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小饭馆》 1.那个混蛋回来了 伽山向阳的半坡上，有座年代久远的白塔。 相传是玉簪村建村时一位得道高僧立上去的，三百多年来始终不倒，守护着山下的村子。 白塔斜后方的空地上有一座半新的孤坟，里头沉睡着季家老爷子。 “姥爷，牧遥今天没钱再给您买酒了……” 一位名叫李牧遥的少年跪在墓前满面愧疚，对着空酒杯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说到底是我没出息，让您失望了！” 早春三月的阳光已是明媚灿烂，少年的脸却像是藏在阴霾之中，棕褐色的眼眸涌动着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仇恨的怒涛。 李牧遥身旁站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名唤白晓星，是他二姨家的表姐。 看上去也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时不时还伸手抹一下眼泪。 今天是姥爷去世三周年祭日的前一天，姐弟两个背着家里人偷偷过来祭拜，却不巧被揣着同样心思的四姨夫妇给堵了个正着。 因为李牧遥和四姨夫王云志早有积怨，白晓星担心他们两个碰面会在山上打起来，就赶在被发现之前拉着李牧遥跑了。 姐弟两人在后山躲了好一阵子，约莫四姨夫妇差不多走了，这才又回到墓前。 xiaoshuting.la 本想再拜一拜姥爷，却发现带来的两瓶茅台不见了踪影。 这两瓶酒是李牧遥花光所有的积蓄买来的。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样根本弥补不了自己三年前做下的蠢事，更不能为自己因无颜面对姥爷而三年未来祭拜找得一丝的借口，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的只是给自己心头一点点的慰藉。 可是此刻连这一丁点儿的权利都被剥夺，李牧遥险些当场爆炸。 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只得以近乎自残的方式磕头。 白晓星又心疼又生气，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四姨夫王云志的一系列骚操作，忍不住恨恨的说道：“除了四姨夫别人干不出这种事，前阵子要房子没成，就把怨气撒在了姥爷身上！” 李牧遥本还没想好该不该为这两瓶酒要个说法，这会儿听到白晓星这样说，脸都气绿了，起身问道：“要房？你说王云志跟你要房？” 白晓星点点头：“嗯，前段日子他又让四姨给我打电话，这次说是想在老街的小楼里开个什么店，我没答应。” 姥爷去世前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从小养在身边的姐弟二人，四女儿夫妇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却分文未得。 为此，王云志心中始终存有怨念。 这几年他趁着李牧遥不在家，时不时的从白晓星身上打点主意，想“要回”部分本该属于他们的房产地产。 “什么叫又，什么叫这次？难道他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李牧遥很快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头发丝儿都蓄满了怒气。 可他这一发火，白晓星却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反应一如她年幼时闯了祸又没本事摆平的模样，李牧遥一看便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于是故意板着脸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只不过这些事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比我事后质问你更好？” 威胁奏效，白晓星果然怕了，只听她支支吾吾的说起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这几年我不是读研没时间回来么，他就让四姨跟我说农村的房子时间久了没人住会塌掉，耕地荒着不种会被收回什么的，劝我交给四姨夫帮着管管。我也知道四姨夫动机不纯，可四姨她，她小时候对我们那么好，说的又挺有道理的，几次之后我就……答应了。” “你怎么就没跟我商量一下呢？”李牧遥不想冲她发火，可这事儿做的实在是令他生气，“他摆明了就是趁我不在欺负你，想把姥爷的东西都骗走。明知道动机不纯，你还？！” “可……我每次想说点家里的事，你不是都不愿意听么。”白晓星心中委屈，两颗眼泪争先恐后的顺着脸蛋儿滑落下来。 “……” 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李牧遥无从辩驳。 三年前，他截停姥爷的灵车大闹葬礼，不顾劝阻离家出走。 自那以后，家中所有人都把他视作无药可救的混蛋。母亲季萍权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不让任何人再提起他。 后来的整整三年，家里人除了白晓星以外真的没有人找过他，更别提关心。 尽管李牧遥会时不时的接到白晓星打来的电话，却绝口不问家里的事情，也不让她说。 “都怪我，其实我没资格来管这些事的。” 良久，李牧遥重重的叹息。 “哎呀你别这样啊，我没有在怪你。”白晓星慌了神，赶忙拉住他的袖子哄他，“我说这个是在跟你解释我为什么没有跟你商量而已！” “我知道你不怪我，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旧事重提，李牧遥悔恨交加，心中的痛要比当年更甚，眼眶中某种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 可他拼命仰着头，不愿眼泪流出来。 那个曾经以本校前十的成绩考入省重点大学的天之骄子，那个从小就被光环围绕的全家的骄傲，就因为那件事赌气没有回到学校以至于被除名，最终落魄成为酒店厨房的小学徒。 失去至亲，一事无成。 三年来，如果不是白晓星的牵挂，李牧遥可能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 “牧遥……” 白晓星确实从没埋怨过他，可此时拉着他的袖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人或许不知道三年前李牧遥为什么会那样做，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就算他有错，那这三年所遭受的苦难，也足够救赎他所做的一切了。 每每回忆起自己在闷热的后厨里找到他的那一刻，白晓星都觉得那是人生中比得知姥爷去世还要至暗的时刻。 一时间，两个人各自难过，连微风吹动树枝的声音都充满了悲伤。 过了一会儿，白晓星本还紧抓着李牧遥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下去，整个人呈摇摇欲坠状。 李牧遥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扶住，却听她哀哀的哭道：“牧遥，你回来吧，我很害怕哪一天顶不住压力，把姥爷的东西全都丢了……到时候，我还哪儿有脸见你啊！” 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李牧遥见她脸上已现出异样的红，情绪反应是一种无力的激动，便不敢让她再说话：“你别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白晓星勉力摇头：“不要不要，我就是害怕……” …… …… 玉簪村因守着本市最大的一所寺庙祥云寺而闻名整个西部地区，又因十多年前被冠上“最具特色汉蒙杂居村落”的名头，靠着旅游业带动了一定的经济发展。加之又是镇政府的驻地，所以发展的比其他农村稍具规模。 镇政府大楼前的老街上有两排临街小楼，门头上的招牌虽说五花八门，但字体全是汉蒙两种文字组成，除了最边上的超市、五金之外，其余都是些售卖寺庙周边纪念品和当地土特产的商铺，偶有几家打着民俗风情招牌的快餐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有在祥云寺有庙会、法会、玉簪村举办“睦邻节”或是“那达慕大会”的时候才会营业。 老街尽头的那家商铺就是季老爷子留给姐弟二人的房产，他生前在这里经营着一家小饭馆，主营“王府菜系”，是季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菜品只有十道却胜在独特，是村里、镇上待客的首选之地，也是前来的游客们必吃的地方特色菜。饭馆开了十几年，赚的虽然不多，也足够祖孙三人生活了。 阔别三年，老街还是老样子，多数商铺都关门大吉，只有一家本地饭馆儿看起来还算有些人气。据白晓星介绍说，姥爷的店关了之后，不少回头客惦记这口儿总来打听，一来二去的，替代的商家便出现了。 “一看就是学我们的，不过那味道连你的手艺都比不上，就别说跟姥爷比了！”路过那家招牌和装修都和自家店极度相似可排面要比自家大上不止一倍的店门口，白晓星咬着牙对李牧遥耳语。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山上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此时有李牧遥陪着回家，完全没有了先前焦虑痛苦的模样。 “别闹，我哪儿有那么厉害。” 李牧遥则是心事重重，看向白晓星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层担忧。 刚才她在山上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她看起来极不正常，有种病态的表现。 白晓星并未留神李牧遥的神情，正一门心思忙着吹捧：“你忘了以前姥爷是怎么夸你的啦？说连他亲手带出来的大徒弟都没你有天赋！你在大酒店学了三年，手艺岂不是比以前还厉害？” 李牧遥不禁失笑，这天底下也只有她才会把自己混日子的经历说得这样有价值。 “好，回家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我这三年有没有长进。” “真的？”白晓星大喜过望，脚步都不由得雀跃起来。 街上人流不多，不远处的寺庙隐隐传出诵经声，愈发趁得周边的安静，姐弟二人的出现引起了不少街坊的注意。 些许带着审判的目光让他们感觉到了不自在，早春三月的料峭中，额头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走过艰难的一段路，二人总算是回到了自家小院门前。 这是一个独立带小院的二层楼，一楼经营饭馆，二楼用来自住，饭店的招牌还在，落下的卷帘门向外界传递着关店的信息。 白晓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李牧遥，让他来开启尘封三年的家，这是回家的仪式感。 李牧遥顺从的接过钥匙蹲下来开门，却发现钥匙根本扭不动。还以为是锁孔年因年头长而生了锈，稍稍一个用力，却惹得卷帘门哗啦啦作响，巨大的声音回荡在街上，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你没拿错钥匙？” “没有啊，家里钥匙我怎么可能拿错。” 李牧遥站起身，左左右右仔细查看了一下，很快找出问题所在：“卷帘门被人换过了。” 2.有人不想让你们回来 “谁啊，疯了吗敢换别人家的大门！”白晓星惊呼出声，“要不要报警？” “先不用，我跳进去看看。”李牧遥拦住白晓星，自行来到院墙一侧，借力翻上墙头。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还是决定先确认下里面的门能不能打开。 可翻上墙头，他又迟疑了。 只见入眼处皆是一片荒芜，桌椅板凳东倒西歪，一副破败的景象。 这让他的心中生出无限的伤感，一时间竟不敢跳下去了。 考虑了一小会儿，李牧遥跳回院墙之外。 “饿不饿？”他问白晓星。 “……饿。”白晓星舔了舔嘴，如实说道，“咱俩都赶了一夜的车，说不累是假的。可是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你的意思是咱先找个地方吃饭？但先说好啊，我可不去学咱们的那家，打死不去。” 李牧遥看了看她，自嘲笑道：“他家的价位咱俩吃不起。你别动，就在这儿等我。” 说完，转身走了。 白晓星见他去的是超市方向，还以为他要买点面包之类的填填肚子，哪想到这一去足足过了二十分钟才回来，而且拎回来的东西跟面包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竟然买回来一大口袋生肉、蔬菜、干豆腐还有竹签。 “拿着。”李牧遥伸出手，将口袋塞进白晓星怀里。 白晓星愣愣的接过，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反正进不去家门，咱俩烤点串儿，边吃边等。” “这时候烤什么串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白晓星的心头。 可李牧遥又不说话了，只见他转身绕到院墙另一侧，钻进堆放杂物的小仓库里一顿倒腾，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烧烤炉和半箱木炭出来。 “这些东西……都还在呢？”白晓星讷讷的道。 这个烧烤炉是他们考上大学的那年暑假，姥爷为了方便他们和同学喝酒撸串儿特意焊制的。后来，他们上了大学见多了外面的世界，留在家里吃饭的时间越来越少，这只烤炉也就被雪藏了。 “嗯，还在。”李牧遥的目光沉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别愣着呀，做你的老本行，穿串儿，我都收拾好了。” “啊。”白晓星忧心忡忡，慢吞吞的打开口袋。 肉和干豆腐是切好的，香菜是洗好的，她只要把肉穿成串，然后把香菜卷进干豆腐里做成菜卷。 烤肉串有多香那就不用提了，单就这种平平无奇的菜卷，曾几何时经过李牧遥神奇的手艺一烤，再涂上姥爷特制的蒜蓉辣酱，那味道简直了。 触景生情，白晓星非常怀念那个味道。 可是…… 她收回了口水。 这会儿有家不能回的，哪儿还有心思做这个啊。 就在她勉强穿好两个肉串的时候，烤炉里已经冒出阵阵黑烟，向着四下散去。 想来是那木炭在潮湿阴暗的库房里堆积多年，不能再拿来烤食物了。 而李牧遥根本不管这么多，拿起肉串架在烤炉上，还弄了个纸板用力扇起来。 很快的，空气里便充满呛人的肉香。 哎，暴殄天物。 白晓星无声的叹息。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冷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循着声音看过去，但见一个高贵冷艳妆容精致身着毛呢外套的年轻女子站在街对面，见李牧遥抬头，便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走了过来。 女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打扮也不像镇上的干部，要说游客，正常来说没有人穿成这样来逛寺庙。 “你是干嘛的？”李牧遥出声问道。 “我是老街改造项目的负责人，唐沁。”女人走近，报上名号的同时正义凛然地质问，“谁让你们在别人家门口烤肉的？” “改造？”李牧遥疑惑地看向白晓星。 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喃喃的道：“四姨给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也从没说过这件事啊。” “？” 唐沁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孩子，只见她一身的学生气，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 比起眼前满脸写着不好惹的这位，唐沁觉得还是这小姑娘更好沟通一些，于是问道：“你们跟这房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别人家门口弄这个？” 来这里半年多，这条街所有的商户她基本上都沟通好了，只有这家，始终还存在一些手续上的麻烦。今天她又被父亲催促，就想着出来转转，恰巧遇到了这么一出。 “我们……” 白晓星刚要解释他们这是要回家，却被走出来的李牧遥拉到身后。 “这里卖给你了么？” 李牧遥面色沉沉，指着身后的院子问道。 守株待兔守来个多管闲事的，他半点儿好气都没有。 唐沁一愣，道：“没有。” “还是说我们在这里烤肉需要你同意？” “……倒也不用。” “那你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 唐沁表情错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行压制了心中的怒火。 作为一个开发商，她明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与别人发生摩擦会给整个项目带来多大的不利影响。 于是扯起一丝笑容解释说道：“这房子目前存在归属权上的问题，我是有权力掌握情况的。如果你们和这里有关系，不妨直接告诉我。如果没有关系，那不好意思，还请你们离开。” “归属权？”李牧遥听到她如此说，又去问白晓星，“他找你签过什么字没有？” “没有没有！”白晓星头摇的像拨浪鼓，赶忙否认道。 “好好想想，他可不一定直接拿合同给你签字，万一是别的什么看起来不重要的文件呢？”李牧遥不太相信白晓星的「豆腐脑」，王云志狡猾又没底线，指不定会想什么招诓她。 白晓星手撑着额头好一通回忆，这才回答道：“四姨每次都是电话里跟我说的，我真的没有签过什么字。” “那就好。”李牧遥点点头，对她道，“你去五金店看看张叔在不在，在的话跟他买几个烤网，火有点大，我怕肉会烤糊。” “这……”白晓星斜眼瞧他。 你当我是傻子吗，就两串肉，还都已经糊了。 “快去！”李牧遥瞪眼。 “啊。”白晓星怕惹他生气，又担心这边的局面，想着赶紧走个过场就回来，转身撒腿就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得眼前的俩人自顾自的聊开，又无视自己直接进入下一环节，唐沁忍不住一声暴喝。 “……” 刚刚起步的白晓星顿时一个急刹车，险些栽了个跟头。 李牧遥见状，赶紧丢下肉串上前去扶住，皱眉问道：“几步路就这样了？” 以前的她弱虽弱，可还不到这个程度，自己不在的这几年，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 于是心中的怀疑愈发深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白晓星赶忙挣开他的手，讨好的笑笑。 可是李牧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本来是怕她受刺激想支开她，没想到还适得其反了。 虽然这会儿白晓星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可苍白的脸色却出卖了她，明显是刚才这一吓，让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了了。 “那你慢慢走着去，别再跑了。”李牧遥道。 可是白晓星却墨迹起来不肯再走，偷偷瞄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唐沁，悄声劝道：“牧遥啊，你别和她吵，也别晾着人家不理，她一个外来的人哪里知道咱家这些事呢？还是好好说清楚吧。” 姐弟相处多年，白晓星太清楚李牧遥的心思了。 “……行吧，那你在这儿等着。”被人看穿，李牧遥只得妥协。 “好好说呀！”白晓星不放心的叮嘱道，还趁着李牧遥转身的功夫冲着唐沁殷勤地一笑。 这使得唐沁汹涌的怒气不由得一滞，被动扯起嘴角回赠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李牧遥看到她的表情，还以为这是在向自己示弱，想到自己确实没必要把火气撒在无干的人身上，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叫李牧遥，她叫白晓星，这是我俩的房子，在我和她都没签过字的情况下，不可能存在归属权有问题这种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目光重回李牧遥的脸上，唐沁却放下嘴角，冷冷道：“现在都凭证据说话，你怎么能证明这房子是你的？” “我需要向你证明？”李牧遥目光微凛，这女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当然，否则随便什么人站在这里都可以说这房子是他的。” “既然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说自己是开发商，我为什么就不能说这房子是我的？” “……你在跟我找茬？” “这叫什么话？现在都凭证据说话，你拿不出证据难道还不能让人质疑？” “……” 唐沁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故意来生事的。 这段日子以来，像他这样跑出来搞事情的人不在少数，为的就是不叫项目顺利进展。 不过都是些竞争对手惯用的手段罢了！ 唐沁冷笑连连，说道：“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劝你还是不要没事找事，当心我报警。” “你这种人，呵。”李牧遥嗤笑一声，问道，“我在自家门口烤肉也有错吗？” “自家门口你怎么不进去？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刚才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我可是盯了你们半小时了。”唐沁指着紧闭的卷帘门道，“我来这里半年多了，这门始终就没打开过！”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大门被人给换了。”李牧遥如实说道。 “还嘴硬？这里的每一位街坊都登门拜访过，他们亲笔签名的开发、转让、赔偿合同就在我的办公室，怎么唯独没有见过你们？不，我甚至都没有听过你们的名字！” 李牧遥被她骄傲又愚蠢的的模样逗笑了：“你没有听过我们的名字，说明你的基础工作做的不到位。照你这么干，怕是有归属权问题的不止我一家呢。” “呵呵，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唐沁不甘示弱的笑了回去，“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区区一家商铺就能影响到我的整体进展吧？不怕告诉你，我早已经聘请了专业的律师团队，等到时限一到，有关部门就会按照村里提供的登记信息执行！” “什么意思，”李牧遥没懂，“登记信息怎么了？” “意思就是，过段时间这房子就会有法律承认的主人，到时候你们也就不用在这里费心思了。” 闻言，李牧遥顿时神色一凛，盯着唐沁问道：“法律承认的主人……是谁？” “反正不是你，也不是她。” “你说的话，我可要当真了。”李牧遥的声音变得冷厉起来，“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说了半天竟被这样质疑，唐沁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你要是不信就去村里翻翻登记簿，看看这房子登记的主人是不是叫王云志！” “……” 本来李牧遥还没信，直到听到这个名字。 万万没想到，王云志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一边假装跟白晓星借房子，一边还把自己的名字给登记上了。 想来，他早已跟眼前这个自称开发商的女人商量好了，等到所谓的时限一到，不管他们有没有同意，这房子就得跟他们说拜拜了。 想到这里，李牧遥也就明白为什么他们在门口烤串，王云志没出来，而是这个女人站出来了。 唐沁被李牧遥盯得发毛，嘴上仍挑衅道：“怎么，没想到吧？知道害怕就赶紧离开！” 零点看书 “开什么玩笑？”李牧遥脸色骤然一冷，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走，带我去看看是怎么登记的！” 猝不及防的被大力拉扯，唐沁吓坏了，大叫道：“你放手！” “放什么放，不是你让我去翻翻登记簿的吗？”李牧遥拉着她直接向前走去。 “牧遥，牧遥，你松手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白晓星也是吓得不轻，赶忙跑上前去劝说。 可哪想到，就在她跑起来的瞬间，突然一个倒栽葱倒在了地上。 …… …… 3.回个家是真的难 如果不是白晓星晕倒被送进医院，李牧遥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三年前自己离开之后，这个只比自己大半年的表姐究竟经历了么。 当年的他就像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闹完一通跑走了，家里没能抓他回来，就把白晓星当作了宣泄情绪的发泄口。 他们觉得李牧遥闹成这样就怪白晓星，埋怨她没有做姐姐的样子，弟弟犯错她不但不知阻拦，还一味的放任，甚至是助纣为虐。 说到最后，李牧遥如此，全成了她的责任。 姥爷突然离世，她本就悲伤至极，李牧遥离家出走，对她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紧接着家里的众人又来了这么一出，白晓星彻底崩溃了。 有些人的崩溃是由内而外的，就像李牧遥，他把内心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然后一走了之。 而有的人，她不懂得发泄，就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装进自己的心里，表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有的责备全都照单全收，白晓星只是浑浑噩噩，呆滞的走来走去，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发起了高烧。 只有四姨季荆发现了不对劲，听她突然说想要睡觉便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那温度烫得吓人。 季荆慌忙将她送到医院时，白晓星已经深度昏迷，检查过后才发现她因高烧引发了严重的心肌炎，严重到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个晚上。 出院后，白晓星拒绝医生让她留在家里休养的提议，毅然决然的选择去外地读研，从此一个人寻找李牧遥，一个人消化所有的痛苦。 季荆也不知道白晓星那几年过得如何，只是偶尔会通过电话了解她的状况，用她的话说就是“说话什么的都挺正常，也没多想。” 听完这一段，李牧遥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坐在白晓星的病床边，回想过去的三年。 诚如季荆所说的那样，白晓星在电话里从没有过什么异常，一如往常那般絮絮叨叨，尽说些吃吃喝喝相关的东西，有时候还会找点菜谱叫他学着做。 那时的他也像季荆那般根本没有多想，只是偶尔会感慨一下，吃货的世界如此单纯，那样痛的过往，说忘就能忘了。 谁又能知道，当年的伤痛早已深入她的五脏六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如影随形。 从昨天在上山起，白晓星就始终处在一个极端紧张的状态下，她害怕姥爷留下的房子被人占据，也害怕李牧遥和王云志见了面会大打出手，于是在看到他和唐沁拉扯的画面后，受不住刺激晕倒了。 …… 白晓星沉沉的睡着，李牧遥给她掖了掖被子，心中难过不已。 “这也不算什么，”季荆见李牧遥不做声了，便在一旁劝道，“医生不说了么，她就是精神过度紧张，以后我们都多关心关心她，别让她乱想就好了。” “嗯。”李牧遥鼻子发酸，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认为自己是错的。 对不起姥爷，对不起晓星……也对不起自己。 荒废了三年，个中的困苦只有自己知道。 原本是有大好的前程，可如今却只能一事无成的坐在这里，就连给白晓星交住院费的钱都拿不出来。 如今他想要弥补。 可这种情况下，又能做什么呢？ 正难过的时候，季荆不合时宜的问候骤至：“说了这半天一直在说晓星，你呢？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啊？” “……还好。” “看你瘦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李牧遥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就算知道她是因为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此时在他听来就格外刺耳。况且在他的心里，除了白晓星，没有人有资格过问他过去的三年。 季荆对此毫无察觉，又继续发问：“那你……” “我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李牧遥直接打断了他。 季荆被噎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什么，你俩……这次回来是打算给姥爷上坟吗？” 本就是想找个话题化解尴尬，却见李牧遥眼神古怪的望了过来。 那眼神中有敌意也有审视，这令季荆心里泛起不悦。 你们一回来就给我惹出那么多乱子，还敢跟我甩起脸色？ 于是挺直了身子，抬高声音道：“怎么的，这话我也不能问了？” 李牧遥的目光没有分毫变化，嘴角更是挂起一抹嘲讽：“当然可以问，我只是想着，该买点什么酒去看姥爷。” 不同于对王云志的厌恶，姐弟二人对从小就照顾他们的季荆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他们更愿意相信房子的事情是王云志瞒着她做下的。 可即便如此，山上的酒却是两个人一起拿走的。 李牧遥很想知道，季荆为什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难道说，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季荆也不再是当初的四姨了吗？ “酒有什么好带的？”听到李牧遥的话，季荆脸上闪过一丝恨色，“那时你姥爷要是不贪杯，不喝闷酒，哪还至于……反正这几年我每次去看他，从来不带酒！” 闻言，李牧遥眼神骤冷，问道：“所以你也不许别人带酒了？” “别人？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能管得着谁？我不带是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我是生你姥爷的气也生自己的气！活着的人我都整不明白，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不较劲你怎么就见不得有人给姥爷送酒？是不是姥爷墓前摆的酒你都敢拿走？” “说什么呢你？”季荆彻底被惹怒了，她瞪着眼睛吼道，“你姥爷要是活着，我恨不得见一瓶扔一瓶，可他人都不在了，我拿走还有什么意义？他在地下多喝一杯少喝一杯还能耽误了投胎不成？” “……你说话还真是没有顾忌啊。”李牧遥心脏抽痛，一脸痛苦的模样。 “顾忌？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是真讽刺！就你这个白眼狼，怕不是连姥爷埋哪儿了都不知道吧！” “……” 李牧遥的瞳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整张脸瞬间扭曲了。 就像是有人瞬间吸干了他周围所有的氧气，让他痛苦不已，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 原以为四姨和别人多少有点不同，就算她不能理解自己，起码也不至于……却没想到，她已然厌恶自己至此。 这样诛心的话语，是该有多深的恨才能说出来啊！ …… …… 过了不知多久，李牧遥混沌的脑海中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 是唐沁在门口敲门。 “四姐。”见得李牧遥头都没抬，唐沁只得小心翼翼面向季荆。 “小唐总来了啊，快进！”看到她，季荆扯起笑容邀请。 唐沁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只是眼底的慌乱出卖着她内心的不安。她哪想到先前被自己当作是竞争对手派来的这两个人，竟是房子真正的主人？ 这座房子本就争议颇多，此时作为开发商的她又和真正的房主起了冲突……方才在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白晓星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晕倒的。 这场面，村里的人会怎么想？那些躲在暗处的对手又会怎么办？ 唐沁不知道，这些事儿如果闹大了该如何收场。 “我去找了主任，他也说……晓星没什么事，不过她身体有些虚弱，建议住院休息几天。我已经一次性交了一周的住院费，这是单据和押金票。”这些话是对李牧遥说的，可对方的脸色冷的像是结了冰一般，单是靠近，就让她觉得后背冰凉。 唐沁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季荆：“四姐，那你收一下吧。” “小唐总，怎么能让你拿钱呢？”季荆赶忙推脱道。 “拿着吧，这是我该做的。”唐沁道。 “不行，不行！”季荆又推了回去。 唐沁的反应，让她堵闷的心头舒坦了不少。 她之所以坚持着坐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等着看唐沁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会儿见得她的反应和王云志先前预料的毫无二致，心里便有了底。 不管怎么吵，她始终没忘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四姐，你就拿着吧！住院期间有什么事，直接去找主任。我打了招呼。” 唐沁有些受不住了。 她可以独自应付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可以单枪匹马的与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人进行商业谈判，还可以在各种酒会饭局上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唯独不擅长这种“接地气”的人际往来。 也正因为如此，父亲才逼着她不远千里的从总部过来驻场，就是要她真正的“沉”下去。 眼看着季荆的手再次缠上自己的手腕，唐沁硬着头皮将票据塞过去，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诶，小唐总！”季荆随后，紧跟了出去。 …… …… 第二天早上，白晓星醒来了。 尽管睡了一个晚上，她的紧张仍旧没有丝毫缓解。 李牧遥知道她是在为昨天的事情担心，虽说不想告诉她，却又担心她过度脑补，只得告诉她昨日季荆来过，然后挑重点把经过简单说了下，并跟她保证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以后不管什么事，一定会冷静对待。 白晓星听了沉默半晌，只低低的说了句“四姨变了”便不再做声。 自行消化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医院。 反应过来的她对医院表现出极端的抵抗，一分钟也不愿再待下去，强烈要求立刻出院。 bqgxsydw.com 李牧遥劝了几句没劝住，只得依着她办了出院手续。 折腾了一通又吃过早饭，二人再回到老街已是临近中午。 和煦的阳光给街面罩上一层暖色，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盎然的春意，如此景象使得他们压抑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然而，当他们再次站到家门口的时候，刚刚好转的情绪再次急转直下。 眼前的这道门，竟是一道暂新的卷帘门，甚至门头上的蓝色塑料薄膜都还没有来得及撕掉。 只一晚上的时间，卷帘门又被换掉了！ 4.这下我没法走了 “牧遥，怎么会这样啊！”白晓星都要哭了。 “别紧张，看看再说。”李牧遥虽然表面淡定，内心也是抓狂。 这两天的事情，使得他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着例如“无良开发商强占民宅”、“黑心亲戚争夺遗产”之类的新闻事件。 本就没想好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场面更是叫他陷入深深的焦虑：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就在两个人傻站着的功夫，却见卷帘门自动升了起来，两个中年女人从院里走出来，其中一个还推着一小车杂草和碎石。 “你们怎么回来了？”季荆看到门口出现的两个人影，先是一愣，紧接着丢下手推车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二人脸色不善，她忙解释说道：“昨晚听说你们没能进去家门，你姨夫就把这门给换了，这不院子里乱糟糟的，我就拖着你张婶过来帮忙收拾收拾。” “可是四姨，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啊？”白晓星气鼓鼓的开口了。 李牧遥见状拍了拍她，说道：“你去五金店……” “张婶在这里，我还要去吗？”白晓星指着不远处五金店的老张媳妇道。 李牧遥斜眼暼她，在医院住了一晚，没想到脑子还灵光了。 只得打消支开她的念头：“算了。” 白晓星点点头：“我们还是听听四姨怎么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意思是这门我不该换？”连夜赶工的季荆本就疲惫不已，此时听到他们这么说话，心头顿时一股火起，“然后等你们回来再在门口给我‘唱大戏’，丢人现眼吗？！” 自打老爷子过世后，季家就始终处在风口浪尖上，昨天两个人回来在家门口又是烤串又是吵架的，再次闹得整条街无人不知。 季荆最不愿的就是他们家的事儿再次成为街坊的谈资，昨晚从医院回来后便同王云志商量，干脆把门给换了，顺便把院子什么的收拾好，免得再闹出什么乱子。 可哪里想到，这两个不省心的竟然再次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劈头被季荆一通训斥，白晓星气势上顿时弱了：“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我们连门都打不开。” “所以我才换的门吗！我……” “这又是何必？”季荆正说着，却见李牧遥上前半步把白晓星护到身后，打断道，“何必重新换个门做给我们看？” “换个门做给你们看？”季荆瞪着眼质问道，“我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还是你们觉得之前那道门是我换的？” “难道不是？”李牧遥眼神如刀，直视季荆。 “……” 季荆气结，昨天在病房里对李牧遥的那点儿愧疚瞬间消散，她甚至不想理他了。 可是转而看向白晓星，却见她也是同样的神情。 她不敢相信的问道：“晓星，你也这么认为？你怎么……” “是昨天的开发商亲口说的！”白晓星红着眼眶，急道，“在她的登记簿上，这房子的主人是四姨夫。不管怎么说，四姨夫也不能这样吧？” “……” 季荆这下才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李牧遥那从昨天就开始的深深的敌意，是这么来的。 “镇上排查摸底的事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让你回来你也不回来，你姨夫就只好替你们去开动员会。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是谁把他的名字给登记上了，这也能怪我们吗？”季荆对白晓星道。 “所以你们很无辜，从来没有动过别的心思是吗？”李牧遥护着白晓星，回呛道，“那么是谁打电话给晓星要借这房子做生意？还有老宅子和耕地又是怎么回事？” 白晓星探出半个头，紧跟着道：“四姨，老宅子和耕地我们都可以不要，但是这房子是姥爷留给我们的最后念想，你们不能，不能……就算不考虑这些，牧遥和大姨的关系你也知道，你总得给他留点退路呀！” “白晓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李牧遥万万没想到白晓星还有这样的心思，“我一大老爷们儿在哪里都能生活，还能指望这个么？我就是不想姥爷留下来的东西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简直就是白眼狼！”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差点儿把季荆给气晕，她抬起手指着他们骂道，“说到底这房子是我爹的，这么多年伺候我爹的人是我！我要是真的抢，还用等到现在？李牧遥你还不知道吧？要不是我们在这拦着，你姥爷这点儿东西说不准都到谁的手里了！” 说完，一把将钥匙摔到地下，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到季荆离开，张婶这才吃力的推着小车走过来，她拾起地上的钥匙递给李牧遥：“你四姨就这性格，孩子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啊。院子也收拾差不多了，快赶紧进去吧。” “谢谢张婶，您快回去歇着吧！”见李牧遥愣着不动，白晓星代为接过，客气的说道。 “你这孩子……你怎么……”张婶看着白晓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李牧遥以为张婶也要教训白晓星，再次截住话头。 “额，没怎么。”张婶见状，只得作罢，转而道，“哦对了，你四姨一早上特意定的黑毛猪打算熬汤给送医院去，但是看这情况她是不能来了，你俩待会儿自己做点吃吧。她还买了不少青菜，都堆在一楼厨房里呢。” 说完也推着小车也走了，留下李牧遥在风中凌乱。 他确实有点儿乱。 四姨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算她的话能信，可王云志的为人能信吗？ 张婶又想说什么？ 还有…… 一种微妙的情绪涌上李牧遥的心头。 他看向白晓星，白晓星只是望着张婶的背影愣神。 …… ……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全然不复昨天杂草丛生的模样。 两个人拉开玻璃大门，一股混着尘土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一楼的桌椅地板上湿漉漉的一片，想必是季荆和张婶两个刚刚清扫过。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清扫的痕迹消失在最后一阶，门把手上厚厚的灰尘告诉他们，季荆没有打开这道门。 或许是没来得及，或许是压根儿没有想动这里。 李牧遥的脑中回想着季荆方才的语言和神态，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试问一个人内心要是有鬼，又怎么会表现的那样理直气壮？ 就在李牧遥愣神的功夫，白晓星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无比熟练的打开门，对着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不大的二层划出三间卧室，两间向阳的是姐弟二人的，中间隔着一个窄窄的客厅兼餐厅，对面背阳的一间是姥爷的卧室，紧挨着小厨房。是当年姥爷为了不影响姐弟二人学习特意设计的动静分离的格局。 放眼看过去，虽然地板门板还有桌角椅背都因经年的使用而变得斑驳，却充满生活的印记。一切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就连从窗外照进来正午的光线，似乎都未曾变过。 姥爷常坐的摇椅还摆在原处，进门的瞬间，李牧遥甚至都恍惚了，就好像一下子回到记忆当中某个寻常的中午，姥爷笑眯眯的坐在摇椅上等着姐弟二人回家吃午饭。 满目的熟悉感剧烈的震颤了李牧遥的心，尘封的记忆比以往每次都来的凶猛，李牧遥的情绪有些崩溃，他只觉得双腿发软鼻子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悲伤在一瞬间蔓延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白晓星盯着李牧遥的背影，抽了抽鼻子，突然嚷嚷道：“好累，快让我躺会儿！” 说着作势就要向沙发上扑去。 李牧遥迅速回神，在她身体即将着陆的时候将她拉住：“这么厚的灰你看不到吗？” “嘿嘿。” 白晓星的傻傻一笑，仿佛又一下子挤走了所有的悲伤。 …… “白晓星，有话问你。”李牧遥拉起她道。 “什么啊。” “你得先答应我，要如实回答。”李牧遥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白晓星低声应道：“有话就说呗。” “我问你，你让我回来，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什么是别的打算？”白晓星一脸迷茫状。 “少跟我装傻，之前咱俩说好的不见任何人，上山看完姥爷我就走。可是，不到两天时间我见了这么多的人，还怎么走？” “……想走就走呗。” 虽然她耸着肩撇着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明显就是口是心非。 “你知道我没法走，你也没想让我走。”李牧遥皱起眉头，“但很多事情你可以事先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当然，我这样说不是在责备你，我也知道你是担心事先告诉我以后我就不愿意回来了。” 白晓星张嘴想要否认，可在李牧遥的眼神注视下，默默的低下了头。 如此反应，更叫李牧遥确定他的推测是对的：“过去都是我的不对，我以前任性离开，是因为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也不知道你替我承受了那么多，甚至……为我打算那么多，为此，我向你道歉，更是从心里感激你对我的好。同样的，我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些的，更希望我们姐弟彼此之间更加坦诚一些。” 闻言，白晓星的肩头抖动了一下，两行眼泪顺着脸蛋流了下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一点毋庸置疑。”李牧遥打断她，放缓语气道，“昨天在医院，四姨都告诉我了……这三年你为我做的一切，是我用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所以白晓星，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直接告诉我好吗？只有这样，我才知道我该如何去弥补这一切啊。” siluke.com 这番话使得白晓星直接哭出声音，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三年……我，我只是……我赶回来见到了姥爷最后一面，姥爷最后的时候还在念叨你，可是你不在……他说他心里有遗憾，他很憋屈……我努力了，可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不会，我根本做不到……呜呜呜……全都被我搞砸了……” “……” 李牧遥轻轻叹气，在满屋的灰尘当中，仿佛又看到了姥爷那双浑浊却时刻充满希望的双眼，仿佛又听到姥爷酒后的那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5.我搞砸了一切 李牧遥不是不知道姥爷心中的遗憾，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曾经被当作是玩笑的遗憾竟真的成了老人家的夙愿。 老爷子的大半生，本是云淡风轻没有太大追求的。 然而，就在李牧遥和白晓星考上大学的那个秋天，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破了老人心中的那份宁静。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饭馆里来了几个人一口气点齐了菜单上所有的菜品，因为菜名有着浓郁的地方特色，他们就边吃边追问起那些菜名的来历。 老爷子是个热情好客的性格，加上当天除了他们也没别的客人，便随口他们讲起了季家祖上的一些故事。 季家是玉簪村的汉姓大家族，自康熙八年祥云寺始建开始，祖上就从山东一带应征而来建设寺庙。当世活佛感念季家对祥云寺做出的贡献，特批他们与管理寺庙牧场的蒙古族鲍家在此地建村落户，共同拱卫寺庙。 放下别的家族暂且不表，过去的几百年里，季家可以说是人才辈出，不管是文学、建筑、医术、厨艺还是手工艺等方面都取得过一定的成就。 季老爷子这一支，就属厨艺最为擅长，相传祖上有两兄弟，兄长入寺院为僧厨，弟弟则是被当时的王爷请去做衙厨。 当时那位衙厨结合当地满蒙的饮食习惯，将祖上带来的鲁菜技艺进行整合，创出了著名的王府菜系，据传还接待过许多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在之后的百余年，王府虽然不复存在，王府菜系却在季家后人的保护下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但是这份传承却停止在了抗战时期，当时面对倭寇，祥云寺的僧众连同玉簪村的村民奋起反抗抵御外侮，季家祖先亦是铁骨铮铮，被抓之后宁可断手也不为敌人做一口饭菜，回家后更是将所有带有文字记录的菜式技艺还有配方全都付之一炬。 抗战胜利后，尽管那位断手的祖先复原了部分菜谱，可是传到后来，真正的王府菜系就只剩下十道菜，这也是季老爷子在此地开了几十年餐馆，菜单上始终就只有十道菜的原因。 故事讲完，几位吃客拍着大腿直叫好，说老爷子凭借祖上这份传承，不去申请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实在是太可惜了。老爷子对这个说法颇感兴趣，便请他们仔细给说说，还主动给这顿饭免了单，谁成想那几人所知不是很多，囫囵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别人或许只是有感而发，可老爷子却往心里去了。 季家到他这一辈，早已不复当年的荣光，又因年代久远，他早就没什么执念了。在老伴去世之后，老爷子独自一人抚育四个女儿成长，除了四女儿季荆还留在农村，其他三个全都在城里找到正式工作并安家落户。 日子过的称得上是小富即安，但就在那个下午，听到那几个人的说法，想到老祖宗几百年来在村中的地位，又想到迦山山脚下的莲花塔至今还在供奉着的季家祖先，老爷子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季家的罪人，没有儿子，没能延续血脉不说，仅剩的这点手艺上的传承，眼看着也要止于他这里了。 小书亭 几个不眠的夜晚过后，老爷子找到季荆谈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季荆却把老父亲的愿望当做笑话在家庭群里讲给几位姐姐听，大姐二姐笑过之后一致认为老爷子这样就是因为年纪大了，否则又怎会把别人的调侃放在心上。 没过几天，她们又亲自回来劝说一番，让老爷子早点关店歇业，免得日后真的被什么人给骗了，气得老爷子当晚就喝了一顿闷酒。 老爷子生了好几天的气，深思熟虑之后给李牧遥打了通电话。 女儿们不支持他，他便把希望寄托在引以为豪的大外孙身上。他希望李牧遥毕业后能回来工作，这样的话他就能一边工作一边学厨，到时候学成之后，要是能报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就更好了，这样也算的上是对得起季家先祖。 老爷子其实想的还算很开，他觉得尽管李牧遥不姓季，可毕竟身上还流着一半季家的血，手上要是可以再掌握季家的厨艺，那也算得上是季家的传人。 彼时李牧遥正在大学校园里畅想未来，哪里会有毕业后回家的打算，更别提回家来学厨这种事了。但他素来孝顺，从不与姥爷顶嘴，并没有拒绝姥爷的提议，只是说等毕业了再说。 他当时想的是，或许这阵子过去了，姥爷也就会淡忘了。却没想到，姥爷竟念念不忘至此。他更没想到的是，这通电话之后，自己还没等到毕业，一切就都变了。 再说回白晓星，作为被姥爷临终托付的那个人，她本该是同李牧遥商量着一起去完成姥爷的夙愿的。 可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发展，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李牧遥关于姥爷的身后事，他就大闹着离开了。 等到许久之后再联系上时，李牧遥表现出强烈的抵触情绪，他不愿意听到与家人有关的任何事情，更不愿意提起姥爷一个字。白晓星无奈之下，就只得一个人去做。 只可惜，白晓星从小被姥爷和李牧遥保护的太好了，她根本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硬撑的这三年，她不但亲手把姥爷留下的十道菜谱亲手送给了别人，还差点儿把老房子和耕地给赔进去。 当时她拿着十道菜谱去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但因她空有一张嘴只会说却不会做，根本就不符合要求，所以她的申请很快就被驳回了。后来，白晓星只好尝试去做菜，奈何她完全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一道菜都没做出来。 不得已，她打着饭馆要重新营业的招牌偷偷的在网上招聘厨师，想着找个厨师教她做菜或是代她做菜。因为急着成事，白晓星给出的薪酬非常可观，以至于应聘的人不在少数，其中还有一位应聘者是街上的老邻居李丰，白晓星喊他一声李叔。 想到熟人好办事，白晓星选择了李叔，也正是因为从小就有来往，更是对他没什么防备，直接把菜谱交给他让他还原菜品。她让李叔安心学做菜，自己努力在学校做家教赚钱给李叔发薪水。 她当时的计划是：等李叔学成之后，他们两个人以合作的名义再次申请非遗。 然而，这边的申请还没有报上去，李叔却自行在街里开起了饭馆，饭馆的招牌和装修以及主打菜品同季老爷子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白晓星当时在外地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季荆打电话说起时才知道的。 面对季荆的质疑，白晓星没敢告诉她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打电话找李叔求证。那时她得到的解释是，李叔是应镇上要求开的饭馆，原因是季家的菜早已经成为当地旅游的一大特色，老爷子虽说人不在了，好在手艺还在，所以出于推动本地旅游业发展的目的，镇上就动员他开这个饭馆。 为了打消白晓星的疑虑，李叔还说他希望这个饭店是和她合伙的，言外之意是让她投资。可白晓星一个穷学生，连学费都是靠奖学金，这大半年来靠做家教攒的钱早都给李叔支付了薪水，哪里有钱出资饭店？ 没想到李叔早给她想好了下一步，那就是用姥爷留下的房产和地产入股。白晓星想了想，竟然认为这个方法也算是没有违背她当时找李叔合作的初衷，便打算用老宅子和耕地入股。好在她当时想到街面上的房子是他们的家，想着李牧遥早晚会回来，这才没有把家也搭进去。 双方在电话里商定之后，一切就等着白晓星放假回来签字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等白晓星回来，她的“壮举”就被季荆给知道了。季荆二话没说，直接越过白晓星，同王云志出面干预，痛骂李叔一顿之后，把老宅子和耕地冠到自己名下，并告诉白晓星，在她没回来之前，姥爷留下的这些产业由她帮忙看管。 或许是出于对白晓星的不放心，季荆又给她打电话说想要用商铺做些生意，免得她私下里又被坑。 这一通霸道的操作直接吓到了白晓星，她没有立刻答应季荆的要求，而是偷偷跑回来查探情况。她先是去了李叔的饭店质问他是不是打算图谋不轨，结果李叔告诉白晓星说，其实季荆夫妇两个惦记老爷子的房产已久，故意借此生事想要吞掉房产，不然的话，为什么连老街改造这么大的事儿都没有告诉她呢？ 强势、隐瞒、欺骗、占有…… 巨大的信息量使得白晓星一下子傻了。 仔仔细细回顾了前因后果，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一只误闯狼群的小肥羊。 就算李叔不怀好意，可王云志也不见得安了什么好心，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怂恿四姨做那些事？ 她害怕极了，也想要解决眼前的一切。 可越是害怕，她就越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直到前几天，白晓星实在顶不住压力，给李牧遥打了电话，可电话里她只是哭，根本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在李牧遥的追问之下，白晓星只得说自己是因为想念姥爷才哭的。于是就这样，李牧遥这才决定两个人在姥爷祭日的前一天回老家，偷偷祭拜之后再各自离开。 见到李牧遥的那一刻，白晓星的内心防线几近全面崩盘。 她想要告诉李牧遥这边发生的一切，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后来事情的发展又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是卷帘门被换掉还是唐沁说的那些话，都让她觉得这一切越来越说不清楚。 于是在多重的压力之下，她晕倒了，把一切都交给缘分。 …… …… 在白晓星断断续续的诉说当中，李牧遥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她傻了吧唧被人欺骗之后，又怂了吧唧的躲起来哭的样子。哭过之后她还会红着眼睛自己给自己加油，再假装信心满满的跑出来…… 然而，白晓星做下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尽孝，何况这份孝心还带了李牧遥的份儿。 所以白晓星搞砸了一切，李牧遥根本没法生她的气。 可是白晓星搞砸了一切，又让李牧遥根本无从下手。 他愣愣的看着白晓星许久，总算憋出了一句话：“白晓星，编故事都编不出你这么曲折的桥段啊……” “呜呜呜……”刚止住的哭声又延绵了起来。 “……” 6.走一步算一步吧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更何况从白晓星视角看到的问题也不见得就是事情的真相。 为今之计，就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李牧遥等到白晓星哭够了，这才让她起来打扫卫生，反正短期内谁也走不了，那就得考虑安顿下来的事。 两个小时后，等到卫生搞得七七八八，白晓星肚子里的早饭也消化差不多了，看她饿得萎靡不振的模样，李牧遥只得马不停蹄的下厨做饭。 厨房里堆满了食材，最大的那只口袋里装着切割好的排骨、精肉和五花肉，据说是季荆特意为白晓星补身体订的黑毛猪肉。 作为一个在大酒店后厨工作了三年的人，李牧遥一看就知道这其实就是普通的猪肉。 真正的黑毛猪肉质细腻、色泽鲜亮，剖面呈大理石纹，水分比普通猪肉少。而口袋里的猪肉完全不具备这些特点，排骨下的肥肉太厚，也不该是这么个形态。 李牧遥又查看其他的食材，只见鲜藕的表皮早已呈铁锈色，起码放了两天，这种藕做汤已经熬不出那种鲜味了。 再说这真空包装的水果玉米，就没有玉米该有的香气。 还有山药、茼蒿菜……就连香菜看着都不太行。 挑来拣去，没有一样食材是他满意的。 不过也能理解，镇上距离市区好几十公里，居民家里都有产出基本都能自给自足，只有少数商户有需求，所以能买到这种程度的食材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牧遥放弃了熬汤的想法，决定排骨还是用红烧的，剔下来多余的肉正好做成炸藕盒，玉米和山药就清蒸，再加一个白灼茼蒿菜，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了。 有姥爷从小的烹饪技能培养，加上在大酒店后厨打工的三年，这几道简单的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排骨用料酒和姜片焯水处理，捞出后起锅热油放冰糖炒糖色，在炒出糖泡的瞬间放入排骨翻炒使其完美的被糖汁包裹。 最后放入各种配料，加水，大火炖煮。 排骨大约要等上三十分钟，这个时间刚好够他处理其他的食材，于是叮叮当当，乒乒乓乓，李牧遥熟练的切菜剁肉、调配比例，一时间厨房里生机勃勃，香气四溢。 或许是做菜太过投入，也或许是心里想着别的事情，等到菜做的差不多的时候，李牧遥才发现白晓星不见了。 “白晓星？”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想打电话，转头却见她的手机还扔在沙发上。 等了一会儿，眼见着排骨都要收汁了，还不见人回来，李牧遥开始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把一个等待吃饭的吃货吸引走？ 小书亭 还是说……她又偷跑出去搞事情了？！ 李牧遥的心脏猛地一抽，关了炉火跑下楼去。 好在白晓星并没走远，下了楼，李牧遥就看到她背对着大门口站着。 似乎在同什么人说话。 “白晓星？”李牧遥疑惑的叫了一声。 “啊——”白晓星似乎没料到李牧遥会找下来，竟吓得一哆嗦，然后飞快的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拼命的摆动。 应该是示意同她说话那人离开。 李牧遥这下真的生气了，她果然还有事瞒着自己！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怒气，白晓星不敢再动了，她嗫嚅着试图解释：“我，那个，我……” “晓星。”一个人影站出来，打断了她。 是唐沁。 她是中午的时候从助理高宁的口中得知白晓星提前出院回家的消息的。 这个消息让她头疼不已。 昨天当街争执的事情已经被一个自媒体拍下传到了视频平台上，还被父亲唐载繁知道了。 经过营销号的恶意剪辑，视频中双方的矛盾被夸大了好几倍，唐沁作为施害方，连同公司一起被舆论狠狠地声讨了一番。 为此，唐载繁震怒，把唐沁好顿臭骂，并要求三天之内必须把这事儿摆平，否则就让她从项目上撤回来。 唐载繁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唐沁又是个要强的性格，虽然窝了一肚子火，却也不得不四处联系各方关系去摆平这些事。 可事情还没等解决，季荆就又登门了。 看到她，唐沁顿时觉得头都要炸了。 此时她后悔的不是昨天没压住脾气同李牧遥起了争执，而是悔不该不听父亲的警告，以至于这段日子与季荆夫妇两个产生了过分的交集。 如今再次被她“威胁”，唐沁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两个嘴巴。 昨天，季荆跟着唐沁从医院出来，回来路上对她说起李牧遥如何如何的暴躁，如何如何的难以沟通，还说白晓星这事儿可大可小，全在于李牧遥想怎么做，听得唐沁的一颗心沉重的像是压上了千斤大石。 后来季荆又说自己是看着姐弟二人长大的，她这个四姨要比两个人的母亲还要亲，不管怎么说，李牧遥还是会听她的话。话里话外，意思就是她有能力帮助唐沁摆平这件事。 唐沁那时满心想着尽早解决这事儿，也就顺势提出让她帮忙说和，却没想到，她竟然“威胁”自己，再次提出要参与到老街改造的项目当中。 季荆选择在这时候登门，一定也是知道白晓星他们回家来了。 唐沁不想被季荆威胁，也不愿意同她交恶。 她担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季荆翻脸跑去李牧遥那儿再说点什么，怕是会惹得他更加暴躁。 给自己添堵的事儿，她是不想再做了。 费了一阵儿口舌，唐沁以自己会向公司申请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为由勉强劝走了季荆，之后叫来助理高宁，让他准备一些礼品先去看看李牧遥那边的情况。 虽说白晓星已经回家了，但她不清楚白晓星是痊愈出院，还是拖着没养好的身体回来的。 虽然对白晓星来说都是回家，但对唐沁来说可太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白晓星是真的康复出院那还好说，如果是病病歪歪的打算回家休养个一年半载的，那这件事可就不是她三天之内就能解决的了。 而就在高宁准备妥当临出门之前，唐沁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前去。 就在唐沁一个人徘徊在门外的时候，白晓星刚好走到窗边看到了她。 “唐总，你怎么在这儿？！”白晓星惊奇的跑出去同她打招呼。 “我来看看你。”看到白晓星活蹦乱跳的跑出来站在自己面前，唐沁微笑着问候，“你好点儿了吗？” “好啦，本来就没事！” “没事就好。”唐沁笑得很放松，你没事，我的项目也就没事，“我本来还挺担心，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白晓星突然一脸的愧色：“昨天给你吓到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牧遥说你还给我垫付了医药费，真没必要的，我晕倒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唐沁没想到她会突然向自己道歉。 在看到她下楼的那一刻起，唐沁就开始有意引导，为的只是让她站在门口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好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有心人看到。 这样也算是打破舆论的一种方式。 可白晓星对自己的利用一无所知，还一脸诚恳的道歉，这让唐沁有些于心不忍。 “其实……” “哎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昨天的不愉快，白晓星打从心里不想再提。 见得小姑娘如此大气，唐沁颇有些欣赏，微笑着伸出手道：“谢谢你，晓星。” 白晓星也伸出手：“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走，去我家里坐坐吧！” “以后有机会一定拜访，今天就先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两只手握在一起，让唐沁觉得今天的拜访到此为止刚刚好。 而且她并不想见到李牧遥，昨天要不是他的态度恶劣，自己或许也不能那么不理智。 “走啦走啦，哪有到了门口不进来的道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要常走动呢。” “……” 唐沁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父亲的话。 父亲曾说，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真的沉下来，不能真正走进当地人的生活。 如果她能够早点融入进去，不去靠着别人帮忙做事，还至于陷入这样的被动境地吗？ 犹豫间，只听白晓星又道：“走啦，就是上去坐会儿嘛！” “……”唐沁刚要说话，就听院子里响起李牧遥的低喝。 听到李牧遥的喊声，白晓星顿时方寸大乱，全然不见方才热情好客的模样，还做贼似的直叫唐沁快走。 唐沁起初也有点懵，看到白晓星给自己打手势，差点儿就真的走了。 可在转身的瞬间才反应过来：要是这么一走，可就前功尽弃了！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知道又要编排出些什么来。 唐沁一咬牙一跺脚，只得走回来直面李牧遥：“你好，我来看看晓星。” 同时没忘展示一下左手上拎着的见面礼。 7.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儿 李牧遥的视线越过唐沁，看向白晓星。 此时他的心中是说不出的不解和算不上是……愤怒的情绪。 他想不通，她怎么还跟这个开发商聊开了呢？ 几秒种后，李牧遥恍然大悟。 她还有事瞒着自己！ 白晓星一定是为了窜供，这才趁自己做饭的时候跑下来私会唐沁的。 “你俩有事？”李牧遥皱眉。 “谁俩？”心思都在唐沁身上，白晓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呢？”李牧遥紧盯着白晓星忐忑不安的脸，他已经不耐烦这种剥洋葱似的解惑，“你最好把所有没交代完的事都说清楚，过了今天，你再想说我可能就没耐心听了。” “什么跟什么呀？”白晓星急道，“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没有瞒着你的了啊！” “晓星，我来说吧。”唐沁看出白晓星没听懂李牧遥的意思，主动上前半步替她解围，“你别误会，是我听说晓星出院回来，心中牵挂想来看看她，但又觉得贸然登门有点冒昧，所以就从四姐那要来她的电话，到楼下后打电话叫她下来的。” “那你就不会跟我说一声再下楼？”李牧遥盯着白晓星，质问道。 唐沁又道：“可能是我来的有点唐突，估计晓星是着急了吧……哎，哎哎……” 强压着屡次被李牧遥无视的不爽，唐沁正解释着，却冷不丁的被白晓星扯了个趔趄，然后被带着极速向院门外跑去。 …… …… 作为一个常年穿着细高跟鞋和小香套装的精致女职业经理人，唐沁举手投足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是优雅到极致的，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奔跑在一个陌生的充满民族风情的乡镇老街上。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唐沁玩命倒腾着小碎步，感受着鞋子的变形，外套的撕扯……她有种想死的感觉。 好在，白晓星没跑多远就停下了。 停的很突然，停的很突兀。 白晓星跑出了一个既不离开李牧遥的视线，又不会被他听到声音的距离，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停下的瞬间，唐沁的胸膛受到白晓星头部的大力撞击，顿时一阵闷痛传来。 她穿着高跟鞋，又加上身量本就比白晓星高，所以就只有胸口被撞的份儿。 “唐总，你怎么能当着我弟弟说你给我打电话了呢？我明明是在窗口看到你才下去的啊！”白晓星感觉到脑袋被大力弹出，她捂着头一脸懵，此时却根本顾不上计较这些，冲着唐沁直急眼。 “我，我是在帮你……嘶……”唐沁抽着凉气，疼却没法揉，实在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吞噬小说网 “帮我就要说谎吗？你知道后果会多严重吗？”白晓星气呼呼的，脸上尽是对唐沁失望的神色。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完全可以直接说啊。”唐沁气得闭上了眼睛，“难道你弟弟他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发狂打你吗？还是说拉着我跑这么远，在战术上有什么帮助？” “我弟当然不会打我，但是他会不理你。”白晓星重重强调道，“我跑这么远是因为，因为我不想当面戳穿你！可我……又不能叫我弟觉得是我们联合起来说谎，我绝对不能再骗他了。” 唐沁简直都想冷笑了，你弟弟多个啥？ 他理不理我又能怎么样？ 你骗不骗他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白晓星的神情和语气又无不透着浓浓的江湖义气，这让她觉得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样保护……有点小感动。 如果不是太丢脸，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奔跑一次也值得了。 “虽然你没有当面戳穿我，可你拉着我跑到这里说话，你弟弟他，他就不会多想了吗？”唐沁没法同白晓星生气，只得尝试着代入到她的情绪当中，用担心她的口吻说道，“你跑出来，不担心他误会更深？待会儿你怎么跟他说？” “我……”闻言，白晓星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又抱住了头，“我不知道啊！” “……”无语，深深地无语。 唐沁从没见过，有人的脑回路竟会长成这样。 看着白晓星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耍自己。 静默了三秒钟，唐沁轻轻叹了口气，妥协道：“那我去跟他说，是我说谎了？” “……嗯。”有人替她扛着，白晓星放下心来，讨好的想要再次拉起唐沁的手。 “我，我自己走。”唐沁假装撩头发，躲开了白晓星的手，她真怕，会当街再跑一遍。 “哦。”白晓星有些讪讪的，看了不远处的李牧遥一眼，低着头自己走了。 回去的路程很短，唐沁的脚痛心也痛。 她真的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图个啥才会来受这个罪。 可是，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如果不好好的把这对姐弟送回家，怕是自己真的没法再待在项目上了。 李牧遥倚在大门边上，看到唐沁像是被白晓星传染了似的向自己低头承认错误，突然很想笑。 “白晓星，你有毒吧？”静静地等着唐沁承认完自己的错误，摘清楚了白晓星的责任，李牧遥这才开口。 再一次的被无视，唐沁惊呆了，她忍不住眼含热泪望向李牧遥：“请问……你看到我了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李牧遥的视线这才落到唐沁身上，看着唐沁卑微又感动的模样，说道：“进来吧，正好有话问你。” 说完，转身进院去了。 “……” 唐沁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拒绝，却听耳边响起白晓星谨小慎微的声音：“我们快点上去吧，别再因为磨蹭惹他生气。” …… …… 唐沁已经没有脾气了，她木然的跟着白晓星上了楼，又木然的坐下，就等着李牧遥问过话后，赶紧逃离这个令她丧失尊严之地。 直到她闻到一股香气。 那是一股普通的香气，就是寻常人家厨房里都会有的香气。 可对唐沁来说，这是一股久违的、陌生的、似曾相识的香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家里的厨房就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香气。 这么多年，唐沁几乎都在外地生活，那些临时的住处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家的感觉。 就算是她自己的家，也永远都是冷冰冰，厨房里丝毫没有生活气息。 可是这一股香气，似乎在一瞬间把所有的人间烟火都聚在了这里。 “先，留下来一起吃饭？”李牧遥看着唐沁一脸神往的模样，打消了问她两句话就打发她走的念头。 此时的唐沁面色憔悴，妆容也不似先前那样精致，尤其是双眼放空望着厨房的样子，明显是饿得够呛。 李牧遥生性善良，虽然不待见她，却也不至于一顿饭都舍不得。 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儿！ 唐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知道李牧遥在说什么，顿时吓得一个机灵：“不不不，谢谢……” 李牧遥微微一笑，只当她是客套的拒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在桌上添了一副碗筷就去端菜。 白晓星见李牧遥都发话了，忙起身把她拉到饭桌旁：“别客气啦，我弟的手艺真的很不错的。” “不不不，我从来不在别人家吃饭……” 正推拖着，唐沁的嗅觉再次被一种奇妙的气味吸引。 抬眼看去，只见桌子上多了一盘再常见不过的菜。 那是一盘糖色均匀汤汁晶莹发亮的红烧排骨，看着就软烂入味。 紧接着她又听到一声悦耳的声响，原来是李牧遥盛菜时不小心把一块炸藕盒掉落在盘子外边。 然后他把它放进了嘴里。 声音就是从他的口中发出的。 那是一块透着浓浓肉香的炸藕盒。 那是一盘金黄鲜亮外酥里嫩的炸藕盒！ 好…… 好香！ 唐沁只觉得自己的口水在极速分泌。 …… …… 8.厨艺还是高于平均水平的 唐沁发誓，她绝对是用尽毕生所学来拒绝姐弟俩留下吃饭的邀约的。 可是，这对姐弟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说什么都不让走，一副怜悯同情的架势，就好像在对待一个几天没吃饭的难民！ 还美其名曰这是玉簪村的待客之道，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说是有客人来了，绝对没有让她饿着肚子离开的道理。 然而，唐沁也有自己的坚持。 从小的修养不允许她妥协，推拖了几下，她开始用力挣脱起来。 白晓星几次按她不住，有些气急，趁着李牧遥去端菜的时候压低声音道：“牧遥还有事问你呢，他最不喜欢这样虚头巴脑的了，你来都来了，还能真走啊？” “我，我当然真走！”唐沁脸都绿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想留下才这样的？ 再说你总是拿你弟弟来压我是几个意思？ 我怕他不成？ “可，我都看到你咽口水了。”白晓星使出了杀手锏。 “……” 一向不服输的唐沁，有种认输的冲动。 玩玩就扬沙子，我不要面子的吗？ 再说看到食物会流口水，这不是人体的正常生理反应吗！ 但是面对白晓星，她觉得这些解释似乎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这时，李牧遥已经盛好饭坐了下来，看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又看看桌上的四盘菜，他迟疑了一下，道：“怕不够吗？没事，你们尽情吃，不够我可以再做。”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唐沁连连摆手。 她惊奇的发现，在家里做饭的李牧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种状态下的李牧遥十分俊秀。 高、白、瘦。 正是当下流行的练习生模式下的帅哥。 感受到唐沁频频看过来的眼神，李牧遥把饭碗推过去：“那就先吃饭吧。” “……” 唐沁赶忙回过神来，却发现为时已晚。 自己这句话，算是把后路给堵死了。 本来在饭桌前推辞就显得挺没诚意的，这会儿又接了一句没觉得菜不够吃，那整个局面就变味儿了啊！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看出来了，不管自己怎么折腾怎么解释，最终是拗不过这两个人的。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咬了咬牙，伸出手拿起了筷子。 不就是一顿饭吗，吃了又怎么样？！ “这就对了嘛~开饭咯！” 白晓星终于放开压着唐沁的手，乐颠颠的坐到了饭桌前。 …… …… 从昨天三个人碰面开始，一连串的事件折腾得彼此都疲惫不已，更别提好好的吃一顿饭。 如今总算能坐下来，哪怕是片刻安宁，也足够他们缓一缓的了。 一时间，饭桌上极为安静，只有筷子与碗盘触碰和咀嚼的声音。 不消一会儿，桌上的四个盘子就空了。 只是李牧遥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 因为就在刚刚，他接到先前所在的饭店人事经理催他回去工作的微信，想着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去了，便想着抓紧时间把辞职的的事儿说了，免得耽误人家后厨的整体运行。 李牧遥本就是个临时工，也不需要什么手续，说完一嘴也就算了，一来一去不超过十条微信，哪想到再抬头时，桌上盘子里就只剩下几根青菜了。 一瞬间，他有些唏嘘，自己没吃到不怪别人，确实是做的少了。 毕竟白晓星虽然瘦小，但饭量极大，吃的还快。 至于这位客人嘛…… 从白晓星幽怨的眼光中不难猜到，应该也没少吃。 李牧遥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这顿饭他从头到尾也就吃了那一块掉出来的炸藕盒，忙了一天真的很饿，他想再做点什么垫垫肚子。 “要不……我再拍个黄瓜，拌个花生米什么的？”李牧遥试探着问道。 “去吧去吧。”白晓星迟疑了一下，叮嘱道，“你好好做呀，姥爷不是教过你，做饭不能三心二意吗？” yyxs.la 听语气，是对刚吃光的这几道菜不太满意。 没等李牧遥说话，只听她又对唐沁吐槽道：“出去几年也不知道学了什么，味道都不如以前了。” “……” “……” 一句话，对面的两个人双双无语。 李牧遥无语，是因为白晓星从小就嘴刁，稍微差点滋味她都不能容忍。今天的菜不管是食材还是火候，都确实不怎么太行，被她吐槽，李牧遥无话可说。 唐沁无语，则是真无语。 她看着白晓星，心想：这话说的，难道是在暗讽我没见过世面没吃过好吃的吗？ 骄傲使得她不允许自己被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小瞧了去，可良心也不允许她昧起来说人家做的菜不好吃，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厨艺还有上升空间，但……算是高于平均水平的。” “那也得看在哪儿平均，如果按照我的标准，他的水平远低于平均水平。”这是个严肃的问题，白晓星绝不退让。 “还是可圈可点的。”唐沁并不服气，难道我吃过的饭会比你少？国内外知名的高档餐厅我不知道去过多少，说出来不怕吓死你。 “有时候数量并不会成为绝对的优势。”白晓星一眼看穿，直言不讳地道。 “……”唐沁被噎住了，挺单纯个小丫头，说话怎么还含沙射影呢？ “没关系唐总，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美味。” “……” 「啪啪啪——」 李牧遥起身走到案板前用力的拍起了黄瓜。 她们的对话让他有种扔下黄瓜走人的冲动。 可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越挫越勇，你越是说他不行，他就越想做好了让你说行。 所以他拍黄瓜的时候就难免用力过猛，倒醋的时候手抖量就比平时多了一些，然后做辣椒油的时候火候稍微也过了那么一点儿。 最后，他把拍好的黄瓜盛进盘里，掂了掂分量，看到那两个女人丝毫没有下桌的意思，一狠心又把黄瓜倒了回去。 这点儿东西哪够吃啊！ 李牧遥重新把目光放到没用完的那堆食材上。 从头翻了一遍，生菜、苦苣、菠菜、洋葱、花生米…… 他把所有能生吃的菜全都挑拣出来。 冲水洗净，刷刷刷一顿猛撕，放进拍黄瓜的不锈钢盆里。 又是一顿猛料伺候，当他直接把那只巨大的不锈钢盆端上桌的时候，白晓星的眼睛亮了。 只见她眼眸闪动，伸出筷子夹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随即发出一声赞美：“有内味儿了，唐总，你尝尝。” 好奇心驱使，唐沁也夹了一筷子。 大酸辣甜！ 满口的冲击感！ 鲜、咸、香、麻！ 原料够杂，调料更杂！ 可就是这种毫无章法的杂乱，却混合出了刺激味蕾的绝妙味道！ “很爽口，还解腻。”唐沁由衷的夸赞道。 “这要小酌一番就更美了。”白晓星咂巴着嘴道。 “美的你，哪儿来的酒。”李牧遥表情严肃的拒绝。 要说李牧遥继承的是姥爷的厨艺，那么白晓星继承的就是姥爷的酒瘾。 打从初中开始，白晓星只要不去学校，必然会陪姥爷喝上一杯。 酒瘾虽大，酒品却不太行。 “我那儿应该有酒，不然我叫人送两瓶过来？”唐沁问道。 “算了。”李牧遥道。 “好呀！”白晓星道。 唐沁的眼神在姐弟二人之间徘徊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给助理高宁发了条微信，她不想扫了白晓星的兴。 “很快的，难得晓星今天这么开心。” “唐总，你真懂我！” “……” 从唐沁的办事处走到这里最多十分钟的距离，高宁送酒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走到门口，他听到了屋内几人的对话。 9.抓拍的一张照片 高宁站在一楼，听到屋内谈笑风生，看着自己吃力抱着的各式酒，犹豫该不该直接上楼。 唐沁刚发来微信下达了新的指令：叫他过来时“顺便”去街上最大的那家菜馆打包几个招牌菜，和酒一起送过来。 高宁腾出一只手费力地看完微信内容，心底那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再次一点一点的窜上胸口，让他有种想把整箱酒扔掉的冲动。 这位唐大小姐，他真的是伺候够了！ 他真的不想再为了她一句“送点儿酒过来”的命令，就立刻翻身下床跑去公司的库房里把所有种类的酒都拿出一瓶送过来，生怕带的酒不叫她满意而劈头盖脸被训斥一顿。 他也不想明明自己都抱着死沉的一箱酒来到楼下了，却不敢先送上楼再去买菜，就因为她说的是“一起送过来”。 他受够了，他想痛骂她一顿然后走人。 可他又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明明再有半年他就可以通过考核晋升为集团项目总监，可偏偏就被派来这他曾拼死逃离的农村，做着名义上的项目助理，实际上却是伺候唐大小姐的勤杂工。 就因为有人建议大老板说，高宁的老家在隔壁镇，比起其他人更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可以更好的帮助小唐总完成项目。 临出发前，那位赏识他的老板亲口说，这次项目就是决定他未来的重要考验，叫他务必好好帮助小唐总完成这次历练。 那时高宁还是满怀期待的，可哪想到，这位小唐总竟然不待见自己到这个份上。 平时呼来喝去也就罢了，真正项目上的事儿也很少让他插手，而且就算是点小事，只要唐沁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便会不管不顾的一通训斥，没有丝毫顾忌。 “算了，犯不上。”高宁轻声安慰自己。 不管唐沁如何对待自己，起码大老板还是对自己予以厚望的，只要坚持着完成这次项目，再回去，他就不会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更何况，同是从农村考出去的孩子，屋子里那位…… 深深的看了眼楼上关着的门，高宁的心理平衡了，他轻轻的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 此时的唐千金正在被白晓星胁迫着翻看他们家的相册。 这种社交方式让唐沁想起闺蜜曾向自己吐槽第一次去男友家的情形，男友妈妈就是在饭后拉着她看男友从小到大的照片，还得配上骄傲、不舍、自家的猪终于拱到白菜了的欣慰神色。 唐沁不明白，白晓星比自己还小上五六岁，哪儿学的这种老年式的社交行为呢？ 此时的白晓星神情不比闺蜜男友妈妈逊色多少，而且她的骄傲应该比那位见准儿媳的妈妈还要多上几分。 “看，”白晓星指着一张李牧遥怀抱奖状的照片，“我刚才说我弟优秀你还不觉得什么，这会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实力。就这张，是他获得全省奥赛金牌的照片，看到没？” “全国？”唐沁收回神游的思绪，问道。 “嗯啊，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你看看，这么大的字写着呢。” “没想到他还是个学霸，可你们不是在镇上读的中学吗？”唐沁眯着眼，虽说看清了上面的字，可依旧半信半疑。 倒不是地域歧视，只是她觉得这种乡镇中学，师资力量并不能够培养出这种水平的尖子。 笔趣阁 “镇上怎么了？我们村年年都有考上清华北大的孩子。”白晓星质疑的眼神看过去，“你不是说做了半年多的调研，怎么能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呢？” “……我调研的方向又不是这个，你不懂。”唐沁扯了扯嘴角，不想同她讨论这些话题，“还有别的照片吗，你优秀的弟弟他还获得过什么奖？” “那可多了，这些都是。”白晓星急着显摆，被唐沁的“优秀”俩字说得更加骄傲了，她继续翻着相册介绍说道，“这几张是省级的，这几张是市级的。还有这些，是他各种业余爱好得的奖，嘎嘎。这就是我弟，就是业余爱好都能做到出类拔萃那种人！” 唐沁想到昨天季荆的那番形容，对李牧遥的这份优秀实在不敢苟同。 虽说腹诽着，脸上还不得不配合着感兴趣的表情，时不时的夸上两句。 翻看了几张照片，唐沁的注意力被一张李牧遥身穿红色球衣，头戴发带抱球上篮的照片吸引了。 照片上的李牧遥少年感十足，比现在看起来阳光不知道多少倍，唐沁不由得赞叹道：“好拉风，抓拍的不错。” “那是，每次篮球赛，全校女生恨不得都来给他当拉拉队！”白晓星每想起过去的那段时光，脸上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眷恋之色，毕竟那时候女生们都喜欢用零食来从她这里套取李牧遥的相关消息。 唐沁听了，顺势说道：“那这张照片就是某个暗恋他的女孩拍的咯？” “嘘——” 这话一出，白晓星忙把一根手指竖在唐沁嘴前，紧张地回头去看在厨房埋头做菜的李牧遥，手指还不小心差点儿杵到唐沁嘴里，“什么暗恋，什么女孩，就一张照片而已！” “……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你说的他受女生欢迎吗？”唐沁推开白晓星的手。 “我说的是全校女生，又不是某个女生！”白晓星强调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唐沁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起这两天自己在白晓星这吃了好几次瘪，她突然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小小的报复一下：“这么紧张，是不是被我猜中了什么？” “……”白晓星无言以对，鼻尖肉眼可见的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让我猜猜～”唐沁再接再厉，“是他的初恋吗，还是爱而不得？还是胸口那颗念念不忘的朱砂痣？” “……”白晓星放开相册，紧张的握起了拳头。 唐沁观察她的状态，虽说有意捉弄，却也不想昨日重现，见她脸色还好，便回头看了一眼李牧遥接着吓唬她：“明明那么怕他，还敢给我看这么有故事的照片，这要是惹他生气，你就完蛋啦——” “啊——”白晓星尖叫一声，“啪”的一下合上相册，气道，“唐，唐沁，你你你，你要是搞事业的时候有这么敏锐的直觉，也不至于……做了半年调研还没听说过我们的名字，哼，还好意思说我！” “……” 唐沁被噎住，这真是把自己给娱乐死了。 唐载繁今早才因为这件事给唐沁一顿痛斥，本来她还不服气，没想到连白晓星都拿来挤兑自己，看来这事儿办的确实太差劲了。 唐沁想起了昨天吵架时李牧遥的嘲讽，下意识的向他看过去，见他正起锅烧油，好像又要炒个什么菜。 她有点羡慕白晓星，要是身边也有一个既优秀又维护自己还会做饭……长得还帅的人，该有多好。 她又有点同情白晓星，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早晚会有另一个与他携手一生的女人出现，听说男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一切，到时候不知道白晓星该如何自处。 神情恍惚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沁似乎看到李牧遥向自己笑了一下。 再仔细的看看，好像又不是。 李牧遥见唐沁直直的向自己看过来，假装弯腰拿东西，然后在劈劈啪啪的油锅声中又发出一声憋了许久的嗤笑。 等到他再直起身时，唐沁已经被白晓星气得跑到窗边生闷气去了。 李牧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那么烦她了。 或者说，警惕心小了一些。 从唐沁露面时起，他就有意纵着白晓星胡闹，他想借着白晓星神奇的脑回路探探底。 如果唐沁全程保持微笑得体大方，不管白晓星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有一点情绪波动，那就说明这是个棘手的人物，日后应对起来难免就要多费些神。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白晓星一个人就够对付她一阵子。 唐沁被戳到痛处，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这个白晓星，看起来纯良无害还有些傻傻的，可事实上呢？ 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一次是偶然，那么被她连续制住好几次，还算是偶然吗？ 唐沁想哭，如果父亲唐载繁知道自己被一对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姐弟给欺负成这样，是会骂自己一顿还是会帮自己出头？ 等等！ 这点小事还要父亲出头？ 天呐！ 那画面太美她都不敢想象。 唐沁烦躁的甩了甩干练的短发，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走，一转眼，看到高宁推着一台手推车进院来了。 手推车上还堆着两口大箱子。 唐沁在楼上看着，忍不住都想要爆粗口了：我让你给我送点酒菜，你怎么像是把我的家当都给搬过来了？！ 10.还有这好事 高宁推着车进到小院，突然感到天灵盖一阵发麻。 他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开始细细的回想唐沁刚刚布置给自己的任务。 送酒、买菜，然后把酒菜一起送来。 低头检查一番，手推车上的东西都符合要求，这没毛病。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她没说送什么酒来。 所以，高宁把仓库里的每种酒都拿了一瓶过来。 他想的是，不管唐沁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像哆啦A梦一样给她变出来。 确认自己的做法没什么毛病，高宁又向前走了两步，可天灵盖上依旧感到冷飕飕。 思考片刻，高宁突然一拍脑门。 差点儿忘了先请示一下是直接送上去，还是等着她派人下来取这么重要的环节！ 于是赶忙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毕恭毕敬的微信。 “唐总，酒和菜已经送到，请问您是派人下来取，还是我这就给您送上去？东西有点儿多，如果在不打扰您谈事情的前提下，还请允许我给您全部送上楼去。” “呵呵。” 唐沁在窗口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又看到这条做作的微信，恶心的直倒胃口。 她实在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赏识这种人。 最过分的是，光是赏识还不够，硬是派过来跟着老街的项目。 天知道自己有多讨厌这个人！ 想起这半年多的种种，唐沁银牙恨不得咬碎。 就是因为有他，自己才走到这么个被动的境地。 项目刚立项那会儿，唐载繁担心唐沁的性格有问题与本地居民打交道时会有困难，便把高宁派来给她当助理。一是因为高宁头脑灵活应变能力强，二是因为他的老家就在隔壁镇，相对公司的其他人较为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 不管理由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说到底就是赏识高宁，有心帮他丰富履历。 项目刚开始时，唐沁并没有怎么针对高宁，单纯的觉得父亲这样做是瞧不起自己，就什么事都想着亲力亲为，所以坚持自己亲自去拜访，这一来二去的，便结识了王云志夫妇。 初识的时候夫妇两个给唐沁的感觉就是热情淳朴，还主动带着她去各家沟通交流，项目进展相当顺利。可谁又能想到他们除了满嘴跑火车之外，还早都打上了自己的小算盘呢？ 说回高宁，就在唐沁拒绝了王云志的要求之后，竟还过来帮着求过一次情。 打那以后，唐沁看高宁就越来越不顺眼。 高宁心知自己因为这事踩了唐大小姐的雷区，为了表忠心紧着向她跟前凑。 可越是凑，就越是适得其反。 有时候唐沁被他纠缠得厉害了，干脆劈头盖脸的骂上一顿。 可有些时候，唐沁又不得不支指派高宁去做一些事，因为整个项目组目前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常驻玉簪村。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高宁又发来了请示的微信，唐沁不耐烦的回道：把东西放下走人。 唐沁讨厌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宁不单只是烦人，关键还虚伪耍心机。 她知道高宁发微信请示，搞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是发自内心的畏惧自己，而是想留着证据给父亲看的。 呵呵。 就这个货，唐沁都懒得骂他了。 白晓星看到唐沁在窗口站着一动不动，自觉刚刚说话有点过了，想要凑过去给她道个歉，可又怕李牧遥听到会深究原因。 在李牧遥和唐沁之间，白晓星根本不用选择。 于是她来来回回的在唐沁身后晃了几圈，悄悄坐回沙发上偷瞄。 全然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全被唐沁在玻璃倒影中看了个清楚。 不知怎么的，唐沁觉得心里的火气莫名的在消散。 或许是因为有高宁这种人衬托，白晓星便显得格外可爱了。 更何况李牧遥已经又凑了四个菜，正等着她的酒呢。 调整了下情绪，唐沁转身回去对白晓星道：“酒到楼下了，要不要陪我下去取呀？我还叫人在饭店定了几个菜。” 白晓星惊喜的刚要欢呼，听到下半句的时候愣住了，问道：“饭店？哪家饭店？” “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就只有那家‘王府菜馆’了。”唐沁说完，耿耿于怀的补充了句，“很久没回来，不知道街上开了家新饭店吧？”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白晓星顿时变了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这家饭店就是那个诱骗白晓星主动奉上季家十道菜谱的李丰开的，此时她已经向李牧遥全部坦白，对那家饭店的仇视便不再遮掩。 “他们家的菜我经常吃，很不错的。”唐沁得逞的弯起嘴角，又道。饭店开业时间就在老街改造项目启动之后，唐沁曾在那里招待过几次来访的客人。 ddxs.com 白晓星哪知道唐沁心里在想什么，听她这样说话，想到自己体验了半年多的人心复杂，默默计较了一下，问道：“你……不会是这家饭店的幕后老板吧？” “？？？”唐沁愣了一下，随即道，“这是什么思维，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幕后老板?” “不要给我装小白兔！”白晓星退后一步和她拉开距离，摩拳擦掌的威胁道，“说，你今天来有什么阴谋？！” “嗤——” 李牧遥不小心笑了一下。 他有些欣慰，白晓星几番经过社会的毒打终于学会怀疑别人了。 只不过，这一点她怀疑错了。 “你笑什么？”白晓星不明白他哪儿来的好心情，频频向他使眼色：大敌当前，能不能严肃点！ “没事，我怕待会儿送来的菜凉了，白白浪费唐总的一片心意。”李牧遥的嘴角始终噙着笑，看向唐沁说道。 接触到李牧遥的目光，唐沁心跳冷不丁的有点加速，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笑，结巴道：“就……就是啊，待会儿菜都凉了，更不能浪费你的心意。” “牧遥！”白晓星迈着小碎步平移过去，从牙缝里冒着话，“刚才我俩在楼下说话，你不是还使劲儿怀疑来的吗，怎么现在她主动暴露身份，你的立场反而还变了？” 李牧遥笑道：“她马上就是整条街的幕后大老板了，为什么还要费心思去弄一家小饭店？” “那不是因为咱家菜谱？”在白晓星心里，那十道菜谱的价值要远高于这条街。 “要说她的规划有这么大，”李牧遥展开双臂虚虚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那么我们家这点事在她这儿就这么小，你觉得她有必要搞这个吗？” “姥爷的事儿可不是小事。”白晓星反驳道，“而且你说她既然是干大事儿的人，怎么还盯着咱家不放呢？” “那不是因为咱家是老街规划的一部分吗？”李牧遥道。 “就是。”唐沁最受不了两个人把自己当空气，赶忙插嘴道，“改造是整体的事儿，不只是你们家，这里全部的商户我都是亲自盯着的，你们是最后一家没落实的，所以我才……着急了点。” 这通解释的话她从昨天在病房时就想解释，可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上门来，把这件事说清楚也是目的之一。 “恩。”李牧遥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解释。 白晓星怒其不争的拧了李牧遥一把，低声道：“牧遥，你可不能因为她有钱又长得好看就忘了咱们的使命！” 你忘了以前在这事儿上吃过亏吗？ 这话白晓星没敢说。 但意思到位了就行。 唐沁脸上莫名一热，竟然有些害羞：“我长得也就还行……” “你，你们还能不能行了？”李牧遥哭笑不得。 白晓星担心他被美貌和金钱蒙蔽，又道：“我看你才不行了，就一顿饭，你整个人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知道吗？要是不图点什么，你怎么能变脸变得这么快？” “别闹了白晓星，”李牧遥正色道，“哪有你说的这样，难道你希望我和所有人都树敌吗？” 11.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 “我……” 白晓星自知理亏，讪讪的闭上了嘴。 因为她之前的隐瞒，李牧遥已经和四姨闹了两场，加上和王云志的宿怨，他们两个目前在老家的处境其实并不怎么好。 何况五金店的张婶素来和季荆要好，今天亲眼见证了白晓星睁眼说瞎话，一定不会再相信她的人品。 参考人际传播学中“感官参与度高”和“传播速度快”的两大特点，李牧遥相信大多数的邻居们很快就会不再因为季老爷子的过世去同情他们，反而会重新定义他们此番回来的目的，监督甚至干预他们接下来的一系列行为。 单是这样还能应对，最令李牧遥惧怕的，是玉簪村那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老人会。 老人会的成员从不固定，也没有正式的选拔要求，会长由历任的老村支书担任，成员大都是村民心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和祥云寺中被村民接到家中供养的年迈僧人组成。老人会秉承“一家事百家帮”的原则，协调处理矛盾纠纷，协助制定村规民约。 村里凡是谁做了些不被村民所接受或是不能理解的事儿，在村民不能自行解决或是村镇两级干部都不能调解的情况下，村民便可以去请求老人会帮助解决。不管多大的矛盾，到了老人会基本上就都能说的清了。 也不是说老人会有着多么至高无上甚至凌驾于政府机构的无上权力，究其原因在于玉簪村村民大都信仰佛教、敬仰天地、推崇孝道文化。是集汉族儒家思想、蒙古族敬畏自然的思想以及佛教文化于一体的玉簪村特色文化。 所以说老人会代表的是玉簪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信仰，一个不尊崇信仰的人，是无法在玉簪村立足的。 还有开饭店的李丰，他怕是最盼着老季家内部再闹起来的，到时候如果有人去季荆那里添一把火、把李牧遥过去的错误放大，再给白晓星编排一些罪名，那么他们姐弟二人怕是要被送去老人会了。 姥爷一生最重清誉，如果他知道一手带大的两个外孙在他过世三年后被送去了老人会，从此无法再在玉簪村立足，那他恐怕在九泉之下再难安生了。 更重要的是，李牧遥心中隐隐觉得，他们这次回来所遭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历时已久的谋划，他打算稳定下来后重点查一查。 但前提条件是，得有人配合他。 所以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估计只有唐沁愿意配合他。 唐沁作为一个开发商，在玉簪村没有什么根基，在众人眼中，她就是个提款机。 就连白晓星都迅速抓取到她身上两大最明显的标签：好看又有钱。 不，好看不好看的无所谓。 主要是有钱。 一个有钱的年轻漂亮的女开发商单枪匹马来到这个经济发展并不太出色的农村，定然会被许多人盯上。 而从唐沁的表现上看，她是有很强的戒备心的，但却漏洞百出。 所以她很焦虑、很无助、很……孤独。 某种程度上，有着同样处境的李牧遥，对她有些感同身受。 所以尽管是立场并不相同，他也不打算再同唐沁交恶。 “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这是李牧遥的第一步计划。 “白晓星，我希望你想清楚，我刚才在楼下怀疑你，只是因为我误认为你瞒着我和唐总私下有什么联系。”李牧遥怕白晓星转不过来弯，强调说道，“你换个人聊天我也会这样的反应，跟她没有关系。” “叫我名字……”唐沁怕他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改口道，“叫我唐沁就好。” 李牧遥转变态度并且明确表态，这令她感到心中一股热流涌进，见得白晓星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便好脾气的向她解释道：“晓星，你弟弟说的对，所以我也真心希望你能理解我昨天为什么那么较真的原因。” “他理解就行呗~”两个一见面就水火不容的人突然站到一条阵线上，还在这儿语重心长的教育自己，作为一直以来在中调节的白晓星来说，有种被卸磨杀驴的感觉，撇嘴道，“昨天和你吵架的是他又不是我，这些话你不用对着我说，我知道你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被白晓星说中，唐沁脸都热了，她急忙丢出一道护身符：“你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只是，作为一个开发商，十好几万的赔偿款想要给出去，总得找对人吧！如果是你，你难道不会自己核对确保没有其他纠纷吗？嗯？” aiyueshuxiang.com “嘶——” 白晓星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脑子里所有的想法不满生气委屈全都被这个数字给挤出去了，她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看向李牧遥：还有这好事？ “呼——” 李牧遥暗暗吐纳了两个来回，这才没叫她看出自己的吃惊，他也是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你说的……赔偿，是要白给我们十几万吗？”白晓星兜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 自打坦白交代自己捅的这么多篓子，变相的逼迫李牧遥回来开饭馆，白晓星心里就一直苦苦的，苦的是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启动资金。 毕竟做家教这几年攒下的钱，全被李丰那个大坏蛋给骗走了。 而李牧遥银行卡上那点儿钱全给姥爷买酒了，估计这会儿他的口袋比脸还干净。 所以说，钱，是解决眼前问题的最大法宝！ “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唐沁终于找回主动权，脸上也恢复了职场女强人的神色。 “那你想怎么的，逼我们卖房子？”白晓星的心口一抽，冷冷道，“告诉你，不能够！” “我在山下水库边上买了一大块地用来盖房子，才没打算买你们的。”唐沁用眼睛白她，“当然，你要是愿意卖，我也能收……” “不卖不卖！”白晓星打断道，“唐沁，你能不能不卖关子了？这赔偿款，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这个事儿我们可以以后再聊呀，今天我主要是来看你的……呃，”唐沁看了眼李牧遥，低声道，“顺便想要解释下昨天的误会，因为这件事，我昨晚都没有睡好。”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不都解释过了吗！”白晓星哪儿还等得了明天，“就今天聊，现在聊，此时此刻就聊！” 唐沁笑道：“就这么站着聊吗？” “当然，不是！”白晓星立刻上前挽住唐沁的手臂，拉着她走回餐桌旁，“坐下来，咱边吃边聊！” “……” 李牧遥下楼取回了高宁送来的酒和菜，回到餐桌上开启了这次会面的正式议题：选择什么样的补偿方式。 唐沁的公司目前对老街改造有两套方案，一是整体全面改造，就是只保留楼体架构，外部的装修全部按照公司设计的方案进行统一施工改造。这个方案对于街上的商户来说，光是接受改造获得的补偿款都很高，唐沁说的十几万也就是个平均数。而且如果商户愿意售出产权，那么在房屋现在的售价之外还会获取同等的补偿款。 第二套方案就是街面不做大的变动，只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尽可能还原老街的旧貌，也就是所谓的修旧如旧。这套方案对于商户来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补偿款，还得配合开发商一轮又一轮的调研，把祖上留下的什么文字、影像记录全都贡献出来，配合他们完成这场“复古”改造。 “当然选给钱多的。”白晓星听完，毫不犹豫的道，“对吧，牧遥？” 李牧遥没有做声，他觉得唐沁应该是没有把话说完整。 12.全场跟我整齐划一 在这两套方案当中，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 因为钱多，钱多，钱很多。 只要你点头，不管是改造还是出售，开发商就是给你拿钱，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有一丢丢的吃亏。 不得不说，唐沁的公司实力相当强大，单是赔偿款就可以这么大手笔的开发商，真是太少见了。 可细想想，这“全面改造”四个字，实在是有点欺人太甚。 全面改造，某种意义上来说会不会就是“面目全非”的另一种诠释呢？ 李牧遥悲伤的设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像他理解的那样，把房子交给开发商全面改造，那么有一天姥爷在天上待得寂寞了想回来看看，还能找到家吗？ 别说他老人家了，就算是李牧遥自己，如果不是赶在改造前回来，怕是也找不到家门朝哪开。 相比那样可怕的设想，卷帘门被换了算什么，业主登记信息错了又算什么？ 起码房子还保持原样的在这儿呢！ 李牧遥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街上寂静一片，偶有几声浑厚古老的撞钟声传来，趁得老街的夜晚愈发的静谧。 李牧遥的视线只能看到自家对面的几栋建筑，但是作为从小就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孩子，就算他闭着眼睛，老街的全貌也照样能够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些建筑都是玉簪村的祖辈们循着祥云寺的发展建造并保留下来的。 清朝道光年间，祥云寺到达鼎盛时期，它不仅拥有严密完整的组织机构，还设有统筹管理处、文书房、会议处等。这些机构的成员大都出自玉簪村，是除诵经修行之外的公务僧人。 当世活佛感念他们为祥云寺所作出的贡献，便将寺前广场的空地赐给他们为家人修建宅邸，并允许他们的家人按照各自的生活习性建造房屋。 唯一的要求就是，房屋的高度不允许高于寺庙的大殿，所以说，老街也可以称得上是最早“限高”的建筑群了。 随着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更替，当初的宅邸早已不复当年模样，但不管后人如何重修重建，因着拱卫寺庙的使命不变，或多或少还保留着当年的特色。 街上的两排楼虽然是以“排”作为数量词，可事实上排列的并不整齐，格局和建筑形式也不尽相同，但是细看上去，每栋建在细节上又有着许多的共同之处。 所有的不同和相同，都是因为玉簪村最大的特点就是汉蒙杂居，它依托于祥云寺而产生，又经历过清朝的统治，所以发展至今，是一个多种文化杂糅在一起，又留有各民族文化特色的村落。 所以说，这些建筑的存在，恰恰就是玉簪村民族百年文化传承的缩影，那些守着各自信仰生活的村民，共同生活在他们打造出的独立又融合的社会环境当中，实现了社会主义民族大团结。 基于这样的背景，李牧遥才会担心这个“全面改造”会打破村里的平衡。 就像是要求村民们丢掉所有原来的东西，强行接受全新的整齐划一，统一着装、统一行为模式，让他们更改骨子里的认知，并被迫强行接受这就是玉簪村固有的文化，是他们的特色。 不敢想象，村民们是否可以接受这样的设定。 一定是不能的，即便是年轻人可以接受，那些老人一定不能接受。 他们之所以答应下来，或许只是因为理解的不如李牧遥这样深刻，思考的不如他这样深远。 yawenba.net 即便不说别的人，李牧遥和白晓星这次决定回来，就是为了守住姥爷留下的小楼，夺回属于姥爷的菜谱，继承姥爷的遗志。 可如果小楼被改得面目全非，他们回来的意义又将何在？ “方不方便告诉我，街上有多少户是接受赔偿的，又有多少户出售产权的？”李牧遥问唐沁，“如果涉及商业秘密那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也能打听到。 “这个倒算不上什么商业秘密，村上都有登记的。”唐沁想了想，答道，“除了一家姓王的老夫妻，其余人都选择接受赔偿。” 这半年下来，她知道村民对这片故土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祖祖辈辈住下来的，能轻易舍得就怪了。 “他们卖了房子，住在哪儿？”李牧遥和王家夫妇的儿子是同一中学的，所以清楚他们家就只有这一套房子。 “老两口急着去北京和儿子团聚，不打算回来了。”唐沁道。 “哦，搬走了啊。”李牧遥再次陷入思考。 “你……问这个干嘛？”唐沁等了一会儿，见他又不说话了，只得问道。 “我想知道，你们接下来具体要怎么改造。”李牧遥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万一是他多心了呢？ “这个……”这个是实打实的商业秘密，唐沁不能回答他，更何况，既定的改造方案她还没有同意。 “我换个问法，”李牧遥不想为难她，“如果我接受了你们的赔偿，是不是就得搬走？等你们完工了再回来？” “呃，做整体工程，出于你们的安全考虑，应该是这样的。” “到时候，这里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吧？” “我们的主要工程是外部改造，但如果部分建筑影响统一规划，我们会考虑略作改动。”唐沁脸上有些发烫，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李牧遥是第一个没有受到高额赔偿款的麻痹，直击问题根本的人。 玉簪村的老街改造项目，并不是唐沁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也正是因为有着成熟的经验，他们才能够顺利拿下这次的招标，总公司对于这次项目改造的意见是所有流程全部参考先前的经验。 他们甚至不愿意做什么所谓的赔偿，最好是用钱买断全部商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然后推翻了重建，在全新的商铺进行招商引资，争取前期投入的资金快速回流，这是第一步。 如果招商效果不理想，那也无所谓，他们可以自己经营。按照现在的大环境看，只要噱头够足，前期宣传到位，他们就能狠狠地吸引大批客流量，实现短期内资金回流。 这种项目虽然打着老街改造的招牌，实际上对过去的元素没有一丝的保留，只是根据当地具体人文环境重建一个全商业化的“新”老街。这种做法相当于古玩界的“做旧”，只是看起来那么回事，事实上跟“古”和“旧”没有丝毫关系。 13.等我再回答你一次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开发商赚得盆满钵满，而可怜的老街被耗光多年辛苦积攒的人气，然后受到反噬从此凋零。 至于那些受到“蒙蔽”的商户们会不会在事后提出异议，开发商事先也是有准备的，关窍就在于“全面改造”这四个字上。 就像唐沁解释的那样，他们的主要工程投入在外部改造上，但如果有某一户影响整体效果，那么他们就会进行调整。 对于这样的调整，商户是无权干预的，因为合同上明确写了：全面改造。 无论如何，这种做法几乎是业内采用的标准方案，对于开发商来说，这是一次资金从投入到回笼的完美循环。 有着这样成熟方案，唐沁作为项目负责人，只要盯住不出什么意外，审核好所有的合同，适当控制舆情，那么她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如果说完成这个项目会让高宁得到晋升的机会，那么对于唐沁来说，很可能就会接手集团旗下某个或几个子公司。 得到父亲的认可，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可她发自内心的，不愿意接受这个方案。 作为系统学习过现代管理学的唐沁，结合近些年在商场上积累的经验，她觉得这样的做法对于公司的长远发展没有一点好处。 短期内是赚到了钱，也可以不断的投入新的项目再继续赚钱。 可是以后呢？ 如果几年后，经他们改造过的地区经济在得到短期拉动之后很快低靡，他们真的能够全身而退不负任何责任吗？ 百姓不会去闹，政府不会问责吗？ 现在没问题，不代表日后不会出现问题吧？ 思来想去，唐沁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改造理念：修旧如旧。 也就是第二套方案。 可是这第二套方案，对于开发商来说性价比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人力物力的投入就不说了，单是无法确定工期这一点，就足够消耗大量的资金。 就算公司大老板是自己的亲爸爸，也做不到拿这么多的钱哄自家女儿玩。 更何况唐载繁是个实打实的严父，他从来就不信女儿要富养这套理论，所以他才会狠心把唐沁给丢到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当中。 但作为一个严父，他也慎重考虑了唐沁提出的方案，几经权衡，便允许她在前期沟通的时候给街上的商户两种选择。 但很可惜，商户大多数都选择第一种方案。 唐沁为此感到惴惴不安，也希望他们能够深思熟虑，可是这段时间以来，追着她要补偿款的人越来越多，要不是李牧遥家的问题迟迟没有落实，赔付的款项可能都已经申请下来了。 尽管她希望商户去做别的选择，可她不傻，她不可能主动引导他们，更不可能为他们做如此深入的分析。 甚至在李牧遥提出质疑的时候，她必须得做出客观的回答，不带丝毫的引导性。 “镇上怎么说？”李牧遥却不再追问具体的实施计划，转而道，“我听说镇上为了改造的事儿开了许多次动员会，能不能透露下，他们动员的方向是什么？” “镇上么……当然是以整体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了。镇上大都是年轻干部，他们身上有一股干劲儿，都希望能借着这次改造，大力拉动本地的经济发展。”唐沁不由得开始佩服李牧遥的头脑，他问出的每个问题几乎都能直击要害，年轻干部在动员会上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叫商户们心潮澎湃，恨不得明天就动工改造，后天就哗啦啦的赚大钱。 比父亲唐载繁还要着急。 可越是这样，唐沁就越是担心。 “那就要看他们所说的发展重点是什么了。”李牧遥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镇上就有吸收年轻干部的计划，姥爷当时给他打电话时，曾经提起过让他回来参加考试。按照老人家的想法，他们家要是能出一个在镇上当干部的后生，他死也瞑目了。 要是这个后生干部再能够继承他们家的厨艺绝学，那就真的叫光宗耀祖了。 只是可惜……哎。 这次回来后，李牧遥又听白晓星说，他们有个老同学前一阵子调来镇上工作了，他本想着有机会去跟这位老同学打听打听，了解下这次改造的情况，却不想唐沁直接做出了回答，敢情这批年轻的干部和开发商的立场是一致的，单纯只是从经济发展的角度看问题。 “他们的想法其实也没有错，”唐沁轻轻叹气，说道，“你要知道，在南方的发达地区，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的古村落发展的有多快。光是他们一个村的经济总量，都可以比肩我们这边的一个城市。”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日子越过越好才是正经的，他们甚至会觉得，老一辈留下来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不顶吃不顶喝，没了就没了呗。 “嗯，你说的没有错。”李牧遥点点头。 “所以，你的选择是？” 唐沁本想着等下一次拜访的时候再来问他，可她突然就没有耐心了。 耗了半年多，她虽说心力憔悴，饱受折磨，可没有任何人对第一套方案提出过质疑，也没人对第二套方案提出过支持，这让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可是清醒的李牧遥出现了，他叫醒了想要装睡的唐沁。 但是面对陌生的李牧遥，她又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致吗？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对立面。 对啊，对立面。 一个立场相对的人，又如何会理解自己呢？ 就算是理解了，又如何能支持自己呢？ 想到这里，唐沁的心中一阵酸涩，她闭了闭眼，反倒盼着李牧遥能给自己一个死心的选择。 yawenku.com 如果他今天也选择了第一套方案，那么她可能明早就会回总部述职，就算是被父亲骂个狗血淋头，她也不打算再回到项目上了。 她想过离开公司，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除了我们，所有人都签了合同？”李牧遥并没有如她所愿，又问了唐沁一个问题，“合同已经生效了吗？” 唐沁觉得自己不应该回答他这种不相干的问题，她大约能够猜到自己说完下面的话李牧遥会做什么，可她心中又隐隐有些期待，那种久违的叛逆之心控制了她的大脑和嘴巴：“还没有，只是商户们单方面签署了协议，总部那边需要统一申请印章，因为还差你们一家，就一直没有邮寄回去。” 李牧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我哪个也不选。” 唐沁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你不接受第一种，但你可以选择第二种呀！ 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我爸，跟他说有人不同意，需要重新敲定方案了呀！ 迎着唐沁疑惑的目光，李牧遥坦言道：“因为我觉得不合理，方案表述得不够清楚，事关重大，问题太多，我不能轻易做决定。” “可你还没有看到具体的合同，而且我们的赔偿款很高……” “那我就等你把合同送过来，再回答你一次。”李牧遥笑笑，“何况我不仅觉得你们的方案不合理，我对镇上的流程也同样的不信任，他们凭什么可以找别人替代我们？如果这件事可以替代的话，我是不是还可以怀疑，你手里所谓的合同，是不是真的具有法律效应？” “……” 14.等到扭转局面的时候 唐沁的眼睛亮了亮，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李牧遥这番话的真正意思。 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三年没有回来，一回来就违背众人的意见选择另一种方案，那么在别人眼里，岂不是刚好坐实了他“叛逆”和“混蛋”的名头吗？ 季荆虽然没有对唐沁说太多李牧遥的过去，却是说过他如何如何的性情暴戾冷血无情，而且这半年她也时不时的听说过一些类似的传闻，以前她没兴趣也不知道传闻的主人是谁，如今结合前后略略思考一下，便能对号入座了。 可是这个人此时就站在面前，唐沁却发现他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不堪。 尽管初见时他的表现得那样骇人，一度吓到了自己。可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任谁被抢了房子不让进门，也得爆炸发疯。 更何况李牧遥也没发疯，就是在家门口烤烤串吵吵架而已。 再有就是，街上这么多商户都选择了第一套方案，只他一家做出第二种选择，于大局上又能起到什么扭转的作用呢？ 所以不如不去回答，反过来质疑所有的一切。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等到他的选择能够影响全局的时候，再做出选择也不迟。 唐沁盯着李牧遥的眼睛，郑重说道：“好，我等你再回答我一次。” “……” 白晓星蹲在酒箱旁边，心不在焉的来回扒拉着。 那两个人说的话，听得她有点儿心烦。 李牧遥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听他那意思应该是不打算接受这十几万的赔偿。 不仅不接受，他似乎还想搞点事情。 白晓星实在是想不明白了，李牧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托生的，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难道他就不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吗？ 要是没有这份儿赔偿，他们还怎么开饭店？ 还怎么实现姥爷的愿望？ 要不然给他送去李丰家的饭店打工？顺便让他把姥爷的十道菜谱给偷回来。 白晓星挺想这样做的，可是人家李丰会有自己这么傻，放心把李牧遥放进自家的后厨吗？ 哎。 当然是不能了。 酒箱里的酒五花八门，红的白的啤的洋的一大堆，尽是些白晓星见都没见过的品牌，虽说不认识，但是她也能从包装上估摸出价格不菲。 太贵的酒她不敢比量，稳妥起见选了一种叫得出名字的本地产白酒。 这是一瓶66度的浓香型白酒，叫什么火狐狸系列，瓶身通红像是一团火焰在燃烧，白晓星觉得这包装和度数都挺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晓星，选好了吗？”唐沁走到白晓星身边，笑呵呵的问道。 她许久都没有这种心情愉悦浑身放松的感觉了，所以她特别特别想要喝点酒应个景，于是蹲在白晓星的身边，想选一款酒。 可是看到每种只有一瓶的酒，她又忍不住开始碎碎念：“我那个助理真的是蠢到家了，只送一瓶啤酒过来，他是敷衍我还是瞧不起我呢？我们三个人喝一瓶啤酒，那画面我都没法想象。还有这个，送了这么多红酒香槟什么的，搞什么啊，他难道不知道你们才回来，家里或许连冰块都没有准备吗？咦，晓星你打算喝白酒吗，可以啊，小小年纪竟然敢挑战这么高度数的酒……” “唐沁，”听着她絮絮叨叨没话找话的样子，白晓星心生不忍，侧头对她道，“你别着急，我会做我弟的工作，让他抓紧时间答应你的条件。我俩急着用钱开饭馆儿，他肯定坚持不了几天。” “你，别，别啊……”唐沁的心莫名颤了一下，挺好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丽了。 根据她这两天的观察，李牧遥对他这位姐姐可谓是言听计从，只要是她说的话，几乎都会乖乖地执行。 唐沁非常害怕白晓星会开这个口，然后打消李牧遥的念头。 “没事儿，虽然他不给你面子，但是我的话多少还是听的。”白晓星又道。 “不是，晓星，不用劝，他有自己的想法其实挺好的。”唐沁无比诚恳的道，“他都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应该过多干预他的选择。” “哎，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一定遇到过比我弟还难搞的人吧？想想他们，你就不会那么绝望了。”白晓星自说自话，同情的捏了捏唐沁的手，拉着她站起身道，“喝酒吧，喝酒能短暂的忘掉烦恼，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 唐沁任由她拉着起身，回头去找李牧遥的身影，见他已经找出三只酒杯站在桌子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白晓星见状，明白他是想到昨天在山上把酒弄丢了的事儿，便放下唐沁的手过去劝他：“别闹心，我们马上就有钱重新给姥爷买酒喝了。” 李牧遥闻言回过神来，问道：“马上？” “嗯啊，只要你点头，十几万马上就能到账啊。” “少扯。”李牧遥收拾起本还有些伤感的情绪，板着脸道，“白晓星，我警告你啊，你绝对不可以再背着我做任何决定，尤其是唐总那边项目的事儿。” 说完，不等白晓星说话，转头又对唐沁道：“唐总，这房子虽然也有她的名字，但是没有我在场，她说的任何话签的任何字做的任何承诺都不算数，希望你不要被她骗了。” ranwena.net 唐沁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答应道：“那是自然。” “坐下吃饭吧，”李牧遥得了唐沁的保证，心里略略踏实了一点，看到白晓星手里攥着的酒瓶，伸手一把抢下，“真是反了天了，还敢喝这么高度数的酒？” “我……”白晓星张了张嘴，可没底气跟他争辩什么，毕竟自己的酒量什么样，她自己最清楚，“那你说，喝什么？” “找度数最低的，只能喝一杯。”李牧遥命令道。 “度数低的也就是啤酒，可是唐沁刚刚都说了，她的傻助理每种啤酒就只带了一瓶，那还怎么喝？” “一瓶不够你喝？我说了你只可以喝一杯。” “那，那你们呢？你们不喝吗？”白晓星活像个气鼓鼓的河豚。 “我们……”李牧遥顿了顿，转头问唐沁，“你也想喝酒吗？” “嗯，你不介意吧？”唐沁有些小心翼翼的，“不知道你的酒量怎么样，愿不愿意也喝上一杯？” 李牧遥微微蹩眉，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下，答道：“那就一瓶啤酒，我们三人分着喝。” 15.到底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一瓶啤酒、四个菜、三个人。 第二波晚饭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尽管唐沁几次想张嘴问他们为什么不打开她特意从饭店打包过来的菜，但每次话题都被转移开，就连白晓星那个吃货，宁可偷偷地吞口水，也不肯多看那些菜一眼。 联想到刚才提起街上那家饭店时白晓星的反应，后来又说起什么他俩急用钱开饭馆儿之类的一些缘由，唐沁大致也能猜到，他们和那家饭店之间应该是有竞争关系的。 或许主动去吃竞争对手的菜，是这一带餐饮行业的禁忌吧。 为此，唐沁有些不好意思，本是好意想加几个菜以表诚意，却没想到差点儿弄巧成拙。 好在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她也就假装根本没有这回事。 李牧遥似乎饿的狠了，闷头一连吃掉两碗米饭，也没有再问项目相关的什么问题，就连王云志是和唐沁有过什么交流达成过什么协议都没有去问。 白晓星是个名副其实的一杯倒，喝完这杯酒，乖得像一只中了麻醉枪的兔子，笑眯眯的向身边的唐沁身上倒了下去。 “晓星这酒量还真的是……”唐沁赶忙扶住她，像李牧遥看去，“这可怎么是好？” 李牧遥见怪不怪，起身道：“你先吃你的，我送她回房间睡觉。” “我已经吃饱了，我帮你。”唐沁忙道。 不等她有什么动作，李牧遥绕过桌子，直接拎起白晓星的两只手臂：“吃饱了在这儿等我，我送你回家。” “……” 唐沁的心跳一下子变快了。 从小到大，好像没有同龄人，不，是比自己还小的异性敢这样跟她说话。 这种不带任何商量余地的语气，让她莫名的产生一种小女生才会有的害羞情绪。 等她回过神来，李牧遥已经安顿完白晓星出来了，见她一脸迟疑的模样，解释说道：“没别的意思，你喝了酒，独自走夜路不安全。” 唐沁抬手撩了一下落在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虽说按照她的酒量，这一杯啤酒喝进她的肚子里就跟水滴入海差不多，但是她仍乐意李牧遥送自己回去。 不为别的，就想叫大家都看看，她唐沁的业务能力有多强。 昨天吵架吵破头，今天就能把酒言欢，还能让这个街坊邻居都“闻风丧胆”的混蛋乖乖成为自己的小奶狗，跟在后面送自己回家。 “走吧。”李牧遥拿了钥匙，转身抱起那只装满酒的箱子先下楼了。 唐沁小心地带上门，随后跟上。 项目办事处距离李牧遥家很近，就设在镇政府大院中，因为常驻项目的就只有唐沁和高宁两个人，所以镇上辟出大楼东面的六间平房供他们办公和住宿，同时提供镇政府的安保和一日三餐的福利。 路程不远，李牧遥走得很快，唐沁跟在后面，总觉得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李牧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在快要走到政府大院时突然放慢了脚步，突然开口道：“王府菜馆以前是我家饭店的招牌，菜式也是我姥爷的祖上传下来的。” “啊？啊。”唐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李牧遥应该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晚饭时没有打开她叫人打包过来的菜，赶忙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多想。其实我早该猜到了的，你们家楼上也有一块招牌……可，可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所有的菜都叫‘王府菜’呢，就像是，就像是，就……” “就”了半天，唐沁也没想出该怎么把话圆回来，见得李牧遥正在侧头看自己，干脆闭上了嘴。 李牧遥静静的等她说完，这才又道：“好吃吗？” “好吃啊，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的……”话说了一半，眼见着李牧遥神情不对，知道自己这是所问非所答了。她停下来冷静片刻，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王府菜馆”的菜好不好吃，于是答道，“客观的说，他们家除了菜式有点特别，吸引人的猎奇心理外，味道真的很一般。” “……” 这话说完，李牧遥眉头皱起。 唐沁脚下一顿，后悔不迭。 人家才说完王府菜系是他已故的姥爷留下来的，自己紧跟着就说菜其实并不好吃，这不是诚心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吗？ 唐沁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恨不能现场自我了结。 “嗯，不好吃就别吃了。”李牧遥没再过多言语，再次迈开步子走了。 “……” 政府大门口的保卫见到唐沁回来，热情的向她打着招呼。 李牧遥见状，将怀抱的酒箱递给保卫，对唐沁说了声“早点睡”便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唐沁愣愣的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高宁听到动静迎出来。 “唐总您怎么自己回来了？怎么没打个电话叫我去接您呢？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您磕着碰着吓着，我可怎么跟董事长交待……” 话说了一半，被唐沁一眼瞪回去。 高宁见她情绪不高，不敢再絮叨，安静的跟着她到房间门口，刚要溜回自己的房间，又被叫住了。 “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李牧遥和白晓星两个人所有的过往和社会关系。” “……” 夜凉如水。 唐沁坐在窗边望着他乡的月亮，仔仔细细的回顾这两天来同李牧遥和白晓星说的每一句话。 这半年来的教训让她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提防他们另有所图。 因为自己的疏忽，她已经叫季荆夫妇钻了空子，鉴于李牧遥和季荆之间的血缘关系，她不敢保证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biquge.name 何况季荆夫妇已经承接了不少祥云寺的修缮项目，却还如此几次三番想要介入自己这边，谁知道她是真的为了多赚点钱，还是说被竞争对手收买指派而来呢？ 这一次的老街项目改造动辄几亿，就算唐沁不赞同改造方案，就算她随时都打算撤出项目，那这些也绝不可能成为她玩忽职守的理由，她得为公司和父亲负责。 而且未来还有长长的路要走，她绝不能够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任何的污点。 月色下。 唐沁轻轻叹气。 一张俊秀、棱角分明的脸总是在她脑海中晃来晃去。 那张脸上拥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眸深处仿佛有一团浓雾，冷冷的叫她不敢多看一眼。 与他那张抱着篮球肆意飞扬的照片全然两种气质，如果不是外表没变，唐沁真的不敢相信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到底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唐沁喃喃。 16.咋还有心思撩妹呢 第二天早上，唐沁和高宁参加总部的项目推动视频会议。 在向总部高层汇报项目进度的时候，唐沁只字未提昨晚在李牧遥家中发生的事情，只是说了句第一次当街争执产生的误会已经解开，想必对项目不利的舆情很快就会消除。 高层对唐沁的汇报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照例说了几句诸如“加快推进”、“抓紧落实”一类的官话便结束了会议。 会议结束，唐沁还没来得及收线，父亲唐载繁的电话就进来了。 “会上不方便说？”唐载繁没有寒暄，直截了当道。 昨晚唐沁所有的行程包括吃饭喝酒乃至被李牧遥送回家，凡是高宁能掌握到的信息，连夜都已经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了唐载繁。而且今早总部公关部已经买回来一些视频素材，视频里录下的内容基本上和高宁说的都对上了。 所以唐载繁从昨天晚上就等着女儿向自己汇报，可等到凌晨也没等来。当时他还以为唐沁是累了，想着反正今早有视频会，也就没有急于这半个晚上。 但没想到在视频会上，唐沁却只用一句话给概括了。 前前后后，她在李牧遥家中整整逗留了三个小时，怎么可能就只是解开误会这么简单？ 唐载繁根本不相信。 “什么不方便说？”唐沁装傻。 “……昨晚喝大了？”唐载繁心下纳闷儿，她怎么了？就算有心隐瞒，也不至于用上这种低级的小伎俩吧。 没记错的话，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不用这么拙劣的手段了。 “没有啊，爸爸。”唐沁装傻到底。 “哦，那就没别的说的了？关于项目。” “暂时没什么啦，刚刚会上不是都汇报了吗，您最关心的舆情问题解决了。放心，其他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着呢。” “好，我相信我女儿的能力。”唐载繁不动声色的关怀道，“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 “谢谢爸爸，我会的。” “那先这样。” “爸爸再见。” “呼——” 唐沁放下手机，长舒了一口气。 父女多年，她心里很清楚父亲这通电话的真正意思。 但是在很多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不想父亲的意愿影响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她有心想要利用父亲对这种小事的怀疑，来掩盖自己试图推翻第一套方案的“大事件”。 况且不管自己如何做，父亲对自己也不可能是百分百信任的。 否则的话，为什么会派来一个高宁看着自己？ 想到高宁，唐沁恨不得自己是个会魔法的术士，一个暴击法灭了他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吃里扒外的高宁过来敲门，询问唐沁早饭打算在哪儿吃，问她是吃食堂的还是需要他去街上买点什么回来。 原本唐沁是想损他几句，可是听到“街上”这两个字，竟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李牧遥。 这个名字似乎自带香气，唐沁想的是：今天早上他会做什么好吃的给白晓星呢？ 随即又羡慕的不行：白晓星可真幸福啊，每天有帅弟弟给做好吃的，还什么都不用操心。 哪像自己，每天不仅要和高宁这个讨厌鬼斗智斗勇，还要吃他送过来的莫名其妙的食物。 “不吃了。”唐沁烦躁道，“我自己泡面。” “这……”高宁昨晚刚给她告了状，心里有鬼，这会儿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过来的，此时见她竟然没骂自己，还挺不适应的，脑子一抽来了句，“还是吃点健康的早餐吧，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董事长会心疼的。” “咔——”唐沁的指甲直接按进刚拿起的泡面桶中，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一会儿吃饭时小心别咬了舌头，你的舌头坏了董事长才心疼呢。” “……谢谢唐总关心。”高宁憋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 “……”就差那么一点点，唐沁就把泡面桶甩到高宁头上去了。 不是她能忍，而是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听声音好像还是白晓星。 “呵，”唐沁自嘲的笑笑，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气晕了头，都出现幻听了。 用力的甩甩头，唐沁试图把这个吃货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走。 “唐沁，唐沁——”可是吃货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 “别喊了别喊了，你等我通报一声行不？”直到门口保卫的声音传来，唐沁这才确信白晓星是真的来了。 丢下手中的泡面，唐沁赶忙迎了出去，只见白晓星已然抱着一个巨大的保温饭盒闯了进来。 “唐沁，是不是还没吃早饭？牧遥做了好吃的包子，叫我送来给你尝尝！” “真的呀，太好了。”面对白晓星，唐沁一点包袱都没有了，喜滋滋的接过饭盒，“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我……我喜欢刚出锅的，就不跟你抢啦！你慢慢吃，我走了！”第一笼包子全被李牧遥装进饭盒里，白晓星就抢到一个，好在她出来之前第二笼已经上蒸屉了，白晓星掐着时间要赶回去吃刚出锅的。 “等下等下！等我给你拿点什么回去。”唐沁拉住想要跑路的白晓星，对高宁道，“你去拿一个红酒礼盒给晓星带回去，昨天送了那么多瓶红酒，都不想着带配套的工具，我们昨晚就是想喝都没办法。” 高宁虽然被训斥惯了，但他却不想在外人面前被训斥。 尤其这人还是白晓星，是宿敌李牧遥的表姐也是死忠。 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同白晓星碰面，他希望自己是透明人，千万别被她认出来。 后来看到白晓星似乎没留意到自己，就想借着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遁了，没等找到机会，就被唐沁给拎出来了。 安排工作就安排呗，非得还训上几句。 高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之后向白晓星招呼：“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个声音，白晓星的眼睛突然张得老大，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眼中一瞬间似是经历了一场电闪雷鸣，然而她很快恢复常态，直接无视了高宁，笑嘻嘻的对唐沁道：“牧遥要是知道我拿你的东西一定会让我送回来的，我可不想再多跑一趟！” ahzww.org “那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包子呀。”唐沁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仍旧拉着她不让走。 “包子是牧遥给你包的，我就是个跑腿的，你们俩的事儿你们俩自己解决，我可管不了啦！” “我们俩……”唐沁被白晓星乍一听一派天真细想想暧昧多多的一番话说得极其极其的不好意思。 站在一旁的高宁都惊呆了：唐大小姐这是在害羞？ 她竟然还会害羞？ 她因为李牧遥送的两个包子就害羞了？ 旧日的恨意再次袭来，高宁心中暗骂：李牧遥特么的都落魄成这个吊样，咋还有心思撩妹呢？ “好啦好啦，我得回去了！”趁着唐沁害羞走神的功夫，白晓星甩开手跑向门口。 一口气跑到门口保卫处，她还不忘回头指着唐沁道：“看到没，我和唐总是朋友，下次再来的时候不要再拦着我啦！” 唐沁远远听着，更加不好意思了：“下次……” 下次，李牧遥还要特意给我送饭吗？ 17.你从小就爱搞对象 高宁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唐沁说让自己留下来一块儿尝尝包子……这样的客套话。 反倒是见他不走，还无比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工作做完了吗？再给你一天时间，抓紧时间把我要的材料给我准备出来。” “哦哦，好的。” 高宁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愤恨，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给唐载繁编了一条长长的微信，把今早的事情夹着自己的委屈细细的汇报了下。 之后，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呼…… 心里舒服多了。 调整好情绪，高宁打开电脑，桌面上有个文档，是他连夜整理出来关于李牧遥的材料。 姓名：李牧遥 性别：男 年龄：25岁 生日：8月5日 学历：大学肄业 职业：无 看着后面两项介绍，高宁差点都笑出声来。 当年在高中狂成那个样子的人，最后竟然混到这个份儿上。 不知道当初那些捧他的老师知道他连大学都没念完，会做什么感想。 其实李牧遥的资料也没什么好查的，同学圈里早都传开了。 当年他的那点儿破事，要是让高宁讲，他能讲上一天一夜……如果唐沁会听的话。 可是高宁一想到只要自己说话超过两句就会被唐沁怼死的场面，无奈放弃了这个念头继续敲击键盘。 不听那就看呗，反正他对自己的文笔很自信，他相信只要唐沁看了，就会厌恶死他的。 …… …… 李牧遥这顿早饭是在院子里的土灶上完成的，他一大早五点多就起床，洗锅、劈柴、和面、剁馅，忙了两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包子上了锅才把白晓星叫醒。 这套姥爷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流程，李牧遥还是第一次正式体验。 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里，他和白晓星一样，每天早上都睡着懒觉，等着姥爷把一切收拾妥当，还赖赖唧唧的不肯起床。 有的时候还会嫌他吵，不耐烦的冲他嚷嚷：“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 姥爷听了也不生气，粗糙的巴掌轻轻地落在李牧遥的后背上：“臭小子，是谁说的要早起帮我干活的？” 蒙着头的李牧遥继续耍赖：“哎呀，明天，明天我一定起来，姥爷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呗！” “……” 那时的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姥爷的照顾和纵容，从没考虑过他老人家会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会不会累到坚持不下去了。 如今循着姥爷曾经的生活轨迹，就只做了一顿早饭，李牧遥就有点受不住了。 起了个大早再加上木柴的烟熏，他只觉得眼皮酸疼，酸得连几滴眼泪都险些兜不住。 白晓星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听说李牧遥做了包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 但是跟着李牧遥下楼，看到院子里那口土灶里噼噼啪啪的燃着木柴，冒着热气的锅盖边缘还压着一圈白毛巾的时候，白晓星“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她似乎是头一次这样深切的、直入灵魂的体验“物是人非”这几个字。 她和李牧遥都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只是院子里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不在了。 再也找不见了。 再也回不来了。 永远消失了。 不管她喝多少酒睡多少个夜晚，醒来也不会再看到那个人了。 白晓星只觉得曾经用力从心口挖去的那三年，在一瞬间全都飞回来死死地堵在了胸膛。 疼痛，剧烈的疼痛！ 白晓星捂着胸口，疼得死去活来。 李牧遥回神的时候，白晓星脸色惨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白晓星，白晓星！”李牧遥的嗓子破了音，冲过去嘶声喊着。 他的脸唇苍白，满脸都是恐惧，他害怕白晓星会在这一瞬间发生什么事，兜了一早上的眼泪噼里啪啦的下掉，止也止不住。 “姐，你别吓唬我……别，别丢下我……” 在这个院子里，他曾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最没有主见的那一个。 后来的坚强，不过是伪装出来的。 这里没有外人，李牧遥内心的不安和恐惧显露无疑。 “咳咳……” 在李牧遥一声声的呼唤当中，白晓星用力的咳了起来。 一下一下的，咳了好一阵子，咳到身体终于不再僵硬，这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李牧遥只轻轻地帮她顺着后背，一声不敢吭，生怕自己一开口白晓星又出现什么状况。 良久，白晓星做了一个深呼吸，咧嘴一笑：“包子呢？饿了。” “……” 折腾这么一下，第一锅包子火候就大了，掀起锅盖的时候已经有点塌了。 白晓星刚拿起一个就被李牧遥给拦下：“这笼不怎么好了，你再歇会儿，喝口水缓缓，吃下一笼……行不？” 不让她急着吃，是担心她刚犯过病就吃东西，怕再有什么，想让她缓缓。 再一个原因也确实是包子蒸过了火候，口感上不怎么好。 白晓星刚才那样伤心，李牧遥不愿意让她凑合。 同样的，白晓星十来年没见李牧遥这样哭过，也不想再拒绝他让他伤心，啃着包子点点头：“那这一笼怎么办？” 李牧遥认真的考虑了下：“不然给唐沁送去吧，总比扔了强。” 白晓星也认真的想了想：“也行，再怎么不好吃，也比镇上食堂的好吃。你找个饭盒给我装上，我去送。” “你刚……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我去送。” “不行，你还得蒸包子呢，反正我没事做，就当散散心。” 李牧遥不想跟她为了这点小事争执，回到二楼找出一个他们上学时候用的保温饭盒，反复洗了好几遍，满满的装了两层包子，郑重的交给了白晓星：“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给她送包子吗？” “嗤，”白晓星不屑的笑了笑，“还用问吗，看上她了呗。” 李牧遥满头黑线：“还能不能聊了？再说就算是我看上她，你为什么要这样的语气？” 白晓星老神在在的道：“你从小就爱搞对象，我就是见怪不怪了呗。” “我怎么就爱……” 李牧遥突然想起，上学时班主任时不时的就找自己谈话普及早恋危害的情形，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怎么自己老老实实的和女生话都不说一句，老师怎么就非要找自己聊这个，这会儿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位表姐早早给扣了帽子。 yqxsw.org “白晓星，原来一直是你在学校黑我？我什么时候就爱搞对象了？” “哎哟哎哟~”白晓星也不否认，拖着腔调道，“都成年了，没人抓你早恋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紧张？白晓星，你……” “赶紧蒸包子吧你，我去给你的女神送早饭！” 李牧遥话没说完，手里的保温饭盒就被抢走了。 眼看着白晓星没事人一样跑走，李牧遥始终是不放心，偷偷地跟了出去。 18.这样做挺没底线的 刚跟出门去，不到十米的拐弯处。 李牧遥被白晓星结结实实的堵了个顶头碰。 “你是有多不放心我？怕我乱说话，怕我趁机跟她要赔偿款？”白晓星事先预知，早有话等着他。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好吗？没良心。”李牧遥被吓了一跳。 “不光是吧，切。”白晓星仰着头，硬是摆出了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我可是掐着时间去的，回来要是吃不到包子你自己看着办。” 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脑子也好好的带着。 李牧遥看出来了，只要白晓星挺过情绪崩溃的那个劲儿，后面就不会再有什么事。 “你还在这儿瞎合计什么呢？”白晓星见他不走，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怕人家不愿意？不接受？我跟你说，不能够啊，我昨天就看出来了，她对你绝对也有意思。” “去个屁的吧，你在这儿胡扯什么。”李牧遥有些不耐烦。 “我扯什么？是扯你对她没意思，还是扯她对你没兴趣？” “两头扯，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事。” “呵呵，”白晓星冷笑，“这还没打着呢？昨晚是谁硬要留她吃饭？是谁非得送人家回家？这一大早的，你包了那么多的包子，敢说不是早就给她带份儿了？” “我，我那是……”李牧遥惊觉，自己做的是否有些露骨了，烦躁道，“我这么做是不是挺过分的？” “过分什么呀，追女孩就得这样。”白晓星语重心长的道：“老话说的好，长姐为母，你俩这事儿，我这关算是过了。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追，被家长肯定过的爱情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的！” 白晓星越说越像真事一样，李牧遥担心她思维跑偏，解释说道：“跟你说句实话，我没想那样，真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多烧的，还是磨练厨艺？”白晓星拍着饭盒问他。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李牧遥盯着饭盒，好一阵纠结后，终是放下想要拿回来的念头，咬牙道：“你还是别问了，总之我这样做挺没底线的，但是咱俩目前实在太难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说完，不等白晓星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镇政府大院里有一只大黄狗，上个月才下了一窝小狗崽。 门卫大叔见唐沁有事没事就去喂狗，便以为她喜欢小动物，特意抱了一只奶白色的小公狗送给她解闷。 唐沁没敢说自己去喂狗的真正原因，心虚的领养了这只小狗，并给它起名“小白”。 白晓星走后，她把小白偷偷叫进房间，掰了半个包子给它。 然后记了下时间，盯着小白的反应，时不时的再瞄瞄那些包子。 那些可可爱爱奇奇怪怪和她以前吃的大不一样的包子，就那么坐在保温饭盒任她瞄。 包子不是发面的，所以看着不是很白，但因为皮薄，隔着半透明的面皮就能看到里面的馅料。而且包子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坐着的大饺子，侧面掐出一排均匀的褶皱，最上面还留有一个圆形的小口，从小口里也能看到里面的馅料。 最特别的还是包子馅，竟然是大块的肉丁和大块的洋葱，看起来粗糙到不行，可一掰开，里面的汁水伴着香气就直接流出来了。 小白张开血盆小口直接吞掉唐沁掰下来的半个包子，眼中放着兴奋的光芒用力摇着尾巴向她讨要另外半只。 “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唐沁撇撇嘴，将另外的半只丢给了小白，然后利落的盖上了饭盒的盖子。 “呜～” 小白闻不到包子的香气，急得直呜呜。 “小臭狗，不许叫！” 唐沁一声冷喝，小白便不敢再做声，低头舔干净地上的残渣，一步一回头的出门去了。 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但它已经掌握了这位新主人的习性，要是不见好就收，怕是待会儿会被拎着后脖颈子丢出来。 半个小时后，镇政府大院里开始热闹起来，保安大叔在交接班之前把撒丫子疯跑的小狗们全都关了回去，被“试毒”的小白今天格外兴奋，保安大叔绕着院子足足跑了三圈才捉到它。 房间里，唐沁摸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一个充满负罪感的饱嗝：“人在江湖飘，不得不当心啊，嗝～” 白晓星赶回去吃过了早饭，才对李牧遥说起见到高宁的事情。 她不愿这种事毁掉好好的一顿饭。 为此，李牧遥也是颇感意外。 敢情唐沁那个从昨天起就被呼来喝去，还被各种嫌弃的那个傻助理竟然是他们高中的学长高宁。 “还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还跑去给唐沁当助理了呢？早上舔着脸跟我打招呼，你猜我怎么着？”白晓星掐着腰，跟在收拾锅碗瓢盆的李牧遥身后嘀咕。 “你能怎么，骂他一顿呗，你以前不是见一次骂一次嘛。”李牧遥头也不抬，拎了半桶水倒进大锅里。 农村土灶的大锅最小的直径都在一米左右，还是固定在灶台上面的，所以清洗起来不像寻常的小炒锅，拿下来放在水龙头上就能洗，这种就只能把水倒进去，反复用刷子刷净。 姥爷当初经营的王府菜系，有几道菜是必须要用到土灶的，否则就不够入味，要想还原那些菜，土灶必不可少，这也是李牧遥为什么一大早的要用这口锅蒸包子的原因之一。 “这次没骂，我就当没看见！”白晓星语气不爽的道，“我可不想在唐沁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像我多么斤斤计较似的。” “其实你是怕他在唐沁面前爆我黑料吧？”李牧遥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唐沁留这种小人在身边，可真够她受的了。 “那叫什么黑料？那都是他杜撰出来的好不好？上学时候他就处处不如你，他喜欢的女生也喜欢你，他恨你抢他风头，所以才总是针对你！”白晓星现在想起来还一肚子气，“真是搞不懂，他一个高年级的学长，竟然跟你这个学弟过不去，有病！” “谁叫我当初那么优秀呢？”李牧遥臭屁的道，“不说他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别说你想劝我放下啊，告诉你，不能够！这种人，只要唐沁不在场，我还是见一次骂一次！” “什么呀，都说不说他了。”李牧遥直起身子，正色道，“我打算明天开始正式试菜。” “好呀好呀，我巴不得你现在就试菜呢，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我想说，你能不能……能不能不总是触景伤情？” 回来三天，白晓星发病两次，李牧遥不想再刺激到她，可是想要实现姥爷的心愿，就必须要重温过去。 白晓星愣了愣，道：“……我，我早上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嘛！这次你告诉我了，我应该就不会了。你，你不也哭了么。” 李牧遥扯起嘴角，强笑道：“那我俩就一起克服呗。” “努力呗。”白晓星轻轻叹气。 …… …… “牧遥。” 迷迷糊糊当中，李牧遥听到记忆深处的某个声音正在叫自己，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沉的厉害，挣扎了几下，还是放弃了。 这两天他实在是太过疲倦，早上把院子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本想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却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 “李牧遥！” 呼唤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急迫，李牧遥焦急无比。 慌乱间，他随手抓住一个冰凉的东西，然后一个名字自喉咙深处跳了出来。 喊出口的瞬间，李牧遥感觉到手里的那丝冰凉迅速地抽了回去。 慢慢地张开眼，只见一张绯红的脸颊映入眼帘，如水的声音柔柔的道：“是我。” “……” 眼神瞬间定格，李牧遥整个傻了。 19.追着她骂了三年 来人名叫秦恬，是李牧遥的前女友。 还是他高中隔壁班的同学、他的初恋。 两个人是在上大学后正式确定关系的，但因不在同一所学校，异地恋了三年。 后来在李牧遥家中那场变故后，秦恬也在乱时失去了联系。 “牧遥，是我。” 听到李牧遥梦里喊出自己的名字，手还被他抓住，秦恬的脸上红了一片。 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想到李牧遥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这么大的反应。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可惜……哎。 李牧遥撑着身子反应了好半晌，确认来人真的是她，无力的重新倒回沙发上，闭了闭眼。 这都什么玩意儿，早上白晓星才说遇到了高宁，怎么下午又冒出来一个秦恬？ 玉簪村到底什么魔力，把这群人都给圈回来了？ “镇上领导听说你回来，让我过来落实一下情况。”秦恬的模样依旧，只是娇俏的脸蛋早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又成熟的笑容，“刚才在楼下看门开着，我就直接上来了。” 其实她是看准了白晓星出门的间隙，才敢偷偷溜上来的。 “哦。” 李牧遥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甚至他还没想清楚秦恬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你，不打算起来吗？”秦恬就半蹲在沙发前，说话时若有似无的气息掠过李牧遥面颊。 李牧遥这才惊觉两个人的姿势有点暧昧，迅速的翻身坐起，快步走到厨房取出一瓶冰镇矿泉水。 “咕咚咕咚……” 大半瓶水下肚，李牧遥压住了心口泛起的一丝不爽：“我回家，什么时候还要镇上批准了？” 秦恬微微一笑，将方才垂下的发丝理到耳后，这才慢慢起身坐上沙发：“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久没见……想要过来见你，总得有个说辞吧。当然，我现在在镇上工作，你知道的。” 心口又是一阵翻腾，李牧遥呷了一口水。 说句实话，一个三年多没有联系的前女友在哪里工作，他并不打算关心。 但是她过来一定不是跟自己叙旧，李牧遥倒是有些好奇她此番的目的。 “听说，你打算回来开饭馆，是吗？”秦恬优雅的侧过头，双眼含情的看着李牧遥。 永远是那副简单的打扮，却总是人群当中最出挑的那个。只是眼神不复以往的温柔，但仍旧能够感觉到眼底的深情。 “……” 李牧遥没有做声，他在思考秦恬是从谁的口中“听说”的。 他们回来开饭馆的决定，目前只有白晓星和唐沁知道。秦恬刚刚说她自己在镇上工作，难不成是唐沁回去后向镇上做了汇报？ aiyueshuxiang.com 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李牧遥懒得去想了，这也不算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早晚整条街的人都得知道。 “是。”李牧遥顺着她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是这样。”秦恬低下头，看着自己方才被他攥红的手，问道，“你想过没有，回来也不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什么意思？”李牧遥没懂。 我回来想得到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这不可能。 姥爷的事儿唐沁压根儿就不知道，白晓星也不可能告诉她，所以秦恬这样说，李牧遥根本就不信。 诈我？ 难不成这个女人和李丰或是什么与自己敌对的人有什么隐藏的人物关系是我当年不知道的？ 秦恬酸涩一笑，同情的眼神看向李牧遥道：“别试图隐瞒了，你的心思什么时候能瞒过我了？从你昨天出现在街上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回来想干嘛了。” “……”李牧遥更懵了。 他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将手里矿泉水瓶抵上额头，冰凉的刺激让他无比确认自己的脑子是清醒的，可他是真的没懂秦恬究竟在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他实在不是很欢迎这个女人，见她没完没了的卖关子，李牧遥的脸色冷了下来：“你到底有事没事？” “牧遥，我知道你还放不下。”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秦恬一脸的不忍，但仍是继续说道，“可我们两个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不能因为我来这里上班就也要回来。就算以后我们会呼吸同一片空气，就算以后我们每天都会见面，可又能改变什么呢？” “？？？” 李牧遥这才听出不对劲儿。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秦恬又道：“牧遥，放下吧，我们早已成为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真的回不去了。拿着开发商给你的补偿款，去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不好吗？相信我，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 像是一只被扎破肚子的河豚，李牧遥瞬间没了脾气。 他不敢相信的看了眼前这个蜜汁自信的女人良久，才确信她没有在开玩笑。 原来是划清界限的啊，李牧遥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不早都划清了吗？ 三年没联系还不够，难道还非得当面说一下？ 没病吧？ 李牧遥总觉得她不致于这种事还要专门跑一趟，心里有点没底，于是想了想，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其实你是代表镇上来劝我拿补偿款的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听到这句话，秦恬一下子变得很生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马上就有一大笔钱了，但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可不会为了那点钱就向你投怀送抱！” “嗤。”李牧遥忍不住笑了。 要是能穿越的话，他真的想回去问问当年的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把宝贵的初恋浪费在这么个女人的身上。 或许是年少无知吧！ 李牧遥无语望向天花板：年少时的自己，做的糊涂事看来可不止一件啊！ 秦恬看了看时间，担心白晓星会突然回来，不敢再多待。她此番过来就是想要与李牧遥摊牌，叫他不要再对自己有任何的遐想。 如果能劝走就把他劝走，实在劝不走就撇清关系。此时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也该做个总结陈词了：“总之，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束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开门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李牧遥眼神微凛，仰头喝光瓶里余下的水，将空瓶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然后从身后的柜子上拿过一包消毒湿巾，缓缓走到门边开始擦拭刚刚被秦恬触碰过的门把手，可不知怎么的，那段被遗忘的过往却再一次的跳了出来。 三年前，李牧遥与家里闹翻，背着一身的伤痛跑去秦恬所在的城市，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寻求一丝慰藉，却发现她正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寻求慰藉。 当时的李牧遥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了，也不知道秦恬后来有没有看见自己，只知道当时的脑子一片空白，清醒过来的时候，失去姥爷的巨大伤痛淹没了其他的所有情绪，所以这一段也就不足为道了。 美好的初恋以那样的方式画上句号，如今再见到她，心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和烦躁。 白晓星回来的时候，李牧遥正在换沙发罩，看到门口满地的纸巾和丢了一地的沙发罩，嚷嚷道：“干嘛呢，我才一会儿不在就把家里搞这么乱？” 李牧遥停下来看着白晓星，突然想起一件事：“我问你，你上次说的在镇上上班的那个老同学，是不是秦恬？” “……你，你怎么知道的？”白晓星一个激灵，深深的怀疑李牧遥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追踪器。 刚才趁着李牧遥睡着，她偷偷溜出去就是找秦恬的麻烦去了。 早上给唐沁送包子回来的路上，她是亲眼看到秦恬穿着职业套装扭着小腰走进政府大院的，要不是着急赶回家吃包子，她当时就冲过去骂她了。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她这几年跟李牧遥分手后到处说他的坏话。 白晓星追着打电话骂过好几次，但是秦恬狡猾得很，总是更换电话号码，还找到了那个向白晓星透露她信息的同学，威胁报警什么的才算是摆脱了白晓星。 可是冤家路窄，秦恬来这儿上班没多久，白晓星竟然也回来了。 当然，回来的第一时间，白晓星就掌握了秦恬的消息。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去了？”李牧遥见她神色紧张，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惹事了？你要让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消停呢我的姐姐？” “我没惹事啊！”白晓星老大不乐意的解释说道，“我就是去镇上找秦恬了！” “你找她……干什么？” “想让她消停点，别犯以前的老毛病！现在她跟唐沁在一个院儿上班，万一哪天嘴欠儿又去编排你呢？！” “……那你找到她了吗？” “没有，让她跑了！”白晓星咬牙切齿。 李牧遥无力的坐了下来：“下次出门，想着把门关好，万一秦恬趁你不在闯进来对我图谋不轨呢？” “她敢！”白晓星紧紧握住拳头，“她现在怕我怕得要死，还敢来咱家？哼！” “总之……要记得关好门。”李牧遥也不用再多问什么了。 白晓星上学时候就很看不上秦恬，以前是碍于他的面子维持表面关系。 后来的事也不难猜到，两个人分手这件事就算李牧遥不说，白晓星也能从他们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前后估算一下时间，就算不清楚分手的真正原因，白晓星也会认定是秦恬在李牧遥最需要她的时候抛弃了他。 加上秦恬为了洗清自己，再说些有的没的给李牧遥泼点脏水，新仇旧恨加起来，白晓星知道了自然是要追着她骂。 就像是对待高宁那样。 …… …… “你干什么去了？” 秦恬离开李牧遥的家匆忙赶回单位门口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20.牧遥坚决不同意 “我，我出去了一下。”秦恬回头看清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恢复了镇定。 “去干嘛了？”高宁看着她，啧了一声，上前帮她理了理因走路匆忙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看，这么不注重形象呢。” “就买了点东西，刚好手头没什么工作。”秦恬向后退了半步，躲开高宁的手掌，“我跟王处请了假的。” “哦，”高宁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叮嘱道，“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尽量还是少出去，你现在还是一个合同工，不比正式编制的那些人，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呀，我当初废了多大力气才把你弄进来你忘了吗？” “当然没忘。”秦恬面露不虞，“不用你老是提醒！” “呀，你看看你还生气了？我不也是为你好嘛。” 高宁上前试图去拉她的手哄她，却被秦恬一个闪身避开：“没生气，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是说好了不公开吗？还是懂得避嫌吧。” “是是是，”高宁的手抓了个空，尴尬的在两个人之间甩了一下，“确实要避嫌，那你赶快回去吧。” “嗯。”秦恬转身就走。 “晚上见。”高宁冲着她的背影道。 “……” 秦恬假装没听见，低头就往院里走，可是高宁却再次叫住了她。 “李牧遥回来了，听说了吗？” 秦恬脚下一滞，头也不回的道：“不知道。” “跟他更得避嫌，知道吗？” “我跟他早都没关系了！” 秦恬甩下这句话，再次迈开步子离开了。 “呵呵。”高宁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还算明白点事。” 秦恬背着自己去见李牧遥，一早就有人告诉了他。他没有追问原因是因为他了解秦恬，就李牧遥现在这副吊样，就算他跪着求秦恬她也不会回头的。 但是自己的女人背着自己去找别的男人，高宁心里总归是不爽的。 于是这份不爽自然而然的又记在了李牧遥的头上。 目送秦恬进了办公大楼，高宁走了几步刚要回到东面自己的办公区，不经意听到门口保卫在同什么人争执着。 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正是季荆。 “小高，小高！”季荆眼尖，忙拍下保卫拦着自己的手，指着高宁道，“唐总不在，高副总不是在这呢吗？我找高副总行不行？” “这……”保卫一脸的为难，回头看向高宁。 高宁上学的时候因为和李牧遥的矛盾被季荆骂过，所以他讨厌季荆的程度不比白晓星低。但是季荆似乎根本就忘了曾经有过这回事，每次见到自己都跟见到自己亲儿子似的一口一个小高的叫着。 高宁知道季荆是来找唐沁的，而且唐沁十有八九是躲在房间里不想见她，所以如果他自作主张把人放进去了，难免会被痛骂一顿。 可是他今天心情巨不爽，所以他也不想让别人舒坦，于是假装为难的模样思考了一下，然后冲着保安点了点头。 slkslk.com “小高，我就知道你……”季荆边走边扯着嗓门表示感谢，话没说完，被高宁一把拉到大楼的另外一侧。 “四姐，你能不能不每次都这么卖我？生怕不知道是我让你进来的！”高宁见得左右无人，压低声音对季荆道，“你都看出来唐总在躲你，为什么还非得过来？” “我不过来还等她主动找我吗？过一阵子开工了我哪里还有机会了！”季荆被王云志一天三遍的催，让她务必趁热打铁，趁着唐沁和李牧遥的矛盾没解开的时候把事儿给定了，所以今天她忙完了家里的事儿就赶紧来找唐沁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外甥跟唐总昨晚就和解了。” “什么？不可能！”季荆压根儿就不信，李牧遥在医院的时候正眼都没看唐沁一眼，在李牧遥这儿，把白晓星给气到住院这种事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过去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今天早上你外甥女白晓星还给唐总送早餐了呢。不信你待会儿去看看，送早餐饭盒这么大，”高宁用手大致比量了一下，“双层的，白底粉花的搪瓷饭盒，是不是吧？” 季荆想了想，没想起来：“我哪儿还记着这些？” “记不记得不要紧，待会儿你帮着唐总把饭盒带回去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他们真和解了？”季荆有点发懵，这个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时失了主意。 “嗯，所以你就别再想着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逼着唐总给你项目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这半年来我帮了唐总多少?不求她怎么感谢我，我就想等开工了拉点沙子干点基础的活儿，没想到她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季荆听说自己的计划落空，对项目顿时不再抱什么希望，不惜把心里压了很久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亏你还跟她接触了这么长时间，”高宁横了季荆一眼，训斥道，“不是邀功就是胁迫，唐总岂是你能随便左右的人？” “那……”季荆顿了一顿，听出高宁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应该这个态度？” “当然了！” 