中的一句,在丁进的理解来看,就是豹子伪装成了老虎,也就是说,这三名警察根本就是假扮的。再加上贾悦无意间提到的疑问和这些警察的异常之处,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有趣的是,兑卦还代表着痰、涎液,离卦代表着心,这一上一下的卦象又恰好形成了古代中医常说的一句:“痰迷心窍”。 “借我的手杀了柳晓羽,再派人乔妆警察来收尸。”丁进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这么做肯定不只是想让我自乱阵脚那么简单,难道那些人还有别的什么企图?” 八极宗的全曜熙是被女人设计的,柳家女人的手段是最诡异多端的;九菊一派的犬山骨骼尽断,很像是受了秦家的拳伤;柳晓羽死在丁进的门外,若单以卜卦来看的话,卦象上肯定显示出是丁进割下了柳晓羽的脑袋。 而这些也只是目前所知的情况,倘若还有正在生的其他事件…… 想到这儿,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他脑中闪过。 “八极宗、九菊一派、柳家、秦家、卜监会……”丁进心里猛地震了一下,“难道有人想挑起一场混战?!” 距离丁进所在的大厦不远处,有座废弃的烂尾楼,一辆警车正停在楼下,三名警察悠闲地靠在车边,其中一名戴着硕大的耳机,似乎在听着什么。 啪,靠在车头的警察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右手把玩着手中的zippo,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大楼。 从他的角度看去,恰好可以望见丁进所在的楼层窗户。 “刘孜飞,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边上的另一名警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要在我面前抽烟。” 这三名警察便是刚才在丁进门前出现的那三人,而此刻吸烟的那名“刘队”竟然就是失踪已久的刘孜飞。 “胡乐,就算你再提醒我一百次,我还是会抽。”刘孜飞狠狠地又吸了一口,“就像我讨厌你脸上的假笑,可你一样还是会笑。” “九叔器重你,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胡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右手轻轻一挥,刘孜飞嘴边的烟卷突然短了一截。 “九叔要我们公开露面,是为了正事。”刘孜飞像没生任何事一样,点着了余下的半截烟,“如果你总要和我计较个人好恶的话,最好事先跟九叔去打个招呼。” 胡乐的脸上继续挂着笑容,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却比之前更亮了。 “丁进那老小子总算没白活。”戴着耳机的警察笑着摘下耳机,刚想说些什么,却现两名同伴间的火药味已经浓重到了一个临界点。 “如果没猜错的话,丁进应该已经在安排会面了。”刘孜飞掏出一个随身的迷你烟缸,摁灭了烟头,“吕澄,通知其他兄弟,按计划进入静默状态。” 吕澄应了一声,从车里拿出一部卫星电话,快拨动了几个键,随即挂断。 “既然九叔让你指挥这次计划,那我就得听九叔的。”胡乐收起刀,笑了笑,“也就是说,我现在暂时都听你的。” 说着,他拍了拍车尾箱:“忘了问你,这里头的冤死鬼该用什么法子处理?” 刘孜飞又叼起一支烟,看了看车尾箱,打着了手中的zippo。 “很简单,让方展会一会他的旧情人。” 第二章 小区里的黑色幽魂 第二章小区里的黑色幽魂(上) 东林小区最近不怎么太平,差不多每个居民都这么认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前两天东街的小黑皮死了,这小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好料,好死不死的还就挑上了小区边的工地,据说是半夜掉进了地基坑洞,被钢筋扎得跟个烤肉串似的。 小黑皮在这带是出了名的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儿,死了也就死了,除了茶余饭后撒猫遛狗的时候拿这事当个谈资,小区居民基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也是,公安局负责调查,施工方负责清理,用不了多久的功夫,差不多就没人记得这么一档子事了。 可生活总是丰富多彩的,而且总是会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给上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十六号1o1的曹大爷是第一个被惊喜眷顾的。 “那天早上我打算去公园遛鸟来着。”曹大爷事后回忆道,“也就是进院子换个鸟笼的时候,脚底突然滑了那么一下。嘿,亏得我练了八年太极八卦掌,脚下那叫一个稳,你要是换了别人……” 当时这么一滑,曹大爷重心就不稳了,七十多一老大爷,这要是摔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曹大爷当然也明白这道理,心里一下就急了,你还别说,就这么一急倒还急中生智了。 他把腰那么一提,脚步一送,跟上了后倾的重心,身子稳住了一大半。 “这叫‘腿未动兮腰先提’。”曹大爷得意地和人炫耀道,“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底,那可是做不到的。” 身子是稳住了大半,可还有一小半是晃悠着的,曹大爷两手一分,顺势来了个太极拳里的“单鞭”,左手勾住晾衣架,右手正好扶住了墙。 好歹人是站稳了,曹大爷心里纳闷,我这院子里没水没油的,天也还热着呢,怎么今儿跟溜冰场似的? 想着自然就低头看了,这一看不要紧,啪达,直接就坐地上了。 “笑,笑什么?!”曹大爷对那些偷笑的旁听者唬着脸道,“那血赤呼拉一大摊的,要叫你们撞上,没准连裤裆都湿了!” 曹大爷踩着的竟然是一大滩血,照他的说法,自己活了七十多岁,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而且还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头。 那天早上五点半,差不都全小区的人都见识了曹大爷的嗓门,那一嗓子叫得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以至于有七八户人家连看都没敢看,直接就拨了11o。 十分钟不到,警车、救护车该来的都来了,大伙儿撞开门,就看着曹大爷坐在一大滩血里,嗓子已经哑得快不行了。 面对现场的血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警察也大为震惊,虽然暂时无法确定这些血迹是属于谁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失去了这么多血液之后还能活着。 换句话说,曹大爷家的院子很可能是一个凶案现场。 根据初步鉴定的结果,现场现的血迹为人类血液,血型a,从血迹的状态结合曹大爷现血迹的时间推断,血液离开人体或储存器皿不足十分钟。 有趣的是,这便是全部的调查结果。 除了现场的血迹,曹大爷的口述,现场没有现任何与血迹有关的物证。警方询问了周边居民、小区保安,同时还调用了监控录像,但依旧是一无所获。 也许是恶作剧,也许是别有他由,但在有力的证据出现之前,这个案子是没法查下去了。 相比曹大爷,十七号6o2住着一对新婚的小夫妻要好得多。 至少,他们没看到血迹。 “我明明看到有人从楼上摔下来的。”妻子小顾惊魂未定地向警察叙述道,“就是那扇窗。” 小顾最近肠胃不太好,有时夜里会起来两三次,那天晚上她从卫生间出来,想去吃点土霉素,刚走到起居室的窗前,就看到一个人影叉手叉脚地从楼上摔了下来。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就听到我老婆的叫声。”丈夫小郑回忆道,“她吓得话都说不清,后来问清楚了我就去看,楼下黑乎乎的是有个人躺在那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但警方却并没有找到他们所说的“摔下楼的人”,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任何的痕迹。 那对小夫妻再三确定,自己的确是看到了摔下来的人影。 同样的,这也成了一桩没能查下去的案子。 从这两件案子生之后,东林小区居民的平静生活被彻底打破了,人们开始热衷于讨论这些奇怪的案子,有的上网查询类似案件的资料;有的去请教了居士、道长、方丈、大师、牧师、神父、阿訇;有的则四处打听,到处观察,对张家小子或是李家闺女产生了怀疑。 直到第三件案子出现,东林小区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一系列案子的始作俑者是――小黑皮的冤魂。 第三件案子的案时间距第一件案子大约十天左右,这件案子与前两件案子明显不同。 因为,这次终于出现了尸体。 受害人是一家四口,五十来岁的夫妇和一对二十出头的子女,这家人是一个月前刚刚搬入东林小区的。 有人看到,在案当日傍晚,父亲一个人在遛狗,据目击者称,之所以会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在地下车库遛狗的。 而据小区居民回忆,母亲似乎从未走出过房门,那对子女倒是挺活泼的,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在小区里锻炼身体,一直到八点才回去。 一家四口的尸体是案第二天中午才被现的,死在了和小黑皮同样的地方,施工方的负责人为此懊恼得不行,挖地基才一个月不到,下头就串了五个人肉串,谁还敢买这里的房? 不过,最让他头疼,同时也最让小区居民感到惶恐的是,那一家四口都穿着黑色的卫衣,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的打扮刚好和死去的小黑皮相似。 于是,“小黑皮冤魂不散”、“恶鬼索命”之类的说法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东林小区。 介于东林小区连续案件的离奇,以及案件给社会带来的不良影响,同时为扫除不明真相的群众所产生的迷信思想,市局指派了市刑警大队队长张磊带队调查此案。 一滩凭空出现的血迹,一个无故消失的坠楼者,一个离奇惨死的四口之家,张磊在办公室里看着三份薄薄的卷宗,整张脸隐在了浓浓的烟雾中,不知是什么表情。 自他办案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离奇的案件,而且还是连续案件,虽然最后一起案件中出现了被害者,但就现场排查所得到的结果来看,完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供破案。 “张队……”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名中年刑警走进办公室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屋里浓重的烟雾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你也悠着点抽啊。”那刑警伸手扇了扇烟雾,递过一个文件袋,“幸亏这办公室里没装烟雾报警器,否则一准闹了。” “这不正想事儿嘛。”张磊歉意地笑了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随手打开文件袋的封口,翻了一下。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便突地睁大了,脸上的微笑也变得僵硬起来。 “老耿,这些是从哪儿来的。”张磊略顿了一下,尽量平静地问道。 “哦,传达室给的,说是一个兄弟送过来的。”老耿打开窗,回头说道,“不过不是咱们局的,说是认识你,在咱这儿出外勤。” “出外勤,顺道给我送这份东西过来?”张磊眯着眼又看了看那份文件,像是自语般地说道,“从穿上警服那天开始,这家伙就注定了一辈子是警察。” 最后那句自语,声音很小,老耿完全没有听清,但以他对张磊的了解,这份文件一定是一个很熟悉的人送来的。 而且,一定对张磊相当有帮助。 “张队,那你先忙着。”老耿倒干净桌上那满得离谱的烟灰缸,“我去看下鉴证科那里有没有进展。” 张磊看着老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由笑了笑,老耿是队里资格最老的刑警,这一点不仅表现在办案工作上,也表现在了待人接物上。 文件袋里放着一张带封套的光碟,还有一叠空白的a4纸,边缘上略略沾上了一些墨点。 张磊将纸张整齐地拈开,纸张边缘上的墨迹组成几个字:“你的线索,刘”。 那个“刘”字写得十分潦草,立刀旁的最后一勾拉出很长,张磊对这个笔迹相当的熟悉。事实上,他一开始翻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墨迹,这种方法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果然是这家伙!”张磊略有些激动,再次确认了一下笔迹,随后将光盘放入了电脑光驱。 光盘里只有三个图片文件和一个文本文件,从图片显示的环境来看,应该是在东林小区拍摄的,而图片的焦点始终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看着有些懒散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嘴里正叼着一支烟。这个年轻人在三张图片中均有出现,而且可以看出,拍摄者是以他为目标拍摄的。 当张磊放大图片仔细观察的时候,图片中的其它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一张图片,年轻人站在曹大爷院外,和一群居民一起围观,脸上的笑容很突兀。 第二张图片,年轻人站在楼下一处位置,悠闲地抽着烟,而他所站的位置恰好就是那对夫妻所说的人影坠楼点。 第三张图片是侧后四十五度角拍摄的,年轻人正站在楼顶天台上,遥看着对面的建筑工地,图片上标注的日期则是那一家四口尸体被现的当天。 对第三张图片,张磊还注意到了一点,从图片上可以看到年轻人在太阳下的影子,以此判断的话,当时应该是早晨八九点左右。 “尸体是中午被现的,他上午就在天台观察……”张磊的嘴角扬了起来,“虽然这不能作为完全的证据,但至少证明,他知道会有事情生。” 当点开那个文本文件后,张磊的笑容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表情。 文本文件里只打了一行字。 “有他在,命案就不会停止。” 第二章小区里的黑色幽魂(下) 从事警务工作这些年来,张磊始终保持着一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在案件调查中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 眼前的这些图片显然不是什么“可能”的线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算作证据。更何况提供这些线索的人,他绝对信得过。 但是…… “他怎么会关注这个案件?”即便再信得过,疑问还是有的,张磊拈着手中的烟默默思考着,“而且,他又是怎么现这一切的呢?” 想着,他下意识地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本老旧的笔记,里面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两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正没心没肺地笑着。 “刘孜飞,你到底怎么了?” 鉴证科的分析报告很快便送到了张磊的手中,光盘及文件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指纹,可见,递送这份资料的人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光盘中的图片是直接从记忆卡中拷贝出来的,没有经过任何的软件处理或加工,通过数字指纹查验,时间上也并没有作假的痕迹。 同时,通过对小区居民资料的排查对比,老耿他们也找出了照片中那个年轻男子。 “他叫方展,二十八岁,外来务工人员。”老耿指着放大的特写图片说道,“一个多月前租下了十八号6o1室,付了一年的租金。” “方展?”张磊盯着图片上那张懒洋洋的笑脸,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没有调查过他的档案?” “嗯,查过,这小子的来历好像不一般。”老耿点点头,“我让小陈在内部网上调用他的档案,结果被拦在外面了。” “应该就是他了……”张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站起身道,“准备车子,咱们去拜访一下这位神秘人物。” 东林小区,十八号,6o1室门外。 黑色的防盗门紧闭着,屋里没有一丝声响,似乎主人并不在家。 叮咚,张磊抬手按了下门铃,只是一声,门便开了,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内探出头,打量了一下身着警服的张磊和老耿,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 老耿对张磊递过一个肯定的眼神,眼前的男子正是照片上的那人。 “方展先生?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张磊同样笑着,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件,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对于一般人来说,开门见到两个刑警,多少都会有些惊讶,更不用说是为了凶案调查了。 可这个男子却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把两人让进了屋子。 “准备出门?”张磊坐在客厅的沙上,笑着指了指门口。 “这也是调查内容?”方展笑着指了指老耿,后者手里正拿着笔和记事本。 “别误会。”张磊的嘴角快地扬了扬,“因为我只按了一下门铃,你就开门了。” “我觉得门口有人,就去看看,正好门铃也响了。”方展笑得有些狡猾,“你知道,小区最近不怎么太平。” 张磊不置可否地继续笑着,没有再问下去,但他记得很清楚,从他按下门铃到方展开门,当中的间隔还不到两秒。 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是巧合。 屋里似乎有些冷场的气氛,方展挠了挠头,掏出一盒烟递向张磊和老耿,见两人均摇手,便自顾点上,深吸了一口。 “你们小区最近生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吧?”张磊单刀直入地问道。 “嗯,知道一点。”方展看着张磊的眼睛道。 “案的那几次,你都在什么地方?”张磊继续问道。 老耿暗暗奇怪,张磊的这个提问有些随意了,面对一个嫌疑人如此提问的话,势必会引起对方的警惕,这完全不像张磊平日的作风。 “在家睡觉。”方展回答得倒是干脆。 对于方展的回答,张磊有些吃惊,眼前这个看似懒散的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事实上,张磊方才的提问是一种圈套。 案时间你在哪儿,这样的提问是变相地在询问不在场证明,而正常情况下,被询问者都会出现思考回忆的状态,这是因为正常人并不会过多地去了解凶案的细节部分,尤其是作案时间。并且,基于一种下意识的谨慎,他们会仔细思考,以免自己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去。 像方展这样即刻而干脆地给出答案,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他对案件本身十分关注和了解,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答案。 讽刺的是,张磊并不能就此质问方展,原因则恰好就是他那个脱口而出的回答。 从现场来看,几次案的时间都是深夜或凌晨。按正常人的生物钟规律,应该正是睡眠的时间,说自己在家睡觉,完全无懈可击。张磊明白,这个突破点只能放弃了。 “方先生目前失业?”张磊岔开话题,开始了个人调查。 “金融风暴后遗症。”方展耸了耸肩,一付十分遗憾的表情,“而且,我不是公务员。” “据房东说,你提前支付了一年的房租。”张磊故意环视了一下整洁宽敞的房间,“租金似乎也不便宜。” 老耿忍不住偷笑,张磊这个圈套也够损的,从经济来源入手,只要找出一点可疑之处,就有理由把方展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听着有点笨,可那是我的一个习惯。”方展摊开双手,无可奈何道,“老话说得好,安居才能乐业。” 两次回答都很好地解答了问题的关键部分,也回避了圈套,张磊也似乎没有更多的突破点了。 “谢谢你的配合。”张磊站起身,与方展握了握手,“如果你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请及时联系我们。” 方展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老耿有些莫名,张磊如此轻易地就结束了问话,那上门调查的意义又何在呢?虽然仅凭手上的几张图片拘捕审问方展,但至少可以通过调查中的施压对嫌疑人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迫使其露出马脚才对。 “哦,对了,有个私人问题。”走到门口时,张磊像想起了什么,“你认识刘孜飞吧?” “刘队?嗯,认识。”方展顿了顿,随即挠了挠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他是我警校的同班同学。”张磊笑着拍了拍方展的肩膀。 走出十八号楼,老耿和张磊上了警车,动车子后,老耿有些憋不住了,刚想开口问话,却被张磊做了个手势制止了。 车子从东林小区开出五分钟后,拐上了一条主干道,张磊依旧没有说话,偶尔看看后视镜,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他果然没走。”张磊笑着嘀咕了一句,随即放慢了车。 一辆黑色蒙迪欧慢慢地过警车,在警车前方行驶了半分钟之后,渐渐加,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这年头,连警察的梢都敢盯。”老耿意识到了张磊的用意,“张队,你早就现了?” “从东林小区开始,他们就跟上了。”张磊笑了笑,“好像有人很关心我们是不是抓了方展。” 老耿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了,可对今天生的事情,他却完全理解不了。但他隐约觉得,张磊一定已经掌握了某些线索。 “通常只有两种人会迫切地希望警方抓捕某人。”张磊看了眼老耿,淡淡道,“一种是希望正义得到伸张,一种是希望阴谋能够得逞。” “张队,你的意思是……方展是被人嫁祸的?”老耿似乎明白了一些,但糊涂的地方更多了,“但问题是,那些图片并没有作假的痕迹,而且方展刚才的表现也很值得怀疑。” “是不是嫁祸,现在还言之过早。”张磊摇摇头,“但我相信,事情本身绝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不要查一下刚才那辆车的车牌?”老耿想了想,在本子上快写下一个车牌号。 “不用查,车牌多数是假的。”张磊看了看手表,“联系一下交通大队的控制中心,让他们注意这辆车的行踪,了解一下出没的地区。” 老耿很快便联系落实了这些事情,在他联系的同时,张磊已经把车开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停在了一辆老式捷达轿车的后面。 “这不是……”老耿抬头一看,不觉愣住了。 这条小路正对着东林小区的大门,那辆老式捷达轿车中坐着的是警队的两名刑警。案后,市刑警大队的刑警便轮班监视东林小区的情况。 张磊脱了警服警帽,从车后座拿过两件普通夹克,示意老耿一起换了装,换下了原本负责监视的刑警。 “张队,我今天都被你搞糊涂了。”老耿坐在车里满头雾水,“咱们这是要干嘛?” “方展的家里很干净,而且到处都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张磊盯着窗外的小区大门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对啊,一个单身小伙子怎么会收拾得这么干净?”老耿这才回忆起刚才的情景,“那股清新剂的味道都有些呛人了。” “所以他一上来就递烟,因为烟味会让我们忽略那些气味。”张磊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我的鼻子对某些气味还是比较敏感的。” “他在掩盖什么东西?”老耿的眼睛一亮,“你是说,他家里藏有尸体?!” 这话刚问出口,老耿就自我否决了,因为这完全不可能,如果当时张磊意识到方展的房间里有尸体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借机一探究竟。 人赃并获,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铁的证据了。 但也不对,他可以抵赖!以老耿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嫌疑人一口咬定尸体是别人放进屋子嫁祸的,那么案情本身就会进入一个胶着状态,毕竟法律上是不允许对嫌犯逼供的。 “如果他不报警,私自处理尸体。”张磊似乎看透了老耿的心思,“虽然不能立刻定罪,但至少他的嫌疑会更大。” 东林小区十八号6o1室,卫生间内,一具女尸正静静地躺在浴缸中,女尸的头颅和身体是分开的,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四十七卦,泽水困。”方展叼着烟蹲在浴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具女尸,“刘孜飞,为什么?!” 第三章 重启的人生计划 第三章重启的人生计划(上) 柳晓羽是年轻女子,代表着兑卦;浴缸里盛着少许的水,代表着坎卦。 上兑下坎,这就形成了一个再形象不过的卦象――“泽水困”。 对于六十四卦中的泽水困,有很多方面的解释。 由这一卦,很多卜者会看出人事上的口舌纠葛,同时还会有危机的暗藏。而且,在谋望上这一卦所显示的是一种极其不利的状态。 当然,如果结合八卦类项的含义再结合实际情况的话,解卦的内容会涉及得更广更复杂。 方展却没有考虑得那么复杂,在看出这个卦象后,他所注意到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泽水困,简称‘困卦’,这个名字起得还真好。”方展任由嘴里的烟卷燃烧着,没有吸上半口,“刘孜飞,你是想困住我?可惜可惜……” 烟头上那并不太长的烟灰忽地断落了下来,恰好落在方展刚刚伸出的手掌里。他慢慢拈开了烟灰,漫不经心地看着掌心,淡淡的灰色似曾相识。 两个多月前,他的眼前就一直弥漫着这种灰色,至少在前十几天里,他眼中的世界出去黑白两色之外便是那层灰濛濛的东西。 从五感消失到恢复视觉听觉,方展一直在回忆着那个真实而又虚幻的梦境。难道那个“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抑或是大脑中某个沉寂了许久的记忆? 很正常的,他也在猜测自己的处境,那个在他手心划字的女人究竟是敌是友。 虽然方展没能想明白那个梦境的答案,但另一个答案的揭晓却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他恢复视觉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柳如眉柳老太太那张笑成了花的老脸。 “我说你这底子还真不错,你奶奶我见了这么多男人,像你这样的倒是头一回看到。”柳老太太的眼神就像是在鉴赏一件艺术品,“我们柳家还就缺你这号男人入赘了,可惜可惜……” 柳老太太到底在可惜啥,方展一点都不明白,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老来俏的老太太就是柳家管事儿的。 落在柳家女人手里,按理就没啥活路了,方展拿了柳家一件重要的东西,把柳晓羽骗上手又甩了,更别说还有那两个死了的柳家女杀手。 可柳老太太压根儿就没提这个茬,甚至连方展那个天卜的名号也没提。 “俩月,只要俩月。”柳老太太伸出两根手指在方展眼前晃了晃,“包你恢复得比以前还好。” 摊上这么个好事,方展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这顿级午餐的提供者还是柳老太太。 果然,附加条件还是有的,但就只有两条,而且听起来倒也不怎么苛刻。 “第一,你得帮忙去找一个人。”柳老太太抚着方展的手笑道,“第二,你得乖乖地配合治疗。” 凭心而论,柳老太太那双手还没老成树皮,可方展身上的鸡皮疙瘩依旧起了好几层,不过,他只有点头的份。 因为他没得选。 三天后,方展的名字就变成了三二三八号,穿上了病号服,关进了精神病院。而柳老太太则成了青山九院的院长,穿起了白大褂,戴上了金丝边眼镜。 针灸、电疗、水疗、药疗……在治疗室折腾了半个月之后,方展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个精神病人了,如果不是柳老太太时不时地测试他的卜术技能,天知道天卜会不会变成天疯天傻什么的。 虽然折腾,但治疗的效果还是相当显著的,方展的卜术能力恢复得很快,有些方面甚至还出了过去他所知的部分。 一次测试中,方展卜算出了那个护理人员的死期和死因细节,但与过去不同的是,他同时也卜算出了那名护理人员绝不会听任何人的劝告,最终还是会死于淋浴器故障。 可他还是对那个护理人员说出了事实,柳老太太自此判断,方展的卜术并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自此之后的每次测试,方展都会留下一些不足之处,但也会时不时地露两手。 因为他要让柳老太太见到成效,对他有信心,也因为他要拖延时间,找出一个逃离的最佳时机和方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阵轻微的锁钥转动声打断了方展思绪,烟灰再次撒落,但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慢慢地吞下一口烟。 “你算的一点都没错!”一个乐颠颠的老头出现在浴室门口,“那些家伙全都按兵不……” 老头话才说了一半,就刚好瞅见浴缸里身异处的柳晓羽,剩下那一半活生生给咽了回去。 “也不是全都按兵不动。”方展随手把烟头丢进马桶,抽了下水,“至少还有那么一批人在动。” 老头点点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柳晓羽的尸体,又看了看方展,一付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别问我。”方展挠挠头,“我去了趟市,回来她就在这儿了。” “我信,就算所有人都不信,我黄易松信。”老头拍了下大腿,“不过,你这梁子是结定了,柳家怎么都不会信你的。” 这老头就是大衍论卜中那个下棋的疯老头――“灵棋卜者”黄易松,霍兴的师叔。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黄易松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余的,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卜术界的传奇,怎么会有他算不到的人呢? “知道是谁。”方展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可我算不出他们的行踪。” 说着伸手在镜子上划了几下,手指上的油在镜面上留下了六道油腻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卦象――泽水困。 “口舌诉讼,官非不断,谋求无望,行走艰难。”黄易松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几个象棋子叠在手里像洗牌似地抽换了几下,当他停手的时候,最上层赫然是一个红色的“卒”。 “警察来过……”黄易松摇摇头,“我这是班门弄斧了,但不管怎么看,现在都是只能进不能退的局面。” “泽水困不是还有个说法吗?河中无水之象,守正待机之意。”方展懒洋洋地笑了笑,“不过,窝在那儿等待机会的不止是我们,还有大门口那俩警察。” 泽水困上面是兑二下面是坎六,小区大门朝向恰好是兑卦所代表的西面,再加上兑卦本身有纠纷、伤害的意思……黄易松点点头,心想这个没错,大门口肯定是个对方展不利的地方。 但是他没想明白,为什么方展能断定是两个警察在那里守着,而不是坎六代表的江湖之人或贼人。 “坎六暗含三三,水中也可以有火不是?”方展冲他咧嘴一乐,“所以我得下去慰问一下。” 离三代表警察,一个坎六等于是暗含了两个离三,黄易松恍然地拍了下脑袋,刚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不见了方展的踪影,只听到客厅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巧解,巧解啊。”黄易松感叹了两声,目光又落在了柳晓羽的尸体上,他还是有些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躲过天卜的卜算。 自从大衍论卜出局之后,黄易松一直隐居在这个城市,很少再过问卜术界的事情,有那么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但不管怎样,方展出事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苦于无法确定方展的去向,更谈不上赶去援助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前在菜场买菜的时候,方展却鬼魂似地出现在他面前。