季荆心中冷笑，尽管她顶瞧不上高宁这吃里扒外的德行，但是为了能拿到项目，还是决定听听他怎么说：“那我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小高，你教教姐？” “四姐，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季荆的话正中高宁下怀，他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姿态道，“他们现在这关系……昨天大半夜的一起喝酒，今天大清早的送包子，你觉得就只是单纯的和解吗？” “要不然呢，还有别的什么？” “一种可能是他们私下里达成什么协议，目前成了一伙的。”高宁说着，举起两根食指对在一起，笑得极尽猥琐，“另一种可能嘛，是你外甥和我们唐总……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不可能！”季荆本还好好的听着，一听到他竟然怀疑李牧遥和唐沁两个有情况，下意识否定道，“他俩岁数差那么多，怎么可能？！” 高宁从季荆的语气中解读到一丝厌恶的情绪，忍不住笑了。 就她外甥这个吊样，这辈子能有机会和唐沁那样的女人闹出点绯闻，怕是他们家门楣都得增辉。 还嫌弃人家唐沁年纪大，这种优越感真不知道哪儿来的。 不过这些话本来就是高宁临时编排出来的，见得季荆反应如此之大，干脆说得更直白了：“可能不可能的就得四姐自己去品了，我跟你说这些，就想告诉你他俩现在的关系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僵，而是非常的好。所以呢，四姐要是想成事儿，就得换个打法了。” 处心积虑绕了这么一大圈，他无非是想利用季荆去探探唐沁和李牧遥真正的关系，要是季荆做的够漂亮，就可以轻易地把这两个人刚刚建立好的关系给挑拨了。 然后李牧遥如果知道是自己的四姨坏了他的事儿，心里一定也会痛恨季荆，搞不好还会再来次内部大战…… 还有就是，刚才董事长打来电话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高宁也听懂了他不希望唐沁与他们有什么过分交集的意思，所以……必须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最后的最后，李牧遥必须要为私会秦恬付出代价。 一石二三四五只鸟。 让全世界与李牧遥为敌，是高宁最乐于看到的。 季荆略略思忖了一下，不置可否道：“谢谢小高告诉姐这么多，回头姐肯定好好谢谢你。” 她对高宁的话说不上信也不得不信，这会儿听得差不多了，便想要去唐沁那探探口风，确定下自己的威胁是不是真的不管用了，所以不打算再在这儿浪费时间。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你只要别回头跟唐总那把我买了就行啦。”高宁急着看到结果，赶忙摆手道，“那我就先走了四姐，我等着你成功的好消息。” 说完，丢下季荆走了。 季荆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这才放心去找唐沁。 唐沁这会儿正在办公室看高宁发过来的资料，她之前想过李牧遥可能会有些故事，却不知道他的经历竟然如此辛酸。 三岁时父母离婚，母亲因他长相酷似父亲心生厌烦，便将他丢给了老父亲抚养。这些年来从不参与他人生任何重要的事情，即便他优秀到足以令全村全校都为他骄傲。 从小和姥爷还有表姐相依为命，偶尔受到四姨的照顾，但因小时候淘气把怀孕的四姨撞流产导致她终身不能再孕，被四姨夫吊起来打个半死，从此与四姨一家关系渐行渐远。 三年前因姥爷去世情绪崩溃，被久未露面母亲言语刺激导致离家出走，与所有人失去联系。后来的三年间只有学校传来将他除名的消息，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时候，他和白晓星重新出现在玉簪村的老街上。 资料还没看完，季荆就来了。 看到季荆，想到她的经历，唐沁一时间有些唏嘘，刚把她让进来就主动说起了项目的事情：“四姐，你的事我还没找到机会跟总部说呢，你……” 季荆听了立刻打断道：“没事小唐总，我就是听牧遥说你们昨晚就和解了，过来向你表示祝贺的。” “呃……他对你说的吗？”唐沁愣住了。 “呵，是啊。”唐沁的反应让季荆无法再去怀疑高宁所说的话。就这，还用试探什么啊，一句话就足够了。 “都是自家外甥，这有什么的？”季荆笑得一脸慈爱，指着桌上的保温饭盒道，“他还让我过来问你，问问他做的东西合不合你的胃口呢。你要是不爱吃他做的，想吃什么就跟我说，下次我给你做。” “挺好的。”唐沁心里有点乱，如果说她事先没有看到这份资料，或许还不会多想什么，可偏偏她此时已经知道她们姨甥之间的关系了，这就难免令她对季荆的行为举止感到怀疑。 一个深呼吸后，唐沁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了出去，心中对季荆此番过来的目的有了些许猜测，于是笑了笑道：“他知道我爱吃什么，就不麻烦四姐了。” “！！！” 季荆极力保持镇静，可心中大骇不已，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样吗？才一个晚上就谈上了？ “四姐？”唐沁见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笑得更甜了，“怎么了？” “没，没事。”季荆实在是不想再多打探他们的进展了，强行拉起自己的嘴角直截了当道，“其实我过来吧……是想求你个事儿，看在牧遥的面子上，你能不能，让我家老王在你手底下当个小工头啊？” “说句实话，四姐。”唐沁对此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微笑着道，“我昨天确实和牧遥说起了这件事。” “你……你跟他说了？”这下轮到季荆愣了，这两个人发展的速度，都快赶上火箭了。昨天晚上忙着谈感情不说，还有空谈别的？ “嗯。”唐沁轻轻点头。 “然后呢？你答应了？” “我是有心想帮你想想办法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牧遥坚决不同意。”唐沁一脸遗憾的道。 21.第一道菜 “牧遥坚决不同意。” 听到这句话，季荆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彻底打消。 这句话可太李牧遥了。 这话绝不可能是只跟他接触一两天的唐沁能编出来的。 唐沁要是说点诸如“他会考虑”或是“他还没想好”之类的说辞，季荆一定是打死都不带信的，甚至她会马上抓住这个点反过来再逼她一次。 可是：“牧遥坚决不同意。” 小王八羔子！ 季荆可真怀念李牧遥小的时候啊。 现在长这么大了，想打都追不上。 …… …… 小院里炊烟袅袅，李牧遥正把一小块猪板油放进大锅里。 “滋啦啦——” 猪板油遇热发出美妙的声响，翻滚出快乐的滋味。 李牧遥用锅铲荡了几下，板油便越缩越小，直至整个身体变成一小块褐色的油渣，然后在锅底留下一小汪浅黄色的猪油。 “行了。”李牧遥用锅铲将小块的油渣捞出扔掉，对蹲在灶前添柴的白晓星道。 这种土灶不像天然气灶可以随时调节火力大小，只能靠人工掌控，李牧遥还没有掌握姥爷可以一边做菜一边掌控火候的本事，所以就把白晓星抓过来当“声控”。 “噢。”白晓星手脚利落的抽出少了半截的秸秆，锅里的热度很快降了下来。 她其实最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但是为了待会儿能吃到好吃的，这些她都忍了下来。 等到油温稍微下降一些，李牧遥便用锅铲将油一点一点的浇在锅壁上，周围那片原本因受热有些发白的锅壁很快受到热油的滋润而变得亮黑。 这是姥爷每次做菜前必须要有的程序，叫养锅。 这样养出来的铸铁锅使用年头长，也不会因为受热不均什么的影响菜的口味。 锅养好了，李牧遥又拿起一大块半熟带皮的五花肉放进锅里，肉皮一面紧贴着锅壁，“噼啪”的几声闷响中，锅里的余热很快将肉皮变成金黄色。 一小股香气飘了出来，白晓星贪婪的闻了闻：“真香！” “你的鼻子跟舌头好像是各过各的。”李牧遥嗤笑道。 这一步是除去猪毛的异味，尽管猪毛事先细细的清理过，但如果不进一步加工，难免会有残留的异味。而且这种程度的加工并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香味出现，李牧遥笑白晓星虽然舌头刁钻，但是嗅觉却实在不太灵敏。 “切，我是在鼓励你好不好？”白晓星撇嘴。 “等吃到嘴再说吧，事先给你打个提前量，我做的肯定不如姥爷做的好吃。”这是李牧遥要试的第一道菜，因为程序繁琐，他以前只是给姥爷打过下手从没独立完成过，所以心里确实没底。 “那你好好看看菜谱不行吗？”白晓星的期望值被强行打折，撅起嘴老大不乐意。 “要是人人都能看着菜谱做出好吃的菜，那人人都是大厨。再说了，那菜谱上才几个步骤，姥爷真正做的时候又有多少工序？”李牧遥把整块肉夹出来扣放在案板上，拿起几只细细的竹签轻轻的戳着猪皮。 一听这话，白晓星倒是高兴起来了：“你说菜谱没用，那，那李丰不是白费那么大劲儿了？” “也不是吧，起码能照猫画虎呗。”李牧遥拿出一瓶白醋，在戳破的猪皮上仔细涂了一遍，为的是进一步除去猪皮上残留的异味。 来来回回摆弄半天，他这才将肉翻转过来，拿起刀准备切块。 在后厨三年，李牧遥的刀工已经练得相当到位，手起刀落间，三厘米见方的肉块整整齐齐的码在那里，用尺子量着切都不见得能切的这么均匀。 “哇，你切出来的肉快赶上姥爷切的一样好了！”白晓星由衷地夸赞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每次路过李丰家的饭店，都想拦下吃完饭出来的客人，让他们拍着肚子告诉我，这家菜到底好不好吃！” 李牧遥笑了笑，想起昨天送唐沁回家时她说的话，道：“我问过别人，据说味道不怎么样。” xiaoshuting.cc “哼哼，”白晓星没留神他嘴里的“别人”是谁，忿忿道，“那怎么还那么多人去吃？照这么下去，他们早晚得申请非遗！” 白晓星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这件事耿耿于怀，整天担心他们会背地里将这个名头申请下来。 “多数人吃的都是姥爷多年攒下的口碑，另外少部分的人光顾，是因为除了他们家街上也没什么像样的饭店，逛了一整天总不能饿着肚子，就凑合吃呗。”李牧遥转身走进一楼厨房，拎出两颗风干的大白菜，蹲在水池边摘洗菜叶。 白晓星又凑过去给他打下手：“我听说他们家做这菜就直接用新鲜的大白菜，那叫什么玩意儿？为啥不干脆叫大白菜炖五花肉，还好意思用咱家菜谱上的菜名，那不是欺骗消费者吗？诶，牧遥，你说我去告他行不行？” “你说呢？人家的菜单上又没特别说明用的不是大白菜。” “切，反正我看他们瞎弄就很生气，这不是在变相砸咱们祖宗的招牌吗？” “他们不会又有什么办法？这白菜怎么腌、腌多久菜谱上又没写，腌不好整个臭了，还不如直接用新鲜大白菜呢。还好每年我都帮着姥爷存一些，也算是保住一部分他老人家的手艺……哎。” “嗯，你好好做。”白晓星放开手里的菜叶，双手托着下巴出神。 每年秋收时节帮着姥爷腌白菜、汲酸菜什么的，是小院里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那时候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缸和堆成小山的秋菜。 每当这个时候，姥爷都会给他们讲述关于菜谱的一些故事。 其中最是百讲不厌的，就是这道叫王府炖肉的菜。 这道菜虽是冠着“王府”俩字，可事实上并非是王府中传出来的菜式。它真正的起源在民间，确切地说，这是村里第一批应征而来修建寺庙的先人们创出来的菜品。 当时祥云寺的修建工程浩大，工期又非常赶，他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得已，就只好在工地上做饭。但因为青城市地处蒙古高原南端，是塞外边陲，寒冷的天气使得小锅根本不足以保存热菜，他们往往吃到的依旧是冰冷的饭菜。 于是当时的擅长铸铜铸铁的谭家人想了一个办法，将村里的许多小锅熔在一起铸造了一口巨大的铁锅，足足可以容纳百十来人一起吃饭的大锅。这样的大锅做出的菜虽说无法保证持久保温，起码不会凉的太快。 “那口锅后来献给庙上，庙上每年施粥就用这口大锅，啧啧，熬出来的粥那叫一个香，香气都能传到整条街上……”姥爷每每讲到这个时候，都会故意砸吧砸吧嘴，然后馋得白晓星缠着他做好吃的。 抽回思绪，白晓星也不由自主的砸吧砸吧嘴，低低的道：“姥爷做什么都香，他做菜的香味才会传到整条街上呢。” “那待会儿我的菜下锅了，你也去街上闻闻，要是能闻到，那一定是姥爷在天上保佑咱俩呢。”李牧遥洗好了菜叶，冲着白晓星的脸上掸了几滴水，“不是说好了，一起克服吗？” “嗯嗯。”白晓星抹了把脸，跟着李牧遥起身再回到灶前，“接着生火吗？” “嗯。” 李牧遥心里稍稍宽慰了些，转身在案板上切白菜。 可是一下一下的，他竟也是满脑子姥爷和他的故事。 这一带的夏天较短，青菜的种类又少，只有大白菜是最常见且容易储存的，所以为了能够保证在冬春缺菜时吃到青菜，当时修建寺庙的祖先们就想了一个腌制白菜的办法，即用圆桶状底小口大的坯缸，把洗净的大白菜放入坯缸中，洒上适量的盐、清水，用石块将坯缸中的大白菜压实。这种淹制好的白菜微咸不酸，可久存一年也不坏。 所以在漫长的修建时光当中，那些祖先们就靠着大锅炖着腌白菜，熬过了一个个严冬酷暑，最终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建筑财富以及特殊的饮食文化。 即便是后来修建工程结束，村民各自回家开启了新的生活，可他们为了纪念当初同甘共苦的年月，逢重要节日的时候还是会聚在一起，用这口大锅烹肉炖菜，感念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再后来，这道菜由季家的衙厨引进到王府之中，在工序上进行了一定的改良，最终获得王爷的青睐，赐这道菜为“王府炖肉”，并准允做下记载，编入王府菜系当中。 伴随着淡淡的忧伤，所有的食材都已经下锅，美味的香气慢慢的飘满整个小院。 李牧遥同白晓星一起蹲坐在灶前，一边添柴，一边回味姥爷曾经带给他们的美好回忆。 尽管内心深处总有钝痛传来，可总有些现实要面对。 …… 天色渐暗，姐弟二人总算调节好了情绪，历时四个小时的王府炖肉也即将大功告成。 就在白晓星刚要提议把唐沁叫过来一起品尝美味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在家里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的季荆杀将过来。 22.一句话招惹的大麻烦 “四姨来了啊。” 白晓星看到季荆，慢吞吞地起身，心里老大不乐意。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饭点儿来。 一看她的样子就是带着气来的，要是一言不合再跟牧遥吵起来，好好的一顿饭不就毁了吗？ 为了这顿晚饭，她中午都是凑合吃的。 生气，哼哼。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季荆本来就憋着气，看到白晓星这么样，开口就更没好气了。 上午从唐沁那出来，她回家又反反复复的琢磨唐沁和高宁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唐沁和李牧遥这事儿是真的。 李牧遥从小就长得英俊帅气，上学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生为了见他来村里瞎转，每到寒暑假，祥云寺的客流量都会增加许多，村里曾有人开玩笑说，这种流量拉动离不开李牧遥这张脸的贡献。 所以他只见了几面就吸引到唐沁，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毕竟唐沁年岁大了，一直还没成家，加上又是城里姑娘思想开放，看到有好看的小伙子自然不肯错过。 致于李牧遥自身么，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年不见性格比以前还阴鸷古怪了，季荆觉得他为了气自己，别说找个大他五六岁的，就是大个十岁二十岁的也能找来。 季荆心累，懒得去管他这点破事。 可是，你小王八羔子坏我的事儿干什么？！ “能……来。”季荆开口就是这样的语气说话，白晓星立马开始心虚了。 她差点儿就忘了，在跟李牧遥坦白之前，自己可是睁着眼睛说了不少季荆的瞎话。 白晓星低着头蹭着脚，慢吞吞的来到季荆面前，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四姨……” “你给我上一边去！”季荆没空去想她那点事，就算想了也只当那些都是李牧遥怂恿的，理都不理她直接冲着李牧遥去了，“牧遥，你污蔑我占房子的事儿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怎么还闹个没完了？” “什么意思？”李牧遥也以为她是来教训白晓星的，心知她不会对白晓星太过分，便没打算理会，哪想到人家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 “跟我装傻还是当我是傻子呢？你就是打算一直跟我杠下去呗？李牧遥我不求你看在我们俩有血缘的份上怎样怎样，但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儿！”季荆指着院子上上下下的道，“这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的所作所为你的姥爷我的亲爹在天上可都看着呢，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这么对待我应不应该！” 劈头就被一通训斥，无端又提起了已故的姥爷，李牧遥纵是再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也压不住火气，可是刚要开口却又看见白晓星煞白的脸色，不得已的，他沉着嗓子道：“你到底有事没事？” “我以为你看到我心里就能明白怎么回事呢，看来你是非让我把话说破了！”季荆本想含蓄点把事说了，然后彼此各退一步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此时见得李牧遥强打算硬到底，火气整个上来了。 思路客 李牧遥这时要是再好好问一句，把场面往回收一收，季荆绝对绝对也会收一收，可是李牧遥不但没有，而且竟然还无视了她，转头淡淡的对白晓星道：“我忘了做主食，你想吃米饭还是什么？” “……”白晓星紧张得一头汗，面对季荆，她是万万做不到视若无睹的。 “我去煮饭。”李牧遥自顾自的说完，转身就走。 季荆哪儿受得了这种无视，心里的怒气不再单单只是项目被破坏的事儿了，三天前、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发生的一切不如意和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化作一声爆喝：“李牧遥！” 白晓星吓了一个激灵，李牧遥恍若未闻。 季荆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去拦住李牧遥，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我就不该护着你，我就不该原谅你！” “……”李牧遥的脚步一滞，很快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那是幼年的时候，他失手推倒了季荆，害得她失掉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害得自己差点儿丢了小命。当初要不是季荆拼着命拦住王云志，怕是他不死也残疾了。 “我以为你对我会有一点愧疚，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过去那么久的岁月里，季荆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提起过这件事，因为她始终都觉得李牧遥心里一定也是不好受的。可是今天，她突然不这样认为了，如果他稍稍对自己有一些情分在，就不会一回来就拦着唐沁不让自己参与项目。 闻言，李牧遥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不是个擅长解释的人，更何况这种事又如何能解释呢？愧疚有用吗，有用的话不只是当年季荆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三年前的姥爷，都可以不用离开了。 “三年前你妈不让我们任何人找你，说就当没有你这个人的时候，我还和她吵了一架，今天看来我是错的，我是真的错了！”季荆气得咬牙切齿，“前天你突然跑回来，在医院看到你我竟然又心软了，我可怜你白读了那些年的书，我可怜你被学校开除……” “四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李牧遥还没怎么着，白晓星就先听不下去了。 虽说从小到大他们早都习惯了季荆的“心直口快”，可是此时她刀刀都往李牧遥的心口上捅，白晓星直接被气哭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季荆这会儿铁了心要把三年没说出口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根本不理会白晓星如何如何，“我们季家门风从来干干净净，就没出过让街坊邻居笑话的事情，偏偏到你这儿却是事事都让人讲究，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别人又是怎么讲究你姥爷的吗？你就跟你那狗爹一个德行，白眼狼，喂不熟！” 要说这事儿，其实追根溯源在李牧遥的生父身上，这些年季家姐妹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今天季荆看着李牧遥那双酷似父亲的双眼，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这些话。 “不要听不要听！”白晓星眼见着李牧遥的身体颤抖起来，一边跑上去捂他的耳朵，一边回头哀求季荆，“四姨，你怎么了四姨，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拿那些事来说牧遥啊！” “让她说。”李牧遥微微仰头，白晓星的手就够不到他的耳朵了，尽管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着，但神色却冷静得可怕。 “我们以为你不一样，以为你再怎么说你是季家养大的孩子，可是啊可是！”季荆冷笑连连，接着说道，“到底是骨子里流着那王八蛋的血，干的事儿也和那个王八蛋是一样的！” “啊——”白晓星实在听不下去，厉声尖叫起来。 “……” 尖叫声划破老街的宁静，站在门口的唐沁眼眶发红，心脏狂跳不止。 此时她的心中是说不清的愧疚和后悔，还有想要进去把季荆拉扯出来胖揍一顿的冲动。 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然给李牧遥招来如此恶毒的谩骂。 23.想吃的不得了 白晓星的尖叫，像是一把小匕首嵌入季荆因愤怒而混沌的脑子。 然后她的神智被撬开一丝清明，这才住了口。 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两个自己曾经疼到骨子里的孩子满眼伤痛的模样，季荆有点儿不敢相信方才那样的话竟然是自己说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是因为真的要接受再也不能有亲生孩子的事实了吗？ 是因为再也没有医院愿意帮着自己尝试怀孕了吗？ 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与自己渐行渐远，自己再也无法在他们身上寻得宽慰？ 一道道声音在不断的质问着季荆，可她却无从回答。 或许自己只是想找一个由头发泄怒火吧！ 所谓的房子、所谓的项目又哪有亲生的骨肉来的宝贵呢？ 十几年如一日的使用激素，季荆的身体和精神饱受折磨，可是为了能够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始终坚持着。 直到半年前，最后一家愿意为她尝试的医院也不再接收她，甚至劝她一把年纪了，该放下还是放下吧。 从那时起，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坏，把身边所有能恨的人和事，从头恨了一遍。 这会儿季荆已经开始后悔了，可是眼泪还没来得及流下来，白晓星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玩命的将她推搡了出去。 “咣当——” 大门被白晓星重重的关上，还从里面划上了门闩。 一直站在门外的唐沁赶在季荆被推出来之前及时隐到黑暗之中，然后仓皇逃离。 回去的路上，唐沁努力的调节自己的情绪，还强迫自己为这一次成功的手段感到开心。 她巧妙的利用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但摆脱了季荆的纠缠，还让李牧遥尝到了妄图利用自己的代价。 是的，她从昨晚李牧遥的种种表现以及早上送包子的举动察觉到了不对，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但无事献殷勤，必然有他背后的目的。 但是吃人家嘴短，她也不过是想借着季荆给李牧遥一些教训，免得让他日后小瞧了自己而已。 可是哪里想到，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不，是压根儿就想象不到的。 尽管事先知道他们亲戚间的关系不好，却没想过坏到这个程度。 季荆的那些话，她一个外人听了都愤怒的想要流泪，更何况当事人呢？ 回到家，唐沁打开电脑又看了一遍李牧遥的资料，越看心里的负罪感就越强烈。 她纵是再狠心，也做不出去害这样一个身世悲惨的小男生的事情啊。 可是她偏偏就做了，做完了还很没出息的逃了。 “我可太坏了啊……” 唐沁伏在电脑桌上自责不已，就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长了个叫“良心”的玩意儿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外面有人轻轻的叩门，唐沁的头发被自己揉的凌乱不堪，根本不想见人，没好气的道：“谁啊！” “是我，白晓星。”门外的声音哑哑的，想来是嗓子因为高声的尖叫而受了损伤。 “谁？”唐沁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起身走过去，隔着门板又问了一遍，“哪位？” “唐沁，我是白晓星，我想叫你去家里吃饭。”白晓星又道。 唐沁愣住了，这个时候正是他们伤心的时候啊，怎么会叫自己去吃饭呢？ 莫非…… 唐沁猛地拉开门：“出什么事了？” 白晓星被吓了一跳，却没力气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眼神闪烁着：“没，没事啊，牧遥做了一大锅菜，想叫你去尝尝。” “我……”唐沁心中有愧，并不想去，“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就，就不去了吧。” 白晓星的小肉手握住了唐沁的胳膊，一脸央求的神色：“牧遥没胃口，我一个人吃饭好孤单啊。” “他，怎么了？”唐沁明知故问。 “别问了，我不敢说。”白晓星轻轻摇晃唐沁的手臂，“我看你俩挺谈得来，那个……吃完饭你再坐坐，他没准就好了。” 其实白晓星此番过来说自己吃饭无聊是假，想找唐沁开解下李牧遥才是真。 刚才赶走季荆后，李牧遥就回房间去了，任凭白晓星怎么叫他也不肯出来。白晓星劝了一会儿没有效果，就想找个人过来帮忙劝劝，可举目四望，发现所谓的故乡，除了唐沁竟没有别的可找的人。 唐沁心中苦笑，凭着白晓星的性子，要是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怕是这只手臂这会儿都不在身上了。 “唐沁～”白晓星毫无察觉，一个劲儿的劝说着，“我跟你说，牧遥这次做的可是王府炖肉，正宗的祖传手艺，做一次可麻烦了，要是这次错过，下一次不一定什么时候呢！” 唐沁的心头动了一动，昨天她从那家饭店打包过去的菜里就有一道是王府炖肉，晚上李牧遥送她回家的时候特意解释了一番，然后还问她好不好吃…… 所以他今天就“特意”做了这道菜，唐沁大胆的设想了一下，如果刚才没有季荆那一档子事儿，会不会李牧遥原本就打算邀请自己去吃呢？ “可是，他心情不好，我去了会不会更惹得他不痛快啊？”唐沁试探道。 “我出来的时候告诉他我要来找你了，他也没说不行。”白晓星扯着她往外走，“走吧，走了，他没心思跟你不痛快，大不了不理你呗！” “……” 唐沁心事重重的跟着白晓星回到小院，本以为即将看到的是死气沉沉的一幕，却没想到隔着大门就闻到了一阵稻米的香气，走过去看到李牧遥端着一个电饭煲正打算上楼。 “嗨。”唐沁主动向他打了个招呼。 李牧遥轻轻点头，虽没说话，神色却没什么异常，想来白晓星确实没有扯谎，他事先知道唐沁要来。 “看，果然还是买你的帐，你要是不来，今晚我就没有主食吃啦！”白晓星的情绪完全取决与李牧遥的状态，见他竟然肯出来煮饭，心头轻松不少。 “哈。”唐沁的心情也轻松了些，她甚至有点乐观的想到，或许李牧遥这种出身的孩子，从小听着各种难听的话习惯了，所以就算季荆说了这么些，他过一会儿就调节好了。 这样一想，她的负罪感反而更强了。 那种话，谁愿意习惯呢？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李牧遥又下楼来了，手里还端着两个巨大的海碗，准备去大锅里盛菜。 “要帮忙吗？”唐沁讨好的道。 “烫手。”李牧遥拒绝了她。 “没事，我可以……” 话刚说一半，李牧遥掀起了锅盖，然后唐沁就有点儿失态了。 只见一小块一小块四四方方的五花肉与同样大小的大白菜在大铁锅里闹腾着，让人光是看了，就想吃的不得了。 bqgxsydw.com 24.我只是一个爱吃又有钱的顾客 “你慢点，慢点小心烫。”唐沁跟在李牧遥身后亦步亦趋不住叮嘱，生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烫了。 ……更怕他把菜扣了。 光说不够，唐沁还虚笼着双手，以防万一他端不住的时候好及时搭把手。 “没事。”这对李牧遥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虽然看起来很瘦瘦的，但因从小的运动习惯早就给他练就了一身完美的肌肉线条。 再加上这三年后厨的高强度工作，他的力气比以前大了许多，这会儿一手端着一个装满了菜的大海碗，竟然还走的四平八稳。 “看着脚下，我给你扶着门。”唐沁觉得跟在后面助益不大，先一步又走到李牧遥身前。 “……好。” 白晓星在后面看着他们二人如此模样，偷偷地想笑。 她有一点点的唏嘘，自己这个傻弟弟，在经过了这么多的伤害之后，竟然还能敞开心扉去接受别人。 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白晓星一直等到他们上楼，唐沁回头喊她才上去。 今天的饭菜照比昨天看起来不知简单多少，可味道却比昨天所有的菜加起来都好。 不知是因为怕刺激到李牧遥，还是这道菜做的确实合格，白晓星从喝第一口汤开始就赞不绝口，也不再避着唐沁，大谈接下来还原王府菜系重新经营饭馆，然后申请非遗的一系列设想。 唐沁坐在饭桌上尴尬的笑着，一直忍着没好意思动筷子。 拜她所赐，姐弟俩个眼睛里的血丝直到这会儿还没褪去，尤其是白晓星，脸上的笑容牵强又惨淡。 她知道他们在用别的话题努力的调节情绪，努力的忘掉刚才的那些不开心。 这使得唐沁的心里很难受。 她很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 “牧……晓星，”唐沁还是没敢喊出李牧遥的名字，转而对白晓星道，“你们缺钱吗？” “噗——”白晓星一口汤喷出来，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说呢？” 好在口水没喷进菜碗里，唐沁递给她一张纸巾擦嘴，又问道：“那你们着急开饭馆吗？” 白晓星没做声，把那碗还没有动的炖肉向前推了推，突然就觉得和她聊天没那么顺畅了，敢情自己推心置腹的、不拿她当外人的说了这么一堆，她却什么都没懂，不，压根儿是没听。 但凡往心里去了一句，她也问不出这么扎心的话。 “晓星？”唐沁第一次做善事，她不想在铺垫环节就进行不下去。而且她特意选择这种直白的话语，就是怕白晓星听不懂。 “唐沁，快吃吧，吃完了好回家。”白晓星懂是懂了，但懂的不是唐沁想让她懂的。 “嗯，吃吧。”李牧遥忍笑，每天听一听这两个不同次元的人说会儿话，心情能好不少。 “……我，”唐沁被李牧遥笑的心里一慌，也顾不上铺垫或是想什么更合适的讲话方式了，直白的道，“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要是急着开饭馆又没钱的话，可以先在我这里预支一部分补偿款的。” 闻言，李牧遥的眼神忽而变化了一下，方才的笑意全无，直直的看过去：“预支补偿款？”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在逼你们接受补偿！”唐沁摆手解释道，“假设我不是开发商，你们也不是我要开发的对象，我只是一个喜欢美食又有钱的顾客，一个真心希望你们的饭馆儿早点开业好不用再吃白食的顾客！” “……”听到唐沁这样形容自己，李牧遥有一瞬间很无语。 “……”白晓星放下筷子，她怕这样的话再多听几句，嘴里的饭就不香了。 “咳咳，哎呀！”在两个人的目光注视下，唐沁越说越急，干脆双手一摊，“除了用钱，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好办法呀。这笔钱的名头可以不是补偿款，至于是什么。由你随便定，我就是想出点钱帮个小忙而已！所以……行么？” “要是我们是相处了三年五载的好朋友就好了。”白晓星这才感受到唐沁的良苦用心，无不遗憾的道，“可惜我们认识不过三五天！那么多的钱，就算你愿意借，我们也不好意思拿。虽然我们没钱，但是我们不能没底线呀，对不，牧遥？” “嗯。”李牧遥点点头。 “哎，吃饭吧，我们自己想办法。”白晓星心里感动，只好用分享美食的方式来表达感谢，“吃吧，你还一口都没有吃呢。” 而唐沁这边是铁了心的想把心里这份愧疚补回来，否则的话她不觉得自己还会好意思来人家蹭饭，于是诚恳的道：“再不然让我入股？我注入资金，你们提供手艺，我们合伙开这个饭店，这样好不好？” “不不不不不……”白晓星头摇得像拨浪鼓，摇的两颊的肉直颤，“可别再说这个了，这饭馆儿我俩宁可不开，也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掺合！唐沁，你要是当我是朋友，这种话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啊，你自己的项目自己看好，千万别教别人掺合，不然的话一个不注意，就鸡飞蛋打啦！” 唐沁的提议同李丰当初的套路神之相似，白晓星吃过那么大的亏，光是听到这个字眼都要爆炸了。 唐沁听得云里雾里，这话又直白又像是有所指，第一反应是感觉白晓星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心里难免画魂儿，可回忆一下，又不记得季荆下午的时候说过关于项目的什么事。 “哎。” 天知道唐沁是有多想名正言顺的问心无愧的来吃这顿饭啊！ “唐沁，你真的不吃吗？”白晓星咬着筷子，看着碗里的肉心碎不已，“这是我们仅剩的带荤腥的食材了，明天以后你就算想来，我们也没有给你吃的饭菜啦！” 这两天的吃喝都是用季荆事先备下的食材做的，虽然她备了不少，可架不住白晓星和唐沁的饭量大，本来能吃一周的份儿，不到两天就被他们给吃光了。 2kxs.la “所以啊，你们需要钱继续做菜啊！”唐沁急了。 李牧遥微微一笑，道：“没那么惨，我可以从其他渠道弄到钱。” 25.格局小了 “什么渠道？”白晓星神色紧张的问道。 她很清楚的知道李牧遥仅剩的一点存款都用来给姥爷买酒了，剩的那点零花钱这两天置办柴米油盐也所剩无几。 此时他竟然说自己还有渠道弄钱，折让白晓星十分担心他会用什么极端的法子。 “你放心，我不干违法的事，也不会给……姥爷抹黑。”李牧遥想起白天季荆的话，自嘲一笑。 “哎呀你不要这样说嘛！”白晓星放下筷子，自责不已，“我刚刚说的那些未来发展规划什么的，你就当我是没话找话跟唐沁扯淡，千万别往心里去！我，我真的不是在给你施加压力，真的，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我知道，我没着急。”李牧遥无奈道，“是真有渠道，我感觉挺正规的。” 白晓星摇摇头，下意识的觉得他所谓的渠道就算不抹黑也一定会让他损失什么，比如自尊啊或是他很在意的东西，便试图打消他的念头：“听我说啊牧遥，我的教师资格证已经考下来了，等拿到毕业证我就能去镇上的中学上班了，教师的待遇多好呀，我每个月的工资怎么也够我们俩生活的！” “先不说镇上中学的工资水平，”李牧遥失笑，“如果只是为了生活，我们为什么要留下来？你觉得四姨把我骂成那样我都没走，是为了什么？” “为，为了姥爷。”白晓星道，“他的心愿，我们的心愿。” “所以说啊，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难道以后我就指望着你的工资混吃等死吗？”李牧遥假装生气的道，“白晓星，你要是真的这样想，可是太瞧不起我了。” “哎呀呀！谁瞧不起你我也不可能瞧不起你！”白晓星反驳了一声，随即撅起了嘴不高兴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向任何人低头，我希望你一直都高高地仰着脖子，让他们羡慕嫉妒。” 在她心里，李牧遥始终是人群当中最耀眼的那个学霸，阳光上进，令人骄傲。 听到这话，李牧遥的脸上有一丝的迟疑，略略思索了一下，看向唐沁问道：“你会瞧不起一个出卖专利权的人吗？” “蛤？”唐沁没反应过来。 “就是自己发明的，还是官方认证那种专利权，保证合法的。”李牧遥强调道。 “当，当然不会，你是说你有专利权？”唐沁有一点不信，不，是一点都不敢信。 “嗯，我有。”李牧遥答道。 然后翻出手机，找到他曾经登记的专利页递给唐沁，道：“这种。” 因为从小热爱建筑，所以他大学报考的是土木工程专业，在一次去工地调研回来便琢磨了一种建筑用水泥循环利用破碎装置，经过半年多的试验和改造，老师通过他朋友的公司帮着李牧遥申请了高新技术专利。公司当时给还在读大二的李牧遥挂了一个职务，打算按照正常的在职员工给他发放薪水，但被他拒绝了。 这几天李牧遥一直在思考如何筹钱的事儿，想过找银行做抵押贷款什么的，但是简单咨询过后，被告知目前老街正面临改造阶段，房屋的价值没法估量，且潜在风险更不可知，估计贷款审卷这一关都不一定能过得去。 李牧遥没办法，只得再想其他的路子，可是拜互联网大数据的强大定位能力所赐，他前一会儿才在手机网页上浏览过抵押贷款相关的问题，过一会儿再打开时就有铺天盖地的贷款信息推送过来，随意翻了几页以后，李牧遥看到竟然还有专利权抵押这档子事儿。 保守估计，他这份儿专利权贷到的款项，足够支撑小饭馆儿的重新开张了。 唐沁屏住呼吸盯着手机屏幕半晌，确认上面那人是李牧遥无误，再抬头看过去时，眼神都变了：“你好厉害啊……可你为什么，为什么……” 刚才白晓星对他说什么“别低头、仰脖子、让人羡慕忌妒恨”那些话的时候，她心里都暗暗觉得好笑，她弟弟最多是个长得不错有点儿头脑和个性的厨子，怎么就好意思闭眼给吹到天上了呢？ 这姐弟俩可太逗了，难不成是生活太累太苦了，得做点心里建设才能继续下去那种吗？ 可此时一看到人家大二就能发明出专利权什么的，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格局未免有点儿小了。 目光狭隘，格局小了。 “为什么没读完大学，为什么回来开饭馆吗？”李牧遥接着她的话问道。 从她的一系列表现当中，他猜到唐沁应该是知道了一些自己的过往。 “……”唐沁被人看了个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呵，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今天不说这个。”李牧遥收回手机，一本正经的又问了一遍，“我想抵押专利权，去跟银行贷款，丢人吗？” “当然不了！”唐沁掷地有声的道，就好像谁要是敢说李牧遥一句丢人什么的，她就能去法灭了那人一般。 唐沁有种窃喜。 这李牧遥真是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宝藏男孩儿？ 嗯，还真是。 “听到没，”李牧遥得到了第三方的肯定，戳着白晓星的脑袋，“唐总都说了，不丢人。” “哦哟~”白晓星拖着腔调来来回回的看他们两个人，一脸深意的道，“唐沁说不丢人那就不丢人咯，反正别的其他人说你什么你又不会在乎。” “那你呢？”唐沁被说的脸上一红，抢白道，“难道你会认为丢人吗？” “我弟做什么我当然是全力支持的呀，我只是怕他心里难过嘛！”白晓星学着李牧遥的样子去戳唐沁的额头，“诶诶，能一样吗，我是他姐，你呢，你呢？” 一听这话，唐沁活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满脸绯红的去扯白晓星的手：“你不要乱说话！” “嘎嘎！”白晓星心里高兴极了，也不反抗，任由唐沁磋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指着桌上的饭菜道，“还不吃吗，再不吃菜就凉啦！” 唐沁其实是想着等李牧遥说点什么制止白晓星，然后等他再催一句的，可他始终不说话，便有些沉不住气想要偷偷看一眼他的神色，哪想这一眼就对上了。 2kxs.la 在那一瞬间。 唐沁觉得自己的灵魂崴了脚，不小心跌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 26.就只是同情心 唐沁几乎不吃肥肉，所以不管今天的菜看起来有多好吃，闻起来有多香，白晓星有多么称赞，她都没有像昨天那样迫不及待的特别特别的想吃。 再加上心里一直装着事儿抹不开脸吃这顿饭，她的胃口就被打了很大的折扣。 但是这会儿她自己把自己弄得心猿意马，为了躲开李牧遥的眼神和白晓星的戏谑，慌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咕唧——” 无意识的咬下去的瞬间，那块肉就像是在嘴里化开一般，滋了满嘴的香。 唐沁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明亮了。 味蕾带来的绝妙感受让她瞬间忘却了心中的一切杂念，她的灵魂飞回身体内，全神贯注的盯着碗里的肉。 她不敢相信一块五花肉能吃出如此的口感。 夹起一块仔仔细细的看，肉块当中油花分布很平均，咀嚼起来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的肥腻，口中就只有混着白菜清鲜味道的肉香。 “好好吃啊！” 唐沁端起了饭碗。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更没时间再多看李牧遥一眼，因为白晓星已经重新拿起了筷子。 再不赶紧吃，她怕这两大碗全都被白晓星给吃光。 看着唐沁和白晓星一人霸占着一个大海碗拼命护食的样子，李牧遥默默的叹口气，端起饭碗下楼去了。 他还记得刚才盛菜的时候，大锅里还剩下些汤汤水水的，泡点饭也算是能够饱腹。 毕竟在饭桌上，他就是个实打实的弟弟。 抢不过，抢不过。 ……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白晓星腆着肚子一动也不想动，更不打算关心下自家弟弟有没有吃到饭，一看唐沁撂了筷子，开始急吼吼的催她回家。 就好像刚才求着人家过来的不是她一样。 “干嘛呀白晓星，我歇一下再走不行呀？” “要歇回家歇，这么晚了难道你想住在我家吗？” “……” 唐沁怕她再说些什么没头脑的话，翻了个白眼一个人下楼。 下了楼，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李牧遥坐在大门口的一块青石上望着老街怔怔的出神。 见状，唐沁心下了然，想必白晓星早知道白天的事儿李牧遥还没有完全放下，希望自己能帮忙宽慰一二。 门口没有什么光线，李牧遥的半个身子都隐在夜色之中，手上忽明忽灭的一点亮光时而划过他的面颊，衬得他整个人忧郁而冷清。 唐沁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仍是轻咳一声走了过去：“牧遥，你怎么坐这儿了呀？” 李牧遥听到唐沁叫自己，忙站起身侧头吐出口中的烟雾，问道：“要走了吗？” “嗯，”唐沁迟疑了一下，指着他手指间的半截香烟，“你……吸烟？” 闻言，李牧遥立刻将烟头扔到地下踩灭，然后弯身拾起来攥在手中，不好意思的道：“不知道你下来，掐了。” “我不是……” 其实唐沁并没打算干扰他的个人喜好，本想解释说她是想告诉他自己那有很多库存香烟，如果他喜欢的话可以拿给他。 可见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一句话就灭掉了手里的烟，唐沁就不想说了，甚至还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吸烟。 曾经那样一个阳光又热爱运动的人，怎么会打从心里想要吸烟呢？ “吸烟对身体不好，能不吸还是不要吸了吧。”唐沁道。 “……”李牧遥有点儿不大适应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心，没有做声。 唐沁以为他嫌自己多管闲事，尴尬的解释道：“但我其实不介意的，你想吸就吸啊……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个……我就是……吸烟有害健康嘛，呵呵。” “没有，我其实不太会吸，刚才就是口袋里有一根儿，”李牧遥说着，还翻起了口袋拿出一个空烟盒道，“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 唐沁看着李牧遥认真解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哪知李牧遥抬头看到对面这人眉眼弯弯难得的不装高冷，也跟着笑了一下。 瞬间，两个人之间的暧昧值被拉满格，烧得唐沁满脸通红。 她不敢再同李牧遥对视，赶忙低头岔开话题：“这两天谢谢你们的款待，你的厨艺真的很棒，希望你早日解决资金的问题，然后早点开业！” “好。”李牧遥答应了一声。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感谢你们的款待！” “嗯，目前没有。” “那我就，那我就先走了，早上的饭盒，饭盒，我……” “我送你，顺便取回来吧。” “……” 唐沁彻底没勇气再抬头了，天知道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可是话题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说到了饭盒上，然后就又……然后他就又主动要送自己回家。 “走吧。”还同昨天一样，李牧遥迈开步子率先走了。 “哦。”唐沁也不好再矫情，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再一次的默默走了一段路，直到路过灯火通明的李丰家菜馆时，李牧遥才放慢脚步等她：“哪个好吃？” 接触了这几次，唐沁一下子就懂了他问的是什么：“当然是你做的好吃了，虽然菜名一样，但完全就是两道菜，根本没有可比性的。” “嗯。”李牧遥点点头，看着他们门头上的四字招牌，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恨意。 从这几天白晓星提供的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线索当中，李牧遥隐约感觉到当年姥爷的饭馆关停，似乎并不是一次偶然事件。 他觉得李丰这样明目张胆的占用他们家的招牌卖他们家的菜，或许根本就不是在姥爷去世后才产生的想法。 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策划，那么姥爷的离世，无异于一场谋杀！ 想到这里，李牧遥心中的滔天怒火几乎就要烧到他们的门头上了。 可是，尽管有这么多的怀疑，李牧遥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且他没法对任何人说，尤其是白晓星。 因为白晓星本就恨李丰恨得不行，如果再加上这么一条，他真怕有一天白晓星没耐心等自己把饭馆做起来就跑来“发疯”。 哎。 提起白晓星，李牧遥的心更痛了。 这几天他查阅了一些医学资料，白晓星的这种状况像极了一种叫“创伤性应激障碍症”的心理疾病。 这种疾病如果在早期发病的时候就进行心理疏导，是有很高的治愈率的，只可惜拖延了三年也没人发现。 李牧遥最怕的就是这它会慢性化而终身不愈，到时候白晓星除了会时不时的“发疯”之外，自杀的概率还会是普通人的6倍。 一想到这里，李牧遥就恨不得杀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当年的一再刺激，白晓星又哪里会严重到这个程度呢？ 面对这样的情形，李牧遥的心中纵是再有多大的恨，也没法去做什么调查，当务之急是要把菜馆儿开起来，这样白晓星那颗脆弱的心才能真正放下来。 tsxsw.la 只不过……一边试菜，一边又要跑贷款的事儿，他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或许是太过投入的想事情，李牧遥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这些变化全被唐沁看在眼里，这让她的心中泛滥起了许多的同情心。 对，只是同情心泛滥罢了。 27.主动蹭饭 从李丰家饭店回来的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再没说一句话。 唐沁还以为李牧遥送自己到门口之后会直接走了，却不想他并没有走的意思。 “哦，对了，饭盒。”唐沁忽然想起他此行的目的，忙道，“你在这等我下，我去拿？” “嗯。”李牧遥机械的点头。 其实这一路上心事重重，他早都不记得饭盒这回事了。 “那个……”说起饭盒，唐沁突然有话想说，可见李牧遥明显没什么兴致听的样子，有些悻悻的住了口。 偏偏李牧遥就回过神来了，还发现了她的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们明天吃什么？”唐沁艰难的开口道。 “哦？呵。”李牧遥先是一愣，随即了然一笑，道，“有可能煮蒙古奶茶，吃炒米。嗯……这种早餐你吃得惯吗？我们这边的蒙古族常吃。” “啊？” 唐沁嘴巴微张，起初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啊——” 可下一秒她就懂了，并且因为过分尴尬，顶着一张红透的脸蹲了下去。 无地自容！ 无言以对！ 此时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是因为突然想到白晓星说的，他们明天就要“断粮”了才想着关心下。 顺便问问需不需要派人采买点食材给他们的。 可怎么就被理解成了，主动蹭饭的意思？！ 而且他还笑了，是那种取笑的笑！ 唐沁自问，活了三十来岁可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被人取笑过！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唐沁尴尬得脚趾头都要抠出一个政府大院了，可李牧遥的声音偏偏又在头顶响起，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戏谑：“吃不惯吗？可以换的。” “不要！”唐沁用尽力气拒绝道。 可是她不敢抬头，她知道李牧遥一定是弯着腰在同自己说话，如果此时贸然抬头，一定会被他看出自己的狼狈。 虽然现在就已经很狼狈很狼狈了。 李牧遥轻笑了一声，直起身子本打算放过她，可余光却瞥见政府大院内的灯光下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想了想，干脆蹲下来继续逗她：“不是要去拿饭盒吗，这样还怎么去？” “不拿了！”唐沁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闷声道。 “哈~那明天你去我家吃早饭时顺便带过去？”李牧遥这次明显的笑出声来。 ddxs.com “李牧遥！”唐沁终于忍不下去，顶着大红脸抬起头，伸出拳头用力地向他锤去。 此时的她早就忘记自己是个上亿元项目的总经理，是个端庄高冷的成熟女性，全然一副涉世未深被心仪的男生气坏了的小女孩。 可拳头还没等碰到他，李牧遥就手脚灵活的向后跳了老大一步，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他坏笑的样子，使得唐沁有一瞬间的恍惚，可她很快回过神来，慌忙想要起身。 然而，唐沁因为穿着高跟鞋又蹲了这么久，起身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险些就要向前栽倒，好在被长手长脚的李牧遥先一步扶住了。 “嘶——” 两个人肢体接触到的瞬间，李牧遥感到手背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看向疼痛传来的地方，只见手背上的一小撮肉皮被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给捏了起来，抬起头，手指的主人正咬牙切齿的向自己示威。 虽说并不怎么疼，可为了配合她，李牧遥只好努力地做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拙劣的演技一下子被看穿，换来的是那两根细细的手指上又增加的一丢丢力道：“叫你再捉弄我！” “疼，真疼了。”担心她的指甲嵌进肉里，李牧遥作势就要向她的手上抓去。 触电般的，唐沁飞快地收回手，脸上又覆盖上了一层红色，这次连耳尖都红了。 “……” 见到她几次三番这般模样，李牧遥真的有些奇怪了。 按说她这样的年纪和姿色，面对自己这种低级的撩妹手段，早该是云淡风轻或是不屑一顾的，可她却像是头一次经历似的，总是一次次的害羞和脸红。 来不及细想，唐沁又在他的手臂上揍了一拳，嗔声道：“你成心的，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牧遥的心里有点犯怵，不敢再多玩笑，退后半步正色道：“没有，我真没懂。” “我才不信！” “真的没有。”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家缺什么吗，我想的是如果我这里有的话，你可以先拿去用的。”唐沁的语气带着一点委屈。 “哦，这样啊。”李牧遥快速认真思考，盘点了一下明早将要用到的食材，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有没有红茶或是砖茶？我家里的都有年头了，怕影响口感。” 闻言，唐沁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过了几遍，确信他没再逗自己，这才放下心来：“有，我叫人送出来。” 李牧遥没有拒绝，眼神不经意的飘向方才那个人躲进去的位置，他等着唐沁的电话拨通，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几秒钟后，随着电话拨通的提示音响起，只听不远处果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随即一个慌乱的人影飞快的向院子里跑去。 唐沁纵是再神经大条，也留意到了方才近在咫尺的铃声和刚跑向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人影，气呼呼的冲着那边大吼一声：“高宁，给我出来！” “……” 一瞬间，院子里悄无声息。 等了一小会儿，院子里仍是毫无声响，唐沁这才意识到，这货竟然就着夜色遁了。 “这种人，真的是……”唐沁彻底没了脾气，对这种人，她实在是懒得吐槽。但是对李牧遥，她就有点不高兴了，“你什么时候发现他偷窥的？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刚到这就发现了，”李牧遥一脸无辜，“我以为你看到了。” “怎么可能？我要是早知道他在这儿，我怎么会……！”唐沁瞪着眼睛说不下去，脸又红了。 李牧遥见状，立刻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怕他看到么？那我以后和你保持距离。” “我会怕他？开什么玩笑！”唐沁的厌恶之色溢于言表，可很快又释然了，“他是我爸派来看着我的一条狗，我连人都不怕，会怕狗？” “只要别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就好。”李牧遥低声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在这边口碑不大好。” “你想多了，我有我自己的判断，而且我也不是那种随意就被人左右的人。”唐沁顿了顿，想起早上白晓星见到高宁时的反应，问道，“你们，是旧相识吗？？” “嗯。”李牧遥轻描淡写道，“一个高中的，比我上一届。” “以前有过什么矛盾？”唐沁追问道。 “矛盾算不上，”李牧遥无奈一笑：“他……也不是第一次做狗了。” “噗！” 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既然被高宁识破，他们也就不再避讳什么。 唐沁大大方方的邀请李牧遥去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下，亲自给他拿了两包顶级滇红，还约定明早一起去村里鲍大哥家买新鲜的牛奶做蒙古奶茶。 28.想要更多的注意力 政府大院的门“哐当”一声上了锁，门口的大灯尽数熄灭，只留一盏应急灯照明。 值夜的保卫在闲杂人等离开之后，例行巡逻了一圈，回到保卫室休息去了。 整个院子再次变得悄无声息。 唐沁望着漆黑的夜幕，这才惊觉，今晚想要对李牧遥说的话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本是打算要向李牧遥坦白的。 她想要跟他说，今天下午季荆那么生气地去骂他，是有原因的。 是因为她的一些话，他才会受到那样的伤害。 可是直到李牧遥离开，她都没能开这个口。 或是没敢开口。 唐沁的心乱得厉害，她实在是不想破坏现在的氛围。 毕竟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快乐过了。 快乐的吃，快乐的闹。 她真的很贪恋李牧遥的厨艺，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这个男孩真的太宝藏了，无时无刻不在带给她惊喜。 那种程度，简直不亚于拆盲盒的快乐。 这对于她三十来岁的人生来说，完全是一场新奇的体验。 但是唐沁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想过要和他发生什么，她只是想要维持这样的状态，等到项目结束，等到自己离开这条老街的时候，起码在生命当中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这些，就足够了。 所以她想要帮助李牧遥，不单只是因为对这一件事的亏欠，因为她觉得只有当李牧遥不再为那些烦心事所困扰，才能够有更多的注意力给她。 帮助…… 思绪间，唐沁想到一个人，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简单的交谈过后，唐沁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愉悦的定了第二天早上五点的闹铃，去洗漱了。 …… 北方三月的早晨天亮得很晚，早上五点的时候天边也只是略微泛起了青色。 雅文吧 李牧遥远远的看到唐沁等在门口，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唐沁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妆容一改前两日的浓妆艳抹，脸上虽只是略施粉黛，反倒突出了五官的优秀。唐沁生得一张瓜子脸，一双杏眼顾盼生姿，小巧的鼻梁翘挺，可偏偏嘴唇偏薄，抿起的时候便成就一幅高贵冷艳的气质。 北方的清晨气温很低，所以唐沁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长款的米色风衣，里面是一件撞色修身毛衫，下身搭配着九分阔腿裤，脚踩一双简约的细跟高筒靴，风衣上仅仅系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彰显胸器的同时又突出了腰肢的纤细。 见得李牧遥走近之后看了自己好几眼，唐沁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短发，轻轻的咳了一声：“早啊。” “早，”李牧遥应声，认真的看着唐沁的穿搭问道，“你是特意穿成这样的吗？” “不，我平时就这样穿。”唐沁微笑答道。 虽说李牧遥的言语有些直白，但很合乎她的心理，毕竟自己历时一个多小时的装扮，不是为了让他视而不见的。 “那你还有别的风格的衣服吗？”李牧遥又问。 “……有啊。”唐沁的眼皮跳了跳。 “那去换一下吧。”李牧遥道。 “你是觉得我这么穿很难看吗？”唐沁心有不甘道。 “没有……”在一副渴望被认可的眼神当中，李牧遥不得不承认道，“挺好看的。不过还是换一下吧。” “……” 唐沁有点不高兴了。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她说什么都得去换，一套不行那就另一套，她就不信自己那么多的衣服，就没有一套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夸一句的。 可是什么衣服配什么妆容，什么妆容配什么口红，唐沁有一套自己的搭配宝典，并不只是换一套衣服那么简单。 她不想耽误早饭，更何况她自认为这身衣服完美的无可挑剔。 “我觉得这样挺好。”唐沁道。 “你确定吗？” “当然。” “待会儿我们要去牧民家里，要是他们忙不过来的话我们就得自己动手挤牛奶，你穿的这么啰嗦，还怎么干活呀？”李牧遥忍无可忍，将视线移到唐沁的脚下，指着那双至少五厘米的细高跟鞋道，“还有你这双鞋，要是一脚踩到牛粪上，还想再穿吗？” “……” 唐沁瞪大眼睛看着李牧遥，心中的那点儿旖旎瞬间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满牛粪味儿的指指点点。 …… 鲍家是玉簪村仅剩的一户还保留着放牧习惯的村民，所以迦山北面靠近水库的那一大片洼地就是他们的牧场。 因为他们的牛羊马匹全都畜养在那一带，主人鲍大哥一家也就近住在蒙古包里。 早春三月的牧草还没有长出来，牛羊圈养在棚里，以囤积的干草料为食，所以这个季节他们很忙，早早就起来喂养牲畜了。 李牧遥和唐沁赶到的时候，鲍大哥正叉着干草走出来，看到来人，一把丢掉手里的家伙什儿跑了过来：“牧遥吗，你真的是牧遥吗？！” 鲍大哥不由分说搂住李牧遥，一八几的汉子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只手还不住的拍打李牧遥的后背。 “我回来了。”李牧遥也用力的搂了一下鲍大哥。 “你给我昨天挂电话时候，我还没信的，我一宿没睡好，早上就等着你呢！”鲍大哥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汉语，红着眼眶道，“这回还走吗？！” “不走了，”李牧遥轻轻挣脱鲍大哥的熊抱，“这不回来跟你报到嘛。” “哼，晓星见我咋不说话呢？” 鲍大哥等了这一会儿也没见同李牧遥一块儿来的人开口说话，佯装生气的看向他身边，这才看清来人竟不是白晓星。 虽然他在老街上也有一栋小楼，可一直被当作库房来用，加上又是第一批同意接受补偿的业主，所以鲍大哥就连唐沁的面都没见过，之前所有的政策都是季荆夫妇出面传达的。 “你是那个，那个……”鲍大哥突然哈哈一笑，一巴掌拍上李牧遥的肩头，“好小子，这是带着媳妇回来啦！” “不是，是朋友。”李牧遥赶在唐沁脸红之前澄清道。 可是这一大早的成对出现，就连白晓星都没有带，鲍大哥压根儿就不信，但因看出二人的不好意思，哈哈笑着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鲍家嫂子这会儿也循着声音过来了，见到李牧遥也是同样的一番话，看到唐沁刚想问点什么，被鲍大哥用蒙语低声提醒了一句，之后便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29.害怕遗忘 季家的祖上和鲍家曾有过姻亲关系，尽管到了他们这一辈，血缘已经淡化到可以忽略不计，但鲍大哥始终把季老爷子当作亲大爷孝敬。 按理说李牧遥该称鲍大哥一声叔叔，可是鲍大哥今年还不到四十，李牧遥没法对着一个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人叫叔叔，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各叫各的也都习惯了。 当年季老爷子发丧的时候，鲍大哥不顾争议循着汉族的仪式给他打幡摔瓦嚎啕大哭，伤心痛苦的程度比之多年的女婿王云志不知要真切多少。 当然，这些事李牧遥根本不知道，都是后来从白晓星的口中听说的。 鲍大哥做的这些事，虽然有违祖上的规矩，村里不少人对此也颇有看法，但从没人敢当面说些什么。 就算说了鲍大哥也毫不在乎。 毕竟鲍家在村里的地位相当的高，村镇两级政府每年都会带领全体党员干部学习鲍家当年的光辉事迹，感念他们家族为村里做出的贡献。 鲍家是跟随一世活佛从蒙古高原南迁而来的蒙古族分支，早在三百多年前玉簪村设立之前便已生活在这一带，主要职责是为祥云寺驯养马匹。 清朝中期祥云寺形成规模后，特批几大姓氏在玉簪村落户，鲍家因与祥云寺的渊源最深，获赐大片土地用作牧场，保持本民族的生活习惯。 雅文吧 后来随着祥云寺的不断发展扩大，各地应征而来的外来人口不断涌入玉簪村，使得鲍家的牧场被不断缩小，到了民国时期，牧场连同所有的耕地尽数被当时的政府收回。 时光变迁，很快到了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那段时期，为了守卫家园，祥云寺的僧人和玉簪村的村民自发成立抗战队伍，鲍家因为擅长骑射且骁勇善战，被共同推举为民兵队长。 当时的鲍家兄弟不负众望，始终奋战在前线，而就在抗战即将取得全面胜利的前夕，穷途末路的敌寇进行了一次丧心病狂的反扑。 在那最后一战当中，鲍家人浴血奋战，直至族中成年男性全数战死，只留下两个襁褓里的男孩。 新中国成立之后，鲍家战死的男儿被追封为革命烈士，村里至今还保留着当时的影像资料，照片上两个瘦弱的小孩抱着黑白的相框站在台上接受这份荣誉，台下的老弱妇孺哭成一片。 再后来，季老爷子的祖辈主动承担起抚养鲍家后人的责任，但因时代背景造就的条件太差，当时的小男孩只养大了一个，也就是鲍大哥的爷爷。 只可惜，鲍大哥的父母在他十来岁的时候相继离世。更令人心痛的是，鲍大哥年近四十至今未有一儿半女，后来在村里老人的建议下，他回到内蒙古找到族亲，在鲍家的旁支中领养了一个小男孩。 如今，鲍家这一支连同养子一共算上就只有三人，成了玉簪村最小的家族。 好在，鲍大哥活的很是通透，没有族人，就远离村舍回到祖先生活的牧场。 没有父亲，就把季老爷子当亲爹孝敬，没有儿子，就把全部的精力投给了这个养子。 没有兄弟姐妹，就把李牧遥和白晓星当做至亲之人。 所以这次再见面时，他才会如此激动。 鲍大哥是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的，李牧遥不好耽误他们干活，便催着他们去忙，说自己先带唐沁转转，待会儿再聊。 可是鲍大哥许久没见李牧遥，哪里肯轻易离开。 这三年的时间，对于他的煎熬也不在少数。 因为人脉有限，鲍大哥不管多么心忧都无从寻找李牧遥的下落，在百般逼问下，这才从白晓星的口中零星听说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如今见到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激动的热泪横流不肯离开，搂着李牧遥说个不停。 好在鲍家嫂子有眼力见儿，看到唐沁在一旁尴尬的站着，看出她根本听不懂蒙语，想给李牧遥一些带她适应的时间，将语言切换成汉语劝了鲍大哥两句，催着他先去喂牛，之后再回来叙旧。 鲍大哥这才反应过来，乐呵呵的去忙活了。 唐沁倒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她一早就听说过鲍家的故事，但因为语言不通，又有王云志夫妇中间传话，所以才没有踏足过这里。 如今看到他们夫妇二人的质朴模样，心中就只有敬重和钦佩。 看到李牧遥和他们的关系亲如一家，又对李牧遥的人品多了一分的肯定。 何况此时站在这片古老的草场，看着圆木建成的围栏顺着弯弯曲曲的土路一直通向远方，唐沁真正感受到了一种天辽地阔的豁达，胸腔中是说不出的舒坦。 “如果没有认识你，我怕是直到项目结束都没有机会到这里来看看。”唐沁望着远处，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多走走总没坏处的。”李牧遥答道。 “看到他们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好像时间倒退了三十年，看起来真的好惬意、悠闲。可是……从他们的皮肤状态上也不难看出，这里的条件应该是非常艰苦的。”唐沁心中满是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回到老街上去生活，为什么一定要过这样的日子？不是说这里的汉蒙两族早已不分你我，亲如一家了吗？” “害怕遗忘。”李牧遥道。 “害怕遗忘？”唐沁没能听懂这几个字的意思，“害怕村里人忘记他们吗，应该不会的，镇政府大楼的会议室里不是还挂着鲍家烈士的照片吗？” “他们是怕自己忘了。”李牧遥轻轻叹息，解释说道，“他们不想等到自己老去的时候，看到那些有关民族的文化，家族的记忆全都被他们忘却，就只剩下似曾相识的遗憾。” 唐沁琢磨半晌，突然就觉得自己当初不惜违背父亲的意思去搞什么第二套方案这个决定是完全正确的了。 在这条历经百年沧桑的老街上，沉淀的是多少家族的历史和记忆啊，如果她就那么贸贸然的动工，将会埋葬多少文化印记？！ 唐沁有些后怕，如果没有李牧遥的出现，自己是不是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刽子手，一个断送了一座古村落百年文化的刽子手！ 30.沉甸甸的“意思” “待会儿我嫂子一定会给你塞好多吃的，记住，给什么要什么，千万别推脱。” 李牧遥由着唐沁唏嘘了好半天，直到看到鲍家大嫂忙活完了悄咪咪的跑回蒙古包去，这才打断唐沁的思路，叮嘱了一番。 “啊？”唐沁本就心猿意马，冷不丁听到他这么说，自然而然的就想歪了。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闺蜜曾告诉过她的“经验”，如果一个女生第一次见男友的父母就收获很多的礼物，那就说明她已经获得了他们一家的认可。 想到这里，唐沁的心头莫名的悸动了一下，李牧遥会不会把这对夫妻看作是父母了？ 所以他让自己接受他们塞过来的东西，还不许推脱…… 会不会是……？ 天呐！ 唐沁的心头怦怦直跳。 这怎么能行！ 他怎么可以这样擅自主张？ 我们才认识几天？ 他把我当什么人了？！ 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一丝愠怒慢慢爬上唐沁的面颊，她盯着李牧遥狠狠的拒绝道：“这太突然了，我不能接受！” “怎么了又？”李牧遥讶然，“你只需要收下就行，东西待会儿我来拿。” “我怎么能随便的收呢？你这样做未免太独断专行了吧？你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吗？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李牧遥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约定。 “我说了……”唐沁说了一半，这才惊觉自己似乎会错意了，“所以，你真的只是为了拿吃的？” “嗯。” 李牧遥此时的心思一点都没在唐沁身上，所以不明白她突然为什么就这样了。 看着不远处忙活的哥哥嫂子，他心里一万个心疼，可又不能丢下唐沁去帮忙，所以满心想的是怎么样才不给他们添太多麻烦。 记忆里每到这种青黄不接的季节，鲍大哥都要靠着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来维持那些牛羊的生长，所以李牧遥不忍心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到访牺牲休息时间。 他本是想着过一阵子再联系他的，等到再过一个月，等到第一茬牧草长出来，牛羊可以适当进入牧场的时候再过来和他们相聚，届时开怀痛饮一番，岂不快哉？ 可他知道如果自己回来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按照鲍大哥的性格，他一定会杀到街上。 左思右想，李牧遥只得把唐沁带来挡一挡。 左右她也没事可做，自己还承诺给她做好吃的，李牧遥没觉得这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于是又道：“你按我说的办就行，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所以就真的是为了点吃的？”唐沁满脸的不可思议。 “随你怎么想吧。”李牧遥不知道还怎么说了。 “！！！” 唐沁的脸色瞬间冷却，仿佛受到奇耻大辱。 她是真没想到李牧遥竟然会为了口吃的，假装和自己是那种关系来骗人！ 这不是玩弄别人感情吗？ 玩弄别人感情也就罢了，怎么还忍心欺骗英烈后人？ 李牧遥你有病吧？ 放着我这么有钱的开发商不坑，偏偏来坑没钱的老实人！ 难道你看不到他们过的有多辛苦吗？ 上赶着不是买卖！ 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宝藏男孩，呸，真是瞎了眼！ 唐沁胸口堵的生疼，气得直翻白眼：“我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针线？这个不会拿的。”李牧遥没懂她怎么抽冷子说出这样的话，眼看着鲍大哥已经在羊圈里踅摸小羊羔了，忙道，“不拿嫂子给的东西，我大哥就该宰羊了！” “不……宰羊？”唐沁愣了。 “嗯啊。”李牧遥不耐烦的想，早知道她这么一惊一乍，就不带她来了。 “@_@！！”唐沁的眼睛瞪得老大，额角有些冒汗。 这什么彪悍的民风，不拿吃的就宰羊？ 唐沁脑补了一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血腥场面：鲍家大嫂拿着好吃的向自己走过来的同时，鲍大哥拎着小羊远远的旁观，只要自己敢拒绝，他就立刻宰羊。 那是不是说，只要自己每拒绝一次，就会有一条小羊被扭断脖筋？！ 这哪里是玩弄感情的渣男局？ 这哪里是骗吃骗喝的无耻局？ 这其实是个大型屠宰的修罗局啊！ 唐沁颤颤巍巍的指着羊圈，颤声问道：“那么多小羊的命运，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吗？只要我不收你大嫂给的东西，小羊就会被你大哥杀了？” “想什么呢？”李牧遥见她眼中泛着精光，只当她同白晓星一样在垂涎美味的羊肉，低声劝道，“听话，现在还不是宰羊的好时机。” “……” 唐沁彻底混乱了，她不禁开始瑟瑟发抖。 一时间，父亲的殷切提醒涌上心头，她悔不该轻信了这个才认识几天的暴力厨子，悔不该为了一顿早餐把自己困在这天苍苍野茫茫之中。 “这个季节的羊太瘦，吃起来没什么滋味的。”见得唐沁一脸失落的模样，李牧遥有些于心不忍，解释说道，“再等两个月就可以了，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烤羊腿。” “……” 电光火石之间，唐沁的脑子恢复了清明。 敢情从头到尾，自己又唱了一台独角戏，最终以再次被李牧遥扣上一顶吃货的帽子而告终！ 苍天啊，大地啊！ 唐沁无语问青天，如果父亲知道自己落得如今这副光景，会不会后悔生了这么个智障？ fantuantanshu.com “牧遥诶～” 就在这时，鲍大嫂高声唤着走过来了。 诚如李牧遥所预料的那般，她手上拎着一只巨型的布口袋，目测至少二十公斤打底。 “嫂子，我帮你拿。”李牧遥迎上去，刚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被她用肩膀顶到一边去了，“你靠边。” 鲍大嫂径直来到唐沁面前，笑呵呵的对她说道：“你第一次来，家里没啥好东西，这里装的我做的奶酪、奶豆腐、牛肉干还有炒米，给你意思意思。” 说着，不由分说的将口袋塞进唐沁的怀里。 唐沁双手刚刚抬起一点，就感受到一股千钧之力向自己压迫而来，而她的手臂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出于本能的，她微屈膝盖试图借力撑住，却没想到，整个人瞬间跪姿落地。 唐沁被这份沉甸甸的“意思”直接给压趴下了。 31.还不是因为馋 唐沁开始感谢李牧遥在出发之前强迫自己换衣服的极端行为了。 要不是他逼着自己换了一身有夹绒的冲锋服和一双平底的登山鞋，这会儿被压成这个造型，估计就得挂彩了。 裤子的夹绒很好的保护了她的膝盖。 “嗤。” 感谢的眼神还没等投过去，李牧遥没忍住笑了一下。 “……” 唐沁眼中顿时含了一包泪。 我刚刚竟然还在心里感谢他？ 难道我弄成这么个造型不正是因为他么？ 他不带我来我能遭这个罪？ ……不怪他。 唐沁哭了。 还不是因为馋？ 还不是因为馋人家的身子……啊不，馋人家的手艺？ “哦哟哟！”鲍大嫂用力拍了一下李牧遥的手臂，责备地瞪了他一眼，赶忙从唐沁身上拿走了那个口袋，“是我的不对了，小姑娘没力气，我竟给忘了！” “没事吧？” 李牧遥没想到唐沁顶着“女强人”的名头还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哭出来。 包袱呢？ 人设呢？ “手给我。”他向伸出手。 “……”唐沁不想理他。 “那我，我抱你起来？”李牧遥笑她竟然还耍小性子。 几乎是腾地一下，唐沁的脸烧红了：“不要！” “哈哈，这小两口……”鲍大嫂看见他们如此羞涩的互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一出，唐沁整个人像只熟透的小龙虾。 “嫂子，别逗她了。”李牧遥用蒙语低声提醒。 在这方面，唐沁有点太往心里去了，他不敢玩的太过火，怕出事。 “哦哦，好的好的。” 鲍大嫂笑着把手里的口袋递给李牧遥，然后弯下腰把唐沁给扶了起来。 唐沁呲牙咧嘴的，眼神凶狠的模样恨不能生吞了李牧遥。 李牧遥向后躲了躲，惹不起。 鲍大嫂抓起唐沁的手仔细查看，发现她白嫩的手背擦红了一块，镶着水钻的指甲上满是泥土。 再抬头看，小姑娘一脸的委屈。 “这可怎么办是好，我们这儿没有药啊！”鲍大嫂有点急了，娇滴滴的小姑娘到了自己这儿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弄伤了，她一脸歉意的把唐沁受伤的手递向李牧遥，“看看，咋整呢？” “真受伤了？”李牧遥本能地伸手接过，很自然的吹了口气，“好点没？” 就像小时候他自己受伤，姥爷也会吹吹气，然后就没那么疼了。 “……” 唐沁要爆炸了。 她咬着牙眼含热泪的发誓，只要自己今天能从这里平平安安的回去，以后绝不会再和李牧遥有任何交集。 “嫂子，她真疼了，我得带她回街上开药。”李牧遥不清楚唐沁对于这种程度的伤会疼到什么程度，可是她的脸色不好，他担心万一她小题大做以后再也不和自己来往，那可太不好了。 “这……”鲍家嫂子一脸为难，可是见得唐沁确实不大舒服的样子，只得回头召唤，“老鲍，别忙了，他俩要回去啦！” “啥？”鲍大哥一声低吼，吓得满圈的小羊集体抖若筛糠。 “你过来，过来说话！”鲍大嫂喊道。 “我抓不抓羊？”小羊们集体往后退去。 “哎呀，你先过来，妹子受伤啦！” “……” 鲍大哥这才挥舞着壮硕的手臂跑过来，他也不敢检查伤口什么的，只是看着唐沁红着眼睛的模样便不疑有他，忙道：“我开车送你们！” “等等。”李牧遥叫住鲍大哥，他觉得有必要先说明一个情况。 他将唐沁拉到一边，低声问她：“你能坚持住吗？走回去的话。” “不能！”唐沁一刻都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 “他那车不好……” 李牧遥刚想进一步解释，却被唐沁无理地打断道：“凭什么不让我坐车，我就要坐！” 再不好的车能有你不好吗？ 现在在这里但凡是个喘气的都比你强！ “坐，坐。”李牧遥咬牙点头。谁不坐谁是狗。 “哥，那就折腾你给我俩送回去了。”李牧遥对鲍大哥道。 “等着，我去打火！”鲍大哥人高马大性格又急，说这话时人已经在十米开外了。 等待鲍大哥取车的空档，鲍大嫂拉着唐沁不住的道歉，惹得唐沁极其不好意思。 其实她也不是有多疼，只是闹得这么狼狈，在生自己的气而已。 “嫂子，”唐沁收拾起杂乱的情绪，对着鲍大嫂真诚的道，“您别这样，我真的没事，你还给我拿这么多好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唐沁说着，斜睨了一眼李牧遥，“就是他，小题大做。” “关心则乱嘛！”鲍大嫂虽是在家放牧，却也是实打实念过大专的人，所以说起来话中听，还蛮有水平。 就这四个字，一下子使得唐沁心里又通透了。 “这次就这么匆忙的，跟空手回去差不多呢！”尽管给他们拿了那么多吃的，鲍大嫂还是觉得不够，“你也别跟嫂子见外，看看家里还缺啥少啥，尽管跟我说。” “还真有……”唐沁鬼使神差地说道。 她这心里一通透，肚子就有些饿，肚子一饿，就想起来李牧遥原计划的早餐是制作蒙古奶茶，为了吃到好吃的蒙古奶茶，唐沁这才历尽千帆陪着他来到这里，然后，然后……才这样了的。 说完这话，唐沁就后悔了。 她把整张脸埋进冲锋衣高高的衣领当中，没脸再见人了。 “你这姑娘怎么还害羞了呢？你就当嫂子这儿是自己家，想要什么直说！”鲍家大嫂眉开眼笑。 她本就是个性格豪迈之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遮遮掩掩，此时见得唐沁虽只是害羞，性格却是直爽的很，顿时更加喜欢了。 lingdiankanshu.com “那个，牛，牛奶还没拿呢……”唐沁豁出去了。 一路上遭了这么些罪，她不想就这么算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不存在空手而回的道理。 “哎哟！你看看我，昨天牧遥在电话里叮嘱过的，我竟然全给忘了！等等我，这就来！”鲍大嫂一拍大腿，也风驰电掣的走了。 “……” “……” 李牧遥对唐沁彻底刮目相看了。 唐沁在李牧遥面前彻底无地自容了。 过了良久，李牧遥向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有点信你那天说的话了。” “我说什么了？”唐沁干涩的开口道。 “你说，你来这里半年多，和大家处的和一家人一样。” “我没那么说。”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你在取笑我？” “不敢。” “……” 32.哪个唐总 乡间小路上。 一个壮汉驾驶着一台手扶拖拉机风驰电掣。 后面的小拖车上坐着样貌俊秀的一对男女。 男的淡然。 女的蛋疼。 …… 如果有蛋的话。 唐沁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她几乎也没有实际见过手扶拖拉机长啥样。 刚才当鲍大哥手握着一个“突突突”拱的他一跳一跳的外形酷似沙滩摩托车的玩意儿开过来的时候，唐沁的第一反应是：哇，好酷。 没想到大哥玩的这么潮。 可当她被邀请坐到那玩意儿后面的小拖车车厢上的时候，她整个都傻了。 刚刚鲍大哥说的车……就是这个？ 刚刚李牧遥说他的车不好……是这个意思？ 那车厢应该是拉过牛羊什么的，因为夹缝里全都是不小心刮蹭下来的牛毛羊毛什么的。 鲍大哥很贴心，担心他们坐着硌屁股，还特意从库房里拿了两张厚厚的羊皮子垫在车厢底部。 “突突突”的巨大轰鸣声中，鲍大哥冲着李牧遥一甩头：“快，上车！” 然后鲍大嫂把手里拎着的两大桶刚刚挤好的牛奶举到车厢里，见李牧遥站着没动，又拿过他手里的大口袋也放进车厢里。 “上的去吗？”李牧遥侧头问唐沁。 “……” “我刚才提示过你。”李牧遥的声音不大，但是唐沁能从轰鸣当中听得真真切切，还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思。 笔趣阁 “……” “那我可要上去咯？” 李牧遥向前走了一步，却被唐沁一把抓住：“用走的可以吗？？？我改变主意了！！！” “也行。” “那我们快走？” “那这个你来拿吗？”李牧遥指着车厢里唐沁刚刚索要的两大桶牛奶，道，“你要的。” 是你厚着脸皮要的。 这会儿要是不要，那跟不要脸有什么区别？ “……” 商人唐沁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上了拖车。 上了之后才发现那种体验简直生不如死。 拖拉机的小拖车一点儿减震的设备都没有，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即便是越过一个小小的坑洼，都会震得唐沁屁股生疼，要是不小心遇到大一点的障碍，她整个人都会被高高的颠起，然后再重重的落下。 那都不叫疼了。 那是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唐沁感觉自己颠得嘴唇都麻了。 “抓紧车厢的栏杆。”李牧遥已经提醒了她三遍，马上就要没有耐心了。 拖车的车厢上有专门焊接上去的栏杆，载人的时候用来当扶手，载动物的时候可以防止它们被颠下去。 可是唐沁说什么都不肯抓，还疯狂的大喊：“我不！！！” 她简直都要疯了，上了车她才看到，车厢上除了动物的毛皮，还有许多风干了的动物粪便，有一些还蹭到了栏杆上。 让她抓栏杆？ 无异于让她直接触摸粪便！ 唐沁疯狂呐喊：“你休想！！！” 让我抓屎？ 绝不能够！ 我唐沁就算被活活从车上颠下去，也绝不会去摸一下那个栏杆！ 李牧遥担心她受伤，不得已将手臂递给她：“抓这个，行么？” “……” 唐沁本来是应该害羞的，可是生死关头，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就伸出了手，轻轻的抓住李牧遥的手臂。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路有坎坷崎岖。 就在这时，小车厢再一次剧烈的颠簸，唐沁在自己被颠飞之前，紧紧地抱住了李牧遥的手臂。 “……” 刹那间，李牧遥只觉得手臂被一片软绵绵包裹，他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等到他看清自己手臂所在的位置时，吓得赶忙要抽出来。 可是那么一动…… 的瞬间。 唐沁还魂了。 “啊——” 尖叫声响彻乡间小路，远处的树上扑簌簌惊起一片麻雀。 …… …… 鲍大哥载着二人终于驶上老街，在清晨的薄雾中，拖拉机的轰鸣声开启了老街全新的一天。 三人回到小院门口时，小院的大门开着。 李牧遥顾不上唐沁，直接跳了下去，因为这场景令他感到不安。 早上他离开的时候，门是锁好的，就连卷帘门都是放下的。 这个时间白晓星应该还在睡觉，绝无可能这么早起床开门。 所以这会儿大门敞开着，是个人都得怕。 “四姐？”鲍大哥坐在车头，最先看清小院里有人。李牧遥跳下车绕过去的时候，季荆正疑惑的抬头。 “巴图，你怎么来了？”鲍大哥蒙古名字叫巴图，季荆一直这么叫他。 “我送牧遥和他对象回来。”鲍大哥呵呵笑着，“早上他俩去我那儿，小姑娘受伤了。” “对象？受伤？”季荆直接懵了。 “哟，受伤了，哎哟！”鲍大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吼吼的从车头下拿出一个Z字形的摇把，一边用力的启动拖拉机，一边懊恼的道，“我咋给拉家里来了，快点，快上车，我拉你们去镇医院！” “不不不！大哥，不麻烦了！”唐沁下车时两腿还颤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蹭，听到鲍大哥又要让她上车，双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蹬蹬蹬几步跑上前拦住他，“风吹了会儿，我好啦！” “真的？”鲍大哥立刻放下手里的摇把，往后退了一大步。 面对这样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他有种天生的畏惧，生怕自己嗓门太大或是不小心叹了口气就把她给刮了。 “真的，真的。”唐沁用生命保证。 “行，行。”鲍大哥连连后退。 两个人兀自对话的功夫，李牧遥已经进到院子当中寻找白晓星。 当他看到白晓星眯着眼睛坐在一楼的椅子上打盹儿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白晓星，你干嘛呢？” “啊，你们回来了啊。”白晓星咕哝着，懒懒指着身后道，“四姨早上给我打电话，给咱送吃的。她走了吗？走了我再睡会儿，你让唐沁给你打下手啊，千万别喊我。” 白晓星说完，半阂着眼皮就摸上楼去了。 “你慢点！”李牧遥在她身后叮嘱一声，对楼梯口堆满的食材没分去半点儿目光，直接出去了。 季荆在外面看着，差点儿没气死。 昨天回家后，她几乎一个晚上没睡。 心里愈发的觉得自己白天的行为过分了，可她好面子，没法过来道歉就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 可显然，李牧遥一点儿面子都没给。 就像没看到她似的，径直走向车厢卸货。 季荆当着巴图的面被如此对待，面子上很挂住不，却又没发抓着他发作。 巡视了一圈，把不善的目光投向了唐沁。 也才反应过来，巴图刚刚口中所说的李牧遥的“对象”，是谁。 “四姐。”唐沁感受到季荆不友好的目光，主动招呼道。 况且因为之前“挑拨”的事儿，她心虚的很。 “哦，小唐总啊，没看出来。”季荆笑得很牵强。 “啥总的，这是牧遥的对……”鲍大哥不明白季荆怎么给李牧遥的女朋友搞出这么个称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称呼还有点似曾相识。 “对你个头！”季荆和巴图从小以姐弟相称，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捏着当姐的范儿来对待他，“牧遥没给你介绍吗，这是街上项目改造的唐沁，唐总！” “唐……总？”巴图吓得个机灵，“哪个唐总？” “还能有哪个唐总？就是那个。”季荆今天铁了心，绝对不能任由李牧遥和这位唐总再继续发展。 巴图闻言愣了半晌，突然虎躯一震，看洪水猛兽似的看向唐沁：“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要把我的牧场给买了，盖度假区开发商？！” 33.摆正你错误的想法 巴图说这话时，李牧遥刚刚才把牛奶桶抱起来。 闻言，又轻轻地放下了。 唐沁怔怔思考片刻，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这似乎是最早期的规划方案上提过的计划，说什么等到老街形成规模，公司再在周边买点地皮建造一个度假区，但那至少得是三四五六期以后、不知猴年马月才会提上日程的事儿，所以乍一听闻，她用了好几秒去记忆中搜索。 更何况她心思根本没在这上。 “你你你……”巴图没想到她竟敢这么轻描淡写的承认，想到半年前他们夫妻两个因为这事差点儿把满圈牛羊都给了结了，心头的那种愤怒又无力的情绪再次堆满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牧遥绕过车厢走上前，站在他的面前，隔开了他看向唐沁的视线。 他了解自己这位大哥的性子，不是那种实在是想不开的事儿，他绝不会这种反应。 想必尽管他们直到今天还在牧场生活，但会被开发商买走建造度假区这件事一定还在持续发酵。 ranwen.la 指不定哪天就被迫迁走了。 他知道这对于鲍大哥来说，代表什么。 李牧遥抬眼看向唐沁。 这种毁人家园的事情，这种“丧尽天良”的开发商，如果是三天前遇到，他一定不会给唐沁一丝开口分辨的机会。 必须骂跑，骂不跑就打跑。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个世上对他真心好的人不剩几个。 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用得着他的，他恨不得用命给摆平。 可是李牧遥这会儿却想听听她的解释。 他不相信一个能想的出“修旧如旧”的老街改造方案，刚刚还在唏嘘后怕自己没有成为斩断文化的刽子手的人，会对鲍大哥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有她的缘由。 就算她真的这么想过，李牧遥也有把她的错误思想给摆正的把握。 然而，这位唐总明显还在神游当中，李牧遥不得已，轻声咳了一下：“唐总，你们公司要买下鲍大哥的牧场做度假区的开发么？” “啊，你说的是我们，刚刚去过的那片牧场？”唐沁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她被季荆牵扯了所有的精神，草草的答复了巴图之后，脑子就被“如果季荆当面对质自己该当如何应对”，“李牧遥会不会看在这两天的交情上不计前嫌”什么的，就在想好了接下来将要应对的每一句质问的时候，才发现此刻对着自己喷火的是李牧遥的好大哥——巴图。 好在李牧遥并未同仇敌忾也冲着自己喷火，反而淡定的语气让她清醒了不少。 唐沁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不该去问李牧遥，见他没有回答便向一侧探了探身子，看向巴图问道：“鲍大哥，你是说我，我的公司，要去买你的牧场，你的牧场，就是我们刚去的那片吗？” 她心里很急，但是语速很慢，生怕鲍大哥听不懂自己的某个发音或是听错了某个词语的意思。 “我只有那一片牧场！那是我祖宗的地盘！”鲍大哥激动的声音在李牧遥的脑后响起，震得他耳鸣不止，“要不是我要去镇上摘我祖宗的照片，你们能消停吗？！” “大哥，你冷静下。”得到确切的答案，唐沁的心放了下来，她抬步走上前站到李牧遥的身侧，指着自己的脸问他，“在今天之前您见过我吗？” 巴图一愣，道：“没有！” 长年窝在牧场，他见的女人都在少数，更遑论这么有特点的女人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您。”唐沁莞尔一笑，道，“所以这事儿万一不是我做的呢？我们先冷静下来，慢慢说，好吗？” “我没见过你，但是你的名字连我圈里的牛羊都听怕了！”这半年来，牛羊长势大不如前，巴图把所有的原因归咎于这个从不露面却如鬼魅般存在的唐总。 “大哥，”唐沁失笑，“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打着我的旗号去做这件事，你信吗？” “我……”巴图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是成倍的怒火冲唐沁吼道，“我是直性子，但不是傻子！你敢承认你是唐总，为啥不敢承认你做的事？” “哎。” 唐沁悔不当初，什么因种什么果，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躲在背后指望别人，也不至于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不叫她知晓的去做这样的事。 满腹的委屈，却不值得可怜。 “大哥，你给我点时间吧。”唐沁斟酌着语气说道，“我不敢说公司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因为我确实知道公司在后续的规划里有建设度假区的规划，刚才也跟您说了的，我不能出尔反尔。但我也不能当面跟您说这事儿不作数，因为这样的话我就等于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您知道，我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为了公司负责，为了村里负责，我不能这样草率的下定论，我会尽快调查清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沁的话说得太拗口，巴图听懂了大致意思，但他很怕在细节上被绕进去，只得求助季荆：“四姐，你看她说的行吗？” 这事儿他没法问李牧遥，因为他俩是“对象”。 “这话你问我干啥呀，那阵子他们怎么逼你的你自己没数么。”季荆用蒙语嘀咕道。 “这方面的事儿不一直都是你替我做主吗，怎么这回还不管了呢？”巴图急了，“我上哪儿能跟这样的人说明白？” “什么意思？”李牧遥突然接口道，“这方面的事儿是指什么，大哥，街里的房子不是你们自己做主的么？” 他是用汉语说的，所以唐沁也听得懂，虽然许多事情不是她自己做的，但是合同却是亲自把关，她回想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街上有一家确实不是自己经手，是写了授权书委托别人做的。” “授权给谁了？”李牧遥问。 “我不记得具体是谁，但一定是有这样的先例，因为后来有人建议我也用同样的办法解决你这套房子的问题。” 唐沁其实记得比谁都清楚，但她不能直说。 此时她已经想起来，刚刚关于牧场的话题是谁提醒的。 唐沁看向季荆，之前还真的是小瞧了她。 “是我。”巴图接口道，“我怕我谈不明白，就让四姐办了！” “……” 34.拆家拆人拆所有 “……” 季荆瞪着眼睛，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这些事她压根儿就没想被李牧遥知道，因为她不但做主了巴图家铺子的事儿，还建议过唐沁用同样的法子把眼前这座小院也给办了。 虽说唐沁当时就拒绝了，但毕竟说过。 哎。 这半年来，她和唐沁的故事太多了，多到任何一件被李牧遥知道都会引来一场争吵。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些，她也绝不能允许唐沁和李牧遥有更多的交集。 所以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要把两个人拆开。 往死了拆。 季荆刚才提起那个话题，是想通过巴图的嘴揭露唐沁的险恶用心。 所谓恶人先告状。 她一点也不介意做那个恶人。 而且季荆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她料定李牧遥是个点火就着的脾气，开口之前就猜到他一定会在唐沁承认后立刻爆炸，根本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可是。 李牧遥不但没爆炸，还压住了暴躁的巴图，然后在唐沁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下，将矛头直接转移了。 矛头直指心脏，季荆不由得一阵堵闷撕扯。 看着李牧遥冷若冰霜的脸，她明白这一早上被拱起来的怒火，怕是全留给自己了。 笔趣阁 无力间，她抬头看了看小院门头上的那块褪色的老匾，突然眼睛一热，仿佛能够听到老父亲那无力的叹息。 老爷子当初那样悉心维护的家，如今被自己三下两下，拆得更彻底了。 虽说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太多事情说不清楚，偏偏自己是个火爆的性子，这个原本只是有些冷漠的外甥也因为这几年的事情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自己还要火爆，所以两个人一见面就只剩下争吵。 出乎意料的是，李牧遥今天出奇的冷静，都到这份上了也没见他发作。 季荆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朝他看去。 却见他的眼神刚从唐沁身上移开，两个人竟旁若无人的生生造出了一种默契的氛围。 ……把其他人都给隔开了。 顿时，季荆的心头冰凉一片。 “大哥，恕我冒昧的说一句，”确认过眼神，唐沁的心头一片澄明，“您是不是对老街的项目并不是太了解？” “不了解咋的，你因为这个就欺负我吗？！”巴图怒道。 “我没有想欺负您，反而我希望您能在清楚明白的情况下重新对待这件事。”唐沁温言劝说道，“我来到老街做这个项目不是为了与谁树敌，而是真心希望能够合作共赢。我这样说，您明白吗？” “你让我咋对待？要是我不愿意还能改是咋的，不是合同都签了吗！” “只是单方面签署，还没有正式生效，”唐沁的目光真诚，对巴图道，“如果您有其他想法，我们可以重新协商。” “……那你把合同还给我！”巴图伸手。 拜季荆所赐，他对这个开发商的人品和项目充满了怀疑，既然这位老总亲口说可以变，那他定然要谨慎处之，万一他没看过的那份合同上连带写了什么关于牧场的什么条款呢？ 我的牧场，那可是我祖宗的地盘！ “那您待会儿直接去我办公室吧，合同我没有随身携带。”唐沁笑道。 “那行。”巴图恨不能现在就去，但他担心自己独自一人搞不明白，本想拉着季荆，可想到她刚才的出尔反尔前后判若两人的姿态，心里就恼怒的不行，只得转头对李牧遥道，“牧遥，你……跟我去行不行？” 相比之下，他更相信李牧遥的人品和能力，他相信李牧遥能管住他这个对象。 “行。”李牧遥从善如流的答道。 “走，这就走！” 二楼，白晓星躺在床上根本没睡着，听着巴图的粗嗓门时不时的传来，干脆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趴在楼上听。 眼看着几个人说了一气这就打算走了，急得大喊：“还没吃饭呢，走什么走？” 巴图本来气势汹汹的都拿起了拖拉机的摇杆，听到白晓星喊话顿时脚步一顿。 他知道白晓星从小对吃有多么执着，这会儿喊着要吃饭，要是谁敢不理她的诉求就走人，那这人必得被折磨得至少退掉一层皮。 巴图在她十来岁的时候有幸遭遇过一次那种折磨，所以对她这句话格外敏感。 其实白晓星的这个毛病早都改了，她这么喊，不过是因为看到季荆这会儿已经快憋成一只二踢脚（威力巨大的双响爆竹）了，她很怕四姨再像昨天一样发神经再闹一次。 她的出现，实在是太影响心情了。 “有什么事不能吃完了说呀？”白晓星眨巴着眼睛，隔空指着巴图车厢上的牛奶桶道，“咦？大哥，你带了两桶牛奶，是给四姨带份儿了吧？” “啊？”巴图卡顿了一下，尴尬的道，“是。” 是你个头。 谁给她带？ 我就是倒了也不想给她。 我把她当姐姐，她却把我当二炮。 奶奶滴。 看在故去的季大爷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了。 “那就赶紧送家去吧，时间长了就坏了。”白晓星又喊。 “我？”巴图简直措手不及，你这就给我支走了？ 让她自己抱走行不行？ “嗯，快去，大哥。”白晓星可能是觉得有点儿冷，摆摆手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我……”巴图瞠目结舌的看向李牧遥，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我得赶紧做饭了，白晓星昨晚就说没吃饱。”现场只有巴图有可能把季荆请走，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拦着。 说完就快步走去车厢里把自己那一桶牛奶抱了下来，路过唐沁时见她还愣着，便道：“你不饿吗？” “呃，我饿。”唐沁有被这个举动感动到，抬腿就要跟他走，但是看到巴图傻站着终是有些于心不忍，“大哥，我才想起来，保管合同保险柜的钥匙在我的员工手中，可是他们要九点以后才上班，您看，现在才不到七点……” 冠冕堂皇的理由张嘴就来，还不给人任何反驳的余地。 人家九点上班，这个时间巴图就算是去了，难道要跟这丫头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那还不如送季荆回家呢！ “行，那我九点半准时来找你们。”巴图向唐沁撂下这句话，咬牙把拖拉机重新启动，在轰鸣声中对着季荆大喊，“四姐，走着！” “……” 小院门口重新归于平静。 “不怕你哥被洗脑吗？”唐沁心里没底，不明白李牧遥怎么会跟着白晓星胡闹，给巴图和季荆独处的时间。 “不怕。”李牧遥转身进院。 “为什么？”唐沁快步跟上。 “因为你不会动我哥的牧场，不碰他的底线，别的事他可以不在乎。” “我都不敢说准的事儿，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唐沁心头一跳，“这么相信我？” “跟你没关系。” “……” 35.奶茶的灵魂 李牧遥确实不是因为信任唐沁才做出这样的判断。 从一开始，当他听到巴图的牧场要被买下做开发时，他就觉得这不大可能。 唐沁那么大的公司，一定有建筑方面的专业团队，所以只要他们实地勘查一下，就绝不可能选择这里做开发。 姥爷曾给李牧遥讲过，那片牧场历经三百多年一直留到现在，既没有被开荒用做耕地，也没有种树被辟做树林，是因为它特有的地理位置。 牧场以西几十公里外有一座大型的水库，供着半个青城市的饮用水，牧场恰恰处于水库的下游，在地图上看，还正对着水库泄洪的三座大闸门。 所以从古时开始就将这里用作牧场也属于是一种资源的合理利用。 寻常年份，由于湿度足够，这里的草木生长旺盛，刚好用来放牧。遇上雨水大的年份，牧民早早撤出此地，留作洪水外引的大渠。 但因此地经年干旱，水库里的水位连超过警戒线的次数都属少有，尽管在村志上曾有过泄洪的记载，但最近一次至少也是几十年以前的事儿了。 几十年的时光，足够让许多人忘记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不代表这里就可以用作它用了。 李牧遥不相信唐沁的公司没有做过实地调查，更不信做了调查后仍旧选择这块地做开发。 何况近几年极端天气越来越多，谁又能保证这一年的降雨量不会猛增？ 到时候真的赶上水库泄洪，那他们所投入的那么多资金岂不是真就打了水漂了？ 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人员来不及疏散，那就不只是钱的问题了。 听完李牧遥的分析，唐沁陷入沉默。 目前造成这种情况无外乎有三种可能：一是高宁背着自己去做这件事；二是竞争对手的恶劣手段；第三就是……总部可能真的派了另一拨人过来。 唐沁觉得第一种情况不可能存在，高宁就算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而且不管父亲唐载繁如何信任他，也不过是让他盯着自己时刻汇报，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而已。这是唐载繁给他定下的权利范围，一旦他越过这道底线，那么都不用唐沁动手，公司直接就能处分了他。 第二种情况……那更没可能吧？ 听巴图的语气，有人去强迫他那都是半年前的事儿了，几乎和唐沁来这里的时间同步，如果竞争对手做下这种事儿，那不早都闹大了吗？ 还至于连她这个项目总负责人都不知道？ 就连巴图闹到镇政府这么大的事儿，她作为政府大院的“常住人口”，竟然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感觉到。 必当是有人压下去了。 唐沁好看的双眸眯起，思路愈发的清晰。 可心头却越来越堵。 谁会替自己压下去这种事？ 除了同一阵线的利益共同体，还会有谁？ 所以就只剩第三种可能：总部还派了其他人。 唐沁冷笑连连，心如刀割。 原来自己被派来只是被当作摆设！ 他从没有认可过，更加没有信任过。 父亲根本不会等自己慢慢的处理好这些事再开工，他早已在暗地里急速推进着这件事。 生气、伤心、愤怒。 可这些情绪也就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消散殆尽了。 扪心自问，她好意思去怪父亲么？ 父亲并没有隐瞒自己啊，早在最初的计划里不是都给她看过了。 恨只恨自己太单纯了。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如果那块牧场真的就如李牧遥所说，是泄洪的必经之路，那…… 这个情况，父亲究竟知不知晓？！ …… 一时间，无数个揣测和担忧在脑子里来回切换，无数的情绪在胸口反复翻涌。 唐沁沉思着、纠结着，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白晓星已经下楼了。 “唐沁？”白晓星见她脸色不好，上前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事。”唐沁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还不如哭。”白晓星撇嘴，“本来还想夸你这样好看来着。” “我哪样？”脊椎末尾传来的疼痛暂时阻断了唐沁混乱的思绪，想起刚才的遭遇，她指着自己没好气的道，“是被风吹乱的发型？是被眼泪冲掉的睫毛？还是这身丑爆了的冲锋衣？” 你管这叫好看？ 好看你的头。 白晓星一听就乐了：“我早就想说，你整天化那么浓的妆又穿的那么板正累不累呀，显老不显老？这样清清爽爽的多好，一下子年轻十岁。” “……你别说话了。”唐沁的嘴唇苍白，抿成了一条直线。 再多说一句我就哭给你看。 “白晓星，你说话注意点。”李牧遥斥责道。 “她看起来年轻十岁不好吗？跟你正好……啊——” 李牧遥抬手给了白晓星一个爆栗：“去，把牛奶桶抱进去。” “啥！”白晓星捂住脑袋，“凭什么让我抱？” “就凭你一句想喝奶茶，我们就去起大早给你搞材料。” “哎哟哟~还我们~啧啧。”白晓星老大不乐意，却还是哼哼唧唧搬牛奶桶去了。 “她搬得动吗？”唐沁有些于心不忍。 “她的饭量和力气是成正比的。”李牧遥目不斜视，对着白晓星的背影道，“然后把锅烧热。” 唐沁侧过头，咬牙盯着他。 我吃你家大米啦？ 干嘛还得稍带着嘲讽我？ 可她无言以对，这两天确实没少吃人家米。 …… 一门心思想着饭量的问题，唐沁方才郁堵的情绪好了很多。 “一会儿多吃点。”李牧遥看向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吃饱了才有力气。” 零点看书网 “……” 李牧遥大致猜到唐沁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并不想过问她们公司内部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唐沁的这份默契，刚才她借助巴图对她的怀疑，成功让巴图正视老街改造的项目，重新考虑合同的事情。 而且她的做法最大限度的把李牧遥给摘出来了。 一切都发生在街上，巴图的嗓门又那么大，只要是听力没有障碍的人，都会听到整个经过。所有听到的人都顺理成章的认为是巴图自己对项目产生不满，从而要推翻先前的合同。 除了季荆会怀疑。 季荆一定会劝说巴图，可巴图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所以季荆越是劝他，他就会越坚定地认为这份合同有问题。 然后自然而然的，他更倾向于知道李牧遥的决定。 到时候季荆会说服巴图让她陪着过来找唐沁，唐沁会亲口告诉他们李牧遥还没有想好，那么巴图就只会拿回先前那份合同，也告诉她自己还要回去好好考虑。 这是季荆拦不住的。 等到巴图从唐沁那里出来的时候，早上听到整个过程的人一定会向他们打探所谈的内容。 等到鲍家的决定传遍老街，以巴图在村里的影响力…… 或许改造项目真的要重新规划了。 李牧遥看向唐沁正色道：“估计你这几天有的忙了。” 唐沁略略思索便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这些事交给高宁做就好了。” 那样才会更快的传到父亲的耳中。 这么多人一起提出质疑，唐载繁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询问唐沁。 到时候她就可以拿鲍家牧场的事儿做文章了。 “我去煮奶茶，你……上楼休息会儿，还是回家换衣服？”李牧遥问道。 “我，不，换！”唐沁翻着白眼，毫不客气的上楼了。 蒙古奶茶在王府菜系里被命名为“王府奶茶”。 王府奶茶的做法和味道同蒙古奶茶所差不是很大，只是在原始的咸味当中稍稍加了一点甜味提鲜，加入的小料也根据当地人的口味稍作调整。 要说王府奶茶的灵魂，还属所用的砖茶，是蒙古族人的最爱。 蒙古民族喜好砖茶的习俗究竟源于何时已无法考证，但是在历史上砖茶的确是得宠于蒙古族人民。 据记载，清朝康熙时代，内地的一些商人携带砖茶、米面、布帛杂物等到蒙古腹地，交换蒙古族地区的各种物产。其中除以米面、布帛直接易皮毛外，其余杂物均以砖茶定其价值，砖茶一度代替了货币的流通。 有时，砖茶价值急剧提高，一些商人深入偏僻地区以较少的茶，换取较多的畜产品，以一块砖茶，换一只羊，一块砖茶易去一头牛的事也屡见不鲜。 从那时起，草原上就产生了以砖茶代替全羊馈赠亲戚朋友的习俗。这个习俗被鲍家祖先带到青城市一带，流行在玉簪村百余年。 几乎村中所有的家族都接受过鲍家的馈赠，也享用过鲍家熬制的奶茶，以至于村里无论汉蒙，都时常把奶茶作为早餐。 蒙古奶茶可以说是家家都会做，家家都会吃，算是家常的一道菜，但做的最好最纯正的，还属季老爷子。 36.甜水和苦水 一道菜做得好不好，和会不会做，完全是两码事。 就算这道奶茶家家会做，但一家一个味道，水平也参差不齐，放在一起稍微比较一下就很容易分出高低。 在玉簪村的历史上，确实有过这样的较量，范围不但波及全村，而且还不止一次。 巴图曾经就有幸参与过其中一次。 那是他对本家为数不多的记忆当中，最能感同身受的一段往事。 村里各家之所以对奶茶如此热衷，热衷到家家都会做，全是因为鲍家当年留下的那两个孩子。 因为鲍家做出的巨大牺牲，村民们怀着报恩的心争着想要养育他们的后代，为了给他们创造一种“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就算不是老样子我们也可以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的氛围，有好长一段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仿照鲍家的习惯过日子。 起居、穿戴、语言、吃饭…… 村里各家都在尽力给他们营造着家的感觉，让他们无论去到谁家都好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如果他们对某一家情有独钟，那正好就可以留下来与这家人一起生活。 因为鲍家最有特点的习惯就是清早起来喝奶茶，所以在那段时间里，鲍家的两个孩子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喝到各种口味的蒙古奶茶。 “真是奇奇怪怪的味道呀！” 巴图至今还记得父亲讲述那段往事时的语气和口吻。 于是那时候的巴图便相信，当初那两个孩子选择留在季家，是因为季家做的饭菜好吃。 巴图小的时候听到这些时并没有察觉到故事背后的心酸，只是对各种口味的奶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整日惦记着要去村里挨家尝尝他们的奶茶。 后来不知道是谁家起的头，巴图真的如愿以偿了。 经过谨慎点评，巴图认为奶茶还属季老爷子做得最为正宗、最好吃。 从此，凡是村民有亲戚朋友来，只要是想喝奶茶的，必然都来季老爷子的饭馆儿预定。 李牧遥和唐沁上楼的时候，白晓星正在厨房分解砖茶，身旁一口铁锅刚刚开始冒出热气。 “……怎么不用从我那拿的茶？”唐沁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白晓星手里的砖茶，转头问李牧遥，“你昨晚不是说你家里的茶有些年头了吗？” “我家哪儿有茶，这不是你们刚从大哥家拿来的嘛！”白晓星将茶砖砸的砰砰直响，费力的才掰下一小块，看到李牧遥上楼，甩甩手手直接不干了。 听到这话，唐沁脸上莫名一热，忍不住就觉得李牧遥昨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为了找各种借口送自己。 “我以为你真的需要茶呢！”唐沁假装有些嗔怪的道。 “我不确定大哥家有没有砖茶，万一没有，用红茶也能凑合。”李牧遥悠悠的说完，直接进了厨房。 “……凑合。”唐沁差点儿被噎死。 那可是一年就出那么几斤的顶级滇红，难搞的不行，我慷慨相送你竟然给我说凑合？ “牧遥是舍不得。”白晓星走近唐沁身边，悄悄捏了她的手耳语道。 “你怎么知道？”唐沁反捏回去，她有点紧张。 “他昨晚上网查价格来着，我看到啦！” “那也不能证明是舍不得。” “好好的收起来不叫我动，还不是舍不得吗？”白晓星有点吃痛，挣脱道，“疼～” “……”这还差不多。 唐沁松开手，心里偷着乐了一下，表面上却没动声色。 把我送的东西好好的珍藏起来，这才是一个小奶狗该有的姿态。 这时，白晓星看到不远处李牧遥投来的几道目光，手肘忙撞了下唐沁，问她：“会干活吗？” “应该……会吧？”唐沁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女强人的字典里没有“不会”二字。 然而下一秒，她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就踏入雷区，白晓星急忙道：“那就是会！赶紧洗手，去厨房帮忙。” “我……厨房没有我能帮上的吧？”唐沁不想说自己除了泡面喝水就没进过厨房，只想委婉的拒绝。 “怎么没有帮上的，哪个大厨不得配个小工在身边？”白晓星不想做那个苦逼的小工，她只想吃现成的，然后拉个垫背的，“你就赶紧去吧。” “那你怎么不去？”唐沁推拖着不肯答应。 “刚才的体力活都是我干的，现在我累了！”白晓星见她不肯就范，叉着腰凶她，“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还不能干点力所能及的活了？” “……” 唐沁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一种“寄人篱下”的滋味。 白晓星也不给她太多感触的时间，一个劲儿地猛催。 几番拉扯下，唐沁不得已脱下外套硬着头皮去厨房了。 其实李牧遥也不太需要人帮忙，这几天做饭时拉着白晓星聊天是担心她没有心理准备，害怕蒸包子那天的场景重现。 aiyueshuxiang.com 没想到白晓星小心眼至此。 李牧遥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看手足无措干杵着的唐沁，心道这女人的精明干练原来都只是表面现象啊。 哎。 突然就有点于心不忍。 “咕嘟咕嘟——” 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水是李牧遥临出门前专为煮茶从后院的古井当中汲出的水。 玉簪村的地下水分布有些奇特，以老街为界，李牧遥家以东的地下水甘洌清甜，汲出来可以直接生饮，被称为“甜水”。 而对面老街以西的水尝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咸味，需得煮沸后才能饮用，但口味依旧不好，被称作“苦水”。 所以西面的住户时常会到东面相熟的家里打水，甚至自己接通水管用水泵抽水。 在奶茶口味的比拼上，单是“甜水”的加入，就已经赢了西面的一大票人。 “尝一下。”李牧遥突然起了玩心，直接舀了一杯生水递给唐沁，想看她什么反应。 “直接喝吗？”唐沁不解的接过，“这是什么仪式么？” 因为此时做的是蒙古奶茶，所以她自然而然的想到蒙古族“敬天”的习俗。她想的是会不会其他民族的人做蒙古族的食物之前，也要先“敬”为敬？ “如果是，你喝吗？”李牧遥嗓音中压着一丝笑意。 “当然当然，入乡随俗，这个我懂。”唐沁说着，虔诚的将水杯举过头顶，然后一饮而尽。 丝毫没介怀这水是从一口古井当中汲出，又储存在一口矮缸里的。 李牧遥有一瞬间的愣住，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转身把捣碎的砖茶放进锅里，任其继续沸腾，将茶的颜色和味道充分的释放出来。 随后，李牧遥从一旁的柜子当中拿出了一口镂空雕花的铜锅。 铜锅泛着暗沉的金色，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是姥爷年轻时请村里擅长铸铜的谭家打造的，直径约60厘米左右，侧面雕花，下面镂空，用于放置木炭。 毋庸置疑，如此繁复的式样一定是当初的王府传下来的。 姥爷曾给李牧遥说过，只有器、茶、奶、盐、温五者相协调，才能制成咸香可宜、美味可口的咸奶茶来。 奶茶茶底做法看着简单，其实滋味好坏和煮茶时用的锅、放的茶、加的水、掺的奶、烧的时间以及先后次序都有关系。 不管哪一步做的欠妥，那么奶茶的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最重要的，还取决于制作人的态度。 季老爷子做菜好吃，除了多年的苦心磨练之外，还有就是发自心底的情感。 那是对食材、对厨具、对灶台上所有的一切都热爱和敬重的情感。 受到祥云寺的影响，玉簪村的村民自古以来敬重神佛，再因汉族自古以来就有敬灶神的传统，所以他们作为以厨艺傍身的家族分支，不仅对祖上的这份技艺发自心底的热爱，对“灶王爷”管辖范围内的一切更是敬重有加。 李牧遥从小受姥爷熏陶，下厨时往往极为投入和专注。 站在这间几经风雨的老宅之中，当所有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岁月的痕迹，唯有李牧遥熠熠生辉。 37.家族污点 做奶茶步步是关键，但关键之中更有关键。 那就是制作者手上的技巧。 当茶水和奶茶混合在一起之后，再在先前的锅里沸腾一次就要倒进雕花铜锅当中，开始最关键的制作了。 铜锅由木炭燃烧的热量保持温度，在保证奶茶不会变凉的同时还不让奶茶过分沸腾。 在这样适中的温度下，接下来要做的关键一步就是“扬汤”。 这是为了将茶和奶充分融合。 与铜锅配套的，有一只同样质地的长柄小勺，专用来“扬汤”的，李牧遥从小给姥爷打下手，练习最多的就是这项技艺。 唐沁从没这样深度的参与过一道美食的制作，所以亦步亦趋的跟着李牧遥，看他把铜锅端到餐桌上，看他把铁锅里的奶茶过滤进去，直到点燃木炭。 “站远些。”唐沁看得出神，李牧遥开口提醒她。 “干嘛？”唐沁撇嘴，“我又没挡到你。” 李牧遥眼角瞥了她一眼，没再做声，左手拿起铜勺搅拌了下，然后突然舀出一勺奶茶高高抛起。 “天呐！” 看着滚烫的奶茶就这么轻易地抛出来，唐沁轻呼一声，生怕自己被兜头浇上，赶忙窜到桌子对面。 等到再回头看的时候，只见李牧遥用右手握住锅边的把手倾斜出了一个刚刚好的角度，然后那道棕色的弧线就神奇的落回锅中，甚至没有溅出一滴奶茶。 唐沁张了张嘴，莫名的想给他喝一声彩。 但很快的，李牧遥再次舀起一勺奶茶，手腕轻轻一颤，勺里的奶茶就按照先前的轨迹再次跳跃出去。 一下、两下……在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后，唐沁这才发现，奶茶抛出来的弧线竟然肉眼可见的变得丝滑了。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电视上演过的某丝滑巧克力的广告，这让她觉得广告商做出来的特效远不及看到李牧遥现场演绎来的震撼。 “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原理，为什么奶茶会变的这么柔顺？”唐沁坐在桌前，已然一副被李牧遥眼花缭乱的操作征服的模样。 “港式奶茶里叫‘拉’，蒙古奶茶叫‘扬’，目的是让牛奶颗粒受到反复倒拉、撞击而破碎，形成乳化状态，这样才可以与茶汤有机结合。” 李牧遥说完，停下了高抛的动作，“这是科学原理。” “牛。” 唐沁举起手指点了个赞，继续看李牧遥行云流水般将奶豆腐、奶酪、牛肉干等小料切成小丁，之后连同炒米一起，依次放进铜锅反复搅动，静静等待它们进一步融合。 炭火噼啪间，锅底时不时的传来一声闷闷的咕嘟声，很快的，锅表面上零星冒出奶泡。 奶茶煮好了！ 唐沁心中雀跃了一下。 她很自觉的拿起一只空碗，推到李牧遥的面前。 李牧遥原本都已经拿起了盐罐，看到她如此模样，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弯了一下：“你喜欢偏什么口味的？怕你吃不惯咸味的。” “我……其实都行。”唐沁完全没有主见。 “那就都试一下。”李牧遥将奶茶盛到白瓷碗中递给唐沁，把分别装了盐和糖的小碟推到她面前，“根据自己的喜好调就可以了。” 一碗刚盛好的奶茶推到自己面前，唐沁的鼻尖直接被香浓的热气包围了。 茶味浓郁，奶香醇稠。 单是气味，就让她有种直入脾胃的错觉。 唐沁吞了下口水，忍着没喝，抬头对李牧遥道：“你能先帮我调一碗地道的咸味奶茶吗？我怕我手残，暴殄天物。” 李牧遥挑了挑眉，被她这句“暴殄天物”形容得……略微得意了下。 没做多想，他仗着身高腿长直接弯下腰隔着桌子去拿她面前的小碗。 然后一不小心，手背险些蹭到了唐沁的鼻尖。 于是唐沁超近距离的看到了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真好看呀…… 唐沁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那只手没再伸回来，李牧遥只把那碗调好的奶茶放到唐沁能够够到的距离。 “这是……按我的口味调的，喝不惯就给我。”李牧遥将手放到身后，不知怎的，他觉得手背上有些轻微的灼痛。 顶点小说 “嗯。”唐沁红着脸，低着头将碗拿到自己眼前。 桌面上弥漫的热气散开，掩盖了突如其来的微妙，却没能遮住白晓星的耳朵。 “我第一碗要甜的，第二碗咸甜的，第三碗再来咸味的，麻烦奶豆腐和炒米加倍，谢谢！”白晓星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隔空命令道。 李牧遥刚要训斥她，只听她立刻又道：“或者你能先帮我调一碗地道的咸味奶茶吗？我怕我……啊——” 一粒牛肉丁快狠准的落到白晓星的脑壳上，李牧遥冷冷的声音响起：“自己过来。” “……” 一顿早餐在三人的吵吵闹闹中结束，李牧遥正打算同唐沁一道去她办公室等巴图的时候，巴图的电话先进来了。 “喂，牧遥啊！”巴图的声音有些干，显然是在季荆家里没少浪费口舌。 “哥，怎么了？” “我……我问你个事儿。” “四姨要陪你去唐总那？没关系……” “不是这个事。”巴图打断道，语气里尽是焦虑。 “嗯？”李牧遥有些意外。 “牧遥……你跟唐总真的吗？” 李牧遥目光微凛，似乎猜到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四姨说什么了？” “四姐她也是为你好，她不乐意你跟外来的女人扯上关系，她那啥，害怕你，你跟你妈似的……让人骗了，咳。” “……哦。”握着手机的指尖攥得发白，李牧遥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其实在季荆对自己和唐沁的接触有如此大的反应，那天在盛怒之下又无端提起那个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记忆的男人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的愤怒里还牵扯进了旁的情绪。 季萍当年不顾反对嫁给那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外地男人，却在生下李牧遥之后被抛弃，因为对男人的恨，季萍又抛弃了亲生的儿子…… 当年那些事，闹得村里人人皆知，季萍可以一走了之，可季荆作为生活在村里的季家人，始终在承受着自己亲姐姐造成的家族污点。 所以季荆很怕自家的事情再被闹上别人家茶余饭后的头条，多年来始终压抑着情绪和行事，却不想越是想压，就越总是会出各种事。 就比如三年前围绕着季老爷子去世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就比如三年后李牧遥重蹈他妈的覆辙的这些事情…… 季荆无人倾诉，赶上从小视为亲弟弟的巴图来家里，便统统向他倒了个干净。 38.不要欺负老实人 巴图其实挺理解季荆的。 作为季老爷子的“亲儿子”，这些年家里的发生的憾事，这些年季荆所经历的痛苦，他又如何不是感同身受呢？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当初那个男人面色苍白的出现在饭馆门口，向季老爷子讨要热水的模样。 彼时巴图也就十来岁，刚被季老爷子接来自己身边。 所以那个男人是如何被季老爷子以礼相待，如何在养病期间与季萍相遇，后来又是如何带着她漫山遍野的采集矿石样本的情景都深深的印在巴图的脑海里，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巴图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因为那时的一切都太过完美，所以才会在后来给整个季家造成巨大的破坏？ 所以季荆排斥外来的人，极力反对李牧遥和唐沁有进一步的接触，尤其是在得知他们两人的年龄刚好相差五岁的时候，她整个人才会爆炸。 所有的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再加上李牧遥的冷漠和暴躁，季荆看到他就想起他那个冷血无底线的父亲，所以一时间不知该去恨谁，才会在在受到唐沁小小的挑衅之后，怒不可遏的去找李牧遥发作。 听完季荆絮絮叨叨长长的叙述，巴图整个都傻了。 他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啥孽缘啊！ 为啥儿子和老妈都是这个命，都要跟村外来的人扯上一段儿呢？ 所以他在郁堵之余，忍不住给李牧遥打了电话。 “牧遥，哥信你。”一番沉默后，巴图突然在电话里对李牧遥道，“大姐是大姐，你是你。上一辈的事情，跟你有啥关系？” “？”李牧遥愣住了，这转折令他猝不及防。 只听巴图接着说道：“就说我吧，我总不能因为我爹走得早，就也觉得自己是个短命的，早早的就等着闭眼睛吧？” “……哥你别乱说话。”李牧遥的情绪直接卡壳了，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什么。 “牧遥，你别想那么多，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巴图有些忐忑，“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想天天都看到你。” “……” “行了，一会儿见面说！” 巴图匆忙间没能挂断电话，李牧遥清楚的听到他在电话里对季荆道，“四姐，你真是给我说糊涂了，他那个混蛋老子干的缺德事，关牧遥啥事？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还得因为自己不能生就不抱养查理了？要不就是我这边养着他，那边还得担心他的性情是随我还是随他亲爹？要是他不随我，赶明儿长大了他能生娃，我是不是得……” ranwena.net “闭嘴吧你！我真是对着一头蠢牛说了半天！”季荆被他的歪理气得暴跳如雷，怒吼一声。 “关牛啥事？” “滚你的头！” 随着吵嚷声，电话那头又传来布料的摩擦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等到电话再打过来时，巴图告诉李牧遥说他已经被季荆推出门来了，只能先去政府大门口等着了。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偏离原本的设想，李牧遥就算再不方便出面，也不得不陪着巴图一起去同唐沁重新协商老街改造的合同事宜。 唐沁心中有别的打算，她事先给高宁打了电话，让他先接待一下巴图，说自己有事得晚一些到。 李牧遥也没催促，慢慢的收拾了碗筷和厨房，又把季荆送来的食材归置了一番，这才同唐沁出门去。 政府大院东侧高宁的办公室里。 因为有唐沁事先的承诺，巴图见了便高宁开门见山的向他要合同。 而高宁并不清楚前面发生的事情，在得知巴图的来意之后，下意识的认为唐沁这是怕搞不定这人，偷偷的躲了。 于是本着维护项目和立一大功的角度出发，高宁将巴图请到办公室，劝他不要跟钱过不去，劝他眼光放长远些，大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可巴图哪里听得进去，一门心思想着拿了合同就走，不管高宁说什么，伸手就只是要合同。 高宁虽说在唐沁面前伏低做小，但在别人面前则是不然，此时见得巴图油盐不进，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开始吓唬他。 内容无怪乎无良商人惯用的伎俩，说什么合同已经生效，要是巴图执意要单方面违约，就要赔偿成倍的违约金，到时候鸡飞蛋打，整套房子搞不好就要赔进去一类的话。 要是换了寻常的老实人，或许就被他吓住了。 但巴图偏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只认公道和正义，顶瞧不起奸佞小人的人。 偏偏高宁如此嘴脸，不但一副仿佛能够凌驾于老板唐沁头上的姿态，还看人下菜碟，妄图欺负老实人。 “咔嚓——” 巴图捏了捏手指，突然就想让他见识见识老实人的厉害了。 于是当李牧遥和唐沁闲庭信步来到政府大院门口时，巴图已经坐在拖拉机上，身旁站着唯唯诺诺的高宁。 乍一看，就好像他们一直等在门口似的。 然而巴图手里明晃晃的拿着卷成筒状的合同。 “等你半天也没回来，我先拿了。”巴图跳下拖拉机，对唐沁说道。 “怎么回事？”唐沁故作惊讶，却不等巴图说什么就礼貌地冲他笑了一下，仿佛早上根本没见过似的。 唐沁快步走到高宁身边低声问：“谁让你把合同拿给他的？！” “这……”巴图刚要说话，被李牧遥一个眼神止住，然后他就都懂了。 于是两个男人假装彼此不认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起看着唐沁发挥。 “问你话呢！”唐沁生因为害怕长川字纹所以生气时从不皱眉，但她会瞪眼睛，眼睛瞪得老大还目露凶光。 此时的高宁脑袋瓜嗡嗡的。 因为李牧遥来了。 他这几天没少设想过自己和他重逢的画面，他想着这次见面一定要趾高气昂让李牧遥看到现今两个人的差距，甚至他都规划好了某天晚上带着秦恬从他们家门口路过，然后假装偶遇。 然后一起居高临下的看李牧遥如今的落魄模样。 可万万没想到，李牧遥竟然是跟唐沁一块来的，还偏偏赶上自己刚被巴图“完虐”之后，即将迎来唐沁的暴风骤雨的痛斥之时。 “唐总，我们回办公室说吧？”高宁祈求的眼神看向唐沁，他想保留一些自尊。 “我们回办公室说，那合同不管了？”当着李牧遥的面，唐沁也不想自己显得过分苛刻，她只想解决问题，所以她的语气相比以前，不知平和多少。 可即便如此，高宁也是紧张到结巴：“不是，这合同，他，我确实……我也……” 唐沁无奈打断道：“我只是让你拖住他而已，可你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擅作主张把合同拿给他了呢？” 高的脸都要拧成了一块抹布，想到刚才巴图的威势，心有余悸的道：“我没办法呀，唐总，他实在是……他，他是鲍家后人……” “不管是谁，总得有点儿契约精神吧。”唐沁的声音不大，说话时还警惕的回头看了眼巴图，确认他没有偷听的意思，这才用更低的声音问道，“我问你，他为什么要拿走合同，是不同意我们的项目，还是嫌赔偿款少了？” “他说，说咱们的合同里对他的牧场图谋不轨，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就拿出来合同想要确认一下，结果就被他抢走了。”高宁没敢说实话，其实当巴图拍桌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合同拿出来了。牧场的事儿是巴图拿到合同后没翻到相关内容才向他发问的。尽管过程有点偏颇，但结果总是一样的。 “牧场又是什么？”唐沁直盯着高宁，想从他的反应当中看看他究竟知不知道牧场的事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高宁直接脱口而出：“我哪儿知道啊……他没说清楚，我又不敢问。” 唐沁又盯了他两秒，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便不再追问，反而问了他另外个问题：“算了，这个回头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这次的责任算谁的，你打算怎么向总部汇报。” 39.跟你说不着 高宁：“……” 他偷偷的瞄了一眼唐沁，却见她神色是极为认真且紧张的。 不是平时那种揶揄和嘲讽。 高宁心头一阵纳罕。 这位大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她以前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事？ “唐总，别急着汇报吧？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做做那位大哥的工作……” “你能做得了？”唐沁打断他，“还是我能做得了？” “我，我找找关系，看看村里谁能跟他说得上话。” “呵呵，关系？你也知道之前我是靠着四姐的关系拿下这份合同的吧！” “是，也不是。还是唐总您有能力……” “省省吧！”唐沁不耐烦的打断他的阿谀，“没什么好遮掩的，这确实是我的工作漏洞，相信你早也已经跟总部汇报过了。” “我没有，我不是……”高宁试图否认三连，但是在唐沁的目光震慑下，默默的闭上了嘴。 “原本和四姐的关系我维持的还算可以，不管她如何，我只要按抚着她等到合同盖章之后就万事大吉。可是呢？你前几天偏要拉着她说些有的没的，以至于她突然就跟我翻脸了。翻脸的代价就是，连带着她一手负责的业主也跟着翻脸。” “……”高宁吓得顿时一个趔趄，他没想到唐沁竟然缜密至此，连自己这点小小的举动都捕捉到了。 他这才开始有些慌乱，他觉得唐沁似乎和他之前的认知有些出入。 “唐总，我，我那天只是不想四姐因为要项目的事儿再闹你，我……”高宁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可他也没法直说自己当时只是想给李牧遥添点堵。他没想到季荆说翻脸就翻脸，早知道就绝对不会给自己挖这么个大坑。 “高宁，总部的高层一直夸你办事妥当，可你就是这么妥当的吗？”唐沁闭了闭眼，像是被气得不轻，再睁眼时，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神情，“我才晚到多大一会儿，你就把合同给双手奉上了？你知道你返回一份合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我敢说，他只要走出这个门，半条街的人都会跟着质疑合同有问题，都会效仿他取回自己的合同。到时候，一旦他们被躲在暗处的有心人煽动，你觉得我们这个项目还能继续下去吗？！” “我……” 高宁已经说不出话来。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有两道冷汗已经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零点看书 他知道季荆在这个项目上有多大的主导作用，前期半条街的商户都是在她的游说下签订的合同，如果说她真的想和唐沁死磕到底，那她就一定会从项目上入手，让其他人和这个大块头一样，过来闹事。 所以说，如果这件事就如唐沁所说的那般持续崩坏，那么源头就在于返还的第一份合同。 好死不死的，第一份合同是自己返还的。 赖都赖不掉。 最可怕的是，整件事情的经过全被唐沁看到了，她没有像以往那般不屑一顾或是冷嘲热讽几句就作罢，而是连续压了这么多罪名在他头上。 高宁没法栽赃给唐沁，唐沁也根本没打算放过高宁。 真特么狠啊！ 最毒妇人心！ 高宁又恨又怕，他都不敢想，一旦总部问责下来，自己将会承担怎样的结果。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他肯定不会是个例。”情绪渲染的很到位，唐沁觉得必须要趁热打铁，“我马上跟总办联系，申请线上紧急会议，你好好想想，待会儿该怎么汇报。” 高宁：“……” 唐沁没再多说什么，回头看了眼李牧遥，转身走回院子。 高宁此时全无心思再去想李牧遥如何如何，紧忙着跟上去央求唐沁：“唐总，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也没想到……我也不想……求您……” 两道身影越走越远，高宁的声音也冷风吹得七零八落，李牧遥收回目光，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自己还是小瞧了唐沁。 这一出一出的看得巴图眼花缭乱，他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弯弯绕，也不想去探究原因，只是看着李牧遥一脸欣慰的模样，忍不住劝道：“虽然说的哥不拦着你，但是你也要多加小心……这丫头不简单啊……女肖父，子肖母，你可……那啥点啊！” 李牧遥收回目光：“哥，我没想跟她有什么。” “这……”巴图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道，“我虽然让你小心着点，但你也别玩弄人家姑娘的感情啊！” 李牧遥深深的看了巴图一眼，大踏步走到拖拉机旁，拿起摇杆郑重交给他：“嫂子还等你干活呢，哥，先回吧。” “……” 轰鸣声中，巴图饿着肚子幽怨的回家了。 李牧遥也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机传来一阵响动，拿起一看，屏幕上跳跃着的是一串本地的座机号码。 “你好。”李牧遥以为是自己申请的贷款有了着落，赶忙接起。 “牧遥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做作的女声。 “嗯，哪位？” “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到底哪位。”李牧遥的语气有些许不耐，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说话带这种腔调的女人。 “是我，秦恬啊。”电话那边感受到这边的不友好，语调略有收敛。 “有事？”李牧遥皱眉，自己的电话号码就只有白晓星知道，怎么会被秦恬拿到的？ “当然有事啦。”秦恬今天很是热情，和那天上门划清界限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那说。”李牧遥并没有被她的热情感染到。 “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不能吧？我不信！” “……” 李牧遥直接把电话挂了。 有病？ 他对着屏幕质问了下手机的灵魂。 可手机并不会回答这种问题，所以秦恬的电话又打来了。 “你是信号不好还是掉线了啊？不然你过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见面聊吧！”秦恬热情不减。 “我挂的，电话里说。”李牧遥直白道。 “……”电话那边静默了好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和腔调总算是恢复正常，“祥云寺月底要举办祈福法会，镇政府同时会组织一场公益文艺汇演，这事儿你总该知道吧？” “跟我什么关系？” “赞助商指定你来负责这次的工作餐啊！” “赞助商？谁？” “大唐集团。” “不认识。”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后，秦恬这才艰难的开口道，“老街改造的开发商，就是大唐集团的。” “哦。”李牧遥反应了一瞬，反问道，“你说唐沁指定我？她找你说的？” “没有。”秦恬一听李牧遥直呼唐总大名，联想到这两天高宁说的一些事情，忍不住就有些酸溜溜的，“唐总本人当然没找我，是项目会计联系我，问我要预算。” “哦，知道了。” “那我们加一下微信？我把我们这边的人数、用餐规格告诉你，然后你尽快把预算做出来反馈给我。你记下我的号码吧，13……” “先不用。”李牧遥打断道。 “你不愿意加我微信？那行，我把数据打印好你过来取还不行嘛！” “跟你没关系。” “那是什么意思？” “跟你说不着。” “……” 40.这一天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挂断电话，李牧遥想立刻给唐沁发个微信。 可翻了下手机，才发现通讯录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 李牧遥有一瞬间的讶异。 本以为两个人至少算是熟悉了，却没想到连联系方式都未曾留过。 李牧遥站在门口愣了会儿神，转身回家去了。 二楼，白晓星正窝在房间里接听电话。 这一次她是请假回来的，马上面临毕业，她的硕士论文还没通过。 导师可怜她的身世给了她三天假期，让她回家料理完事务再回学校改论文。 可是今天是第四天，白晓星不但没有回学校，还因为贪恋好吃的，厚着脸皮给导师发微信要再请几天假。 导师收到她的微信后心中很是焦急，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慰问情况。白晓星措手不及，没来得及编什么借口一时漏嘴，引来导师的一阵劈头怒骂。 由于骂得太凶，以至于白晓星连李牧遥上楼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好不容易哄得导师消了气，白晓星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吓得差点儿没从床上翻下去。 只见李牧遥正一尊冰雕似的杵在门口，五官都像结了冰似的，呼呼冒着寒气。 “你不是跟我说你学校没事了么？”开口的声音更是冷飕飕，比后院的井水都冷。 “是没事了啊。”白晓星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秉着能不承认就不承认的宗旨答复，还假装很自然的抱着枕头转过去了。 “哦，呵。”冰雕冷笑一声，嗓音中的寒气简直要把半个屋子都给冻上了，“咱家真出息，一个两个的，念书都念不到头。” “说什么呢！”这话过分扎心，白晓星最听不了这样的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说我就说我，还连带着捅自己干嘛！” “没捅，事实而已。”李牧遥垂下眼睑，身上的寒意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颓废的气息。 “哎呀哎呀！你可真是的！”这还不如寒气呢，起码有点活力。 这种颓废的感觉让人有种百里荒芜的感觉。 李牧遥的表现让白晓星觉得，这几天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生活的热情全被她给浇灭了，她生气的道：“我就晚回去两天，你至于吗至于吗？！” “……”李牧遥沉默不语，保持颓废。 “我也没说不回去，我的论文都改了好几遍了马上就收尾了！”白晓星气得直跳脚，“学校的饭死难吃死难吃的，我就想多吃几天好吃的怎么了！！！” “白晓星！”一句话把装聋的李牧遥给气痊愈了，周围的荒芜也突然有了杀气，“你听听你说的，这还是句人话吗？！” “民以食为天！我怎么就不是人话了？”白晓星叉着腰叫嚣。 “学业重要还是吃的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吗，就因为我当初放弃了学业！你一定要重蹈我的覆辙，再经历一遍我的痛苦吗？” 白晓星愣了愣，随即眼眶就红了，她拖着哭腔指着李牧遥喊道：“上纲上线！呸呸呸！还要我说几遍，你说我就说我，不许连带你自己！既然你这样，那我这就走总行了吧！” “走走走，买票了吗？”李牧遥掏出手机打开购票app，一边手指飞快地输入目的地，一边还不忘催促，“诶，正好下午三点有一班高铁，我给你买了。心里收拾了没？抓紧。” “呜呜呜——”白晓星试图用眼泪阻挡他一下。 “问你呢，行李收拾了吗？”李牧遥丝毫不为所动。 “嗷嗷嗷——”白晓星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了起来。 李牧遥也不管她，索性亲自动手，帮着白晓星把行李箱拖出来，简单整理了一番，然后就去做饭了。 “你要是现在不闹，待会儿还能吃顿饱饭，否则的话，我最多给你下碗面条。”李牧遥站在厨房，对还坐在地板上耍赖的白晓星道。 “你！”白晓星气得呲牙咧嘴，却不得不乖乖地起身。 虽然李牧遥做的面条都比别处的好吃，可是返校之前只吃一碗面条，那可太亏了。 大不了吃完再闹。 “你是不是加了唐沁的微信？”白晓星挣扎着刚直起身子，又听李牧遥问道。 “有，干嘛！” “给她发微信，让她忙完了过来吃午饭。” “凭什么？凭什么我都要走了还要跟她分享我的午饭？我不要，我拒绝！” “你确定拒绝？” “对，怎么地？” “那就吃面条。” “丧尽天良啊——” …… 唐沁的会不到中午十二点就结束了，历时一个半小时的会，唐沁只是陈述了前面的概要，后面的时间几乎都是高宁在诉说和申辩，或许是真的乱了方寸，高宁越说漏洞越多，以至于现场心态就崩掉了。 总部本来就因为项目推动过慢而对唐沁心有不满，得知今天的事情之后更是震怒，加之高宁的反应太过夸张，便直接将他召回述职，暂时撤出项目。 言情小说网 原本出了这样的事，唐沁也应该一起回去的，但考虑到现在的特殊情况，总部担心如果项目总负责人都不在项目上了，难免会引发其他的舆论风险，所以暂时只召了高宁一个人回去。 唐沁正虚情假意的要帮高宁收拾行李呢，就接到了白晓星的微信。 于是留下一句“保重”，便彻底的同高宁再见了。 来到李牧遥家门口，她唐沁却有点忐忑了。 根据这几天的接触来看，一日三餐中李牧遥对午饭是最不看重的，往往中午都是对付一口，不是吃早上剩下的，就是简单做碗面条之类的。 可是今天有点大不一样，因为他做了整整一桌子菜，粗略数下来起码有八道。 “你们……还请了别人吗？”唐沁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没有。”李牧遥还在厨房忙活，白晓星眼睛冒着幽光正窝在沙发里。 “就我们三个，怎么做这么多呀？”唐沁的嗓子有些发干。 瞧这架势，友谊的小船好像走不太远了啊…… 这氛围，怎么好像要吃散伙饭呢？ “唐沁——” 正想着，白晓星突然跳下沙发冲过来抱住唐沁，可除了喊了一声名字之外就不再吭声了。 从她拥抱的力道来讲，唐沁感受到了深深的不舍 ……和无能为力。 完了。 唐沁闭了闭眼。 终究是等来了这一天。 可是，这一天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41.小丑竟是我自己 “唐沁，我舍不得啊！” 白晓星紧紧箍着唐沁，一想到自己走后她却可以继续享受美味，就又想哭了，“牧遥他……呜呜呜——” “……”见状，唐沁的心也凉了个透。 今早在门口，她一门心思要把高宁摁死，虚虚实实的说了一大堆，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满心以为李牧遥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可是回去开会前的那一瞥，唐沁却在李牧遥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儿。 可那种感觉又有些不大一样，似乎不是因为他听到什么而生气的不对劲儿，而是…… 唐沁一时没想明白。 彼时她又无暇顾及这些细微的情绪，这件事便岔过去了。 直到刚才在来的路上，她才抽空仔仔细细回忆了下早上那场谈话。 想来想去，别的估计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不确定就是高宁说的关于季荆和她在项目上有牵连那句话。 她担心李牧遥太过敏感，顺藤摸瓜就会想通那天季荆上门骂他的事儿。 可她又安慰自己说，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是季荆有错在先，反正自己早晚会向他坦白。 她觉得凭借这几天对彼此的了解，说开了反而更好。 但此时被白晓星抱着，唐沁才发现事情似乎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至于吗。”唐沁的语气不由得幽怨起来。 “谁说不是呢，至于嘛！”白晓星有了“帮凶”，又起了垂死挣扎的心思，她箍着唐沁开始往厨房蹭去，“你去跟他说说。” “……” 唐沁迟疑着，却任由白晓星把自己推到李牧遥面前。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了。 “干什么？”李牧遥垂着眼角扫过二人，手上捞洗着晾干的粉皮，这是今天最后一道菜的最后一种食材。 “唐沁有话要跟你说。”白晓星掰着唐沁的肩让她正对着李牧遥，然后仗着个子小整个人躲在唐沁身后不出来了。 唐沁被白晓星从后面顶着，想退退不回去，只得昂首挺胸干咳了一声。 “你真要说？” 李牧遥就有点想笑，他想知道为什么唐沁每次一沾到白晓星就会被强行降智。 他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实在是太勾人，看得唐沁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说，说说呗。” “嗯。”李牧遥发出一个单音节的鼻音，手上还忙活着。 唐沁有点儿招架不住，内心虽说已经打了好几遍退堂鼓，面上却硬凹着决绝的造型。 李牧遥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只好将洗好的粉皮丢进锅里，转身靠在灶台上，等着听她如何替白晓星开脱。 “说吧。” 锅盖掀起的瞬间，唐沁看到锅里褐色的汤汁正咕嘟嘟的冒着泡泡，一股带着糖香的肉味绕过她的鼻息，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这么好吃的菜！ 这么好看的人！ 岂能轻易放弃？！ 她突然就很想努力挽救一下这段濒危的关系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唯有美食与自己的快乐不可辜负。 “我承认我一开始对你很设防，但请你体谅，我一个人独在异乡，没有点防人之心还怎么立足？”唐沁艰难干涩的开口了。 “……”李牧遥睁大了眼。 “……”白晓星探出了头。 随后两个人大眼瞪大眼：这位姐说啥呢？ “你们不用这个样子，”唐沁有被他们的表情冒犯到，“你们一定在想，一个自诩有防人之心的人怎么还能干出任由季荆，也就是你们的四姨随意摆布的事情，以至于落得三番五次被她威胁的下场，是不是？” 李牧遥：“……” 白晓星：“……” 两个人再次对视一眼：说句心里话，你要是不说，我俩还真不知道。 白晓星很快移开了对视的眼神。 唐沁的一番话虽说全然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可她这会儿并不想打断她。 毕竟相比之下，唐沁好像更惨一些。 白晓星偏过头看着她，一时间百感交集。 感受到某人怜悯的目光，唐沁也同样怜悯的望回去：可怜的小傻瓜，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呢吧？ “你这什么眼神？”白晓星的百感瞬间收回，警惕的用手肘撞了下唐沁的后腰，“就好像你被四姨威胁跟我有关系似的！” 唐沁又被动朝前靠近李牧遥一些，偏过脸道：“……你还真说对了。” “？？？”白晓星顿时两个手叉着腰蹦出来，活像只炸毛的麻雀，“你再说一遍？”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这种感觉真是不咋地。 唐沁总算找到了切入点，接下来的话也就顺畅多了，她从那天白晓星住院的病房开始，一直讲到今天早上在大门口的对话，在痛陈季荆的罪过时，还顺带把这些日子以来同他们夫妇交往的始末也简单交代了下。 这个过程虽说在她看来只是陈述过去的事实，而在两位听众的耳中，就变成了她在委委屈屈的诉说着自己被季荆欺负的过往。听到最后，白晓星都不觉着这事儿跟自己有多大关系了。 李牧遥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唐沁说完今日份的心路历程，他才有了一点儿反应。 如果不是特别注意，还真的分辨不出刚才那个反应究竟是嗤笑还是单纯的鼻音。 “你刚刚是在笑？”唐沁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微末的变化。 这是怒极而笑？还是压根儿就没生气？ “哦，没有。”李牧遥正色道，但眼角却荡漾起真正的笑意。 他笑的是，唐沁这遭遇算不算是……被“血脉压制”了？ 之前是季荆，后来是白晓星，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挺怕自己的。 压制她的，都是季家的人。 “所以你没有生气？”唐沁的眼神停留在他眼角，怎么看都不是生气。 “我……该生气吗？”李牧遥问她。 “我利用了你，害得你被四姨骂，难道不该生气？” “哦，没有你她也会骂我。”身后的灶上再次响起咕嘟嘟的声音，李牧遥转身打开锅盖搅动起来，“你借我的口拒绝她，倒是帮我免去了以后的麻烦。” “什么意思？”唐沁没懂。 “你是不知道四姨的为人，”白晓星代为回答道，“她跟你来硬的不行，得知我们现在关系好以后保不齐会找大哥他们道德绑架我们！” “原来是这样啊。”唐沁没心思去琢磨季荆以后会如何，她只知道今天这顿饭于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鸿门宴。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浑身沉浸在一阵阵轻松的感受当中，在她此时的心里，真的是没有比打消隔阂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笔趣阁 李牧遥没再说话，他一边搅动一边调大了炉火，这是炖菜的最后一步：收汁。 唐沁和白晓星被搅出来的香味吸引，双双把头凑到锅边。 只见锅里汤汁粘稠，刚刚丢进去的粉皮变成同红烧肉一样的棕褐色，各自闪烁着晶亮的光泽，吸饱了汤汁的干豆角镶嵌其中，呈现出一道美味的家常菜：红烧肉粉皮炖干豆角。 “哎，”看着看着，白晓星突然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即将被赶走的处境，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搂唐沁。 就在她手臂伸过来的一瞬间，唐沁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这屋子里的氛围，似乎回到了她初进门时那般。 她猛然收回目光，警惕的盯着白晓星，这才发觉她的情绪其实跟自己毫无关系！ 她的不舍，她的难过，一切的一切，原来都在这口锅里！ 42.好心人 “吃货！” 唐沁终于恼羞成怒，狠狠的张开手捏住白晓星的鼓鼓脸。 那刚才我那般扭捏作态算什么？ 是被他们当做笑话看了吧！ 从此以后我在他们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可能他们都会把我当成是弱智吧！ 唐沁真想求求了，你们两个试着失忆一下行吗？ 或者我想个法子把刚才那段从你们脑子里抹掉也行。 唐沁越想越觉得脸上挂不住，全然没注意手里的白晓星都被自己给捏变形了。 “哎呀，疼疼疼……吐吐吐——” 白晓星的脸蛋挤成一团，嘴巴高高的嘟起，说话时活像个金鱼吐泡根本就吐字不清的。 唐沁看着那滑稽的模样，手上直接没了力气。 “又不是我让你说的，谁让你说的你找谁！”白晓星挣脱后，一手护脸一手指认李牧遥，“有本事你去掐他！” 唐沁借着白晓星这一指回头一看，一眼就看到李牧遥的肩膀就像是被调成震动模式一样抖个不停，很明显是在闷着笑。 唐沁突然就短暂的失了一下神，夹在姐弟二人中间空着两只爪子，一时都不知道去按谁了。 “嘎嘎——” 看到李牧遥笑的这么不加掩饰，白晓星也不再装了，扯开嗓子兀自笑成一团。 “噗嗤——” 唐沁左右看看，终于自己也绷不住，笑出声来。 那一瞬间，和煦的阳光洒进屋子，祥云寺古老的钟声悠远绵长，惹来山间的布谷鸟懒洋洋的拖起调子—— “布谷，布谷。” 似乎那是春日里最美妙的时刻。 …… 唐沁的座驾一直停放在政府大院的车库里，算起来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天日了。 上次开出来还是有事回去见父亲。 在这条古朴的老街上，唐沁很少让这个格格不入的家伙露面。 彼时高宁刚刚与秦恬告过别向大门口方向走。 当他看到那台拉风的保时捷帕纳梅拉驶出车库时，瞬间就有点傲娇。 拖着行李的脚步顿住，一时间思绪翻飞。 无论如何，唐沁这死丫头还算是有点良心的。 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了吗？ 那如果她待会儿过来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去，我是该同意还是不理她？ …… 很快的，高宁说服了自己。 说到底今天的事儿不能全怪她，如果我装的大度一些不与她计较，她会不会在陪我回总部的时候为我开脱几句？ 不管怎样，她起码是唐载繁的女儿，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记…… 诶？ 诶诶？ 诶刚才一闪而过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听声音好像是那台该死的保时捷啊？ 这尼玛。 你特么…… 不是要送我么？ 高宁驻足眺望，却只在泪眼模糊间看到那道白色的影子疾驰而去，没有一丝犹豫。 …… 眨眼的功夫，车子停在老街的尽头。 李牧遥一手拎着白晓星，一手拖着行李箱等在院门口。 “哇，好酷啊！” 唐沁摇下车窗的瞬间，引来白晓星发自内心的赞叹。 “上车。” 唐沁立马做了一个更酷的动作，她一只手肘搭在车窗上，带着黑超墨镜的脸上不做一丝表情，只是轻轻歪一下头。 果然，此举引来百晓星更高分贝的赞叹：“哇，好酷啊！” “还行。”唐沁更卖力的凹起了造型。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高调，但是今天丢脸丢的实在太狠，所以必须要找回场子。 “哇，是真的酷！” 白晓星复读机似的重复着，还兴奋得直跺脚。 唐沁觉得秀的差不多了，便摘下了眼镜，又酷酷的说了一遍：“上车。” “哇，好……” 白晓星却没玩够似的又要再来一遍，好在被李牧遥及时制制止了：“别哇了，再检查一下身份证学生证。” “带了带了，”白晓星三下两下甩开李牧遥，扒着车窗冲着唐沁星星眼，“唐沁，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酷！” wucuoxs.com “哈，还好。”唐沁略得意的重新把眼镜带好，仗着有镜片遮挡直视李牧遥，“上车啊，怎么不动，你们俩磨蹭什么呢？” “嘎。”白晓星吐了吐舌头，悄悄对唐沁眨眼，“我行李放哪？牧遥应该不会开你的后备箱。” “呃，忘了忘了！”唐沁紧忙按下中控按钮。 果然，看到后备箱自动升起，李牧遥这才走过去放行李。 唐沁在后视镜里看着他抿成直线的嘴唇，心里一下子就有些过意不去和忐忑。 万一他看不惯自己这副嘴脸就不理人了咋办？ 这几天白晓星刚好又不在。 好在李牧遥放下行李箱后就立刻走了回来，隔着墨镜，唐沁没看出他那里神色有异。 收回视线，唐沁才发现白晓星竟然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稳稳的坐在了副驾驶上。 “啧，”唐沁嫌弃的挑眉，一点也不客气的戳她，“你忍心让牧遥那么高的个子窝在后排吗？到后面去，自觉点。” “他又不去，我让什么让。”白晓星挡开她的攻击，利落的系好了安全带。 “他不去？为什么？”唐沁的好心情一落千丈。 “有你送我，还要他干嘛？”白晓星又开始故意装傻。 “……”唐沁嘴唇动了动，突然有种想让她自己打车走的冲动。 “牧遥，我们走啦～这两周你和唐沁好好的，我大下周周末就回来啦！”李牧遥站在唐沁驾驶室的一侧，白晓星就撑在她腿上同李牧遥告别。 “嗯。”李牧遥懒得跟她废话。 唐沁遮在墨镜下的脸却偷偷地红了，靠着椅背一声不吭。 “那我们走咯。”白晓星冲他摆摆手，美滋滋的坐回了副驾驶。 “走了。”唐沁低声咕哝一句，摇上车窗刚要启动车子，车窗被轻扣了两下。 唐沁以为李牧遥还有话嘱咐白晓星，重新按下车窗后又乖乖靠后，却见他弯身冲着自己开口了：“回来时帮我带样东西。” 唐沁：“带什么？” “《食堂实用菜谱600例》。” “什，什么玩意儿？”唐沁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本叫《食堂实用菜谱600例》的书。”李牧遥的嗓子里压着一丝无奈。 “买那东西干嘛？” “有好心人给我谋了个生计，但我不会做大锅饭，想学一下。” 好心人：”……“ 43. 与小奶狗和美食为伴的快乐 唐沁几乎是飞车把白晓星送到高铁站，然后又飞车回来的。 她甚至都没想着先把车送回去就直接杀回了李牧遥家的小院。 出发前李牧遥那几句调侃，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 唐沁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好心，她一门心思想给李牧遥争取一次施展手艺增加声望强化竞争力的机会，却没考虑他的硬件水平。 所以她此时很担心。 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 担心李牧遥因为应付不来又不好意思拒绝自己而发愁。 唐沁觉得李牧遥现在一定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所以她得抓紧时间赶回来为自己的失误负责。 他需要我！ 我得帮他！ 唐沁壮志满怀停好车，风风火火的冲进院子杀上二楼，开门却见李牧遥正躺在沙发上午睡，双手枕在脑后很是惬意。 唐沁脚步顿住，这就有点尴尬了。 片刻的愣神之后，唐沁甩了甩头。 不是，这有什么尴尬的？ 都火烧屁股了他怎么还睡得着？ 我得叫醒他，谈正事！ 唐沁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蹬蹬蹬的走近，刚低头要去叫他，谁知正对上一双睁着的、狭长的、睫毛浓密的眼睛。 那双眼中并没有朦胧的睡意，也没有意外，就只有……极其的无奈。 李牧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至少一个小时的车程唐沁没到四十分钟就回来了。 他收拾完厨房躺在沙发上甚至还没来得及酝酿睡意。 “你，你没睡啊！”唐沁干笑一声。 李牧遥眯眼看她，脸上是一副明晃晃的“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 唐沁讪讪干笑了几声，突然就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我没买到你要的那本菜谱，怎么办？” 李牧遥一副关爱智障的神情看她：“所以才这么急着回来告诉我么？” 智障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能不急吗，你能不能承接起这份工作事关我们公司的形象，直接影响项目进度！我们得商量下怎么办！你要是不睡了，能不能坐起来……我们，我们商量商量。” 李牧遥未置可否，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 唐沁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动，又开始一长串的自我检讨：“行吧，我承认我不该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也不是因为别的我就是怕你不答应嘛……毕竟你是打算重新开饭馆的，虽然只是做工作餐但保不其中有一些成为你的潜在顾客呀……我其实是想把活动结束后的招待餐也派给你的，但是你这儿毕竟还没正式开业……况且来的都是各级干部，他们也不见得会留下吃饭……” 李牧遥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唐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越说声音越轻，说到最后，干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气氛突然就变得很沉默。 唐沁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总之就是大气也不敢喘，眼神也不敢乱飞，就盯着眼前某处虚空直板板的站着。 良久，李牧遥的嘴唇动了动，总算坐了起来。 唐沁似乎听到他说了两个字，可又不大确定，因为他坐起身时木质的老沙发发出很大的嘎吱声。 “……我该说不客气吗？”见他没打算重复，唐沁试探道，没听错的话那两个字应该是“谢谢”。 闻言，李牧遥的表情短暂的僵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唐沁，就真的挺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含蓄委婉或是……心领神会？ 有些话一旦大剌剌的说出来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可他此时的确张不开讽刺的嘴。 他确实想要对她说声谢谢，不光为自己，也为她对巴图的善意。 但也就这一句，毕竟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repeat。 在唐沁奇异的目光注视下，李牧遥闷头杵了一会儿，终于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了：“站着不累吗？” “你之前又没让我坐。”唐沁用眼睛瞥他，沸腾的情绪却因为这句话平和了不少。虽然他没有再重复一次，起码他没否定呀！ “你第一次来么？”李牧遥明明想跟她说别客气，可话到嘴边又变味了。 但这个变味唐沁却很受用，她眼中立马带上笑意，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问他：“所以真的不知道怎么做那么多人的饭菜吗？” “嗯，没做过。”李牧遥如实道，“我得想想。” “没事，还有半个多月呢，我们可以商量着来。”唐沁笑开了，这句话的意思完全可以理解为李牧遥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帮助。 唐沁又道：“其实这次活动吃饭的人数也就五六十人，我觉得你应该能做得出来……而且你不用想太多，就当兼职赚点零花钱好了。” 小书亭 公司给出的餐费预算人均不超过一百，李牧遥负责这几十人的一顿工作餐，满打满算能赚个小几千，其实没什么赚头。但是干餐饮这个行当就是靠着蝇头小利积累，就算以后饭馆儿开业了，一天能不能赚到这个数还不好说呢。 “嗯。”李牧遥陷入思绪。 唐沁帮的这个忙，分寸其实掌握得很好，恰好是他无法拒绝的范畴。 区区一顿工作餐所得收入，既上升不到伤自尊心的高度，也不至于让他白忙活一场。何况钱只是一方面，李牧遥眼下确实需要这样一个重回大众视野的机会。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重开饭馆，重振姥爷他老人家的名望。 “不然就做成盒饭提前装好吧，以前我们在项目上经常吃。”这个方案唐沁在来的路上就想过了。 “你吃过特别好吃的盒饭吗？”李牧遥问道。 “说实话……没有。” “我也做不出来。” “确实。” 唐沁明白他的意思，再好吃的菜装进塑料盒里晾上半天，风味也跑得差不多了。 唐沁想了想，又道，“可是现做也不现实啊，就算你做菜再快，也没法保证那么多人在指定时间内都吃到。” “不然你炖上几大锅王府炖肉？我帮你安排几个人手专门添火保持温度如何？” “好像也不行，毕竟是和祥云寺的法会在同一天开，搞那么多肉在一旁岂不是很冒犯么……” “哎，我好像真的是给你惹了个大麻烦啊！” 唐沁懊恼的看向李牧遥，人家压根儿没听自己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听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这几天有空吗？” 唐沁怔愣片刻：“……有，有啊。” “那你明天起准时过来吃饭？”李牧遥问她，“我想到要做什么了，但是需要一些客观的意见。” “乐意为您效劳。”唐沁摆出一副职业微笑，压抑着心底的喜悦。 项目被自己搅和的一团糟，高宁又被轰去总部喊冤，现在她剩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她能预见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所以在此之前，她想静静的享受片刻的快乐。 与小奶狗和美食为伴的快乐。 她觉得这小院一定是块风水宝地，打从第一次来到这里，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极其契合心意的，就像是踏上了气运之轮，每踏一步都是踩在舒心和顺意上。 44.矫枉过正 两个人结束交谈时，已是下午五点。 李牧遥兀自陷入思考当中，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什么。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极了，偏偏唐沁嘴角噙着笑，徘徊在自己臆想的快乐中浑然未觉。 直到祥云寺的晚钟准时响起，傍晚老街特有的烟火人气像是被突然按下开关，争先恐后的从窗外挤进来。 两个这才人齐齐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看向对方。 ……目光一触即开。 卧槽。 李牧遥感到一丝不妙。 怪怪的。 不，是太特么怪了。 李牧遥用力搓了搓脸，心中莫名的燥怒起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原本只是想要接近唐沁一些，不管是互相利用也好，报团取暖也罢，他就只是想在外人眼里打造一种“他们很熟”、“关系不错”的感觉。 他自认为这几天做的很刻意也很虚情假意，他不怕唐沁有所察觉，反而希望她能第一时间看出来，继而看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哪怕是敞开了说都行。 他觉得毕竟唐沁作为一个商人，凭着丰富的阅历一定懂得权衡利弊，然后默契的与他保持这样的关系，直到他们各自达到目的。 可总是有那么一瞬两瞬，李牧遥觉得唐沁根本就没看出来，或是明明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装傻。 不管怎么样，他不敢玩的太过火了。 而且他也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集团千金，自己是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农村半吊子。 但就在刚才，他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心思转了好几遍，他很快找到原因。 可能是因为白晓星不在吧，也可能是屋子里有点昏暗，面对一个不太熟的异性，只是有点不自在而已。 “出去转转？”李牧遥忽然提了个建议。 “好，好啊。”唐沁早都尴尬死了，这个提议她是真求之不得。 人待在屋子里时，只觉得外面的天已经半黑了，可是走出来才发现，天色只是暗了一点。 所以两个人一走出来，竟有种重见天日的轻松感。 “我们去哪儿？”唐沁问。他们俩不是第一次从这间小院走出来，却是第一次没有以送她回家的名义走出来。他要去转转，带她转转。 “我想去村里，”李牧遥回答完，想了想又道，“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问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更容易让她误会么？ “我人生地不熟的，就跟着你走吧。”唐沁倒是很坦然了，毕竟早上还一起去过巴图那里，她有点适应了。 跟着转转也好，之前的活动范围实在是太有限，基本没怎么出过老街。幸亏她本质上是个宅女，宁愿整天憋在办公室看看书、研究研究项目方案，否则来这里半年多，她早就憋疯了。 “嗯。”李牧遥说完，站着没动，没像以往一样抬腿就走。 唐沁迟疑了一下，转瞬明白过来他是在等自己。在那一瞬间情绪的带动下，她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吃到心心念念的糖果似的，笑逐颜开道：“走啦~” 李牧遥就有点炸。 他发现自己却是想要避免什么，它就会在所有意识之前跳出来，抢先控制身体。 就比如他刚刚想到之前自己从没等过她一起走，以后一定也要保持这样，却不想在想到的那一瞬间，脚步愣是没有迈开。 我没想等你。 这话他也没法说。 说完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mdzz。 “你不舒服么？”唐沁眼看着他的面色变了又变，疑惑道。 “……”要不是怕被当做神精病，李牧遥恨不得拔腿就跑。 老街位于寺前广场，同玉簪村隔着一整座巨大的祥云寺建筑群。 祥云寺的建筑自南向北，采用突出中央，两侧相辅格局，主次分明，协调有致。 初建时据说是玉簪村的建筑匠人们仿照布达拉宫的风格建立的框架，在后期的不断修缮中，逐渐形成融合了汉、蒙、满、藏融合在一起的多元化建筑风格。 祥云寺的主体建筑周围还有大小各异的小型庙宇，分别建在东西南北的山顶或山坡上，形成内外相映、四面对称的格局。 由于祥云寺每天晚上五点准时关门，所以从老街进出玉簪村只有寺院外墙两侧的两条石板路，路旁坐落着大小高低各式的石雕佛像，进村的路也叫“万佛路”。 西红柿小说 据传在祥云寺鼎盛时期，这一带素有“有名僧人三千六，无名僧人赛牛毛。万佛路上万尊佛，祥云寺上聚祥云”的说法，足见僧众之多，规模之宏大。 万佛路旁的石像曾在某些年代被清理过，尽管现在恢复了一部分，但数量远不及当年，且多是立在入口处。 乡间的傍晚很安静，暮色仿佛将村里的鸡鸣狗吠罩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虽然能够听得到，却让人觉得远在天边。 唐沁没有什么信仰，但见路旁石像各个肃穆庄严，不由得心怀敬畏，一声不吭的跟在李牧遥身后。 李牧遥清晰的听到唐沁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极不规律的呼吸声，等到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他终于忍不住停下来问：“你是害怕还是怎么？” “没，可能条件反射，”唐沁的声音小小的，生怕打扰到什么一样，“佛像、经幡、风马……一看到这些，我就想起几年前的进藏经历，不由自主的就起了点高原反应。” 李牧遥一脸“你在逗我？”的神情盯了唐沁半晌：“海拔不足二百米……高反？” “我说了条件反射！”唐沁瞪他，“身体记忆行不行？” 李牧遥忍笑：“你不是来这儿都半年多了，怎么还没适应吗？” “我上次来的时候没用走的，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些。”唐沁咕哝道。 “行，没怕就好。” 两个人说笑几句，唐沁很明显的放松下来，又走了几百米，很快就到村口了。 如果说老街的最大特点是“老”，那么玉簪村的特点就是“古”。 古朴、古老，是那种放眼望去就迎面而来的沧桑感和年代感。 这里的房屋结构还保留着过去海清房的构造，院墙上清一色涂着蓝白颜色，多数人家大门檐下或贴或镶嵌着代表福祉的图腾或佛教文字，整体看起来要比老街上的建筑齐整许多，更像是一个整体。 “觉得怎么样？”李牧遥见唐沁神情专注，以为她又像早上在巴图那的时候一样感触良多，便主动开口给她制造直抒胸臆的机会。 “很不错。”唐沁点点头，“背靠大山，环抱寺庙，又有浓浓的文化特色，是个好地方，青城市再找不出第二座这样的村子。” “差不多。” “得好好珍惜呀！”说了两句，唐沁果然开始感慨，只是感慨的方向似乎和李牧遥设想的不大一样，“如果老街改造的成功，我接下来完全可以把这里改造成民宿模式，根本就没必要去买什么牧场犯险！” 如李牧遥所愿，唐沁总算开始用商人的思维考虑问题，可他却并没觉得心里多舒坦，反而多少有点失落：“所以你刚才是在盘算这个？” “嗯，我想我有办法对付总部那群人了。”唐沁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兴奋的道，“没事我们就回去吧，我要抓住灵感赶出一套方案来。” 李牧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所以我把你叫来是给你提供灵感来了？ 那我呢？ “现在就回？”李牧遥问。 “嗯嗯。”唐沁很急切。 “那你帮我拿点东西。” “什么？” 李牧遥四下看看，走到一处敖包旁选了两块相对光滑平整的石块抱了回来：“你拿上面这块。” “？？？”唐沁愣住了，“你来村里就为了搬两块石头？” “嗯。” “干嘛用？” “垫脚。” “……” 45.锁喉事件始末 “那好吧。”唐沁撇了撇嘴，却仍听话的来接石头。 于是李牧遥不小心扫到了她的手。 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时看起来有点狼狈。 一根手指上的美甲片在早上被磕掉了，手背上的擦伤已经结了一层浅褐色的痂，在周围白嫩的皮肤衬托下格外显眼。 李牧遥突然就意识到，这应该是她以往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经历。 这双手拿过最重的东西怕就只有商场里的购物袋吧？ 或许那些东西都不需要她亲自拿。 我在做什么？ 他的灵魂遭受质问。 我不该欺负她。 他有点儿良心发现。 “逗你的。”李牧遥手肘轻轻荡开那双葱白的手，转身走了。 唐沁简直大无语。 这个从认识那天起就极其拧巴的人，似乎今天格外拧巴。 拧到极致就跟变态没什么两样。 看着他迅速远离的背影，唐沁气得大喊：“你怎么能这样，你瞧不起我？告诉我你我力气其实很大的，我力气很大！” 拧巴的人步子越来越快。 唐沁脑袋一热，抬腿就追，然后—— 李牧遥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勾住，然后喉头一紧—— 被锁喉了。 惯性连带下，两个人都踉跄了几步，紧接着手里的石头掉落，险些砸到脚。 用力刹住向前倾倒的惯性，他这才顾得上转头，却见一张俏脸近在咫尺。 只是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愤怒。 “就问你大不大！”铜铃还会发射炮弹。 “……大。”李牧遥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肩膀上传来的绵软触感，让他不得不照实回答。 唐沁的手肘感受到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才猛然回神。 两张面孔离得实在太近，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交错。 我在做什么？！ 我刚刚做了什么？！ 旷野之中突然寂寥无声，田间地头上零星的麻雀都失了响动，好奇的朝这边探头探脑。 “啊——” 一声尖叫倏尔划破长空，唐沁松开手玩命的向后撤去，麻雀们瞬间扑棱棱逃了。 李牧遥还保持着肩颈下弓的姿势，那是刚才被矮自己半头的唐沁用力压下来的弧度。他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只剩刚才那声尖叫余音绕梁。 “啊——”唐沁愣了片刻，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李牧遥不得不直起身子捂住耳朵，这种声音太具穿透性了。 令他头痛。 唐沁却冲过来一把拽下他的双手，一字一句的强调道：“我刚才是问你力气大不大！” “我……知道啊。”怕她不信，李牧遥都没敢眨眼，“力气挺大的，真的。” “……” 唐沁想弄死他。 你真不如什么都不说！ 她这次是真的亲眼见识了什么叫欲盖弥彰。 唐沁绷不住了，她蹲下来抱住头干嚎……想嚎到天荒地老，直至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我没脸见人了！ 最后的最后，她的脑中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这晚唐沁的车子就停在李牧遥家门口。 她给李牧遥展示了大力“锁喉功”后，浑浑噩噩的独自奔回政府大院，根本没记得还有那么个玩意儿杵在人家家门口。 也压根儿就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这件事就传到了唐载繁的耳中。 虽说唐载繁的耳目高宁离开了，但高宁的耳目秦恬还在啊。 秦恬早上来找李牧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唐沁那辆标志性的车。车身上覆满的晨露说明这车并不是刚刚才开过来的，而是……一直在这。 更深露才重，这车起码停了半个晚上以上！ 秦恬的脚步顿时就踉跄了。 她没想到李牧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明明那天来告别的时候他还那么的生气。她清楚的明白那种生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爱而不得的情绪显露……可为什么？ ranwen.la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得不到自己，就找来别的女人实施报复！ 秦恬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压下冲进去捉jian的冲动。 恰逢高宁发来微信问她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她反手就是一张照片，带着深深的愤恨发过去了。 …… …… 这天李牧遥起了个大早，把院里院外屋里屋外全都收拾了一遍，直到看上去焕然一新就连土灶上那口黑黢黢的大铁锅都差点儿会反光了这才停下。 然后他把大门二门二楼的门全都大敞着，就好像生怕远了近了甚至路过的人看不到他在开门迎客一样。 唐沁登门的时候，李牧遥正架着腿坐在土灶边上的简易操作台旁，一只手笃笃笃地剁着馅料，另一只手撑在架起的腿上刷着手机新闻。 很惬意很放松还很神采飞扬，她就没见过谁家厨子做饭时这么没正形。 “汪汪——”没等唐沁开口，脚下的小狗闻到肉味猛冲了过去。 小白是唐沁昨晚特意叫保卫大叔放出来的，高宁不在，偌大的办公区就只有她一人，她有点害怕，便把小白叫进屋子陪她。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一人一狗建立起了深厚的主仆之情，所以主人唐沁出门的时候，忠犬小白一路保驾护航。 “小白，回来！”唐沁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 李牧遥随手丢给小白一块肉皮，抬眼看向唐沁：“请进？” “不进了，”唐沁一脸严肃，“我过来取车。” 李牧遥不知道怎么接了，他知道唐沁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儿不好意思，在等一个台阶。 可他偏不擅长搭台子，拆台倒是挺顺手的。 “这狗是你的？”李牧遥问她。 “……不是。”唐沁嗅到一丝危机。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牧遥顺手捞了一只碗翻过来，将手里的菜刀在碗底蹭了几下，“铮铮”几声响后，他把磨好的刀刃冲向狂甩着头撕扯肉皮的小白，“今天想吃狗肉锅。” “你，你敢？”唐沁一脚踏进院子。 “又不是你的。”李牧遥的魔爪进一步伸向小白。 “你给我住手！”唐沁直冲过来。 或许是在李牧遥的身上根本没有感觉到杀气，小白只是歪头看了一眼李牧遥，之后又看向凶巴巴的唐沁，似乎觉得唐沁跟它抢肉皮的可能性更大，警惕的呜嗷一声，叼起肉皮跑开了。 “……”唐沁杵在半路，就挺尴尬的。 傻狗！ 蠢狗！ 唐沁也想吃狗肉锅了。 “嗤。”李牧遥直起身子的时候不小心出了一点声音。 “……笑个屁。”唐沁心里骂道。 “笑你。”李牧遥想也不想。 “……”唐沁没想到自己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更没想到李牧遥竟然这么欠，这种话都接的出口。 一大早上的心理建设全白费，唐沁干脆破罐子破摔：“早上吃什么？” 李牧遥很心胸狭隘的反问：“你不是来取车的么？” “刀给我，”唐沁伸手就来夺刀，“我取你小命行不行？” 46.都说少年无悔 馅料是留作中午用的，早餐是豆腐脑和鸡蛋饼，半个小时前做好尚未出锅，正温在二楼的小厨房。 这两样看似简单的食物，其实挺费功夫，尤其是豆腐脑，李牧遥凌晨就开始做了。 其实只有两个人，唐沁吃饭又不是很挑剔，李牧遥本可以清粥小菜应付了事，但他却没有。 因为昨晚回来后，李牧遥久违的失眠了。 也不知是家里突然少了白晓星不适应，还是因为晚上和唐沁在村口的打闹扰的他心神不宁。 昨晚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对姥爷的亏欠、对四姨的亏欠，想白晓星的状况，想那个明明从未尽过责任却在三年前叫嚣着断绝关系的母亲，甚至还想到李丰，他总觉得姥爷的饭馆出事不是偶然事件…… 他还想自己。 都说少年无悔，可他却恰恰相反。 过去的这几年，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好的年岁，他却在无休止的悔恨当中度过。 他做了太多的错事，用冲动逆转了本该光鲜的人生。 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三年前就已经毁了。 如今回到这里，不过是不想再加深对他人的伤害。 他其实一点都不愿意沉浸在过去的情绪当中，因为每每想起，都会以窒息、绝望和无助收尾。 但是昨晚他有些跑神，思绪的尾声竟一个转折，拐到老街改造这件事上，然后他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唐沁。 然后他就更睡不着了。 强行压着自己躺到凌晨三点，李牧遥起身泡豆子，等待豆子泡发的过程当中，他就像个勤劳的家庭主妇，里里外外的打扫、清理，将那些过分陈旧又没什么留存价值的东西集中整理出来丢掉，那些牵绊太深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收好，塞进姥爷房间的床下。 整间屋子，除了姥爷的房间还保持原样，他把家里的摆设全都给调了个个。 唐沁上楼的时候，吓了一跳：“搞什么啊，差点儿都不认识了。” “洗手吃饭。”李牧遥抬了下眼皮，对挡着入口的唐沁道，“麻烦让让。” 李牧遥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因为个子高，看人的时候总是垂着眼睛，所以他双眼下的两片乌青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睫毛投下的影子，这会儿唐沁回头逆着光看他，才发现端倪。 她又抬腕看了下时间，不过早上八点钟，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你……一晚上没睡？”她其实想说我也是。 李牧遥一脸“你在说什么梦话”的表情：“怎么可能？” “那你有心事？”唐沁伸出两根食指戳自己的眼睛下方，“这里的颜色比我的眼影都重。” 李牧遥认真的看了一眼，“呵”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我比你白。” “……”唐沁一个手抖，差点儿把自己戳瞎。 我是有那个大病么竟然试图关心你？ 李牧遥已经绕开她去厨房了，抢在她酝酿出爆发的情绪之前盛了一碗白白嫩嫩的豆腐脑放在桌上。 另外一口锅里小火咕嘟着用来浇汁的鸡丝香菇卤，李牧遥打开盖子搅了搅，舀了一勺慢慢的浇上刚刚盛好的豆腐脑上。 豆腐脑做的极白极细，李牧遥盛的也极富技巧，碗中间像小馒头似的凸出，浇卤的时候卤汁就那么从中间流向碗的四周，在清晨的阳光下流光四溢。 最后一步是把切好的葱花、香菜撒在上面，极嫩极弹的豆腐脑在那翠色的点滴冲击下，轻轻的在碗里颤动，就好像不马上吃掉，它下一秒就会化了。 所以唐沁打算赶在化掉之前吃光它们。 怼人哪有吃饭来的快乐？ 没功夫搭理那个二货。 鸡蛋饼是卷好切成小段的，那个二货摆盘时还炫技弄了个造型，唐沁从豆腐脑碗里抬头时，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下。 可真是太快乐了。 唐沁沉醉不已。 快乐的早饭结束后，唐沁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厨房里忙活的李牧遥说话，也可以说是她单方面的发问。 说话的主要内容还是中午吃什么，半个月后的工作餐准备什么的问题。 李牧遥没有明确说明工作餐具体要做什么，只是说这几天陆续做一些尝试，看看哪种可行。 就比如今天中午他打算烙王府馅饼。 因为王府馅饼薄而大，可以干烙水烹，干烙而成的馅饼可以短暂的晾放一小段时间，之后再用走油法加热。 雅文库 李牧遥不确定这种短暂的晾放会不会影响口感，所以他打算先给唐沁吃一顿常规的馅饼，之后每隔一个小时投喂她一次晾放过的馅饼，让她感受下口味有没有变化，变化多少。 而且他还计划好了馅料的安排，比如今天就先尝试羊肉芹菜馅，明天再试牛肉大葱馅，接着是猪肉酸菜馅…… 唐沁越听脸越黑，原本她来玉簪村最喜欢、最期待李牧遥做的就是王府馅饼，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给自己规划的是这样的体验。 她不想当小白鼠。 但也不想错过那一顿常规的馅饼。 毕竟李牧遥的每一次常规发挥，对她来说都是一场饕餮盛宴。 聊了一会儿，这个话题都聊完了唐沁还是磨蹭着不愿意走。 于是想起昨天两个人原本是要去村里转转的，但因自己急着回去做方案只到村口就回来了，她后知后觉的才想明白李牧遥昨天为什么那么拧巴。 所以她想主动提出再陪他去村里一趟，但是话说出来的时候是这样的：“你昨天抱回来的石头呢？” 她想用石头做切入点，可惜没能成功，因为李牧遥说：“洗干净楼下晾着。” “你真是因为有用才拿回来的？”唐沁惊到。不是为了逗我玩的？ “嗯。” “干嘛用？” “腌菜，做酱。” “……” 唐沁单方面被噎，但也不影响她没话找话，正打算再说点什么怼回去，却听手机响了起来。 唐沁拿出手机一看，脸色瞬间不好了。 电话是父亲唐载繁打来的。 她没想到这么快。 她低估了父亲的反应速度。 “喂？”电话响了好几声，唐沁这才接起电话。语气相当不爽，还有意无意的扫了李牧遥一眼。 李牧遥没想听她的电话内容，见状给她倒了一杯刚煮好的消食甜汤，便下楼去了。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在一楼的拐角处，李牧遥听到唐沁高八度的嗓音问道：“什么？你说谁来了？” 不大一会儿，只见唐沁一脸不爽的冲下来，对李牧遥道：“总部那边派人来了，我去应付一下。” “哦。”李牧遥点点头。 “那个……水太烫了我还没来得及喝呢。”唐沁指着楼上道。 “给你留着。” “中午……我不确定能不能准时回来。” 李牧遥动了动嘴唇，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淡淡的“哦”。 唐沁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不得已摆摆手走了。 在电话接起的瞬间，李牧遥似乎听到唐沁在电话里叫了一个名字：“均壹。” 47.剧情难免落入俗套 唐沁走后，李牧遥在院里愣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直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拱到脚边，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没跟着走？”李牧遥蹲下来，拨弄它头顶的一层呆毛。那是小奶狗特有的标志，等它再长大些，呆毛就会自动褪掉。 这小东西是唐沁早上带来的，刚才她走得急，估计把它给忘了。 尽管小奶狗没太跟人接触过，但因为主人唐沁的喜怒无常，它十分懂得如何取悦人类，尤其眼前这个还是刚刚投喂过自己的好看的人类。于是乖乖的任撸，还十分渴望的歪着头看他。 李牧遥看它片刻，不知怎的就读懂了它眼神里的意思，低声骂了一句：“鸡贼。” 之后起身去灶台边上给它弄了一份高级混合狗粮，自己上楼整理了几样东西背上包就打算出门。 可就在大门关闭之前，小东西哼哼唧唧的腆着肚子钻了出来。 “要回家么？”李牧遥低头问它。 “哼哼唧唧。”小东西又摇尾巴。 “某人在忙，没时间理你的。”李牧遥将门开大一些，用脚把它的屁股调了个个儿，轻轻送进门里，“我也不打算送你回去，但可以收留你半天。” “汪汪！”小东西灵敏得很，就地一个滚儿顺着李牧遥脚底钻了出来，冲着他讨好的摇尾巴。 “别想了，不可能。”李牧遥又抬脚，但是小东西直接跑了。 “咣当——” 李牧遥再没管它，直接关上了大门。 他并不担心小狗的安全问题，一是因为小土狗大都自带雷达，不会走太远也不会找不到家；二是因为那么大一座祥云寺矗立在那，没人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杀生。 不会丢也不会被吃，李牧遥也就没有管它的必要。 再说了，它的主人都不管，自己凭什么管？ 老街那头车声阵阵，有几个街坊已经凑过去瞧热闹了，李牧遥没作理会，一路向北绕过玉簪村直奔迦山去了。 迦山位于村子后侧，山顶上的视野极好，可以看到整个玉簪村和祥云寺的全貌。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每逢初春时节，李牧遥都会跟着姥爷上山。 姥爷会在路过自家的耕地的时候蹲下来教李牧遥如何通过土壤的状态判断这一年的雨水情况，会在路过小河沟的时候絮絮叨叨的说着老一辈传下来的诸如“七九河开、八九燕来”的老歌谣。登上山顶的时候给会他讲上一段村里的历史，讲述祖先曾留下过的光荣，最后再回到迦山脚下，带着李牧遥拜一拜那座供奉着村里几姓人祖先的莲花塔。 有一年正逢李牧遥心情不好，在姥爷叫他上山时便表现得有些不大情愿。 于是老人家站在山顶上的时候对他说：牧遥啊，总有一天我就不在了，我可想可想你记着我老头子了。但人总有会忘记的时候，所以我想了一个好主意，如果我每年都带你来转转，等到我不在以后，你再来看着这片山这片地，走走我带你走过的路的时候，是不是就会记起我啦？ 少年人的情绪最易激动却又最好面子，李牧遥至今还记得听完这话时自己迎着山风背着老头抹过多少眼泪的狼狈模样。 其实他很清楚老人家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被人忘记，父母那一辈的荒唐事，尽管幼年的他不曾目睹，却在邻里之间的流言中听过不少。有些人一走就是许多年，老人家盼不到归期，便觉得自己被遗忘了。 李牧遥和白晓星还没长大，老爷子就已经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守着两个孩子几年，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还能记得自己几年。 一路走走停停，李牧遥又走到了姥爷的墓前。 他听白晓星说，当初坚持把老爷子葬在迦山山坡上的是巴图，因为他知晓祖孙俩的这段故事，他也更能理解老爷子的心情。所以他力排众议，冒着被全村人指责的风险一定要把老爷子送到这里。 巴图说他相信李牧遥总有一天会找回来，也相信那些离开的人会找回来。 于是在三年之后，李牧遥找回来了。 不同于上次祭拜的心情，这一次李牧遥的情绪平和了许多。 他就像以往姥爷还在时那样静静地听着，听着山风吹过树枝，听着鸟雀掠过天空，听着那记忆中的声音时断时续，然后他在心里轻轻地回应道：“姥爷，我什么都没有忘。” …… …… 早春的阳光温暖和煦，李牧遥拜别姥爷之后便来到山顶上，找到一处视野广阔的背风之处坐下来，拿出画板和工具，刷刷的拉了几条直线。 yawenba.net 虽然这三年间他像是与自己赌气一样没有再碰过大学专业方面的东西，但这会儿比划两下，发觉灵感和手感依旧还在。 还行。 山下老街的轮廓清晰可见，李牧遥低下头，认真刻画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头顶的光线不允许再继续画下去，李牧遥这才收了手，将图纸一并卷起收进背包的外侧夹层，只留下一把裁纸刀。 山坡上的野菜迎风招展，时间还早，包里的空间还很大。 明明已经夕阳西下，李牧遥偏偏还觉得这时间充裕得足够让他把整片山坡的野菜都挖走。 他就是不想下山。 …… …… 大半天下来，唐沁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她万万没想到，父亲不但把高宁给重新丢回来，还把陆均壹给派过来了。 陆均壹是唐沁小时候的邻居，大她一岁，属于青梅竹马的存在。两家相识多年，关系好到两个孩子小时候被玩笑似的定过娃娃亲。 但他们并没按照家长们的意愿发展感情，两个人初中以后就没什么交集了，多年来也没有联系。 但是这几年集团业务拓展，唐、陆两家合作开发文化产业，唐沁和陆均壹两个人以太子党的身份介入各自公司相关领域的业务。 于是两个人便以合作伙伴的身份再次相遇。 按照公司的战略发展规划，他们为了尽快抢占市场一直以来都是待在各自负责的项目上，业务版图发展势均力敌，还隐隐形成内部竞争的态势。 但这一次在玉簪村的项目上，唐沁直接输在了起跑线，本来李牧遥的赔偿合同迟迟没能拿下就被人落下了一大截，这次巴图退还合同事件一出更是把整体项目进度条拉回了零。 即便如此，这也不足以让唐载繁把陆均壹调过来。 他还藏有私心。 唐载繁可以接受女儿不与陆均壹谈恋爱，甚至不谈恋爱，但他绝对不允许女儿“纡尊降贵”的和一个农村的小伙子扯在一起。 哪怕是有一点工作以外的交集，唐载繁都决不允许。 在他看来，这将会成为唐沁人生中的污点。 在听到高宁的告状，看到那张停在李牧遥家门口的照片时，他觉得唐沁一定是在农村憋得久了，强行降低了自己的审美。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把陆均壹派过来，修正一下唐沁的审美，让她清楚只有这样的高质量男性才配得上她。 48.看你不顺眼 唐沁在李牧遥家中接到陆均壹的电话时，以为他就是过来看看而已，毕竟同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互相交流拜访是常有的事。 就连高宁回来，她都以为是单纯的陪同。 从李丰家饭店出来，唐沁想着本次商务接洽差不多也到头了，便说了些客套话要打道回府，可告别的手势还没做出来，就听陆均壹告诉她：未来的项目他会留下来一起做。 那一瞬间，唐沁强行支撑了大半天的笑脸直接僵住了。 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领地被侵犯了。 紧接着诸如她爸不信任她了、计划要落空了等等一系列的念头全都蹦了出来，以至于僵掉的表情差点都垮了。 好在她向来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交际，只是一个呼吸间便重新扯出职业笑容，客客气气的表示欢迎，然后带着陆均壹回驻地了。 前后忙活了一阵子，又好好的说了一阵场面话，唐沁这才找个借口出来。 走出政府大院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像是瞬间冷却的沸水，周身散发出堪比隆冬时节的寒冰还冷飕飕的气场。 她很想给父亲打个电话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可陆均壹人都住下了，她知道问与不问于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了。 怒极之下，心底那个消极的念头再次冒出来：退出，我不干了行不行？！ 反正自己有学历有能力，到哪儿也不会混的太差！ 我何必要受这样的气！ 可是…… 她看着这条住了大半年的老街，设想了一下真要离开的情景，心底就莫名生出了丝丝缕缕的不忍。 她还想到了一个人。 这条老街承载着那个人的梦想，有着他年少时最好的回忆，如果她就这么离开，他可能就会失去这一切。 毁掉一个人的梦想有多可怕，唐沁不敢去想，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更何况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那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很不切实际的方案，他是仅有的支持者。 再有就是…… 唐沁摸了摸肚子，感到一阵饥饿。 这些天她的胃口被喂叼了，吃别的东西都味同嚼蜡，李丰家的那一大桌子菜，她基本没动几筷子。 想到那人还欠着自己一顿馅饼，唐沁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似的，向老街的另一面走去…… bqgxsydw.com 可他竟然没在家。 …… …… 李牧遥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借着邻居家的灯光，他看到早上跑走的小奶狗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正蜷在家门口睡觉。 他感到一阵恼怒。 好歹也是个有主的小狗，怎么就跟流浪狗似的随便睡别人家门口呢？ 主人呢？ 你那不负责任的主人呢？ 李牧遥用脚轻轻踢了下小奶狗的屁股，想叫它回自己家去，却不想小东西被吓了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的就撞上了大门。 “duang——”大门发出一声闷响。 “嗷呜——”小狗赖唧唧的叫声混进其中。 李牧遥愣神三秒，终是没忍下心，弯身捞起小狗，打算再收留它一个晚上。 就在这时，两道刺眼的光直射而来，将一人一狗整个收拢其中。 李牧遥眯着眼看过去，光束来自唐沁昨晚停在家门口的车。刚才回来时他还琢磨来着，要是再多停一晚就打算收停车费。 谁知道那车里竟然有人。 光束只是用来吸引李牧遥的注意，在他望过来的瞬间便熄灭了，可也足以让他的眼睛感到不适。 李牧遥皱眉，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哎你等等！”唐沁赶忙跑下车叫道。 她下午过来就没离开，一直坐在车里等李牧遥，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小心睡着了，手机来了那么多通电话也没能把她叫醒。 好在小白的狗头及时撞了下门，否则的话她怕是这一晚上都要睡在车里了。 “我跟你说话呢！”唐沁追出来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抱怨的意思，“你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上山。”李牧遥扭开院里的灯，将小白放下。 “这么晚上山捉鬼么？”唐沁站在门口嘟囔，脚下却没动，她发现李牧遥好像有点儿气不顺，这让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李牧遥眼尾扫了她一眼，问道：“又来取车？” 唐沁扯了扯嘴角，指着地上的小白道：“我取狗！”然后顺势就进院来了。 李牧遥没再说话，自顾自把背包取下，小心的把夹层里的手稿和工具取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把整个背包倒扣过来，各式的野菜散落在两人之间堆成小山。 “好多野菜，你专门上山挖这个吗？”唐沁赶紧没话找话。 李牧遥不理她，转身找了个大盆放到一边，就地蹲下闷头摘菜。垂下的发梢遮住大半张脸，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唐沁讨了个没趣，却不甘心就这么走，干脆凑过去也蹲在他旁边问：“你干嘛这样，谁惹你了？” “我哪样？”李牧遥头也不抬。 “就和平时不一样。” 李牧遥这才抬眼打量了她一番，嗤道：“你更不一样。” 唐沁此时身着一身毛呢套装，脸上的妆容很厚，和早上一身休闲装扮略施薄粉的她判若两人。 尽管最初见面时唐沁就是这样的打扮，可是毕竟见过她干净素淡的模样，再看这种就怎么看怎么别扭。 唐沁一着急张嘴就来：“我是为了接待总部来人才回去换的好吗，刚才急着过来找你我就没来得及……” 说的差不多了脑子才反应过来：我干嘛要跟他解释这个？ 可是话已出口，就算后悔也收不回来了。 本以为气氛即将陷入尴尬，哪想到李牧遥竟接口道：“不是来取狗吗，找我干什么。” 虽说神色依旧，语气听起来却不那么闷了。 “都差不多。”唐沁心里一轻松，就有点得寸进尺。 反正都是小奶狗，没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你会使性子，地下那个就只会打滚儿摇尾巴。 “什么？”李牧遥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 “没什么。”唐沁眉头微挑，挑衅的看向他。 李牧遥盯着她的脸，似乎在研究方才那句“差不多”的意思，几秒钟后，就又低下了头。 紧接着，他突然伸手往唐沁小巧的鼻尖上抹了一把菜根上带出来的泥。 然后再看这张脸，就顺眼多了。 “……” 49.一句没能说出口的话 唐沁愣愣地低下头，眼神聚焦在自己的鼻尖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以前脸上不是没糊过泥，但那些泥叫海藻泥、火山泥……是面膜，不是真的泥。 但是这种混着草根木屑的真泥，还是第一次。 此时这一坨真泥正趴在鼻尖上，像是人体开关一样，按停了唐沁的所有身体反应。 李牧遥饶有兴致的看她，见她把眼睛瞪成斗鸡眼还不自知的样子心里就很暗爽，手里悄悄又捏了一团泥巴，想给她光洁的额头上再来一下。 可是手刚要伸出去，唐沁立马还魂了。 还魂的瞬间，只见她抓起两把野菜，猛地起身就往李牧遥这边冲来，汹汹来势逼得他不得不收回还顿在半空中的手来阻挡。 但处于爆发状态的唐沁已然无敌，更何况李牧遥这会儿还半蹲着，巨大的劣势叫他根本来不及抵挡，一下子向后仰倒过去，好在凭借快速的本能反应及时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唐沁看到他整个身体暴露在自己面前，不免愣了一下。 这让李牧遥误以为它是要看在自己跌倒的份上放他一马。 哪里想到，唐沁竟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只见她幸灾乐祸的扑上前去，双手直奔李牧遥的脸上招呼。 彼时唐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李牧遥的脸上，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跨入某些人双腿左右的范围，更没意识到自己的右侧膝盖正对着他的小腹。 李牧遥见状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起身想要制住她没有支撑的双手，奈何这位来势太猛，竟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于是一切都晚了一步。 就在唐沁的膝盖找到支点的那一刻，李牧遥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随即痛苦的闷哼自胸口发出。在疼得灵魂破碎之前，李牧遥将双手扶上唐沁的腰。 于是唐沁就在一片茫然中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托起，身体快速腾空向后平移，再落下来时，整个人就歪坐下来。 等到惊魂甫定，唐沁看到的是李牧遥正蜷起一条腿，将整张脸抵在膝盖上……不停地吸气的画面。 slkslk.com …… 长长久久的沉默过后，唐沁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膝盖抵在哪里，也明白为什么李牧遥会是这副模样。 然后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正坐在李牧遥的另一条腿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沉默，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直到李牧遥从剧痛中缓过来，唐沁还死死的闭着眼睛装鹌鹑，他不得不动动腿提醒她：“打算坐多久？我腿麻了。” 唐沁无声地张开嘴，想要用大喊以缓解这份天崩地裂的尴尬，却被李牧遥抢先喝止：“你想让人来围观？” “……”唐沁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起来。”李牧遥的声音中还有疼痛的余味。 “！”唐沁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机械的起身，伸着手想去拉他，又怕他起来揍人。 李牧遥没动，他坐在地上兀自调节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腿上的麻劲儿过去才单手撑地站起来，然后径直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低下头去。 他急需冷水冷却情绪。 他担心这样下去今夜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水越是冰冷，他心中的燥热就越是难以抑制。 在水池边闷了一会儿，他又洗了几把脸，干脆关上水龙头走向屋子。 “你给我站住！”唐沁本来还等着他洗完脸呢，哪想到他竟然走了。 那刚刚这算什么啊？ 先撩者贱，撩完就跑者更贱的道理懂不懂？！ “我去给你拿纸巾擦脸。”李牧遥停下来道。 “用不着！”唐沁都要气死了，“你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那你的脸不擦了吗？” “不擦！我不但不擦，还要把你的脸弄花，叫你洗脸，叫你洗脸！”唐沁气急败坏的走到刚才俩人打闹的地方蹲下，随便在地上抓了一把走回来，“脸过来！” “……”李牧遥神色复杂，没有动也做声。 “非逼我动手是吧？”唐沁伸手就去够他的脸。 李牧遥怕再闹出火花，只好抓住她的手腕：“别闹。” 他说话时眸光在额前的几缕湿发下闪闪发光，其中愧疚远大于其他，可在唐沁看来就是特别欠揍。 “谁闹了？”唐沁莫名感到一阵委屈，眼底渐渐的蔓延出一股热意，“我刚才好好的跟你说话，不是你先闹我的吗？哦，你闹够了就要走，凭什么呀？” “对不起。”李牧遥道。 “对不起算什么？”唐沁想要的并不是道歉，而且他听到这句道歉里还有别的意思，“告诉你，我不接受！” “那你想怎么办？” “放开我，我要糊你的脸！”唐沁直直的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的脸看个穿。 “行，”李牧遥答道，别开头把脸凑上去，来吧。” “……” 李牧遥将身体靠过来的瞬间，唐沁的脑袋嗡的一下。 灯光下的少年人轮廓俊朗，脸上那层薄薄的汗毛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深邃的双眼尽管望向别处，她却依然能够看到眸子里复杂的情绪。 “糊吧，糊完了就不生气了。”李牧遥低低的开口了，语气中藏着妥协和无奈。 可她就那么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儿，李牧遥只得主动抓起她的手腕，向自己的脸上伸去。 “……” 指尖与面颊触碰的时候，唐沁就打算豁出去了。 昏暗灯光下，大片的红色正顺着唐沁的脖子向上爬，她的半张脸都红了。 此时所有的理智都离她远去，只有内心深处那股原始的冲动在怂恿着她。 她想说，不然我们试试吧。 反正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还那么快乐。 她愿意截取人生中的一段时间，来享受这份快乐。 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一阵微风刮过，早春草木的气息从二人的脸颊上漫过，无端带起阵阵躁动。 唐沁觉得是时候开口了。 低下头，她深吸一口气，却见李牧遥突然触电般的手抖了一下。 茫然抬头看过去，只见他一脸不爽的看向大门外。 “汪汪——” 看家护院的忠犬小白慢了半拍发现来人，冲到门口朝着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狂吠。 靠前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很是周正，面部线条有如刀刻般硬朗，高大的身材搭配一身得体的西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与成功并存的男人气质。 后面那个男人身材偏瘦，个头也相对矮了一截，或许是出于对前面那人的恭敬，他的身体始终保持微微佝着的姿态，这就使得他脸上原本的眉清目秀多了一份奉承的神色，整个人毫无气场可言。 李牧遥不认得前面那个男人，却认得他身后的高宁。他知道高宁的身份，也记得今天下午的电话，所以这个陌生男人就是唐沁下午专门换衣服盛装接见的那位“钧壹”。 “沁沁，还真的是你呀？”高大的男人开口了。 唐沁心里比之李牧遥还要不爽百倍，可陆均壹不是高宁，她没法像对待高宁那样也对他横眉冷眼。于是只得挣脱双手，拂掉脸上的泥块，整理好衣衫同他客套：“钧壹，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50.所以就放弃吧 “晚上没事做，让高宁带我随便走走，看到你的车子就过来了，”陆均壹顿了顿，问道，“沁沁，你在这里是……谈工作吗？” ranwen.la 神他妈谈工作。 身后的高宁直接灵魂下跪。 他觉着只要这人不瞎，指定是看到刚才的画面了。 就那么热烈的场面，但凡他俩再晚来一会儿，生米都得崩成爆米花。 高宁心说我特么是真的受教了，敢情这帮成功人士就算脑瓜顶上冒绿光，也得保持风度啊。 牛逼。 卑服的。 李牧遥倒是没看陆钧壹，他看唐沁。 但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 刚才她甩手甩的那么干脆，还用证明别的什么呢？ 不过也好，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你走吧。 不，我走。 李牧遥垂下眼，转身就要上楼。 “你又干嘛去？”唐沁眼疾手快的扯住他的衣角。 李牧遥站住：“怎么？” 我回避都不行了？想虐我？报复我？打击我？ 唐沁盯着他的脑门片刻，还是松了手，似乎刚才那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那你去吧。” 李牧遥“呵”了一声，低头看着被拉皱的衣角，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跟我同事说几句话就来。”唐沁眼底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 “？？？”李牧遥脑门上的问号直接翻了一倍。 同事？就他看你那眼神你跟我说同事？？你瞎还是我瞎？？？ 好意思么？ 还好意思让我做饭？ 不好意思，我不…… 唐沁轻推了一下：“快去。” “！！！” 那动作幅度反正就挺……那行吧。 不就做个饭么。 反正就这么一下，李牧遥炸起的毛顺溜了不少，他“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上楼去了。 看到这幅场景，陆钧壹有什么反应高宁是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看得牙根痒痒。 他觉得陆均壹真傻逼，没事来这儿看这么辣眼睛的画面。 他也觉得自己很傻逼，为什么这会儿就想起当年秦恬围着李牧遥献殷勤的往事来了呢？ 但是往事已矣，秦恬如今是自己的女人。 然，虽是胜者，他还是气不顺。 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陆钧壹身上，他盼着陆总最好是展现一下雄风，一巴掌呼死那个风流小瘪三。 但是陆总竟然如此气度，他不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冲着走过来的唐沁微笑：“中午就看你没吃什么东西，还以为你不饿呢。”说完环顾四周，无不遗憾的道，“真是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请你吃宵夜的地方，看来……这段时间我也要增加一下我的厨艺了。” 扑通。 高宁又跪了。 真尼玛牛逼。 绝了。 天原来还可以这么聊。 妹子也可以这样撩。 可是架不住妹子根本不吃这套，只听她笑着答道：“真不敢相信陆总除了工作还对别的事感兴趣~这话要是说给别人，怕是都没有人会信的。” “哈，确实，除了工作我暂时还找不到其他的乐趣，”陆钧壹也跟着她笑，仿佛两个人真的就只是普通同事在某处偶遇然后调侃彼此那般，好在后面紧跟着的话有点内味儿了，“不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在厨艺上也体验一些乐趣？” “看看，典型的工作狂。”唐沁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转过头对高宁笑道，“你啊，以后跟着他可有的受了！” 高宁瞬间石化。 他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唐沁这么跟自己说话。 不过呢……你可去个屁的吧。 我可不是你化解尴尬的工具人！ 听到这句话，陆钧壹哈哈一笑道：“少来了你，我是过来向你学习经验的，而且小高本就是你的人，说到底我们俩都是来为你服务的！小高，你说是吧？” 工具人被直接定义了。 连续被新旧两个老板cue，高宁不得不跟着一起笑，但是心理素质实在是跟这俩人没法比，所以笑声就挺违和，听起来像是笑岔了气。 又说笑了两句，陆钧壹总算意识在人家门口尬聊有多傻了，于是说道：“沁沁，我和小高还得去那边走走，待会儿绕回来再接你好吧？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不用麻烦了，”唐沁想说有人送我，但不确定楼上那位有没有这个想法，只得催促道，“你们快去吧。” “那你早点回，我还有点项目上的事和你商量，晚点我们可以碰一下。”陆钧壹很懂分寸，但仍旧做了最后的尝试。 “今天就算啦，你这么辛苦，还要熬夜跟我碰项目，我爸知道了非得骂死我~”唐沁说完，责备的瞪了眼高宁，“一点都不知道关心上司，你看我明天不给你告状！” “？？？”高宁一脸懵逼。 这也行？这也值得告一状？ 很快的，他想明白了。 唐沁一定以为是他把陆钧壹给招来的。 可是天地良心，这一次的的确确是陆钧壹拉着他满街的转满街的转才转到这里来的啊！ 自己刚刚才复活，血条根本还没打满，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找死。 “别别别……”高宁欲哭无泪，想澄清却又无从说起。 姓唐的是总，姓陆的也是总。 全尼玛是总，真尼玛憋屈！ 无奈之下，他只得苦着脸对陆钧壹道：“陆总，咱回吧，可别辜负了唐总一片好意啊！” 陆钧壹沉着目光看了他一眼，没再为难他：“走吧。” 然后不忘对唐沁道，“沁沁，你……早点回。” “好。”唐沁答应着，又从外套的小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高宁，“别让陆总累坏了，开我车回去。” “……” 直到此时，陆钧壹的表情才算有了一丝变化，他眼神复杂的看了唐沁半晌，只得妥协：“好吧。” 高宁万分同情的伸手接过钥匙。 到底还是唐总更绝，不是打着看到车子的旗号过来找人么？ 这下把车开走，看你们还怎么找！ …… 马达声渐行渐远，小院门口总算重新恢复了平静。 唐沁回身关上大门，靠着大门陷入沉默。 所有的氛围都被刚才那两个人破坏殆尽，此时再上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冷静下来之后，她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已经三十岁了，早已过了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年纪。 就算自己还保持着年轻的冲动愿意昏头，可是他呢，他愿意吗？ 就算他确实有过那么一丝冲动，可刚才的躲闪、犹豫和困惑却明晃晃的写在他的脸上。 他一定是没有什么准备的，他应该是被吓到了。 况且……唐沁清楚自己迟早会离开这里。 而他……应该不会。 所以为了一时的快乐，真的要去投入一段根本看不到未来的感情吗？ 如果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彼此岂不是会很受伤？ 尤其是李牧遥。 他的过往本就伤痕累累，如果再加上这样的伤害…… 唐沁不愿去做伤害他的事。 还是放弃吧。 可是这个念头一起来，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酸涩呢？ 唐沁的眼泪都模糊了眼眶，她难过的转身，悄悄的打开了门。 就在这时，手机上传来一阵响动，白晓星很适时的发来一条微信：“沁沁，干嘛呢？” ？？？ 唐沁有点别扭，但没转过弯来。 “沁沁，你吃饭了吗？”第二条微信紧跟着追了过来。 等等，沁沁？ 你叫谁沁沁，谁是沁沁？ 我呸！ 51.错误的定位 唐沁不回复，白晓星的微信就一直轰。 “沁沁，你怎么不理我？” 唐沁：“……” 她在思索，以前白晓星喊自己什么。 白晓星又来：“沁沁，你不会是忘了我这个好朋友了吧？” 唐沁：“……” 记忆当中，这货对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称呼。 白晓星继续：“沁沁，才几天的功夫，你就移情别恋了？” 唐沁忍无可忍：“移你的头！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喊的这么恶心？” 白晓星：“因为我想你了，沁沁。” 唐沁：“我呸！” 她抬头望向二楼，如果不是有人通气，你能突然来这一出？ 白晓星：“沁沁，你现在不忙的话帮我去看看牧遥在干嘛行不行，我突然感应到他心情不太好，作为姐姐，我很担心我弟弟啊！” ranwen.la 唐沁：“你再直白点？” 白晓星：“我甚至都能感应到我弟弟正躲在角落里哭泣！哎，真的是可怜，关键的时候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在，就让他这样任人欺侮……” 唐沁：“所以他跟你说了什么？” 白晓星：“……” 白晓星：“我突然有点事，先下了。” 唐沁：“你敢？” 白晓星：“沁沁，我相信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不会丢下我弟弟不管的。真的下了，再见。” 唐沁：“别走！” 唐沁：“别怂！” 唐沁：“给我出来！” “……” 白晓星再没有一点动静。 唐沁气得连丢了十几个炸弹和大便的表情过去也不见有回应，这才恨恨的收起手机。 不知怎么的，和白晓星聊了几句微信之后，她的心情就豁然开朗了。 刚才那酸唧唧的情绪早已不知跑到哪儿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她这次是真的饿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吹来一阵晚风，吹起李牧遥刚才回来时堆放在某处的手稿，给她带来一个刚刚好的理由上楼。 手稿卷的不是很紧，被风一吹就摊开了大半，唐沁走过去的时候，纸上的内容毫不隐藏的展示出来，从整体结构上看，应该是老街和祥云寺的全貌。 因为画稿还没有完成，所以祥云寺只有一个粗线拉出来的轮廓，老街的布局相对细致一些，但也仅限于线条的勾勒。 只有最边上的一栋小楼刻画的最为细致，一眼就能认出就是这里。 初看时唐沁还以为李牧遥有喜欢绘画的业余爱好，下午没事跑出去写生。但仔细一看，画面上的透视、黑白关系、光线投影以及层次感都格外的真实，甚至上面还标注着一些文字，诸如哪面是承重墙，哪一条是横梁，以及一些简单的尺寸标记等。 唐沁对这样的内容不是很陌生，作为改造项目的负责人，类似的建筑设计图看过不在少数，但那些都是用电脑软件生成的，纯手绘的还是第一次。 很震惊、很震撼。 这是唐沁此刻的想法。 她此时才发觉，自己对李牧遥的定位很有问题。 尽管她一直都在承认李牧遥的优秀，但从来只是承认他颜值上的优秀、厨艺上的优秀以及……曾经的优秀。 当她看到高宁搜集到的关于李牧遥的材料时，看到白晓星展示的李牧遥获奖无数的照片时，其实心中很是唏嘘的。他明明可以很优秀，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落得如今的下场。 所以唐沁在潜意识当中接受了这样一个设定：尽管他曾经是个有过高光时刻的男生，但他以后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不用想也知道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了。 她会觉得他可惜、可怜，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甚至想和他发生短暂的感情，但从没想过以后。 因为李牧遥的人生没有以后。 在她心里，她没觉得李牧遥会有以后。 ！！！ 唐沁惊呆了。 原来自己的本性竟然如此的恶。 一边贪恋着他带给自己的快乐，一边还在贬低着他的人生。 只把自己当作他生命当中的过客，明知他身在泥泞，却从未想过帮他走出黑暗。 更遑论携手。 同时她又对李牧遥刚刚的那些犹豫、躲闪和困惑也有了新的认识。 李牧遥是清醒的。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的人生定位，尽管他看出了她的动情，尽管他也有那么一刻的冲动，却因骨子里的善良，不愿将她拉进自己的无望人生当中。 这就是人性的差距。 一个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个是经历过人生的最艰难却还心存善良的……优秀的男人。 “我配不上他。”唐沁拿出手机，给白晓星发了一条微信。 白晓星秒回：“？？？” 过了大约一分钟后，白晓星又发：“！！！” 唐沁心里难受，发过去三个大哭的表情。 白晓星：“唐沁，你这是自己跟自己对话得出的结论？脑子呢？还在吗？是不是饿大发劲儿被自己吃了？” 唐沁：“……滚，要吃也吃你的脑子。” 白晓星：“嘤嘤嘤，你骂我，看我不叫我弟弟出来收拾你！” 唐沁挺想跟她再说说话，可又不知道怎么继续，正删了打打了删的功夫，就见李牧遥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饿了吧？给你弄了吃的。” “……” 唐沁都要感动哭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使男孩啊！知道自己不好意思上楼，竟把碗端下来了！ 可她怎么好就这么接受？ 唐沁吸了吸鼻子，转身说道：“牧遥，我……” “快吃吧，疯了大半天，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早都消化没了吧？”李牧遥蹲下来，对着疯狂甩着尾巴的小白道。 “？？？”唐沁感动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呢，这会儿反转的这么厉害，她都来不及收回去了。 李牧遥挑眉，站起身看着她笑：“这就要哭了？” “哭你的头！”唐沁瘪嘴，眼泪还真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我逗你呢。”李牧遥也是没料到她这么不禁逗，“你的饭也做好了，在楼上。” 唐沁不理他，低着头生气。人家在这愁肠百结的，你却这样耍弄我！ 李牧遥本想帮她擦一下眼泪，但手伸过去的瞬间错了个位，转而拨弄了一下她的额发：“走了。” 说完，自己先上楼去了。 两个人都是大半天没有吃饭，李牧遥没有做太油腻的食物，只做了两碗清淡的“猫耳朵汤”。 这道面试虽然不属于王府菜系，却也是这个地区具有独自特点的荞面系列主食之一，是一种用拇指捻成猫耳朵形状的小面片。 配在鸡汤或骨肉汤里，煮熟的面片和西红柿胡萝卜等配菜在锅里上下浮动，就像是菜园子里一只只时隐时现的猫耳朵，小巧玲珑，色泽鲜明，煞是可爱。 就好像是专门用来哄女孩子开心特意做的。 52.这叫传承 唐沁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之前的百般扭捏不过是因为很多事情没有考虑清楚。 ranwen.la 此时虽说没想好下面该怎么做，但起码脑子是清醒的。 她用手背抹掉挂在下巴上的泪珠，走过去小心收起那卷手稿，上楼去了。 吃饭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往下走。 “猫耳朵汤”的主要原料是荞麦面，荞麦当中含有大量的食物纤维和营养价值高、平衡性良好且不会转化成脂肪的植物蛋白质，吃了不会发胖，是宵夜的首选。虽说荞麦属寒性食物，但李牧遥掺了一些小麦粉，又搭配了温热性质的鸡汤汤底，这样的冷暖搭配就不会伤到肠胃。 所以这碗“猫耳朵汤”，它不仅好看，还特走心。 唐沁上楼的时候，“猫耳朵汤”已经盛出晾着，这会儿刚好温和不烫口，坐下来就可以直接吃了。她也没有客气，拿起勺子就吃，一口下去，只觉得口感滑润，味道鲜美。 然后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 …… 巴图取回老街改造合同的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不少邻居只观望了一天就都坐不住了。 本来合同签了那么久，补偿款迟迟没到位就很惹人生疑，巴图这么一闹，就更验证了时不时就传出来的诸如“大唐集团资金链断裂”、“补偿合同其实是变相出售合同”等传言。 那些之前被季荆夫妇游说的邻居们今天一早派了五金店的张婶做代表杀到他们家，来要个说法。 可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实季荆夫妇也搞不清楚，昨天巴图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因为所以然，一度让他们怀疑他只是出于对李牧遥本能的信任，才干出这样的事。 所以他们也想早饭后去找唐沁问问，顺便了解下昨天那个新来的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可这会儿被张婶堵着，根本就出不去。 “哎哟，大忙人云志今天在家呢啊？”张婶开口就有点阴阳怪气的。 自打李牧遥回来，王云志就始终没在街面上出现，说是去外地出了个差，也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刻意躲了。 “嫂子可真能埋汰人，我还能有我大哥忙啊！”王云志笑着打哈哈。 他生就一张精明的脸，中等个头还有些偏胖，论颜值是一百个配不上季荆，但架不住对季荆是一百个好。 其实当年季荆也没看上他，但是出了大姐季萍那档子事儿后，她就觉得找男人看脸是一点用都没有，这才毅然决然的嫁给了王云志。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王云志对季荆确实不错，季荆又因为没能为他生下孩子心中有愧，所以对他的想法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是言听计从。 “咱们都是这些年的老熟人，说话就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巴图咋回事，他为啥突然把合同拿走？”张婶问道。 “我们也没弄明白，这不刚想去打听打听呢吗。”王云志笑着解释道。 张婶对这个回答十分的不满，她直接撂下脸来：“说到底那街上的铺子没你们家啥事，你们肯定是知道也不说！” 张婶这前半句话虽是实话，但是此时说出来就挺有讽刺性的。这两口子当初游说大家签合同，口口声声说季老爷子那铺子过给他们了，为了尽早共同致富，呼吁大家一起签这份改造合同。 然后第一时间把巴图的合同拿出来，借着鲍家的影响力把这事儿给落了停。 可是后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季荆的那两个外甥回来直接占了房子，先是和开发商当街吵了一架，季荆又上门骂了好几次，桩桩件件无不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季老爷子的铺子跟这两口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份改造合同季荆根本就没签上。 当时他们就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 但鉴于同村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们谁也没有做声。 直到巴图这事儿一出，项目上紧接着又来了个新人，他们就说什么也坐不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到张婶这么说话，季荆的脸色冷了下来。 “意思不都在话里呢吗，以前不问啥都知道，现在倒好，我们来问你，你一句不知道就要给我打发了，搁谁谁不生气？” 这话又把季荆给气到了，原来唐沁对她百般依赖，几乎什么事都跟她说，自打李牧遥回来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直接就决裂了。这对于一向好面子的季荆来说，那感觉跟当场被甩耳光差不多。 “谁打发你，老王刚才的话没听到么，我们正要去问呢！”季荆生气的道。 “切，你们两口子不地道，忽悠我们签合同之后就不想管了。”张婶今天来，除了问项目上的事，还带着一些私心，“别以为你们最近在琢磨啥我不知道，你是眼看着改造的项目要黄摊，就跑去寺里找活干了！” 因为随着老街改造项目的启动，祥云寺也打算实施整体修缮工作，包括复原那些废弃多年的殿阁、修复受损的外部结构以及更新各殿之中悬挂的幢幡等。 前些日子这些消息一经传出，加上唐沁那边始终无法介入，王云志便四处走动想要承包一些项目，但因寺庙古老，对于修缮工程的技艺要求极高，王云志作为没有任何建筑基础的“热心群众”，自然是被淘汰了。 哪哪儿都插不进去使得王云志愈发忿忿不平，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曾听季老爷子说过季家祖上与祥云寺的那些渊源，于是他便把季荆推出去。几经交涉，季荆便以传承的名义接下了重新缝制各殿幢幡的工作，还成了主要负责人。 说起来这个结果也叫他们非常非常的闹心，干工程和干手工，这期望值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在王云志的预算当中，干工程起码能赚到六位数，干手工？缝那些个破布又能赚几个钢镚儿？！ 更何况季荆自己并没想干活，也不想当什么负责人，她只是想给王云志争取机会圆他的事业梦罢了。 所以张婶今天提了三个话头，句句直戳夫妻俩的肺管子，这会儿就算王云志也不想理她了。 季荆横了一眼张婶：“你少把什么事儿都往一起捏，人家唐总项目干的好好的，你在这儿瞎唱嚎嚎什么！你当时为啥签合同签的那么痛快，你敢说全是我劝的？还不是你想把你儿子介绍人家的公司上班？！你要是要得非给我们扣帽子，我待会儿就问问他们，还记不记着当时是谁拿着自己的合同到处给人家看，就为了给唐总做人情！” “你……” “再一个，我告诉你啊，你也别眼红我能接着寺里的活儿，我们季家祖上就是给寺里干活的，如今我接着干一点毛病都没有，这叫传承，懂吗？” 张婶被季荆连环炮似的话轰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扶着门框缓了半晌才啐道：“说得好像谁不会缝那些个经幡似的，还传承，我呸！” “你可闭嘴吧！”季荆狠狠地剜了一眼张婶，“你会是不假，但你别忘了你们那些手艺是谁教的，要是记不得就回家问问你家老太太！” 祥云寺各殿之中大大小小的幢幡，自建寺以来就是由村里的妇女们手工缝制的。经几百年的传承，其缝制的针法和手艺早已成为玉簪村独有的特色。尽管村里上了年纪的妇女几乎都掌握这种技能，但追根溯源，这门手艺最初确实是由季家的祖上传下来的，而且季荆的手艺要好过其他人。 张婶再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血压飙升，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站都站不住了。 太特么气人了！ 活该你这么些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张婶坐在季荆家的门框上，暗自骂道。 “……” 这一日季荆家的人气是前所未有之高，张婶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人了。 夫妻二人这顿早饭，注定是吃不消停了。 53.明面儿上的恶人 “早上好啊！” 张婶前脚刚走，后脚高宁就拎着两套礼盒，笑容可掬的出现在大门口。 “四姐，才吃饭呀？”高宁探着头往院子看，看到王云志的身影，更是高兴得直摆手，“呀，姐夫也在呢，可是快一个礼拜没见啦！” 季荆听到他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就难受，看在他来的正是时候，勉强挤出点笑容：“呵，小高来了。” “小高，快进快进！”王云志乐呵呵的走上前去迎接。 高宁此时能主动找来，王云志简直求之不得。 本来他还没有想好，目前这情况他该怎么去找唐沁，该不该去找唐沁。 毕竟就像张婶说的，老街的铺子现在跟他们没关系了，要是以业主的身份去找，人家未必肯接待；但要是以参与项目的名义呢，那更没戏了，唐沁明确说了，这事儿李牧遥不答应。再加上季荆前几天又骂又闹的，王云志反而更怕惹得那个小混蛋打上门来。 王云志也是真的很憋屈，自打三年前老爷子去世，自己就成了明面儿上的恶人，很多事儿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一概被扣在他的头上。 他不否认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有很大的怨气，因为老爷子每次找他喝酒，都会说起两个外孙有多可怜，满心想着要把自己这点家底儿全留给他们。于是每次跟老爷子喝完酒回来后，王云志都会跟季荆大发一通脾气，气老爷子无视他这么多年的伺候，同时对季萍母子的恨意也越来越强烈。 对季萍有恨，是因为当年他还在追求季荆的时候，季萍就各种瞧不起他并加以阻拦，要不是后来她自己出了那么档子事儿，季荆是万不可能嫁给过来的。包括成为亲戚后的这么多年中，季萍也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在她心中，永远把王云志和农村小混混画着等号，永远不会觉得他有任何出息。 对李牧遥有恨，除了他小时候把季荆撞流产那事，更多的是因为他母亲季萍连带出来的恨，以及这么多年没能再有孩子而发酵出来的恨。 但是在老爷子去世前的那一年，王云志差不多都已经放下了这些情绪，因为他通过多年的努力，终于搞起了自己的事业，他成立了一个小型工程队，为镇上修过路、为村里架过桥，平时还会在邻镇接点小工程。 那一年他的名望直升，结识了许多社会上的朋友，所以在老爷子的葬礼上，他为了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看到自己的成就，便找来四十九台丰田霸道越野车组成豪华车队为老爷子出殡，甚至在老街上大宴宾客，活活把老爷子的葬礼给当成了一场个人秀。 这场面把从外地赶回来的、处于极度悲伤和崩溃中的李牧遥给深深的刺激到了，他疯了一样跑去截停了浩浩荡荡的车队，掀翻了一切可以掀翻的桌椅，揍了一切往他眼前凑的人，死死的守着姥爷的寿盒不让任何人靠近。 总之，他把王云志为岳父精心安排的这场盛大的葬礼给全毁了。 后来的事情王云志也不大清楚，之后他忙着去安顿那些社会朋友，连夜将他们请去市中心最大的洗浴中心消了气，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说李牧遥已经走了。 再后面的事就是季萍当夜也病倒了，季莲怒急之下把亲女儿白晓星给骂了一通之后离开。白晓星不堪重负爆发心肌炎住进重症监护室，季荆连守了她两天，无暇顾及老父的去处，最终那场葬礼还是王云志在混乱中赶回来和巴图完成的。 但那时王云志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再去张罗什么了，所以在父老乡亲眼中，季老爷子这一生是惨淡收场的，因饭馆被关停郁郁而终，死后的正式葬礼上一个血亲都没有，只有一个外姓的干儿子为他送终，唯一的女婿像个行尸走肉，满脸的不耐和冷漠。 这几年来，王云志和季荆其实没少被人戳脊梁骨，但是他们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抗下这一切。 可以说，夫妻两个过了一段相当低调的日子。 直到老街改造项目前后，他们得知李丰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坑白晓星，这才重新杀回公众视野当中，直接对外声称是他们继承了老爷子所有的资产，压制了李丰试图抢夺房产的阴谋。 因为有他们镇着，李丰后来也就没有再搞事情。 而且他们也始终不清楚，白晓星是因为真的把季老爷子非遗传承的这件事当了真，才会和李丰有所牵连。 那时的他们当时压根儿就没想过，李牧遥和白晓星有朝一日会回来。 既然都不会回来，远在农村的这点儿房产地产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冠到他们名下又有什么错呢？ 可如今王云志不愿意因为老街改造的事情让自己再陷入舆论的风波，再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所以他就算与老街上的铺子再没有关系，也想要给问出个因为所以然，给村里人一个交代。 所以高宁来得正好，刚刚好。 “四姐，姐夫，”高宁有了新的靠山，此次又是受命而来，所以后背挺的笔直，脸上也满是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想问我，但今天不是回答你们的时候。” “……” 季荆和王云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让我们问，那干啥来了？ “我过来是想跟你们做个交易，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给你们充分的考虑时间。” xiaoshuting.info “……” 高宁赶回镇政府大院的时候，唐沁去李牧遥家吃早饭还没有回来。 他急着赶去跟陆均壹汇报，可房间和办公室都没找到人，四处找了一圈，却发现他刚从食堂出来……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的女子，正巧笑嫣然的同他说话。 女子正是自家女友秦恬。 草。 高宁心里咯噔一声。 好在陆均壹并没太想同她闲聊什么，只是客气了一句就向这边走来。 高宁假装刚回来的样子迎过去：“陆总，他们说要考虑下。” “好，不急。”陆均壹点点头。 高宁想了想，又道：“您看我，紧赶慢赶的还回来晚了，让您自个儿去食堂，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紧。”陆均壹顿了顿，道，“不过，我以后都不打算去吃了。” “为什么，是饭不好吃吗？那我去跟他们沟通下，根据您的胃口调整下伙食。” “没有，”陆均壹脸上闪过一丝厌嫌之色，但转瞬即逝，“以后麻烦你帮我带回办公室就好。” 54.怎么才能吃到他做的饭 唐沁本来是强烈要求今天一早就吃王府馅饼的，却被李牧遥拒绝了。 因为昨晚她在院子里站的太久，像是着了凉，吃“猫耳朵汤”的时候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回家的路上还现出一丝恹色。 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一直在叫嚣着要吃馅饼，还必须得是羊肉芹菜馅的。 但她这种状况被李牧遥敏锐地捕捉到了，所以今早他就只熬了一锅小米南瓜粥。 就这，唐沁还差点儿都没吃到。 她早上是难受醒的。 浑身关节酸痛不说，还头晕鼻塞。 她几乎是挣扎着起床的，要不是心中那股绝对不能放李牧遥鸽子的信念支撑着，她怕是能躺上一天。 可一下床，脚步虚浮得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但她仍是咬着牙坚持洗漱，然后趁着陆均壹他们还没有动静，偷偷溜出了政府大院。 她很清楚自己这副样子要是被陆均壹看到会是怎样，二话不说把自己带回市内休养都算是小动作。且不说项目这边会怎样，单是她的人身自由，都得会被他以生病的借口限制至少半个月之久。 半个月后就是法会了，也是李牧遥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亮相的日子，他的菜谱还没有最终定下来，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帮衬的人…… 这样关键的时候，她怎么能倒下？！ 唐沁咬牙坚持着，飘飘忽忽的往大门口蹭去。 实在是太难受了。 平时三五分钟就能走到的距离，此时却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使得她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缓口气。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竟有种力竭的感觉，不得已，就只好背靠在外墙上双手撑膝，用身体蜷起的弧度短暂的缓解来自四肢百骸的酸痛。 “吸吸——” 唐沁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些委屈。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一个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的人这么拼命，关键是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领情。 长这么大她好像就只有为自己拼过，为了让父亲认可自己拼过，但远没到这个程度。 把一个人看的比自己还重，唐大小姐还是第一次。 可是那个人却不知道自己这么难受，难受得都要站不住了。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的矫情，想到这里，大小姐的鼻子更酸了，盯着地面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然后就好像出现了幻听一般，只听某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么巧。” 唐沁：“？？？” 巧你的头。 唐沁自嘲的笑了一下，看来还真是中毒太深啊，连幻听的时候都听不到他好好的说句话。 不过因为他这句话的刺激，唐沁还真就有了点力气，她眨掉糊在眼珠上的水珠，想撑起来继续走。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身体在撑起的瞬间就开始向前向下倾倒，根本不受控制。 完了，完蛋了。 这下要毁容了。 就在她以为人生即将坍塌之时，只见眼前一晃，紧接着在一双有力手臂的托举下，她感到自己被人从腋下撑了起来，然后被动直起了身子。 “疼——”唐沁皱着鼻子叫道。 腋下的力道顿住，几乎在一瞬间撤去，唐沁没有了支撑，但却因此看清楚了面前的那人。 一秒钟的思考，她直挺挺地扑了上去。 “……” 李牧遥被扑了个满怀，下意识想推开她，却感受到了怀里的人隔着衣服都发烫的热度，低头再看脸色，竟不是一般的差。 于是只得稍稍向后弓起身子，尽量在两人之间留些缝隙。 “真病了？” “你说呢——”唐沁拖着赖唧唧的腔调回答。 “我送你回去。”李牧遥侧了下身子，想用勾肩搭背的姿势把她送回政府大院。 “不要——”唐沁就像黏在他身上的橡皮糖，见他要动，直接贴的更紧了，把他刚才留出来的那点儿空隙都给封死了。 “你需要休息。”李牧遥微微仰起头避免过分的接触，同时好言劝道。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出来的嘛——”唐沁倒好，说话间直接把脸闷进他的肩窝。 她的声音平时有些冷厉，这会儿因为生病的原因平添了一丝沙哑，就造成了一种糯糯的听觉效果。 这让李牧遥的心底泛起一丝同情，一个人远在异乡，生了病还得自己挣扎着出来买药，这种情况他也曾经历过。 “你回去躺着，我去给你买药。”共情心使得李牧遥的声音逐渐柔和。 “我不回去——” “那……去医院么，镇上的医院？” “不去——” 李牧遥想了想，建议道：“那我叫人送你……” 唐沁直接打断道：“去你那。” “……” 李牧遥觉得有点不妥，虽然她每天都去，但每次都是好好的时候去，这种状态下去，算怎么回事？ “快走。” 唐沁说话时脑袋轻轻动了一下，额头就那么擦过李牧遥的下巴，那滚烫的触感让李牧遥认定她是发烧烧糊涂了，他没法再拒绝她，更不敢再拖延，只得道：“你还能走吗？” “……” 唐沁直接不做声了。 “喂。” 李牧遥动了动肩头。 “……” 唐沁似乎烧晕过去了。 “……” 清晨的老街上没什么行人，早起的人都在家里忙着做饭，李牧遥是做完了饭晨练路过这里偶遇的唐沁。即便俩人在门口墨迹了这小一会儿，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街上仍是没什么人。 李牧遥四处看了看，将自己的衣领拉到最高挡住大半张脸，又把唐沁卫衣上的帽子给扣了上去，生怕她的脸被人看到……不，生怕她着凉似的将帽子的抽带给勒紧，只露出口鼻。 最后，李牧遥弯身将她横抱起来，逃也似的直奔家去。 …… …… 陆均壹足足等了唐沁一上午，也没见她吃了早饭回来。 一直等到午饭时间，等到高宁给他送来午饭，他才艰难的询问了下：“小高，你说沁沁每天都去，去那吃早饭？” “是的，”高宁斟酌着回答道，“不过您放心，也就这么几天而已。” “他回来才几天？”陆均壹刚看完高宁主动提供给自己的关于李牧遥的资料。 lingdiankanshu.com “呵呵，也是，也是。”高宁打着哈哈不敢再说什么宽慰的话了，这位陆总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亲和而已，其实本质上和唐沁没什么两样。 “是什么？”陆均壹反问道。 他知道高宁一定是看出什么了，但是他自己却实在是看不出这个李牧遥到底哪里会如此的吸引唐沁。 要说履历，他陆均壹也绝对是个可以载入各个时期学校史册的存在，更何况他在大学之后又去了国外进修工商管理，实在是要比那位大学肄业的强太多。 其他硬件就更不用提了，可以说，除了做饭，陆均壹就没有输的地方。 不，是碾压。 想到这里，陆均壹不禁自嘲一笑。 可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可以把自己和那种人摆在一起比较起来？ 沁沁只是玩玩、只是好奇罢了。 陆均壹安慰自己。 毕竟她这么多年被父亲唐载繁看管的太严，还从没有过感情经历。 也或许只是小女孩贪吃？ 哎。 别说唐沁不是小女孩了，就算是个三岁孩子，也不至于就这样吧。 所以陆均壹就更好奇了。 究竟是多么绝世的美味，才会吸引唐沁一整天一整天的扎在那里不肯回来？ 好奇心驱使下，陆均壹抬起头，对高宁道：“有个问题。” “陆总您说。” “怎么才能吃到他做的饭？” “……”高宁目瞪口呆jpg。 “你说当初沁沁去找他谈事情，然后就被邀请留下来吃饭的，对吗？” “……是。”高宁感到十分不妙。 “听说这里的人都淳朴热情，看来果然是如此。”陆均壹思考片刻，又问：“那如果我去了，会被同样邀请吗？” “……” 55.赏脸让你给我做饭 “会被赶出来。”高宁低声咕哝。 “什么？”陆钧壹长了只狗耳朵。 “咳咳，”高宁呛了一下，解释道，“陆总，我的意思是，咱们毕竟和他是对立面，对手之间……还吃什么饭呀。” 何况还是蹭饭，你们成功人士就这么嘴馋么，一个一个的，一说有好吃的眼睛都放精光。 “你这话说的有问题，我们怎么就对立了？”陆钧壹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餐盘上，三荤两素，两种主食还配了一碗汤，其实挺丰盛的。这种规格的工作餐用在半个月后的法会上简直太适合不过了，可为什么唐沁非要坚持让那个面瘫脸负责呢？工作餐而已，难道他还能做出什么神仙口味？ “早上我不是……那什么去了嘛！”高宁提示道。 你这行为属于已经把刀子架到人家背后了，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两码事。”陆钧壹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老街改造的最终目的是共赢，你见过哪家开发商和当地的商户势不两立的？那样走不长远。” 和谐共处才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才能每天和沁沁一起吃饭。 他可以赏脸每天让那个面瘫脸给自己做饭。 “可李牧遥现在明显是跟我们对着干啊，他自己不签合同不说，还煽动别人退合同！如果不是您当机立断让我一早去找四姐，这一上午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过来问我们要合同呢。”一说起李牧遥，高宁就难免怨气冲天，“本来我们的项目都可以动工了，他一回来，搞得到处都是乌烟瘴气！” “唔，”陆钧壹这才抬起眼皮，“前天的视频会刚好我也在线，返还合同，好像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吧？” 高宁：“……” 巴图拿回合同的前因后果，唐沁在视频会上说的明明白白，正是高宁将巴图的合同双手奉上，才使得局势变得如此，他也才会因此被叫回总部述职。 如今弄了个不尴不尬的身份跟着回来，没少被总部那些和他同期入职的同事笑话。 高宁脸上讪讪的，但仍是想给自己再多辩解一句：“陆总，表面上看那合同确实是我还给他的，但他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要合同，这背后的真相您得明鉴啊！” 陆钧壹很爱惜羽毛，即便是同下属说话，他也要保持风度和涵养，不像唐沁那般喜怒全都形于色，不高兴就直接开启狂怼模式。所以他此时尽管有些开始讨厌这个硬塞进来的下属，却还是语气平和的道：“你这么说，难免会让人怀疑你是故意把合同还回去的。” 高宁：“……” 他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要不是这次玩脱被唐沁逮个现行，他确实是打算将计就计给李牧遥扣上一大口黑锅的。 他警惕的看向陆均壹，心说这厮可真不是白给的。 “当然，”陆钧壹将目光又放回餐盘上，兴趣寥寥的夹起一颗西蓝花，“从公司的利益角度出发，我相信你不会为了个人利益蠢到故意去做这种事的。” 高宁紧接着道：“是啊，怎么可能呢，公司利益大于一切，小小个人恩怨又算什么呢？” 陆钧壹笑道：“所以你和那个小李，有个人恩怨？”然后将西蓝花放进口中。 高宁：“……” 我去尼玛。 他这才反过味儿来，人家说的是个人利益，自己说的是个人恩怨。 两个词汇顺嘴就来，意思却是千差万别，就这寥寥几语，他竟然直接把自己给底儿了。 和李牧遥的矛盾，他也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就连唐沁都不知道，可没想到，三句两句就被他套出来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俩高中时候关系还挺好的呢！”高宁打算硬着头皮否认了，“呵呵，呵呵。” “原来你们还是老相识？”陆钧壹吞下那颗西蓝花，“那正好，你去准备些礼品，晚上你带我去拜访一下。” 高宁：“……” 你就当我死了吧。 高宁强打着精神解释道：“您可能不知道，自从他家出事后他的性格就变得很怪，大家一提起他就叫他‘混蛋’……还有，我俩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当年的交情早淡得不能再淡啦。所以，能不能……” “唔，看来你们的恩怨很深啊。”陆钧壹开始认真的吃起饭来，其实这工作餐的味道真挺好的。 “陆总，真不是……”高宁突然脑袋灵光一现，“诶，对了，其实现在他和唐总的关系才是真的好，不然等她回来让她带您去？” “噗……”优雅的陆钧壹终于呛了一下，他抬起头看了高宁半晌，问道，“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狗耳朵失聪了。 “我说，晚上就带您去。”高宁立刻站的笔直。 …… …… 唐沁一整天都没有回去。 不是因为发烧有多严重，而是被李牧遥照顾的太好了，她实在是太喜欢赖在他这里享受这份烟火气了。当然，李牧遥怕呛到她，三顿饭都是在一楼的大厨房完成的，二楼除了药香和食物香，一点儿烟气都没有。 言情小说网 退烧药是在镇医院开的，唐沁只吃了一副就退烧了。 镇医院的前身是乡卫生所，卫生所有个老所长姓吴，他的祖上是满族王府格格的蒙古族驸马，所以属于满蒙混血的后代。 但因他们一脉传下来的医术是驸马这一支从蒙古高原上带来的蒙古族医术，在玉簪村落地后又吸收中医、藏医经验以及古印度医药学理论的精华逐渐形成的，故称为“蒙医”，所以玉簪村的吴姓也被默认为蒙古族后代。 吴家世代行医，在玉簪村百余年的历史上曾几次带领村民躲避瘟疫侵害，医术深受村民信任，所以在乡镇卫生系统改革初期，吴所长直接聘为吴院长，镇医院的主要医疗手段也是以蒙医为主。 针对唐沁的这种症状，镇医院只给开了一副退烧药以缓解高热症状，之后就只给了李牧遥一些晒干的玉簪花等，让他以食疗的方式慢慢为病人调养。 所以早上那锅软糯香甜、入口顺滑的小米南瓜粥，再加入一些玉簪花碎之后，顿时馨香扑鼻，绕过楼梯直接从一楼钻进二楼白晓星的卧室当中……唐沁的鼻子里。 唐沁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 56.早春的野味 人在刚退烧后喝上一碗带着清幽花香的小米南瓜粥，那感觉简直了。 ……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丹田生暖。 唐沁吃饱，心满意足的躺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白晓星的床极其的软，李牧遥的家格外的暖，她觉得不好好的睡上一觉，都对不起这一次的感冒。 可舒适的感觉只持续了半小时，她在身体产生的新的不适感中被迫醒来。 胃里闷乎乎的，似乎那三大碗粥进到胃里之后并没有进入下一步的消化程序产生了滞留，她感到自己的胃像一个大号的装满热水的热水袋压在那里。 又灼又沉又涨，难受极了。 好奇害死猫，唐沁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按了两下，然后直接yue了。 “唔——” 她捂着嘴跌跌撞撞跑下床，冲进卫生间里弯腰呕了起来。 出来时，只见李牧遥正抓着纸巾盒皱眉等在门口：“吐了？” “昂。”唐沁抽出两张纸巾按了按眼睛，摇摇晃晃的跑去沙发上倒着了，“我刚才明明都好了呀，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让你只喝一碗粥。”李牧遥跟着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举起三根手指，“你却喝了三碗。” “啊，我实在是太饿了。”唐沁盯着他瘦长好看的手指，讨好的道，“我只是想吃饱了有力气帮你干活。” “干活？”李牧遥嗤道，“只是让你吃饱了下去走走都做不到。” “喂，我还病着呐，”唐沁可怜兮兮的道，“你这样嘲讽我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李牧遥不为所动，冷着脸下楼去了。 不是人！ 唐沁心里怒骂，却不敢再张嘴。 怕yue。 很快楼下响起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过了不大一会儿，李牧遥的脚步重在楼梯上响起。 很快的，唐沁在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他说话了：“起来，把这个喝了。” “不……”她闭着眼睛摆手，“不要跟我提‘吃’、‘喝’这样的字眼，小心我原地yue给你看。” 闻言，李牧遥考虑了三秒，将手里的玻璃杯递过去：“张嘴，把这个倒进去。” “做个人行么？”唐沁本是眯着眼睛，听到这话气得眼皮都掀开了，可是看到他手里那杯流光溢彩的甜汤，眼睛又闭上了。 这是李牧遥独家秘制的酸梅汤，之前她只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但是她尝试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差点儿被胃部翻江倒海的冲击力给刺激得yue出来，只得无力地垂下眼皮：“相信我，但凡我还有一点儿胃口，就一定不会拒绝它的。请放进冰箱里，等我好了一定会狠狠地喝上一大锅！” “积食了，再发展下去会变成肠胃炎。”李牧遥将酸梅汤放在茶几上，弯下身扶起她的肩，小心的让她靠在沙发上，这才重新拿起水杯递过来，“要我喂你？” “不，不用了吧……”唐沁本没有血色的脸上迅速飞上一片淡粉，本能的抓过杯子吞了一口，“我自己来就好。” 她觉得李牧遥对自己比对白晓星要温柔多了，她还记得上次白晓星醉酒，李牧遥直接用拎的，像是拎一只猫一样把她给拎进了卧室。 他对自己用扶的。 对了，刚才还是抱回来的。 唐沁害羞的想着，又喝了一口。 这一次的酸梅汤没有那么甜，甚至还有一些微微的苦味，但是喝下去效果是真的好，只两口，她就感觉堵在食道里的那股酸胀气下去了。 就很通透。 唐沁又喝了几口，苍白的脸色逐渐缓过来了。 她刚想开口感谢一下，可是一个声音很不合时宜的从嗓子眼儿冒了出来：“嗝~” 李牧遥皱眉看着，指着她手里的杯子略显艰难的道：“要不剩下的就别喝了吧。” 唐沁一愣，随即一仰头：“咕嘟咕嘟——” 杯子见了底。 我就一口干了，怎么地吧？ 唐沁挑衅的看着他。 “行。”李牧遥毫不犹豫地妥协，只是起身的时候说了句，“别怪我没提醒你。” 然后转身又下楼去了。 唐沁冲他的背影直撇嘴，我不就打个嗝，你至于吗？ 咱俩也算挺熟的了，没必要因为一个嗝就嫌弃人吧？ 一边腹诽，一边又打了几个嗝。 随着一个一个嗝的排出，唐沁感觉到自己的胃再次工作起来了，先前那种反酸胀满的感觉像是退潮似的一点一点退去。 这一次她学乖了，没有再躺倒，而是起身在屋子里转悠。 算是为了加快胃部的蠕动。 很快的。 那波潮确实从胃里退出去了。 但是退到肠胃就…… 不妙了！ 唐沁的脸都绿了，她这才明白李牧遥为什么不让自己喝光那杯酸梅汤。 原来这玩意儿药劲儿这么大！ 但她根本来不及去多想，再一次的冲进洗手间。 李牧遥没有再上楼，他在楼下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忙碌着……一直忙到唐沁绿着脸下楼找他。 他正在整理昨天摘的野菜。 没猜错的话，待会儿她就又会饿了。 李牧遥都无语了。 唐沁有的时候吧，双商堪比白晓星，任性程度却比白晓星还邪乎。 起码白晓星时常会自持姐姐的身份，懂得端着点儿。 没那么作。 唐沁就真的，在自己面前一点儿都不端着。 作天作地的。 还不听话。 愁人。 “中午吃什么。”唐沁此时肚里空空的，身上一点劲儿都没了，所以她把力气留着说正事儿，至于刚才那碗酸梅汤带给她的效应，提都懒得提了。 主要是提了没用。 自找的。 “吃草。”李牧遥答道。 “你看看我，”唐沁扒着李牧遥的手臂道，“你觉得我的脸还不够绿？” “怪我？”李牧遥反问。 “怪我。”唐沁萎顿。 “你现在最多只能吃点汤汤水水的、好消化的东西，”李牧遥看着就有点儿于心不忍，“但你身体太虚，又不能完全没有荤腥。我打算给你包点荠菜鲜肉小馄饨，野生荠菜鲜味重，能盖住肉荤。” “……哦。”唐沁被他这番寡淡无味的话搞的胃口全无，又因为没吃过荠菜，所以对午饭不抱任何期待，敷衍的应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言情小说网 一个小时后。 当她吃到那碗平平无奇的馄饨时，真是后悔刚才的态度。 这是什么神仙美味？ 绝了！ 唐沁确实应该后悔。 因为荠菜这种野菜虽说一年四季都买得到，但阳春三月里的野生荠菜才是最鲜美的滋味，是大棚荠菜根本就没法儿比的。 而且想要做一碗好吃的荠菜馄饨，其工序是相当繁复的。 野荠菜生得小，又混杂许多黄叶泥土，需要制作的人有足够的耐心将其一棵棵洗净摘好。早春的荠菜足够鲜嫩，汆烫的火候也很讲究，烫的久了会损失口感，烫的太短又会留有苦味。荠菜不似寻常的馅料，追求的是细而碎，它需要将根和茎细细切，叶片部分切成约1厘米的小段，才能让口感达到最佳平衡，这样根茎的味道得以保留，幼嫩叶片还能提供更完整的风味。 所以李牧遥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这碗馄饨煮好。 可唐沁就只知道好吃，心里还有不小的抱怨。 为什么……馄饨这么小？ 而且为什么，李牧遥碗里的馄饨就那么大？ 按比例算，起码是1:3，不，是1:5！ 也就是说，李牧遥碗里的馄饨个头是自己碗里的五倍！ 唐沁低头查了查，馄饨小也就算了，数量竟然只有十个，而他的碗里，目测至少二十个！ 凭什么啊？ 唐沁瘪嘴，满脸的不服气。 “看什么，我又没发烧，更没上吐下泻。” “！” “慢点吃，再反复就给你送回去。” “！！” “吃完这顿饭，你也确实该回去了。” “！！！” 于是吃完这顿饭，唐沁以肚子疼的理由又赖了一场午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唐沁一觉睡到天色渐暗。 唐沁看了眼手机，竟然快五点了。 她起身走出卧室，却被客厅中提早打开的灯晃到了眼睛。 灯光晃的她甚至都出现了幻觉。 一个李牧遥出现了两个影子，而且还面对面坐着，只是影子因为虚，就显得大了一圈。 唐沁下意识的笑了笑，想和他分享下自己看到的搞笑场面，却见那个影子站起身来说道：“沁沁。” “……” 57.王府菜系祖师爷 沁沁你妹妹。 唐沁都要烦死这个称呼了。 “滚蛋。”她脱口而出。 在李牧遥这里，她越来越放飞自我，这话说的极其顺溜。 “？”高大的影子极明显的怔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嗤。”李牧遥轻笑出声，瘫了一个小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丢丢的表情，见对面这人死死盯着自己，便开口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在教坏她。”陆钧壹回答道，一贯温和的表情下隐藏着一丝愠怒。 大眼瞪小眼的对坐了一个小时都没生气，却因为唐沁的一句粗口生气了。 “均壹？！”唐沁瞬间清醒，在这里看到他有种做梦还没醒来的错觉。 “呵。”李牧遥冷笑一声，向唐沁招手，“听到没？” 唐沁刚醒，脑子有一丝丝的迟钝，她歪着头问道：“听到什么？” 然后很顺从的顺着李牧遥的手势走了过去，又很自然地坐到他的身边，看向杵在对面的陆钧壹，“钧壹，你怎么来了？” “我说他教坏你了，你以前从不会说这样的话。”陆钧壹一派谦谦君子模样，干的却是当面落井下石的事儿。 “我哪儿坏了？”唐沁还是没懂，她仰头看向陆钧壹，觉得灯光刺眼又把头低了下来，看样子压根儿就没留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你当然不坏。”陆钧壹见状坐下来，很想跟她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种粗鄙的话你一定是同你身旁这种粗鄙的人学来的，但是他不能再说了。 再说就会打起来，就吃不到粗鄙之人做的饭了。 他如此执着于吃李牧遥做的饭，无非是想从源头上掐断罪恶的根源。 但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他必须亲身实践国才能精准的做出打击。 “你怎么来了？”唐沁又问。 尽管心里非常不欢迎他，但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生意伙伴之间颇多禁忌，说话办事都要多加小心，心中情绪也是不能随意表达。 这是父亲唐载繁早早就教会她的商场法则，唐沁始终牢记于心，所以对陆钧壹的态度，她一直是热情又不失礼貌。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句问话挺多余的，从项目角度出发，李牧遥这里是极关键因素，他为推进项目进度而来无可厚非。 她只是不爽于陆钧壹没有通过她就独自登门，这算什么，喧宾夺主么？ 要不是自己凑巧生病在这儿，他岂不是要单独游说李牧遥了？ 这就很过分了。 再怎么说，这项目她还是主要负责人。 而且你这个点来干什么，谁会在吃晚饭的时间登人家门？ 难不成是来蹭饭的？ 唐沁警惕起来。 面对这个问题，陆钧壹莫名有点心虚：“哦，是这样的，我听说半个月后祥云寺法会的工作餐由这位李先生负责，就打算过来同他碰一下菜品。” “……？” “我才刚到这里来，项目上的事儿了解不多帮不上你什么，所以想着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不会怪我没有同你商量就过来了吧？”迎着唐沁惊诧的目光，陆钧壹淡然的解释着。 神之力所能及。 唐沁无语地看向李牧遥，但他只是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傻子都知道这个大块头其实是来找她的。 但是她的表现明显不如傻子。 唐沁没在李牧遥这得到答案，只得自己应付：“呃，倒是不会怪你，但我想问一下，你对工作餐有什么要求和建议吗？我原本的计划里是完全尊重他的意见的。” “没有，当然没有。”陆钧壹笑着说道，“我当然是和你一样，一切都按照厨师的想法来。” “那……你来碰什么？”唐沁更懵了。 陆钧壹闭了闭眼，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试吃一下？” “……”唐沁直接石化，心说你哪怕是等着热情好客的白晓星回来邀请你一下你再来啊，你这样真挺没意思的。 陆钧壹做小伏低：“我真的是为了保证工作餐的质量，哎，我不能帮你分担什么，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小事了。” 反正我铁了心就要吃，毕竟为了验证一下你到底是馋他的手艺还是馋他的身子，我舍下自尊豁出去这一次又能怎么地？ 唐沁不敢擅自替人家李厨师做主，只得转头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就算自己出于工作关系不得不给陆钧壹保留面子，但李牧遥无所谓啊，他要是想拒绝，完全可以痛快的拒绝！ 唐沁相信以他此时的脸色，绝对能干出来毫不留情赶走陆均壹的事儿。 “李先生，都是为了工作，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吧？”陆均壹礼貌地询问道。 李牧遥垂着眼皮陷入思考。 这人说的没错，想要保证工作餐的质量，保住姥爷的招牌（陆均壹：这话我没说过），就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他确实需要一个可以给自己提供意见的人，但眼下他手里没有可用的小白鼠，小白鼠1号白晓星被自己赶回了学校，2号唐沁又十分没出息的生病了，绝对不能多吃、乱吃…… 正发愁的时候，一只巨型白鼠也就是小白鼠3号陆均壹找上门来，主动要求试毒……哦不，试菜。 那…… “行。”李牧遥欣然应允。 “啊？”唐沁嘴巴微张，一脸失望。 “嗯。”李牧遥又点了下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他担心这个见识跟头发一样短的女人坏事。 “奥。”好在唐沁虽然失望，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辛苦啦～” 其实她心中也隐隐有些期待，毕竟李牧遥不是个小气的人，既然答应了，那么他招待客人的规格就不会太差，一定会做很多好吃的。 “别想了，”李牧遥坐直身体，迅速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只觉得触手温凉没有再发热的迹象，但仍是说道，“你不能乱吃东西。” 唐沁今天被他贴了好几次，头两次还有些微微害羞，但是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何况他真的只是试试温度而已。于是等他收回手后，不服气的反驳道：“吃你做的怎么能叫乱吃？” 小书亭 陆钧壹见状，刚刚被邀请试吃的喜悦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瞳孔地震。 灵魂地震。 五脏六腑都地震。 相识多年，他见过唐沁的许多面，干练的、恼怒的、喜悦的、悲伤的…… 唯独没见过乖巧的一面。 不是他说大话，这场面就算唐载繁见了都会被吓到。 他一直以为唐沁骨子里就是个男孩的性子，所以才会风风火火只想着干事业，以至于三十岁了都没有时间谈恋爱。 活得就像个异性绝缘体。 但是此时她面对李牧遥这个异性，她不但不绝缘，还挺相吸的。 早知道我也跟她动手动脚的，还要什么绅士风度啊！ 李牧遥这边还在对唐沁动手动脚，他拿过一只靠枕塞在唐沁后背让她坐好，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晚饭只能喝粥，给你熬了蔬菜瘦肉粥。” “……那好吧。”唐沁瘪嘴。 当着外人，她也不好意思过分纠缠，她决定待会儿偷偷记下桌上的菜，等病好了让李牧遥从头做给她吃。 “嗯，我去做饭。”李牧遥站起身就要下楼。 “我能帮点什么吗？”陆钧壹也跟着站起，他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学做饭了，“或者缺什么少什么告诉我，我安排人去买。” “你，”李牧遥看着他衬衫下隐约可见的壮硕线条问道，“会添火吗？” “……会！”陆均壹咬牙，虽然他脑子里对添火的概念同实际的意思完全不一致。 李牧遥试着想象了一下这位壮硕的商务装扮男子手持烧火棍蹲在土灶前添火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 两个人下楼后，当陆均壹得知李牧遥的计划是烙王府馅饼时，其实是很失望的。 因为昨天在街里那家饭馆儿吃饭时他已经品尝过了，要说这馅饼最有特色的一点就是它较之寻常馅饼大上许多，也薄上许多，至于味道，差不多也就那么回事。而且因为太薄，其中的馅料并不多，尤其是饼边，干脆是一圈硬硬的实心边。 “恕我直言，我们公司的项目当中，我最不看好的就是这里，旧虽旧，但是特色缺失的厉害。”陆均壹坐在一只小小的方板凳上，手里比划着一节秸秆，“唯一直观的特色就是王府菜系，可我也品尝过了，真正吃起来甚至都不如名字有特色。如果不是有祥云寺多年的客流做支撑，公司根本不会考虑来这里开发。” “看着火，别叫它灭了。”李牧遥没觉得同他讨论这种话题有什么意义，顶着一张漠然的脸一边和面一边说道。 王府馅饼的面需要和的极稀，稀到需要用手捧着才不会流下去那种程度，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包裹进足够的馅料，才不会在烙熟后出现饼边一圈实心面的情况。 李丰家搬到玉簪村不过两代人，驾驭这种极为考验手上功夫的传统美食实在是太过吃力，始终不得精髓，以至于开店半年多，愣是把王府馅饼从top1给拉低至没有回头客的地步。 李牧遥则是不同，虽说年纪小，但因从小耳濡目染加之有“名师”指点，基本功相当扎实。 所以当陆均壹抱着偷师的心态看李牧遥把巨大的一坨馅料放进依靠薄面才勉强成皮的饼皮当中，又徒手将其拍成又薄又圆又均匀的饼坯，然后用平铲轻松一铲至没有一滴油的大铁锅中……饼皮竟然没有破掉一丢丢的时候，心态直接崩了。 这套功夫要是没个几十年的苦练，根本就做不来，除非不是人。 “火大了。”不是人的玩意儿提醒道。 “哦哦。”陆均壹赶忙将秸秆抽出一部分。 在他愣神的功夫，锅里又多了两张饼，最先放进去的那张则是像一只冲气河豚一样鼓了起来，李牧遥徒手将饼捞出，放在细秸秆制成的大盖帘上晾放。 陆均壹又吓了一跳。 不是人的玩意儿还有铁砂掌。 比不过比不过。 很快的，二十多张干烙的馅饼就在李牧遥的手下飞进飞出，铺满了两个巨大的盖帘。 “要不要先试一张无油的？”李牧遥对陆均壹道，完成烙制程序，他就用不着小白鼠添火了，小白鼠也可以发挥其真正的作用了。 “这种可以直接吃？”陆均壹显然不太情愿，看上去绝对是一只有性格的小白鼠，“熟了吗请问。” “随你。”李牧遥没有回答这个降智问题，去洗手池旁洗满手的面去了。 洗完了手，他又去一楼厨房看粥，顺便将中午包馄饨剩下的荠菜收拾出来做了一锅汤。 而他再回来时，只见盖帘前整整齐齐的站着一大一小，二号和三号两只小白鼠，正一人抓着一张馅饼在吃。 嚼嚼嚼—— “沁沁，为什么这馅饼吃起来和看起来都和昨天那家的不一样？”三号问道。 “不只是馅饼，所有的菜都不一样。”二号一副“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口吻答道。 “怎么会这样呢？”三号是个好奇宝宝。 “一个是王府菜系的祖师爷，一个是没脸皮的无良宵小。”二号骄傲又自豪又愤慨。 “一边儿吃去。” 这对话听得李牧遥头疼，他上前冷着脸将二人唬走，将铁锅清理干净烘干，开始最后一道程序——走油。 金黄的豆油受热很快溢出香气，李牧遥拿起锅铲码了五六张馅饼在铁锅边缘，然后依次将热油浇在饼上，直到锅底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油，这才将饼落至锅底，翻转几次之后，饼两面很快煎出了一层嫩嫩的金黄色。 十分钟后。 小院二楼餐桌上。 烙制好的馅饼盛在白瓷盘里，形如铜锣，外焦里嫩，饼面上滚动着的油珠儿闪亮剔透，透过饼皮还能见到里面红绿相间玛瑙翡翠似的馅料。 白瓷盘旁边还配有四个白瓷小碗，里面各自盛着酱油、辣椒油、蒜泥、香菜沫和葱花儿用做调味。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腌黄瓜、腌萝卜、腌辣椒、腌芥菜条四碟小菜。 唐沁一刻也不想再等，左手拿起勺子将蒜泥和酱油浇在馅饼上，右手用筷子在桌面上一磕，伸到碗中破开饼皮，让调味料依次流入饼中。 馅饼混上受热的调味料，香气立刻飘满饭桌。 这套吃饼的经验，唐沁是跟白晓星学的。 在等待吃饭的这段时间里，白晓星实现了一次远程在线教学。 58.慢慢来吧 “李先生的手艺果真让人流连忘返啊。” 有人吃的太饱就容易动歪心思，换句话来讲就是一肚子的话被馅饼挤得无处安放，不说憋的难受。所以陆均壹吃完了人家的馅饼，就开始借着夸李牧遥的手艺好表达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了。 主要是借此diss某个沁为了口吃的赖在人家家里不肯走这件事。他也想让李牧遥有点儿自知之明，让他清楚某沁愿意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馋他的手艺罢了。 他以为别人听不出来，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这话的真正意思很快就被解读出来。 唐沁眼看着陆均壹先后吃了足足七张馅饼，放下筷子时明明意犹未尽却硬要装出有节制的样子。吃得多也就算了，吃完嘴巴还那么讨人嫌，这令她很是恼火。 但她又不能当面说什么，毕竟合作伙伴。 要给面子，要给面子，要给面子。 重要的话说三遍，唐沁忍了又忍，话到嘴边咽下去好几次。 “均壹，那你觉得法会工作餐烙馅饼如何？能不能达到你的标准？”唐沁灵光一现，想到一个很好的话题解脱烦恼。 “当然可以，怕是到时候会供不应求呢。”陆均壹答道。 “哦，只要你满意就好，其他的事情牧遥自己会解决的。” “那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那工作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唐沁又问。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陆均壹乐呵呵的，还顺便活跃了下气氛。 “好的，”唐沁点点头，突然站起身来一副送客的口吻道，“那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均壹，谢谢你帮我分担了这么重要的工作呀。” “这……不辛苦。”辛苦俩字陆均壹受之有愧，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难不成这就要被送走了呀？ 沁沁这番话怎么说的比我还狠呢？像是直接断了我的后路，让我没办法再以工作餐为由过来试吃了似的。 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转头看向李牧遥，毕竟他虽然看着冷漠可为人还行，并不排斥自己。 “陆总这就要走了吗？”李牧遥佯装看了眼唐沁，然后像是后知后觉似的忙跟着起身客套道，“馅饼还有几张，要不要给你打包留作宵夜？” 2kxs.la 陆均壹脸皮抽痛，强颜欢笑道：“今晚已经吃的很饱了，吃不下宵夜啦，希望日后还能品尝到李先生的手艺。” 这话有诈！ 唐沁怕李牧遥被他钻了空子，抢着回答道：“当然会的，半个月后的法会上无限量供应！” 陆均壹气唐沁胳膊肘往外拐，有心想带她一起回去，便道：“沁沁，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回去吧？” “我还得吃药呢。”唐沁早想好了说辞，“是中药，需要现熬，很麻烦的。” “……”陆均壹挺伤心的走了。 陆均壹走后，其实唐沁也没有更多停留，只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因为李牧遥已经忙了一整天，晚上为了让他们吃到刚出锅的馅饼，还一直在楼上楼下的折腾。而且生怕做的不好吃似的，每次端上来新的馅饼都会询问陆均壹的意见，那认真的样子令她心疼不已。 所以为了让李牧遥好好的休息，唐沁没忍心再让他送，早早的就回去了。 其实李牧遥这样做，只是为了得到一些测试数据，诸如烙饼的手速、干饼的晾放时长、走油后口感的差异等。 尽管陆均壹总是说些令人着恼的话，但他实在是个合格的小白鼠，李牧遥问得很细，他回答的也很细致，而且能够很精准的描述口感和风味的变化。 如果不是唐沁不愿意，其实他是很愿意陆均壹多来试吃几次的。 准备法会工作餐只是小事，他也要为将来开饭馆做筹备，在正式出道之前，他需要将自己的厨艺磨练得更加细致一些。 而且目前的三只小白鼠当中，只有陆均壹是最贴合大众口味的，不同于白晓星的挑剔和唐沁的盲目喜欢，他是相对清醒的，尽管有些吹毛求疵，却是李牧遥目前最需要的刻薄。 慢慢来吧。 李牧遥回到房间，在记事本上记下几个关键数据，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去了。 慢慢来吧。 陆均壹在政府大院的房间中辗转反侧，也这样想道。 在这次接触之前，他对李牧遥的了解完全来自于高宁，所以对他先入为主的不好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唐沁面前直接呛了他几句。 可是随着后面的接触，他觉得李牧遥这人其实真的很不错。他待人包容、对事认真，尽管性格过冷，却能让人感觉到骨子里的热情。 如果没有唐沁亘在中间，他或许会愿意同李牧遥成为朋友。 59.所谓的怀疑 唐沁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接下来的这几天，竟然没有一个签过合同的业主过来找她。 别说返还合同了，就连上门咨询的迹象都没有。 巴图之前在镇政府大门外上演的那一幕就像是天边遥远的流星，只是在划过天际时留下一抹光亮，之后对任何人再无影响。 老街上的所有业主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干嘛干嘛。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说怀疑陆均壹，那未免有点太过牵强，他除了刚来的那天四处转过之外，并没有主动去哪位业主家拜访过。 除了李牧遥那。 但每次陆均壹去的时候，她自己都在场，他们除了吃饭，并没有什么交流啊？ ！ 突然，唐沁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这是……在怀疑李牧遥吗？ …… 好像是的。 三秒钟后，唐沁承认了这个事实。 她顿时烦躁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不是说两个人想要发展感情，是要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吗？ …… 看了眼时间，已是早上八点半。 因为一早上的胡思乱想，此时已经比约定去李牧遥家吃早饭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匆忙洗漱整理过后，唐沁走出门去。 可刚一出门，就看见等待多时的陆均壹向自己热情的招手。 他现在已经成为被李牧遥正式邀请着去吃饭的客人了，唐沁觉得，李牧遥对他比自己上心多了。 她心说，既然他没有把我当成唯一的那一个，我怀疑他又有什么错呢？ 怔愣的功夫，陆均壹被一个比他还要热情的人缠上了。 盛装打扮的秦恬，袅袅婷婷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总，早呀，最近都没有在食堂遇到你，是食堂的饭菜不和你胃口吗？”秦恬笑靥如花，将三分紧张三分娇羞还有四分渴望的神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哦，早。”陆均壹心不在焉，远远看到唐沁脸色一下子拉的老长，瞬间就胡思乱想了。 他认为唐沁这样，是因为有别的女人过来同自己说话她吃醋了，这让他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秦恬被这个笑容迷得五迷三道，低头羞答答的一笑，撩着耳边的碎发道：“陆总，如果您吃食堂吃够了，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我说，我……会做很多菜的。” “你也会做菜么？”这几天陆均壹对吃的有些敏感，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秦恬愈发的娇羞了，她抬眸快速扫了眼陆均壹英俊的面庞，之后脸上飞出两抹恰到好处的红晕：“是呀，会做很多呢，陆总有机会尝尝呀？” “好啊，有机会一定。”陆均壹眼看着唐沁都开始瞪自己了，紧着忙的应付一句，扯开步子奔了过去。 因为喜悦，他的步伐老轻快了。 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他发觉唐沁和李牧遥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并且随着自己的加入，两个人愈发变得“相敬如宾”，说话的语气也远比那天疏离不少。 所以在后来他得知唐沁那天是生病高烧后，便很快理解了他们那一天的亲近：女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变得黏人，唐沁再怎么树立女强人的人设，骨子里还是柔弱的女人。 陆均壹觉得如果那天出手照顾的是他自己，估计这几天下来他俩就能回家见父母了，续写小时候的故事了。 2kxs.la “沁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看起来你好像盼着我不舒服呢。”唐沁没好气的道。 “哪有？”陆均壹夸张的皱眉，“我希望沁沁每天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只是我看你出来的比平时晚，心里有些担心而已。” “哦，我没事。”唐沁垂眼看着脚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就好，那我们去牧遥那吃早饭？他刚来电话问呢，问我们怎么还没去。” “你都有他电话？”唐沁大惊。 “对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陆均壹没懂，这年头谁不是见一面就交换联系方式了？ “我都没有。”唐沁嘟囔道。 “？？？”陆均壹瞬间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种事？我没听错吧，他俩竟然不熟到这个份上！ “你去吃吧，我有点事，今天不去了。”唐沁没留意陆均壹脸上的狂喜，兴味索然的道，“一会儿早点回来，我们整理一下项目进展，早上我爸又问了。” 陆均壹高兴得都快起飞了，将近一米九的汉子高兴的像个孩子，连连跌声应道：“好，好。” “……”唐沁幽怨的看了眼陆均壹，转身回去了。 不远处的秦恬眼见着陆均壹折返回来，又踩着高跟鞋要迎上去。 陆均壹目不斜视，掏出手机贴在耳边：“喂，高宁，对，你跟我去。” “……”秦恬顿时停住脚步，优雅的折个弯走了。 陆均壹来到李牧遥家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 电话是银行那边打过来的，说是他申请的专利贷款有点儿问题，银行方面的信贷员做尽职调查的时候，顺着专利信息找到当初带专利的老师的电话，在核查的环节，老师认为这是有人冒认李牧遥的专利，说他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专利权。 李牧遥听了，陷入深深的自责。 自己当初与过去割断的不是一般的干净，所有的大学同学包括喜欢他的老师全都断了联系，如今回想起来，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是亏欠了他们太多，如今都没脸去跟老师说让他帮忙证实一下。 陆均壹只听到他在电话里对信贷员说：“算了，那就把我的申请材料退回来吧，我不贷了。” 关于李牧遥贷款的事情陆均壹一无所知，但是对他打算在法会后开饭馆儿的事却是有所耳闻，今天唐沁正好没来，便想着跟他聊一下。 李牧遥如果重新开业，那么门头就一定会重新装修，而项目这边动工在即，两下一定会发生冲突。 如果他装修在先，到时候项目这边再进行统一改造，岂不是白白多浪费一份钱？ 出于好意，陆均壹在饭桌上向李牧遥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但李牧遥的回应是，他想看到唐沁拿出完整的第二套方案，两相对比之后再做决定。 “其实沁沁的想法就是很幼稚，对于一个地区、一个民族的文化，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外地人待个一年半载就能掌握的了的呢？”陆均壹全然是站在理性的角度分析问题，“我说的话可能不中听，但我想说，在我做的项目上，多少当地的年轻人都不清楚家乡所谓的文化是什么，只有极少的老年人还在坚持着。” “沁沁是第一次亲自跟项目，所以她难免会把一切规划得过分理想化，说白了她就是太善良了，不忍心看到那些即将消失的、只存在于老一辈人记忆里的东西就那样消失不见，所以才要设计所谓的第二套方案，迟迟不肯动工。” “她以为她的这些想法我们都不知道，其实不然，正是因为太过知道并且经历过她现在的阶段，才劝她不要过分执拗的。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公司不会通过她的第二套方案，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唐叔叔，哦，就是沁沁的父亲，想让她知难而退，主动放弃。” 人一旦年纪大了，顾虑就很多。 唐载繁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他不愿和女儿有太多正面冲突。 60.牧遥也是你叫的 陆均壹说着，无奈笑道：“沁沁只是看起来很强势很有主见，其实骨子里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她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才养成任性恣意的性格。” “唐叔叔因此后知后觉，才会叫她过来亲自跟着项目。” “……其实对于唐叔叔来说，这样做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让她得到锻炼，而不是真的做出什么成绩来。” “听我说了这些，你一定会觉得奇怪，难道我们就不怕沁沁某一天知道真相会闹起来吗？或是不怕你去告诉她吗？”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怕。” “因为我们都了解沁沁，她叛逆归叛逆，却很懂得大是大非，更懂得权衡利弊。她明白，这么多年她可以为了那些幼稚梦想为所欲为，究其原因不是她有多么优秀，而是她身后那个强大且有钱的……父亲。” “现在正值集团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我们这个子公司的成立也是集团未来战略发展的重要一步，尽管她会提出异议，但我相信她尝试失败过后一定会放弃，她绝对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做伤害集团伤害父亲的事情。” 李牧遥静静的听着陆均壹说完，去厨房将一直温在锅里的早饭端上桌，问道：“所以这是她今天没有过来吃饭的原因吗？” 陆均壹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李牧遥这次竟真的听进去了。 毕竟这些天来跟他提起过那么多的话头，除了每顿饭的口味，他就从没回应过一次。 经久不愈的选择性失聪……今天突然治愈了。 “具体的原因我并不清楚，但我在院子里等她一个小时，最终等到的就是这样的答复。”陆均壹照实说道。 从李牧遥的脸色来看，他已经没有再添油加醋的必要了。 适当留白，才能引发人更多遐想的空间。 “哦。”李牧遥点点头，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 …… 唐沁舍弃了美味的私家小厨，来到机关食堂。 她想扳一扳自己自作多情的毛病。 可是餐盘里的稀粥小菜让她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可她强迫自己坐着不许走。 她又开始拧巴了。 明明是自己怀疑李牧遥在先，却怪人家太“博爱”、太“来者不拒”、对陆均壹太好太细心…… 可他是个厨师啊，是要开门营业把美味做给更多的人吃的！ 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私厨。 唐沁心里不得劲儿了。 她烦躁的搅动着碗里的稀粥，恨恨的想着：行，这事儿怪我，是我不该这么小气。 愧疚的口子一开，她的脑子里立刻就蹦出来一个小人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怀疑人家？ 面对小人的指责，唐沁只得再一次低头：行，那就向他道个歉呗，我不应该毫无理由的因为项目的事儿怀疑他。 小人也是没想到她这么没骨气，有些犯愁的问道：可是……你以什么理由去找他呀？ ……唐沁不知道。 小人补刀：无缘无故的不去吃早饭，人家以后还能理你了吗？！ 唐沁本尊手起刀落，用意念将小人捻死了。 “沁姐～”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一道甜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唐沁抬头一看，但见一个年轻女子笑盈盈的端着餐盘站在桌旁，看着有点儿面熟，但一时没想起来这是谁。 “沁姐，老远就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儿吃饭，就冒昧过来了。”女子很是热情，听语气绝对是个熟人，可唐沁不记得自己有这号熟人。 反应了片刻，直到她在自己面前坐下来，唐沁才模模糊糊的想起这人是谁：“你是镇政府社务办（社会事务办公室）的小，小……” “小秦，沁姐，你直接叫我秦恬也行。”秦恬笑盈盈的接口道，“处长安排我负责法会的对接事项，因为赞助费用的事儿，我还跟您加过微信呢。” xiaoshuting.la “哦哦，你看我这记性，”唐沁总算对上号了，一脸抱歉的道，“最近有点忙，不好意思哈。” “没关系沁姐，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秦恬面对女人，尤其是比自己出色的女人，总是想着要表现得比对方更大气优雅。 唐沁客气笑道：“哈，可不是吗。” 心里还飞速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因为沉迷一些旁的事情，而耽误了法会的某些重要环节？ 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 之前关于法会多半的事儿都交给高宁去做了，他每天早请示晚汇报的，算得上是事无巨细。 即便中间出了个插曲去了一趟总部，回来还是他在积极的推进，从汇报的时长来看，他的工作做得比原来要更细致一些。 所以，唐沁就有些闹不明白了，这个小秦来找自己干嘛： 难道有事？ 不对啊，有事儿不得先找高宁吗？ 高宁惹事了？！ “沁姐今天怎么没去牧遥那吃饭呀？”秦恬用勺子舀起一口粥，喝下去后贝齿轻轻咬着勺子尖，让人觉得她问这句话问的特别无心，完全就是寒暄出口的。 “……”听到她这么问，唐沁瞬间愣在那里，眉宇间立刻蓄满了烦恼和哀愁。 我为什么没去吃呢，是因为…… 不对，等等！ 这个小秦刚刚叫他什么？ 牧遥！ 牧遥也是你叫的？ 说！ 你俩什么关系？！ “沁姐，我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秦恬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问道。 但心里早已想好了下句话。 “没，”唐沁很快从酸不拉唧的情绪当中回过神来，干巴巴的道，“听起来你和他蛮熟的样子。” “谁？”秦恬故意装傻，问道，“你说牧遥吗？” “嗯。”因为紧张和不安，唐沁的嗓子都沙哑了，“你们很熟吗？” 秦恬轻轻叹了口气，期期艾艾的道：“其实……” “不熟。”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秦恬的话，之后唐沁就看到眼前多了一个保温饭盒。 白底的，上面有小花朵的，有些年头了的保温饭盒。 抬头一看，只见饭盒的主人正冷着脸垂眸看着自己：“有什么不能直接来问我？” 唐沁瞬间就结巴了，她急的双手直摆，叠声否认道：“不不不，她不是我叫来的，是她主动……” 秦恬：“……” 沁姐你不厚道啊。 “那就好好吃饭，”李牧遥目不斜视，瘦长的手指敲了敲饭盒盖子，“吃完了给我送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61.口碑坏了 唐沁做不到吃完了再去找他。 她没再管秦恬，拎着饭盒就追了出去。 李牧遥身高腿长，又因为带着气，所以走路极快。唐沁追到食堂门口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出政府大院了。 ……这速度根本就不是穿着高跟鞋的唐沁能追上的。 早上她为了扳自己的毛病，在拒绝与陆钧壹吃饭后特意回到房间重新换上了小香套装高跟鞋，画了个大浓妆。 所以此时她跑起来简直…… “李牧遥！”唐沁急了。 “……”瞬间，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她，但是某人却没回头，身影直接消失了。 李牧遥突然出现在餐厅里，本身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此时再加上唐沁的这么一嗓子，瞬间把那些人的蚊哼似的窃窃私语给喊成了盛夏蝉鸣般的公然讨论。 有熟悉他的人是因为知道他曾经的“光辉事迹”而对他指指点点，有不熟悉他的年轻男性是因为他嚣张又拽的姿态看他不爽，还有些年轻女性……眼神直接放光了。 本以为在这种小村里能看到陆钧壹这种品质的男性就挺养眼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他更惊为天人的存在。 李牧遥除了肤白貌美大长腿，身上还有种桀骜和不羁的气质，再配上他那冷调的嗓音，更是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诠释的恰如其分。 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最主要的是，这位冷调帅哥竟然拿了一个保温饭盒给唐沁送饭，这种反差的暖男行为让那些女生们心中极度向往，恨不得立刻按住他让他做自己的男朋友从此以后就只对她一个人好。 其实食堂出现这种场面也是情有可原的，虽说李牧遥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但他几乎很少出现在街面上，街上虽说偶有他的传闻，却没什么人实际见过他。 唐沁正犹豫着该不该回去换身衣服重新撸个妆再去找他，却听身后的讨论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别人的话倒是没有听进去，只有那几个女生花痴的讨论一字不落的钻进了她的耳朵，同时一起钻进去的，还有对她的“恶评”。 主要是说她年纪大。 说什么一看就知道她的年纪比李牧遥大，不明白现在的帅哥怎么脑子都不正常，不是喜欢搞年下恋，就是搞基情恋。 之后因为隔壁桌大哥的加入，画风变为diss李牧遥给唐沁送饭的动机。 什么“小白脸”、“求包养”、“落魄男”之类的词汇不断蹦出。 还有知内情者，说这次法会的工作餐供应本来是机关食堂联合李丰家的饭店共同供应的，就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才交给李牧遥去负责。 话题又因此重回李牧遥的身上，唐沁也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李牧遥的艰难处境。 他离开的这三年，所有人被洗脑，被动将他重新定义，以至于不再接受他是这个村子、这条街的一员。 而是一个入侵的、不受欢迎的外来者。 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出对他的排斥。 听了一会儿，唐沁终于忍无可忍，重新杀回食堂就近找了一张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喂，赵镇长。”唐沁将电话打给了副镇长赵如松，他家在本地，几乎不太来食堂吃饭。 这个电话一出，唐沁的周围瞬间寂静一片，远处的声音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安静退潮似的没有了一丝声响。 笔趣阁 赵如松应该是在电话里问了句什么，只听唐沁说道：“没什么，刚刚才想起来，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关于增加法会赞助的事情——”唐沁说着，眼神扫过刚刚那桌口嗨的男男女女，“我觉得没增加的必要。” 有几个明白这码事的人身体瞬间绷了起来，但更多的是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不知道这位唐总为什么要在公众场合同镇长聊这种事。 很明显这件事很重要，他们虽然听不清赵如松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却能听到他语速极快的在解释，唐沁沉默着听了好一阵子，这才重新开口：“赵镇长，我没记错的话，你之所以要增加预算，是打算给所有参与法会筹备的工作人员发放福利的吧？” 听到这里，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确认了下身份，反应过来唐沁口中的工作人员原来就是他们自己，也才明白唐沁拒绝增加预算意味着什么。 这本是一件好事！ 参与法会的时限是从一周前开始计算，直到法会正式结束，足足二十天。上次动员会上说，政府大院不分编制只要在岗的每位员工，在筹备期间每天都会得到300元—500元不等的补助，等到法会结束后统一以现金形式发放。 这就是唐沁嘴里说的福利。 同时得到这份福利的要求也不是很严格，主要是确保法会圆满，对项目的宣传到位，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就行。 政府预算有限，当然拿不出这种额外补助，所以只能从大唐集团身上薅羊毛。 唐沁不是个小气的人，当赵镇长提出这个要求时，她觉得法会办好了，真正起到项目前期的推广宣传作用，那么这几十万花出去就是值得的。 这年头什么广告都不如口碑来得好。 可是她此时亲耳听到口碑在源头上就坏了。 既然都坏了， 那我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与其在这里受你们指点，我直接给牧遥在市中心选个好地段投资个餐馆行不行？ 我们离开这儿行不行？ 失去他是你们的损失！ “具体原因么……”唐沁又在电话里说道，“我今天刚好来食堂吃饭，你待会儿随便问个谁，都行。” 唐沁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拎起保温饭盒出去了。 “沁沁，怎么了？”陆钧壹等在门口，刚得到高宁的消息追赶李牧遥而来，却没见到他人，只听到唐沁后面的这通电话。 “没什么，这是你来项目之前的事儿，所以没跟你商量我就自己决定了。”唐沁脸色难看到不行，方才打电话时强装出来的笑容都不见了。 “我不是说这个，项目上的事儿你都可以独自做主的，我只是来帮忙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陆钧壹赶忙解释说道，“只是，我想知道……你现在怎么啦，是谁把你气成这样？” “钧壹，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吗？”唐沁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察觉什么？” “牧遥，他的处境很艰难。” “……” “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当愤怒的情绪退去，唐沁这才感到胸口疼痛像是慢慢涨起来的潮水，让她窒息。 62.就是你想的那样 陆均壹才要窒息了。 唐沁这是什么语气神态表情啊？ 就跟琼瑶剧里的苦情女主似的！ 怎地了？ 多大的事儿至于就这样了！ 你看看你，你手里不是还拿着李牧遥特意给你做的爱心早餐？ 怎么的，别人看着眼气说两句（我猜的我啥也不知道）就让你矫情起来了？ 生气。 他盯着唐沁半晌没有说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敏感多疑多愁善感呢？ “均壹。”唐沁抬头，眼中那些缱绻温柔的情绪在他腹诽的功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果决和坚毅。 这是说大事的表情。 陆均壹眼皮一跳：“怎么了，沁沁？” “我希望你真的能像你刚才说的，在共事的这段日子里，和我站在同一阵营。”唐沁的话听起来像是请求，可语气分明是不容置疑。 陆均壹卡了一下壳，脑子飞转了好几遍。 明白了。 尽管极力克制，但他仍免不了伤心：这话说的可真是泾渭分明啊！ 所谓共事的这段日子，岂不是直接把两个人的关系定义为同事了？ 那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情谊呢？ 陆均壹心里苦！ 沁沁你怎么还不开窍呢？ “沁沁，我可以答应你，但是……”陆钧壹强颜欢笑着。 我可以陪着你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胡闹，但是你要知道，破坏原则、破坏底线的事儿是绝对不可以的。 唐沁没给他把后半句话说出来的机会，她打断道：“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知道总部包括你，对我、对我所谓第二套方案有多么不屑，你们觉得我过分理想化，甚至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公司的整体利益。” 闻言，陆钧壹脸上一讪。 这些话他早上才对李牧遥说过，他该是没机会转述的，要是硬要按头人家未免有点儿太欺负人了。 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相信，这竟然是唐沁自己的想法。 他不愿相信自以为是以上帝视角看穿了一切，却不知人家才是看穿了你。 “钧壹，你在听吗？”唐沁见他明显的走神，问道。 “当然！”陆钧壹忙道，“沁沁，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向你保证，从来没有谁对你的方案不屑过。” 谎话张嘴就来，他脸上有点热。 “呵。”唐沁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像个无形的巴掌，扇得陆均壹脸疼，但他仍是坚持说道：“沁沁，总部确实对你的方案提出过一些质疑，可你总不能把对方案的意见当做是对你的不屑吧？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每套方案都是千经过千百次的讨论才最终敲定的吗？” 唐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她淡淡的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聊天，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陆钧壹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良久过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沁沁，我真的不懂，你说的这些和李牧遥的处境艰难与否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你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会让我产生什么样的误会吗？” “没有误会，就是你想的那样。”唐沁道。 “我想的……”陆均壹的表情都碎了。 “嗯。”唐沁点头确认道。 从陆钧壹的种种表现和今天的这一番话来看，她觉得他一定是get到了什么，所以她选择开诚布公。 但女孩子的天性使然，她没有直接把“我喜欢他”这样的话说出来，这是她目前所能接受的最大尺度。 这就挺费勇气的了。 唐沁接着说道：“如果你问我原因，我想最主要的一点应该是：他是唯一一个支持我并理解我那套方案的人，我在他那里获得了真正的平等和尊重。” 陆均壹心痛。 心碎。 原来她不是不开窍，只是不想跟自己开窍！ 但是！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沁沁，你出生的起点就赢过太多人，这三十年来你过得顺风顺水，从没有过人当面对你有过任何的不尊重，甚至一句重话都没有过，你却说你只在他那里得到尊重……你这么说，又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呢？我对你什么时候有过哪怕是冷一些的语气？”陆均壹失笑。 “所谓的尊重就是把我的执着当做任性，把我的理想当做笑话？你们从没有把我放在对等的立场看待过！”唐沁说了一半，闭了闭眼，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 “沁沁……”陆均壹真的没有想过，她竟会把自己对她的好，诠释成这样子。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就我个人谈论太多。”唐沁抬手打断道，“我只想说，从今后关于这个项目上的一切事务，我希望你都可以和我商量过再做决定。尤其是对于李牧遥，他是否签订合同、签订哪种合同，也请你给予充分的尊重，不要利用他这样那样的难处……变相胁迫他。” 胁迫？ 胁迫！ 陆钧壹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唐沁没有明说，但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那天早上自己的举动，想必是被她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可是她当时明明在病中，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高宁么？ 是他在吃里扒外，还是他被强迫了？ 亦或是，他从头到尾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就是完全错误的！ 陆钧壹这才意识到错了，一直以来是自己小瞧了唐沁，小瞧了这个局面的复杂程度。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陆钧壹半晌才回过神来：“沁沁，毕竟我们太久没见了，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有些观念还是要重新磨合。我真的不想你对我有什么成见，不管怎样，你一定要知道的一点就是：我是决不会害你的。” “还有牧遥……其实就算你不说，我对他的厨艺和为人也都很欣赏，同时对他那些艰难的过往感到遗憾，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与他成为朋友的。” 无错小说网 “所以你放心，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与你商量，也不会去做伤害他的事情。” 陆均壹是个善于把场面圆回来的人，尽管他的内心酸涩又复杂，但他仍愿意继续与唐沁保持良好的关系。 而且他始终认为，她最终会同会自己走到一起的。就算她现在心里有了别人，也没关系，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总有一天，她的沁沁会明白的。 “嗯，谢谢你，钧壹。”唐沁的脸色总算缓和过来，“我也向你保证，我会对公司长远的发展负责，不会让你无端受到指责和损失。但我要强调的一点是，既然你来到项目上，我们就要负起同样的责任，也要共同对玉簪村的未来负责。我不敢奢求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会万古流芳，只求不要遗臭万年。” “……好。”好一句遗臭万年，陆钧壹脸上又火辣辣的痛起来。 63.有偿出场 唐沁回去吃光那份“爱心”早餐，重新换了一套简单干净的装扮，独自走上老街。 她想去找李牧遥说说清楚，但是错过方才的那股冲动，就有点儿胆怯了。 平时十分钟的路，她这会儿磨蹭了二十分钟还没走完一半。 正沿着街边蹭着，老街那头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声，这声音听着莫宁很是熟悉，唐沁不由得停下来眯着眼睛看过去。 就在她刚刚锁定声音是来自李牧遥家的方向时，就见一台红色的、酷似沙滩摩托车的、大型农用拖拉机头呼啸而来。 嘎愣愣—— 停在她的眼前。 车头上坐着一壮一瘦两个人。 壮的那个是司机，壮硕的块头加上流光溢彩的穿着晃得人眼花缭乱，正是李牧遥的好大哥巴图。 瘦的那个就坐在车头旁边的轮毂盖上，穿着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是坐姿太过张扬，脸上还戴着一个大墨镜，放到网上难免会让人以为是某国际大牌为了做中国市场来拍乡村风格大片的。 这位尽管只露出半边脸，但那冻死人不偿命的德行一看就是李牧遥。 “嚯一！”拖拉机头停在唐沁身边，带起一股尘土，巴图洪亮的嗓音穿透马达的轰鸣声叫道，“妹子，原来你在这儿！” 唐沁抬手遮挡了一下拖拉机头的带来的冲击波，缓了一下才道：“鲍大哥，这么巧呀。” “不巧，我特意过来找你们的！”巴图喊道。 “啊？”唐沁一愣，看向巴图身后坐在轮毂盖上装盲的某人，“我们？” “对，你们！”巴图着急的道，“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我……” 唐沁刚表现出一丝犹豫，就听有个戴墨镜的人替她回答了：“她有事。” “没问你！”巴图用手肘向后撞了一下，又对唐沁道，“妹子，你嫂子娘家远房亲戚办喜事儿，让我来接你们去喝喜酒呢。” “啊，是这样啊！”唐沁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说道，“那我一定去，大哥，您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导航跟着。” “导航到不了，哈哈。”巴图一听唐沁答应，顿时咧开嘴笑道，“上车，我拉着你们直接去了！” “……”唐沁这下没做声了。 先不说拖拉机这玩意儿曾给她造成过多大的阴影，就说这连拖车都没挂的光秃秃的车头，我就是想坐，您叫我坐哪儿啊？ “坐这上。”巴图看出唐沁的疑惑，拍着右侧空着的轮毂盖咣咣作响，“减震好，不颠！” “……”唐沁翻了个长达三秒的白眼，很想告诉他自己突然有点事，去不了了。 “哥，咱走吧。”轰鸣声中，唐沁又清楚的听到某人开口说话。 “牧遥你今天咋回事？”巴图不耐烦的向身体另一侧斥道，“从电话里就娘们儿唧唧的，还能不能行了？” 唐沁听了不由得一哆嗦， 立刻不敢再墨迹，开始琢磨着怎么往车头上爬。 但她心里确实打怵，虽然车头足够大，可毕竟轮毂盖不是正经坐人的地方啊，万一掉下来，会不会把命搭进去呀？ 上上下下了好几遍，她再一次的泄气了。 但是抬眼看到冷冰冰的某人，又咬牙切齿的开始爬…… 比量了半天，连巴图都看不下去想跟她说要不然你别去了。 没等开口，巴图感到有人在推自己，回头一看，只听身后冰冷的声音又说话了：“你去坐边上，车我开。” “你开能顶啥用？”巴图不懂，你开车她就不爬了？ 李牧遥指了指巴图臀下宽敞的驾驶位，向他比了个耶……不，二。 巴图低头看了看自己硕大的身体，明白了。 尽管老大不情愿，但为了兄弟的幸福，他仍然选择了成全，他跳下车去，将放在身后的帽子拿出来戴好：“那你开。” 巴图这一下车，唐沁才看清他今天的装扮，她觉得用流光溢彩来形容，简直是再恰当不过了。 他刚才拿起的那顶帽子是红缨圆顶的立檐帽，两边嵌有油亮的皮草，身上是暗纹的团花缎吊面皮袍，外套对襟刺绣坎肩，腰系背侧垂以两个活结穗子的腰带，脚登数个盘花图案的大绒靴子。 这是一身极典型的蒙古族装扮，村里也有不少人穿蒙古袍，但是这样隆重的，唐沁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鲍大哥口中的喜事一定很重要。 这么重要的婚礼鲍大哥想着邀请自己一起去。 可是李牧遥却不想带自己了。 唐沁委屈巴巴的想着，终于察觉到自己被来自某个方向的视线给锁定了。 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只见李牧遥已经坐上了驾驶位，身体左侧空出一块不算大的位置，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又将目光移开了去。 巴图见状，对唐沁说道：“妹子，你坐牧遥旁边，我坐轱辘上。” 唐沁嘴巴微张：“蛤？” “快上车吧，妹子。”巴图催促道，“你嫂子问了好几遍呢！” “哦哦，好的。”唐沁不敢耽搁人家的吉时，绕过车头来到李牧遥左侧，扯着他的手臂就坐上去了。 无错小说网 因为没掌握好力度，唐沁几乎坐上了李牧遥的半条腿：“呃，抱歉？” 李牧遥不动声色，向里侧挪了挪：“哥，坐好。” 行，这就不理我了是吧？ 唐沁撇着嘴，向外挪了挪，两个人各自努力，还真就挪出了三指宽的距离。 “好嘞！”巴图一个鱼跃坐到李牧遥右手边的轮毂盖上，车头瞬间倾斜。 三指的距离被填满，唐沁在重力作用下不得不抓紧身边人的衣摆，李牧遥借机一脚油门，向着村外出发了。 此行的目的地在隔壁村，巴图虽然嘴上说是邀请他们去喝喜酒，事实上是婚宴“一条龙”的二厨临时生病来不了了，因为人手缺乏，所以紧急需要一个人顶上。 巴图找到李牧遥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听说是有偿出场，为了维持生计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但是鲍大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今早让巴图来接李牧遥的时候非要叫上唐沁一起，说是想让她见见世面。 可是两个人的关系正直敏感期，再加上他也不想让唐沁知道自己缺钱缺成这样，就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说唐沁有事出门了。 可是好巧不巧的，唐大小姐当街就被捡到了。 命运既然如此安排，那就一起去呗。 64.何必这么认真 两个村子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远，李牧遥开得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达了村口。 车刚停下，巴图就迫不及待的跳下来捂着屁股跳脚，跳了两下突然脸色一变，以冲刺的速度跑向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大哥干嘛去了？” 唐沁先下的车，看到巴图突然跑走很是怀疑，脚下便不由自主的跟着走了两步。 李牧遥飞快的熄火跳车，纵身一跃扳住她的肩膀：“别看，内急。” 唐沁反应片刻，恍然大悟道：“颠，颠出来的？” “……” 李牧遥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腰间的温热触感此时已化作丝丝凉意，可他浑身的血液还没能冷却下来，此时这样正面看着，让他觉得心口的血泵又要开始运作了。 李牧遥撇开头去，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 唐沁的思维还停留在巴图被他自己的拖拉机颠到内急的这件事上，一时没太看明白李牧遥的拧巴，心里还暗忖：是你大哥内急差点儿被我看到又不是你内急被我看到，你这幅样子做什么呢？ 直到李牧遥又明显的吞咽了一下，还紧张的舔了下嘴唇，这才恍然大悟的：“哦——” 她脸上微微一热。 但因为李牧遥的墨镜正遮在她的脸上，所以她仗着有遮挡，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喉结：“你在害羞？” “……”炸了。 血泵失控，李牧遥感觉到身体内有什么东西炸裂涌向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发胀。 可唐沁似乎逗他上瘾似的，上前扒着他的肩膀又问：“被我猜中了？” 李牧遥尽量控制双手不去碰她，身体微微后仰，保持着脊背紧绷的姿势。 “哈。”唐沁突然笑了。 眼见着他衣领间冷白的皮肤慢慢泛红，便恶趣味的伸手去拨弄他的衣领，“还真的是！” “唐沁。”李牧遥的语气似有央求，“别闹了。” 唐沁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却说：“我没闹。” 李牧遥只好捉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咬着牙转过头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别这么不禁逗。”唐沁一愣，接着又笑嘻嘻的试图挣脱。 李牧遥手上的力道又增加了一些，他紧紧地攥着，一些情绪就在喉间翻滚着，只等着她安静下来。 手腕微微有些吃痛，唐沁这才有点儿紧张，她抿了一下嘴唇，咕哝道：“干嘛啊，你又不是第一次。” “什么不是第一次？” “那女孩，早上那个，我都听说了。” 李牧遥一滞：“所以呢？” “所以……”唐沁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何必，这么认真。” 李牧遥瞬间僵住。 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唐沁在说什么。 紧绷的手臂一下子垂了下来，四肢的血液仿佛比来势还要凶猛的重新流回心脏，让他感到胸口一阵闷痛。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角已覆盖上层层红血丝。 李牧遥自嘲一笑。 对啊，何必这么认真。 谁会认真？ 当初是谁怀着不纯的目的去接近别人的？ 怎么别人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你就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吗？ 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是今天早上吗？ 人家只是一顿早饭没有过来吃，他就像丢了魂儿似的，信了陆均壹所有的鬼话，在他离开后后知后觉的认为自己被人抛弃了。 于是在后面他打翻了一盆老汤、打碎了五六个鸡蛋、下楼时绊了一个跟头，最后在给唐沁蒸蛋羹（自以为最后的早餐）的时候还把左手烫出了一个水泡。 还有当他赶到政府大院食堂门口（自以为再见最后一面），看到秦恬同她说话的时候，心头竟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忐忑和不安……然后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打断了那场谈话。 再就是刚刚，在得知她愿意一起来这个村子，上车后一路紧挨着自己，偷偷用手臂半箍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确实是从未有过的。 他以为自己就要看清真正的内心了。 他差点儿就鼓起勇气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了。 可是…… 她却说，何必认真？ …… 李牧遥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然后迅速结冰，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直到裹成了一座冰雕。 唐沁打了个寒颤。 完蛋了。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你误会了，牧遥，我就是想说我……” 李牧遥冷冷的看过来，她后面的话就直接被冻住了，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唐沁的心中一阵哀鸣。 我就是想让你别有什么负担啊！ 我就是想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咱们就别有什么压力轻松点呗！ 喂你让我说完行不行？ 你脸色好一点行不行？ 但她感觉到，这些话应该不是他想听的。 …… 巴图总算解决完内急走过来了，他一边骂一边抬起飞脚要踹李牧遥：“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我尾巴根儿都颠裂了！你个小……” 咔咔。 巴图的脚感受到前方刀割一样的寒意，生生拐了个弯，踹在了拖拉机头上。 轮胎的挡泥板应声而裂，巴图顾不上心疼也顾不上脚疼，弱弱的问道：“你俩……干啥呢？” “走吧。”冰雕吐着寒气说道。 巴图目测了一下距离，同他打商量：“再往前开一开？” “算了。”冰雕抬腿就走。 巴图想说让唐沁劝劝，可她脸上也是冰凉凉的一片。 …… 这家举办的是一场汉蒙融合婚礼，新娘是鲍家嫂子的远房亲戚，是本村地地道道的农耕蒙古族，新郎是个外来的大学生村官，与新娘是大学同学。 loubiqu.net 两个人毕业后携手回来建设家乡，近几年带领村民科学种植花生，实现了人均收入阶梯式的增长，因为这样的政绩，他们双双进到镇政府机关工作，专事农业生产这一块。 这一次婚礼上极力邀请唐沁，便是一对新人的意思，他们有心想要同唐沁建立一些联系。但他们农业部门和项目压根儿就没有必然的联系，之前他们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接触。 直到前段时间两个人筹备婚礼的时候，偶然听说鲍大嫂竟然认识唐沁，关系好像还很近的样子，便央求着让她给引荐一下。 于是鲍大嫂费尽周折，找了一大堆合适的理由把唐沁和李牧遥给捆绑来了。 65.我做不到不认真 农村的婚礼说热闹也热闹，说简单也简单。 热闹是因为不论谁家办事，全村人几乎都会过来捧场帮忙。从参宴的宾客到串场的支宾乃至后厨的帮工，大半都是村里的人临时客串的。一个村的人聚在一起，往往都是携家带口出场，所以那场面堪比一场小型演唱会。 简单是因为婚礼的全部流程都在自家院子里完成，从婚礼的主持到串场全由支宾一人承担。后厨则是直接承包给婚宴“一条龙”，所有食材采办和菜式都是他们负责，后厨的帮工只要帮着洗洗涮涮，顺带着帮着东家监督一下“一条龙”的人有没有偷工减料或是出现别的什么问题就行。 新郎石海亮老家远在晋西南一带，因家中兄妹众多且多留在老家，所以他便追随爱情扎根在此地，四年多的融入之后，他早已把这里当做第二故乡，对婚礼没有任何要求。新娘于瑶是个典型的事业型女性，更是不愿意婚礼搞得太过复杂，眼看着又快到了春耕的季节，她希望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田间地头，研究今年如何增产才是正经事。 所以为了弥补仪式上的欠缺，不叫来宾们扫兴，这对新人便临时要求“一条龙”增加菜品，务必叫来人吃好喝好。 于是二厨就在这突然增加的压力下累病了。 婚礼原定上午十一点开始，典礼半个小时就能结束，也就是说，十一点半就要开始第一波的婚宴了。 巴图一行三人赶到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但是后厨那边就已经急疯了。 “我不是叫你早点来吗？”鲍大嫂远远地看见他们，扯过巴图就掐他肋下。 “嗷呜——”巴图一边叫一边躲，急声解释道，“不怪我，真不怪我，我是因为找不到妹子才耽搁的！” “找不到？”鲍大嫂气笑了，“这年头还有找不到的人？” “真的，不信你回头看看。”巴图眼神向后瞥了几下，低声道，“来之前就别扭，牧遥说啥也不给妹子打电话，我急得不行要去政府院里找人，他还拦着不让。好在佛祖保佑，让我在道儿边看到妹子了！” “闹别扭还能一起来？”鲍大嫂不信他。 巴图急出一头的汗：“我是真的懵啦！我以为他俩不能一块儿来了，谁知道两个人上了车就挤在一起了呢？我看他俩一路上鼓鼓秋秋的，还以为好了呢，谁知道撒个尿个功夫，回来就又这样了！” 鲍大嫂一边听，一边向后看去，确实看出了两个人的不对劲儿，可人都来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道：“那行了，咱俩一人领一个，暂时不让他们碰头了。” 巴图立刻附议：“太行了，免得打起来！” 鲍大嫂作为娘家远道来的客人是不需要帮着做什么的，况且她的主要任务是引荐唐沁给两位新人，所以她早上五六点就起床，穿着与巴图同款的华丽蒙古袍，在等待唐沁他们的过程中，被动客串起了迎宾。 这一早上下来，她的脸都笑僵了。但她还得继续笑，因为正主才刚来。 同巴图说完了话，她冲着一前一后走过来的李牧遥和唐沁笑道：“可算把你们等来啦！” 李牧遥走在前面，他过来冲同鲍大嫂点点头算是招呼，直接问道：“后厨在哪？” 鲍大嫂嗤的一下乐了，笑着说道：“你这个样子，是去做饭还是炸厨房？” 李牧遥漠然片刻，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只口罩戴上：“这样行吧？” “你啊你，可真是的！”鲍大嫂无奈拍了下他的肩头，对巴图道，“你带他去后厨吧，妹子我照顾着，不用担心。” “行行行。”巴图叠声答应，他一分钟都受不了这种诡异氛围了，“牧遥，咱俩走。” 鲍大嫂笑呵呵的等着唐沁过来，亲昵的拉起她的手道：“妹子，牧遥得去后面忙了，你跟我去前面吧，我带你随便看看。” “等等。”李牧遥出声说。 “不用了。”唐沁几乎同时开口。 “……”盛装的巴图夫妻面面相觑。 咋的，这还分不开了？ 看这架势，非得在人家婚礼上打一架才行？ “我给陆钧壹发了位置，待会儿他来接你。”李牧遥又开口了，这话算是对上一句的解释，也是对唐沁的交代。 唐沁本来是想说要跟着李牧遥去后厨的，这会儿听他竟然找了别人要把自己接回去，气声道：“用不着，我怎么来的就还怎么走。” 李牧遥垂眼看她，虽然墨镜挡住了她多半的表情，可是咬的发白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足以证明她此时有多伤心愤怒。他挺想收回那句话，可想到她刚才的那句“何必认真”，就又狠下心来：“坐不下。” “坐不下我走着回去行不行？” “不行。” “你管我干嘛？” “为你的安全负责。” “呵，你有这个义务吗？” “……” “……” 李牧遥说不出话来，唐沁的眼睛就红了。 眼看着就要开饭，巴图夫妇两个都要急死了。 可是二厨和贵宾毫无察觉，就那么僵持着。 “要不，”几秒钟后，鲍大嫂试探道，“咱都去后厨？” “对对对，”巴图秒懂媳妇的意思，解释说道，“牧遥，就算待会儿有人来接，也得先找个地方让妹子等啊，你总不能让她在这吧？她人生地不熟的，你让她跟着你嫂子去前面也不是那回事啊！” “我让的？我……” 李牧遥开口就被打断，巴图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道：“我的好弟弟，今天这婚礼要是在咱哥儿俩这儿出了问题，我保证你嫂子能像扒羊皮似的把我也给活扒啦！求你了行吗，哥求你了！” “……行。”李牧遥在巴图的铁爪压迫下，点了点头。 “走吧，妹子？”鲍大嫂也抓住唐沁的手，嘴上没说，但满脸都写着央求。 “……行。”唐沁也不是那种喜欢连坐的人，她只针对李牧遥一个，与他人无关。 于是巴图夫妻两个一人牵着一个，很默契的拉开一段既打不起来又不脱离彼此视线的距离，快步向后厨走去。 “一条龙”的准备工作其实从前一日就开始了，在邻近的村民帮助下，择菜、洗菜、切肉、洗鱼、洗碗、刷盆等杂活在昨夜已经准备妥当。 今天一早在大厨的指挥下，锅灶上的提水、烧火，收拾猪下货，扣肉、肘子、丸子等需要提前煮、炸的初步工序也已完成。 等到婚礼庆典结束、婚宴桌上会先上四个冷拼做前菜，接着大厨就继续加工事先准备好的“硬菜”半成品，二厨的职责就是同步加工那些青菜和汤，确保硬菜和青菜交替着端上桌。 这家的后厨是在后院临时搭起来的几张凉棚，其中一个凉棚下临时架起四口巨大的锅灶，每一口都咕嘟咕嘟蒸腾着雾气，厨师们在雾气中穿梭，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比之在聚集宾客的前院毫不逊色，使得这里的烟火气格外的真实且浓重。 另外的几张凉棚下支开了许多张折叠桌，桌面上各色的成品、半成品整整齐齐的摞着，粗略看上去每种至少有二十盘。 这就说明，第一波宴请的客人起码得有二十桌，按每桌十人算，需要两位主厨用这四口大锅同时满足二百人用餐。 一行四人刚一来到后厨，李牧遥就被大厨抓过去急急的交代起来，看到这副阵仗，他也不敢耽搁，套上围裙就忙活了起来。 巴图夫妇正琢磨着给唐沁安排个歇脚的地儿，就见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匆忙寻了过来，告诉他们典礼就要开始，作为贵宾他们必须得坐在首座。 因为场地有限，所以婚宴要分几批。第一批婚宴上的客人通常都是新人的长辈、父母、村中德高望重、辈分较高的长者以及远道而来如巴图夫妇这类的客人组成。中年往下至青年来宾要在第二波以后才能上桌，最后再是前厅后堂忙活着的“工作人员”。 贵宾席也给唐沁留了位置，可奈何唐沁坚持留在后厨，巴图夫妇劝了两句没全动，只好让她暂时找个位置坐等。 fqxsw.org 可后厨哪里是能坐人的地方，巴图夫妇前脚刚走，唐沁坐着的小凳子就被一大袋土豆征用了。 李牧遥调好待会儿要用到的料汁，过来问人接开水的时候，就看到唐沁正站在一个角落，低着头来来回回的摆弄着那副墨镜。 他虽然看不清表情，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的无措……还有倔强。 可是她没有抬头，也不肯去张望任何人的身影，就站在那里自己跟自己较劲……或是赌一把。 她赌如果某人肯过来主动向自己道歉，那么她就会不计前嫌。 如果他没有…… 还没想好“如果他没有”，唐沁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只劲瘦修长的手，上面托着一个小瓷盘，盘上摆着切好的西瓜和苹果。 “条件有限，凑合吃一点？”头顶响起某人的声音。 唐沁却没有抬头，她不想自己这么好哄。 “哎。” 一声轻叹过后，白瓷盘被收回，唐沁感到自己的肩头被人轻轻环住，身体被带着向着凉棚外走了几步，然后有个声音落在耳畔，“我这样子，值得吗？” 唐沁心里一横，扭过头狠狠的瞪他：“你什么样子？” 李牧遥垂下眼，指着先前那处忙碌道：“一个在这里谋生计的人，你说呢？” 唐沁怔愣，一时没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却听李牧遥又道：“而且有些事……我做不到不认真。” “……” 66.世上只有花生好 “你是没有判断能力的白痴吗？” 唐沁看向李牧遥手指的方向，眼中是说不出的伤心，“你就是宁愿相信我的一句错误表达，也不肯认真的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就是因为考虑了，我才告诉你不值得。”李牧遥苦笑一声，“其实你说的对，真的没必要认真的。” 说完，他干脆让开身子，让她更加直观的去面对那喧闹杂乱的烟火世界，让她看清楚，那是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是她这样的女孩不该来的世界。 唐沁没有辜负他的一片心意，秒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这段时间与我走的近，其实是因为她吧？你利用我来气她，想刺激她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她突然想明白了，原来李牧遥只是想抓住自己的这句口误，推开自己而已。 而推开自己的理由无非是：那个忘不掉的前任。 唐沁冷笑连连：“李牧遥，你这样很幼稚你知道吗？还好我早有准备，所以才跟你说不必认真的！” “？”李牧遥脑子一懵，飞驰的思绪像是在高速公路上来了个急刹车，思想的轮胎都冒烟了。 看到他的反应，唐沁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她转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道：“恭喜你达到目的啊，也祝贺我结束工具人的生涯。” 说完，用力将李牧遥的墨镜塞回他的手中，潇洒的转身，就打算走了。 骄傲不允许她在失败后有一丝的狼狈，她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要仰起头，不让别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尽管这里根本没别的人认识自己。 李牧遥一万个大无语的拉回唐沁，盯住她一字一句道：“我和秦恬，当年就只是一个虚拟的称号，恋人之间的所有事，在我和她之间都没有发生过。” 李牧遥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被人误解早已成为他的习惯，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要回归自己的世界，他也不想唐沁带着这样的误会说再见。 “真的假的？为什么会这样？”唐沁的情绪瞬间被八卦之心挤走了一大半。 虚拟的称号是什么意思？ 恋人之间所有的事指的是什么？ 拉拉小手？ 亲亲抱抱？ 还是滚……成年人的那些事？ 一个瞬间，唐沁在脑海里完成了一次深入的剖析，她急需一系列详尽的解释。 凉棚下传来大厨的低吼声，李牧遥看了下时间，自己只跟那边清了五分钟的假，这会儿已经耽误了三分钟，他没时间再解释这些无干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决定长话短说：“过程就不细说了，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 唐沁半信半疑，既然你没有前任作祟，恰好我也是，那我们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于是问道：“既然跟她没有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和谁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牧遥冷下脸道。 闻言，唐沁明亮的眼睛再次黯淡下来，受伤的情绪重新铺满眼底，她低低问道：“李牧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整个人都站在这儿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李牧遥无奈叹息：“你还是没懂我在说什么……” “怎么没懂？”唐沁暴躁的打断道，“你问我你这个样子值不值得，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你在乎的就是我在乎的？或者说你凭什么用你的思维去考虑我看重的东西？还有你凭什么一个劲儿的让我去懂你，你怎么就不能来懂我？” “……”李牧遥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被唐沁绕晕了还是灵魂真的受到了拷问。 唐沁接着说道：“你因为我说了一句‘何必认真’，就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可你知不知道，我那么认真的吃你做的每一口饭、每一口菜，我宁愿冒着发胖的风险也要吃光它们，从没有浪费过一点一滴？我问你，做到这种程度算不算认真？” 因为一直在隐忍着，所以在宣泄自己的委屈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哭着哽咽：“你还要我怎么认真？你给过我其他认真的机会吗？” “……” 李牧遥直接破防了。 唐沁的眼泪和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只细细的钩子，直接钩在了他心尖最嫩的那块肉上——说不清是痒还是痛。 总之牵制着他的躯干和大脑，让他几欲失控。 他真的太想抱住她了。 可是身后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前院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他只能曲着手指轻轻帮她擦泪，然后任由她在大厨的倒计时中宣泄情绪：“不要在这儿给我装温柔，我不吃你这套！好啊，既然你那么想远离我，那我就成全你好了！明天一早，不，我现在就离开项目、离开公司，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 “不走，不走。”李牧遥的心化成一片，他不自知的轻声哄着，“是我说错话，以后我认真的给你做饭吃，还保证不让你发胖好不好？” “你没错，我才错！今天谁也别拦我，我唐沁就算饿死，也绝不吃你李牧遥做的一口饭！” “……” 一个小时后，前厅的婚宴上。 全部的菜品都上齐后，唐沁所在的贵宾席上每人都获赠了一道甜品——果仁双皮奶。 十个白瓷汤盅呈心形摆在褐色的托盘上，周边点缀着用苹果皮或红萝卜雕成的小爱心，上菜的小伙子吆喝着祝词将汤盅分派给了桌上的新人和贵宾。 “喜宴‘一条龙’祝在座的各位——”小伙子只记住前半句，卡了一下壳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想继续念，似乎是觉得太拗口，干脆道，“祝各位心想事成，甜甜蜜蜜！水一样清澈，糖一样好看！” 桌上的新人很是喜欢这份祝福，立刻包了个红包给小伙子，小伙子一步三个跳的跑走了。 汤盅的盖子纷纷被打开，浓浓的奶香四散开来，新娘于瑶看着盅里的双皮奶惊呼出声：“他们可真的太有心了！” 众人跟着低头看向自己的眼前，只见双皮奶上面撒着心形的花生碎，或许是为了达到更好的视觉效果，花生的红衣连同果仁一并打碎，趁得那颗小心心格外的鲜活。 新郎石海亮跟着附和道：“是啊，用的还是咱们下河村的花生，别的花生哪儿有咱们的红啊！” 哔嘀阁 “……”众人皆无语。 务农夫妇的眼中，再浪漫的事也没有他们的花生好。 放眼餐桌上，到处都是花生的影子，醋泡的、盐焗的、油炸的、生拌的…… 这不，又来了个花生碎双皮奶。 这叫众人难免怀疑，这份连环爱心双皮奶是他们两个小夫妻为了推广他们的花生自导自演的环节。 桌上没人响应，只有鲍大嫂跟着附和几句，之后她对身边愣神的唐沁耳语：“妹子，他们刚才跟你说的事儿，你尽量给帮个忙呗。你看，如果直接摆到桌上不方便，咱可以给它加工一下不是？” 唐沁双手捧着汤盅，神色古怪的点了点头“嗯，回头我跟牧遥商量一下。” 桌上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份双皮奶是新婚小夫妻的手段，可是唐沁却坚定不移的认为这是有人送给自己的小心意。 因为甜品里出现了三种心，代表她名字里的“三点水”，而摆成的心形造型，直接代表她的名字里的“心”。 所以这就是后面那个人为了哄她开心，专门做的一份心意满满的甜点。 67.姐弟恋 按照以往婚宴“一条龙”的水平来说，席上最受欢迎的菜品就属水晶肘子、白灼大虾、软炸里脊、锅包肉、烧鸡和糖醋鱼这些“硬菜”，二厨负责的青菜品类基本上就是用来凑数的，一场宴席下来，几乎没什么人动。 但是今天的席面却有点儿跑偏，偏得还不是一丁半点儿。 起因是不知哪张桌子上的宾客因为信仰的原因不能碰荤腥，所以就打算简单的吃点青菜，走个过场就算了。 可是当其中一人尝了几口青菜之后，竟意外的发现这味道似乎好吃的过分。但他当时只是以为自己的味觉出现了问题，就又尝了其他几盘，尝了又尝，尝了又尝…… 尝着尝着就不小心尝掉了半盘，是每种青菜都干掉了半盘的那种。 同来的几位大感意外，因为这位友人平时不仅不碰荤腥，素食也吃的极少，时不时的还会来一次轻断食。所以见他吃的这么忘我，还以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位大快朵颐之人经友人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吃到失态，可是筷子却仍是放不下，顶着一张大红脸告诉他们这菜有点儿格外好吃。 友人们差点儿笑出了声，没想到这位近五十岁了，竟然还会说出五岁孩童一样的话，但心中也是好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神奇的味道竟能让他吃出山珍海味。 于是众人便都伸出筷子尝了尝，然后这张桌子上的青菜就给尝没了。 婚礼上的仪式是婚宴期间新人必须要挨桌敬酒，当那对新人敬酒敬到这一桌时，桌上已经出现了空盘的现象，新郎石海亮好面子，赶紧通知伴郎小弟去把候补席上的菜品给补上，千万别叫客人没吃尽兴。 却没想到，空盘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候补席上的菜根本就补不过来。 他们每到一桌，桌上半数的青菜品类全都吃光了，宾客们嚼着肉的脸上竟还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等到新婚小夫妻敬完了酒回到他们自己的桌上，发现这边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见巴图正拎着一根肘棒长吁短叹，因为酒精的作用，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已故的季大爷。都说味道和记忆的关联最深，他戳着空了的青菜盘子，眼泪汪汪的跟媳妇说：没想到季大爷走了这些年，我还能吃到当初的那个味儿。 一对新人站在桌边两脸懵逼，嘀嘀咕咕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花生！ 是我们的花生给菜品注入了美味的灵魂！ …… 第一场宴席很快结束了，按照计划，接下来至少还要再继续两场，前来的宾客才能全部招待完。 也就是说，李牧遥要一直在后厨忙到晚上，等着最后一波结束才能回家。 前厅的餐桌上，贵宾唐沁只吃掉了那一盅双皮奶就借口离席去后厨了，她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到，但就想远远的陪着他。 好在李牧遥做事干净利落，节奏掌握的又好，没有给大厨拖后腿，所以在第一波宴席撤下来的空档，大厨给这位替补二厨二十分钟的休整时间，让他好好的陪陪那个望眼欲穿的小对象。 李牧遥被打趣了几句，红着脸拎着两瓶老汽水过来了。 方才的忙碌，叫他的发梢全都被汗水打湿，又因为戴着口罩，他的睫毛也湿答答的裹着潮气，这种状态放在别人身上就很狼狈，可换上李牧遥这张脸，就显得格外诱惑。 这使得唐沁产生了一种想要长久占有他的冲动。 “发什么呆？”李牧遥伸手递给唐沁一瓶汽水，自己拧开一瓶，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 他在后厨闷得有些狠了，这会儿得以走出那片蒸腾，感到整个人都舒适了不少。他仰起头用手指向后靶梳着头发，让整个五官全都暴露在阳光下，好尽快的散去脸上黏腻的不适感。 可唐沁却觉得他这是在故意吸引自己，于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他完美的下颌线。 “看帅哥，”之后她才抓起汽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我的。” “……”李牧遥虽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可动作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舒缓了，几秒钟后，他僵硬的喝掉了剩余的汽水。 “干嘛不回应我？”唐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刚才自信满满的说“我的”那个强势女人根本不是她。 “……”李牧遥心说，在这儿回应吗？ “你反悔了？”唐沁警惕的看向他，“是刚才有人对你说什么了吗？嫌我年纪大？嫌我太成熟？还是别的什么？” “……” “所以，你被劝退了？” “……” 面对唐沁的一声声质问，李牧遥只好伸开双臂，哭笑不得的道：“如果不是这一身的油烟味，你猜我会怎么回应你？” “……怎，怎么回应？”唐沁看着周围无处不在的人群，紧张的直咽口水。 牧遥的喉头压出一声低笑，伸着手臂向前凑近了些：“你说呢？” “这，这不好吧，这么多人看着呢……”唐沁突然就怂了。 “还以为你以前的害羞都是装的呢，”李牧遥笑着放下手臂，用手背轻轻蹭了下她的，“其实我倒是不介意被人围观。” “你你你离我远点儿！”唐沁像是触电般的收回双手，紧紧抱着汽水瓶做防御，“告诉你，不行啊，人前绝对不行！” “哈，”李牧遥笑出声，“好，听你的。” “讨厌。”唐沁还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叫你在前面等我吗，怎么又过来了？”李牧遥收起玩笑，拎过两只小方凳拉着她坐下，问道。 1200ksw.net “想问你问题呗。”唐沁觉得两个人并排坐着有点傻，就转过身对着他，一只脚踩上他凳子下面的横撑。 “刚才的那些问题吗？”李牧遥也转过来道，“套用你的话，年龄差从来就不在我的关注范围内。我嫂子也比我哥大好几岁，你看他们过得不是也很好吗？” “难怪，他们好像真的没有过问过关于我年龄的事。”唐沁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也是姐弟恋啊。” 姐弟恋。 也是姐弟恋。 这个“也”字，就很妙。 “……”李牧遥嘴唇动了动，微微侧过脸去。 “……”唐沁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直接的说出这么一个令人脸红心跳的词汇。 68.你已经很好了 唐沁捏着汽水瓶，轻轻的抿了一口：“本来我没想问这个。” 其实年龄差这件事她只是在最初的那几天考虑过，随着后面同李牧遥的接触，她并没觉得两个人因为年纪的差距出现过什么沟通障碍，相反多数时候在一些事上他们还出奇的默契。 况且她对自己的身材脸蛋拥有绝对的自信，甚至在对李牧遥动心的那一刻，她都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主动一点，他就会手到擒来。 她一直认为自己足够好、足够优秀。 可是经历了几个回合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摸不透李牧遥真正的心思，每次面对他也不那么自信了，她甚至开始频繁的怀疑自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即便是在婚宴开始之前的那一小会儿，她也觉得李牧遥的心思并没定下来，他那样做只是为了暂时安抚自己而已。 所以她才没法老老实实的坐在前厅等他。 “那问什么？”李牧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休息时间还剩十五分钟，这样吧，十分钟给你，你挑重点问，后面五分钟给我。” “你要五分钟干嘛？”唐沁紧张的拧着汽水瓶。 冷藏过的汽水瓶外是一层潮湿的冷气，被她拧过之后，化成水弄得满手都是。 “我准备了一些话，想告诉你。”李牧遥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手背上的水珠。 唐沁听到他这样说，蹭的一下起身道：“……我，我还是走吧。” “？？？”李牧遥一把拉住她，“走哪儿去？” “我随便转转。” “那我陪你，我们边走边说。” 李牧遥说着也要起身，却被唐沁死死的按了下去：“休想！” 带着水汽的汽水瓶贴在李牧遥的侧脸，他不得不偏开头去看她，却见她满脸都是央求：“你别说了行么……我不想听。” 李牧遥实在不清楚她为何突然这样，只得抓着手腕拉她坐回去：“为什么？” “我害怕。”唐沁只说了这三个字，就紧紧的闭上了嘴。 你总是反反复复的，我怕你又改变主意了。 可是骄傲如她，这种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害怕？ 不想听？ 李牧遥似乎有点儿明白她在躲避什么了：“你是怕我说出伤害你的话吗？” “……”唐沁不说话，又开始拧汽水瓶，手指骨节都被汽水瓶冰得泛青。 李牧遥看不下去了，取下那只被她反复蹂躏的瓶子放到一边，握住她冰凉潮湿的手：“在你心里我有这么不可靠吗？” 几个小时前说过的话，你认为我随随便便就会改了？ 李牧遥闭了闭眼，她这是把我当成渣男了。 唐沁的手被他温暖宽大的手掌覆盖，心中是高兴的。 但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她还是忐忑。 她害怕就像闺蜜说的那样，一段感情当中主动的那个人最终会成为受伤最深的那个。 她也害怕自己的初恋还没开始就要结束，毕竟三十岁了，她才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你……不会改吗？” “……” 李牧遥看着她，胸腔中一下子胀满许多的情绪。 第一波宴席上的碗盘已经全都撤到凉棚当中，周围的人声伴着叮叮当当的洗碗声，吵得他莫名的焦躁。 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情绪总被周围的杂乱声响淹没，他越发的焦躁，干脆拉着唐沁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向门外。 他们迅速地穿过后厨、走过前厅，径直走出大门，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与鼎沸人声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身后的人声终于变淡了，可是他们仍是向前，直到走过一处拐角这才停下来。 拐过去之后是一条平直的路，路旁有一颗粗壮的大柳树，浓密的枝丫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叶，在微风下轻轻晃动着。 李牧遥拉着唐沁站在树旁停下，放开了她的手。 因为走的太急，唐沁的鼻尖微微冒了汗，被枝桠间投下来的阳光照得一闪一闪的，李牧遥盯着看了一会儿，在对方还没有平复方喘息的时候，突然用力的抱紧了她。 这是在他脑中徘徊过多次的念头，但每次都会被强行压下去。 他清楚的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不配这样做，连痴心妄想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随着每一次的接触，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这种念头了，他突然不想再用无尽的悔恨折磨自己，不甘心就这样永远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 他时常会想起当初意气风发的自己，他设想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些事，他会不会已经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然后在某个项目上遇到唐沁。 如果那时的两个人也会互相吸引，他觉得那样的他应该是可以和她比肩而立的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自卑又克制。 喜欢又怯懦。 “我会认真对待你，但也做好你随时离开的准备。”李牧遥的声音短促低沉，心脏砰砰跳的厉害。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反驳，他修长的手指轻叩住她的后脑，安抚道：“听我说完。” 怀里的人不动了，李牧遥又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不在乎的那些，却是我们无法忽略的事实。其实你自己也清楚，做了这样的选择之后你会遇到什么样的阻力……我想，最坏的可能不外乎是你被强制着和我分开。” “……当然，我相信你现在不会，你也很想告诉我你不会。可是很多事情你还没有开始经历，我不想你过早地做下承诺，最后束缚在过早的承诺当中痛苦不堪。所以我想跟你说，一旦你坚持不下去或是后悔今天的决定，你完全可以转身离开。” “我不阻拦，也不会怪你，我不想我们的这段经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你人生的痛苦回忆。所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牧遥，”这一次唐沁没有再挣扎，只是双手紧紧的箍住他的腰，“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不会害怕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开始你就让我做好离开的准备？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过分了吗？” “所以我还想告诉你，”李牧遥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下巴蹭着唐沁的额头，“我会努力，努力不叫这样的事情发生，尽最大的努力去成为一个可以和你比肩的人。这样就算有一天被迫分开，我还有底气把你追回来。” yqxsw.org “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啊！”唐沁的声音带着哭腔闷在李牧遥的肩窝里，“没有人拦着你努力，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呀！