令他欣喜的是,方展并没有想传闻中那样丧失卜术能力,反而还有所精进了。 黄易松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更何况如果当初不是方展出手的话,他也许已经疯疯癫癫地去马路上撞汽车了。于是黄易松找了这个安全僻静的东林小区,把方展安顿了下来。 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没过多久就有人带着精良的装备摸上门了。 第一个见阎王的是八极宗的杀手,曹大爷院子里那滩血迹就是这家伙在世上最后留下的东西。方展没说怎么做的,但黄易松帮着收尸的时候现那家伙的身上只有两个小小的伤口,都切在大动脉上。 接着归西的是九菊一派的忍者,摔下楼的那个倒霉鬼是来探路的,黄易松恰好一时兴起,结果用了半盒象棋子把贴在外墙上的这位老兄当靶子打了个过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至于那一家四口,也是乔妆的忍者,方展和黄易松费了点功夫,把他们歼灭在了附近的工地上。 这六具尸体都是黄易松处理的,时间充裕,也都给弄成了无头公案。 但对着浴缸里的柳晓羽,黄易松犯起了愁,他总不能在警察的监视下大摇大摆地把这尸体弄出小区。更何况,柳晓羽是柳家的女人,要想麻烦少,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的尸体消失。 “对不住咯。”黄易松看着柳晓羽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东林小区大门外,僻静的小路上停着辆老式捷达,一个年轻人正趴在车窗边冲着车里傻乐,手上提着一袋饮料和一条烟。 “那啥,喝好,抽好,工作才能做好。” 第三章重启的人生计划(下) 从事警务工作那么多年,要说怪人怪事,张磊还真没少遇见过,可要拿来和眼前这个年轻人比,那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在他心目中,方展早就是个十足的嫌疑犯了。这倒不是因为刘孜飞送来的照片和资料,对张磊来说,那些都太过明显且太具有指向性,就像是特意为了给方展定罪而准备的。张磊不是傻子,更不希望成为别人手中被利用的工具,他隐隐觉得这当中肯定还有一层埋藏得更深的关系存在,而所有的关键都集中在了方展身上。 方展家里到底有没有藏匿着尸体,张磊其实并不关心,人类的狡猾是难以想像的,以往办案的经验告诉他,嫌疑人往往会用各种难以料想的方法去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如果把精力花费在这上头,办案者很容易就会陷入被动。 张磊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观察和等待,因为再狡猾的猎物总还是会有松懈的时候,只要那种松懈一出现,他就能把握时机一举击溃对方。 对此,张磊有着很强的自信和把握。 遗憾的是,面对眼前这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张磊的自信和把握开始动摇了,看来自己必须重新审视这个对手的能力和智商。 “谢谢你的好意。”张磊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淡然表情,“我们有纪律规定,不能收这些东西。” “尤其不能收嫌疑人的东西,对不对?”方展笑得出奇地诚恳,“还好我不是嫌疑人,只不过是代表小区居民前来慰问一下,警民一家亲嘛。” “有方先生这样的好市民支持,我们的工作开展也会更加顺利。”张磊打官腔的本事显然不逊于他的办案能力,“只要能够破案,还给东林小区居民一个平静的生活,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慰问。” “那是,那是,人民警察为人民嘛。”方展继续跟张磊玩诚恳,甚至连眼睛里都透出了敬佩。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张磊心中暗笑了一下,这小子突然出现在他们车前,还带着一袋子的“慰问品”,其目的肯定不会是真的要来慰问。对方展的出现,张磊虽曾有过惊讶和不安,但毕竟这都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很快便恢复正常的他已经猜测出了方展的真正目的。 转移注意力,对此类手法,张磊早已是屡见不鲜的了。通常说来,像方展这样没事找事故意缠上来的家伙,必定是在为另一个人或一伙人争取时间,以完成一些不希望被警方知晓的事情。 “方先生,如果没有其它什么事情的话……”张磊很客气地做了个手势,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但意思却已十分明显。 在向方展做手势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正悄悄地向老耿打着暗号,那暗号的意思是:“注意监视。” 从东林小区之前的案情来看,能完成那些案件的决不会是一个人,换句话说,作案者一定还有其它的同伙。而现在,方展的行为则正好将这些关键点串接了起来,他刻意掩护的同伙此刻一定正在实施什么有关的计划。 对张磊的暗号,老耿自然是心领神会,他甚至很快就意识到了张磊的用意和想法,多年合作的经验已经让两人达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默契。不管方展是否在一旁插科打诨,老耿的视线一刻都不会离开监视区域,不夸张地说,连小区门口进出的猫猫狗狗都不曾逃过他的注意。 “可惜了这些饮料,我平常还真不怎么喝这些。”方展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袋子,“还好,烟倒是不会浪费,这东西我喜欢。” 说着他随手拆出包烟,弹出一根叼在嘴上,冲张磊他们歉意地招招手,晃悠着从车前走开了,那样子很是悠闲,完全不像有什么心事计划的人。 “张队,这小子的确不一般。”老耿脱口说了一句,视线依旧盯着小区门口,“打掩护打到他这份儿上,也算是明目张胆了。” “也许这是他的特点,就好像一切都已经算准了似的。”张磊冷冷地看着方展的背影,“这个方展,要么是智商群,要么就是能掐会算。” “我倒是挺愿意相信后者的。”老耿笑着摇摇头,“这小子说话做事还真有点未卜先知的感觉。” 张磊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和老耿的感觉一样,之前方展走向他俩所在的车辆时,那种熟门熟路的样子完全像是预先就知道了他们的所在位置。并且隔开很远便向车内的两人打起了招呼,仿佛一眼就已认出换上便衣的他们。 在极短的时间内觉察出警方的秘密监视点,能够迅分辨出仅仅见过一面的警察,除了能掐会算之外,张磊暂时还找不出任何其它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张队,不好意思。”方展幽灵般地再次出现在了车前,手里晃着打火机,嘴上的烟卷并没有点着,“能不能借个火?打火机没气了。” 按下车上的点烟器,张磊冲他笑了笑,心里却暗自琢磨着他再次返回的目的,难道刚才的干扰只是烟雾?点烟器很快弹了出来,张磊随手递给方展,极力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以防方展的同伙会从什么不可思议的方向突破监视。 点着烟后,方展并没有立刻把点烟器还给张磊,而是盯着点烟器里那通红的电热丝看了一会儿,眉头略略一扬。 “谢了,张队。”方展把点烟器交还张磊,转身就走。 方展现在的脚步比之前离开时要快了许多,像是要赶着去办什么事情,一边走一边还掏出了手机,但拨打后只听了几秒便又挂断了。 “第十三卦,天火同人。”方展低低地叹了口气,“黄老怎么会犯这么个低级错误。” 刚才那个好好的打火机突然打不着了,方展心里就有犯嘀咕,在卜术上来说,这是一种征兆,而当看到通红的点烟器时,方展则立刻意识到了“天火同人”这一卦。 点烟器是金属制品,又是圆形,在八卦中正对应着乾卦;点烟器里通红的电热丝是一种明火,在八卦中正对着离卦。 这外乾内离的状态恰好组成了一个方展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卦象――天火同人。 乾卦代表老人,离卦代表警察,五行中离火克乾金,这正暗示着警察会对方展身边的老人有所不利。 眼前就有两个警察,方展身边就只有黄易松这一个老头,而他正在处理柳晓羽的尸体,把这些联系起来的话,黄易松此刻的境地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刘孜飞,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方展暗暗摇头,“把我踢进一个麻烦不断的困境,破坏我重新启动的人生计划?” 早在浴缸女尸事件生前,方展就已经算出了刘孜飞的近况,对他的处境,方展很是理解,但却想不出刘孜飞为什么会将矛头指向他。卜术虽然是一门可以预知未来的数术,可毕竟不是万能的,如果能占算出人的心理,那方展倒是可以改行去当心理医生了。 当然,现在可不是追究根底的时候,方展加快了脚步,不管黄易松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他都必须赶在警察现之前去制止黄易松。因为按卦象上的分析来看,如果黄易松出了事,方展同样会被卷入麻烦中去。 “方先生,请等一下。”张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听到张磊的叫声,方展心里一顿,随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时脸上却依旧带着懒散的笑容。 “张队,没烟了?”方展殷勤地掏出那条开了封的烟,“我早说你该收下,断粮可不行。” 张磊却没有伸手去接,脸上也是带着笑容。只不过,那笑容显得特别的深奥,深得让方展想起了谷老伯拿来埋人的那个地下大坑。 “你误会了,我车上还有三包烟,够抽的。”张磊友好地拍了拍方展的胳膊,“刚才去你家调查的时候,我把笔忘在茶几上了,不介意我跟你上去拿吧?” 方展记得很清楚,刚才在房间里问询调查的时候,负责记录的是另一名警察,现在张磊却这么说,显然是个借口。一定是自己刚才转身后的行走度过快,引起了张磊的怀疑,所以才会借机想和他一起回家看看。 “如果方先生觉得不太方便的话……”见方展没有立刻答应,张磊继续逼进,“我在你家门口等着,你拿出来给我也可以。” 他这么说看似在为方展着想,其实却是在用退守为进的手法,由不得方展不答应。在现方展行动异常之后,张磊就已意识到行动的机会来了,他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稍纵即逝的突破口的。 张磊一直注视着方展表情,他是在关注对方神情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无论是心虚还是镇定,他都能从中得出一定的判断,并藉此找到更多的机会和突破口。 因为,这本就是他最擅长的。 可方展却笑了,几乎是与此同时,张磊的头顶传来一片湿漉冰凉的感觉,他本能地向一旁闪开,顺手摸了下头顶。 是水,张磊抬头看了一下刚才位置的上方,路边的居民楼上,一根空调排水管正敞快地排放着空调积水。 “我们这个小区啥都好,就是空调安装不怎么规范。”方展咧嘴继续笑着,“瞧把咱们张队的头都淋湿了,去我家擦擦吧。” 这话等于是向张磊出了邀请,而且方展此刻的肢体语言也作出了同样的表达,张磊倒是被他的言行弄得有些意外,心中暗自思考着方展在之后可能做出的任何应对。 “不好意思,看来连老天也想安排去我上门打搅。”张磊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跟着方展向小区门口走去。 无论方展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张磊都有把握控制住局面。在离开车子的时候,他特意关照了老耿,要求召集几名附近的警员尽快赶到小区附近待命。一旦出现什么突状况,张磊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赶来支援。 和方展并肩走向十八号楼时,张磊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在观察他,方展脸上的笑意愈浓重,甚至连脚步都变得轻松起来。 刚走到十八号楼前,张磊的注意力就从方展身上转移开了,一个老头正提着三大袋子垃圾走向垃圾筒,从他行走的度和身形来看,袋子里的垃圾似乎并不轻。 看到方展和张磊走来,老头略微愣了愣,从眼神和表情来看,他肯定认识方展。一个念头在张磊脑中闪过,那三个大号的垃圾袋中装着的难道就是…… “黄伯,咱们哪儿来这么多垃圾?”还没等张磊开口质问,方展便笑嘻嘻地向老头问道,“您该不是去给楼里当义务清洁工了吧?” 对他的话,老头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知道是哪个没公德心的,把这么大三袋垃圾丢在了过道里,我看着不顺眼,就义务清洁一下咯。” 他们对话的时候,张磊已经走到了老头的身边,两眼紧紧地盯着其中一个袋子,那袋子已被里面的东西撑得突出变形,支出的部分像是……一只人手?! “麻烦您先把袋子放下。”张磊对老头说着,顺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折刀。 锋利的折刀划开了袋子的一角,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一只苍白而纤细的手掌赫然落入张磊的眼帘。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展借机向老头打了一组手势,那是卜者间专用的卦象手势,恰好组成了六十四卦中的一个卦象。 “水火既济?”老头暗暗咧嘴一乐,“这倒是件因祸得福的事情。” 第四章 看看谁是替罪羊 第四章看看谁是替罪羊(上) 六十三卦水火既济,倘若方展得出这一卦时,黄易松在场的话,他对这一卦的认识会更为深刻。 水来自空调的排水管,落在了张磊的头上,这就是方展得出这一卦的依据。 水自上方来,上卦就是坎卦,张磊是警察,代表离卦,上坎下离正好是个形象之极的“水火既济”。 不过,坎又代表江湖之人,也有贼人的意思,水落火上就等同于贼落在了警察头上,照理应该凶险才对。 可黄易松却不这么看,水在火上有被蒸之意,成了水蒸气之后,这水就会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从这一点上来看,“火”反而帮了“水”的大忙,警察就成了方展和黄易松摆脱困境的帮手。 黄易松知道,方展肯定也看出了卦中的这个含义,所以才会对自己打这个手势,希望自己不要担心。 “看来,要麻烦两位了。”张磊盯着那只手,声音低沉地说道,“跟我回警局走一趟。” 办公室里没有一丝的烟雾,这和张磊平日的思考方式不太一样。 放在以往,不论案子大小,张磊总是会对着手头的证据线索先抽上一阵烟,然后目的明确地安排下任务,办案侦破一直很有效率。 今天却是个例外,烟缸里虽然横七竖八地插着些烟头,但都是张磊去东林小区前留下的。回到办公室后,他破天荒地没有点烟,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刚从现场拍下的那组照片。 碎尸,和之前的案情况相比,犯案性质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极限高度。无论是从社会影响还是从警队声誉来说,张磊都感到了明显的压力。 全力布控,严密监视,连猫狗进出都逃不过警方的眼睛,照理这一切都是在掌控之中的。 可事实却摆在了眼前,白斩鸡似的尸体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如果不是张磊跟上方展的话,也许这些尸块已经被拾荒者从垃圾筒里扒出,那后果…… 张磊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地吸了口气,女尸碎块的现,对警队来说的确是一种耻辱,但他却必须保持冷静。 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背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懒洋洋的笑意。明目张胆地连续犯案,作案手法又不断升级,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炫耀?不像,现场没有标志性的记号,更没有做秀般地展示。 仇视社会?也不像,案的地点和时间都不够造成社会影响。 仇杀?有可能,但又无法确定,两处案现场没有出现尸体,之后被害的那家人又看不出什么疑点。 看来只有从这具无名女尸身上寻求突破点了,只要找出女尸和之前受害者的关系,案情侦破或许就能有所进展。 想到这儿,张磊苦笑了一下,破案需要线索,可讽刺的是,线索却来自新的尸体。 “张队……”推门进来时,老耿愣了愣,办公室里居然没有出现浓重的烟雾,这么反常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张磊对案情毫无头绪。 “嗯,都安排好了?”张磊从抽屉里拿出记录本,起身问道。 “是的,给他们俩各安排了一间审讯室。”老耿点点头,看着张磊的眼神却略带担心。 “好,你负责那个老头,方展交给我。”张磊整了整警服,“现场勘察的弟兄回来没?” “回来了,这是现场勘察的报告,需要化验的部分也标明了。”老耿递过一份报告,“那具无名女尸正在进行尸检,老古亲自动手的。” “老古?他办事我放心。”张磊看着勘察报告,眉头略皱了皱,“现场没有任何血液反应?” “方展家里没有任何线索,小陈他们连下水道的蛇形管都拆了。”老耿摇摇头,“残留物质已经送去化验室了,但估计希望不大。” 和自己估计的一样,方展家里未必会有线索,张磊合上报告。但这并不代表方展就和此案无关,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上却有种很特别的神秘感,职业嗅觉告诉张磊,方展一定是破案的关键。 “现场没有线索,那就从他俩身上找。”张磊的眼睛眯了起来。 第四章看看谁是替罪羊(上) 六十三卦水火既济,倘若方展得出这一卦时,黄易松在场的话,他对这一卦的认识会更为深刻。 水来自空调的排水管,落在了张磊的头上,这就是方展得出这一卦的依据。 水自上方来,上卦就是坎卦,张磊是警察,代表离卦,上坎下离正好是个形象之极的“水火既济”。 不过,坎又代表江湖之人,也有贼人的意思,水落火上就等同于贼落在了警察头上,照理应该凶险才对。 可黄易松却不这么看,水在火上有被蒸之意,成了水蒸气之后,这水就会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从这一点上来看,“火”反而帮了“水”的大忙,警察就成了方展和黄易松摆脱困境的帮手。 黄易松知道,方展肯定也看出了卦中的这个含义,所以才会对自己打这个手势,希望自己不要担心。 “看来,要麻烦两位了。”张磊盯着那只手,声音低沉地说道,“跟我回警局走一趟。” 办公室里没有一丝的烟雾,这和张磊平日的思考方式不太一样。 放在以往,不论案子大小,张磊总是会对着手头的证据线索先抽上一阵烟,然后目的明确地安排下任务,办案侦破一直很有效率。 今天却是个例外,烟缸里虽然横七竖八地插着些烟头,但都是张磊去东林小区前留下的。回到办公室后,他破天荒地没有点烟,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刚从现场拍下的那组照片。 碎尸,和之前的案情况相比,犯案性质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极限高度。无论是从社会影响还是从警队声誉来说,张磊都感到了明显的压力。 全力布控,严密监视,连猫狗进出都逃不过警方的眼睛,照理这一切都是在掌控之中的。 可事实却摆在了眼前,白斩鸡似的尸体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如果不是张磊跟上方展的话,也许这些尸块已经被拾荒者从垃圾筒里扒出,那后果…… 张磊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地吸了口气,女尸碎块的现,对警队来说的确是一种耻辱,但他却必须保持冷静。 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背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懒洋洋的笑意。明目张胆地连续犯案,作案手法又不断升级,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炫耀?不像,现场没有标志性的记号,更没有做秀般地展示。 仇视社会?也不像,案的地点和时间都不够造成社会影响。 仇杀?有可能,但又无法确定,两处案现场没有出现尸体,之后被害的那家人又看不出什么疑点。 看来只有从这具无名女尸身上寻求突破点了,只要找出女尸和之前受害者的关系,案情侦破或许就能有所进展。 想到这儿,张磊苦笑了一下,破案需要线索,可讽刺的是,线索却来自新的尸体。 “张队……”推门进来时,老耿愣了愣,办公室里居然没有出现浓重的烟雾,这么反常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张磊对案情毫无头绪。 “嗯,都安排好了?”张磊从抽屉里拿出记录本,起身问道。 “是的,给他们俩各安排了一间审讯室。”老耿点点头,看着张磊的眼神却略带担心。 “好,你负责那个老头,方展交给我。”张磊整了整警服,“现场勘察的弟兄回来没?” “回来了,这是现场勘察的报告,需要化验的部分也标明了。”老耿递过一份报告,“那具无名女尸正在进行尸检,老古亲自动手的。” “老古?他办事我放心。”张磊看着勘察报告,眉头略皱了皱,“现场没有任何血液反应?” “方展家里没有任何线索,小陈他们连下水道的蛇形管都拆了。”老耿摇摇头,“残留物质已经送去化验室了,但估计希望不大。” 和自己估计的一样,方展家里未必会有线索,张磊合上报告。但这并不代表方展就和此案无关,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上却有种很特别的神秘感,职业嗅觉告诉张磊,方展一定是破案的关键。 “现场没有线索,那就从他俩身上找。”张磊的眼睛眯了起来。 “家里经常清洁?”张磊点点头,眼睛望着桌面,“我是说,浴室和下水道。” 现场勘察的报告上写得很清楚,方展家的浴缸及下水道中现了大量的清洁剂和漂白剂,也正是因为这些物质的破坏,现场无法取得任何与女尸相关的组织或dna物证。 “隔天清洁一回,我喜欢防患未然。”方展叹了口气,“现今这年月可都是病毒的天下,什么鸡打喷嚏猪感冒的,不太平啊。” 监控室的刑警差点乐出了声,这小子真能扯,你家厕所里还养猪养鸡不成? 张磊没乐,他甚至连笑的意思都没有,因为这会儿他要提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看到尸体的时候,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张磊的双眼冷冷地盯着方展,审讯室的温度骤然下降。 也不知道是提起了女尸的关系,还是张磊的眼神起了作用,方展很是夸张地打了个寒颤。 “不害怕?您别开玩笑了……”方展又哆嗦了几下,“我现在想起来就浑身毛,那可是大卸八块的死人,又不是白斩鸡。” 张磊笑了,现场现尸块时,方展就在他的身边,这小子根本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或举动,甚至还站的很近。除非方展是一个经常接触此类尸体的人,或者是一个经常制造此类尸体的人,否则他绝不会如此淡定地看着尸块,却不落荒而逃的。 不过,张磊并没有直接说破,而是淡淡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我不满意这个回答”的表情。 “唉!”方展完全理解了他脸上的表情,重重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只有交待了。” 二号审讯室里,老耿和黄易松周旋得也并不轻松。 老耿的审讯方式比较亲民,但论审讯经验,却一点也不比张磊逊色,尤其在对罪犯的心理揣摩上,那更是他的强项。 不过,在黄易松这个老头身上,老耿却遭遇了滑铁卢。 在审讯问话时,老耿巧妙地设了很多圈套,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原形毕露了。可黄易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滴水不漏地把所有问题全部化解了。 问到最后,老耿快没词了,黄易松倒是热情洋溢地反客为主,帮他分析起线索来,逻辑思路很是清晰,反倒把个老耿说得一愣一愣的。 老耿哪里知道,黄易松这个卦痴其实是把他当成了演练对象。 从审讯一开始,黄易松就留意着老耿的一举一动,按卜术上的说法这叫:“一动便是一卦”。从老耿的言行举动上,黄易松演化出了各种凶吉不一的卦象,并依据卦象的含义有选择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就像是一场赌局,黄易松知道了每一把底牌,老耿又怎么会赢呢? “那电视上不是常这么演吗?”黄易松对老耿继续忽悠,“杀了人,把尸体拖去其他地方,让你们警察找不着北,趁着跟我们耗时间的功夫,凶手就去别的地方继续杀人。” 老耿听着满头是包,这老头真能扯,拿探案电视剧来说事,可你也不能说他全错,毕竟他所说的这种可能还是存在的。 最终,滔滔不绝的黄易松被送出了审讯室,老耿看着手头的记录本,完全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出了警局的黄易松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旁,静静等着什么。 不多久,只见方展晃晃悠悠地从警局门口走了出来,走了一阵便停下点了一支烟,很是享受地深呼了一口。 也就在他点烟的功夫,两个从警局出来的便衣悄然跟在了方展的身后。 “天卜的那一卦是不是算错了?”黄易松暗暗吃惊,“这些警察越盯越紧了!” 第四章看看谁是替罪羊(下) 张磊终于点起了烟,缥缈的烟雾像似复杂多变的案情,让人看着混乱捉摸不定。 在一号审讯室审讯,张磊并没能从方展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甚至感到自己被方展耍弄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与方展接触,对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脱身,就像早已知道事态的展趋势一样。 难道这个方展真的是个能掐会算的家伙? “你是说,遇上突事件时,你的反应通常比别人慢一拍?”当张磊听到方展所谓的“交待”时,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确切地说,是慢两拍。”方展挠挠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件光彩事,你可得替我保密。” 遇上突事件时,反应比常人要慢两拍,张磊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这个方展净找些荒唐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可即便听起来荒唐,但却并不能说他的理由不成立。 “张队,您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方展一脸的诚恳加厚道,“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交代。” 看了看记录本上罗列的要点,张磊的眉头挑了一下,主要突破点他刚才全都问过了,收效几乎为零,除了怀疑之外,他对方展并没有进一步的证据。 “案子上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张磊合上记录本,笑了笑,抬手冲审讯室的摄像头做了个手势。 监控室的刑警很熟悉这种手势,当即心领神会地关闭了监视和录音系统。 “不过,我还有个私人问题。”张磊盯着摄像头,上的红色指示灯已经熄灭,“听说你曾帮刘孜飞破过两个大案,还救过他两次命。” 方展咧嘴一笑:“那是我运气好,当然,刘队的运气比我更好。” “警方都找不到的嫌犯,你轻而易举地就摸到了线索,全部警员都束题。”张磊靠近桌子,注视着方展的眼睛道,“运气?如果真拿运气来解释的话,你的运气似乎已经好得过头了。” 在拆迁的危楼区抓捕胡红兵,在绑架现场的爆炸冲击下抢救刘孜飞,方展所做的这一切的确不能靠运气来解释。看来张磊是决心死盯方展了,连他和刘孜飞的关系都挖得那么彻底。 “那会儿把好运气都用完了,所以才会惹上今天的麻烦。”方展懒洋洋地笑着,“能抽支烟吗?” 审讯时嫌犯主动索要香烟,这是一种企图寻求镇定的讯号,张磊心中一动,也许现在才是自己的最佳突破时机。不管方展是不是本案的凶手,至少他与这些案件都有关联,他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奇特的秘密,只要解开了这些,案情自然会趋于明朗。 抛给方展一支烟卷,张磊掏出zippo打火机,替他点上,翻开顶盖时,打火机出了一声低沉的响声。 “老版zippo,好东西。”方展看着张磊手上的zippo,嘴角微微扬起,“可惜簧片有点不行了。” “很多年了,一个老朋友送的。”张磊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略有所思地看着方展,“那人你也认识,是刘孜飞。” 方展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关心的不是这个zippo的来历,而是刚才簧片所出的声响。 其声沉以细,刚才的声响是羽音,在五音中羽音代表着五行里的水,按之前的水火既济卦来看,羽音的出现便是方展摆脱危机的一个征兆。 羽音属水,有波动之意,意味着事态的波折转变;水为坎卦,为江湖之人暗指着方展,水动人走应当对其有利。 方展嘴里的烟卷刚烧去四分之一,审讯室的门便被人敲响了,张磊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才出声招呼门外的人进来。 敲门的是一个年轻刑警,一进门便看见了张磊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审讯时不允许被人打搅,这是张磊的规矩,警局里大伙都知道这一点。 可他必须打断这次审讯,理由便是手里的那份报告。 “方先生,谢谢你的配合。”看着报告,张磊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你可以离开了。” 方展点点头,很是谦虚地冲他笑了笑,起身走出了一号审讯室。 “叫侦察科的同事跟上他。”见方展出门,张磊低声交待道,“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年轻刑警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地跟出了门外。 张磊拉回思绪,视线再次落在了眼前的那份报告上,如果说方展本人是个谜团的话,那这份报告所带来的便是一层厚重的谜雾。 这份报告包括了现场勘察和尸检的详细情况,有趣的是,正是这些细节问题将方展身上的嫌疑完全解除了。 尸块上存在一种特有的细胞结晶现象,这是对尸体进行冷冻保存时造成的,从细胞结晶的状态分析,用以冷冻尸体的场所应当是冷库或是一辆大型冷藏卡车。 张磊去过方展的家,那里只有一台不大的冰箱,即便将功率调到最大,也不可能达到上述效果。 根据对尸块的详细分析化验,无名女尸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在一周之前,如果方展是在一周前杀死被害人并将尸体冰冻在某处的话,他为什么不在那里将尸体设法处理掉,而是冒险将尸体带回自己的家中呢? 除此之外,警方的监视一直很严密,方展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监视下,将一具冰棍般的尸体堂而皇之地搬回自己家中。监视记录很详尽,小区的监控录像在警局里也有备份,两者都没有显示最近东林小区有冷藏卡车或其它大型车辆出入。 现场勘察的结果也很离奇,从方展房间内取回的样本无一可疑之处,没有血迹,没有与尸体有关的痕迹。用来装尸块的黑色塑胶袋很普通,任何一家大型市都可以买到,袋子里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来自女尸的头中,负责尸检的法医老古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尸检时,他在女尸的头里找到了微量的残留纤维,根据成份分析判断,这种纤维属于车辆内部的某种垫毯。 经过排查分析,鉴证科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2.4vti豪华版手动档的本田crv上,女尸很可能是用这种车辆运送到小区内部的。 方展名下没有注册任何车辆,附近的车辆租赁公司也没有出租过这种车型。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女尸运到了方展的住所,想借此陷害方展?张磊嘴里的过滤嘴被咬的扁扁的,方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人想要陷害他? 鉴证科的录像排查工作也已经有了结果,通过对小区、附近市及相关交通监控录像的排查,女尸的死亡时方展并没有作案的时间,因为那段时间里,方展在小区里溜达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又在市逛了二十分钟,然后便直接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排除了方展作案可能的同时,鉴证科也现了那辆疑似运送女尸的本田crv,它出现的时间正是张磊和老耿去方展家调查的当天。 录像上清晰地记录着当时的情形,方展下楼走向市后不久,一辆本田crv停在了楼下,两个带着棒球帽的男子从车上抬下一个空调包装箱,迅地走进了楼内,从他们的行动度来看,包装箱内装着的肯定不是空调室外机,很可能就是那具无名女尸。 在crv离开后,方展拎着一袋东西走回了楼内,随后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张磊和老耿的身影。 