你只是这段日子有点艰难而已，我也有好多要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就并肩携手不好吗？” 李牧遥正打算再开口说点什么，可一瞬间仿佛觉得方才远离的人声又涌了过来。 忽远忽近的声音让他对自己的听觉产生了怀疑，不得已，他只得向唐沁求证：“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是我幻听了吗？” 唐沁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我好像也听到了。” “……我看着他们往那边去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快，别让他们走了！”又一道声音传来，距离明显比刚才的声音近了不少。 “在那，在那呢！” “我说啥来着，”嘈杂中巴图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我就说我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李牧遥和唐沁赶忙分开，绕过大树向来路看过去，只见以巴图为首的、新郎和几个后厨的人组成的小队伍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二厨不见了，那还了得？！ 69.不只是为了自己 整整一个下午，唐沁就始终沉浸在老树下的那个拥抱当中。 李牧遥的深情告白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转啊转的，转得她时而欢愉、时而惆怅。 她总算理解了为什么电视剧里总会有回家偷户口本去和热恋中的人领证的桥段，现在的她就是这样，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交给他，恨不得整个占有他。 但是李牧遥又是那样的克制，克制到连拥抱都带着距离感。 哎。 好在不是一厢情愿。 这种程度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旁边的人一直在嗡嗡嚷嚷的说着话，思绪翻飞间，不知道谁问了唐沁一句什么，她就轻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她就听到，鲍大嫂亢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起：“妹子，这么说，你答应了？” “……”唐沁在茫然中抬起头，却见一桌子人都在看着她笑。 尤其是那对新人，看上去脸都要笑抽了。 “啊？”唐沁不明所以，目光巡视一圈，最终落在鲍大嫂的脸上。 “妹子，那就这么定了啊，反正你们都在一个院里，具体的事儿让他们去你办公室聊！”鲍大嫂说话的功夫已经给她倒上了一杯酒，那对新人很合时宜的站起身向她敬酒。 “谢谢唐总，您的大恩我们没齿难忘！”已是第三波的宴席，新郎石海亮已经喝得站不稳了，可是唐沁这杯酒，他必须要敬。 “谢谢唐总，以后只要您有用得着我们的，我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新娘于瑶是个爽利的性子，拿着酒杯隔空抬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懵了好半晌，唐沁总算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早在第一场的时候，鲍大嫂就把这小两口介绍给她，说是都在一个政府大院工作，以后好有个互相照应。唐沁是个场面人，当然要买鲍大嫂个面子，再说又是镇政府的人，她更是没理由拒绝。 本以为寒暄一下就可以了，哪想到小两口开口就介绍起了花生。 介绍他们下河村的花生。 就像是一对宠溺孩子的父母，疯狂的给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有多好，全然不顾人家有没有兴趣听。大概说了有二十分钟吧，不等唐沁有什么反应，鲍大嫂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把两个新人赶去准备典礼，自己跟她说起了原委。 原来这对小两口希望他们的花生可以当作法会后的伴手礼送给宾客，无偿的那种。 唐沁记得当时问过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跟镇上提，得到的回答是因为主办地点玉簪村没有可赠送的土特产，所以虽然隶属于同一个镇政府管辖，但单独赠送下河村的土特产有点儿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就被有关部门给拒绝了。 可是小两口迫切的需要打开更大的市场，让本村的花生获得更多人的认可。他们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推广的机会，于是就在机缘巧合当中得知了鲍家同唐沁相识的这件事。 对于唐沁来说，镇政府有顾虑而拒绝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轻易就答应。原本是想着同李牧遥商量过后再作答复的，可是那之后她忙着去找李牧遥，早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没想到到了晚上自己竟在心猿意马的时候，被这伙人钻了空子。 “妹子？”鲍大嫂悄悄碰了一下呆愣的唐沁，示意她给个回应。 唐沁的脑子还没有彻底被爱情冲昏，她迅速将理智整理了一下，抬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酒，向那对新人道：“做伴手礼在我这儿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唐总，冲您这句话，我再干上三杯……”石海亮说着就去抓酒瓶，却被唐沁打断了。 “先不急着谢。”她放下酒杯，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听嫂子说，你们在镇上负责农业相关工作？” “嗯，对！”石海亮没做多想，大着舌头答道，“要不我们怎么对花生这么上心呢！” “你们只负责这一个村子吗？”唐沁不解地问。 “当然不是，辖内十个村子都是我们……负责。”石海亮说着，语气就弱下来了。 原来唐沁话里有话，极有可能是在说他俩工作不到位。辖内十个村子，他们就只管一个下河村，这确实说不过去。 身边的于瑶也反应过来了，她向唐沁解释道：“我们是想拿下河村做试点，等到时机成熟再全面推广的。而且我们也没想好别的村该怎么做，总不能让其他九个村都学我们种花生吧，全镇种花生，这不现实啊。” “你俩可真是榆木疙瘩。”鲍大嫂又听得急了，“花生花生，就知道花生！唐总是那个意思吗？她是想让你们动员动员其他村子，都学你们推广本村的特产！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就成了镇上的特色，到时候她也好跟镇上交代啊！” “是，是这样吗？”石海亮转头看向于瑶。 于瑶又看向唐沁：“唐总，是我姐说这个意思吗？” 唐沁笑着点点头道：“差不多吧，听你们刚才的意思，现在下河村花生的产量和质量已经相当可观了，所以我建议你们抽出一些时间到其他的村子走一走，提升整体农业生产水平，总好过只靠着一个村子拉动数据吧？” “可是，现在开始跑其他村子也来不及呀！”石海亮是个一根筋，听到她这番话，顿时愁得够呛。 唐沁不得已，更加直白的说道：“我说的只是一个方面，也不见得只有土里长出来的才叫特产。可以是将矿物产品、纺织品、工艺品什么的，具体你们可以百度一下。而且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们守着这么大的祥云寺，周边产品却要从义乌小商品城批发。这些你们都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如果真的可以落到实处，那么带动起来的可就不止农业这一块了。” 1200ksw.net 一对新人就这样被唐沁上了一节商业思维训练课程，他们从最初的只提供本村的花生做伴手礼，很快转变为从全镇的角度出发，围绕着祥云寺的特点，设计全系列伴手礼的想法。 其实说到底，在所谓的特产当中，唐沁真正属意的是季荆的手工艺。 她承包寺庙内部的经幡缝制的消息早在动工初期就有人告诉了唐沁，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唐沁就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彻底转移他们对项目工程的注意力。但很明显的，季荆不认为做手工艺这种活计会有多大的盼头，所以唐沁必须想办法提升其中的价值。 但是如果她自己去说，她还是无法真的甩脱季荆，所以借用政府部门的口径，绝对是更好的选择。 不只是为了自己，唐沁还希望季荆夫妇两个能变得平和一些，只有他们过得顺心了，对李牧遥的怨恨才会少一些。 这样李牧遥才不会时不时就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拉入阴霾。 70.没有从业资格 婚礼这天的最后一波宴席算是答谢宴。 主要宾客都是那些为婚礼忙前忙后的兄弟好友、同村近邻以及“一条龙”的整套人马。 李牧遥作为临时客串的二厨，也在被答谢的范畴，安排在大厨那一桌。 由于今天的菜品反响极好，大厨当场就接到了不少婚宴预订，初步排下来日程起码能延续到中秋过后。大厨是个快五十岁的大叔，操办农村宴席十几年，还是头一次一口气接到十来个订单。 原本他还以为今天只是运气加成，可当在饭桌上吃了几口菜后，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功劳全在这个临时过来替补的二厨身上，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做事麻利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手上的功夫。大厨起了惜才之心，想着让他跟着自己干，于是打从坐下吃饭开始，就一直拉着他喝酒说话。 唐沁也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李牧遥从后厨盼出来，还是不能同他坐在一起。 什么嘛，占着人家的男朋友不放。 唐沁心里一万个不爽。 可是这么多人在，她又不能破坏气氛上前去把李牧遥拉走。 就只能一下一下的朝他那边张望。 李牧遥看上去应该是有些累了，他的脸上没什么太生动表情，不管别人对他说什么，就只是淡淡的点头，间或说上一两个字，与身边大厨的热情形成强烈的对比。可大厨依旧硬着头皮尬聊，每交流几句就会举起酒杯同李牧遥碰一下。 李牧遥喝酒，但还是话少。 唐沁眼看着他连续干了五六杯，那喝酒的劲头似乎又看不出太累的样子。 转而，唐沁也就了然了，在别人面前，他原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忍不住窃喜，这个对谁都不热情跟谁都话少的人，对她却是例外的。 …… 鲍家夫妇陪着新人去敬酒了，按规矩只要喝下新郎敬的酒、接受新娘点燃的喜烟，这顿答谢仪式也就算是礼成。 李牧遥是他们桌上第一个被敬酒敬烟的。 在巴图的起哄下，唐沁眼看着他一口气干掉一杯白酒，紧接着，嘴里又被塞进一根烟。 而在新娘伸手点火时，李牧遥似乎表示出了拒绝的意思，可换来的是周围众人的再次起哄，巴图一来劲，亲自抢过火柴盒点着烟，还逼着他抽了好几口。 薄薄的烟雾迷蒙之中，唐沁看到李牧遥抬眼看向自己，眼神中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像是抱歉、哄劝，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抱歉让她等了这么久。 哄她不要因为抽烟的事儿生气。 还希望她能理解自己此时的身不由己。 …… 敬酒的人群总算闹完了李牧遥，转头去折腾大厨了。大厨作为这张桌子上的核心人物，一句话就拉动了新一波的敬酒高潮，桌上的帮厨小弟们纷纷起身，层层围了上去。 李牧遥就在这个时候悄悄撤了出来，径直走向唐沁。 也不知道是刚才的酒喝的太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走过来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她。 夜晚的灯光趁得李牧遥的身材格外修长，五官格外立体，孤傲冷清的气质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 此时的席间年轻人居多，看到那边厨子堆里突然冒出个这么惊为天人的帅哥，不由得眼睛都直了。 有几个喝了酒的年轻女孩壮着胆子喊他：“诶，帅哥，过来我们这边坐呀！” “来喝酒呀，哥们儿！”有人很快出声附和了。 “……”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在周边响起，唐沁占有欲作祟，起身向同一桌上的聊过天的几位大嫂说道：“我要和我男朋友回去了，你们慢吃。”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挽着李牧遥向大门走去。 身后响起成片的唏嘘声，巴图的声音似乎也夹杂其中，但两个人没做停留，默契地加快脚步拐出门口。 人群被关在了大门里，门外空无一人，唐沁放开手臂，回身撞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酒精的作用下，李牧遥脖敞着的领口和脖颈都是烫的，唐沁的脸贴在那里，莫名就想咬他一口。 李牧遥没察觉到怀里的人不怀好意，只是压着声音问她：“男朋友？” “嗯，”唐沁微微抬起头，嘴巴距离滚烫的脖颈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不行吗？” “没。”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浅浅的扫上来，李牧遥咽了下口水。 “什么没，我在问你行不行。”唐沁的手又有点不老实，悄悄的摸上来蹭着他颈前的喉结，一瞬间，她清楚的感觉到男朋友的体温又上升了好几个度，“嗯？干嘛不直接回答？” “……行。”李牧遥微微撇过头，艰难的开口道，“但你别闹我了行吗？喝酒了，自控力差。” “那就别控了呗，反正男朋友想对女朋友做什么都行。”唐沁干脆两只手都伸上来，勾住他的脖子道。 “……”李牧遥没有说话，但是面上明显露出为难的神色，身体绷的笔直，一副压抑克制的模样。 见他如此模样，唐沁猜到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下午的那番话。想到他的为难之处，兴致缺缺的收回手道：“虽然……吧，可哪有你这样的人啊，难不成你上次谈恋爱也是这样？多抱一会儿都不许么？” 百盟书 李牧遥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前没抱过。” “！”唐沁冷哼：“我才不信。” “真的。”李牧遥认真的道，“这是我第二次抱女孩子。” 闻言，唐沁一下子急了：“还说你以前没抱过？难道你还有别的恋爱经历？” “下午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两次抱的都是同一个女孩。” “你！” 李牧遥闷闷的笑声在胸腔里散开，听得唐沁恼火不已，趁着他不注意，扑上去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 “……” 反正唐沁不需要控制，她觉得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 在陆均壹持续不断的电话轰炸下，两个人没等巴图他们结束便事先回到了老街。 陆均壹一见到他们，便急着告诉他们一件事：因为李牧遥不具备餐饮从业资格，所以有关部门不允许他代理法会的工作餐。 镇上上午紧急通知了这个情况，并找到陆均壹让赞助方抓紧时间更换餐饮负责人。 71.你高兴吗 陆钧壹是在李牧遥家的小院门口等到他们的，因为太过着急，他一进院门就开始说正事。 唐沁几次想开口说到楼上坐下慢慢说，都被他岔过去了。 他不敢上楼。 因为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这两个人的气场不对。 他担心要是上楼的话，唐沁今晚就不走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就只能在这儿死等你们了。”陆均壹道。 李牧遥听完他长长的叙述，疲倦的揉了一下眉心：“明天再说吧。” 从早折腾到晚，又喝了那么多的酒，他确实有些累了。 况且出了这种事他一点都不意外，回来这么些天，要是没点状况就怪了。 唐沁点头表示同意，她也感到很累，更何况有些事她得关起门来同李牧遥商量完再说。 “时间这么紧迫，怎么能明天再说呢？”陆钧壹急道，“还剩不到一周的时间法会就要开始了，我们要抓紧商量出一套对策，否则的话牧遥这么多天不是白忙活了吗？” “今天就要一个结果？”李牧遥问道。 “是啊，镇上等着我明天一早给答复。”陆钧壹一副了不得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滑稽，毕竟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跑来掰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要是被同行们知道，估计得说他疯了。 可是是唐沁先疯的，是她先放着几千万的项目不推，来关心这种小事的。 所以没办法，他必须比她还要关注，还要认真。 白酒和啤酒混喝的后劲儿实在太大，李牧遥头痛的不想说话，他低头冲着唐沁咕哝一声“你决定。”然后就有点儿站不住似的，将手肘横着撑上她的肩头，把头埋进肘弯里缓解不适。 见状，唐沁看向陆钧壹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她一改以往的客气，冷冷的给出答案：“那就不做了，你让相关部门自己找人负责吧。” 陆钧壹脸色更踏马难看。 李牧遥你干嘛呢？ 唐沁你又在干嘛呢？ 他要撑你就让撑？他怎么不撑我？你怎么不知道躲？ 尽管已经气昏了头，他却还得继续保持风度：“沁沁，我有点没太懂，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就？”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注重细节了？”唐沁简直无语至极。 这算什么重要的事啊，不过是我为了追我男朋友使的一点小手腕而已，现在人都到手了，谁还在乎这种事？ 心思飞转，唐沁想到一种可能，于是问他：“钧壹，你是个聪明人，不是不懂我说的话，但你却对这种小事这样上心，是……对我早上的话不满了吗？” “？？？”陆钧壹头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我再重申一下，我并没有不让你插手项目的事，只是说凡事希望我们商量着来而已。” “沁沁，我怎么会对你不满呢？”陆钧壹都要疯了，“我当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是……这事对牧遥不重要吗？我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啊。” 听到这样说，唐沁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其实他之前觉得重要，不过是因为是我出面为他争取的机会。他不想让我难做，所以才那么上心。如果是他自己，打死都不会主动去找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活的。” “……” 陆钧壹心说你可真能扯，你之前明明说过李牧遥想借这个机会重回大众视野来着。说什么为了重开饭馆儿做预热，需要个合适的机会还是什么的，反正你吧啦吧啦一大堆，怎么这会儿就都变了？ “但是你提醒我了，”只听唐沁接着说道，“这种事虽然不重要，但我很不高兴，某些人拿着大唐的赞助，却扇了大唐的耳光。钧壹，同作为大唐的人，你会高兴吗？” “……我当然不高兴。”这句话一出，总算让陆钧壹的情绪冷却了。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这些天来，他不知不觉的把自己放到和李牧遥一样的层次，然后不知不觉的被一些有心人利用着。 他还记得来的第一天唐沁就告诉过他，老街的项目有一些竞争对手在暗处盯着，他们甚至渗透到政府大院，整天都在不遗余力的制造事端。 当时他并没当一回事，毕竟竞争对手哪里都有，他只当唐沁独当一面的能力太差，过分惧怕对手。 但她又说，她来的这半年虽然整体进度没有太大进展，却想通了很多事，她说她越来越觉得用钱是砸不来长久的安定和业主们的心甘情愿的。 更容易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后来她又说自己结识了不少当地人，了解了他们的故事，从而试着去尊重他们。尊重他们的信仰、尊重他们的习性、尊重他们的文化。 她说大唐成立的子公司，主打的是文化产业，如果我们不能从尊重当地文化的角度出发，何谈做好这份事业呢？ 所以她紧接着又阐述了自己的第二套方案，但因总部方面的意见先入为主，陆均壹持的是敷衍的态度，将她的方案和前面的观点全都当作是小女生的任性，一笑了之。 但是他现在却笑不出来了。 才几天的功夫，自己就闹了这么大个笑话。 这简直是人生污点。 “沁沁……” 陆均壹上前，他想同她好好的聊一下，重新梳理关于项目的细节。 他想告诉她自己只是轻敌了，不是别有用心或是真的……傻。 可是李牧遥偏偏在这个时候直起身子，满脸不耐烦的对唐沁说：“头痛。” loubiqu.net “！！！” 特码的。 这男的在撒娇。 男人的直觉告诉陆均壹。 识破的瞬间他特别希望自己也能回二十五岁，这样他也可以。 但是他下意识的抖了抖身上壮硕的胸肌、腹肌、二头肌、人鱼线…… 算了，我不走这个路线。 “好了不说了。”唐沁轻声安慰了下李牧遥，转头说道，“均壹，今天就这样吧，好吗？” “……好，那我陪你把牧遥送上去，然后一起回去？” “不用了，有我照顾他就够了。” “……” 陆钧壹哭着走了。 如果他可以年轻几岁的话。 …… 陆均壹走后，唐沁在他身后关上了大门，回头却见李牧遥没事人一样看着自己，便道：“看什么看？是你不让我走的。” “我没有。”李牧遥垂下眼。 “刚才均壹要和我一起走，是谁一个劲儿的用手戳我？”唐沁指着自己的肩头，“很痛的。” “……喝多了手抖。”李牧遥木着脸。 “不承认？”唐沁拿出手机道，“均壹还没走远，那我给他打电话回来接我？” 李牧遥秒变不爽脸，劈手夺走手机：“我的女朋友。” 72.谁给你的胆量 唐沁虽然一直叫嚣着“想干嘛就干嘛”，但是真的关起门来，她立马就怂了，上楼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李牧遥确实有点不大舒服，进了门也就没管她，自顾自冲了一杯蜂蜜水喝下，之后又抓了一些糙米洗好泡上，把明早早饭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这才回房间去拿换洗的衣服，打算洗澡。 可他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见唐沁手指用力的绞着沙发罩，粉面含春的模样差点儿给他吓了个跟头。 ……一看就是在想那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李牧遥生怕她想太多脑子里会开车，赶忙把她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需要什么就在白晓星的房间里找，待会儿我可能会先睡，头巨痛。” 说完，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别想太多。 唐沁的手指一顿，车翻了。 “……” 一夜果然无话。 第二天一早，唐沁趁着李牧遥还没醒，偷偷溜回了政府大院。 她急着回去拯救带妆睡了四个小时的脸。 白晓星这里什么都没有，昨晚唐沁找遍了房间和卫生间，就只找到一块洁面皂和一支杂牌乳液。 想到她嫩乎乎毛茸茸的脸就是用这玩意儿养出来的，唐沁嫉妒得差点哭出来。 …… 法会临时更换工作餐负责人这件小事，仿佛蝴蝶效应一般，引起了整个镇上的轩然大波。 陆均壹施展雷霆手段，出面要求砍掉这次法会上与大唐集团有关的所有环节，收回尚未投入使用的全部剩余赞助资金。 这个要求等同于直接将法会还原成与以往无异的寻常法会。 他们本来还是在等着陆钧壹针对李牧遥不具备从业资格证这一“重大”问题给出替换方案，然后等着他给不出来的时候把早已准备好的菜端出来帮他解决…… 哪想到人家出手就直接把锅掀了。 砍掉多余环节，自然也用不到什么工作人员，所以所谓的工作餐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赵副镇长作为主要负责人，听到下面的人过来汇报直接傻掉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餐桌上的几句调侃的话，竟然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了？ 他本来是第一时间狠批了几个在食堂嚼舌根的责任人，然后打算今天一早带着人亲自上门道歉的。 这下倒好，也不用登门了。 事情惊动了整个班子，他们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这次法会意义重大，村镇两级政府几乎是全员出动开展筹备工作，法会的邀请函也已经到了上头的领导和相邻村镇同僚的办公桌上，这要是临时告诉他们流程更改，怕是会被直接追责。 而且祥云寺那边也在宗教管理局等相关机构做了报备，做好了全天候的法会程序备案，如果要改变计划，寺庙方面也要重新走报批手续。 总之不管是哪边，想要更改都是一件巨麻烦的事情。 最主要是丢脸啊！ 玉簪村沉寂了这么多年无人问津，今朝终于迎来这么大手笔的开发商，简直都要把临近的村镇羡慕嫉妒死了。 这次法会他们又生怕别人不够眼红似的，不遗余力的大肆宣传、邀请，不管是领导干部还是游客百姓，几乎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盛大的、与以往每次都不同的法会。 结果倒好，如此万众瞩目的事情就因为一顿工作餐的事儿，把开发商气到不玩了。 所以事情的关键不是法会，而是开发商的态度。班子的意见就还是以做开发商的工作入手，尽快化解疑虑、消除误会，务求按照既定的方向进行部署。 简单的碰头会后，最终责任还是落在了法会主要负责人——副镇长赵如松身上。 赵如松满头包的回到办公室，先是给唐沁打了个电话试探态度，可人家很明确的没有接听。他又去她办公室找她，直接吃了个闭门羹，人不在。 这态度就很明显了。 他转而又去找陆均壹，可办公室只留了个说了不算的助理高宁，告诉他陆总去二期项目现场考察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如松的心咯噔一下，脸也跟着白了。 二期的项目位置在沿着水库边的山脚下，大唐集团已同各级政府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打算高价购买那一带的限期土地使用权用作开发度假村。等到老街改造项目结束，二期就打算逐步推动了。 这原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考察什么的早在一年前结束，可陆钧壹这会儿又跑去考察，那动机再明显不过，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这事儿也可能会黄。 赵如松强行稳住心神，召集相关责任部门又开了一个碰头会。他必须得再深度的了解一下情况，查出问题究竟出现在哪。 秦恬所在的部门首当其冲，是直接对接法会后勤工作的，强迫陆钧壹今天一早给出替换方案的，也是这个部门。 ranwen.la 赵如松早在教训那几个责任人的时候，就听说昨天早上在食堂，这部门有个叫秦恬的新员工最先主动跑去和唐沁一起吃饭。 有人看到她们说了没几句话，唐沁的脸色当场就不好了。 赵如松拍着桌子问了三遍，秦恬才瑟缩着站起身来。食堂那么多双眼睛看到的事实，她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于是赵如松的火力就瞄准了她一顿臭骂，说她作为劳务派遣的新员工，太没有自知之明，什么人都敢上去搭讪，什么人都敢去招惹。 并认定这件事的源头就在她。 可她却哭着辩解自己是为了做好法会筹备工作、和唐总搞好关系才去的，赵镇长就斥她痴心妄想攀高枝，年纪轻轻思想跑偏就知道走捷径。 秦恬的主管领导王处长见自己的下属哭成这样有点面子上挂不住，想要替她辩解几句，没想到直接撞上了赵如松的枪口：“你还有脸说？我没告诉你工作餐的负责人是唐总推荐给我的？因为这个推荐我跟唐总给所有人争取了补助费用，可人家因为食堂的事儿当场就给我打电话把补助给取消了！这还不够，你们竟然还继续去招惹，要求人家今天一早必须给出方案！老王，我就想问问你，是谁给你的胆量和勇气，让你这么干的！” 73.你好像不太希望我回来 王处长对这件事所知不多，刚刚是临时被抓来开会的，这会儿一下子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脑子直接转不开了。 他消化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开口说道：“领导，我到底干什么了呀？我招惹谁了呀？” “目光短浅！目光短浅！”赵如松暴跳如雷，指着王处长的鼻子大骂，“要么就是居心叵测！” “居，居心？”王处长愣愣的重复道。 “我说的有毛病吗？就你，老王，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不说，交给你的其他任务也没完成，偏偏就抓着人家一点小事不放，偏偏和开发商对着干！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王处长被骂得满脸通红，终于有点耐不住了，他扯着嗓子问道：“领导，我平时工作干的是细不假，但我细在账务上，什么时候插手过方案的事儿？我没那个精力，更没那个权限！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赵镇长都被气笑了：“我说老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事儿要不是你们部门惹出来的，我是吃饱了撑的来跟你发脾气？” 王处长又傻了：“不是，我们部门出来的？谁，谁啊！” “……”赵镇长突然就不想说话了，一副关爱智障的神情看着自己这位手下。 王处长急了，他眼神扫过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人，怒声质问道：“谁啊？给我站出来！” “……”几个人鹌鹑一样缩着。 “给我站出来！”王处长又是一声怒吼，“主动站出来我还能给你说话的机会，要是从领导嘴里说出来，我直接让你走人！！！” “是，是我……”秦恬哭得声音都颤了，“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啊！” “……”老王伸手摸向后脖颈，脸红的像随时都要崩开一样，血压已经控制不住了。 “老王，你冷静点。”看着自己多年的手下这副模样，赵镇长总算有些于心不忍，转而向秦恬道，“怎么回事，说！” 秦恬早已慌了阵脚，梨花带雨的开始交代自己和唐沁的渊源。 交代完后，哭着说她自己也是没想到唐沁的嫉妒心竟然会这么强，就因为她和李牧遥有过一段过往，竟如此大动干戈，弄得整个政府大院鸡飞狗跳。 赵如松听到她的辩解都气笑了：你哪儿来的自信能让唐总嫉妒？ “所以你就去联系人家陆总，要求他们必须换人？” “是我联系的陆总不假，可是我哪儿有权利去要求陆总呀！”秦恬抹着眼泪说道，“昨天下午我看到王主任桌子上放着一份材料，就拿回来研究了一下……材料上规定了法会章程，还有对相关人员的资质要求……为了确保法会顺利不出问题，我就主动为领导分忧，筛选了一遍所有人的资质……我忙了大半天，发现就只有李牧遥没有从业资格，所以才去找的陆总呀。我是友情建议，可以说是出于个人关系才好心告诉他的！” 秦恬打从来到这个部门的那天起，就一直表现的很积极，只要不是王处长指定不让她插手的文件材料，她都会先拿过来分析整理一番，简化之后汇报给王处长。 这种工作方式在老王忙起来的时候确实很节省时间，所以秦恬的做法基本上是被他默认的。 但是这次秦恬却没向老王汇报，而是直接找到了陆均壹。她其实就想卖他一个人情，拉近一些关系，真没想过把这事儿搅黄。 bidige.com “个人关系？”赵如松听完，气得血压也上来了，“你……” 要不是看在小姑娘岁数不大，赵如松就直接指着鼻子骂她臭不要脸了。 “我们这支队伍向来只追求求真务实，一步一个脚印的把工作做好，什么时候就出了你这号整天妄想着一步登天的人？老王啊老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和开发商搞好关系……”秦恬辩解道。 “搞好了吗？我就问你搞好了吗？搞好了我还用站在这吗！” “陆总他，陆总一定不是因为我找他才生气，我昨晚还跟他联系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呀！”秦恬哭得双眼通红，哽咽不已。 “没生气怎么都没通过你们，直接找到跟进老街改造的部门去了？”赵镇长的怒气再次被勾起，嘲讽道，“你那么会替领导分忧，不妨就想想，他直接找到那个部门是什么用意？” “……” “领导，现在逼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听到这里，老王也全都明白了，他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出在我的部门，我就要负起责任。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是解决问题的时候，所以领导，您能不能听我一句？” “怎么解决？你一句话就能解决？”赵如松不耐烦道。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行，但总该算是个办法吧，”老王动了动嘴唇，弱弱的道，“咱们直接给那个小伙子把资格证给办好行不行？” 赵如松：“……” 秦恬包括其他人：“……” “亡羊补牢啊，兴许就感动他们了呢？”老王解释道。 沉默了一会儿，赵如松有些松动：“就这几天的时间，能办好吗？” “这……”这个问题老王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你也别这那的了，”赵镇长心下一横，“反正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好办法，就只能先这样了。老王，我不管你办没办过，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做！” “好的，”老王咬着牙关，费力答道，“我尽力！” “你抓紧办，我再去找陆总他们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补回来吧。”赵如松说完，扫了眼兀自哭泣的秦恬，对老王道，“还有，我建议你对某些同志采取控制措施，以免事态扩大！” “……好！” 赵如松走了，出门之后，打第一时间电话安排了一项工作：秘密查清王处长桌上的那份文件的来源。 …… 唐沁并非故意躲开这场混乱，她还是很想看看陆均壹是怎么找回场子的。 但是白晓星上午突然说要回来，她就只好放下好奇心去接她，顺道又回家收拾了一些零碎的日用品。 接到白晓星，唐沁上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牧遥同意你回来吗？” “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白晓星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半，翻着白眼道，“我一个做姐姐的，回家还用得着他同意？” “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你要是再被赶走，我可不负责给你送回来。” “赶什么赶，我论文过了好嘛！过一阵子回去答辩就行了。”白小星急着回家吃饭，催促道，“走走，快走。” 唐沁没急着启动车子，只是语重心长的又劝道：“要不你还是别折腾了，买张票回学校去，都弄好了再回来不是更好？” “？”白晓星的直觉出奇的敏锐了一回，“你好像不太希望我回来？” “！”唐沁心虚的舔了下嘴唇，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74.教养问题 但白晓星的怀疑只是转瞬即逝。 因为她也有心虚的事儿怕被人发现。 李牧遥确实没同意她回来，但她却有一个理由。 因为季荆叫她回来。 “她叫你回来你就回来？”果然，就连唐沁听到都很无法接受。 毕竟李牧遥和季荆的关系都那样了，白晓星作为同一阵营的人竟然那么听对方的话，换谁谁都生气。 “有事啊，四姨说有事说！”白晓星本还想着有唐沁给她中间缓冲一下，一听这语气，感觉悬了。 “什么事？”唐沁担心她被利用，顿时警告道，“你有什么事都要事先和牧遥商量，绝对不许瞒着他，听懂没？” “嗯啊，嗯啊，”白晓星兴致缺缺的看着马路两边迅速划过的景色，“大不了我吃完饭就走呗。” “你还真想瞒着他？那你现在就回去。”唐沁直接打了转向就向马路一侧靠去，“我这就调头。” “诶诶诶，别啊，别啊！”白晓星急了，“四姨都没说什么事呢，我能跟他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大不了我吃完了饭不见四姨！” “这还差不多。”唐沁这才打着方向盘回到主路上。 “唐沁，”白晓星幽幽的盯了她半晌，“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认识你了？” “没有顺着你你就不高兴了？” “才不是，”白晓星默然片刻，“你现在就好像跟牧遥附体了似的，好烦人啊。” 唐沁绷着一张俏脸，心说附体么……还没到那一步呢。 …… 李牧遥做好了饭，掐着时间出门等她们回来。 不用准备那烦人的工作餐，他心里轻松了不少，倒是唐沁始终憋着一口气，偏要替他找回场子。 李牧遥劝了两句，她就上升到他们整个集团颜面的高度上来，他也就只好作罢。 就是苦了陆均壹。 不过他也不算无辜，想假手于人坐收渔翁之利，却硬是被丢进乱涌之中，不得不跟着翻腾。 这会儿刚翻腾完的陆总正坐在小院里喝茶败火，顺便躲避满政府大院找他的那伙人。 车子刚一开上老街，唐沁远远的看到那个瘦长挺拔的身影，心头就像是被人挠了痒痒似的。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迫切和雀跃。 一脚油门冲到李牧遥面前，她就迫不及待的跑下车去，碍于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公开，只好把躁动的双手背后，伸着脖子保持一定距离跟他悄悄话：“怎么还出来等，是想我了吗？” 李牧遥眼睛里都是某人的脸，嘴上却硬邦邦的说：“没有。” 唐沁也不生气，笑说道：“那我想你了呢。” 李牧遥眉心微微皱着看了车子一眼，又看向唐沁：“我有点好奇。” “什么？” “你是怎么向她表述了过程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下来？” 唐沁回头看了眼缩在车窗后面暗中观察的白晓星：“我没说。” “？”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见她都有点儿紧张了。” 李牧遥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嗓子里低低的笑了下：“心虚么？” “才不！”唐沁瞪了他一眼，转身向白晓星招手，“牧遥叫你下来。” “奥好。”白晓星以为唐沁急着下车是帮自己说情去了，看着李牧遥心情明显不错，这才打开车门下来。 “突然回来做什么？”没等白晓星站稳，就见李牧遥板起了脸，就连唐沁都吓了一跳。 “我，我回来是，”白晓星的表情有一刻空白，她不死心的看向唐沁，“刚才你没跟他说？” “说什么？”唐沁比她还空白。 “咚”的一声，白晓星仿佛听到友谊的小船撞了冰山。 唐沁终于良心发现，手肘轻轻撞了下李牧遥的：“晓星累了一路，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吧。” 然后走向后备箱，想过去拿箱子。 “我来。”李牧遥紧跟着过去了。 结果一看到后备箱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李牧遥就又怒了：“你把学校的东西全搬回来了？” “啊？没有啊。”白晓星懵懵的张开嘴。 李牧遥拎起巨大的那一只，刚要再质问，却听唐沁拦住他小小声道：“这是我的。” “不好意思。”李牧遥刚要将箱子放回原处，却见唐沁又拦住了他，满脸的娇羞。 李牧遥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唐沁，眉头缓缓挑起：“？” “！”唐沁的脸都红了，但却眼神坚定的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为了避免再出现带妆睡觉清晨跑路的事件发生，她今天特意回家收拾了一整箱备用的衣服和护肤品打算放在李牧遥这儿。 “……”李牧遥瞬间就恍惚了。 “你俩干嘛呢？”白晓星看着两个人的交通信号灯似的轮流变色，有点儿等不起了，“我真的饿了，就算审犯人也得先给吃顿饱饭吧？” “来了。”李牧遥伸手，一手一个将两只箱子一起拿了下来。 …… 尽管嘴上不留情面，但李牧遥还是不想白晓星失望的，满满一大桌子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孜然羊肉、红烧排骨、宫保鸡丁、四喜丸子、水晶肘子外加一小锅西红柿炖牛腩。 1200ksw.net 满桌子大荤，只有两盘青菜是强行配货的。 丝丝缕缕的香气不断骚扰着白晓星的鼻孔，但她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动。 因为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身形壮硕的男人，他正在没话找话滔滔不绝。 小时候姥爷就总教育他们，有客人的时候客人不动筷子，小孩子是绝对不能先动的，不管多饿都不行，这涉及到教养问题。 姐弟二人母亲都不在身边，所以老爷子就格外注重这一点，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别人在背后说两个孩子一句类似“没教养”这样的话。 但她又想起姥爷还说过：“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个男人却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个大块头没教养。 白晓星腹诽道。 同样对面的陆均壹看到这里突然多了个声称自己是李牧遥姐姐的粉雕玉琢……不，小女孩看着虽然小，但已经二十五岁了。 也大感意外。 出于本能他就想起个话题大家先熟悉一下，可没想到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加掩饰。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厌嫌的眼神。 75.水晶肘子 陆钧壹的心里有点难过。 因为他发现自从来到老街，他每天都在感受着以往从未有过的……被人厌弃的感受。 从小到大，他是真的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记得从小的时候起，他就深得父母长辈老师的喜欢。长大以后，因为过分优秀的外形和年少有为的成就，在广大女性朋友中的人气就不说了，就连同性的朋友都会因为他的修养和谈吐慢慢的喜欢上他。 可是在座的这对姐弟并不。 对，还有唐沁也不。 眼前的这三个人，可能是世界上唯三他不感冒的人。 唐沁的防备、李牧遥的无视，本就已经挺让他难受的了，没想到刚回来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又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这真的太伤人了。 陆均壹真想拍桌子走人，再也不来了。 但是满桌子的菜一口没动，这对于两三天没有吃到正经饭菜的他来说，更是一种煎熬。 来玉簪村的这些日子，他被李牧遥的手艺喂得对别的食物无法产生一丁点儿的食欲，就只是两三天，他就饿瘦了两斤。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得先把这两斤补回来。 更何况，现在唐沁已经把他逼到己方阵营，既然都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又能蹦到哪儿去？ 走个屁呀走。 真特码憋屈。 陆钧壹心思流转间，看到白晓星正看着自己，便扯出招牌式的笑容笑了一下。 本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把白晓星笑得一个激灵。 只见她一脸不适的看向唐沁，齿缝挤出一句话：“答应我，牧遥要是这么冲你笑你千万要打死他。” “……”陆均壹的笑容就僵住了，心潮澎湃得差点儿当场去世。 这笑容怎么了？ 你知道有多少人迷倒在我的笑容里？ …… 最后还是李牧遥出面解围，他沉下脸看过去：“白晓星，你是不是想立刻回学校？” “不。”白晓星秒怂，立刻缩到唐沁身后，“救我！” 唐沁忍笑出来圆场：“晓星开玩笑呢，均壹，你千万别多心哈。不说那么多了，咱们先吃饭吧，好吧？” 其实她挺理解陆钧壹的，毕竟最初的时候她也有过类似遭遇，但她挺过来了，还把最刺头的李牧遥给掐了尖收进自己的怀中。 而且刺头现在对她言听计从，话音刚落就乖乖的拿起筷子：“吃饭。” 白晓星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转瞬脸上就露出雀跃的表情，一筷子直接朝着最大的目标——水晶肘子戳去。 水晶肘子并不在王府菜系之中，姥爷的饭馆也不经营这道菜，但却是以往家中逢年过节的必备菜。 白晓星从小吃到大，最是怀念。 因为做的比较多，李牧遥对于处理这种带皮的食物也总结了一套独门绝学。 经他处理的肘子皮没有一丝腥味、不留一根杂毛，看上去还极为饱满丰润，满满的胶原蛋白呼之欲出。再加上焖制时间够长，汤汁早已穿透肉皮直达棒骨，所以味道也是极其绝妙的。 “唐沁，快~”肘子是整个端上桌的，白晓星两手各持一支筷子将其撑开，露出里面滑嫩的瘦肉，“快动手！” 说话时眼神飞快的瞥了一下陆均壹，就好像筷子一动，这个大块头就会变身饕餮风卷残云似的。 但事实上，整顿饭下来，陆均壹因为极度缺乏经验根本就没有吃到太多的菜，席间他多次想夹的菜都被白晓星给抢了先。 白晓星光自己吃还不够，抢下来的菜一会儿夹给唐沁，一会儿又夹给李牧遥，极有针对性。 以至于出现被投喂的两个人吃的死撑，陆钧壹却没吃饱的局面。 白晓星吃得也不怎么太尽兴。 直到桌上的盘子里只剩下些残余的汤汁。 陆钧壹盯了一会儿，勉强按下盛点饭拌汤吃的冲动。 白晓星也盯着那点汤汁，要不是怕李牧遥骂，她是不介意舔盘子的。 做法绝对比陆均壹更加直接粗暴。 于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隔空对峙起来。 李牧遥深知白晓星的性格，一旦她看某个人不顺眼，就会像路边的大鹅一样追着人死命啄，谁劝都没用。 这会儿她既然盯上了陆均壹，那必然得先斗上几回合才能罢休。 李牧遥见怪不怪也懒得去管，看了唐沁一眼就起身去厨房收拾了。 三秒钟后，唐沁默契地跟了过去。 厨房和餐厅之间隔着一个半人高的操作台，人站在操作台里，从餐厅看过去就只能看到腰部以上的位置。 唐沁就仗着操作台的遮挡，偷偷把手放在李牧遥的侧腰一下一下捏着，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同他说话：“我吃的有点撑，怎么办？” 李牧遥略带无语的低头扫了眼她不安分的手：“你确实吃饱了撑的。” “你答应给我做的消食蜜饯呢？”李牧遥的默许给了唐沁更大的胆子，她趁机撩开他衣服的下摆把手伸进去，“好想吃啊——” slkslk.com “……” 唐沁柔若无骨的手掌带着一丝凉意按在腰间的刹那，李牧遥的身体就像是接通了高压电流，酥麻的触感顷刻间传递到心脏，使它产生了短暂的停跳。 但看上去，李牧遥的面色却比方才还要沉静。 而在唐沁的角度，她却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某种情绪已经剧烈地翻腾起来，只见他略略平定了一下呼吸，弓下腰沉声问道：“真想吃？” 那声音极具挑战，唐沁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 “嗯？”李牧遥又凑近了些。 唐沁打了个停顿，默默的抽回了手：“不，还是不了。” “哦。”李牧遥这才直起身体。 “……” 几步之外的餐桌上。 陆均壹本来都差点儿把对面的小女孩给逼哭了，正饶有兴致的她鼓着的圆脸憋得通红，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眼泪掉下来的模样。 可是突然自厨房传来的靡靡之音直接叫他破功了。 白晓星或许听不出来，但是作为一个有着相对丰富的情感阅历的成熟男人来说，陆均壹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对话。 就是明显的调，情。 真特么过分。 不要脸。 呸！ 76.暗涌 唐沁和陆钧壹双双“失联”，政府大院急疯了一批人。 留守的助理高宁直接装死，不管谁问什么谁说什么，他都一概回复不知道不清楚。 对于他们提出让他把解决方案转达给两位老总的请求，他依然表示拒绝，就是不给任何突破的机会。 王处长急得满嘴火泡。 找不到人，任他多少套解决方案都是徒劳。不得已，他只好违背赵镇长的命令，答应秦恬给她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其实他这么做也不是丝毫没有依据的，因为有人告诉他：秦恬和高宁的关系不一般。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那秦恬就一定能突破高宁，给局面带来转机。 于是面对秦恬的再三请求，他给出这样的答复：如果这次的事情有惊无险平稳解决，那么她还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上班。如果开发商一定要追究，那么她就得是第一个祭天的。 秦恬哭着答应了，保证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完成这项工作。 考虑到这位秦女士的前科，老王也很怕她会乱搞一汽，将事态扩大，所以事先给她制定了行动纲领，要求她一步一步按照指示去做，如果她敢擅自超纲，就将她提前祭天。 秦恬哭得更厉害了，发誓说自己打死也不会再擅作主张，会无比的非常的珍惜这次机会。 老王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万无一失了，便给她安排了第一步工作。 想办法把政府方面的解决方案传达到位。 于是秦恬就真的去找了高宁。 此时她根本顾不上之前两个人不公开的约定，直接闯进高宁的办公室要他帮自己。 可是看到她，高宁却是冷冷淡淡，全然不复以往的热情。 因为这个女人背着自己勾搭陆均壹，还闹得人尽皆知。 他可以容忍秦恬的虚荣、市侩和愚蠢，可以接受她为了所谓的事业不肯公开承认他的存在，甚至可以接受她的不那么爱……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却不能，不，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起了心思。 秦恬顿时大闹起来，毕竟当初是为了这份工作才委身于高宁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高宁一改常态，面对她的哭闹无动于衷，还不时的冷笑几声。 秦恬有些慌乱，但她对高宁的心思拿捏得非常很到位，她知道高宁对自己有如此高的容忍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的前男友李牧遥。 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学校，秦恬知道从上学的时候起，高宁就一直把李牧遥当做自己的对手，不论哪方面都会想着和他一较高下。 就连当初追求秦恬，多半也因为她是李牧遥的前女友，毕竟这会让他有种把对手的女人抢到手的成就感。 所以当高宁态度冷淡的告诉秦恬他无能为力的时候，秦恬说，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去求李牧遥了。 高宁当时就怒了。 他愤怒的冲着秦恬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 但他毕竟能力有限，因为自打陆均壹来了之后，与项目有关的很多决策都是直接和唐沁商量，根本就不让他知道。 所以就算高宁有心，也是一筹莫展。 秦恬见他犹豫，一个劲儿的催他直接去李牧遥家找人。 其实陆、唐二人就在李牧遥家的小院，这事儿谁都知道，唐沁的车子就明晃晃的停在院门口，但没人敢去那里找他们。 高宁也不敢。 足足考虑了半个小时，他总算是想了个曲线救国的法子：找季荆。 前些日子同季荆的那场交易，是逼迫陆钧壹露面的最好法子。 高宁立刻给季荆打了个电话。 因为事出紧急，他打算把季荆请过来。 “小高，你现在到底站哪头？”但季荆并不上道。 “……什么意思？” “镇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今天给我打电话肯定也跟这事有关系。”季荆电话里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口吻道，“我得先摸清你把我叫过去想干什么，是帮你们添一把火，还是救火。” “什么火不火的，四姐，我叫你过来是想聊聊那天早上的事儿。”高宁不敢说实话。 “那事儿不着急，我还没想好。” “就因为你没想好，我才要跟你再好好聊聊啊！你那天不是还有不少问题要问我呢吗，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咱们就见面细说说呗。” “哦，我后来不想问了。”季荆并不上当。 高宁实在没时间跟她扯皮太多，只得道：“既然四姐这么想听，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立场上我肯定是站我们公司的，可是情感上，我多少还是倾向于解决问题的。因为这次的事儿把我女朋友给牵扯进去了，那群领导没解决问题的能耐，就拿着小姑娘撒气。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背黑锅吗？” “哟，那小姑娘原来是你对象啊！”季荆的语气顿时带上了嘲讽，街上的传闻可是把这姑娘说的挺丰富多彩的，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竟然有人顶着绿光出来认领。 真爱，这绝对是真爱呀。 季荆竟然因此对他生出一丝佩服来。 “是，我女朋友她……其实是被人坑了，”高宁的脸色变得铁青，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四姐，具体的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不把你卷进来，只要你来跟我聊聊那天早上的事儿就行。” slkslk.com 季荆沉默半晌，很快反应过来了：“哦，陆总躲着不见人，你想利用我把他骗回来？” “……四姐，不是利用，是帮忙！帮我一次，这份人情我日后做牛做马还你！” “说话算数？以后我有事找你你得给我办。” “算数！如果反悔天打雷劈！” “行，一会儿见。” “……” 果然，陆均壹收到高宁的信息，很快赶回来了。 季荆这个时候出现，对他而言绝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唐沁那天的话说得很是隐晦，他不确定她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单纯的试探，可不管怎样，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季荆出面，很可能会把局面搅得更乱。 他急着回去把控场面。 然而，他前脚刚走，唐沁后脚就有动作了。 77.接受度极高的白大鹅 陆钧壹匆忙走后，白晓星兀自在桌上憋了好半天的气，直到脑子里策划出一堆挤兑他的法子，情绪这才有所缓和。 为了确保那些法子能够顺利实施，她摩拳擦掌的站起身，打算找唐沁好好打听一下这个大块头的来头。 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唐沁已经拐了李牧遥从厨房转移到客厅去了。 两个人就坐在沙发上说悄悄话，但是姿势看起来有点…… 白晓星眯着眼睛看过去。 怎么说呢，李牧遥是正常的姿势靠坐在沙发上的，唐沁是脱下鞋子盘腿对着李牧遥坐着的，后背对着餐厅也就是白晓星的方向。 从她的角度看，两个人闷头说悄悄话的样子就可内个啥了。 只见唐沁每说一句话都会把身子向前倾过去，而李牧遥表现得非常放松，两条长腿时而还会悠哉的晃一下，对唐沁的靠近丝毫没有抵触的样子，修长的手臂呈微曲状搭在沙发靠背上，好像还随时准备把她搂进怀里似的。 白晓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目瞪口呆的指着他们……可是沙发上的臭情侣聊的正投入，根本没工夫搭理身后的白大鹅同学。 “牧遥，我想做件事，需要一个人配合我。”唐沁一副商量的口吻道。 “什么？”李牧遥的表情有点认真。他以为唐沁要跟他商量待会儿该怎么同白晓星公开，这也正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哎，”没等说到正题上，唐沁就先叹了口气，双手扒上他的肩头可怜兮兮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怕我说了你会跟我分手，或者埋下日后分手的隐患。” “呵。”李牧遥嗤了一声，搞不明白唐.女强人.沁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矫情。 “你这是什么眼神？”唐沁冲着他耳朵悄声说道，“天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多么的……在乎你，哪怕让你有一丢丢的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想做。” “……” 耳朵被吹的很痒，李牧遥极其无语的偏了偏头，脸上是一副“有些话我说过了就不可能再说第二遍”的表情。 他由衷的希望唐沁能回忆一遍那天他在树下说过的话，然后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思维。 但他不知道，唐沁的考量多的有点可怕，他那点话根本不够用。 就比如她不知道自己在李牧遥面前展示了多少真实的自己，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接受度究竟有多高，万一自己的某一属性暴露出来不被他接受，那这段感情岂不是要完蛋了？ 毕竟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牧遥，你能不能答应我，待会儿我说出来你要是觉得不好就直接拒绝我，千万不要记在心里，然后重新定义我这个人？” 李牧遥一脸头疼，硬邦邦的问她：“你是不是从哪里学了什么套路，想让我对你……？” “对我什么？” “说那些……肉麻的话。” 瞬间，唐沁的眼里就盛满了笑意，她憋着笑去勾李牧遥的下巴，悄声说道：“亲爱的，你怎么这么可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果然，”李牧遥也不躲避，只是低低的咕哝了一声，“就是套路。” “没有没有，我真有事。”瞎逗的这会儿功夫，时间已经过去十来分钟，唐沁不敢再多耽搁，直起身子正色道，“你知道钧壹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么？” “不知道，怎么了？” “你四姨来了，他急着去见她。” “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听到这句话，李牧遥也认真起来，“你打听到他们那次说了什么吗？” “没有，但我觉得她今天来应该不是为那次的事情，而是被某人叫来解围的。” “陆钧壹叫她来的？” “当然不是，这次的事情是他一手搅弄的，他还生着气呢，怎么可能叫人来搅局？” “所以你怀疑是……”李牧遥想到一个人，但他懒得说那个人的名字，因为是真的烦，就只是嗤了一声。 唐沁点点头，冷哼道：“我也是没想到，他做狗都这么没底线，连自己的新主子都敢咬。” “所以你想趁这个机会彻底除掉他么？” “当然不，”唐沁神色微凛，“他对我而言又有什么真正的威胁？” 此时她的模样冷厉干练，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那笑容之下压着肃杀的怒气，那是这些日子以来始终对陆均壹隐忍的情绪。 李牧遥看着她，突然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她想要趁这个机会清理掉陆钧壹这个阻碍她项目进展的人。 尽管这个人倾心于她，为了她的一句话，不惜把局面搅动至此，甘愿冒着被总部责备的风险。 甚至她对陆均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连李牧遥都被她表面的和气和大度骗到了，谁知道在那些温和的笑容之下，竟隐藏着这样的心思？ “牧遥，”回过神时，唐沁的神色又恢复温柔的模样，她甚至带着一点不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太深了？” “嗯，还行。”李牧遥没有否认。 “所以你开始讨厌我了吗？”唐沁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哪儿来那么多讨厌你的理由？” “你听到这些，就不会代入角色，担心我以后也会这样对你吗？” 李牧遥怔愣片刻，过一会儿才道：“我应该不会成为你要对付的那个人。” 这下轮到唐沁愣住了，这句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可是落在心头上就比那些山盟海誓来的更令她动容。 “牧遥，你怎么这么好～”唐沁的心瞬间化成一片，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腰。 “是挺好。”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唐沁吓了一激灵，回头的时候直接对上一张肉嘟嘟的大圆脸。 白大鹅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 “……” 对峙了片刻，唐沁的脸一点一点漫上血色。刚才她有点儿忘乎所以，竟把这个人给忽略了。 “哼哼，”白晓星鼓着脸，上下打量唐沁，“趁我不在这几天，你还真把我弟给拱了？” loubiqu.net “……拱你的头，”李牧遥隔着唐沁，出手把大白鹅的脑袋给扒拉开，“是我。” “哟哟哟~”白晓星一脸嫌弃的退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无处不在的恋爱酸臭味，我的命可真苦呀！” “你这就……接受了？”唐沁没想到白晓星会是这个反应，忍不住问道。 “什么意思，我应该反对吗？” “倒也不是，我就是好奇你的接受度怎么会这么高。” “你有没有良心唐沁？”一句话惹毛了白晓星，“你俩能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我之前的底子打的好？没有我，你俩还在门口掐架呢！” “……” “你别在这儿捣乱，我们在说正事。”李牧遥的心思还在季荆身上，他打断两人，问唐沁道，“我四姨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你们谁能帮我想法子拖住四姐一个小时？”唐沁看了眼时间，“我有一份资料落在总部，需要找个人给我送到办公室。” “……” 78.想象不到的温柔（明天上架） 唐沁说，希望他们帮忙拖住季荆一个小时。 其实这事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她自己就能搞定。但很明显她不想暴露痕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手于人。 她有很多人选，可最合适最不突兀的人选却只有一个，那就是—— 果然白晓星听到她的请求，即刻开口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这次四姨过来一定还得找我，我要是主动跟她约一个小时后见面，那她没地方去，就会在你们那等着我啦。” “四姨找你？”李牧遥的脸色突然凝霜，看向白晓星问道。 “你，你没跟他说？”白晓星很是吃惊的看向唐沁。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俩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有说这么重要的事。 唐沁脸色一讪，本来还搭在李牧遥腰间的手规规矩矩的缩了回来：“我想说来着，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李牧遥目光微凛，看向她道：“所以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是想告诉我她早就在你计划内了是么？” 直到这会儿他才真正明白，唐沁说了那么多“废话”，原来是留在这里做铺垫。她心虚害怕，是因为一出手就要利用到白晓星，她反复试探，无非是想知道这种做法会不会被自己认同。 唐沁最怕的就是李牧遥会这样说，她急急的解释道：“你说的‘早’是什么概念呢？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晓星会回来啊！还有你说我把她算计在内，可我刚刚就说了，我想找个人帮忙，在说出我的计划时我还在征求你的意见，我说过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完全可以不做的！” 李牧遥嘴唇动了几下，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觉得唐沁有错，却没找到让自己完全接受的理由。 把白晓星卷入其中，是他不愿看到的。 “牧遥，你能相信我吗？”唐沁握住他的手，“这只是我的思维习惯，是我的下意识的思维习惯为我选择了最为优先的处理方式。以前的我一旦想好了就会去做，但是因为有你，我选择事先同你商量，我尊重你的意见，我这样说，你能理解我吗？” “我能。”白晓星动容道。 唐沁感激的看了白晓星一眼，又重重的强调道：“牧遥，我可以跟你保证，在所有的抉择前面，你包括你在乎的人或事永远是最优先的！” “唐沁，你真够意思。”白晓星率先被感动了，她极为义气的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我这就给四姨发微信，别说一个小时，就算半天我也给你拖住！” 李牧遥却开口道：“还没告诉我，四姨找你干什么。” 这话是在问白晓星，但唐沁听出了拒绝的意思。他没有如唐沁所想的那样，直接的告诉她行还是不行，而是选择了这样隐晦的方式。 唐沁说不出来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下意识地，她松开了手。 白晓星浑然未觉，只是说道：“我不知道，知道了不早就告诉你啦？她就说让我回来一趟，有事儿要当面说。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瞒着你的，唐沁刚才在路上都警告我了，她怕我被四姨利用。” “……” 李牧遥看向唐沁的眼神又复杂了一层。 如果不是白晓星，其他的人对他而言是没什么所谓的。 可是白晓星不行，真的不行。 尤其他无法接受自己在知情的情况下，把她推给唐沁，告诉她：只要你有用的上的地方，随便用。 可是唐沁的话又诚恳至极，说到底她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始终在维护着他。若说让李牧遥不顾唐沁的立场只一门心思考虑白晓星，那对她也不公平了。 李牧遥做不到。 片刻之后，他伸出手理了理唐沁因着急而变得凌乱的额发：“我去跟四姨说吧，以后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帮你分担。” 说话的时候，指尖不经意的滑过她侧脸的弧线，轻轻柔柔的，就惹得唐沁直想哭。 “啧啧，”李牧遥的语气温柔得直叫白晓星牙齿发酸，她咧着嘴唾弃道，“就这点事儿至于吗？你俩到底要酸到什么程度才行？牧遥，你真是让我开眼了，我终于见识了真实的舔狗长啥样。” “……”本来缱绻柔情的现场氛围直接被破坏成了蹦迪现场。 李牧遥瘫着脸看向她：“你再说一遍？”手上已经抄起了纸巾盒。 白晓星一蹦三跳，直接窜到大门口，不怕死的又道：“唐沁，赶紧管管你家狗~” “……” 一场心理博弈和互相的试探在白晓星制造的闹剧中收场。 在白晓星的嘲讽和弱化下，最终还是由她出面给季荆发了条微信，约定一个小时后在家里见面。 于是唐沁安排的人总算得以顺利从总部出发，在抵达政府大院办公室后，按计划“撞到”陆钧壹接待季荆的画面，然后唐沁又很“凑巧”的回到办公室去拿材料。 看到唐沁回来，向来淡定的陆钧壹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恢复常态，笑着解释说，季荆是来询问关于合同的一些细节的。 唐沁也笑，但是没有说话。 原本她是打算当着总部这位同事的面说那些诱导性的话，引发总部的怀疑，等到总部问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再以认错的口吻诉说一下当初她与季荆的过往。 同时她再提供一部分关于陆钧壹在原来的项目上的一些流言，侧面坐实下他的“罪证”。 slkslk.com 这样一来，陆钧壹大概率会被调离项目。 从此也不会再有人影响她在这里的决策。 可不知道为什么，唐沁这会儿突然不想下那么狠的手了。 “没事你忙吧。”唐沁笑着说道，“小王这边没什么事，只是给我送一份优化后的老街改造图纸。” “……好。”陆钧壹神色微僵，机械的点头。 送走小王，唐沁立刻给白晓星打了电话，叫她现在就过来把季荆叫走，她有事要同陆钧壹谈。 白晓星恰好同李牧遥在街角采购晚上烤串的食材，唐沁的决定自然也到了李牧遥的耳中。 “晚上也叫上陆钧壹吧。”李牧遥说。 白晓星张嘴想要拒绝，可想到陆钧壹的悲惨处境，竟有些于心不忍：“行吧，那个家伙也是可怜。” 李牧遥接过她手里的口袋：“待会儿我回避。” “？” 79.罪魁祸首 季荆也是没想到此行会被唐沁堵个正着。 她的尴尬程度并不少于陆均壹。 不管怎么说，她和唐沁也有大半年的相处情分，这么一弄，搞不好就会被人说吃里扒外。 季荆最怕被人讲究，所以她刚一接到白晓星的电话，就立刻找借口出来了。 匆忙赶到小院的时候，看到白晓星正在院子的老树下那张长条板凳上坐着吃零食。 那张长条板凳斑驳老旧，已经有些年头了，却还是能承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那是季老爷子当年专用的带娃神器。 记得那时姐弟两个还小，每每店里客人多得忙不过来的时候，季老爷子就总会把他们放在板凳的那一头。两个人中间再放一只草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各种蜜饯、肉干和奶酪棒之类的零嘴儿。 然后他就在板凳这边忙活，只要不走出两小只的视线范围，他们就会一直乖乖的坐着吃。 多数时候季荆忙完了家里的事也会过来给父亲帮忙，有她在的时候，两小只就会更加乖巧，他们对这个四姨虽怕，但是依赖更多，毕竟没有母亲从小在身边，季荆就成了那个填补空缺的存在。 白晓星的小短腿在上面晃呀晃的，竟让季荆想起她幼时的几分模样来。 季荆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流产那档子事儿，两个孩子也不会同她渐行渐远，以至于到了如今，曾经的亲情就只淡得剩下一个称呼。 “四姨。”白晓星看到季荆，赶忙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叫了她一声。 “嗯，吃什么呢？”季荆走上前，微笑着伸手帮她抹掉嘴角上沾着的一小片红，就像小时候那样。 “刚，刚才在商店买的辣条。”白晓星紧张的向后退了一步，赶忙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嘴巴。季荆的这个动作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遥远到几乎可以用陌生来形容。 “又吃垃圾食品，”季荆用嗔怪掩饰着尴尬，“以后要少吃，对身体不好。” “哦，好。”白晓星低声应道。 季荆重新扯起嘴角，环视着小院问道：“牧遥呢，在楼上吗？” 她有些日子没过来，发现这里变化挺大。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转暖的原因，小院各个角落都冒出了新绿，看着就没有以往灰那般灰突突的荒凉感了。 “牧遥出去买东西了，我一个人在这等你。”白晓星攥着辣条的口袋，左右手里交换了好几下，这才道，“四姨，上……上楼坐吗？” 季荆一听这话就有点生气，刚要立起眼睛训她，转瞬就收回去了：“本来在这也能说，但是我得到你姥爷的屋子找样东西再跟你说。” “什么东西？”白晓星警惕的睁大眼睛，手里的袋子在惊慌的瞬间被扯散了，辣条掉落一地，还弄了一手红油。 季荆看到，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心疼：“晓星，你这是干嘛？我是你四姨，不是外人！” “啊……”白晓星手足无措的站着，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季荆无奈，只得向她解释：“牧遥这几天的事儿我听说了，有人说他没有承办大型餐饮活动的资质，这让我想起当年你姥爷的餐馆被迫关门时的那些事。你四姨夫分析说，这事儿都出在咱家人身上，用的手段还这么像，没准都是一伙人搞的鬼呢。我俩商量了一下，就想过来找找你姥爷有没有留下什么文件。” “……” 白晓星没有做声，当年的事和这次的事她都没有太直观的概念，此时心里想的都是唐沁对自己的警告，一时分辨不出季荆说的是真是假。 季荆这次过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建设，再三向王云志保证说不会发脾气，于是极力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晓星，这也是我找你回来的原因。去，赶紧把手洗了，咱俩一起上楼好不好？” “……” 白晓星还是没有做声，她心疼满地的辣条，很想把地上的半袋捡起来，但又不敢不听季荆的话，只得乖乖的去洗手池边洗了手。 折返回来的时候，她鼓起勇气问道：“那，那你怎么没直接跟牧遥说呢？” “……”季荆都想抬手给她一脖搂子。 “我俩上次吵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暂时还不能跟他心平气和的说话。”季荆努力克制着情绪，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角往外冒，“你四姨夫也怕我俩一言不合吵起来，再把当年那点儿东西都给撕巴没了。所以，就只好找你中间过渡一下。” 白晓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 她又想起唐沁的叮嘱：要不要先给牧遥说说？ 季荆的忍耐马上到极限，见她还在犹豫，忍不住道：“还能不能上去了？你要是实在信不过你就把我看紧点，要不就把牧遥找回来！今天我是来解决问题，不想吵架！” “能，能！”白晓星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赶忙上楼去了。 楼上的摆设都被李牧遥变换过位置，季荆一时没敢进门。她忍了好几秒，实在是没忍住：“屋里怎么变这样了？” “不知道呀，我不在的时候牧遥挪的。”白晓星上午回来时也发现了屋子里的变化，但她根本没打算问，就好像原本应该如此。所以这会儿季荆发问，她也说不上来。 季荆略略有些伤感，毕竟这里也曾是她所熟悉的家，变化的位置对她而言就有些陌生了。 半晌，她妥协道：“行吧，你们的家，爱怎么弄怎么弄。不过……老头儿房里的东西没给扔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白晓星叠声说道，“姥爷的东西都好好地收着呢！”说着，蹬蹬蹬的跑过去打开季老爷子生前的房门，“看，都在。” “嗯。”季荆点点头，走了进去。 老爷子的房间明显也被整理过，表面上看去一尘不染，可终究是比不过有人气的房间，陈旧的气味挡也挡不住。 扑面而来的气味使得季荆的鼻子一酸，紧接着眼眶涌上热意，悲伤便充满整个胸腔。 白晓星低着头站在门外，相对于季荆，她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沉默了好一会儿，季荆这才缓过来，她将床头的小圆凳搬到衣柜前，踩上去从衣柜最顶上取下一个陈旧的木箱子。 fqxsw.org 老爷子生前的存折、账本、相册还有餐馆的手续等他认为贵重东西都存在这里面。 季荆知道，李牧遥和白晓星也都知道。 木箱子上面积满灰尘，很明显李牧遥回来后没有动过这里，季荆拿下来的时候被灰尘呛到，猛烈的咳嗽了一阵，一直咳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白晓星看不下去，转身去客厅拿纸巾，回来的时候，看到季荆已经打开了箱子，手里正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这是一张二十多年前的全家福。 照片上一共有七个人，后排四个人，分别是新婚不久的季萍、季莲两对夫妇。前排三个人，中间是季老爷子，左面是最小的四女儿季荆，右面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是一张与季荆极为相似的脸，但比她多了一份书卷气。 她便是季家失联整整二十五年之久的三女儿，也是毁掉整个季家名声的罪魁祸首—— 季莹。 80.要用一生承载的荒唐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YY小说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81.可我才二十五岁啊 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白晓星和李牧遥都还没有出生。 而那些事情结束的时候，白晓星还不满一周岁，李牧遥刚刚出生。 也可以说，是李牧遥的出生，给当年那场荒唐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而事件的句号却是李牧遥人生的起点，他注定要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承载当年的那些荒唐。 李牧遥是在母亲季萍身边养到三岁的时候被接到季老爷子身边的。那时候的他瘦的像只小猫，三岁的男孩子体重竟然才十多斤，站着的时候摇摇晃晃，弱得几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季荆至今还记得接李牧遥回来的那年仲夏。 那是一个午后，她和老父亲带着专门给孩子做的零嘴和换季的细棉布衣裳坐车去城里，到季萍当时居住的地方看望他们母子。 记得那是一片老旧的楼房，没有小区也没有物业，两个人从楼群后头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长袖套装的小不点儿缩在烈日下坐着。 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摊被丢弃的旧衣服。 当时那么热的日头，小孩子裸露出来的皮肤却一片苍白，身上没有一丝的汗。 那会儿季荆根本没认出来这孩子是谁，直到老父亲颤巍巍的跑上去抱住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孩子竟然是李牧遥。 季荆当时还不到二十岁，正值易燃易爆的年纪，看到自己的亲大姐把孩子祸害成这样，怒吼着就要上楼去找她算账，却被老泪纵横的父亲给拽住了。 他苦苦哀求季荆不要去。 季荆气得双眼喷火，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大姐为什么可以狠下心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孩子的父亲有错，可孩子又有什么错？ 当年的那个男人，难道是孩子帮她选的吗？！ 她也不明白老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忍气吞声，一切又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他指使三姐季莹和大姐夫勾搭成奸的！ 季荆实在是太愤怒了，她一声声的质问，老父亲却不肯辩解一句，只是央求她不要再说了，因为怀里那个三岁的孩子正睁着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听她说话。 然后她当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孩子有着与他父亲一样颜色的双眼，尽管才三岁，却似乎什么都懂。 那眼神中有畏惧和怨恨，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根本不该有的情绪。 就这样，李牧遥当天就被季老爷子抱回来了。 季萍始终也没有过来找他，她应该是对这个孩子根本没有一丝母爱。 就像三年前李牧遥离家出走，她也没有找他一样，似乎从最初的时候，她就盼着这孩子消失。 李牧遥被抱回来的半年之后，季莲也抱着白晓星回来了。 她告诉季老爷子自己已经离婚辞职，打算和大姐去做生意。她说她离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从大姐的遭遇中看透了婚姻的荒唐和人性的丑恶。 老爷子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接下了孩子。 从此以后，两个孩子就变成了季老爷子的拖油瓶。或许是因为年龄还小，也或许是有了陪伴和关爱，李牧遥慢慢的活泼了许多，也越来越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展露笑颜。 同时季荆在王云志的百般呵护下，克服了心中的阴影，过起了平静幸福的婚姻生活。 这些年季萍始终没露过面，只有季莲会时不时地送些小孩用的东西回来。 于是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五六年。 都说八九岁的孩子讨狗嫌，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李牧遥就在这讨狗嫌的年纪里，不小心撞到了怀孕的季荆，害得她流产也害得自己差一点儿就丢了小命。 季老爷子被查出心脏有问题，也是在那一次事故上。 那一次是三个人一起被送到医院的。 那一次也是季家时隔将近十年后，又一次发生轰动老街的事件。 就在这座小院里，伴随着白晓星惊恐凄厉的哭声，王云志疯了一样要打死李牧遥，季老爷子惊怒之下心脏病发不省人事，季荆在拉扯间流出来的血沾染了半个院子…… 或许是事情闹得太大，也或许是这么多年在外生活放下了执念，总之季萍出面了。 她出面平定了王云志的怒火安抚了流产的季荆，同时找了当时著名的心内专家给老父亲看了病……又找了个儿科医生给李牧遥做了全面检查，甚至在半个月后提出要重新把他接回自己身边。 2k小说 这个提议在季老爷子的强烈反对下很快作罢了。 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季萍不再是几年不见踪影的存在，她会时常同季莲一起回来看望父亲和孩子们，然后给四妹季荆带一些补品。 一家人也算是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但总归是少了一些人。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季荆想起那个不顾一切和大姐夫私奔的三姐季莹。 她无法理解他们的疯狂，无法原谅他们给这个家庭带来的伤害。 如今看着手里的这张照片，看着大姐夫那张年轻的脸，季荆莫名又想起了李牧遥。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李牧遥是无辜的。 她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在这段漫长的日子当中，李牧遥也只是在自己怀孕的那一年有过小孩子无忧无虑的模样，可那份童真却像昙花一现，永远的留在了她流产那一天。 后来听白晓星说，当时的李牧遥之所以那样着急那样毛躁，是因为他在祥云寺活佛那里求到了一条代表吉祥和安康的红绳，想要送给季荆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谁知道本是一个美好的祝愿，却成了所有人一生当中的最痛。 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季荆梦里总会梦见小小的李牧遥被暴打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根红绳，小小的拳头伸出来想要解释，又因为剧烈的疼痛缩回去的画面。 可最终，那根红绳也不知去向了。 …… “四姨，你还找不找了？”白晓星问道。 她曾偷看过那张照片，那是她的回忆禁区，她不想让它长时间的曝光在箱子之外。 “找。”季荆的声音有些哑，她也不愿照片上的那些人被白晓星看到，忙顺手将它扣在一旁。 “嗯。”白晓星将纸巾盒丢过去，重新站回门外。 季荆没有再翻看什么照片，找到一摞与当年饭馆经营手续有关的材料，在征求白晓星的同意之后，一张张仔细拍了照，又重新收了回去。 只是起身时，将方才那张照片收进了外衣口袋。 白晓星假装没看到，侧身将季荆让出来，关上了房门。 “你这次回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季荆一出门，看到对面卧室门口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问道，“不是说还得一个学期才毕业呢吗？” 上午他们急着吃饭，李牧遥都没顾上把他们的箱子搬进房间里。 ……最主要的是，唐沁的箱子不知道该如何安置。 “啊，那个，”白晓星被问得一愣，顿了几秒才道，“是，反正早晚要回来嘛！” “放屋里吧，在这多挡碍。”季荆也没多想，走过去想把它们推进房间，可低下头就看到那口大箱子上挂着一只粉红豹行李牌，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个字：唐。 “……”季荆的脸瞬间就沉下去了。 “四姨，这箱子是唐沁借我的，我不是没有大箱子么……那啥，四姨，四姨你干嘛？？？”白晓星正磕磕绊绊的解释着，就见季荆直接把箱子放倒，“咔咔”两下把盖子给打开了。 铺了半箱子的各种护肤品瞬间闪耀出钻石般的光，白晓星都看傻了。 “你个脸都愿意不洗的玩意儿，敢说这是你的？”季荆一脸嘲讽。 “我……我长大了嘛！”白晓星梗着脖子犟嘴。 “呵，”季荆冷笑，弯腰又从箱子另一侧拎出一只文胸，冲着白晓星的胸前比量，“你刚才说啥，长大了？” “……” 82.你凭什么 对于一马平川的白晓星来说，这只文胸的size可以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但凡是个脑回路正常一点的人，面对季荆的终极嘲讽，都是羞于承认或是捂着脸直接趴到床上去哭的。 ——但奇女子白晓星并不会。 只见她用力的挺起胸膛，掷地有声的道：“我之前一直没长大，就是因为勒得太紧，我听了朋友的建议全换成大的，还真长大了不少呢！” “……”季荆差点儿没把手里的东西给扯碎。 她是真懒得跟白晓星废话太多，一把将手里的东西丢回箱子里重新扣上，推着就要往外走。 “诶诶诶，四姨你干嘛？”白晓星慌了，忙上去阻挡。 “我把唐总的东西给送回去！”季荆人高马大，白晓星根本就不是对手，说话的功夫箱子就被推到了门口。 好在，李牧遥适时地出现了。 他其实早就买完了食材等在院门外，他担心白晓星会被季荆哪句不走心的话给刺激到，再出现情绪的波动什么的，于是就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听动静。 没想到两个人相处的出奇安静，半个多小时过去连一句高声叫嚷都没听到。 他刚刚觉得有些欣慰，觉得彼此以这种平和的方式相处也很不错的时候，就听到楼上传来“砰砰”的动静。 伴随着白晓星惊恐的声音。 李牧遥瞬间就炸了，他飞身跑回院子大踏步上楼，在门口截住了撕扯的二人。 “怎么了？”他的目光越过季荆，直接看向白晓星。 “这个这个……”白晓星手指指着唐沁的行李箱，表情拧巴。 李牧遥这才看向季荆，见她正紧紧的抓着唐沁的行李箱，便道：“这不是你的东西吧？” 季荆冷笑：“也不是你的吧？” 李牧遥一下子没接住：“……” 他不想与季荆语言冲突，只想让她快点离开。 而就是他这一时的犹豫，不知让季荆产生了什么误会，她情绪复杂的看了眼李牧遥，道：“东西我给唐总送回去，听我一句劝，以后少跟她走动。” 李牧遥身形未动：“要送也是我送。” 听到这句话，季荆那颗淤堵的心竟有些痛快了：“你明白就好，不管咋说她是这儿的开发商，我肯定不能说让你跟她一点联系都没有，但你自己把握好度，好自为之。”她拍拍唐沁的行李箱，“你把这个送回去，她就都能明白了。” 李牧遥本想的是随便敷衍一下赶紧让季荆走人，却没想到她竟含沙射影的扯些别的，抿了一下嘴巴，还是没忍住：“什么叫好自为之？我送行李箱并不代表以后不跟她联系。” 季荆顿时一脸“就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的表情：“你这意思是非得把话都说透才行呗？” 李牧遥周身瞬间起了一层寒气，他说：“有多透？如果我告诉你我刚和她确认男女朋友关系算透吗？” “男女……”季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缓了一下后她捂着胸口问白晓星，“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听，听到了。”白晓星怯怯地点头，她预感到不妙，但是却无能为力。 季荆咬着牙：“他说了什么，你给我重复一遍！” “我来给你重复，”李牧遥绕过季荆走进门，将白晓星护在身后，“我再说一遍，唐沁，现在是我女朋友。白晓星是今天才知道的，你不用跟她找茬。” 2k小说 “你俩才认识几天？！”季荆突然厉声尖叫起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这么快就搞在一起，好人家的姑娘谁会这样？！你……” “请你注意言辞！”李牧遥一声冷喝，打断了季荆的话。 “注意言辞？”季荆冷笑连连，“我这还嘴下留情了呢！你出去打听打听，听听别人都怎么说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着。”李牧遥不愿跟她纠缠，弯身捞起箱子拉回自己身边，季荆被他的大力带得一个趔趄。 “你还要脸吗？！”季荆的情绪直接被点爆了，她指着李牧遥的鼻子骂道，“你不要脸你就给我滚远点，想留在这儿就别干那丢人现眼的事儿！” 白晓星颤巍巍的上去劝架：“四姨，四姨，你别说了，你不说不是来吵架的吗？” “我谈个恋爱就不要脸了？”李牧遥的眼底汹涌着愤怒，但声音却冷的可怕。 “谈个正常恋爱谁管你？非得找比自己岁数大的，非得找那不该找的人！”季荆越说情绪越不受控制，想到当年大姐季萍为了那个男人痴狂的模样，又想起那个男人纠缠在自家姐妹之间的情形，恨声骂道，“你就跟你那自私的狗爹一样，从来不考虑别人的脸面，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年没有狠心把你那狗爹赶走，这样你姥爷的一辈子也就不用全搭进这些烂事儿里了！” “你扯进那么多人，”李牧遥拦着想要跳出来替自己争辩的白晓星，“其实都只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吧？” “……”汹涌的情绪瞬间倒灌，季荆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那些抱怨、不满和痛恨全都挤回了胸腔。 只听李牧遥接着说道：“如果我好好的拿到名牌大学毕业证书，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像当年那样带着一身荣誉站在这里，然后街坊邻里不论是哪个熟人提起我的时候都会跟你夸一句‘你家牧遥教养的真好’的话，你还会把我和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吗？你还会因为我交往了什么人而对我破口大骂吗？” “……” “对不起给你抹黑了。”李牧遥突然道歉，“我现在这副模样，早已经让你放弃了那些如果。你可能更希望我老老实实的生活在老街的角落里，我相信你会时常关照我，然后帮我物色个不嫌弃我出身的朴实姑娘，终此一生。” 李牧遥说这话时，表情明明很平静，却让人觉得，他正在经历着一场极刑，每一个字都是对他的凌迟，一刀一刀割掉他所有的尊严。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只听李牧遥轻叹一声，又道：“可我才二十五岁啊。” 83.水深火热陆均壹 我才二十五岁，你凭什么就擅自定义我的人生？ “牧遥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抽泣中的白晓星听到李牧遥的低声说出的那句话，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了，她哭着对季荆道，“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姥爷都不怪他，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季荆一愣，她忘了白晓星不能受刺激。 “白晓星，”李牧遥也赶忙回神，转身按住她的肩用尽可能冷静平和的语气安慰她，“你别激动，我今天只想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白晓星呜咽着抓住他的手臂，满脸的自责和悔恨，她后悔那天把李牧遥骗回来，以至于让他无端承受这样的打击，于是一个劲儿的喊道，“牧遥，我错啦，是我错啦！” “不关你的事，”看到她如此，李牧遥心中也满是懊悔，明明可以少说两句，明明知道她不能受刺激，可为什么就是没忍住呢？他也不知道此时再收手还来不来得及，只是慌乱的安慰她，“都过去了，我们不说了哈。” 李牧遥说着，试图用袖子帮她擦一下眼泪，可白晓星突然开始用力的向外推他：“我不该骗你回来还逼着你留下，什么饭馆儿、什么菜谱，我都不管啦！你走，你现在就走，离他们远远的，永远也别回来！” 此时白晓星的心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她知道再多一会会自己可能就会扛不住了，但她咬着牙坚持着，她不想再成为李牧遥的累赘，她想让他赶快逃离这冰冷的空间。 “我都回来了就不可能走的。”李牧遥重新按下白晓星的双肩，努力地安抚着颤栗不已的她，“你别有那么大的压力，我留下来不光是因为答应了你，不是还有唐沁吗？” “……唐，唐沁？” “是啊，唐沁。” 听到这个名字，白晓星那颗濒临冰冻心像是遇到一股暖流，丝丝缕缕的重新活泛起来。 白晓星险些都忘了，他们回来后遇到了一个聪明又能干的好朋友，她没有用世俗的眼光去批判李牧遥，而是像自己一样欣赏他。 她会因为李牧遥过去的成绩感到骄傲，也会为他如今的理想感到雀跃，她还愿意主动走近他、支持他、温暖他。 “是啊，唐沁。”白晓星喃喃道。 见状，李牧遥僵硬的面部线条终于变得柔和起来，他眨了眨眼睛，像是逗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女孩开心似的：“你的好朋友要是知道你把她忘了，一定会生气的，快想想，待会儿怎么哄她？”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白晓星果然不再那么焦虑，她吸着鼻子说道：“那我不赶你走了，只要能看到你，她就一定不会不生气啦。” “嗯，或许吧。”李牧遥的双手因为方才的紧张冒出一层湿汗，这会儿见得白晓星的精神状况向好，毫不客气的在她肩头上蹭了蹭手掌，“谢谢姐。” “我新买的衣服！”白晓星毫不示弱，抓起李牧遥的袖子把满脸的泪涕抹了上去，之后跳过去拉起唐沁的行李箱就往房间拽，边拽边叫道，“这是我好朋友的东西，是我邀请她来这儿住的！” “……” 两个外甥差点儿再次被自己逼疯，然后又因为一个外人的存在缓了过来，季荆在一旁看得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李牧遥说的都对，只是她不想承认。 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势力的人，甚至还认为自己骨子里有着比他人强太多的仗义，否则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多年帮着两个姐姐照顾孩子，不会把异姓的巴图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照顾，也不会在唐沁刚来那会儿尽心尽力的帮她……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李牧遥说的毫无道理，在贬低她的人格。 可就在她马上就要说服自己否定李牧遥的时候，只听他又开口了：“四姨，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边骂我觉得我丢脸，一边又去消费唐沁对我的感情？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背后讲究你的人会更多？” 2k小说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白晓星拖着大箱子走进了卧室当中。 “……” 季荆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门的瞬间，她狂躁的给陆均壹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怒吼着警告，让他休想再在她身上打主意，否则的话就会把一切都告诉唐沁，要么就等他们总部来人的时候把他干的这点儿破事全都给抖搂出去。 再不然就大家谁也别想好，她一定在老街上拉个横幅，把他们背后的阴谋诡计全都告诉街坊，到时候项目进行不下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季荆的声音穿透力太强，任由陆均壹在接听的过程中不断降低听筒的声音，但是这些话仍从听筒里冒出来，一字不落的传到坐在他对面的唐沁耳中。 陆均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没这么黑暗过。 他没想过自己纵横商场十余年，斗败了无数对手，到头来却被一个村妇搞得颜面扫地。 尤其是在心仪的女人面前。 一点儿自尊都没有了。 他认命的将手机丢在一边，对唐沁道：“沁沁，对不起。” 唐沁本没打算让他如此狼狈的，要是没有这通电话，他们本来都已经谈完了。 方才的话她说的极为含蓄，恰到好处的起到敲打的作用让他以后别再擅作主张了就好，可谁知道会有这么个意外插曲。 而且她听出季荆电话里如此暴躁，明显就是在找人发泄。 所以很可能是跟白晓星谈崩了。 但…… 这事发生在白晓星身上的可能又太小。 难道李牧遥又被欺负了？ 想到这里，唐沁有点儿没心思安慰陆均壹了，面对他的道歉，她只是说道：“以后我们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项目上吧，内卷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嗯，沁沁，我真的没有想……”陆均壹正说着话，却听门口传来敲门声，他不得不停下来去开门。 门口出现一张苍白的闪着泪痕的脸，看到陆均壹的瞬间，她似乎更加虚弱了，只见她扶着门框低喃道：“陆总，您总算是肯见我了！” “……”陆均壹差点儿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姑娘给祸害了，他转头看向唐沁，希望她能解救自己一下。 却不想，唐沁一脸同情的走过来，转瞬就侧着身子出去了：“我还有点事，你慢慢处理。” “陆总～”秦恬看到唐沁在，本还有所收敛来着，这会儿看她主动回避，顿时生出了一丝底气，赶忙娇滴滴的又叫了一声。 陆均壹闭了闭眼，只得冷声问她：“什么事？” 84.不比怎么行 唐沁一路疾行，飞快地赶往李牧遥家的小院。 她曾亲眼见识过季荆那种近乎病态的疯狂，看到过李牧遥被至亲之人伤得遍体鳞伤的模样，尽管也是生气愤怒，可当时她只是个外人，并没有立场插手别人的家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作为李牧遥亲口承认的女朋友，她此时眼中杀气腾腾。 小院的门敞开着，唐沁远远就看到那个瘦削孤直的身影站在树下。 即使因为背对着大门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心疼得一塌糊涂。 因为她能感觉到，李牧遥在独自消化季荆带来的那些痛苦。 “牧遥！”唐沁轻轻叫了一声，快步上前从身后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得李牧遥下意识绷紧了后背，可当他低头看到那双紧紧箍在腰间的手，随即就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方才努力想要甩脱的那些残余怒气和愤懑，正一点一点的从胸腔里抽走。 但他并不清楚唐沁为何突然这样。 “怎么了？” “就是想抱抱你。” 唐沁将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听到他压抑的声音自胸腔内发出，便知道自己没猜错，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她……我都知道了，你还好吗？” “……” 他听到就有点鼻酸，在唐沁的一片温和之下，突然觉得心中的委屈有了宣泄的出口。 可作为一个男人，他又放不下面子去哭或是倾诉什么。 哑然许久，也只是闷声“嗯”了一下。 “一想到你被欺负，我就好生气啊。”唐沁的手箍的更紧了些，她带着浓重鼻音道，“如果是别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可……牧遥，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 李牧遥很难描述这一瞬间的感受。 就好像是一个在冰水里泡惯了的人，突然被捞出来解冻融化，那一瞬间他即使痛到战栗，却仍旧向往，因为身后正是一片暖春。 李牧遥转过身来抱紧了她。 “我……” 可没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唐沁就挣脱了。 “怎么了？”李牧遥狐疑的垂眼看去，却见她正一脸无奈的指向自己的身后。 “沁沁沁沁——” 躲在门后偷看了好一阵儿的白大鹅同学看到自己终于被发现，立刻伸着脖子飞奔而来。 她虽然还红着眼睛，可脸上的笑容却与以往毫无二致：“沁沁，晚上我们吃烤串！”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对好盆友表达友情的方式就是邀请她吃好吃的。 “好，好啊。”唐沁有点儿哭笑不得。 她也是没想到，白晓星在那边窥伺半天，就为了说这句话。 “我们是好朋友！”白晓星突然咬着嘴唇，原本很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 唐沁一瞬间有点儿措手不及，她怕她真的哭出来，赶忙应声道：“嗯，当然啦，我们是好朋友。” “嗯。”白晓星忍了又忍，可终究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沁沁，谢谢你。” “……” 老街安逸的一如既往，祥云寺重又响起浑厚的暮钟声，方才的那一场闹剧像是午后的梦魇，不管梦里有多痛苦，可醒来后总会被新的向往治愈。 唐沁关爱着自家男友和好朋友的同时，没忘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的故人陆均壹，她本想自己去叫她的，可李牧遥却建议派白晓星去。 起初她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直到陆均壹赶回来讲了经过，这才知道白晓星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怎样如噩梦般的存在。 陆均壹说，原本他被秦恬纠缠到不行，便把高宁叫来解围，可哪想到高宁一个劲儿的和稀泥，并没有把那个女人打发走的打算。 不得以，陆均壹硬是听完了好几套所谓的解决方案，正被纠缠着马上选一个落实的时候，白晓星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了。 2k小说 只一声，秦恬的脸色就变了，只见她和高宁对视一眼，似乎在确认那个声音的来源，很快的又传来一声清晰地叫喊，这下高宁的脸色也变了。 当他们确认来人是在喊陆均壹的大名时，双双面呈菜色，马上各自找了借口赶在白晓星进门前溜了出去。 陆均壹一脸懵逼，不过总算得以解脱，便赶忙随着白晓星一起回了小院。 一路上，在他的百般追问之下，白晓星勉为其难的向他透露了一些过往，他也这才得知，敢情这个可爱到爆的小女孩竟然还有追着别人大骂好几年的彪悍过往，当即暗自庆幸，自己没成为这女孩的“追求对象”。 两个人回到小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丝丝缕缕的溢出了浓郁的香气。 “你不是说吃烤串吗，怎么闻着不大像？”陆均壹站在门口认真的辨别了下。 “当然是烤串。”出于同情，白晓星对他说话耐心了不少，她指着院子角落一口瓦缸说道，“我带你去看。” 白晓星带着陆均壹走过去，掀开盖子这才发现瓦缸里倒挂着整整一圈巨大的肉串，缸底下方一堆炭火烧的通红，肉串滴下的油时不时的搅动起一小撮火星儿。 “这是牧遥改良的瓦缸烤肉，头一次见吧？”白晓星得意洋洋的道。 “好像还真是，奇特的烤串手法。”陆均壹有点儿走不动道，“看上去好像已经熟了呢。” “熟不熟得是牧遥说了算，快盖上盖上，待会儿温度不均了就该影响口感了！”白晓星催促道。 “这么讲究的吗，以前我们去海边Barbecue的时候，都是很随意的。”陆均壹耸肩，“吃烤肉的话其实氛围更重要。” “哦，那不然你先回你办公室随意一下？”白晓星伸着脖子问，“我给你拉点小灯给你打造个氛围。” “哈，开玩笑的，我没有质疑牧遥手艺的意思。”陆均壹求生欲满满地盖上盖子。 “哼。”白晓星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上楼，“跟我干活儿去。” “？”陆均壹有点儿不乐意，我累了一天，身心俱疲，为嘛还要做这种事？ 我堂堂陆总，怎么混到这份上了？ 85.手艺的升华 烤串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 以往每次家里吃烤串，李牧遥就只负责技术，力气活都留给白晓星。 所以每次对于烤串，白晓星都是又期待又畏惧，肉串虽香，但穿串的工程实在是太庞大，尤其是穿完串以后满手生肉的味道，真的会给食欲大打折扣。 好在这次白晓星抓了个免费劳动力——陆钧壹。 用姥爷的话说就是：这一身腱子肉，不干活可惜了。 二楼的餐桌上摆了六七个不锈钢大盆，分别装着切好的烤串食材，有一部分用洋葱、辣椒粉、料酒等各种香料腌着，浓烈的辛香阵阵，盖住了生肉的气味。 “这，怎么还有？”陆钧壹以为楼下的瓦缸里就是全部，哪想到重头戏竟在这里，“而且还这么多！” “还行吧，商店里库存有限，只能凑合吃啦。”白晓星招手叫陆钧壹坐下，“别磨蹭了，干活。” 说着，拿起一旁的竹签拉过一只不锈钢盆忙活起来，也就十几秒的功夫吧，她就利落的穿好了一串羊肉，肥瘦相间，红白相嵌，端出去就是正经烧烤店的标准制式。 “真专业，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陆钧壹依言坐下，嘴上不忘夸赞她。 “嗐，逼出来的技能就甭夸啦，”白晓星摇头晃脑，“要说专业还是得靠味道说话。” “嗯嗯。”陆均壹有点敷衍，拿起一根竹签有点无从下手。 “？”没等来下文的白晓星突然抬头，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没了？” “啊？”陆均壹定住。 “其实我都知道，你吃了这么多天心里是怎么想的。”白晓星冷哼。 陆均壹心头一跳，他担心哪句话惹她炸毛，忙道：“什么怎么想的？吃个饭哪儿那么多想法。” “我问你，你对牧遥的手艺，还有我们家的菜品，在心里是怎么定位的？” “就，很好吃啊。”陆钧壹小心翼翼。 “范围呢？这个好吃的范围是什么？” “这怎么说啊，你们家的菜品别处又没有，没得比。”陆均壹想了想，补充道，“总之很好吃就是了。” “哼，就知道。”白晓星皱着鼻子，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你就只是觉得牧遥的手艺在这条街上出众而已，而且还是靠着菜名来吸引噱头，你心里一定在想，这家的菜要是走出这条街，不见得就那么好吃啦。” “干嘛突然说这个？这是你们的特色，又不用跟别人比。”陆钧壹未置可否，尽管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好吃归好吃，爱吃也不假，可不就是因为这条街没得吃嘛。 外面这么多美食，他这点儿手艺一旦走出去不过泯然众人罢了。 “干嘛不比？”白晓星鼓着脸道，“你不知道申请非遗要许多地方的特色饮食一起比较吗？你以为牧遥回来整天做饭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们天天吃的好？还是为了跟着你们的项目赚点生活费？” “……他又没说过，我不知道呀。”陆钧壹求生欲满满，他立刻get到白晓星话语中的意思，“你说到非遗，想来是跟地方文化特色有关吧，正巧我们公司成立的时候也和相关部门有过合作，如果你们觉得时机成熟，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果然，只见白晓星双眼瞬间发光：“真的？！” 作为一个被有关部门拒绝过多次、又被处心积虑的人欺骗过的当事人，天知道她听到这句话有多么的兴奋。 aiyueshuxiang.com “真的，或许待会儿我可以直接同牧遥聊聊的。”陆钧壹想冲她笑笑，可想到上午才被她吐槽，又生生憋回去了。 “不着急，我问过啦，申请非遗美食难度不小，不是你会做、你们家有祖宗传下来的菜谱就行的，这是需要一定知名度的。”白晓星一改骄傲的模样，突然变得惆怅起来，“我姥爷做了几十年，是攒下了不少回头客，只可惜饭馆儿关停三年多，他们早都跑光啦！” “可以把饭馆儿重新开起来呀，牧遥不是也有这个打算吗？” 白晓星更加惆怅：“老街马上就要改的面目全非了，就算饭馆儿重新开起来，又有几个故人能认出我们呢？” “……”陆钧壹沉默了。 对于一个资本至上的商人来说，他做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在以往的项目当中，他从没有站在商户的角度考虑过任何问题，如果有，就只是钱。 在他的概念中，只要价格不是问题，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但是现在问题出现了。 陆钧壹暂时还说不出是什么问题，但是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中的光突然暗淡下来，莫名就有些于心不忍。 他想起幼时和唐沁做邻居的时候，每次她正玩得开心的时候都会被父亲叫回去，然后她眼中兴奋的神色就会突然暗淡下去，渐渐地，她就算出来玩也不会那么开心了。 时隔多年，两个人再次相遇的时候，昔日那个眼中有光的小女孩早已蜕变成处变不惊的女强人，不管他如何处心积虑的逗她开心，她都只是客客气气的接受或拒绝。 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拒绝。 陆钧壹突然想到，或许她连带着拒绝的，还有那回不去的年幼时光吧！ “干活吧干活吧！”话题攸然变得沉重，白晓星不打算再聊下去，闷头穿起了肉串。 陆钧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法给她什么承诺，只得挽起袖子，做了他三十年来从未做过的事情。 五分钟后，他举着一串羊肉串向白晓星邀功：“看来我也有美食天赋呐！” 白晓星：“……” 唐沁陪着李牧遥生好了炭，就观摩他调制调料。 对于唐沁来说，调料只是一个统称，可在李牧遥这，烧烤料、蘸料、酱料是不同的，羊肉串多孜然，牛肉串多肉桂，鸡翅刷辣酱，猪油边要原味…… 几乎每种肉都要配制相应的调味。 在李牧遥忙忙碌碌的调配下，十几种调料摆满了烤炉前临时搭建的料理台。 86.忠人之事 老街上只有一家卖肉的铺子，肉材还都是从外面批发来的。因为农村肉菜大都自给自足，政府和饭馆儿也有各自的原材料采购渠道，所以肉铺的销量并不好。 进来的一批货往往要冻上好多天才能卖掉，像李牧遥这样一次性能把冷柜买空的顾客一年也赶不上一次，因此肉的质量和新鲜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想要把这种品质的肉烤的好吃，不但调配料上要下狠功夫，烤制的手法火候也相当关键。 当白晓星指挥着陆钧壹一盆一盆的往院子里搬穿好的肉串时，院子里的炭火已经准备就绪，李牧遥就近拿起几串羊肉试手。 倒不是因为他手生得事先找手感，而是需要掌握一下炭火的硬度和脂肪的分解度。 养肉串整整齐齐的码在烤炉上，没几分钟的功夫，随着滋啦啦的声响，羊肉的香气很快散发出来，随着一层一层的小料撒上去，浓郁的味道呈递增式提高，不一会儿就飘满了小院。 最后一层小料是花生碎、芝麻和孜然粉什么的，李牧遥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撒，细细碎碎的小料就均匀的依附在外焦里嫩的肉串上。 真香啊。 白晓星滋溜着口水就凑上去了：“我来给你试菜！” “我也可以。”唐沁当仁不让。 “不然……我们平分？”陆均壹踟蹰着上前，小心翼翼的对两位女士说道，“八串，每人两个。” “我先不吃，你们吃完了给我点反馈意见。”李牧遥将肉穿递给站在最近的白晓星。 “嗯嗯，”白晓星急切的接过，不由分说的塞了一串进嘴里，这才转身给另外两个“平”分。 然后作为好朋友的唐沁得到了三串，作为苦大力的陆均壹得到了……一串。 唐沁心里感动，吹着气就忙着下嘴，可抬眼瞥见李牧遥正看着自己，反应了一瞬，忙把手里的肉串塞给了陆均壹：“我等下再吃好。” 陆均壹本还委屈巴巴，这么一来就舍得下嘴了，他很是矜贵的吹了吹气，将肉串吹到刚好下嘴的温度，这才慢条斯理的咬下一块嚼了起来。 那一瞬间的口感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特别外酥脆，内鲜嫩，味咸辣，孜然香味浓郁…… 总之，丰富极了。 要说这种几乎随处可见的羊肉串，陆均壹吃过不知多少次，随着各地美食的融合，甚至不少高级餐厅都会当做一道菜品推出。 想到刚才白晓星说的那些话，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往吃过的肉串，试图用记忆中的味道去比较一下口中的味道，却发现，完全想不起来。 原来是这种没得比！ 陆均壹恍然大悟。 “晓星，我觉得牧遥的手艺完全是可以拿得出去的。” “切，吃人家嘴短。”白晓星这会儿根本就不领情了。 “我认真的……” 就在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斗嘴的时候，李牧遥这边已经大面积铺开了烤串的摊子，各种串串根据炭火的分布情况，都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滋滋啦啦的冒起幸福的油花。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新一批的羊肉串烤好了，李牧遥挑挑拣拣，给唐沁拿了五六串，还悄声告诉她：“刚才的是随便烤烤，吃这个。每种都是不同口味，看你喜欢哪一种。” yawenba.net 唐沁一脸花痴的接过肉串，同样小声道：“都喜欢。” “你都还没吃。”李牧遥失笑。 “就是喜欢嘛。” “……” 陆均壹嘴里的肉当时就不香了。 好在李牧遥没有虐狗倾向，很快又给他递过来几只肉串。 一瞬间，极具侵略性的香气入侵陆均壹的鼻腔，逼退了他心中泛起的酸涩。 真香啊。 陆均壹暂时不打算计较这些儿女情长了。 白晓星等不急李牧遥给她挑拣肉串，自己死守炭炉正前方，约莫着哪串火候差不多了，直接拿起来吃。 这么多年没吃到李牧遥烤的肉串，她其实是有些震撼在里面的。 毕竟过去的李牧遥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厨，所谓的手艺都是帮姥爷干活积累出来的。而这三年多，他整日窝在后厨里，手上的功夫确实是升华了。 就说这肉串，瘦肉不柴不干，反而还有种嫩滑的意思，肥肉一点都不油腻，带着天然羊肉的香气和各种调味料完美融合的味道，实在好吃极了。 她斜眼看了下陆均壹，心中冷笑不已，看那副吃相，跟刚才说话的语气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切。 一时间，小院里就只剩下劈劈啪啪的炭火声，三个人尽情享受着新鲜出炉的味道，根本顾不上说话。 唐沁心疼自家男友，自己吃的时候不忘给他嘴里也塞上一串，陆均壹看得直辣眼睛，可又总忍不住去看，想走又舍不得这么好吃的肉串，干脆抓了一把去大门外的青石上坐着吃了。 …… 巴图被季荆紧急叫到家里说了一大堆，总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出面开解一下李牧遥，别真的好好的亲戚当不成，最后成了反目的敌人。 听到季荆说的那些话，巴图简直暴跳如雷，痛斥她一通之后才回到老街。季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欺负李牧遥，说实话他真的有点儿忍无可忍了。 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偏偏又在路过自家商铺的时候，被卖肉的徐哥堵了个正着。徐哥欣喜的告诉他这一次库存可总算清空了，为了庆祝自己跳出泥潭，下个月开始他就不打算续租了。 这对于巴图来说简直是一件很崩溃的事情。 租金事小，人气事大。 像他们家这种老房子，需得靠人气撑着才能不倒不败，巴图两夫妻又不愿回老街生活，就靠往外租来养房子。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这处地界，不管谁租、做什么生意，基本上都赚不到什么钱，所以租客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 巴图懊恼着想找李牧遥聊聊，远远的看到一个西装革履华丽闪耀的男士坐在门口，手里还攥着一把竹签儿。 等到再走近一些，肉串的香气就丝丝缕缕的弥漫过来了，巴图顿时食指大动，快步走向前去。 87.不能便宜了他们 “哦吼！”巴图出场必带音效，一看到院里热火朝天的场面，烦闷的心情直接好了八个度，扯着嗓门就喊，“有这好事不想着你们的好大哥！” “好大哥！”白晓星看到他，特别捧场的跑过去热情迎接，“你来啦？” 很少有过这种礼遇的巴图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想到毕竟今非昔比，就算任性如白晓星也总有长大的一天，心里还挺安慰的，于是颇有些慈爱的道：“晓星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今天才回来，”白晓星笑嘻嘻的递给巴图一只肉串，“好大哥你尝尝呗。” “哎哟哟，”巴图彻底破防了，白晓星能主动分享吃的，在他这儿跟看到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差不多，他越过白晓星的头顶看向李牧遥，用气声问他，“这玩意受啥刺激啦？” 李牧遥耸肩：“不知道。” 巴图叹了口气，猜她搞不好是被季荆给骂的狠了才会这样，搜肠刮肚的想找点儿好听的词儿安慰安慰她。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白晓星突然一脸坏笑：“好大哥，再有半个月，你家的羊就能杀了吧？” 果然！ 巴图抬手就给她脑瓜顶儿揉了一大记：“狗改不了吃屎！” “呸呸呸！你才狗！”白晓星秒变脸，上去就把分享给好大哥的肉串抢了下来。 然后下一秒就被反杀了。 毕竟巴图虽然壮硕，但人家每年都参加那达慕大会，尤其擅长蒙古摔跤，所以身体极其灵巧，白晓星刚有动作，他就一个反手直接把她手里所有的肉串全都给抢了过来，然后也不跑，直接把手臂高高举起。 ……当一米五八的白晓星遭遇一米八八的巴图，还是个高举双手的巴图，她就算是个猴子，也只剩下抓耳挠腮干瞪眼的份。 “牧遥，你就这么看着你姐挨欺负吗？”白晓星跳了几下没够到，叉着腰喊救兵，但李牧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给唐沁塞了个生烤鸡爪子。 那鸡爪事先用白酒和小料腌过，烤出来后就十分入味，又因为是生烤的，口感上不是那么绵软，却是刚好可以用牙齿进行充分咀嚼的韧度，俗称，有嚼头。 唐沁美滋滋的咬了一口，味蕾瞬间被醇厚的胶原蛋白包裹住，然后她就幸福又花痴的跟李牧遥腻乎去了。 “嘿，小不点的玩意儿！看你这回咋办！”一看救兵不管她，巴图得意洋洋的大笑。 “……”白晓星失落的转过头。 关键时刻，什么弟弟啊好朋友的，都是靠不住的。 好在陆钧壹很快吃完串进来了，白晓星看到他，眼前瞬间一亮。 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他前面。 鼓着脸。 要哭。 却一副强忍的表情看他。 “……” 阅女无数的骄矜贵公子陆钧壹突然就被可爱到了，尽管知道她是装的，可就是忍不住理她一下：“怎么啦？” 这句话就像个开关，白晓星立马指着巴图委委屈屈的告状：“他欺负我个子矮……你快帮我欺负回去！” “……” 如果回到二十岁，哪怕是二十五岁，陆钧壹都会走过去，直接告诉巴图让他把肉串还回来。 如果巴图不还，那他就以男人的方式解决。 可他今年三十岁了，尽管心底在这一瞬间涌起了年少时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他礼貌地冲巴图笑笑，甚至还颇无奈的道：“小女孩儿实在是太有趣了。” 2k小说 巴图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吃白晓星这套，竟然还瞎了眼的夸她。这位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太聪明的亚子啊，看着还挺有钱挺有见识的。 “可不有趣是咋的。”巴图一脸嫌弃的把肉串还给白晓星，并没多研究这位男士的心路历程，只是问他，“你是牧遥的朋友吗？” “哼！”白晓星趁势踹了巴图一脚跑走了。 陆均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才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牧遥的朋友，也是项目派过来给沁……唐总帮忙的。” “原来是唐总的手下啊！我还说呢，这院儿一般人咋能进的来呢！”巴图瞬间放松警惕，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我是他们的好大哥，你叫我……我看咱俩岁数应该没差太多，你直接叫我巴图吧！” “？？？” 陆均壹看着眼前这位……皮肤红黑、身材比自己整个壮硕一大圈、一笑满脸褶子的、看起来起码四十五岁往上的大叔，差点儿一个白眼翻死过去。 你说我是沁沁的手下我都忍了，可你说什么？ 我跟你差不多大？！ 谁跟你差不多大，你瞎还是你傻？！ 陆均壹都要气死了，他真的忍不了了。 好在白晓星很有良心，她放下刚啃了一口的鸡爪子跑过来护着陆均壹，冲巴图啐道：“不让我们喊你舅舅也就算了，一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跟人家小伙子说岁数差不多？厚脸皮！” “谁厚脸皮！”巴图被说得脸上五颜六色，嘴上还犟着，“人家都没说啥，你过来欠儿什么！是不，兄弟？” 陆均壹的情商已经被气到封印，见巴图还敢来问自己，冷冷的回答道：“需要我说什么才能打消你对我们彼此年龄的错误认知？” “就是！”白晓星跟着帮腔，“赶快道歉，不然就拿一头羊来换！” 陆均壹：“……” 巴图：“……” 李牧遥：“……” 唐沁：“……” 四脸震惊当中，只有白大鹅同学高傲的仰着脖子，一脸胜利者的微笑。 院子里闹哄哄的气氛终止于花生夫妇的到访。 他们就是之前李牧遥和唐沁参加的那场婚礼的主角——新婚夫妇石海亮和于瑶。 夫妻两个只休了三天婚假就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今天过来其实是想找唐沁聊聊关于这次法会土特产的事情。 可是他们在向领导请示的时候，恰好隔壁部门的王处长在，听到他们说有事找唐沁，赶忙就托付了另外一件事。 王处长只说了让他们转达一下提供的方案，并没告知来龙去脉，所以夫妻二人不疑有他，只当他们也是正常的意见交流，便答应了下来。 忠人之事，受人之托。 于是小两口登门后，就想着先把王处长交代的事给办了。 哪想到才开口说明来意，就见小院里除了巴图另外四个人全都变脸了。 88.有钱也没用 “这件事你们也参与其中？”唐沁与他们交流最多，率先开口问道。 “……”夫妻两个被唐沁的语气和神色吓了一跳。 怎么说呢，这位唐总虽然一看就是不好惹……俗称不怒自威的这类人，可是那天在婚礼上可是表现得很平易近人，言辞虽然颇锋利了些，可出发点却是处处为他们着想的。 要不是有这么个基础铺垫，他们小两口也不可能有勇气直接登门啊。 可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正事儿还没说就翻脸了呢。 巴图反应片刻，赶忙出来打圆场：“海亮、瑶瑶，你俩是不是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啥事呢？” 他虽然也说不清楚前因后果，但方才好歹在季荆那里听说了一些，况且他还知道这小两口向来只忙活那些田间地头的事，从没有参与过其他，便料想到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果然，只听石海亮一脸懵逼的解释道：“我俩刚才听人说唐总在这，就想来找她说说土特产的事情，出门之前一个别部门的领导让我们转达一下他们的意思，我俩就……就先转了。” “听谁说的？”李牧遥出声问道。 “王处长部门的那个叫……”石海亮有点没记住，用手肘撞了撞于瑶，“那女的叫啥来着？” 于瑶想了想，道：“小秦还是小田的，挺漂亮的那个。” “秦恬么？”白晓星对这名字最是敏感，蹬的一下跳出来问道。 “对对对，就是她！”石海亮一拍巴掌，“她一说漂亮我就想起来了！” 于瑶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的新婚老公：“？” 石海亮脸色一白：“我，我我我我也是听同事说的，她她她在我眼里连你的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行了行了！别说这没用的！”两个人进门就惹了唐沁不高兴，于瑶没心思跟他掰扯这个。 “媳妇，我都懵了，到底什么情况，牧遥你抽冷子问这女的干啥？”石海亮被这个插曲一搞，思维直接混乱了。 “还好意思问？！” “……” 于瑶斥得石海亮不敢说话了，好在她头脑冷静，很快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话虽是对着老公说的，却是在对在场所有人解释：“我觉得我们是被人利用了。” “你说王处长吗？”石海亮忍不住。 于瑶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秦恬是王处长的手下，又是第一个找告诉我们唐总动向的人，我们和她平时有没有什么交集，你说这能是什么巧合吗？” “你意思是我们早被盯上了？” “早不早的我不知道。”于瑶只是就事论事，“从刚才起我就纳闷儿，王处长平时跟我们没有业务交流，怎么今天突然跑到咱领导屋里呢？但是现在就很清楚了，他就是专程等着咱们的。” 说完，她又瞪了石海亮一眼：“刚才王主任开口的时候，我就觉得咱们不好随便答应，但当时我只是怕转达不清楚，这下好了，直接被人当枪使了！” “我真没多想……”石海亮哭丧着脸道，“我就寻思人家领导安排的事，也不能拒绝呀……” 作为从村里提拔上去的小干部，小两口确实对哪个领导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你俩真是糊涂！”巴图向来不惧那些官场的弯弯绕，听完顿时暴跳如雷，“平时咋没见你们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说着偷偷扫了眼面无表情的唐沁，指着小两口破口大骂：“你们俩缺心眼的玩意儿，咋就那么实诚呢？谁的话都信！这回好了，让人当枪使了吧？！你们……” “好了巴图哥。”唐沁心情有点烦躁，出声打断道，“我相信他们是被人算计了。你的意思我明白，看在你和嫂子的面上，我不会不管他们的。” 2k小说 闻言，巴图脸上登时一红，讪讪的道：“唐总，大妹子，我……” 白晓星伸着脖子看过热闹，幽幽的补刀：“演的那么假，我都能看出来，切。” “……”巴图直接社会性死亡。 “……”石海亮和于瑶面面相觑，间接社死。 “你少说两句。”李牧遥把乱说话的白晓星给拉到一边，塞了满手的串给她，“再说回学校去。” 白晓星接过肉串，在嘴巴上比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转身颠儿去树底下了。 事情牵扯的人有点儿多，李牧遥不得不开口劝唐沁：“事情还是别闹得太大了，不管是惊动上级政府还是你们总部，总归是不好的。” 陆均壹听了，也走上前道：“确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想要怎样，看得出他们这次是真的怕了。况且他们给出的方案还很有诚意，有一条是主动要求给牧遥办理相关资质。” “是吗？”听到这句，唐沁紧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既然他们知道重视李牧遥，那就还算有救。 “嗯，当然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他们，”陆均壹把商场谈判的手段使了出来，“沁沁，如果你消气了，我就打算附加一些条件给他们反馈。” “什么条件？”这套手段唐沁也熟，她心里其实也早有打算，但这话从陆均壹嘴里说出来，要比她自己提出好很多。 就算日后父亲唐载繁那边知道，也不会怪到她头上。 “牧遥不是想要重新开饭馆儿吗，我的意见是让他趁这个机会同步递交相关材料，让他们帮忙协调沟通一下进度。我知道这种手续跑起来麻烦极了，要是遇到几个卡人的部门，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办好。” 唐沁自然是同意的，但还是要以李牧遥的意见为主，于是她没有作声，看着李牧遥等他的意见。 陆均壹看了眼躲在树下啃串的白晓星，对李牧遥道：“下午听晓星说了些饭馆儿的故事，我还是蛮受触动的，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帮到你一点，也算是报答你这么多天的投喂呀。” “这个好，这个好呀！”巴图很快从社死的尴尬中缓解过来，他义愤填膺的说道，“真不能便宜了那帮家伙，当初我季大爷的饭馆儿就是被那里面的人给关了的！一点儿小毛病揪着不放，硬是给营业执照吊销了！” 89.前任是美好的吗 “可以。”这套手段唐沁很熟，不管是出于利益争取还是心理压制，都必须要在对方提出的条件下强加个附加项回去。 否则过不了多久，对方依旧会认为己方好说话，搞不好下次还会犯同样的毛病。 而且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个条件，但她没有急着说。因为她想看看经历过这一场“教训”的陆均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需要从他的表现当中做个判断，好为来日的相处打个提前量。 “你想提什么条件？”唐沁问道。 “听晓星说，他们这次回来是想要重新开饭馆儿传承姥爷的手艺。所以我的意见是让他们俩抓紧时间递交筹备开业的相关材料，借这次的事件让镇上帮忙协调沟通进度。我知道这种手续跑起来麻烦极了，要是遇到几个卡人的部门，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办好。但是如果有他们主动帮忙，那就另说了。” 陆钧壹知道唐沁想听什么，他原本的计划也是想着为李牧遥争取点什么好让唐沁不再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可是看到白晓星，他就鬼使神差的也想给她卖个好。顺便给自己发个好人卡。 毕竟，商人的本质就是把利益最大化嘛。 果然，这个打算一出，大家脸上纷纷露出了诸如友好、钦佩、感激……的神色。 “这个好，这个好呀！”一番话直接让巴图从社死的尴尬中缓解过来，他义愤填膺的说道，“真不能便宜了那帮家伙，当初我季大爷的饭馆儿就是被那里面的人给关了的！一点儿小毛病揪着不放，硬是给营业执照吊销了！” “对，就要这么干！”白晓星疯狂甩动着肉串给陆均壹鼓掌，“好大哥，你太够意思了！” 陆钧壹想笑，这就好大哥了，刚才不还是苦大力吗？ 但他还是说道：“还不是听你说了些饭馆儿的故事有点感触嘛，本想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帮到你们，也不枉吃了你们这么多天的饭。没想到这里除了故事还有事故，那我们就更不能随便答应他们了。” 白晓星大受感动，扁平的胸脯拍的啪啪直响：“好大哥，不管这饭馆儿能不能开起来，我们家的餐桌上永远都有你一双筷子！这事儿我能做主！” 那画面太平，君子陆钧壹不忍直视，侧过头道：“哈，那谢啦。” “小事一桩。”白晓星豪迈依旧，好在不再拍胸脯了，只是用手指戳了戳唐沁，“沁沁，你觉得呢？” “……”唐沁撇了下嘴，眼中满是委屈。 她自然是同意的，但还是要以李牧遥的意见为主，但她这会儿不想理他，所以就没有作声。 “啧。”白晓星也撇了下嘴，眼里是怒其不争，冲着站在三人圈外的李牧遥道，“你赶紧说句话呀！” 李牧遥总算得了个台阶，但脸上却是有点儿窘迫：“开业的话……短期还是不考虑了。” 唐沁大惊，一时忘了自己还生着气呢，回头问道：“为什么？！” 李牧遥顿了顿：“我的专利抵押贷款出了点问题。” 他没有勇气联系老师，他不敢让更多的人看到如今的自己。 “……”闻言，唐沁沉默了。 对于钱之一字，她真是不敢多提。她虽然有钱，有的是钱，但李牧遥不可能接受。 说的多了，反而会伤及他的自尊。 唐沁的这种表现，直接把陆均壹想说的诸如“我可以替你们拿、做你们的老板、合作人”这样的话给堵回去了。 想来他们之间应该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但被拒绝了。 所以他也沉默了，这种事几乎无解。 沉默的氛围瞬间打破了白晓星的美好幻想，她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我们可能永远不能开业啦，有钱也没用！” 唐沁回神：“这叫什么话？” 有钱都没用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不想做了？ “沁沁，我下午跟陆总说过的，”白晓星今天惆怅的情绪格外的多，“牧遥我俩开店是想开个和以前一样的店，可你们公司分分钟就要把老街给改造了，那我们还搞什么呀！” 得。 从好大哥变回陆均壹，这阵营明显的又被割开了。 陆均壹无奈的看向白晓星：“这是公司的方案，我也无能为力啊。” 白晓星哇哇大叫，学着电视里面对强拆的钉子户那样：“所以我们不开啦！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又能拿什么跟大公司对峙呢？” 即便是被针对，陆均壹仍有点儿忍俊不禁：“晓星，看你说的，我们只是改造门脸，这里的主体框架还是会保留的呀。” “谁说就一定会全面改造了？”唐沁突然冷冷道：“没记错的话，公司还有另外一套方案吧。” 零点看书网 陆均壹只好又转向唐沁解释：“沁沁，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相对现有方案来说，你的二套方案实在是太过笼统了。时间、投入、回报，你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规划，如果你无法做到精准对标，何谈胜出呢？” 关于方案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不是经过今天的一系列状况，这些话或许直到项目结束，他都不会说出来。 唐沁冷笑连连：“设计组连我的想法都不采纳，又怎么会帮我做这么精细的规划？别跟我说想法归创意部，与设计组无关，我在公司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都是环环相扣的吗？” “……”陆均壹无言以对，毕竟他曾经就是那一环当中的人。或者说，现在还是。 “沁沁，我们慢慢来，硬碰硬总是不可取的。” 唐沁秀眉微蹩：“急的好像不是我吧？” “……” 气氛彻底陷入僵局，这边四人小组谁也不说话，那边巴图带着花生小两口更是不敢吭声。 直到石海亮不小心把吊着烤串的瓦缸盖子给碰掉。 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轰”的一下。 浓郁的香气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混合着各种辛香调料味道的肉串香气瞬间弥漫在小院上空。 巴图总算找到那从刚进院就一直闻到的那股神秘的、若有似无的味道的出处，他大步踏上前去，看到同记忆当中一模一样的画面时，先是狂喜一阵。 那肉串表皮被烤的焦褐发亮，与早先腌入的味道和后撒上去的香料在时间和温度的作用下完成了完美的化学反应，层层叠叠的香气在瓦缸底部将息未息的炭火熏烤下大肆侵略着巴图的感官…… 和记忆。 那是他最爱吃的东西，是季老爷子专为他做的。 巴图的眼圈瞬间红了。 年轻时候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豁达。 家中人丁凋落，家族传承的重担都在他的身上，而他却偏偏不能绵延子嗣。 他想通过做生意、创业的渠道复兴家业，可偏偏又不具备经营头脑，以至于从事过的贩马、贩茶等所有生意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他只能借酒浇愁。 因为过度酗酒，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冷漠而暴戾的。 没有人愿意看到他，只有季老爷子始终在包容着他。 每次在老爷子这里喝多了，他至少会借着酒疯打碎几只碗，摔碎几个杯子，把院子里闹得一片狼藉，闹得狠了，甚至把堆在墙角腌菜的缸都给踹碎…… 然后在第二日酒醒之后负荆请罪，痛哭流涕。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有一次他又暴躁着冲着一口瓦缸飞踹过去，却破天荒的被季老爷子拦住了。 他说：“我不是心疼这缸，我是怕浪费了特意给你烤的大肉串，你等等，等吃完了咱再踹碎它。” 巴图至今还记得自己怔愣的刹那，就好像飞走的灵魂突然回到身体内。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震颤。 …… 那口缸最终得以保全，此后巴图也慢慢收敛起来。 如今，他成了那个别人口中豁达开朗的大哥，而那个治愈他的老爷子却永远归于黄土。 再也看不见了。 好在，老爷子的手艺被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除此之外，他觉得他还能再保留些什么。 于是红着眼，直起身，看向李牧遥和白晓星：“你俩放心，我巴图活着一天，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没人能碰一下！” 90.你们的方案里只有钱 花生夫妇此生可能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选择在今天来这儿。 本来只是听说祥云寺的法会有点儿变动，想问问伴手礼还整不整了，问问他们的花生还有没有机会推广一下了…… 可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卷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件中了？ 他们来了才知道原来镇上和开发商的矛盾比传闻中的还要大，才知道原来李牧遥竟是那个传闻中的小白脸，也才知道知道项目上空降的陆总确实是跟唐总意见不合的…… 还没等消化完这么庞大的信息量，眼见着巴图竟然也加入了混战。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石海亮心口跟压了一车花生卖不掉似的：堵得慌。 上不来气儿，他现在只想回家。 说到底还是他媳妇于瑶心理素质强大一些，她相对比较冷静，甚至主动思考了一下个中关系，还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每个人。 巴图刚才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上去每个人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她觉得这样僵着不行。 深深的吸了口气，于瑶对巴图道：“姐夫，我姐看到你这样，该担心了。” “……”巴图巨大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他回过神紧张的看着于瑶，生怕她拿出手机给她姐打电话。 “没事，姐夫，我知道你是为他们好。”于瑶摊开手劝道，“但你现在这样，不觉得是在添乱吗？” “……”这话巴图听进去了，他忧虑的看向沉默着没有接话的姐弟俩，又看了看唐沁。 现在牧遥和唐沁已经扯在了一起，哪里是他放狠话就能解决的呢？ 于瑶说的没错，就算帮不上什么，也不能添乱啊。 终是闭上了嘴巴。 安抚住了巴图，于瑶壮着胆子看向唐沁，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她就是觉得这个院子当中唐沁才是那个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的人。 可她刚要走过去，却被石海亮给拉住了：“你要多管闲事吗？” “你管的闲事还少？”于瑶立眉。 “……”想到今天的场面正是自己多管闲事的下场，石海亮松手默默地退下了。 于瑶整理了一下脸色，走到唐沁面前：“唐总，我和海亮虽然从来不掺和项目有关的讨论，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听说的。所以我想跟您说说我听到看到的，希望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唐沁狐疑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料到她能说点什么。 但随即她就明白了，不论如何，他们小两口是政府大院的人。虽然大家都在一个院里办公，但终归开发商是开发商，政府机构是政府机构，是两个立场绝对对立的阵营。 此时眼前这位要说给她听的，是对方从政府视角出发的一些观点。 说实话，唐沁以前从未好奇过对面阵营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或是背地里讨论些什么，因为对她来说这都不重要。她要的向来就只是高层的意见、授权的文件还有合作的协议书一类能给她带来实际影响的东西。 但因为李牧遥的存在，她开始关注并予以回应，以至于搞出今天这样的局面。 烤炉那边传来一阵刺鼻的焦味，白晓星跑过去一看，一排肉串已经烤成了黑炭，有的还掉落在炭火上，弄得一片狼藉。 “哎呀，都烤糊啦！”白晓星心疼的道，“穿了一下午的肉串，说糊就糊了！你们也真是的，什么话能不能坐下好好说？非得这样！” “这边再不吃，也要变味了。”石海亮指着瓦缸，也跟着来了一句。 “我们过去坐下说吧。”唐沁不愿东西浪费，对于瑶说道。 然后抱歉的去哄白晓星：“这些烤坏的算我头上，我在网上买了好多零食，回头拿给你做补偿好不？” “行吧，那你们好好说。”白晓星还没炸起的毛瞬间就被零食给顺平了。 顺了毛的白大鹅颇有点统筹全局的天赋，只见她立刻指挥起陆钧壹和巴图把一楼的桌椅搬出来摆在树下，之后又让石海亮上楼拿餐具，同时不忘呼喝着李牧遥让他抓紧把串弄好，最好是再弄几个凉菜出来。 yawenba.net 于是本来闹僵了的众人就开始忙上忙下，没几分钟的功夫，小院里重新飘出香气，气氛也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尤其每人在分到一支半米长的瓦缸大肉串之后，心思全都被带跑偏了。 这种闷在缸里慢烤出来的味道与架在烤炉上的完全是两种味道，表皮是近乎酥脆的，但内里却还保持着肉嫩多汁的口感。又因为用料繁多、程序多样，一口下去，众人都被复杂浑厚的滋味给惊艳了。 一时间，桌子上的氛围比刚才还要安静，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却与刚才完全相反。 是惊喜和满足。 瓦缸的容量有限，吃的人又多，这么好吃的肉串每个人就只吃到两串，白晓星作为主人也不例外。 巴图吃的热泪盈眶，一边说着“就是我大爷那味儿”，一边又说“牧遥的手艺更好”，又因为想起了往事，心情比之嘴里肉串的味道还要复杂。 其他人倒是吃的很投入，没那么多话，一口接一口的很快干掉了自己那份。 唐沁没滋没味的吃完一串，余光瞥见自家男友还在一旁独自杵着干活呢，心里顿时不落忍了。 硬是拼着白晓星不高兴，把最后一支瓦缸肉串保全了下来，趁着众人不注意，走过去别别扭扭递给他。 李牧遥的手上沾着蒜末不方便接，只好把手摊给她看，唐沁抿了下嘴唇，又把串递到他嘴边。可李牧遥却不肯张嘴，还一个劲儿的笑，直笑到她眼中又要蓄起愠色，这才低头咬下一块，然后趁机在她耳边说道：“消气啦？” “当然没有。”唐沁扭开头不看她，眼神却被烤炉边缘突然冒起泡泡的锡纸盒子给吸引了。 锡纸盒子里装的是金针菇、娃娃菜、茄子、粉丝什么的，李牧遥刚把调好生抽、鸡精、盐、油等混合底料倒上去，因为锡纸受热极快，不到半分钟就开始沸腾了。 “等我下。”见得那边沸腾起来，李牧遥用手腕轻轻碰了下唐沁，转身把切好的蒜末和小米辣等调料铺在最上层，然后抽了几张湿巾仔细将手擦净，这才接过唐沁手里的肉串。 “是气我没有说你更漂亮吗？”李牧遥拿着肉串，却没吃。 “……”唐沁不想理他。 不得已，李牧遥只好一只手扶上她的肩，低下头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可我没办法拿她来跟你比较。” “为什么？因为前任永远是美好的吗？” “不，”李牧遥低低的笑了一下，“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可以值得同你比较的人。” 91.我理解的对吗 “……” 这下唐沁的气儿算是彻底顺了。 他说：“这世上没有可以同你比较的人。” 一开口直接给你捧成天下无敌了，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姐姐能抵挡得住臭弟弟这么撩？ 她涨红着一张脸，看向李牧遥的眼神都痴了。 好帅啊。 那张脸真的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帅！ 还年轻。 瘦削的身体还在拔高生长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年人的气息。 姐弟恋可真香！ 天知道她多么想立刻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但也就只能想想。 毕竟餐桌上那边还有好几方的会谈没结束呢！ “去吧，他们还在等你。”李牧遥感到情况有点不妙，赶忙放开手。 “你也过来。”唐沁按下心里的冲动，手上却没忍住，一把挽起他的胳膊，“一起去听听于瑶要说什么。” “我就不用了吧？” “那么多问题全都丢给我自己解决，好意思吗？”唐沁不由分说，用力将他往桌子那边带。 “……等等，等等。”李牧遥勉强稳定住身形，“那我先上楼拿个东西行不行？” 唐沁目光炯炯：“那我跟你一起去。” 李牧遥警觉：“还是别了。” 唐沁不解：“为什么？” 李牧遥眉头微挑：“……我怕上去就下不来了。” 唐沁：“？” 唐沁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她伸手用力在李牧遥腋下掐了一把，咬牙切齿。 “疼疼——”李牧遥夸张的直抽冷气，身体扭的像个麻花一样，“真被我说中了？” “你闭嘴！”唐沁羞愤难当，两只手齐齐用力去掐他。 “……”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闹了起来，树下餐桌上的某些人看得直辣眼睛，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去怂恿白晓星：“好香啊，你看那锡纸盒里做的什么？呀，别又弄糊了。” 白晓星站起身一看，可不就马上干锅了？顿时伸长脖子叫道：“喂，那边的臭情侣能不能收敛点？稍稍照顾一下盒子里的食物好不好？你们不饿，我们这边还有人没吃饱呢！” 等着白晓星发火棒打鸳鸯的陆钧壹顿时：“？？？” 臭什么？ 情侣？ 谁让你这么叫的？ 我是让你骂他们几句，让你直接盖章了么？ 他们干的那些污糟事儿你看不见不生气不闹心？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包容性了？ 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包容？ 陆钧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竟然两幅面孔！ 不喜欢你了，哼。 “看看，”白晓星根本不知道陆钧壹在想写什么，看到那边的两个停止打闹乖乖的去在弄吃的，兴奋的拍他的肩膀炫耀，“我说话管用吧？我家庭地位牛不牛？” “牛，” 你的头。 陆钧壹冷哼。 就在这时，李牧遥已将锡纸盒子和熟了的烤串拿下来放进托盘中，冲他们招手：“来帮忙。” 然后家庭地位巨牛的某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拽着陆钧壹道：“走走，跟我去端吃的！” “……”陆均壹跟着也就毫无尊严的去干活了。 各种烤制的美味摆满了桌子，白晓星趁着李牧遥和唐沁上楼，偷偷把家里拿来腌肉和做菜的白酒给偷了出来，闹着要跟巴图小酌一番。 “惊闻”沁沁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成为别人女友的陆钧壹心情失落得跟破产没什么两样，也不计较酒的品牌和纯度了，主动要求喝一杯。 于瑶为了壮胆，石海亮为了压惊…… 总之桌上这几个人都到了喝酒的借口，李牧遥找到要拿的东西和唐沁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喝了。 “于瑶于瑶，人齐了，你赶紧说吧！”白晓星捂着酒杯生怕被李牧遥骂，急忙催促道，“正事要紧，不能耽误呀。” 李牧遥见她杯里的白酒只有一小点儿，也懒得在人前跟她计较，同唐沁一道坐了下来。 笔趣阁 于瑶喝过一口酒，精神就放松了许多，她看向唐沁：“唐总，镇上有一些老干部不同意你们的改造方案，有人跟你说过吗？” “没有。”唐沁摇头，“我得到的反馈都是在催促我尽快兑现补偿款。可既然有人不同意，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这儿的经济总是搞不上去，如果你们不来，我们可能会永远徘徊在贫困村镇的边缘。”于瑶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自打项目启动的消息传出，每个人都在憧憬过上好日子，谁又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提反对意见呢？” “确实，单是补偿款这一项，就能抵得上一个家庭三年的收入了吧？”陆均壹插嘴道。 “嗯，这是一笔看起来稳赚不赔的买卖，加上新来的镇长又是个年轻气盛一心想干大事的人，他是最迫切想要项目赶快完工让老街赶快大规模接纳游客的。新镇长提拔了一群敢想敢做的年轻干部，他们也要比任何人都迫切的想要做出成绩。虽然我和海亮也在其中，但我们迫切的方向不同，所以作为旁观者，反倒是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观点。” 陆均壹心说，这个镇长的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半年前是他来盯这个项目，估计改造早都完工了，哪儿还给你们时间酝酿不同的观点？ 于瑶看到陆均壹的反应，也就明白他和唐沁之间的矛盾出处了，于是接着说道：“经济是重要，可你们的方案太……用老领导的话说就是流水线上的产品，到哪儿都通用，就跟建楼盘似的，整齐划一，还有统一的物业管理。” “这有什么错么？正因为适用性强所以接受度才高呀！”陆均壹反驳道，“难道住在规划统一的小区里不好吗？城市之所以比农村发达，差距不就在这儿么。” “陆总，您真的这样认为吗？”于瑶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人与人之间尚且存在巨大的差异，何况一整个村子？这和你们在城里开发楼盘不一样，你们建好了楼，有需求的客户看好了会主动去买，那是因为他们事先是认同的。但这里的改造却是完全相反的呀，你们是打着传统文化特色老街的旗号改造的，你真的有把握大家接受你们被动的统一吗？” “陆总，你了解过你的项目背景吗？这里每个人的祖先来自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有着不同的信仰和生活习惯，他们经历了几百年的融合发展才得以实现和谐共处。你要知道，这种和谐是基于这里的一切的充分的尊重包容，可是你们的方案除了钱，只字未提其他啊！” “老领导们经历的多，考虑的也多，但是他们自认为在逐渐被这个时代淘汰，他们身处发展的边缘，尽管会觉得难过和困惑，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展。这就像老街的文化特色一样，面对即将到来的改造，他们也无能为力。” “还好，”李牧遥突然出声道，“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唐总。” 92.卑劣行径 “嗯嗯，沁沁是负责人。”白晓星立刻附和，没忘了安慰刚才因为他们差点儿变身的巴图，“你就放心吧啊，有她在这里，我们家不会被拆掉的。” “上次聊天我就感觉出来了，唐总是站在老街的角度考虑问题的。”于瑶也道。 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愿意说这些话。 尽管这番倾向性明显的话如果日后被传出去，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前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豪情，大不了回村里继续种花生。 “嗨！”巴图为刚才自己出于本能表现出的敌意感到抱歉，他对唐沁说道，“妹子，刚才我不是针对你啊！千万别跟我这个农村人计较，我脑子简单，缺心眼！” “大哥这是什么话，”唐沁笑呵呵的道，“大家都是真性情的人，我和牧遥还是不打不相识呢。” xiaoshuting.org “是呢是呢，以后我不这样了，再过半个月你跟牧遥去我们家，大哥给你杀羊吃！”巴图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 “杀羊……”唐沁想到上次去他们家的情形，多少有点打怵。 “别怕，”好朋友白晓星及时站出来，义正严辞地道，“我可以替你去。” 白晓星突然来了这么一下，气氛很快跟着活跃起来了。 石海亮自知插不上话，趁机给李牧遥和唐沁倒酒，倒完就忙着吆喝起来：“来来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 所有人都举杯，只有陆钧壹没有动作。 他此时有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 作为开发商，唐沁已经被李牧遥的脸蛋迷惑，心甘情愿的拉到了他们阵营。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再说点什么。 “牧遥，我有句话不得不说了。”面对李牧遥，陆钧壹的语气有些强硬，“虽然你们有你们的顾虑，可公司也有自己的发展规划，沁沁终归是公司的人，何况有些东西早已落到纸面上，你现在说这些，让她很难做的呀。”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李牧遥在利用唐沁对他的感情为自己谋利似的。又好像是李牧遥根本不顾唐沁的立场，在一味地怂恿她和公司对着干似的…… 别人听得生气，一个个抓着香辣鸡脆骨串咬的咯吱咯吱响，盯着陆均壹的眼神还幽幽的冒着绿光，心里大骂这个大块头不要脸，吃着人家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这种茶里茶气话。 简直就是绿茶diao么。 可是当事人李牧遥却混不在意，一脸认真的听他在那叨叨，还不让唐沁说话。 陆均壹的包袱反正也丢得差不多了，就算他清楚桌上别人的眼神都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不吐不快：“还有，我刚才也说了，一套成熟的方案是需要详细的计划的，就算沁沁提出了其他方案，但一个没有实质内容支撑的方案就只能称之为一个想法而已。牧遥，做生意不是小打小闹，不是你做顿饭这样简单的事情，如果真的为了沁沁好，你应该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想的。” 这话真没毛病。 起码陆均壹不觉有什么毛病。 他虽然没有否定唐沁的业务能力，可也不能忽略她的短板，对于方案设计、投入产出的计算什么的，她完全是个门外汉。因为想法自身的不被认可，所以尽管产生这么久了，却仍是没能将它落地成形。 这等于啥也没有。 陆均壹觉得李牧遥根本就不了解唐沁的处境，一个做饭的厨子，又如何懂得那么高端的东西？ “嗯，”做饭的厨子点点头，很是认可他的话，“我是该再多为她想想。” “呵呵，”陆均壹都笑出声了，“就算你有这份心，但……你又能帮她想些什么呢？” 鄙视之情溢于言表，周围人气得哟……把手伸向桌上的烤鸡脖。 咬了一口，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咦？这烤鸡脖子怎么这么酥脆？好像骨头也是酥的。 仔细研究了下，原来鸡脖在烤之前用油炸过，被炭火烤出多余的油分，就只剩下酥脆了。 嘎吱嘎吱，连骨头一起嚼碎。 陆均壹莫名感到脖子有点儿不舒服。 李牧遥在桌下轻握了下唐沁因生气而绞在一起的双手，然后拎过方才从楼上拿下来的纸筒，取出一卷厚厚的画纸，把一边塞进她的手中：“帮我撑一下这边。” 李牧遥伸开手臂让画卷展开了一部分，唐沁一眼就认出，这是不久之前的那个夜晚就在这棵树下她曾看到过的。只是那晚看到的时候，画纸上除了这座小院，其他的建筑都还只是用铅笔勾勒起的轮廓，可是这会儿再看，就是祥云寺和老街的全景细节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呈现在画纸上的原因，整个老街乍看起来像是实景还原，可细看上去又与实际不大相同。相对于实际的建筑物，整体画面更具年代感，光是看黑白的图纸就有种古色古香的视觉效果，每栋建筑在保持着自身风格的同时又具备整体统一的元素在其中。 “我的天啊，这是你画的吗，大神？”于瑶走到他们身后，咂舌问道。 她和白晓星、李牧遥曾经都在同一所高中念书，又因为鲍大嫂的缘故，拐弯抹角也称得上是亲戚一场，所以当年在学校也是老相识。那时的李牧遥实在太过出众，于瑶和其他同学一样，都喊他大神。 “大神？”唐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好奇的看向于瑶。 “嗯啊，当年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于瑶看着图纸啧啧称奇，“果然，大神就是大神，我总算理解当年我们老师为什么说，他不管去到哪个领域，都会是头部人物呢！老公你快过来看！” 石海亮赶忙颠儿过来，虽然不太懂建筑方面的东西，但光是看到这年头还有人能用手画出这么逼真的街景，就只剩夸赞的份儿了：“牛掰啊，绝逼的领军人物！” 巴图和白晓星坐着没动，但脸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那还说啥了，我弟弟！” “大神，你怎么想起来画了这个？”唐沁听得心花怒放，明知故问道。 李牧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修旧如旧，我理解的对吗？” 93.不搞了 何止是对啊！ 这简直画到我心坎里了嘛！ 唐沁的灵魂在唱歌，心花一遍又一遍的绽放。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当着陆钧壹的面儿，她并没太多表现出惊喜，“基本上把我跟你说的想法都表达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完工，不错。” 李牧遥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是你想要的就好。” “你们……”陆钧壹的脸上又开始色彩斑斓了。 他没想到唐沁的抗压能力这么强，在公司不提供任何帮助且设置阻碍的情况下，竟然还没死心，还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一个厨子听！ 更没想到这厨子能有这本事，会画建筑设计图？还特么手绘的！ 陆钧壹虽然不是专业学建筑设计的，但是也曾进修过一段时间，李牧遥画出的这玩意儿，不就是老师口中大师级的作品么？ “画的不错。”陆钧壹努力维持体面，僵着脸皮夸了一句。 “钧壹，你不用太担心，”唐沁卷看着陆钧壹盯在画面上的眼神，生怕画卷被他盯穿似的，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只要设计图纸出来，剩下的就都好办了。” 谁担心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了！陆均壹真想把这些破纸给撕烂。 嘴上却说：“沁沁，你应该知道一个专业的方案不只是需要设计图而已的吧？牧遥就是再专业也不可能……” 唐沁抬手，将他的话打断：“牧遥大学学的就是建筑设计，他的老师、同学都在这个圈子里，方案的剩余部分，他会帮我完善的。” 陆钧壹干巴巴地挽留：“沁沁，公司的项目，最好还是走内部流程比较好吧？你这样不合规啊。” 唐沁一脸“你是不是有失忆症”的表情看向他：“公司要是肯支持我，我用等到现在？至于合规，如果我泄露了公司成型的方案那叫不合规，我找别人帮我设计方案也叫不合规？没人帮我，还不允许我自己找出路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这不是想逼死人吗！”巴图听得生气，质问道，“妹子，听说你爸是大老总，可你这样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有靠山的人呢？” “是啊，连你都看出来了。”唐沁苦笑，要是没有亲爹在后方授意，陆均壹又怎么会如此契而不舍。 “啧啧，”巴图看了眼某个脸色缤纷的公子哥儿，摇头叹息，“没人情味的玩意儿。” 公子哥儿听得眉头一跳一跳的，这叫什么事儿，这种话传到唐叔叔耳中那成什么了？ 于是忙道：“沁沁，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你的想法，这样我也可以提早帮你沟通，就不用你这么辛苦还去麻烦别人了。” “她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麻烦。”李牧遥开口道。 “让他帮我我也没觉得辛苦。”唐沁紧随其后。 两个人对于陆均壹这种把脸皮揣在兜里的聊天模式都习以为常了，内心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 哔嘀阁 “……”陆钧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噎死。 缓了半晌，陆钧壹才道：“沁沁，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以前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现在我知道了，我是可以帮你向公司争取的啊！你也知道我们公司有最顶级的设计团队，团队成员都是国内外名牌大学毕业的毕业生，牧遥这个……” 就再牛掰，还能牛到哪儿去？ “x大的老师和学生什么时候没资格跟公司的团队比较了？”唐沁冷笑连连，“没记错的话，团队里唯一一个x大毕业的设计师还是去年超高薪挖来的呢。” “x大？牧遥是x大的？”陆钧壹先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特么一个x大的学生跑来农村做厨子？ 但心思猛转间，突然想起高宁给自己的一份资料上写着，李牧遥是大学肄业。 x大，肄业。 这想象空间可就太丰富了。 陆钧壹的心口瞬间就舒畅了不少，他正想开口问唐沁一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家厨子什么背景呢吧”，可还没想好如何精准打击，陆钧壹就感到有人在拍自己。 转头一看，是白晓星：“喂，你不喝吗？” 这杯酒大家举了太久，是举了又放，放了又举，白晓星有些不耐烦了。 “……” 陆钧壹看着脸色发红的白晓星，突然就想起了资料上看到的这对姐弟这些年艰难的过往，他记得当时还唏嘘不已，甚至同情心泛滥了一小下来着。 可是刚才自己是什么念头？ 差点儿就抓着一把盐撒人家伤口上了。 这是多么卑劣的行径啊。 他就有点儿瞧不起自己了，没能凭本事得到唐沁的芳心，就用这招么。 hei，tui！ 陆钧壹默默的鄙视了下自己，甩掉不应该的念头，借着白晓星的话头道：“喝，当然喝。不过看你的脸都红了，少喝点。” 白晓星是个酒精过敏体质，只抿了一小口白酒，脸蛋就粉的像个多汁饱满的桃子，看上去掐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哼哼，那就喝呀。”大桃子翻了个白眼，狠狠地咬了口肉串。 要不是李牧遥有言在先不让她欺负陆钧壹，就凭他刚才说的那些不是人的话，早都被骂飞八百遍了。 “对了，”于瑶多少也听说过李牧遥大学没能毕业的事儿，也不想话题再继续深挖，便跟着岔了一嘴，“我差点儿都忘了今天来的目的了，唐总，咱们这法会……您是怎么打算的？我只是单纯的询问哈，没别的意思。” 唐沁沉下去的脸色缓了缓，转头问李牧遥：“你消气了吗？” “嗯。”李牧遥笑笑，尽管他并没因为不让负责法会工作餐而生气，但他知道唐沁做到这个份儿上全是为了他，“一点都不气了。” “那就该怎么着怎么着吧。”唐沁对于瑶道，“既然他们让你传话，你就好人做到底，就说我们很买你的面子，既往不咎了。但是该加的条件还得加，就算牧遥暂时没开店的打算，这事儿也得落到他们头上。” “我的……面子。”于瑶喃喃地重复着。 94.唐总教学现场 于瑶自问，自己能有什么面子让这么大个开发商改变主意？ 所以她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李牧遥。 从最开始提出想要把花生作为伴手礼送到法会上，到认真的提出建议如何把土特产的推广真正做好……看得出来，只要是拐弯抹角跟李牧遥扯上关系的人或事，唐沁都会尽力地照顾到。 就说今天这件事，唐沁大可以毫不留情的把他们赶走，就算后来相信了他们的解释，也真没必要这么给面子，甚至还帮着他们给未来铺路。 如果于瑶和石海亮按照唐沁说的去做，领导们一定会高看他们不少，也会因为他们做通了开发商的工作而怀疑他们私下里的关系，甚至因为这层关系而对他们产生忌惮。 ……至少不会动辄在大会上训他们榆木脑袋就知道种花生了。 “唐总、大神，谢谢你们！”于瑶满心感谢，激动的握着酒杯起身说道，“以后凡是能用得上我和海亮的地方，我们一定在所不辞！” “……对，赴汤蹈火！”石海亮不明所以，但他向来以媳妇的主见至上，所以也跟着举起酒杯，“我们先干为敬！” 说罢，小两口默契的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客气。”唐沁很欣赏于瑶的这份通透，也很坦然的接受她这份感谢，也举起酒杯道，“我和牧遥也感谢你们的信任。” “谢谢。”李牧遥跟着举杯，两个人也是很默契的喝光了杯里的酒。 “哈哈哈，都是爽快人呀！”巴图看的哈哈大笑，“我也陪一个！” “我就算了，”白晓星怜惜的看着杯底薄薄的一层酒，“我得省着点儿喝。” “那我陪你好了。”陆均壹没借口跟他们的节奏，赶忙顺着白晓星的话给自己找台阶。 石海亮手快，起身过来给干杯的几人倒上了酒，走到李牧遥身边的时候开口问道：“大神，那法会上的工作餐你还搞吗？我们给你准备了老多花生米什么的，还弄了几桶古法压榨的花生油，方便你法会上用呢！” 李牧遥看了唐沁一眼，说道：“不是太想搞了。” “对，不搞了。”唐沁接口道。虽说两个人之前并没就这件事通过气儿，但想法都是一致的。 既然有人针对他负责工作餐一事产生不满并且动上了手脚，即便会因为这次的施压事件退步，也不一定会真的死心，保不齐会在其他他们注意不到的方面动手脚。 譬如趁乱制造点别的事端什么的，到时候一旦闹起来，李牧遥自己还好说，万一把法会搞砸了怎么办？ 唐沁道不是太相信那群见不得光的小人有本事把法会如何了，只是不希望李牧遥被过分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她想要保护他。 “哎，真是可惜。”石海亮不懂得这里面的曲折，只是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于瑶嫌他沉不住气又目光短浅，气得又掐了他一把。 “有很多吗？”李牧遥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啊？”石海亮本来疼的呲牙咧嘴，李牧遥这一开口，他立马坐端正了。 说句实话，在看到李牧遥拿出那卷画之前，他对李牧遥的印象也就是只是个长得挺好看做饭挺好吃的一门远房小亲戚，看在上次给他们的婚礼救急的份儿上，微微有些好感而已。 要说尊重或其他别的什么，根本谈不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晚上石海亮一直在重新刷新自己的认知，刷了几次之后，对李牧遥已经是有尊重和钦佩在心里了。 李牧遥答道：“你的花生油和花生米。我想在法会期间卖几天快餐，如果有，我想用你们的。” 说完他又对唐沁解释道：“不想浪费这么久的准备，你要是不反对我想小范围营业几天。” “当然不反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呀。”唐沁乐于看到李牧遥积极主动的寻找出路。 “嗯，试试手，好了坏了影响都不会太大。” 最近老街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卖快餐小车，有些铺子也重新开了门，大都是为了准备在法会期间赚一波快钱的。对于这种临时性的快餐经营，镇上有统一的审批手续，比开饭馆儿的手续简单得多。 “有啊，有的！管够，你只要说个数，我明天就能给你送来！”石海亮激动难抑，对于瑶说道，“看，一顿饭的功夫，又多了个推广渠道！” 李牧遥有些不好意思：“预算有限，我不确定会有多少人来吃饭，可能会根据实际用量去跟你买。” 专利抵押贷款没批下来，这些日子李牧遥为生活所迫，在一个叫甜鱼的闲置网上卖了些上学时画的手绘图，赚了万把块钱。虽然不够开饭馆儿，但是囤点儿卖快餐的食材还是够用的。 “买？”这几年他们送出的花生数量远大于售出的，尤其是亲戚朋友之间，就没提过给钱这种事儿，这会儿李牧遥这么说，直接给微醺的石海亮弄迷糊了，“这咋买哎？” 李牧遥不愿别人为难，忙道：“如果不行那就……” “买什么买？什么行不行的？”于瑶一脚踹在石海亮的腿上，又打断李牧遥的话，“说句到家的话，我们的花生无人问津，你的手艺也没多少人认可，咱们难兄难弟之间还谈什么买？难不成你今天这顿烤串我们还得给钱不成？” “……”李牧遥嘴唇动了动，有点儿难堪，又有点儿认可。 于瑶浑不在意的继续大实话：“你帮我们推广，我们给你原材料赞助，咱就当互相帮助不好吗？” 李牧遥直接被说服了，干涩的点了点头：“……好。” “那我也赞助呗，”巴图适时的插嘴道，“我给你赞助一头羊！” 李牧遥立刻拒绝：“羊就算了，快餐用不上全羊。”想了想又道，“给我准备两桶牛奶吧，煮奶茶用得上。” “行嘞！回去就让你嫂子发通知，法会那几天牛奶不卖了！”巴图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发起了微信。 xiaoshuting.cc 李牧遥接受了这么多人的帮助，唐沁在一旁急的不行：“那我呢，我用什么帮你？” 95.是我痴心妄想了吗 唐沁在一边看得心里极其不平衡，她也想赞助，可是她除了钱真的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但她又极度的渴望能在男朋友搞第一份事业的时候轰轰烈烈地参与进去，于是拉着李牧遥的手臂可怜巴巴的问：“那我呢，我用什么帮你？” “沁沁，你不是都已经帮到他了吗？”陆均壹的勇气再一次被妒火点燃，他“好心”提醒道，“镇上那边要是没有你，也不可能……” 话说了一半，陆均壹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回头一看，身边的白大鹅同学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后，手里的铁签好像刚刚蹭过自己的脖子。 “你要是吃饱了，我送你回去好吧？” “不不不，并不想。” 想到被秦恬的追逐支配的恐惧，陆均壹还是选择坐在这里吃狗粮，被鹅追。 而且此时白晓星气鼓鼓的样子让他觉得可爱非常，可爱到让他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好啦，我不说话就是。” 白晓星顿时：“？？？” 他怎么敢？ 我这么凶，难道他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生气！ 白晓星呲牙咧嘴，可又害怕陆均壹的大爪子再糊到脑瓜顶，气呼呼的丢下签子坐回去了。 “沁沁，你也不管管你的员工。”白晓星顶着一脑门的不爽指着陆均壹发飙，“他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你知道光大米都吃了多少袋吗？我们家米面油是大风刮来的吗？人家没吃的都主动给赞助，某些家伙吃的肥粗老胖，心里却一点数都没有！” “我……” 陆均壹目瞪狗呆，你怎么，我怎么，我，我吃不起那口饭还是怎么？我怎么就肥？胖？老？……那个，粗？ “是哈？”唐沁脸色微变，却让人一时看不清走向。 但白晓星并不想连累自家弟媳，接着说道：“沁沁，我当然不是在说你，你是我们家的人，自己家的人随便吃多少都行！” 听到后面这句，唐沁的神情明朗起来了，看得出她非常的喜悦和快乐。她摇晃着李牧遥的手臂，温温柔柔的说道：“晓星说的对啊，那米啊面啊菜啊肉的，我们吃了那么多，必须得心里有数呀，这份赞助我们公司拿了好不好？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李牧遥极其无语的看了她半晌，终是妥协道：“那我列个清单，按照我的标准去买，绝对不许过量，好么？” 唐沁笑逐颜开道：“好，好！” 只要你能接受我的赞助，多少我都愿意～ …… …… 次日一早，石海亮和于瑶去找王处长汇报。 王处长昨日并没对他们抱什么希望，见得二人过来找自己，头也没抬，还打了一个电话生生让人等了十来分钟。 可当听到人家开口说有进展，态度这才变了，询问了两句没敢自己做主，直接将小两口带到了赵镇长的办公室。 就如于瑶事先所料，赵镇长听闻小两口竟然能说动开发商改变主意，态度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竟破天荒的找他们聊起了工作，对他们调入镇上之后的成绩表示了些许的肯定。 因为有唐沁事先的建议，小两口并没表现出如何的受宠若惊，对于赵镇长的夸奖，只是谦虚的客套了几句。 果然赵镇长接下来收敛了大半的假意客套敷衍，亲自给他们冲了杯茶，邀请他们坐下，开始认真询问二人这边的进展。 于瑶依旧照着唐沁的吩咐，只是告诉他开发商打算恢复部分赞助，然后就止住了话头。 赵镇长与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明白他们这是在代表开发商试探自己的态度，当即就开始表态了。 xiaoshuting.info 说自己会亲自盯着李牧遥负责工作餐的后续资质问题，保证绝不会再出现类似问题，确保法会顺利进行。 于瑶点了点头，仍是没有做声。 办公室内沉默了半晌，跟着一道来的王处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弯身在赵镇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赵镇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过一会儿对二人主动说起这次法会用花生做伴手礼的事儿。 王处长过去对项目和法会具体的事务关注不多，直到出了这么大的矛盾才开始事无巨细起来，所以对于法会前期有人想借着机会推广土特产这类的小事也打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来的路上，他在脑子里飞快搜索了一下关于这小两口的记忆，就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赵镇长这么一提，石海亮激动得整张脸都涨红了，昨晚唐沁教他们怎么跟领导周旋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太往心里去，觉得很扯，没想到于瑶真照做了，还真……就成了。 既然领导主动提起，于瑶也就不再端着，当即表示他们夫妻俩虽然出身于下河村，但并不是只专注于本村的花生，这段时间他们对各个村子都做了一定的调查，觉得目前可以拿来做法会伴手礼的还有不少。 比如玉簪村的纯手工制作的法会吉祥物、八吉村的烧酒、石墨村的小米等。 当然这些伴手礼只是作为一个预热试一下效果，如果领导们支持，他们夫妻两个还可以再深挖一下，带领辖地十个村的村干部共同挖掘文化特色和地域特色，推出真正有代表性的各村特产来。 如此有建设性的意见赵镇长还是头一次听说，心中对小两口愈发的重视起来，同时也终于想通，为什么他们两个能做动唐沁那种人的工作，敢情人家都属于目光长远那一类青年才俊啊！ 思绪的功夫，赵镇长立刻抄起电话，给小两口所在的部门领导打了电话，把任务给安排了下去。 又说了几句关于伴手礼的情况，赵镇长才重新把话题扯回法会这件事本身，也不再同他们绕圈子，很诚恳的询问他们开发商那边还有什么顾虑，为什么只恢复部分赞助。 并表示他是真心想要解决问题的，如果还有什么未尽的事项，请他们务必帮忙协调下。 于是小两口就这样应下赵镇长的请求，回去办公室忙活伴手礼的事儿去了。等到下班时间一到，两个人这才飞奔去李牧遥家向唐沁汇报进度。 96.不为人知的往事 其实这一天下来，于瑶已经把单位发生的事儿通过微信向唐沁汇报了七七八八。 可是她心中的那股激动之情，非得是见了面才能充分表达的。石海亮纳闷儿了一天的疑惑也总算得以解答，敢情媳妇儿不是过分淡定，而是伪装得实在太好，连他都没看出来什么。 不过唐沁这边也是采纳了李牧遥的建议，故意不叫于瑶他们把这边的计划透露太早的。 李牧遥认为唐沁既然决定恢复赞助，法会还是要好好弄的，还是要以宣传老街改造项目吸引客流为主。何况现在有了新的规划图纸，第二套方案就等于有了框架，她必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项目上。 相比之下，李牧遥卖快餐这件事实在是太小打小闹，他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牵扯唐沁的精力，所以才不想提前透露与自己相关的什么消息，最好是悄悄地把手续办完，等到法会那天直接开门做生意就好。 唐沁被李牧遥感动得哭哭唧唧的，还一个劲儿的替他委屈：“我虽然和钧壹是同事，但我一点都不怕他，他在饭桌上那么对你，你干嘛不让我怼回去？你没看出来吗，要是没有晓星打岔，他没准儿还会拿你的学历说事呢。” “就算说也是情理之内。”两个人站在小院的水池旁，李牧遥正在清洗一个小石磨，早上花生夫妇抗了不少新鲜的花生送来，他打算磨点花生浆，弄点甜品给她们尝尝，“站在他的角度看，我确实是连你一根小手指头都配不上。” “干嘛又这样妄自菲薄！”石磨年头有点久了，唐沁在一旁拿着个小毛刷子帮忙，“牧遥，你是因为我明知道你没能毕业却还是说起你的同学和老师生我气了吗？觉得我是个虚伪的女人，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心里特在乎，否则也不会那样的说是不是？” 李牧遥无奈地将石磨搁在水龙头下，伴随着哗哗的水声：“我没生气。倒是你，应该是在替我遗憾吧？没能毕业。” “遗憾……确实是有一点，”唐沁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对，“其实也不是，我是真的不在乎你有没有拿到那张毕业证的，你现在的水平又不需要毕业证来认可，反正你这张图我用定了，我一定会帮你实现你的价值！” 李牧遥轻轻叹了口气，他把手擦干，用手指蹭了下她小巧的下巴：“说实话，这些东西在遇到你之前我早就没什么所谓了，可自从遇到你，我就开始后悔，很后悔。” lingdiankanshu.com 唐沁眼睫轻颤：“为什么？” “如果我有毕业证，有体面的工作，你应该会更硬气一点，而不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去和别人吵。” 唐沁倔强地道：“我没法改变别人的观点，但至少我能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明白，”李牧遥轻声说道，“但是你别为我分心太多，以前没有争取的，我都会重新争取，我努力一步一步向你靠近，好不好？” “当然好了，”唐沁最喜欢听他这样说话，先一步贴上李牧遥，“你争取你的，我做我的，反正我不允许别人看轻你。” 李牧遥伸手轻轻拢着她向她解释：“陆均壹的观点代表你身边的大多数人，总不能每一个都要靠你用吵的去解决。何况他只是你的朋友，不能替你决定什么事情，可万一是……你的家人呢。” 李牧遥说着，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你就当我是痴心妄想吧，看到陆均壹在针对我，我就想象了一下如果是你的家人针对我，我该怎么做。” 听到这番话，唐沁都愣住了，她茫然的看了李牧遥半晌，这才明白他想得究竟有多远。 “不管怎样，靠你吵架是行不通的，而且总有一天你会吵累。我好好努力一下，万一哪天就……”李牧遥有点儿说不下去，毕竟他的现状实在太过狼狈，说的太多就有点夸夸其谈了。 “你真的……想过面对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我的家人吗？”哪知唐沁根本没听进去他后面的话，只是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想过的。”李牧遥点点头，“你也觉得我痴心妄想了吗？” “你哪有痴心妄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唐沁抬高声音说道。 此时她只觉得一种奇妙的踏实感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心口，然后一点一点地胀满，让她情不自禁的勾住李牧遥的脖子又将脸贴近：“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啊——” “是吗？”温热的带着香气的呼吸扑面而来，李牧遥在怔愣一秒钟后，问道。 “是！”唐沁的笑颜绽放在眼前。 “……”李牧遥心头一热，低头在最柔软的那处轻轻一啄。 可，也就是一啄。 …… 兴冲冲前来分享喜悦的花生夫妇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到来会撞破唐总和大神美好的甜蜜时刻。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他们满心欢喜的交流，得到的都是冷的不能再冷的回应。 不管他们说什么，唐沁都只是抱着个抱枕坐在沙发上咬嘴唇。 什么嘛！ 唐沁哀怨的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如何也想不起来刚才那个触碰到底是什么滋味。 小说里不是描述的很精彩吗，说什么触电般的、什么浑身都酥软的……总之各种刺激的感觉，怎么到她这儿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一直到小厨房飘出食物的香味，唐沁仍旧沉浸在无限的惆怅之中。 …… 为了弥补方才那个蜻蜓点水都不如的还没感受到什么滋味的初……李牧遥决定给她做点甜品调和一下心里的苦。 浓浓的花生香气在屋里飘荡，仔细闻着似乎还有甜腻的奶香，以及淡淡的花香，石海亮皱着鼻子贪婪的闻了好几下，忍不住啧啧称奇：“大神这是做什么呢，咱家的花生就算榨油也榨不出这么香的味儿啊！” 小两口种花生好几年，对花生的做法吃法没有上百种也得大几十种了，这还是第一次惊奇的发现花生的味道可以这么这么的…… 光是闻着就叫人垂涎三尺。 97.为什么没有参与到你的过往 “蒸甜糕和煎酥饼。”李牧遥的回答都带着花生的香气。 清理干净的小石磨很快被派上用场，不大一会儿就磨出了白嫩细腻的花生浆。 李牧遥取出其中的一部分，同奶粉和花蜜混进杂粮面粉当中，揉好发酵之后再塞进花生碎、芝麻、砂糖和黄油做馅料，放进蒸锅当中蒸熟。 浓郁的香气除了花生，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馅料中的黄油。 那是鲍大嫂用自家牛奶炼制的，纯度、口感比之市面上售卖的要醇厚不少，不过工艺粗糙又没有严格的杀菌设备，所以从不对外销售，只是日常会做上一些自用。 混合的香味肆意散发在空气中，李牧遥看到唐沁的注意力总算被美味转移过来，笑着对她道：“等十分钟，你们再聊会儿。” “哦～”唐沁瘪着嘴，却愈发的没有谈兴。 花生夫妇算是过来人，也曾深刻的体验过那种被人搅了好事的感觉，所以不敢多说什么，鹌鹑似的缩在沙发里互相发微信。 石海亮：“看样子唐总好像是第一次谈恋爱诶！” 于瑶：“……你能不能不说话？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石海亮：“男人的直觉吧，你没觉得吗？对比一下，同样都是大神的女人，秦女士一看就是情场老手。” 于瑶：“？你想死，秦恬早就不是了。” 石海亮：“不不不，说错了，你懂我意思的，但毕竟确实在一起过啊！媳妇我真是好奇，大神选女人的眼光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于瑶：“说来话长，当时学校出了点事，大神被闲话逼得太狠险些转学，好在秦恬那时主动站到他身边，用实际行动破除了那些恶心的传闻。” 石海亮：“？？？什么闲话？我好奇死了！” 于瑶：“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石海亮：“！！！” 于瑶：“但我劝你对秦恬的态度也悠着点儿，不管怎么说，她是帮过大神的人。” 石海亮：“我早晚会知道！” 于瑶关掉微信，给了石海亮一个王之蔑视。 石海亮吃瓜没吃到瓤，好奇的像个耗子一样眼神乱飞。 他四处张望，想找白晓星套套话，但于瑶瞬间识破他的心思，立刻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你要是敢问晓星，我弄死你。” 石海亮顿时抽巴着一张脸，萎顿下来。 等到两个人再次留意到唐沁的时候，这位唐总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就他们这么眉来眼去的，傻子都能看出来在用手机传递信息。 而且十有八九是在聊跟她有关的。 石海亮心理素质巨差，一见到唐沁这副模样，立马堆着笑脸向她解释：“唐总，我们没说你哈。” “！！！” 于瑶差一点儿就顺着二楼窗户跳下去了。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新婚老公，心中不由的产生深深的质疑，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把青春耽搁在这种傻x身上？ 可是这会儿已然被石海亮架在火上烤起，面对唐沁的死亡凝视，于瑶一不做二不休，调出刚才的聊天界面把手机递了过去。 递给了那个正在主宰她未来事业运的女人——唐总殿下。 此时厨房中传出另一波绵软的香气，李牧遥并未留神这边的风起云涌，正专注的搅拌着一小盆奶白色的液状体。 唐沁眼神飞快扫过这段聊天记录，看的过程很快，瞳孔却经历了一场大地震。 沉思片刻，唐沁将于瑶的手机还给她，掏出自己的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说清楚。” 于瑶清楚这三个字的分量，一咬牙，把当年的事儿说了出来。 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年的李牧遥实在是太过闪耀，不仅是他同年级的同学，连带着上下届的学生都要被他的光芒掩盖。 aiyueshuxiang.com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看他不顺眼的人。 那人是谁于瑶并不清楚，当年那件事也没有证据说明是就是某个人做的，她只知道那件事做的足够下作，差点儿就毁了李牧遥和白晓星的人生。 但事件在发酵之前被拦住了，白晓星也是多年后才知道自己曾与一场灾难擦肩而过。 从小的生长环境使然，李牧遥学生时代虽然闪光耀眼，倾心的女生数不胜数，但他一心学习，从未对任何一个女生侧目。 如此一来，他对白晓星的好就显得尤为突出，不少女生对白晓星产生了羡慕之情。 姐弟之间关系亲密本无可厚非，可偏偏就有人抓住这点去散播他们有骨科嫌疑的谣言。 起初对这种谣言相信的人并不很多，可没多久就有人挖出了李牧遥父亲的事情，说他的父亲在他母亲和姐妹中有极其不清楚的混乱关系。 说李牧遥这作风就是血脉遗传的脏毛病。 好巧不巧的，就在留言疯传的那几天，毫不知情的白晓星遇到一件高兴事儿，像寻常一样跑去与李牧遥勾肩搭背的分享。 好巧不巧的，他们亲密的举动就被一伙儿对流言深信不疑的人给撞见了，然后迎来的就是一场冷嘲热讽的语言攻击。 李牧遥不愿白晓星被这种事困扰，没发一言便拉着她离开了。 可没想到，这种行为反倒给流言增加了几分真实性。 为此，李牧遥怒不可遏，气到产生了转学的打算。 然而次日，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因为所有人都得知了李牧遥公开自己有心仪女生的消息。 这个女生就是秦恬。 后来的话就都是从秦恬口中传出来的了，她说李牧遥其实早就喜欢她，但为了不影响学业、他们就始终把这份感情放在心里。 而且就算现在公开，也只是为了封住某些心术不正之人的口，他们打算专心学业，不早恋，等到顺利高中毕业之后一定会高调宣布恋情。 于是在秦恬的精准打击和李牧遥的默许之下，骨科的传闻就像是一阵风，来的快去得也快。 只是李牧遥作为当事人，再也不像以往那般与白晓星亲密无间，也没有过多肢体接触了。 反倒是和没公开的心仪女生秦恬走的越来越近。 于瑶知道这一切始末，还是在李牧遥和秦恬分手之后。 因为这些话，还是从秦恬的口中传出来的。 …… 98.从一家饭馆儿的恩怨说起 可以说，秦恬当初是怎么尽力成全的李牧遥，后来就是如何不遗余力诋毁的他。 也正因为是这样，在李牧遥失联的三年里，在秦恬的诋毁中得知当年往事的白晓星才会疯狂的追着她骂。 骂得好！ 唐沁收起手机，为她的好朋友喝彩。 在这个不算长的故事里，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问起关于秦恬的事儿，李牧遥都会避而不谈。 在当年的那场事件当中，所有人包括李牧遥或许都认为是秦恬在关键时刻给他解围，是有恩于他的。 而在唐沁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或许，还是有预谋的交易。 唐沁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好奇心得到满足而变好，而是更冷了。 即便心态稳如于瑶，看到此情此景这会儿也麻爪了。 她猜不透唐沁得知这些往事后在想些什么。 厨房中的李牧遥已经调好面糊，此时正用小勺子将奶白色的面糊倒入平底锅中，几乎是几秒钟的功夫，浓郁的香气就因受热四散开来。 面糊是用花生酱调出来的，薄薄的一层面糊铺上平底锅，饼边很快因受热翻翘起来，用锅铲轻轻一铲，中间稍厚的部位就分离开来，一张酥脆的花生薄饼就出锅了。 酥饼小巧如铜锣大小，李牧遥接连做了几张，装进盘子给唐沁端了过来：“趁热尝下。” 好在看到李牧遥，唐沁的脸色立刻回温，只是眼角的余波还停留着一些方才的情绪。 可还是被李牧遥看出了不对劲儿。 “怎么了？”端着薄饼的手顿在半空中。 唐沁柔柔的笑了一下，手腕轻轻搭在李牧遥劲瘦的手腕上：“喂我好不好？” “好。”李牧遥喉间压出一声低笑，拈起薄饼递到她嘴边。 咔嚓一声，随着满口酥脆带来的绝妙感受，淡淡的甜和浓浓的香总算冲淡了她心中的酸涩。 “还要吗？” “嗯。” 李牧遥垂眼笑笑，再次将薄饼递过去。 他俩吃的跟拍偶像剧似的，对面的小两口想看又不敢看，想问又不敢问，想吃又吃不到的，坐的极其难受。 想走吧，那更不可能了。 好吃的马上出锅，一口不吃就走？ 开什么玩笑！ 好在薄饼就那么几张，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一会儿就吃没了。 于是李牧遥返回厨房的时候，小两口紧跟着过去了。 正赶上甜糕出锅。 对待他俩，李牧遥就没有那么温柔了，掀开锅盖直接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糕。 甜糕巨烫，小两口徒手接过，双手颠来倒去好几个来回才拿稳。 石海亮嘴急，甜糕柔软的触感早将他的馋虫勾起，也不等吹凉一些，张嘴就是一口。 “我滴妈呀，割了耳朵都不知道！”嘴里唔噜着，石海亮笨嘴笨舌的扯出一句从于瑶那里学来的蒙语方言。 2k小说 醇厚的花生香气太过沁人心脾，摸上去如此蓬松的柔软的吃到嘴里竟然是粘糯的，不似糯米那种粘牙有韧劲，而是入口稍作咀嚼就化在齿间的口感。 “大神，你放了黄米吗？”于瑶这时也吃了一口，对于这种粘糯，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极了家里每年冬季都会包的大黄米豆包。 “嗯，加了一点。”李牧遥又夹出两只甜糕放进盘里，还细心的带了一双筷子，这一看就是怕唐沁烫手给她准备的。 “你们俩想吃就自己夹。”果然，李牧遥丢下这句话走回客厅当中。 “嗯嗯，你忙，忙你的。”石海亮巴不得李牧遥赶紧走，他好敞开了多吃几个。 他这会儿已经吃出了高高在上的骄傲感。 因为不管这锅甜糕里额外加了什么材料，都是以他们家的花生冠名的。 外皮是花生味的，馅料是花生味的，他们家的花生当了这么多年配角，终于光明正大的当了一次主角。 花生甜糕！ 这未来就是饭店里的一道菜！ “媳妇儿，如果大神愿意在法会那几天蒸几锅甜糕，我就敢拉一车花生卸他们家门口，一块糕买十斤花生，我觉得不费劲儿！”石海亮吃的热泪盈眶，对未来充满希望。 “蒸糕太麻烦了，”李牧遥在客厅中听到石海亮说话，接口道，“熬点花生酱吧，可以放我这卖卖看。” “行啊行啊，那我回去抓紧时间让他们多储备点花生！大神你缺什么少什么，或是需要帮手，尽管跟我说！”石海亮兴奋的道。 “好，我想想。”李牧遥应道。 “你还要帮他们熬花生酱？”唐沁冷冷的声音直接压制了石海亮的热情，她对李牧遥道，“不然算了，你这么辛苦我会心疼的。” “……”石海亮一口甜糕噎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 唐总这，这咋还生气呢？ 她这话是啥意思，不帮我们了吗？ 于瑶手捧着甜糕也傻掉了，问题出在哪里？唐沁怎么会突然迁怒我们了？ 李牧遥一头雾水，更是不明白唐沁怎么会突然耍起小性子，悄声问道：“他们说什么惹你的话了？” “没有，单纯的心疼你~”唐沁靠上李牧遥的手臂。 其实她想起于瑶在微信里对石海亮的那句“对秦恬态度悠着点儿”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对整件事的不爽全都怪在了这句话上，但她又没法跟李牧遥说些什么，只得靠在他身上一口一口咬着甜糕。 李牧遥没有追问什么，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只是劝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 本来就是为了哄她高兴做的这点儿甜品，他可不想适得其反，何况黄米虽然不如糯米那般不好消化，但要是吃的时候带着情绪，过后会胃疼的。 “嗯，我真的就是心疼你，不想你太辛苦~”唐沁咬着糕，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她心疼李牧遥年少时的遭遇，又恨自己没有那个时候遇到他帮助他，给了那个女人可乘之机，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人因为她与李牧遥的那段过往而忌惮她。 听到唐沁这边一句接一句的心疼，于瑶细细的翻看了一下方才发生的所有对话，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99.短调民歌 因为一句话，于瑶在唐沁这里就成了两面三刀的人。 她想解释，可有些话又不能当着李牧遥的面儿说。想把唐沁叫出来吧，人家又不一定给面子。 不得已，于瑶只好拿起手机，又给唐沁解释了长长的一大段文字。 意思是说，她这话不是说自己想要与秦恬交好，只是因为她有帮过李牧遥的事实在先，如果他们一味地去打压挤兑秦恬，岂不是会叫人在背后讲究李牧遥？ 何况已经有了一个白晓星追着骂了这么久，他们其他人最好还是冷处理为好。 而且于瑶那句话“悠着点儿”是对石海亮说的，她深知自己老公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那样说更多的因为担心他会为李牧遥抱不平，做下冲动的事儿。 毕竟同在一个政府大院工作，说话做事还是严谨一些的好。 话到最后，于瑶向唐沁切切保证，自己和老公绝不当墙头草。 她明白唐沁对自己有恩在先，又因为和李牧遥是亲戚又是同学，所以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坚定的站在这一边。 看到这些，唐沁心里这才勉强原谅了她。 但面上仍是淡淡的，几句话打发了他们。 …… 白晓星被陆均壹拉去市内采购，来电话说陆均壹晚上要在市内请她吃好吃的，晚饭不用等他们了。 于是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李牧遥和唐沁两个人。 所以唐沁心中满是唏嘘和旖旎，自打他们正式在一起后，这样独处的时光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这会儿她因为吃了不少甜糕和酥饼，就缠着李牧遥不让他做晚饭，一直跟他腻在沙发上。 而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李牧遥对唐沁的身体状况早有了解，虽说她这会儿喊着不饿，但是如果不能按时吃饭，胃口就一定会闹毛病。 但这会儿被唐沁缠的没办法，只好简简单单去厨房蒸了一锅米饭，以便她喊饿的时候能及时吃到。 夜幕很快落了下来，李牧遥忙活完从厨房走出来时，顺手按开了客厅灯。 灯光突然倾泻而下，唐沁的轮廓瞬间从暗变明。 她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安静的出神，灯光投落在她的眼尾发梢，仿佛整个人都被裹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 李牧遥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想起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兄弟描述他正在追求的一个女孩儿，说那个女孩儿在他眼里永远是发着光的。当时他正忙着画图搞事业，脑子里抽空代入了一下当时的女友秦恬，觉得她还不如手里的画笔来的亮堂。 本以为那个兄弟在夸大其词，却在多年后发现，有些女孩确实是会发光的。 整个二楼突然变得很安静，李牧遥站在那里，有点舍不得破坏这个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唐沁终于回过神来。 “你干嘛~”触碰到他的眼神，唐沁赶忙放下双腿，脸上莫名的发红。 虽说她平时总是喜欢对李牧遥上下其手，可每当被他注视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到不行。 2k小说 “过来。”李牧遥冲她招手。 “……干嘛？” “去我房间。” “蛤？”唐沁嘴巴微张，整个人呆住了。 “想什么呢？”李牧遥短促的笑了一声，“看图纸。” “！”唐沁的白眼儿差一点就翻出了院墙之外。 怪我想的多吗？ 你开口就喊人家进房间，谁能不想歪！ 尽管心里老大的不满，她还是乖乖的跟过去了。 设计图纸用来唬一唬别人不是问题，但他们彼此都知道，里面有太多细节需要仔细探讨。 况且目前商铺的业主们都在盼着抓紧动工，政府和总部也在不断追问进度，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有限了。 动脑筋的事情总是特别消耗体力，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唐沁就已经饿得无法集中精力了。 多亏李牧遥的先见之明，他很快将焖好的土豆火腿西红柿饭端了出来。 咸鲜的火腿夹杂着粉糯的土豆碎，米饭被蒸得饱满晶莹，酸甜饱满的西红柿汁水包裹在每颗米粒上面，光是气味就充满了冲击力。 唐沁更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一时间觉得这碗简简单单的米饭要比山珍海味都要好吃太多。再搭配上李牧遥自己腌制的爽口小菜，饥饿感来的更加猛烈了。 …… …… 尽管李牧遥再三强调不让他们赞助太多，可小院里依旧堆满了各种食物原材料。 巴图夫妇和花生夫妇都为李牧遥的重新振作感到高兴，白天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就跑到小院来帮他忙活。 技术上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就院里院外折腾，基本上修缮的一些粗活儿都抢着干完了。 比如一楼年久失修的灶具和电路、比如那些残破的桌椅板凳，还有门口的牌匾。 那块写着“王府饭馆”的褪色老牌匾被巴图摘了下来，即便这间小院只是在短暂的法会期间营业几天，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将牌匾重新着了色，只等着开门那天挂上去。 卖快餐的筹备事宜即便是做的再低调，可那块标志性的牌匾一动，还是引发了老街的一阵轰动。 不少街坊纷纷过来探访，想知道这阵子传闻中说的李牧遥想要重开饭馆儿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但进出小院的所有人都缄口不言，不论别人怎么问，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越神秘越好奇。 一时间，关于小饭馆儿的传闻再次传遍老街。 季老爷子当年受到陷害被迫关店的事件尤其被谈论得沸沸扬扬。 在白晓星的授权下，陆均壹将原本安排在法会期间做直播的一家自媒体调拨出来，让他专门挖掘这类极具矛盾性的坊间传闻。 靠媒体带动话题本就是现代商业竞争的手段之一，所以陆均壹手下自然也养活了一批自媒体。 为了保险起见，他调拨过来的这位主播是业内具有一定粉丝基础的大V，最近正在转型做美食博主。 他正愁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向粉丝宣布转型，恰好就接到了上头老板的工作安排。 ——从一家饭馆儿的恩怨说起。 100.狂热 法会临近，老街逐渐热闹起来。 不少提前取得审批手续的小摊贩们早早将小推车和待售货品推到寺前广场，占据他们认为有利的位置。 街上先前关着门的商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夜之间全都开了门，那些平时在村里生活或是在外务工的业主租户无所事事的出现在自家门口，互相打招呼调侃着。 就连巴图夫妇两个都把自家店铺简单收拾了一下，在门口摆上奶豆腐、奶酪等奶制品，纯为凑个热闹。 除了商贩以外，为法会回来的还有不少说唱艺人，他们大都来自民间，后来被市民俗音乐艺术团收纳。虽然都有正式的工作，但是多年的传统始终不丢，每逢有大型集会都会回来凑个热闹。 这一次法会的汇演他们也有演出节目，但上台演出总是没有街头那般随意自在，所以他们就提前回来几天，身背四胡，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或在广场台阶上，或在相熟的商户门口搭上两把椅子，就地演奏起短调民歌。 根据史料记载，玉簪村是短调民歌的发祥地，中国东部各蒙古族地区的许多短调民歌都发祥于此。在很多民歌的歌词中，均唱到了青城地区的人物、山河、经济、宗教、风俗等，是集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于一体的民间艺术形式。 短调民歌经过一代代艺人的继承、发展和创造，具有完美而独特的艺术形式，在题材、体裁上都具有广泛的社会性和艺术性。既保留了蒙古族固有的高阔、辽远、粗犷、豪放的风俗，又有了质朴、欢快、节奏鲜明的农耕色彩，同时又吸收、借鉴了清醇、肃穆、庄重的宗教韵味。 而且这些艺人具有相当高超的创作水平，可以随时把当时当地的真人真事编成新的短调民歌进行演唱。他们创作的歌词常运用“比兴、对仗、夸张”等手法，词浅意深，回味无穷。又因曲调平和流畅，节奏平稳均匀，节拍鲜明整齐，旋律感人心弦，极容易被大众所接纳和喜爱。 在网络还不发达的时代，这些民歌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信息传播作用。 于是老街上出现了相当有趣的场面，一面是蓬勃发展的网络主播们举着各自的现代化设备寻找话题，另一面是已被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里的老一辈说唱艺人。 他们各自带着新鲜和好奇，互相审视、彼此试探。 他们又有着高度相似的敏感性，譬如来了不到半天，就都捕捉到了这次法会前最具话题度的事件——老街小饭馆。 可是他们也闹不清话题当中究竟是哪家饭馆，于是不约而同的奔向街上最大的一家饭馆——李丰家的王府菜馆。 可一行人在路过另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院时，却被一阵要命的香气给吸引了。 李牧遥正在院里熬汤。 姥爷在世的时候，饭馆儿常年吊着一荤一素两锅高汤，平时用来给菜品提鲜，忙碌的时候还能拿来应急。 李牧遥也熬了两锅汤，因为前来参加法会的游客不乏吃素的信众，他不想在荤素这个问题上将客人拒之门外，所以他这次准备的菜品也是两手准备，甚至灶具都摆放得泾渭分明，荤素有别。 他这会儿熬的是素高汤，所用材料简单至极，可是在小火的慢慢烹煮之下，浓浓的香气扑腾出锅盖，扩散开来。 一时间，明明是满载人间烟火的小院，却像仙境般雾气腾腾香云缭绕。 最要命的是，雾气腾腾中还走出了一个谪仙般的男人。 好在他没穿着什么广袖宽袍，寻常T恤和牛仔裤瞬间将一众访客对他的认知拉回凡间。 李牧遥被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本来想去小仓库里翻个工具，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门口，直接给吓退了一步。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们有事么？” 那位陆均壹事先安排好的大V主播事先做过功课，但因为老板不让他暴露身份，这才混在这伙人当中到处游荡。 这会儿既然大家都停了下来，他也就没什么好避嫌的，站出来客气笑道：“我们是游客，走的有些饿了，过来吃点东西。” loubiqu.net 李牧遥先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这里还没开始营业。” 他还没有进入开门营业的状态。 可这些主播哪里是一般人，视线早已越过李牧遥看到了院内摆放的桌椅，还有腾腾冒着热气的炉灶。 只听另一个主播说道：“这不正做着呢吗，怎么还说没营业呢？” 李牧遥耐着性子解释：“只是一锅汤，为营业做准备的。” 一个面貌娇俏的女主播看见李牧遥直接就走不动路了，她直接拿出手机怼脸拍了起来，指着门后支着的易拉宝道：“帅哥老板，菜单都印好了，怎么能说没营业呢？逛了好久我们都饿了，闻着你这儿的香味找来，哪儿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啊！” 心说就靠这张脸，起码也得刷一波人气，要是跟帅哥再发生点冲突，那都算一段浪漫的故事。 李牧遥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来路，可是选在这个时候来，又这样毫不客气的拍摄，他担心他们故意设圈套，只得压着心里的不悦解释说道：“菜品确实还没有准备好，营业后会把菜单摆出去的。” 女主播其实都做好了被李牧遥拍掉手机的准备，却没想到人家不仅长得帅还这么有涵养，就更加不想走了：“一锅汤就这么香？帅哥，今天你就算就着汤给我下一碗面条，我都算没白来！” “……” 主播们大都是年轻女孩，看到这帅哥脾气这么好，当时就附和起来，平时挑剔得恨不得只喝露水的她们，一致要求留下来吃面。 另外三个男生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汤确实是很香，也跟着留了下来。 而几位短调艺人则早在他们说话时就离开了。 走了五六个，还有十来号人。 就算是吃面条，这锅高汤算是剩不下什么了，尽管有些心疼，李牧遥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101.明天还来 面条是快餐当中必备的主食之一，李牧遥事先储备了一些手擀面放在冰箱冷藏室，是打算留在过两天法会备用的。 哪儿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呢。 这伙儿精致的小主播们似乎是饿得狠了，吃起面条极其狼吞虎咽，就好像好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刚才那个一直举着手机拍李牧遥的女孩儿更是吃的满脸是汗，假睫毛都掉了。 这会儿她的心里早都顾不上什么帅哥不帅哥、话题不话题的了，这么好吃的面，这辈子怕就只能吃到这一次，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啦！ 好吃，真好吃！ 主播们自问走遍天南海北，吃过的美味数不胜数，可是在这碗面条面前，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归零了。 面条虽然是冷藏的，却是李牧遥昨天亲手擀制，他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了一些荞麦面和玉米面，方便储存不说，还不会因为存放时间太长而粘在一起，口感不失原有的丰富劲道。 高汤是现熬的，但终究比不过老汤，所以李牧遥在煮面条的时候加入了一些小料以提升口感。这样的汤底中，就连放进去的青菜都会挥发出极其鲜嫩的滋味。 汤底醇厚，面条劲道，青菜鲜爽。 小主播们人均两碗打底，直接把李牧遥库存的面条全给清空了。 面条的定价是十五元一碗，今天算是试营业，李牧遥为了图一个好彩头，给他们打了八折。 众人排队扫码，伴随着欢快的“微信收款，二十四元”的提示音，李牧遥又起了炉灶，在大锅里放入熬鸡汤的原料。 此时他略略有些放心下来，用中国式人际关系理论分析，这伙人既然是分开结账，想必不是一起的，就算是，起码关系也不是特别近。 鸡汤最好是老火久炖，炖的够久才能挥发出它应有的色泽和味道。过去姥爷有一口专门吊汤的炉灶就支在院子北面的角落，最长的时候一年半载都不会断火。 李牧遥复原了这口汤锅，打算也吊上一锅纯正的老火靓汤，为此，他特意托巴图帮忙去村里买了几只纯散养的“溜达鸡”，收拾干净后整只鸡下锅，加入各种调料，等到炖透之后把鸡拿出来另作它用，到时候根据需要再放入其他的食材继续炖煮。 准备完了这些，李牧遥就开始准备馅料和面皮，打算包点小馄饨冻起来。在这群主播到来之前他是打算先存个十份八份的，可见识了这伙人的战斗力后，他决定增加一倍。 百盟书 等到他选好做馅料的食材折返回来的时候，发现那桌刚结完账的客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拿着手机冲他举了起来。 “……” 李牧遥僵着一张脸，走到案板前拎起了菜刀。 主播们集体震惊了一下，看到菜刀的落向，又齐齐向前围拢过去。 李牧遥的刀工极好，一把鲜嫩的芹菜在他的刀下很快被切成不到一毫米的小段，另一块案板上，一条新鲜的里脊肉随着手腕的挥动很快变成肉糜。 主播们用手机记录着李牧遥制作馅料的过程，然后又拍下他和面做馄饨皮的整个过程，直拍到他包完了馄饨，一直到他要把包好的馄饨收进冰箱里时，这才发现肚子似乎又饿了。 “那个——”又是那个吃掉睫毛的女孩开口叫道。 “不行。”李牧遥这次严词拒绝，按照他们的饭量，如果给他们吃，这一下午怕是又得白忙活一场。 更何况这会儿他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因为他刚才瞟到其中某位的手机界面，上面疯狂的弹幕足以说明手机主人的身份。 ——不过是为了博眼球求出位的一撮人罢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只有有人气的直播间才会有那么疯狂的弹幕。这伙人的粉丝群体如果全体出动要来他这儿吃面条，他怕是连续做上三天三夜都无法满足。 “我们付钱啊喂！”女孩不甘心的叫道。 她的粉丝们正狂热的呐喊着让她尝尝刚刚包出来的馄饨，他们搞不懂向来闹哄哄的主播这次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连自己的脸都没露，就只是对着一双做饭的手拍。 直到方才的对话发生，粉丝们听到李牧遥那声冷冷的拒绝，这才明白为何如此。 敢情自家主播这次正在“捕猎”一位禁欲系的厨师。 不过刚才那声拒绝好拽啊！ 粉丝们疯狂刷起弹幕请求主播照脸拍。 但主播向来最会玩套路，粉丝们越是狂热，就越不满足他们的请求，就只不断的引导这位厨师发出声音。 “付钱也不行。”李牧遥又拒绝了一遍。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行不行？”主播叫道。 “没空。”李牧遥转身上楼，把一伙人丢在院内，可没几秒他又退了回来，“不要随便碰任何与食物有关的东西。” “好的呢~”主播甜甜的应道。 弹幕随着这句话又刷出了新一波的狂热，有不少女粉丝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都要好奇死了，什么样的男人会这么高冷？” “你应该说，这男的眼光得多高才会对我们家cici这种语气说话？”cici是这位女主播的花名。 “难道我们除了关注他的颜值，不是更应该问问cici她到底能不能吃到那些可爱的馄饨吗？” “是啊是啊！看了半天，我都饿了！真是好奇他的手艺究竟怎么样。” “那我们就来打赌吧！就赌这个拽拽的会做饭的男人的颜值究竟配不配得上他的高冷范儿！” “我赌配得上，顺便还赌他的小馄饨也很好吃~隔着屏幕我都闻到香味了！” “+1，我赌颜值！” “+1，我赌手艺和颜值双高！” “……” 主播们的粉丝群体不尽相同，但讨论的话题都出奇的一致，毕竟这还是自家主播第一次没有露脸全程无声的拍摄别人做饭的过程。 粉丝们没搞懂自家主播为何这样，主播们也是没想到粉丝们会这么有耐心的看别人包馄饨，并引发了如此大规模的讨论。 102.懂的都懂 巴图夫妇帮忙从村里采购了新鲜的猪肉和鸡蛋回到小院的时候，李牧遥正瘫坐在树下。 一脸的生无可恋。 桌上乱七八糟的丢着用过的碗、盘筷子什么的，汤汤水水的残余痕迹之中，连葱花都没剩多少。桌子边缘有堆成小山一样的鸡骨头，同样啃的干干净净，油花都看不见。再看墙角的那口汤锅，锅底浅浅的汤底凝固成果冻状，隐约可见几只调料包趴在锅底。 早上李牧遥兴致高昂架起的老灶靓汤，这会儿别说热气，就连灶火都熄灭了。 “这，这是遭了蝗灾啦？”巴图将带回来的食材丢在墙角，上前关心道，回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李牧遥这么沮丧的模样。 “怕是来人吃饭了呢，”鲍大嫂也放下手里的东西，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盘，“牧遥这是累着了吧？” “是不是晓星带人来了？”巴图见李牧遥不说话，借机向他告状，“这几天她到处乱窜，听说还带着人去老宅子溜达，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你这边越忙，她就越给你添乱呢！” “不是她，”李牧遥揉着酸痛的肩膀，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小院，“是一群人形蝗虫。” 在那个叫cici的女主播百般央求下，李牧遥给他们下了一小碗馄饨。 说好了一人一个就尝尝味道，可吃到嘴里就变卦了，于是包了一下午的馄饨再次被他们给截胡了。 馄饨是用井里刚汲出来的“甜水”煮的，井水天然含有矿物质成分，用来沏茶的时候甘冽清甜，用来做馄饨汤底口感也与寻常的自来水不同。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包裹着青翠的芹菜馅，在煮沸的汤锅当中欢快的翻腾着，像一尾尾胖乎乎的金鱼上下跃动，几分钟后，等到它们变得更加剔透，身形也胀大一倍的时候，就被盛入一只蓝白相间的瓷碗当中。 最后撒上清爽的小葱，一碗芹菜鲜肉小馄饨就完成了。 想到要这么多人共享一碗馄饨，李牧遥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端来了胡椒粉、辣椒油和陈醋等调料，方便他们根据自己的口味调剂。 然而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随便发善心。 一碗馄饨定价十八元，微信提示了九次收款信息，每碗按二十元入账。 敢情这群人平摊了这一碗的费用，又预付了各自的馄饨钱。 入账的钱没法退回去，cici又是极其巧言令色，说李牧遥要是不给他们煮馄饨那就是黑心商家。 迫不得已，他只得把辛苦包了一下午的馄饨再次贡献出来。 回忆一下这乱糟糟的下午，李牧遥最后悔的不是一时不查被他们吃掉了面条和馄饨，而是不应该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张罗做别的，还好脾气的任由他们拍。 bqgxsydw.com 这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他们各自团队的成员得到消息纷纷赶来，像是蝗虫过境一样把李牧遥上午卤好的五香花生米、昨天才开坛的酸咸菜、给唐沁留着晚上喝的酸梅汁、改良的奶豆腐、老汤锅里还没炖透的几只溜达鸡，甚至刚蒸出来的米饭都被泡上鸡汤……干掉了。 可以说这一伙人，把他这里所有能吃的库存全都给吃光了。 等到李牧遥累到不行黑着脸罢工的时候，主播们这才酒足饭饱赚足了噱头，回住处去了。 走之前还给他留下一句特别可怕的话：明天还来。 “哈哈哈，有人爱吃你做的饭还不好吗！”巴图听完李牧遥的讲述，拍着巴掌哈哈大笑，“明天让你嫂子过来帮你！” “不用了，牧场那边还有那么多事儿。”李牧遥拒绝道。 “这几天我找娘家人帮我看着牧场了，你不用不好意思。”鲍大嫂也道，“那天我就跟你说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你偏不信，这回知道了吧！” 这场面确实是李牧遥始料未及的，法会的客流可不止这么一点，要是遇到几伙能吃的，他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就算有鲍大嫂帮衬着，也不见得就够用。 但他今天实在是累得力竭，没心思想太多，强撑着把巴图买回来的猪骨棒炖进锅里，就回楼上歇着去了。 不大一会儿，规整完楼下烂摊子的巴图在院里大叫：“牧遥，你看这是啥，快下来！” 李牧遥“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从沙发上翻身坐起，下楼去了。 “看看看看，这玩意儿还记得不？”巴图献宝似的似的把累到两眼发直的李牧遥给拉了过去。 李牧遥打起精神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地上是一架一米多长的木制工具，骨架是两根碗口粗的木头，下方的木头上开着一个方孔，方孔下钉着筛网，当地人称饸饹床子。 “你在哪找到的？” 看到这东西，李牧遥有点眼眶发热。 姥爷生前好喝酒爱吃肉，季荆担心他身体状况，就强行给他戒酒，后来姥爷同女儿谈判，用以后主食只吃粗粮为条件，换取能够少量喝酒吃肉的资格。 于是就做了这么个工具，方便以后轧荞麦饸饹吃。 这个饸饹床子是李牧遥在考上大学那年暑假陪着姥爷亲手做的，两个人上山特意选了一颗粗壮的山枣树，回来用木凿子一下一下，用粗砂纸一遍一遍，历时半个多月才打磨完工。 “王大爷给送回来的。”巴图说道，“这床子咋在他那儿我也没细问，估计是借的吧！” 王大爷是老宅子的邻居，巴图叫他大爷，到李牧遥这儿得叫一声王姥爷。过去两家关系不错，但姥爷葬礼那天王姥爷看到李牧遥和季萍吵得不可开交，便站出来训斥了李牧遥几句，所以回来这么久，李牧遥也没想着去拜访他。 “嗯。”李牧遥想起往事，心里有些难过。 “王大爷听说你要开饭馆儿，特意过来让你好好干。”当年的事儿巴图也都知道，但他也不便多说，只是劝道，“岁数大的人都教条，你也别总记恨他了。” “哥，”李牧遥听到这句，心里更不痛快了，“你也觉得我心里都是恨，是吗？” 103.我发誓真好吃 “……” 巴图最不擅长聊这种话题，被李牧遥这么一问，顿时抓耳挠腮像个巨型大狒狒，“我，我是没这么想，那别人咋想的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我……” 李牧遥挺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可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 今天下午他从那群主播那儿学了一个网络词汇，叫：DDDD。 “翻译”过来就是：懂的都懂。 比如白晓星和唐沁，她们有自己的认知并且无论外界如何评判李牧遥这个人，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话说回来，巴图虽然有时不懂李牧遥的真正内心，也经常徘徊在外界的评价当中，可他仍旧不离不弃，陪着他重新振作起来。 有这些就够了，纠结那么多别的又有什么用呢？ 想开以后，李牧遥的兴致又回来了，他看着手足无措的巴图说道：“这东西真的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可不咋地！”巴图长舒了一口气，“这不比整手擀面省事儿多了？你多备点剂子，到时候哥就专门负责给你轧饸饹，要多少轧多少！” “嗯，你帮我把这个收拾干净，我现在就去和面。”李牧遥挽起袖子，打算去水池边洗手。 “忙啥呢，你不说累了吗？”巴图看着他这两天因为劳累而凹陷下去的脸颊，有些心疼，“今晚歇着呗！” “没事，唐沁晚点还要回来吃饭，我顺手给她做点吃的。” 唐沁回总部开会，已经两天了。 走之前她还把白晓星给带走了，说是自己一个人无聊，让她以临时助理的身份陪自己两天。 而实际原因是，这段时间唐沁不想让李牧遥和白晓星独处。 倒不是因为她受到于瑶讲述那段往事的影响，而是她担心有人旧事重提，借机再生事。 那次过后，唐沁又找到于瑶细细聊过一次，她愈发坚定的认为那件事就是秦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并且背后还有其他的“帮凶”，而这次赞助事件恰恰就使得那位“帮凶”浮出了水面。 唐沁不相信狗会改得了吃屎，她不愿这种事再提出来影响到李牧遥，更何况白晓星现在受不得刺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宁愿多提防一些，也不想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啧，总部没饭吃还是城里没有饭店，咋就非得回来折腾你？” 鲍大嫂刚忙活完从屋里出来，听到俩人后面的对话，上去就是一脚：“你懂个啥，小年轻搞对象能叫折腾？” “嘶——”巴图疼得直抽冷气，“你咋啥事儿都能给我一下子？牧遥，你说你嫂子是不是早更了？” bqgxsydw.com “我不这么认为。”李牧遥一脸认真的答道。 “咋，那你意思是我欠踹呗？” “嗯。”李牧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洗手去了。 饸饹主料除荞麦面粉外，还有食用碱和食盐。李牧遥将它们按一定的比例和匀，在大瓷盆里揉成面团儿，蒙上笼布搁放起来醒发。 醒面的时间也不浪费，李牧遥又调制了几种浇卤，等到浇卤做好盛出来，面也醒好了。醒好的面在案板上再次和匀揉筋道，按需要分成拳头大小的剂子，每个剂子约有一碗面的份量，放在面盆里备用。 李牧遥知道巴图夫妇两个帮自己忙活也没顾上吃晚饭，等到巴图把饸饹床子收拾干净后，直接起锅烧水，架在院里的土灶上轧起了饸饹。 这可把巴图给感动坏了，他本来是打算采购回来在他这吃晚饭的，可是回来看到李牧遥累成这样，也就不好张口，想着坚持一下忙活完回家再吃。 这会儿看到两碗热气腾腾的饸饹端到自己眼前，搭配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香辣浇卤，巴图感动得都有点舍不得吃了，一碗饸饹吃得是感慨万千。 可当他看到李牧遥掐着时间给唐沁准备的四盘精致小炒和软糯的甜粥时，刚刚吃下的那碗饸饹立刻就不香了。 开了一天会的唐沁饿到胃痛，回来时脸色极差。白晓星倒是无所事事，坐在唐沁的办公室吃了一整天零食甜点，直到回来还在一直打嗝。看到巴图和大嫂，忙不迭的跟他们吹嘘这两天的经历。 于是李牧遥也就没搭理白晓星，同唐沁一起上楼去了。 唐沁确实是有些累得狠了，一进门就歪靠在沙发上神色恹恹：“胃好痛，想吃又不敢吃的。” “那先喝点粥？”李牧遥给她倒了杯温水。 甜粥是简单的红糖薏米粥，在锅里焖了一天，口感软到几乎是入口即化。因为一直温在二楼小厨房，所以才免于被那伙人形蝗虫给吃掉。 “嗯，可我不想动~”女强人唐沁在公司唇枪舌剑，两天之说动不少高管站在她这一边，可谓是取得了相当好的战绩。可一见到自家小男友，就秒变柔弱小女生，不由自主的撒起娇来。 “等下。”李牧遥对她也是纵容到极致，走进厨房把菜和粥都端到茶几上，然后端起粥碗，一下一下的吹凉温热的粥。 打算喂她。 粥的香气闻起来并不浓郁，但黑米已经熬开了花，碗里还能看出形状的就只有胀满的枸杞颗粒，李牧遥舀起一小勺递到唐沁嘴边：“不想动就我来动。” 唐沁张开嘴喝了一口，绵软微甜立刻充满口腔，同时还有花蜜和红枣的气味在其中，口感竟比看上去丰富得多。 一口粥下肚，甜热的滋味顺着喉咙一路滑进胃里，唐沁的胃痛缓解了不少，于是空白的脑子也立刻有了色彩：“你刚说什么？” 我不想动你来动？ 听听！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就分开两天吗，至于思念成这样？ “再吃点。”李牧遥不接她的话茬，又喂了一勺。 又是满口的香甜，唐沁的思维被味蕾带的偏离了一小下，立马又要折回来同他探讨刚才动的那个话题。 可刚一张嘴就被李牧遥塞进一筷子青椒炒护心肉，护心肉用的是巴图下午从村里杀猪的老乡家买回来的，新鲜韧劲有嚼头，配上青椒微微的辣气，瞬间就让她胃口大开。 刚才想说什么，竟然给忘了。 满脑子只剩下吃。 104.更改菜单 忙活了一天，李牧遥直到此刻才得以好好的坐下来歇会儿。 可毕竟是硬挺着，唐沁很快看出他的倦态，心疼的跑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粥，非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要他陪着。 李牧遥便也没有推脱，于是两个人四个菜，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餐。 白晓星扯着嗓门儿哇啦啦白话了半天，又帮着鲍大嫂摘洗了不少青菜，一直到楼下的活儿干的差不多了，三个人这才上楼。 鲍大嫂不是很擅长做饭，除了洗洗涮涮的活儿别的根本搭不上手，她有点儿担心过两天真正忙起来的时候自己派不上用场，有心想把季荆叫过来帮忙。 于是趁着李牧遥上楼的时候给季荆打了个电话，本以为季荆不能同意，没想到她还挺关心自家外甥，说只要李牧遥不反对就行。 鲍大嫂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想到事先和季荆通气儿就已经算是含蓄了，上楼后也没多废话，直接告诉李牧遥自己叫了季荆过来帮忙。 还说明天一早就来，问他有什么要安排的，赶紧提前说。 如此一来，李牧遥连拒绝的空间都没有了，他又不愿唐沁看到自己拧巴的一面，只能点头答应。 鲍大嫂乐呵呵地离开了，回去路上还给季荆打电话叫她明早早点过来，电话里两个人还琢磨了不少省时省力的主食科目。 季荆要来，唐沁这晚就不打算回去了。 她已经从白晓星的口中套出上次季荆为何那样的原因，也才知道原来季荆对自己和李牧遥在一起这件事有这么大的意见。 尤其还听说季荆是因为自己年纪比李牧遥大。 年纪这件事简直是唐沁在这里几乎就是不可触碰的雷区，不管听到谁拿年纪说事儿，她都会特别生气特别往心里去。 这次她就打定主意，非得和季荆正面刚一次。 巴图夫妇两个离开之后，唐沁亲自下楼锁了大门关了院里的灯，早早给小院打了烊。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而转身想要上楼时，却被李牧遥堵在门口。 唐沁明白他下来干什么，故意不理他想要绕过去，却在靠近时被一把拉住：“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明知故问！ 唐沁一脸不爽：“不行吗？” 李牧遥眉头微微挑起，冲着楼上微微一抬下巴：“白晓星还在家呢，会不会……” “我……呸！”在这种话题面前，唐沁的心理素质远不如李牧遥，气得伸出拳头就开始揍他，“你想得美！我睡晓星的房间！” bqgxsydw.com 李牧遥也不躲，笑着让她锤，可唐沁锤了几下她就舍不得下手了。 男朋友白净的脸上都累出了一层蜡黄色，这会儿真的是强打着精神在开玩笑，要是再闹腾他，那也太不是人了。 “你快回去睡觉吧，我就是懒得折腾了，明早还想早点起来帮你忙呢。”唐沁说着就要推他上楼。 “不急，”李牧遥反握住她细嫩的双手，拉着她在一楼的桌子旁坐下，“这两天在公司还顺利吗，有没有被为难？” “还行，刚才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怎么，不信我？” “也不是，你看起来有心事。” “……”李牧遥狭长的双眼仿佛有透视功能似的看过来，唐沁直接不敢同他对视了，只好耍赖似的去搂他的脖子，咕哝道，“我的心事就是你呀，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可又怕你太累，难道你没感受到我内心的矛盾纠结吗？” “确实有点累，等下我就睡了。”李牧遥明知她在故意岔开话题，却也没戳破她，只得顺着她的意思。 “嗯嗯～”唐沁满意的用额头蹭着李牧遥的脖子，“再抱一分钟，我们就上楼。” “白晓星是个夜猫子，你别跟她折腾太晚。” “嗯嗯～” “你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吗？不然我待会儿我让她睡客厅？” “不要，”唐沁突然脸上一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早晚得习惯。” 李牧遥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听到了。” “……” 两个人闹了个大红脸上楼的时候，白晓星正躺在沙发上翻手机，看到唐沁上楼，赶忙神神秘秘的把她叫进了自己房间，然后给她分享了一个公众号链接。 链接上是一篇发布在微信公众号上的文章，内容是关于几个小主播受邀来参加祥云寺的法会，在老街上采风的时候偶遇一家做美食的小店的故事。 文章是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写的，通篇嘻嘻哈哈的没什么逻辑，更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除了在夸院里的饭菜有多好吃，就是在说店主长得有多帅性格有多么的高冷。 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一篇普通的游记，但因为文字实在太接地气，写的又很有趣，帖子的阅读量还很高。 文章作者在描述美食的时候频繁的使用“我发誓”、“我敢说”、“我保证”一类的词汇来表达她吃到的东西有多好吃有多与众不同，普普通通的面条馄饨硬是让她形容得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不知多少倍。 每段文字下又有大量的配图，图片上不管是切好的菜还是捏出的馄饨甚至腌制的小菜都拍得极其规整好看，所有的食物几乎都是寻常人家常见的食物，很容易让人有代入感。 另外吸引人阅读的还有小院的老板兼厨师。 文章作者说老板是她见过用尽浑身解数诠释什么叫反差萌的一个人，看起来明明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却又能容忍主播们全程直播他做饭，最后连库存都被搜刮干净却只是瘫着一张脸罢工，并没有发脾气还是什么的。 尤其在听到他们说明天还来的时候，那种生无可恋的反应真的是让人忍不住爱上他。 唐沁看到图片上熟悉的背景熟悉的手，不用猜就知道写的是李牧遥和他的小院，只是没想到她才两天没在，自家男友就“红杏出墙”了。 “这就爱上了？明天还来？”唐沁拿着手机去戳那个公众号的主页，“让我看看什么人就敢随便爱上我男朋友？” 105.丑话说在前 戳了几下，唐沁很快就放弃了。 因为下面的评论比文章作者还疯，连人都没看到就开始喊上了“千里追爱”，说什么要连夜买票过来感受一下帅哥老板的反差萌。 “好气啊！”唐沁越看越生气，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看了。 白晓星一颗共享喜悦的心碰了壁，瘪着嘴道：“看你这点儿度量，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咱家小院有人气了高兴呢。” “有人气当然高兴，有人抢就高兴不起来了。”唐沁躺倒在床上，心情不美丽。外面传来李牧遥去洗漱的动静，让她有点心猿意马，心说就该早点给他拿下，免得老这么患得患失。 白晓星很瞧不上她如此没出息的样子，说道：“幸亏你跟我们不是同一个学校，那时候全校女生都喜欢他，隔三差五就有人给他写情书，那你不得隔三差五气死一遍啊！” “不用隔三差五，我一天能气死三五遍。” “你知道吗，”白晓星生怕唐沁不够生气，绘声绘色的讲道，“我姥爷最盼着我们放寒暑假了，因为每次牧遥回来，家里生意都会变好，好多女同学都来吃饭呢，嘎嘎。” 唐沁果然更生气了，嘴硬道：“那时候他不是不早恋吗，谁追来又能怎么样？” 白晓星嘿嘿一笑，道：“哪儿是不早恋呀，那是没遇到你这样的！我弟心气儿高着呢，一般的女生哪能看得上眼。” 不得不说白晓星是个摆弄气氛的高手，几句话把唐沁气成了河豚，几句话又能顺着毛把她的气儿给放了。这会儿放了气的河豚高兴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是吗，你说当年要是早遇到我，他也会跟我在一起？” “嗯啊，你看不出来他多喜欢你吗？” 唐沁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有点儿没底，忍不住问道：“当年他心气儿高，现在呢，现在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选择太少吗？” 这话听得白晓星老大不高兴了，她腾的一下跳下床关上房门，打算好好的摆正一下唐沁扭曲的思维。 门外响起李牧遥走回房间的声音，白晓星压着声音对唐沁道：“我跟你说，牧遥这三年可不是因为没赚钱的本事才穷得叮当响的。是，学历是一个找工作的门槛不假，但就凭他画图画到这水平，找个私企总行吧，网上卖手稿行吧，总之做什么也不至于就在后厨呆三年吧？” 唐沁讷讷的解释：“我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瞧不起他，但有些事你确实不知道。” “确实……”唐沁顿了一下，问道，“他为什么这样？” “他只是因为当年因为姥爷葬礼上冲动犯下的错误惩罚自己而已。”白晓星老神在在的道，“灵魂救赎听过没，苦行僧听过没，他就是接受不了姥爷不在了的事实，他觉得自己没能给他尽孝，不愿意放过自己。” “……” “大家对他误会都太深了，其实他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谁也没恨过。他跟你在一起，是事先把自己这关给破了，想通了想变好了才跟你说的，可不是身边没得选，才选的你！” 隔壁李牧遥已经没了声响，想必他睡着了，唐沁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虑：“那秦恬呢？秦恬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份量？” 尽管她已经认定秦恬靠着交易换取了李牧遥学生时代唯一的一段恋情，她又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啊——”白晓星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勉为其难的道，“牧遥最开始确实想过跟她好好处一处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俩还有男女朋友这个名头呢！可是秦恬不老实呀，老是跟我们上届的一个学长不清不楚的，牧遥听说后就没这份心思了。” “为什么？”唐沁不理解，“想好好处一处是什么意思，牧遥真的喜欢过她？” biquge.name “责任跟喜欢不一样吧……哎呀，总之他俩属于先在一起，后来才要动感情的！” 省略号里什么意思白晓星不说，唐沁也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事儿，可她就是纠结李牧遥为什么能做到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强行制造感情。 推己及人，她就看不清李牧遥对自己的态度了。 白晓星说了一堆，还是没能给唐沁解惑。 …… 季荆在村里还算是有号召力，加之最近带着本村妇女做针线活儿，更方便调动人手，直接挑了两个面活儿好的姐妹第二天一早过来帮忙。 因为有鲍大嫂的叮嘱在先，季荆等人来了无非是帮忙把食材什么做好分类，并没自作主张开火做什么菜品。 李牧遥昨晚连夜拟了一份新的菜单，早上同季荆等人简单交代了下，就各自忙活起来了。 昨天这群主播的到访，给李牧遥提供了新的思路，想到花生夫妇那么卖力的推广自家花生，他就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打算这一次做一部分王府菜系。 第一道菜自然是王府菜系的招牌菜干菘炖肉。 这段时间李牧遥做过几次改良，在白菜的选材和肉的口味腌制上做了些许调整。季荆对这道菜也很是熟悉，过来给他打下手。 姨甥二人对这道菜的做法可谓是师承一人，所以两个人交流起调整的部分更加顺畅一些，于是李牧遥便将基础的工作部分交给季荆去做。 同季荆一道来的两个姐妹对姨甥二人的平静交流好奇不已，街上早已传了好几波这俩人闹掰的消息，怎么亲眼见到却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其实两个当事人也有点儿不大适应如此平和的交流模式，可是时间紧任务重，他们除了交流菜品实在是无暇顾及别的。 就连唐沁为什么住在这里季荆都没来得及问。 好在白晓星秒变解语花，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她和唐沁是好闺蜜的姿态，话里话外无不向外传递着昨晚是她们两个人住在一起的信息。 唐沁见状，也收起了挑衅的心思，同季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关于手工缝制祥云寺殿内经幡的话题。 她脑子里其实一直有一个念头犹豫着该不该对季荆说。 106.大放厥词 也或者说，唐沁想给季荆提供一个赚钱的思路，好让她放弃参与老街工程的执念，同时也放过李牧遥，别总跟他过不去。 主要是别成为她恋爱途上的绊脚石。 看在李牧遥的面上，唐沁还是想温和的解决季荆。 她脑子里的想法其实早就向于瑶透露过，但于瑶的脑子里却除了农作物，对其他领域空白到令人发指，压根儿就没领会到她的真正意图。 唐沁无奈，只得自己跟季荆说。 “四姐，我以前去日本和一些东南亚国家出差，曾去寺庙之类的旅游景点转过，那里卖的一些纪念品很有当地特色，有不少都是手工制作的。比如日本近几年很流行的御守，就是手工缝制的护身符，虽然样式简单，但很受我们国家年轻人推崇呢。” “哦，是吗？”季荆正忙着切菜，黢黑的厚铁菜刀挥舞的铿锵有力，剁下去的力道跟剁骨头似的。 她对唐沁实在是热情不起来，本来她把唐沁当作是一个可交的人，可项目的事儿上她耍赖不说，转头还把自己外甥给祸祸了。 季荆甚至都怀疑她这么干的动机是不是在报复自己因为项目的事儿把她给逼狠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唐沁这人品可就太次了。 一码是一码，怎么还搞连坐呢！ 盐白菜被剁得满天飞舞，唐沁不得不退后一步。 唐沁看出她是故意的，却仍强压着心里的不爽，按着一跳一跳的眉头道：“这几天老街上卖纪念品的商铺都开门了，我没事的时候去看过，店里卖的几乎都是外地批发来的珠串和挂件什么的，没有能真正能体现祥云寺的特色。所以四姐，你有没有想过开发旅游产品也是一个很好的路子，利用你的特长去填补这一块的空白？” 季荆将切好的白菜收拾到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盆里，又从脚下抱起另外一颗，“刷刷”几下削掉菜帮，这才开口问她：“怎么填？” 这时，白晓星缩头缩脚的蹭过来，将唐沁拉后一步，道：“四姨，牧遥让我告诉你一声，你这菜切得太大块了。” “啧，”季荆不耐烦的瞪她一眼，刚要把她赶走，余光不小心瞥见李牧遥确实看向自己这边，只得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切菜。 虽然切的依旧咬牙切齿，不过力道明显小了许多。 白晓星悄悄挠唐沁的手心，不想让她在这儿受气，但唐沁反握回去，铁了心要把季荆给掰扯明白。 想了想，唐沁又换了种说法：“四姐，我听说前一阵子寺里指名要你承接大殿里幢幡的翻新工作，镇上有关部门对你传承下来的针法和技艺也都非常认可的。所以你为什么不利用你的特长，来做一些特色手工艺品呢？” 季荆最好面子，一听说外面对自己缝幢幡这事儿这么重视，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真的假的？” 唐沁点点头：“真的，你可以去打听。” “行，我知道了。”就算心里高兴了一点儿，她仍没表现的太明显，一边切菜一边问她，“那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缝幢幡往外卖吗？唐总，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游客的话，会买那老大一组幢幡拿回家挂着吗？” 2k小说 语气无不嗤嘲，尤其话尾那个上挑的音调，直接把唐沁给逼出了凛冽的杀气。 “四姨，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抬杠嘛！”白晓星听不下去了，气呼呼的说道。 季荆眼神假装不经意地扫过唐沁，见她好像真的被自己气到，又有点儿不敢乱来了，虽然还嘴硬着，但气势上弱了不少：“谁抬杠了，她跟我唠幢幡，我就顺着她说呗！” 然后又低头“笃笃笃”的继续切菜。 这话直接把白晓星气成了球，她一把挽住唐沁的手臂：“沁沁，走，咱俩去看看牧遥在干什么。” “就快说完了，”唐沁努力牵着嘴角不叫自己失态，安抚着炸了毛的白晓星，“等我说完你四姨要是还不懂，我们就去找五金店的张婶问问，缝缝补补的事儿，她不是也会么？” “行！”白晓星心说，张婶起码能听懂别人说话！但这话太引战，她可不想主动添乱。 “她会个什么，缝的那玩意儿都没眼看！”季荆一听就急了，她丢下菜刀慌忙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唐总，咱好好的唠嗑，你扯别人干什么！我刚才确实没听懂，你就好好说说呗？” 两个中年妇女的友船前不久才翻进河沟，这几天彼此正满村满街的互相拆台呢，这会儿提起张婶，季荆就是一百个不情愿，也得好好的听唐沁说话。 “四姐，那我问你个问题呗？”唐沁学着季荆方才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就只会缝幢幡啊？” 季荆抿着嘴唇：“……别的我也会。” “哦，那等你不忙的时候，你可以上网看看我刚说的御守什么的，找找灵感，看看能不能设计一些有祥云寺特色的福袋、护身符一类的小手工艺品。” 季荆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说道：“唐总啊，我可不是跟你抬杠，你来这儿也半年多了，知道咱这街上客流什么样。一年就指着法会这几天，能卖几个啊？再说了，缝一个怪费事的。” 唐沁说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镇政府很重视当地的文化产品和土特产品输出，已经派专人负责这件事了。” 白晓星赶忙帮腔：“现在法会有沁沁公司的赞助，比以前规模大多了，再加上老街改造的大好时机，还怕没有人来吗？” “镇上还重视这个？”季荆这些日子没在镇上走动，还不知道这些事。 “于瑶你认识吧？这事儿她负责，你可以问问她。”再多的话唐沁也懒得说了，她打算把后续的麻烦甩给于瑶。 季荆明显的动了心，说道：“那我回去想想。” “晓星，你去那边等我，我跟四姐再说句话。”季荆的态度对唐沁来说只是话题的开始。 对季荆这样一个“聪明人”，她觉得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有些话必须要摆的明明白白。 俗话称：丑话说在前。 107.复仇者联盟 “那你跟她好好说呀。”白晓星感受到一丝不对劲儿，却又觉得按照唐沁的性子就该如此。 但仍是走个过场叮嘱了一句。 唐沁笑的一派春风和煦，拍着白晓星的头：“放心哈。” “嗯，那你说完了来找我。”白晓星活像个短腿火烈鸟，一步一步趟着离开了。 等到她走远一点，唐沁的脸上笑虽然还在，但身周的气场明显的变了。 她对季荆说道：“四姐，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什么水平，推广这些附加产品对我来其实不算什么的。” “啊，是。”季荆有些警惕，没多说话。 “随便我把这份人情送给谁，她都会对我感恩戴德，而不是像你这样对我横眉冷目的。知道吗，你不是唯一一个人选。” 唐沁的嗓音本身有些微哑，加上声音压的很低，让人听起来莫名的有压迫感。 虽然相比之下她所说的内容本身更让人窒息。 这两句话下来，季荆的脸色直接挂不住了。 你奶奶的臭资本家嘴脸！ 你奶奶个腿儿的仗着有几个臭钱！ 季荆在心里问候了唐沁祖宗十八遍，却又不得不屈辱的听着她大放厥词。 祖宗的手艺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她可以不当回事，但要是落入旁人之手那可就万万不行了。以前无人问津的时候她也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现在眼前这个有钱的开发商指明了要把它商业化，这就不单只是赚不赚钱的事儿了。 这是为了祖宗的荣誉而战，为了家族名望而战，所以今天受点屈辱又算什么！ 做了一通心理建设，季荆好受了许多。 “可是呢，”唐沁玩味的眼神看着她的脸色缤纷变化，又道，“但是我把这么好的机会送给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季荆捏着手指关节，瓮声答道：“你不想让我拦着你跟牧遥好。” “错了。”唐沁突然直起身子，冷笑连连。 “错了？”季荆吃了一惊。 “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唐沁冷厉的眼神直直的看过来。 你奶奶个腿儿……的，季荆差点儿就气死了。 连李牧遥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就这样还想当我外甥媳妇？ 呸，没门！ “哈，”唐沁很少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也从不说这种居高临下的话，但偶尔说一说，心里莫名觉得痛快。 可当她目光投向不远处忙碌的李牧遥，瞬间就心软了，再转回来时眼神明显柔和许多：“不过你也算是猜对了一半，确实是因为牧遥，我不想再听到你用那些难听甚至恶毒的话来骂他。” 季荆没料到唐沁会是这么个条件，第一反应问她：“他跟你说的？我们家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我只关心和牧遥有关的，至于其他的，”唐沁冷哼，“抱歉，我没兴趣。” 2kxiaoshuo.com “你怎么就不说他气我呢？你问问他……” 唐沁抬手打断季荆的辩解：“四姐，我不是来帮你断家务事的，你们的恩恩怨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了，我只是为了牧遥，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他，懂了吗？”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季荆又念叨了一遍唐家列祖列宗，之后妥协道，“你看我今天不是还来帮忙了吗，自家的外甥，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回答总算让唐大小姐满意了：“好，那就辛苦四姐抓紧做些小样出来，给于瑶送去。” …… 虽然李牧遥有心推广部分王府菜系，但毕竟是快餐，有些工序复杂且要现做的菜品还是不能列出来。 为了保证所有售出的菜品质量，最终就选定了他之前反复尝试过的其中四种：干松炖肉、王府馅饼、王府奶茶还有熏酱拼盘。 在季荆的建议下，巴图帮着李牧遥在高汤的炉灶旁现砌了四口大锅，用来制作耗时久的炖菜和酱肉。 季荆带来的两个姐妹专门负责面活儿，虽说手擀面用荞面饸饹代替了，但难免有客人吃不惯粗粮，或是想吃一些包子、饺子、馄饨之类的主食，所以李牧遥调好馅料之后，由她们备好储存在冷冻室中。 石海亮不知在谁那里听说小院昨天招了一堆主播来吃饭，而且当天晚上就上了本地美食头条，特特赶在上班之前过来央求李牧遥，让他务必做点跟花生有关的好吃的，好让他们家花生增加点曝光率。 李牧遥拗不过他，煮了一大盆五香花生米，又熬了一锅花生酱，以至于唐沁和白晓星剥花生剥到怀疑人生。紧接着两个人又守了一个多小时熬花生酱的锅，被甜腻的气味熏得闻见花生味就想吐。 大家忙忙活活一早上，其实时间也不过才八点多，李牧遥没时间给大家做早饭，就由季荆代劳，简单对付了一口。 白晓星不爱吃季荆做的饭菜，又被花生酱呴得胃口全无，便拉着唐沁去磨李牧遥，想让他做点什么咸口的东西开开胃。 去的时候正赶上他打开一口锅的盖子。 锅盖打开的瞬间，浓烈的肉香混着酱香散发开来，盖过了满院甜腻的花生香气。 牛腱子被煮成丰盈的棕褐色，油润光亮，肌肉的纹理中隐约可见色黄而透明的牛筋。炖肉的卤料是李牧遥精心配制的，所用的酱也是前不久才做好的。 所谓咸味到了极致就是酱香。 这股气味瞬间就将萦绕在白晓星和唐沁鼻腔里的甜味给驱走了，本来没有胃口的两个人顿时口水泛滥，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在这一带居民的生活当中，不论农村还是城市，酱早已不仅仅是道单纯调味的佐料，已然成为人们生活的味道，恰好印证了饮食习俗是一种地域文化。 李牧遥勾出酱好的牛肉搁在案板上，带出来的汤汁泛着诱惑的光泽蔓延开来，李牧遥抽出一把薄刃的菜刀，手起刀落，很快切出十来片薄厚均匀的牛肉片，连带着汤汁一起码在白瓷盘当中。 “去那边吃，口水别流到案板上。” 李牧遥将白瓷盘塞进白晓星的手里，白晓星哪儿还等的及去那边，伸手就捏了一片放进嘴里，顿时，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唐沁看得满脸期待。 然而，下一秒白晓星就端着盘子飞快的转身跑了。 108.酸菜五花肉炖大骨头 唐沁的期待顿时落空。 万万没想到，一早上并肩作战的情谊竟被被几片酱牛肉打破了。 “你，你看她！”唐沁勾着男朋友的手臂开始告状，“一片都不给我！” 然后得到的反馈就是，李牧遥给她切了比白晓星还多一倍的酱牛肉。 …… 很快时间已是上午九点，街头的游客逐渐多了起来。 大唐集团的宣传力度很大，今天这种提前到来的客流量竟比以往每年法会当天的客流还要多。 老街上此时人头攒动，小院里的人亦是整装待发，就等着待会儿客人一拥而进。 季荆站在门口，回头看着满院子的烟火人气，心里的情绪难以抑制，她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当年老父亲因为饭馆儿的关停四处奔波想要重新开业，她作为女儿却无动于衷置之不理，最终使得父亲含恨而终。季荆悔不当初，如果当时她没有听大姐的话，没用冷暴力逼着老父亲退休回家，他会不会就…… 这些年她过得也很难受，一方面随时活在对父亲的愧疚之中，一方面又不得不安抚王云志。 老爷子去世后，王云志一直逼她收回老爷子留下的房产地产，他觉得这些理应就该留给这个侍候多年的女儿。 王云志对老爷子有恨，至今未能释怀。 老爷子虽然突发急病去世，可他对自己的房产地产却早早做了打算，竟在好多年前就找到一个在某机关单位工作的旧年老友，将此事托付给他。 这几年季荆尽量不主动提及这些话题，但为了不叫王云志心里过分不平衡，就默许他做一些事情。毕竟她也觉得两个外甥已经去了外地，以后也不一定会回来。 可是造化弄人，谁知道他们又回来了，竟然还把饭馆儿给重新开起来了。 不过她这段时间也想开了，老父亲有那么多未竟的事，如果李牧遥能替他做到，会不会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呢？ 她如果能帮上些许的小忙，或许心里的愧疚也会少一些吧！ 然而，早餐时间过去了，小院里却无人问津。眼看着午饭时间到了，过往的游人还是没有进门的打算，就连昨天那伙儿人形蝗虫小主播们都没来。 这就有点儿反常了。 季荆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她回过头想要跟李牧遥说说，但很显然，他的表情是想到了同样的可能。 不光是他，唐沁、白晓星还有巴图等人，都是一脸了然的模样。 饭馆儿还没开起来的时候，李牧遥是个连基本生活都难维持的小混蛋，时不时的还要被唯一的亲戚上门痛骂。 虽说之前跟开发商唐沁扯个不清，却并没借到什么光，反而还叫原本就很差的名声更加狼藉，就连负责一次法会工作餐的机会都没能把握住。 bqgxsydw.com 可是就几天的功夫，一切竟然开始发生逆转。 开发商和镇政府因为他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最后镇政府竟然被迫亲自督办一系列手续，让他的饭馆儿开门了！ 即便是快餐，即便只营业不到一周的时间，那也会产生影响的！ 不，事实上影响已经产生了。 因为在昨天，李牧遥和他的小院竟然不声不响的在网络上火起来了。 “我去瞅瞅！”巴图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砸场子的架势。 “哥，你别着急，”李牧遥拦住他，“我们先吃饭。” “吃饭？你咋还有心情吃饭呢！”巴图骂骂咧咧的道，“那不要脸的老李家肯定在背后鼓捣坏了，要不然这老多人，咱家至于连捡漏都捡不着？我得去看看，他使了啥手段能把人都给整走了！” “对对，我跟你去，咱俩骂死他们！”白晓星也伸着脖子跳出来了，“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坑了我还不够，又搞这种卑鄙手段，看到我上门老脸红不红！” 白晓星早都想去骂他们了，但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今天总算是迫切盼来这么个机会，哪儿有错过的道理？ 可是还没蹦哒几下，突然就被李牧遥拎着衣领丢到一边：“你是不是该回学校去了？” “……”白大鹅被吊着脖颈子，直接熄火了。 “你轻点～”唐沁赶忙上前将好闺蜜解救下来，对李牧遥道，“要不然我派人去看看？公司来了不少人，正跟着均壹忙着筹备工作，他们都是生面孔不会被发现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李牧遥本来没打算解释，但是唐沁开口问了，就不得不说一句，“没人来也可能是院子里没香味。” 唐沁：“……” 众人：“……” 我们在这儿满脑子复仇者联盟呢，你竟然如此天真烂漫的认为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难得李牧遥的心境如此明媚，比起别人家使了什么小手段，大家更愿意看到他这个“问题青年”走出阴霾。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心若向阳，无谓悲伤。” “不恨不怨，不留不恋。那些过去的过不去的都将过去，微笑向暖，年华未央。” 李牧遥能放下怨恨，重新振作起来，有什么是比这还令人高兴的事儿吗？ 那不得大吃一顿庆祝一下啊！ “吃饭吃饭！没人来就当咱们一大家子聚会了！”巴图搓着手嘿嘿直笑，用脚踢了白晓星一下，“小不点儿，这回你就不用偷吃了，敞开造吧！” “说的好像你不馋似的！”白晓星抡起小短腿也是一脚，“刚才是谁要跟我分享酱牛腱子来着？” “小气包，这回我可不用跟你这儿捡剩啦！”巴图笑得口水乱飙。 季荆被巴图那句“一大家子”给说的五味杂陈，轻声道：“他们不吃是他们的损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慢慢来吧。” “坐坐坐，大家快坐！”巴图招呼着众人，连同季荆的两个姐妹一道，在院子正中央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坐下。 冷菜备了不少，都是现成的，李牧遥给大家端过来让他们先吃。 可唐沁却不忍心男朋友一个人忙活，跟着他在厨房和院里忙进忙出，不大一会儿，靠近门口的一口锅里飘散出了极具侵略性的香气。 109.故人来 这道菜李牧遥本来是没打算做的。 毕竟有干菘炖肉在先，再做炖菜就有点重复了。 可是季荆提醒得很对，他们这次做的是快餐，是要集中在某一时间段大量快速供应食物的。游客们大都逛到很饿，都想着进门就要立刻吃上饭，所以那些需要现做的菜就得靠边站。 就算李牧遥手速再快，也做不到及时供应。 况且青城的早春仍旧夹带着寒风，有时候明明头顶上阳光明媚，可还是会在刮起风的时候让人感到透心的凉。 所以这个季节炖菜才是王道。 于是加砌的四个连排炉灶，就专门用来炖菜。 而炖菜当中最经得起久炖且越炖越香的就属酸菜五花肉炖大骨头。 酸菜是东北的酸菜，也是用大白菜腌制成的。 传统的农家院里，必有大缸小缸至少各一，大青石头一块，大缸冬天渍酸菜，小缸春天下大酱，大石头便是用来压酸菜的。等天暖回春，缸里的酸菜吃光了，就把大缸刷洗干净，下边垫上木条倒扣在院子里，大石头就搁在缸边通风干燥的地方，来年待用。 李牧遥家的小院里自然也不能少了这样的配置。 只不过时间卡的不像过去那般严格，刚回来那会儿白晓星吵着要吃自家腌的酸菜，李牧遥就临时腌了一小缸。 而上面压的石头还是唐沁那次进村在村口被欺负着抱回来的。 李牧遥去起酸菜的时候，唐沁暗自唏嘘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为自己当初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抱不平：“你当时那样欺负我，良心有没有受到谴责？” “当时，”李牧遥耿直地答道，“当时没。” “一点都没有吗？” “……没有。” 得到这种答案的唐沁哪里肯甘心，委屈巴巴的把手伸到他面前：“就知道你不觉得有什么，可那是我第一次搬石头，你知道吗？” 李牧遥的视线被一双宛若凝脂的手阻挡，指甲上破损狼狈的甲片早已换成全新的样式，衬托得那双手更加修长细腻，可他的心头却仍停留着一种难以描摹的情绪。 是那次从村口折返回来以后始终停留着的情绪。 “靠近点，没看清。”他说。 “看什么，手吗？”唐沁嘴上问着，手却很听话的向前向上递过去，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李牧遥低头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对不起。” “……” 她的手很凉，他的唇却很炙热。 这一次唐沁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温度。 那是带着小心翼翼生怕将她灼伤却又克制不住滚烫的温度。 就像李牧遥对她的感情。 明明喜欢到骨子里，却又无时无刻不克制着的冲动。 明明亲吻了她，还要对她说：“对不起。” 唐沁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双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他：“什么对不起？” 她有些弄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和道歉。 “后来我想过，”李牧遥微垂的目光里有着深深的自责，“那时候我大概是不敢面对自己……所以才那样对你，我不该那样的。” “……真好。”唐沁忽然笑了。 她心底纠结多时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也或许那种纠结在此时的情绪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言情小说网 那时候李牧遥就已经对她心动了，她记得的他也都记得，她不在乎的他却还在乎着。 真好。 这样的感觉真好。 “？”李牧遥愣住。 唐沁笑得愈发开心，她指着酸菜缸催促道：“愣着干嘛，快干活去，还想让我再搬一次石头吗？” “……” 李牧遥收拾起情绪，弯身搬开石头，发酵好的酸菜整整齐齐的码在缸里。 严格来说，这个时候腌制的酸菜口感肯定是比不上秋天入缸的酸菜，但李牧遥在过去的经验上进行总结，计算了一下腌制酸菜所需的湿度温度什么的，得出一套酸菜速成法。在他的精准把控下，酸菜的颜色、气味趋近于纯正地道。 酸菜是种极有个性的食材，大油大肉可以打得火热，但跟蔬菜同类却一点也谈不来。坊间有句歇后语叫“土豆炖酸菜——挺硬”，最能体现其个性，即便是土豆这样百搭的食材，到了酸菜大哥这里也只能放挺硬在那了。 所以说，除了猪油大骨肉皮肥肉和血肠，真的是很难找一种蔬菜来配酸菜一起烹调。 炖酸菜其实特别简单粗暴，因为酸菜是那种顿得越久才越香越入味的炖菜，只要火候够足，用料够猛，等到酸菜和大骨头什么的充分混合，炖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算可以出锅了。 一锅合格的炖酸菜起码得四个小时才能上桌，李牧遥选择在这个时候炖酸菜，也不是为了马上就能吃，主要还是为了香味。 炖酸菜的香气是极具侵略性的。 无论是脾虚积食还是饮食不化，或是前一天饮酒过量脘闷口干，不管多么没食欲的人，只要闻到炖酸菜的味儿，必当口舌生津。要是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酸菜汤，或是吃上一碗酸菜汤泡饭，保准消食开胃，从里到外的那叫一个透亮。 炖酸菜的味道是持久且循序渐进的。 它不会让你闻一会儿就觉得腻，哪怕你是刚刚吃完了饭，坐下闻一闻也会想着待会儿出锅了再喝上一碗。如果是有人饿着肚子闻到，那就只剩下越闻越饿的份儿了。 李牧遥把酸菜切成丝，猪五花一部分切成块，一部分切成薄片待用。再将熬高汤的猪骨头匀出若干根剁成不规则的小段，最好是将骨髓敲碎，才会在炖制的过程中增加香味。葱姜蒜也是大块大段的备着，留着待会儿下锅。 把油倒入锅中，等油烧开之后，放入猪五花，不断煸炒直到肉块四周焦黄。逼出油脂后，再加入酸菜一起翻炒，之后加入水，在最上层将薄切的肉片码好，最后把葱姜蒜等配料丢进去盖上锅盖开炖。 一直炖到天荒地老，炖到路过的游客哇哇大叫。 一对小情侣路过小院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女孩听口音是外地人，问身边的男友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110.香了个跟头 男友吸了吸鼻子：“像是我家过年杀猪的时候的大炖菜。” 女孩贪婪地闻着：“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这个味道比你们家的杀猪菜香多啦。不然我们去尝尝？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们北方菜了！” 男孩有点犹豫：“你要是想吃等我们回去再让我妈做呗，前面那家才是这地方的特色，据说游客又是首单免费，别浪费了啊。” 女孩恋恋不舍：“那好吧……” 心说，反正还有晚上、还有明天和后天。 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人群去往最热闹的那家饭店了。 路过的游人总有三五个被小院的香气吸引驻足的，而在经过短暂的讨论过后，又会被另外那家首单免费的噱头吸引。 毕竟那家已经做得颇有规模的菜馆价格向来不低，又主打当地特色的招牌，突然免费这种事，确实是很吸引人。 而李牧遥这里虽然也有几道菜标注了是当地特色菜，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街上陆陆续续开门的快餐店，包括广场的快餐车摊位，全都千篇一律的打着特色的招牌，牌匾个个儿精致有内涵，比李牧遥的简易易拉宝强多了。 别人家门庭若市，自己家门可罗雀，巴图他们就是再心大，吃了几口也吃不下去了。 但他们又没法说什么，因为李牧遥还在慢条斯理的准备各种菜品，院里大小的炉灶上香气缭绕，愈发衬得这里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巴图受不了这么冷清，坐不住也不好走远，心烦意乱的在门外转悠，转着转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三四个身背四胡，穿着深蓝色蒙古族长袍，腰系棕色腰带，头戴圆顶立沿帽的中年男子逆着人流而来。 “嚯咦，韩老哥！”巴图对为首的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喊道。 来的这几人正是短调民歌艺人，只是今天的装束与昨天全然不同，穿上了民族服装，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哟，巴图！你也在这呢，太好啦！”韩老哥嗓音洪亮，穿透性极强。 他昨天就要带人过来坐的，但被一群小年轻抢了先，没办法就去李丰家菜馆吃饭去了。今天起早本来想过来，又被李丰热情邀请，盛情难却就坐到现在才抽身出来。 韩老哥本名韩双喜，是短调民歌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父亲是当地蒙古剧的创始人之一。自幼受父亲及附近乡亲们的影响，五岁开始学习短调民歌，七八岁时便跟随父亲参加业余剧团的演出，后来又随着父亲加入市民俗艺术团。他身边都是他的徒弟，家在临近几个村，这一次受祥云寺法会邀请，过来一起表演短调民歌。 “你小子，可越来越壮实了！”韩双喜在小院门口对巴图又拍又打，活像对待当年的熊孩子一样。 bqgxsydw.com 他早年与巴图的父辈交往甚笃，虽说因为工作原因在二十年前就举家搬离了玉簪村，但巴图父亲去世后，多年来对故人之子仍是照顾有加，所以自然也认识季老爷子和他的饭馆。 早就听说老街上新开了一家王府菜馆，有心想来看看，但苦于工作繁忙，直到这几天才有时间回来。谁成想回来一打听，才知道不是季老爷子的女儿或是哪个亲戚开的，而是另有其人。 “老哥别拍啦！”已近不惑之年的巴图同志被他拍的脸蛋涨成了猪肝色。 “嗨哟，还知道害羞呢。”韩双喜笑着逗了他一句，下巴冲向小院问道，“你小子要替你季大爷开饭店啦？” “快别扯了，我哪儿会做饭！牧遥回来了，都是他置办起来的。” “牧遥？老爷子的外孙吗，他才多大！”韩双喜只知道季老爷子有一双外孙，每逢问起就是在学校上学，这些年对这两个孩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言语之间，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多大年纪。 “都二十五啦！”巴图揽着韩双喜的肩头往院里带，“走，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一行人说着话就往院里走，李牧遥和唐沁听到声音也恰好迎出来，韩双喜看了顿时一愣：“哟，这不是昨天那个把小丫头们迷坏了的小子嘛！” 昨天李牧遥从雾气腾腾中走出来的场面着实挺惊艳，把他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都给震撼了一下，走之前就一直在听那群小丫头缠着让他做饭吃。 但当时他没多想，还以为是巴图雇的服务员，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唐沁头顶上缓缓冒起了问号。 昨天她就只看到那篇文章的狂热，并不知道现场还有这么一出，于是眼神射向身旁的李牧遥。 李牧遥后背僵硬，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悄悄握住唐沁的手以示安抚。 “啥？你们昨天还来了呢？”巴图一脸懵懵，好在没忘机械的介绍，“他就是牧遥，我季大爷的外孙子。” “小伙子长得真好，会唱歌吗？”韩双喜已经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牧遥好几个来回，心说这好坯子要是会唱歌就好了，吸纳进团里准保能成台柱子。 不会唱歌也行，就他这张脸，跟着露个脸也算个门面担当。 “愣着干啥，叫韩大爷！”巴图推了李牧遥一把，“你姥爷的忘年交，咱们村出去的大艺术家！” “韩大爷好。”李牧遥这才开口，实实在在的答道，“我不会唱歌。” “哈哈哈，这孩子真实诚！”韩双喜乐的不行，但还是忍不住接着逗他，“都有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抹不开呢？” 李牧遥白净的脸上瞬间漫上一层血色，结结巴巴的向他介绍：“是女朋友，还，还没结婚。” 唐沁也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弄得不知所措，但反应好过李牧遥，她摆出一副招牌的笑容，对他道：“韩大爷好，我是唐沁。” “哎哟哟，这姑娘可真落落大方！”韩双喜举起大拇指对李牧遥道，“牧遥好福气呀！” “走了走了，咱们可别杵在门口了，快进来坐着说！”巴图好心帮他们解围，“牧遥不会唱歌，做饭可是一绝，快来尝尝吧！” 111.现场吃播 “一绝，比当年季老爷子的手艺还好吗？” 或许是工作性质使然，韩双喜是个极度怀旧念旧的人，过去他每年都要回来到季老爷子这儿打卡，吃些他心心念念的家乡味。可自打季老爷子去世后，他就再没有吃到那个味道，回乡的动力也少了许多。 “尝尝就知道了！”巴图嫌他墨迹，抓着手腕直接拉进院子里，草草的向季荆等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坐了下来。 李牧遥跟着过来，询问他们想要吃什么，韩双喜不假思索的报了几个菜名，全都是王府菜系里的。 这些菜恰好都在他这次的菜单里，李牧遥心头短暂的狐疑了一下，之后就去忙活了。 “韩大爷，”李牧遥一走，白晓星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 她打从他们进门她就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本来是一直等着巴图介绍自己的，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隆重出场，只好主动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我是鲍巴图他季大爷的另一个外孙，李牧遥的姐姐白晓星。” 一句话惹得韩双喜眉开眼笑：“哎哟哟，我刚才还寻思呢，那边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招人稀罕，鬼灵精怪的小东西，吃了吗？快过来坐着！” “我吃啦！”白晓星靠近了一些但没坐下，“韩大爷，你们也是吃过饭来的吧？” 韩双喜顿时：“……” 这倒霉孩子谁家的，可真会说话。 倒霉孩子皱着鼻子假装闻了闻，继续问道：“在我们死对头李丰家吃的吧？” 这下巴图都有点坐不住了，刚才他没特意把白晓星拎出来介绍，就是怕她张嘴乱说话，果不其然，这破嘴一张真是什么大实话都往外说。 缎面的蒙古袍容易附着气味，韩双喜他们过来时身上还裹挟着别处食物的混合气味，巴图跟他勾肩搭背的时候一下子就闻到了。 但他并没说破，毕竟人家能逆流过来捧场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情谊，哪怕什么也不吃来坐坐也算是给小院添了不少人气。 何况人家这会儿还点了好几个菜呢。 “小孩子在这儿捣什么乱？赶紧一边玩去！”巴图瞪了白晓星一眼。 白晓星才不怕他，绕到另一边嘻嘻笑着又问：“韩大爷，你刚才在我家点的菜是不是都在李丰家吃过的？” 韩双喜：“这……” 白晓星：“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呀，王府菜馆儿就十道菜，吃来吃去就那么几个还都是跟我姥爷学的，你在别处吃到很正常呀！” 巴图：“白晓星你能滚蛋不滚？” 白晓星：“没吃好还是没吃饱，韩大爷？” 韩双喜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扛住白晓星一句句的质问，“嗨”了一声说道：“可不就是从他们那儿来的！这两天吃是吃了，吃的没滋没味！” 2k小说 从昨天那顿饭开始，到今天上午，韩双喜点的都是他最想念的那几道菜，可是名字虽然相同，做出来的味道与记忆当中的味道相差甚远，让他一心只觉得王府菜系从此再无传人，陪着季老爷子深埋黄土了。 昨晚回去后，韩双喜胸中惆怅，连夜编了一首民歌来表达怀念和惋惜，这会儿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小院里，面对老爷子后人的一句句质问，竟然情难自抑，将随身携带的四胡抱在怀中拨弄起来。 那浑厚的声音一响，瞬间就营造出了蒙古民歌独有的情绪和氛围，那声音仿佛拉过人的心头，空旷、凄迷又辽远，调子一起，把人的情绪紧紧揪起来，莫名伤感不已。 “韩大爷吃饱了撑的！”白晓星听得心里极不痛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捂着耳朵大叫一声，蹬蹬蹬的跑远了。 琴声戛然而止。 她这么一闹，韩双喜这才回过神来，人家开业的好日子，自己却搞出这么悲伤个氛围，就连巴图脸上的笑都挂的僵硬牵强了。 “你看看我，嗨！”韩双喜把琴递给身边的徒弟，自责道，“职业病啦！” 巴图安慰说道：“没事没事，别家的饭菜咱不管，到了牧遥这儿，保你吃的高高兴兴，香你一个大跟头！” “哎。”韩双喜心中一点儿期待都没有，勉强扯着嘴角敷衍一笑。 而当热乎乎的几道菜陆续端上了桌，韩双喜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小瞧了李牧遥。 这味道、这卖相、这滋味…… 不正是他魂牵梦萦了三年的那份执着吗？！ 韩双喜鼻子一酸，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时而伤感、时而开心，闷头吃了十来分钟这才抬起头来。 “巴图啊，季老爷子后继有人啊，后继有人！” “诶，可不是咋的！” 季荆带着两个姐妹忙活着烙馅饼，李牧遥则在白晓星的撺掇下，让他把奶茶锅端到桌前现场表演奶茶扬汤，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有滋有味。 果不其然，李牧遥这一出手，引得韩双喜欢呼叫好兴致大发。 茶过三巡，他又重新抄起四胡现场弹唱起来。 “金杯银杯都斟满 双手举过头 炒米奶茶手把肉 今天喝个够 路过的朋友请你尝尝 这奶醇正这茶飘香 让我们心心相印 友情长久 在这富饶的土地上共度春秋 ……” 这是与刚才的悠远截然相反的旋律，明快短促的节奏刚一响起，就仿佛一下子把时空转换到了辽阔草原。 院子里只有唐沁是外来的人，她虽然根本听不懂歌词在唱些什么，却觉得自己此时置身于巴图的牧场之中，天地之间只剩无垠的广阔和畅快。 在韩双喜的弹奏之中，另外几位艺人跟着节奏和声打拍，把欢乐的氛围直接推送到老街之上。 小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路过的游客看到此情此景甚至都闹不清楚这是演出还是聚会，但就是被这份欢快吸引得不愿离开。站了一会儿，院子当中的香气又源源不断地飘出来，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分外向往的情绪。 院外的人向里看热闹，院里的人也纳闷儿他们为什么不进门，还在那一脸纠结嘀嘀咕咕。 白晓星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蹭到门口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话没听到几句，却反倒被游人给围了起来。 “小姑娘你这吃什么呢，怎么这么香？”其中一人跌了个跟头，扑过来问道。 112.饥饿营销 白晓星嚼嚼嚼。 “小姑娘你吃的什么呀，怎么不说话呢？”那人又追问道。 “啊，酱驴肉。”白晓星吧嗒着嘴，含糊道。 “净扯，驴肉哪有这么多筋，我看像牛腱子。”有人辨别道。 “啊，是酱猪蹄。”白晓星继续嚼嚼嚼，闭着眼睛瞎忽悠。 “你快拉倒吧，你家猪蹄长这样吗？”有人看不下去小姑娘胡诌。 “切，”白晓星也不理会，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还嚼的咯吱咯吱响，“嘿嘿，就不告诉你～” 周围人看得又好笑又有点生气，最主要是这丫头的吃相实在太香，生生把那块牛腱子的香味提高了一个度。 白晓星一抹嘴，冲着院子里喊：“沁沁，我渴啦，给我弄点喝的过来。” 唐沁正陪着李牧遥给众人分奶茶呢，闻言顺手给她倒了一碗，炒米、奶酪、牛肉粒什么的小料堆得满满登登给她送了过去：“够么？” 白晓星伸手接过，冲她眨眨眼睛：“够够够。” 对于她的胡闹，唐沁已经习以为常，怕她站着端不住碗，回院子里又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白晓星大剌剌的盘腿在椅子上坐下，用勺子慢动作似的搅拌那碗奶茶。 “这是奶茶。”奶香和着茶香飘散出来，有人说道。 “什么奶茶还带放肉的？”另一人盯着慢慢被搅进奶茶里的小料好奇不已，“我喝过放珍珠、爆爆珠还有仙草什么的，放肉还是头一次见。除了肉好像还有奶酪和米？” 那人说着，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 白晓星搅拌得差不多了，就用勺子舀起来假装吹凉，鼓着脸一下一下的，专冲着凑过来的人脸吹。 迎面感受到沁人心脾的香浓温热，那人的口水直接泛滥了。 好，香，啊！ “吸溜～” 白晓星嘬着嘴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然后“哈”的一下，发出满足的叹息。 “咕咚——” 眯着眼睛，白晓星清晰地听到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小姑娘，奶茶卖不卖？”那人已经扛不住了。 “不卖。”白晓星骄傲的一仰头，“别家不是有免费的吗，你去喝呗！” “……我差这一碗奶茶钱？”那人脸有愠色。 “差不差今天也不卖～”白晓星吸溜溜咯吱吱，一边喝一边叫嚣，“我们家奶茶供不应求，想喝就提前一天预定！”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人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的钞票，指着易拉宝上的菜单说，“一锅奶茶四十五，我就预定两锅！” “……”这举动倒是叫白晓星始料未及，半张着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跑门口来就是为了馋他们气他们的，也没想要达到什么效果，谁知道这就有人开始较真了呢？ “那咱也预定一锅？”另外有人开始商量了，“明天过来吃正好，再怎么说，今天首单免费那家我还是想尝尝……” 她手里正掐着一张排队的叫号单，前面还排着好几十桌，为了打发等位的时间，才过来凑热闹的。 言情小说网 “定倒是可以，那也不能只喝奶茶吧？”同行的人在这儿看了好一会的热闹了，院子里吃饭的那几位对菜品的评价也传到他的耳中，于是说道，“你看他们吃的都是什么，好像也很不错呢。” 于是两个人过来问白晓星：“小妹妹，请问你们家别的菜也需要预定吗？” “哼哼，”白晓星一听这俩人还是舍不得李丰家免费的菜，心里又不爽了，“别的菜？那都是限量供应，你以为想吃就能吃呀？” “这……” 小姑娘说话是真不中听，但是长得又那么软萌甜，让人实在没法跟她说太重的话。 想转身拂袖离去吧，可她那句话又挺有挑战性的，你家这什么山珍海味，还不能想吃就吃了？ 可要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这飘出来的气味确实不骗人，闻着是真的香。 而且院里那几位吃得满脸激动载歌载舞的，是真的有说服力。 “请问，那怎么才能吃到你们家的菜呢？” 之前那人的钱还杵在半空中，见有人插队，老大不乐意的催促道：“赶紧的先把我的预定奶茶给登记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你真定啊？”白晓星有点儿怯了。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这人脸拉得老长，看起来凶凶的。 其实他是饿得狠了。 他来这里是奔着祥云寺法会来给家人祈福顺带感受下宣传中的地方特色的，可是一早上来，连口正经饭都没吃到，排队的那家他挤倒是挤进去了，可那吃的都是个啥啊！ 吃的不好，心情就好不起来。 好不容易有胃口了，却被这小丫头搅合的更生气了。 白晓星眼珠子一转，说了句更气人的话：“我家不能单独只预定奶茶。” “你再说一遍？”那人眼睛都冒火了。 周围的人也有点儿怒了，本来钱都掏出来想预定一锅奶茶尝尝，可她竟然又来这么一句。 “小姑娘，你家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就不怕我们投诉吗？”有另外的人忍不住指责道。 “投诉，凭什么投诉？”白晓星瞪眼。 “你先说你们家奶茶要提前预定，我们没说什么，然后又说其他的菜不是想吃就能吃的，我们也没说什么，你现在又说奶茶不能单独预定，是什么意思？就不想卖吗？纯心耍我们玩？” “对啊对啊，就这样做生意，我们不投诉你投诉谁？” 白晓星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激起了群忿，当下不敢再说什么，抱着奶茶碗又开始求救：“沁沁，沁沁过来！” 季荆这边刚烙好馅饼，唐沁以为白晓星喝完了奶茶又嚷嚷着吃别的，就给她夹了几张馅饼，连同碗碟筷子还有佐料装在托盘里送到门口：“不然我给你摆张桌子得了？” “摆摆摆！”本是一句调侃的话，旁边却立刻有人赞同了，“有什么菜全都摆出来，我倒想看看，你们家什么山珍海味，我们想吃都吃不着了！” “？？？”唐沁的托盘差点儿没扣掉。 这里气氛怎么突然就这么剑拔弩张了呢？ 周围游客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恨不能活吞了白晓星似的。 113.社交牛逼症 “哼，摆就摆！”唐沁一来，白晓星身边有了仰仗。 她就跟和人茬架的小泰迪似的又来劲了：“不是我吹牛，就这条街上，你要是想吃地道的王府菜，还真就只有我家能做！” “你就是吹牛，”人群中有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也加入了“战局”，他指着老街的另一头说道，“人家那么大的招牌上写的字看不到吗，要不是那边在排队进不去，谁有功夫来这儿！” “就是，小姑娘口气可真大！”有人附和道，“人家招牌大，还首单免费！” 白晓星被这种正面挑衅气到了，尤其听到免费这种不正当竞争手段，更是嗤之以鼻：“免费的就好了？你看哪个正经大饭店动不动就免费让你吃饭？超市搞促销知道吧？那免费送的鸡蛋新鲜吗？那特价牛奶日期看了吗？告诉你们，质量不行的东西才搞免费那一套呢！” 机关枪似的一连串话，直接怼的那几人无语。 预定两锅奶茶的男人此时还举着钱，听到白晓星的话竟莫名的很认同。 心说可不是吗，就说另外那家的奶茶，不锈钢桶里装了一大桶，确实是免费，而且还不限量随便喝。 可是那味道，说实话都不如市面上奶茶粉冲出来的味道来的好。 再看小姑娘刚才喝下去的那一碗，他可是全程目睹了整个制作和拉丝过程的，工序复杂不说，用料又那么足，光是闻一闻看一看，就能分出个高下了。 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 既然是过来旅游的，谁也不差这一两顿的饭钱，与其搞那个免费的噱头，真不如好好的把质量做好。 不然的话，谁还会去光顾第二次呢？ 这时突然刮来一阵微风，又是一阵香气勾起了他的馋虫。 是刚刚端来的馅饼。 馅饼金黄且薄，隔着面皮都能看出来是肉三鲜馅的，连饼边都充盈着满满的馅料，却是一丝都没有破损，这会儿正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跟不要钱似的随风飘摇。 只听小姑娘接着说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想让你们来我家吃饭吗？你们才吃完那家的残羹冷炙，转过头来又吃我们家的，到时候吃出个跑肚拉稀头疼脑热算谁的？我们可不担那事儿！哼哼。” “还残羹冷炙，这就过分了啊，你……”人群中正有人抱不平呢，却听定奶茶的男人幽幽的打断了他，“馅饼再不吃就要凉了。” 注意到馅饼的不止他一个，有人问白晓星：“你这馅饼是自己吃还是卖的？” 不等白晓星回答，男人自行把目光移向易拉宝上面的价格单上：“素的一块五一张，肉的两块五，你这应该是肉三鲜的，一共六张十五块钱。” 说着，男人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连同方才的一百放在一起：“两锅奶茶六张馅饼，一共一百一十五，我定了！” “咦～”白晓星一脸嫌弃，悄悄凑过去对唐沁耳语，“这人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我怎么都赶不走，你看看怎么弄啊？” 2k小说 唐沁原本还不明所以，听到这会儿也就全明白了，她看着周围的不断的有人向这边靠近，便想了个将计就计的主意。 她将托盘放在白晓星刚刚坐的椅子上，对她道：“你这都开始饥饿营销了，就不能随便更改策略。继续吊他们胃口，把更多的菜端出来让他们看到。” 白晓星一看自己这么胡闹还没有挨训，脸上一阵狂喜：“那我……接着吃？” “嗯，”唐沁鼓励道，“接着吃、接着聊，我去让人给你搬张桌子过来，你边吃边聊。” “哈哈哈，”白晓星哈哈大笑，“我吃着他们看着，馋不哭他们算我输！” “小姑娘，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赶紧的啊你倒是！”男人愈发的没有耐心。 白晓星一蹦三跳过去同他说道：“别急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待会儿我把吃的全搬出来，你没准还要来个全定呢！” “……” 这边唐沁刚把李牧遥说服，好不容易把桌子摆出来，就见闹哄哄的人群外挤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昨天的美女小主播cici，另一个就是陆均壹派来的刚刚走上转型之路却潜伏在主播当中被勒令不许暴露身份的男主播顾弈。 主播们倒不是被李丰家的首单免费给吸引去了，而是一大早上就被镇政府有关部门给叫去开了一上午的会。 会上强调了许多注意事项，主播们足足记了大半本的禁忌和习俗。 镇上对这次外来的媒体管理的极为严格，明确规定了法会上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遇到当地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要求他们所拍摄到的所有影像和文字内容需要经过官方媒体和政府专门部门审核过后才能上传到网络平台之上。 毕竟这次法会规模空前庞大，又有各级政府和赞助商的参与，涉及范围很广，如果不事先对他们加以约束进行必要的文化灌输，他们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法会造成不良影响。 主播们大都是冲着法会来的，所以在会议结束后在镇政府食堂吃了饭，就被安排去和官方媒体游览祥云寺去了。 cici和顾弈因其美食博主的定位且明确表示只拍吃的别的内容一概不参与，这才被放出来。 于是两个人一出政府大院，就直奔李牧遥这里而来。 正赶上李牧遥在门口大摆宴席，硬着头皮答应白晓星的胡闹。 “嘿哟嘿～” cici挤出人群，一看到门口这排面儿，当时就笑出声来了，热情的挽住李牧遥的手臂说道，“帅哥，你是不是知道我这个点儿过来啊！” 李牧遥眉头极轻微的蹩了一下，抽出手臂说道：“不知道。” cici似乎就喜欢他这个闲人勿近的疏离范儿，乐不可支的跟在他的身边问他：“看到昨天的文章没，专门为了答谢你昨天的招待写的～” “没看到。”李牧遥放下手里的菜，面无表情的进院去了。 cici冲着他的背影抛了一个媚眼，转回头才看到满桌子的菜，和……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白晓星。 “hi～”cici主动招呼道。 “哼。”白晓星皱着鼻子，一脸警惕。 114.有东西在愈合 “cici，和她说话注意点。”顾弈看到白晓星脸色不对，出声提醒道。 上头老板安排任务的时候明确指示，这院里有一个脾气火爆最不能惹的小女孩，顾弈在老板的手机里看过照片，直接和白晓星对上了号。 “哎？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打个招呼还得注意？”cici挑着眉头，浑不在意。 顾弈没理她，上前客客气气的对白晓星道：“你好，我们是做美食的自媒体博主，昨天过来拍了一些素材，反响不错，所以今天又过来了。” “昨天？哦，那篇文章你们写的吗？”白晓星一听这话，态度明显好了点。 昨天的公众号链接是陆均壹发来的，他之前说过会有他的自媒体朋友过来帮忙宣传，想必就是这两个人了。 cici抢白道：“我写的，没看到文章下面的署名嘛，I''m cici～” 白晓星撇嘴：“那你写美食就好好的写美食，没事儿扯上我弟干嘛，还爱来爱去的，小心他女朋友知道了不高兴！” 虽说她从学生时代起就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但是站在好朋友唐沁的立场，为了家庭和睦，她必须要出面掐灭这类苗头。 “喂喂喂，你有没有看到下面的留言啊？”cici咋咋唬唬的道，“一半的粉丝都是被我笔下的人设给吸引到的好嘛！” “那这一半粉丝不要了。”白晓星说。 “开什么玩笑，我涨点粉儿容易嘛！你说不要就不要，凭什么？” “em……”白晓星撑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不然我请你吃饭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cici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就这？” “你不要不觉得有什么！”白晓星指了指围观群众，又指着满桌子的菜说道，“他们想吃还吃不到呢！你看看这位叔叔，钱都掏出来了我也没答应让他在我们家吃饭。再说了，你不是冲着我们家的菜来的吗，你昨天可没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吧？” 这话让cici产生了一种被特殊优待的感觉，她心里有点高兴，又看了看满桌子的菜，咽了下口水。 可心里实在舍不得放下这么好的热度，犹豫不决的道：“那我也觉得亏。” “那你拍他们，”白晓星指着韩双喜等人，“民间艺术家，让他们给你弹一曲！” “不要～”cici走的不是这个路子，对这种艺术压根儿就欣赏不来，再说有镇政府的明文规定在先，她可不敢随便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领域。 156n.net “cici。” 顾弈这时已经从周围的群情激愤当中得知，在他和cici过来之前，白晓星正打算在这儿边吃边馋死大家呢，于是弯身在cici耳边劝了几句。 然后就看见cici掏出手机，还拿出一个灯杵在白晓星桌旁，对她道：“那我们拍你好了。” 白晓星一看就乐了：“拍呗，我又不社恐。” cici一看她都敢在大门口摆桌子让人看她吃饭，也乐了：“那是，你社交牛逼症。” “……” 围观群众还等着看这两个小丫头掐架呢，谁知道上一秒还唇枪舌剑的，下一秒就其乐融融的一桌吃起饭来了！ 吃就吃吧，还一边吃一边聊，说什么这菜有多香，那肉有多筋道，简直气死个人。 小丫头明明说他们家的菜是限量供应的，可是小院里一会儿滋拉拉的炒了个什么菜，一会儿咕嘟嘟的又炖了个什么肉，总之院里一桌、门口一桌，一直在源源不断的上新菜！ 就说今天说什么都喝不到的奶茶，竟然又被端出了一大锅，那个长得好看的小伙子出来当街秀了一把纵享丝滑。 一顿骚操作让周围的人越看越馋，越看越生气，气的直想掀桌子。 想举报、想骂人、想吐口水！ 呸！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就在这时，只见季荆带着两姐妹端着几只托盘走过来了，上头还各摆了十来只小碗。 唐沁笑语盈盈，绕过桌子走到人群面前：“各位要是不嫌弃，就来品尝一下我家的奶茶吧！” 被折磨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品尝？” “是的。”唐沁说着，回首向李牧遥示意了一下，然后李牧遥就将熬好的奶茶依次盛进碗中。 “不好意思哈各位，”迎着众人生气又不解的表情，唐沁微笑解释说道，“来我们家小店吃饭确实是需要预约的，我们今天就只准备了这两桌客人事先预定的菜品。我家老板也是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捧场，所以特意熬了奶茶表示歉意，还请笑纳～” “你早点出来说两句，还至于我们生一肚子气吗？” “就是的！还摆到门口馋我们，是不是看我们要投诉你们才出来的？” 唐沁又解释道：“我家小妹是因为事先和媒体的朋友约好要开一场直播才选择在门口吃饭的，这个角度能够更直观的看到院子里的景致。只是小妹调皮，爱开玩笑而已。” “是吗？我咋不信呢，刚才她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人群中也有不好忽悠的。 顾弈这时站出来，帮腔说道：“昨天是直接和老板对接的，今天可能太忙碌，信息没有及时传导到位。” “哦，”媒体的人一说话，说服力倒是增加了不少，“要真是这样，那就还能理解。” 何况唐沁的话说的客客气气，人家又在百忙之中现熬了一锅奶茶出来道歉，都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人家能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于是看在这份诚意的面上，不少人表示理解。 “也怪我不懂你们店里的规矩，那就谢了！”觊觎奶茶良久的男人第一个走上前，拿起一碗奶茶。 小碗不过巴掌大小，奶茶也只盛了半碗，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小料也全都搭配着，男人用小勺搅了搅，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 在入口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这醇厚奇异的口感着实让他惊艳到无以复加。 他强忍着一口干掉的冲动，用小勺子捞了一点小料搁进嘴里。 奶酪块的嫩滑、牛肉干的弹牙、炒米的香浓…… 各种材料的香气分门别类又融为一体，互相渗透着交织着入侵他的味蕾。 好吃哭了！ 我的等待和执着没有浪费！ 男人一仰头，喝光了碗里的奶茶，伸手想要再来一碗。 可是托盘里却空了。 回头看去，他在周围的一张张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表情。 尼玛。 更饿了！ …… 115.暴露出的巨大问题 李牧遥和唐沁功成身退，两个人躲回二楼打算忙里偷个闲。 可是在沙发上只歇了一会儿，唐沁就又忍不住走到窗口去欣赏自己和好朋友一手策划的“大场面”。 季荆这会儿正带着姐妹在门口应付那群被激活味蕾的客人，唐沁看着她们计算器打的起飞，账本记得手指翻飞，得意的向李牧遥邀功。 “看到没，没叫你把晓星给拎回来是对的吧？要是不让她这么闹一场，那群人还不一定会这么执着的等在门口呢。” “嗯。”李牧遥有点儿心不在焉。 他把她叫上来其实是想聊点别的，比如解释一下那个cici。 “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觉得这个策略非常成功？”唐沁回过头来，还沉浸在这充满偶然和冒险的成功当中，脸上是事业型女性特有的骄傲表情。 看起来根本就没打算提小主播这一茬。 “嗯，成功。”不对啊，李牧遥心里有些纳闷儿。 那次她因为秦恬的事情明明很生气啊，怎么对这个cici的存在却这么宽容？刚才她明明都看到cici挽了我的胳膊。 难道这是生气的另一种境界，叫：强颜欢笑？ 想到这里，李牧遥的心里就非常愧疚，这两天一直忙着做饭做饭，也没顾得上好好的陪陪她。 这下好了，又横空出来个热情的cici，还给她弄生气了。 “你是不是累了？”见得李牧遥神色恹恹，唐沁对他说道，“你回房间睡一会儿吧，我下楼看看，就不打扰你了。” 李牧遥的嘴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手臂撑在沙发背上目光深深的盯着她。 像是要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答案似的。 “不回房间么，那你就在沙发上睡吧。”唐沁见他不做声，回头瞄了他一眼，也只是这么一眼就又兴致勃勃的看向院子里。 直播的三人组又吸引了新一批游客的到来，两个主播默契配合一人占据一个视角，一边吃一边讨论。 白晓星虽然不会做菜，但因为先前申请过非遗，所以对于这些菜的来历讲得头头是道。 二楼的视野比较宽阔，唐沁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那是一种认可和向往，看得出来，这一次他们真的被李牧遥的手艺吸引到了。 此情此景，看得唐沁心中豪气顿生，女王的派头十足。 就差指着窗外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而李牧遥这边却越来越没底，他还是第一次被唐沁主动“甩”掉，他觉得如果不是生气了，又怎么会这样呢？ 眼看着人家不理会自己了，李牧遥干巴巴的说道：“……我不累。” 唐沁并没听出李牧遥“你别走”的言外之意，一心想着饭馆事业的蓬勃发展很迫切的想要下楼主持大局：“不累也歇一会儿，楼下那么多的订单呢，晚上可有你忙的。我得下去看看需要备点什么，好让钧壹派人去采购。” “别找他。”李牧遥脱口而出，看到唐沁狐疑的目光看过来，又生硬的往回找补，“我是说晚点我去买。” “你哪有时间出去买菜？”唐沁终于转过身来，身体却仍抵着窗台盘算着，“街上的超市库存肯定不够，得让钧壹派人去批发市场找个靠谱的供应商，才能保证这几天的订单，而且他们可以随时送货，就不用我们大老远去买了。” 好样的，李牧遥眯了眯眼。 连续提了两遍陆钧壹。 你这是诚心报复我是吧？ 李牧遥腾的一下站起身，冷冰冰的说道：“你别去找他。” “？”唐沁不明所以，“不找谁？” “你过来。”李牧遥不想去窗边。 “干嘛？” “快点。” “有什么话还得让我过来才能说？”唐沁恋恋不舍的又向窗外看了一眼，这才走过来，“你累的都走不动了吗？要不要我……” “嗯。”李牧遥重重的应了一声，伸手一拉。 “天啊！”唐沁毫无准备，整个人直接跌进李牧遥的怀中。 因为实在是太过意外，唐沁嘴巴微张，长长的睫毛惊得一颤一颤的：“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李牧遥的脸上写满了不爽。 “我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李牧遥说道。 “谁？”唐沁被他紧紧的箍着，双手手臂就曲在他的胸前，“怎么我都听不懂你说什么啊？” “她挽我手臂的时候我很快就抽出来了。”李牧遥僵着脸继续解释。 “唔……”唐沁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你在说那个小主播？” “嗯。”李牧遥冷哼，明知故问。 “哦～”唐沁恍然大悟道，好笑的看着他道，“所以你刚刚认为我是在吃醋所以来跟我解释吗？” “……”李牧遥垂下眼皮，脸上更加不爽了。 小院门口人声鼎沸，小院的二楼一片安静。 良久之后，唐沁很轻的喷笑出声，然后双臂缠绕上李牧遥的脖颈：“你刚刚一直在想这些？” “嗯。”李牧遥的鼻音重重，被这声笑弄的很不爽。 “过来。”唐沁说道。 “干嘛……”李牧遥这话刚一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 窗户旁，李牧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都要炸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热气球，被人突然点着了火，脑袋在一瞬间被烧得晕头转向，手脚麻木着不知道在哪儿飘着。 biquge.name 等到他倏然惊醒落回地面，刚才点火那个身影已经在楼下顾盼生姿了。 “弟弟就是弟弟，啥也不是！”楼下传来巴图的大嗓门。 他似乎是想找李牧遥再加两个小菜，但是听某人说他累到了需要休息一会儿，于是发出一声直击灵魂的嘲讽。 听到李牧遥被嘲讽，某人还认同的点了一下头，走到门口对季荆说：“四姐，法会前前后后得三四天呢，别把单子都赶在一天，当心牧遥的身体扛不住。” 站在二楼窗口向下望的李牧遥差点儿把整扇窗户掰下来。 身体……扛不住？ 有被冒犯到。 你给我等着。 “放心放心，”季荆的许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开心过了，她乐呵呵的应道，“老头儿还在的时候我没少给他当‘会计’，这类活计我熟着呢！” “嗯嗯，我四姨可厉害了！”白晓星的脸上也是笑得灿烂无边，“什么都能记在脑子里，我姥爷都说，牧遥就是随了她这个聪明劲儿！” “……” 此时的阳光格外好，季荆眯着眼恍惚了一下。 有的时候费尽心思也做不到的事情，却在某个瞬间就达成所愿了。 116.麻烦总是成堆的出现 法会前后的这几天，天公实在是太作美，每一天都是晴空万里，和风习习。 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客人，小院门口的空地上也都摆上了几张桌子，与街上的热闹连成了片。 尽管小院这边接待的大都是从李丰家走出来的客人，却没有实际影响到李丰家的客流，毕竟前来参加法会的游客一批接着一批，他们家持续用首单免费的噱头保持着热度。 不止他们家，老街上其他的快餐店、寺前广场的小吃摊上，不管味道如何始终都有不少人光顾。 游客们大都抱着这家不好吃就去吃另一家的猎奇心态，反正就这么三两天，挨家吃完了也就结束了。 等到下一次法会的时候再……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毕竟这里除了祥云寺，实在没什么好的景点可逛。 所以这是商贩们多年来保持的习惯，只有在祥云寺搞活动的这几天才开门做生意，赚一波快钱也就算了。 平常还能够保证开业的，除了当年的季老爷子，也就是现在的李丰了。 季老爷子能够保持营业是因为打下了一定的客户基础，即便如此，这么多年来也始终是小打小闹，十道菜做来做去，并没有过多的投入也不指望太大的发展。 李丰选择取代季老爷子菜馆的动机不得而知，但从他们推出的菜单上看，做的不只是王府菜系的十道菜，还有许多其他饭店寻常的菜。 由此可见，想要在老街上以传统美食的名义打出一定的市场有多艰难。 李牧遥也是因为太过了解现在的市场，又对自己的手艺没那么大的把握才选择以快餐的形式试水。 所以对于这几天疯狂上涨的客流，李牧遥才没有过分激动，更没有因此憧憬自己就此打开了事业的大门。 而他这种过分淡定的结果就是：唐沁觉得他没有事业心。 同时唐沁又有点自责，她觉得是自己把李牧遥给生生改造成了恋爱脑。 无心事业，只想恋爱。 …… 众人在忙忙碌碌当中，终于迎来了法会这一天。 早在凌晨四点，进入玉簪村的马路就封闭了，所有车辆都远远的停在村外几公里远的临时停车场中不允许驶入，游客们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再步行进入。 祥云寺平日常关的大门全都大开着，正门外巨大的香炉早早燃起了两三米高的高香，僧众和工作人员忙碌进出，为接待这一日的游客做着最后的准备。 很快的，寺前广场就开始人头攒动，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们都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望前来寺院内烧香许愿，供养钱物，为家人和自己祈福。 祥云寺凡是开放的各殿内外皆是幢幡宝盖招展，香花灯烛和各色供品林立。 主殿的供台之上供奉着千份供品，有千盏灯、千朵花、千碗水、千粒果和千份用酥油制成的面供等。点燃供千盏灯，象征以佛陀智慧之光启迪众生智慧，早日成就智慧资粮；供奉千碗水，象征以甘露水清净众生之身口意；供奉千份的鲜花、果品、面供，象征信众对佛祖无量功德的无限敬仰。 随着浑厚的撞钟声响起，祥云寺的住持带领众僧齐聚主殿开始诵赞，长莽悠远肃穆、法号广阔绵远，僧人浑厚、张驰有度的诵经声音在祥云寺上空低回盘旋。 在祥云寺往年的法会上，贡品并没有如此巨大的数量，这一次是因为有开发商的赞助，贡品是以成十倍的数量增长。为了回向这份功德，祥云寺加办了一场布施，计划在法会结束后的下午将一应贡品布施给信众。 布施结束后，便是由大唐集团冠名的文艺汇演，各级领导上台讲话，正式宣布老街将进入全面改造阶段，动员各界人士前来加盟。所谓的加盟就是购买大唐集团即将开发的后续商铺，开展一定的商业活动以期增加人气。 但是这些内容也只是在台上说说而已，不过都是政府和开发商对未来经济发展的美好憧憬。事实上连一期的改造方案都没有订妥，所谓的全面改造都没能够落在纸面上。 陆均壹硬着头皮做完了这些，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 其实他也知道老街改造的真正进度如何，但他一时说服不了唐沁，就只能做点表面功夫来安抚总部的催促。 然而法会结束后，暴露出来的一系列巨大现实问题直接撕破了陆均壹辛苦做好的伪装。 燃文 因为等到游人散去之后，整个玉簪村内外仿佛成了一个露天垃圾场。 基础设施的不完善，使得玉簪村无法承载数以万计游客的吃喝拉撒，所以那些挤不进去饭店的、找不到厕所的游客就只能自己买一些面包、零食和水什么的充饥，赶上内急的时候也只能自行找地儿解决。加之老街上的垃圾桶有限，游客们产生的垃圾也只好丢弃在桥下、田野之中。 除此之外，饭店、快餐店、小推车乃至文艺汇演结束后产生的垃圾也未能及时运出，它们不得不临时被堆放在村口的桥下，等待集中处理。 集中处理的过程是漫长的，农村环卫力量有限，只几个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处理掉如此大量的垃圾。 正值气温回暖的早春时节，垃圾又很快的滋生了大量的蚊蝇。 而就在镇政府头痛如何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国家层面对实施乡村振兴的一系列政策出炉了，首先第一点就是强调要加强农村资源环境保护，大力改善水电路气房讯等基础设施。 问题暴露在先，紧接着又有政策指引，陆均壹和总部原本的计划便彻底无法实施，不得不重新考虑改造方案了。 接下来的几天，唐沁和陆均壹在镇政府开完了会，又马不停蹄的回到总部开会，专门针对国家出台的一系列重大政策进行相应的整改方案。不只是玉簪村的老街改造工程，公司的整体思路也必须得跟着时势走。 唐载繁作为一个经历改革开放浪潮的人，明白与时俱进对于公司的未来发展是多么的重要。 117.不是理直气壮就可以的 但是一家大公司的发展变革方向并非一次两次会议就能敲定的，还是要在充分掌握各项政策的基础上根据自身的实际逐步调整走向。 所以这几次公司的会议就只是确定发展的大方向，再让各项目上的负责人谈论一下现存的问题，有没有当下必须要解决掉的或是有悖于政策导向的问题。 唐沁和陆均壹所负责的项目恰好都有。 这一次法会的客流如此之大，全都依赖于公司的赞助宣传力度较大，在官方媒体和自媒体的进一步宣传之下，大唐集团和老街改造项目也成为时下热议的话题。 既然吃到了红利，那么对于后续暴露出来的问题他们也要第一时间负起责任。何况镇政府也几番沟通希望他们能够妥善解决，甚至开始有施加压力的倾向。 陆均壹短期内要回去自己的项目上处理一些事情，临走之前将高宁留给唐沁继续做助理。 麻烦似乎总是成堆的出现。 就在唐沁这边千头万绪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有其他开发商带着另外的改造计划试图与政府方面接触。 也就是说，在这样一个导向发生变化的时间节点，唐沁和她所在的公司也有被出局的风险。 另外于瑶还给唐沁打电话说，因为垃圾迟迟没有处理掉，已经有百姓到镇政府有关部门投诉了，那部门的负责人为了摘清自己，一股脑儿将问题推给了开发商。 而且据小道消息说，这个负责人好像同唐沁有过什么过节，据说因为她，险些被赵镇长给免了职。 事情过去才没多久，唐沁当然记得那次在食堂门口的事。 忍着心头一百万个不爽，唐沁也不得不着手处理那些垃圾。 正心烦着，高宁就出现在她眼前晃了。 镇政府这边态度的转变他当然知道，作为帮着官方解决过大问题的高宁在各部门现在面子很大，所以他过来唐沁眼前晃悠，就是希望唐沁能看清形势对他客气一点儿，最好是张嘴求他帮忙说和说和。 如他所愿，唐沁确实给他派了一份工作。 当被雪藏了相当一段时日的高宁指挥着一群工人围在翻斗车旁装垃圾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复出。 …… 法会结束后，老街恢复了一派宁静，李牧遥的餐饮工作也告一段落。 所有的热闹似乎在一夜之间散去，那些重新紧闭起来的大门让人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只有一车车向外运输的垃圾证明了那些存在。 lingdiankanshu.com 这一次短暂的几天营业，李牧遥靠着薄利多销获得了不菲的收入，他在清算过后有心拿出一部分想要给前来帮忙的众人做答谢，可是他们谁都不肯要。就连季荆带来的两个姐妹也说什么都不肯收下，季荆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事先已经感谢过了。 她现在的情绪有点儿复杂了。 一是这几天的忙碌使得她找回了些许早年和两个外甥一起共处的情份，再一个就是唐沁主动把清理垃圾这份“工程”交给了王云志。 清理垃圾这种事在高宁来说是又脏又累的，但是对于王云志来说并不尽然。 他当初成立工程队之时用多数的积蓄购置了一台翻斗车，但是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接到像样的活，所以处于半闲置状态。这种车的养护费用极高，平常又用不到，能有这样一个有偿使用的机会算是很难得了。 况且唐沁还在话语里透露，未来一段时间可能都需要有专门的人来负责这件事，乃至老街正式实施改造以后，那些建筑垃圾也是需要有人处理的。这种活儿既不属于项目，镇政府也不愿意负责，算是“中间业务”，这对于王云志这样一个一心想要承接点什么工程的人来说最适合不过。 对于季荆来说，王云志的心气儿顺了，她自己也就没那么多添堵的事儿，日子就这样好好的过，不也是很好的么。这一次法会匆忙，她也没时间静下心来研究祥云寺周边的纪念品，正好趁着王云志有事做，她就可以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季荆也是个知好歹的人，唐沁虽然态度跋扈，但真的是事事处处都在为他们夫妻两个想着，所以她也不能…… 哎，可是一想到唐沁和李牧遥的这层关系，她的心里就拧巴的不像样。 …… 休整状态中的李牧遥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李丰他图什么。 据白晓星打探来的消息，法会的这几天，李丰家的饭店几乎没有回头客，基本上上门的客人都在享受完首单免费之后就转战别家了。粗算下来，他们家的损失可是不小。 就算他们的门面比别家稍大一些，可是这种损失也不是随便就能负担得起的。 “傻呗，就为了跟我门对着干！”白晓星不以为然的道，“你看看他们，免费的那些菜就是我们家菜单上写的，傻子都知道他是专门针对我们。” “宁可不赚钱也要针对我们，我实在是太不能理解了。” “我跟你说奥，”白晓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给李牧遥看了，“记得那几天过来直播的顾弈和cici吧？他们不是来了一伙主播么，另外那几个一直跟着官方台的，据说拍完了祥云寺还去了李丰家，你看这是报道。” 李牧遥拿过来手机一看，上面说李丰的祖上才是王府菜系的传承人，但因师承的一些原因，王府菜系就成了别人家的了。到了李丰这里，他辛苦追寻，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拿回了属于他们的菜谱，开立了真正属于他们李家的王府菜馆。 这一次他们做免费活动是希望更多的人品尝到他们家的手艺，下一步，更要好好发扬祖上的美食，争取让这份传统美食早日纳入非遗传承名录当中。 “这是什么时候发的？”李牧遥拿着手机问道。 “昨天晚上，我看你在忙着画图，怕打扰你思路没敢告诉你。”白晓星满脸的不忿，“你说他们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呢？这菜谱明明就是从我手里骗的，结果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118.完了 尽管白晓星认定这篇文章是李丰在信口胡诌，觉得他是骗了人家的菜谱抢了人家的招牌还在媒体上编排是非，但发布这篇文章的媒体并非不入流的小媒体，向来都是紧跟主流官媒的步调，发布一些经得起推敲的内容。 对此，李牧遥并未立刻发表意见，而是陷入了沉思。 白晓星一看李牧遥这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怀疑她怎么突然能搞到这么多媒体的链接，甚至都没问为什么前几天和cici还有顾弈这种主播突然搞在了一起，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气，拿出手机说道：“我要给陆钧壹打电话，让他把撰稿人给找出来，让他们狼狈为奸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对于这种主动撞枪口的行为，李牧遥纵是再不想说点什么也不行了，他从思绪中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在陆钧壹那这么有力度了？” 白晓星抓着手机的手顿时一紧，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她卡了一下壳，随即从脑子里翻出早已想好的应对之词：“你的前女友秦恬前一阵子总是纠缠陆钧壹这事，你听说过吧？” “……我听说她干什么。”提起前任，李牧遥顿时气弱，条件反射的扫了周围一眼，这才想起现女友唐沁回总部开会还没回来呢。 白晓星趁他转头偷偷呲牙一笑，又在他转回来前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哎呀，想什么呢，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李牧遥自知反应过度，干咳一声：“那以后少提她。” “谁想提她了，这不是你问我怎么回事么！”白晓星憋着心里的暗爽，故作镇静的说道，“陆钧壹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秦……她怕我，后来每次被纠缠得受不了就找我去帮他解围。” “你怎么解围？”李牧遥还不知道她这么有本事，还会给人解围了。 白晓星呲牙一乐，举起三根手指头说道：“我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露个脸就行啦！管她心理多么强大的人，被追着骂三年也得崩溃！这就叫被姐姐我支配的恐惧，hiahia~” “啧。”话题被这么一岔，李牧遥脑子里方才一闪而过的怀疑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篇文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李丰家如此理直气壮，还敢道出这样的缘由，必定是有一定依据的。 李牧遥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对此视而不见，继续做王府菜系的传承，万一日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闹起来，他们因为掌握什么资料而胜出了，那现在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既然问题提早出现，还是去追溯一下的比较好。 更何况，相传祖上的王府菜系有上百种的菜式，可现如今流传下来现在有名有姓的就只十道，区区十道菜，又有什么竞争力在中国这么大的餐饮市场上脱颖而出呢？ “你有事没事，没事陪我回老屋转转。”李牧遥对白晓星道。 白晓星迟疑了一下：“干嘛去？” “翻翻姥爷的旧物，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材料，想知道李丰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白晓星吃惊道，“你在怀疑姥爷？疯了疯了，李牧遥，你最近是不是恋爱恋傻了？” 李牧遥抬腿给了她一脚：“少扯别的，我就想问你，万一他们这么说有根据呢？” “有根据，他们能有什么根据？”白晓星反过来踹了回去，但还是被气得满地乱转，掐着腰怒道，“从咱俩记事起姥爷就开了这王府菜馆，那菜谱姥爷视若珍宝逢年过节还带着咱俩拜一拜，祖上的故事不说千遍咱俩听了也有百遍啦！为什么一篇文章就动摇你了？！” 李牧遥看着她眼晕，撇开头道：“你还是没懂我意思，我就是想名正言顺的和他们竞争。” “你清醒一点啊喂！是谁不懂谁的意思？”白晓星急的抓住李牧遥的衣领猛晃，“咱们季家在村里多少年了，他们李家来了才几年？几百年的东西，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吗？不服就去老人会，让太爷爷他们做主去！” “行行行，姐姐，”李牧遥一看她激动成这样，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说的我都懂，我就是想确保万无一失，不希望日后被他们钻了空子。你放心，咱家的东西我不会随便拱手让人的。” ranwen.la “这还差不多。”白晓星隔空虚虚的扇了他两耳光，“你再不给我好好说话，我就动家法了。” 李牧遥木着脸受着：“那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白晓星有些犯懒：“去倒是行，可是……走着去吗？” 李牧遥冷眼看她：“那你还想让我背你？” “切，”白晓星扒拉扒拉手机，翻出和唐沁的聊天记录，“沁沁下午就回来了，那啥，你让她陪你呗！” 从老街回村子倒是不远，但白晓星就是懒得走。 “她最近太忙了，没时间陪我。” 闻言，白晓星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看我这精神状况……我害怕我触景伤情啊，万一又犯病了咋办？” “你说点人话可以吗？”李牧遥恨得揪住她脑后的马尾辫，“别人都巴不得自己这点毛病不被提起来，你倒好，还挺坦然。” 白晓星被扯得歪起脑袋：“那我确实有病，这不得勇敢面对嘛。” 李牧遥手上加强了一些力道：“……滚行吗？” “你给我撒开！”白晓星吃痛，龇牙咧嘴又去扯他衣领，“有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弟弟吗？” “你倒是先有个人样再说给我当姐！”李牧遥不用松手，只伸直手臂就躲开了她的攻击。 “你奶奶个腿儿的！”白晓星因其大鹅属性，宁可头发被扯掉也要掐上一架，顿时骂骂咧咧向李牧遥扑去。 李牧遥可不敢恋战，松了手就想夺门而逃。 然而，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复杂，但是让人极其不爽。 那是一种显然是来了好一会儿并且听见房间里说了什么知道房间里的人做了什么的表情。 而且还有一种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了然于胸，“早知道你们会这样”的表情。 妈的。 119.还是被她看到了 李牧遥心中骂了一句。 自从回到老街以来，他始终都在刻意避免与这个人照面，就怕自己压不住火气揍他一顿。 当年那些恶心事究竟是谁做的李牧遥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调查这种事太恶心，又牵扯精力，这才选择无视。 但是高考成绩出来后他还是后悔没有在最初的时候就动手教训这个傻逼，否则的话也不会白白错失了保送的名额，以至于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了个全校前十。 好在大学时他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老师和同学也都很好，李牧遥渐渐地走出高考失利的阴影。 可是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失去姥爷的那个夏天，这个傻逼又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狠狠的恶心了他一把。 那时李牧遥去找秦恬，看到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人——高宁。 “你好啊学弟，没打扰到你们吧？”高宁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揣进外套口袋，还故作探头探脑的姿势向里张望。 没有唐沁和陆均壹在场，高宁的神色早已不是一贯的拘谨和畏惧，取而代之的是李牧遥熟悉的尖酸猥琐。 你妈的没打扰。 这句话直接把李牧遥当年那种恶心的感觉给勾起来了，他的腹腔内部疯狂的蠕动起来，胃里的食物挤压着向上翻涌。 被人质疑自己和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你他妈再说一遍？”李牧遥攥紧拳头，但凡他敢再多说一个字，今天就让他横着从这里走出去。 高宁被他的架势吓得连向后退了两步，扶着楼梯扶手说道：“不愿意我喊你学弟？那不喊就是了。干嘛这么生气呀，我今天来找你有事要说的。” “赶紧滚出我家，我跟你没什么说的。”李牧遥听到身后白晓星走过来的动静，用身体挡住门。 他不想让她听到那些恶心的话语，怕她受到刺激。 “这光天化日的你说说……啧啧……” 高宁看到李牧遥的动作，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一边说一边趁机快速的向后退着，“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替唐总跑一趟，就是来看看……” 李牧遥僵着身子，冷冷的看着高宁。 他心里清楚，高宁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可还是忍不住愤怒。 这个阴魂不散的傻逼纠缠了自己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的恶心着自己的人生也就罢了。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他又过来挑衅。 这让李牧遥产生了一种想要一了百了的冲动。 高宁很清楚什么样的语气和神态能够激怒李牧遥，他看着他慢慢变化的脸色，知道他的愤怒已经快要到达顶点了，于是又添了一把火：“行了你们继续吧，我这就要回去复命了。” “……” “没打扰到你们吧”、“光天化日”、“你们继续”…… 这些话像是密集的咒文萦绕在耳边，几秒钟后，几乎是“轰”的一下，李牧遥的理智被炸的片甲不留。 他的眼底铺满了血红色，抢在最后一丝理智被怒火吞噬前，回头对白晓星说道：“你待在这里，别出来。” 他把白晓星留在门里，想要独自前去解决问题。 “牧遥，牧遥，你别冲动！”白晓星意识到不对劲儿，在门被关上之前跑出来搂住他的腰。 这种愤怒实在是太过似曾相识，三年前的白晓星曾经经历过一次，那一次差点成为她此生永远散不掉的噩梦，所以这一次就算是拼了命，她也不能叫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lingdiankanshu.com “你放开我。”果然，李牧遥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他的力气极大，只轻轻一掰就把白晓星的手臂从自己的腰间取下，然后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丢进门里。 “牧遥，牧遥！”白晓星重重的跌进去，手掌被年久的木板蹭破了皮，而她却什么都顾不上，慌忙的爬起来又向门口冲来。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牧遥，牧遥啊！”白晓星用力的撞门，可是门却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死死的顶住了。她跑到窗口想跳窗下去，可是窗子外面装着金属防盗网，任她多么拼命的摇晃也无法打开。 涕泪模糊之间，白晓星看到李牧遥手里拎着个什么东西从大门出去，向着另外的方向去了。 “……” 那一瞬间有多绝望白晓星无法形容，她只知道自己仿佛世界坍塌了一般，铺天盖地的黑暗兜头而来，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她觉得灵魂似乎正在缓慢而痛苦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晓星！” “……” 唐沁此行回来有些不爽，因为陆均壹又跟了回来。 尽管他的思路有所改变，可他的存在始终是影响唐沁决策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总部的决定她又无法更改，只能亲自载着这家伙回来。 路上唐沁给李牧遥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给白晓星发语音也没有回复，这叫她心里莫名产生了恐慌，车子开的起飞。 她深度怀疑是不是季荆又出尔反尔去搞事情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决定这次一定要让她吃些苦头才行，伴着一分钟一个搞死季荆的法子，唐沁这车开的愈发杀气腾腾。 陆均壹是个极度晕车的体质，车子一快他就要灵魂出窍。 可是唐沁又不肯听他的降下车速，不得已，他也只好忍着身体的痛苦给李牧遥和白晓星打电话，没想到得到的反馈都是同样无法接通。 这种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差点儿给陆均壹送走，他苦苦哀求唐沁慢点，但却无济于事。 不得已，陆均壹只好想到派高宁去看看什么情况，却被唐沁给拦住了。 唐沁担心高宁去了反而添乱。 好在剩余的路程不是很长，只十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就驶入了老街，直奔李牧遥家的小院。 然而，街上同样也有许多的人奔向同一个方向，都是老街平日里的邻居。 从他们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人群是看热闹去了。 完了。 120.员工个人行为 唐沁的脑袋顿时嗡然一片。 果然还是出事了。 老街上平时也偶有谁家吵吵闹闹，左邻右舍闲时也会探出头看上两眼，但从没有谁家至于这么多人一起跑去看热闹。 唐沁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白晓星出事了。 因为她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尤其是每次受到季荆的刺激之后就会有发作的迹象。 于是她心中一急，一脚油门轰了出去，直接冲散了先前挡路的人群。 然而当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唐沁看到的却是李牧遥正把一个人按倒在院门口的大青石旁，一拳又一拳的向下砸去。 “快把他拉开！” 唐沁狂打方向盘，将车子横在李牧遥和那人前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她顾不上说话，冲上前就去死命拉扯他的手臂，可那手臂像是镀了一层坚硬的钢铁，扯都扯不住。 一拳正中那人面门上，唐沁清晰的听到鼻骨断裂的声音，伴着四溅的鲜血，那人凄声尖叫起来，死命挣扎。 可他的身体被李牧遥牢牢地固定在身下，他躲无可躲，就只能更加拼命地挣扎大叫：“救我，救我……” 唐沁的手背上被溅上了鲜血，她直接被吓得呆住，从没想过一个人的身体里迸溅出来的血液是这样的令人害怕。 而李牧遥已经打红了眼，又重新举起了拳头。 “别打了！” 陆钧壹及时下车，他绕过车头跑去从身后架住了李牧遥，一个用力将他向后拖起。 李牧遥一拳打空，低吼着挣扎起来。 他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因为怒气加持力气徒增了一倍，陆钧壹作为常年撸铁健身的肌肉男竟险些被他挣脱：“沁沁，快帮我！” 唐沁这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再次上前扯住李牧遥：“牧遥，你在干什么啊！” 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李牧遥突然停止了挣扎。 “……” 眼中腥红的血色褪去，当他看清前面的人真是唐沁之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到底还是被她看到了。 自己这样不堪入目的一面，到底是被她看到了。 完了。 他想，他们之间大概是玩完了。 一直以来，李牧遥都在努力保持一个向上努力的姿态，尽可能表现出对生活和未来积极的一面，把自己现在能做到的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让她感到踏实和充满希望。 而今天因为高宁的几句话，他的几拳把一切都毁得一干二净。 他闭了闭眼，或许这就是命吧。 当初就不该回来，更不该留下来。 “对不起。”他对唐沁说。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唐沁满目的心疼，对他突如其来的道歉没顾上分出念头考虑。 “没事。”李牧遥低下头。 “他欺负你了是吗？”唐沁的声音从紧张变得坚硬起来，“趁我不在，他上门欺负你了是吗？” “……”李牧遥的心脏倏地抽动了一下，嘴唇一张一合，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竟然不问缘由的维护自己。 他想起三年前情绪失控那次，周围所有的人都把他当做是个发疯的混蛋，骂他不懂事，嫌他添乱，甚至找人将他关起来。 除了白晓星，没有一个人询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也没人在乎他为什么会这样，更没人会因为他心中的委屈与他感同身受。 但是时隔多年，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在问：“他欺负你了是吗？” 她的神色是愤怒的，怒气却是冲着那个被打倒的人。 “牧遥，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唐沁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或者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点点头，我就让他永远消失在你的眼前。” “……”李牧遥的鼻子一酸。 从小到大，这样无条件维护自己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压抑着、隐忍着的，即便是受了委屈，也都是默默地自己承受下来，他怕给为数不多关心自己的人添麻烦。 “我自己能解决。”伴着鼻音，李牧遥说道。 唐沁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牧遥，你要用你的未来换取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吗？为了这种东西，值得吗？” siluke.com 这世间有这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的情绪去做最不值得的一件事？ “我忍了太久，”李牧遥努力压着呼吸，细想想自己差不多都忍了快十年了，这十年他一次又一次的劝自己大度，不要和他计较，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 “他……”李牧遥想告诉他地上那个傻逼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唐沁会理解吗？不会误会吗？ 他想倾诉，但却不敢。 他懊恼的垂下头来，眼前是一片模糊。 “你放开他吧，”唐沁叹了口气，拍拍陆钧壹的手，“去看看晓星，我有点顾不上她。” “晓星？好！” 陆钧壹这才惊觉，这么久了闹腾腾的白晓星竟然不在。 这太反常了。 他瞬间吓了个激灵，松开双手直接从高宁身上越过去，直奔院子中间去了。 李牧遥突然失去束缚，脱力似的向下跌去，唐沁上前扶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他跌倒的重量。 好在李牧遥的身体反应及时，在跌倒前稳住了自己并将唐沁好好的扶起来。 可刚一站稳，李牧遥却要松手了。 他此时的情绪虽说冷静了不少，可是脑子里还是混沌的。 只是出于保护唐沁的目的，他听见自己说道：“我不值得你关心，去找一个可靠的人吧。” “你说什么？！”唐沁的声音有些愤怒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胡话？” “太多事……我……”李牧遥的声音充满着深深的无力，太多事了。 那些事情早晚会成为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扎向他们之间的某个人。可无论扎到谁，都是李牧遥不想看到的。 “很多事我都知道了！”唐沁打断道，“过去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 高宁这时已经从天旋地转当中缓过神来，挣扎着刚刚坐起。 却被盛怒的唐沁走上前一脚踹倒。 垃圾。 121.他还能跑得了吗 高宁在被踹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阻挡了一下，却忽略了唐沁今天穿的是细高跟鞋。 又因为生气，她的力气也是出奇的大。 只一脚踹上去，高宁的整个小臂顿时划出了一道血印。 “唐总，你干什么？”高宁满脸是血，抱着手臂大叫，“我是你的员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 唐沁看都不看他，指着脚下对李牧遥道：“你信吗，我比你还要恨他，就算今天你不打他，我也早晚会动手处理他。” “……” 刚才清醒过来的时候，高宁看到唐沁正死命拦着李牧遥，心中是狂喜的。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起码小命保住了。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来，如果再任由李牧遥多打几拳，他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可哪里想到，唐沁竟然踹他，还公然叫嚣着要动手处理他。 这可如何是好！ 高宁抱着手臂不敢再做声，急急的寻找策略。 好在这时，街上看热闹的邻居开始聚拢过来，高宁打消了夺路而逃的打算，向后一仰，直挺挺的躺倒在地。 他浑身的土，衣服被撕扯的乱七八糟，又是满脸的血，这样一躺下去就有种奄奄一息的既视感。 可事实上，李牧遥也只是在唐沁看到那会儿才开始动手，之前为了抓住他把他按在身下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里外里就四拳，前两拳被他躲开只打中了嘴角，第三拳正中鼻梁，最后一拳又打空了。 李牧遥见状，又想冲上去揍人了。 唐沁重重的在他手腕上掐了一把，用眼神震慑住了他的冲动。 “哼……哼……”高宁此时却是气若游丝，哼哼着不说话了。 他是寄希望于眼睛雪亮的群众的，他觉得这么多人，总会有替他做主的那一个。 果然，有人立刻看不下去，开始议论纷纷。 唐沁直接无视他下作的伎俩，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喂，120吗？” “哼哼。”还算有点眼力见儿。 高宁心说，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看老子到了医院怎么讹死你们。 唐沁目不斜视，快速地在电话里报出了地址，之后又开始描述病患状态：“25岁，女性……” “？？”高宁半合着的眼皮瞬间张大，什么情况这是，我26岁男性好不好？ “对，精神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诊断史……这次发病的原因么？哦，有人上门挑衅，恶意言语刺激……精神状态很差，外伤情况不明……好，我们会同步做报警处理，谢谢。” 听到电话结尾的部分，高宁直接弹身坐了起来：“唐总，你说的是谁？” 唐沁这才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高宁，你说我在说谁？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得我来给你收拾！” “我怎么了？”高宁哪里招架得住唐沁这么说，据理力争道，“你看不到我才是受害者吗？” “受害者？”唐沁冷笑连连，“你趁我和陆总今天不在，擅自来业主家中寻衅，发生剧烈冲突不说还给业主造成人身伤害，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你还想狡辩吗？” 顶点小说 高宁直接：“？？？” “对，我是来了，但我没……” “还有脸说？”唐沁高声打断道，“你是来了？谁让你来的？我同意你来了么！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唐沁停顿的功夫，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说道：“我看他进门还以为他有啥正事呢，谁知道他是去找事呢。” “我刚好像还听到晓星的哭声，后来没动静了以为没事，谁成想……晓星人呢，她在哪呢？” “我刚才看到陆总进院去了，估计挺严重，不然唐总也不能打120。” “……” 唐沁这样说，原本也是想要强行扭转局面先发制人，是真的没想到高宁竟然狗胆包天上门挑衅。 陆钧壹进门这么久还不见出来，显然是证明白晓星在楼上发生了状况，她很迫切的想要上去看看，却不得不先把外部问题处理好。 李牧遥也记挂着白晓星，但是他又不能留唐沁一个人在这，高宁是个疯子，保不齐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对唐沁不利的事来。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上前，挡在了唐沁身前。 看到李牧遥恢复状态，唐沁的心也微微落定，接着对高宁说道：“我们公司始终秉承与商户和睦相处的宗旨，即便是意见上有分歧，我们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但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无视公司的制度，登门与业主发生如此大的冲突？！真是不敢想象，如果我和陆总晚回来一步，这姐弟俩会被你害成什么样子！” 这时张婶从人群中钻出来去看李牧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得他的嘴角和手上也全是血，大叫道：“牧遥这可身上咋都是血啊？快点进屋，婶子给你擦擦！” “我……没事。”李牧遥硬着头皮道。 “别逞强了，”唐沁也劝道，“牧遥，你去包扎一下，然后去看看晓星。我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相信我。有这么多人呢，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对！”对门的邻居上前说道，“我们这么多人，他还想动手是咋的！” “走吧，走吧！”张婶又扯了李牧遥几下，这才将他拉进了院子。 高宁被众人的反应和说辞都惊呆了，他吃惊的张大嘴巴，指着李牧遥的背影：“那特么是他……” “这些话留给警察说！”唐沁一脸厌恶的转过头，向着老街上的众人说道，“不好意思哈各位，尽管这此事件是员工的个人行为，但是在这样的敏感时期发生，我还是要跟大家说声抱歉。但你们放心，公司绝对会严肃对待，坚决杜绝在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说着，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项目上出 了点状况，帮我联系警察来处理。” 尽管不是代表公司登门，但高宁确实是上门寻衅在先，眼见着唐沁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上来，又报了警，高宁说什么也没法再待下去了。 他四下看了看，却没找见那个他想见的人，不得以，只得找准机会飞快的爬起，向人群外冲去。 122.两难之境 人群一阵骚动，有想伸手抓他的，也有出腿想绊他的，但是逃命心切的高宁像个猴子一样，左闪右闪的直接冲出了人群。 忙乱间，120救护车闪着警示灯疾驰而至，人群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小院这里。 …… 陆钧壹上楼的时候，看见二楼的门竟然被一只拖布杆死死地顶着，脑子里瞬间起了无数个可怕变态的念头。 “妈的！”他怒骂一声，一脚踹断那只杆子，直接破门而入。 彼时白晓星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或者说失去了大部分的意识，只是因为记挂着李牧遥，她才强撑着一口气没有人事不省。 陆钧壹看到她就靠坐在窗户边，用力的揪着自己的领口，嘴巴费力一张一张着，像是随时就要干涸而死的鱼。 她的脸色比身后的白墙还要白，白的瘆人，平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闭着，几缕碎发打着绺儿贴在额头上，冷汗顺着鬓角向下流。 这状态与她平日里的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相差甚远，陆钧壹甚至都没敢相信，眼前这瘦小无助的小女孩，是白晓星。 上楼之前陆钧壹还以为唐沁所说的担心是担心白晓星被高宁如何如何了，李牧遥因此才怒不可遏的追出来揍他。上楼看到拖把顶着门，他也以为是高宁干的。 这是看着这会儿的状态，似乎并不尽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白晓星的状态让他有代入感，总之陆钧壹觉得胸腔很不舒服，像是挤着疼似的。 就在他停留几秒钟的功夫，白晓星忽然倒了下去。 “晓星！”陆钧壹飞身上前扶住她，可他发现自己除了可以扶着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迟疑片刻，他掏出电话给一个医生朋友打了过去，在接通的瞬间咆哮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 按照医生朋友的云诊断，尽管白晓星还没有恢复意识，但她的状况应该是稳定了下来，起码呼吸不再像刚才那样短促无力。 二楼的窗子开着，他听到唐沁在楼下掌控局面。 她真的很优秀，在那样忙乱的情况下她能力挽狂澜，利用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元素把局面稳定下来。她把李牧遥描述成了受害者，她把高宁定义为无视公司规章制度的投机分子，几句话就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借助他人之口把证据做实。 她维护了她想要维护的一切。 要是放在以往，陆钧壹一定会与有荣焉，会下楼去帮她助阵。 但是他此时根本无暇去想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白晓星身上。 他只听到唐沁叫了120急救车，所以他就焦急地等待着，当时间缓慢地爬过，急救的警笛声终于响彻老街的时候，他竟然产生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飞快的站起身，抱着白晓星走出院子，甚至没有理会迎面过来的李牧遥，直接将她交给了医护。 直到医护人员做了简单的检查，说了声“还好”，他才像脱力似的，紧紧的靠在了救护车门上。 “她没事吧？”这时，唐沁也走上前来，问医护人员道。 尽管事先猜到白晓星的种种可能，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唐沁的心头也是狠狠地揪了起来。 “目前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检查。”医护人员说着，将氧气瓶和各种监护设备装在了白晓星的身上。 这在鲜少见过如此场面的老街群众看来，如果不是病情相当严重，是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的。 “晓星啊！”张婶看到白晓星如此，她直接痛哭出声，“我命苦的孩子哟！那个天杀的狗东西，看我抓住他不打死他的！” 她的嘴巴虽坏，平时也总是和季荆闹矛盾，可她对两个孩子的感情却是真挚的。 “冷静点，冷静点嫂子！”有人拉着张婶不让她往白晓星身上扑，“别耽误孩子送医院啊！” “季老四呢？这混蛋季老四！”张婶咬牙切齿的四处张望，“惹事的时候少不了她，出事的时候总找不到人！” fqxsw.org “快快，给季荆打电话！”人群中这才有人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给季荆拨了过去。 “刚才我都看见王云志了，这老半天也该把季荆给叫来了吧？” “这两口子，啧啧……” 人群的喧闹声中，唐沁拉着李牧遥对陆钧壹说道：“后续的事情你处理一下，我们去陪晓星。” “还是你们在这，我照顾晓星吧。”陆钧壹不由分说，直接跟着医护上了车。 车门应声关闭，将一切的喧嚣隔离在外，只有“滴答滴答”的仪器声伴着陆钧壹无法平复的心跳。 …… 高宁逃出人群，直奔季荆家中。 看到自家门口跑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在做针线活的季荆吓得直接把手指扎出了个血洞。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了，她丢下手里的东西，抄起一只板凳就迎了上去：“你给我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砸死你！” “四姐，是我啊！”高宁此时已经精疲力尽，看到季荆像个黑面阎罗似的拦在眼前，双腿一软直接跪坐下来。 “谁？”季荆听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看，这才看出这人竟是高宁，“你来干什么！” 跑了这么久，高宁脸上的血大都结了痂，只有鼻孔下丝丝缕缕的渗着一点伴着鼻涕的血，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但季荆第一反应并没关心他为什么会搞成这幅样子，只想知道他跑来自己家是为什么。 “姐夫呢，我找姐夫！”高宁气喘吁吁地道。 季荆面色一愣，心猛的沉了一下：“……他没在，出什么事了？” 村里清理垃圾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只等着今天唐沁回来结账，王云志一早就去政府大院等着了。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高宁满脸是血的跑来家里找他。 那不就是出事了么！ “他没在？”高宁都急的破了音，“刚才我打电话，他明明说在家的！” “没在就是没在，我骗你干什么！”一听王云志还接了电话，季荆略略放下心来。 “四姐，你赶紧打电话把他叫回来啊！” “为，为什么？” “我出了这样的事，他还能跑得了吗？！” 123.不答应也不行了 “我出了这样的事，他还能跑的了吗？” 听到高宁喊出这样的话，季荆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出了事，他跑不了，这是什么逻辑？ 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你什么意思？”季荆听见自己问道。 “四姐，你就别跟我装不知道了！”高宁的呼吸很不顺畅，脸上的表情非常狰狞，“我告诉你，如果我进去了，姐夫也别想好！” “你到底什么意思！”季荆重新抄起凳子指着他，“我告诉你，你少在这儿吓唬我，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 “呵，”高宁一脸无所畏惧，“打呗，反正你打死我，你们两口子一起进去。” 季荆被他这句话唬住，狠狠的把凳子摔在一边：“那你有屁赶紧放，到底他妈咋的了！” “在这说，”高宁环视四周，“不怕隔墙有耳？进去，给我倒杯水，我坐着慢慢跟你说。” “……”季荆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怕高宁真的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只得忍着把他打出去的念头，转身进屋去了。 “草。”高宁不爽她的态度，暗骂一句，爬起身进门去了。 高宁跑得口干舌燥，接过季荆递来的水杯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这才开口了：“你家老王一直想让李牧遥和白晓星离开老街这事儿，你知道吧？” 季荆当即否认：“这叫什么话，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四姐，你要是这么聊天，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了。”高宁放下水杯，抹了一把嘴起身就要走，“我去自首，有什么话跟警察说去。” “你坐下！”张口闭口不是“进去”就是“自首”，季荆都要抓狂了，“这话他是说过，那又咋了，在家里跟我说的，关你什么事？” “要只是在家里说说，还能被我知道？四姐，你是不是吃药吃糊涂了？” “我早都停药了！”季荆一着急脱口而出，根本没想过高宁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吃药这种事的。 “哦，那就好。”高宁充血的眼底闪过一丝狡猾，他呵呵一笑，“姐夫我俩很谈得来，他跟我说了许多心里话，包括他对李牧遥的不满……还有三年前的那些事。” “他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向来秉承家丑不能外扬的季荆听到直皱眉，不明白王云志为什么会信任这种人，说这些话。 “干什么？求我呗！他求我去刺激刺激你那两个外甥，让他们再闹一次。” “再闹一次？？？” “对，再闹一次，最好闹到三年前那种程度，这样他们就又会被气跑了。” “所以，你……”季荆的脑子混乱一片，她指着高宁脸上的伤道，“你的脸是……” “对，”高宁被打断的鼻梁开始充血，他无法再用鼻子呼吸，只得张着嘴哈着气，显得面目越来越狰狞，但他此时在利用他的丑态同季荆谈判，“你外甥李牧遥打的，我为了帮姐夫气他，才被打成这样的。” “糊涂啊，真是糊涂啊！”季荆怔愣片刻，拍着桌子痛心疾首。 尽管觉得这理由太过荒唐，但她对高宁的话并不存疑，因为她在潜意识当中觉得王云志早晚会做出这样的事。 人前表现得有多隐忍，背地里爆发时才有多可怕。 王云志心中多年积累的不甘，竟让他选择去相信高宁这种人。 “我被你外甥打成这样，唐沁反咬一口报警抓我，街坊邻居也都瞎了眼睛被她煽动，现在能帮我的，就你和姐夫了！” “我……我怎么帮你？”季荆回过神来，才明白他这话的最终目的。 “帮我作证是你外甥动手打的我啊！” “我都没在街上怎么证明？” “你就说你在街上啊！” “……你等会儿，”看着高宁滑稽可怖的模样，季荆突然反应过来了，“我凭什么给你证明，你就算被打死关我啥事！” lingdiankanshu.com 从头到尾她和王云志都没露过面，上门挨打那都是高宁自己缺心眼自找的，管他们夫妻二人啥事？！ 季荆立刻赶瘟神似的赶他：“走，赶紧走，别在我家赖着！” 尽管明白季荆迟早会反应过来并这样对待自己，但高宁的眼中仍旧闪过一丝失落，但肿胀的面部使得这种表情只是无意识的抽动。 很快他就呼呼笑了起来：“四姐啊，这点忙都不帮吗？” “我帮你？我帮你个大脑袋！”季荆起身打开房门，指着门外对他说道，“别逼我跟你动手啊，赶紧自己滚！” 高宁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个键子，只听“嘟”的一声，手机里传出季荆着急的追问：“他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紧接着是高宁的声音：“干什么？求我呗……” 随着又一次的按键动作，手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高宁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一个一个的，非要逼我用这种手段才肯对我好一些，为什么就不能一开始就对我好点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季荆又慌了，她并不懂高宁这录音有什么用，但是自己说的话被他录下，心里总是没底的。 “四姐，我手机里除了录下你刚才说的话，还录了姐夫求我时候说的话，如果警察真的把我抓了，我就把录音都交上去。姐夫就不用说了，可以跟我一起判个共犯，你呢，就包庇呗！” “你放屁，谁跟你共犯！”季荆急了，冲上前去抢高宁的手机，可他又说话了。 “四姐，你知道有个软件叫云盘吗，就是一个网络储存空间。我之前设置过，手机里储存的东西都会实时上传到云盘里，就算你抢了我的手机毁了录音，只要我在其他地方登陆我云盘的账号，这些录音还是能找到的。” “……” 季荆的去势顿止，她虽然没用过云盘，但这东西她是有所耳闻的。 就算云盘这玩意儿不存在，可是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提早有所准备，所以这录音，肯定是抢手机也毁灭不干净的了！ 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和高宁刚才的对话，她的心口越来越凉。 现在街上的邻居们都在帮着李牧遥报警抓高宁，如果她站出来替高宁作证，别的不说，那以后和这两个外甥的关系，还有的缓了吗？ 可如果不作证，那王云志真的被抓起来了可怎么办？！ 124.她不见了 季荆的手机在卧室里嗡嗡振动个不停，她在客厅里毫无察觉。 “四姐，这事儿在法律上能判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但是唐沁是多牛逼的人啊，她要是铁了心想把我送进去，那还不有的是办法？”高宁还在继续恐吓着她，“她要是知道姐夫这么坑李牧遥，就凭他们现在的感情，你觉得她能放过姐夫吗？你不会是还指望你的好外甥给你说情吧！” “……”季荆无言以对。 那天和唐沁的那场谈话犹在耳边，唐沁恶狠狠放狠话的样子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能感觉出来唐沁现在对李牧遥的感情有多深。 以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但是现在唐沁为了李牧遥有多疯狂大家都知道。 唐沁这关，肯定是过不去。 但是真的找李牧遥帮忙说情么？ 这话该怎么说呢？ 说你四姨夫找人闹事想把你们逼走，现在闹到了报警的程度，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你就别计较了？ 这话，打死季荆也说不出口。 没脸说！ “四姐，这件事的走向全在你的一句话，”高宁循循善诱，“你要是能站出来给我作证，我就还有希望，姐夫也不会有事。到时候我就算被警察抓去调查几天，也不会把姐夫背地里指使我这件事给说出来。” “我……”季荆终于动摇了。 “但你要是不管我，我肯定就进去了，你放一百个心，我不可能什么也不说一个人默默的蹲号子。我恨不得临死多拉几个垫背的，你知道我吧？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特么就是个恶鬼！季荆目眦欲裂。 “你别瞪我！”高宁看到她的表情，突然恨声道，“你好好看看我的脸，我这伤怎么弄的？还不都是因为你家的人？是你老公怂恿我去挑衅李牧遥我才被打成这样！” 我特么还想说这是你们一家人给我做的扣呢，操！ 高宁从人群中跑出来第一时间给王云志打电话求助，却没想到他矢口否认有这一档子事情，并且语气冷冷的竟敢妄图与自己切断联系！ 这让高宁心里没法不这么想。 他联系不上王云志，又走投无路他才选择直接来他家里碰碰运气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给他留下了一个傻缺季荆。 好在他说什么，季荆就信什么！ 可是高宁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多卑鄙，因为恰恰是季荆和王云志心底的黑暗给了他攻击的武器，针针见血，刀刀入肉。 真尼玛爽！ 他知道季荆已经动摇了，几乎已经做下决定了，之所以还没开口说可以，那是她在考虑这件事做下之后，她该怎么面对两个外甥。 以及……他们夫妻二人该如何在玉簪村继续立足。 操。 高宁心说，这特么管我鸡毛事。 我巴不得你们家破人亡李牧遥永远活在仇恨里呢。 季荆的电话持续响个不停，在一片沉默当中她终于听到隐约的震动声。 这声音给她混沌的脑子带来一丝清明：为啥不打电话问问王云志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是急糊涂了！ 但是当她走向房间的时候，只听高宁说道：“四姐，你要是不立刻答应我，我就把录音传出去。我敢保证，这录音五分钟之内就会到警察叔叔手里。” 季荆不敢再想打电话的事，并且她也信不过高宁，迟疑了片刻，她问：“如果我给你作证了，你还往外传录音怎么办？” “哈哈哈哈……”高宁仿佛听到多大的笑话一样桀桀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道，“四姐，你脑子是真的坏了吗？我都说了，我和姐夫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出了事他好不了，他出了事我也不能独善其身呀！