看到这里,张磊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将录像倒回了一段,重复播放着本田crv的镜头,在两名男子抬下包装箱的时候,驾驶室里的司机正伸手调整着窗边的后视镜。 而当两名男子从楼门中走出来时,那个司机又一次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这个镜头被张磊定格了,司机伸出窗外的左手上正夹着一支烟,和常人不同的是,他将烟卷夹在了中指和无名指之间。 办案时利用后视镜观察周围的情况,做事时习惯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烟,张磊的脑海里渐渐显现出了一个人影。 “为什么会是他?!” 回到家中的方展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警方监视的事情,黄易松一路上忧心忡忡,不时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直到进了房门才略微安心了些。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黄易松头一回真正领略了什么叫“做贼心虚”,柳晓羽的尸体是他分切的,对手上功夫了得的黄易松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撞上方展和张磊,更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掩盖这具莫名出现的尸体,险些害得方展被警察逮捕。 方展倒没有问起这事,回家后他立刻就打开了电脑,劈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得很是过瘾,那种专注的表情完全像回到了当初做程序员的时候。 “系统里一堆漏洞,这些吃皇粮的还真会干活。”方展咧嘴笑着,自言自语道。 从方展的身后望去,黄易松在屏幕上看到的是一排排黑底白字的代码数据,不断滚动的样子让他有些头晕。随着方展指尖的跳动,屏幕上出现了几个监控画面,几个记录文档也相继被打开。 “你这是在干啥?”黄易松忍不住问道,“这上头拍的好像是咱们附近的马路。” “给咱们搬尸体来的那些人,我算不出他们的行踪。”方展继续敲打着键盘,“他们应该是群能够完美隐藏‘量’的家伙,可他们却不会隐身。” 黄易松大约明白了方展的意思,如果靠卜术无法卜算出那些人的下落,那就得靠现代的高科技手段去搜寻他们的踪迹。 对电脑上的这点东西,黄易松仅停留在浏览网页和玩玩空当接龙的层面,方展现在捣鼓的玩艺儿他是一点都看不懂。又看了一会儿,黄易松终于放弃了,索性泡了壶茶,坐在一旁慢慢品着,反正方展完事儿之后自然会告诉他结果。 也就在黄易松抱着茶壶快睡着的时候,方展的手指停止了动作,屏幕上的几个画面相继消失,只留下了一个仓库的镜头。 “我得带警察去那里走走。”方展盯着屏幕笑得很是狡猾,“看看谁才是替罪羊。” 第五章 不共戴天的生死之交 第五章不共戴天的生死之交(上) 和一般的机关单位不同,下班时间的刑警大队并不怎么热闹,没有匆忙的收拾,没有散漫的闲谈,更没有争分夺秒的电梯大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刑警们依旧忙碌着各自手头的事务,这些看似平凡枯燥的工作,每一件都可能牵系着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对他们来说,这一切只有告一段落的时候,却没有真正完结的那一刻。 办公室里的张磊也没有离开,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刘孜飞的档案资料,介于当初的案情特殊,刘孜飞的档案及案件资料并没有被转入常规的案件流程,警方也没有对其出正式的通缉令,只是知会各区域部门,严密注意刘孜飞的动向和线索。 既然是这样的处理方式,警方数据库里对刘孜飞涉案的描述自然也不会那么清晰,上面仅记录了“误杀警员”和“失踪”等字样。 张磊有些好奇,刘孜飞在误杀警员之后离奇失踪,按警方的惯例应当被视作畏罪潜逃,可当初主持处理该案的张正健局长却没有如此界定案情性质,似乎还有些网开一面的味道。 难道这是顶头上司爱才心切,故意给刘孜飞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管张正健局长当初是出于何种心态,从现在的线索来看,肯定是要让他失望了。从录像上的记录和之前故意送来的照片资料来看,刘孜飞和东林小区无名女尸案脱不了干系,而且从这方面推测的话,东林小区其他的几件离奇命案也可能和他有关。 张磊有些黯然,刘孜飞是他在警校时最好的同窗,可现在却必须把刘孜飞放在连环杀人案要疑犯的位置上,如果两人拔枪相对的话,张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扣下扳机。 当然,也许并不一定会展到这个地步,张磊深深地吸了口烟,烟头燃烧的哔剥声在静悄悄的办公室内显得分外清晰。 方展,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始终贯穿着整个事件,张磊曾听到过一些传闻,在方展帮刘孜飞破获两次案件后,刘孜飞就一直莫名地遭到追杀,虽然方展机缘巧合地救过他两次,但事态却似乎越变越糟。 如果方展没有插手刘孜飞的案件,或者他不救刘孜飞的话……张磊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中突然浮现。 真的会是这样吗?这个推测大胆得连张磊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只有这种可能性才能解释刘孜飞和方展之间的谜团。 “刘孜飞是在报复,报复这个生死之交的方展。”张磊的心跳莫名加快,夹着烟卷的手指也颤抖起来。 要不是方展当初救了他,他就不会误杀手下的刑警,也不会由屡破奇案的警界英雄沦为一个四处藏匿的犯人,从这一点上来说,刘孜飞完全有理由对方展产生怨恨。 可方展毕竟两次三番地救过他的命,据说当时这小子完全是奋不顾身的。张磊很了解刘孜飞,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有仇或许不会怎么记,但有恩是定当图报的。 但照现在来看,刘孜飞是把方展恨得入骨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掐灭已经烫手的烟头,张磊重重地呼了口气,也许在经过生死之后,一个人真的会改变许多,甚至会变得判若两人。 门,被敲响了,张磊随意地应了声,一个年轻的刑警走了进来。 “张队,有情况!” 湖蓝色的出租车在车流中时快时慢地穿行着,虽说晚高峰在半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可道路依旧不怎么畅通,公交车大模大样地违章停靠着,拥挤的人群毫无顾忌地在车道前奋力推挤,想方设法地将自己压缩进那个铁皮罐子里。 “不会开就别买那么好的车!”出租司机加到六十码,飞快地过了前面那辆正以三十码度遛弯的私家车,两车交错时恨恨地冲私家车司机叫道。 过私家车后,空阔的道路再次勾起了出租司机的不忿,一路叨咕着某些本本族就不该开车上路,一些私家车根本就是烧钱浪费吃饱了没事干云云。 副驾驶座上的方展懒洋洋地窝在座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司机的抱怨,眼睛一直盯着车子的后视镜。 出租车离开东林小区的时候,方展就注意到了尾随其后的那辆黑色桑塔纳2ooo。(.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用问,那里面一定坐着张磊给他安排的“贴身保姆”,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在很久没有摸过电脑之后,方展的技术总算还没生锈,之前他坐在电脑前捣鼓的那些事情就是为这次出行做的准备。 通过互联网的几个代理服务器,方展为自己建立了数个安全跳板,最终用危地马拉的一台服务器做为终端入侵了市区的交通监控系统。费了那么大劲建起了安全跳板,方展自然不会只入侵一个系统那么浪费,在交通监控系统上搜索数据的同时,他又趁空进入了市刑警大队的中央数据库,把能调用的数据全都查了个遍。 有趣的是,市警局不久前刚刚升级了计算机系统,影像监视也都换成了数字式存储,鉴证科那些工作积极的警员更是把所有搜集的录像资料转储成了数字格式的文件,这对方展来说简直就是个福音。 张磊查看本田crv的录像时,方展也在观看,他同样注意到了驾驶室内那个奇特的司机,但他却并不像张磊那么吃惊。 因为这正是他要找的人。 有了特定的目标,方展很容易就从城市交通监控系统上找到了这辆本田crv的踪迹,同时又对比了车牌和注册信息,在一个多小时的搜寻查证后,他终于找到了这辆神秘车辆的最终落脚点――城西食品仓库。 城西食品仓库有着本市最大的冷冻库,其存储量相当之大,柳晓羽死了应该有一阵子,尸体又是明显被冰冻保存的,而冷冻库就是最佳的保存地点。 看到这里的时候,方展不由看了眼手边的饮料和食物,说不准这些东西之前就和柳晓羽的尸体冻在一处。 这些还不是最让他振奋的,根据交通监控系统的记录,在下午五点的时候那辆本田crv刚刚到达仓库,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估计了下时间差,方展立即叫醒了昏昏欲睡黄易松,把监控画面调在了适当的角度,交待他坐在电脑前监视,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出门叫了辆出租车,一路驶向城西食品仓库。 “现在,你们就是我的替罪羊。”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方展没心没肺地笑着。 “第一小组负责控制仓库前的主干道,第二小组负责控制仓库边的小路及巷子。”飞驰的警车上,张磊用对讲机迅地安排着任务,“第三小组到达现场后迅抢占制高点,注意监视疑犯动向。” 说到这里,张磊的语慢了慢:“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枪,我重复一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枪!” 张磊车上除了老耿之外还有四名干练的刑警,这是他的第四小组,也是这次行动中负责抓捕的小组。 当听到方展的去向是城西食品仓库时,张磊第一时间就想到那可能是之前尸体的藏匿处,东林小区三件血案中尚未现的尸体说不定正藏在那里。 不过,张磊脑中同时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方展是被陷害的,他肯定已经现了陷害自己的人,现在赶去城西食品仓库的话,很可能是去谈判或报复。 无论真凶是方展还是刘孜飞,张磊都必须亲手抓获,在得到真相之前,他不允许在这两人身上出现任何的差错。 “张队,张队,目标已进入城西食品仓库区域。”对讲机中传出来了急促的语声,那是负责监视跟踪方展的警员,“我们没有办法跟得太紧,怕引起目标的怀疑。” “你们保持距离,就近监控,我们会在五分钟之后赶到。”张磊立刻回复道,“记住,不要打草惊蛇,如果目标有所怀疑,你们就立刻离开。” 对讲机那头应了一声,关闭了通话,老耿看了眼张磊那凝重的神色,手上方向盘一转,警车灵巧地钻入了一旁的小道。 这是条捷径,只要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赶到城西食品仓库。 “老刘,如果真是你的话,千万别再做傻事了。”张磊默默地摸出了自己的九二式配枪。 ------------------------------------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方展似乎已经越来越明白自己的过去,但他却始终没有向任何人说明, 也许他背后还隐藏着很多离奇的遭遇,可相对眼前6续生的诡异事件来说,过去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甚至可以说,方展连自己的将来都不怎么关心,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当下如何,眼前的人们如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老朋友刘孜飞以敌人的身份出现了,他该如何面对这个怀着仇视心理的前刑警队长呢?刘孜飞的身后又是怎样一个奇怪的组织呢? 沉默精干的秦扬,可爱俏皮的苏彦,斯文酸腐的萧三才,洞悉天机的苏正, 这些以往的战友和师长为何消失了那么久?卜术四大家族的战家和柳家又正在忙些什么呢? 卜监会丁进、九菊一派鬼塚次郎、三煞星等反派势力似乎也已销声匿迹多时, 他们又在计划着什么样的阴谋?抑或者是像全曜熙那样已被神秘势力暗中瓦解了? 《莫问天机·人算卷》坎六篇弱水三千的下半个篇章中,一场激战将逐渐拉开序幕, “谁逐谁追,谁是谁非,谁醒谁醉,谁去谁归。” 冷冻库的大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间,平时货物出入冷冻库的时候,总是在此堆集中转。向内走去不远,便可见到一个厚重的铁门,那后面便是全市最大的冷冻库。 此刻铁门前正站着两名男子,其中那名穿着黑色夹克的便是让方展和张磊“牵挂”不已的刘孜飞。 “吕澄,大概还需要多久?”刘孜飞看了看手表,压低声音向铁门后叫道。 吱扭,铁门推开了一条缝,满脸络腮胡的吕澄从里面探出了头,胡子和头上落满了冰霜。 “还有十分钟左右。”吕澄拍了拍头上的冰霜,“早先藏得太深了,冻在一起比铁块还硬。” 刘孜飞的眉头皱了一下:“这次的冷冻时间比上次要短很多,怎么会冻得这么结实?” “冷冻库吞吐量大的时候,冷冻效果通常不会太好。”刘孜飞身旁满脸笑意的男子说道,“不过,最近这里的吞吐量好像不怎么大,所以就容易遇到这样的情况。” 说到这儿,那男子顿了顿,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个很简单的常识。” “常识并不等于是定数,对这种意外出现的常识我的确没有预估能力。”刘孜飞淡淡道,“胡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付这类变数好像是你的职责范围。” “这话太抬举我了,计划是你定的,我只能跟着指挥棒转,要在你那么精巧的计划中注意出现的变数,难度实在是不小。”胡乐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向张磊提供方展的监视照片,将柳晓羽的尸体偷偷运入方展家中,刘孜飞的计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但之后生的事情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展下去,在对待方展的嫌疑问题上,张磊的态度似乎过于保守了,而一再出现的转机也让方展轻而易举地避免了被警方逮捕的命运。 这样绝对不行,刘孜飞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要给方展制造出最大的麻烦,并以此困住方展,否则他便无法向九叔交待。 既然柳晓羽的尸体无法让方展获罪,刘孜飞便实施了备用计划,凭借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再加上吕澄和胡乐的能力,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东林小区前两次命案中失踪的尸体。 当初处理尸体时,黄易松并没有做的太过,只是将尸体用塑料布捆扎好,绑上石头丢进了城郊的大河里。由于塑料布捆扎得过于严密了,当刘孜飞他们找到尸体时,腐烂的程度倒还不是特别严重,为了让尸体能够成为更有利的证据,刘孜飞便将这两具尸体运到了城西食品仓库的冷冻库内。 以刘孜飞对张磊的了解,只要让他注意到这两具尸体和方展之间的联系,张磊一定会将方展盯得死死的,那样的话,自己的计划就完全成功了。 可现在的感觉却有些不对劲,放入冷冻库的尸体意外地因冰冻过度导致无法取出,而且冷冻库周围的氛围也有些异常。 曾经身为警察的刘孜飞此刻似乎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警察的味道! “哦,我差点忘了。”瞥了眼沉思的刘孜飞,胡乐漫不经心地指着门外道,“大门外的风杀气很重,估计是你的同志们要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刘孜飞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什么,转身冲铁门内沉声道,“别管那些尸体了,我们赶紧撤!” 甩掉跟踪刑警后,出租司机很是机警地将车开进了一条小道,方展千恩万谢地付了剩下的八百元钱,下车后一溜小跑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被人追成这样也不报警。”出租司机分辨了下手中的票子,摇头道,“估计这小子也不是什么正路货色。” 出租车调转方向,飞快地驶离了城西食品仓库区域,红色的尾灯在夜幕中跳动着渐渐隐去,几乎与此同时,那辆黑色的桑塔纳2ooo却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刚才方展下车的地方,几名刑警从暗处聚拢过来,迅低语了一阵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远处,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方展正悠闲地趴在边缘上注视着这一切,随手摸出手机,换上了一张新的sim卡。 “喂,11o吗?”方展的声音很焦急,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我要报案!” “我说兄弟,你该不是惹上什么人了吧?”出租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后头那辆桑塔纳2ooo跟了我们十来公里了。” “啊?”方展眼珠一转,随即看了看后视镜,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夸张,甚至连身子都抖了起来。 司机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略略放缓了车,跑出租是混口饭吃,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师傅,帮我甩掉他们。”方展从兜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啪地拍在了仪表台上。 一看这三百元,出租司机就知道麻烦大了,可到嘴的肉要吐出去,心里多少总有些不甘,更何况方展手里还攥着一刀百元大钞。 “这儿太宽敞了,没什么小道。”出租司机看看方展手中的钱,回答得很专业,“要甩掉他们怕不太容易。” 方展又看了看后面的桑塔纳2ooo,似乎更加害怕了,右手颤抖着将五张百元大钞再次拍在了出租车的仪表盘上。 “师傅,您帮帮忙。”方展一脸的老实巴交,“只要甩了他们,我再给您八百,成不?” 一千六百元的车费,再加上方展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出租司机终于点了点头,抓过钞票塞进兜里,脚下猛踩油门,车再度飙升。 对出租车的突然加,跟踪的刑警有些意外,但他们毕竟经验丰富,很快便又咬住了出租车。 “他们的车型和我们一样,度上占不了便宜,这样就得比技术了。”出租司机瞥着后视镜,略带得意地说道,“后头那司机有两把刷子,不过还不够看。”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拐,出租车一下越过了马路正中的双黄线,闯入逆向车道,斜斜地穿向对面,桑塔纳2ooo随即跟上,度丝毫不减。 就在两辆车一前一后穿越逆向车道的时候,迎面开来了一辆卡车,车上的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大灯快闪动着。 “坐稳了!”出租司机叫了声,猛地扳回方向盘,车头一摆,地面上顿时擦出一道黑色的轮胎印,出租车箭一般地从卡车面前险险穿过,再次回到了原本的车道。 吱嘎,桑塔纳2ooo没来得及跟上这个时间差,只得赶紧刹住,卡车贴着桑塔纳2ooo的车头开了过去。等两名刑警再次动车子的时候,出租车早已开出很远了。 “张队,我们在城西环道上跟丢了。”其中一名刑警立刻用对讲机呼叫张磊。 “是脱离控制还是目标消失?!”对讲机里传来了张磊低沉的声音。 “是脱离控制,我们还能看到目标,但已经追不上了。”那名刑警如实汇报道。 “继续跟踪,尽可能咬住目标,我们已经在城西食品仓库周围布控了。”张磊的声音顿了顿,“报告一下他们现在的行进方向。” “他们现在的行进方向是……”那名刑警遥遥望着远处的出租车,不禁有些惊讶,“奇怪!怎么还是城西食品仓库?!” 城西食品仓库前,黑色的本田crv正静静地停在一角,车内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车后的不远处便是城西食品仓库的冷冻库,入口处的大门微微露出一条缝隙,灯影晃动间似乎有人在忙碌着什么。 一阵夜风卷起,门缝间响起了尖锐的风啸声,灯影的晃动即刻停止,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在门缝处闪了闪,随即消失在了门后。 作者:我性随风提交日期:2oo9o724oo:19冷冻库的大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间,平时货物出入冷冻库的时候,总是在此堆集中转。向内走去不远,便可见到一个厚重的铁门,那后面便是全市最大的冷冻库。 此刻铁门前正站着两名男子,其中那名穿着黑色夹克的便是让方展和张磊“牵挂”不已的刘孜飞。 “吕澄,大概还需要多久?”刘孜飞看了看手表,压低声音向铁门后叫道。 吱扭,铁门推开了一条缝,满脸络腮胡的吕澄从里面探出了头,胡子和头上落满了冰霜。 “还有十分钟左右。”吕澄拍了拍头上的冰霜,“早先藏得太深了,冻在一起比铁块还硬。” 刘孜飞的眉头皱了一下:“这次的冷冻时间比上次要短很多,怎么会冻得这么结实?” “冷冻库吞吐量大的时候,冷冻效果通常不会太好。”刘孜飞身旁满脸笑意的男子说道,“不过,最近这里的吞吐量好像不怎么大,所以就容易遇到这样的情况。” 说到这儿,那男子顿了顿,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个很简单的常识。” “常识并不等于是定数,对这种意外出现的常识我的确没有预估能力。”刘孜飞淡淡道,“胡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付这类变数好像是你的职责范围。” “这话太抬举我了,计划是你定的,我只能跟着指挥棒转,要在你那么精巧的计划中注意出现的变数,难度实在是不小。”胡乐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向张磊提供方展的监视照片,将柳晓羽的尸体偷偷运入方展家中,刘孜飞的计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但之后生的事情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展下去,在对待方展的嫌疑问题上,张磊的态度似乎过于保守了,而一再出现的转机也让方展轻而易举地避免了被警方逮捕的命运。 这样绝对不行,刘孜飞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要给方展制造出最大的麻烦,并以此困住方展,否则他便无法向九叔交待。 既然柳晓羽的尸体无法让方展获罪,刘孜飞便实施了备用计划,凭借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再加上吕澄和胡乐的能力,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东林小区前两次命案中失踪的尸体。 当初处理尸体时,黄易松并没有做的太过,只是将尸体用塑料布捆扎好,绑上石头丢进了城郊的大河里。由于塑料布捆扎得过于严密了,当刘孜飞他们找到尸体时,腐烂的程度倒还不是特别严重,为了让尸体能够成为更有利的证据,刘孜飞便将这两具尸体运到了城西食品仓库的冷冻库内。 以刘孜飞对张磊的了解,只要让他注意到这两具尸体和方展之间的联系,张磊一定会将方展盯得死死的,那样的话,自己的计划就完全成功了。 可现在的感觉却有些不对劲,放入冷冻库的尸体意外地因冰冻过度导致无法取出,而且冷冻库周围的氛围也有些异常。 曾经身为警察的刘孜飞此刻似乎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警察的味道! “哦,我差点忘了。”瞥了眼沉思的刘孜飞,胡乐漫不经心地指着门外道,“大门外的风杀气很重,估计是你的同志们要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刘孜飞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什么,转身冲铁门内沉声道,“别管那些尸体了,我们赶紧撤!” 甩掉跟踪刑警后,出租司机很是机警地将车开进了一条小道,方展千恩万谢地付了剩下的八百元钱,下车后一溜小跑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被人追成这样也不报警。”出租司机分辨了下手中的票子,摇头道,“估计这小子也不是什么正路货色。” 出租车调转方向,飞快地驶离了城西食品仓库区域,红色的尾灯在夜幕中跳动着渐渐隐去,几乎与此同时,那辆黑色的桑塔纳2ooo却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刚才方展下车的地方,几名刑警从暗处聚拢过来,迅低语了一阵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远处,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方展正悠闲地趴在边缘上注视着这一切,随手摸出手机,换上了一张新的sim卡。 “喂,11o吗?”方展的声音很焦急,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我要报案!” 第六章 变数的牺牲品 第六章变数的牺牲品(上) 张磊的四个小组行动十分迅,负责跟踪方展的刑警丢失目标时,一号和二号小组已经开始了布控工作,担任狙击任务的三号小组也在仓库附近的制高点占据了有利位置,张磊带着四号小组远远地监视着冷冻库的大门。 不过,“百密一疏”这个词却恰好用在了他们身上,出租司机停车的小巷正位于城西食品仓库的外围地带,夜色中很难分辨,负责控制附近小路巷子的二号小组又将注意集中在了仓库附近。 这么一来,当方展下车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现,直到负责跟踪的刑警循迹跟到这里时,二号的几名刑警才闻讯赶来。 除了按车牌通知交通警拦下那辆出租外,二号小组只能匀出部分警力迅搜查附近区域,按他们的判断,方肯定就藏匿在附近的某处。 但一轮快搜索之后,方展依旧是踪迹全无,这小子就像是凭空蒸了一般。 “见鬼了,才几分钟的时间,难道他能长翅膀飞了不成?”二号小组的带队刑警百思不得其解。 方展不会飞,他只是动作和体力异于常人而已,当然,还有他的智商。 早在出门前方展就从goog1eearth的卫星地图上了解了城西食品仓库的楼群分布,打出租车上下来之后,他便熟门熟路地攀上了附近一座高楼的天台。 值得一提的是,方展和三号小组上的是同一幢高楼,这可不是巧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方展就无法躲过二号小组的快搜查。 楼为尖形,按五行来看应属火,是离卦,警察本就属火,火火相叠有枪火激战之相。方展在寻找藏身处时已经估计到了这一点,参考警方的行动程序和附近楼宇高度,他很容易就判断出了这座楼一定会成为警方狙击小组的制高点。 “这个挡箭牌倒是挺合适。”方展一边咧嘴乐着,一边在楼外迅爬着。 狙击小组所在的高楼,监视小组是不会来检查的,方展正是钻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空子,但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从楼内上顶层天台,而是手脚并用地从楼外墙面爬了上去。 爬楼的时候,方展手脚上戴着一种特殊的抓钩,那是从先前的九菊一派忍者身上弄下来的。这玩艺儿的确好用,方展甚至有点佩服这些爬墙头的行家了,看来不干好事的时候,应该多向日本人学学,在这方面他们的确有很高天赋。 三号小组的刑警架好了枪,密切注意着冷冻库的大门,一付严阵以待的架势,方展从楼外另一侧经过时还特意张望了一下,四名刑警的装备都挺不错。 “回头给张磊提个建议去。”方展当时吐了吐舌头,“狙击小组应该再配备个声纳探测仪什么的,不然让人灭了都不知道为啥。” 高楼天台的视角不错,方展观察了一下局势之后,便按计划拨打了11o报警电话,就在他挂上电话的时候,冷冻库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当头走出的那个人正是刘孜飞。 “本片由方展亲自导演并监制。”方展站在天台上向四下鞠了一圈躬,“各位观众,请尽情欣赏。” 握着九二式手枪的手有些出汗,自己显然是紧张了,张磊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进入警队以来,自己经历了无数次的任务,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现象。 “希望不要是老刘。”他心里暗暗祈祷着,其实对这类无谓的迷信行为张磊一直是嗤之以鼻的,但今天他却希望这样能管用。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平时不信,那关键时刻就更不要相信,否则失望会更大。 出现在冷冻库门外的正是如假包换的刘孜飞,张磊的希望完全被打消了,紧接着出现的另外两名男子张磊并不认识,但其中一名的头上还残存着一些冰霜,这点足以让他肯定刘孜飞一行人来此的目的。 夜间潜入冷冻库,这本身就是件令人生疑的事情,何况现有的案件线索中冷冻库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藏尸场所,就算目前并没有这三人犯案的直接证据,但也已经可以将他们设为嫌疑人了。 “张队,咱们行动吧?”见三人接近停在门外的本田bsp;张磊没有回答,左手做了一个“待命”的手势,视线紧紧地盯着刘孜飞的一举一动。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张磊心中自有打算,警力才刚刚布署好,刘孜飞等人就走出了冷冻库,这不是拍警匪片,每当警方布控好犯罪分子就现身束手就擒。 刘孜飞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张磊对这个老朋友的脾性很了解,按刘孜飞的从警经验和个人能力来说,如果他此刻已觉察出周围有警力布控的话,一定会设法找出逃离的方式。现在贸然出击,只会加他的逃离,更何况刘孜飞当年在警队曾连续五年夺得手枪射击冠军,张磊并不想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在离本田crv还有五米的时候,刘孜飞突然停下了,回头和身后两名男子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当即点了点头,返身又走回了冷冻库,另一名面带笑容的男子却摇了摇头,很不情愿地踱着步慢慢走向本田bsp;刘孜飞却没有动,直直地站在了最后停下的位置,眼睛看着一侧,右手慢慢伸向了怀里。 “行动!”看到刘孜飞的眼神,张磊果断地下了命令。 那是张磊很熟悉的一种眼神,在以往每当现什么重要线索的时候,刘孜飞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现在所注视的方向,正是三号小组埋伏的大楼。 刘孜飞的怀里是手枪?还是其他的威胁性武器?张磊已没有时间思考这个,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 手下的刑警不能有事,刘孜飞也不能有事! “待在原地,举起双手!”包括老耿在内的五名刑警呈半月形迅包抄,五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刘孜飞和另一名男子。 那名面带笑容的男子已走到了本田crv边上,听到叫声笑着摇了摇头,很是听话地举起了双手。刘孜飞也举起了手,但只是左手,右手依旧放在怀里,似乎正攥着什么。 “老刘,对不起,麻烦你那那只手也举起来。”张磊走到包围圈的前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孜飞。 “石头,我好心给你提供破案材料和证据,你反倒来抓我?”刘孜飞的表情有些黯然,“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你竟然连我都不信任了。” 石头,那是张磊在警校里的绰号,只有少数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才会这么称呼他,多年以后原本就少数的几个同学中就只剩下刘孜飞一个了。 “警察的信任是建立在法律和证据上的。”张磊握着枪的手丝毫未动,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忍,“这是你告诉我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刚才那名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推着一推车的货物从冷冻库中走了出来,刚出门口便被老耿和另一名刑警用枪制止住了。 “我再说一遍,老刘。”张磊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举起你的右手。” 刘孜飞看了看张磊手中的枪,居然笑了:“如果我刚才就急着把手拿出来,恐怕早就被你手下那些愣头青爆头了。” 说着,他慢慢地从怀中抽出了右手,身子同时向一边走了两步。 当看清他手中握着的东西时,张磊和周围的刑警心中都是一震。那是一颗黑色的圆球状物体,上面有个带金属环的拉栓,而此刻那个金属环正套在刘孜飞的拇指上。 “这东西的引爆时间好像是七秒吧?”刘孜飞皱着眉头想了想,“嗯,没错,以前反恐培训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高爆手雷,张磊认识这种危险的爆炸性武器,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武器在拔除拉栓后,要经过七秒延时才会爆炸。但他却不知道刘孜飞身上居然还藏着这个东西,而且还用它来威胁自己。 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还是不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刘孜飞?! “刘孜飞,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张磊摆摆手,示意其他刑警退后,九二式手枪瞄着刘孜飞的眉心。 “当然明白,我今天是来帮你找证据的,东林小区失踪的那两具尸体就在冷冻库里放着。”刘孜飞摸了摸鼻子,“不过,我没料到你带人会来这里,照证据办事的话,我一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必须自保。” 说着他又扬了扬手里的高爆手雷:“就算你们从我松手的那一刻开始起跑,七秒时间也不够脱离它的杀伤半径,所以还是麻烦你让条路出来。” 张磊的腮骨鼓了起来,面对这个判若两人的老同学,他不能罔顾法律,又不能拿刑警们的生命做赌注,他略略侧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其余刑警已经退后了一段距离,如果能够全奔逃的话,他们应该能够脱离手雷的杀伤半径。 “好吧,我让你走。”张磊紧绷的脸缓了下来,左手却悄然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键,嘴里吐出一个奇怪的词眼,“猎兔!” 不远处的高楼上,方展不由连连叹气,他正顺着外墙往下爬。 这场戏的演员太能即兴挥了,当看在望远镜里到刘孜飞手中的手雷时,他很是佩服刘孜飞的应变能力,但这么一来他这个导演却不得不提前离场了。 只要把刘孜飞等人困入麻烦中,他的计划就算完成了,至于后面怎么样与他毫无关系。当然,凭心而论方展并不希望双方出现伤亡,尤其是刘孜飞和张磊。 在经过三号小组埋伏的楼层时,方展听到了里面的骚动。 “目标被障碍物挡住了,无法瞄准!” “这个楼层高度不够。” “上天台!” 方展继续往下爬,继续叹气,刘孜飞肯定是闻出了味道,事先估计好了地形条件,所以才会在拿出手雷时往一旁走了两步。 因为这两步,连身在天台最高处的方展也看不到他了。 “变数,卦中根本看不出的变数。” 没有预期的枪声,手持高爆手雷的刘孜飞依旧好好地站在那里,张磊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狙击手是看不到我的。”刘孜飞摇摇头,“当然,也看不到他们。” 站在本田crv边的胡乐耸了耸肩,他的身子恰好被车身挡住,根本无法瞄准;推车后的吕澄咧嘴笑着,他被身前的货物掩护了起来,狙击手同样看不到他。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放你走。”张磊再次瞄准了刘孜飞,大声道,“老耿,你们全部撤离到安全位置,通知其他人围捕疑犯!” 嗖,一根银色的钢针诡异地射中了张磊的肩头。 砰,疼痛下,张磊手中的枪响了。 轰,一箱货物飞向了张磊。 钢针是胡乐射出的,他看出张磊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既然如此只有先下手为强;张磊并没有射中刘孜飞,疼痛使他的瞄准偏了一些,子弹擦着刘孜飞的头飞了过去;货物是吕澄用拳头砸飞的,用来阻挡张磊,同时他推动推车赶上前掩护刘孜飞。 这个突状况刺激了几名早已紧张不已的刑警,当即纷纷举枪射击,刘孜飞和吕澄在货物推车的掩护下躲到了本田bsp;听到枪声的第一和第二小组的刑警们相继赶来,三组汇合的刑警迅向车子围了过去。 胡乐听着脚步声,脸上的笑意瞬时浓重起来,左手轻轻一拍刘孜飞的肩膀,右手一捏一转,那颗高爆手雷已到了他的手里。 “胡乐!”刘孜飞对此猝不及防,刚想制止,肩上一酸竟然用不上力,一根细细的钢针不知什么时候插在了他的肩头。 胡乐冲他一笑,拔掉了手雷上的拉栓,嘴里数着:“一、二、三……” 刑警们越过了受伤的张磊,老耿俯身看了下他的伤势,连忙跟上了自己的同伴。 “不要过去!”张磊拔出肩头的钢针,厉声叫道,“小心……” “四!”胡乐笑着看了眼刘孜飞,高爆手雷准确地抛向了奔来的刑警。 炫目的闪光下,轰响声骤然爆,天空中落下了无数的液滴,刘孜飞伏在地上,嘴角尝到了一片腥咸的滋味。 远处,警笛声大作,几辆警车呼啸着赶往城西食品仓库区域。 一个年轻人懒懒地看着身边掠过的警车,回头望了望远处闪过的光亮,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变数就有牺牲品,刘孜飞,你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第六章变数的牺牲品(下) 桌上摆着两瓶啤酒,一只烤鸡,外加两份熟菜。 黄易松坐在桌边,手里的筷子一动不动,在他对面,方展正呲牙咧嘴地与一条鸡腿奋力搏斗着,并时不时地拿起一旁的酒杯喝得滋滋作响。 菜并不是不对胃口,对黄易松这样的老江湖来说,没有什么食物是不能下咽的,他只是没什么食欲,胃里有股奇怪的饱胀感,让他憋得十分难受。 方展回来前,黄易松一直盯着电脑屏幕,虽然视角并不怎么好,画面也常常会出现一层层的跳帧现象,但他还是看清了现场所生的一切。 闪光,爆炸,尸块横飞,饶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的黄易松,看着也不由得有些触目惊心。 惨,的确够惨。 爆炸后,地上出现了一些不断翻滚蠕动的“东西”,有的枝枝丫丫,有的只剩那么一大块,形态各异动作奇特,个个都在地上拖出了大小不一的深色痕迹。看到这里的时候,黄易松忍不住把脸侧了过去,他知道,就在十几秒之前,这些奇怪的“东西”还都是生龙活虎的大小伙子,可转眼间却变成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样子。 隐忍之余,黄易松多少有些感叹,对一个卜者来说,无论生老病死飞来横祸,应该都是看得很透的,况且自己年轻时也曾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那会儿似乎并不如现在这么于心不忍,看来人老了,这心肠也就硬不起来了。 相对黄易松来说,方展似乎看得很透,甚至还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当方展大包小包地从门外进来时,黄易松把刚才的情形向他叙述了一边,方展只是点点头,走到电脑前把转录下来的视频播放了一边,接着就跟没事人似地跑去把熟菜装盆,一边倒上啤酒,一边招呼黄易松开饭。 冷血,黄易松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这个词眼,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疑惑,这个总是挂着懒散笑容的方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真的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吗? “怎么,菜不对胃口?”全力歼灭鸡腿后,方展灌了口啤酒,“黄老伯,你可别饿着肚子,咱后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菜不错,只是我有些食不下咽。”黄易松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那些警察,太惨了……” 说到“惨”字时,黄易松故意拖了个长音,眼睛看着方展,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下意识地想看看方展的反应,希望能够在这个天卜身上找到一些人性的踪迹。 方展笑了笑,似乎早已料到了黄易松话中的下文,但他并没有去接黄易松的话头,只是抹了抹满是油光的嘴,悠闲地点起了一支烟。 屋里的氛围变得沉闷起来,黄易松依旧执著地盯着方展的眼睛,却没有再说什么,方展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神,自顾抽着烟,神色显得极为淡定。 “那些人……”黄易松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种沉寂,“你本可以救他们的。” “我知道。”方展点点头,烟卷上的火光闪动了一下,“不过,我选择了袖手旁观,任由他们死伤残废。” 他的语气显得十分轻描淡写,仿佛正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也许我老了,看不得这些惨不忍睹的场面。”黄易松失望地摇摇头,神情落寞道。 “你是不是想说,我很残忍?”方展盯着手上的烟头,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懒懒的笑容。 “残忍?呵呵,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残忍。”黄易松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困惑,作为卜者,我们的价值究竟在哪里?” 滋,烟头在啤酒中出了一声轻响,方展拍了拍手,起身走到电脑前,快点开视频窗口,将画面定格在了一个位置。黄易松回头看了看,画面上所显示的正是刘孜飞和张磊对峙的镜头,除了两人的剑拔弩张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孜飞以前是警察,一个很出色的警察。”盯着画面上那个手持手雷的身影,方展的语声显得有些怅然,“我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场面和今天很相似,只不过,当时拿炸药的是个亡命之徒,而他则是个拿着警枪不顾生死的警察。” 说着方展用手指点了点画面中的张磊:“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黄易松有些不明白方展的用意,虽然他曾听方展提及过当初生的一些事情,对刘孜飞的背景也有一定的了解,但从方展现在的语气来看,似乎这其中还有着某些更为复杂的因素。 “我第二次救刘孜飞的时候是在医院,一开始追杀他的是这个人。”方展指了指站在本田crv旁的胡乐,“而站在仓库门口的那个是后来出现的,当时他假扮成老秦的样子,混进了病房,想趁乱杀了刘孜飞。” “可现在来看,他们三个应该是合作关系,而刘孜飞在其中似乎还占了主导的位置。”黄易松不由站起身,慢慢走到电脑桌旁。 黄易松是个卦痴,但绝对不是白痴,他当然能够明白,方展此刻并不只是在感慨往事或惋惜故人的变迁。事实上,如果往更深一层去思考的话,这些浮现在表面的反常现象很可能正预示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就在我第二次救了刘孜飞之后,他却亲手误杀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两名刑警,随即便失踪了。”方展再次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我记得他失踪前在警局对我说的那些话,记得当时他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 “怨恨?!难道他把自己误杀手下的责任全都归罪于你了?”黄易松有些愕然,但很快便理解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没有救他,也许……” “是的,如果当时我没有救他,他就是因公殉职,虽然会死,但也死得其所。”方展自嘲地笑了笑,“可现在他却背上了一个误杀同事的罪名,对他这样的警察来说,这比死更残酷。” 说完这些,方展沉默了,嘴上的烟卷烧得很快。此刻的黄易松对方展已完全没了刚才的愤然,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莫名的同情。 预知未来,趋吉避凶,千百年来这些词语已与卜术密不可分,对一个卜者来说,也许重要的并不是如何去预见人们的命运。 “现在说这话或许对你有些残酷。”黄易松点点头,不无感慨地说道,“看来当初你并不应该救刘孜飞,虽然他会因此而死,但对你对他,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最好的。” “这世界上不存在‘也许’,只有充满变数的结果。”方展抬起头,恢复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力控制这种变数,让结果变得并不太坏。” 刺耳的警笛声不断回荡在城市的夜空中,这使得许多正在忙碌着某些“生计”的人有些惴惴不安,当然,这会儿奔波于城市大街小巷的警车并没有闲心去管他们,他们今晚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将城西食品仓库特大袭警事件的凶手抓捕归案。 当11o报警中心派出的警察到达现场时,冷冻仓库前已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现场布满了大片的鲜血和碎落的尸块,除了负责狙击的第三小组外,张磊所带领的其它三个小组均伤亡惨重。 十人死亡,三人重伤垂危,只有张磊和一名年轻刑警伤势较轻,但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看到这一切时,第三小组的刑警连眼睛都红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三个目标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妈的!绝不能让那帮***跑了!”狙击手鲁建军狠狠地拽下警帽,“我们搜!就算把全城的地皮都翻一遍,老子也要把他们给揪出来活剥了!” 在第三小组里,鲁建军和另两名刑警都曾在部队服役过,作为狙击手,追踪能力是相当出色的,不管那三名凶手以怎样的方式逃离现场,他们都有把握找到一定的线索痕迹。 但赶赴现场的带队警官还是极力劝阻了他们,虽然同样悲愤,但他还是十分清楚作为一名警察所肩负的责任。理智告诉他,如果真的放任这群红了眼的同事肆意搜索的话,事态很可能会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正当带队警官极力劝阻那些情绪激动的刑警时,一名负责搜索现场的刑警飞奔了过来。 “报告,南边的大楼里现可疑情况。”那刑警迅汇报道,“我们已经封锁了大楼出口,现在正在向疑犯喊话。” 考虑到疑犯之前的残忍行径,带队警官当即安排刑警们密切监视大楼内部情况,并用对讲机向总台申请后援,可当通话完毕时,他却现第三小组的刑警们已不见了踪影。 仓库南侧的一座大楼前,数名刑警手持枪械,牢牢守住了大楼的出口,一名拿着扩音器的刑警正向楼内喊话,要求嫌犯弃械投降。 第三小组的刑警奔到楼前,鲁建军在问清情况后,咬牙切齿地端起了枪:“你们守住门口,其它的就交给我们吧!” 说着一挥手,带着第三小组的其它刑警向楼内冲去,守卫大楼出口的刑警一下愣了神,还未来得及阻拦,鲁建军等人就已冲到了大楼的门口,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一起跟上。 大楼楼顶,胡乐正笑嘻嘻地注视着楼下的动静,手中拿着一个烟盒大小的遥控装置。在他身后,刘孜飞半身瘫软地靠在吕澄身上,一脸愤怒地盯着胡乐的背影。 “胡乐,我再说一遍。”刘孜飞挣扎着想靠近胡乐,但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你这么做是在滥杀无辜!” “别费劲了,给你扎的那一针,至少要一小时后才会失效。”胡乐笑得分外灿烂,“九叔交待过,我和吕澄绝不能离开你半步,可我又不想和你一起进警局,所以……” 话音未落,胡乐抬起了右手,将遥控装置上那红色的按钮重重地按了下去。 轰!大楼入口处,一个黑色的背包闪出了橘色的光芒。 第七章 天卜方展的小九九 第七章天卜方展的小九九(上) 打从一早起,这天气就不怎么好,阴沉沉雾茫茫四处都挂着飕飕的凉风,灰得黑的天空死死地往下压着建筑物,似乎没了它们的支撑随时都会塌下来一样。到了中午,风力明显大了起来,沉沉的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天空却依旧沉得可怕,走在路上的行人满是担心地抬头看着,各自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方展和黄易松也在路上走着,但两人的行走度却明显比旁人慢了许多,确切地说,他俩更像是在溜达。 白底黑格衬衫,黑色休闲西裤,一件黑色的短风衣,方展今天的打扮显得格外整洁干练,就连平日一贯杂乱纠结的鸟窝头也理成了清爽的短。当他换上这身打扮的时候,黄易松看着很是愣了一会儿,看来“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的说法在这家伙身上完全就是个鲜明的实例。 “这身行头不错,干净利落,看着也顺眼。”刚看到方展这身装束时,黄易松很是揶揄地说道,“比你平常那种苦大仇深的打扮强多了。” 也是,从年龄上来说,方展也就三十不到的光景,论身形样貌虽称不上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好歹也算是个看着不错的年轻人,可这小子平日间一直穿得邋里邋遢,看上去总让人觉得像是从旧社会刚刚迈入新世纪。 “我这人比较懒,尤其懒得收拾自己。”方展叼着烟,笑得讳莫如深,“可从现在起,我得收拾不少人,所以在收拾别人之前,我先收拾下自己。”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有理,有理。”黄易松掉了句酸文,心领神会道,“天卜沉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震慑一下某些人了。” 天色更暗了,随着几颗大大的雨滴砸落,一场毫无悬念的大雨从天而降,路上的人流加流动着,各色雨伞像疯长的蘑菇一般铺满了沿街的人行道。 这里是城市中最繁华的商业街,虽说雨下得不小,但路上的行人却依旧络绎不绝,不少来城市旅游的游客干脆在雨中拍起了照,街旁的各色商场店铺也因这场大雨多了几分生意。方展手中多出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完全罩住了他和黄易松,两人的脚步依旧十分缓慢,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就像是在街上看雨景。 “已经一个多小时了。”黄易松看了看表,低声说道,“咱们还是继续下去?” “雨里散步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咱爷儿俩也难得有机会走走。”方展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再说,我也想看看,咱们的这条‘尾巴’到底是哪路神仙。” 从方展的黑色大伞往后数,隔开三排行人的位置上,一把棕色的印花伞正慢慢地移动着,伞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套考究西服的下半部分,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一直保持着与方展他们同样的度。 十五分钟后,方展和黄易松停在了一家烟草专卖店前,方展摸着口袋向黄易松说了句什么,随即将伞交给黄易松,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抬头看了眼雨势,黄易松往店门边靠了靠,手里撑着的黑色大伞转向身前,硕大的伞盖将身子掩去了大半,远远看去只能勉强瞅见他那双略显老旧的皮鞋。 棕色印花伞停了停,似乎迟疑着什么,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本缓慢的行进度,渐渐向黄易松站立的位置靠去。 “朋友,借个火。”棕色印花伞下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印花伞的移动瞬间停止,打伞的那人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看见方展笑嘻嘻地叼着烟正站在他的身旁。 “天……天卜……”那伞的主人是个高个子男人,从那身考究的西服来看,像是有些身份的人物,可当他看到方展的时候,表情却显得十分卑微,甚至还有些恐惧的意味。 “别跟我天什么卜的。”方展冲那人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我说,借~个~火~” 那男人赶紧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伸到方展面前,哆嗦着手打了几下,却怎么都打不着,这么一来,他那手哆嗦得就更厉害了。方展有趣地看了看那男人,一把拿过打火机,嚓地打着点了烟,随手掂掂又递还给了他。 “今天气温有点低,难怪你抖成这样。”方展竖起领子,裹了裹风衣,“要不这样,我请你喝杯热的,算是谢谢你借火给我。” “不……不客气。”那男人愣了一下,连忙推辞道,“我还有事……” 说着转身就想离开,可回头却正撞上了一把黑色的大伞,黄易松在伞下笑得比方展还欢。 “只是喝杯咖啡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方展看着手中被打湿的烟卷道,“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改变主意。” 烟卷被捻成了碎末,方展弹了弹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男人,身上透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 咖啡馆二楼,小型包厢内。 “哦,卜监会的监察。”方展惬意地将身子埋进松软的沙,佯装恍然道,“这么说来,你是丁进的人?” “敝姓贾,单名悦,悦耳的悦。”方展对面的沙上,那名男子正恭谦地点着头,“我是丁爷的助手,卜监会二级监察。” 这名跟踪方展的男子正是丁进的心腹贾悦,从大衍论卜起,他就一直按照丁进的吩咐带队追捕方展,可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今天咱们能撞到一块儿,应该不会只是碰巧吧?”方展弹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是丁进让你跟踪我的?” 嚓,贾悦很是时机地伸过手来,替方展点着了烟卷,此刻他的手似乎稳了不少。 “您别误会,丁爷没有让我监视或跟踪您的意思。”贾悦一脸谄媚道,“他老人家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方展乐了,丁进会担心他的安全?这可是个标准的冷笑话,不过,从这个信息来看,却正好印证了自己之前推算出的那几个结果。 “替我谢谢你们丁爷。”方展继续抽着烟,脸上不露半点声色,“我最近混得还算不错,就是比较忙了点,现在这世道乱得紧啊。” 他这最后一句感叹有些没头没尾,可贾悦听得却是脸色一变,似乎被他说中了什么心事。 “其实,自从您在大衍论卜上出事起,丁爷就一直派我们四处打探您的下落,生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您有所不利。”贾悦定了定神,立刻又恢复了原本的谄媚,“前几天,他老人家起卦算出了您的方位,立刻就让我赶来了这里,能看到您安然无恙,我这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贾悦没说真话,因为方展一直将自身的信息隐藏得很好,单凭丁进的卜术能力根本是算不出他的行踪的。事实上,如果没有三煞星的帮忙,只怕丁进这会儿还在四处抓瞎。 可贾悦说的也不全是假话,现在的丁进的确十分担心方展的安危,在得知他的下落之后,当即便派贾悦带了一批卜监会监察前去寻找方展。也许是贾悦的运气比较好,在城市里分头搜寻的时候,只有他见到了方展。 说实话,当方展突然从身边冒出来时,贾悦的确吓得不轻,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这个天卜身上所散出的气势,那感觉只能用一句成语来形容――狮子搏兔。 当然,这次丁进派贾悦他们出马,并不是为了追杀方展,其实就算把那些监察全加到一块儿,也未必能够伤得了方展的一根毫毛。 “丁进想请我回卜监会?”方展的样子显得有些吃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意外。 “您是天卜,卜术界第一人,而丁爷对您也一直很钦佩,所以请您出马是众望所归。”贾悦一脸的浩然正气,满嘴忧国忧民,“近段时间,卜监会设在各地的管辖机构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很多卜者或是无故死亡,或是离奇失踪,也有幸免于难的,但不是成了残废就是成了白痴,整个卜术界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黄易松在一旁听得有些心惊,虽说不是监察,但卜监会在各地的实力他多少也清楚些,对方能对卜监会造成如此之大的打击,其实力应当是展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而最可怕的是,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却从未有人听说过,更没人了解这股势力来自何处,背景究竟如何。 方展一边听贾悦介绍着近期卜术界生的情况,一边悠闲地品着咖啡,还时不时地兼顾着吞云吐雾,那样子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当贾悦介绍完一切情况之后,方展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说完了?”方展打了个哈欠,伸手看看腕表,“你替我回复丁进,我接受他的邀请。” “您……”贾悦没料到方展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得多等几天。”方展商业味十足地说道,“当然,如果丁进肯提供些人手资源,也许他等的时间就会缩短不少。” 说完,方展端起咖啡杯,慢慢地品着,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我这就赶回总部,如实转告丁爷。”贾悦识趣地站起身,冲方展欠了欠身,“那么,先告辞了。” 贾悦走了,方展却没有动窝的意思,他静静地盯着杯中的咖啡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果然和你算的一样,丁进这老小子还真是个人物。”黄易松笑了笑,“看来我们的计划进行得还很顺利。” “这只是一道开头的小菜而已,真正的正餐在后头。”方展摇头道,“红烧排骨,蒜香骨,霸王骨,还有一堆的骨头等着我去啃呢。” “你说的是……”黄易松思索了一下,伸手在桌子上画出了一个卦象,“昨晚的这一卦?” 黄易松画在桌上的卦象四阴二阳,正是两个坎卦相叠而成的“坎为水”。 “二十九卦,坎为水。”方展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略略皱了下眉,“这咖啡,真难喝。” 第八章 血腥的故友重逢 第八章血腥的故友重逢(上) 某南方旅游城市,机场国内航班候机楼出口处,三辆黑色林肯轿车醒目地停靠在一旁的泊车位上。 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从候机楼内奔出,走近停在正中的那辆轿车,用手指轻扣了下车窗,暗色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嘴叼雪茄的贾悦正漫不经心翻动着手中的杂志。 “贾哥,他们的航班到了。”年轻男子低声说着,眼睛下意识向出口处瞟去。 贾悦愣了下,丢去手中的杂志,摁灭抽了一半的雪茄,忙不迭地推门钻出了轿车,整整身上的高档西服,面色恭敬地摆了个造型,牢牢地盯着候机楼的出口处。其它两辆轿车上也相继跳下几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迅聚在了贾悦的身后,那身形动作显得很是骠悍。 大约是航班人数不多的关系,从出口处走出的旅客有些稀稀落落,瞥见门口这个阵势,大多人都赶紧绕开了走,把出口正中让出一大块,生怕挡了哪位黑道大哥的路。 对那些旅客的目光,贾悦自然是熟视无睹,他的视线正在搜索一个特殊的身影,一个值得他如此恭敬以对的身影。 刚才那名年轻男子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那个……贾哥……” 对出口处恭敬了一阵,贾悦觉得有些不对,再一听那年轻男子的口气,脸色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别跟我磨叽,有屁就快放。”贾悦竖着眉毛,一付急着吃人的模样,“你说航班到了,***人呢?!” “我……我们在里面等……”那年轻男子吓得直结巴,“等了半天,没……没见着人……” “没见着人你死出来做什么?!”贾悦呲着牙,恶狠狠道,“滚回去!接不到人你就给我在里面蹲一辈子!” 此刻贾悦那凶狠的模样很像一只不折不扣的比特犬,仿佛一口就能咬掉人半拉脑袋,跟在身旁的手下见着他的模样,心里多少都有些怵,生怕被这位上了性子的老大给活剥了。 其实这位老大也并不是总这么满脸残暴的,比如在丁进身边时,他一向是乖巧温顺的,活象是只养熟了的拉不拉多。 也许他的品种并没有改变,变的只是面对的人物罢了。 “贾老大,大热天的还是少动些肝火。”懒懒的声音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南地加离火,小心爆血管。” 有几个耳朵尖的立刻便现这声音是从身后其中一辆轿车里出的,这群手下心里不免有些毛,心想谁那么有种,非但不跟着贾悦下车接人,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怪话,这让贾悦揪出来的话,死得可就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贾悦听着也是脸色一变,快步走到那辆轿车前,抬手伸向车门。几名手下屏住呼吸,等着贾悦爆的那一瞬间,顺带看看那位胆大包天的兄弟会是怎么个死法。 可贾悦却没有拉开车门,而是小心翼翼地在车窗玻璃上轻扣了两下,动作比方才那个年轻手下还要温柔,像是怕敲得重了,惊扰车内的那人。 暗色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车内竟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懒洋洋的笑容,嘴里还叼着烟。 “您还是那样行踪莫测。”贾悦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微躬着身子显得十分恭敬,“属下怠慢了,天卜先生。” 那年轻人点点头,却没有回话,惬意地闭上眼睛,将身子埋进了松软的座椅中。 懒洋洋的年轻人,恭敬谦卑的贾悦,那些骠悍的手下脑中顿时闪过四个字,在卜术界响当当的四个字。 “天卜方展”! 宽阔的城郊公路上,三辆黑色林肯轿车高飞驰着,当头的那辆轿车上,贾悦正低声地向身旁的方展说着些什么。 “丁爷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能亲自和您会晤,但他老人家特别关照我们,一切都要听从您的调遣。”贾悦递上一支雪茄,讨好地说道。 “这东西太冲,抽了容易上头,这会儿是办正事的时候,脑子必须清醒。”方展瞟了眼雪茄,笑着摇摇头,“我说的事情,你们办好了没有?” 那天在咖啡馆经历了一段诡异遭遇之后,方展并没有过于在意那个神秘的服务员,与此相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在重新确定了各项细节之后,两人便分头离开了咖啡馆,一切均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当晚,方展就接到了贾悦的电话,说是丁进完全同意了他的要求,并由贾悦带领一队精干的卜监会监察供方展调遣,以完成他之前口中所说的“私事”。 “按您的指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贾悦看了看手上腕表,“一小时前,我手下的十个弟兄守在了那里,遵照您的吩咐,正按兵不动地观察。” “这一小时里,他们联系你应该没有过两次吧?”方展盯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您高明!他们的确只联系了我两次。”贾悦略带吃惊地看着方展道,“一次是现了您所说的线索,一次是找到了准确的地点。” “他们确定那里没有人进出?”方展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像是在水底说话一般。 “这个……没有,至少从他们到达的那一刻起没有人进出过。”贾悦回忆了下,肯定地回答道。 “让你车上那几个特别的手下都准备好。”方展自车窗外收回视线,看着贾悦道,“通知那几个负责监视的弟兄,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那个地方,必要的时候,可以玩命。” 贾悦有些不知所以,从手下的汇报来看,方展要他们所找的地方只是一处荒废了的旧楼,因为长期荒弃破旧已经成了危楼,平日根本没有人去。就这么个破地方还需要花那么大功夫去警戒?甚至必要时还要玩命? 可不管怎么样,天卜就是天卜,贾悦知道,即便听起来再怎么无稽,这个年轻人所说的话,都是富含一定深意的,更何况丁进早先就已交待过他,无论方展提出怎样古怪的要求,他都必须予以配合满足。 在向几名手下交待了一番之后,贾悦又联系了负责监视的那十名手下,并在电话中再三强调,务必全力保证不让旁人接近那座危楼。 听着贾悦在一旁安排部署,方展叼着烟继续望向窗外,眼前掠过的风景不断变化,脑中的思维也飞地运转着。 方展去那座危楼的目的是找人,一个计划中极为关键的人,在此之前他曾卜算过这人的下落,锁定方位后便通知贾悦派人前去寻找自己卜算出的地点。