我……” “行了你别说了，”季荆对高宁乌鸦似的聒噪厌恶不已，打断他道，“我想想。” “没时间了！”高宁抬高声音，抓着手机又开始叫嚣，“警察没准儿就已经在路上了，他们随时来敲门，你必须现在答复我！” “……行！”季荆面色痛苦，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 救护车离开以后，围观的众人也渐渐散去。 张婶和几个临近的邻居选择留下来照看李牧遥。 在他们的眼里，李牧遥和白晓星始终都还是孩子，在家里大人回来之前，他们这些做叔叔阿姨的长辈，有义务帮着照看一会儿。 2k小说 顺便等等白晓星的消息，一旦她那边有什么严重的、危机的情况需要做决定，起码身边还有人一道商量商量。 但是他们的家长实在是太不着调了，季荆和王云志夫妻两个谁也不接电话，就好像在故意躲起来了似的。 “季老四天天电话不离手，怎么这个时候就接不到了呢？”张婶肚子里有话不说出来难受，和众人嘟囔道。 但立刻被制止住了：“就你长嘴啦？少说两句！” “切，我是心疼孩子！”张婶气呼呼的道。 “还嫌不够乱啊你！” “……” 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老街就这么长、玉簪村就这么大，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就算是有人跑着去报信儿，季荆和王云志也都该得着消息了。 众人其实也都想到了季荆夫妻俩躲避的可能，但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来。 毕竟孩子刚经历了这样的刺激，就别雪上加霜了。 再说了，他们来又能怎的，打从两个孩子回来也没见他们有过什么好脸色。 不就是还惦记老爷子那点房产地产的吗？ 真是搞不明白，王云志连个蛋都没有，霸占那么多房子地皮又有什么用？！ 等到百年以后又能留给谁！ 季老爷子也是命苦，几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不着调，生了孩子管生不管养，幸亏有老爷子兜着，俩孩子才得以平安长大。 把房子和地留给这俩孩子，也是因为他们没有靠谱的爹妈，这些是他们日后生活的保障。而季荆两口子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何苦又惦记这么点儿东西呢！ 这些缘由，街坊们都能理解，可为啥王云志就想不开？ 125.我掏出了一切 还是做人不行。 季家这几个女儿看男人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 大家在客厅里坐着嘀嘀咕咕，李牧遥又没心情跟他们挤着，就躲进卧室里。 唐沁陪他来到卧室，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坐着。 刚才陆均壹来微信说，白晓星正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让他们稍安勿躁。 这种等待最是煎熬，等待的过程中说什么也都是苍白无力的。 所以两个人各自无语，在这样难捱的时间里尽量不去打扰对方，默契地给彼此一些思考和喘息的时间。 与其说是思考，不如说李牧遥的脑子现在是麻木的。 尽管他一再安慰自己说白晓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但他很清楚，这次是姐弟重逢这些日子以来，白晓星发病最为严重的一次。 而导致如此严重的直接原因就是他自己的冲动，是他把她关在屋子里不叫出来的。 他不敢想象当时的白晓星有多绝望，也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会人事不省。 李牧遥记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白晓星受不得刺激，却还是做出了那样的事。 应该是太过害怕高宁会毁掉现在的生活了吧？ 他隐约的想起自己似乎有过这样一个念头。 可是冷静下来想想，这念头多自私多卑劣啊，难道就因为贪恋现在的美好，就因为担心自己的不堪会被嫌弃，所以才会那样气急败坏吗？ 他这才发现自己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李牧遥又觉得老天爷好公平啊，直接把他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了那个带给他一切美好的人的面前。 那时候自己的表情是狰狞的吧，像个变态。 呵，变态。 他想起当时高中同学当面骂他是和姐姐乱lun的变态时脸上所露出的厌恶神色，让他至今都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唐沁知道那些过往、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如此气急败坏的原因之后，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厌恶。 僵硬的坐着，李牧遥甚至都不敢表露出对白晓星的关心。 就好像只有这样，唐沁才不会在心里认为他是变态。 可是他又想起，唐沁刚才好像说过她什么都知道了。 李牧遥的心头一阵莫名恐慌：她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呢？ …… 唐沁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在向朋友叙述今天这件事的始末，想与朋友先沟通出一定的结果之后再考虑要不要请求警察解决这件事。 她刚才并没有直接拨打报警电话，而是打给一个非常可靠的朋友，假意将报警的任务交代给朋友，实际上只是想威慑一下高宁。 她是亲眼看到李牧遥打人的，又怎么敢轻易把警察招来？ 正和朋友解释的功夫，陆均壹又来信了，检查结果和他们第一次在老街上发生冲突后去医院的结果差不多。 医生建议让白晓星在医院观察几天，看看情绪是否稳定，必要时考虑给予一定的可以镇定神经的药物。 陆均壹采纳医生的建议，给白晓星办了住院。 唐沁这才起身坐到李牧遥身边，告诉他白晓星的状况。 “晓星的检查结果没事，均壹在照顾她，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去医院看她吧？” “哦，”李牧遥干哑的应了一声，“没事就好。” 唐沁轻握住他因紧张而攥的发白的骨节，柔声道：“邻居们还在外面等消息呢，你要不要去和他们说一下？” “嗯，好。”李牧遥抽出手机械的起身，依言走了出去。 他打算告诉他们这边没事，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但是开口之前，他又改变了主意。 “张婶，各位叔伯，来了这么久水都没喝上，要是不嫌弃的话，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 lingdiankanshu.com “这孩子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呢，晓星那边来信没？”张婶问道。 “晓星没事，正好我也打算做点吃的晚上给她送医院去。” “我，我都行，”张婶今晚家里就她自己，在哪儿吃都无所谓，别人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于是问道，“你们呢？” 一人道：“听韩双喜说，你法会那几天做了几道菜和季大爷的手艺一个味儿，是真的吗？” 李牧遥道：“差不多，但是还要你们尝尝才能知道。” 那人又道：“哎，说起来我也是好几年没吃到那个味儿啦，尝尝也行呢。” 另外的人一听，也唏嘘不已：“既然牧遥这么有心，咱就吃一顿呗。” “咱们都多久没来过这儿啦！” “哎！” “好，那大家再坐一会儿，我去做饭。”众人的唏嘘声中，李牧遥扯出一丝笑，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打从卧室里出来，他的眼神就没在唐沁身上停留过，这表现让唐沁敏锐的察觉出，他是在躲着自己。 可究竟是为什么，她是真不明白了。 帮他解围、替他出气，怕他心情不好不敢跟他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在身边，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是因为没报警么？ 难道这种事不得两个人商量过后再说么！ 看着自顾自在厨房忙碌起来的李牧遥，唐沁第一次觉得他太陌生了。 周围的邻居在谈论过去的事情，时而唏嘘、时而惆怅。 看到所有人都在做着他们熟悉的事情，唐沁怔愣在那里，强烈的感觉到与周围的格格不入。 …… 于瑶和石海亮是临近下班时听说李牧遥家的事情的，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几位邻居正围坐在桌前吃饭，李牧遥客气的向他们道谢又给他们斟酒，时而还举起酒杯跟他们喝上一杯。 其乐融融的景象让花生夫妇险些以为拿错剧本了。 但于瑶很快发现了不对，因为这里除了李牧遥和客人，其他人并不在。 陆均壹在医院照顾白晓星这件事她先前确认过了，所以留在家里的应该是李牧遥和唐沁。 但此时只有李牧遥陪着客人喝酒，唐沁却没有出现。 于瑶匆匆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于瑶就去房间里找了一圈，卧室里也没有唐沁的影子。 这个时候唐沁不在，一定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大神，”于瑶顾不上礼节，走上前去问李牧遥，“唐沁呢，她去哪了？” 126.不被需要的人 “她……走了吧。”李牧遥说。 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可能是做饭的时候就离开了。 总之，他把菜做好了端上桌时人就不见了。 看到她不在，李牧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舒了口气。 心里还想着，这样挺好，就不用跟她独处了。 他主动挽留张婶他们吃饭，主动说晚上要去给白晓星送饭，就是在逃避和唐沁的独处。 因为他害怕她问。 问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什么了不得的原因会气到动手打人，甚至不惜……冒着触碰法律的风险。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牧遥既不想骗她，也不敢告诉她，更没勇气跟她说“你别问了”。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就和三年前一样，他搞砸了一切，然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走了？还走了吧？”于瑶不知怎么就读出他眼神中的躲闪，生气的道，“你可真有意思！” 李牧遥面无表情，继续低头吃菜。 张婶眼中虽然闪着八卦的光，但是很快被旁边的人压下去了。 年轻人之间的事儿，可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 “李牧遥，她人在哪！”于瑶见得李牧遥如此冷漠，直接来劲了。 这些日子唐沁对他的好有目共睹，唐沁爱屋及乌，对李牧遥身边的所有人都那么用心，于瑶心怀感激，看不得她受委屈。 石海亮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媳妇儿，你这是干啥？你找唐总就自己打电话呗！” 于瑶眼睛一横：“跟你这傻子说不清楚！” 说完，也懒得再理李牧遥，蹬蹬蹬的下楼去了。 她当然有唐沁的电话，可是她打电话问出来和李牧遥亲口说的能一样么？ 很明显他们两个闹了矛盾，李牧遥还是“负心”的那一方。 唐沁一个外来的人，身边本就没几个人能真心待她，这会儿李牧遥又对她不闻不问，那得多伤心！ 同位女性，于瑶特别感同身受。 正生着气呢，眼见着石海亮又追了出来，于瑶干脆冲他了一通脾气：“你跟我出来干什么，上去守着李牧遥！” “我守，守他干嘛，人家喝酒吃饭呢，我多多余啊。”石海亮弱弱的。 “喝酒，你也看到他喝酒了！白天他没喝酒都干出那样的事儿，这要是喝酒了，那还了得？！” “那他揍我怎么办，”石海亮自问身高比他矮半个头，这要是打起来，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啊，“你怎么这么舍得你老公呢？” “他闲的没事做么揍你？”于瑶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也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了，“我是怕他心情不好喝酒冲动冒傻气，李牧遥又不是精神病，他揍人那不是有原因的么。” 石海亮偷偷地向楼上望了一眼，低声道：“你小点声，没听有人议论吗，说大神他，他三年前就精神不太正常……” “闭嘴！”于瑶刚刚卸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窜上头顶，“别人那是不知道跟着乱传，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他是季姥爷一手带大的，那感情就跟对待亲爹亲妈是一样的，不论是谁面对至亲的人突然离世，都会情绪崩溃！” “那，那这次呢？”石海亮面皮抽动，“上次我能理解，这次呢，听说要不是唐总和陆总及时赶到，高宁可能就被他打死了。” 于瑶叹了口气，低低的道：“据我分析，能把李牧遥逼成这样，高宁百分之百是提那事儿了。” 石海亮反映了一瞬，明白过来那事儿指的是什么后，不敢置信的问：“那事儿？你说高宁专门来跟大神说，他和白晓星那啥……那啥？” 于瑶点点头：“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这也太没底线了吧，人家大神和唐总正热恋着呢，他来说这话，这不是成心奔着给他们两个添堵嘛！”石海亮这才get到于瑶生气的点，“不，那就是上门讨打，那我就理解他为什么这样了，换我我也弄死他！” 于瑶又是一声叹息，“哎，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叹息过后又不忘diss自家老公，“要不我姐夫怎么喊你石头呢，你那脑子装的就是石头，想问题一点都不带转的。李牧遥从上学到现在，我也就听说他闹过这么两次，这比起那些常年打架斗殴的坏孩子，又算点什么事？” 石海亮讪笑：“我这不是不了解他嘛！以后我保证，就跟我媳妇一条心，我媳妇说谁好谁就好，我媳妇说谁不好，他就不好！” “大可不必，我也不是说对他有偶像滤镜，”于瑶看穿石海亮的心思，问道，“我问你，一个从小成绩优秀，对季姥爷孝顺，对小姐姐照顾，街坊邻居谁家孩子找他补课、帮忙什么的，都不拒绝的人，他不优秀吗？要说唯一的毛病，就是不爱说话，那不爱说话碍着谁什么事了啊！” 思路客 “那倒是，我从小也是学习好，对我爸妈我哥哥姐姐都挺好的，可以说是人见人爱，从小夸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石海亮说，“要不我总跟他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呢，有着相似生活轨迹的人总是会产生共鸣。” 于瑶一怔，道：“他可没人见人爱，哎。” “你不说追他的女孩一堆堆吗？” “那不一样，女孩喜欢他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于瑶想起不少人背地里对李牧遥的评价，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总有人看不顺眼，一发生点什么事，就谁都看不到他的优点了，全把他当做白眼狼、混蛋什么的。” 于瑶听她姐和姐夫说，李牧遥从小开始，就总有人在他耳边碎碎念，告诉他应该做的知恩图报的人，没有谁对他的好是应该的。所以他辗转长到这么大，早就习惯了往外掏，很少拿别人的。但凡拿一点，都会加倍掏回去。 比如考上大学那年他为了不叫姥爷负担太大，主动申请了助学贷款，然后利用寒暑假打工独自承担偿还任务。比如他大学期间参加各种比赛拿到的奖金和学校的奖学金，也都一分钱不剩的交给姥爷。甚至每个月他还会压缩自己的生活费，给白晓星买零食吃。 这也就是学生时代他能掏出来的一切了。 127.坦诚交谈的结果 这次李牧遥选择回来，是因为完成姥爷未竟的心愿，也是为了守住白晓星的执念。 并不是王云志所想的那般为了房子和地。 他明明一直按照别人口中的“知恩图报”做事，承担着“知恩图报”扣在他身上的巨大枷锁，尽最大努力践行着这一理念，却因为一次伤心过度时的情绪失控而被永久的扣上“混蛋”的帽子。 从巴图夫妇的交谈中，于瑶也隐约得知了一些往事，所以她分析李牧遥总是被别人过分挑剔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父辈做下的那些事。 有一个污点满满的劣迹父亲，或许就是他一生摆脱不掉的阴影。 “算了，不说他了。”于瑶不想就别人悲惨的身世与石海亮探讨太多，“我就想告诉你别用有色眼镜看待李牧遥，他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你实在是不想与他交往过深，那我们就回去，以后我也慢慢断掉和唐总的联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石海亮有些急了。 “别对别人恶意太大，人都是要先做了解再做评价。”于瑶解释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决定。” “我可没有恶意，我就是……” “我们不是吸血的蚂蟥，一边享受着通过李牧遥获取的种种便利，一边又从心底里瞧不起他，甚至把他当成精神病。”于瑶打断他道，“你理解不了他，我也不强求你，这一次我把唐总劝回来，就当是回报他们这段时间对咱俩的帮助了。” 饭团看书 “我石海亮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石海亮不善言辞，平时一开口总是说错，多数时候都是听于瑶说，但这次他却听不下去了，“我脑子是笨不假，但我还是分得清好赖的，行了你别再说了，以后谁敢说李牧遥，我就弄死他！” “我呸，就你那小胆子！你别搞得那么极端，我可不想强迫你！”于瑶啐了他一口。 “我说的是实话，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你今天就算不说这些话，我也是打算跟他们好好处的！”石海亮急的脸红脖子粗。 “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于瑶感慨道，“人生在世啊，总得有几个真心的人，我最近也是被唐总的心思感动了，别看她大我们几岁，平时还总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她人真的很好，起码是一心一意对李牧遥好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李牧遥这次为什么这么别扭，还把人家给气跑了。” “这你就不明白男人的心里了。”石海亮脑子突然活泛过来，他说道，“高宁说的那事儿，虽然你跟唐总说过了，但大神他不知道啊！一个男人，你让他怎么开口主动说？就算唐总问，他也是没法开口的！” 于瑶不解：“为什么，坦诚相见不好吗？唐总又不在乎。” “但大神在乎啊！这事儿就像别人骂他精神病一样，虽然不是真的，但总有人说，你还堵不住说话人的嘴，你闹不闹心？” “……闹心。”于瑶撇嘴。 “这段时间我也观察了，大神在唐总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完美很成熟，就好像生怕被当作弟弟似的。男人都骄傲啊，出了这个么事，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塑造的完美形象全没了，然后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吧。” “我还是理解不了。”于瑶道，“他不表现也已经很好了。” “情绪啊情绪，他没控制住情绪，害怕唐总也把他当精神病啊！而且他还没法说自己为啥这样！两头堵，谁不难受！” “那更得说了！”于瑶道。 “你还是不懂呢，简单点说，”石海亮脸憋得通红，道，“就好像我当着你的面儿拉了裤子，臭味熏得好多人捂鼻子跑，你可能不会因为这个与我分手，但，但你是不是也得短暂的难受一下？” “我得难受很长时间。”于瑶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 “那就得了呗，”石海亮忍着失望，“问题就在这呢，这话咋说，你愿意说吗，反正我不愿意说，谁也别提最好。”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脸色从失望到无奈，是一种对某些现实存在的无力感。 于瑶想起刚刚李牧遥那张脸上比石海亮还要明显一百倍的“生无可恋”神情，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不是无情冷漠，而是深深的无力感。 于瑶想，如果她是唐沁，尽管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也许会无意识的去观察李牧遥和白晓星的关系，想去证实这种说话确实是子虚乌有的。 可事实上，偏偏是这种无意识的举动，恰好让敏感的人产生疑虑。 循环往复，像一把钝刀一样，在三个人心里慢慢磨出一道道血印，不会流血，但会疼，甚至时间久了，会发炎。 于瑶明白了，大概李牧遥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才不想对唐沁说起任何关于这件事的一个字，才会选择躲避吧。 于瑶开始后悔了。 她后悔那天一个冲动把李牧遥的过往给曝光了出去，如果说这次高宁的事件是一根导火索，那么自己的那番话才是深埋在李牧遥和唐沁之间的炸弹。 但是事已至此，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于瑶让石海亮留下陪着李牧遥，但是不让他多嘴说什么，只要确保他在家别离家出走就行。唐沁那边她会去劝一劝，希望暂时能够帮她把那种情绪淡化一些。 …… 唐沁没有走远，就待在政府大院的办公室里。 在认识李牧遥之前，她在这里原本就是没有什么熟人的，为了保护自己，她经常是长时间的待在办公室里。 许久没有这么久的在这里待过，唐沁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周围空旷的可怕，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朋友咨询了律师，告诉她如果她坚持的话，是可以报警处理的。她所担心的那位朋友最多会被叫去做笔录，不会因为出手正当防卫而给带来什么处罚。 唐沁只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就再没了动作。 不被需要的人，何必还要上赶着去贴呢？ 128.天灵盖被雷劈 似乎所有的动力都在一刹那消失，因为“她所担心的那位朋友”并不需要她了。 他的冷漠和躲避那么明显，甚至愿意给那些老邻居做饭吃也不愿意再顾及饿着肚子为他付出那么多的自己…… 前不久他才说过会好好的对她。 这才过了多久啊？ 唐沁的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这就跟分手基本没什么两样。 只差一句话而已。 她按下手机上于瑶不间断的来电，直接关掉电源。然后走出大门跟保卫大叔说了一声她要闭门谢客几天，就领着小奶狗小白回去休息了。 闺蜜说的对啊，找那种年轻的小奶狗当男友，真的不敌撸一只真正的小奶狗，起码它听话、忠心。 小白这会儿正四脚朝天躺在唐沁脚下，任由她怎么摆弄就是眯着眼睛哼哼。 “哼唧哼唧——” “哼唧哼唧——” “嗷呜——” 小白突然感觉到四脚一紧背后腾空，毫无预兆的被丢了出去。 …… 白晓星拒绝了李牧遥当晚的探视，骗他说陆钧壹给她买了大餐她吃的太撑已经准备休息了。事实上她也同样骗了陆钧壹，告诉他说晚上李牧遥要来看她并会带好吃的，让他不用在这里陪自己。 双方都信以为真。 李牧遥喝了太多酒，没想那么多。 陆钧壹以为白晓星要同李牧遥说点什么不方便被他知道的话，很知趣的没多说什么，办妥了一系列手续后就离开了。 于是就这样白晓星独自在医院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早就办了出院离开了。 等到陆钧壹赶过来发现她不见了再打电话给她时，她已经坐上了回学校的高铁。 电话里白晓星破天荒的向陆钧壹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她说她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很违和的存在，只不过她一直厚着脸皮，赖着不愿意走而已。 她看得出大家都在刻意的照顾她，不只是李牧遥，包括唐沁和陆钧壹。 而她的存在却给大家造成了困扰，她说如果自己没有赖在家里不走，高宁也不会有机会上门说那些话。 直到这会儿，陆钧壹才问出从昨天就开始的疑问，他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的。 明明高宁与他们在老街共处了这么久，都相安无事的。 白晓星叹了口气，轻描淡写的给他说了一下当年她后知后觉的往事。 但她并非有意淡化，只是于她而言，她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李牧遥会这么在乎。 她只是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对李牧遥没有一丁点的帮助，她不会做饭，不会干活，就只知道吃吃吃，吃到最后，给了坏人攻击李牧遥的机会，破坏了他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对生活的信心。 还给唐沁和陆均壹带来了麻烦，因为这件事或许还会间接的影响到项目。 陆钧壹耐着性子听完她的倾诉，突然问了一句：“晓星，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白晓星没懂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道：“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陆钧壹也就明白了。 这姐弟两个，一个过分晚熟、一个过分早熟。 直接走到了两个极端。 晚熟的姐姐对于男女之情并没有开悟，异性对她的吸引或许都还不如一顿美食，她内心世界始终把自己当做是个孩子，把李牧遥当做和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又相依为命的至亲之人。 所以她的相处没有隔阂没有界限更加没想过长大了要避嫌这样的概念。 她活的太过于纯粹，喜欢就笑，生气会骂，难过了会哭泣。 尽管缺爱，她却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外界太多复杂的情感于她而言是陌生且无法理解的。 反观李牧遥，或许是从小的经历使然，也或许是还有什么不为外人所道的原因，总之他过早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大人，担负着一个成年人该担负的东西。 陆钧壹想起他曾看过的李牧遥的资料，或许在他缺爱的成长经历当中，与姥爷和白晓星的感情是他此生最为珍爱最为美好的存在，所以他才不允许别人玷污，也才会那样的在乎。 陆钧壹又想到了唐沁。 或许唐沁对李牧遥来说，是他人生中又一个想要用真心去守护的人吧，他害怕高宁会再次破坏他守护的美好情感，所以才会在他上门挑衅的时候如此疯狂。 lingdiankanshu.com “晓星，其实很好懂的，你去谈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你心里的所有疑惑都会解开了。”陆钧壹在电话里说。 “真的吗？”白晓星问。 “当然啦，你看我，就是因为经历过许多种感情，才能对别人感同身受的。” 白晓星沉默了一瞬，说道：“那我知道了，谢谢你哦，陆钧壹。” 陆钧壹莫名有点不放心，叮嘱了一下：“那你要擦亮眼睛，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哦……对了，”白晓星想了想，你要是这么说，还真有一个对我好的人，“顾弈，你知道他吧？” “嗯？”陆钧壹眼皮一跳。 “就是那个主播，还是你介绍给我的呢！”白晓星的语气与方才全然不同了，因为陆钧壹的建议就像是一盏黑暗中突然点亮的明灯，给她困惑多年的思绪指明了出口。 他说这样做就可以想通那些事了，正好身边就有符合他说法的人，所以白晓星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了。 “顾弈就对我挺好的。”白晓星说。 “哪里好了？”陆钧壹有些头疼。我是说让你去找个人恋爱了，但也没说立刻马上这就找吧？你慢慢品，慢慢找不行吗？ “他说当老师太辛苦了，想让我毕业后跟他一起做主播。他负责找全国各地的美食，我就负责吃。每天逛吃逛吃，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呀！” 陆钧壹竟然从白晓星的语气里听出了快乐和向往，他怔愣片刻，才呵了一声：“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晓星，你还是得多接触接触看。” “奥，好哦。”白晓星有点没心思同陆钧壹再多说了，“我不说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哎呀，既然今天我们都坦诚交谈了，那我其实也想劝你一句，你想听吗？嘻嘻。” “你劝我……什么？”陆钧壹有种不祥预感。 “你也赶快找个喜欢的人，就别惦记沁沁啦！” “……” 129.重拾梦想的机会 “……你给我滚蛋。” 挂断电话，陆钧壹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小屁孩，还有闲心置喙别人的事儿？！ 他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帮忙送到医院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干嘛又多说那些有的没的？ 竟然还关心她是早熟还是晚熟！ 还嫌不够忙么，去在乎这种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事情。 可是…… 陆钧壹又想给顾弈打电话了。 他想向他发出一声警告，让他别去糟蹋人家单纯的小姑娘。他知道顾弈这种模样和人气兼具的小主播，身边是永远不会缺少女人的。 他几乎能猜到顾弈追求白晓星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那个吃货吃饭的样子太香太诱人，有助于涨粉么。 这年头，利用感情获利的例子不要太少。 但是作为与顾弈隔着无数个职务的大老板，陆钧壹亲自打这种电话未免有点儿太明显了。 手机拿了又放好几次，陆钧壹终于放弃了。 但是手机好像感应到主人想要使用它的迫切之情，竟然主动响了起来。 只不过来电的人是陆钧壹本来无感、但此刻厌恶到不行的人。 厌恶是因为这人破坏了原本很和谐的局面，大家本来相处的其乐融融的，他却闹了这么一出。 何况让他这么一闹，快乐源泉白晓星都跑路了。 但他还是接了起来：“喂。” “喂，陆总！”高宁迫切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有事？”陆钧壹的心思还在别处。 唐沁昨天的那些话压根儿就没往脑子里装，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高宁打来这通电话，是在试探他。 高宁在季荆的帮助下在季家的老宅里躲了一晚上，今天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她给自己打电话，拨过去人家竟然还不接。 他又偷偷问了秦恬，秦恬回复说政府大院空前的安静，老街上也没听说有警察来找人什么的。 至于唐沁么，有人传她和李牧遥闹不和，昨天下午回去后就没再露面。 于是高宁这才鼓起勇气给陆钧壹打电话试探一下，毕竟他想着，起码手里还握着些许陆钧壹的把柄，要是他敢说什么做什么，那他就先把陆均壹和唐沁的关系再挑上一次。 他恨不得自己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但陆均壹的语气听起来根本没想理会自己，高宁就有点踏实了。 “没什么事，陆总，”他觉得陆均壹这儿没反应才是最好的反应，“你之前跟我要的文件刚才传您邮箱了，记得查收一下。” “知道了。”陆钧壹毫无察觉，应了一声。 只是挂断电话时，脑子里确实是闪过一个念头，高宁怎么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 他觉得唐沁这次倒是很大度，这么大度有点不像她的作风。 但也只是一个念头。 他还在纠结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警告一下顾弈，可还没等想出来，手机上有进来个电话。 之前的项目说有事需要他解决，他便来不及多想，直接转道去原项目上了。 …… 李牧遥从宿醉中醒来，已是上午十点。 昨夜他喝多了，恍惚间记得张婶把他推进屋里让他睡觉，之后他就好像真的睡过去了。 今早醒来坐在床上，他觉得后来好像还是发生了点什么，可是偏偏脑子里找不到更多的记忆。 外面安静得很，这个早上没有人喊他起来做饭，也没有人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过来跟他亲亲，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头痛得厉害。 痛到不允许他想任何的事情，好像只有思绪完全停下来才能微微缓解一下。 不得已，李牧遥只得又躺了下来。 打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忙忙碌碌的，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清闲”。 太不适应了。 就这样，他起身又倒下无数次，在第n次之后，一通电话终于停止了他的机械反复。 来电是一串数字，可是电话号码和所在地却是李牧遥最熟悉不过的，那是他大学所在的城市，他曾与那个尾号“33033”的电话号码不知打过多少通电话。 ranwen.la 手机响个不停，李牧遥却犹豫着不敢接听，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换了号码为什么还是会接到来自这个号码的电话。 可号码的主人似乎是铁了心，一直在较劲似的闪动在屏幕上。 李牧遥压下心头的种种情绪，接起了电话：“喂？” “牧遥吗？” 威严的声音响起，李牧遥的心头一震，一时竟没敢做声：“……” “我知道是你，我反复确认过的！”威严的声音又道。 顿了一下，见得李牧遥仍是不做声，那边直接怒了：“李牧遥，我知道你在听着！我告诉你，你要是连回答我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我这辈子就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学生！” 威胁奏效，李牧遥立即哑着嗓子答道：“老师……” 来电的正是大学时指导李牧遥参加各项比赛的导师李复先，包括申请专利介绍公司什么的，都是这位李教授在帮他忙活。 当年李牧遥家里出事，还是这位老教授帮他补的请假手续，只是他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给学生“开后门”，竟然直接把人给放跑了。 辗转这几年，李复先总算是在半个月前得知了关于李牧遥的消息，在经过极其麻烦的托关系走后门的程序后，德高望重的李教授终于在一名银行信贷员那里问到了李牧遥的电话号码。 “你啊，你！”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复先气得握着手机的手都颤抖了，可他却不敢发火，好不容易联系上，他可不想这么轻易的再把他放跑。 “牧遥啊，”李复先很快把气息稳定了下来，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这两天抓紧时间回学校一趟吧，你的病假条马上就要过期了，如果你再不回来复课，学校这边就要劝退你了。” 这番话，让李牧遥直接有种天灵盖被劈裂了的感觉，他脑子一片空白，嘴里却机械的问道：“复，复课？” 老头子糊涂了吗，怎么会说出这话呢？ “不然呢，有你这么散漫的学生吗？”李复先还是没有压住脾气，“突然搞出什么抑郁症和焦虑症来，你知道因为你我三年都没有学生带了吗？！” “？！” 130.四姨的抉择 病假？ 复课？ 抑郁症? 焦虑症……？ 一系列陌生的、被强加在身上的陌生概念惊得李牧遥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首先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其次，我不是被学校……开除了么？ 还记得三年前自己愤而离家，辗转几处之后找了个小旅店把自己封闭了半个多月。 等到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再想起来学校这档子事儿时，那封通知他因无故旷课被开除的邮件已经躺在了电子邮箱之中。 这封邮件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断掉了他最后的念想，让他万念俱灰注销了一切能注销的，删除了一切能删除的，然后选择消失。 他甚至都没想过亲自去学校看看。 也或许是没脸再去。 当时的心境他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觉得对不起姥爷，没脸面对姥爷，以至于对一切都消极对待，包括他喜欢的学校和老师。 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学业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从小到大，他最想的就是等自己出息了，给姥爷过上好日子。 但姥爷都没了，还出息什么呀？ 那段日子过得有多黑暗有多窒息就不用再多提了，他之所以选择去大酒店的后厨去打工，是因为好像只有饭店的后厨才能带给他一丝温暖。 每天沉浸在那些烟熏火燎当中，听着后厨里每日的柴米油盐，他才会觉得稍稍安定一些。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当初那样贪恋后厨。 可能就是因为这人世间，唯一和姥爷有牵绊的怕是只有这一缕烟火气了吧！ 回忆昏昏沉沉的罩在李牧遥的头上，让他甚至都怀疑这通电话的真实性。 “李牧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电话那边的老教授又急了，真真切切的声音这才将他拉回现实。 小书亭 “老师，我听到了。可是，我不是已经被……” “被什么被，”老教授再次打断了他，“你的诊断书还在校办呢，一季度一次，都是三甲医院开的证明！” “……” 三年，十二个季度，十二张诊断。 还是三甲医院的。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帮他做这些事？ “老师，是您吗？”李牧遥问道。 “我？你想什么呢哼，”一听这话，老教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这辈子利用职务之便只做过一件事，那就是答应你先回家再补假条！结果你呢？一去不返！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件事竟成了我一生的污点！你害的我我晚节不保了你知道么？” “……”李牧遥再次无语。 想想也是，老师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主动造假？能让他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是对他人格的玷污了。 可又是谁？ 白晓星吗，那更不可能了。 如果是她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本事瞒到现在。 想到这里，李牧遥那些早已沉在心底的疑问再一次重新涌了出来。 他曾不止一次怀疑过，以白晓星那微弱的智商、能力和人脉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可白晓星每次都说是佛祖慈悲，是姥爷在天上指引，才让她在这个城市转呀转，找到了失散的他。 再往下李牧遥就没法再问了，天底下这么多的人，唯有她对自己不离不弃，他又如何去怀疑那份真心呢？！ 可是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相信白晓星的说辞了。 “老师，我有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李牧遥小心试探道。 “不能！”老教授斩钉截铁。 “……”李牧遥被噎得一愣。 “有什么话，就给我过来当面问，我要是什么都告诉你了，谁知道你挂了电话会不会又搞出个什么‘需要静养、不便打扰’的借口出来？”李复先这次下了决心，必须要逼他本人现身，这小子要是不回学校，他就自己杀过来。 李牧遥只迟疑了一瞬：“好，我明天回去。” 没想到李牧遥答应的还挺痛快，老教授顿时顺了气，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就今天，坐高铁，我亲自去接你小兔崽子！” “……好。” “别说我没警告你，既然我能弄到你的手机号，就说明我已经锁定了你的位置。”老教授不忘放狠话，“你要是敢放我鸽子，我肯定杀上门去！” “我一定去。”李牧遥保证道。 他又不傻。 李教授的这通电话有着改变他人生方向的意义，未能完成学业这件事是他这些日子最为后悔的事情，如今有机会重拾梦想，他怎么可能不去！ 挂断电话，他立即打开12306查询车次信息。 青城到南市的高铁不算少，上午这班已经赶不上了，下午和晚上各有一趟，想到老师毕竟年岁大了，如果买晚班的车他就要等到半夜，就买了下午一点出发的那一班。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装好背包时他的情绪还算冷静。 可当他背上背包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心口突然就像是泄了洪似的，沉寂三年多的委屈不甘还有今时今日失而复得的情绪直接爆发了。 他突然跑回来跪在姥爷房间的门口，泪如雨下。 姥爷，原来我还有希望。 我还可以继续成为您的骄傲。 等我处理完学校的事情，还会回来的。 哭了好一会儿，李牧遥感觉到内心深处某块冰冷黑暗的角落开始融化了，心脏麻酥酥的，让他产生一种豁然开朗的愉悦。 是一种久违的快乐。 那些被高宁带来的困扰、自卑和愤怒在这种快乐面前似乎不值一提了。 于是这才起身，给白晓星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有事要回学校一趟，因为时间急迫，他暂时还不能跟她解释什么。 白晓星虽然有很大的疑问，但是人家这么说了，也很知趣的没有多问，也没跟他说自己已经回学校了。只是说学校来电话催她回去，她打算直接从医院返校了。 两个人刚经历了那样一场事，正好用这种方式淡化一下尴尬和自责也好，于是没有多说，只是互相道了一句多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131.往后余生 虽然语气上淡漠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李牧遥内心对白晓星还是放心不下的。 想到她人在医院，他自己没法去照料，只得给季荆打电话求助。 电话里交代完白晓星的事儿，他告诉季荆自己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归期不定。 这话却引得本就良心不安的季荆更加担忧了起来，或许是归期不定那四个字引起了他的恐慌，她竟然在电话里哭了。 “牧遥，你这次走，还回来吗？”季荆哽咽道，“你回来的这些日子我对你不好，出了事我也没在，你是不是心里恨透了我才要走的？” “没有，我去办事。”李牧遥顿了顿，又道，“还要回来的。” “几天回来啊？”季荆的嗓子哑哑的，听起来好像很难受。 李牧遥不知道她受了一晚上的良心谴责和王云志的责备，但直觉上觉得她这副模样应该是和昨天没有出现有关系。 其实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季荆出现与否对他都没什么影响，包括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所做的那些事，李牧遥都不想过分计较了。 尽管当时会生气和伤心，但绝没有恨。 姥爷身边就剩她这一个女儿，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他们的关系是这样冰冷的吧！ 于是他耐着性子，没有挂断她的电话：“说不准，但回来。” 季荆听到他的回答，心里略略踏实了一些，又道：“牧遥啊，我希望你能明白，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四姨，我的心都是向着你的啊！我以前，以前有些事身不由己，你也知道我……” 季荆说不下去了，夹在丈夫和外甥之间，她真的是两难。她心知昨天那件事之前，自己还是更倾向于王云志让外甥受了不少的委屈的。 而今天起，她却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因为王云志在怒急之下，竟然承认了就是自己怂恿的高宁。 他和高宁在一起处理垃圾这段时间，得知高宁对李牧遥有着深深的恨意，所以他就利用了这份恨。 他怂恿高宁去气一气李牧遥，他觉得那个点火就着的脾气，一定很容易爆发，最好气的他像三年前一样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才好。 但王云志也确实不知道，高宁竟然上门说了那样的话。 这就好像即便是在决定生死的战场上，敌我双方也有一定的规矩，有些事事不能做的。 但高宁是真的没底线，简直不是个人！ 在听到高宁说的那些话后，王云志都想出手打他了，但昨天太不是时机。 加上唐沁等人的加入，王云志只好先选择与高宁划清界限，假装没这回事。哪想到高宁这个小人竟然想到去他家里诓骗季荆，引导她说出那些话！ 得知真相的王云志气坏了，拎着棍子就要教训高宁，可是季荆已然被高宁唬住，生怕他把录音公之于众，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高宁藏在了哪里。 王云志气坏了，怒极之下就承认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季荆当时就崩溃了，整个晚上又哭又闹的，一直吵到天亮。 “牧遥，我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四姨，我能理解你。”李牧遥说道，“如果你能放下对我的偏见，就好了。” “我……”季荆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李牧遥看了下时间，距离高铁开车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在出发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实在是没时间交谈太多了。 小书亭 “晓星和家里就麻烦你照顾几天，我有急事，先挂了。” “好好好，”季荆一连串的应着，只要他还回来，一切都还有的缓啊，“你注意安全，家里的事儿你放心吧，你走之前什么样，回来还什么样。” “好，再见。” 李牧遥打电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了政府大院门口，这边刚一收了线就忙不迭的往院里走。 却被保卫大叔给拦住了：“站住，找谁的？” 李牧遥眉头一皱：“您不认识我了？” “我认识的人多了！”保卫大叔没好气的道。 “……” 面对大叔突然的敌意，李牧遥不用多问也知道一定是唐沁交代了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道：“我找唐沁。” “等我看看日程表，”大叔煞有介事的翻了一下登记本，说道，“唐总在开会，今天没时间，想见她提前一天预约！” “我有急事，叔。”李牧遥说不准自己此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如果不能在出发前见上一面，怕是唐沁这辈子都不会再理自己了。 “人人都这么说，我的工作还干不干了？”大叔不依不饶。 李牧遥拧巴了半晌，低声道：“求你了，你知道她生我气，我就是来求她原谅的，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吗？” 大叔一阵恶寒，面皮抽动：“我给你个狗蛋的机会，关我啥事！” 李牧遥待要开口，只听一个声音高兴的喊道：“大神！” 侧头一看，石海亮正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肩头：“酒醒啦？” “……”看到他，李牧遥的头皮瞬间一胀，断片后的记忆仿佛回来了一丢丢：昨晚大家走了以后，他们俩好像把酒言欢称兄道弟来着？ “怎么不进去？”兄弟问他。 “大叔不让我进。”李牧遥回答。 “呀，叔，你怎么不让他进呢？”石海亮转头问保卫大叔，“他都来多少次了！” 石海亮是政府大院的干部，大叔就算再向着唐沁，也不敢像对待李牧遥那样对待他，结结巴巴的道：“石领导，他要见唐总，可唐总说了，她这几天不见人！” “啧，”石海亮迅速地眨了一下眼，对李牧遥道，“那就不见唐总了，去我屋里坐会儿，我正好跟你聊聊老街餐饮开发的事儿！” 李牧遥秒懂：“好。” 于是石海亮笑呵呵的对保卫大叔道：“叔，他找我行不？” 大叔咬牙切齿：“……行。” 石海亮又笑：“看你挺不放心的，不然跟我俩进去？” 大叔一脸屈辱：“……用不着！” 132.这样行么 连哄带骗的把人带进门，等到绕过政府大楼离开保卫大叔的视线，石海亮就打算撤了。 可刚一转身就被李牧遥叫住：“你等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怎的了，兄弟？”一声“兄弟”石海亮叫的很熟稔。 李牧遥硬着头皮：“冒昧地问一下……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什么好了？” 石海亮一脸受伤：“不是，昨晚的事你今天就不记着了？！” “好像记得，好像又不记得。”李牧遥的头有些隐隐作痛，“难道我喝了太多酒断片……了？” “啊，是吗？”石海亮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昨晚干了啥是不是也都忘了？” 李牧遥一僵：“我干了啥？” 石海亮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也没干啥其实，我那个我也喝多了，对了，我马上有个会，先不跟你说了，你先忙你的事儿去吧。” “？”李牧遥茫然片刻，追上去抓住趁机跑出两米开外的石海亮：“十一点半，你去食堂开会么？” “诶诶诶，兄弟兄弟，”石海亮被抓了了个趔趄，拧巴了好几下才站直身体，“你不是有急事找唐总吗，老跟我纠缠啥呀？” 李牧遥心里一横：“你跟我去！” 石海亮当然不干：“你找你对象你拉我这个大灯泡干啥呢，诶诶诶，你松手，啊……” “……” 李牧遥的记忆随着对话慢慢的恢复了些许，他记起自己昨晚似乎被石海亮怂恿着干了不少事。 蠢事。 这种情况下，李牧遥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他想好了，要是唐沁不理自己，这一趟就当做是陪石海亮来道歉的。 ……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近唐沁的办公室，李牧遥怂的连门都不敢敲，不太无辜的石海亮直接被当作人肉撞门机，整个人被丢到门前。 石海亮心里更虚，扑在门上一动不动，李牧遥气得给了他一脚，这才逼得他哭丧着脸出声了：“唐，唐总，您在吗……” 屋里没有动静。 李牧遥又是一脚。 石海亮继续敲门：“唐总啊，唐总？开门呐唐总，救命啊唐总……” 敲了足足有三分钟之久，屋里的人似乎终于不胜其烦，过来开门了。 唐沁的气色有点不好，但并没像想象中那样不好。 反观李牧遥，经历了一晚上的宿醉加上早晨的闷头痛哭之后，整张脸都是肿胀而没有血色的，眼底尽是红红的血丝，趁得眼周的皮肤愈发苍白。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唐沁的心就软了下来。 但是骄傲使然，她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见她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进门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她将屏幕扭转过来。 办公桌上有两台电脑，一台的屏幕亮着，唐沁刚才就坐在那台电脑前，看着上面的监控画面，看着两个人猴子一样抓耳挠腮互相撕扯着凑近这里。 “……” 看清屏幕画面的刹那，李牧遥向前的脚步直接就顿住了。 以前来过那么多次，怎么就不知道她的办公室里还能看到监控画面？ 那岂不是，岂不是从进门起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控之中了？ 李牧遥的耳根发烫，嗓子眼儿发干，脚底像是被钉在地板上，一动不能动。 就连跟在后面的石海亮撞在他身上，都没能撼动他分毫。 办公室陷入可怕的沉默。 良久之后，李牧遥悄悄的、偷偷地、假装不经意的将视线扫过唐沁。 但见她长腿撑坐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的拨弄着手机，然后她突然鬼魅一笑，在一片静谧当中，“滴”的一声响起。 雅文吧 紧接着李牧遥那狂妄，不，是狂浪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女人，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李牧遥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这声音怎么这熟悉？这这是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说的？ 他回头看向石海亮，从他的眼神中，好像明白过来刚才他说的那句“昨晚都干了啥”是什么意思。 又是“滴”的一声，两个人齐齐一抖，只听手机里又播出了一条语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李牧遥直接站不住了，究竟是因为什么，自己竟会说出这种傻逼的话来？ 他想起来了，是石海亮，是特么他从网上找了一堆霸总语录让自己练习！ “还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我的魅力，你也不例外。”唐沁紧接着又放了一条。 “……”李牧遥直接想吐了。 “……”石海亮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李牧遥哀哀的看向唐沁，希望她能给自己留点面子，而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李·霸总·牧遥的注视下，她又按下一条语音：“女人，你睡着了是么？你给我醒来！我命令你立刻给我睁开眼睛回复我的微信，听到没有？！” “……” 李牧遥不想活了，真的。 石海亮感受到他疯狂求死的意志力，颤颤巍巍的扶住了他。 别说李牧遥了，他特么也尴尬啊，昨天那氛围下，说这话的时候还挺硬啊，怎么这会儿就这么……这么傻逼呢？！ 唐总啊，你是喜欢这语气还是咋的，怎么就听个没完了呢？！ 唐沁似乎下决心要羞辱死他们，一条又一条的按了下去。 “滴——” “你，就是你，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我……让我变得不像自己！” “滴——” “唐沁，你知不知道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 “滴——” “我错了……嗝，唐沁，你知道我的心中有多懊悔吗？” “滴——” “你怎么不说话？你回复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滴——” “往后余生，陌路是你，浮云是你，怀里微风是你，惆怅是你，夜里星辰是你，一往情深~也是你……” 最后一条是唱出来的，年度最火歌曲。 李牧遥唱的情真意切、百转千回，要不是这种情境实在是太尴尬，听着其实还真挺打动人的。 “求，求求……别放了！” 李牧遥踉跄着脚步，扑了上去。 133.专职男朋友 李牧遥最开始是想扑手机的，可到了跟前，哪还顾得上那些身外之物了，直接一个转向，扑住了毫无准备的唐沁。 反正脸都丢没了，扑手机又有什么意思！ 手机里还有十几秒的语音没有放完，李牧遥都不记得自己在深情吟唱之后还加了一句表白：“余生虽长，但是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或许就静止在此时此刻了，请你……重新接受我一次，好吗？” 我是个傻逼。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醉酒后可以这么傻逼，还特……骚。 李牧遥给自己下过定义之后，便箍着唐沁一动不动，干脆闭眼装死。 “知道你后来又做了什么吗？”唐沁也不挣扎，冷冷道。 “……不想知道了。”李牧遥把脸埋在唐沁的肩窝里，弓着腰闷着气像只煮熟的虾。 “你把我的好友删除了。”唐沁动了一下肩头。 “……不可能！”李牧遥一动不动的道。 “呵，”唐沁拿起手机，敲了敲他的头，“自己看。” 李牧遥一开始说什么都不肯动，后来在唐沁愈发用力的敲击下，不得不稍稍侧开脸。 然后屏幕上鲜红的感叹号告诉他，昨晚确实那么做了。 可是为什么啊？ 难怪一早上手机空空如也，敢情自己把人家给删除了！ “不是我做的。”李牧遥坚定的道。 今天这脸面，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要了。 “也，也不是我啊！”石海亮本来都想跑路了，但在唐沁的目光锁定下，竟然不敢动了。片刻之后，他选择出卖这位刚建立起感情的兄弟，“我记得……他等你到后半夜，看你不回微信，就……反正我就，我眼看着他删除的！” “呵。”唐沁冷冷一笑，问李牧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昨晚她忍着那些恶心的霸总语录，硬是提炼出了其中的真情实感，差点就马上回复了的。 只是因为矜持骄傲和还有那么一丢丢没有想通，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哪想到她后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长串的回复之后，人家竟然把她拉黑了！ “唐总，你就原谅他吧。”石海亮出卖了兄弟之后，又试图修复，“他拉黑你之后，哭得可惨了……” “你滚行吗？”李牧遥伸出手向后指着他。 “接着说。”唐沁抬头向他微笑。 石海亮这次连犹豫都没有，接着说道：“哭着说你是他的光，是他的希望什么的，反正我听的都感动了！要不是大半夜的我不敢走夜路，我真的了，都想把他连夜给你送来！” “好样的。”李牧遥咬牙切齿，不得不松开唐沁，走过去扯着他的脖领将他丢出门外，“滚——” 石海亮踉跄着跌出去好几米，稳定住身形后冲他咧嘴直笑：“哈哈，谢啦兄弟！” “……”要不是怕唐沁把自己关在门外，李牧遥又想去把他逮回来了。 石海亮扭头就跑，双腿倒腾的直要起飞：“兄弟好运！” “……”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石海亮包括一切的声音都被阻隔在了外面，突如其来的安静趁得空间仿佛一下子大了一倍。 唐沁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她的短发有些长了，低头时发梢垂在肩上，给她平添了几分温柔。可脸上淡漠的神情和抿成直线的嘴唇，又把那几分温柔给淡化了。 在她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李牧遥有点不敢同她对视，背靠着门站着，眼睛盯着某处虚空。 认识这么久，李牧遥还是头一次在唐沁面前这样畏怯，不单是因为醉酒后干的那些傻逼事，还有……昨天对人家无故的冷漠。 要是把今天的心境放在昨天，李牧遥肯定理都不带理高宁一下的，可李教授的电话来的就是这么不是时候，昨天的李牧遥偏偏就处在极端情绪的边缘。 可这些话要怎么对她说呢？ …… 或许是李牧遥痛苦的表情太过明显，也或许是唐沁在昨夜就原谅了他，尽管刚才当着别人还端着架子很像那么回事，这会儿她的心真的都软成了一片。 一个男人反复为自己哭，这还不足以证明真心吗？ 可是他怎么还不过来？ 我又不能主动走过去吧？ 唐沁不得已，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李牧遥听到动静，木着脸抬起了头。 “看起来你好像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唐沁上下滑动着微信界面，选了一条最长的语音对他道，“那我就满足你。” “别！”李牧遥再一次的扑了上去。 这次他选择两个一起扑，一只手把唐沁揽进怀中，另一只手夺走手机揣进口袋。 ranwen.la “别碰我。”唐沁用力推他。 李牧遥双臂收紧：“不。” “放开我。”唐沁推不开，就把手伸进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他，“我单方面和你分手了。” 李牧遥忍着痛：“别，别说这样的话。” “凭什么？”唐沁想起昨天的场面就还是很气，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你昨天那么对我，我凭什么不能说！” 李牧遥闷哼一声，抽着冷气道：“说再多对不起和保证都没有用，你以后看我表现行吗？” “不行。”这个回答唐沁一百万个不满意，“对不起和保证是没用，但你连说都不肯说，叫我怎么原谅你？” 闻言，李牧遥心头一热，一把托起唐沁的腰将她放在办公桌上。 “啊——” 伴着她的轻呼，李牧遥把脸凑过去在她的鼻尖轻碰了一下：“这样行么？” 一片绯红瞬间覆满唐沁的脖颈，她杏眼圆睁，嗔怒道：“更不行了！” 可就在她以为李牧遥下一秒就要强吻她的时候，李牧遥却只是将额头抵了上去：“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你消气……” “那你也不能……”学了霸总语录又学霸总做事吧？虽说也不是不行，但你怎么还停了呢！ “我知道这样不好……”李牧遥接着说道，“我会继续想的，给我点时间。但是在我想到之前，你能不能不再说刚才那样的话？” “……白痴么你！”唐沁恨声道。 李牧遥只当她是在气自己想不出好的解释，点头承认道：“我现在确实和白痴差不多了，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想到的。等我回来后……差不多就可以了。” 134.糟践自己 “等你回来……差不多可以？” 唐沁简直一万个大无语，这年头怎么会有人的思维这么古板。 哄女朋友而已，又要想办法什么的，这种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吗？ 可当念了一遍他后面的话，她这才惊觉：“你要去哪？！” 唐沁一急，直接勾住了李牧遥的脖子，生怕他马上就会跑不见了似的。 李牧遥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轻拍她后背哄道：“学校的老师来电话让我回去一趟，可能我还有机会拿到毕业证。” “你指的……大学吗？”唐沁实在是太意外了。 “嗯，今天早上来的电话，所以我过来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李牧遥道。 “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这令唐沁几乎彻底放下了之前的不悦，她笑得眉眼弯弯，悬在桌边的大长腿还晃呀晃的，“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这也太意外了~” “我也有点，直到我订车票的时候我还云里雾里的，但是老师确实给我打电话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李牧遥的语气仍旧是掩盖不住的愉悦，这是唐沁从没有听到过的语气，她的手臂松了一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车票都定好啦？” “……嗯。”李牧遥滞了一下，点头答道。 唐沁扯了扯嘴角，欢欣之余心里竟然有些吃味，男人果然还是以事业为重么：“恭喜你啊，以后就可以不用窝在小饭馆的后厨了。” “……” 或许是唐沁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语调里又透着百转千回的惆怅，李牧遥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真正意思：“我还是要回来的，先把饭馆开起来，再帮你把项目做好，包括……以后的项目。” 唐沁的眼睛亮了亮：“你要在我这里兼职么？” 李牧遥问道：“兼职什么？” 唐沁答道：“兼职建筑设计师啊，如果你愿意的话，专职也可以。但我绝不会放你去总部，只能留在我这里，我去哪个项目，你就负责那个项目。怎么样，愿不愿意？” 李牧遥摇了摇头：“不愿意。” 唐沁立刻就瞪眼了：“为什么？嫌我这里太小，装不下你这位未来的业界大牛了吗？” 李牧遥纠正道：“因为你说的不对，应该是：兼职设计师，专职男朋友。” 唐沁当时：“……” 她直接被这句话破防了，心里柔软的都要化掉了：“你还说你需要时间想办法让我消气，这些话还不够吗？不管你的人生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我只要你未来的规划里有我就够了！” “你又说错了，”李牧遥再次纠正她，“我的未来是围绕你来规划的。” “天啊！你也太会了吧！”唐沁被这些话撩拨的心花怒放，悬在桌边的两条长腿晃呀晃的，晃着晃着就缠住李牧遥的腰。 “但是我必须得走了，距离开车还剩不到一个小时。”李牧遥有些不忍心，可是时间不允许他再腻歪下去了。 “不行不行不行，”唐沁整个人向前一扑，像个大考拉一样挂在李牧遥的身上，叫他甩也甩不脱，“如果这个时候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想你想疯的！我不管，反正我一分钟也不能和你分开！” 李牧遥无奈的撑住她，抱着她绕过办公桌，来到桌后面宽大的老板椅前倾身将她放了上去：“可是你还有工作啊。” “嗯？”唐沁突然捕捉到了他话里其他的含义，“要是没有工作呢？” 李牧遥失笑：“怎么可能没工作。” 法会结束后她一直来来回回奔走于总部和项目之间，忙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刚才抱她的时候，明显就感觉比前阵子轻了不少。 唐沁嘟起嘴老大不乐意，公司和项目这边确实千头万绪，始终定不下来一个明确的发展方向，高层各持己见，整日开会吵成一团。要不是因为和李牧遥吵架心情不好，她下午还得回去参会的。 2k小说 但是片刻之后她立刻又活泛起来了：“你回去是不是要见老师和同学？” “是，应该会见的，来电话的就是当初带我的教授。”李牧遥一脸抱歉，“我本来打算明天回去的，但是老师催得急，我也不好太推脱。” “那我跟你去好了嘛！” “那你工作……” “耽误几天不碍事的，我待会儿就向总部请假，就说我要参加一场小范围的建筑设计论坛。” “这理由行吗？” “你们学校的教授诶，包括你的同学，整个圈子的人都是建筑设计领域的大牛，如果我有机会接触一下，对我来说一定会获益匪浅的！”唐沁用手戳他的脸，“你不会是不想带我吧，你明明是有这个意思的！” 李牧遥犹豫了片刻，对她道：“我接到电话的瞬间，确实想过带你去的，按照你们公司的发展现状来看，如果能得到老师的意见，或许会真的有所助益。但是话说回来，这次也许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顺利，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探讨这些，毕竟我当初确实收到过处分通知的。还有，我怕我忙起来会冷落你，再让你不开心。” “你真正忙的时候，我有不理解你吗？”唐沁瞬间变脸，毫不客气地指出，“某人昨天可不是因为忙才不理我的吧。” “……”女人有多记仇，李牧遥总算领教了。 “你快去收拾一下，”他不再接续这个话题，起身拿起手机翻看了起来，“我帮你订票，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开车去呗？”唐沁懒得折腾，“我不愿意坐高铁，那么多人~” 李牧遥犹豫：“开车至少七八个小时，你多累啊，而且你的车有点太……” 高调了吧。 老师向来提倡朴素节俭，他怕给老师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自己倒是没什么，万一对唐沁没什么好脸色就不好了。 “也对，你是学生的身份回去的，开车确实不妥。”唐沁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起身催促道，“我这就收拾，你快快快~身份证在包里你自己拿，我也要快快快~” 她得抓紧时间撸个妆，搭配一身得体的衣服。 135.我的喜好取决于你 两个人二十分钟后出发。 老街上不好打车，唐沁选择把车开到高铁站，之后再转乘高铁。 这样的话回来时也方便。 路上，唐沁心情好到起飞，李牧遥则有些心事的模样，一开始总是频频侧目，后来视线干脆粘在唐沁身上离不开了。 “你干嘛~人家开车呢。”唐沁感受到男朋友炙热的目光，害羞得脸颊直发烫。 “哦，看看。”李牧遥这才把目光从她头上那个粉色的小兔子发饰上移开，可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有什么好看的~”唐沁细声细气的嗔道。 “……”李牧遥就有点儿，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吧属于。 但是考虑到俩人才刚刚和好，她又专程陪自己出门，也就把肚子里的千言万语给咽下去了。 好巧不巧的，俩人正开着车，唐沁的闺蜜发来了微信视频通话请求。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她感情状况的闺蜜，昨晚一直在陪她聊天，唐沁猜她是不放心自己，怕不接的话会闹得人尽皆知，便按下了通话键。 手机卡在车载支架上，前置摄像头正对唐沁的脸，几秒种后当屏幕上出现画面时，闺蜜直接喊出声来：“我的老天爷啊~糖糖，你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 唐沁一愣：“我搞成什么样了？” 闺蜜玩命戳着手机屏幕，大喊：“糖糖，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但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呀！” 唐沁：“……” 只听闺蜜夸张的大叫道：“你看看你，在搞什么，弄了个一坨什么粉色的玩意儿别在头上？还有你的脸，是光线不好吗，干嘛那么红？还有还有，你脑子进了水吗竟敢把死亡芭比粉涂在嘴上！别告诉我，你打算这样子要去见你的小男友！！！” loubiqu.net 唐沁再次：“……” 她一巴掌拍下手机，本想按灭屏幕，却因为开着车手没准头，手机的角度只是向下偏移了一些，然后摄像头里出现唐沁除了头部以外的全貌。 于是闺蜜看到今日份的装扮，直接爆发了：“糖糖——” “糖糖，答应我，立刻来我家好吗？！”闺蜜尖着嗓子喊道，“让我亲手帮你褪去这恶心的、装嫩的外皮！求求你了，真的不要这样子见人！相信我，没人会觉得你这样减龄，包括你的小男友！我猜他看到会吐的！” 车子这会儿正行驶在外环高速上，羞愤交加的唐沁已经把油门踩到130多迈了，李牧遥怕再这样下去会出现危险，忙伸出手扶起手机面向自己：“我不会吐。” “what？！”闺蜜怔愣片刻，再次捂嘴尖叫起来，“你就是糖糖的小男友？！” “嗯，”李牧遥一边应声，一边征求唐沁的意见，“还聊吗，要不要我帮你挂断？” “nonono~！”闺蜜抢白道，“不要挂断～不要啊！糖糖，你真的太不够意思了，小男友这么帅，不早点带他见我！” 唐沁翻着巨大的白眼：“以后都不会带你见。” “你可不要过河拆桥呀～”闺蜜看到李牧遥把脸移出屏幕，又叫了起来，“糖糖，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起码介绍我们正式认识一下。” “也是，不然显得我们怪没素质的。”唐沁降下车速，车子又平稳的行驶起来，“牧遥，跟她打个招呼就好，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用说。” 李牧遥听话地点点头，再次把屏幕冲向自己：“我叫李牧遥，唐沁的男朋友，你好。” “哇，不仅人长的帅，名字也好有诗意啊～”闺蜜一副花痴状，“叫我琳达就好，你真是让我太意外了～” “介绍完了，”李牧遥没再接琳达的话，放下手机问唐沁，“你还聊吗？” 唐沁得意洋洋的对琳达道：“听到我男朋友说什么没？他介绍完了，我更是没什么跟你说的，今天的对话可以结束了。” 琳达极不甘心的道：“等我可以出门了，肯定第一时间杀过去！我就要现场看，坐他对面看！” “能让你见到算我输！”唐沁不再理她，对李牧遥道，“关了。” “嗯。”李牧遥按灭屏幕，重新将手机放回支架上，不解地问，“你朋友……被关起来了吗？” 唐沁“扑哧”一下笑出声：“什么啊，她刚做了医美，恢复期不能太阳长时间照射，就一直在家里休息，都快憋出毛病了。” “哦，那是得好好养病。”李牧遥不太懂这个领域，连听都没听过。 “什么啊，不是病，是医疗美容。”唐沁解释了一句，随后懊恼的摘掉头上可爱的粉色小兔子，又抽了张纸巾擦掉口红的颜色，“果然女人到了年龄，想打扮年轻点都不行！等我回来后，一定要把之前约的项目都做了！” “？”李牧遥意识到她说的此项目非彼项目，“做什么？” “水光针、瘦脸针、超声刀、热玛吉什么的，凡是抗衰的项目，我都要做个遍！”唐沁和自己较劲起来，“我还就不信了，做完这些我还不能驾驭这些风格！” “……”李牧遥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敢轻易阻拦一个女孩变美的决心，但又觉得任由她去做那些针啊刀的实在是很不妥。 多疼啊，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要去遭那个罪。 而且…… 李牧遥偷偷看了眼她今日份的粉红系可爱套装，并没觉得她做那些和穿这些有什么必然联系。 正迟疑着，果然唐沁开始冲他来劲了：“你看什么？我想起来了，你刚才一个劲儿地看我，也是在笑话我装嫩吧？琳达的话是不是正好说到你心坎里了？好啊，你既然这么嫌弃我，待会儿我把你送到车站就回去了！你自己回学校吧，免得让你的老师同学笑话你找了个年纪大又爱装嫩的女朋友！” “我没有啊……”李牧遥欲哭无泪。 “那你到底在看什么？！”唐沁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唐沁一生气就爱踩油门，眼看着车速又要飙起来了，李牧遥赶忙解释道：“我刚才看，看你，是以为你穿错了白晓星的衣服……” “！！！” 136.一刻也不敢忘 两个人紧赶慢赶，赶上了高铁。 但因为赶在开车前一个小时才给唐沁订票，两个人并不在一个车厢。 而且唐沁的票是商务座，李牧遥是二等座，他们之间隔了十多节车厢，中间还有两节是对连的车头，想要上车后再换都来不及。 没办法，李牧遥只好迁就唐沁，找乘务员升了坐席。 主要还因为唐沁不想见人，被闺蜜疯狂嘲讽后，她整个人都自闭了，和男友一起出行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她把自己窝在蛋壳一样的商务座里，闭眼假寐。但是从她闭着眼睛还时不时眨动的睫毛不难看出，心里压根儿没有放下装嫩这件事。 商务车厢只有他们二人，开车后，李牧遥好不容易等着乘务员离开，才过去同她说话：“是专门给我看才这样打扮吗？” 自家女友太好面子，这些话他不敢当着别人说。 果然，这句话一出，唐沁猛然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车厢里没别人这才开口：“想的美，我就是想换换风格！” “哈，”李牧遥蹲在她身边忍不住小声笑了下。 此时无比敏感的唐沁都要被他气死了，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你竟然敢笑我？我下站就下车！” “别，我有话对你说。”李牧遥抓着她的手。 “什么？想劝我换掉这身衣服吗？休想！”唐沁是个爱较劲的人，别人越是否定她，她就越要坚持下去，刚才她都想好了，回头再从网上加购几套这类型的衣服，非要让他们看顺眼不可。 “没有，其实你这样还蛮可爱的。”李牧遥笑着又看了她一眼，“要是和白晓星站在一起，可以cos一下真人版套娃。” loubiqu.net “你！‘唐沁被他气得都弹起来了，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讨厌你，你再说？” “不了不了，”不知是笑的太用力，还是被勒的有些狠，李牧遥的喉结周围泛起一片薄薄的红，“我有严肃的事情和你说。” “什么？”唐沁松开手臂，像个怒目金刚似的瞪他，“你要是再敢调侃我，后果自负！” “没有，我说认真的。”李牧遥正色道，“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你刚说的什么刀还是针的，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做。” “为什么？”唐沁有些意外，还有点不自在。 琳达做医美的那些美容院，她也就是盛情难却留了个联系方式而已，所谓的预约，就是口头上的客套，可是从没想过要这么早就去做的。 虽然她一直在走御姐风，但是脸蛋和身材保持的要比同龄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夸过她“冻龄女神”，“从高中起这张脸就没变过”什么的。 李牧遥居然这么在意这种事，难免令她对自己产生不自信。 “又疼又有风险，我很不放心。”李牧遥答道。 “怕我毁容么？没事啦，现在技术都很成熟了，不会有什么风险的。等有机会我带你见见琳达看看实际效果，什么叫重回20岁。”唐沁这些话试探居多，说的也是阴阳怪气。 李牧遥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又看，甚至还凑近了看，除了不知道图了什么东西显得有点格外红之外，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我只是看到网上说皮肤出现问题了才会去做那些项目，可我也没看出来你的脸有什么问题，为什么非要去遭那个罪？” “切，巧言令色！”唐沁冷哼，“你其实什么都懂，就是在装傻。明明看到我打扮成这样实在装嫩，还不挑明了说，在那看我笑话！” 李牧遥失笑：“哪有，我就是第一次看你这样有些意外而已。” “那你说，你喜欢粉嫩的小姑娘还是……” “我喜欢你这样的，”李牧遥打断道，“我的喜好取决于你打扮成什么风格，你要是喜欢穿的粉嫩，那我就喜欢粉嫩。” “……就你会说！ 这种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一旦开口撩人，那效果简直事半功倍。 唐沁再一次被她撩得心花怒放脸颊绯红。 虽然无言以对，但是心里顺畅的就像是噎在嗓子眼儿里的年糕咽下去了似的。 唐沁没再做声，从包里拿出镜子仔细照了照，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丑出天际的妆发，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谁喜欢粉嫩？我打扮成这样就只是故意测试你而已！” 说完，她冲着行李架努努嘴：“现在我测试完了，看在你对我是真心喜欢的份上，就允许你把我的皮箱拿来，我打算换回我的风格了！” 李牧遥没有立刻起身，想到昨夜石海亮给他讲的哄女生小手段一百则，迟疑的问道：“你这样……其实很好看，真的有必要换吗？” 果然，唐沁特别开心的说道：“我想让你看到更好看的我。” “好。”李牧遥这才起身，去帮她拿皮箱了。 …… 李牧遥还是低估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外貌的在乎程度。 从青城到南市大约四个小时的车程，掐头去尾唐沁差不多捯饬了三个小时。 他记得自己睡着之前她还在拿着一个小夹子夹睫毛，一觉醒了之后发现她还在保持同一个姿势。等到他睡了第二段醒来时，她似乎才收起那个小夹子，正拿着几只口红在涂色。 最后还是最后一站商务车厢上来其他旅客，唐沁这才加快速度，把最后的化妆工序完成了。 李牧遥揉着惺忪的睡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唔，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距离下车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李牧遥给李复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快到了，顺便知会老师一声，一道过来的还有因公差的女朋友，今晚要一起打扰老师。 李复先原本就是打算在家里招待李牧遥，害怕他会不自在还叫了几个当年关系不错的得意弟子过来，但他们都在外地出差，最早的也得明天一早才能赶回来。 听说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李复先反倒还放下心来，告诉他自己已经到车站停车场，就等着他们下车了。 137.两手都要抓 在车上的时候李牧遥还心平气静的睡了好几觉，可是当他和李复先通过电话，得知他老人家已经提前到达车站等他时，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他紧张得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偏偏手心还都是汗。 唐沁握上去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生病不舒服了。 可转而她就理解了，毕竟他即将面对的不只是当年的恩师，还有他全新的人生。 这种情况下，不紧张就怪了。 确实，李牧遥担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阔别三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跟不跟得上老师的思路，配不配得起在这所学校继续学业。 还有那封处分的邮件，究竟是谁帮他搞定的，又是谁，连续三年帮他继续请病假，还得到了老师的默许。 太多的忐忑和疑惑，让他近乡情却。 好在李牧遥天生一张冷漠脸，无论他忐忑与否，就算是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在旁人看来永远都是一副模样。 两个人顺着事先告知的路线找到李复先乘坐的那台商务车时，李牧遥木然的神情甚至都伤害到了老教授的热情，他生气的拧着李牧遥的胳膊，尽量克制的骂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就猜到你见到我会是什么德行，果然我一点都没猜错！” 当年小兔崽子请假走的时候就是这样，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家里最亲近的人去世了，所以也根本让人想不到，他竟然会因此而一去不返，决绝的失联整三年。 零点看书 “老师，我……”李牧遥这一开口，情绪直接倾泻而出，“对不起您。” 一句话直接给老教授整激动了，他浑浊的双眼一红，哽咽道：“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吗，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啊你……” 可是骂了两句他就骂不下去了，颤颤巍巍的胸怀里掏出手绢沾上了眼角。 当年李复先对李牧遥寄有多么厚重的希望，几乎全系的师生都知道，而这个得意门生也因为聪敏克俭勤劳踏实而被人津津乐道，所有人都看好师生二人的前途，却没想到，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对老师的亏欠，不是李牧遥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得了的。可是除了对不起，李牧遥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师，真的对不起您。”李牧遥又道。 “哎呀，你生病了嘛，不怪你，不怪你！”李复先摆摆手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回来就好啦！” 李牧遥走后，这三年期间李复先倒也不是被学校处罚不允许带学生，而是他自己不想带。因为后来的这三届学苗里，竟然找不出第二个像李牧遥这样的！ 师徒二人兀自唏嘘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介绍唐沁。 等到老师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李牧遥拉着唐沁过来跟他介绍：“老师，这是我女朋友唐沁，这次出差来南市办事，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唐沁率先笑着同李复先打招呼：“李教授好，其实我是久仰您的大名，特意先过来拜见您的。” 李复先一愣：“哦？我又不是明星，哪儿来的大名啊？” 唐沁嫣然一笑：“总是听牧遥说起您，您的大名晚辈当然就要久仰啦！” “哦，哦吼吼～”一句话捧到李复先的心坎上，师徒重逢的悲伤气氛也被这句很合时宜的恭维给冲散了，李复先哈哈笑着对李牧遥道，“你小子，在家还没忘我老头子呢？！” 李牧遥老老实实地答道：“一刻也不敢忘。” 唐沁补充道：“牧遥每次给公司设计图纸，就总会说，‘老师当年时什么样的设计思路，又是怎么的教导我的’，尤其这阵子嘛，国家层面开始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我们在讨论公司发展前景的时候，牧遥还跟我们讲过您曾经对农村建设的一些意见呢。” 对于李复先这种老一辈的学术派，最喜欢的就是有人与他的意见产生共鸣，尤其是当年的思想与现如今的政策导向对上号，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可以称为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情。 “牧遥，是真的吗？”李复先神情激动，抓着李牧遥猛晃，“我当年说的话你还记着呢？” 不等李牧遥回答，他又对唐沁道，“那时候，哎，小姑娘我跟你说，在我孤掌难鸣的时候，只有我这个学生支持我呀。当年我发论文的时候，老眼昏花的连电脑屏幕看不清，就只能口述，让牧遥给我执笔的！他懂我，他是真的懂我啊！” 唐沁一脸的感同身受，她的表情随着李复先的情绪而变化着，在他说话的末尾不忘再推李牧遥一把：“您的信任和培养也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呀，您看他虽然在家养病，但是一直在帮我们公司做设计图纸，专业的东西一点都没有落下。” “好，好啊！”李复先此时的心中满满的感动，那些愤怒懊恼的情绪被唐沁几句话给挡了过去，他高兴的对他们说道，“走，我们回去边吃边聊！” …… 李复先家就住在大学旁的家属区的其中一栋楼里。 家属区有些年头了，但因是以建筑设计专业所长的大学家属区，小区的建筑很有设计感，即便是历经多年风雨，却是历久弥新，古朴中透着满满的向生力。 二人跟着李复先一路步行，路上偶遇老同事或熟人，李教授都是一脸骄傲的向人介绍他们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唐沁跟着李牧遥借了光，被南大的教授口头划到门下对她也是一种认可，所以一路上开心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丝毫看不出刚才还使出她商业谈判的小手段成功获取了老教授的信任，几句话打开了她新事业的大门。 李教授的妻子是南大的后勤人员，提前五年就退出了工作岗位，这些年一直赋闲在家，养养花种种草，顺便照顾老伴的一日三餐。 可是她对厨艺这一块似乎没什么天赋，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厨艺始终没有什么长进，今天得知老伴要在家里宴请客人，早打定主意在附近的酒楼叫外卖了。 但是为了不叫老伴提前看出心思，她还是一大早就准备了一大堆食材备着。 138.我要吃点重口味 南市所在的省份很特殊，因地理位置原因，不少北方人觉得它是南方，南方人却认为是北方，时间久了，就连很多本地人都分不清自己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李复先夫妇的老家在本省最北的城市，工作后分配到南市，从北到南隔着崇山峻岭，所以性格上既有北方人的豪爽，也不乏南方人的腼腆。 老教授李复先看着是个粗旷的建筑设计系“粗人”，心思却细腻的很；夫人侯琴生就一副温婉的南方女子模样，但是性格却大大咧咧，没那么多讲究。 夫妻二人都是很巧妙的融合了南北的特色。 作为不擅厨艺的人，侯琴这次购买的食材也是南腔北调，毫无章法。 基本上菜市场走一圈，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了。 反正她想好了不下厨，应付老头子而已，买来的东西就为装装样子。 老教授带着二人回到家里时，侯琴摊了满厨房的食材，正“手忙脚乱”的——择菜。 她身后的水池里噼里啪啦的跳着一尾活鱼，活鱼旁边的水盆里是噗噗噗直吐白沫的大闸蟹，紧邻着的那盆有蚬子、蛏子、花蛤等一堆贝类小海鲜。 地上还堆放着不少没来得及打开的肉和菜。 侯琴上楼之前早和隔壁单元的好友说好了，等到他们一家出去吃饭，就让好友过来把这些活物给拿走。 老头子心细，又极其在乎这位久违的得意门生，所以即便是做样子，也要做得特别逼真。 因为忙着“做饭”，侯琴连李复先等人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李复先过来厨房喊她，她才“手忙脚乱”的出来与他们打招呼。 loubiqu.net “师母好。”李牧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师母您好。”唐沁也笑语盈盈的叫道。 “你们来啦？路上很辛苦吧！”侯琴笑吟吟的看着李牧遥二人，满脸的不好意思，“你老师说呀，要在家里好好的招待你们，这不，我在厨房忙着，都没来得及去车站接你们。” “师母您客气了。”李牧遥更加不好意思。 侯琴虽然上了年纪，但一看就是从年轻时起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门小姐。李牧遥回来这一趟，不仅劳烦老师亲自去接站，还要师母亲自下厨，他简直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李复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厨房里虽然摆满了东西，侯琴也是全副武装，但是炉灶上却一点热气都没有。 要是按照老伴的做饭速度，想要在家吃上这顿晚饭，起码得三个小时打底。 侯琴一看老伴皱眉，赶忙扶着腰说道：“老李啊，你看我买到了阳澄湖大闸蟹，你是不知道，为了这几只蟹子我足足排了三个小时的队呢。” 果然老李的表情直接变了，他板着一张脸道：“你怎么能站那么久呢？医生的话你是从来不放在心上！” 说着赶忙向李牧遥二人解释，“你师母啊，年前下楼时伤了腰，最不能久站了，这样，我们出去找个馆子好了，等我定个包间。” “可是菜都买好了呀，”侯琴假意阻拦道，“这么新鲜的大闸蟹，不做可惜了！” “大闸蟹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李复先不由分说，“就这么定了，你快收拾一下，定个菜馆子我们去好了。” 南市的物价极高，李牧遥看到满厨房的活物，知道买这些东西就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哪里还好意思叫老师和师母破费，于是说道：“老师，师母，要不我来下厨吧？” “你是客人你怎么能……”李复先下意识地推脱，可说了半句就顿住了，“你说什么？你下厨？” “李教授，牧遥厨艺很好的，不比外面的饭馆差。”唐沁笑着帮腔道。 “……”李复先的神情有点复杂了。 好好的南大高材生，这三年净研究什么了？厨艺？做饭？ “老师，我姥爷活着的时候就是开饭馆的，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厨艺是受他影响。”李牧遥明白老师在想什么，解释说道，“其实我，从小就会做饭，只是一直没跟您说过。” “？”李教授似乎对李牧遥的话有点怀疑，转头看向唐沁，不知道怎么，他倒是挺喜欢听唐沁说话的。 “是这样的，”唐沁也跟着解释道，“我们公司的项目恰好就在他老家的村上，他一边帮我研究老街改造方案，一边复原祖上的‘王府菜系’，哪边都没有耽误的。就像您之前教导他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很显然这种既有深度又有高度的口号确实是李复先这一代人常常拿来引用和教导晚辈的，所以李教授不疑有他，并且对唐沁几番提起的“老街改造项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笑呵呵的说道：“那既然这样，我倒是想尝尝牧遥的手艺了。老伴儿，我看你也别忙活了，帮我们沏点茶，坐下一起聊一聊！” 侯琴心里求之不得呢，但表面上还是客气了一下：“我给牧遥打打下手好不啦？” 李牧遥道：“师母您歇着，我一个人可以的。” 唐沁上前帮忙把侯琴身上的围裙解下来，乖巧的挽住她的手臂：“师母，您都这么辛苦了，就别忙啦。我认得一位专治腰伤的老中医，不如您给我讲讲您的伤怎么来的，我看看能不能找他给您配几副药。” “喔哟哟～”这番话说得侯琴心里熨帖极了，她都要稀罕死这两个小人了，“小姑娘可真贴心啊，又好看又伶俐的。你几岁啦，比牧遥小吧？” 唐沁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悄悄地看了眼李牧遥，咬着下唇没好意思说自己都三十了，比李牧遥大五岁。 李牧遥挑了下眉，接口道：“师母，她是我高中时的学妹。” “感情这么好，一看就是从小的情分呢！”侯琴拉着唐沁往客厅去了，边走边道，“我跟你说哦，我和你老师就是……” 等到两个人走远，李复先倒是不急着过去了，他拍着李牧遥的肩，将他带进了厨房。 阔别三年，师徒两个实在是有太多话要讲了。 139.十菜一汤 厨房里的食材五花八门，品类多归多，但是要想按照菜谱做点什么又是缺材少料的。 李牧遥简单翻看了一下，打算自由发挥了。 水池里的鱼劈劈啪啪挣扎个不停，溅得满厨房都是水，李牧遥只得先从这些活物开始做起。 下手之前，他先是征求李教授的意见：“老师，您和师母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我记得您之前胆固醇有些高，不然我就做清淡一些的吧？” “别别别，”老教授一听清淡两个字脸都绿了，“你师母这些年如一日的给我吃淡口菜，偶尔去饭店也都是清汤寡水的搞些绿叶子，搞的我的舌头都快要退化啦！你们北方人不是口味重吗，就按照你们的口味来，好让我解解馋！” lingdiankanshu.com “师母也是为您好……”李牧遥有点儿犹豫。 “就这一顿，影响不大。”李复先瞪眼睛，“你这什么表情，不爱做吗？那我们就去下馆子！” “我做。”李牧遥不敢违背老师的意愿，也不再多废话，提起那尾活鱼扣在板上，用刀背轻敲几下就了结了它，然后将它重新丢进水池，三下五除二的把内脏鱼鳍什么的清理妥当备用。 他又将大闸蟹清洗干净，找出蒸锅将它们送上蒸屉。之后清洗了几遍竞相吐水的贝类，重新换了一盆清水以便它们将体内的沙子吐净。 “看样子确实有两下子。”李复先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一边，看着他熟练的操作啧啧称赞，顺便跟他拉家常似的聊天，“刚才小唐说你在老家复原祖上的菜系，那么这三年你都是在做这个吗？” 不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也就不需要用“在家养病”这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虚假借口来遮掩了。 李牧遥停下手里的活，回头恭敬的答道：“老师，我才回老家不久，之前一直在滨城打工。” 李复先很明显吃了一惊，但并不想打断他做菜，摆摆手让他继续：“你做你的，这里没别人，我们有什么说什么，你也别担心我有什么想法。” “老师，我没这个意思。”李牧遥面色赧然，但还是乖乖的转了过去。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猪里脊肉，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沥掉水分，将其切成薄薄的大片，之后用淀粉、料酒、油和盐调制了一小碗面糊，用手抓成酸奶状浓稠的质地，依次放进肉片将其包裹完全。 李复先缓了片刻，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也能猜到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咋样，心痛的说道：“宁愿打工也不想回学校，是为了什么呢？” 李牧遥没敢回头，低低的道：“当时我用了很久才接受姥爷离开的事实，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收到一封校内网的邮件，说我因为无故旷课，被开除了。” “还有这回事？”李复先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么档子事，“所以你就信了？” “嗯。” 李复先气他竟然会相信这种降智的邮件：“那你就没想着给我打电话问问真假？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关机关机，你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老师，我……” 一看李牧遥又要放下手里的活转过来，李复先叫道：“你手上别停，怎么肢体不协调吗？干活的时候不能说话还是说话的时候不能干活？！” 李牧遥僵着脖子，接着干活。 他把肉片全都处理好后，重新冲洗了菜板和菜刀，把刚才收拾好的鱼放到菜板上。 深吸了一口气，镇静了情绪这才开始改刀。 李复先强烈要求想吃重口味的，李牧遥便打算做一道苏帮菜松鼠鳜鱼和一道东北菜锅包肉。 这两道菜都需要过油，所以就拿来一起做。 松鼠鳜鱼极讲究刀工，也考验心态，一刀没片好，整条鱼就容易报废。 李牧遥刚挨了训，又不敢说话，只好先稳定心神，打算把鱼处理好了再说话。 他抽出厨房纸将鱼身上的水分擦干，然后把鱼头切下来放在一边，按照头朝尾的方向沿着鱼脊柱慢慢片，等到两面都片好之后，把中间鱼骨部位和明显的大刺全部剪掉，最后开始打花刀，竖切之后斜切，直到把鱼整个切成槐花束状的形态。 整个过程是缓慢而安静的，李复先看着他炫酷的刀工，竟产生了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愤怒的心境缓和了不少。 等到李牧遥把鱼放进调制好的小料理腌制之后，他这才开口道：“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你是生病了，还自责了很久。我承认我是给了你太大的压力，让你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又要被逼着参加各种竞赛研究专利什么的。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啊，多难的时候你都挺过来了，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后来啊，我私下去给你开具病例诊断的医院问了一下，从他们含糊其辞的反应当中，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老师，能告诉我是谁帮我递的假条吗？”李牧遥手上的动作不敢停，蹲下身子开始收拾刚刚侯琴摊开的青菜摊子，忐忑的看向李复先。 “你不知道是谁？”李复先又被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因为紧张，李牧遥的下颌线绷的极紧，“是我表姐白晓星吗？” “白晓星？不认识。”李复先道，“是你妈妈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搞得这么乱。难道病假休学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我妈……”李牧遥喃喃道，“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并不知道。我那时就以为我被开除，跑去饭店打工了。” 其实他隐约猜到这个人或许会是母亲季萍，但是听到真的是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什么母爱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在三年前把自己骂跑之后，又会来到学校帮他争取得以延续学业的机会。 他也想不明白，对一个男人的恨，真的会逼得一个亲生母亲如此矛盾的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老师，我和我妈妈的关系，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做这些事叫我很是意外，不过我很感谢她，更感谢您没有戳穿我。” “你们母子两个还真是像！”李复先真是无语到家了。 140.快来吃我呀 “这三年，我基本上是掐着日子等她来送假条的！”一提起这件事，李复先就气不打一处来。 “您……等她干嘛？”李牧遥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的看过来。 “你这什么表情？”李复先抄起手边的大蒜就砸了过去，气呼呼地道，“不就是因为联系不上你，想跟她问问你的状况吗？可是呢，她每次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我！” 每次想到自己苦苦蹲守李牧遥母亲的画面，都觉得有种晚节不保的羞耻感。 李牧遥侧头躲过大蒜的攻击，三下两下把地上的菜择好，起身去水龙头旁冲洗起来。 “我的情况，她不可能知道的。”李牧遥的声音混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听得不甚真切，“这么多年她都是嫌弃我的，尤其是那时候我闹成那个样子，搞砸了姥爷的葬礼……她觉得我给季家、给她丢了太多的脸……这三年，除了我表姐白晓星，没人找过我。” 不知道怎么，在这位年迈恩师的面前，他就很想把自己的委屈诉说出来。 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只是听到那几个关键词就足以表明李牧遥这几年遭遇的冷漠和委屈，李复先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但还是生气的道：“没人找过你？” 李牧遥顿时一个激灵，他赶忙关掉水龙头，转回身向老师解释：“我，我，我说的是我家里的人……” “去去去，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李复先又摆手让他转回去，“要不是你缺钱了拿专利权搞什么抵押贷款，信贷员做背景调查调到我这儿我找到道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那我可真是要含恨而终了！” 听到“含恨而终”这四个字，李牧遥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痛苦起来，他走过来在李复先面前蹲下：“老师，您别这样说。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梦里梦见过回来，和您、和师兄和同学们一起讨论设计图纸……但我没脸见您，我是您执教生涯中的污点！” 下书吧 李复先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背：“什么叫污点？你小子再不说人话我就要赶你走了啊！” 李牧遥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伏在老师的膝盖上：“老师，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不管我再遇到什么事，都会坚持下去，不会再躲避了！” 李复先揉了一把他的头顶，本想说几句软话，可是话到嘴边又成了：“废什么话，赶紧做饭去！” “嗯。”李牧遥闷声应了一声，但仍是过了几秒才抬起头，接着又去灶上忙活了。 李复先摩挲着膝盖，兀自愣了一会儿神，起身走了出去。他怕再说下去，这顿饭都要吃不上了。 “行啦，跟你聊天真没意思，我还是和小唐聊聊吧！” “……” 听到老师走出去的动静，李牧遥紧绷的后背总算放松下来。 他抬手偷偷用袖口擦掉眼泪，低声叹了口气。 哎。 三年多没掉过的眼泪，怕是都集中在这一天掉光了。 …… 蟹蒸好后，李牧遥调了两种口味的酱汁，这道菜就算是成了。 南市这边的河鲜远比青城一带的新鲜许多，所以河蟹不必像北方似的动辄以麻辣、椒盐的方式佐以重口味的调料，最好的做法就是清蒸。 李牧遥的火候掌握相当到位，时间不长不短，刚好把大闸蟹的鲜味挥发到极致。 不少人都喜欢吃原味的大闸蟹，他调制这两碗酱汁无非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接着就是松鼠鳜鱼和锅包肉了。 两种菜虽然都是酸甜口，做法看上去也是一致，但毕竟一南一北，细究起来用料和细节却是千差万别。 选择这两种口味相近的菜，李牧遥其实是有点私心在里面的。 这本是完全不同的两大菜系，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交融，加上各种食品添加剂的使用，连猪里脊都能吃出鱼肉般的嫩滑的口感。 除了那种主打特色的百年老店还能保持正宗地道的风味，不少饭店都里这两种菜的口味都分不太开了，只剩下原材料和名字的区别。 所以他就想借机尝试一下，看自己能不能完整的区分出不同的口感来。 …… 侯琴买食材确实随心所欲，李牧遥翻到最后才看到她老人家竟然还买了一整块牛排。 上面标着品牌和价格，竟然是食材界的奢侈品——神户牛肉。 神户牛肉最常见的吃法就是做成牛排，但是老师家明显没有合适的灶具来烹制牛排，李牧遥思索片刻，起锅烧水，放入鸡皮、鸡骨架、海带、香菇和葱姜之类的配料，熬起了汤底。 之后他把整块牛肉切成薄的几近透明的小片摆在盘中，打算做一道涮肉。 这种吃法不像火锅一样需要一直沸腾的汤底，而是把熬好的汤倒进砂锅之中，再把砂锅加热至沸腾。 砂锅因其特有的材质，在离火之后依旧能持续一段时间的高温。并且汤底熬制到一定程度之后，鸡皮和鸡骨架里的油就全都逼出来了。 金黄的鸡油覆在砂锅最上层更能起到保持温度的作用。 端上桌后，切成薄片的和牛只需在高温的砂锅之中涮几秒钟，就可以入口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李教授家热火朝天的开饭了。 望着满桌可以称得上是珍馐的菜品，教授夫妻两个眼睛都直了。 李牧遥凡事都爱追求个极致，他在摆放菜品的时候严格按照南北菜系划分。 以坚果碎代替松子的松鼠鳜鱼为首的苏帮菜摆在桌子左端，配以发挥版的“水八仙”、没有咸肉的炒嫩笋以及没有火腿的炒饭。 对侧是以老式锅包肉为首的东北菜，配以家常地三鲜、五彩大拉皮和宫保豆腐。 桌子中间则是没法明确划分南北的清蒸大闸蟹和辣炒杂贝，以及最后端上桌的“砂锅秒涮和牛片。” 十菜一汤，从南到北。 鲜香麻辣醇厚甘甜多重气味各自为政，猛烈的冲击着二老的味蕾。 李复先已经蠢蠢欲动了，但是侯琴平时对他的饮食管的太严，她自己这几年几乎也不太吃荤腥，老伴儿这会儿没发话，他也不敢乱动啊。 他咳了一声。 等的挺急的。 141.老教授不理人 侯琴之前确实是很抵触这些大荤大腥之物的。 她觉得人上了年纪就该吃的清淡点，减法生活首先要减掉的就是那些欲望流的东西。 首当其冲就是食欲。 毕竟老两口对物质什么的要求向来不是很高，所以要减也只能是食欲。 但是侯琴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一旦压制了食欲，那么生活就会愈发的寡淡无味。 或许侯琴自己都没察觉，其实她的内心依旧是渴望那些丰富而饱满的味道的，否则也不会买这么多重的食材来做做样子。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十菜一汤有点太夸张了。 诚然，食材都是她买来的，李牧遥或许就是不想浪费她的心意才全做了的，但，你就不考虑考虑能不能吃的完吗？ 但她也不否认，菜量确实不大。 她购买食材的时候非常的随心所欲，有的买的多一点，有的只买了一点点，要不是那块牛排不能切开，她最多也就买四分之一。 可即便如此，李牧遥依旧分配的挺好，每盘菜都挺均匀且精致的。 不过啊，侯琴对李牧遥还是有些不满。 就算他不知道老师各项指标都微微有一些偏高，但总归是给上了岁数的人做饭，就不能清淡点？ 看看吧，满桌的菜，能称得上清淡的…… em—— 其实也不少。 就挺矛盾的。 清炒水八仙看着就挺嫩，茭白和莲藕白的各有千秋，马蹄和另外几种青菜穿插得相得益彰，看上去脆脆嫩嫩，闻着就沁人心脾。 零点看书 唔，这道菜给老李吃最好不过了。 还有炒嫩笋，这边常见的做法是咸肉来炒，但是李牧遥搭配的应该是细嫩的鸡丝和少许的贝肉，三种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一盘里的食材堆在一起争奇斗艳，多看两眼竟有一种让人胃口大开的魔力。 嗯，嫩笋对身体好，老李吃些也是好的。 还有那盘豆腐丁，看起来竟酥酥脆脆的？软软的豆腐丁怎么会有这种既视感？颜色还泛着油亮的红，似乎是油炸后红烧的。 这个嘛，老李可以勉强少吃一点。 还有五彩大拉皮，还有地三鲜，要是不太那么严格的话……老李能吃的菜确实不少。 侯琴在心里给老伴儿指定了几道菜，冲他点点头：“吃吧。” “开饭，开饭！” 不等侯琴的话语落地，李复先就开心的拿起筷子，一筷子直奔涮肉。 “！！！”侯琴皱眉。 “唔～”李复先一口下去呜呜叫。 李牧遥还以为老师被烫到了，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柠檬百香果乌龙茶。 这是李牧遥在后厨利用冰箱里的闲置的水果调制的饮品，他之所以笃定是闲置品，是因为百香果和柠檬都抽巴的不像样子，除了泡水，他都想不出第二种做法。 “老师，慢点吃，小心烫。”李牧遥把水杯递了过去。 侯琴看到这杯水又微微的皱了下眉，这孩子可真是的，给这么大年纪的人喝果汁，也不怕把他血糖给升起来，于是趁着李复先没腾出手的功夫，接过来道：“刚好我有些渴，就给我喝吧。” 李牧遥实实诚诚的道：“师母，我再给您倒一杯。” 侯琴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喝这杯就好。” 说着立刻喝了一口，然后她就被惊艳到了。 这杯看着平平无奇的小甜水，在入口的瞬间，舌尖竟然先是感受到了一股味涩。 直到过了足足三秒钟后，一大股甘甜才自舌头根部汹涌而来！ 那是区别于寻常入口的甜味带来的体验，是一种强有力的、绵绵不断的回甘，是在微涩之后令人瞬间沉醉的重重的甜。 好喝！ 许久没对饮食产生过兴趣的侯琴自心底发出一声最为质朴的评价。 侯琴又喝了一口。 真好喝！ “真好吃！” 呜呜叫的李教授这会儿已经接连吃下去好几片涮肉，这种一入口就有种甜滑的油脂在口腔中炸开的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 让他根本停不下来。 “师母，您也尝一下吧，不同的温度烫出来的牛肉口感都不一样呢。”唐沁刚才帮忙端菜的时候听李牧遥简单介绍了下，这会儿也有点跃跃欲试，但是主人还没动筷子，她也不好伸手。 侯琴本来是想说“我不怎么吃肉”的，可是刚才那一口接一口的果茶喝的她竟然产生了食欲，在唐沁的盛情邀约下，只好拿起筷子：“好，那我就吃一片。你们俩也别看着呀，这么一大桌子菜呢，快动手吧。” “好的～” 唐沁和李牧遥这才拿起筷子。 在其他三人刚开始准备品尝涮肉的时候，李教授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那盘松鼠鳜鱼。 他此时有点热泪盈眶，上一次吃这道菜距离今天差不多已经……快十年了？ 不管是夫妻二人出去吃饭还是老同志们聚会，基本都不会点这种甜味的菜。 也不知道是谁谣传人上了年纪就不爱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口味了。 松鼠鳜鱼撅起漂亮的尾巴，脑袋高高地昂着，被炸成金黄色的鱼肉宛若深秋时节爆开的松球，鲜亮红绸的汤汁浇在上面，混着焦香和番茄酱酸甜的气味隔着桌子丝丝缕缕的飘入李教授的口鼻。 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教授想要第一个吃到那只可爱的小松鼠。 可就在他的筷子即将到达之前，另外一只手抢在他的前头率先夹下了一块鱼肉。 顺着筷子找到源头，这人竟然是侯琴。 …… 李教授看到她的神情比自己还要投入三分，只见她认认真真的将鱼肉放进嘴里，然后细细地咀嚼，慢慢的享受它带给味蕾的一层层愉悦。 酸甜的汤汁十分浓稠，包裹着已经被炸到酥脆的鱼皮，鱼皮下面的肉又极其的嫩，这种口感，让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外酥里嫩。 “嘿。”李教授悄悄地笑了。 看样子，今天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李教授抢了几口鳜鱼，继而又转战北方区域，瞄上了锅包肉。 所谓师徒连心，他和李牧遥揣了一样的心思，想把这两道一南一北的名菜放在一起较量一番。 142.孔雀开屏李某某 一般菜肴都讲究色、香、味、型，惟有锅包肉还要加个“声”。 因为锅包肉在咀嚼的时候，吃的人嘴里会发出吃爆米花一样的声音，这是极度酥脆的标志。 锅包肉在制作的时候比松鼠鳜鱼多过一遍油，需要经两遍油炸才成。一炸熟，二炸色，过去又叫“锅爆肉”，炸好后的肉和芡汁也是在锅里的高温下完成的。 就是因为经过一遍又一遍的回锅加工，才成就这道外脆、酸甜、肉嫩的经典菜肴。 李复先年岁虽然大了，但是牙口极好，吃起锅包肉来相当轻松，嘴里咯吱咯吱嚼直响，还含混不清的夸赞道：“好吃，太好吃了！” 侯琴看着老伴的吃相有点心动，但也是不明白他的味蕾是怎么长的，两道甜口菜一起吃竟然还能吃出好吃的味道来。 但她有点不服输的劲儿，咽下嘴里的鱼肉，紧跟着把筷子也伸了过来。 直到她咬下一口锅包肉，这才明白。 舌尖几乎在一瞬间被强烈的酸甜味给包裹住了，然后在下一秒，那股气味就直冲口腔深处，延伸到鼻息当中。 饭团探书 紧接着就是一股醇厚的咸香来袭，侯琴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道酸甜口味的菜，却能品尝出咸味。 好好吃哦~ 老两口顾不上说话，眼神交流着这无与伦比的口感。 “怎么样？”李牧遥问唐沁。 桌上的菜对唐沁来说并不陌生，天南海北的走过，吃过的次数数不胜数。 却是第一次吃他做的，尤其是这跨度极大的做法，更是第一次。 唐沁看着李教授夫妇吃完了鱼又去吃肉，心里也同样不解来着，但是她对男朋友的手艺有自信，既然他敢把两道菜同时摆到一张桌子上，就说明他有把握让人吃出完全不同的风味。 自信归自信，好奇归好奇。 本能使然，唐沁真的不觉得这两种才一起吃能吃出什么好滋味。 于是当她怀着一颗“试毒”的心，吃完了鱼再去吃肉之后，就真的怀疑不起来了。 其实这是一种味道的“加码”和“递进”。 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清新淡雅的工笔画中突然走进浓墨重彩的油画世界，所有的味道都被加重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冲突。 这一刻，她只想告诉她们家大厨：“好吃！！！” 今天的唐沁有些不同。 尽管她已经换掉了那身可爱系的装扮，穿着普通的休闲套装，但不知道怎么，李牧遥就总能看出几分可爱和娇憨来。 他宠溺的一笑，伸手用大拇指帮她擦掉嘴角沾上的芡汁：“喜欢吃回去还做给你吃。” “……” 疯狂摄取锅包肉的李教授夫妇突然就被齁到了。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转战那一大份辣炒杂贝。 太甜了，得换换口。 李牧遥做辣炒喜欢自己做辣椒油和辣椒酱，恰好李教授家的厨房有干辣椒、花椒、八角、大料、芝麻、花生等一应材料，加上炸鱼炸肉余出许多的剩油，他一滴没有浪费全给做成了辣椒油。 南市的口味自古就偏清甜，吃的久了难免寡淡，这也是李教授点名了要吃重口味东北菜的原因。 平时油盐都控制的老两口，对辣椒这种重口味的材料接触的更是少之又少。家里仅有的些许干辣椒，还是春节的时候买调料礼盒时候附带的。 辣炒杂贝这道菜，灵魂就在这“辣”之一字上，搁置的时间越久，辣味就越入味。 等到他们吃完那几道“硬菜”，再过来吃辣炒杂贝的时候，辣椒的浓艳和贝类的鲜美刚好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老两口没什么准备，一口下去首先感受到的是舌尖微微的刺痛，他们齐齐嘶了一口气。然而辣椒的魅力就在于让人明明知道会流泪流鼻涕嘴巴火烧火燎的难受，却还是欲罢不能。 快速的咽下嘴里的贝肉，老两口又很默契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和的果茶，辣气很快被淡化了下去，但香味犹在口腔萦绕。 李牧遥很合时宜的给他们盛了炒饭。 “……” 按照老两口以往的饭量，他们先前吃了这么多哪里还吃的下去，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面对这碗饭，谁也不觉得吃不下。 李教授的心中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其实李牧遥以后不搞建筑设计也没什么的，做做饭不也挺好吗？ …… 一顿饭可以说是风卷残云，几乎没说几句话就很快吃完了。 李教授边吃边聊的计划也跟着泡汤，他捧着吃撑的肚子打着嗝，提议大家一会儿一起去学校遛弯。 李牧遥有点犹豫，此时时间已今晚上八点，晚上住宿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来的路上他和唐沁两个人谁也没想着订酒店，直到刚才收拾碗筷的时候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向李教授请辞：“老师，不然您和师母就近转转，我们还要去找酒店，明天一早再过来叨扰，可以吗？” 却不想德高望重的李教授卸磨杀驴，一脸冷漠的转了过去。 不理人！ 好在侯琴这时从厨房走出来，李牧遥又说了一遍。 侯琴听了挽留道：“都到这了还找什么酒店啊，就住在家里！” “这怎么行呢？我们都已经够给您和老师添麻烦的了。”李牧遥赶忙拒绝。 “你和你老师这么久没见了，不得彻夜长谈？”侯琴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只顾着吃饭，也没好好聊什么呢。” 李牧遥想了想，老老实实的道：“师母，那我们先找好酒店，东西放好后再回来行吗？” 哪想到侯琴还是不同意，对捧着肚子不发一言的老伴说道：“你快说句话呀，你不发话，牧遥就要走了！” 李牧遥哭笑不得：“我不是走，我是……” “嗨呀！”李复先一拍沙发扶手，中气十足的道，“我们家再小，也还是住得下你们两个的。莫不然，你们是嫌弃我这儿条件太差了？好好好，那我就亲自帮你们定个星级酒店，免得委屈了李大厨，不，李大设计师！” “……” 面对老师的饭后毒舌，李牧遥直接无语。 要是他一个人的话，住下也没什么的，可是…… 李牧遥满脸的无奈，眼神询问女朋友的意见。 唐沁这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上他眼神的瞬间忽然满脸娇羞：“我，都行。” “那就这么定了！”侯琴一锤定音。 这几天的饭可有人做啦！ 143.有力度 老教授如愿以偿的带着老伴和爱徒以及爱徒的女朋友来到校园遛弯。 校园里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老教授一行四人的组合有点抢眼。 首先，许多学生都认得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任哪个学生遇到了都会跑过来向他问好。侯琴作为传闻中以温婉大气著称的师母，更是吸引了许多学生竞相过来围观。 然后是李牧遥和唐沁这对组合，男的高大俊秀，女的高挑靓丽，就算是单独出现在校园也是非常吸睛。 更何况是跟在教授身边的。 于是这样的阵容难免就令人遐想联翩。 传说中李教授曾有过一个极其得意的学生，那个学生成绩又好长得又帅，在李教授的倾情培养下，他本是有大好的前途的。可惜命运多舛，这个得意门生大四下学期突然就患抑郁症休学了。 还有说他是犯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错误被学校秘密开除了的。 但无论如何，这个学生确实再也没有出现过，此后的几年李教授也是处于半闭关状态，除了必要时露面，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遑论再对任何一个学生倾注多一分的感情。 可是这位半隐退的教授今天却突然有闲情来学校里遛弯了。 还带着一对俊男美女？ 这两个人看样子年纪不大，但是身上又没有太多青涩的学生气。 这就难免不让人联想到当初的那个人。 沉寂许久的传闻像是在水下炸开的鱼雷一样，在校园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大着胆子的学生上前寒暄，顺便旁敲侧击的去问那对年轻男女的来历，而老教授骄傲得像只孔雀一样，昂首挺胸哈哈大笑，只跟他们聊晚上吃的什么。 然后就…… 开始了热情邀请，让他们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吃饭，侯琴拽都拽不住的那种热情！ 搭讪的学生也是没料到李教授这么爱聊吃的，可是他们又带不动节奏，只能顺着老人家哼哼哈哈几句之后落荒而逃。 零点看书 …… 边吃边聊的计划泡汤，边走边聊的计划更是连影子都没有了，唐沁默默地跟在老教授身后计数，眼看着都邀请了七八拨人了，忍不住悄悄对李牧遥耳语：“你老师这架势，感觉像是想在家里开个课后小饭桌。”（注：小饭桌是指专门为6-12岁低龄中小学生或幼儿园学生提供午餐等托管服务的场所。） 李牧遥则是思绪泛滥，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毕竟这里是他热爱的、熟悉的校园。 阔别三年后，如今故地重游，还有敬爱的老师和亲密的爱人陪伴在侧，是他梦里都不敢想过的美好画面。 他拉起唐沁的手，趁着教授夫妇不注意，举到嘴边轻轻一吻。 突然得唐沁都没来得及挣开。 亲昵的举动直接打破了不远处试图过来同他搭讪的小学妹们的幻想，一声声失望的叹息中，李牧遥对唐沁说道：“如果我的人生就此落幕，也算是无憾了。” …… 遛弯回来，又在外面说了太多的话，他们谁也聊不动了，简单商量了下就打算休息。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老两口的思想并不过分保守，但他们也不是乱来的人，从李牧遥和唐沁的相处来看，知道他们应该是刚在一起不久，于是便征求了他们的意见，问他们晚上打算怎么睡。 两个人果然先是闹了个大红脸，紧接着一致表明现在还不到一块睡觉的时候。 李教授的家是个不大的三室一厅，其中一间主卧是老两口的房间，另外一间是次卧，平时没什么人住，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偶尔回来会住一住。 侯琴给次卧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被罩床单，将唐沁安排在了这里。 至于李牧遥，就只能凑合住书房。书房的空间较小，除了书桌之外只有一张折叠沙发，沙发摊开后就是一张单人床，李牧遥一米八几的个子可以睡个对角线。 上了岁数的人不大能熬夜，安顿好后他们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唐沁虽然很坚定的表明不想跟李牧遥睡，但是真被分到两个房间，她心里又失落的不行。想着想着，她就又想歪了，歪着歪着，心里就难受起来，忍不住给李牧遥发微信。 唐沁：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没有被老师和师母接受呀？（哭哭） 李牧遥：？怎么了，他们跟你说什么了吗 唐沁：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此时就像是被王母娘娘强行分开的牛郎和织女，隔着两个房间苦苦相望。 李牧遥：睡不着就过来，不用那么苦。 唐沁：（害羞）在别人家里，我们怎么可以？ 李牧遥：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们可以说说话。 唐沁：还是不了吧（叹气），不想给你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牧遥：说说话有什么的？ 唐沁：是没什么！可是，你怎么可以让我一个女孩子半夜去敲男生的房间？被他们听到会觉得我不检点的！ 李牧遥：…… 唐沁：就让我独自煎熬至天明吧！ 片刻之后，李牧遥：开门。 唐沁：？？？ 李牧遥：我进来了。 唐沁还在急急地打字，就听到门把手“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李牧遥就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半袖居家体恤，一条棉质短裤，发梢还带着刚刚洗漱过的水汽。 “我进来了。”他又轻声重复道。 唐沁慌忙从床上坐起，想要起身迎接，可下一秒又坐了回去。这是她第一次在李牧遥面前素颜，也是第一次在没有白晓星的情况下穿着睡衣即将和他独处一室。 她紧张的理了理头发，又拿起床头的小镜子查看自己素颜下的皮肤状态，直到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低声道：“那就……进呗。” 李牧遥见状，压着嗓子笑了一声，这才侧身进门，轻轻将门带上。 他这一进门一关门，唐沁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感受到床垫的一边低了下去，她知道是李牧遥过来坐在自己身旁，身体竟紧张的僵硬起来，嗓子也干干的，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你还真过来了啊。” “不过来怕你又胡思乱想。”李牧遥道。 他的声音低沉，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近距离听起来特别有磁性，唐沁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你过来我更容易胡思乱想。” 李牧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那怎么办？” 唐沁咬了咬嘴唇：“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此时却带上了说不清的情绪，李牧遥也跟着抿了下嘴唇，然后在下一秒，轻轻捏起她小巧的下颌凑了过去。 “嘘。” 144.一万个理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牧遥不到五点就起来做早饭了。 昨晚大家吃得太饱，桌上的饭菜基本上清空，唯独大闸蟹剩了好几只。 李牧遥将它们仔细保存到冰箱冷藏室中，昨晚还特意提醒师母今天务必拿出来吃，不然的话就真的浪费掉了。 但是后来既然被留下做饭，啊，不，是住宿，他也就用不着麻烦师母，自己主动拿出来用了。 众人起床时，满屋子都是粥米的香气。 李教授顺着香气来到厨房，看见李牧遥正用一只长柄勺搅拌锅底，探头看过去，只见晶润饱满的米粒被熬得粘稠软糯，围绕着勺子翻腾出细密的泡沫，还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老师，您起来了。”李牧遥冲着教授打了个招呼。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把撕成细条的蟹肉丢进去慢慢的搅动，之后取出勺子重新扣上锅盖，又将灶下原本就不大的火苗关得更小了一些。 “唔，这粥挺香啊。”气味被锅盖阻断了大半，李教授意犹未尽的皱了皱鼻子。 “就快好了，等您收拾完就可以吃了。”李牧遥顺手又剥了两只咸鸭蛋，把鸭蛋黄取出来捣碎，和事先挖好的蟹黄搅拌在一起。 “一会儿跟我回学校，”李教授又去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蒸锅，隔着透明的锅盖他看到一个个金黄色的小馒头紧紧的挨在一起，咽了下口水道，“把病假消了，问问政教处那边你这情况怎么解决。” “哦，”一听这话，李牧遥紧张得直接把手里的两根葱给掐断了。 “啧啧，”李教授一脸嫌弃，“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呢？我既然敢把你叫回来，就是有一定把握的，怎么，信不过我老头子了？” “没有没有，”李牧遥叠声否认，“我就是有点高兴……高兴过头了。” 他压着心头的忐忑把小葱重新整理好放在案板上切，但是持刀的手明显在颤抖。 1200ksw.net “我警告你啊，你现在给我好好的做饭，要是我早饭没吃好，会低血糖的。”老教授一脸严肃的警告道。 这时侯琴已经洗漱完毕，看到老头子正背着手训斥人，走过来轻声“嗤”了一下，道：“这人啊，上了年纪就不在乎形象了，顶着满脸的眼屎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呢。” “……”老教授虎躯一震，伸手颤颤巍巍的摸上眼角，下一秒脸色就变了。 “牧遥啊，你怎么起这么早？”侯琴把老伴儿挤到身后，一脸慈爱的道，“昨天那么累怎么就不想着多睡一会儿呢？” 李牧遥迅速瞄了眼正在抠眼屎的老师，答道：“师母，我习惯早起了。” “喔唷，”侯琴假装才发现雾气蒸腾的炉灶，“你看你，早起就早起吧，怎么又下厨了啊？快快，你去歇着，剩下的我来。” “哼，你把人留下不就是为了让他做饭吗？”李教授幽幽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喔咦，口气这么重也不怕把牧遥辛苦做的饭给熏坏了？”侯琴面色不改，不紧不慢的回怼。 “……”老教授直接Ko，彻底闭嘴。 可男人的自尊心使然，梗着脖子不肯走。 “马上就好了，师母，”李牧遥被突然内卷起来的二老闹得无语至极，“不然您帮我拿下碗筷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侯琴秒变笑脸，优雅的拿了几只空碗走了出去。 “老师，马上开饭了，您……”李牧遥想问，您不抓紧时间去洗脸吗？但怕挨骂，还是忍住了。 他假装没看见，重新打开熬粥的锅盖，把搅拌好的蟹黄和鸭蛋黄倒进锅里，随着搅拌的充分，汹涌放肆的香气充斥整个厨房。 此时侯琴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喂，那个没洗脸的老头，难道不打算吃饭了吗？我们可不会等你哟。” “……”李教授被香气吸引得忍无可忍，忙不迭去洗脸了。 侯琴笑眯眯的走过来，看着锅里出色的蟹黄粥啧啧称赞：“真没想到你做饭的手艺这么好，昨天我忙着吃都忘记夸你了，真的比饭店的味道都要好。” 李牧遥把案板上的葱花撒进锅里，关掉灶火，笑着对侯琴道：“您要是爱吃，这几天都由我来下厨吧。” 侯琴都要喜欢死李牧遥这股通透劲儿了，据说今天下午老头子的几位爱徒都要来家里，她正担心李牧遥被叫去说话不再下厨了，听到他亲口保证，顿时心花怒放：“好说，好说！那你待会儿给我列个菜单，我照着你的单子去买菜！” “……”李牧遥感受到一丝不妙，转而想起老师昨天在电话里说的，瞬间就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母，大概几个人呀？” “保守估计——七八个吧！”侯琴笑得更开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 今天的早饭是简简单单的蟹黄粥和黄金小馒头，看似简单，耗时却是颇长。 粥底是用生米和昨晚用剩下的高汤熬出来的，文火慢熬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这样熬出来的味道要比寻常白粥香浓许多。馒头是白面和玉米面掺在一起发酵的，里面还塞着坚果馅料。 喝一口包裹着新鲜味甜蟹肉的粥，口腔里留下的是带着颗粒质感的蛋黄的咸鲜，再咬上一口蓬松香甜的小馒头，那味道简直了。 李教授直接失语，闷头就是一顿吃，吃的那叫一个欢脱和豪迈。 侯琴和唐沁小口小口吹着粥，生平第一次觉着教养和矜持这玩意儿有点累赘。 …… 饭后的四人兵分两路，两位男士去学校处理问题，两位女士则去采购，准备即将到来的一波精英们。 李教授说的没错，李牧遥确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两个人刚一到了政教处，就有两个年轻老师走了过来，热情的同他们打招呼，都没需要太多解释，就把复学手续给办完了。 政教处主任还亲自过来调侃李复先，说他昨晚孔雀开屏的事迹已经传遍本系，大家都知道他的得意门生回来了。 事情顺利得让李牧遥都产生了怀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老师这么有力度呢？ 145.弟妹你好 年轻的政教处老师带着李牧遥到各个科室办理相关复学手续，走了一圈之后，还告诉他需要补充一些相关材料。 首先他需要开一张诊断他生病的那家三甲医院出具的康复证明，拍好照片，之后附加一份复学申请书交上来。 等到这些材料补充完，他就可以选课了。 大四下学期主要是专业课和毕业设计，李牧遥早就修够了毕业时必须达到的学分，所以他不需要平时的出勤率来获得更多学分。也就是说，他只要能按时参加各科考试，完成毕业设计和相关论文就可以顺利毕业。 在办理复学手续的过程中，李牧遥又想起了那封处分邮件，因为那封邮件确实是学校官方的邮箱发出来的，但他又不敢贸贸然提起，万一这事真的发生过，被“好心人”，不，是母亲季萍给出面解决了呢？ 提起的话难免给自己和李教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牧遥到医院开证明也没费多大力气，他们只是按规定做完各项检查，确保这人已经“康复”，便给他出具了相关证明。 办完这些再回到学校，又上交了复学申请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李教授的午饭是在食堂凑合的，尽管食堂的饭他吃了几十年，但也不影响他说翻脸就翻脸。他一见到李牧遥就催着他赶紧回家做饭，说自己中午吃了猪食一样的东西（食堂师傅拿着大勺追了出来），现在已经开始低血糖了。 李牧遥知道他是在各种找借口，就想骗自己多做几顿饭给他吃。 他深深的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如果手艺被老师吃上瘾了，自己很可能就会被留下来。 不管政教处怎么说，李教授都可以以要求他按时出勤、专业丢的太多需要恶补、留下来专心做毕设、三年前的某某项目到现在还没个结果这下可以继续了、他觉得那项专利还有很大的漏洞需要完善……等等等等一万个理由不让他走。 loubiqu.net 只要李教授动了这样的心思，他就根本跑不掉。 如果放在以前，没有认识唐沁的时候，他倒是可以考虑留下来，反正回家开饭馆不差这一个学期。 可是现在不行啊，唐沁那边的改造项目迫在眉睫，身边连一个支持她的人都没有，他怎么能把唐沁一个人留下不管？ 何况小姐姐现在心思敏感到易碎的程度了，如果他们俩异地，一定熬不过一个礼拜。 这段感情同样作为他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李牧遥绝不可能让它身处险境。 李牧遥就很感谢政教处的老师们，也感谢过去那样拼命努力的自己，要不是有那么多积累，他也不会在学业失而复得之后还会得到这种“特赦”。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老师不拦着他回去，他也还是有担心。 因为昨天小露一手的结果是，老师只顾着吃什么也没聊上，不吃的时候聊的也是下一顿吃什么，万一今天还是这样呢？ 今天师兄们都回来，他有太多的话要说，还有重要事要同他们请教呢。 别到头来相聚了好几天，除了吃吃喝喝什么都聊不上，那岂不是太浪费感情了！ …… 尽管做足了准备，想尽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可能，可李牧遥还是失算了。 因为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昨天的那些菜拍了照片，然后用微信给他们中的某个人发了过去。 并且他还会用美颜相机，会用滤镜，还会找角度！ 李教授拍摄出来的照片那叫一个令人垂涎，李牧遥自己都不知道，他做的菜还能这么好看。 而且他还惊奇的发现，昨天在饭桌上除了“好吃”以外没有得到其他任何评价的菜，赞美全在微信里了。 工科出身的李教授文采斐然，图文并茂的把一顿饭给描绘出“此菜只有天上有”的氛围感。 更更没想到的是，李教授连今早的粥和馒头都没放过，趁着李牧遥出去办事的时候，又给来了一场图文直播。 这种事当然人传人啊。 当年的天才小师弟带着一身牛逼的厨艺回归大众视野，那位师兄当即拉了一个群，把老师的分享给共享到了群里。 这群风餐露宿常年窝在工地的建筑系精英们，顿时眼睛都蓝了。 一路在微信群里叫嚣着，气势汹汹直捣，不，直奔老师家中。 …… 李复先和李牧遥进门的时候，先抵达的四位师兄正眼巴巴的等着师母再给端上来一壶冰镇水果茶。 南市的天气比青城高出十来度，即便是初春时节，这里也有了初夏的热气，对于怀着激动的心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他们来说，这果茶简直是人间至味！ 但是师母的库存也就只有那么多，真不是他们想要就能要的。 大厨还没回来呢，师母实在是无能为力。 “牧遥回来了！”师兄王博耳朵最尖，听到开门声就飞快冲了过来，不给一丝反应的机会，直接给了李牧遥一个大大的拥抱。 “……博哥。”李牧遥先是一愣，接着用力地抱了回去。 王博是大他一届的学长，这么多人中他俩感情最好。 李牧遥刚入学的时候，大一寝室不够住，就被分到王博的寝室。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牧遥才有机会通过王博结识李教授，从此一路开挂直到“休学”。 可以说，王博是他的贵人。 此时见到昔日的挚友，王博有种不大真切的感觉，抱了一下就松开他上下打量：“妈的……还真特么是你！” 李牧遥傻傻的咧着嘴笑：“是我。” 王博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卧槽槽，你还会笑？” 李教授受不了他一句一句的脏话，啐了他一口道：“不说脏字儿不会说话是吧？还是工地里的沙子灌你脑子里了？老师在这你都不知道先跟老师问好吗？” “哈哈！我的老李哟！”王博一个错身又抱住了李复先，还嘬着嘴在他肉乎乎的脑门上狠劲儿亲了一口，“你还是这么的可爱！” “我呸！”李复先用力推开他，嫌弃的蹭着额头，“你个恶心玩意儿，出去可别说是我的学生！” “老李，就我这德行，简直就是年轻时的你嘛！”王博嘿嘿直笑。 “哎哟哎哟，让我们看看是谁回来啦？” 屋内林另外几个师兄纷纷放下杯子围了过来，被老教授逗得哈哈大笑，依次向老师问好之后，又激动的同李牧遥拥抱。 “强哥。” “卓哥。” “哲哥。” “……” 面对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李牧遥纵是再冷面，也扛不住这种情感杀。 加上今天成功复学的激动心情使然，他的眼圈红的不行，依次抱过他们之后，转身钻进了洗手间。 146.想要人陪 李牧遥还有一件不知道的事，或者说是忽略了的事—— 那就是德高望重的李复先老先生今年夏天就该退休了。 要不是学校有关领导不愿意放他，加上李牧遥这件事像跟刺一样始终扎在他心里，他这估计早都在家了。 好在李牧遥回来了。 能赶在退休之前把小徒弟叫回来还能看着他顺利毕业，老教授这休退的也就算是画上圆满的句号。 这一次师兄们放下手里的工作大老远的奔回来，不只是为了李牧遥，还有给老师庆祝退休的意思，不然这些年每次聚会，人总是凑不齐。 “你小子，什么时候身怀绝技的？”王博等着李牧遥调整好情绪出来，打开手机翻着那些图片问他，“告诉我，这是老师网上搜的图片，就是为了诓我们回来。” “诶你个小混蛋，我可是真的愿意骗你呢！”老李同志就算快要退休，耳力也是杠杠的，那边打着电话，这边还能抽空骂他。电话里可能在问他骂谁呢，老李冲着电话回复道，“还能有谁，就会坏你好事那个！” “我坏谁好事了？”王博一听老师接的不是外人的电话，又开始放肆了，“老李，你怎么就是跟我过不去呢！”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这话使得老李的破天荒讪了一下，竟然没接他这茬，转身朝阳台去了，还挺刻意的岔开话题：“啊哟，我们说到哪了？哦对了，你别着急，这不是赶上车了嘛……” 王博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那人是谁了。 能让老李不那么凶的，也就是他唯一的女学生他们的学姐褚菲菲了。 但要是说坏她好事，那可真是冤枉了他。 “是菲姐，”王博低声对李牧遥说，那语气那神态就全是情绪，“她也来。” “来就来呗。”李牧遥说的淡定，但心里还是没来由的突突了一下。但是唐沁这会儿不在，他也就表现得很随意。 褚菲菲是个特立独行的学姐，当时追他追的人尽皆知。也不管李牧遥当时是有女友的身份，就是一门心思死命追他。 不知道有多少次把李牧遥给堵在教室或是哪个角落，但几乎每次都被王博给遇到，于是李牧遥就被解救出来。 就因为这，王博才被褚菲菲视为坏她好事的眼中钉。 “你还不知道呢吧，我跟你说……”王博压着嗓子给李牧遥讲了一件往事。 李牧遥听完了就觉得脑袋有点大，紧紧抓着王博：“博哥，救我。” 原来当年李牧遥辍学失联，褚菲菲拉着他们喝了一个月的酒，还立誓说李牧遥一天不出现，她就一天不踏母校一步。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之后她果然三年没有回来过。 这次她肯回来，不用想就知道是冲着李牧遥。 王博脑瓜子也嗡嗡的：“我特么也怵啊，你是不知道那一个月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 两个人一门子嘀嘀咕咕，别的师兄就有点看不下去了：“王博你怎么回事啊，牧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怎么就占着不松手了呢？” 王博咧嘴一笑，把李牧遥推过去：“拿去拿去，不差这一会儿，反正晚上我俩还得搂着睡！” “卧槽你是真的不要你个大脸！”众人被他恶心的嗷嗷直叫，李牧遥也是一阵阵的筛糠。 “我俩一起睡了三年，这有什么问题吗？”王博不服气。 “菲姐来了还能有你什么事？”与王博同届的肖强说道。很显然刚才老李那通电话，大家都猜出来了。 “槽，”王博顿时战力全无，一脸抱歉的看向李牧遥，“别怪哥不帮你，三年不见，菲姐一定比当年还得猛。” “哈哈哈~”众人哄笑。 只听肖强又道：“咱这行女生本来就少，菲姐除了性格太泼，别的哪儿不好啊，牧遥你就从了她呗！” “就是就是，还是同行，还是姐姐，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得老舒心了！” “这可太行了，答应她吧，也算是成就了咱们这圈里的一段佳话！”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别闹了，我……” 李牧遥急得满脸通红，可是解释的声音直接被湮没在了众人的起哄声中。 一群牲口哇哇叫的功夫，次卧的门突然开了。 起哄声突然一滞，只见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身段高挑气质高贵容貌冷艳的……小姐姐。 那神情，就怎么说呢，睥睨天下吧属于，脸上就差写着“这群渺小的人类”这句话了。可是吧，她那冷厉的嘴角偏偏还微微扬起，放在别人脸上挺官方的微笑，配上这位“女王大人”的脸，就让人忍不住寒颤颤的。 因为是次卧出来的，众人就下意识的转头去找老李，可是老李本来都挂电话了，但一看苗头不对又把电话放在耳边：“诶你好，老张啊，关于那个论坛啊，我是这么想的……” 老李躲避的意思太明显，众人好奇的又去找师母。可人家师母大人早早进了厨房，这会儿“嘭”的一下直接关上了厨房门。 明晃晃的“事不关己”的意思。 众人更好奇了。 这就有点搞笑了，难不成这位小美女不是他们家的人？ 那是哪儿来的？ 想到这里，众人突然齐齐一个激灵，转头看向李牧遥。 只见李牧遥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煞白，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我……女朋友。” 说话时手脚冰凉，四肢的血液直接都顶到脑门上了。他之前还以为唐沁出去办事，并不在屋里呢。 “！！！” 众人惊呆了，活像是一只只呆鹅，伸长了脖子大眼瞪小眼。 咱家小师弟是真有个性，是还嫌自己不够冷么，找了个比自己还冷的冰雪女王回来。 屋子里的氛围刷的一下降到冰点。 “什什什什么玩意，”王博活动了一下嘴巴，最先反应过来，怀着侥幸的心问道，“我怎么没听清？” “咳。” 李牧遥鼓起勇气，走上前抓起唐沁的手，对众师兄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她是我女朋友，唐沁。” “……”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作为在座的唯一一个已婚人士，肖强脸都绿了，他太知道刚才那种调侃被女朋友听到会是什么体验，大眼睛瞪得溜圆看向李牧遥，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早说。 是傻还是太年轻？ 李牧遥get到肖强的意思，可是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只得冲他用力的眨了下眼：强哥，你们倒是快点打声招呼呀！ “弟妹，你好！”肖强咧嘴，远远的招呼道。 “弟妹，你好！”王博带头，其他三人齐声道。 “……”李牧遥闭了闭眼。 真行，这肃穆的氛围。 147.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李牧遥握着唐沁的那只手，满手心都是汗。 明明没说话，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着，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唐沁知道他在紧张。 其实她本来都没打算多想来着，可是男朋友的反应直接给了她必须多想的理由。 “各位好。” 唐沁抽出被李牧遥抓着的手，向众人打了声招呼。 “……”李牧遥脸上一抽。 这语气怎么跟领导见下属似的，莫名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师兄们的感觉也没好到哪儿去。 虽说他们比李牧遥大个一两届，可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且刚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还有一个正在读研，在唐沁这样纵横商场多年的老总级人物面前，确实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一屋子大男人站的规规矩矩，唐沁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冷了。 克制了一下不爽，笑着对他们道：“都站着干嘛，坐吧……呀。” “是啊是啊，才发现我们都站着呢！”心理素质最强的王博尬笑着去扯肖强要一起坐，可扯了两下没扯动。 肖强就是不敢坐，满脸写着“领导没坐，咱也不敢坐”的意思。 王博没办法就去看李牧遥：管管你家领导啊倒是。 “我们，”李牧遥咳了一声，举起千斤重似的胳膊揽着唐沁，“我们也过去坐吧。” 然而唐沁只是偏头扫了他一眼，他的手臂就垂下去了。 不行啊，心虚。 虚的厉害。 “好，去坐。”唐沁还是很给男朋友面子的，在他的手彻底滑落之前反手拉住他先过去坐了。 她的脚下明明穿着拖鞋，可就是刷刷带风，几步路走的特带感。李牧遥被她牵着，绷着脸努力维护形象，但好像都是徒劳。 零点看书 乖巧小奶狗的气质一览无余。 “酷~”王博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这种女孩其实是他喜欢的类型。 唐沁眼神突然一瞥，王博的嘴形还没来得及收回。 其实听到这么一声夸，又对上刚才在屋里听到的声音，她已经知道这位就是刚才唯一一个没起哄的男生。 于是看过去的眼神不由得友好了许多。 只一眼，就让王博的心底升腾起一种在课堂上被老师夸、在单位被领导认同的自豪感，他再接再厉的说道：“弟妹，你不会是什么名人吧，我怎么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 明明是恭维的话，唐沁却很受用，不过她确实上过本地省、市两级的经济栏目，坐下后点头答道：“偶尔有过，地方经济访谈节目，名人谈不上。” “……”王博直接愣住了，这位果然不是一般人？“冒昧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 不会是做什么连锁酒店的吧，李牧遥就是在人家那里锻炼的厨艺。一瞬间，他脑补了一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 “现在在做老街项目改造，我是负责人。”提起工作，唐沁的脑子冷却下来了。 现场的这几位可是他们公司重金都难请一位的建筑设计系精英，如今人家恭恭敬敬的，不，客客气气的同自己说话，她要是再揣着情绪，可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她重新站起身，走向王博微笑着伸出手：“我们也算是半个同行，我叫唐沁，牧遥的女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王博受宠若惊的伸手回握：“区区王博，不足挂齿。” 唐沁“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放开手道：“都是照顾牧遥的好朋友，怎么能不挂齿呢？” 一时间，如春风化雨，王博几乎都能听到屋子里的冰层咔咔解冻的美妙声音。 李牧遥的脸上挂不住了，自己的女朋友被别的男人给哄笑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情商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啊，哈哈哈~那既然这么说，我们就得挂起来了啊！”王博得意的翘起尾巴，招呼着另外三个过来同唐沁认识，“这胖子，肖强。” 唐沁微笑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肖强也同样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好你好！” “这个，孟卓。” “你好……” “……” 王博这边直接抢了李牧遥的活儿，几句话又帮忙把众人距离给拉进了一大步，紧接着他们就聊起了专业的话题，并主动询问起老街项目的细节来。 李牧遥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在旁边听着，老李同志实在是看不下去，从阳台走出来远远地跟他对嘴型：“你怎么不去做饭呢？” “那我……”李牧遥看了看老李，想起身又不敢，膝盖蹭着唐沁的，低声问她，“老师让我去做饭，你一个人在这行吗？” “对，项目就在祥云寺边上，没想到这么远你都听说过。”唐沁回复完他们的问题，这才转头对他道，“好呀，你去吧。” 就特别大度的语气，给人一种大方得体的感觉。 李牧遥却产生了严重的疏离感，他又问：“那我去了？” “哎呀，你快去快去，我们这儿聊正事呢！”王博不耐烦的摆摆手，又冲向李复先说道，“老李同志，同学们有问题要请教，请您老过来坐呗？” “就来。”老李就等着他叫呢，笑呵呵的走过来了。 “……”不被需要的李牧遥木着脸起身，去厨房了。 师母这会儿已经干了一些活，青菜都择好洗净放在一边，看到大厨进来，很自觉的道：“牧遥啊，隔壁的阿姨要给我说点事，这边先麻烦你，我去去就来啊。” 连师母都要抛弃他，李牧遥强颜欢笑：“师母，您忙。” 唰的一下，师母闪身不见了。 外面欢声笑语，厨房内冷冷清清。 面对堆满厨房的食材，李牧遥说不清的感觉。 想要人陪，想要女朋友陪。 可是女朋友不理自己，一大屋子人等着投喂，他就只能强打精神，准备做菜。 他本打算做点拿手的王府菜给他们尝尝的，奈何南市根本买不到地道的食材，加上老师家里只有燃气灶没有土灶，就只能找点其他菜系做做。 这三年在酒店后厨打工的时候，李牧遥虽然一直就是个切菜的小工，但主厨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会找他打下手。作为一个临时工，他对主厨造不成任何威胁，再加上他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主厨对他也没有太多防备。 所以他也学到了不少菜式，随便想几个，就够一桌子了。 148.他真的来了吗 时间不过下午三点，这么早就被赶到厨房来，李牧遥能做的也就只能吊一锅高汤先。 李牧遥做菜喜欢用汤底代水，姥爷说这样的话每道菜的味道都会带上一层个人特色，许多回头客就是冲着这一层味道找回来的。 李牧遥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尝出这一层味道，但还是沿用了姥爷维持多年的习惯。 这也是季家祖上的习惯。 据说几百年前季家祖上创立王府菜系的时候，正赶上清朝宫廷的宴席改革。 皇宫的御厨们将东北、山东、北京、江浙一带的菜系全都吸纳到皇帝的御膳之中，经过一代代的改良，便成就了“满汉全席”。这庞大的宴席当中既保留着满蒙的烧烤、火锅、涮肉等传统的菜式，同时又加入了汉族烹调的特色，将扒、炸、炒、熘、烧等中华大地的美味全都汇聚一堂。 当时各地王公贵族竞相效仿，在各自属地掀起了一大股饮食文化改良热潮，王府菜系在当时属地王爷的要求下，由当时的衙厨创立而生。 相对于京城的“满汉全席”，王府菜系的口味更加偏重一些，满蒙的民族风味保留得更加浓郁一些。 加之气候原因使然，他们的高汤使用率也是极高的。 吊上高汤，李牧遥从食材的口袋里翻出一大一小两只鸡，仔细对比过后选定较小的那只开始二次处理。 loubiqu.net 其实他上午的购物清单上写的是买一只土鸡，因为土鸡蛋白含量高、脂肪少，而且肉质劲道，经得起在锅里久炖。 估计师母和唐沁谁也分不清土鸡和肉食鸡的区别，就全买回来了。 脑子里刚想起唐沁，外面的谈笑风生就顺着厨房门传来进来了。 听起来他们已经从老街改造聊到了关于乡村振兴的最新政策，唐沁说她刚刚在房间是跟总部开视频会议，再一次的研讨如何在现有和未来的项目当中，在保证公司的稳定和盈利的前提下，与当今政策保持一致。 很显然这一政策的实施，他们其中有人所在的单位也涉及到了相关领域，只听大师兄李彦哲当即表示，他刚刚走访过几处示范改造工程项目，说可以给唐沁提供一些不涉及商业保密方面的大体思路。 李牧遥顺着门缝看过去，看到唐沁正拿着开会的小本子记呀记的，老李包括其他人时不时提出一些意见，整个氛围热烈而严肃、专业又融洽，看起来确实就像唐沁先前所说的，她是过来参加一场小型的专业论坛。 他心里吃味，本来这种话题也该有他参与其中的，可满厨房的食材让他不得不“以食为先”。 手里的鸡三下两下被收拾干净，李牧遥将鸡的两脚盘起，双爪塞入鸡肚之中，两翅从嘴中交叉而出，盘成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形状丢进另外一口沸水锅中焯掉多余的血水，捞出来连同一只装满调料的纱布小口袋一并放进汤锅之中。 做完这些，李牧遥洗净双手，挑挑拣拣拿了几只水果洗净切好，重新起锅烧水开始熬水果茶。 外面肖强正在接电话，趁着众人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李牧遥出去坐回唐沁身边，小声询问她的意见：“渴了吧？我熬了果茶，你想喝温的还是凉的？” “先不用。”唐沁在本上划出两道横线，这是她忙着记下却没能理解的两句话，想趁进度暂停的空档去问问李教授的意见，所以对李牧遥的语气极其的敷衍。 就像是以前在总部，她忙起来的时候如果秘书过来询问一些题外话时，就会被很不耐烦的打发走。 时间久了，秘书也学乖了，一看到唐总忙就不上去讨没趣了。 后来连高宁都知道。 只有李牧遥不知道。 但好在李牧遥懂得专业知识，他快速了扫了眼唐沁画出来的内容，拿过她手里的笔开始给她解释：“沁沁，其实在这种概念上，你没必要这么钻牛角尖的……换句话说……对，差不多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听完他并不纯粹的解释，唐沁脑门上缓缓冒起三个问号。 沁沁？ 你跟谁学的？ 钻牛角尖又是什么意思？ 影射谁呢？ 李牧遥宠溺的摸了一下唐沁的头，抹掉那三个问号，笑道：“不要太辛苦，实在不懂的就留着，我晚上给你讲。” “！！！”唐沁动了一下嘴唇，看得出她内心很是想回呛几句，但看在这么多人的面上，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李牧遥厚着脸皮继续：“我去给你倒果茶，你的胃怕凉，还是喝温的吧。” “……”唐沁一脸被迫经营的模样点了下头。 王博笑的跟调了震动模式似的，脸憋得通红，看到李牧遥起身进厨房，忍不住跟过去调侃他：“牧遥，我觉得你不用再担心褚菲菲来了会对你怎么样了。” 李牧遥正蹲在冰箱前取冰块，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他：“怎么，她不来了吗？” “不不不，”王博鄙夷的眼神罩上李牧遥，“褚菲菲当年就喜欢你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吊样，但现在你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痕迹，菲姐看到你不吐就不错了。” “我去跟老师说待会儿还是出去吃吧。”李牧遥丢下手里的冰块，一点也不想给这帮牲口做饭了。 “诶诶，别啊！”王博嘻嘻哈哈的过去跟他勾肩搭背，“大家就冲你的厨艺回来的，怎么能出去吃呢？你啊，就安心做饭，哥帮你哄女人！” “你再说一遍？” 李牧遥抄起一小块冰塞进王博的衣领之中，起身直接将他按在灶台上。 “哎我槽——啊啊啊——” 王博被冰块激得嗷嗷直叫，挣扎间不小心把灶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给碰倒了。李牧遥一着急又给他拎了起来，王博的手没地方放，直接搂上他的腰。 于是当客厅里的众人闻讯赶来时，正好看见了极其辣眼睛的一幕。 只见王博的身体后仰着，李牧遥的身体前倾着，两个人腰部以下还紧紧贴在一起。 静默良久，只听肖强弱弱向唐沁道：“弟妹，那个，你应该不会多想吧？” 唐沁：“……” 李牧遥：“……” 众人：“……”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149.可怕的占有欲 “王博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就走吧。” 李复先背着手最后一个走过来，看到满灶台撒出来的各种调料，眼里冒火。 人家好好的做饭，他过来捣什么乱？ 还有这帮人也是的，这点小事还至于一个个脸色变成这样？ 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的。 不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两个毛头小子打闹么。 还至于问问小唐会不会多想，多想什么？ 李复先都想好了，要是小唐说她多想了，他就告诉她在他们那个年代，有的男孩子十几岁了还跟小伙伴们在河里一起光腚泡澡呢。 这有什么的啊！ 相比之下他更在乎把调料弄撒了会不会影响李牧遥做菜的品质。 好在小唐没说什么，看上去她也挺心疼那些碰撒的调料的。 “滚去，去！”李复先指着王博骂道，“去买一套新的调料过来，少一样我今天让你滚蛋！” “……” 王博灰溜溜的穿上外套下去买调料。 出门前李牧遥说要给老师做点海参补补，又折腾的他特意跑了趟海鲜市场。 于是今天的硬菜又多加了一道——葱烧海参。 这道硬菜直接给今天的菜定了调子，以鲁菜为主。 高汤锅里熬了一半还不是太够火候的鸡被李牧遥捞出来，用酱油着色后用另外一口锅在热油里炸至亮褐色，配以各式调料加入适量高汤重新焖煮。 这是仿照德州扒鸡的做法来做的，但是条件有限，他调整了下传统制作顺序和工艺，做了一道简版的扒鸡。 李教授中午没吃饱，被厨房里一股又一股的香气给吸引的实在聊不下去了。 零点看书 他借口过来喝水，就赖在厨房不走了。 李牧遥正从锅里钩出焖好的鸡，尽管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但是鸡皮竟然一点破损都没有，整只鸡油光铮亮的趴在盘子上，丰盈的汤汁在灯光下折射出暗金色的光泽。 李教授舔着嘴唇凑过去，闻了闻又闻，忍不住要下嘴咬一口。 李牧遥一把挡开：“老师，扒鸡热的不好吃。” “嘿你个小兔崽子！”李教授一说话，口水险些喷到鸡上，李牧遥眼明手快将盘子端离他的眼前。 “哼。”老教授气呼呼的站着不动了。 他心说，不就是鸡肉嘛，谁没吃过啊。 再好吃的鸡也就是那么个味儿，难吃一点的入口很柴，好吃一点的就跟加了嫩肉粉似的软乎乎的。 就算他小时候吃过的纯纯的溜达鸡，其实也就比现在的鸡肉稍微劲道一点。 还能有别的什么味？ 李牧遥终是不放心老李的自制力，怕他过来抢，就把鸡翘起来一点，主动从鸡胸处勾下连皮带肉的一条放在一个小盘里递给他。 见状，老李同志的傲娇劲儿上来了：“打发谁呢？不要！” 李牧遥向前递了一点：“怎么叫打发，您不是血糖低吗。” 浓郁的香气肆意的侵略着老李同志的鼻息，他吞了下口水，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个毛病呢。 但是血糖低就给这么一小条吗？ 算了。 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他还是勉为其难的捏起鸡肉放进嘴里。 “唔——” 就算有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做铺垫，这鸡的口感还是超出了李教授的预期。 入口的瞬间，夸张的味道就推翻了他以往对鸡肉的认知。 鸡皮入口用舌头一抿就化了，就跟没有似的。 鸡肉嫩到弹牙，每嚼一下，都能让他感受到这只鸡活着的时候有多健康。 还香！ 越嚼越香！ 香味一层层的递进，好吃得简直无可挑剔。 “还要。” 老李同志指着空空如也的小盘子。 “不行，再吃鸡就塌了。” 李牧遥拒绝道。 此时他手里正搅拌着肉馅，准备做的下一道菜是四喜丸子，南市这一带又叫红烧狮子头。 这道菜想要做好纯靠手打，他腾不出手给老师撕鸡肉吃，只能哄他：“待会儿我单独给您做个小丸子。” “也行。”老李答应的很痛快。 一个人的胃部容量有限，老李知道今天的硬菜可不止一道鸡，他只是想逼着李牧遥说出这话而已。 李牧遥撇撇嘴，多少有点草率了。 略略思考了一下，他转身在菜筐里选了些青菜和胡萝卜和嫩笋，背对着老李剁成细小的小块放进一只空碗中，从方才的馅料中挖出一勺搅拌均匀，双手洗净沾了些油，在双手间来回打，很快将一只可爱的小丸子打好了。 他接着又打了四只大丸子，打好后起锅烧油，待油热后将丸子放进锅里。 小丸子体积小，在油锅里翻腾了几下就变成了金黄色，李牧遥用漏勺将其捞出来，放在一旁控油。 同时这边另起一只锅，锅底放入油和姜片炒出香味，之后捞出这边也已炸到变色的大丸子，连同小丸子一起码好，注入适量高汤开始焖煮。 等待的期间，李牧遥怕老李同志无聊，还给他派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小活儿，两个人各自忙碌了一会，多了一个小不点儿的四喜丸子就出锅了。 老李同志美滋滋的端着小盘子吃掉了属于自己的小丸子。 纯猪里脊做的小丸子，又加了胡萝卜丁、笋丁和蔬菜丁，吃起来一点都不腻，脆生生的笋丁在嘴里还能嚼出q弹的好滋味。 要是有一碗大米饭就好了。 老李忍着没说，毕竟大米饭有点占肚子。 他是直到晚上吃饭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丸子不仅小，肉还比别人少的。 在厨房之所以没能发现，是因为经过两道工序，丸子单从外部看去只有大小之分，只有扒开才能看出差别。 …… 褚菲菲跑的最远，在李牧遥失联后直接去了深市。 从深市到南市直飞不到三个小时，但是架不住两边机场这么一倒，这一趟就得是五个小时打底了。 她给老李打电话的时候正往机场赶呢，紧赶慢赶到这的时候，也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侯琴同志在邻居家打了一下午的牌，直到老李给她打电话才结束战斗，回来的时候正好在楼下遇到褚菲菲。 “呀，菲菲是你呀。”看到兀自在楼下徘徊的褚菲菲，侯琴不解道，“怎么不上去？” “师母！”褚菲菲这会儿有点儿过分激动，看到侯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师母，牧遥他，真的来了吗？” 150.必须正面刚一次 师母侯琴还沉浸在下午赢牌的喜悦当中，被褚菲菲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丫头三年多没回来过了。 也才想起，当初她远走深市可是因为李牧遥。 “啊，是，来了。”侯琴答道。 “我现在就像做梦一样！”褚菲菲的语气愈发的激动，“师母，他有没有什么变化？胖了吗，中年发福了吗？前几天我还跟肖强视频过，这小子自打结了婚就像吹气似的，直接胖成了球！真的，我感觉男人的变化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如果牧遥也胖了，您觉得我会不会还喜欢他？” “……别人变没变我不知道，你是一点都没变。”侯琴揉了一下太阳穴，三年没疼过的头这会儿疼了起来。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以往每次听到这丫头说起关于李牧遥的话题她就头疼。 褚菲菲自顾自的设计着重逢的场面：“师母，我待会儿上去直接跟他来个拥抱怎么样？还是红着眼睛跟他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师母师母，我感觉我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yqxsw.org “呵，”侯琴冷冷一笑，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跳吧，现在不跳我怕你上去跳楼。” “师母您说什么？”褚菲菲没听清，她心思全在即将到来的重逢之上，根本就没留神师母脸上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欲说还休。 “没什么，就问你还上不上去了。”侯琴见识过褚菲菲以前有多疯，看现在的状况好像比以前还疯。 迟疑了一下，自认为凭她一人之力够呛能接住这么大个麻烦，于是很不厚道的打消了给提前打个预防针的念头。 “上！”褚菲菲深吸了一口气，拎起箱子蹬蹬蹬的上楼去了。 因为下飞机后褚菲菲已经给老师打电话告知了行程，所以她以为迎接自己的起码是热烈而感慨的围观，然后她会在众人当中只选择与李牧遥紧紧相拥，听着其他人嗷嗷起哄，高喊着让他们在一起什么的。 …… 而当她跟在侯琴后面拧开家门钥匙的瞬间，除了肆虐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连侯琴都吓了一跳。 走进门去，却见以老李同志为首的，第一拨到的四人代表队，加上后面来的两人小分队一共七位建筑设计系精英们正围着餐桌坐的板板正正，死死地盯着满桌的菜肴直咽口水。 葱烧海参、德州扒鸡、四喜丸子、油爆双脆…… “嘿～”褚菲菲以为他们没看到自己，放下皮箱走过去打招呼。 “来啦，坐吧。”事先在厨房吃了六分饱李教授勉强分出一丝注意给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九转大肠、醋溜鱼片、红烧大虾、一品豆腐…… 褚菲菲压着火气，指着另外几个：“喂，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三年没见就这样？” “来啦，菲姐。”被指的几人极其快速的张了张嘴，眼神就又回去了。 芥末螺片、凉拌蜇头、木须肉、拔丝地瓜外加一盆三鲜胡辣汤…… “你不坐吗，那我先坐了。”侯琴的眼睛粘在餐桌上都移不开了，加速蠕动的胃部正在催促她赶紧坐下。 这么多菜，没有一道是和昨天重样的，不算主食整整十二菜一汤，足量足斤，想必李牧遥是怕这些工地回来的师兄们不够吃，照着起码二十个人的分量准备的。 这么多好吃的在眼前，谁还顾得上别的啊！ 再说了，顾得上也得假装顾不上，刚才被唐沁支配的恐惧犹在，谁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就只能先对不住菲姐了。 大不了回头再给她赔罪呗。 “牧遥呢？”果然，褚菲菲开始找人了。 她可以接受他们的冷漠，却不能接受这里没有李牧遥。 她此时的大脑被情感控制着，封闭了除相思之外所有的感官，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的刺激。 别的人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李牧遥不行，今天她回来就是要见到亲爱的小师弟的！ “老师，人齐了。” 眼看着大家都干杵着不说话，王博不得已吞下口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褚菲菲，又瞄了眼书房方向。 李牧遥刚才端汤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背，这会儿他女朋友正帮他擦药呢。 但是两个人一进书房就把门给关上了。 谁也不敢问为啥上个药还非得关门啊，又不是屁股烫了得背着人脱裤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和女朋友在屋里，谁去敲门谁就有站褚菲菲的嫌疑，还不如坐在一大桌子美食前闻味儿来的好。 “他们还没好吗？准备开饭了！”老李同志也没动，只是抬高声音。 看在海参的面子上，他暂时没把王博给推出去。 “？”褚菲菲查了一下人头，小圈里的人都在这了，就差一个李牧遥，怎么还来个“他们”？ 女人的第六感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他盯着老李问道：“他们？还有谁？” “……” 李牧遥做了三个多小时的饭，唐沁就在外面同他们聊了三个多小时。 她知道李牧遥跑出来好几次就是想找机会哄哄自己，但她就是不想理他。 因为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心虚。 之前提起秦恬，李牧遥都是一脸嫌弃要么就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几乎没有过这样心虚的时候。说起其他追求者，更是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可怎么到了这位学姐这里他就不一样了呢？ 难道说他们真的有过一段？ …… 尽管唐沁与李牧遥的老师和这群要好的师兄们都聊的不错，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其实是个局外人，是个从来不曾参与过李牧遥的过去、以后也永远没有机会参与到的，某种意义上的“局外人”。 之前在老街的时候，她眼里的李牧遥是个怀才不遇的、命途多舛的失意青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帮助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他的未来。 但是现在不同了。 李牧遥回到了原有的圈子，她也亲眼见识到这个圈子的优秀。 她看到重回这个世界里的他优秀自信，身边围绕的也不再是秦恬那种不足挂齿的小人物，而是同他一样优秀，可以与他并肩站立于业内巅峰的人。 那样的人，连父亲唐载繁都不敢说能够轻易掌控住。 151. 最可怕的是，这群人口中的菲姐，其实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与唐沁比起来，还是个小妹妹！ 是个年轻的妹子！ 唐沁的自信并非盲目的，她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可是有钱、漂亮，往往也会败在年轻和优秀面前。 …… 李牧遥也是头疼，唐沁一直不理自己，他不惜把自己烫伤用苦肉计把她骗进来。 可是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怎么就是哄不好呢？ 他真的不明白，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份冷漠与疏离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只是听到褚菲菲这个名字而已，连见都没见过啊！ “你到底怎么了？”听到外面的动静还有老教授的声音，李牧遥的表情有些急了。 “没事，出去吧。”唐沁却是淡淡一笑，把刚才没能涂上的烫伤膏挤出来一些涂在他的手上，“老师在叫你，人齐了。” “……” 这一瞬间，李牧遥觉得有点扫兴，还觉得唐沁有点不懂事。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下一秒他就把这种念头给压下去了。毕竟他才是那个多数人眼里的“问题少年”，即便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问题在于自己。 “我有很多问题，可能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李牧遥狠狠的责备了一下自己，握住唐沁给自己搽药的手，“但我会改的，你看我表现行吗？” 这一生有长长的路要走，他们之间也还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他可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他坚信日久见人心，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让她真正踏实下来的。 听到李牧遥像个小学生做保证一样，唐沁愣了愣，随即垂下眼皮：“……不是你的问题。” “不管谁的问题，都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李牧遥听她语气有些松了，忙用力抱了抱她，解释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学，只是同学。” loubiqu.net “我知道，”唐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道，“……不是因为她。” 李牧遥一急：“那是因为我过分投入在复学的情绪中忽略了你的感受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没有这回事。” “……”这话扎得唐沁心里密密麻麻的难受，就好像她见不得他好似的。 她本是比谁都盼着他好的，可是当他真正快要好起来的时候，她却成了那个阻挡他变好的人。 她意识到事实上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她制造出来的，是她在看到有更加优秀的对手出现后，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慌和自卑制造出来的。 “对不起……” 唐沁身上冰冷的刺一下子全软了下来，她回抱住他，后悔死自己这一下午的矫情模样，“我不该那样对你，其实我心里也不舒服。” “傻不傻。”李牧遥察觉到怀里人的语调有些不对，放开手低头去找她的视线，果然看到她的鼻尖红了。 “……” 王博还是没能逃过被老李同志“奴役”的命运，拧巴着一张脸着过来敲门，可手刚一举起来，就听门内传来李牧遥那一声压着情绪的、极轻的，“亲一下”。 “卧槽——” 他差点儿当场就去世了。 这尼玛，小师弟竟然这么会撩的啊？ 那么酷酷的唐沁竟然会吃这一套？ 几秒钟后，房门应声开了，很显然门内的人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王博尴尬的扯着脸皮笑道：“那什么，菲姐到了，老师喊你们吃饭去。” “……”李牧遥当时就有种想把他炖了的冲动，这才刚把人哄好，非要特意提一下才行？ 好在唐沁没再撂脸子，她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走吧。” 王博转身挤眉弄眼的朝着褚菲菲走去，示意她让她赶紧坐下，但被无视了。 对于李牧遥有女友这件事，褚菲菲并没觉得有多意外，因为没毕业那会儿李牧遥就以“有女友”为借口拒绝过她。 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想正面劝退一下那位女友来着，毕竟从李牧遥当时的状态上看他对女友并不怎么上心。 想法虽然早就有，但苦于没机会见到，如今虽然已过了三年，但褚菲菲觉得时间刚刚好。 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场遭遇。 必须正面刚一次。 “小女友”毫不知情，褚菲菲却早有准备。 视线对上的瞬间，唐沁脸上的笑容不变，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去。 这群人里就她像个搞设计的，穿着打扮很有艺术范儿。一头披肩的卷发搭配一条焦糖色法式格纹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充满诗意的流浪范儿，偏偏手腕上缠了一串彩色碧玺珠串，又给她添加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她笑的时候嘴边各有两个梨涡，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头微微的偏向一边，还有种漫不经心的可爱。 这种类型的女生别说放在男人扎堆的院系里很耀眼，就是放在女生居多的文学院也是毫不逊色的。 难怪在明知人家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死命的追求他，敢情是对自己的外貌有自信啊。 唐沁不敢轻敌，仔细留神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哟，牧遥，不介绍一下么？”没有寒暄，没有假意的客套，褚菲菲一开口就是很老套的台词，语气神态更是充满了电视剧里演烂了的火药味。 因为唐沁的外貌看上去太有攻击性了，又美又艳，明明脸上满是凌厉的冷峻，却非要笑眯眯的，这让褚菲菲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只对视了几秒钟就乱了方寸。 唐沁听了，本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就这？ “介绍什么，看不出来吗？”李教授瞪了褚菲菲一眼，“赶紧坐下吃饭，等你半天了还在这儿磨蹭。” 