对这个人的安危方展并不担心,照当时的卜算来看,那人虽然危机重重但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可现在,方展却不觉隐隐有些担心,因为他预感到了一些变数,一些原本在卜算中不曾出现的变数。 “三辆黑车,这个征兆可不怎么好。”方展暗暗叹了口气,“第六十四卦,火水未济。” 让方展现变数的正是贾悦他们开来的三辆黑色林肯轿车,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动。 三这个数字代表火,也就是离卦,黑色代表水,也就是坎卦,这么着就得到了第六十四卦“火水未济”。 离火是体卦,坎水是用卦,这是个用克体的卦象,按卦理来说属于不吉,不过现在是夏季火旺,坎水的作用相对较弱,对主体卦象来说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当车子开上城郊公路时,方展注意到了车行的方向是朝北行驶,这也就意味着那座危楼所处的位置是北边,北为水应的也是坎卦,这么一来“火水未济”卦中的坎水势头又盛了一成,事态愈严重了。 坎水为危险曲折,暗指江湖人贼人作祟,以此判断的话,不难看出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了,而且这一切的迹象都是方展到达此地后逐渐出现的,这也就是说,那些变数是随着方展的到达而产生的,从另一个方面看的话,那就是有人想抢在方展赶到危楼之前让事态恶化到最严重的程度。 “这卦里如果水灭了火,就一定会死人,可看这卦象中死的人却有些蹊跷,难道不是他要出事?”方展继续琢磨着,嘴里的烟头已经烧到了过滤嘴,贾悦识趣地拿过一只精致的烟缸凑到跟前,那意思想让方展把烟掐了。 “不对……是徵音!”方展一直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随手从嘴边拿下烟头,用力摁在了烟缸里,“还有多久到那里?!” 方展这一摁手劲显得出奇的大,不锈钢烟缸咯地瘪了下一块去,贾悦只觉得手一沉,胳膊竟有些酸。 “五分钟之内就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看了眼导航仪,贾悦摸着酸麻的胳膊道。 五分钟,方展看了看手表,希望这五分钟内不要再出现其它的变数,如果自己的推卦准确无误的话,刚才所想到的关键就是整个卦象的结果。 徵音,五音中属火的音调,它正对应着离卦,同时也可以代表与离卦相关的人的姓氏音。从现代汉语的音来看,徵音所对应的是以“t、n、z、d、1”为声母的字音。按方展的判断,火水未济卦中坎水一旦占了上风,那么姓氏中声母为“t、n、z、d、1”的人就很难逃过一劫了。 不过,那个人应该不会有事,因为他的姓氏里根本没有徵音。 “可还是会有人死,而且是死定了。”方展的心里略略有些遗憾,“那些姓氏中有徵音的人。” 第八章血腥的故友重逢(下) 车停下了,当从窗口远远地望见那座危楼时,贾悦便通知三辆车上的手下就地停车,步行前往危楼。他把手下分作了三组,一组随他和方展从正面接近危楼,另两组则迂回绕去了危楼的两翼,并交待那两组手下通过对讲机随时保持联系。 方展叼着烟,懒懒地靠在车边,看着贾悦安排那些手下,心里倒有些欣赏这位卜监会的二级监察。 刚才在车上,方展正准备出声叫停,可他只是抬了抬手,还没来得及出声,贾悦就抢在他之前通知那些手下停车了。这倒不是因为贾悦未卜先知地猜到了方展的用意,他只是比较会察颜观色而已。 当然,从贾悦对手下的分组安排来看,这家伙的思路也很清晰,处理事情有条不紊,有这样的手下带队办事,的确让人省却不少心思。 看来,贾悦不只是个会溜须拍马的弄臣而已,难怪丁进会如此器重这个卜术能力并不怎么出色的家伙。 “难怪丁胖子会派他来协助我,有这么个家伙盯着,他倒是可以省心不少。”方展笑了笑,视线转向了远处的危楼,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从方展的角度看去,那座四层高的危楼一览无遗,破败斑驳的墙面因长期的风吹日晒显出一种很不自然的灰色。在旁人看来,这种灰色只是难看而已,可在卜者眼里这种灰色还代表着另一层含义,通常称之为“霉晦之色”。 不过,让方展担忧的并不只是危楼墙面上的这层“霉晦之色”,在他的视线中,整座危楼还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那是观色望气中最不吉祥的“凶杀兆气”,代表着血腥死亡。 “还好这层兆气的颜色渐淡,里面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方展丢下烟头,用脚尖碾灭,“兄弟,你再撑一撑,只有过了这一关,后面才能逢凶化吉。” 方展的身子一动,贾悦便立即跟了上去,身后那组手下也紧随其后,其它的两组人早已从隐蔽的路线摸去了危楼两翼。 按行走度来说,方展走得并不快,贾悦等人小心翼翼地跟着,不敢越半步。贾悦偷偷观察着方展的脸色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刚才在车上这位天卜看着有些忧心忡忡,可到了这里却又不紧不慢,他到这危楼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早先他曾背着方展和提前到底危楼的手下联系过,那些手下只知道危楼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可具体是什么却无法得知,加之方展提前交待过任何人不许接近危楼,所以那些手下也不敢靠近查探。 里面一定有什么人,而且是对天卜方展很重要的人,贾悦暗暗猜想。他的卜术并不出色,但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在那群提前到达危楼周围的手下中,他特意安排了两名善于侦查的手下,可那两名手下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据他们当时传回的消息,整座危楼附近似乎有某种特殊力量正控制着周围的量感,根本无法窥出其中所生的事情。 “从大局而言,和天卜方展合作是个上上之选。”在贾悦来此之前,丁进曾如是说道,“但也是一连串麻烦的开始,而且这些麻烦将会是你我前所未见的。” 前所未见的麻烦,贾悦暗暗苦笑了一下,他隐隐有种预感,眼前这座危楼就将是这堆麻烦的起点,至于这堆麻烦究竟会有多大,他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的。 喀喇,喀喇,贾悦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出了几声噪音,似乎是附近的手下正要向他汇报什么。 贾悦下意识地将对讲机举到耳边,喀喇,喀喇,又是几声噪音,对讲机中却并没有传出说话的声音。 “喂,说话!”贾悦有些不耐烦,冲着对讲机轻声道。 对讲机没有应答,贾悦看了看闪动的频段,这种对讲机可以进行预设信号编程,同时接收三个频段的对讲信号,在接收频段信号时,液晶屏上会闪动正在通话的频段,以此来区分对讲者的身份。 173.16,这个频段是之前到达危楼的手下所使用的,可频段虽然在闪动,传来的却只有杂音,贾悦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号,三号,派人去楼边摸摸情况。”贾悦揿动预设按钮,迅通知左右两翼的手下,“看看有没有先头小组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边便伸过一只手按住了对讲机,贾悦恼怒地一抬头刚想作,却看见方展正冲自己懒洋洋地笑着。 “别看了,让他们按原计划把楼围起来。”方展松开手,点了支烟,瞄着已经距离不远的危楼道,“你自己感觉一下,你那些最先到达这儿的手下基本都被灭了。” 都被灭了?贾悦听着有些不信,不自觉地感应了一下,果然如方展所说的那样,完全感应不到那些先前到达危楼的手下。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这座危楼的附近,有一个接近于疯狂的量感正在缓慢移动着,那是一种古怪而充满杀气的量感,强大得令他感到恐惧。 “天卜先生,这是……”贾悦愕然地望向方展,难道这位天卜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四处寻觅目标的疯子杀手?! 可他那愕然的目光却没能看到方展,确切地说,当他看向方展原本站立的位置时,方展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了。 对着愣的贾悦,边上两名手下无声地指了指前面,只见方展已远远地冲向了危楼,那敏捷的身影像极了一只猎豹。 “还愣个屁?!快跟上!”贾悦低声咒骂了一句,带着手下飞追向方展,不管危楼前那疯子究竟是谁,那肯定是个至关重要的人,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对天卜方展寸步不离。 因为,丁进不只是派他来协助方展那么简单。 可任凭贾悦等人怎么追,依旧还是被方展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贾悦暗暗咬牙,这个懒洋洋的天卜刚才走路还不怎么快,可现在跑起来却跟个见了猎物的豹子一样,连尾巴上的毛都看不到一根。 喀喇,贾悦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又响起了噪音,跑动中有些走神的他被吓了一跳,看液晶屏上交错跳动的频段是二号和三号小组,难道他们也…… “妈的,活着就说话。”贾悦气喘吁吁地冲对讲机叫道,其实他对那头的回答并不抱什么希望,说不定那两组手下也已经被那个强悍的疯子干掉了。 “贾哥,这里……弟兄们……”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伴随着极为刺耳的杂音,“天卜也……楼里……动手……快来……” 贾悦听着一阵怵,他突然明白了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对讲机产生这种刺耳的杂音。 是刚才他感应到的那个疯子,那种疯狂而强大甚至充满了杀气的量感!那应该是个了狂的卜术高手,一个人就能灭了先头的十人小组,论能力只怕不在天卜方展之下。方展虽然是天卜,可要对付这样的疯子变数还是很大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的话,丁进一定会活剥了自己。 惊恐之余,贾悦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头,脚下力玩命猛追了下去。 刚接近危楼,一股极强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大口喘息的贾悦几乎被这股味道呛得背过气去。目光所及之处,鲜红、暗红、粉红、墨绿、惨白……各种诡异而熟悉的颜色跟开了染坊似地,铺满了地面和外墙根部。 贾悦和一群手下不由放慢了脚步,他们几个也算得是见过世面了,可眼前这种触目惊心的场景却令这些人震惊不已。 此刻他们正位于危楼的正门外,可却无法轻易接近这座危楼。 因为那片地面上布满了令人作呕的东西。 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肉块,有成形的,也有不成形的,但不难看出那是属于人体某些零件,完全被人拆散了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有的甚至还在诡异地抽*动着。在那些肉块间,一些人体的内脏器官或纠结缠绕,或四分五裂,牵扯着一丝丝血管筋脉,新鲜如刚刚屠宰好一般,往外汩汩地渗着各色液体。 整片地面浸满了鲜血,从鲜红到暗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过度色,其中更是夹杂粉红的脑浆和墨绿的胆汁,还有些连颜色都分辨不出的莫名液体。 贾悦下意识地迈前了一步,脚下立刻踩到一团软软滑滑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堆盘曲的肠子,不由当即一阵犯呕。 “呃……”贾悦硬生生将涌到口边的酸水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在手下面前出丑的时候。 地上那些残缺的肉块是残留物,是那些最先来到危楼的手下留下的,断口处并不平滑,像是被生生撕裂的。血泊中还有几个尚能分辨的头颅,那种烂西瓜一样的状态是受重击造成的,很像被重磅大锤直接砸中的效果。 就此来看,下手的人不但臂力过人,而且凶残至极。 “不好,天卜!”贾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脱口叫了一声,也不顾脚下有多恶心,踏着那些黏滑污秽的残留物,直冲危楼大门。 这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来了什么灵感,只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危楼内猛然爆出了一阵极为强大的量感,那是一种以命相搏的感觉,是两股强大的量感相冲而造成的。不用问,这一定是方展和那个疯狂的高手遭遇了。 而在这阵强大的量感相冲之后,贾悦竟完全无法感应到这两人的量感。 天卜方展,这家伙可不能就这么翘辫子了! 贾悦连滚带爬地冲进楼内,一层没人! 二层……没人! 三层……也没人! 在奔上四层的时候,楼层内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贾悦不由心惊肉跳,他明白,自己刚从楼下那么大片的血腥中经过,照理嗅觉应该已被刺激到了一定的麻木状态,可现在竟然还能闻出楼上这股淡淡的血腥味,这也就是说,楼上的血腥场面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心情复杂的贾悦冲上四楼时,却正迎上方展那懒洋洋的笑脸,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方展那懒洋洋的神情中明显透着疲惫,甚至还隐隐有丝悲伤的感觉。 他是面对着贾悦的,可贾悦却只能看到方展的脸部。 因为方展正拥抱着一个身子瘫软的人,那人的背影有些削瘦,双臂无力地下垂着,手里却紧紧攥着两把算盘,左手那把是木质的,右手那把是铜制的,上面沾满了斑斑血迹。 在方展的身后,还有六个人,横七竖八姿态各异,有站着的,也有趴着的,最夸张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右手挂在天花板的隔断上,身子悬在了半空。 不过,贾悦能够觉察得出,这六个都已是死人了,尤其是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身上的伤口多得几乎数不清。 “天卜先生,您没事吧?”贾悦看了眼四周,却没有现自己另外两组手下的踪迹,难道他们连渣子都没剩下? “我没事,让你那两个精通医术的手下给他治治伤。”方展用力托了托怀里那人,“你其余的手下我已经派去外围了,你也赶紧联络一下,告诉那几个特别的手下,可以开工了。” 贾悦一连迭地点着头,让身后两名手下上前扶过方展怀里那人,自己则拿起对讲机呼叫其余的两组手下。果然,那两组人一一作了回应,贾悦当即照方展的意思安排了下去。 方展从兜里掏出已经被压得变了形的烟盒,叼上一支烟,转头看着楼层内那六具姿态各异的尸体,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悲伤。 “老雷,牛家兄弟,傻豹,哥几个走好……”方展低声说着,弯腰俯下身子,将嘴里燃着的烟卷插进了一堆碎落的水泥间。 当再度站起身时,方展的脸上已淡却了悲伤的表情,眼光关注地落向正在一旁忙碌的两名手下,方才在他怀中的那人正静静地躺在两件西服上,手里的算盘依旧攥得紧紧的。 “老萧,抱歉,我不得不让你经过这一关。”方展再次点起一支烟,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但你会挺过来的,为了这些人,也为了你自己。” 第九章 A计划和B计划 第九章a计划和b计划(上) 夏末的天气总有些变幻莫测,天上那个热得够呛的太阳刚才还在耀武扬威,可转眼的功夫就不知躲哪里逍遥去了,只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天空和一堆废气般的云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妈的,这南边什么鬼天气。”贾悦嘟囔着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松开衬衣的领扣,脸上的汗水黏糊糊地往外渗着。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个要下雨的天气,但和以往不太一样的是,现在没什么风,四周围的空气跟凝固了似的,包着人透不过气来。 要换作平常,贾悦一定会躲去车上享受下空调,经过刚才那一阵狂奔,再加上这要命的鬼天气,浑身的汗水足够他洗个露天浴了。 可他却没敢走开,因为方展还没动窝的意思。 从刚才交待救护,到布置外围防守,方展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之后便一直闷着头没再搭理贾悦,自顾自地叼着扭曲变形的烟卷,在那六具尸体间转来转去,认真得像是在鉴定古代文物。 贾悦很识趣,虽然一肚子疑惑,可他并没有多嘴提问,事实上他心里也揣测出了个大概,只是现场的情况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方展刚才扶在怀里的那人贾悦是认识的,那个书呆子叫萧三才,是卜术四大家族中战家的唯一外姓弟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在卜术界算得上是新兴的中上层高手。贾悦在大衍论卜时见过这人,按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个萧三才和方展的关系很不一般,交情应该不亚于常伴左右其的秦扬和苏彦。 楼层那头死得横七竖八的那些人贾悦也认识,挂在天花板上死得最有创意的大胡子叫雷在天,号称“西北王”,据说是战家的外系手下,一直听命于战家老爷子调遣,这家伙和方展的关系也不一般。 靠近雷在天尸体左边,那三个长得差不多的汉子是三胞胎兄弟,姓牛,名字稀奇古怪的贾悦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这哥儿仨是雷在天的得力助手。 墙根那个血流成河的瘦子叫战豹,是战家的嫡系子弟,这小子不但长得最难看,死得也最难看,从左肩膀到右胯差不多被剖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贾悦有点好奇,这么瘦小个家伙怎么就能流出这么多血来? 第六个……贾悦实在认不出这家伙是谁,那老兄的脑袋和烂西红柿没啥区别,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贾悦也未必能认出来。不过,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样式奇特的洞箫,质地像是金属的,这倒是很符合战家子弟的特色,看样子这个冤死鬼也是战家的某个子弟。 要从场面上看事情很简单,萧三才和雷在天为的一批战家嫡系起了冲突,没准这书呆子还吃了什么大力丸、摇*头*丸、十全大补丸什么的,一口气把这些人全喀嚓了,自己也体力透支,被后来赶到的方展放倒。 可这又不太合情理,贾悦用脚趾头也能觉察出其中有些蹊跷,那个萧三才据说是被战家老爷子一手带大的,照说生恩没有养恩大,这个书呆子没事吃饱了跟战家造反做什么? “萧三才、雷在天、战家两个嫡系子弟……这麻烦可闹大了。”贾悦突然迸出一个念头,脑袋不由一阵阵胀。 卜术界都知道,天卜做事一向亦正亦邪,翻脸杀人跟翻书吃饭一样。现在天卜方展亲临血案现场,楼上死了一批战家的嫡系力量,楼下死了一堆卜监会的监察,他贾悦还带着一队人马跟着方展。 要是这会儿突然再出现几个战家的人…… 轰隆,轰隆,空中想起两声闷雷,骤起的狂风劈头盖脸地从四处卷入,暴雨顿时如瀑而下,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中,整座危楼竟有些摇摇欲坠。 “这老天爷还真会搞气氛,挺有烂片导演的潜质。”一直在尸体旁转悠的方展终于停下脚步,从破败的窗口向外望了眼,眉头略略一扬,“哦,难怪……原来是他们来了。” 他们?贾悦身上没来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来的该不会是战家那帮瘟神吧? “你猜得一点都没错,就是他们。”方展瞥了眼贾悦的脸色,遗憾地摊了摊手,“按天时之应算,大概还有八里地。” “两雷相叠,震为雷”这就是方展所说的天时之应,按八卦算震卦排老四,对应着打雷这种自然现象,震为雷上下都是震卦,四加四刚好等于八,按里数算就是八里地。 最要命的是,贾悦记得震卦在古卦辞中代表战鼓震天,也就是打仗,正好暗含了一个“战”字。 再结合上面那个天时之应来看,这意思就是:八里地外,战家的一帮人正气势汹汹地赶来这里,打算大干一架! “要是战家的人来了看到这场面,咱们可是跳太平洋里也洗不清了。”贾悦心里一下就毛了,倒霉也没这么倒的吧?怕啥还就来啥。 “震巽都属木,震雷巽风彼此相依,雷声过后风力更劲,这当中还暗藏了一个巽卦。”方展饶有兴致地继续分析着,完全无视了心惊胆战的贾悦,“战家、风……啧啧,来头还真不小,连战如风都出马了。” 他在那里嘬着牙花一个劲儿感叹,好像没啥事,贾悦可是连腿都软了。 战如风是什么角色?战家老爷子的长子!战家嫡系传人!这位要是红了眼,贾悦再带十倍的手下都不够看。战如风带来的肯定都不是庸手,方展这个天卜肯定是能自保的,可贾悦和自己的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 “天……天卜先生……”贾悦心里一没底,连声音都打颤了,“咱们赶紧撤吧?这样下去……” “撤?干嘛撤啊?我在这儿等的就是他们。”方展笑嘻嘻地拍了拍贾悦,“这楼下有个地下室,你安排人先把老萧抬进去,然后这么这么……” 余下的话方展是俯在贾悦耳边说的,一席话之后,贾悦的脸色顿时镇定了不少,一连迭地点着头,转身招呼几名手下抬起地上的萧三才,带头向楼下走去。 “二组,三组。”走在楼梯上的贾悦通过对讲机吩咐道,“你们立刻围住大楼,有特别任务的那几个,一定要尽全力……” 天空中滚过一阵雷声,吞没了贾悦的话语声,方展看着贾悦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但很快又挂上了懒懒的笑意。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透过破败的窗洞,方展默默地注视着远处,“刘孜飞,这就是你们的b计划吗?” 这座城市的南面,有一片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老式小区。 打小区进门往左拐,走出五十米不到,有家不太起眼的杂货铺,开铺子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哑巴,哑巴脾气一向很好,逢人总是憨厚地笑着,啊吧啊吧地打手势,就是没人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哑巴特客气,所以小区里的人常去打个酱油买个醋顺带弄条烟什么的,算是照顾点生意。 哑巴的铺子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大半夜你去敲门他都给开,有人总觉得奇怪,都说哑巴多数是聋子,可这老兄的耳朵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这天,哑巴破天荒地没开铺子,门口挂了个告示,盘点一周,平日习惯去他那里买东西的居民多少有些不习惯,但也没辙,只好跑去小区三百米外的市。 从告示挂出的那一刻起,哑巴就没再出门,屋里也没啥动静。 下午一点刚过,猛地变了天,狂风夹着暴雨把小区灌成了水上乐园,人们忙着疏通水沟检查楼顶,可同样住在底楼的哑巴却没出现。 其实哑巴这会儿也很忙,除了往院子的地漏边引水之外,他还得招呼家里多出来那三个陌生男人,假如这时小区的居民闯进去的话,他们还会惊讶地现,这个哑巴其实并不哑。 “这鬼天气,不是想热死人,就是想淹死人。”舀了半天水的哑巴,突然低声抱怨了一句,声音虽低,但听得出这人的中气很足。 看看水舀得差不多了,哑巴恨恨地丢下手里的脸盆,转身进屋,从高高的货架上翻出一包东西,打开外面的几层报纸,里面居然是半条大熊猫香烟。 哑巴有些心疼地咧咧嘴,顺手打开一包,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走进了里屋。 “刘哥、胡哥、吕哥。”哑巴满是谦卑地打着招呼,伸手将烟递了过去,他心里明白,里屋这三位都是爷,平时他这种角色见都见不到的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里屋靠左侧有个老旧的写字台,上头坐着一个满脸笑容的男子,其实他并不是在笑,可看着就是笑嘻嘻的。 右侧是个老旧的单人皮沙,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闷头坐在那里,有意无意地捏着指关节,出一阵格拉格拉的响动,听着跟爆豆子似的。 靠外的窗边,身形挺拔的男子正靠在墙上,眼睛却盯着写字台上那名笑嘻嘻的男子,三人中就数他最不起眼,可哑巴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怎么说呢,被他盯着的感觉就像是被警察盯上了一样。 一见哑巴手里的香烟,满脸胡子的男子咽了口吐沫,随即瞟了眼那笑嘻嘻的男子,口气古怪地说道:“哑巴,你拿这东西出来做什么?” “我这地方简陋,没啥好招待三位大哥的,就这两包烟还拿得出手些。”哑巴只当是对方没看清烟的牌子,连忙晃了晃烟盒,“正宗大熊猫香烟,特供的,味醇得很。” 他话还未说完,写字台上的男子身子突然动了动,哑巴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晃了一下,脖子上微微有些刺痛。等哑巴回过神来,那笑嘻嘻的男子竟已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正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抽烟。”那笑嘻嘻的男子笑得很是灿烂,眼睛却没有看着哑巴,而是斜斜地盯向自己的右侧,“但我更不喜欢别人用枪指着我的头。” 哑巴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生的一切,他不明白这笑嘻嘻的“胡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更不明白,那个其貌不扬的“刘哥”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敢这样对“胡哥”。 方才那名站在窗边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哑巴面前,手里拿着一支锃亮的九二式手枪,但他的枪口并没有指向哑巴,而是死死地顶在了那名笑嘻嘻的男子的太阳穴上。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杀人,尤其是无端地杀人。”拿枪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胡乐,你——该——死!” 第九章a计划和b计划(下) 城郊的暴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风一个劲地刮着,危楼那本就破败的窗户成了风雨灌入的最佳通道,很快,四层楼的地面上浸满了污浊的雨水,四周围的墙壁也逐渐渗起水来。 方展叼着烟,把身子藏在一个背风处,淡淡地看着身旁的地面,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六个黑色塑料布捆成的长条状布包,里面裹着刚才那六人的尸体。 凭心而论,方展和雷在天的交情并不深,对这个外粗内细的汉子也不太了解,但方展却很喜欢雷在天的爽朗,欣赏他那种敢爱敢恨从不藏着掖着的个性。现在这个活生生的汉子就这么死了,而且死得相当惨烈。 在方展心中,除了惋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悲哀。 “老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将手中的烟头丢进积水,方展冲着其中一个黑色布包点了点头,“放心吧,这是你用命换来的,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第二支烟刚点燃,楼下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贾悦带着几名监察快步跑了上来,身上的西服显得有些脏乱。 “按您的吩咐,一切已安排妥当了。”贾悦恭敬地向方展汇报着,脸上带着笑意,完全没了先前的慌张和不安。 “嗯,让周围的弟兄都撤回来吧。”方展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笑着道,“待会儿要开场子谈判,人多点看着有气派。” 旁边的几名监察听着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整得跟黑社会似的,还开场子谈判,那待会儿要谈不拢是不是还得拿刀砍人? 与那些哭笑不得的手下不同,在听到方展的吩咐后,贾悦显得十分郑重,即刻拿起对讲机向守卫在附近的手下呼叫。 悉窣,悉窣,风力的吹动下,楼层天花板上落下了一片水泥碎屑,洒落在地上的积水中,溅起一片细小的水花。 方展抬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二组,三组,立刻撤回大楼,我重复一遍,立刻……”贾悦的呼叫还未结束,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对讲机上。 “不是撤回大楼,而是楼前。”方展笑嘻嘻地冲贾悦摇了摇头,“这天气不错,我们下去淋淋雨。” 楼前,暴雨的冲刷将地面上的血腥污秽冲去了不少,那些失去血液的肉块在雨水的浸泡下呈现出一种死鱼般的白色,五颜六色的内脏也渐渐变了色。 方展一马当先地走过这片令人作呕的血腥之地,贾悦紧随其后,余下的监察则扛着那六具包好的尸体小心翼翼地从那些残肢碎肉中越过。 从周围返回的监察此刻正好赶到,为的两名监察小声地向贾悦汇报了些什么,贾悦听着眉头略微皱了皱,挥手让两人退后待命,自己则凑近了方展。 “战家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还带着家伙。”贾悦低声道,“这不像他们一贯的作风,您看我们是不是该有些其它的安排?” 正说话间,一阵汽车引擎声传来,三辆原本停靠在远处的黑色林肯轿车先后停在了方展的面前,方展冲车内打了个手势,车上立刻跳下六名监察,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各自拿出两个长条形的箱子,返回车厢快忙碌起来。 “你下去办事那会儿,我让他们做了点事情。”方展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道,“叫你那几个特别的手下上车,咱们的安排就算做好了。” 贾悦看了眼车内正在忙碌的手下,当即心领神会,转身挥了挥手,从身后的队伍中叫出三个监察,低声吩咐了几句安排他们上了车。 暴雨继续下着,风似乎有些弱了,方展等人在雨中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待着。 雨幕中,十来个灰色的身影幽灵般地出现,在湿滑的路面上飞行进着,很快便接近了方展等人所处的位置。 在距离不足十米的地方,这群身影终于放慢了度,那是一群身着灰色风雨衣的精壮汉子,为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左手的手臂沉沉地垂在身边,像是无法活动的样子。 “难怪这周围的感觉会那么奇怪。”那汉子眯眼打量了一下,淡淡道,“天卜方展,看来只要有你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麻烦。” 城南那片老式小区,哑巴的杂货铺子里。 那个不是哑巴的哑巴此刻真的成了哑巴。 也是,喉咙上抵着“胡哥”匕,身边还站着个拿枪的“刘哥”,这场面让他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可他很明白,这会儿最明智的就是当个真正的哑巴。 在组织里哑巴只负责信息传递和过往安排,像这样大哥级的人物他也只能是从上下关系人那里了解个大概。 那个“胡哥”,大名叫胡乐,是组织里一等一的好手,别看这家伙平日总是笑嘻嘻的,出手可比谁都要狠,被他盯上的人一准是没什么活路的。但凡组织里有杀人的活计,多半都是他出马,据说胡乐杀人的时候总带着笑容,脸上笑得越欢,心里的杀机就越重,所以组织里的兄弟背地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笑里藏刀”。 喜欢捏手指的那个“吕哥”,大名叫吕澄,这位也是个好手,平常不怎么爱吭声,拳头上的功夫很是了得。据说有一回去内蒙帮组织里出任务,遇上牛群炸窝,几十头牛冲过来,身边人都吓得脸刷白,以为一定会被踩成肉泥了。可这老兄却一点都不慌,闷着头抡起膀子,一拳一头牛,没几下功夫把那群疯跑的公牛全都砸趴在了地上。 这俩都是九叔跟前的红人,说起九叔,那在组织里可算得上是个神一级的人物,没人比他更大了,可组织里却没几个人见过九叔。 而那个拿枪的“刘哥”,听说是最近才进的组织,具体情况没什么人了解,只知道进来之后,九叔特别看重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敢那枪指着“胡哥”吧? 哑巴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身子僵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弹,只等着这两位“大哥”赶紧把恩怨扯清楚,别拿自己当靶子玩。 “刘孜飞,你有种打死我吗?”胡乐笑盈盈地斜眼看着刘孜飞,手里的匕往前挺了几分,哑巴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丝蜿蜒而下的鲜血。 刘孜飞并没有回答,而是用右手拇指将枪的撞针扳开,脸上冷得像结了冰。 “老刘,别激动。”吕澄在一旁见状坐不住了,他知道,刘孜飞是真的动了杀心,但此刻却又无法阻止,假如贸然去抢的话,只要刘孜飞食指一颤,胡乐的脑袋一准就会开花。 “吕澄,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刘孜飞用力压了压手枪,胡乐的太阳穴被枪口压得有些凹陷,“像这种无视人命的混蛋,杀一万遍都不为过。” 吕澄盯着刘孜飞手中的枪,语声突地沉了下来:“你杀了他,九叔的计划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刘孜飞脸上的肌肉不由抽*动了两下,手中的枪略松了松,胡乐瞟了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 “九叔的计划我会继续执行。”刘孜飞显然被这种不屑再次激怒了,“但这个混蛋绝不能留!” 说着右手食指一紧,胡乐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似乎完全不在乎脑袋上那把随时可以要了他命的手枪。 呜,吕澄身上的手机出一阵震动。 “喂,我是,是,好的。”吕澄接起手机,神色恭敬地点点头,随即将手机调为扬声器模式。 “刘孜飞,你可以杀了胡乐,但你必须清楚一件事。”手机扬声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胡乐杀的都是注定要死的人,一动就是一变,如果你杀了他,一些定数就会成为变数。” “注定要死的人……”刘孜飞的身子一震,表情变得复杂起来,“难道那些警察也都注定要死吗?!” “人的生死是自然规律,注定的就肯定会生,胡乐在遵从这个规律,所不同的只是方式方法而已。”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你亲身尝试过违反自然规律的恶果,难道今时今日你还不能体会这其中的意义所在,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违反自然规律的恶果!刘孜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身子顿时佝偻了起来,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九二式手枪,胡乐满不在乎地看了看他,随手收回了抵在哑巴脖子上的匕,屋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转而变得死气沉沉。 “九叔,a计划失败了,在计划关键的时候方展设计反制了我们。”胡乐对着手机说道,“现在他正和卜监会的丁进联手,好像要有什么大的举动,我们一路跟踪过来,正准备监视他们的行动。” “方展是个头脑很好的人,思维方式也和常人不同,跟在他后面监视只会被他的行为所迷惑。”苍老的声音笑道,“要想对付他这种人,就必须从他无法顾及的方面去入手,打乱他的思维和步骤。” “是的,所以我们也在等待您的命令,准备执行您所说的b计划。”胡乐对着手机一脸敬佩地说道,“只是我还有些担心,方展毕竟是天卜,他会不会……” “哈哈,天卜方展,你以为他真的是无所不知吗?”手机被笑声震得出一阵颤音,“b计划早已开始进行了,我倒很想看看,他这个天卜将会怎样保住那些最关键的人。” 城郊危楼前,暴雨的势头已不像先前那样猛烈了,一灰一黑两队人在渐弱的雨中对峙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在两队人之间不断聚集,仿佛一颗极不稳定的大威力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 “只要把凶手交给我们,其余的战家将不再追究。”那名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冷冷道,说话的时候,他右手的手指不断地在身侧敲击着,那样子很像是在弹琴。 “请注意一下你的措辞,我们也是刚到这里不久,对这里曾生的一切并不知情。”贾悦打着官腔,“战如风,你们战家虽然声名显赫,但按规矩还是在卜监会的管辖范围之下,所以说话的时候不要太放肆了。” “放肆?呵呵,没有人能阻拦我们抓捕那个凶手。”战如风冷笑道,“就算卜监会也一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方展懒懒地看着战如风的右手,端详了一阵,似乎看出了什么,嘴角挂起了一阵笑容。 “我在这里看了半天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一赶过来就说要抓凶手,好像很清楚这里生过什么。”方展咂咂嘴道,“战大哥,你的卜术实在高明,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算出来的凶手是谁?” “我靠的不是卜术,而是事实,老爷子被他偷袭,重伤在床,雷在天和战豹是奉命追击。”战如风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冰冷:“战家上下八百余口人都能作证,那凶手就是――萧三才!” 第十章 惊涛骇浪好行船 第十章惊涛骇浪好行船(上) 雨后的天气总是十分清爽的,天空也显得格外的蓝,散开的云朵像是刚洗干净的碎棉花,七零八落地挂在天上,太阳懒洋洋地挂在靠西边的位置,像个一贯早退的上班族,随时准备开溜。 方展眯眼看了看天空,恍惚记起今天似乎应该是立秋,如果这时候再来些拂面的微风,那就是绝对完美的雨后天晴秋高气爽了。 当然,风的确是有的,只是太大了些,周围的树木很是无奈地来回晃动着,出沙沙的抱怨声。 “今天天气不错,就是这风不怎么给面子。”方展从兜里摸出已经打湿的烟盒,挑出一根半湿不干的烟,一旁贾悦识趣地凑上前,用防风打火机给他点着。 这还叫天气不错?他身后那群浑身湿透的监察们一肚子不乐意,湿答答地淋了个通透,然后站这儿再风干,敢情都快成风干鸭了。 这边的战家人已经脱下了身上的风雨衣,露出清一色的灰色干练装束,为的战如风始终阴沉着脸,那脸色比身上的灰色更为灰暗。 “我们今天的目标只有萧三才。”战如风的语气缓慢而低沉,“当然,如果有人敢阻挡的话,他也将成为我们的目标。” 说到这儿,战如风顿了顿,紧盯着方展的眼睛:“哪怕是你。” 啪啪啪,方展突然鼓起了掌,叼着烟卷的嘴角挂满笑容,贾悦连忙向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跟着也鼓起掌来,危楼前顿时回荡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仿佛战如风刚做完一场领导演讲。 战家人一阵无名火起,这天卜方展太挑衅了,简直是在蔑视战如风,几个性急的将手伸向了身后,摸索着腰间那些硬邦邦的家伙。 “战家人从不轻易动手。”战如风眉头一皱,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身后那几个正在摸家伙的战家子弟立刻停止了动作,“所以,天卜,你表个态吧。” 方展依旧笑着鼓掌,没有停下的意思,贾悦和那帮手下也附和着继续鼓掌,那节奏已跟方展同步了。 战如风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一咬牙刚要作,方展却停了手,四下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只剩下风在那里不识相地卖力吹动着树木。 “别误会,我刚才是情不自禁,您那身凛然正气实在是让我太敬佩了。”方展一脸的仰慕加崇敬,“我当然不会阻拦您,只不过……” 方展挥了挥手,身后几个监察将六具包裹好的尸体抬到了前面,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地上。 “不瞒您说,我也是来找老萧的,可到这儿的时候,只现了老雷他们六个人的尸体。”眼光再次触及这些尸体的时候,方展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悲伤,“他们死的很惨,惨得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那萧三才呢?!”战如风耐着性子,双眼冷冷地看着方展,对地上的六具尸体瞟都不瞟上一眼。 “老萧?唉……”方展叹着气吸了两口烟,手上的半截烟挣扎着冒了几丝火星,终于还是熄灭了。 话停了,方展苦着脸盯着手头那半截熄灭的烟卷,像是看着一具至亲好友的尸体。 啪,战如风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甩手丢给方展,后者头也不抬地稳稳借住,迅弹出一根叼上点着,贪婪地吸了一口,脸上立刻春风满面。 “老萧啊,唉……”方展喷了口烟,遗憾地摊了摊手,“我们也没见着。” 一种被人耍弄的愤怒顿时涌上了战如风的心头,但很快他便压下了怒火,方展显然是在和自己玩拖延战术。战如风瞥了眼方展等人身后的危楼,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那小子一定在楼里。 既然确定萧三才在楼里,再和方展耗下去就纯属浪费时间了,战如风右手在身后悄然做了个手势,战家子弟当即心领神会,一群人迈步就向危楼走去。 方展笑着冲贾悦点了点头,后者向站在身后的手下迅做了个手势,浑身黑衣的卜监会监察们立刻拉长了队伍,横在危楼前,阻住了战家人的去路。 “这是什么意思?”战如风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方展,那群战家子弟各自从腰间摸出几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对准了阻拦在面前的监察们。 “做事之前,我喜欢把话说清楚。”方展笑眯眯地说道,“刚才您说老萧伤了老爷子,老雷他们是来追捕老萧的,还说战家上下八百余口人都能作证,可我却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是你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战家的家事。”战如风冷笑了一下,继续向前逼近,身边的战家子弟用枪指着那些阻拦的监察,将他们逼得步步后退。 方展看着手中的烟头,摇了摇脑袋,随手将烟头弹向了远处。 砰,砰,砰,三声沉闷的枪响回荡在危楼前,前进和后退的队伍瞬间定格。 战如风的面前,湿漉的泥地上出现了四个清晰的弹孔,从枪声和泥土翻开的程度判断,这是四把威力极强的狙击步枪。战如风的瞳孔迅收缩,这个天卜方展,竟然在附近埋伏了狙击手,自己怎么没能觉察出来?! 扫了眼周围的状况,战如风很快现,在方展队伍后方停着的三辆黑色林肯轿车中,三支黑洞洞的枪管正探在车窗外,但车内却一片死寂,只能觉察出极为细微的量感。 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能同时掩盖三个狙击手的量感,战如风心中猛地被揪了一下,自己太轻敌了,眼前这个懒洋洋的年轻人毕竟是天卜,在他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议,就眼前的局势来看,一切早已都在方展的算计和掌握之中了。 “我可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个究竟。”方展举起双手向战如风亮了亮手掌,表示友好道,“老萧也算是我兄弟,但如果他真的伤了老爷子,我还是会帮你们抓他的。” 说着咧嘴一笑,方展的眼睛眯成了一线:“当然,如果你所说的都是事实的话。”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一阵震耳的口水歌声传来。 “谁这么有品?”方展左右看了看,“这铃声也太上档次了吧?” 周围人都没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视线几乎全都集中在了一处,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尴尬。 方展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了一个正在奋力呱噪的山寨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瞥了眼来电显示,随手丢给贾悦,低声交待了两句。 贾悦点点头,拿着手机走去一旁,接通手机,小声地与来电者交谈起来。 “我就是这么个有品的人,该说就说,该响就响,不喜欢藏着掖着。”方展冲战如风咧咧嘴,“老萧是您教出来的徒弟,有多少本事您最清楚;老爷子是您的老爹,有多大能耐您最了解,你说一个徒孙级的老萧怎么就能把老爷子给整成重伤呢?再说了,老萧大小在你们战家长大,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敢去动老爷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是萧三才的师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战如风恨恨地说道,“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牲,怀疑我爹侵占他家祖传的卜术,还带着他失散多年的二叔上门质问我爹。我爹见他俩长途奔波劳累,本来说好第二天和他俩细谈此事,可没想到这叔侄俩心怀不轨,晚宴上把我爹灌醉后,又连夜埋伏在他老人家的房里,两人一起出手,打伤了我爹。” “哦,照这么说,这一切的经过你是都知道的咯?”方展晃着脑袋道,“可不对啊,既然你在边上,就算老萧他们叔侄俩联手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更别说把老爷子打伤了。” “当时我没在现场,族里的子弟赶来告诉我之后,我才赶去的。”战如风回想起之前的情景,神色有些黯然,“等我赶到,我爹已经倒在了床边,谷未尘那个老东西被我爹打断了颈骨,早就没气了,只剩下那个了狂的畜牲在房间里和族里子弟打斗着。” 说这些话的时候,战如风的语声一直很低沉,可愤怒的成分却并不多,更多的是一种悲伤和自责,他身旁的战家子弟听着也是眼框红,手中的枪也不禁抖了起来。 方展似乎也被这种悲伤感染了,沉默地低着头,可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从战如风的身上离开,目光一直在战如风完好的右手和沉重的左臂假肢间游走着。 “战家上下的子弟几乎全出动了,把那畜牲围在了现场,可没想到那畜牲竟然……”战如风的语声哽咽了一下,随即继续道“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他预先在房子周围安放了遥控炸弹,等人围上来之后,炸弹就爆炸了,被那畜牲趁乱冲出了战家。” “残忍,做这事的畜牲实在是该杀!”方展点点头,露出一付同仇敌忾的表情,“如果让我挖出这畜牲,我一定给老爷子和战家的弟兄们讨个公道!”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战如风诧异地看着方展,似乎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这些。 “这份心意,战家先谢过了。但这是战家的家事,还是由我们自己处理为好。”战如风冲方展点了点头,“现在可以麻烦你的这些手下把路让开了吧?” 战如风说着,又向前迈了一步,眼睛并没有盯着黑色林肯轿车中的狙击手,而是看着方展。可他刚迈完这一步,方展的身影却晃了一下,旁人眼前只是一花,方展已经站在了战如风的面前,战家的几名子弟立刻将枪口对准了方展,以防他对战如风有什么不轨。 虽然动作很快,但战如风还是看清了方展的举动,他并没有什么威胁性的动作,只是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车上的兄弟,立刻把车开走!”方展回身叫了一声,转脸对面前众人道,“所有人,退开大楼四步!” 此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起来,身上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周围的人几乎同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方展,你……”战如风脸色愠怒地看着他,又瞥了眼他身后的危楼,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讶异,身子迅向后退去。 喀嚓,悉窣,哗啦,悉窣,轰,轰…… 一片杂七杂八的声响自危楼处传来,像是一盘混杂了无数音效素材的磁带突然被绞了带,正杂乱无章地播放着。 随着这些声响,地面也传来了震动,空气中弥漫起大片呛人的烟尘,一些水泥碎屑在空中四处流窜,寻找机会好给人们一个热辣无比的拥抱。 五六分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人们惊恐地看着原本危楼所在的位置,那座楼刚才还好好地矗立着,现在却已变成了一堆瓦砾废圩,要不是那上面的烟尘还未散尽的话,人们很可能会误以为这里原本就是一片废圩。 “我要是真让您带着战家弟兄们进去的话,这会儿就该向你们几位的遗体告别了。”方展拍了拍头上的灰尘,冲战如风笑道,“现在没事儿了,我们让路,这堆破砖烂瓦归您了。” 在人们身前不足二十公分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水泥和砖块,这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没听方展的话,少退后半步的话,脑袋上最起码要挨上几十块这样的东西,那结果基本就是鸡蛋碰石,蛋黄一地流了…… 战如风表情复杂地看着方展,右手五指却快地在腿边飞点了几下,眼中久未消去的敌意终于不见了踪影。 “天卜卜术高明,行事仗义,如风深感羞愧。”战如风面色肃穆地对方展躬了躬身,“既然天卜说那畜牲不在附近,再查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我们就此告辞,让遇难的兄弟早日入土为安。” 说完冲战家子弟一挥手,一群人抬起方才退后时抢回的那六具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展从烟盒里又弹出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立即点着,眯眼看着战如风一行远去的背影。 这次的计划很成功,一切都按照方展所预想的进行着,其结果自然也如他所愿。 轿车内的狙击手是他安排的,他同时还安排了两名特殊的监察,那是方展特意让贾悦带来的特殊卜者,这些卜者的特长是干扰量感,让卜术高手暂时无法现所寻目标。 之前让这些特殊卜者在外围是为了阻碍战家一行人对萧三才,之后安排他们进车里也是为了不让战如风等人觉察出埋伏。 当然,方展自己也尽力掩盖了狙击手的量感,但他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让狙击手能集中战如风,也不是为了炫耀什么。 这一切只是拖延时间。 方展早就算出了危楼会倒塌,而且估计到了安全距离。只要在准确的时间出警告,并带领众人进入安全地带,局势就会变成:方展估算出大楼倒塌,出手救了战家人,战如风消去敌意,对一片瓦砾失去兴趣,转身离去。 这么一来,萧三才就安全了。 不过,这当中还少不了两个环节,一个是方展那次暗藏五音干扰的鼓掌,另一个则是方展预先就让贾悦做好的关键环节。 正是因为这两个环节,战如风的两次卜算都失了准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萧三才其实就近在咫尺。 “天卜先生,您实在是高明,属下佩服之至。”见战家一行人的身影消失,贾悦立刻满脸堆笑地凑近方展。 这次可不是纯粹地拍马,只是经过了这么一次合作,贾悦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天卜已是由衷地佩服了。 “别给我戴高帽子,论阴谋诡计,我比丁爷可差远了。”方展咧咧嘴,“刚才黄老伯在电话里怎么说?” 方才的电话正是黄易松打来的,按之前的计划,黄易松和方展是分头行事,现在来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情况要向方展反映。 “黄老说,一切都按您的计划在进行着,也都如您所料,不过……”贾悦说着凑近方展,压低声音道,“不过,那边还是有些变化,黄老说,他们在路上救了两个人,从他俩嘴里打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变故。” 方展斜眼看了看贾悦,脸上的表情懒懒的,似乎已经懒得说“什么人?”“什么变故?”这一类的台词了。 “那俩人就是三煞星里的霍兴和庹洛,霍老大伤太重,没多久就死了,庹洛运气好,总算拣回了一条命。”贾悦识相地赶紧说道,“据庹洛说,他们是被凌荥害了,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凌荥现在居然成了柳家的当家人。” “哦。”听到这儿,方展总算扬了扬眉毛,“这个变故倒是有点新意。” “原来凌荥的真名叫柳凌荥,以前犯了家规,被柳家老太太赶出家门。”贾悦继续道,“这次不知怎么的,柳老太太突然暴病,柳家上下没了当家人,这才把柳凌荥请回去主持大局。” 原本最有希望接替柳老太太的是柳晓羽,可她却莫名其妙地身异处了,三煞星中臭名昭著的“铃星”柳凌荥现在成了柳家当家人,这故事好像神奇的不是一点点。 “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得抓紧赶去下一个地方。”方展点着了嘴上的烟,深吸了一口。 贾悦兴奋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招呼手下离开,看来这家伙跟着方展已经跟上了瘾,极为期待着下一步计划。 “我说,你急什么,老萧还埋在那下头呢。”方展拍了下贾悦的肩膀,指着废圩的一角道,“让兄弟们快点挖他出来,手脚轻点,别伤着他。” 在贾悦的指挥下,一群监察们在废圩的一角迅挖掘起来,那里的碎块堆集很少,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清理出一片空地,贾悦让手下拿来了撬棒,撬开了地面上一扇翻倒的铁门,下面立刻露出了地下室的入口,两名监察钻进去没多久,便将浑身泥泞的萧三才抬出了地下室。 “谷老伯的埋人法,当初救了我,现在却救了你。”方展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萧,这是不是注定的呢?” 第十章惊涛骇浪好行船(下) 城郊树林边,四辆南京依维柯正缓慢地由路边驶向城郊公路,当头那辆车上坐着脸色阴沉的战如风,他的视线望向窗外,聚焦在远处某个目力已无法企及的位置。 那里正是危楼的所在,现在来说应该是废墟的所在,西斜的太阳正悬在那边的天空,但已完全没了力道,活像个血红的咸蛋黄,哪怕直盯盯地看上半个小时也不会觉得刺眼。 可战如风的瞳孔却正慢慢收缩着,那度缓慢地就像是科学探索频道里特定的慢镜头,最终缩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可惜……”战如风低低地叹了口气,瞳孔随即恢复了原状,脸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当家的,是有什么变化吗?”身旁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见状立刻问道。 “没什么,就算有变化也早已经变完了。”战如风淡淡地答道,“老五,你帮我传话下去,从今往后,只要见到天卜方展,战家子弟一律回避,不得轻举妄动,违者家规处置。” 老五点头应了,脸上却有些不太甘心,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只是张了张嘴,话跟口水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战如风的眼睛,可他并没有直接问,而是盯着老五看了半晌。 “当家的,您别见怪,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老五被他盯得浑身毛,赶紧把咽回去的话又吐了出来,“就算他方展是天卜,也不能嚣张到这个地步。你说他那说话的口气,那见谁都懒洋洋的样子,看着我就来气。这还不算,他居然还敢……” “还敢什么?”战如风的眼睛眯了起来,右眉微微一扬,“让人对我开枪?” “对,就是这茬!”老五瞪大眼睛道,“那枪虽是往地上打的,可这跟往您身上打没啥两样!咱战家什么时候由得别人这么欺负过?!” “没有,从没有人敢在咱们战家面前嚣张。”战如风喃喃地说了句,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老五,你记得他们开了几枪?” “四枪!”老五伸出四根手指斩钉截铁地说道,“当时我看的清清清楚,就打在您面前的地上,四个枪眼,飞了老大几块泥。” “哦,那你记得听到几声枪响?”战如风的嘴角抬高了半厘米,“他们的车里又伸出了几支枪管?” 老五眨巴着眼寻思了会儿,伸出三根手指:“三声枪响,三支枪管。” 说着老五自己也愣住了,用力抓了抓脑袋,一脸的迷茫:“怪了,三枪怎么会有四个枪眼?” 战如风没有回答他,转脸继续望向窗外,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先招不变,不变应万变,方展,你的确是个可怕的家伙。” 城郊树林中,满是瓦砾的废墟前。 两名精通医术的监察对萧三才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在确保各项情况无异常之后,顺带给这个灰头土脸的书呆子打理了下个人卫生。 打从监察们将萧三才挖出来之后,方展只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不怎么关注了,一个人叼着烟在废墟前慢慢转悠着,那模样就像是在欣赏风景。 天卜就是天卜,这个节骨眼还有如此雅兴,贾悦暗暗感叹,难怪丁爷这么顾忌天卜方展,抓紧了机会要和他合作,像他这样的高手,一旦成了敌人,那可是连睡觉都会做噩梦的。要说到做噩梦,之前一阵丁爷的睡眠好像的确不太好……贾悦正胡思乱想着,却看到方展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上了一把狙击步枪。 “这枪怎么样?射程多远?”方展掂着枪,看了看瞄准镜,向身边那名监察问道。 “这是临时准备的八八式狙击步枪,理想射程六百米。”那名监察显然是个枪械老手,他正是之前方展安排的三名狙击手之一。 “好家伙,挺沉啊,不知道后座力怎么样。”方展咧了咧嘴,笨手笨脚地端起枪,拉动了一下枪栓,随便摆个瞄准的姿势,眯起眼看着瞄准镜。 那名监察看着直乐,方展这拿枪的姿势还真外行,哪有一端起枪就把枪口斜冲上的,枪管还左右乱晃,估计这位天卜正拿瞄准镜当望远镜四处瞄着玩儿呢。 乐着乐着,那监察觉得有些不对了,外行怎么会懂拉枪栓?正想着,方展手中原本晃动的枪管突地停下了,枪口稳稳地指向远方某处,完全没有丝毫的抖动。 八斤多的枪,端在手上纹丝不动,难道……那监察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砰,方展手中的八八式狙击步枪开火了,周围正在忙碌的监察们被枪声吓了一跳,一个个呆站在原地,不知这位天卜先生又在搞什么花样。 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将一颗石子远远地丢进了草丛,可从距离来判断,这颗“石子”的个头绝对不会比方展小。 贾悦眼珠一转,连忙挥手道:“你们三个带上枪,赶紧去看看,别让那人跑了。” “这玩艺儿还真来劲,早知道就垫个垫子了……”方展放下枪,苦着脸揉了揉右肩,冲身边那监察一咧嘴,“还是你们专业,我这半吊子根本不够看。” 那监察愣愣地看着方展,自己刚才的念头果然没错,方展之前笨手笨脚的模样根本是装出来的,是用以麻痹远处某个潜伏观察的目标的。这监察原本就是一名专业狙击手,以他的经验判断,刚才这一枪的目标至少在三百米以外的位置上,而方展从定格瞄准到开枪射击却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这个天卜实在太可怕了! 没多久功夫,三名前去查探的监察便折返了回来,其中一人手上拿着把美式狙击步枪,另一人手上则拎着个黄绿色的军用背包,背包的左肩带已经断裂,上面沾满了鲜血。 “人跑了?”贾悦盯着三名监察,沉着脸道,“中了一枪的人都追不上,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不怪他们,是我准头不好。”方展笑着摇摇手,上前拿过那个背包,仔细端详了下断裂的肩带,“留个活口回去报信也好,蛇窝在草里太久总不是什么好事,该让他们动一动了。” 说着把背包倒了个个儿,里面掉出一堆专业军用装备,基本都是些狙击手专用的器械和仪器,其中还有一幅城郊范围的详尽地图,在危楼所在的位置上,有个红笔画出的记号,旁边用笔标注了不少数字。 “兄弟,你给瞅瞅,这家伙的来路怎么样?”方展叫过刚才那名负责狙击的监察,笑嘻嘻地问道。 那监察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装备仪器,又仔细端详了下地图,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是个单兵狙击手,很专业,侦查监测都很在行。”那监察指着地图上的数字道,“湿度、温度、风向、地形指标等罗列得很全面。”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另一名监察手上的美式狙击步枪,“那是老美专门配备的单兵狙击步枪,有效杀伤射程在一千两百米左右,一般狙击手很难用得趁手。” 方展乐呵呵地点了支烟,走去一边,随手掏出把小刀,蹲下身在地上挖了一会儿,拣了样什么东西出来,直接抛给那名监察。 “这子弹……”那监察比对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愕然,“是从这把美式狙击步枪上射出来的。” 这种打哑谜一般的行为让周围的监察都有些莫名,方展到底想证明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告诉大家什么? “这颗子弹是射向战如风的?!”贾悦毕竟是这群人的老大,脑子自然比旁人转得快些,他很快就明白了方展的意思。 因为他注意到了地上的弹孔,之前为了威摄战如风等人,方展预先安排的三个狙击手各自开了一枪,照理地上应该只有三个弹孔才对,可现在贾悦看到的却是四个弹孔,这也就是说,在那三名狙击手开枪的同时,远处那名潜伏的狙击手也开了枪,而且时机拿捏得相当精准,以至于在场的人只听到了三声枪响,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第四子弹。 第一章 其实人生如下棋 《莫问天机·人算卷》 艮七篇层峦叠嶂 艮者为山,高山并峙, 重重关锁,步步为营, 阻塞之象,故宜止不宜进, 凡事不宜妄动,当待机而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第一章其实人生如下棋(上) 天气刚入秋,几场雨那么一下,气温就跟股市的大盘似地一个劲儿往下蹭,明明看着大好的日头在那里照着,可秋风那么一吹,路人多少都得起层鸡皮疙瘩。 这个周六的中午,风不怎么大,城中公园的中央草地上聚满了晒太阳的游人,孩子们扎堆疯玩着,不停地嘻笑尖叫;大人们坐着闲聊,时不时地对孩子喊上一两声,关照他们注意安全之类的。 不过也有例外的,草地南边那排石桌凳边就坐着个老老实实的男孩,他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四处疯玩,而是相当认真地看着眼前桌面上的那盘棋局。 这孩子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大眼小嘴,鼻梁高高,两条眉毛像是用笔墨精心画上去的,嫩白的两颊上带着一层浅浅的红晕。 盯着棋局看了半晌,孩子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举手拿起一颗棋子,啪地敲进对面的阵营,随手剔走了一颗棋子,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对面那个须皆白的老头。 “你看了十分钟,就为了吃我一个卒子?”对面的老头显然对这步棋有些失望。 孩子点点头,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老头,脸上的担忧愈浓重起来,眼神中似乎还透着一丝怜悯。 啪,老头不假思索地拎起一颗棋子,重重地敲了下去,随手把孩子刚放下的那颗棋子剔走。 “单炮过河可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老头得意地冲孩子笑着,“只剩一个车,一匹马,看来你这局输定了。” “嗯,那我就不下了。”孩子瞟了眼棋盘,摇头道。 老头这边正过瘾呢,一听这话,倒有些急了:“哎,我说小孩子家做事可不能这么有始无终,该下的就得下,哪怕明知是输了,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就像做人的道理一样,是吗?”孩子低头盯着棋盘,轻声道,“好吧……”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棋子落盘声之后,老头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只不过三四步棋的光景,自己的老帅就被逼死在宫里,连一点回旋挽救的余地都没有,而孩子用来进攻的还只是一个车而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黄老,您还是别下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石桌边,看着棋局缓声道。 “干嘛不下?这局是我大意了,再来一局!”老头像是拗劲上来了,一头说着一头快摆起棋来。 见老头来了劲,黑衣男子也没再多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继续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棋局。在他头顶正上方的天空中,几只黑色的乌鸦悠然地盘旋着,一如他一般地安静,没有出任何的叫声。 “吃炮!”棋局开盘没几步,老头瞅准一个机会,干掉了对方一个炮。 “马过河吃炮……”孩子的动作突地停了下来,瞅了瞅周围,“这盘棋该结束了。” 几乎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几声呱呱的叫声,黑衣男子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盘旋在上空的几只乌鸦立刻振翅向一侧飞散而去。 “天卜到了。”黑衣男子顺着乌鸦飞散的方向望了眼,回头向那孩子笑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到。” “我不知道天卜叔叔什么时候到,我只知道他到的时候会有哪些条件。”孩子老老实实地说道,“第十一局棋,马过河吃炮,左边的小女孩开始哭,右边的阿姨抱住那个叔叔。” 老头和黑衣男子下意识地向周围看了看,果然现了孩子所说的情形。 “前面的棋局……”老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懊恼地看着那孩子。 “嗯,每一步棋我都提前知道了,您肯定输。”孩子叹了口气,像大人般地摇头道,“所以,我根本不想下。” 城中公园东侧,一身休闲打扮的方展悠闲地踱着步,身边则跟着个打扮前卫的型男,那身长短不一的行头显得十分扎眼,而夸张的型和墨镜更是引来了不少的回头率。 “老方,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合适。”型男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这副打扮太引人注目了。” “引人注目?那好事啊。”方展嘴一歪,很是神秘地笑道,“孙子不是曾经曰过吗?虚什么实什么的。”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型男摇头晃脑地背了句兵法古文,似乎有所领悟,“也对,也对,这样反而容易迷惑对方。” “战家要找你,肯定会盯上我,但战如风根本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让你跟着我,再说……”方展说着,习惯性地弹出一支烟,刚想点上,却又拿了下来,掏出一根口香糖抛进嘴里大嚼起来。 “再说?”型男期待地看着方展,想听听他还有什么高明的下文。 “再说,我也的确很想看看。”方展嚼着口香糖,一脸坏笑道,“我们的学究老萧穿上这套行头会是什么个样子。” 萧三才,谁都不会想到,方展身边这位型男竟然就是那个一贯学究打扮的书呆子。 对方展的话,萧三才只是报以苦笑,他明白,方展一向喜欢出人意料地去处理某些棘手的状况。当然,出人意料的同时也常会让人哭笑不得,可萧三才此刻对这些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那件事情,那件让他痛苦而愤怒的事情。 今天到城中公园来,是方展的主意,目的是和黄易松碰头会合,顺带见几个人,说是来帮忙做事的,可至于是谁,方展没有提及。萧三才隐隐感觉到,这次会合并不只是会合那么简单,而那几个人也断不会是随随便便的几个人。 这么想着,两人没再继续说什么,没多久便接近了那片热闹的中央草地,也就在这时,草地上空中原本正在盘旋的几只乌鸦突然飞散,掠过他俩的头顶,随即消失在了远处。 “那是……庹洛?”萧三才一眼便瞥见了石桌旁的黑衣男子。 瘦长个儿,倒尖脸,双眼细长且眼角上挑,一举一动轻柔而灵巧,活脱脱就像是一只黑色的狐狸。萧三才记得,这些特征都符合三煞星中擅长控制动物的“陀罗”,更何况,在乌鸦飞散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那黑衣男子挥动了两下手臂。 难道这就是方展要合作的人?萧三才有些难以接受,和臭名昭著的三煞星合作,这完全触碰了他行事为人的道德底线。 “他和你一样,只是个想知道答案的人。”方展的语声很低沉,隐隐偷着一丝悲哀,“一个被最信任的人出卖,眼看兄弟惨死的人。” 简单的两句话却像两记重锤一般击中了萧三才,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胸口有种若有若无的闷疼感。 “旁边的黄老我见过,在他对面的那个孩子是谁?”萧三才勉强收拾了下情绪,转移话题道,“不会也是来帮忙的吧?” “他叫吴梦觉,只是个孩子,却是个很不一般的孩子。”方展淡淡地笑了笑,又掏出根口香糖丢进嘴里,“和我有点关系,还挺复杂的,这个咱们以后再聊。”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近了石桌,黄易松早已满脸笑容地站起身,庹洛也绕过石桌,冲方展两人点了点头。 只有那个叫吴梦觉的孩子没动,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石凳上,歪头打量着方展和萧三才。 “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八点,该到的都会到。”黄易松冲方展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张叠好的纸片,“不过,秦扬和苏彦的具体消息还是没打听到,只弄到了一张照片。” 翻开纸片,一幅打印的图片出现在方展眼前,图片的精度并不高,但足以使他辨认出图中那两个人的面貌特征,那正是失去音信已久的秦扬和苏彦。从图片中的环境来看,是在某个热闹的街头,两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某处,似乎正在监视或跟踪什么人。 方展眯起眼细看了一会儿,图片右侧的一个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身姿婀娜的女人背影,虽然只是个背影图片,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这女人的柔媚动人。 因为,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感觉,而足以形容这种感觉的词眼只有一个――“尤物”。 方展突然笑了,笑容却很冷,这个“尤物”他很熟悉,甚至不久前还见过,只不过那时候他见到的是个死了的尤物 “绕指柔”柳晓羽,柳家老太太指定的第一接班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方展浴缸里的断头女尸,他怎么都回忆不起来的旧情人。 “老秦、苏彦、柳晓羽……”方展慢慢地叠好纸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组合倒是让我有点意外。” 黄易松听着有些莫名,这也难怪,他并不像方展那样熟悉柳晓羽,庹洛和萧三才自然也没弄明白图片中的玄机。但这三人却都相信一点,只要是方展确认的事情,那就一定是铁板钉钉的。 因为,他是天卜方展。 “天卜叔叔,现在几点了?”坐在一旁一直闷声不响的吴梦觉突然问道。 “两点二十七分。”方展看了眼手表,笑着回答道。 话音刚落,一阵悉窣的杂乱声音在边响起,方展的眉毛突地一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坐了这么久,该闷坏了,要不要叔叔带你去游乐区玩点有趣的?” “嗯,我正等着呢。”吴梦觉四处看了看,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有个要求。” “好啊,你说说看。”方展微笑着点点头,向吴梦觉伸出了左手,有意无意地瞟了眼游乐区的一处方型顶篷。 “我要先坐旋转木马。”吴梦觉抓着方展的左手,眨眨眼道,“而不是碰碰车。” ------------------------------------- 本日更新结束,随风在此说明一下, 之后一段时间内,更新时间暂不约定于某日某时, 此期间也许会隔段时间更新,也许会几日连续更新, 一切视随风可利用的写作时间而定,对此可能带给大家的不便,还请各位谅解, 随风也在尽力调整写作时间和状态,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好更快的稳定更新 第二章 蝶梦和梦蝶的讲究(上) 第二章蝶梦和梦蝶的讲究(上) 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现在还没人能说得清楚,有人觉得这东西很神秘,有人觉得很无聊。 当然,梦是因人而异的,在不同的人身上,所生的梦境也会不同,有的甚至还会…… “你是说……”黄易松的嘴张得有的大,“这孩子是‘天生梦占’?!” 方展笑着点点头,眼睛注视着吴梦觉那张圆圆的小脸,小家伙此刻趴在萧三才的肩膀上睡得正香,嘟起的小嘴不时咂吧着,嘴角还有些亮晶晶的玩意在那里流动。 “天生梦占,世事可堪。一言成谶,卜者难参。”萧三才轻声地念了两句古文,似乎有些恍然,“他这一辈子等于是被毁了……” 萧三才那两句古文一出口,黄易松和庹洛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惊愕、不信、踌躇混在了一起。在他们这些混杂错乱的表情中,方展还看出了一丝隐藏的情绪――恐惧。 “你们都听说过那个传闻吧?”方展懒懒地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卷,凑近鼻间慢慢地嗅着。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么个几乎已经在卜术界被神化的传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其实,这是个并不复杂的传闻,概括起来就是萧三才刚才所说的那两句古文。两句话代表着两种人,两种被卜术界视作异类的人——“天生梦占”和“一言成谶”。 所谓“天生梦占”,是神卜者的一种特例,这类人能够在梦境中预见身边将要生的场景,根据能力的不同,天生梦占者所感知的时间及空间范围也不同。 据说最厉害的天生梦占者是唐朝一个姓卢的小伙子,当年这老兄在吕洞宾的帮助下充分挥了自己的天生梦占能力,一梦就把自己一辈子的事儿全给梦完了。 不过很可惜,这老兄做完梦之后,书生脾气上来了,硬是没按梦境里预见的路走下去,结果在之后的生活里故意错过了几个重要的环节,当然,他的一生也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后来有些人就把这事情整成了故事,由此还创造出了一个有名的成语,叫“黄粱美梦”。 所谓“一言成谶”,这种卜者基本就没法归类,因为这类人的能力完全囊括了灵卜、神卜、兆卜和纹卜。他们可能是见着了一个场景、一个兆头、一个动物或一样东西,也可能是听见了什么声音、闻到了什么味道,甚至可能是突然间心血来潮,随后便会说出一些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来,而且并不总是直截了当的,以至于很难被人理解。 但当听到这些话的人在经历了后来的某些事情之后,他们回头细想,才会惊异地现,原来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中,早已隐含了对未来事件的提示,而且所指的还都是关键。为此,人们特意为这类话定了个奇怪名称――“谶言”。 遗憾的是,这种“一言成谶”的能力实在太过夸张了,以至于不少谶言者被人们视作灾星、扫把星,运气好点的只是受到冷落排挤,而运气不好的就会被点点天灯、浸浸猪笼、砸上几百斤的碎石头。 当然也有比较牛的,比如袁天罡和李淳风那哥儿俩就是对典型,他们很好地运用了自身的能力和学识,不但受到皇帝老子的器重,更是被民间百姓称道,他们哥儿俩撰写的那部传世谜书《推背图》就是本标准的谶言录,可惜那谶言实在太难,压根儿没人能看懂。 “我欠这小家伙挺多的。”方展看着吴梦觉,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或者说,我可能欠这小家伙不少,反正不管怎么样,往后我都得照顾着他。” 萧三才和黄易松理解地点点头,他们很清楚方展的记忆障碍,虽然现在这个天卜看上去比以前要正常很多倍,但究竟回想起多少,也只有方展他自己才知道。 也许,少恢复些记忆反而是件好事,萧三才不由自主地想道。 “你照顾他,他帮你忙,这桩生意并不亏。”庹洛的语气淡淡的,听着没什么人情味,“但你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方展扬了扬眉毛,瞟了庹洛一眼,脸上的笑容依旧懒懒的,可庹洛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一种极为刺目的光芒,不由得下意识地避开了方展的眼神。 “你想说的是卜术界的‘三禁’对吧?我已经犯了两禁,不还照样活着吗?”方展收回视线,慢慢捻碎了手中的烟卷,将碎的烟叶放在鼻间嗅着,“吴梦觉这样的孩子的确是卜术界的一禁,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随着语声,烟叶慢慢地碎落在了地上,方展再次抬起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没心没肺:“对我来说,规矩都是用来改的。” 也许是方展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在思考其它的对策,总之庹洛没再出声,只是低头看着地上那些忙着搬运冬粮的蚂蚁,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嗯……”吴梦觉从萧三才的肩上抬起头,吸溜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随手抹了抹萧三才肩头那片湿漉漉的地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老萧那衣服厚,不透水。”方展坏笑了一下,“睡得还行吧?” 吴梦觉点点头,从兜里掏出那根口香糖,仔细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随后拍拍萧三才的肩膀,后者心领神会地把他放在地上。 “有型叔叔的肩膀很舒服,我睡得很好。”吴梦觉慢慢地嚼着口香糖,伸手揉了下眼睛,“我怕来不及,只看到今天晚上八点就没看下去了。” “只”看到晚上八点,就“没再”看下去了……黄易松在心里给这句话加了几个重音字词,接着一个劲儿地咂嘴。 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还能控制预见事件的时间范围,这孩子的能力在“天生梦占”中绝对属于高层次的类别,萧三才心中也暗暗惊叹,不管方展之后将进行什么样的计划,只要有了这个孩子的帮助,必定都会顺利无阻。至于老爷子和自己的那桩无头公案……萧三才心里没来由地一疼,应该能解决吧,不,必须解决!还自己也还老爷子一个公道。 “八点?足够了。”方展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冲吴梦觉眨眨眼,“事情都不一样了吧?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 “嗯,好多事情都变了,但是不好玩。”吴梦觉把口香糖吐进糖纸包好,叹了口气,“有几个看着很有礼貌的叔叔,其实他们都很凶,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还有个很严肃的叔叔,人很好,可是喜欢乱丢烟头……” “火雷噬嗑,东方的日头;离为火,严肃的叔叔……看来我倒是没预计错。”方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两个卦象是他在进公园之前暗暗卜下的,现在看来似乎和吴梦觉的描述很是吻合。 离火为侵掠之相,有搏击争斗之义,两个卦象都以离火为主体,其中所代表的危机方展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同样的,他也明白带来这些危机的都是些什么人,而至于应对的方法…… “梦觉,你想不想把这些事情变得好玩点?”方展俯下身子,对吴梦觉做了个鬼脸。 “好玩点……当然想咯。”吴梦觉歪着脑袋想了想,没能明白方展话里的意思,“可那些事情都和好玩没关系啊。” 黄易松等人在一旁看着这对大小活宝一问一答,多少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居然还有兴致搞寓教于乐? 眼下这个游乐场中显然已暗藏危机,暗中伺机下手的人也不在少数。不管对方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对付天卜,肯定是计划周详有备而来的,越是这样就越要抢占先机先制人,否则的话很容易会陷入对方预先安排好的陷阱圈套,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很是麻烦,更何况今晚本来还有一项重要的计划环节要进行。 对他们三人的焦急,方展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注意力正放在刚从身边走过的一对年轻人身上。 那是对情侣,男的穿着件酷酷的黑夹克,搂着一身韩流穿着的娇小女友,嘴里叼着一支烟,悠哉地吞云吐雾着,对游乐场里醒目的禁烟标志熟视无睹。 “想知道怎么把事情变得好玩吗?”方展小声地对吴梦觉说了句,脸上满是坏坏的笑容, 吴梦觉好奇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方展快步向那对情侣走去。 “兄弟,能借个火不?”方展叼着烟卷,客气地和那男的打了个招呼。 对方点点头,刚想掏打火机,方展却抬手从他嘴里把燃着的烟卷拿了下来,拢起手烟头对烟头嘬了两下,随后把烟还给了那男的:“谢了,兄弟。” 那男的一脸不爽,但也没理由作,摆了摆手搂着女友继续往前走去,刚走几步,烟头突然爆出几点火星,随后噗地一声燃起一团火苗,把那对情侣吓得一哆嗦,男的赶紧把烟丢在地上连踩几脚。 “刚才那小子!”男的一下醒悟过来,恨恨地转过头来,却现刚才借火的方展早已不知去向。 游乐区一侧,树荫下,方展笑眯眯地看着吴梦觉,身边的三人正一个劲地摇着头。 “天卜叔叔,我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变得好玩了。”吴梦觉笑着点头,脸上满是顽皮,“所以,你放心吧。” “那我们可就都听你安排咯。”方展冲其余三人一咧嘴,“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头。” 第三章 大松鼠天卜叔叔 第三章大松鼠天卜叔叔(上) 庹洛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到处嘻嘻哈哈充满笑声的游乐场。 因为他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相对其他动物来说,人这东西实在太复杂,欺骗性太大,所以他更喜欢面对那些简单直白的动物。 “阿洛,你小子比老子变态多了。”霍老大活着的时候曾这么调侃庹洛,“在你眼里,一只屎壳螂的命都比人命值钱。” 几十只蚂蚁在脚下来回忙碌着,庹洛静静地看着这些勤劳的小家伙,仿佛完全沉浸在思绪之中。 “哈~哈~哈~哈~”一阵诡异而浑厚男声在一旁响起,“你以为你的胆子很大吗?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胆量!” 声音未落,周围又响起一阵孩子的尖叫声,庹洛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了眼身旁那座黑色的大屋子,那是吴梦觉分配给他的目标地点――惊魂鬼屋。 鬼屋前围观的孩子很多,但没几个敢进去,一个个惊恐而好奇地抓着大人的衣角,从指缝里偷偷瞟着屋顶上那个虚张声势的橡胶魔鬼头。 进鬼屋的年轻人也没几个,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妖魔鬼怪实在有些小儿科了,对看惯了欧美日韩恐怖片的他们来说,远远无法满足感官刺激。 迈步,检票,迈步,庹洛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他是最后一个走进鬼屋的,而且走得很慢,慢得就像是京剧里的老生出场一样,一步三摇哐切里切哐。 “阿洛叔叔,你要慢慢进去,越慢越好。”说这话时,吴梦觉显得特别认真,“一进去,左边会有个木乃伊蹦出来,你不要怕……” 庹洛的脸当时抽了一下,他当然不会怕,就算蹦出十个木乃伊来,他也不会怕。 “哇哈哈!”木乃伊张牙舞爪地蹦出来了! 庹洛打量了一下这个绷带木偶,伸手扳住,用力向左拧了半圈,闪身向鬼屋深处走去。 他现在的行动度比之前快了十多倍,但每走出一段,他又会停下几秒,对面前蹦出的怪物摆弄一番,而后继续向前。 于是,原本潇洒飞行的德古拉伯爵被塞进了旁边的石洞,高大威猛的德州电锯狂被拗成了小矮人,身形轻盈的吊死鬼被自己的长舌拴在了地上……就连牛头马面也被摆了个断背热吻的造型。 三分钟后,一切完成,庹洛也已到了鬼屋的出口边,但他却没有走出去的意思,只是靠在一边的墙上抱着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阿洛叔叔,等你到了出口,先别走出去。”庹洛对吴梦觉的话记得很清楚,“你会听到外面很吵,然后鬼屋里会有人尖叫……” 外面的确很吵,有些人似乎显得很气愤,庹洛隐约能够听到一些“明明好好的”、“不能进去”、“凭什么”之类的零星词句。 几乎是与此同时,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从鬼屋深处传来,庹洛双手抱在胸前,依旧没有动,心里默默地数着尖叫声的次数。 “听到第八声尖叫,你就可以走出去了。”当说这句话的时候,吴梦觉是蹲在地上的,胖胖的小手从泥地里扳出一样东西,“然后把这个……” 第八声尖叫,庹洛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快轻巧地行动起来。 “吱”就在庹洛准备离开鬼屋的时候,出口上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叫声,庹洛抬头看了看,口中吱吱地回应了两声,一只灰松鼠从通风口中蹿入他的怀中。 “吱吱,吱吱,吱……”几短促的叫声之后,庹洛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透出了某种光芒,他抬起手臂扶在墙上,口里轻嘘了一声,那只灰松鼠会意地沿着他的手臂跳跃直上,几下便消失在了上方的通风口处。 鬼屋深处,四个头破血流的男子正小心地在昏暗中摸索着,每踏出一步,都会分外警惕地观察四周的动静。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比东京迪斯尼乐园鬼屋差了一百倍的拙劣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巧的设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些袭击他们的怪物都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蹿出来的,躲也没法躲,挡也没法挡,害得他们不是在死角撞破头,就是在错误的判断下误伤自己人。 “呜”其中一名男子怀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早已草木皆兵的四人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嗖,咔,那名男子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枚十字镖便准确钉在了手机键盘上,手机屏幕吱吱啦啦地闪了几下,直接歇菜了。 “佐藤君!”拿手机的男子很是不满地低喝了一声。 “对不起。”他身后,一名男子痛心疾地说道,“让您担心了。” “是服部前辈的来电。”被叫作柳生的男子头也不回地一伸手,“把手机给我,必须立刻和他联系。” 一个有些温暖的东西落入了他的手掌,触手的感觉软软的,柳生的脑神经只停顿了十分之一秒,便立刻反应过来,胳膊迅抖动,将手掌中那东西甩了出去。 “啊!”那名叫佐藤的男子突然捂脸大叫,几声尖厉的吱吱声响起,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三只灰松鼠正趴在他的脸上,爪牙并用地撕咬着,仿佛将他的脑袋当作了一个大号松果。 “可恶!”柳生咒骂了一声,手里多出一把锋利的苦无,抬手向佐藤脸上挥去。 在这把苦无上,他至少下了二十年的功夫,完全把握削掉这几只松鼠而不伤及同伴。可就在苦无挥出的一刹那,他的手肘处的主神经突然传来一阵痛麻的感觉,整只手臂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下,他那把下了二十年功夫的苦无干净利索地插进了佐藤的嘴里,一段沾着鲜血的尖头从佐藤的后脑冒了出来。 佐藤没有出任何叫声,牙关一咬到头栽在了地上,嘴里带着那把苦无和两根血淋淋的指尖。 “三人阵。”柳生焦急地低吼,反手扯下一片衣服包住了鲜血淋漓的右手。 三人阵是忍者在面对暗中突袭时最常用的有效站位阵形,不但可以保证最大防御视角,还可以进行最大范围的防御反击。经过严格训练的忍者一旦组成这个阵形,那么他们将能够抵御各种情势恶劣的暗中突袭。 当然,前提是这个阵形真的可以组成的话。 “什么?!”柳生突然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另两名同伴竟丝毫没有动静。 嗡嗡……一种极为熟悉的声响在那两名男子周围回绕着,隐约有些气势汹汹的味道。 大胡蜂!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情况下,柳生立刻辨别出了那些黄尾黑身细腰的小家伙。几百只,不,大概有上千只大胡蜂正得意洋洋地围绕着那两名早已不出声响的同伴。 周围弥漫起一股腥臊的味道,柳生不看也知道,那是两名同伴失禁的结果。大胡蜂毒属于溶血、神经性毒剂,可迅破坏神经系统,引心肌损害、肾损伤。被大胡蜂蛰中后,伤者一旦出现失禁和无法行动的情形,那便是大量中毒的迹象。 他们,已经没救了…… 依旧保持站立状态,身体因神经麻痹而迅僵硬,肾脏心脏遭到严重破坏。只有当数百只大胡蜂同时蛰中他们时,那两名同伴才会如此无声无息地被干掉,看来暗中埋伏的那名敌人肯定是个操控昆虫的高手。 惊恐之余的柳生并没有闲着,他从随身的兜囊里摸出一瓶喷雾,迅喷满了全身,那是一种秘制的驱虫药,喷上这种药剂,只要是六条腿的东西都无法靠近他。 可惜,在他喷完药之后,一群八条腿的家伙出现了。 那是群拇指大小的蜘蛛,黑的红的黄的灰,颜色五花八门,有条不紊地从屋顶上垂挂下来。不过,它们并没有扑向柳生,而是撅起屁股对着他喷洒起液体来。 “混蛋!”柳生抓狂了,这种俗称“蜘蛛尿”的液体有着侵蚀皮肤的作用,通常只会引起皮肤的红肿瘙痒,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起上一溜水泡。 可这群蜘蛛就跟喝多水似的,盯着柳生喷个没完,任凭他怎么逃窜,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沾满了这种液体。 只两三分钟的时间,柳生的皮肤便严重溃烂,由此而产生的黄色脓液顺着衣领袖口流满全身。于是,那些未裸露的皮肤也跟着溃烂起来。 面对这种诡异而无法招架的袭击,柳生只得尽力向出口处逃窜,双手漫无目的地驱赶着那些阴魂不散的蜘蛛。 在距离出口处不到十步的地方,跌跌撞撞的柳生终于倒在了地上,四肢麻痹无力的他只觉得浑身的皮肤痛痒难当,一股说不出的热辣感顺着血管直袭心脏。 一双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柳生强撑着向上看去,只见一双细长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仿佛一只在夜色中的狩猎的狐狸。 “你今天杀了两只灰松鼠?”一个轻柔却又冰冷的声音问道。 柳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喉咙里不出半点声音。 “你很诚实。”细长的眼睛眯成了细缝,“想活吗?” 柳生再次点了点头,早已无力的身体里似乎又生出了一丝活力。 “好,你去吧。”细长的眼睛从面前移开,柳生看到了不远处的出口和一丝透入的阳光。 一番奋力的挣扎之后,柳生终于踉跄地接近了出口,他已经能够感觉到门外阳光的温暖和人声的嘈杂了。 咝咝,一阵电子模拟声在他头顶响起,一只巨大的蜘蛛模型从上方落了下来,柳生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他没心思去管这东西,现在重要的是逃命。 但他很快便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因为那只蜘蛛模型的下落度实在太快,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头部已被一块坚硬的东西重重地击中。 他听到了自己头骨破碎的脆响声,随即摔倒在地上,那块击中他的东西就落在面前,那是一块不小的石头,上面还沾着些泥土。 “阿洛叔叔,出口处会有只掉下来的大蜘蛛,你把它绑上石头后再吊起来。”吴梦觉看庹洛揣起石头的时候,红红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但千万别挂太高了,会死人的……” 《莫问天机·人算卷》 艮七篇层峦叠嶂 第三章大松鼠天卜叔叔(下) 海盗船边,刘孜飞嚼着口香糖淡淡地看着方展,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方展嘴里也嚼着口香糖,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刘孜飞,似乎打算用眼睛把刘孜飞完全扫描下来。 从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了五分钟,谁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和眼神交流。 “阿洛叔叔,唉……”吴梦觉突然叹了口气,打破了身边这两位“怪叔叔”的沉默氛围。 方展耸耸肩,捏了下吴梦觉的小手,他也感觉到了鬼屋那里传来的异常,显然,庹洛没有完全按照吴梦觉的安排去做,但也没有直接打乱计划的进行。 其实,吴梦觉这些安排的目的可以简要概括成四个字“困敌脱身”,大家分头行事,将跟踪监视的人分散,逐个困住对方并摆脱追踪,而后再回到约定的地点会合。 呜,刘孜飞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 “十二分零四秒。”刘孜飞并没有去摸手机,而是看了看手上的数字腕表,“摆脱了三批日本人,度不错。” “阿洛多用了一倍的时间,我这儿还没完全摆脱最后一批。”方展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刘队的表扬,我当之有愧。” “最后一批?”刘孜飞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是刘孜飞,可以进行抓捕了。” “明白,明白!”游乐场的一侧的长椅上,一名男子拿着手机连连点头,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则牢牢地盯着不远处。 那方向正是游乐场的海盗船区域,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牵着吴梦觉的方展。 男子挂断手机,略抬了下右手,隐蔽地做了个手势,三名衣着普通的男子随即缓缓向长椅位置靠拢过来。 喀嚓,男子抬起的右手还未收回,手腕上便突然一紧,他条件反射地反手一抓,触手冰冷而坚硬。 那是只锃亮的手铐,而手铐主人则是个表情似笑非笑的警察。 “你可以继续动手,这点我并不反对。”那警察脸上笑得十分开心,语声却冰冷得可怕,“九菊一派公然袭警,鬼塚那只老狐狸一定很愿意听到这个消息。” 那男子的手立刻停了下来,他的确不敢这么做,鬼塚次郎曾严格命令手下,不得在行动中与中国官方生任何层面上的冲突,违者将遭到最严酷的处理。 “谢谢你的合作。”那警察很有礼貌地将男子的另一只手反铐上,“那么,请把那三位同伴也叫过来,辛苦了。” 男子抬头冲三名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三人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一名满脸青色胡茬的警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如法泡制地将这三人一一反铐。 “监视了这么久,该好好休息一下。”那名笑嘻嘻的警察将男子从长椅上拽了起来,指了指游乐园临街的出口处,那里正停靠着一辆闪着警灯的吉普车。 “这次不用盯着胡乐。”刘孜飞将手机换了个手,淡淡地笑着,“对那些人,他高兴干什么,都可以。” 挂断通话,刘孜飞冲方展扬了扬手机:“第四批日本人解决了。” “刘队真仗义,谢了。”方展笑得很是灿烂,“不过,我很好奇,你们那辆车里到底能装下多少日本人?” 一丝惊异从刘孜飞的眼中闪过:“你早就知道我们在附近?” “跟我们进游乐场的,有十六个日本忍者,四人一组。”方展并没有正面回答刘孜飞的问题,“游乐场外围还有十二名忍者,负责包围布控,现在他们都没了动静,应该是被你们解决了。” 方展顿了顿,脸上满是同情地叹气道:“十六个大活人被一股脑塞进你们那辆抓人车,实在是有够惨的。” “对普通人来说的确不太人道,可他们是忍者。”刘孜飞正色道,“比较能忍的日本忍者。”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随即便是一阵开怀大笑。 “现在小日本出局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咱俩窝里斗了?”方展一边大笑一边说道。 “你说话还是那么用词不当。”刘孜飞笑得像是刹不住车,“我们今天的目标可不是你这个天卜。” “不是我?那总不见得是他吧?”方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吴梦觉,“你难道现在就要把他带走?” “当然是他,但我可没说现在就要带走他。”刘孜飞笑着摇头,“我们今天只是来保护他,踢小日本出局的,顺便再给你带个口信。” 说着,刘孜飞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敛,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九叔让我告诉你,下月初三之前,卜监会必须解散,同时通知所有卜者,今后不得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卜算行为。” “如果大家不肯这么做呢?”