连他都听出来褚菲菲的不友好了，还以为三年过去了这孩子能成熟点，哪想到越活越回旋了呢？ 丢人！ “菲姐菲姐，你坐这儿。”王博赶快走过来把她带到老李同志身边，“这么久没见，难道你就没想老李吗？看他，都挑理啦。” “就是就是～”众人顺着王博的话头纷纷称是，“菲姐快坐。” “你俩坐这边，”肖强悄悄的向李牧遥和唐沁招手，让他们坐在稍微远离褚菲菲的位置，“这里这里。” 在一群端水大师面前，褚菲菲不得不坐下。 唐沁心里有了底，自然也没什么好多心的，气定神闲的坐在肖强特意留给他们的位置上。 152.早生贵子 “说起来，今天是我们三年来的聚会中人最全的一次，”所有人都落座后，王博率先出声了，“谁都不能少了酒啊！” “同意同意，想要圆满必须有酒！”肖强紧随其后，从桌下拎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提啤酒，“老师和师母除外，咱们每人一瓶如何？” 他们两个向来是圈子里的气氛组，两句话就把众人的情绪拉回聚会的喜庆当中。 其他几个人本来还有点儿别扭来着，一听到这么说，瞬间满血复活，当即附和起来。 “必须喝必须喝，不喝酒都对不起牧遥这一大桌子硬菜！” “对对对，搞起来！” “好嘞～”肖强一看呼声如此热烈，“砰砰”几下把手里的酒瓶全给起开了，“来来来，各自认领啊，咱今晚就查瓶论输赢了！” 两提啤酒十二瓶，瞬间认领了八瓶，这是他们过去喝酒时的惯例，不管能喝不能喝，第一瓶酒谁也不能落。 褚菲菲逢酒必喝，她当然更不可能躲。 但她拿了酒一点都不老实，贼挑衅的看着唐沁。 因为桌上除了老教授夫妇之外，只有唐沁没拿酒。 肖强和唐沁坐在一面，当然也看到了这挑衅的眼神，作为分酒的人他瞬间陷入尴尬，一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为难的看向唐沁，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也拿一瓶。 “想喝吗？”李牧遥问唐沁的意见。 “不喝会不会扫你们的兴？”唐沁反问，无视斜对面挑衅的目光，只是颇有些抱歉的看向肖强，“可惜晚上我还有个视频会。” loubiqu.net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自己有事不能喝酒，但如果影响气氛的话，也是可以加入的。毕竟一下午的接触下来，他们之间算是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基础，所以她选择尊重他们的意见。 然而明明很得体的话，在褚菲菲听来就觉得唐沁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抱着酒瓶小声嘟囔了一句“想多了吧？”然后假装没事人似的拿了酒杯自己给自己倒酒。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离她近的几个人听到脸色都不大自然，不约而同的清着嗓子试图用干咳掩饰过去。 李牧遥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唐沁则是面不改色假装没听到，依旧侧头等着肖强的回答。 肖强瞪了眼褚菲菲，忙回答道：“怎么会呢弟妹，以后喝酒的机会多的是。” 王博也道：“那对呗，这顿酒就先欠着，下次我们去青城再喝，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安排开会了奥！” 唐沁莞尔一笑：“那是一定的，你们要是去的话我一定全程陪同。不过到了青城可要入乡随俗的，得喝白酒～” “哎哟哎哟～”王博扶着额头装晕，“一提起白酒，我这还没喝就上头了呢！” “哈哈哈，看你那点儿出息！”肖强哈哈大笑着把剩余的酒放在一边，悄悄在桌下给李牧遥比了个大拇指。 心说他这女朋友找的是真不错，这要是跟褚菲菲掐起来，那场面得失控成什么样啊。 李牧遥握住唐沁的手，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但愿她是真的不想计较，否则的话十个褚菲菲她也能给生吞了。 “还能不能开饭了？”老李同志被他们墨迹得有点不耐烦了，催促道，“什么话不能边吃边聊啊真是的。” “开开开，这就开～”王博赶忙接茬，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老李同志先动筷！” “哼，”李教授拿起筷子在桌上一磕，对侯琴道，“老伴儿，咱们吃咱们的。” “快吃快吃。”侯琴这会儿饿的有些厉害，迫不及待的先下手了。 没想到她下手专挑颜色最深的肉菜，这把学生们都吓了一跳。 记忆中的师母素来饮食清淡，从不沾那些重口味的菜，但今天怎么回事？不但专挑荤的重的，还吃得特投入。 怀着疑惑和不解的心，其他人也纷纷动起了筷子。 尽管老师疯狂预热了两天，但其实直到真正把菜送到嘴里之前，这些师兄们对李牧遥的厨艺还是存疑的。 不否认他做的菜很香又很好看，但是好不好吃，得吃到嘴里才能评价。 然而，这第一口下去，一群工科男瞬间就词穷了。 这特么是人间的形容词能描述的味道？ 怎么能这么好吃？ 但他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李牧遥凑巧做了他拿手的菜并且超常发挥了吧？ 心中的疑虑更深，他们不死心的又换了一个盘子去夹。 又是一口下去。 尼玛！ 还是这么好吃？！ …… 一时间，桌子上只剩下咯吱咯吱、卡呲咔呲的咀嚼声和咕嘟咕嘟、吸溜吸溜的吞咽声。 红白相间的油爆双脆不仅看着漂亮，吃在嘴里也是特别脆中带韧的。他们不是没吃过这道菜，可是别处吃过的哪儿有这么嫩呀，鸡胗和羊肚儿这玩意儿还能做出这个味儿？ 还有烧得通红的油焖大虾，他是怎么做到一拨动就能发出那么酥脆的声音的？巴掌长的大虾裹着椒盐油汪汪的蜷在芡汁里，一口下去连壳都不用吐，虾头都能整个嚼碎！ 从不吃猪大肠的王博就很想挑战一下了，因为那盘色泽红润，层层相叠又层层相分的九转大肠看起来实在是很诱人。 夹了一口放进嘴里，他才知道原来大肠还能这么好吃，质地软嫩、肥而不腻这种话就不说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将酸、甜、香、辣、咸五种口味汇聚一身，真适口啊！ 一桌人吃得热火朝天，只有褚菲菲还没动筷子。 她真是不明白了，怎么三年没见这伙人变了这么多呢？ 什么时候聚会的规矩从先喝酒变成了先吃菜？ 而且还吃个没完？ 她忍了又忍、一忍再忍，终于在李牧遥第三次给唐沁夹菜的时候忍不住了。 她用瓶底磕了磕桌面，想提醒他们看自己，可是没人抬头。 她又用筷子敲了敲酒杯，想提醒他们差不多得了该喝酒了，可还是没人理她。 终于，她一巴掌拍上桌子，大声说道：“这酒还能不能喝了？！” “……” 众人的筷子一滞，但谁也不想接这个茬儿。 153.差 “王博、肖强，问你俩呢！”褚菲菲第三次被人无视，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不是你们张罗要喝酒么？” “先吃两口菜，一会儿再喝呗。”王博被当众直呼大名，不得不硬着头皮接招。 “对啊，菲姐，大家都饿着肚子呢，先吃会儿再喝。”肖强也跟着说道。 “巨好吃，这都是牧遥做的，菲菲你尝尝！”李彦哲也道。 三年了，这位祖宗还是没变啊，他们知道褚菲菲是在跟李牧遥过不去，可是人家都带着女朋友来了，她怎么还是想不开呢。 别人都停了筷子劝褚菲菲，可她却只盯着唐沁，看到犹自还在吃菜的她，尖刻道：“八辈子没吃过菜还是怎么着？真扫兴！” “……”唐沁吃得四平八稳，仿佛有层透明罩子把一切与她隔离开了一样，完全不受影响。 “把酒都满上，满上～”王博再一次的扮起暖场天使，招呼大家说道，“陪菲姐走一个，来！” 众人无奈又机械的配合着倒上了酒，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向褚菲菲举起：“敬菲姐～” 但是李牧遥却没动，冷着一张脸侧头看着唐沁吃东西。 褚菲菲的期待落空，脸色当场就变了。 “菲姐？”眼看着要失控了，王博赶忙叫了一声，“大家都等你呢，来啊！” “来。”褚菲菲不甘的举杯，却没打算喝，指着李牧遥问，“这还有没举杯的，怎么算？” 槽。 王博都想摔杯子走人了。 但还是笑着劝她：“哎呀，咱们先走一个呗，他做饭累着了，让他缓缓再说！” 肖强不忍心王博一个人承担炮火，也仗义的站出来：“对啊，他慢热，以前不也一直这样嘛！” “但是今天不一样。”褚菲菲以往被他们包容惯了，对于师兄弟们这种程度的忍让根本不放在心上，咬牙切齿的盯着李牧遥，“三年多没见了，这点面子都不给么？” “……” 要是换做过去，他们这时候就开始劝李牧遥了，李牧遥也会半推半就的举杯跟她喝一个。 就像每次褚菲菲张罗聚会，大家明知道她会搞事，却还是碍于面子连蒙带骗的把李牧遥拉出来。 但是就像她说的，今天不一样啊！ 李牧遥的女朋友在场，谁特么还干的出劝酒的事来？ “真几把闹心！”王博的耐心被耗尽，他嘟囔一句粗话丢下酒杯。 一桌子那么美味的菜突然就不香了，重逢的喜悦也不喜了，整个餐桌被一股烦闷的低气压封印起来。 但褚菲菲毫不在乎，她就是死死地盯着李牧遥，就想让他开口说话。 老李本来想装听不见看不见，假装跟老伴吃的不亦乐乎，可是眼看着事情愈演愈烈，人又是他叫回来的，就实在是有点装不下去了。 他放下筷子刚想说句什么，却见唐沁给李牧遥倒了杯酒，还给塞他手里了：“大家等你喝酒呢。” 然后眯着眼睛冲他做了个拜托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他喝这杯酒是在给她解围似的。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把全桌人除了褚菲菲外心里的堵闷都给通开了，大家伙儿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轻松，被低气压封印的美食的香气重新扩散开来。 “博哥。”李牧遥举起酒杯。 “哎卧槽～”王博的精神头瞬间回来了，他重新起身张罗起来，“来吧哥哥们，咱们正式喝一杯，热烈庆祝咱们的小师弟正式归校，即将接续他光芒万丈的人生！” biquge.name “来来来！”肖强紧随其后。 “那什么，我有两句祝福语不吐不快！”王博举着酒杯冲着李牧遥。 “什么？”李牧遥问。 “哥祝你顺利完成学业，”王博举杯冲他晃了一下，然后立刻转向唐沁，“然后赶紧结婚，跟弟妹生俩胖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王博的话引起哄堂大笑，都知道他是在故意打击褚菲菲，但就是忍不住想笑。 笑完了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唐沁很配合的红了脸，半低下头的角度使她的冷厉尽收，看上去愈发的温柔美艳。 余光扫到她如此模样，李牧遥忍不住屈指蹭了蹭她的额角，那种不由自主的触碰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 “来来来，快吃菜，等下还有第二杯呢！”王博一击必中，看着褚菲菲咬牙喝酒的样子就很暗爽，马上想到第二个让她不敢造次的理由。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老李看到褚菲菲被三下两下孤立起来，还是有点于心不忍，敲着桌子劝道：“赶了一天的路，你不饿吗？牧遥的手艺不错的，我觉得你应该尝尝。” 老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褚菲菲心头一热，瞬间就想歪了，但是在她张口前老李却反手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也别多想，我就是觉着吃完今天这顿，别说再吃到牧遥的手艺了，怕是想见他都难了。” “老师……我可是你的亲学生啊！”面对老李的无情嘲讽，褚菲菲欲哭无泪。 “吃吧吃吧。”老李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懒得理她了。 老李这一叹气，王博心里就不舒服了，想到他马上就要退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想了想，他对肖强说道：“老肖，去厨房给咱们敬爱的老李同志以及他美丽的夫人端两杯果茶来。第一杯敬完了小李，第二杯就轮到老李啦！” “得嘞～”肖强十分愿意跟他打配合，马上起身颠儿去厨房了。 “我有什么好敬的？我警告你啊，少拿我说事儿。”老李毫不领情。 他隐约猜出王博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是太想李牧遥这么早知道，主要是怕他心里难受。 王博秒懂老师的心思，立马话锋一转，说道：“嗨，您想哪儿去了？我是要庆祝您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回归，您日盼夜盼的，不就是盼着他回来么！” “嘿，说的好像我没盼着你们似的！”老李明显的松了口气，笑骂道。 “老李，你一开始的电话里可没说是谁回来啊！” 然而，褚菲菲同志今天的任务就是要往死了给大家添堵，眼看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刚把话题岔开，她金口一开直接给拽回来了。 “不是说你马上要退休了，想在退休前跟我们聚一聚么？” 154.不可能放过她 李牧遥本来是要起身去厨房的。 他怕肖强拿不明白，因为厨房里除了果茶，还有他刚才特意给老师熬的消食汤。 他怕老师吃多了消化不良会难受。 但没想到他自己却先难受起来了。 老师今年就要退休了。 他不是不记得老师的年纪，却愣是没想往这方面想。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他都没意识到一晃三年过去，老师竟到了退休的年纪。 李牧遥起身的动作顿住，慢慢的环视众人。 很显然，从他们躲避的神情上看，大家都知道这次聚会的另外一层意义。 但是为了不叫他难受，大家又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去提及这件事。 李牧遥难受极了。 上午的时候他还担心老李因为贪吃而过分纠缠自己，怕他不肯放自己回去，怕他影响自己的感情什么的…… 原来老李只是舍不得而已。 师母知道老李的心思，所以才强留他们住在家里几天，让这对阔别已久的师生多相处几天，不单是为了弥补那被命运掐去的三年，还为免去当半年后他们正式告别师生身份的时候，在彼此的心里留太多遗憾。 除此之外，李教授有多热爱这份工作，有多少未竟的心愿李牧遥比谁都清楚，他知道如果脱离学校这个平台，退出这个群体，老李的热爱和执着终究也会慢慢淡去。 等到过个几十年，到了弥留那一刻，那些淡去的执着就会重新回到意识当中，让他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 难过和后悔的情绪一层又一层的涌上李牧遥的心头，喉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可他却只能愣愣的杵在那里，眼神都慌乱得没有去处。 他怕一张口，所有的气氛会因他而变得悲伤。 而且就算他张口，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 王博真是后悔自己当年对褚菲菲太留情分了，她这样为人处世，早就不被这个小圈子接受，可就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大家伙儿宽容，才断断续续联系到今天。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不叫老师难受，还有就是他总觉得褚菲菲不过是个为爱痴狂的傻姑娘，过几年总会想开了。 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她竟然变本加厉，比过去还招人恨。 “咱们老李离退休还早着呢，没准学校就返聘他，让他接着干十年二十年呢！”王博再一次出面打圆场，他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给褚菲菲留面子。 “得了吧。”这面子褚菲菲根本没打算要，她一看自己总算戳准了李牧遥的心窝子，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逐渐露出的痛苦表情，当即又补了一刀，“老李这三年课都没怎么上，三年累计完成的教学工作量怕不是都赶不上过去的一年吧？你当学校不考核课时的吗？” “你他妈又知道了！”王博直接怒了，他骂了一句扯着褚菲菲就想给她拉走。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这女人在场，今天这饭就别想好好吃了。 但是他却被闻讯赶来的肖强和身边人抓住了：“你想干什么？看在老师和师母的面子，你别冲动！” “我想干什么？我想让她走！”王博酒量不好，一杯啤酒提炼出的酒精也能把他的情绪放大好几倍，“你们没看出来吗，她就是成心不想让大家好好吃饭！” “谁成心了？”褚菲菲一脸委屈的大叫，“什么时候我跟我的老师同学们吃饭，变得这也不许说那也不许说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还需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了？难道就是因为多了个外人么？” 这个外人特指的不要太明显，就是唐沁。 她觉得这顿饭闹成这样不怪别人，就怪唐沁，还怪把唐沁带来的李牧遥。 要是没有唐沁在场，他们绝不会这样对她。 “活人惯的你！”王博又被气着了，“也特么就你不知道遮掩！情商低，自私怪！” xiaoshuting.org “你少拿虚伪当情商！”褚菲菲来劲了，“王博我问你，如果今天把我的嘴封上，老李就可以不退休了吗？” “……”王博一时语塞。 褚菲菲又问：“还是说我什么都不说，老李不能返聘的事实会因为某人回来而改变？” “……”王博被呛得哑口无言，梗着脖子愣了许久，沮丧地跌坐在椅子上。 这种因果关系，确实不是刻意隐瞒就能改变了的。而且这会儿就算把褚菲菲赶出去又能怎样，该说的反正他都说了。 “牧遥，坐下说。”唐沁拉了拉李牧遥。 她今天的策略是本是打算做个温婉大气的正牌女友的，面对褚菲菲以及她的挑衅，她什么也不打算做，只需无视并且适当示弱就可以获得全体好感的。 这远比唇枪对舌剑针尖对麦芒来的更让对手难堪。 但是现在不行了，褚菲菲竟敢把战火引到李牧遥的身上，还拿他最痛的痛点来说事，那就不是这种不理的办法来解决的了。 但是她还得顾及李教授的颜面。 唐沁看向李教授，尽管他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低头吃饭，可是从他迟缓又木然的动作上来看，今天这样的场面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李教授的心情确实非常的不美丽。 不管是欢迎李牧遥回归也好，欢送他退休也好，他这一次是希望自己带过的学生整整齐齐的与自己欢聚一堂的。 因为这些学生所取得的成就，也代表着他职业生涯的后半段所取得的成就，他们对他来说，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所以他很包容，包容他们每个人有自己的小缺点、小心思，甚至允许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胡闹。 对，在老人家的眼中，褚菲菲这种一直被他定义为“胡闹”。 但是此时，他心里真的不高兴了。 从唐沁身上，他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优秀。 在这样一个气度不凡，有家世有涵养的女孩子面前，他那个以专业能力著长的，喜爱度仅次于李牧遥的爱徒褚菲菲就显得格外格外的…… 差。 道德品质差、修养谈吐差，哦，这会儿看起来还特别的面目狰狞。 155.发难 李教授三年没怎么带过班，按照高校的退休教师返聘制度，不管他有多么留恋岗位，他连最基础的这一考核都过不去。 就只能退休。 尽管有万分的不舍，但他也还是释怀了。 至少在职期间还能看到李牧遥回来继续完成，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至于自己的那些理想和情怀，如果这些学生们能懂，就让他们来替自己完成，如果不能，他就只能认命。 哪有人的人生是尽善尽美的呀！ 褚菲菲也清楚李教授的遗憾，但她竟然要把这些无法改变事实当做武器去攻击李牧遥。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李牧遥负了她，却从没想过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时间，饭桌上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唐沁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像是才想明白其中的关联一样，慌乱中带着歉意对李教授道：“老师，牧遥一定不是有意的……” 李教授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摇头道：“让你见笑了，小唐你可不要多想。” 唐沁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反叫他有些触动，相对于褚菲菲偏执的占有欲还有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劲头，这样细致的关心和爱护把唐沁衬托得更加美好。 “可就算他不是有意的，但是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他，”闻言，唐沁脸上的歉意更重，“老师，我都听说了，如果不是牧遥当初突然离开，您手上的好多项目也不会暂停……这样的打击下，是谁都无法再安心工作的。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牧遥心中的歉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少。” 李教授被唐沁的直接给吓了一跳，他忙摆手道：“这事怎么能怪他呢，他不在我还能找别人过来顶上，当时是我，是我自己不愿意继续了！” 唐沁哀婉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师，你们都是一门心思搞设计的人，心底透明，处事也单纯。牧遥也是一样的性子，直来直去的。我也是没想到他当年对那封邮件的内容深信不疑，连一次怀疑都没有过！” 提前封邮件，李教授这才表现出明显的愤恨之色，他无不痛心地说道：“这个傻小子，但凡给我打个电话，还至于到这个份儿上么！牧遥，你就说你傻不傻！” “……”李牧遥无言以对，他始终觉得自身的问题更多。 “小唐你是不知道，我下午还在厨房问他呢，要不要报警把当年的事儿查一查，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老李的表情又生动起来了，“他想都不想就给拒绝了！” 唐沁对李教授此时的内心世界感同身受：“他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没办法。” 这封邮件的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是李牧遥家里出了事后突然失联，没过多久他的母亲来帮他办了休学手续，此后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仅限于一季度一次的诊断证明。 “老师，弟妹，你们在说什么啊？”王博这会儿气顺了，他伸着脖子问道。 “咳。”李牧遥轻咳一声，不想让她再继续这个话题。 “没什么，都过去了。”唐沁看了李牧遥一眼，立刻住嘴不再继续说了。 “不是，你们这就不对了啊！”王博的好奇心被大大的吊起来，“哪有话说一半就结束的，有什么事我们不配知道的吗？牧遥受什么委屈了，快告诉我们！” 唐沁一脸的为难，她张了好几次嘴，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李牧遥的意见，摇了摇头。 “老李你说，”唐沁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表情明显是承认李牧遥当年是受了委屈，王博急得直拍桌子，“你没听到刚才有人把你的事儿都怪在牧遥头上了吗？你就忍心让我们可怜的小师弟这么受委屈？” 零点看书 “你这个臭狗蛋！”老李啐了他一口，不得不说道，“牧遥姥爷没的那会儿，不是跟我请了一周的假么，但实际上他耽搁了一个来月。估计是有人钻了空子，冒用教务处的邮箱给他发了处分通知。” “我去，还有这种事？！”向来文质彬彬的肖强都忍不住爆粗口了，“这特么谁啊这么缺德！” “这都不报警？牧遥你是缺心眼吧！”王博隔着桌子伸手向李牧遥要手机，“邮件呢，给我看看来，我找我刑侦的哥们儿给你查！” 在众人义愤填膺的声讨下，唐沁柔柔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当时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注销了……” 当时众人从声讨直接变成了对李牧遥的谴责。 “尼玛！这不是冲动，是傻缺！” “二货啊，二货，你怎么想的你！” “……” 在他们的骂声中，唐沁听出了轻松和解脱的意味。 在这件事上，人人提起来都会觉得是李牧遥的主观问题，如果他不冲动不赌气不失联，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但事实已经发生，她不可能再让李牧遥一个人承担这样的心里压力，毕竟客观原因是真实存在的，真的要怪，就得怪这封邮件，和胆大包天敢套用学校官方邮箱发邮件的人。 这么一来，李牧遥紧绷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了，无论他内心是否还在坚持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但周围人的态度起码让他不再那么压抑。 起码褚菲菲处心积虑搞砸的局面在唐沁的一步步引导下又好起来了，众人心中的结也开解了不少。 只要褚菲菲老老实实的不再搞事，那么今天这顿饭还是圆满的。 但唐沁并不打算放过她。 “好啦，都过去了，就别难过了好不好？”唐沁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哄了哄李牧遥，然后又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一下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听到她这么说，李牧遥第一反应就是：“这能行吗？” 唐沁眨眨眼，一脸成功商人的微笑：“看你咯~帮你，也是帮我，我们三赢，好不好嘛~” 明明是故意摆出的市侩的模样，可在李牧遥眼里就可爱至极，让他根本无法拒绝：“……好。” 两个人这么一腻乎，众人下意识的就去看褚菲菲。 本以为褚菲菲会双眼喷着火和斗鸡似的发怒，哪想到她竟双眼空洞，盯着某处虚空兀自发呆。 156.师母牛掰 王博和肖强又开始活跃气氛了，他们嚷嚷着叫大家倒上酒，又吃吃喝喝了起来。 褚菲菲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空洞，眼神落在某处虚空兀自发呆。 但没人愿意问她一句，巴不得这位姑奶奶安安静静的苟一会儿呢。 李牧遥跟大家喝了一杯酒，心情放松了许多，唐沁借机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一下自己刚刚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 听到她这么说，李牧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能行吗？” 唐沁眨眨眼，一脸成功商人的微笑：“看你咯！帮你，也是帮我，我们三赢，好不好嘛~” 明明是故意摆出的市侩模样，可在李牧遥眼里就可爱至极，这让他根本无法拒绝：“……那我试试？” “嗯嗯~”唐沁笑嘻嘻的，给李牧遥倒上了酒，假装手里有酒杯似的虚握着跟他“碰杯”，“谢李大设计师，我先干为敬。” 然后一仰头摆出一饮而尽的样子。 “闹。”李牧遥露出自褚菲菲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一面嫌弃她幼稚，一面还是配合着喝光了杯里的酒。 两个人这么一腻乎，众人的眼光就忍不住去瞄褚菲菲。 倒也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真就是下意识的好奇：明知道人家好成这样，还去挑衅那不是有病吗。 很显然褚菲菲也看到了这一幕，本以为她会双眼喷着火和斗鸡似的发怒，但不知怎么，她竟然难得的有些躲闪。 她的神情很古怪，看得出她看到这幕比刚才还要生气，但她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底气一般，气势上比刚才弱了不是一丁半点。 这就很反常了。 前后反差过于明显，以至于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她这种人，连老师的颜面和痛处都不管不顾，还有什么能让她顾及的？ 除非是涉及到她自己。 在座的都是学霸级的人物，上学做题时最擅长查找前后关联，惯性思维使然，他们只要把褚菲菲的反应结合刚刚结束的关于那封邮件话题稍稍一结合，就…… 这样做的结果是，大家的眼神都变了。 但下意识的他们不去看褚菲菲。 氛围陡然又变得紧绷绷的，那是他们用多年来的默契强行编织出来的紧绷的网，但因为那个可怕的念头来得太过突然，所以这张网并不牢固，有某种东西就在网面下方，呼之欲出。 唐沁笑吟吟的看向众人，眼里的意味极其明显。 她的眼神向外传递这一种信息：我手里正拿着一把足以割裂这张网的刀子。 众人齐齐一凛：其实早该想到的！ 明明事先已经与唐沁有过一下午的接触，从她出场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她是锋芒毕露的，可还是忽视了。 就因为她在餐桌上面对褚菲菲的时候表现得太过温和，不但收起了锋芒，还一次次的忍让。 这种前后的反差太具迷惑性了，使得他们无法对唐沁产生一个明确的认知，不知道哪一种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直到现在，他们才又想起下午那个凌厉的唐总。 李牧遥按住唐沁的手，但他无法夺下“刀子”，因为唐沁是为了他，他不能一次又一次的辜负她对自己的维护。 他只是轻声在唐沁耳边说道：“我考虑的是老师——” 唐沁笑笑，也同样悄声回复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李牧遥瞬间松开了手，她做事从未失过分寸，也从未让他难堪过。 但李教授并不知道唐沁接下来会怎么样。 下午的时候，尽管没把话说透，但他已经和李牧遥达成一致，所有的往事都不再追究。 他也以为这是李牧遥和唐沁事先商定的结果。 可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小唐，你……”李教授的声音有些变了，他想劝唐沁不要再继续下去，可是张开嘴，竟无从说起。 零点看书 关于那封邮件，唐沁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也只是感慨李牧遥当初太傻不懂得质疑邮件的真假。 其余的话都是他和学生们说的。 他说的话很含蓄，学生们也只跟着义愤填膺，不管是唐沁还是李牧遥，谁都没说要追查什么，只是说算了过去了。 唐沁或许一开始都没想过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也没怀疑过任何人，只不过是褚菲菲把话题引到这里，唐沁为了替李牧遥解围才略微提了一句的。 也或许—— 唐沁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追查这件事，所有人都是她的怀疑对象，她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让某个人自己露出破绽。 如今那个主动暴露自己的褚菲菲就像个精神错乱的苍蝇，一头扎进人家早已编好的网里。 当初那封邮件是她做的。 当时有一个信息科技专业的男生正在追求她，她知道那个男生经常被叫去教务处帮忙，所以这才想着利用他发了那么一封邮件。 但她并没想让李牧遥真的离开学校，反而是因为找不到他才产生那样偏激的想法。她本以为李牧遥看到那封邮件会急匆匆跑来学校解释，却没想到那封邮件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起初她也忐忑过一阵子，但当后来得知李牧遥家中有人过来帮他办了休学手续，便很快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何况那封邮件处理的很干净，只要她不主动说，就不会被查出任何痕迹，就算查出来，她也能一口咬定是那个男生一手做的，这也是她没有当做一回事的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被提起来，她还是心虚了。 不仅因为那封邮件造成的严重后果，还因为唐沁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觉得唐沁一定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敢同自己发难的。 但过了一会儿，老师和众师兄的反应反叫她心里有了一些底，她知道他们应该是都猜到了，但是看起来个个儿都比自己还要紧张。 老师甚至还要开口替自己说情。 褚菲菲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神色也逐渐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她挑衅的看了眼唐沁，再转向李教授的时候，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唐沁冷笑一声，也看向李教授：“老师，您刚才叫我，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157.欢迎老李 褚菲菲：“……” 李教授：“……” 众人：“……” 一句话，把褚菲菲的希望之火给掐灭了。 也把老李同志仅存的舐犊之情给打断了。 唐沁这样直白的问，让人怎么回答？ 当众说情请她高抬贵手？ 可人家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如果说出来岂不是等同于自爆么。 装傻糊弄过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就等着人家扔刀子吧！ 进退的路，都被唐沁一句话封的死死的，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她手里。她此刻就像是掌控命运的死神，手里的牌一旦砸下，某个人的人生不说毁灭也得偏离原有的轨道。 就看她想搞到什么程度。 李教授的一张嘴开开合合，一时间什么也说出不来。 唐沁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眯眯的等着。 大家的表现让她心里很不高兴。 她知道他们希望自己放过褚菲菲，毕竟这事儿追究起来太严重，学校层面搞不好还会连坐一批人。 可她就想提醒他们一下，当初李牧遥可是也差一点就被毁掉了的，如果不是他母亲及时来学校帮他办了休学手续，如今他还能坐在这里跟他们喝酒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何况唐沁已经很给面子了，就冲着李牧遥那句“为了老师”，即便是在进攻中她还是有退步的。 就比如现在，她只是希望能够得到老师的一句表态。 但显然，老人家没搞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在桌上还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侯琴突然开口训斥道：“你这个老头子，就说让你少吃肉，总也不长记性！你们也是的，你们老师什么样心里没数吗，不但不知道劝劝，还跟着他犯糊涂！” “你说啥呢？”老李愣愣的，不明白她突然跟着来什么劲。 “长记性，让你长记性啊，不懂收敛以后难受的是你自己！”侯琴一边说还一边拍他，“这顿饭就这么算了，以后要懂得适可而止，再有下次，当心以后都不给你吃饭！还有你们，还想来这儿吃饭，就给我懂点事！” “……”老伴向来不在别人面前这样对自己，更不会对学生们疾言厉色，李教授懵了，大家也懵了。 但唐沁没懵。 李牧遥也没懵。 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再次将目光移向师母。 只见侯琴一脸抱歉的对唐沁道：“小唐啊，你老师年纪大啦，你说他吃都吃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以后多加注意了，你说是不啦？” 桌上的聪明人们这下总算反应过来了，包括褚菲菲。 他们也才知道，唐沁原来并没想赶尽杀绝，只想要个表态。 所以师母的意思是说，过去如何她没管过所以也无能为力，但是从今后起她会盯着老伴儿不叫他再犯糊涂。同时告诫老伴儿，就算他对学生们包容，也要适可而止。 至于这群学生们，如果他们不及时更正这些自身问题，那不好意思，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 其实话说回来，某种程度上侯琴的立场和唐沁是一致的。 她也要考虑保住老伴的名声和利益，毕竟褚菲菲是他的学生，当年那些事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如果真的追究起来，谁知道会不会波及到他？ 再往深了说，李牧遥休病假这件事也是相当存疑的，如果褚菲菲铁了心闹个鱼死网破，那李牧遥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她不仅解读了唐沁的表面意思，还笃定她一定会到此为止，不会再继续发酵。 但要想真的结束这件事，她还得再做点什么才行。 侯琴看向褚菲菲，面色不虞的道：“菲菲，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是，师母。”褚菲菲坐直身体，有点忐忑。 “我以前只是听说你是个不拘小节的女孩子，性格豪爽，很快就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今天坐在一起吃饭，我看到了你这方面的特质，也看出来你的师兄弟们都很让着你。” 2k小说 “……”侯琴的话说的软绵绵的没什么攻击性，可听起来莫名有种嘲讽的意思，褚菲菲不知作何应对。 侯琴接着说道：“同时我也看的出来，你对牧遥的……很不一般。当然，我也是听说过你在上学的时候喜欢过他，少年时冲动易动情，作为过来人，我也很理解。” “……”侯琴的直白是跟唐沁学的，她本想含蓄点，可是发现含蓄在褚菲菲这根本行不通。 “但是呢，”铺垫完了，侯琴开始进入正题，“今天牧遥是带着女朋友来的，对于已经有女朋友的男同学，正常的成年人该是什么反应呢？即便是心里不愿接受或是感到难过，也应该看在老师和同学的面子上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可你呢？” “……”褚菲菲不是不要脸，只是因为众人的包容，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这会儿被师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她就有点扛不住了。 “而且没记错的话，当年的牧遥也是有女友的，明知有女友还要执着的追求他，这是什么行为？” “！！！”这句话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褚菲菲的脸上，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侯琴，记忆中的师母怎么会说这种话！ 好在侯琴只想解决问题，并不想不留余地，见得褚菲菲如此，她便往回收了收：“当然，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在为那时的年少无知后悔，也相信你在以后的人生中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对吧，菲菲？” “……对。”褚菲菲艰难的说道。 “那你就不该从进门起就表现出这样的敌意来，”侯琴说道，“你让大家很不高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菲菲，听说你工作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在职场中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呢？” “噗——”听到这里，王博实在是没压住，不小心笑了出来。 忙低下头去偷看其他人，大家的脸也都涨成了猪肝色，脸上刻着明晃晃的“暗爽”俩字。 竟不知道，原来天还可以这么聊，人还可以这么怼。 158.拯救白晓星联盟 褚菲菲几乎是落荒而逃！ 师母说得没错，尽管顶着南大这样优秀学校毕业生的名头，她在职场中也没有占据多大的优势。 就因为性格。 她就像个被惯坏的孩子突然离开父母兄弟，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却不懂得收敛，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当她在外面受尽委屈，再次回到原本的圈子时，就想要变本加厉的找回那份存在感。 也可以说，她仅有的自信和任性也就只在这个圈子里。 但是这个圈子也不再买她的帐了，连一向温婉大气的师母都不打算给她留什么余地，让她彻底无地自容，草草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 像是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在回青城的高铁上，老李同志还在唏嘘不已。 “行啦，你再没完没了就给我下车吧！”侯琴嗔道。 “那怎么行，小唐的公司为了迎接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呢，我怎么能爽约？”老李同志春风满面，踌躇满志。 那天在饭桌上听到老李即将退休且不能返聘的消息，唐沁就动了将他请到公司做“顾问”的心思。 她知道李教授绝不会被所谓的待遇或是声望吸引，所以便求助于李牧遥，希望他能在自己开口的时候推动一下这件事的促成。 李牧遥没理由不答应，而且他也懂得老师的心理，一方面用美食吸引他，强烈邀请老师去玩几天，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味，尝尝地道的王府菜系。 一方面又向他描述唐沁公司的规模和项目现状，加之李牧遥事先还参与到了老街改造项目之中，并表示毕业设计就要以此为模板。 为了证明真实性，李牧遥还把自己的手绘图给拿了出来。 这些事等同于给老李同志即将面临的枯燥的退休生活增添了强烈的色彩，在老伴侯琴的支持下，他决定北上，去青城地区转转。 当唐沁将这个消息传回总部的时候，父亲唐载繁亲自给她致电以表嘉奖，在公司面临发展转型的关键时刻，女儿竟能将如此身份的名校教授请来坐镇，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 公司当然要重视，但唐沁明确说了，老教授还没退休，绝不能以公对公的角度迎接他，就当是一个业界老友过来看看。况且老教授还会带一个学生过来，所以此番也有历练学生的目的。 一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是要靠大量的实践积累成就的。 这个学生就是李牧遥。 这种说法当然是唐沁和李牧遥两个人商议的结果，从李牧遥的角度出发，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用实力向唐沁周围的所有人证明自己。况且他也不希望公司这边高高兴兴的把老师请到公司来，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原本很纯粹的事件掺杂了其他。 对于两个年轻人的处理方式李教授不予置评，侯琴倒是感慨了好几句，但仍表示赞同，不会在公司表露什么。 于是等到师生二人各自把学校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便踏上了返青之路。 几个小时过后，一行四人先后下车。 唐沁在前面引导李教授夫妇，李牧遥负责众人的行李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看上去就是跟着老师出来见世面的学生。 好好的一对小情侣硬要装作不熟，唐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能假装照顾周全似的频频回头冲他微笑笑，这么一来，把李牧遥都给笑难受了。 他下定决心，必须要好好把握老师来他们公司交流的机会，借助老街项目暂露头角，让唐沁的父亲刮目相看。 笔趣阁 前来接站的是总部一位高管和子公司的三位负责人，陆钧壹代表原项目的负责人也过来了，尽管唐载繁没有亲自过来迎接，但是这种阵容也足以证明他对李教授的重视。 简单介绍过后，唐沁同李教授和公司的其他人共同乘坐商务车，出发前把车钥匙交给陆钧壹，让他带着李牧遥开她的车去公司。 看到唐沁和李牧遥装不熟，陆均壹也跟着装不熟，两个人客客气气的你谦我让的直到上了车，这才开始正经说话。 “你看我，是不是瘦了？”陆均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他，那神情跟见到亲人似的。 “看不出来。”李牧遥吓了一跳，心说我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真行啊，说走就走，一走就半个月，”陆钧壹不满于李牧遥冷淡的态度，捏着自己壮硕的肱二头说道，“我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到处流浪了半个月，整整瘦了五斤！” “吃一吃就补回来了。”李牧遥好奇地看向他，这人今天好怪。 “你可真，真，你是不是除了沁沁谁都不关心？”对于他和唐沁的关系，陆钧壹被迫接受了一段时间，再经过这半个月的胡思乱想，他已经可以拿来调侃了。 看，我真是个豁达的男人。 “你希望我关心你？”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陆钧壹想了想，也不跟他绕弯子了：“晓星直接从医院回学校了你知道吗？是我送她去高铁站的。” “哦，”李牧遥了然，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谢谢。” “你谢我，”陆钧壹简直无语，“我跟你说这个是为了让你谢我么？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关心晓星！” “她后来出什么状况了吗？”李牧遥这才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拿出手机直接打给了白晓星。 这几天唐沁每天都会和白晓星联系，并且给她邮寄了不少南市特产，没听说她有什么状况。但陆钧壹一个劲儿的提她，让他难免心生担忧，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打算亲口问问。 “诶，你别，别……” 陆钧壹没来得及阻拦，白晓星已经接起了电话。 她这会儿正在和老师讨论毕业论文的细节，简单应付了几句之后听到李牧遥语气不对，也反问了一句：“干嘛突然这么问我，你那边有什么事吗？” 李牧遥答道：“没事，刚才陆钧壹一直提起你，我以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 陆钧壹想把他踹下去。 159.我现在斗志昂扬 好在回落的也挺快。 等到李牧遥挂断电话，陆均壹就只剩下生气了：“你问就问，提我干什么？” “又没说别的，你生什么气？”李牧遥问。 陆钧壹脸色愈发古怪：“谁生气了？你有病，话没说完就打电话，打了电话还特意提我，真有病！” 突然被发脾气，李牧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在他的记忆中，骄矜文雅的陆公子还是第一次这种语气说话，撒泼的样子让他直无语：“是，我有病，我不正常。你还走不走了？不然你下车我来开。” “用不着。”陆钧壹气呼呼的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轰到收费口，看到计价器上显示收费二百元，顿时又是一股无名火。 “扫码，二百！”他对李牧遥吼道。 车子停了半个月，高铁站按照收费上限收取。要是换做以前，陆钧壹也不会计较这点钱，但他今天就不。 又不是我女朋友的车，我才不管！ 李牧遥挑眉，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去扫码缴费，但是不小心手肘碰了一下陆公子。 几乎就是擦了一下衣服就又惹得他一顿脾气，只见他横着眼问道：“真有病？” “……”李牧遥没做声，默默的收回手机，一脸吃了馊饭一样的表情。 “碰了人不会道歉？”陆钧壹紧追不舍。 “对不起。”李牧遥从善如流，发自内心不愿跟他纠缠。 “神经病！”但是道歉在陆均壹这里无效。 “我到底怎么惹你了？”李牧遥真是服了。 他一直知道陆均壹看不上自己，但是像这样明显的态度还是第一次。他此时就像是一只扁嘴的禽类，追着人啄个没完。 禽类伸着脖子问他：“你为什么要在电话里提我？” “我提你？”李牧遥没想到他又绕回原点，翻来覆去就去纠结这点事，“有完没完，就提了一下又怎样？” “就不行！就有病！” 因为生气，车子在马路上被他开成S形，为了生命安全，李牧遥选择短暂的认怂：“是，我有病，你没病就好好开车行么？” “你有病，真有病！” “……” 陆钧壹这样没完没了，李牧遥都要闹心死了。 矮趴趴的驾驶室里，任谁被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一句一句追着骂，都有想跳车的冲动。 他真不明白了，不就是在电话里提了他一句么，至于到这个程度？ 还是说…… “白晓星，你欠他钱了还是拿他什么东西了？”一念至此，李牧遥给白晓星发过去了一条微信。 “谁，你说谁？”白晓星秒回。 李牧遥举起手机直接拍了一张陆钧壹的侧脸发过去，然后回复道：“他。” “你干什么？”陆钧壹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警觉道。 但很显然手机的网速要比他的反应快多了，白晓星很快看到照片并发回了一条极嘲笑的语音：“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谁啊这么丑？” “？？？” “！！！” 天知道李牧遥根本没想外放，但就是放出来了。 陆钧壹气到头都差点炸了，一把扭开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靠。”李牧遥惊魂未定。 陆均壹非常想揍他一顿，但在此之前他更想看看自己那张照片。 怎么就丑了，还让白晓星嘲笑成这样？！ “给我看看！” 陆钧壹趁李牧遥没反应过来一把抢下他的手机，点开对话框里那张照片。 白晓星此刻已然接连丢来好几个笑趴的表情包，陆钧壹没忍住直接回了条语音：“哪里丑了，这不是挺好看吗？！” 2k小说 “……”微信那端瞬间沉默了。 “问你呢。”陆均壹又发。 “说话！” “喂？” 不管他再发什么，电话那头就跟掉线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钧壹知道她不会再回，咬着牙打下“小丫头你给我等着”几个字后，这才将手机丢给李牧遥，重新启动车子开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他的火气好像自动消了，对着一脸懵逼的李牧遥，说话的语气也正常了不少：“你多关注你姐姐，我发现她有早恋的迹象。” 李牧遥：“……” 下个月就26岁的早恋儿童。 不过早恋？ 李牧遥根本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她早，她要谈恋爱？谁？” 陆钧壹没好气的道：“据我分析，是那个法会期间跟着他转悠的小主播，顾弈。” “主播，顾弈？”那些日子李牧遥忙着做菜，虽然知道有两个主播总来拍白晓星吃饭，但长什么样什么来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个男的？” “废话！”还能是女的吗？ 这个人李牧遥印象虽然不深，但唯独记得的是，白晓星说过陆钧壹和一些自媒体关系很熟，那段时间的几篇美食打卡文还是他们其中的谁发的，于是问道：“是不是你私下里想要撮合白晓星和那个谁，所以试探我的态度？” “我撮合？我有病！”陆钧壹急起来连自己都骂，“我没这个打算！” “那你跟我说半天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盯着白晓星，别傻了吧唧的，的，被，呢个……” “！！！” 李牧遥这下不淡定了。抄起电话又要给白晓星打过去。这叫什么事？上一秒才听说她要谈恋爱，下一秒就要被呢个了？ 疯了么这不是！ 但是这一次陆钧壹早有准备，他手机刚举起来就被拍掉了：“我让你注意，不是让你直接打电话！怎么，我好心提醒你，你卖我还卖个没完了？” “那她到底有没有被……呢个？” “应该……没这么快吧？” “你有病吧？！” “……” 李牧遥和陆均壹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某一天形成一个“拯救者战线联盟”，目的是不叫傻了吧唧的白晓星在恋爱中迷失自己。 陆均壹的主张是直接掐掉苗头，说他有办法让那个顾弈永远不再出现在白晓星面前。 但李牧遥不是很赞成。 他觉得白晓星总有一天会脱离别人的照顾去拥抱自己的人生，更何况听陆均壹的意思是顾弈在追求白晓星，而白晓星对他并不反感。 李牧遥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她没见她对别的异性有过好感啊。而且这种两情相悦不是比一头热强太多？ 他不想插手过多，白晓星总得恋爱一次，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人生。 160.私厨 李牧遥心里清楚，即便是自小相依为命的至亲姐弟，也不能永远像小时候一样生活在一起。 他们两个的人生终有一天要解绑。 因为这个家庭组成的特殊性，让他们早早失去了父母的佑护，所以当那个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老人离开之后，这对已经长大成人的表姐弟再生活在一起，就难免遭受一些闲言碎语。 这或许是寻常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的麻烦。 更何况年少时他们就承受过了那些令人生恶的流言，那种痛苦甚至延续到前不久高宁登门那一次。 他明白时间久了，高宁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然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闲话往他们的身上招呼。 无论怎样小心翼翼的去避免被人找到话柄，但终归是众口铄金，他们逃无可逃。 其实早在李牧遥决定留在老街时，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的与唐沁公开“交往”，也才会在最初接触时那样的纠结矛盾。 去利用一个无干的人保全另一个人，任谁都会有深深地负罪感。 好在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他和唐沁在后来的相处当中都动了情，这就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而事实证明，光他一个人有了交往对象还不够，白晓星也必须得尽快拥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否则谣言再起来时，会更加的令人难以承受。 甚至还会把唐沁牵扯进来。 大约是人生而不公平吧，有些人是注定要生活在别人的评判当中，甚至还要为了被别人当作一个“正常人”，去努力。 …… 陆钧壹和李牧遥的立场不太一样，也无法站在他的立场上感同身受。 听闻李牧遥的对白晓星恋爱的态度，心里就觉得他已经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有了唐沁忘了白晓星。 他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好，你不管，我来管！ …… 两辆车先后到达集团总部。 集团总部位于青城市新开发的高新产业园区，因为近年来公司也有部分业务延伸至洁净能源、数字文创等新兴产业，加之承接过部分园区建设工作，所以唐载繁充分响应政府号召，率先将总部包括旗下所有产业一并迁移至此。 故而他们拥有独立命名的大唐集团产业园区，面积之大可想而知，尽管办公大楼一幢接着一幢，但还是大到显得空旷。 李牧遥也不是没想过唐沁的背景有多雄厚，但贫穷还是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陆钧壹开着车慢慢跟在商务车的后面行驶在园区中，看上去前车的人有意带着李教授参观园区，于是他也跟着向李牧遥介绍，告诉他刚才路过这栋大楼是做什么的，前面那片建筑是干什么的，之后问他：“这里怎么样？” 但神情并非与有荣焉，而是有点羡慕和望尘莫及。 “挺好的。”李牧遥没什么神情，目前大脑里应该是一片空白。 “这么跟你说吧，”陆钧壹接着说道，“我爸能跟大唐成为合作伙伴，是因为小时候我们两家关系好，否则单凭我们家的体量，是不配跟人家谈合作的。” “……哦。”李牧遥想象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反正是明白自己和唐沁的差距了。 要说之前真是无知无畏啊，也没搞清楚唐沁到底什么背景就跟她表白了。不知道姥爷要是知道自己谈了个这样的女朋友，会不会受到惊吓。 “你和沁沁在一起后，我苦苦思索了很久，我究竟输在了哪里？明明我哪哪儿都比你强的。”陆钧壹破天荒的开始自省，“厨艺么，我觉得不是。直到最近我才想明白，估计就是缺乏你这份儿自信。” 零点看书 “……”李牧遥真想告诉他，其实我没自信，一切都源自于我的无知。 “我纠结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跟她表白，就算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她，但我就是不敢开这个口。”陆钧壹自嘲笑道。 “……”你快少说两句吧，我难受。 “我一想到这里都是她爸的，就特别自卑。这么多年暗暗喜欢沁沁的人不少，但是敢追她的一个都没有，谁会有这份勇气呢？但是你有，”陆钧壹诚恳的夸了他一句，“李牧遥，所以我最近开始佩服你了。” “我谢谢你了。”李牧遥没觉得他在夸人，而是变相的打击自己。 现在自卑这种情绪都是多余的，已经到这份儿上，他考虑的就得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放眼满青城市，身家能够和大唐集团匹敌的又有几个？唐载繁要是按照门当户对的标准择婿，怕是很难。 李牧遥设想了一下，如果唐载繁放低标准，底线是找个身家清白的上进青年。 ……他连最低标准都够不上。 要说上进吧，最近才开始的。要说身家吧，他能保证自己清白，可是毕竟连个完整的原生家庭都没有，父辈的那一堆破事到现在还在被人津津乐道，抹不掉消不去的，就那么摆在世人面前。 “所以在确信你和他在一起后，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了。”陆钧壹这次是真的很想倾诉，他很放松的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悠闲地踩着油门，“这么多年想做又不敢的，我无时无刻不在忐忑。这下好了，我可以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说完这话，陆钧壹突然警惕的看了眼李牧遥，见他没什么反应，兀自嘿嘿一笑。 “……”想了那么多，李牧遥的心中早已冰凉一片，根本都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 或许是心有灵犀吧，就在李牧遥迷茫的时候，唐沁发来一条微信：“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我们装作不认识会让你难受，我会当着所有人介绍你。” 李牧遥立刻回复道：“别，我没有多想。你好好表现，老街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上。” 唐沁又回：“那你也好好表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紧张，但我相信你。” 李牧遥：“放心。” 唐沁：“我不能没有你。” 唐沁：“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吧？” 唐沁：“？？？你要是临阵逃脱我就死给你看！” 李牧遥不知道该怎么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只好举起手机上传了一张实时影像，并配文：“我现在斗志昂扬。” 161.到哪儿都树敌 这种时候李牧遥还能自拍，陆均壹是真的开始佩服他了：“你可真浪。” 李牧遥收起手机问道：“不是自信么？” “你好像不太要脸？” “彼此彼此。” …… 两台车一前一后绕了园区整整一圈，最后终于在园区最中心、最气派的那栋办公楼前停下。 唐载繁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高管和助理们站在门口迎接，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 因为这位重量级的人物是女儿请来的。 其实以唐载繁的身份，他本可以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为了表示对女儿的重视，他选择亲自出来给女儿站台。 这些日子女儿为公司为项目奔波，他心里又高兴又心疼。 先期投入的项目已经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与现有政策发生冲突，为避免被人做文章，他已经着手安排人去整改了。 其中的损失可想而知。 而玉簪村的项目因为女儿的坚持迟迟没有动工，反倒损失最小。 所以在唐载繁这里，唐沁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有着冷静头脑和长远目光的成熟商人。 人群后远远缀着那名高薪挖来的南大毕业生，看到紧随唐沁身后下车的李教授，他失声叫了出来：“李教授，真的是李教授！” 他已经毕业十余年，虽说不是李复先的亲传弟子，但有幸上过一学期他的课，故而也算是他的学生。前些年李教授在业界相当活跃，名望随着一次次的曝光扶摇直上，这位毕业生虽说不是有意，但也着实顶着南大毕业生和李教授学生的名头吃了一波红利，人生价值和薪酬取得了质的飞跃。 他这么一喊，个别心中存疑的高管顿时不敢再怠慢，随着唐载繁蹬蹬蹬的走下台阶去迎接。 在唐沁的引荐下，李教授同唐载繁及几位重要的高管简单寒暄了几句，侯琴和李牧遥受到同样的重视，唐载繁听闻李牧遥是老教授最得意的学生，还很欣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牧遥面沉如水，冷静的点头致意。 等着父亲“接见”过李牧遥，唐沁也上去同他握了下手，两个人的手分开时，唐沁还调皮的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一个小动作直接把人给整紧张了。 尽管知道是借了老教授的光才被重视，但陆钧壹仍免不了有些吃惊，因为李牧遥在唐载繁面前的表现实在是太稳了。而且他确实是个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不谈外形，单是一身清冷书卷气便将他剥离凡夫俗子的行列，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一点也不像是个只会做饭的厨子！ 陆均壹还是免不了有点儿嫉妒。 会客室就在二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步行走上台阶，李牧遥走在唐载繁的斜后方，暗暗观察着他。 与自己想象的不同，唐载繁身上看不出太多的凌厉，举手投足之中尽显儒雅，在一众西装革履的高管当中，他一身灰色商务休闲套装和李教授的朴素的着装风格特别搭，加上谈吐随和，几句话就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迎接的人虽然多，真正能够进到会客室的人却只有几个，加上唐载繁的两个助理和跟着设计总监一道过来的那位南大毕业生，一共也就七八个人。 所以会客室内的氛围比先前迎接时还融洽了不少，唐载繁就像是拉家常似的，挑些李教授感兴趣的项目讲给他听。 他向李教授介绍了这座高新产业园区的建设理念，向他阐述青城市政府是如何以“硬投入”为主向更加注重打造“软环境”转变的，近年来又是如何注重改革和营造创新创业生态转变，由单纯发展产业向更加注重科技、经济和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转变乃至全面实施乡村振兴等等一系列话题。 唐载繁侃侃而谈，不光是为了介绍青城市近些年的发展目标，还为了探探李教授的底。 毕竟女儿还年轻，万一不小心请来的是个顶着高校名头四处敛财的假教授呢？ 好在李复先早年活跃的时候时常出入名利场，早已见惯了他这种商人，应付起来轻松自如，还时不时的把话题引到李牧遥擅长的领域，让他代为发表意见。 李牧遥的专业知识相当扎实，又有跟着老师研究项目的实践经验，大学时还曾在千人礼堂做过多场公开演讲，面对区区十人，当然也不会有怯场这种事发生。 又因为有心想在唐载繁面前博的多一些的好感，他说话时收起了以往的桀骜和漫不经心，多了几分认真。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他认真起来就没别人的什么事了。 确实，在李牧遥的风头下，那位被高薪请来的南大学长就相形见绌了，总监几次让他加入讨论他都没能插进去嘴。 零点看书 不仅是他，连陆均壹都差点儿自闭了。 让李牧遥这么一衬托，在场的年轻男性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压成了鹌鹑，只有他一个人花孔雀似的玩命开屏。 唐大小姐看得两眼放精光，恨不能立刻站起来大声宣布主权。 同样被秀了一脸的唐载繁也收起其他的心思，让与会的各部负责人自由发言，向李教授请教事先准备好的问题，留在会后形成文件上会集中研讨。 这场会面持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唐载繁担心李教授身体吃不消，便安排人送他们去园区最大的星级酒店休息，并相约晚上一起用餐。 但是李教授不喜欢吃大酒店的饭菜，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晚饭邀约。唐载繁不好过分邀请，就派了唐沁和陆均壹陪同三位贵宾。 要不是事先答应唐沁此行务必帮她把老街改造项目方案给敲定，老李同志怕是当晚就要催着李牧遥回老街了。 虽然没催，但他也没少起幺蛾子。 老李同志表示，既然到了青城，就没道理吃别人做的饭菜，言外之意是李牧遥必须亲自下厨。 面对这种无理要求，李牧遥却没机会拒绝，因为陆均壹很快就提供了解决方案。 他们入住的酒店是大唐集团自家的，客房部虽然没条件开火，但可以借用楼下餐饮部的厨房。一个电话的功夫，平时闲人免进的后厨就开门迎客了。 于是白天闪闪发光的建筑设计系少年，晚上摇身一变又成了德高望重李教授伉俪以及大唐集团大小姐和陆大股东家二公子的私厨。 162.不二人选 大酒店的后厨因有严格的管理标准，每日营业前厨师长都会事先把今天的菜肴名称，主料、配料甚至调料份量规定好。 所以想要借用这里的厨房，菜式就由不得李牧遥决定，只能有什么做什么。 毕竟只是临时借用人家厨房哄老人家开心而已，李牧遥也没打算做什么太惊艳的菜，照着菜单选了几道自己能做的，就进后厨去了。 唐沁特想去后厨陪着李牧遥，奈何这里人多嘴杂，她不得不留在餐厅陪二老说话，陆钧壹揣了点别的心思，选择跟过来后厨“帮忙”。 tsxsw.la 大唐集团的酒店是对外营业的，这个时间客人不算少，后厨一派热火朝天，忙忙碌碌。厨师长给李牧遥留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百忙之中放下手里的炒锅亲自带他看了一圈食材和配料的摆放位置，末了又极客气地问他需不需要帮手，算是给足了面子。 李牧遥一一谢过并婉拒了派过来帮厨的两个年轻人，自己选了几样能用到的材料就去一边忙活了。陆钧壹搬了一张小凳子，像个监工似的坐他旁边看他干活。 青城气候比南市干燥许多，李牧遥怕老师和师母上火，第一道推荐菜就是鲜蛏萝卜丝汤。 酒店后厨备着的蛏子极其新鲜肥美，个头还大，比之海鲜市场上的品质好上不知多少备，一看就是从港口直供到后厨的。 蛏子事先已经经过吐沙处理，可以直接用，李牧遥就选了个中等个头的白萝卜削皮打算切丝。 后厨里忙碌的人不少，但毕竟外面都是散台，没有大型宴会的时候还是有部分人闲着的。人只要一闲着，就会想说点什么打发时间，今天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恰好就给他们提供了话题。 李牧遥长的斯斯文文，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菜的样子，可他切萝卜的手法偏偏就特别特别的利落，只见他手起刀落，不大一会儿就刷刷刷的切出一堆又细又均匀的萝卜丝。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软软的蚕丝。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钧壹从不下厨又见惯了李牧遥做饭，看到这么秀的刀工竟一脸嫌弃的向后挪了挪小凳子：“你切菜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吓到我了知道么？” 但是不远处暗中观察的几个闲人可就不淡定了，就这刀工，没个十年以上的刻苦根本练不出来。 小伙子年纪轻轻，怕不是老板新请来的切配出示？还特意派了陆总过来考核他。 咦？ 后厨的人事什么时候归陆总管了？不过这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想到这里，那几人的脸色就很缤纷了。 有的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有的满脸是警惕，身体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想要近距离再观察一下。 李牧遥这会儿已经切好其他辅料，起锅烧水依次把材料丢了进去。 这就有点不像话了。 哪有人做汤这么敷衍的？ 哦，随随便便烧锅水把材料往里一丢就完事了？水煮菜都没这么简单！ 这一通操作下来，大家对李牧遥的认知也就清晰了：他最多不过是个刀工还不错的年轻人。 于是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甚至还惋惜起好好的一盘蛏子，白瞎了！ “把你身后那只大碗递我。”李牧遥手里忙着调配佐料，开口让陆钧壹帮忙。 “诶你这人，自己没手么？”今日份的陆钧壹典型的口嫌体正直，嘴和身体完全不在一个步调上。 “呵，”李牧遥接过他手里的碗，一刻不耽误地关了火，把熬好的汤倒进去，“你不是来帮忙的么？” “也就你当真。”陆钧壹起身走过去，指着清汤寡水的大碗直皱眉，“搞什么，到这儿就不会做饭了？晓星还等着我给她发照片呢，就这，也拿不出手呀！” 李牧遥没理会他的嘲讽，另外拿了一口炒锅放在灶上，从冷柜中取出一罐凝固的猪大油，取一团放在锅底慢慢融化，待到固体油脂全都化成液状哔哔啵啵的沸腾起来，直接将之淋在方才调好的佐料碗中。 刺啦一声。 突如其来的香气应声而起。 横行霸道的直冲陆钧壹的脑门儿，然后又肆无忌惮的越过他高大的身体向后厨四散开去。 “端上去吧。”李牧遥擦了擦手，对陆钧壹道。 “我来我来，怎么能让陆总动手呢！”一个刚才被派过来帮忙又被拒绝的小徒弟从人群中挤出来，端起碗问道，“厨师长安排我了，直接端去给唐总那一桌。” “等下，”陆钧壹举起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放他走，“去吧。” “好嘞~”小徒弟稳稳地将汤碗放在托盘上，并没直接出门上菜，而是拐了个弯到厨师长面前站定，小声汇报道，“师父，您动手吧。” 厨师长面色深沉，仔细辨别了一下最后浇上去的佐料，只见上面不过是葱姜蒜末等寻常配料，没看出什么门道，于是回身取了个干净的试菜小勺，沿着碗边舀了浅浅半勺送进口中。 这一尝他就怔住了。 蛏子的鲜味被猪油极大地激发出来，渗透到每一根萝卜丝当中。初尝清鲜味美，砸吧砸吧嘴又回味无穷。 厨师长瞥见调料台上的辣椒油、胡椒粉、陈醋、姜粉什么的，心说这玩意儿应该是挺百搭的，不然的话为什么光是想一下就能好像尝到味儿了呢。 厨师长的反应有点太古怪，小徒弟还以为这汤实在是难以入口，想到外面等着吃饭的可是唐总裁亲自接见的贵宾，赶忙小声建议道：“师父，不如您抓紧时间重新做一份，我悄悄把这汤给倒了。” 这样的话，既不会得罪后厨里这两位，也给了唐大千金和贵宾一个交代。 “做你的头！”厨师长回过神来，用力敲了一下徒弟的脑门儿，“不赶紧上菜跟这儿抖什么机灵？”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几个顿时面面相觑，老大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发起这么大的火来？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没等他们有反应，厨师长的怒火就烧到了他们面前，“是萝卜切得有人家细，还是汤做的有人家好？！叫你们平时多练多琢磨，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钧壹抱着手臂听着主厨骂人，好心提醒李牧遥：“我感觉你应该是树敌了。” 163.海鲜茄子煲 大唐酒店一楼的散客餐厅。 宴会时能同时容纳三十张桌子的场地此时只有靠窗的区域亮着灯，稀稀疏疏的坐着七八桌客人。 高新区像样的大酒店不多，够档次招待客人的也就是大唐酒店，所以来这里吃饭的客人大都坐在楼上包厢。 唐沁原定的也是一间小包厢，但是李教授嫌人少，非说在包厢李没有吃饭的氛围，说什么都要坐在大厅散台等菜。 等菜的功夫，李教授也没闲着。他看了一圈隔壁几桌上的菜，见得大都是时令海鲜和价格不菲的山珍，忍不住点评道：“小唐啊，你别嫌老师说话不好听，你们家酒店标注的菜价，一半靠装潢，一半靠食材，手艺是完全没看出来啊。这些山珍海味，就算交给你师母做，味道也不会太差。” 唐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怕您折腾，我都想开车带您到市内吃饭了。反正我每次回来，几乎不在这儿吃饭。” 这里最初的定位就是做一家经营高档海鲜的大酒店，为了保证食材的质量，酒店负责人还专程去本省最大的渔业城市寻找供应商。这也是为什么这里菜价如此高的原因，运输费用也是一大因素。 大厨的水平不得而知，但大多数菜品都是以清蒸、辣卤、刺身为主，这类菜偶尔吃一吃可以算是解馋，但要是顿顿吃，谁也吃不下，还吃不起。 “现在你们这儿客人多，那是占了时机优势，是第一家成规模的酒店。”李教授继续点评道，“但是按照现在高新区的发展速度，这优势不会保持太久，早晚有一天会有别的酒店跟你们竞争。” “竞争就竞争吧，我爸当初也是为了招待集团内部客人建的酒店，要是未来某一时期竞争不过，那就不对外营业了呗，反正估计他也没打算靠这个盈利。” 大唐集团财大气粗，当时搬来高新产业园区的时候地皮又便宜的要死，唐载繁确实是为了方便招待客人才规划了这么一栋集餐饮和住宿于一体的高档酒店。 正式投入使用后，又觉得维护成本太高，就宣布对外营业了。但是唐沁年初的时候看过年报，即便对外营业两年多，也没什么产生什么利润。 “我可不这么认为，”李教授指着酒店华丽的装潢和价格不菲的桌椅配饰，以及每日可想而知的人工、材料及维护费，“没有商人在最初投入的时候不想着有产出的，你可以说他顾不上，但绝不是不想。” 很多做生意的人，看起来体量巨大风光无限，但支撑他们公司运行的是一套首尾相顾、环环相扣的资金链。而资金链的稳固靠的就是一个个看起来微乎其微的产业，他既然规划到这了，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不管这一环节有多小，只要出现问题哪怕是生锈，都会影响到全盘。 唐沁闻言微微一哂：“确实，他现在千头万绪，顾不上这些细节。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没出现竞争着呢吗，到时候再说呗。他是他我是我，我现在只想把我手上的项目做好。” “现在这里没外人，我不得不多说一句，”李教授听到唐沁孩子气的话，立刻提出批评，“你在南市的时候还跟我说，你父亲包括集团的高层都不懂得往长远了看，只会遵循现有的发展模式无限循环，才会在大环境和政策发生变化的时候如此被动。你不妨回想一下，刚才你所说的话，和你父亲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不是如出一辙？” 2k小说 “啊？”唐沁先是一愣，随即听话的回想了一遍，神色微赧，“老师，您的意思是说，我只知道盯着自己手里负责的项目，没有大局观吗？” “没错，但是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远远不够，”李教授就是很欣赏唐沁这份通透，所以愿意多说几句，“看得出你父亲对你蛮重视，作为未来影响公司发展的重要人物，长远目光和大格局一个也不能少啊。多读书、多看报，紧跟时事，学会预判，对你来说都会有助益。” 在他眼里，唐沁聪明圆滑，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像玉簪村这样规模的项目交给她，就算没有别人过来助力她也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果。 而往深了说，她目前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此，再多一些难度的工作，她怕是就难以胜任了。 其实李教授也清楚她的短板为何如此明显，这应该是她父亲唐载繁在培养她的过程中，过分注重实践而忽略了理论知识造成的。尽管她有看起来很唬人的国外留学履历，但在货真价实的学历面前，一下子就相形见绌了。 这是时代造就，她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有钱人家小孩，都是通过这样的捷径来镀金。 但事实上，一个人要是没有庞大的知识储备量，就缺乏对大局的判断能力，想要真正成功并且成为一名跟得上国家政策发展步伐的商人，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都得兼而有之。 这是硬伤，按唐沁目前的状况来说很难补充。 她已经被唐载繁投入到具体事务当中，很难静下心来汲取知识了。 “老师，我成绩不好，这方面我会多向牧遥请教的。”唐沁的谦虚发自内心，也是她身上难能可贵的闪光点。 李教授倒是觉得，这话唐沁说的不假，她必须得多跟李牧遥请教。 要想快速扩充自己的理论基础，她身边就要配备一个李牧遥这样的移动知识库。能及时提取出她所需要的内容，还能帮她作出分析，提供参考意见。 “嗯，慢慢来。”李教授颇赏识的看向唐沁。 总的来说，唐沁的择偶目光还不错的，她没有去找一个和她经历相当的镀金男生去恋爱，而是选择了足金的李牧遥。 有李牧遥在旁帮衬，相信她未来会少走一些弯路。 但李教授也清楚，两个人在一块儿不单是这一方面的互补，其他要考虑的客观条件也实在是太多。 就比如说巨大的身世差距。 ……这就看唐载繁怎么想了。 164.自家生意 “嗯。”唐沁点点头，陷入思考。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分解读，她总觉得李教授方才的那番话很深奥，不单只是表面上指出不足，话语中好像还隐隐对自己有所期盼似的。 这么一想，方才的沮丧感就淡了不少。 虽然没正儿八经的读过这么好的大学，却比大多数本校学生幸运，能够得到李教授亲临项目实践指导。 而且不只是父亲，公司那么多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内心并不曾把她放在眼里的高管们态度都变了。 这都是借了李牧遥的光，因为有他，自己才变得如此幸运。 思绪间，一股浓烈的香气穿透大厅。 这气味瞬间将空气中井然有序的鲜甜的海鲜气味给打乱了，像是安逸的羊群中突然闯入一只牧羊犬，带有强烈震慑力和掌控意味。 不少人都被这香味吸引，纷纷抬头寻找，只见一名服务生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只特大号的、盖着盖子的搪瓷碗，看不出里面是什么菜。 随着服务生一路走过，走到最里面靠窗那张小桌上时，香味已经占据了整个餐厅上空。 这还盖着盖子呢。 当服务生弯腰放下托盘，小心翼翼的把碗盖打开，放大不知多少倍的浓香伴着服务生“唐总，请慢用”的轻声问候肆意弥漫开来。 “谢谢。”唐沁客气的道，看了眼李教授夫妇好奇的样子，便问道，“这是什么菜？” 服务生站直身体，咽下口中泛滥的口水，这才答道：“唐总，这是鲜蛏萝卜丝汤，需要我来来帮各位分盛出来吗？” “不用不用。”李教授已经自取了勺子和碗动起手来，他又好奇又心急，顾不得那么多了。很快，他利落的盛出一碗递到侯琴面前，“老伴儿，你先尝尝，不是牧遥做的再香我也不吃。” “你这老东西！”侯琴笑骂了一句，接过来用小勺子搅动几下，舀出一勺送进嘴里，然后情不自禁的眯了眯眼。 “怎么样怎么样，是他的手艺不？”老李急切地问。 “是不是他做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想吃碗汤泡米饭。”侯琴又吃了一口。 “嘿哟喂～”老李这下放下心来，侯琴是个视碳水为洪水猛兽的人，能让她主动说这种话那就只能李牧要办得到，于是迫不及待的给自己舀了一碗。 老李对自己非常偏爱，胖乎乎白嫩嫩的蛏子堆满了碗口，但是被侯琴毫不客气的夹走了好几只。 唐沁看着老两口的架势有点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便对服务生道：“催一下后厨，叫他们快一点。” “好的唐总。”服务生也想尝尝，但他不配。 恋恋不舍的转身，发现好几桌客人都在等他，路过隔着两张桌子的客人时，果然被叫住了：“他们点的什么菜那么香？” 服务生答：“您好，是鲜蛏萝卜丝汤。” 客人举起菜单问：“菜单上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服务生接过来翻到后面几页，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菜名：“有的，就是这道。” 客人恍然：“难怪我没找到，连图片都没有，那行吧，给我们这桌来一份。” 服务生知道后厨做菜的另有其人，便有些迟疑，但想到来这儿吃饭的不管坐哪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好的，可能会有些慢，请稍等。” 客人大度的一挥手：“没事没事，好饭不怕晚。” 服务生急匆匆的跑去后厨告知这个情况，他知道客人不是冲着菜单上的萝卜汤加的单，而是冲着唐沁那桌的萝卜汤，但他又没法跟客人说后厨做菜的是老板的客人不是我们一贯的大厨。 biquge.name 好在这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他只负责传达到位。 然而传菜小工的耳朵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当消息传进后厨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气得跳脚。 “什么？嫌我们主厨做菜水平不行？” “……” 后厨另一头炉灶上的砂锅里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李牧遥做了一道海鲜茄子煲，让陆均壹帮忙看着火候，自己蹲在地上撕蘑菇准备下一道菜。 “看到没有，倒入砂锅是最后一步了。”陆均壹一边看火，一边跟白晓星开视频聊天。 他的镜头对着砂锅，被他最小化在右上角，占据屏幕上大半的是白晓星那张闪着吃货光芒的圆脸，看得他直乐。 “鲜虾、鱿鱼、八爪鱼被烧得脆爽弹牙，包裹着淀粉的茄子煎至金黄色，倒进砂锅后正疯狂吸收着海鲜的鲜汁，晓星，你快听听这个声儿～”陆均壹拿捏着腔调，极力搜索脑海中的词汇，力求让白晓星体会到身临其境的感觉。 “哎呀吗，真大真香诶！”白晓星馋得哇哇大叫。到底是豪华海鲜大酒店，她还没有尝试过放这么多海鲜的茄子煲。 “你再看这个色儿，棕褐色的酱汁晶晶亮亮，紧紧的包裹着每一样食材，我猜这一定是你眼中最美丽的颜色……”陆均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也是我眼中最美的颜色。” “咔吧——” 炉火被关掉，一个身影挡住了摄像头。 在陆均壹不爽的眼神注视下，李牧遥木着脸把切好的葱花撒上去，盖上砂锅的盖子，然后带着厚厚的将砂锅端到托盘上，对一旁等待的小伙子说道：“麻烦你顺便带一份米饭给他们，谢谢。” “哎呀吗，我感觉光看我就能造一锅米饭！”白晓星意犹未尽的叫唤，“老陆老陆，下一道菜是什么？” “这得问你弟弟啊，他太装了。”陆均壹不满的抱怨，“我这还没播完他就给端走了，成心打断我思路。” “让你看着火，你差点儿给我看到干锅。”李牧遥无语至极，陆均壹今天脑回路简直有问题，竟然能陪白晓星玩这种弱智游戏。 “yue～”白晓星冲着屏幕做鬼脸，“给他打下手可辛苦了，我以前也总是被训。” 陆均壹哄道：“咱不理他，人家今天开屏开累了。” 李牧遥对他们的揶揄充耳不闻，端着一盆蘑菇过来：“……麻烦让让。” “看到没，嫌我碍事了。”陆均壹一脸傲娇，抱着手机去海鲜池那边献宝，“我带你看看大龙虾！” 165.一片掌声 厨房另一端，厨师长的脸黑如锅底。 ——刚刚做的那锅萝卜粉丝汤被退货了。 说是客人嫌弃主厨的水平不行，菜端上去尝都没尝就给退了回来。 于是一群徒弟围着过来传信的服务生发难：“你就是故意的，刚才过来说我们老大做菜不好吃，现在又把菜给端回来，还怪到客人头上！” 服务生气死了：“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刚才我明明还委婉的提醒你们呢！深井冰，退菜我也要扣钱的好吗？” 徒弟叉着腰也生气：“那客人对菜品不满，你就不会解释吗？知道扣钱还端回来，诚心给我们添堵！” 服务生气得直按人中：“那是我解释就能解决的吗？之前那碗萝卜汤端出去能给人香个跟头，你们这碗呢？自己闻闻再跟我喊！” 心说你们这玩意儿做的还赶不上萝卜丝焯水的味儿呢，还有脸问我，心里真是没点逼数！ 徒弟一着急顺嘴喊道：“你也不看看之前那碗谁做的，这碗又是谁做的！” 服务生气乐了：“是啊，你问我呢？” 徒弟：“槽。” 众人：“……” 厨师长黢黑的脸皮刮一刮，刮下来的碳粉能当打印机耗材使了。 水产池离他们这边不远，陆均壹正给白晓星对比两头鲍鱼和三头鲍鱼有多大差距呢，听到那边越来越高声的吵闹，就回头看了一眼。 厨师长正对着陆均壹的方向，被这一眼吓坏了，赶紧呵退众人，颠儿过去跟他解释：“陆总，这边没什么事。” “哦。”陆均壹出于礼貌答应了一声，随口问他，“有没有可以捞鱼的网，我想捞一只象拔蚌。” 白晓星刚才说想看象拔蚌的特写，但是装象拔蚌的水缸太高了，陆均壹怎么拍也拍不清。 “有是有，您……捞它干嘛呀？”厨师长抖落脸上的锅底灰，换上痛苦面具。 后厨一屋子人，陆公子不仅带来特供厨师，还要亲自捞蚌，这不是对表明了对他们的不满吗？ 原来只是以为切菜的厨师要废废，这么一看好像是要被全窝端了呀！ “陆均壹，你帮我找几只彩椒！”李牧遥略有着急的声音传来。 刚才还看到有小半筐的彩椒，转头的功夫就不见了，老李嫌他上菜慢已经打了电话过来，他不得不找陆均壹跑腿儿。 “晓星你等会儿啊，听到李哥喊我了吧？”陆均壹对电话里说道。 “去吧去吧～”白晓星这会儿已经改完了论文在宿舍躺平呢，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心情就更好了，“我不急。” “彩椒彩椒！”厨师长还算有眼力价儿，看到李牧遥竟然直呼陆总大名，赶紧扯着嗓门喊，“你们一个一个的愣着干嘛？快去找！” 呼啦一下，聚众吵架的小厨子们就作鸟兽散，找彩椒去了。 送到李牧遥跟前的时候，李教授的电话又进来了，电话那头有点吵闹，李牧遥“喂”了好几句才听到老李开口：“哎呀，你怎么还端起架子了？外面有客人想吃你做的萝卜汤，你怎么没给做？” “我？”那边的动静根本就没传到李牧遥的耳朵里，“我不知道呀。” “你快，赶紧先做一份萝卜汤……啊？”李教授不知道又听谁在说话，声音远了一些，几秒钟后又回来，“又有客人加单，萝卜汤和茄子煲都要？” 笔趣阁 “……”李牧遥头大，他本来想炒个山珍炒彩椒就收手了的。后厨的配菜每道都有海鲜，而海鲜的造价实在太高，他不想过多浪费人家的食材，而且晚上吃多了海鲜对身体又不好，他就没打算做多。 电话这边李教授笑得很是促狭，只听他在电话里对人说道：“你就直接告诉他，今晚后厨有特约厨师呗！对呀对呀，也不是外人，是吧小唐？” 唐沁被cue，不得已把电话接过来向李牧遥解释：“有几桌客人看到你做的菜，吵着要吃同款，后厨应该是有人做了，但是客人不满意，跟服务生来劲了。老师看不过去，就替他解了围……” 李牧遥脑仁儿疼：“解围的办法就是直接安排我来做吗？” “嗯，”电话那头依旧嘈杂，老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听筒中，过了一会儿唐沁忍着笑传达给李牧遥，“老师刚才已经当众宣布今天后厨有特约厨师了，这会儿来散台吃饭的都是幸运观众，每桌可以限量随机加两道特厨做的菜。” 李牧遥一百个大无语，问唐沁：“你就让他这么胡闹？” 唐沁如实道：“我有点儿期待。” 李牧遥心塞：“这就把你男人给舍了。” 唐沁告诉他：“舍到自家生意里，不亏。” 李牧遥：“……” “身份”一转变，突然就受到鼓励似的，李牧遥干劲儿满满：“放马过来。” 水产池那边陆均壹也没时间捞鱼哄白晓星玩了，刚才厨师长支支吾吾的跟他说了下前厅的情况，得知好几桌客人非李牧遥做的菜不吃，就赶紧挂了视频过来找他。 他刚才从前厅来后厨帮忙的时候，看到有桌客人似乎是高新区管委会的某位领导带着家人在吃饭，考虑到人家是家庭小聚，他才没有上去打扰。 这会儿听说前厅因为菜品问题产生了不满，他担心被那位领导看到影响大唐集团的形象，便赶紧过来找李牧遥救场。 哪儿想到他这边也才撂下电话。 “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陆均壹知道客人的这种偏爱对厨师长及后厨众人带来的打击有多大，他担心这群人士气受损或是胡思乱想影响酒店后续运营，便端起陆总的架势，“这位是唐总请来的设计师，做饭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今天过来后厨是给老师尝尝他的手艺而已。” 怕厨师长不信，他又补充了一句：“李牧遥家里有餐饮产业，就算日后改行，也得是继承祖上的衣钵，跟你们构不成竞争关系哈。” 言外之意就是说，别说人家不是干厨师的，就算是干，看不上你这后厨的一亩三分地。 “哎呀陆总，您说的哪儿的话！”厨师长皱巴巴的脸终于笑开了，他一面客套着，一面招呼传菜的小徒，“三娃子，快把单子拿过来，我亲自给李师傅帮厨！” 166.帝王蟹蒸的我不吃 前厅发生什么事情，要是没人特意过来传递消息，后厨的人是根本不知道的。 往往一整天下来，后厨这边基本就靠着机器上打印出来的一张张菜单和一次次的上菜按铃与前厅交流。 于是被强留在后厨掌勺的李牧遥也不清楚散台究竟有多少客人，只是觉得老师所谓的限量实在是有点儿没底线了。 单子没完没了，让他应接不暇。 其实这事不能怪李教授，要怪就怪这信息传递的不及时。 后厨传菜的小工也不知道李教授只是规定李牧遥多做几道菜而已，他只是看到自家老大都纡尊降贵的给人家打下手去了，这才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菜单包括包厢里的一并送到李牧遥跟前。 大酒店的特色就是，包厢的客人成倍于散台，十几个包厢的客人，每桌至少12道菜打底。 如此大的需求，让李牧遥根本没时间打电话跟外面求证，就只能闷头做菜。 好在后厨帮忙的人多，除非一些极讲究刀工的菜需要他亲自改刀，其他的都有人给事先准备好了，他只需掌握关键环节就行。 但毕竟经验有限，有些菜李牧遥擅长，有些还是没什么把握的。于是他一边忙活，一边向大厨请教。 大厨本来也是有点偷师的意思过来帮忙，看到他对自己没什么防备，什么配方火候小料手法之类的指定是有问必答，就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加之陆均壹那番话给他吃了定心丸，在李牧遥向他发问的时候，反过来也很真诚的给他解答疑惑。 于是一晚上的合作下来，大厨停滞多年的厨艺有了不小的升华，李牧遥对于海鲜的种类和品相也有了更加宽泛的认知，起码以后去海鲜市场买海鲜不会再被骗了。 忙到后面两个人甚至隐隐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意思。 今夜的大唐酒店菜品的金额卖过了酒类，这是开业近三年来首次发生的现象。客人们出门的时候没几个醉的，揉着肚子打饱嗝的倒是不少，竟对这家早已吃够了的酒店重新有了期盼。 高高在上的唐载繁当然不会关注这些锁事，次日有朋友同他说起的时候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这几天他其实是有些焦头烂额的，因为公司的战略导向与政策总是难以达成统一，提出的许多新方案也只是浮于表面，并不能深刻地解决实际问题。 为此区政府几次明确表达不满，指责他“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就差说他改不了奸商做派了。 昨夜他与李教授客套之后，又被叫去谈转型。 幸运的是，白天他得了李教授的思路启发，再谈起这方面问题的时候就不再那么被动，双方关系久违的融洽了一次。 于是唐载繁就想着趁热打铁，把那些悬而未决的事情赶紧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次日一早，李教授和李牧遥再一次被请到会议室，今天他们面对的是比昨天多一倍的人，几乎公司的核心管理层全都聚齐了，他们拿着各自的方案和问题，打算着手请教具体的事务。 这其中还包括唐沁。 她倒是没着急，毕竟她的项目一直处于搁浅状态，之前搞的几次宣传也没翻起太大的水花，没人真正把她和她的项目放在心上，以往会议上她的项目都是不配拿出来说事的，就算非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是千篇一律的被否。 零点看书 回忆起来，她的项目在公司最“轰动”的一次就是高宁允许巴图取回合同那次，大家当时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听唐沁向她爸告状，暗地里笑话她一个堂堂项目负责人，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 说到底除了唐载繁，没人真正关心唐沁和她的项目。 但这次不同了，因为唐沁请来了南大的教授，按现在流行的模式来说，她是等于给公司请来了一个战略咨询团队。 表面上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李教授是什么水平啊，他带来的没毕业的学生都牛逼成这样子，那那些已经投放到市场中的呢？哪一个不是品质杠杠的大牛！当他真正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些大牛们不还是得立刻听从派遣吗！ 最主要的是，这么高含金量的团队，是免费的。 随便在网上查一下，这种配置的战略咨询公司出场价起码得是八位数起。而李教授，就算你拿得起八位数也不见得能请来。 唐沁的关注度随着这两位牛逼人物的存在水涨船高。 这一次她的项目终于不再是被挤到末流的，而是作为压轴的项目，被拿来重点研讨。 因为这是李牧遥打算用来做毕业设计的，也是李教授退休前指导的最后一部毕业作品，更是唐载繁打算拿来做公司战略转型的试点作品，其受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当唐沁把李牧遥的手绘图投在投影仪上的时候，设计组负责人伸长了脖子看了半晌，然后默默地缩了回去，随即又不甘的抬头看去。 也不知道这是天赋的差距还是学校的差距还是老师的差距，反正他哪儿哪儿都比不过。 坐在最后排的那名南大学长已经没有嫉妒心了，老师的温和敦厚和学弟的闪闪发光让他摒弃了一切负面的杂念，只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唐沁做了简单的开头和项目简介，结合现今政策背景向众人阐述她一直以来倡导的“修旧如旧”理念。 她认为改造的重中之重是必须遵循乡村发展规律，保留乡村特色风貌。 她还提出老街改造的重点应该放在公共服务上，加快补齐农村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和信息流通等方面短板才能接待更多游客，推动老街的旅游业发展。 至于后期公司如何盈利，她认为应该充分响应政策号召，把大力发展农村生产力放在首位，支持和鼓励农民就业创业，拓宽他们的增收渠道。 老街的改造首先要服务于当地人，只有帮助他们找到准确的定位，农商环境才会融洽，整个项目才会实现长远发展。 一通演讲下来，唐沁获得了一片掌声。 听得出来，这一次在场的人是发自内心的。 167.海鲜盛宴 李牧遥这两天就是奔着透支身体去了。 昨天下了厨，他累得实在没力气给自己做点什么像样的饭，就打算扒拉一碗电饭锅里的剩饭对付事儿。 他的新朋友厨师长看着不忍心，把自己压罐底儿生腌酱蟹拿出来给他佐饭。 厨师长做别的东西手艺虽然不行，但他做这类生腌的海鲜却是特拿手。 青城所在的省份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省份，比如青城市多蒙古族、相邻的襄平市多满族，而省会奉城则有着大规模的朝鲜族聚居区。 厨师长就是奉城的朝鲜族，他从小的饮食最有特色的就是腌制各类食材，童年时期的耳濡目染，让生腌酱蟹这类手艺变成了他的童子功。 会做饭的人大都不会亏待自己（李牧遥除外）。 厨师长腌酱蟹选的都是满黄的梭子蟹，泡在鲜族口味甜辣酱里，取出来时满满的酱汁裹着颤巍巍的蟹肉蟹黄，吸上一口满嘴都是，让人直上头。 对于喜欢鲜味的人来说，这种生腌既保留了海鲜原本的鲜味，又加入了极具冲击力的酱料，两下一搭配井水不犯河水却又高度契合，一口下去真可谓是鲜气飘飘快乐飞升。 螃蟹大到半只就够李牧遥吃下一整碗饭，厨师长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忍不住盛了一碗饭。 要说一个人吃饭是双倍快乐，那么两个人吃饭的快乐就是四倍，酱蟹拌饭一碗接一碗往上累加，两个人快乐到根本停不下来。 “我跟你说嗷牧遥，”厨师长吧嗒着嘴跟李牧遥分享经验，“这一屋子海鲜，活着时候我连它们的一根须子都不惦记，毕竟老板雇我在这儿干活，我得对得起他们的信任。但是这些玩意儿要是死了，那就对不起，有一个算一个我全能给变着花样腌了！我这么做没毛病吧？要不然他们也得扔了，反正这酒店的规矩就是绝对不给客人吃一口进锅前挂掉的海鲜。” 李牧遥听话听音，直接找到最关键的一点：“所以你这份手艺还没有客人尝到过？” 厨师长摇头：“没有，我这腌的都是挂了的家伙，不能上桌。” “活的不能腌？” “那咋不能呢。” “所以？” “……” 厨师长嘴里的蟹壳突然就很扎嘴了。 所以这几年酒店的菜单上就只有一道辣卤花蛤，还一直是砧板那家伙负责的。 他自己就从没想过在螃蟹没死的时候把它腌了，然后推出去卖给顾客吃。 所以这几年酒店吸引顾客全靠老板的面子和自身的规模，跟他这个厨师长的手艺一点关系都没有！ 拿手菜被自己给封印了，还有脸在这儿当厨师长呢！ 厨师长表情像一朵自闭的丑菊。 李牧遥唆完最后一只蟹，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几天可以找时间跟老板建议一下的。” 然后就走了。 他急着赶回房间。 李牧遥的房间档次虽然不如李教授豪华套房的标准，但也是客卧分离的商务套房，大的离谱。 回到房间的时候，唐沁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电脑准备第二天的会议材料，就等着他回来验收作业呢。 见状，李牧遥强行卸掉一身的疲惫，投入进去。 这一忙就到了凌晨三点多，李牧遥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过去的，反正醒来的时候他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床被子。 唐沁双眼瞪得像铜铃，眼底虽然布满红血丝，但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之光：这一次，我必须赢！ 李牧遥匆忙洗漱整理，陪着唐将军上战场，在厮杀了大半天大获全胜后才得空回房间补觉。 零点看书 然而，傍晚时分他就又被一通电话给吵醒了。 厨师长在电话里说，唐载繁今日要在本部宴请极为重要的客人，其中一位昨天恰巧吃到了李牧遥的手艺，特意提了一嘴茄子煲不错。 他怕搞砸，怕搞不定，怕丢了饭碗，极力央求李牧遥过去帮他镇镇场。 他还说为了报答李牧遥的大恩大德，他可以把他独家秘制的腌蟹秘方教给他。 就当是求知欲太旺吧，李牧遥答应了厨师长的请求，再一次进入后厨。 “客人说了，每次来都是那一套他们早都腻了，今天必须换换口味。”包厢服务生正在传达客人、也可以理解为是唐载繁的要求，“有一位客人特意强调，今天的海鲜只要别清蒸，怎么吃他都认了。说反正就算你给我吃帝王蟹，蒸的我也不吃。” 小徒弟正在拿着笔笨拙地记录着，嘴里还不停的嘟囔：“怎么吃个饭这么多事儿，以前也没听说哪个客人起幺蛾子。” 厨师长用长勺敲了他一记：“给谁念叨话呢？这就是鲶鱼效应懂吗？牧遥的到来给我们注入了新的活力，也让客人对我们酒店有了新的期待，这样不好吗？” 小徒弟哪儿有这么高的觉悟，撇着嘴道：“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服务生接着说道：“另外几位客人说了，他们确实是冲着这里的海鲜来的。可是呢，每次只吃海鲜就总觉得不饥不饱的，回到家后还得弄点面条什么才能睡着。既然今天话说到这了，他们希望后厨弄点下饭的，最好是带点肉。” 厨师长听了直皱眉：“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们亲口说的？”脑子有泡吗见面先研究吃的，难道他们不该是张嘴闭嘴就是几个亿的项目么？ 服务生一脸无奈的道：“大老板和您是一样的困惑，但是客人对他很重要，他还是希望后厨这边尽量满足客人的需求。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这也是大老板说的？”厨师长打断他。 “……我自己加的。”服务生微赧。 “出去！” “好嘞！” 厨师长的脸黑的发亮，跟刚离了水的黑金鲍似的抽巴在一起：“牧遥，我就一道酱蟹，也不够满足这么多条件啊！” 李牧遥安慰着说道：“除了蒸、腌，不是还可以辣炒、蒜蓉、酱爆、盐焗……么。有这么多食材，还怕做不出花样？” “那咱俩就分工呗？”厨师长哀哀的看向他，“不让我蒸，我也就剩下个腌它大法了。” “……” 168.你想咋吃就咋吃 老街改造的方案全盘通过，实施改造的具体事务正式提上日程。 唐沁高兴，李牧遥更高兴。 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后厨的李牧遥格外放飞自我，琢磨出来的菜都特狂野。 就比如这道群鲜蒸蛋组合。 他拆了一只帝王蟹，把颤巍巍满登登的蟹黄都收集到蟹壳之中，打入一只生鸡蛋搅拌均匀，居中放在蒸锅帘上固定好。 之后又弄来一小堆海胆，把肉剔出来留壳，将洗净的壳子，摆放在蟹壳周围。 然后他又割出来一堆鸡蛋壳，竖着摆在小架子上，摆到锅帘的最外面一圈。 “把螃蟹壳、海胆壳和鸡蛋壳当成碗来蒸蛋羹，你可真能琢磨呀，”厨师长一边打着蛋液一边咂舌，“弄的还挺好看，跟放烟花似的尽情绽放呐，打好了，你来倒啊？” “你来吧，别太满。”李牧遥对他的形容词感到无语，但仍是细心的在空壳上比了一下，“到这个位置就行。” “行，我有数。”厨师长心里挺高兴，默默的把这个蒸蛋创意记下来，欢快的找出一只小勺子把蛋液依次倒进海胆壳和鸡蛋壳中，之后小心将它们端上蒸锅，开火。 其实他有个秘密没告诉李牧遥，那就是酒店餐饮部部长是他表弟。 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只是个开小吃部的无名小厨子，能来这儿当厨师长，全靠表弟的关系。所以他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这几年全靠表弟照拂且安分守己才干到现在的。 如今有李牧遥这个厨界新星肯倾囊相授，他都要乐死了。 “等到过五六分钟蛋羹略微成型，把海胆肉和葱花铺上，再上锅蒸几分钟就可以了。”李牧遥把后续的流程交给他，“鱼子你看着办，生铺、煸熟都可以，总之鸡蛋壳上面别空着就行。” “放心，放心～”厨师长开心的像个小学徒，乐呵呵的切葱花去了。 李牧遥又去琢磨别的菜。 大汤锅里此时正炖着牛排骨，是厨师长一大早按照李牧遥教他的法子吊的高汤，但这锅汤用料有点太奢侈，全都是进口的T骨牛排。 这倒不是厨师长摆的谱大，完全是采购部听说后厨这边有需求，按照本酒店的规格购置的。 打开盖子，香味冲得满屋子都是，牛排骨已经炖的软烂，李牧遥用钩子勾起一块，那肉就颤颤巍巍的，稍微用力抖一抖手腕，肉就要脱骨似的。 他将勾出的牛排骨交给身旁的助手让他带骨切成小段，自己则是另取了一口大铁锅，舀出几勺汤底加热。等待锅热的功夫他又去水产池那边挑了几种小海鲜，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有另外的帮手接过来处理。 这些事都被人抢着做了，李牧遥也不好干等着，只好回到灶旁随手切了些青笋、香菇、姜片等着开锅。 很快的，切好段的牛排骨和改好花刀的鱿鱼、八爪鱼、青虾、海肠、扇贝都送过来了，李牧遥很豪迈的将它们一并丢入沸腾的锅里，直接扭开大火盖上锅盖。 几分钟后，等到再开锅时，海鲜的香味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了，搭配着醇厚的牛排骨香气，放肆得跟现在的李牧遥如出一辙，直接把后厨这伙人的鼻孔都给香得放大了。 “老大老大！”几个资历老的帮厨悄悄蹭到厨师长身边，“能不能跟他说说让我们尝一口？我要馋懵了！” 笔趣阁 “做梦呢？”厨师长这边刚把蒸蛋羹的锅关了火，强忍着泛滥的口水骂道，“知不知道包厢里什么人物等着吃饭呢，没轻没重的！” “……” 酒店二楼VIP豪华包厢里。 巨大的旋转餐桌旁围坐着大概十几位客人。 他们是临时换到这间包厢的。 按照之前唐载繁的邀请，今天的客人加上他一共就只有八位。 可就在刚刚，其中两个人聊起昨天晚上在这里吃饭的经历，大力称赞昨晚的菜品好吃。 大家都是来过这里多次的客人，听到他们这么说就挺疑惑的，毕竟这儿的口味三年如一日的没变过，海鲜确实是鲜，但好不好吃跟厨师的手艺没多大关系。 两个人极力证明昨天的菜与往日不同，与另外几人还杠了起来。 唐载繁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这些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会为了一顿饭好吃不好吃这种小事吵起来，劝了几句未果，只好叫来服务生询问情况。 问过才知道，原来后厨昨天确实有别的厨师过来掌勺。 据说那是一位“特约厨师”，楼上的客人有幸吃到也是借了楼下散台“幸运观众”的光。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厨师今天又被厨师长给请来了。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众人也都来了兴致，各自又约了关系较近的友人过来一起开开眼界。 大人物的朋友自然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其中还有几位是唐载繁接触过多次却始终搞不定的。 当他看到那些人真的肯来捧场，当时就觉得他们唐家的气运还能继续延续三百年。 但他同时心里也很忐忑和怀疑，就自家厨子那水平，特邀来的又能有多高的造诣？ 然而这份怀疑在第一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就直接消散了。 蒸蛋根本没够吃啊。 帝王蟹蒸蛋只有一份，海胆蒸蛋只有六七个，鸡蛋壳蒸蛋最多也不过是十来个，因为种类不同数量又少，服务生压根儿都没敢上去分餐，任由他们跟着旋转桌台自取。 可是不管怎么拿，每个人也就只能拿到一种蒸蛋。 吃鱼籽蛋的不知道海胆和螃蟹什么味儿，吃海胆的不知道鱼籽和螃蟹什么味儿，吃螃蟹的……那么大个螃蟹壳也不好独享，给身边的人分过之后自己就只尝到一口。 不如不拿螃蟹了！ 桌子转到唐载繁这儿的时候，就只剩一个蛋壳了。 几口吃光了里面的蛋羹，他对着小小的蛋壳直叹气，忙了这么多年，好像真的没怎么好好吃过饭。 如今为了吃而吃一顿饭，感觉确实不大一样。 169.高调返场还是公开“处刑” 好在牛排骨烩海鲜很快端上来了，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服务生趁他们不注意，及时撤下装蛋羹的壳子，出门时还很担心的看了一眼，刚上的这道菜海鲜种类虽多，可数量好像还是不够人手一份的亚子。 服务生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后厨强调一下人数。 怕打起来。 …… 香气萦绕在整个包厢之中。 餐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大家今天谁都没有谈商场上的事儿，只论这顿饭好吃不好吃。 就按照之前那位客人所要求的，今天的海鲜做得全都特别下饭。 “哎呀喔～谁家麻辣香锅还带放龙虾的啊！”服务生端菜的时候彻底不淡定了，一些情绪从心里默默想直接变成了碎碎念，引来其他服务生好一顿围观。 “这什么？鲍鱼、海参、花螺、基围虾！这位厨师怎么什么都敢放？” “虽然没吃过，但我认为这可以堪称是麻辣香锅的天花板了！” “好想吃啊，我的口水哗啦啦～” “……” 麻辣香锅兀自滋滋作响，玉米、丸子、香肠、宽粉、西兰花、大白菜一样不落，闪耀着红油光彩的锅底上面撒着煸炒至金黄的花生碎和芝麻粒，服务生端进包厢的时候，众人的神情明显一滞。 光是这味道，就足以解放灵魂了！ 他们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吃过这种与灵魂相通的菜了！ 每天出入各种名利场合，互相邀约着吃饭都是为谈生意谈合作找的噱头，往往一顿饭下来都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甚至都想不起来吃进肚里的是什么。 久而久之，整个人都变得麻木而机械，身体里除了脑子和野心还在不断的运转着，其他感知能力都慢慢地退化着。 余生仿佛除了争名逐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扪心自问，那种空虚又疲惫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太差了，可他们又无力改变，只能被时间推搡着踉跄前行。 夹上一筷子麻辣香鲜，舌头瞬间被堆叠的味道肆意冲击，鼻尖很快沁出了一层薄汗，几秒过后泪腺就开始发痒。 明明很难受，但是没有人停下来。 这些坚不可摧的人物此时心甘情愿的任由味蕾被侵犯。 “主食呢？”吃了好几口，终于有人想起来要搭配点什么了，抬头问服务生道，“昨天明明还有米饭来着。” 服务生笑着上前道：“请各位等一等，主厨说今天的主食花样有点多，所以稍微耗了点时间。” “哟，真会玩～”那人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道，“我是又开始期待了。” 后厨并没有让他期待太久，随着盐焗皮皮虾、蒜蓉粉丝蒸扇贝、生腌酱蟹、椒盐三文鱼、炭烤生蚝还有各类烤串陆续上桌，有花样的主食也终于闪亮登场了。 除了米饭，竟然还有肉夹馍和卷饼！ “这怎么吃？一定不是拿起来就吃！”有人立刻发出灵魂拷问。 “是的，”服务生回答说道，“主厨说：肉夹馍里任意夹，卷饼里面任意卷，只要不是直接吃，你想咋吃就咋吃。” 当然，这种油腻的说辞是由厨师长先生想出来的，他自己还觉得特押韵特有文采。 唐载繁莫名尴尬了一下，但很快就好了，因为没人在乎这套词究竟是押韵还是油腻，只想知道这馍怎么卷、这饼怎么夹。 服务生上菜前应该是经历过简单的培训，只见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在左手掌心摊开一张薄饼，右手拿起一串肉串放在饼上，屈指轻轻一拽，肉、签直接分离，串上的肉全都留在了饼里，之后他又夹了一片三文鱼放进去，将饼卷成铺盖卷儿的形状，就近递给一位客人。 “请您品尝一下。”服务生说道。 客人接过咬了一口，迎着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憋出一句：“神了！” 服务生很有眼力价儿，很快动手又给另外的客人卷了一份扇贝香锅组合的卷饼。 xiaoshuting.org 事实证明，这个小家伙儿不但有眼力价儿，也很会搭配，凡是每一位吃到他卷饼或肉夹馍的客人都赞不绝口，直到他耳机里再次传来上菜的呼唤。 最后一道压轴菜可以称之为海鲜小火锅。 尽管是李牧遥把用剩下的海鲜拼拼凑凑，取下可食用的部分做成的凑合菜，但也不影响它的美味。 薄如蝉翼的薄片只需在浓稠的汤底中滚上几秒钟就可以入口了，汤底本身的滋味就已足够，可若是配上灵魂蘸料当场就能让人亲身体验什么叫味觉的升华。 灵魂也随之升华！ …… 唐载繁也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走低的人气会因为一顿饭而重新走高。 自从昨晚那顿饭后，他觉得自从集团进入瓶颈期以来逐渐远离自己的那些“朋友”也都有回头的趋势。 这让他想起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跟他说过的话：要想知道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就要看他们家的炉火旺不旺。别管在外面多光鲜的人，只要家里的炉台冰冷就说明这家日子过的一定不咋样；反之不管一个人在外面多么落魄，只要家里灶上热热闹闹，那日子早晚都得过起来。 当年的那句话早已随风飘散到不知何处，以为未曾在心头停留过的话却在多年后萦绕心头久久散不去。 这几年大唐集团明面上还在大肆扩张商业版图，可事实上早已出现颓势，之前因为有着旗下几大产业的支撑所以实情并不为外人所道，但这次的政策一出来，他们的短板就暴露的一览无余。 人都是天生趋吉避害的生物，任谁得知一家企业的老板反复被政府约谈、企业的发展方向于政策有悖，都会选择远离他，想尽办法划清界限，否则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倒下，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人就会被砸成齑粉。 唐载繁对此无能为力，就只能勉强支撑。 失意的大唐集团连酒店都变得无人问津，那些趋之若鹜的吃客们也都没了声息。 新鲜的海鲜源源不断地供应者，可往往一天下来却卖不掉几多，那些鲜活的东西从活蹦乱跳的进来，等到奄奄一息的被处理掉。 很多时候明知这是种浪费，他们却还要苦苦支撑，就因为怕被人看到背后的真相。 170.沉疴猛药 但是从昨天开始，大唐集团的炉灶重新热起来了，那些昂贵的海鲜终于得以延续它们的使命，生腌也不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 尽管不少人都开始主动示好，但唐载繁却顾不上应付。 不是他摆架子，是真的没时间。 因为今天上午他受邀去参加区政府组织的商业论坛，主题概括起来就是要围绕如何改善高新区的营商环境发去讨论。要单单只是出席倒也简单，但会议要求高新区重点企业代表要做发言，据说届时还会有市级政府相关领导参会。 按照会议议程，大唐集团是首个发言企业，也就是说，他的发言内容是要给整场会议定调子的。 通知是昨晚临时下发的，要是放在以前，唐载繁肯定会随便派个代表去了。 但是现在不行啊，大唐集团这都多久没被邀请了，这半年来区政府举办过多次会谈，什么新兴产业、什么电子科技、什么绿色智能等等等等，名头万万种，就是不带他玩。 这次把大唐集团重新拉回圈子里，并让他们首个发言，那是多大的面子，跟政府那边的关系好不容易破冰，这时候敢不亲自去，那不是作死么。 他心里猜测，应该是前天那场谈话让政府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这才给他一个重回大众视野的机会。 所以唐载繁很重视也很紧张。 但他有点不敢一个人去，想带着李教授一起去。 说起来这老头简直是他的福星，来的短短两天，每一天都有好事发生。 …… 李教授是个敬业的教授，他既然答应过来做这个名义上的“顾问”，就一定会扛起这份责任。 他很痛快的同意了唐载繁的请求，但却提出一个要求：必须得带着自己的爱徒。 李教授有私心，他想尽自己的所能抬高李牧遥的身价。无论在哪个领域，只要是他能接触到的，只要是李牧遥能拿起来的，他都会不遗余力的推他。 不否认李牧遥是个优秀的青年，但也实在无法忽略原生家庭对他的拖累。 即便他不与唐沁这样大集团的千金谈恋爱，任何一个寻常人家的家长在得知那样复杂的家庭背景后，也会心生怯意。 这是人之常情。 李教授无法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就只能尽可能的让李牧遥更加耀眼，耀眼到他的光芒有朝一日可以掩盖他生命中所有黑暗的角落。 唐载繁对李教授的要求欣然应允。 他巴不得李教授多带几个学生过来，这样才更能彰显他们大唐集团雄厚的实力。 要是能够留下一两个可以长期为他服务就更好了。 无论哪个年代，人才的竞争力永远都是企业前进的驱动力。 …… 唐载繁也有私心。 他开始看好女儿唐沁。 在集团低糜之时，女儿发动她的人际关系请来了李教授一行，抛开对集团的影响力不说，单是站在她的立场去看，这一举措直接奠定了她在集团内部的基础，没有人再敢小瞧她，也没有人会在唐载繁安排女儿某些工作时，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所以他要抓紧这个机会向上推女儿一把，让她站在更高的位置，看到更广阔的前景。 这几天来，他满眼的商业版图、满心的前景规划，脑子里空不出一丁点儿的余地去想点别的。 比如唐沁和李牧遥之间的默契、比如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近，他可以说是完全没留神，也压根儿就没想起来当初高宁曾汇报过的，关于唐沁和一个老街上的穷小子搞暧昧这件事。 或许在他心中，根本就无法把老街上的穷小子和眼前这位青年才俊联想到一起吧。 大唐集团前去参加论坛的阵容人数不多，但是很亮眼。 大咖配大佬、金童配玉女，一行四人，从出现起就吸引了大多数的目光。 唐载繁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唐沁虽然上过几次访谈，但也并非专场访谈，只是众多人中给她几分钟的画面而已。这对父女一出现，话题度直接就起来了。 而且这两天大唐集团有邀请到建筑设计界大佬的消息也在圈子里不胫而走，李教授师生两个周身与众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更是增加了消息的真实性。 即便如此，这架势在许多人眼中，还是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在里面的。 一艘即将搁浅的巨轮，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个群体的到来就发生改变？ 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本事，又何必等到现在？ 甚至有些野心勃勃的新兴企业家，都悄悄规划好了将来如何利用起大唐产业园内的那些办公大楼。 早晚的事儿。 就等着一切“尘埃落定”了。 唐沁先前并不清楚父亲和集团已经到了如此被动的境地，也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公司那么多高管，父亲却只带她一个过来，这不是偏爱，是临危受命。 小书亭 受给她，也是间接受给李教授。 这让她有点焦虑了。 当时决定她把李教授请来，就只是想让老人家过来散散心，顺便给老街项目提提意见，顺便给父亲这伙反对她的人施加一些压力，方便她耕耘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而已。 哪里想到父亲竟然想着把这么重的担子强压下来？ 李教授哪里能承受得住哪里肯去承受呢？ 再怎么说，他不过是一介“顾问”而已，还是名义上的。 还有李牧遥，父亲竟然愿意带他来这种场合，这又代表什么？ 唐沁焦虑的同时，竟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思绪杂乱间，论坛随着主持人的开场白正式开始了。 现在的会议再不像过去那般冗长且又仪式感繁多，领导讲话也没有说过多的客套话，直指今天市区各级领导和企业代表聚在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研讨新形势下如何健康、稳健的推动高新区经济，政企、银企、政银三方乃至多方如何统一目标，共同为全市经济发展做出努力。 同时，还特意提到大唐集团“擅长”的领域——地方传统文化遗产保护中的创新性发展。 前面还好，唐载繁听到这里的时候，心头顿时一片冰凉。 敢情这不是给他创造高调返场的机会，而是打算“公开处刑”啊！ 171.草长莺飞 大唐集团前期的项目确实是打着保护传统文化的旗号不假，但事实上他们所做的可以称得上是对传统文化的破坏。 为此，这些年总有媒体试图曝光他们的“破坏行径”，但每次刚刚一露头就总是会第一时间被压下去。 所以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也始终没有激起太多水花。 近几年随着媒体技术的不断发展，有许多势头良好的企业因为没有于媒体搞好关系被曝光，使得名声一落千丈。 于是近些年大唐集团也格外重视这方面的管理，这也是当初白晓星当街晕倒的时候，唐沁为何会为何如此害怕的原因。 如若大唐集团势头依旧，那些被压下去的事情将永远不见天日，但如果大唐不再是当初的大唐，那么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人出来落井下石。 在场就有许多人掌握着这样的信息，但他们不敢爆出来。 可此时听到那位领导说起传统文化保护的议题时，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唐载繁的身上。 那目光有玩味、有审视，还有幸灾乐祸。 到头了。 有人已经做出预判。 大唐集团怕是已经到头了。 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唐载繁从年轻时开始创业到现在，一手缔造出大唐集团这样规模宏大的传奇商业王国，刚巧用了三十年。 过去的三十年，他风光无限，令人望尘莫及。但是，从今天起，随着这场论坛结束，他也将要被迫终结这场传奇。 青城市的商界，是该换换人了！ 他们笃定唐载繁是没脸当着众多领导去夸夸其谈，自己是如何做到创新与保护并举的。 感受到父亲的紧张，唐沁轻轻扶住他的臂弯，低声在他耳边道：“爸爸，不如待会儿我来说吧。” 唐载繁迟疑：“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玉簪村老街项目，”唐沁笑笑说道，“爸爸，你下一步不是还要把它设为公司内部的标杆和试点吗，不如今天就让这个项目来代表大唐集团的发展理念，让他们听听集团是打算如何在项目上赋予传统文化新的意义和生命的吧！” “可是玉簪村的老街改造还没开始，我们没有做过什么具体实例啊。” “已经开始了，我们做的不要太多~” “……” 直到论坛结束，唐沁热情邀请各级干部和与会人员到大唐集团酒店品尝传统美食的时候，唐载繁都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女儿做的许多事情，他竟然一无所知。 过去的那些时日里，他都只是看到女儿迟迟没有签下合同，项目没有一点进展，每天都在耗费着人力物力，已经引发了公司内部许多人的不满。 为了压下内部的不满情绪，他把项目常驻员工缩减到最少，只留女儿和一个助理在那，随时做好了女儿知难而退的准备。 他甚至还派出另外的项目组在玉簪村其他的可开发模块开展实地考察和前期筹备工作，就为了等到女儿主动喊累的时候找人把她换下来，将项目合并。 在这个项目上，他给女儿提供的支持可以说是为负。 但是今时今日，当所有盈利的项目都成为大唐集团的负累，让这艘本就吃力行驶的巨轮愈加缓慢的时候，只有女儿负责的玉簪村老街项目，这个赔钱且在所有人眼中都毫无作为的项目，却成为了唯一能牵引巨轮继续向前的动力。 如果说唐沁在公司内部的侧重点谈的是具体的改造实施方案，那么在今天的论坛上她所阐述的就是项目改造原则以及前期所有项目的“补救”原则。 她提出老街的改造原则就是在保护的基础上尽可能实现基本现代功能，进行适度的商业开发，主打文化创意产业。 老街是实实在在住着居民的，每一栋建筑都是宝贵的历史和文化财富。改造的最终目的是让老街焕发出新的生命力，既能保留原本特色，又让其真正发挥出高品质生活服务功能。 她还例举了自己目前所涉及到的保护传承的领域，包括传承百年的传统美食“王府菜系”、为祥云寺缝制幢幡的手工艺、铜艺、园艺，乃至种植、畜牧业等等。 在发言后的自由讨论环节，李教授和李牧遥也分别针对大唐集团未来发展和玉簪村的项目发表了相应的意见，他们的专业知识和真知灼见震慑了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人。 从各级领导的态度中不难看出，这一次的发言是成功的。 他们恭喜大唐集团终于找到转型发展的方向，并对他们在项目上考虑到的关于改善民生、民意的举措表示肯定。 其实从政府的角度来看，没有人希望大唐集团这样庞大体量的产业出现问题，他们比谁都希望这艘巨轮继续行驶，带领众多的新兴产业稳健发展，从而大力带动全市经济发展。 但前提是，大唐集团必须转型走上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 唐载繁暂时还做不到，即便他的思路看起来是与时俱进的，但他骨子里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所以这种沉疴，须得猛药。 也就有了他这一连串的“遭遇”。 好在药效良好，他肯做出改变了。 唐沁的邀约只是表面的，她不过是想让大家知道，大唐集团对传统文化的保护不仅只是在项目上，这种理念连带本部也是随处可见。 fantuantanshu.com 所以大家也只是客套了几句就各自散去。 …… 论坛过后，玉簪村老街改造也成为区政府重点关注工程，为了确保项目顺利实施，唐载繁亲自挑选各部门人才组成了一只精英团队前去支援。 陆均壹也正式被调入项目，以助唐沁一臂之力。 次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老街。 …… 直到所有人离开，唐载繁才顾得上细细回顾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也才后知后觉的有点担心，论坛那日结束后，唐沁哪儿来的勇气邀请他们到集团酒店品尝传统美食呢？ 后厨那些人的水平，哪一个能做出传统美食？ 可当他打电话问女儿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客人敢来，我就敢接待！ …… 172.超时空一起哭 大唐酒店的厨师长先生已经两晚没睡好觉了。 因为李牧遥走后，他连蛋羹都蒸不好了，那些奔着品尝新菜式的客人无一例外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那些昂贵的海鲜被厨师长给做成了乱七八糟的重口味，还被客人质疑酒店是不是用了不新鲜的食材，否则的话为什么压了那么重的味道还这么奇怪？ 有的失望值太高的客人直接选择投诉。 服务生也解决不了，根本没人听他们解释。 于是一天下来投诉的客人比过去三年加起来都多，餐饮部经理也就是厨师长的表弟不得不亲自出来道歉，解释说这是他们推出的新菜品，原材料还是原本的采购渠道，他用性命担保那些海鲜进锅前都是活蹦乱跳的，绝对不可能是以次充好。 出现这种情况，只不过是他们在推出新品的过程当中出现调料使用错误，导致味道发生改变。 好歹安抚完了客人，经理的一肚子窝囊气得找地儿发泄啊，于是直接杀进后厨把厨师长一通臭骂。 李教授一行离开后，他也不是没问过表哥，问他要是没有那位特邀厨师帮衬，他一个人能否做出一样的味道。 厨师长当时胸脯拍的砰砰直响，说所有的操作他都记在心里了，绝壁能青出于蓝且胜于蓝！ 结果他就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经理呜呜渣渣的骂了一大通，骂完了还告诉他，幸亏这两天大老板没有安排亲自招待客人，否则的话他们两个都得滚蛋！ 厨师长的脸像一颗过了冬的冻土豆，皱巴巴的没有了一丝昔日的光彩。 他哀愁且又绝望，明明是完全按照李牧遥的教给他的法子去做的，可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呢？为了学到精髓，厨师长连李牧遥那漫不经心的动作表情都模仿得一模一样，他满心以为自己做出来的玩意儿也能一样呢。 “你上菜前就不知道尝尝吗？要是学不来就不学了不行吗？” 经理看着一言不发的表哥，又狠不下心了。 毕竟他什么水平自己一直都知道，前几天把李牧遥请来后厨指导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表哥的学习能力差到这个份儿上，连一道最简单的菜都没学会！ “我尝了，可是我……”厨师长连连叹气，他之所以那么执着的做了两天，也是因为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或许就是因为这股念头，尝到最后甚至都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行了，你也是个上进的人，就是……嗨，不说这个了！坐下吧，咱俩唠唠。”发泄完了之后，经理又不得不拉着他商量对策。 这两天餐饮部这边的“盛况”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别说大老板的朋友，就算是他自己的朋友也想过来尝尝味道。 如今做不出来了，可怎么交代？ “唠啥？我不想回老家。”厨师长的绝望又加了一道。大酒店的厨师长诶，一个月的工资够在老家干一年的。 “要是让你回老家我就不跟你唠了！”经理急的嘴角都起了水泡，“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大老板明天晚上有一桌客人，你说怎么办？” “不行我试试……把他，我师父再请回来？”厨师长面呈菜色，眼圈乌黑，摇摇欲坠。 “你有那么大面子么……”经理顾及他的感受，不忍心嘲讽他，话说出去又往回拉了拉，“我的好哥哥？” 不小心嘲讽的意味更重，厨师长面上的颜色又黯淡了几分。 “我就说我试试，他人挺好的，万一能答应我呢？”想起李牧遥，他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些光彩。 “他跟着小老板去项目上了你知道吧？你随便动小老板的人，就不怕她不高兴？”经理一句话把他的光彩踩灭。 要说唐沁原来在集团是个不受待见的末流王子，那么现在的身份活脱脱就是个储君。 太子啊，太子的人谁敢随意调派？ “我怕。”厨师长早已过了梗着脖子跟人家叫板的年纪，他此时只想保住自己的工作。 “实在不行你就按原来的方法做吧，你说说你，以前做的也不是不好，非得搞花样学人家。”经理先甩锅，绝口不提与自己有关，然后紧跟着安慰，“只要大老板的客人不提要求就行。” 但是大老板似乎与他心有灵犀，这话说完也就五秒钟吧，大老板秘书来电话了，问他能不能查一下上一次的招待的菜品规格，给他发过去。 经理颤巍巍的问一句他要这个干什么，果然得到的回复是老板这次要招待极其重要的客人，要亲自看过菜单。 “……”经理想撂挑子回老家了。 “不然我现在去找我师父再进修一下，然后……我……估计……能行？”厨师长越说底气越弱，但是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不让他来，那我去行不行？ “你看着办吧。”经理无力地摆摆手，“反正话先说好，好坏跟我没关系，你搞砸了，就自己回老家！” “……”厨师长想骂人，哪儿有这么不仗义的人啊。 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血缘关系不考虑了吗？ 但是这位表弟对自己又有知遇之恩，他就是想骂，也只能去水产池对着澳龙和帝王蟹去骂。 loubiqu.net 菜单很快定下来了，除了上次的几道菜之外，又增加了几道，但是没有指定菜名，只是说了一句“让后厨自己看着办”。 这就说明大老板很喜欢上次的惊喜，这次还想继续。 这个回复倒是给厨师长一个很好的同李牧遥联系的理由，那就是向他请教一下“惊喜”的内容。请教而已，又不是让他来，也没碰小老板的人，这总不会被怪罪吧？ 他没再跟经理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不用他管了，好的坏的他都会一个人承担，干不好大不了去给李牧遥打工。 反正他打死也不回老家。 …… 收到厨师长发来的求助信息的时候，李牧遥正和唐沁在老宅子溜达。 南市一行前后将近二十天的时间，乡间田野已是另一番的景象。 草场莺飞时节，最适合小情侣踏青了。 173.叹为观止 回去老宅子。 看看能不能找到与“王府菜系”有关的旧物或记载。 是李牧遥在动身去南市之前就有的打算，但因高宁突然的造访以及复课等一系列的事件的发生使得这个打算延后了许久。 时间也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心境就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差距太大了。 “牧遥~老宅子能不能住人呀？”唐沁紧紧挽着李牧遥的手臂，一脸向往的问道。 她正眯着眼睛感受暮春时节的微风拂面，姣好的面容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因为事先打了厚厚的底妆涂了厚厚的防晒霜，所以并不惧怕阳光的照射。 “以前能，但是好久没住了。”李牧遥感觉到手机在响，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但没顾上看，“怎么啦，项目组又要加人，房间不够住了吗？” 唐载繁突然父爱泛滥，这两天陆陆续续又派了不少人过来，政府大院空前的人声鼎沸。 “当然不是，他们的住宿有镇上安排，我才懒得管。”唐沁一副耍赖小女生的口吻，“他们太吵了，是我想搬到这边来住。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考虑问题，那么多人来来回回的，都影响我的决策。” “嗤，”李牧遥轻声笑了，侧头看她，“是这样吗？” “你不信我的话？”唐沁莫名的恼了，停下脚步冲他瞪眼睛。 “没有，”李牧遥故作一脸失望，“我以为你是为了方便单独跟我在一起。” “……明知道你还问！”唐沁又羞又气，不理他转身就走。 两个人打从下了高铁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假装不熟。这么多天只有一次晚上的独处机会，却为了组织材料准备第二天的会议给白白浪费掉了。 装着装着，唐沁都觉得两个人都生疏了不少。 在集团也就罢了，就当是为了不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这个时候以大局为重，她也没有表现太多异常。 但她却没想到，回了老街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好不容易回来，她本以为能回到以前那种状态，哪想到项目上乌泱泱的多了一堆人，李牧遥家里也多了两个长辈。 无数双眼睛整天看着她，令人怄火。 而且白天唐沁不是忙着安排项目工作，就是跟着镇上领导开会，研讨细化改造方案。 晚上虽然能来找李牧遥，却还得向李教授汇报项目进展。 汇报完了她也没机会跟李牧遥腻乎，更不敢有留宿的心思，只能乖乖的回政府大院睡觉。 李牧遥则是以陪同为主。 这两天一直陪着老教授夫妇四处闲逛，带他们领略这座三百多年古村落的风光。然后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可谓是尽心尽力、绞尽脑汁。 今天上午唐沁情绪空前的不好，就把开会的事儿交给了陆钧壹，自己跑来李牧遥家，说是想一起陪李教授夫妇逛一天。 师母侯琴心细如发，一下子就看透了小姑娘的心思，借口说今天有点累想休息，给他们两个一道放了假。 两个人这才总算有机会单独相处。 但是此时唐沁的心里确实是有点恼怒的，她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这几天从李教授的话里，她总能听出他对自己的……怎么说呢，就是否定，还有比较。 爱阅书香 被比较的那方自然是李牧遥。 说白了就是在两个人的关系当中，李教授觉得唐沁是高攀的那一方。 起初她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李教授作为学者，可能对社会的复杂关系了解不多，不懂得考量人的价值不全是靠知识水平和学历支撑的，还有其他物质上的。 但是这几天她看到了集团的真实情况，看到父亲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感到慌张，会在一众仰视他的后辈面前露怯，甚至还要靠着她的小项目寻找突破…… 她都惊呆了。 但同时也真正感受到了危机。 在与李牧遥的这段感情当中，如果没有父亲和优渥的家庭给予她自信，她又有什么筹码去占据主动权？ 唐沁走着走着，眼圈就红了。 “唐沁，你看——” 走出一段路程，这才听到李牧遥在喊她，然而人家声音愉悦，和以往一样。 虽然心里委屈，但她也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眨掉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泪，假装气呼呼的转回身：“干嘛！” 李牧遥冲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等她看清又收了回去：“过来。” 唐沁觉得这样回去有点没面子：“你就不能过来么？” “能，”李牧遥无奈一笑，迈着大长腿走到她身边，大手握成拳头，“伸手。” “……”这种好脾气的模样瞬间就让唐沁端不住了，乖乖的伸出手手心朝上。 “要手背。”李牧遥又道。 “好麻烦呀你~”唐沁又照做，大大的眼睛瞪着他。 李牧遥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又道：“眼睛闭上。” “我不，万一你丢下我跑了呢？”唐沁开始反抗了。 李牧遥无奈，只好将她的头贴在自己肩头：“这样，你不许回头，把手背到身后。” “好~吧~”熟悉的气息柔柔的将她包裹起来，丢失的安全感总算回来了一些，可不知怎的，这让唐沁更想哭了。 李牧遥把她整个人箍在怀里，头手伸到她身后摆弄起她的手指，很快她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了什么东西，有点扎手。 这下李牧遥没让她猜，而是直接把她的身体转过去，举手让她看到：“好看吗？” 无名指上套着的是一只草编的小指环，上面有一朵淡蓝色的小花正在迎风招展，花朵朝上，此时正面对着唐沁。 李牧遥从身后拢着她，下巴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低沉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怎么不说话，好看吗？” “……”几乎是唰的一下，唐沁的眼泪就绷不住了。 她紧紧地攥住拳头，将戴着草编戒指的手贴近胸前，就好像担心李牧遥随时会反悔取下似的。 “怎么啦？”李牧遥也是没想到本来是逗她开心的小玩意儿反倒还把她弄哭了，一下子有点手忙脚乱，但是她脸上带着妆，他又不敢随便蹭，只好屈起手指轻轻碰她的脸，“不喜欢？把你丑哭了吗？那我扔掉好了。” “你敢~”唐沁哽咽着把手放得更低，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我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当，当着别人又不敢，哭，就只能……只能跟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 “傻不傻，”李牧遥轻轻叹气，“看来，我得开始努力赚钱了……” 不然的话，就永远也给不了女朋友安全感。 与此同时。 正在因为李牧遥而哭泣的不止唐沁一人， 离这里几十公里的大堂酒店后厨，厨师长因为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急哭了。 174.真心赋予的意义 李牧遥迟迟不回复，等待无果的厨师长活像是刚从水产池里捞出来的虾—— 急的一跳一跳的。 刚才甩锅的经理表弟回去冷静片刻，似乎是想通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不大一会儿又回到后厨，过来问进展如何。 但是一看到厨师长的德行，就猜他一定是被拒绝了。 哪知过来问过之后，才知道人家只是还没回复微信而已。 经理忍不住又是一通嘲讽，逼着厨师长直接给李牧遥打电话，厨师长死活不敢，经理干脆抢过他的手机拨了过去。 第一遍李牧遥没接。 第二遍也没接。 第三遍…… 的时候。 唐沁继续不下去了。 烦死了！ 好不容易刚亲上！ 电话就一个劲儿的嗡嗡响！ “快接电话吧。”唐沁咬着嘴唇，一脸不爽。 “不然我关机？”李牧遥将手机摊开，无奈道，“不是什么重要电话，估计是问我做菜的事儿。” “谁？”唐沁咬牙切齿的低头一看，厨师长的名字正在屏幕上跳跃着，眼里瞬间布满杀机，“不会做菜就让他卷铺盖回家！” “挂断就是了。”李牧遥按掉电话，低头用额头触碰她的，两个人还保持着随时可以继续的距离，“别生气，嗯？” “……”李牧遥的气息吹在脸上比微风还叫人痒痒，一下就把唐沁的火气给吹走了。她向后缩了缩，将手机推回李牧遥手里，“好啦，你接就是了。” 停下来的这十几秒，她身体内急速释放的5-羟色胺、苯乙胺、腺苷三磷酸什么的也就恢复正常水平了，她的大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虽然心脏还在怦怦跳、周身暖洋洋的。 “他这么着急找你，是不是老头子那边要接待客人？”唐沁问道。 如果是因为这事儿，那么她的下一步计划很快就能实施了。那天论坛结束后，她给老头子挖了一个大坑放在那儿，就等着猎物往里跳呢。 “不清楚，”此时电话已经停止震动，李牧遥耸肩，“不然我打回去问问？”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告诉他让餐饮部经理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 李牧遥的电话回过来的时候，经理又怂了，他把电话丢给厨师长，自己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厨师长硬着头皮接起，刚说完自己的目的，就听电话里说了什么，然后就见他按下了免提，紧接着电话里传出李牧遥的声音：“对，唐总让餐饮部经理回电话。” “……”经理差点儿没吓哭。 大唐集团虽然现在还不是唐沁说了算，但是想摆弄一个小小的餐饮部经理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虽然吓得要死，但也不敢有片刻耽搁，半分钟后就给唐沁打了过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客气和慌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跟太子爷对话呢。 唐沁倒也没什么架子，只是问他知不知道厨师长找李牧遥求助这件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又细细询问了这次老头子这次招待客人的规格和来人单位，经理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搞清楚了再回电话。 全程除了正常的询问别的什么都没说，语气平淡得连情绪都听不出来。 越是这种电话，才越叫人心里没底。 经理不知道唐沁想干什么，但隐约觉得今天这些事像是个把柄一样被她握住了，所以对于她交代下来的事情，只能立刻去落实，还不敢叫人知道是受谁指使的。 于是乎经理绞尽脑汁去打探消息去了，唐沁心情才好转起来。 “有什么打算？”李牧遥问她。 有时候他是真的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每次都会被她的手段折服，在这一块，唐沁永远是他的老师。 燃文 “打算给你开个分店。”唐沁果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话的时候还撑开手掌，好心情的欣赏刚刚戴上去的小花戒指。 李牧遥怔愣，用力领会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脑子里在瞬间确实闪过一个念头，但又觉得太扯了，只得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唐沁笑的很是开心，“正式变为分店应该不会有那么快，但是目前至少可以先帮你解决供货问题。大唐酒店食材的品质你也看到了吧，以后你这边也会按照这个规格供应。” “你们的供货渠道成本太高了，我这小饭馆那里承担得起？” “所以才说给你开个分店嘛，把大唐酒店变为王府菜馆的分店，以后就可以共享成本和利润了。”唐沁一脸认真的解释说道，“你别多想，我没想钯酒店送给你哈，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但是把酒店的管理权要过来还是有可能的。怎么，我的酒店和你的饭馆儿亲密合作，你有意见吗？” “……没有，”李牧遥不敢有意见，但还是觉得这有点不切实际，毕竟她才刚刚把老街项目的主动权要来，“你怎么要，直接跟你爸开口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当然不了，我等着他主动找我让我帮忙管理。”很显然，他想到的她也想到了。 “主动？怎么可能？” “主动，”唐沁一脸笃定，“有什么不可能的！酒店的饭菜什么水平你也看到了，你在的那两天又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客人变多起来全是因为你对菜品的改良。他们既然主动找过来希望继续保持这种良好的势头，那就得利用好这个机会呀。” “我最多就是再去帮忙做一顿饭，这算什么机会。”李牧遥失笑。 “所以我才让他们经理直接找，厨师长找你，那是个人关系，但是上升到他们经理和我，那就不一样了。”唐沁眼中计谋得逞的意味更浓，“我不需要自己找老头子说什么，餐饮部经理一个人就能替我搞定。你看着吧，只要老头子明天招待的客人中有那天参加论坛的，不出今晚，这件事就能成了！” 李牧遥突然恍然大悟：“那天论坛结束后，你邀请市区政府的领导还有那些企业家去你们家的酒店品尝传统美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做铺垫吗？” “不然呢？”唐沁笑得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不然我会白白把男朋友交出去辛苦那么久？” “……” 真令人叹为观止。 175.讽刺 “我的理由很充分，你也不要觉得我有多不靠谱。”唐沁说道。 两个人一边向老宅子方向走着，一边认真的讨论这件事的可行性。 唐沁向李牧遥解释道：“如果集团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老街的项目上，一定会有人质疑我们的诚意，认为我们只是做表面功夫，并没打算真正去做那些保护传统文化的事情。” “你说的对，这也是我之前有困惑的地方。”李牧遥点点头，对她这番话深以为然，“那么大的集团公司，如果只想在玉簪村老街项目上做文章，对整体的影响不会太大……而且舆情风险就够你们应付了。” “所以咯，如果总部也有相应的动作，想必就会大大减轻舆论压力。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外获取舆论支持的最快最有效途径就是餐饮，如果我们的酒店恰巧转型主打传统美食，不正好契合了这个理念吗？” “是的，那天你在论坛上发出邀请后，看得出有人对你所说的传统美食很感兴趣。” “感兴趣是因为你之前铺垫的好，酒店的菜式口味做出改变，增加了我们打算从饮食文化开始做转型的说服力。”唐沁挽着李牧遥的胳膊，很高兴思路能与他在同一频道上，但她却还是有顾虑。 想了想，她又说道，“牧遥，虽然我的想法有很多，但担心也并不少，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担心你父亲看出你的私心，会反悔？”李牧遥问。 “不是的，我爸是个看得清形势的人，他早晚也会想到的，我的做法只是起到了推动的作用而已。就算我爸看出我有私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唐沁再次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我担心的其实是你。” 李牧遥笑说：“我有什么担心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不是这一点，我是担心你……拒绝我的心意。”说到这里，唐沁的语气就有些变弱了，“我怕你觉得我这是在馈赠或是施舍什么的……我就是不希望你在这段感情中感觉到任何的不平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听实话。” “嗯……刚才听说的时候是有一些，”李牧遥坦然的道，“但如果我过分强调自尊，你会越来越累，越来越辛苦。” “可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放下自尊呀。”唐沁懂得李牧遥的骄傲，她不希望他的一身桀骜被自己消磨殆尽。 “不过分强调，不代表放下。”李牧遥帮她理了理散落在耳边的短发，轻声解释道，“你的真心早已经给我的自尊赋予了太多价值，站在你身边，我做什么都很有底气。”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唐沁被他这句话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她很想再像刚才那样抱紧他与他亲昵，但是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到村口，不远处正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坐在门口晒太阳，从看到他们走过来起，目光始终久没有离开过。 “走吧，”李牧遥拉着她的手继续向村里走，又道，“仔细想想，你的这套理论其实是站得住的，按照酒店的鲜有水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亏损关闭。这种情况要是放在从前，你父亲可能会不在乎，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长时间处于亏损状态，对集团的影响不会小吧？” “财务的损失事小，名义损失事大。”唐沁轻轻叹气，“从南市回来之前我都没想到这一点，要不是老师的提醒，恐怕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而且我不确定我们合这样做会不会解开目前的困局，但至少可以试试。” “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其实我下一步还打算和镇政府谈些合作，我想我们酒店还可以把巴图哥还有于瑶他们作为部分供货商，把他们的牛羊肉还有花生拿到酒店去。这样我们就打通了双向供应渠道，不仅是你，别人也不会觉得是谁靠着谁、谁又占了谁的便宜，而是真正认可我们的合作关系。” 2kxiaoshuo.com “……我会把握住你给我创造的机会，真正追上你。” 李牧遥一直都知道唐沁每走一步都在为自己考虑，想方设法把两个人拉到对等的关系，但每次都追不上她的思路。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心尽力的帮助她，然后全力以赴让自己变得更好。 “追慢点——” 唐沁心有戚戚焉，心说我也得努力保住我爸和集团啊，要是没有他们做后台，我还怕有一天我都配不上你了呢。 “走了，我们赶紧去找点有用的材料，不然我就要黔驴技穷了。”李牧遥伸手揽住唐沁的肩头，两个人大踏步向老宅而去。 …… 两个人打算去老宅子是个即兴的决定，所以谁都不知道，所以这两天无处可去的高宁更不知道。 当他看到两个人推开大门时，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躲到这儿来了，竟然还是被找到了。 自从半个多月前这群人突然离开老街，慌乱的高宁几番给陆钧壹打电话试探消息，在得知警察和总部都没打算追究他的责任后，这才安下心来养了一段时间的伤，想着养好了以后回总部去跟大老板汇报一下工作。 可他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敢像唐沁似的说回去就回去，只得先打电话请示。 谁知打了好多次电话也无人接听，无奈之下他只好兜着圈子去问别人，得到的答复是总部现在忙翻天，没人顾得上他。 于是他就像一片浮萍，只好暂时留在项目上哪儿也不敢去。 起码人事什么的没联系他，每个月的工资还按时打到账上。 每一天都在忐忑和不安中生活的他，在两天前突然看到呼啦啦的一群人来到项目上，看到多数都是熟悉的面孔，到政府大院一打听，才知道这波人全都是总部派给唐沁干活的。 如此一来，高宁又有点不知何去何从了，但他很知趣的没有上前凑热闹，而是默默的选择隐遁。 于是又躲到了季荆当时给他提供的避难场所—— 季家老宅。 176.让你永远没机会成为我的对手 季家老宅和村里大多数的老屋差不多，是建村时流传下来的海清房构造。 但这里也同老街一样，不少房屋都已经过翻建，格局样式都换成了现代新农村的大平房。 但整体还是古朴陈旧，极具年代感。 前些年镇上动过“翻新”的念头，但因为资金等各种原因搁置了，折腾了一圈就只是把全村的外墙都给涂上了蓝白图案，有点草原上蒙古包的蓝天白云的寓意，倒是给村子赋予了很浓郁的民族气息。 玉簪村的村民对自己原本的民族其实并没有太清晰的界定，所以对于镇上的这种统一风格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情绪。 用现下流行的话来讲就是很“佛系”。 在祥云寺最早期的记载中，玉簪村落户的第一批村民一律按“庙丁”入籍，因祥云寺一世活佛为蒙古族，故而凡是前来玉簪村的百姓都落上了蒙古族“户口”。 随着后期发展，蒙古部落某位王爷受封到此地，带来了不少蒙古族部众，当时满蒙姻亲关系还很亲密，又有不少满族人口迁移至此，满族一度成为当地大姓。 后来随着祥云寺不断扩建，从清朝中期直到解放初期，陆续又有其他地区的汉族和朝鲜族等落户此地。 此后随着某一时期政策的不断变化，村民们的民族属性时而被统一划分为汉族、时而又划为蒙古族，加之几百年的文化碰撞和血脉交融下来，就算没有政策限制，大家也不再执着于那些无从考证的渊源。 发展到今天，村民各个儿精通汉蒙双语，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汉姓大名、蒙古小名加上一个活佛赐予的吉祥名。多年来他们生活严谨，彼此尊重，形成了独特的多民族聚居风格。 季家老宅算是村里最老的一批房屋之一，因祖上曾有“庙官”和“衙厨”，所以规模较其他人家要大。 从外观上看是一座四合院式的青瓦房，錾石凿料，年代感十足。院内迎门处立着一堵影壁墙，影壁正面写着“作则立榜”四字。绕过影壁墙是一排五间制正房，两侧各有一排耳房。 因为这里十几年未有人居住，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活痕迹，大铁门遭受经年的风雨侵蚀，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所以当两个人呢推门进来，却看到有一个身影匆匆从正房跑出来，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天啊——” 唐沁吓得直接尖叫起来。 李牧遥护住她，兀自定了定神，看到那人也被吓得刹住脚步，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他的语气不对，唐沁这才抬头去看：“高宁？！” 这些天过去，她险些就把这个人给忘了。一时间，她脸上的表情从受到惊吓变成了迷茫。 高宁本以为他们是知道自己在这儿才找来的，可是看到这下意识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这样。 心思极速翻转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季荆什么都没告诉李牧遥。 等了一会儿，见得唐沁也没了下文，就猜她应该是没能在他父亲面前把自己如何如何了，当时就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理了理衣服，站直身体冲他们笑说道：“当然是四姐让我过来的。” 李牧遥：“……” 唐沁：“……” 两个人对视一眼，对这个理由产生了相当的疑惑。 他说什么？ 季荆让他来的？ 来这儿干什么？ 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高宁的时间线还停留在二十多天以前，脑子里还延续着那时的情节。他并不知道，这些天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从一个值得别人憎恶和讨厌的存在，即将彻底变成不存在。 没等到预期中的震惊和愤怒，李牧遥和唐沁连前后联想的意思都没有，高宁实在是太不适应了。 他又再接再厉道：“呵呵，想不到吧，一直都是四姐在背后支持我。你们不妨想一想，那一次为什么我会那么凑巧的上门去，为什么四姐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实话告诉你们吧……” “没记错的话，这宅子应该在你和晓星名下？”唐沁没打算搭理高宁的喋喋不休，问李牧遥道。 “嗯。”李牧遥点头。 “具体地址告诉我下。”唐沁压了压声音。 李牧遥秒懂，翻出手机自己的身份证地址：“就是这里。” “好，”唐沁一手拿过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掏出自己的手机，迅速按下三个数字，拨通后对着话筒说道：“你好，我要报警，有人偷偷进了我们家，地址是玉簪村……对，现在人被我们堵了个正着，应该跑不脱吧……” 唐沁的电话刚一拨出去，高宁脸色就变了，下一秒他就想着夺路而逃。 然而，李牧遥早有准备，在他身形刚动的时候就一个迎面飞踹将他踹倒。 这一脚十分的用力，仿佛是把这十来年的积压的恨意全都集中在了这一脚上。 所以当剧烈的疼痛来袭，高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破裂了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呼呼的喘着粗气。 “有什么话等警察来了再说吧，”李牧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挑拨离间？” “呼呼——”高宁痛得目眦欲裂，眼睛里却满是仇恨和不甘的怒火。 “别想了，这一脚算我的正当防卫，也可以说是帮着警察抓坏人，总之，”李牧遥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中是无尽的憎恶，“对我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fantuantanshu.com “呼呼——”高宁的口中涌起一丝腥甜味儿，更加的说不出话来。 “牧遥，你没事吧？”唐沁挂断电话，急匆匆的走过来。 “没事。”李牧遥移开眼神，眼中又恢复了温和。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唐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110接线员将任务指派给到镇上的派出所，他们打来电话确过位置和状况。 “警察同志，我有个小小的请求，”确认过后，唐沁在电话里说道，“我听说村里自从建国后就没有出现过一起刑事案件，你们过来的时候能不能不开警车拉警笛呀？对，这个人不是本村村民，我不希望村里这么多年的美名被一个外人破坏掉。好的，那就谢谢您啦！” 听她说起这些，李牧遥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唐沁迟疑了一下，随后嫌弃的指着趴在地上的高宁：“说起来有点讽刺，当初的调研材料还是他给我的呢。” 李牧遥冷笑：“确实有点讽刺。” 177.我也好希望他能回来看看我啊 等待警察的时间，李牧遥又拨通了季荆的电话，告诉她刚刚在老宅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听季荆解释太多，只是告诉她自己没有想跟她计较什么，打电话是想让她提早有点准备，因为高宁到了警察面前不可能不想着把她拉下水。 倒不是李牧遥不好奇这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是说他已经练就一副云淡风轻的胸怀，他只是想起那天出发去南市前，季荆说的身不由己还有语气当中透露出来的悔恨，便把那些话当成了她提早的解释。 同样的话，又何必再多听一遍呢？ 何况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季荆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楼下餐厅那些坏掉的破旧的桌椅家电全被她修好，包括院子里也重新整饬一番，小饭馆儿几乎挂上招牌就可以营业了。 季荆这样性格的人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说明她是真的想要修复关系了，若是李牧遥再不领情，怕是又要招来闲言碎语，把“小混蛋”的帽子永远戴在头上了。 而且在李牧遥和白晓星的内心深处，季荆始终是家里那个除了姥爷之外最亲近的长辈。 如果可以其乐融融，谁会想着无休止的争吵呢？ “这就原谅她啦？”唐沁怕李牧遥心里委屈，在他挂断电话后问道，“心里一点点情绪都没有了吗？” “还有一点点。”李牧遥实话实说。 那一点点是因为季荆动辄就把那个男人和自己绑定起来，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有一个不堪的出身。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是个捡来的孤儿，父母下落无处可寻，也不想和那个男人有丝毫的瓜葛。 闻言，唐沁的保护欲又up了，她指着地上的高宁道：“那我要不要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待会儿到了派出所的时候，让四姐吃点苦头？” “算了，不用别人出面，他也会让我四姨后悔这辈子招惹这么个人的。”李牧遥的话里有着深深的情绪。 过去的时日里，他曾不止一次的仔细回想过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上高宁的，每次都能想起一件两件疑似的原因。 但是这一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些明明记得很清楚的事情竟然变得模糊无比。 可能是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充实了吧？ 也或许是生命中出现的这个人太过温暖，把他的那些晦暗冰冷的过去都给驱散了。 李牧遥突然对她很抱歉：“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到这儿，等下又要回街上。” 唐沁也是一脸的失望：“是啊，等到我回去，又要这样那样的事过来找我～对了，我还得给我爸打电话，问问他触犯了法律的员工还能不能留呢。” “呼——嗝——” 高宁的呼吸声顿时停止了，祈求的目光看向唐沁，“唐，唐总，我，我主动辞职还不行吗？” 他素来知道唐沁的手段有多狠，如果主动辞职，他可以去别的企业应聘，但要是任由这女人处置—— 她一定会按照辞退或开除的程序去办，原因一栏还要写上“因触犯法律”一类的说明，搞不好还会把这件事相关的司法流程全都附在个人档案当中…… 档案可是要跟随一个人的一生的，无论哪个企业的人事部门看到，都不可能会再聘用他。 然后他这辈子可能就要以打黑工为生，永远没机会享受社会保险更别提其他福利了。 “当然不行了，你是被开除的，我怎么能造假呢。” 唐沁笑得很是温和，在高宁眼里却似蛇蝎，但他已经不敢放狠话了，只得苦苦哀求：“唐总，我求您了，求，求您了，开除的话，我这辈子可就毁了啊……” “你当年对牧遥和晓星做那些事的时候，想过他们会被毁吗？”唐沁问他。 “我，我没做什么呀，我只是……我只是……”高宁嗫嚅着，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从学生时代初遇时起，究竟做过多少伤害他的事。但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他首先得要自保，“唐总，我错了，牧遥，我错了，原谅我，求，求你们了……” 李牧遥的怨恨早已止于刚才的那一脚，所以面对此时的情况，他就有些于心不忍了，想起自己这三年来打黑工的日子，太清楚那种感受有多无望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只听唐沁又道：“如果我给你机会，你就会去别的企业就职，或许正是我们的对手也不一定，到时候你成功入职，谁敢保证你不会背地里搞我们？只有让你永远没机会成为我的对手，你才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除非你去创业，哦不，你连创业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因为你的品行，你的档案经不起背景调查，只要看到你的履历，就不会有任何金融机构借款给你。哎呀哎呀，这我就放心了，呵呵。” 李牧遥惊呆了，他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考虑到那么深远。 诚然，高宁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大老板看好他培养他，到时候万一他真的再飞上枝头呢？ 一定会第一时间想着报仇。 如果此时对他仁慈，岂不是为自己留下后患？ 李牧遥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绝对的赞同，方才的同情心瞬间无影无踪。 “……” 高宁彻底哑口无言，他刚才确实在心中立下了毒誓，诸如“有朝一日我……”“等到东山再起我” 但是现在全完了，那一日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他知道，这辈子彻底完了。 wucuoxs.com 眼中流下绝望的泪水，却不会有人看到。 “走了，”唐沁拉着李牧遥向大门口走去，她实在是懒得再多看高宁一眼，“哎呀，都忙忘了，刚才餐饮部经理还微信我来着。” 打开手机看过内容，唐沁笑嘻嘻的向李牧遥炫耀：“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过来吃饭的有不少都是论坛上的。” 李牧遥强行把情绪从高宁那边抽过来，问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听好了～”唐老师亲身示范现场教学，直接回拨给餐饮部经理，“你现在告诉我爸的秘书……” 178.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这这这这这——” 餐饮部经理听到唐沁的安排，差点儿没哭出声音来，“小唐总，这不是要我命嘛！跟秘书说不就是等于直接跟大老板说吗？” “那也行，你要是敢直接给我爸打电话说，我不拦着你。”唐沁安排工作不看过程，只要结果。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经理急的上气不接下气，“老板要是知道后厨这么多人加上一整个餐饮部，竟然都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菜，那还要我们干什么呀？直接卷铺盖卷回家好不好！”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唐沁的语气悠哉悠哉，“你们要是做得出来，还会找到我头上来吗。” 大唐酒店放在以前是园区里最不受关注的所在，员工就餐去不起，老板招待客人也不在乎口味，只要是食材够贵够稀有，逼格够用就行。 可是自从唐沁带着人从南市回来、李牧遥在后厨待了两天之后，一直默默无闻的餐饮部就成了众所瞩目的所在，从大老板到服务生，突然全都变成了吃货，整天讨论吃什么、怎么吃、好不好吃！ “是，您说的是事实。”经理认错态度极好，在唐沁面前也根本就没打算要面子，此时只想保住自己和表哥的饭碗，他哀哀的道，“小唐总，这几年我确实没做出什么贡献，但也从没出现过差错啊，我每天精打细算，绝不给集团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 “确实，浪费的不是你。”唐沁并不否认这一点，她前两天抽空看过酒店这两年的账目，很精细很干净，说明经理还是有一定的职业操守的。 “您还记得那年您宴请客人吗，您的客人点名了要吃红石斑，那可是全市都买不到的食材啊，半天的功夫，我愣是给您搞来了！”工作上把自己摆到一定高度后，经理又接着打感情牌，“看在我始终对您恭敬有加的份儿上，您能给一条活路吗？” 这话说的挺艺术，意思是希望唐沁看在过去的事儿上，多少能念些旧情。 当时唐沁在集团没什么实际地位，大家对她的尊敬也只是表面的，平时客客气气怎么着都行，但许多事情要是真落到实处就没人搭理她了。 但是这位餐饮部经理却是发自内心的惧她敬她，每次唐沁有客人要招待，受到的基本都是和大老板差不多的待遇，有事落实到他，也从没有推诿扯皮的时候。 “你这个人，”唐沁嗤了一声，不打算跟他绕弯子了，主要是怕给他吓死，“就是因为给你想好了后路，我才要你这样做的。” “啊？这……”这种自杀式的做法，怎么也不像是有后路的样子啊？ “你想想，这一次你可以找牧遥过去帮忙，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好意思每次都找他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能放牧遥不厌其烦的给你们解围？又或者说，你有信心让你表哥在短时间内出徒？” “这……我，我没信心小唐总，我哪个都没信心啊！”经理虽然还带着哭腔，但他听出来了，唐沁应该是真的在考虑下一步。 “所以你去实话告诉他们呀，说你和你的团队做不出那么好吃的菜，只有牧遥可以，你有心请他帮忙，但——”唐沁顿了顿，道，“随你怎么说，他们是聪明人，总之你说完了就会有人主动联系我的。” “那他们联系了您，那我，我们呢？”经理鼓足勇气问道。 “话已经说到这里，如果你还是想不清楚，那就真的可以滚蛋了。”唐沁语气不爽的直接挂断了电话，她不能主动透露太多自己计划，如果有人猜出来，那就另当别论。 …… 一辆大众捷达悄无声息的驶近季家老宅，是镇上派出所所长个人的交通工具，他们采纳了唐沁的建议，并不打算高闪着警灯来抓人，扰乱这座古老村落的安宁。 都说杀人诛心。 唐沁的一番话早已把高宁全部的希望给打碎，警察进院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挣扎，任由他们架着带到了车上。 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警察便口头询问了李牧遥和唐沁几句，之后让他们晚一些自行到派出所再录一遍口供。 同时警察建议他们进屋检查一下，看看财物有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有，轻者做好记录待会儿一并录口供，重者保护好现场，通知他们再次出警。 这么一来，李牧遥和唐沁倒也用不着急着往回赶了。 尽管此行的动静非常小，但仍是有眼尖的村民认出了派出所所长的车子，好奇之余便过来凑热闹，远远看到他们从季家老宅带了人走，就忙不迭的赶去了王云志家中。 “那我们进去看看？”李牧遥征求唐沁的意见。 “当然要进去了，谁知道那种人会不会乱翻偷东西。” 唐沁的话倒是提醒了李牧遥，上次他起了来老宅子的念头，还因为和李丰家的矛盾，他想找点能支撑得住的资料，免得日后再起什么纠纷。 如今眼看着自家饭馆儿即将重新开业，受众还会延伸到大唐酒店，那他更得谨慎了。 况且高宁的样子怕是在这儿住了不止一晚，万一他闲不住乱翻一气，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因为是白天，屋里很是亮堂。 且房子外观虽说老旧，但内部装修还是很新，清一色的木质家具看上去像是手工制作的，虽不及家私商场的精致，但又给老屋平添了几分古朴。 fantuantanshu.com 一栋十几年未有人住的房子能保持这种状态，院子里、房顶上也不是杂草丛生，很显然就是有人定期维护。 果然只听李牧遥说：“我们虽然搬到街上住，但是姥爷每年都会回来在院子里种菜，给果树修枝驱虫，修葺房顶和清理灶台，始终把这里保持的好像还有人生活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沁歪头思索半晌，说道：“……猜不出来。” “他希望我姥姥每次回来看他和孩子们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干净整洁、和她活着时一样的家。”李牧遥的语气一下子充满了哀伤，“那时候我对这些情感了解的并不深刻，只觉得姥爷太迷信了。但是自从他走后，我就特想留住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我也好希望他能回来看看我啊。” 179.羊肉什么时候最好吃 “会留住的。” 唐沁回答说。 不只是姥爷留下的东西，包括玉簪村几百年的传承，都会留下来的。 “我想他一定不止一次回来看过你，而且他看到我们现在做的事，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真的吗？”明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李牧遥就还是想听她多说几句。 他想听她告诉自己，姥爷就在天上某处看着呢，他每顿都会喝酒每顿都会吃肉，高高兴兴的过着安逸的日子。 虽然还是偶尔操心两个不省心的外孙，但是不会再那么累了，因为外孙们长大了，都可以独立撑起一片天地了。 他的牧遥也已经找到了能够携手一生的挚爱，她就在这里。 “是真的。”唐沁温温柔柔的环住李牧遥的腰，“姥爷一定在默默的保护你、支持你，每次都帮你化险为夷，让你越来越好～” 李牧遥“嗯”了一声，嗓音哑哑的，“谢谢你。” 我知道那个支持我保护我的是你，帮我度过一个个难关又给我带来幸运的人，一直是你。 …… 李牧遥记得老宅子有不少族谱、村志一类的旧物，昔年全都被姥爷存在一口樟木箱当中，但是这次过来却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而除此之外，这老宅里余下的都是些过去的衣柜家具还有些老装饰，没什么可以翻阅的。 毕竟刚刚“遭过贼”，两个人也不敢确定这箱子是被高宁给偷走了还是离开的这三年，季荆或是别的人将它转移了。 ……一切就只能等到了派出所才能下定论。 高宁因为受了伤又受到惊吓，被带走后就发起了高烧，正在镇医院挂水。警察看到李牧遥和唐沁二人过来，简单做了笔录，又把樟木箱的情况做了登记，就让他们先回去等着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高宁多么罪大恶极，人民警察也不能在他高烧的情况下审问他什么。 而在李牧遥和唐沁看来，既然人已经交到了警察手里，这个人往后如何与他们都再没有关系，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听从警察的安排回家去了。 回去路上，唐沁果真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说自己是真的没想到餐饮部请来的“特约厨师”竟然是李牧遥，那种意外又惊喜的语气听上去应该是发自内心。 表达了激动的心情之后，唐载繁又问了下现在项目的进展，就与镇政府沟通的进度、后续的工期、费用和人手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细致的询问，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支持。 但是唐沁在话语里听出，父亲是在拐着弯的想知道她和李牧遥有没有忙到不可开交，项目上的具体事务是否需要他们亲力亲为才能继续下去，说白了就想知道他们能不能腾出时间回酒店这边救个场先。 唐沁作为整场事件的策划者，当然不会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跟他说起了镇上的一些意见。 她说因为前期的一些沟通，包括上一次借助祥云寺法会宣传取得的良好效果，镇政府希望能够抓紧时间开拓一下本地土特产的销售渠道。现在正值春季，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春耕了，如果土特产能够找到销路，那么农民的下一步耕种就要有所调整。 唐沁没有绕弯，直接告诉父亲目前有玉簪村的牛羊肉和下河村的花生的质量是超出市场上的平均水平的，可以作为第一批外销土特产进行推广。 唐载繁一听，女儿的基础工作都做到这儿了，连连说让她自己看着安排，有什么集团这边能借力的，直接跟他说就行。 于是唐沁便说，那不然先搞一批送到酒店？你老人家不是正要招待客人吗，就推广一波呗。 要是吃着好吃，感觉有市场，那就可以汇报给镇政府，让他们继续现有的思路多搞搞土特产，鼓励农民创新思想，拓宽增收渠道。 最主要这个试点还围绕着玉簪村，想方设法提高农村收入水平，不也是保护农村传统文化的衍生工作吗？ 如果这件事可行的话，大唐集团岂不是又多了一项可以拿来向上级汇报的重点工作？ 她事先根本就没问这次父亲要招待的客人是谁，这番话说出来，只当是话赶话碰巧说起了这个话题。 于是这种“碰巧”又给唐载繁提供了思路，他对女儿说，这个点子来的太是时候了，这次要招待的客人有不少都是上次论坛上的各级领导，他正担心他们会询问一些更细节的问题呢，这下好了，他就可以以土特产为引子，打开这次席面上的交流了。 唐沁也没客气，对父亲说那她就着手安排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他老人家跟餐饮部打声招呼，别到时候村民兴致勃勃把东西送去了，却被下面的人给拦在外面。 唐载繁哪儿有心思管这种小事，对唐沁说，既然她打算在酒店开展推广，那就顺便把酒店的管理给全面接过来好了，从上到下都由她一个人管理，免得一些小事还得他亲自安排。 唐沁开心的像个小女孩，连说了好几遍感谢爸爸爱爸爸之类的话，唐载繁笑呵呵的照单全收，在确定唐沁确实同意接管酒店后，立刻就板起脸摆起了上级架势。 他说既然酒店已经归她管理，那么后厨的问题就得她来亲自解决，这一次宴请十分重要，不管是安排李牧遥过去帮忙也好，还是重新招聘一波新的后厨人员也好，总之她必须得保证菜品质量，至少也要达到李牧遥在后厨时的水平。 并且唐载繁还郑重的警告她，希望她能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酒店的菜品有保证，客人才会满意，这样大唐集团才会稳定向前。 wucuoxs.com 唐沁沉默良久，闷着声音告诉父亲她知道了，会好好考虑怎么做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那句话的语气极其的低落，与之前的开心截然相反，就好像唐载繁给她挖了一个多大的火坑一样。 