方展也收起了笑容,懒懒道,“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相信我,你这个‘如果’是句废话。”刘孜飞做了个不置可否的手势,“下月初三起,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任何卜者都将不再是卜者。” 方展没再继续问,只是懒懒地看着对方,从他的眼神中,刘孜飞看到了一个十分明确的答案。 “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一切。”刘孜飞冲方展点了点头,转身向警车方向走去,但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头也不回地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带走那孩子,还有……” 说到这,刘孜飞再次了迈动脚步,他的最后一句话顺风飘来:“你的命!” 离开城中公园时,时间已是下午四点二十五分,方展带着吴梦觉在约定的汇合地点找到了黄易松等三人。也许是吴梦觉的安排起了作用,也许是刘孜飞等人暗中做了其他的工作,之后的一路上并没有现任何尾随跟踪的迹象。 庹洛从一家商厦的地下车库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轿车,众人跳上车顺着城中主干道一路驶向城东某处。 那里是黄易松安排好的一个会面地点,今晚八点,方展将在那里约见一批特殊的客人。 车上,方展将与刘孜飞见面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下,在他说完之后,车里众人都是一片沉默。时至今日,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刘孜飞身后那个神秘“破卜”是个与卜术界敌对的组织。虽然无法对其实力规模进行评估,但从之前生的事件和各方信息来看,这组织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而刘孜飞今天所说的话语,也绝不是什么狂妄之言。 真如刘孜飞所说的期限来算,现在距离下个月初三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要想做出一套完备全面的应对方案,实在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也许方展这个天卜能有不错的安排,黄易松是这么想的。 可想想又不太可能,方展之前一直忙于他自己的计划,现在临时要应对新的变化,就算方展是天卜也会分身乏术。 黄易松偷偷叹了口气,这天卜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也许方展有他自己的考虑,他这人做事一直都出人意料,萧三才暗自琢磨着。 不过,再怎么出人意料,也都该有点征兆,更何况方展之前就在忙好几方面的事情,不但要把丁进那方面摆平,还要防着九菊一派的暗中窥觑,更何况,他还要帮自己解决战家的追杀。 萧三才的脑子里像多了团浆糊,这事情越来越复杂,方展就算多个脑子出来也未必够用。 开车,到地方就做事,方展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庹洛比较干脆,索性连想都懒得去想了。 “黄爷爷,今天晚上约的是谁啊?”吴梦觉坐在车座上,漫不经心地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今晚约的是谁……”这个问题倒是把黄易松问倒了,“人是我找的,可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这话听着挺无稽,可却是大实话。 当时黄易松照着方展的安排,去某个银行打开了一个私人保险柜,那里面放着张打印好的名单,上面只有姓名和手机号码。他按着这些号码挨个儿打电话,每个接起电话的人好像都很激动。 等黄易松说完会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接电话的那些人都爽快地答应了,没人问起黄易松的身份,更没人问过其他的问题。 吴梦觉摇摇头,转头好奇地盯着方展,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方展挠着头,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可是,是你让黄爷爷去找他们的啊。”孩子的执着有时还真可怕,吴梦觉现在就像卯上了似的。 “没错,可我只记得有那份名单,还记得名单上那些人都会帮我一个大忙。”方展一脸无奈地冲吴梦觉摊摊手,“至于那名单是怎么来的,我忘了。” 对这个答案,黄易松他们已经十分满意了,天卜方展现在就是这个风格,只要他记得那些能帮忙的人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还是该咋地咋地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吴梦觉对这答案显然也很满意,边笑边拍手道,“天卜叔叔是只大松鼠,那些人就是你埋的松果。” “也对。”方展咧嘴一笑,赞同地点点头,“我这只大松鼠现在该挖松果了。” 第四章 平房里的四方会谈 第四章平房里的四方会谈(上) 松鼠是种可爱而有个性的小动物,当然,它们能在自然界生存,靠的可不只是这些。 因为自然界不是选秀舞台。 每当秋冬交际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便会在活动区域内埋藏一些松果或其它的坚果,等到天寒地冻食物短缺的时候,再从地里挖出来,作为过冬的粮食。 “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对这句语录的贯彻执行,只怕没什么人会比这些小家伙更透彻了。 不过,方展应该算个例外。 自重新涉足卜术界起,他身边就总会适时地出现一些预先安排好的人或物,在每个关键点上巧妙地利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资源,让方展摆脱困境或者死里逃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展这家伙的确很像一只特大号的松鼠。 可惜的是,他现在根本记不起自己到底埋了多少个松果。 “到底埋了几个,这不是问题。”方展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懒懒地点起一支烟,“只要够让我活着。” 城东某处,一片待拆迁的平房,庹洛将车小心地驶入一个窄道,在暗处停下。 “老萧,得辛苦你一下。”方展掐灭烟头,指了指一侧,“在那块蹲个点,防着有人捣乱。” 萧三才点点头,一语不地下了车,很快便消失在了狭窄杂乱的小道间。 “黄老,你带着梦觉在车上留守,有事儿打我手机,响了就挂。”方展又叼起一支烟,并不急着点着,“阿洛,你跟我走。” 车门锁上了,吴梦觉隔着车窗向方展挥了挥手,脸上笑得很是开心,方展冲他做了个鬼脸,点上烟,带着庹洛向平房区的中心走去。 虽说是待拆,可平房内还有一些住户没有搬走,稀稀落落的灯光让这片不久于世的建筑显得有些苟延残喘的意味。 方展叼着烟,慢悠悠地在头前走着,庹洛闷着头紧跟其后。起先他还有些不适应方展的步伐频率,但慢慢地他现自己的步伐竟已与方展完全一致了,甚至连变都变不回来。 “三十三号,嗯,就是这儿了。”在一座平房前,方展停下了脚步,盯着地面若有所思地说道,“阿洛,麻烦你通知一下这附近的耗子,给老萧帮个手。” 话音未落,一只体态丰盈的老鼠踱着小碎步从方展脚边绕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往亮着灯的人家走去。 庹洛眯了眯眼,嘴里出一阵有节奏的吱喳声,那只老鼠闻声停了下来,随即跟着叫了两声,昏暗的灯光下,一团团小小的黑影有条不紊地靠拢了过来。 萧三才的任务是负责警戒,自然要选择一个视野开阔且隐蔽性好的地方,方展当时手指的地方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是座在房顶搭了小棚的平房,那篷子的大小刚好够一个成年人弯腰躲进去,棚子上面挂满了枯死的植物藤蔓和灰尘,打外边望进去啥都看不到,可蹲在里面却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小棚的前身是个鸽棚。 “臭即是不臭,不臭即是臭……”萧三才耸耸鼻子,苦笑了一下,定神观察起周围的动静来。 平房区入夜后倒也清静,除了几家烧菜做饭吃喝谈笑之外,就tv主播们的标志性嗓音,其余的没什么动静。 悉窣悉窣,就在萧三才略微有些放松警惕的时候,身边突然出一阵奇怪的响动。 萧三才身子一绷,右手探进挎包,那把铜算盘牢牢地扣在了手指间,视线同时转向声响出的地方。 棚子的一个破洞里正钻着一只肥得有些夸张的老鼠,硕大的屁股卡在了洞口,急得吱吱直叫。萧三才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只老鼠总算摆脱了屁股上的麻烦。 吱,老鼠进棚后立刻直起身,冲萧三才叫了声,两只小小的前爪不住拨弄着脖子上拴着的一个物件。 纸条?萧三才随手解下打开,只见上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老萧,这是你的助手。” “助手?”萧三才哭笑不得,“这不是与鼠辈为伍吗?” 那老鼠似乎很明白萧三才在说什么,蹿到脚边咬了咬他的鞋帮,忿忿地叫了两声,随即转头对着棚子的一边,紧缩身体一动不动。 萧三才略愣了一下,便立刻反应了过来,这老鼠现在的体态头尖体圆,看着很像一个箭头标志,难道它是在提醒自己应当注意的方位? 探眼一望,果然有辆黑色轿车远远地停在了平房区外,一个人影从车上下来,缓步走向平房区的深处。 “有客到。”萧三才点点头,拨通了方展的手机,随即挂断。 来人的身上并无凶险之气,也觉察不出任何异样的量感,看来这位是方展今晚的第一个客人。 吱吱,那只老鼠恢复了活力,似乎有些不满地冲他叫着。 “鼠兄,是我眼拙了。”萧三才冲老鼠歉意地拱拱手,“您不是鼠辈,是鼠标。” 三十三号平房。 平房不大,结构很简单,进门就是厨房和厕所,往里是两间直筒间。外边一间算作客厅,摆着两张单人沙,一张不知什么年月的圆木茶几。里面一间应该算卧室,但早就空了,除了,四面墙一扇门,啥都没有。 天花板上吊着的白炽灯瓦数不高,无法照亮外间的每个角落,庹洛选了个最暗的墙角靠着,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方展刚在沙上坐下,兜里的山寨机就买力地呱噪起来,可只响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有客到。”方展冲庹洛一咧嘴,“今晚咱们的第一个客人。” “有这些人的帮忙,你就能把凌荥揪出来。”庹洛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一对细长的双眼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有些亮。 通常情况下这应该是个疑问句,可庹洛用的却是斩钉截铁的陈述句,无论是从语气还是语境来说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方展却像是完全没在意这些,接着庹洛的话头说:“有人帮忙肯定不会是坏事,可我没法保证他们就能帮我把凌荥揪出来。” “你是天卜,一个别人看着不起眼的条件就能让你成就大事。”庹洛的语很慢,咬字很重。 “可我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天卜。”方展叹了口气,叹得也很重,“就拿那些人来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欠我什么,更不知道他们能帮我什么。” 屋里的空气突地紧了一下,庹洛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是脸色有些黑。 “不过,这无所谓。”方展弹出一支烟点着,悠然地喷了个烟圈,仿佛刚才叹气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不管这些人能给我带来点什么条件,只要加上你们这些兄弟,事情就一定能成。” 庹洛的脸色由黑转红,接着又黑了:“天卜,你是在试我?” “我可没丁胖子那种疑心病的癖好,只是想给你摊点底牌。”方展笑着摇摇头,“毕竟,咱们今后是要一起提着脑袋做事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展已经站起了身,眼睛盯着阴影中的庹洛,一脸的懒散笑容中似乎还隐含着别的什么。 “明白了。”庹洛憋了许久,嘴里迸出了三个字,脸色由黑变红继而转淡。 笃笃,敲门声很是识趣地响了起来。 庹洛和方展交换了下眼色,不紧不慢地走向门边,后者依旧懒懒地坐进沙,自顾抽着烟。 很快,客人便被带进了外间,庹洛依旧站回了刚才的阴影处,神情略微有些古怪,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这位来客,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来的这人年纪至少在古稀之上,但因保养得不错,很难估摸出实际年龄。相对瘦小的身材来说,这人头颅有些偏大,已脱多年的头顶饱满凸起,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大框眼镜,笑容谦和却又不失大气。 那人手里拿着大衣,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从做工和面料来看应当属于上乘的意大利手工西服,也就是这套昂贵的西服,在方展的点头示意下,和那把灰蒙蒙的沙来了个亲密接触。 按庹洛的经验,这类人属于典型的商人,而且智商很高,是商人中的顶层人物。 当然,庹洛并不全是靠经验判断出来的,眼前这人之所以让他如此关注,是因为这张脸太过眼熟了。庹洛的脑中闪过一个名字,一个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亨。 “方生,黎好。”那人坐下后脸上有些激动,但言行之间控制得恰到好处,并无半分失态,显然是涵养颇深。 “李先生,别来无恙。”方展的反应似乎很从容,但庹洛在他眼中也看到了一丝诧异。 果然是他,庹洛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方展的触角伸得的确够远,也难怪,他毕竟是天卜。 看来今晚要来的都不是普通的客。 第四章平房里的四方会谈(下) 距平房区不远处,有家不大的私立医院,醒目的外部装修在霓虹灯的华丽衬托下显得颇有些档次。不过,这家“高档私立医院”显然不是二十四小时制的,从入夜起那两扇大门便紧紧地闭上了。 医院四楼的一个窗口处,刘孜飞正若有所思地猛抽着烟卷,旁边架着一个高倍微光望远镜,吕澄正趴在望远镜前观察着什么。 “刘哥,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吕澄摸了摸满脸的胡茬,不解地问道。 “重点应该不在‘药’上。”刘孜飞咬了咬过滤嘴,摇头道,“我关心的是方展的葫芦。” 吕澄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继续看他的望远镜去了。 到私立医院监视方展,这并不是刘孜飞事先的计划,确切地说,这是一条指令,来自九叔的指令。 从城中公园和方展分手后,刘孜飞一人慢悠悠地将车开到预定的会合地点,比约定的时间大约晚了半小时左右,吕澄和胡乐却不见踪影。 车刚停下,手机便震动了起来,来电号码无法显示。 刘孜飞皱了皱眉,接通了手机:“喂,我是刘孜飞。” “刘孜飞,我是九叔。”听筒里那苍老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方展的回复如何?” “不答应,不合作,无立场。”刘孜飞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一下。 “呵呵,方展倒是颇有天卜的风范。”九叔淡淡地笑道,“可惜……” 九叔的声音顿了两秒,随即向刘孜飞下达了监视方展的指令。 挂断电话没多久,胡乐和吕澄姗姗来迟,下车碰头时吕澄想要解释些什么,刘孜飞却挥手打断了他。解释根本是多余的,胡乐身上那隐约的血腥味早就说明了一切,从时间推算,那十几个日本忍者估计死得都不怎么痛快。 用于监视的地方是一家医院,从刘孜飞的职业经验来看,这种标志性太强且耳目繁杂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太靠谱。可是,当刘孜飞站到医院四楼窗口前的时候,他却觉得这地方实在太靠谱了。 无论是车里留守的黄易松和吴梦觉,还是走进平房安心等待的方展和庹洛,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完全都在刘孜飞他们的监控之下。 更夸张的是,借助微光望远镜,恰好可以从那所平房的窗口窥见里面所生的一切。为此,吕澄曾喜形于色地打趣道,如果再有一台激光监听器的话,方展这次所谓的秘密会谈就更是无所遁形了。 “方展毕竟是天卜,电子设备反而会坏事。”刘孜飞的头脑依旧十分冷静,他并不觉得方展会如此轻易地让人监控,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很快,他便现了一个险些忽略的“死角”――萧三才。 萧三才所藏身的平房小棚也在刘孜飞他们的监视范围,但小棚外的那些障碍物却正好遮挡了视线。 人,应该就在小棚里面,可他究竟在干什么? 呜,一阵手机震动声传来,这次并不是刘孜飞的手机,胡乐诧异而兴奋地接起了电话。 “3o5病房,一男一女。”胡乐复述着,看了看自己的腕表,“现在是九点三十七分……明白,准时进行。” 电话挂断了,胡乐冲刘孜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向房门走去。 “怎么,不打算传达一下精神?”刘孜飞斜靠在墙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九叔交待我做的事情,我自己领会精神就可以了。”胡乐笑得格外灿烂,“如果你实在好奇,可以直接去问九叔。” 门关上了,刘孜飞面无表情地继续吸着烟,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主动联系九叔,你让他自己试试看。”吕澄忿忿地嘀咕了一句,转而对刘孜飞道,“刘哥,别介意,这小子跟谁都想争老大。” 刘孜飞不置可否地挥挥手,示意吕澄继续监视。 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胡乐的挑衅,从加入这个被称作“破卜”的组织以来,虽然经历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但他唯一在意的却只有这个神秘的九叔。 九叔,显然只是个代称,整个破卜里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人敢去探究。九叔从不露面,只通过电话和网络方式和少数成员单向联系,当然,他随时都能找到你,而你却永远找不到他。 方展、九叔,也许他们是同一类人,刘孜飞突然笑了笑,那我呢?我又是哪一类人? “房地产大亨、金融界巨子、军界要员、影视红星,还有国际友人……方展这家伙打算投资拍电影还是怎么着?”吕澄趴在望远镜边啧啧道,突地他的身子一抖,像被触到了那根神经,“不是吧?!这样也行?!” 翻开笔记本电脑,吕澄劈里啪啦地敲打了一通键盘,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刘孜飞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眉头一扬,不由得也跟了过去 “这方展到底想干嘛?!”吕澄张大嘴看着电脑屏幕,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屏幕上开着几个网页窗口,刘孜飞一眼就看到了第一个窗口上的图片,那是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东方男性的特写,颇具特色的鼻子让人不由联想到一种凶猛的鸟类。 “鸠……”刘孜飞险些将那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但却及时打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第二个窗口上的图片,相对前一位来说,图片上那名戴着圆眼睛满脸大胡子的西方男人他并不熟悉,但那男人身后的硕大图标却是怎么也不可能不认识的。 “好小子,他想在这样的平房区里搞四方会谈?” “我喜欢苹果,尤其是咬过一口的那种。”方展懒洋洋地窝在沙里,眼睛有些亮。 咳咳,庹洛关上房门,短促地咳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被刚才那个老外身上的古龙水呛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他们公司的东西个个都贼贵,我当程序员那会儿可不敢奢望用那些。”方展点了一支烟,不住念叨着,“要不是我英语不咋地,还真想好好和他聊下中国市场的定价策略。” 庹洛没马上接话,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打量了一下方展,他很难想象,刚才和那些政要巨商谈笑风生的就是眼前这个懒洋洋的年轻人。 “你的日语也不咋地。”庹洛叹了口气,终于开了腔,“很不咋地。” 庹洛的确没夸张,刚才那位坐下的时候,方展递了根烟,动作从容大气,但后面却跟了一句很跌眼镜的话:“塔巴壳,米西米西。” “没事,他不是自己带了翻译吗?”方展很是皮厚地笑了笑,摇头晃脑道,“语言不是问题,生命、财富和权力才是共同的话题。” 六个客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涉及的领域范围形形色色,别看人数不多,资源度却相当可观。可方展却只要求前五名客人帮助提供一些资源,并强调在事情结束之后会全数奉还。 这令庹洛百思不得其解,房产、资金、人力、设备,从之前谈话的内容来看,前五名客人完全愿意将这些资源拱手相送,方展却偏偏没有染指的意思,难道这就是天卜的思想境界? “现在是借兵打仗,我要真抱着这么一大堆真金白银的,打完之后就该别人打我了。”方展满不在乎地解答了庹洛的疑问,“拿的多死的快,哪朝哪代都一样,这叫‘仇富’。” “难怪我爹常说‘英雄多明智,不是不爱财’,看来道理在这儿。”庹洛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你对那个日本头子没提其他的要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舌头底下压死人,用他太多的话,怕会背上个勾结鬼子的罪名,我得防着丁胖子和我玩阴的。”方展吸了口烟,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小鬼子属于政商不分家,其实我只需要这老兄往下施压而已,那样九菊一派的后台就得服软,小鬼子在中国也蹦达不起来了。攘内必先安外,这法子对付九菊一派算是实至名归了。” 看着楼下那两个远去的背影,刘孜飞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这是两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无法猜透这两个人出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但他知道,这两人肯定不在方展今晚的客人名单上。 因为,五分钟前,胡乐刚刚把这两人从医院的门口放出去。 “别看我,这是九叔的安排。”胡乐耸耸肩,幸灾乐祸地看着窗外道,“我去弄点吃的,回来慢慢看,今晚有我喜欢的好戏上演。” 刘孜飞的鼻尖隐约弥漫起一股并不存在的血腥味,而且愈见浓烈,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刘哥,你来看看。”吕澄的叫声把刘孜飞从窒息边缘拉了回来,“这第七个人有古怪。” 望远镜中,一个人影正缓步走向方展所在的小屋,那是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中等偏瘦,样貌打扮像是一个普通白领阶层。 “刘哥,你注意他的眼睛。”吕澄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在看我们。” 就在吕澄说话的当口,刘孜飞与对方的视线在望远镜中相交了,那男子脸上不屑地笑了笑,举手似乎打了个响指。 咯,咯,望远镜的镜筒突然出一阵奇怪的震动,刘孜飞连忙松手,那望远镜在三脚架上竟奇异地扭曲起来,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挤压着。 喀嚓,哗啦,哐当,碎裂的镜片、扭曲的镜筒、折弯的三脚架,方才还好好的监视设备只几秒的时间便化作了一片废铜烂铁。 “这人……”刘孜飞从窗边迅拉开吕澄,“能控制金属?!” 第五章 朋友相见分外眼红(上) 第五章朋友相见分外眼红(上) 不可思议,刘孜飞很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他甚至还记得这词是来自佛家用语。 但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刻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卜术界那些千奇百怪的能力再怎么离谱,从古到今至少也是有迹可循的,刘孜飞的世界观中完全能够接纳。 可望着眼前望远镜扭曲的残骸,刘孜飞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困惑和恐惧,这是一种无法接受现实的复杂情绪。 一旁的吕澄呆站片刻后,疯狂地摸出手机,拨通了附近联络人的号码,他有种预感,不管九叔的整个计划究竟如何安排,这第七个客人的出现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一个足以影响全局的变数。 “喂,老六,我是……”吕澄急冲冲地刚开腔,耳畔就传来了一阵细微而诡异的响声。 啪,刘孜飞一把拍在了吕澄的手上,手机脱手而飞,落在了地上,手机的塑料外壳上枝枝丫丫地冒出了数十根金属丝,吕澄的手机成了世界上第一款刺猬版手机。 “现在想叫人来帮手,根本是徒劳的。”刘孜飞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冷漠,“那人既然能控制金属,就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途径对外联络的途径。” 盯着地上的手机,吕澄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那么说……他是要赶尽杀绝了?” 叮,刘孜飞摸出zippo打着,静静地看着那不断窜动的火苗,稍后缓慢地为自己点了支烟。 “不,他没打算杀我们。”刘孜飞长长地呼出一口烟,眉头却紧皱着,“我们身边到处都有金属,如果他真要动手的话,我们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吕澄望了望四周,的确,病床、装饰、电路……包括他们各自的随身物品,这里的金属足够杀死他俩一万回。看来对方并没有大开杀戒的意思,只是想限制他们的监视和通讯。 房门一响,胡乐灰头土脸地冲了进来,身上的外套满是破口,右手鲜血淋漓像是受了伤。 “有古怪……”胡乐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面部肌肉不住扭曲着,他举起血淋淋右手,一部“刺猬版”手机正牢牢地钉在上面,手掌被硬生生钉穿了十几个孔。刘孜飞皱了皱眉,随手从身旁抽屉里拿出一卷消毒纱布,快地在自己的手上绕了几层。 “下面的大门被封死了,我刚摸出手机……”胡乐的话只说了半句便停住了,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着。 “别说话,省点力气。”刘孜飞把满是鲜血的手机丢在地上,打开一瓶酒精,往胡乐的手上倒了半瓶,随即抖开纱布替他包扎。 “不劳刘队大驾。”胡乐咬牙继续笑着,狠狠拽过纱布,用左手艰难地替自己包扎,转头向吕澄投去询问的眼神。 当之前生的一切被一一复述之后,胡乐的笑容破天荒地消失了,刘孜飞突然现,胡乐不笑的时候人显得十分木纳空洞,仿佛一个完全没有灵魂的木偶。 “不会……不会……九叔肯定预料到了这个变数。”胡乐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笑容再度灿烂起来,“这天底下,没什么事情能逃过九叔的算计。” 平房内,方展和庹洛正等着今晚的最后两名客人。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六次会面都很理想,方展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嘴里歪叼着烟,兴致勃勃地打着手机游戏,嘴里还时不时地啧啧作响。 庹洛第三次抬手看了看腕表,细长的眼角挑了下,距第六个客人离开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以他的经验来说,这意味着有些不正常的事即将生。 “别心急,后来的一般都是压轴角色。”方展头也不抬地说道,眼睛牢牢盯着手机屏幕,“名角登场得迟到一会儿,这叫范儿。” “出去的小家伙们已经很久没动静了。”庹洛没接话,而是自语般地说道,“老萧也没消息……” 正说话间,一阵夜风自窗外呼啸而过,也许是残旧的窗棂有些透风,屋里的白炽灯随即晃动起来。晃动中,灯光灭了几秒,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灯光明灭下,庹洛的脸色略变了变,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方展,似乎等待着什么。 “别看我,这是个明卦,你自己也能解。”方展瞟着依旧晃动不停的灯泡,声音懒得像是马上要睡着了一般。 夜风突来,强调的现象是风,也就是是巽卦;屋里突黑,强调的是黑色,也就是坎卦。庹洛心里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卦象――“风水涣”。 风水涣,易经第五十九卦,庹洛清楚地记得,这一卦的卦辞是:“顺风扬帆之象随波逐流之意。” 不过,庹洛可不是路边摊的算命先生,他绝不会单看卦辞解卦。 “风水涣”中上巽下坎,坎卦所代表的江湖之人应该指的是方展和他们这批人,这么说来,坎卦是体卦,巽卦是用卦。 坎卦属水,巽卦属木,五行规律是水生木,也就是说巽卦削弱了坎卦的力量,就是卦理中常说的“用泄体”,从这上面来看,“风水涣”这卦不是个好兆头。 可这个削弱方展他们力量的巽卦究竟是什么呢? 庹洛想了想,巽在人物上代表的是长女、寡妇、山林隐居之人。但风水涣这卦阴性过重,反而不会是指女人,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个“山林隐居之人”。 “有人在暗中捣鬼,怕你的计划成功,所以想分散或者削弱我们的力量。”半分钟后,庹洛十拿九稳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不过,风水涣大象卦辞有云:‘虽有忧患,但终可解困,百事亨通,忌任性散慢。’所以,我觉得那人的干扰对我们并没什么大的影响。” 方展没作声,坐在沙上一个劲儿点头,庹洛心里有点飘,光点头不说话,这算是认可还是故意卖关子? “你把面上的卦全解了,而且解得很不错。”方展总算停下了脑袋,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但你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庹洛大脑中飞地将卦象细节再次整理了一遍,却并没现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环节。 “风水涣面上是个顺风顺水的卦象,按理等谁都该顺顺利利地来了,可咱们这第七位客人却大半天都不来。”方展在屋里踱了两步,笑嘻嘻地冲庹洛道,“所以,我估计,咱这第七个客人只是和这一卦的名字有关。” “风水涣……”复述了一遍卦名,庹洛的眼角习惯性地挑了起来,“第七个客人是个风水师?” “巽东南,坎为水,应该是个江南风水师。”方展笑嘻嘻地正要继续往下说,脑中却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残片。 风水师、江南、那个人……若有若无的记忆就像一阵缥缈的烟雾在方展脑中不住晃动膨胀。很快,烟雾逐渐浓厚起来,凝成了一段段的实体,但对方展来说,这些依旧有些陌生。 “还是个很不一般的风水师,算起来也是我的老相识。”从那漫长的几秒回忆中恢复过来,方展仍然笑嘻嘻地把话说了下去,“我总觉得,这位,应该不能算是人。” 咔嗒,方展话音未落,屋子的门锁便出了一声轻响,锁簧自动跳了开来。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就算你躲在十层墙后面,我一样能听到你说我的坏话。”略带低沉的嗓音传来,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男子从门口缓步走了进来。 “我倒是给忘了,你那对耳朵比监听器还灵。”方展沉着脸冲那人走了过去。 两人对视了约摸一分钟,脸上都挂不住笑了起来,彼此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老凡,你可是从来不迟到的。”方展捶了那人一拳,调侃道,“怎么,现在改风格了?” “我可没迟到,而且还是准时到的。”被叫作老凡的男子微微笑道,“只是你这附近风水不好,我一时手痒,替你调整了一下,顺道也给你带了两个见面礼。” 说着老凡的右手略略动了动,门外跌跌撞撞地倒进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手脚上只缠着一道手指粗细的胶皮电线,但任由两人怎么用力也丝毫不能挣脱。 “老秦?!苏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