李牧遥这下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唐沁的神操作让他想起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高端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180.救赎 猎人唐沁高举收获大旗，接受了来自男朋友的膜拜。 然而膜拜过后，李牧遥的心还是有点悬着。 毕竟唐沁面对的是唐载繁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商人，他有点儿担心唐沁的手段在她父亲眼中太过小儿科，这要是被看穿了，酒店这事儿且先不提，万一影响到大局呢？ 毕竟老街的改造才是目前的重点啊。 然而，两个小时后的集团内部任命文件直接打消了李牧遥的疑虑。 敢情现在并不是唐沁怕唐载繁反悔的时候，而是唐载繁担心唐沁撒手不干的时候。 用唐沁自己的话说就是：她这头驴可不是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就能玩命拉磨的驴，不让它实打实的尝到甜味儿，又哪儿有动力给他拉磨？ 至于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卸下来宰了，她说暂时还顾不上那些。 有集团内部的红头文件在前，纵是李牧遥有再多顾虑和担忧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眼下的重中之重，是如何应付好唐载繁的这次宴请，并把“土特产”好好的展示给那些客人。 总体来说，唐沁这次的策划一点问题都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如果硬是挑毛病，那就是巴图家的羊还没到最好吃的时候。 xiashuba.com 巴图被叫来李牧遥家的小院“开会”，在见过李教授夫妇后，便说起了牛羊肉推广的事情。 “必须得吃几茬儿青草，现在出栏的一定不是最好吃的时候呀。”听到唐沁如此想着自己，巴图有点儿亢奋又觉得惋惜，但是第一次推广自家的羊肉，他当然希望能提供最好的，这样才能对得起唐沁的一片心意。 羊儿经历了一冬天的圈养，圈内粪便的腥臊味会进入体内而产生膻味，需得到了春季以后开始自然放养才会慢慢的代谢掉这种膻味。而且放养的羊儿运动量要远大于圈养时期，渴了饮清泉，饿了尝百草，可谓是尽得天地之精华。特别是当羊儿吃了一种叫野韭菜的野菜，更是会把自身膻味也化解掉了，这样养出来的羊儿肉质紧实、鲜嫩多汁、不膻不腻，就连产的奶味道也特别醇香。 “是我没考虑那么多，但也不急于这一次了，没关系的巴图哥，我们可以等到好吃的时候再上桌。”唐沁为此感到抱歉，她真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只是听白晓星说巴图哥家的羊有多么多么好吃，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羊肉，这才一直放在心上的。 “但是你不是已经给你父亲说了吗，牛羊肉和花生，我们不能失信于他，”巴图可不愿意唐沁失信，他沉吟着，“我想想……” “哥，做羊汤吧，那个不挑肉质。”李牧遥建议道。 青城一带做羊汤普遍用羊下货，也就是羊肚、羊肠、羊肝之类的部位，基本用不到羊肉，所以只要处理得好，厨师手艺足够精湛，对食材的要求就没有那么挑剔。 “行倒是行，但要是为了一锅羊汤宰一只羊……不浪费吗？那剩下的肉咋办？”巴图略有些心疼。 “牧遥答应我给我做烤羊肉串、烤羊蹄筋、烤羊肋条、涮羊肉片、烙羊肉馅饼、蒸羊肉煲饭、做红焖羊排、炒孜然羊肉……”李教授幽幽的报出一系列菜名儿，然后问巴图，“给我吃，浪费什么？” 巴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诶嘿李大爷，当然不浪费！就算你不说，我也想着要宰只羊招待你呢！这不是，我怕影响口味嘛~再等一阵子，给你吃最好的羊肉多香！” 他之前不太敢和这种文化太高的人打交道，就怕哪句话说错了让人笑话给李牧遥丢脸，结果没想到，文化人耿直起来这么可爱，这么接地气！ “我再有一周就要回学校去了，想吃还得等学校的事情安排完。”李教授一脸不爽，“让我等？哼哼，下次再来万一你又说羊过了最好吃的季节呢？” “好咧好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今晚就宰羊！”巴图被他惹得哈哈大笑，起身拍着巴掌道，“羊下货给唐老总留着，剩下的都给李大爷吃，咋样？” “……”唐沁就觉得这话像是在骂她爸。 “哥，那你赶紧回去吧，食材明晚要用，我得提前一天就要准备好。”李牧遥忍着笑对巴图说完，又征求唐沁的意见，“马上就要开工大吉，今晚要不要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你的员工们？我哥家的羊随随便便拎出一头都透肥，老师一个人吃不完的。” 唐沁有些心动，但更心疼男朋友：“那你会不会太辛苦呀？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人的饭菜。而且明天你还要到集团忙活，怕你吃不消。” 李牧遥道：“还成，正好我想到几道菜，想练练手。想在酒店推广土特产，下一步就得更换菜单，我想趁这段时间不忙抓紧把菜式定下来。” “既然都是为了酒店，那得给你找几个帮手。” “算了，大家都很忙，要是让他们来帮忙，那还叫什么犒劳了。” “没说他们，你忘了后厨几个离了你活不了的家伙啦？让他们帮忙也是跟你学习，总不能永远指望你去救场吧，到时候你这边的饭馆儿开起来，还能一直两边跑吗？” “学习？”一听这话，巴图不乐意了，李丰家的阴影犹在，“学成了万一又多了个申请非遗的对手呢？” “没事的哥，我就是教他们一些基础的东西，”李牧遥笑说，“独门绝技一定保留好，绝不外传。” “你可别实心实意的啊。”巴图不放心的叮嘱。 “巴图哥，你这么说可是有点见外了呢，”唐沁说道，“牧遥现在教他们也是为了酒店的后期运营，他总不能什么菜都是亲自下厨吧？再说了，哪个厨师不得带徒弟呀。” “那俗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万一他们不可靠咋办？”巴图据理力争。 “既然我敢让牧遥去教，就对他们的品行有把握，巴图哥，你放心，我能保证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唐沁掷地有声的道。 181.不同的部位不同的吃法 季荆。 负荆请罪。 从派出所出来，她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她要去找李牧遥，认认真真的向他道个歉。 要说在李牧遥去南市之前，她的心里是愧疚和不安，那么当她在警察局了解到原来李牧遥什么都知道却并没打算追究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她为什么要这样的时候，季荊的情绪直接就崩溃了。 原本她这一辈子都觉得是别人欠她的，包括她的父亲、姐姐、还有李牧遥。 尤其是李牧遥。 毕竟他小的时候、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她和父亲将他抱回来并养大成人的。 她给了他照顾和关心，甚至给了他新生。 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 季荆自认对李牧遥有恩，远大于他母亲的恩情。 所以她觉得不管自己对李牧遥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合乎情理的。 她的指责和教训，无非是希望他能变好。 她不否认有时候会于心不忍、会觉得自己过分，但从没觉得愧对他。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作为一个长辈，口口声声说着关心他爱护他的长辈，却做下了这种自私至极的事情。 因为她和丈夫王云志的所作为为，她竟然去保护一个差点儿把李牧遥和白晓星的人生毁掉的人渣。 派出所的警察不少都是老面孔，也都清楚季家这些年的事儿，当他们在向季荆了解过情况后，对她这种行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并且警告她，他们家老王这几年总是疯狂的在法律边缘试探，做了不少投机倒把的事情，如果再不知道悔改，那么他们将不再手下留情。 而且这一次，如果不是李牧遥不愿计较，始终在强调季荆事先并不知情，就以她的所作所为，起码要行政拘留几天让她长长教训。 吓唬完了，警察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她好一阵儿，还把已故的季老爷子搬出来，直劝得季荆泪涕横流，悔不当初。 所以季荆出了派出所的门，就过来向李牧遥道歉了。 可是人走到门口，她又畏缩了。 院子里有太多的人，一向要面子的季荆纵是有再多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 当李牧遥下楼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欲说还休的神情时，也就猜到她过来的目的。 而且从他的立场来看，他只是希望这一切都过去，他真的再也不想提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道歉和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已经发生的伤害永远烙在了身上，如果反复提及，岂不是一遍遍地重温那些痛苦的过往吗？ 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再提了。 不提，才能让那些伤痛躲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愈合。 于是李牧遥走过去对她说道：“四姨，下午你有空吗？” “啊？有，有的。”季荆呆愣的答道。 “那过来帮我忙活点面活儿可以么，我有点忙不过来。”李牧遥问道。 “啊？啊，好，好啊。”季荆万万没想到，李牧遥会是这样的态度，“可是，我，我……” 季荆是个聪明人，她其实在李牧遥开口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会儿她就想装傻了，她想亲口听到李牧遥的原谅，她不愿意去擅自揣测。 “牧遥，你这样……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她忐忑的问道。 “四姨，”李牧遥避开她的问题，“我打算把饭馆儿开起来，但我还要完成学业，等到我忙不过来的时候，你能来帮我吗？” “……” 听到这些话，季荆心头瞬间就像打翻了无数个调味瓶，酸甜苦辣涩一起涌上来，这股子劲儿下去之后，她的心口敞亮了不少，于是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珠儿，笑着应道，“行。” 唐沁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动静，也过来了，她开口招呼道：“四姨来啦？” “……” 听到这声“四姨”的瞬间，季荆就好像被无数吨调料给淹没了，酸辣苦涩呛得五脏六腑都牵着疼，难以呼吸，难以睁眼，她又要哭了。 “四姨？”等了一会儿，李牧遥见季荊不答话，便拉住唐沁的手。 那声音充满了坚定和不容置疑，让季荆觉得自己要是不立马回应唐沁一声，自己就会被立刻赶出这座小院。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唐沁道：“哎！” 只是一个字，这么久以来的负重就卸去了一大半。 李牧遥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他捏了捏唐沁的手，对季荊道：“晚上我女朋友也在。” “好，我一会儿就来！”季荊说。 李牧遥冲着唐沁温和一笑，解释道：“有四姨来帮我，晚上大家就都能吃到馅饼了。” “是吗，那真是要谢谢四姨了。”唐沁笑的很甜。 她故意不叫“四姐”改口叫“四姨”，其实有点儿“逼宫”的意思。 身为李牧遥的女朋友，却迟迟得不到他在玉簪村唯一的长辈认可，这让她很没面子。 她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凡是与李牧遥沾边的人她都会考虑到、帮助到，可不是想到头来沦为一个工具人的。 她可以不在乎季荆私下里的态度，哪怕单独面对时她恶语相向，都可以不在乎。 小书亭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在三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李牧遥的不声不响。 好在李牧遥出声了，他坚定有力的声音给了她无比的踏实感。 唐沁的心里满是温暖和感动。 季荆眼圈泛红。 她终于还是再一次的妥协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妥协又回给她、给季家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对了，四姨，”唐沁这一声声“四姨”越叫越顺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季荆道，“我闺蜜的男朋友是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在奉市第一医院上班，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小唐总！” 季荆表情错愕，一脸震惊的看向唐沁。 她的话说的并不很透，但个中含义却是再明白不过。 妇产科专家，还是奉市第一医院，比青城这种地级市的医院不知权威多少倍。 唐沁主动介绍给季荆，是想趁她身体还未彻底衰老之前，帮她圆一个成为真正的母亲的梦。 也是帮着李牧遥弥补幼年时因对季荆造成的伤害而愧疚至今的遗憾。 帮他完成一场救赎。 182.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瞬。 季荆就接受了唐沁的好意。 毕竟唐沁的这番话给她已近死灰的心重新点亮了希望。 在她的人生中，但凡还有一丝的可能、但凡还有医生肯帮她再努力一下，她都会尝试着去努力一下。 她实在是太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即便是十几年过去，可当初那个小生命在肚子里的感觉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任何的事都代替不了的喜悦和满足。 而失去了它这么多年，那种痛彻心肺的痛便化作了她一生的执念。 所以她才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 如今，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可以尝试，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一定要去啊！ …… 其实唐沁刚才对季荆说完，是有点儿后悔的。 因为她意气用事了。 季荆离开后，李牧遥看出她的不对劲儿，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件事她还有别的顾虑。 唐沁事先并没有告诉李牧遥，所以李牧遥不但不知道唐沁心里想着季荆的事儿，还不知道她已经事先与闺蜜的老公聊过具体情况。 唐沁同季荆说这番话，是在确定有一定希望的前提下才说的。 毕竟她十分清楚这对姨甥的关系有多么的脆弱，如果她贸贸然随便介绍季荆过去，一旦事情不成或是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保不齐就会把他们的关系搞得更僵。 天知道季荆的歪心会如何曲解这份好意。 所以即便是事先沟通过，唐沁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于是她经不住问，把所有的事儿一股脑儿的告诉了李牧遥。 李教授夫妇作为旁听者，听完也是不胜唏嘘，没想到李牧遥的原生家庭，要比他们所了解的更加复杂。 “没关系，你四姨要是在奉市没看好，就去南市，我也有不少旧友在医学界，”李教授宽慰说道，“要是看不好身体，就给她看看精神，这么多年的药物作用，搞不好会真的性情大变呢！” “你这老头子怎么说话呢？”师母听不下去，嗔道，“你这话本身就是给牧遥制造麻烦呢。” 李教授一哂：“这不是没外人么！” 侯琴警告：“下午他四姨来了，你可别什么都说。” …… 很快巴图夫妇驮着新鲜的羊肉来了。 整只羊被拆解成一块一块的还包上了厚厚的保鲜膜，看上去比超市专柜上的外包装还精致。 他对唐沁说道：“妹子，我家的牛羊肉你放心，每年都有检疫，下午你嫂子专门打电话问过，咱们之前办过在街上卖肉的手续，往你家饭店送也够用的。”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呢，幸好有你们帮忙想着。”唐沁哪儿懂这个链条上的细节呀，巴图这么一说，心中愈发的觉得自己的决断正确了。 “那是，你愿意帮我们，我们也得好好为你想着。”巴图没急着卸货，让李牧遥先去拿纸笔，“这肉都包着，你一时半会儿分不清的，得记下来才行。” 不等李牧遥动作，半个小时前带着四名聪明伶俐的小帮厨赶来的厨师长就把随身的笔和本掏出来了：“牧遥，用我的。” 巴图见状挑眉：“偷师还带记笔记的？” 厨师长看着巴图一脸的屠夫样，也不敢多说什么呀，嘿嘿笑着：“咱现在可都是一家的，我学好了也是为了唐总的事业发展嘛~” “对，没错，我们都是唐总的人。”李牧遥接过厨师长的笔，对巴图道，“哥，来吧。” “啧，你这小子，这把自己给塞妹子那去了。”巴图一脸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这才开始卸货，他取下来一包丢给厨师长，说道，“这块是剔下来的羊脖肉，有肥有瘦还是活肉，做肉馅汆丸子最好。” “行家！”厨师长举着肉地到李牧遥面前，让他在塑封膜外做上标记，然后递给身边的小帮厨，“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你们都给我学着点！” “是，老大！”小帮厨们齐声应道。 巴图被捧的挺开心，又从车上取下一个大包，这下没用扔的：“拿好了，这可是羊肋排！是羊身上最优质、最值钱的地方。你们城里人不是讲究西餐吗？吃没吃过法式羊排？” 厨师长答：“吃过，当然吃过。” 巴图说道：“那玩意就是出自于这个部位，但你别管法式俄式，都不如我兄弟烤的好吃。” 厨师长紧跟着点头：“那对劲儿，牧遥的手艺那还说啥了！” “你们就商业互吹吧，”李牧遥在外包装上做下标记，看到院子里那位黑着脸吞口水的老人家，对厨师长说道，“待会儿找人把肋骨部分处理好，只留下肉排和剃干净的肋骨末端，趁新鲜我给老师做一道中式烤羊排。” “听到没？”厨师长立刻吩咐身后的小工，“分俩人现在就去做吧！” “好的，收到！”两个小工抱着羊排跑开了。 “嘿。”李教授心满意足，脸色逐渐晴朗。 巴图又依次卸下羊脊、前腿、后腿还有一应下货。 李牧遥看到羊下货比想象的要多出不少，便问厨师长：“酒店以前有没有做过面条当主食？” 厨师长想了想：“意面算么？” 李牧遥：“当然不算，我指的是传统的中式面条，汤面、拌面之类的。” 厨师长：“那可没有，你想啊，客人们一边谈生意一边嘬面条，那声音、那画面，是不是有点儿……” 小书亭 “那算了，”李牧遥也想象了一下，确实觉得不太稳妥，于是对唐沁道，“那我们今晚一半馅饼、一半羊杂面吧。” “羊杂面？”把图一听眼睛就亮了，对媳妇说道，“那今晚咱俩可赚了！” “那是，”鲍大嫂笑道，“可是多少年没吃到这口儿啦。” “很好吃吗？羊杂面。”唐沁被鲍家夫妇的对话勾起了好奇心。 “还行，晚上你尝尝就知道了。”李牧遥谦虚道。 …… 当晚，当众人吃到这碗“还行”的羊杂面后，都觉得李牧遥说话水分未免有点太大了。 什么叫还行？ 简直不要太行了好嘛？！ 183.泉水古井 古有庖丁为文惠君解牛，传说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意思是说，庖丁宰牛剔肉时，凡是他手碰到的地方，肩靠到的地方，脚踩到的地方，膝盖顶着的地方，都发出淅沥沥、哗啦啦和谐的响声。只见他挥刀一刺，哗的一声，骨肉便分开了，一切声响，都和音乐的节奏一样。 庖丁对牛的结构如此熟悉，为的是在宰牛剔肉时能行云流水。 其实作为一个整日在牧场和牛羊打交道的巴图来说，对羊的各个部位，也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的。 就比如今天的羊。 凡是能用到的肉都被他拆分得整整齐齐。 要不是顾虑李教授他们的感受，巴图能直接把羊牵来现场演示一下，边拆边给他们讲，那岂不是更加直观？ 但是他还是听从了媳妇的建议，不但没有这样做，还把羊头和羊蹄这类“吓人”的部位给留在了牧场。 饭团探书 李教授本来是远远的看着，听到巴图讲得头头是道，也凑过来看看热闹。 末了，李教授对他说道：“这份手艺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就的，堪称是绝活了！你家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男孩的话，可以让他也学一学。” 巴图呵呵笑道：“是儿子，但是我让他念书学知识，不干这个！” “哦？那是自然，读书是好事，是正事。但是也可以读书学技术两不误，你看牧遥就是个例子！”李教授没想到这人看着大老粗，竟然还有这样的觉悟，又接着问道，“儿子多大啦？” “今年都上大学了。”巴图一提起儿子，脸上就无比骄傲，“我儿子偶像就是牧遥，从小跟他学的，学习也好着呢！” 李教授好奇了，这村里竟然还有能跟李牧遥成绩不相上下的孩子，便问：“在哪儿上学？大几了？” “京市林业大学，比牧遥差不多吧？”巴图得意的嘿嘿笑道，“学的城乡规划，今年大五啦！” “……你，”李教授一脸“你在逗我玩吗”的神情，“再说一遍，你儿子大几？” “大五，咋啦？”巴图停下手上的活，耐心地向他解释道，“他那个专业就是五年的，李大爷你是大学教授，咋会连这都不知道呢？”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好奇你今年几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李教授边说边打量他，虽说他皮肤黑红的很粗糙，可是怎么看也就四十岁左右。 “老头子，人家结婚早不可以吗？”跟在他后面的侯琴斥道，“我们老家那边乡下二十岁结婚生子的不要太多好不啦！” “嗨呀！我结婚没那么早，”巴图摩挲了一下头顶的短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啥，儿子不是亲生的，领养的！” “那你怎么不自己……”李教授话还没说完，嘴就直接被侯琴堵住了，想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生的问题被按回肚子里，变成一连串的呜呜声。 “你给我歇着去吧！”侯琴生气的拧了一把老头子，抱歉地向巴图夫妇点头示意，就把他给拉走了。 唐沁怕他们吵起来，赶忙跟着两位老人家走过去，低声跟他们解释道：“哥和嫂子当年要孩子没要上。” 李教授下意识的问：“怎么又是一个没要上孩子的？” 这概率也太高了吧。 季荆是这样，巴图夫妇也是这样。 唐沁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听说鲍家以前人口很多，但是抗战时期牺牲了不少家族的男孩子，后来人口就越来越少……村里的老人说，他家的小孩命格弱，总是养不大，就算成年人，好像也都不太长命。” 李教授仔细品了品，还是觉得不对：“按照生物进化论来说……一般发生这种情况，要么是有家族遗传病史，要么就是……夫妻间三代以内有血缘关系。” “我问过牧遥，没听说有什么遗传病，当然了，更不是近亲结婚，”唐沁赶忙否认道，“您别看这个村子小，但是从祖上起读书人就很多，这些道理他们都懂的，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嫂子的老家离这儿很远，当时和巴图哥认识，也是邻村的亲戚介绍的。” “这就有点怪了。”李教授总觉得这并不是巧合，咂摸了半天，又问唐沁，“小唐，你不是做过调研吗，有没有统计人口情况，比如这几年的老年人啊、新生儿啊什么的。” “你怎么还要搞人口普查吗？这几天是给你吃多了撑到了吧？”候琴对老李同志的学术精神搞烦了，“撑到了就去搬砖，别搞事情！” “反正我还闲着半个身子呢，搞搞调研怎么啦！”李教授背着手反抗，自从候琴从南市出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凶巴巴的管这管那。 “老师，这个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跟镇上有关部门帮您要一份。”唐沁安抚住了老李同志，又掺着候琴的手臂跟她解释，“巴图哥家里的事村里人都知道的，而且他儿子确实就比牧遥小几岁，电话里我听到他叫牧遥大哥，而牧遥又叫巴图大哥，连他们自己都调侃说，父子俩个各自论辈分好了，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他倒是个豁达的人。”候琴听到她这么说，总算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解，“那你就没想着把你的医生朋友也介绍给他们吗？” “我跟大嫂提过的，”唐沁说，“但是嫂子怕折腾一圈没结果再伤了巴图哥的心，宁愿一家三口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她对亲生不亲生应该没那么多的执念。” “同样的境遇不同的人生观，真的应该让牧遥的那个四姨来学学。”候琴听了连连感慨。 “……”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巴图那边已经卸好了所有的肉，跟厨师长勾肩搭背的聊了起来。 “我跟你说，我们这儿的饭菜好吃，还因为这井水好，”巴图揽着厨师长向后院走去，“我带你见识见识我大爷家三百年的古井！” 184.重头戏 古井就在后院的墙根下，井台斑驳陈旧，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两根呈十字的圆木交叉挺起一个木制的轱辘，前面还有一根半弓形的把儿，一根粗长的麻绳拴着铁质的钩子环，系着一只木桶的桶攀，用来绞水。 其实这套木轱辘早已弃用了，李牧遥多年前就在井下装上了电动水泵，水管直连屋里的水缸，只要按下开关，井水就能自动抽上来。 只是当初姥爷还在的时候，总有游客来吃饭并来这口井旁“打卡”留影，之后再汲一桶水装到塑料瓶中带走，所以为了照相好看，那套设备才保留至今。 然而有趣的是，这次李牧遥回来，电水泵因电机老化不能使用了，反倒是老一套的木轱辘还能嘎吱嘎吱的用起来。 古井不是很大，直径差不多三米，呈多边圆的形状，井深约有四米左右，因井底有个天然的泉眼，所以几百年来从不干涸。 过去的时候，这口井的人气比现在要高，不止街上的邻居，连祥云寺的僧人都会来这口井旁打水。 巴图带着厨师长来到井边，拎着麻绳将木桶往井下一丢，手腕翻动几下再一个用力，装满水的木桶就被拎出来了。 “你这，这臂力……颠大勺得多稳啊！”厨师长看他连轱辘都不用，徒手轻松汲水，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这臂力留着训马宰牛羊呢，哪儿干得了你们那活计！”巴图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小水瓢，从桶里舀了一瓢水给他，“尝尝。” “这……”厨师长有点犹豫，虽然他来自奉城乡下，小时候就是喝井水长大的，但是十几年城里的生活，让他对这种没有经过处理、没有经过沸煮的“生水”，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 “啧，”巴图当时不乐意了，“这水，祥云寺的佛爷都拿来直接喝，镇长也直接喝，你咋的？甜水，懂吗，甜水！” “我喝，我喝。”厨师长接过来，心说什么玩意甜水苦水的，说破天不还是井水吗？ 但是在巴图的凝视下，还是咕嘟咕嘟灌了两口。 行了行了我喝还不行吗，大不了拉肚子呗，反正比被扔井里去强。 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口中的味道给冲击了。 就是很……厨师长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什么味儿呢？ 像是冰镇的冰糖水，但绝对比冰糖的甜要纯粹不知多少倍，而且那甜味儿是极淡极淡的，淡到凡是你事先吃过别的什么东西，就尝不出来的甜。 但若是在口渴的时候，或是刚干完活儿的时候喝上一口，那就妥了。 甘冽、沁人心脾。 反正就这样吧。 厨师长用他有限的学识，也就想到这么两个词汇。 “咋样？我没瞎说吧。”巴图叫醒了沉醉的厨师长。 “好喝，好水！”厨师长将手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那就行。”巴图心满意足，把水桶丢回井里，“你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记住这顿饭的口味，同样的厨师同样的做法，换了这水做出来的口味也不一样，你信不？” “我……信！”厨师长心思一动，问他，“那我要是做饭水平永远赶不上牧遥，但有了这水，是不是就能补救回来了？” “想啥呢？”巴图眼睛一横，“你当这水是神仙水？能把朽木变栋梁？” “……不是，兄弟，”厨师长都要被他说哭了，“那你给我炫耀这水干什么？” “哼，我牵一头牛过来可能都比把你带来强。”巴图一脸的失望，丢下他走了。 “诶你等等啊！”厨师长是真的没懂他什么意思，颠儿颠儿的追了上去，正好迎面遇到过来寻人的李牧遥。 见巴图脸色不是很好，李牧遥拦着他一问，才知道两个人刚才研究井水去了。 厨师长悄悄跟李牧遥咬耳朵：“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李牧遥失笑：“他早年想搞桶装矿泉水出售，后来没成，估计是以为你能跟他共鸣吧。” 厨师长：“……” 这也能怪我？ 我要是有那慧根至于堂堂厨师长跑这儿来当小工？ 委屈巴巴。 李牧遥又道：“不过我明天得装点水带去，你们酒店的水质真不行，影响口感。” 厨师长急了：“给条活路吧，祖宗！你这么一弄，回头你要是不在的时候，咱们酒店就关门了！” 本来手艺就好，还要额外带上蓝，这要是放在游戏里，你就是个挂逼，啊！ 挂逼笑道：“不会的，这次我认真教你。” 厨师长：“合着你之前根本就没想教我？” 挂逼不答：“放心，你要是还学不会，不是还有四个小年轻么。” 厨师长：“……” 你变了！ 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欺负人？ 难道就因为酒店归唐总管了？！ 厨师长猜得没错，就是因为酒店交给唐沁管理，他才会这样说。 为了酒店能够保持正常运营，他必须得快马加鞭的带出一波能干活的人手，即便达不到他的厨艺水平，起码也要能够独立应付一些基础菜式。 并且为了做足噱头，也为了能够给自己一个缓冲，他和唐沁商量打算等菜品正式确定后，一些有特色的、有难度的菜品都采取限时限量供应或是提前预约制。 雅文库 这样李牧遥就可以两边跑，两头都照顾到。 巴图听到李牧遥带水的打算，脸上又转晴了：“还是我兄弟懂我意思，这水就当你们酒店专供的，到时候不管是沏茶还是酿酒，肯定都杠杠的。” 李牧遥笑道：“专供没问题，但是酿酒我真的不行。” 巴图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哥都给你办了！” 回去做饭的时候，巴图又兴致勃勃的讲起了古井的水有多好，还给妹夫石海亮打电话让他们晚上下班过来时带桶“苦水”过来，非得要给来客们再次证明“甜水”的优势。 这么一来，又引发了李教授的好奇心，他总觉得，村里不孕不育、人丁不旺的现象和饮用水有很大的关系。 185.羊杂面加辣加醋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教授只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唐沁。 肯定不对劲儿。 李教授用他多年的经验来判断。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案例，”李教授认真的向唐沁解释道，“早年的时候我曾跟着几个同行去北方的一个小镇考察，那里也有个历史悠久的小村，我们去的时候发现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全村不管男女老少的牙齿都是很黄很黄，我当时以为和饮食习惯有关，也有人怀疑和饮用水有关，于是我们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一系列调研，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唐沁好奇地问道，“是饮用水有问题吗？” “是，地下水氟严重超标。”李教授点点头，“所以近些年我身边也有不少人专门研究农村饮用水。” “原来您的怀疑都是有根据的，我会多加注意。”唐沁应道。 “对了，还有……”李教授又接着建议她，在做基础改造的时候，务必把自来水改造放在重中之重。为了保障村民的生活质量，饮用自来水是大势所趋。 而且相关费用的话，是可以去和政府部门谈的，因为像是这种民生类的改造是允许申请专项支持的。 听到李教授的话，唐沁二话没说应了下来。 然后李教授又交代她联系一家专业的公司，把两种水质拿去化验一番。 唐沁片刻没耽误，转头就交代了下去。 …… 另一边，李牧遥很投入的在准备项目组的“工作餐”。 同时他也很认真的带“徒弟”。 在经过一番摸底谈话之后，李牧遥把厨师长带来的四个小工给分配了下去。根据他们各自的特长，一个去跟季荆学做面活儿，尤其是学习如何和烙馅饼的面，一个刀工较好的去剁馅，另外两个和厨师长就跟着他学习如何腌制羊排，如何调配馅料以及如何制作羊杂面的浇头。 其实当李牧遥把做羊杂面的浇头当做重点来教的时候，厨师长是有些不爽的。 好歹也是在大酒店的后厨干了这么久的，至于连一碗面条都做不好吗？ “靠过来点，我告诉你们羊杂怎么处理。”李牧遥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根本没看他的脸色。 这些羊杂鲍大嫂事先已经清理的很干净了，但是要用来下锅，还是需要一定的处理程序的。 “来啦，”两个小徒异口同声，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李哥，您说！” “……”厨师长，你们特么的，可真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 其实他猜错了，因为唐沁刚才给他们开了个会，后厨的地位今后不看资历，就看实力。 不管你多年轻，不管你是不是菜鸟，只要你做的菜好吃，就给你涨工资提职务。 当时他们就信心满满了，终于不用拼表弟了，谁不得努力争取一下！ 不知危险已经降临的厨师长绿着脸也凑过去了，李牧遥果然认真的讲，一边讲一边操作，两个小徒弟也撸胳膊挽袖子有样学样。 到底是年轻人，一说就通，李牧遥教的也很舒心。 不一会儿，羊杂就处理好了，李牧遥架锅烧水，开始煮浇头。 看在小徒弟学的用心又快的份儿上，李牧遥直接让他们上手，告诉他们先后流程，一样一样的去做。 两个小徒弟贼精贼精的，一个动手的时候，另一个就拿本子记，等到下一个流程两个人再调换。 当遇到必须要李牧遥亲自上手的时候他们俩就一起记，一个记操作步骤，一个就记配料，就连他用的酱油什么牌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上了年纪的厨师长大人哪儿有他们灵活，干脆等到他们记好，就拿出手机“咔嚓”一下，直接拍下来揣进兜里。 天色渐晚，陆钧壹带着项目组陆陆续续的来了。 粗粗算下来，他们这一行有二十几个人，院子里、一楼的餐桌全都做的满满登登。 不少人被陆钧壹馋了一下午，搞得都无心工作，就盼着这顿饭呢。 但也有一部分质疑的，因为他们这两天也去过李丰家的饭店，吃完了也没觉得这里的饭菜有多特殊。 “陆总最近人设有点崩。”其中一个员工说道。 “就是啊，为了一顿饭吆喝一下午，我也是没想到。”另一个也道。 “这么平平无奇的小院，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估计是爱屋及乌吧，陆总是看在唐总的面子上才这样做的吧。” “哎，可怜的痴情种。” “……” 人设崩不崩的，陆钧壹根本不在乎。 自己又不是靠人设活着的，崩了又能如何？ 而且在乎的人又不在场，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诶，我在说啥？ 陆钧壹悄悄害羞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便大步去洗手池边洗了手，直接去灶台旁抓了一张来没来得及走油的馅饼，咬了下去。 “唔~”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实在是太太太想念李牧遥的手艺了！ 他们去南市的那么多天就不提了，在酒店也没得到吃的机会呀，回到老街，又一脑袋扎进项目里，压根儿就没顾上过来蹭个饭。 好在今天唐沁总算良心发现，要给他们改善了。 肥瘦相间的鲜羊肉搭配翠生生的芹菜，芹菜的气味很好的掩去了羊肉的膻味，却极好的保留了鲜香口感，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陆钧壹实在是太熟悉这座小院了，都没问一嘴就知道李牧遥调制的蘸料放在哪里。他自行进到后厨取了一只小碟，打开料理台上的一只大碗，果然就看到里面装着满满的蘸料。 aiyueshuxiang.com 他用勺子稍稍搅拌了一下，舀出一小勺放进碟中，蘸一下吃一口，吃到一半又加了点辣椒油，只觉得那味道又升华了一大丢。 一张馅饼下去，肚子里垫了底，陆钧壹更饿了。 他端着小蝶走出去，本想再捞一张馅饼吃，却被一股奇特的香气吸引了。 香气来自李牧遥吊高汤的炉灶旁，两个小工一边咽口水一边搅动，看到陆钧壹过来，纷纷打招呼：“陆总好。” “锅里煮的什么？”陆钧壹问。 “羊杂。”一个小工道。 “做羊杂面的浇头。”另一个小工立刻补充。 “面呢？”陆钧壹又问。 “切好了在后厨放着呢，李哥说，等大家吃完馅饼再下面。”小工答道。 “去，先给我下一碗。”陆钧壹把手里的碟子塞给小工，“一大碗。” 经验告诉他，羊杂面定将是今晚的重头戏。 186.鸿门宴 陆公子要吃面，谁敢不给做？ 两个小机灵鬼儿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 于是一人架锅烧水，一人到后厨取面，三分钟的功夫就在煮羊杂的炉子旁支起了一个小灶。 典型的吃小灶。 做羊杂面的面条是手擀面，小麦粉为主，掺了些荞麦粉，然后用玉米面做薄面，这样擀出来的面劲道还放得住，不会担心时间久了会粘成一坨一坨的。 揉面需要很大的手劲儿，是鲍大嫂带着小工一起完成的。 被分配来学面点的小帮厨很伤，作为一个刚刚二十岁的精壮小青年，不论是臂力还是膂力竟然都赶不上这位妇女。 cxzww.com 就连个头和块头都不如。 他就像个小鸡崽子一样，围着鲍大嫂上蹿下跳打下手。 鲍大嫂没忘了李牧遥交代的事情，在切面的时候丢给小帮厨一小坨面，让他照着自己刚揉出来的标准来。 倒也不是小帮厨连个手擀面都做不好，可是揉面这种事，不管选料还是力道上，只要差一点口感就是千差万别的。 更何况李牧遥为了把村里的土特产往外推，用的都是农家自产自磨自用的面粉，较之市场上流水线加工出来的面粉肯定是不一样的。 陆钧壹的小灶很快煮好了，李牧遥看到小工在煮面，默默掐了一下时间，等到约莫差不多可以出锅的时候过来指导了：“面条出锅用清水过一遍就行，浇头放凉一些再用，不然影响口感。” 也没怪陆均壹添乱。 “哟哟哟~”陆钧壹这边不知道又什么时候同白晓星开了视频，听到李牧遥过来指导，她在那边用酸得直倒牙的语气说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哈，家里这么大的事儿都没告诉姐姐我？哎，我这个家长当的可是有点失职啊！” “小样吧，就你还家长呢？”陆钧壹笑呵呵的，完全没把李牧遥放在眼里，也没说把手机给他让他说句话，仿佛他就是为两个人找话题的工具人，“小屁孩。” “切，作为一个在家里当弟弟的小屁孩，好意思说我这个在家里当长姐的大人物？”白晓星直接被他的话题带跑，也没搭理工具人啊。 “？”正在搅拌羊杂的工具人脑瓜顶上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怎么白晓星连陆钧壹在家里是哥哥还是弟弟都知道？ 白晓星竟然敢无视我的话？！ 工具人这才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但不知道自己理解的不对劲儿是不是他俩现在的不对劲儿。 脑子木然间，他机械的接过小帮厨递过来的面条碗，浇上了浇头、倒上了陈醋、淋上了辣椒油（一大勺）……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吃不了辣的。”李牧遥把碗递给陆钧壹，嘴上向他道歉。 “羊杂面就要带辣椒油的！”白晓星又抢话了，“老陆我跟你说哦，辣椒油是羊杂面的灵魂，你信我！” “好啊，我信你的，一点点辣我是不怕的。”陆钧壹伸手从工具人手中抢过差一点儿又被加上一大勺辣椒油的面碗，注意力立刻又回到屏幕上，“要是你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吃。” “你等着，我下周就答辩了，结束后我会第一时间飞回去！”白晓星嘎嘎叫道，“我要去我好朋友的酒店吃海鲜大餐，嘎嘎嘎~” “白晓星，以后你在家里也可以吃到的，”工具人拿过手机说道，“陆钧壹不知道我们两家店以后共享一条供货渠道了。” “不，我要去大酒店吃，”白晓星的重点根本不在李牧遥和唐沁如何联合的，“老陆都答应我了，要带我去大酒店最顶层、视野最好的包间吃海鲜！” “你被他带坏了，白晓星。”李牧遥严肃的说道，“姥爷不是教过我们不许爱慕虚荣吗？” 陆钧壹已将面碗放在李牧遥够不着的地方，回身就把手机给抢回来：“你可真双标，你和沁沁在一起就是真爱，白晓星和我就……就……” 卧槽。 陆钧壹心中暗道不妙。 这特么叫什么比喻？ 怎么能这么比喻？ 完了完了，不会被李牧遥听出来什么吧？ 不是不是，不会被白晓星听出来什么吧？ 这，视频还开着呢！！！ 可是低头一看，视频竟然中断了。 陆钧壹当时就慌了，他急急忙忙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大爷的。 就怪李牧遥！ 陆钧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端起面就走了。 “……”李牧遥一脸懵逼。 不是，他瞪我？ 他为什么瞪我？ 难道不是该我瞪他？ “李哥李哥，”就在这时，一个小工跑来叫李牧遥，“羊排快好了，你去看看呀！李教授怕被别人吃了，亲自守着炉子呢！” “……”李牧遥不得不抽离思绪，去照顾大局了。 陆钧壹的心很难受，只是一时说走嘴了而已，他没想到白晓星的反应会这么大。 要是换作别的女生，他可以认为挂断视频的举动是害羞、是欲擒故纵，毕竟他以前经历过太多这样的。 但是白晓星，绝对不会！ 她挂断视频，唯一的可能就是生气了、厌恶了！ 陆钧壹哀伤的搅了搅面碗，羊杂的香气混着酸辣味直接冲进鼻腔，冲淡了他的哀伤。 还好有这碗面。 我今天就靠这碗面疗伤了！ 陆钧壹咽下口水，呼噜噜吃了一大口。 卧槽。 这么好吃怎么回事？ 我难道还不够难过是嘛？ 怎么还能吃出好吃的味道来？ 呼噜噜、呼噜噜—— 骄矜、贵气、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和涵养的陆家二少，这会儿站在吧台前猫着腰像个大虎虾似的在嘬面！ 还发出那种声音！ 还没完没了！ 人设崩了！ 项目组的成员都惊呆了。 有的想知道那面是不是真的好吃到让人不顾形象。 有的想知道是不是人在农村呆久了会变得“入乡随俗”。 但是。 他们又去看唐沁。 人家唐总可不会。 可是。 只见曾经的霸总女强人唐沁正一副小女人模样，乖巧的站在李牧遥身边。 含情脉脉的看着李牧遥用小刀切下一下块羊排肉，蘸了一丢丢小料，然后张开小嘴。 那块羊排肉就被喂进去了。 辣眼睛！ 这已经无关人设！ 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众人有点崩。 这条老街究竟有什么魔法，竟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187.尊重 “李哥，以后我就是你的粉丝了！”一个项目组成员端着大碗过来，向李牧遥说道。 “谢谢李哥，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人间美味！”另一个年轻些的端着小碟也凑道，“这是我第五张馅饼了！” “我觉得你也别对外营业了，项目期间咱就内销呗？就专门给咱们做饭！”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基改（基础改造）总监，也打个饱嗝过来找李牧遥，“你觉得呢李哥？” 到底是年纪大了，饭量不如小年轻们，他才吃了三张馅饼一碗羊杂面就吃不下了。 项目上二十几个人，正正好好可以坐满他的饭馆儿，刚才他们也研究过放在门口的那张在法会期间临时定的菜单，觉得这个办法挺可行的。 毕竟大家在集团都是高收入群体，谁也不差这一天三顿的饭钱。 本来在农村搞建设就很辛苦，哪能委屈自己的肚子呢？ 李牧遥被一群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围着叫李哥，本来是颇有些无奈的，但是后面来的这位话语间满满的优越感就让人听着很不爽，就淡淡的说了句：“叫我小李就好。” “小李可真是谦虚呀，不过大家叫你李哥也没毛病，谁叫你手艺好呢？”一看李牧遥说话的语气还很温和，与他冷冷的外表反差挺大，基改总监便有点儿得寸进尺了，“刚才的提议你考虑考虑呗，反正我看你这儿开饭馆儿也是为了赚钱，谁的钱不是赚呀！” “……”这话就有点儿瞧不起人的意思了，别说放到现在，就算是最初刚回来那会儿，有人过来这么说话，李牧遥也不可能答应。 不仅不答应，还得给他骂走。 但是他现在没法开这个口，毕竟是大唐集团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好在唐沁很快走过来了，她冷冷地问道：“吃的还满意吗？” 老总的范儿端的稳稳的，一句很寻常的问话，让人听着背后冷飕飕的。 “唐总好！”围过来的几人齐齐站直，恭敬的招呼了一声。 唐沁点点头，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然后那几个人如蒙大赦似的走了。 只有基改老总没动。 “小李的手艺不错，挺好。”他还打算尬聊几句。 “嗯，”唐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光陡然犀利起来，“所以呢？” “所以……”基改老总想再说一遍让李牧遥给他们做饭的想法，可是对上唐沁的眼神，就下意识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果然，他没说就对了，只听唐沁问道：“张总难道不知道李牧遥是我请来做什么的？” “……”这语气就让张总心里有点儿不爽了，本想打个哈哈过去的，可她这么较真就难免让人有点下不来台。 想到自己在集团职务只比核心高管低了一丢丢，觉得犯不上因为一句话跟她低三下四的，就没答话。 “张总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唐沁很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她的声音抬得有点高，院子里的其他人听到，不由自主的降低了讲话的声音。 “唐总，至于的么？”感受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张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压着声音问道。 “张总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连问你问题的权利都没有了？”唐沁眼神微凛，脸上明明看不出什么神情，却让人感觉到她已经生气了。 这种不怒自威较之过分外露的情绪表达更具震慑力，院子里这下没人说话了。 就连在二楼吃小灶的李教授夫妇和陆均壹、巴图等人也从窗口望下来。 “坏了，老张药丸！”陆均壹一看楼下的阵仗，匆忙丢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羊排，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下楼去了。 别人不知道唐沁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陆均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这是在杀鸡儆猴。 李教授和李牧遥在集团的时候，大家除了知道他们是著名高校的教授和优秀学生之外，对别的情况一无所知。 可是来到项目上，他们发现原来李牧遥其实只是个当地的农村青年，顿时就觉得他主角光环弱了不少。 本来就有点儿不太把他当回事吧，唐沁今晚偏偏又安排李牧遥给众人做饭改善伙食，这么一来，必然就有那看不出眼高手低的嘴贱之人来秀优越感，顺便还得贬损李牧遥一番。 张总就是那个拎不清的人。 其实陆均壹不是没事先给他们打过预防针。 下午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觉出不对劲儿了，他认为唐大小姐突然舍得让心爱的小男友给大家伙儿下厨，那必然得有点什么目的。 搞不好就是鸿门宴。 所以他一下午都在不遗余力的大夸特夸李牧遥，说他不仅是建筑设计行业的新星，还是特别厉害的美食传承人什么的，总之是尽最大可能的给他往好往高里说来着。 tsxsw.la 可很显然没人把他的良苦用心当回事。 这不就中了圈套了？ 说起来，这个张总因其在集团的地位在这个临时组成的项目组当中是颇受尊重的，唐载繁选他是有点让他过来啊镇场面的意思。 但他这人纯管理出身，没什么专业特长傍身，在项目上并无太多助益，派过来不过是起个管家的作用。 这人在唐沁眼中，甚至陆均壹看来，都是没什么卵用的存在。 毕竟他们都是在一线带过团队的人，管理这一块哪里轮得到这样的人插手？ 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此时成了一只特别适合拎出来杀一刀的肥鸡，唐沁岂能轻易放过？ 但陆均壹作为旁观者，却不赞同唐沁真的动手。 现在她在集团尚且地位不稳，多个助力要比多个敌对者要强。 于是陆均壹跑下楼救场来了。 他用力拍了拍张总的肩头问他：“老张，你今晚吃嗨了是不是？大老板请客吃饭想请牧遥下厨都得事先找唐总约好排期，你倒是真好意思腆着脸开口让人家天天给你们做饭！” “这……”张总本来还打算翻脸直接走人来着，但被陆均壹这么一提点，才想起来大老板这一茬，也才想起来老街项目眼下有多受大老板重视。 188.老子不吃辣 项目受重视，项目上的人自然也受到重视。 这一点他十分的感同身受，因为被选到这个项目组，众人就好像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 那群年轻人都劲头十足，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项目做好对个人未来的发展有多大助益。 这是对外。 而项目组内部呢？ 除了唐沁和陆均壹，谁是受到重视的存在？ 是李牧遥和他的老师。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家在大老板的眼里或许比上面那两位还要重要！ 是大老板亲自接待的项目关键人物啊！ 张总清醒过来了。 所以，他刚才口不择言试图驱使被大老板捧在手心上的人给他们做饭。 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要是没有陆均壹提醒，他还很龌龊的觉得唐沁是因为私心才针对他的！ 太傻逼了。 “牧遥的手艺谁不馋？可做饭只是人家的兴趣爱好而已。”只听陆均壹又接着说道，“做为大老板请来的项目设计师，你觉得他差你这几天的饭钱么？你知道他的时薪多少吗？是你们区区一顿饭钱能抵得来的？” “你看我这，这张嘴啊，真是没把门的！”张总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后悔到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拔掉，可这舌头这会儿还得留着道歉，于是他顺着陆均壹的话头转向李牧遥，“我真的是因为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美味才口无遮拦的，牧……不，李设计师，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牧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何况今天唐总给咱们放了假，大家私下里放开点也没什么的，”陆均壹怕李牧遥不好做，也怕唐沁不依不饶，抢在他们前面又道，“就当是我们小小的团建一次，破冰嘛，对吧？” 陆均壹看向唐沁儒雅一笑，对她说道：“唐总下午给我打电话，特意劳烦牧遥给大家下厨，应该也是因为这样吧，我这样理解对吗？” 这番话既不失对唐沁的尊重，也摆明了自己和她上下级的关系，唐沁很是受用，于是薄唇微抿，冲他笑道：“还是陆总懂我。” 她搭的台子，她点的戏，有人主动过来帮着唱一曲，她又怎么会拒绝？ 陆均壹决意一捧到底，看着吃得满面红光的众人说道：“来项目这两天，大家一心投入到工作中都非常的辛苦，唐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才有今天这场小聚。看得出来，今天大家吃的都很尽兴。” “是啊是啊，今天我们吃的太开心了，谢谢唐总！”座位上立刻有人响应了。 “这待遇没谁了，我们一定好好干，把项目做漂亮！”有擅长揣度的人立刻明白领导们想听什么了。 “对对对，必须好好干，一定做出成绩！” “加油加油，必须好好干！” “全力以赴，排除万难！” “……” 陆均壹抬手示意群情激昂的众人停下来，这种话说几句就好，多了就显得太假反而会让人反感。况且他只是想为自己接下来的话做点铺垫而已，并没打算真的让每个人都站起来喊一句口号。 他向着众人方向又走了几步，接着说道：“大家都是大老板亲自挑选的精英，在集团任何一个岗位上都是有着相当战绩的人，所以唐总和我从不怀疑你们单兵作战的能力，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了，有放有收的，既把他们给捧得高高的，又特意强调了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 “这个团队的组成究竟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我也就不再多赘述，大家都是明白人。”陆均壹目光缓缓扫过，有些人看起来确实是有数了，但有的还是一脸懵逼，决定还是再多说几句，“今天我想说的是，既然是团队的成员，就要学会互相配合、彼此尊重。不管你之前在集团，在你原本的岗位扮演什么角色，但是到了这里，在这个项目上，都要重新找准自己的定位，明白自己在这个团队所处的位置。” 语气还是客客气气，但是往难听了诠释，就是告诉他们脉门在谁手里掐着，心里最好是有点逼数。 这下大多数人都明白过来了，他绕了这半天，主旨还是围绕着张总刚才的口不择言。 但人家没有指名道姓，谁也不能说主动对号入座，但又不得不联想自己，毕竟张总只是代表大家的意思去说的，说良心话之前有让李牧遥给他们做饭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 yyxs.la “明在自己的同时，也得明白别人，我们以牧遥为例，”果然，陆均壹开始把话题往李牧遥身上带，“其实不用我多说，大家也该知道牧遥在我们这个团队中该是个怎样的存在吧？你们不会是不知道，我们现如今项目上的所有规划，都是以他的手稿为蓝本的吧？” “知道，当然知道。”有人附和道。 “所以，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啊？”陆均壹故作惊恐状，“一个别人花重金都请不到的设计师，却被可爱的你们当做是普通厨师，差点儿被你们抓去做工作餐了！真特么可怕。” “哈哈！”温文尔雅陆公子突然爆了句粗口，底下有人就绷不住笑了。 “陆总太逗了。”因为他的这番话，气氛从紧张缓和了不少。 “停停，看你们没心没肺的样子！”陆均壹把气氛活跃起来后，开始收尾了，“别看李设计师年纪小，比在座的各位都年轻，但是他在专业上取得的成绩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而且楼上还有业界泰斗级人物坐镇，他老人家的权威更是你们想都不敢想的。所以我今天再强调一个纪律，那就是大家必须要端正姿态、懂得分寸，不要因为他们亲和、随性就不知深浅，什么话张嘴就来。” “是是是，我们必须要尊重！”张总被找了这么大个台阶，抓紧时间表态。 “还有另外一点，”陆均壹想起巴图和季荆等人，又说了一句，“我们对内互相尊重，对外也要约束好自己，尤其是当地百姓的生活习惯、风俗，我们都必须都要尊重。” 189.贵圈真乱 由唐沁指导、陆均壹出演的一出好戏圆满落下帷幕。 张总怀揣着较之前两日恭敬百倍的心情带着……不，是跟着项目组的同事一起回去了。 要说在这顿饭之前他还把自己当三把手，那么这顿饭后，他就把自己弱化成一个小透明了。 他想好了。 从今天起。 逛吃。 蹭吃。 蹭经验。 等到项目组功德圆满，到时候就跟着回去分一杯羹，然后在自己原来的岗位上更上一层楼，收入涨一涨，岂不快哉？ 何苦在这儿装逼不成差点被劈？ 哎。 这个时代果然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老张连连感慨。 只一个回合，自己就差点儿被两个太子党联手干死了。 死的还心服口服。 一点脾气没有。 …… 当晚，厨师长和四个小帮厨带着补充菜单还有处理好的羊杂、桶装井水、花生酱和一小口袋生花生回去了。 临走之前，厨师长还顺走了一只羊腿，说是怕大老板吃不惯羊杂就想吃口羊肉，万一外面买的还赶不上这条新鲜呢，所以就拿着有备无患。 就是不肯承认是自己馋了李牧遥给老师烤的羊排，趁着记下了做法和流程想回去烤羊腿过过瘾。 当然，这得是等到大老板明确不需要了之后才能操作。 李牧遥信了厨师长的邪，在他走后还给他手机上发了条微信，告诉他羊腿肉厚，得事先腌一晚才能入味，并将一应配方告诉了他。 小院收拾妥当后，季荆和巴图夫妻两个也回去了。 李教授被侯琴拉去散步，楼上就只剩下李牧遥、唐沁和陆均壹三个人。 “均壹，今天辛苦了。”唐沁去厨房沏了一壶玉簪花茶，端到客厅给陆均壹倒了一杯。 羊肉性温热，少食温补，吃多了容易上火。今晚大家都吃了太多羊肉，正好喝点玉簪花茶中和一下。 这批玉簪花是季荆送来的，去年夏天她采集了许多晒干，李牧遥掺了些山楂果干和冰糖一类的配料，分成一个个小包放在密封盒中。 唐沁前些日子总会上火，这茶最初是李牧遥专门配给她的，分成小包也是为了方便她随手冲泡。但是来自气候湿润地带的李教授夫妇两个来了这干燥的北方之后也有点上火，李牧遥就又给他们也做了些。 “沁沁，你这么客气，让我觉得自己被当外人了。”陆均壹接过茶杯，在恬淡的花香氤氲下，有一点失落。 “你愿意当个外人么？”唐沁没有给李牧遥单独倒茶，把自己刚喝一口却没喝下去的那杯放到他手里，“烫。” 李牧遥什么也没说，端着水杯轻轻吹，小水杯横竖不过五厘米，用力吹几下就凉了，但李牧遥偏慢慢吹细细吹，看得人直辣眼睛。 陆均壹不忍直视，又被唐沁语带嘲讽的反问，也不跟他们端着了：“说实话，人多了反而更累，我都开始怀念只有我们几个的时候了。” “可以喝了。”李牧遥把水杯递给唐沁，用冷眼扫陆均壹，“矫情。” “沁沁，他说你矫情。”陆均壹绿茶附体，指着李牧遥跟她告状。 唐沁慢悠悠的喝下男朋友给吹凉的茶，笑了：“均壹，你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说句实话，经了这段时间的事情，唐沁对陆均壹的看法改观了不少。 原本以为他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像个“自己人”一样事事处处维护她和李牧遥，甚至还主动照顾白晓星。 尤其是今天。 陆均壹一番话直接巩固了唐沁在项目上的地位，还把李牧遥给抬得极高。 这两点简直是掐在了唐沁的脉搏之上啊。 要说资历，她不如张总老，要说在一线的项目经验，她也不如陆均壹，项目组这伙人平时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性子，要说让他们真的、发自内心的服从唐沁，那真是万万不能的。 不过是看在唐载繁事先给他们的承诺面子上。 唐沁要的不是表面服从，她也更不希望别人看低了李牧遥，所以她憋足了劲儿甚至冒着项目组解散的风险也想跟他们正面刚一下。 fantuantanshu.com 这个时候，陆均壹主动站出来帮她化解了困局。 事儿办到这个份儿上。 任谁都无法再怀疑陆均壹的诚意了。 “好吧，其实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陆均壹也笑了，他靠在沙发背上，长叹道，“或许是佛门净地洗去了我身上的浮华和世俗的伪装，让我敢于做回真正的自己了吧！” “均壹，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吗？”唐沁问出一个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她实在有些好奇，要说之前陆均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奉命”追求自己，然后争取两家联姻，陆家从此得以借助唐家的势力扩大规模。可是呢，现在她已经和李牧遥公开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决心不要太明显，根本不可能会被这样那样的小事拆散。 所以，陆均壹还肯这样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什么为什么？”陆均壹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唐沁会这么直白。 然而转瞬他就有点儿慌了，难不成是李牧遥猜到什么并且告诉她了？ 这可有点糟。 这这这…… 就在这时，陆均壹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白晓星发来的。 下午“说错话”被白晓星挂断电话后，陆均壹连续打了好几通视频通话都无人接听，隔了好几个小时，她才回复了一条微信。 也顾不上回答唐沁的问题，陆均壹打开了微信内容。 白晓星：“哎呀抱歉啦老陆，下午接到了顾弈的电话，就忘给你回了！” 陆均壹：“谁，你说谁找你？” 白晓星：“顾弈啊，他来我们学校找我啦。” 陆均壹：“他有病啊那么远去找你，找你干什么？” 白晓星：“找我就有病啦？人家来请我吃饭！[○?｀Д′?○]” 陆均壹：“你现在哪儿，还跟他在一起？” 白晓星：“在寝室了，要是还跟他在一块儿，哪儿有功夫理你，哼哼。对啦，晚上吃的怎么样，加了辣椒油的羊杂面是不是巨好吃？” 陆均壹：“……” 陆均壹：“好吃你的头，老子不吃辣！” 190.分裂又冷漠 陆均壹发完那条微信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胸口火辣辣的，胃里也火烧火燎，带着全身都燥热、难受，一股无名火蹭蹭的往头顶上窜。 大约…… 是李牧遥刚才那碗羊杂面加多了辣椒油吧。 吃的时候没觉得，被白晓星一提醒，那种不适感直接发作了！ “你怎么了？”看到他捂着胸口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李牧遥问道。 “就怪你，”陆均壹瞪着眼睛，“不是个东西，故意在我的面碗里加辣椒油，明知道我不能吃辣！” 李牧遥无语至极：“那碗面都吃完多久了？” “你管多久呢，我说的是你给我碗里加辣椒油的事儿！”陆均壹满肚子邪火，必须得立刻发出去，不然他怕自己气死。 “那以后别吃我做的饭。”李牧遥嗤道，这人好烦啊，喜怒无常的。 “凭什么不让我吃？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陆均壹腾地一下站起来，抖了抖随时要爆发的肱二头肌，浑圆铮亮的形状在灯下闪闪发光。 和那个没良心的白晓星一样！ 有了别人，就忘了最难过的时候陪着你的我！ 忘了那个每天哄你开心，给你看好吃的好玩的我！ 陆均壹心头忽而涌上一阵委屈，然后更加烦躁了。 呵呵。 不过很快他就稳定了下来。 不就是找个人一起玩吗。 谁没有似的？ 陆均壹拿起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叫露娜的名字，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 “喂？”很快的，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甜美的惊叫声，“陆总？” “是我。”陆均壹答道。 “天啊，你怎么想起来主动给我打电话了？”露娜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口吻。 “你不是想让我请你吃饭么，”陆均壹揉着眉心，似乎更烦躁了，但嘴上却说，“我现在有空，你呢？” “我当然有空了！”露娜受宠若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那我们在哪儿见面？” “你定吧，好了把位置发我，就这样。”陆均壹快速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很快的，楼下响起汽车马达的轰鸣声，陆均壹开着他的迈巴赫走了。 “他怎么了，”李牧遥坐在沙发上，回想了一下陆均壹刚才的那串儿反应，“是真的去赴约还是因为我的几句话生气了？” “没有，”凭借唐沁对他的了解，她断定这两者都不是，“应该是因为别的事情找的借口。” “他不是给一个女生打电话约见面吗？”李牧遥问道。 “不一定会真的见，”唐沁沉吟片刻，解释道，“均壹这个人吧，虽然看着流里流气，但还是很洁身自好的，这么多年喜欢他的女孩数不胜数，但能靠近他的却不多。” “不多，那就是还有。”李牧遥一脸不爽，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如果是别的女孩约他，他不一定会真的见，但刚才那通电话可是他打给人家女孩的，走的又那么急，跟我们连声招呼都没打，你还说他不一定会真的见？” “我都说了呀，他也许就是突然有了什么别的事不方便跟我们说，所以才找了个人在我们面前唱双簧的。”这种事唐沁以前没少做，根本见怪不怪。 “他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李牧遥莫名的有点生气，恨恨道，“这样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自己人？不过是表面朋友！” “？”唐沁疑惑的看向李牧遥，“再亲密的朋友也有隐私呀，你为什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就是一晚上约十个女孩也跟我没关系！”李牧遥此时的恼怒溢于言表。 “……” 看到自家男友为了一个男人约姑娘如此生气，唐沁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可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愣是没想明白其中关联。 总不会是吃醋吧？ 唐沁想到这里，突然一阵恶寒，看向李牧遥的眼神也幽怨起来了。 我日防夜防，防完了前女友防大师姐，难道连男人也要开始防了？ 感受到来自唐沁的死亡凝视，李牧遥这才回过神来：“你……想哪儿去了？” 唐沁顿时：“？？？” 我还什么也没说呢，你就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我就是没想到他的人品这样经不住考验。”李牧遥又道。 “牧遥，你没事考验他干什么？”唐沁实在是忍不住了。 李牧遥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更容易让人想歪了。 “也不是为我自己考验的……”李牧遥解释道，因为他发现这段时间陆均壹和白晓星走的有点儿近，就算只是关系稍微近一些的异性朋友吧，李牧遥也希望那个人的人品是有保证的。 本来看上去就是个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要是内在也是个玩弄他人感情擅长蛊惑小姑娘怎么办？ cxzww.com 李牧遥就怕白晓星招架不住，被陆均壹给迷惑住了。 “不对啊，我听均壹说晓星和那个小主播走的很近呀，叫什么顾弈的，他还说让我提醒你，多关注晓星，别叫她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什么的。怎么到了你这儿，你竟然还防起了均壹？”这乱七八糟的关系让唐沁产生一种“贵圈真乱”的既视感。 “我也乱了，”被唐沁这么一提醒，李牧遥也想不明白了，“陆均壹确实跟我说过让我告诉白晓星不要搭理顾弈，我也确实说了想给白晓星自由交朋友的空间尽量让她自己学会辨别是非。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陆均壹和白晓星开视频聊天，就觉得陆均壹居心叵测，背后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唐沁彻底凌乱。 两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因为所以然，唐沁给白晓星发微信，得知人家这会儿正老老实实的在宿舍看吃播呢。 对于这样一个不是在吃就是在研究吃的吃货，唐沁实在想不明白李牧遥和陆均壹一个劲儿的在提防什么。 话题暂且翻过不提，李牧遥和唐沁讨论了两句就开始研究项目和酒店的事情了。 谁也不知道陆均壹这一脚油门儿，竟然直接踩到了白晓星学校所在的滨市。 191.躲藏 滨市是个沿海城市，白晓星的学校就坐落在海边。 陆均壹开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车赶到白晓星的学校时，已经是午夜了。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校门口的灯牌和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光亮着，无处可去的他胸口愈发憋闷，就只好开着车窗透气。 直到咸腥的海风一阵一阵吹进车里，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他一直自认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白晓星那次在自己眼前晕倒，他就觉得心里有了裂缝。 伺候就开始有种道不明的情绪不断从裂缝中不断的溢出来，总是牵绊着他的思绪。 要说是动了情吧？ 怎么可能啊！ 自己一直喜欢的是唐沁这种成熟性感的类型，白晓星这种不看就知道没长开的样子简直一丢点儿都不沾边啊。 可要说不是吧，那怎么就总是惦记着呢？ 惦记到担心她被顾弈骗出去，然后因为脑补被骗出去后的一些画面气到忍无可忍竟然一冲动直接杀到她的学校门口。 就连当初得知唐沁和李牧遥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冲动过。 这种感觉可太傻逼了。 陆均壹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决定就这样坐到天亮，然后明天一早直接找到当事人寻求一个答案。 …… 季家老宅的樟木箱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季荆给送到了小院。 她挪动这口箱子，也是因为担心李丰会偷偷的去老宅乱翻东西。 同樟木箱子一道送过来的，还有一些季家相关的老照片和书本什么的，是季荆邻居家里赡养的祥云寺的老僧人给她的。 老僧人年逾九十，据说小的时候跟着季老爷子的大爷爷在祥云寺中修行，故而手中存有一些季家相关的材料。 玉簪村有个传统，那就是村民会自发将祥云寺中年迈的僧人接回家中赡养，将厢房或偏屋这种家中较为安静的屋子辟做老僧人修行食宿之地，村民平日里负责老僧的一日三餐，间或在老僧诵经时沐浴佛音以求家业太平、身体康健，还会偶尔陪伴老僧回到祥云寺中参加法事等。 这种传统是玉簪村孝文化的升级，村镇两级领导每年也都会到各家进行慰问。 随着祥云寺游客的增多，也有游客到村民家中做客，购买一些地产的鸡蛋和谷物，顺便还会给老僧送来一些生活必备品。 这种举动等同于向寺庙捐赠功德，村民往往会记下这些游客的名字，定期将名册送到祥云寺的大雄宝殿，有专门的僧人为他们诵经祈福。 李牧遥接下箱子并没急着打开，因为他马上就要动身去大唐酒店，以事先准备唐载繁晚上宴请客人的晚餐。 李牧遥走后，季荆留在小院给李教授夫妇做饭。 于是早饭的时候，李教授又问起了关于季荆不孕不育的事情。 似乎是唐沁介绍医生这件事给了季荆很大的希望，在面对自己不能生育这件事时，她比以前坦然多了，向李教授夫妇细细讲了自己怀孕到流产、以及这么多年求医问药的艰苦历程。 而李教授的目的并非与她聊这方面的细节，他只是希望从她这里做个突破，了解一下全村新生儿的情况。果然，农村妇女所掌握的一手数据要领先于官方统计的数据，季荆说起了村里近几年新生儿确实特别少，就连刚成家的新人也都不急着要孩子。 在李教授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她还做了简单的总结概括，大体来说就是不要孩子的居民都分布在“苦水”区域，就是和他们家一样贴近迦山的这一片居民。 由此，李教授更加笃定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极有可能是水质问题引起的。 话题终了，李教授安慰季荆叫她不要放弃，按照联合国医学界的重新界定，她这个年龄正值壮年，只要调理好，绝对是有可能再怀上孩子的。 但是为了保养好身体，他建议季荆最好在家里安装一个净水器，不要直接饮用地下水，即便是她会时常来小院后面的古井里打一些“甜水”回去，他依旧是建议先过滤再饮用。 对于老教授的话，季荆自然是相信的，立刻给王云志打了电话，叫他去购置净水器。 气氛聊的还算融洽，李牧遥又不在，季荆便又同李教授问起了李牧遥复学的事情。 因为在得知李牧遥复学后，季荆给大姐季萍打过电话，问她为什么明明很关心儿子，却总是表面上冷言冷语。还说她希望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吃饭，把误会都解开。 cxzww.com 毕竟都是一家人，季荆还是盼着阖家团圆的。 但是季萍的反应极其冷漠，好像每个季度都不愿千里去南市为李牧遥开立病志诊断的不是她一样。而且并没有为李牧遥复学感到高兴，也没打算接受四妹的热情邀请，搞什么“合家团圆”的剧本。 这就难免叫季荆产生怀疑了。 尽管二十多年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毕竟还有童年时的朝夕相伴，季荆觉得大姐再拧巴，也没到这种“精神分裂”的程度。 一边恨不得李牧遥永远消失，一边却又默默的在背后为他做那么多事。 如果是真的恨，那就永远别联系， 如果有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李牧遥，或者是在他回到老街后第一时间让他回学校复学？ “你说牧遥的联系方式吗？不是他妈妈给我的。”当季荆以为大姐早都知道李牧遥下落却故意让他在外面磨练时，李教授却这样说，“那是牧遥自己要做专利权抵押，找到银行做贷款，银行信贷员在调查资质的时候，根据那项专利找到了我的关联信息，问我知不知道这回事儿的时候，我才知道牧遥小兔崽子的下落！” “……原来您这三年也没问出来牧遥的联系方式，我大姐她，就什么也没说吗？”季荆问道。 “她每次来都是躲躲藏藏的，起初的时候我还想见到她和她聊聊，后来干脆就放弃了！”李教授被迫又回想了一遍当时的“屈辱”。 192.当年有个老朋友 玉簪村有个传统，那就是村民会自发将祥云寺中年迈的僧人接回家中赡养。 他们把家里的厢房或偏屋这种较为安静的屋子辟做老僧人修行食宿之地，平日里除了负责老僧的一日三餐，间或还会在老僧诵经时沐浴佛音以求家业太平、身体康健，偶尔再陪伴老僧回到祥云寺中参加法事等。 这种传统是玉簪村建村以来就有的，村民除了赡养自家老人和祥云寺的僧人，也赡养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所以村中也不乏居家的修行者，他们一生不婚不育没有子嗣，却在年老后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这是中国传统孝文化的体现，村镇两级政府也鼓励村民把这种文化弘扬下去，领导们每年也都会到各家进行慰问。 近些年随着祥云寺游客的增多，游客接待中心也设立了导游处，在导游的讲解下，这样的特色也吸引了不少游客，他们会到村民家中做客，购买一些地产的鸡蛋和谷物，顺便还会给老人送来一些生活必备品。 这种举动等同于向寺庙捐赠功德，村民往往会记下这些游客的名字，定期将名册送到祥云寺的大雄宝殿，有专门的僧人为他们诵经祈福。 由于季家在村里算是与祥云寺渊源最深的家族，很多时候村民与寺庙之间的许多事务都由季荆来统筹协调。 这些日子她为了帮着两个外甥把季家祖上的菜谱给抢回来，也没少在村里和祥云寺走动，这才得知邻居家的老僧竟然曾跟着家中曾大太爷修行过。 到邻居家一问，老僧还真的翻到了一些旧物。 李牧遥接下箱子并没急着打开，仔细放进姥爷的房中，因为他马上就要动身去大唐酒店，以事先准备唐载繁晚上宴请客人的晚餐。 唐载繁虽说也邀请了李教授一道去，但老李同志实在是不愿跟着他折腾，也不想过多掺合唐载繁的饭局，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家里。 于是老两口就由季荆留下来照顾。 季荆厨艺虽不如李牧遥，但也有几道拿手菜，尤其面食做的最好，馒头蒸的松软可口，空嘴吃都能吃出香甜的麦香。 李教授很满意，对季荆的印象好了不少。 于是早饭的时候，他又关心起了季荆不孕不育的事情。 似乎是唐沁介绍医生这件事给了季荆很大的希望，在面对自己不能生育这件事时，她比以前坦然多了，向李教授夫妇细细讲了自己怀孕到流产、以及这么多年求医问药的艰苦历程。 而李教授的目的并非单纯与她聊这方面的细节，他更希望从她这里做个突破，了解一下全村新生儿的情况。 果然，农村妇女所掌握的一手数据要领先于官方统计的数据，季荆说起了村里近几年新生儿确实特别少，就连刚成家的新人也都不急着要孩子。 在李教授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她还做了简单的总结概括，大体来说就是不要孩子的居民都分布在“苦水”区域，就是和她家一样住在贴近迦山的这一片居民。 “甜水”这一片是有新生儿出生，但一年下来真的没几个。 由此，李教授更加笃定，造成季荆和巴图夫妇不孕不育的情况，极有可能是水质问题引起的。 但他没有再多追问什么，毕竟这里是季荆生活多年的故乡，玉簪村世世代代都靠着这里的水源生存，突然被质疑被否定，怕是她都没法接受。 话题终了，李教授安慰季荆叫她不要放弃，告诉她按照联合国医学界的重新界定，她这个年龄正值壮年，只要身体调理好，绝对是有可能再怀上孩子的。 但是为了为了更好的保养身体，他建议季荆最好在家里安装一个净水器，不要直接饮用地下水，即便是她会时常来小院后面的古井里打一些“甜水”回去，他依旧是建议先过滤再饮用。 对于老教授的话，季荆自然是相信的，转了头就王云志打电话，叫他去购置净水器。 气氛聊的还算融洽，李牧遥又不在，季荆便又同李教授问起了李牧遥复学的事情。 因为在得知李牧遥复学后，季荆曾给大姐季萍打过电话，问她为什么明明很关心儿子，却总是表面上冷言冷语。还说她希望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大家坐下来一起吃吃饭，让这对母子把误会都解开。 tsxsw.la 毕竟都是一家人，季荆还是盼着阖家团圆的。 但是季萍的反应极其冷漠，就好像第一时间想出给李牧遥请病假、每个季度都不远千里去南市为李牧遥开立病志诊断的不是她一样。 而且从她的态度上看，她非但没有为李牧遥复学感到高兴，还有些莫名的烦躁。 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有接受四妹的热情邀请，搞什么“合家团圆”的剧本。 这就难免叫季荆产生怀疑了。 尽管二十多年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毕竟还有童年时的朝夕相伴，季荆觉得大姐再拧巴，也没到这种“精神分裂”的程度。 一边恨不得李牧遥永远消失，一边却又默默的在背后为他做那么多事。 如果是真的恨，那就永远别联系， 如果有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李牧遥，或者是在他回到老街后第一时间让他回学校复学？ “你说牧遥的联系方式吗？不是他妈妈给我的。”当季荆以为大姐早清楚李牧遥的下落却故意让他在外面磨练时，李教授却这样说，“那是牧遥自己要做专利权抵押，找到银行做贷款，银行信贷员在调查资质的时候，根据那项专利找到了我的关联信息，问我知不知道这回事儿的时候，我才知道牧遥小兔崽子的下落！” “……原来您这三年也没问出来牧遥的联系方式，我大姐她，就什么也没说吗？”季荆问道。 “她每次来都是躲躲藏藏的，起初的时候我还想见到她和她聊聊，后来干脆就放弃了！”李教授被迫又回想了一遍当时的“屈辱”。 “躲藏？”这话却叫季荆的疑惑更深了。 大姐季萍那种性子，怎么会干出躲躲藏藏这种事？ 193.找个好男人我会祝福你的 “对呀，你也觉得不敢相信是吧？”李教授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共鸣的人，“你知道吗，我曾一度怀疑那女人是牧遥花钱雇来的，根本就没有一点当母亲的样子！” “……”季荆已经不敢再往下问了。 她潜意识里已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能对李教授说。 “我姐，哎，”季荆只得无奈的叹息，“如果她是一个合格的妈妈，牧遥也不会被丢给我爸这么多年……” 话题聊到这儿，季荆就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望，她给李教授夫妇讲了一遍当初是如何跟着老父亲在烈日下把李牧遥接回来的，又是怎样的原因被李牧遥撞到流产，后来的日子又是怎么样越过越远，以至于闹出三年前那那样的闹剧。 直到此时，李教授才终于弄懂，李牧遥三年前为什么会因为一封邮件就彻底的消失。 敢情他在家里承受了那么多的刺激，最后才会因为那封邮件产生绝望的情绪。 那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都是些什么人！”李教授忍不住骂道，“最亲近的人突然去世，牧遥哭闹难道不是正常的反应吗？他本就因为姥爷的离世痛苦不堪，还要接受他们的指责，以至于被逼的离家出走！难怪他母亲不敢见我，要是被我问出真相，还不得狠狠的骂她！” “……” 是啊，因为愧疚，所以躲避，也是正常的反应。 李教授这样一说，季荆又觉得大姐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了。 于是心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就被她暂时压下去了。 季荆尴尬的笑笑，对李教授道：“家里的事情让您见笑了，牧遥这几年真是让您费心了呀。” “当老师的操心是应该的。”李教授摆摆手，可不想再听他们家这些污漆麻糟的事儿了，岔开话题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想去巴图的牧场转转，你能让他来接我们吗？” “我还是安排我老公送你们去吧，”季荆面露难色，“巴图只有一台拖拉机，坐拖拉机我怕你们身体吃不消啊。” “也行，你来决定。”李教授对交通工具没有要求，他是听说巴图的牧场曾被规划到了老街项目的三期工程，就在水库下游，想去实地考察一番。 “好嘞。”季荆应道。 王云志很快开了一台五菱宏光微型面包车过来了，季荆本想跟着一起过去，但是祥云寺来电话找她聊各殿幢幡制作的事情。 不能耽误寺庙的工期，季荆只得向李教授告歉。 候琴刚好不愿去什么牧场溜达，一听到季荆要去祥云寺，便提出跟她去转转。 于是老两口分道扬镳，各自出发了。 王云志有幸单独和李教授出行，差点儿都乐开了花。 他如此高兴，不单是因为前些天和高宁“狼狈为奸”搞事情东窗事发心中有愧想要补救，还因为他这两天得知大唐集团已经把项目重点放在老街，又想趁机找点事做了。 可是他不敢见李牧遥，也知道季荆已经下定决心不肯再给他们说和，就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丈夫。 如此一来，季荆对他就又心软了，正好今天李牧遥不在，李教授又要出去溜达，她就把这个机会交给了他。 王云志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李教授的一些话题他竟然还能勉强接上，这就让李教授对他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你还研究过地质和矿石，得到什么结果了么？”李教授问他。 “我哪儿会这些呀，您可是抬举我了！就是当时有个……老朋友，他过来勘探过周边的山，我就跟他混了一阵子。”王云志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口中的那个朋友就是李牧遥的生父，“后来我那朋友走了，留下一堆报告什么的，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结果。” 当时李牧遥的父亲投宿在季老爷子家里，王云志则是冲着季荆三天两头登季家大门，于是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王云志从那时起就是个不甘心当个农民的有志青年，一来二去的就跟着他勘探起来。 说起来，那也是他人生梦想的第一次幻灭，因为那男人后来放着好好的事业不搞，去搞狗血了。 “哦？那些报告都还在吗？”李教授问道。 “应该……还在吧，我回去给您找找！”王云志答道。 “好。”李教授乐呵呵的，临时改了主意，“那你不如带我去你们当年勘探的山上转转吧，就不去折腾巴图了。” “……好！”王云志激动的情绪险些按捺不住，莫不是幻灭多年的梦想之火，又要重燃了？ …… 陆均壹是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昨晚他坐着坐着也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而吵醒他的声音正是路过的学生们发出来的。 醒来后他都傻了。 走来走去的学生们像是退潮后海滩上的贝壳，密密麻麻三五成群的，看的他直眼花。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造成如此场面的是他自己。 校门口大清早的出现一台豪车，车里还有一位不知死活的睡美男，这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早上出来晨跑学生的注意。 可他们既不敢贸然报警，也不敢上前试探，就只好偷偷拍下照片传到各自的微信群中。 作为一座传媒大学，学生们对于新鲜事的传播能力要远高于其他学校，所以大家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出来围观。 要是能从这件事上挖掘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那本周的作业可就有着落了。 窗子开了半个晚上，陆均壹被海风吹了半个晚上，此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关节都生锈了似的，动一动都难受的不行。 但他下意识还是想照一下镜子，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探奇的目光，他担心自己是出现口歪眼斜的症状才会如此。 tsxsw.la 尽管他不怀疑自己的魅力。 扳下挡光板上的镜子，陆均壹仔细看了下自己的脸，还好，除了油脂有点儿多胡茬儿有点青其他都还好。 他一直梳着圆寸，所以不存在发型上的顾虑。 合上挡光板，陆均壹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下车对着就近的一个学生问道：“请问，研究生院在哪里？” 194.一片鲜红 "在..." 被问到的女学生一时有点晃神，这男人也太帅了吧？ 高大威猛，身上肌肉的曲线就算隔着西装也那么明显，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有些疲惫，下巴上一层胡茬平添了几分男人的性感，声音深沉透着一丝沙哑。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霸总吗？！ 海岸、豪车、霸总。 在大学门口苦苦等了一晚，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找人。 简直特么偶像剧的标配！ "在最里面呢，想进我们学校要有学生证才能行。"女学生已经自行脑补了一场霸总追妻的桥段，此时她特别渴望能亲眼见到这位女主，于是问他，"要我带你进去吗？" "好，那就麻烦你了。"嚯，还是个温文尔雅的霸总。 "请跟我来。"女生向不远处投来艳羡目光的几个同学眨了眨眼，带着陆均壹向校门口走去。 陆均壹这会儿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头重脚轻的慢慢跟在女生后面，一边忍受着浑身关节的酸痛，一边又想着待会儿见了白晓星该说什么。 昨晚实在太冲动了，这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该有的状态啊。 他现在有些后悔，但是身体状况似乎无法支撑他立刻返程。 这种时候，得有个熟人在身边才行！ 陆均壹强忍着不适，想要找个熟人照顾自己的信念支撑着他一路跟着女生拐来拐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女生告诉他，到了。 "这一片都是研究生的寝室楼，你要找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一路走来，女生已将霸总追妻的性别范围给拓宽了。 "...女生。"霸总同志都快难受死了，他有点不耐烦的催促，"快带我去，别再绕路了。" "奥。"女生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还是个腹黑的霸总。 然而，就因为绕的这一路绕下来，陆均壹还是晚了一步，到达白晓星寝室楼下的时候，她已经被顾弈接走了。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顾弈比他要高调多了，直接开着一辆野马跑车到宿舍楼下，掀起了一大波讨论热潮。 陆均壹跟着女生走到楼下的时候，恰好有人就在讨论刚才的一幕。 "原来车子可以开进来？"陆均壹眼里冒火，问那个女生，可回头，人却不见了。 ... 自从昨天在微信里被陆均壹怼了之后，白晓星就直接把他给拉黑了。 这也是为什么陆均壹一时冲动连夜来滨市，还费这么大周折向别人打听她所在的原因。 可是这会儿他却因为被一个小姑娘耍了一圈而错失了找到白晓星的机会。 连一个陌生的人都不赞同他来找她，陆均壹沮丧地坐在楼下的小花坛边，认命的想着。 头痛欲裂，浑身疼的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再走出去了。 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陆均壹心头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喂，晓星吗？"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均壹闻声抬头看去，是那个坐在他斜前方长椅上的女人在打电话。 没记错的话，这女人应该是坐了好久，至少比他来的要早。 "晓星，我们必须得见一面。"那女人的声音很低，但寝室楼下空旷，人群又刚散去，所以她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到陆均壹的耳中，"现在我就在你们寝室楼楼下。" 电话里白晓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那女人道："我刚才听说你和朋友出去了，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对，我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来找你，可是晓星，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不是不接就是告诉我没有空。"那女人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却又很强势，"跟你说句实话，我来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扑了个空，这次好不容易知道你在，所以多晚我都要等你。" "...我必须要见你，晓星，你不要这么激动，因为你帮过我，所以我只能联系你。"女人的话满满的威胁意味，电话那边显然是气得不行，直接挂断了电话。 被挂断电话，女人看起来也没有很恼怒的样子，只是在微信里给人发了一条语音："我今天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不用等我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话，一直在低头摆弄手机。 陆均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但是眼睛却打量了那女人好几个来回。 她看起来很年轻，但一看就是常年保养的效果，以陆均壹的阅历判断，她的实际年龄应该五十岁上下。 yyxs.la 她的面庞精致，鼻梁翘挺，一双含情杏眼纵是再保养得宜，也抵挡不住岁月的催促。一身灰褐色套装看着低调，但陆均壹一眼就认出那是某国际大牌的早春新款，还有她随意放在椅子上的Bi***n，是有钱女人**追捧的奢侈品包包系列。 陆均壹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母亲和唐沁的母亲都是这个品牌的推崇者，他被拉去商场当力工的时候，经常获赐同品牌的皮带、钱包或是领带一类的。 这应该是个有钱、有地位的女人。 来找白晓星。 而且电话里的语气有对她威逼利诱的意思，但实质上还是想要她帮自己什么忙。 这小臭丫头可牛逼透了。 连这样的人都被她逼得要坐在长椅上死等。 陆均壹想，那自己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起等呗。 陆均壹也低头翻看起手机，翻开的却是他和白晓星的俩天记录。 其实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里，能看出她其实是个绝顶聪明的小丫头。 他虽然也总是会担心她傻了吧唧的被人欺负，可他却忽略了她的处事方式。 特牛逼，爱憎分明，爱谁谁。 我看顺眼的人怎么都行，我看不顺眼的，我可以让他有一百种死法。 这样的人，谁又能欺负得了？ 呵。 臭丫头。 陆均壹无奈的摇摇头。 只要你别爱上顾弈就行，找个真正的好男人，我会祝福你的。 过了也就十几分钟吧，安静的校园里响起马达的轰鸣声，愈来愈近。 宿舍楼的舍管阿姨最先作出反应，只见她撸胳膊挽袖子抓着一根拖布杆冲了出来："还敢来？看我不抓着他去教务处！" 195.大不了就一起啊 一台明黄色的野马跑车高调驶近宿舍楼下。 舍管大妈举着拖布杆飞奔而去。 两相对峙不到一秒，野马直接一个倒退，然后就调转头跑走了。 听起来大约也就轰出去两栋楼的距离吧，轰鸣的马达声戛然而止，很显然，他只是跑到一个大妈追不上的距离就停下来了。 所以说，车子应该是送某个人回来的。 陆均壹掐着时间等了三分钟，果然看到白晓星的身影从楼后面转了过来。 那女人应该也是掐着时间在等，不，应该是预判到白晓星会来，率先向她走过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于是陆均壹隔着花坛，远远看到白晓星在撞见那女人的瞬间，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阴沉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白晓星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其实这种极端不高兴又带着隐忍的神情该是一个正常的二十五六岁的成年人常有的，但放在白晓星的脸上，看起来就特别的违和。 因为平日里的她都是那种很纯粹的表情，开心、难过、痛苦，都只有那一种，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从不会掺杂多余的情绪在里面。 只要你"对症下药"，在她开心的时候气气她、难过的时候哄哄她、痛苦的时候开导她...她都会顺着你的意思变成你想看到的模样，有趣的像个娃娃，单纯的让人爱不释手。 可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此时已强行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对她说："你这样子，把我对你仅剩的好感都耗尽了。"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白晓星吧！ 陆均壹对她的认知，在这句话说出口时再次刷新了。 "晓星，"那女人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上前去搭白晓星的肩膀，好像根本没听到她刚才说了什么似的，"三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白晓星躲都不躲，只是在她的手掌搭过来的瞬间抬手荡开："没必要。" 女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滞缓，但很快恢复如常："晓星，我以为我们可以好好的坐下来聊聊天。" "你想多了。"白晓星双手抱臂，冷漠疏离的神态竟然有几分与李牧遥相似，"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会呢？"女人笑着对她说，"你不是告诉我你们现在很好吗，可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因为你呀，你的出现，让一切都好不起来。"白晓星的回答非常直白，语气也是相当嘲讽。 "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如果不是我，你会找到他么？"很显然白晓星的直白有些激怒了女人，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刻薄。 "哈哈哈..."白晓星怔愣片刻，转瞬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好一会儿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是啊，如果不是你，这一切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牧遥和我，起码会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吧？我姥爷，起码不会被别人的一句话气死吧？！" "你！"女人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看向白晓星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陆均壹看到女人的手高高抬起，刚要起身冲过去，可下一瞬，就看到她的手恨恨的放下，只听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这样的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到，如果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将不会顾念亲情！" "求之不得呀～"白晓星摆出了惯常的笑颜，她嘻嘻笑着对女人说道，"你最好是直接了结掉我，只要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就不会再想着威胁谁，他们也就永远不会被你这种人恶心啦！" "呵呵，还真是小孩子思维！"女人冷笑连连，对白晓星道，"没有你，我会直接杀回去，不用我说什么，你的大姨、你的四姨还有你的妈就会先疯了！你猜发疯的她们会怎么对待牧遥？三年前的那些事情你难道忘了吗？" 这下，白晓星笑不出来了："你敢？这样一来你之前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白费就白费！你都敢以死相逼，我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女人的语气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她恨声说道，"反正季家早已被钉上了耻辱柱，反正我恨季家恨得要死！我不在乎大家一起毁灭！只是可惜了牧遥，牧遥对你那么好，最终却还是要被你毁掉！"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是谁，是谁要毁了牧遥..."白晓星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哆嗦着说，"是你一直在逼我！" "怎么会是我呢？以前是季家的人，现在是你！"女人笑得阴惨惨的。 "..."白晓星失语，很显然被她的逻辑绕了进去。 "难道不是你么，你不肯帮我，还逼我...你这样做，和当年的她们又有什么区别？" cxzww.com "我..."胸口的一丝疼痛让她勉力找回自己的思维，白晓星用手捂着胸口，费力的喘着粗气，"凭什么你们的事情，一定要找到我和牧遥？" "因为因果报应呀！当时他们做下那样的决定，就该想到今天的后果！"女人根本无视白晓星的痛苦模样，只顾着发泄内心的怨恨，"告诉你，让牧遥承受这些的不是我，是你的姥爷、你的大姨，是季家的人！跟你说哦，我最多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如果你做不到让牧遥来见我，我就一定会回去！" "先试试看你回不回得去！"陆均壹上前一个大力握住女人的手腕，狠狠的将她甩离白晓星的眼前，"一把年纪的人，没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往，还舔着脸来找一个无辜的小姑娘泄愤！" "你是谁？是她的什么人？"女人被甩得跌坐在地上，手掌都被地上的碎石硌出了血，她捧着受伤的手，面露惊惧。 "老陆——" 白晓星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她的脑袋里轰然响着过去街坊邻里那些难听的议论，随着周围的声音不断变小，脑子里的声音成百倍的放大着、轰鸣着，让她头痛欲裂。 一股强烈的欲望催促着她赶快结束这一切。 ... "你最好盼着晓星不会有事！"陆均壹恶狠狠的斥了那女人一句，便不再理会她。 听到白晓星哀哀的叫自己，赶忙转过身来。 却见，她的手腕一片鲜红！ "晓星！" 196.她又有什么脸面去恨呢 白晓星割腕了！ 陆均壹回过头来，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如此可怕的一幕。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这样的场面令他甚至有些发晕。 但他在看到鲜血自白晓星的手腕流出来的瞬间，仍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按住了她左手腕的伤口。 然后另一只手用力捏上她的右手，只听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白晓星两指间捏着的刀片应声掉落。 那是男士剃须刀常见的替换刀片，薄而锋利，上面沾着殷红的血迹。 陆均壹不敢多看，连连抽了好几口冷气。 谁又能想到白晓星竟会随身携带着这种东西！ “晓星，你在做什么！” “老陆，”白晓星的脑子这会儿已经澄明了，感受到左手因为失血过快产生的麻痹感，“原来不是幻觉，还真的是你啊。” “不是我是谁？白晓星，你要把我气死了知道吗！” “别，你别管我。”白晓星用力挣道。 “开什么玩笑？你不要动！”陆均壹将她带进自己怀里紧紧箍住，然后掏出手机给顾弈打电话，“马上来白晓星宿舍楼下，别问，快来！” “……” 野马车再次轰鸣而至，舍管大妈却没有再赶走他。 因为她也看到了白晓星的手腕上汩汩而出的鲜血，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舍管大妈乱了方寸，想上前又不敢，只敢跺着脚失声喊道：“快打120，快送医院，快……我的妈呀，我的老天啊！” 顾弈跑下车来，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差点没吓飞，愣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好。 “快开车门，去医院！”陆均壹急声叫道。 “啊？哦！”顾弈下意识的打开副驾驶。 可他却在陆均壹抱着白晓星要上车的时候拦了一下，“老板，我，我这车是借的……要是弄一车血，我……” “操！”陆均壹爆了一句粗口，“你他妈是个人？” “老板，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开走了。”顾弈脖子一横，他此时想的很多，不只是车子，还有责任，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可不想卷进这种事。 要不是看在陆均壹是自己老板的份上，这种场面他都不带下车的。 “你他妈……”陆均壹强忍着想把他的头打爆的的冲动，脱下西服外套将白晓星的手腕缠了又缠，对顾弈道，“到校门口，我车在那！” “好，好！”顾弈这才让开车门让他们上去。 …… 万幸的是距离大学城不到五公里就有一座三甲医院，陆均壹只用了几分钟就把白晓星送到了医院。 万幸的是陆均壹的手像个铁钳一样始终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多少起到了止血带的作用，才没有叫她浑身的血都流光。 万幸的是他昨晚抽风不远千里的找来了。 在医生告诉他白晓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的时候—— 他当时的那颗心，就像从热油里捞出来的一样，煎熬过后突然冷却，就有点受不了了。谷 一阵阵的痉挛。 但他顾不上心口的不适和浑身的酸痛，要起身过去帮忙推病床。然而就在站起身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竟然没能站起来。 其实他一直在发着高烧，只是因为一门心思记挂着白晓星，这才忽略了自己的状况。 这会儿紧绷的情绪一旦放松下来，疼痛和不适就排山倒海的涌上来了。 如此场面，医生护士又是一阵忙乱，把陆均壹推进了处置室。 ……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陆均壹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消失了一天一夜，项目上的人有事找他，都要找疯了。 铃声一阵接着一阵，让他不得不张开眼，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成片成片的白。眼睛睁睁合合好几遍，陆均壹这才确认自己这会儿正躺在病房里……挂水。 “我天，怎么搞的！” 陆均壹嘟囔了一句，十几年没生过病的人，竟然会在这节骨眼上倒下。 铃声响的起劲儿，并没有因为主人此时的状态停歇下来，陆均壹烦躁的闭了闭眼，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找过去，手机却自动到了眼前。 一并出现在眼前的，还有一双手，其中一只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那双手白的近乎透明，手掌心都是青紫色的。 陆均壹顺着这双手看过去，看到的是脸色同样惨白的白晓星。 “晓星，你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她的脸色很差，坐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神情恹恹，看的陆均壹心口一阵抽痛。 白晓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手机又向前递了递：“你不会说出去吧？” “说出去？”陆均壹怔愣片刻，转瞬就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了。他接过手机，顺势托起她受伤的手腕，眉头深深皱起。 从接触到这对姐弟的那一天起，到后来的不断接触，直到今天。 不止在陆均壹看来，几乎在所有人的眼中，白晓星都是那个被保护的存在。 她的幼稚、她的单纯和她的随性，怎么看都是从小被宠出来的。 以前有姥爷，后来有李牧遥，再后来唐沁乃至陆均壹都加入了宠爱她的行列。白晓星就像是大家的团宠，受尽了呵护和照顾。 tsxsw.la 而如果没有凑巧被陆均壹撞破今天这档子事，她的人设可能永远都不会倒。 而此时这个复杂的、藏着太多秘密的白晓星在自杀未遂后，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想的还是：你不会说出去吧？ “那些比你的生命都重要吗？”陆均壹是真的看不懂她，他抓住她的手，“明明你一个人已经无法承担了！” “还没有，没有你说的那样，”白晓星没有挣脱，也没有再多解释，她只是哀求道，“老陆，别说。” “没有吗？晓星，如果今天我不在，你……”后面的话陆均壹不敢说出来，他一点儿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下次她再找你，你要怎样？” 白晓星低低的笑了一下：“上次我用说的，把她吓走了。这一次我说的没用，就来了真的，你看她，都没胆量跟着过来。” 她轻轻抽出手腕：“呵呵，下次么？” 大不了就一起啊。 197.你不应该难受吗 白晓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是陆均壹却从她的神情中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再有下一次，她一定还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不，或许会比这一次还要可怕！ 陆均壹的心瞬间被揪得紧紧的，他是真的怕她会再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急忙说道：“晓星，把这些事交给我，相信我，我能妥善帮你处理的。” “你帮不了我。”白晓星摇头拒绝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再次摇头否定了前面的话，“也不是，你能帮我的。” “是的，我能帮你！”陆均壹激动的道。 “嗯，你能帮我保密。”白晓星点点头。 面对他，白晓星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的语气淡淡的、很平静，就像是在同他讨论要不要吃某种食物一样。 陆均壹觉得味道应该不错，但白晓星并不这样认为。 如果放在以往，陆均壹百分之百选择妥协，因为他相信一个吃货的美食鉴定能力，只要是她说不好吃的，那真的就没有尝试的必要。 但是这次不一样。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讨论美食以外的问题，尽管白晓星一如既往地坚持己见，陆均壹却不能再顺着她了。 “你打算永远都不叫别人知道吗？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家庭的事，是两代人的事，你却要独自一人承担下来！晓星，说句自私的话，整件事中，你才应该是那个局外人呀！” “局外人？”这句话似乎触碰到了白晓星的逆鳞，她大大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愤怒，但是面对陆均壹，她不敢随意发火，因为她害怕他不为自己保守秘密。 白晓星的脸上又出现了复杂的情绪，那种带着强烈的隐忍意味的神色，是陆均壹最难接受的，但她偏偏用这样的神情对着他，告诉他：“不管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我的生命中就只有两个亲人，一个已经不在了，另外那个……我只剩另外那个了！” “我知道，是我失言。”陆均壹赶忙道歉，他解释道，“晓星，我说的不是对于牧遥而言你是局外人，我说的是……其他人。” 白晓星刚刚说话时用了一些力，这让她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了，为了能够说服陆均壹，她还需要说很多很多的话，所以为了省力，她选择再次缩起来，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可是她的目标不是其他人，是牧遥。” 陆均壹实在看不下去，他三下两下拔掉手上的针头，下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你给我躺着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说这话时，他的双手还压在白晓星的肩头，生怕她会挣扎起来。然而，看到她似乎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低估了她的虚弱程度。 此时的白晓星，可以用气若游丝来描述。 “老陆，别这样，”白晓星轻轻摇头，“别用逼迫我的语气说话，这样会让我的脑子无法保持清醒。” 陆均壹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手。 听到这话，他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明明那句话说的很轻很轻，但他就是觉得心脏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很痛很痛。 面对他，她还是那个直白的白晓星，她告诉他自己已经脆弱到听到类似的语气就会承受不住。 所以她究竟一个人默默的承载了多少压力？ 多到一句话都能击溃的程度！ “我不会强迫你，永远不会。”陆均壹拉起被子轻轻给她盖上，用一贯哄她的口吻说道，“你想说什么，我陪着你啊。你不让我说，我就什么也不说好不好？” “好，”白晓星轻轻点头，问他，“那我问你，如果你在那女人见到我时就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你应该能猜到她是谁吧？” “是……牧遥的……”陆均壹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事实太狗血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尽管他之前以为自己对李牧遥的身世已经了解了很多很多，却不想，真正的事实要比他所了解的还要更多更多。 “现在我们两个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啦！”白晓星咧开没有血色的嘴唇一笑，“你都看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所以你还是希望找个人倾诉对不对？”陆均壹问她。 “不不不，你想错啦，”白晓星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她纠正道，“我是怕你对这些事产生好奇心，不敢来问我就回去向别的人打听。万一这样的话，我辛辛苦苦守着的秘密还是会被他们知道。” “好吧，”陆均壹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女人应该是牧遥的亲生母亲吧？” yqxsw.org “聪明！”白晓星伸出手臂向他举了个大拇指，“接着说。” “她还是你妈妈的姐妹？我看眉眼长得有点像你四姨。”陆均壹说话还是习惯往回收一收，“不过应该是堂亲或是表亲那种吧。” “切，”白晓星翻了个白眼，“老陆，你这家伙就总是搞这种形式，明明都猜出来她一定是亲姐妹了。她和我四姨长得那么像，除非瞎子或者装瞎的人才说她们不是亲的！” “……”白晓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让陆均壹感觉那股熟悉又回来了，他又高兴又心酸：如果没有这些事该有多好呀！ “你再接着猜！”白晓星催促他。 “我听老街上有人说，牧遥的亲生父亲和你三姨……私奔了，所以说，那女人其实就是你三姨。”陆均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们私奔后生下牧遥，因为没有能力抚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把他丢给了你大姨？” “继续说。”白晓星听得“津津有味”。 “你姥爷为了掩盖家丑，逼着你大姨收养了牧遥。但是……你大姨无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又丢给了你姥爷……是这样吧？” “是，又不全是。”白晓星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是，那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恨，连我姥爷都恨呢？” 明明她抢了大姨夫，明明她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又有什么脸面去恨呢？ 198.分寸 “是啊，为什么？”能猜出这些就已经是陆均壹的极限了，他抱歉地看向白晓星，“我把我能想到的都说出来了，再多我就真的说不出来了，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好吗？” 白晓星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年纪比我大，想到的会比我多呢。” 陆均壹：“……” 这种事一万个家庭中都不会遇到一例，知不知道跟年纪大小有个一毛钱的关系啊。 白晓星双手抱着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所以我才叫你有疑惑直接问我，这样憋着想不通的感觉太难受了，我怀疑我的病还有一半来自于每天的无效思考。” “你啊！”她的坦诚叫陆均壹哭笑不得，他这边小心翼翼的，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说的极其直白。反过来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的问题，她却能干出自残的事儿来。 “这样多久了？”陆均壹问她，“被那女的折磨。” “两年半，快三年了吧。”白晓星回忆道，“牧遥失联后半年左右吧，有人给我发了条信息，告诉我知道牧遥的下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大家都迫于季萍的压力，谁也不敢明着面儿的找李牧遥。白晓星被季荆看着养病，哪里都不能去，只能是通过电话、微信、qq、各种社交网站之类的去寻找关于李牧遥的蛛丝马迹。 可是李牧遥为了切断与过去的所有联系，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注销了，根本无从寻找。 白晓星好不熬到容易出院，就第一时间选择回学校。 她一天也没法再待下去。 没有了姥爷、也没有了李牧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没有“家”的人，老家的那些人与她而言，不过只是有血缘关系的街坊而已。 于是她本科毕业后直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想着一边读书一边找李牧遥。 她利用课余的时间拼命打工赚钱，攒足了路费就会去她认为李牧遥可能会去的地方瞎转。即便知道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可这是唯一能让她感到踏实的做法。 于是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多，直到她读研一的那个秋天，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并配了五个字：李牧遥在这。 白晓星说她当时都无法形容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了，因为这个地址竟然就在她的大学所在的城市！ 于是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想着给这个号码回拨过去问问对方究竟是谁、消息是否准确就坐上车直奔那个酒店。 好在，经过一番周折，她终于在那家酒店的后厨找到了李牧遥。 重逢的那一刻，白晓星哭得天崩地裂，差点把后厨的大门给哭爆炸，当时的厨师长还以为李牧遥是个渣男负了人家小姑娘，就破天荒的给他放了假让他出去解决“个人问题”。 半年的后厨磨砺，李牧遥也不再是那个冲动暴躁不管不顾的混蛋了，他向白晓星保证，自己绝不会再跟她失联，但也不希望自己的下落被除她以外的人知道。 于是姐弟二人就这样，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却各自忙碌着，多数时候用电话联系，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见上一面。 因为以往的伤害太多，有很多话题两个人都是避而不谈的，所以对于白晓星的一些反常，李牧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所以她才能够瞒他到现在。 “我找到了牧遥，一高兴就把那个电话给忘了。”白晓星缩在被子里，回忆着那时候的事情，“牧遥也没问我呀，有一次我不小心问他，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吗？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陆均壹问道。 “他说，毕竟在一个城市嘛，当初他选择来这儿隐身，就想过有一天会被我找到。” “他倒是挺宿命论，呵呵。”陆均壹冷笑。 李牧遥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还以为全世界的苦难都被他承担了，现在他倒是过上了苦尽甘来的日子，哪儿还想的起来有个人正因为他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xiaoshutingapp.com 或许是陆均壹的表情太明显，白晓星读出了他笑容里的意思，伸出手戳了戳他：“人的感情是互相的，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他照顾我多，我才想要好好对他，他是我唯一的、仅剩的家人。而且，虽然牧遥现在看起来很好，但我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这些事，就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再也不会好起来’这个概念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只要稍微代入他的立场，就会感到很难受。”陆均壹实话实说，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不会好过。 “嗯，这就够了，”白晓星收回了手，“谢谢你哦，老陆。” “还有，”陆均壹也尝试着代入了一下白晓星的立场，如果换做是他，或许也会选择隐瞒，但是除了隐瞒之外，别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于是他说道，“晓星，我也能理解你。” “真的吗？”白晓星的眼睛亮了亮。 陆均壹冲她笑笑：“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晓星也笑：“跟你说哦，其实我想过这些事有朝一日会被人知道，但是真的没想过是你啊。早上我让顾弈送我回寝室楼下的时候，都做好了被他围观的准备……呵，这么一比，还是你够意思呢。” “……他，”陆均壹真是不爽于自己被迫和那种人做比较，但就眼下而言，他个人的情绪是不值一提的，他想起顾弈那副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握着拳头道，“顾弈那小子！我一定会帮你出气的，这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白晓星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没做什么变化：“关他什么事？” 陆均壹一愣：“关……他，他伤了你的心呀！” “没有呀。” “你俩不是玩的很好吗？你不是说他不错，可以发展一下吗？” “是，那又怎么了？” “他是你心仪的对象，但是在你有状况的时候却没陪在你身边，你不应该难受吗？” 199. 我要让她在我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说完这句话，陆均壹意识到自己有点失言，紧接着又道：“当然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很过分，我担心你会因为他更加伤心。” 白晓星反应了他的话半晌，摇头道：“老陆，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伤害到我的。” 陆均壹愣了愣：“……其实你并不在乎他是么？” 白晓星不假思索：“嗯。” 陆均壹不死心的又问：“可是你明明跟我说对他有……好感的呀！” 白晓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又觉得他的问题跑题太远，有些不耐烦的道：“是有过，那又怎么？反正我就没有难受，也没伤心，不行吗？你这样一直问我为什么，我根本就答不上来嘛！” “……” 这种反应对陆均壹来说，本应该是感到释怀的。 这段时间他因为这两个人走得太近产生过极大的困扰，可以说他的内心深处是非常盼着白晓星和顾弈划清界限的。 不，是盼着白晓星不要对他产生什么感情。 这会儿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也明白两个人从此不会再有交集，陆均壹却感受不到什么释怀。 反而心里五味杂陈的。 因为从白晓星的回答来看，她应该是没有把顾弈放在心上，延伸了说，她也没打算真的去和顾弈或是别的什么人发展感情。 现在唯一牵绊着她的，就只有她的家人李牧遥。 所以站在陆均壹这样一个自以为和白晓星关系很好，甚至单方面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超越普通朋友的人的立场来说，陆均壹是有点难受的。 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把她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而她呢？ 她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把自己和顾弈划为一类，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晓星，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陆均壹想要趁这个机会问清楚，这也是他连夜赶来的初衷。 他说完前半句，后面还很想加一句“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千万别骗我”什么的，可又觉得挺没必要的，因为白晓星应该是没心思操这种无谓的心。 “什么啊。”白晓星咕哝道。 说了太久的话，她有些脱力。如此久的空白期更是让她犯困的厉害，眼睛眨动的很缓慢，就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一样。 “让我再想想。”陆均壹手撑着额头，不确定这话说完了之后会得到什么答案。 万一不是自己想要的呢？ 那还能把她一个人丢下走人吗？ 这种行径跟顾弈那种小垃圾有什么区别？ 不对啊，为什么这么消极？ 万一是呢？ 又会怎样？ 难道要发展什么下一步吗？ 开什么玩笑！ 陆均壹即刻否定了自己。谷 他是个理智的人，即便是没有这些事，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和白晓星发生点什么。 更何况…… 白晓星的精神状态有大大的问题，她随时会为了一些事情自残，甚至放弃生命。 和这样的人去发生什么？ 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可以像个大哥哥一样好好的照顾她、安慰她、帮助她，甚至可以等她精神状态稳定之后帮她介绍一个靠谱的男孩子，然后送上自己的祝福。 也就是能够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一切。 把一切都控制在理智和家人干涉不到的范围，刚刚好。 别的……根本别想了。 “算了，不问了。”陆均壹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晓星，我觉得我们还是……” 抬头时，只见白晓星已经沉沉睡去，她的双手全都缩进被子中，只留一张小小的圆脸在外面。脸色白白的，眼底泛着青，应该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由此可以推断那女人纠缠了她许多天了。 她的眉头微微蹩着，一缕头发散落在面颊上，陆均壹伸出手，轻轻的帮她整理好，然后起身出去了。 他出去给唐沁回了一个电话，因为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联想到昨晚她与露娜的约定，难免让人不怀疑他是“累到了”。 陆均壹也没解释，似乎是默认了似的对她说道：“请个假，项目那边就辛苦你自己盯两天。” 唐沁善解人意的调侃了句：“你好好休息，别太累。” “……好。”陆均壹挂断电话，这才发现这通电话竟打的他内心毫无波澜。 爱好中文网 以往的时候他和唐沁也不是没有因为彼此和别的异性相处而调侃过，唐沁什么心理他不知道，但他自己每次都是强颜欢笑。 一边调侃着，一边揣摩她猜测她，担心她会喜欢上别人，或是因为自己和别的异性接触会让她产生误会什么的。 但是这次他竟然什么都没想。 应该是彻底放下了。 陆均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 …… 李牧遥再一次获得了唐载繁的认可。 他做出的菜既沿用了大唐酒店一贯主打的海鲜风格，又融入了传统美食的元素。食材大都是众人所熟悉的海鲜，这让客人觉得大唐还是他们所熟悉的大唐，但菜品的变化和口味的提升，又让他们感受到了大唐的变化和进步。 李牧遥的王府菜也在餐桌之上，作为补充和陪衬，它们没有喧宾夺主，却也做到了让人眼前一亮。 唐载繁的宴请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于是他大力夸赞了餐饮部经理一番。 经理是个极端明白的人，他知道这份夸奖在表面上由他来承接是最合适的，因为如果大老板直接去夸奖女儿，唐沁现在已经够受追捧了，过度的夸奖只会让她增加负担。 直接夸李牧遥，那就有点本末倒置了，因为李牧遥并不是个厨子，他是跟着李教授过来做项目咨询的，如果因为厨艺去夸奖他，怕是会影响他在项目组里的影响力。 所以在得到唐载繁的夸奖之后，经理第一时间将原话转达给了唐沁，顺势向她表明了死忠到底的诚心，连带着把厨师长表哥一伙人对这餐的贡献也提带了几句，然后他又重点夸了李牧遥一通，跟唐沁说，整个餐饮部都因李牧遥的助力而蓬荜生辉。 一番马屁拍得唐沁很是受用。 200.正式开业 这次成功宴请之后，老街项目上报的一系列改造审批手续陆续获得批复。 镇政府第一时间对老街的业主们进行最后一次动员谈话，在大家一致认可“修旧如旧”的改造方案后，现场重新签订改造合同。 合同上仍旧提及了赔偿金，虽然不敌过去承诺的那么多，但是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大唐集团将把更多的资金投入于基础改造，从根本上改善百姓的生活环境。 新闻上每天都会播放国家层面对乡村振兴的相关举措，村民们整天耳濡目染，知道唐沁这是在顺应政策。再加上镇政府的挨家挨户动员，早让他们放弃了对高额补偿金的执念。 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折腾，他们也早就受够了画大饼，无不盼着项目赶紧动工，盼着赶快看到一个像他们承诺中的那样具有商业价值的老街。 新方案的实施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老街原有的样貌，并且根据李牧遥的设计方案，将会加入更多的“旧”元素，为了“旧”的真实，“旧”的更有内涵，这次动员大会也鼓励村民将家中的老照片、老物件儿拿出来交给设计组参考，方便他们进一步还原老街原貌。 学校那边有事找李教授，老夫妻只得提前结束“假期”返程。 李牧遥要亲自送他们回去，老教授说什么也不肯，恰巧王云志来给李教授送材料，听闻他们要回去，便主动提出相送。 李教授似乎还很喜欢王云志，便答应让他代表李牧遥送自己回去。 李牧遥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答应。 项目上没有了李教授坐镇，设计相关工作就全落在了李牧遥的肩上，他和唐沁二人没日没夜，忙得不可开交。 一方面老街的基础改造已经开始动工，另一方面老街小饭馆要抓紧时间开业，大唐酒店也要同步完成菜单的更新，这样才能够真正达到唐沁所设想的原材料、技艺、客流量的共享。 唐载繁那边忙着集团改革的大方向，实在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所以小饭馆和大酒店如何实现携手，就都在唐沁的权利范围之内。 即便是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手中，但人手不够仍是最大最大的问题。 陆均壹已经五六天没有出现了，每次打电话就总是一副疲倦的语气，唐沁虽然怀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跟他说了目前的项目进展。 好在他没有耽搁太久，消失一周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一道回来的，还有白晓星。 据陆均壹自己说，要不是白晓星打电话让他接站，他还打算在家休养一阵子呢。 白晓星见了唐沁一顿搂搂抱抱，高兴的像个孩子，催促着让李牧遥赶紧下厨做点好吃的，但是在得知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就又不忍心了，回过头又找陆均壹带她吃海鲜。 于是就这样，两个人才一照面，就以去大唐酒店吃海鲜为由离开了老街。 连行李都没有卸下来。 李牧遥本是有心让她留在家里，想找个时间跟她聊聊近期的状况，奈何她一副吃货的模样，就好像不马上吃到海鲜就大闹天宫似的。谷 实在拗不过，李牧遥只好放她走，连几句正经话都没说上。 “晓星，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医院待着。”上车后，陆均壹无不担忧的说道。 刚才那一通闹腾下来，她的脸色又变得惨白惨白的。 在滨市的时候，陆均壹本是打算陪她彻底休养好了再回来的，可是白晓星看他每天接打电话忙的不可开交，就一个劲儿的赶他走。 陆均壹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哪儿肯丢她一个人在医院，说什么也不走。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陆均壹提出，如果白晓星肯一起，那他就立刻动身回青城。 其实如果没有季莹这档子事儿，白晓星也该在不久后快乐的拍拍毕业照，美美的拿到毕业证书回老家了。 可是现如今当众割了次腕，估计也没人敢跟她拍毕业照了，回学校的话指不定大家又会说她些什么。 所幸论文和答辩都结束了，白晓星就给老师打电话告假，说回家养病去，等到毕业证书发下来再回去取。 老师素来知道白晓星家中事多，没多想就准了假。 虽然答应回去，白晓星也不能住在家里，因为手腕上的伤口那么明显，回家一定是瞒不住的，两个人又研究了一通，决定到家打个照面就走，以贪吃贪玩为由，在市内休养一段时间。 “哎呀，老陆，你就别管我啦，我自己住旅馆就行。”白晓星取下手腕上的护腕，一丝血印又顺着纱布渗了出来，她这几天休息的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所以伤口愈合得极慢。 “既然管了，我就得管到底。”陆均壹瞥了眼她渗血的伤口，方向盘险些打偏。这几天天天帮着她换药清理伤口，晕血的毛病更严重了。 yqxsw.org “叫你别看，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白晓星转过身去，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卷纱布在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直接盖住了那层血印。 “你这样自己瞎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呀？晓星，你听话，我们在医院好好静养几天。”陆均壹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而且我带你去我朋友开的私立医院，那里的病房环境很好，要什么有什么，比酒店的房间还好。最主要是，那里安全，不经允许不会有无干的人去骚扰你。” “那女人不敢回青城。”白晓星缠好了手腕，用牙齿咬断纱布，又灵巧的给自己系了个小蝴蝶结才转过身来，“我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敢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但只要回了学校，就玩命找我。呵呵，这次这样急着逼我，估计是因为怕我毕业了就再也抓不到我了。” “可她那天不是还威胁你，如果你不帮她的话就会直接回来吗？”陆均壹搞不懂了。 “害，如果有温和的解决方式，谁又愿意闹成那个样子呀！她又不想真的毁了牧遥。”白晓星边说，边饶有兴致的欣赏手腕上的小蝴蝶结。 “那你，”陆均壹被她气到了，“明知道她轻易不会回来，那为什么还要自残？！” “我不这样做，她能吓跑吗？”白晓星一脸决绝，“我要让她在我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 201.虽然腿短但是有特长 “白晓星，我是真搞不懂你了！就是吓唬她而已，至于要来真格的吗？”陆均壹都要气得翻白眼了，“你差点儿把小命都给搭进去知道吗？！” “不来真的怎么能吓到她，哎呀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问老是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白晓星不耐烦的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会让别人怎么想你？你明明，你明明……” “明明什么？” “你明明没有那么严重的精神问题，却非要表现得那么偏激！”陆均壹真的很生气，那日他以为自己所看到的白晓星，其实是真正的白晓星，是一个精神状况有着严重问题的、动辄寻短见的白晓星。 可是随着后来的接触，他发现其实她的精神问题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 她懂得倾诉，会冷静的分析那女人的心里，会主动想办法试图解决问题。她明明交流起来极其的正常，还会关心人，还给他讲毕业后的打算…… 可为什么，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来？ 这让陆均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不成当时那个割开她手腕的其实不是她本人，而是那个女人？ …… 说白了，这还是得从白晓星的精神状况上找问题。 没有问题，谁会一受刺激就晕，谁会干得出自残这种事！ 可是现在，她却说她只是想吓唬那个女人而已。 那语气轻松到仿佛就真的只是吓了吓她而已。 这无法不叫陆均壹生气。 听到陆均壹如此质问，白晓星沉默良久，而后才说道：“老陆，那你就把我当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吧。” “我问你，你随身带着刀片多久了？”陆均壹还在气头上，又开着车，根本没留神她眼神中的恍然和失落。 闻言，白晓星突然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很明显的掠过一丝委屈，就像是个被老师冤枉的孩子一样，但她很快就转回去了，低应了一声：“没有随身带，我知道她找我我才带的。” “就说嘛，你明明不是这样。小学生么？被欺负了还要带着武器。”陆均壹听到这话，火气这才消了一些，“晓星，以后你不许这样，听到了吗？如果那个女人再找你，你不要一个人去面对她。” “为什么？”白晓星瞪着大大的眼睛又转过来，问他。 “什么为什么？”陆均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以前这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应付，现在我知道了，就得拉着我一起啊。小学生打架，哪儿有独来独往的，又不是扛把子。” “……缺心眼吧。”白晓星无语的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在陆均壹的耐心劝说下，白晓星还是住进了那家私立医院的病房，原本她还很抗拒医院的环境，可是进了门，她就不想走了。 诚如陆均壹所说，这种单人病房简直比星级酒店还要高级，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实在是一个养病疗伤的好去处！ 白晓星乐呵呵地住进来了。 陆均壹找到他的朋友，给他说了下白晓星的情况和既往病史，让他务必安排个好医生给她检查一下。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均壹的语气很沉重，这让他朋友以为白晓星的情况相当严重，立刻召集了院里的专家进行了一次会诊。但当初次会诊结果出来后，却发现白晓星只是轻微的焦虑症，反倒是她的体质不太好，创口不爱愈合，手腕上的伤更需要好好护理，否则的话容易留下严重的疤。 得到这个结果，陆均壹第一反应就是：私立医院的水平到底是不如公立三甲啊！ 白晓星这种被几次诊断为应激障碍的患者，到他这儿竟然轻描淡写给说成了轻度焦虑。 而且如果没有割腕这码事，他或许会信了朋友的邪，可是赤果果的现实在前，他是真的没法信。 陆均壹没再说什么，只说让他朋友好好照顾白晓星，就回老街去了。 老街这边千头万绪，他实在做不到日夜陪着白晓星，好在她还算省心，每天也不乱转，就看看电视追追剧，时不时的还给李牧遥发个微信汇报自己的行踪。 陆均壹隔三差五会去看她，给她带好吃的，就这样日子过了半个多月，竟然都没穿帮。 老街的基础改造动工后，街面上的铺子大部分都被业主回收了。 在镇政府的帮助下，李牧遥的小饭馆儿顺利开业，巴图夫妇也回到了街上，主要经营牛羊肉和新鲜的奶制品以及隔壁下河村的花生制品。 开业这段日子以来，基本上在小饭馆儿吃过饭的客人都会到巴图的铺子里转转，临走之前买些产品回去。 业主们回收自家铺子，也是希望李牧遥这边能够帮忙引流，带动他们的商品出售。 tsxsw.la 这也是镇政府提倡的，让农民除了耕地收入外，还有额外持续稳定的收入来源，这样才能经济宽裕，生活便利，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大唐酒店的几个小帮厨也是极其的拼命，基本上李牧遥在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事后还拼命的练习，于是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对于一些招牌菜品，他们基本上都能掌握做法。 李牧遥为了让他们做菜上手快，事先调制好配料包，这样只要他们能够掌握好火候，在适当的时候加入配料包，菜品的口味就得到了基本的保障。 老街小饭馆这边也是差不多的套路，大多时候都是季荆主持大局，张婶过来帮衬，有重要的预定客人时李牧遥再亲自上手。后厨配备四名帮厨，是大唐酒店派来的第二波弟子，他们不急着出徒，旨在稳扎稳打，这边经营得也是顺风顺水。 与此同时，季荆和张婶还设计了一些手工艺品小样，类似祈福的福袋、缩小版的幢幡一类的，两个人在闲暇时就坐在小院里绣制，绣好后就挂在老树上或是门口图个喜庆，一时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去推广。 好巧不巧的，法会时曾开过直播的小网红cici带着一群小伙伴又来了，她一看到这些可爱的小物件儿就喜欢得不得了，借着那时积攒的人气儿直接开了一场直播，竟在直播间卖掉了好几个。 过来吃饭的客人看着新鲜，也引发了好奇心，纷纷询问其中的寓意，继而结账时买走了各自喜欢的款式。 202.逐渐被带偏的脑回路 私立医院的最大特点就是：对病患是格外的关爱。 即便是一点小伤，也绝对会动用最高水准的医疗水平去为患者治疗。 尤其病人还是院长的朋友带来的，动用的更是超高规格的Svip级待遇。 所以白晓星在这里疗养的半个月期间，心情舒畅神清气爽，精神状况自不必说，手腕上的伤口更是没有一点增生，愈合成了一条细细的粉色瘢痕。 瘢痕很细很浅，只要穿上长袖衣服，不去故意秀给谁看，就不会被人注意到。 出院时，主治医生还热情的跟白晓星说，等她生孩子剖腹产的时候，一定要来他们这儿，他们具有国际水平的“美容线”缝合技术，准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白晓星听完之后，还煞有介事的跟人家聊起了顺产和剖腹产的问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坐月子这件事上。 主治医生又一看，这小姑娘挺上道啊，就介绍说其实月子中心才是他们医院的王牌，说这里的病房环境和配套设施是青城任何一家公立医院都比不了的。 两个人巴拉巴拉了半天，白晓星竟然还做了一个预约，就好像她真有这个打算似的。 陆钧壹绿着脸等了她二十分钟，实在受不了，强行将她拉走了。 “白晓星，可真有你的啊。”陆钧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他这段时间的常态，过来之前他刚把项目上的事儿解决完，这是专程来接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连个对象都没有，竟然好意思跟人家聊生孩子坐月子！” “怎么，我提前了解一下不行吗？没对象怎么了，你还没对象呢！”静心修养的白晓星脸蛋又圆了起来，气色也红润了不少，一蹦一跳的跟在陆钧壹后面，完全看不出半个月前还寻死觅活的样子。 “没对象我就不聊那些扯淡的事儿，谁跟你似的，还以为恨嫁呢。”陆钧壹拖着粉色的行李箱大踏步走上电梯，回头催促道，“你快点，下午我还有会。” “来啦来啦！”白晓星倒腾着小短腿儿蹦蹦跳跳的跟上来，对陆钧壹的态度和嘲讽竟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爽。 虽然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但陆钧壹还是有点儿不适应，电梯门关上后，她揉了一把白晓星的头顶，对她道：“看来你还是个有良心的，我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也不算白费，记不记得刚认识那会儿你整天像只大鹅一样追着我叨？” “谁大鹅鹅，你才大鹅，大鸵鸟！”白晓星挡开那只大手，对着电梯上的反光板理好被揉乱的头发，严肃道，“不闹了，我想认真问你问题，老陆。” “什么问题？”她一认真，陆钧壹的心就一阵紧张，生怕她又搞出什么厌世言论或是爆出别的什么刺激心脏的大料。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都把我当傻子看待？”白晓星仰起头看他，眼里惯有的懵懂和呆萌又被她藏起来了。 “……没有啊，”陆钧壹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答道，“我以前说你傻乎乎是觉得你可爱，但是我怎么感觉你问的这句‘傻子’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是生理学上的‘傻子’。”白晓星强调过后又问了一遍，“你应该是偶尔会这样想过的吧？说实话，我不会生气的。” “以前吧……”自从两个人有了共同要保守的秘密之后，陆钧壹现在跟她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遮遮掩掩了，照实说道，“确实会觉得你脑回路简单，整天就知道吃，以为你是那种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的小丫头，但真心没有觉得你智力发育有问题。笨道理想想，你智商有问题的话还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和研究生嘛~所以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那倒是，要是按学历论智商，我是可以甩你几条街的。”白晓星一本正经的diss了一下陆公子的“镀金”学历，心里莫名畅快了不少。 “……”陆钧壹学着她的样子对着电梯反光板翻了个白眼。 “嘎嘎。”白晓星更开心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地下车库。 陆钧壹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板着她的肩膀往外推她：“没功夫跟你废话，赶紧上车，我还得抓紧时间带你去商场选几套衣服呢。” xiaoshutingapp.com “不要，我有衣服穿。”白晓星拒绝，“谁废话了，我这是聊正经事呢。” “小姐姐，你看看你的皮箱里都是什么衣服，再看看现在什么天气了？”陆钧壹无奈道，“回家以后你要是还穿着厚厚的长袖卫衣，不怕你弟弟怀疑吗？还有你不会热吗？话又说回来，正经事，你现在的最大问题就是，一门心思钻死牛犄角厉害，但是欠周全，知道吗？” “行，这一回合算你赢。”白晓星被怼的服服帖帖，乖乖的跟着陆钧壹上了车，可显然对他刚才的话不是完全认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陆钧壹发动车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觉得她的样子好笑，“别给我搞什么买衣服不需要我花钱什么的俗套剧情啊，我都说了，现在你弟弟李牧遥李设计师为我们集团做免费顾问，我们就有义务好好招待他的家属，你要是打算说这种话题，趁早免了，有账找你弟弟算去。” 老街和项目上的进展白晓星知道的很清楚，因为陆钧壹每次来都会事无巨细的说给她听，一来为了给她解闷，二来让她安心，这三来嘛…… 陆钧壹发现白晓星其实除了吃还会很多技能。 虽然腿短，但真有特长。 可能因为她是学文的，对文字的组织、提炼能力极强，很多时候一份厚厚的文件下来，她很快就能概括出核心要点。所以陆钧壹干脆就把政府、总部下发的各种材料交给她来弄，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事儿。弄得多了，白晓星对具体业务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项目上需要写个什么汇报材料，她也就能顺便给写了。 确实比他手底下的琳达、莉莉什么的强不少。 203.一颗可以结三种果子的树 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晓星给陆均壹当了半个多月的私人文秘，陆钧壹给她买几套衣服，应该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酬劳兑现。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直接跟白晓星说，万一又没搭上她的脑回路惹，她炸毛不干了呢？ 陆钧壹虽然常年在项目上，但是该处理的文件丝毫不比在总部少，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文件多的堆成山，他又不放心自己手下的那几个文秘，大多数的时候他都要亲自过目。 但自从白晓星经手后，他就真的不怎么看了。 毕竟是个靠谱的吃货呀！ “哎呀，谁要跟你说这个？”陆钧壹正感动并窃喜着，白晓星忽闪着大眼睛就说话了，内容一如既往地不会让人失望，只听她道，“老陆我问你，你在我们家白吃了那么多天饭，按照现在饭馆儿的菜价看，你算过得给我们多少钱吗？” “……”陆钧壹当时噎的跟个二百五似的，青着脸色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估算着，按照我的消费水平，这些饭钱算起来足够你给我买一年的衣服。”白晓星悠悠的道。 “……”陆钧壹直接不想说话了。 他真想问问白晓星，为啥每当我想跟你谈感情，不，是拉进一些距离的时候……就算没别的想法吧，就算只是想达到一个比普通人更近的关系而已吧，你也总是会搞出一些状况把我们推回原地呢？ 想陆公子游走花丛这么多年，没能攻克的女人只有俩，第一个是唐沁，第二个就是白晓星。 可偏偏他就是对这两个自己搞不定的女人格外上心。 “好了老陆，我给你讲奥，”白晓星看出他的不爽，立刻不再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为什么问你我傻不傻的问题呢，是因为我看到你那会儿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确切的说，你时常会流露出这种眼神来。” “……随你怎么想。”陆钧壹没好气的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跟你解释解释，”白晓星一脸认真的道，“我并不是平白无故去和主任聊这种事的，沁沁跟我说她给我四姨介绍了一个好的医生，很有可能会让她再怀上宝宝。如果我四姨真的可以再怀孕，那生小孩的时候就可以介绍她来这里呀，这里环境这么好，就算她年龄大了要养胎也不会觉得憋闷的。不然四姨那种性格，我真的怕她待不住，我也查过一些资料，妈妈的情绪会影响到宝宝的安全，万一她因为心情不好再出现什么意外呢？” 听到这里，陆钧壹脑子里就又产生了一个额外的念头:“白晓星，你这半个多月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不会是在事先帮她体验住院环境吧？” 正常人是不会这么联想的，但是他这段时间被白晓星的脑回路带得偏离正轨许多，这才会蹦出这样荒唐的念头。可越是因为这样，他就越能理解白晓星的骨子里的纯粹，那种为在乎的人和事付出的纯粹。 “嘻嘻，”白晓星居然很欣慰的一笑，然后伸直了手臂揉了一把陆钧壹的头顶，“你好像越来越聪明了耶~”谷 言情小说网 “……果然如此。”陆钧壹咬牙切齿，歪头躲开了她的“褒奖”。 “你能理解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好了，”白晓星突然又陷入伤感，她缩在宽大的车椅当中，低声叹息道，“这个家里的人呀，谁也承受不住更多的打击啦！可能在别人看来很小很小的小事都会让他们崩溃，现在大家好不容易变好，我是真的不想再出任何状况了。” 陆钧壹沉默半晌，也叹了口气：“好了，我以后不用那种眼神看你了，傻瓜。” 白晓星嘟着嘴不乐意：“看嘛，不用那种眼神看我，改直接用嘴说了。” “本来就是傻瓜，”陆钧壹抓过她的手腕举到她面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说你不愿意家里出状况，那你想过你自己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有事会让人更难以接受？你不要说一套做一套，如果这次不是我一时冲动去找你，你觉得你现在会是什么样？你家里会是什么样？” “都说了我心里有数，我就是想吓唬她~本来没事，让你说的我自己都后怕了。”白晓星抽回手，一副理亏的模样。 “有个屁的数。”骄矜陆公子最近时常说粗话，说的还很溜。 “好了，这个话题暂停，”白晓星告饶，怕他说个没完，直接抛去一个让他无言以对的问题，“我还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呢，你那天干嘛一时冲动去找我？” “……”这问题杀伤力确实强的一批，陆钧壹方向盘差点儿没扶稳。 沉默的开了足足将近十分钟的车，他才想出个借口：“你听错了，不是一时冲动，是我去滨市办事，想问你回不回家，凑巧遇到了。” “哦~是这样啊。”白晓星拖长了调子，没再多说什么。 “这样那样个屁吧，小屁孩。”这语气听得陆钧壹极不顺耳，他又撑开巴掌扒拉了一下她的头发，“你平时去哪个商场？赶紧说，免得我做主去的地儿你又挑三拣四。” “嘎嘎~”白晓星不知怎么又高兴起来了，她说了家商场的名字，两个人就直奔那里去了。 中午在商场吃过饭，又对了一遍“口供”，二人这才一道回了老街。 前后将近两个月没回来，老街的变化在白晓星看来简直是天翻地覆。 老街周围尽是挖掘机和工人，改造的管网铺在挖好的坑道中，陆钧壹开着车先带白晓星去了施工现场，给她讲解道：“这就是你上次帮忙写的材料里提到的基础改造工程，看，地下铺的是自来水管道，这里距离市内太远，其实造价很高，好在政府的支持力度够大我们才能顺利动工。晓星，说起来你还得帮我写个远景规划报告呢，咱们这里铺设的是主管道，要以这里为枢纽，陆续给各个村都实现自来水的供应，这是个大工程，必须得有点水平的人才能写。” 白晓星直想踹他：“你还真当我免费劳动力了？” 204.五五开 陆均壹带着白晓星转了好大一圈，几乎把动工的项目转了个遍才回到小饭馆儿。 时间已近傍晚，小饭馆儿门口停着几台车，都是过来用餐的客人开来的。 在白晓星看来，其实小饭馆的变化才是最大，因为它开业了。 开业的那天，李牧遥有给白晓星打电话叫她回来，可是她的伤口还血淋淋的渗着血，就算她有心，也不敢回来，只得以预约了什么深海鱼籽寿司为借口没回去。 天知道她多想亲眼看着小饭馆儿重新开业！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像小时候那样，请韩宝山他们过来拉着四胡唱上半天，街坊邻居欢聚一堂桌子都摆到街上，巴图过来当支宾，在酒桌上给大家高唱一曲祝酒歌。 然后她会在宴席开始之前留出一小碟一小碟的菜，带着两瓶新买的茅台酒，等到宾客散去之后，和李牧遥一起，去伽山上的白塔旁，看望那个沉眠的老人。 陪他吃点饭，喝点小酒，聊天的时候告诉他，小饭馆儿重新开业啦！ 欢迎他不忙的时候下山看看呀，看看小饭馆还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他到梦中指点一二…… 可惜呀。 总有那事与愿违的时候，偏偏就赶上她回不来。 偏偏李牧遥太忙太忙，他忙到顾不上那么多的仪式感，忙到只是匆忙邀请镇上的领导过来剪个彩，就开始试营业了。 车子开到饭馆儿门口，白晓星就坐在车里愣神，许久之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怎么，担心伤口被发现吗？”陆均壹见她眉头微蹩，脸上似有哀伤，问道。 “没有，你选的衣服这么厉害，我有啥担心的。”白晓星解下安全带，“走吧。” “不爱回？”陆均壹拉住她，又细细的观察了下她的神色，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不愿意回来就还住在市内，我有一套闲置的公寓，你可以去住的。” “没有，我就是想我姥爷了。”白晓星的眼圈有点红，坦白道。 “饭馆儿重新开业，他老人家会高兴的。”陆均壹以前觉得她没心没肺，现在知道她有多重情重义，就知道她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其实分量有多重。 “嗯嗯，当然啦，看到牧遥这么出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白晓星看着小饭馆儿的招牌，仍旧有点出神。 “你也很出息呀，只是你的才华别人还没有看到。”陆均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圆脸，他觉得自己是个伯乐，不经意间发掘了这小孩的优点。 “我啊，有什么才华啊，搞砸了那么多事。”白晓星咧了咧嘴也不挣扎，任他捏了好几下，“当初不自量力想搞什么非遗传承，把姥爷的菜谱都给弄没了，其实我就是个白痴，傻瓜。” “别这么妄自菲薄啊，”陆均壹一个人闹也没意思，松开手劝她，“你想想，当初你承诺过姥爷的事儿，是不是已经实现一半了？进度50%，这才几个月呀，你已经很棒了！” “你安慰人也要依据实际好不好，是牧遥做到的，不是我。”白晓星翻白眼。 “把牧遥留下来的难道不是你？”陆均壹一看她表情生动起来，又开始揪她的小辫子玩，“也不想想，没有你的话，他是不是还在后厨，像个行尸走肉？” “去去去，别乱说话！”白晓星两手一起上，一手抓住陆均壹的一根手指用力往两边一掰，顿时疼的他松开了手。 cxzww.com “下车下车，我就多余关心你！”陆均壹解开安全带先行下车，把白晓星的一应行李什么都给卸下来，这才过来开副驾驶车门，“磨蹭什么呢，信不信再不下来我给你拉回市内？” “讨厌讨厌，一回来你就变成了讨厌的老陆！”白晓星骂骂咧咧的下车了。 这个季节的老街气候适宜，桃花杏花梨花李子花全都打了骨朵儿，赶上阳光直射的几根枝丫，白的粉的小花就悄悄地开放着，引得春风频频缠绕着它们，带得满街都是淡淡的香。 小院里就有一棵老树，季老爷子还年轻的时候，这棵树是香水梨树，后来在他经营饭馆儿那年，赶上一次旱灾梨树旱死了一半儿，季老爷子就弄来一枝苹果树杈给嫁接了上去。 嫁接后的树枝疯狂生长，经年累月的时光荏苒过后，老树竟然能结出三种果子：香水梨，苹果和苹果梨。 虽说果实绚烂繁多，但春天里的老树打的骨朵儿花苞都是粉白的，叫人分辨不清什么枝结什么果。 就像是玉簪村里的人，祖祖辈辈一起生活了三百多年，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是精通汉蒙两种语言的华夏儿女，为了家人和自己的喜乐安康努力生活着。 一树的花骨朵儿下，不论是原来的客人还是后来的客人，只要是来到小院里的客人就都喜欢坐在院子里吃饭，听着古寺钟声，品着老街美食，听着那恒古不变的传说。 穿过几张桌子，白晓星的视线落在那个土灶前忙碌的背影上，那是季荆这许多年帮着姥爷忙活时惯有的站位，她的手很巧，也很有力气，做出来的面食人人都夸。 “晓星，你回来啦？”季荆听到门口白晓星吵吵嚷嚷的声音，放下手上的活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洋溢着温和明亮的笑容，那是幼年时李牧遥和白晓星最为熟悉的模样，尽管丢了好多年，但索性，找回来了。 “四姨。”白晓星忍不住鼻酸，扑上去抱住了她。 “呀，怎么啦？”季荆被这久违的拥抱吓了一跳，她的后背因为紧张绷的僵直，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这可是晓星啊。 是她抱着长大的小丫头，如今抱抱自己又怎么了？ “在外头疯够了，可舍得回来了？”季荆用力揉了揉她的头顶，嗔道。 “四姨，你一定要一直都这么好～” 白晓星的鼻子酸酸的，如果那个人真的回来，如果我再也挡不住那个人，你会不会把牧遥护在身后？ “傻丫头，我一直都好！”季荆不知道这句抽冷子的话哪儿来的，可她就是想哭。 205.初心易得 “陆均壹，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一道充满敌意的声音突然在陆均壹耳边响起，差一点儿把陷入沉思和感动中的他吓得原地升天。 白晓星对季荆说的那几句话什么意思，他再懂得不过了。 滨市那女人长了一张和季荆酷似的一张脸，虽说后者常年在农村生活腰身更粗壮了些，皮肤也粗糙了些，但骨子里的相像却是根本没法抹去的。 毕竟是亲姐妹，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诚然季荆这些年由于服用激素的问题性格变得愈发暴躁，但她骨子里还是无私的，还是爱护这两个外甥和季家名声的。 要说季老爷子走后，季家最盼着这两个孩子好的怕就只有季荆了。 所以即便她有许多许多的缺点，但是她也要比那几个姐姐好太多太多。 如今更有了滨市那女人的对比，陆均壹愈发觉得季荆是个真的很不错的人。 连他一个外人都这样想，更何况当事人。 估计这也是季荆前几次上门闹成那样，姐弟两个也还是选择忍耐的原因吧。 所以陆均壹懂得此时白晓星面对季荆时所表现出来的无助和激动。 正唏嘘着，冷不丁有人在耳边说话，陆均壹才受到如此严重的惊吓。 脸都吓白了。 “你有病吧？”陆均壹捂着胸口回头看李牧遥，“我好心把你姐送回来，你不说谢谢就算了，开口就问我有没有欺负她？” “……”李牧遥也是没想到，竟然会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他看着陆均壹一副理所当然教训自己的模样，差点儿就开口问他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姐夫了。 但他忍住了。 确实这半个月白晓星一直在说陆均壹照顾她。 自己这么忙，要不是有陆均壹，他还真的挤不出时间管白晓星。 “我告诉你啊，我把你姐好好的送回来了，你也在百忙之中多抽点时间关心关心她。”陆均壹的语气没变，还是一副训斥的口吻。 “这不用你说。”李牧遥面色不虞，差不多得了。 这人，怎么好像是有备而来呢，专程过来声讨我的？ “还不用我说？需要我帮你捋捋时间线吗？”陆均壹也不知哪儿来的火气，见他这幅面瘫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就问你，打从你复学开始，你有没有抽时间关心过她？对，你复学重要、爱情重要、事业重要，但是，晓星也很重要吧？你把她放哪儿了？” “……”陆均壹精准打击，李牧遥直接无言以对。 可不就是么，那次高宁登门起，他和白晓星之间就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之后两个人“各忙各的”，真就再也没像之前那样好好的在一起说过话。 “别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不管也就罢了，开口就问我欺负没欺负她，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陆均壹压着火气，又要接着数落几句，却被白晓星叫住了。 “老陆？” 白晓星这时已经放开季荆走过来了，她可不敢随便放陆均壹乱说话，万一就露馅了呢。 “啧，小姐姐就护短。” 陆均壹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用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就不再说话了。 但他也没打算走。 因为他们俩说好，有事一起扛。 两个人最好少分开，这样免得露馅。 “牧遥老板，看来我不在你的生意也不错呀，这几天赚了多少钱？”吓退了乱说话的陆均壹，白晓星蹦蹦跳跳的开始调侃李牧遥了。 “本来会很多，但是人手不够，就没赚到预期的数目。”李牧遥看着白晓星吃得圆溜溜的脸蛋，问她，“在外面疯够了？我很想知道我这几天赚的钱够不够结你在外面胡吃海喝花天酒地的账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晓星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嗓子眼儿都露出来了，“反正我是没数，都是老陆垫付的，回头他会找你算账哒！” ahzww.org “难怪。”李牧遥扫了一眼陆均壹，难怪一见面就是算账的架势，敢情是真的要算账啊。 “可不得好好算？”李牧遥想的少，但陆均壹一下子就听出这丫头说话一语双关的，又暗暗点了个赞，不愧是文科生。 “嘎嘎，”白晓星乐了一会儿，对李牧遥说道，“你也别搞得好像这里缺了我转不开似的，你看四姨和张婶都在，那边还有好几个小工，哪儿看着像缺人的样子？难不成你是缺吃饭的人了？” “我缺菜。”李牧遥说道，“被人五五开了。” “缺菜？五五开？啥意思，”白晓星心里一咯噔，“难不成李丰家来搞事情了？不让我们做王府菜了？告诉我，我去骂他们三百个来回！” “快歇着吧，他们家没出面……”李牧遥正要说，唐沁就来电话催他快去办公室一趟，说是设计方案有急事找他，于是话说了一半，丢下一句“回来再说”人就跑走了。 “四姨，怎么回事呀？”白晓星哪儿还等得及他回来再说呀，急的扯开嗓子喊季荆。 李丰家这些事也是她的心头病之一，现在这么大好的形势下，他要是搞事情，那还了得？ 陆均壹听到也急了：“他们以前看你们无依无靠的仗势欺人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敢？” 但凡不是傻子都知道，现在的李牧遥不能惹。 别的不说，开发商和政府现在都是的后台，开业的手续都是镇政府帮忙协调下来的。当年老爷子饭馆儿关停的事情李牧遥也已正式报案，等待警察后续调查。 老街上不少人都说老爷子当年郁郁而终是有隐情的，如今饭馆儿无故关停的事儿都闹到警察那了，李丰这个明目张胆抢人家招牌的人那还不得避避嫌啊！ 就算他们有心想跟李牧遥斗上一斗，也不能赶在这风口浪尖上吧？ “哎呀，也不算啥大事。”季荆一看白晓星紧张的不行，赶快走过来跟她解释道，“你们俩没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因为菜谱的事儿跟李丰王八蛋干仗吗？干得镇上都出面了我才拉倒。” “然后呢？最近你又找他们干架了了？”白晓星一头雾水，但脸上很是兴奋，“怎么样，赢了没有？！” 206.一个菜系 “谁干呀，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跟他们干仗！” 季荆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吵架，但心头火气蹭蹭的，恨不能抄家伙打上门去。 但是这种事过去能做，现在却不能。 因为王云志说了，现在李牧遥在老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两个做长辈的也得与有荣焉，平时多注意言行举止，不能给孩子添乱。 季荆觉得他说话很有道理，这些日子以来，整个人特温和特有涵养，连张婶都觉得跟她待着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基于这样的背景，季荆对待李丰这件事，也得尊重李牧遥和镇上的意见。 她对白晓星解释说道：“镇上领导知道咱两家有矛盾，也有竞争，以前没开业的时候就那么着了，但现在不是开业了吗，主打的也还是那十道菜，这不就形成竞争形势了嘛。” “对啊，我们辛辛苦苦重新开业，不就是为了争回这十道菜吗？！”白晓星对这个“也”字就很反感，她纠正道，“四姨，咱们家是正统传承，他们家抄我们的，骗我们的，竞争？他们配吗！” “那是当然的，我和牧遥也跟镇上反复强调了，老领导们都认可这个事实！”季荆挺直了腰杆，一脸骄傲的说道，“现在我们底气足足的，十道菜是招牌是主打，做的味道纯正不说，还有海鲜和别的菜系做补充，客人的选择性更多。再加上有大唐酒店的引流，我们的客人要比他们多多了！” “所以呢？但是呢？客人多经营好，那牧遥说什么缺菜到底啥意思啊！”白晓星问道。 xiaoshuting.org “所以呢，客人都不去他们那了，他们就受不了了呗。我听说法会那阵子他们搞那个首单免费活动搭进去不少钱，本来想等着我们快餐店不开了再慢慢赚回头钱。我那时候还纳闷，法会那阵儿咱们赚钱他们赔钱，他们一点没上火还乐呵呵的，敢情是觉得咱们在帮他们吸引客流，等着咱们关门以后，要是有客人回头找来，不就还去他们家吗？” “呸，想得美！” “咱们开业之前还真有那样的客人，我都听说了。好在这回牧遥长了心眼，没预热没宣传，开业开的他们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啥都晚了。”季荆顿了顿，无不鄙夷的道，“现在这形势下，他们争也争不过，也不敢乱来，就厚着脸皮就找镇上给他们做主了呗。你应该也能知道，镇上有个别领导是向着他们的。” “是，有人。”白晓星没好气的道，“有能咋的，他们还敢倒反天罡不让我们做菜了？” “那倒没有，就是镇上出面了，他们派人来找牧遥说，现在老街正在发展当中，形式一片大好的时候咱们作为仅有的两家饭店最好是不要竞争，最好是和平共处，这样才能做好美食文化的弘扬和发展啥的……”季荆不喜欢背那些长篇大论，大概其说了一遍，最后摊手道，“反正就那意思，劝我们让让。” “让让？这话他们也真说得出口！”白晓星气得像个充气的河豚，“怎么让？不对，牧遥让了？！四姨，你告诉我他刚才说的五五开啥意思？” “哎，你也别生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也得顾全大局。”季荆没否定，伸手拍着白晓星的后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劝说道，“五五开就是十道菜，一家做五道，这样客人就分流了，谁也别眼气谁。” “……”白晓星简直一百个大无语，气得直给自己掐人中。 一共就十道菜，一家做五道，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子能想出来的办法？ 这要是放在姥爷那会儿，只做五道菜的话这生意还怎么继续下去？ 规模都不敌人家煎饼果子摊儿，摊上除了主营的煎饼果子，那还卖烤冷面，手抓饼，卷饼还有肉夹馍什么的呢！ 好好的一家饭馆儿，好好的王府菜系，愣是给人劈两半了！ “老陆，借我一台铲车，我要去把李丰家的饭店给铲平！骗我家菜谱偷我家招牌，和我们家一起在这老街上开饭馆儿卖一样的菜……这些我们都忍了！可是他们，他们做不明白竟然，竟然找政府不让我们做菜了！不要脸，不要脸！” “别生气，不要生气。”陆均壹按住一窜一窜的白晓星，“我们慢慢想办法，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是啊，你也别这么生气，咱不是还有海鲜和别的菜吗，倒也没啥影响。”季荆也劝说道，“实在不行就拿别的菜补呗，我看李丰家把招牌菜都换了，换了之后人还比以前多了点呢。” “……” 听了这话，白晓星窜的力气都没了，心头堵堵的，直接说不出话来。 要是只为了开饭馆儿，随便什么菜都能做做，那之前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吗？ 还用非得回老街来吗？ 当时刚刚听说自家饭馆和大唐酒店联合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就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她拼了命的要重开老街饭馆儿是为了那十道菜谱，是为了把玉簪村他们季家她姥爷会做的有特色的美食传承并发扬下去。 所以她和李牧遥最初决定留下来的第一步计划是先把小饭馆儿开起来，然后再去申请美食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样才算圆满的完成姥爷的遗愿。 但是后来的发展大大的超出了两人的预期，小饭馆儿竟然和大酒店联合起来，还共享那么昂贵的海鲜供应链。 在老街的小饭馆儿上能吃到市内大多数饭店都吃不到的生鲜，这对于吸引人气来说，绝对有很大很大的帮助。 但是，那十道菜呢？ 王府菜系呢？ 姥爷的心愿呢？ 十道菜放在那么多山珍海味当中，最终会被淡化甚至遗忘的啊！ 她要做的是纯粹的王府菜，哪怕只有这十道，她也想像姥爷当年那样坚持下去。 李牧遥啊！ 白晓星第一次对他产生失望之情。 难道他跟着唐沁搞起了大事业，就忘了初心吗？！ 207.说白了还是放弃了 陆均壹见得白晓星气到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出声道：“四姐，晓星这么辛苦张罗重新开业，可不只是为了开饭馆儿赚钱的。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她是为了姥爷，为了申请非遗传承的。可就是这样把五道菜拱手让人，那不是悖离初衷了吗？牧遥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要求呢？” 作为一个商人，他多年来始终以盈利与否作为评判一件事情值不值得去做的标准。 但自从走近白晓星，他才发现这世上除了金钱，还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也有人真的不是为了金钱去拼命、去奋斗。 比如情感、比如梦想。 比如白晓星。 所以他看到她坚持这么久的梦想被破坏，竟也感同身受，发自内心的很生气。 “这，我也不知道呀。”季荆心里也始终觉得不对劲儿，可她是亲耳听到李牧遥同意的啊，“为啥答应，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白晓星还是不想说话，他躲在陆钧壹身后，哼哧哼哧独自运气。 “好了好了，口说无凭，大不了待会儿我们再去找镇上协商，别气了啊。”陆均壹无奈的拍拍她的头，转头又问季荆，“四姐，那你们留了哪五道菜？一想到以后都吃不到牧遥做的王府菜系，我心里就不舒服极了。李丰家的菜馆儿我以前也去过，真的是吃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 wucuoxs.com “你爱吃的都保留了，没保留的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吃到。”不等季荆回答，李牧遥的声音又出现了。 陆钧壹一回头，看到李牧遥和唐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 “沁沁！”白晓星见了唐沁，立刻扑过去来了个拥抱，她不想理李牧遥，所以看都没看他。 “晓星，你舍得回来啦？”唐沁看她刚才一脸不高兴，见到自己倒是热情没减，心里略微有些踏实。 这种被大姑姐支配的恐惧，估计是每个弟媳都难以摆脱的。 白晓星松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故意高声问道：“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因为那些爱吃的菜吃不到了，被人充大头送出去了？” 李牧遥顿时：“……” “哪有，可能最近有点累吧，”唐沁笑着捏了捏白晓星的小肉手，顺手就要拉她胳膊，“你也瘦了，怎么出去胡吃海喝还会瘦呢？” “我也是累的，为了吃点好吃的还被迫给别人打黑工，打字打的手都成了鸡爪子。”白晓星怕唐沁撸袖子捏手臂看到疤痕，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迫不得已把话题转移到了某个战友身上。 陆均壹会意，直接把她给拎了过来，问她：“到处污蔑我有意思？一回来就跟个斗鸡似的，逮谁叨谁！” “我污蔑？”白晓星从陆均壹手中挣扎出来，掐着腰道，“敢不敢说出来你都让我干了些啥？那些报告我可都有备份呢！” “小祖宗你可别乱说了，亏着是在这儿说，要是在总部我就要被处分了！”陆均壹上前捂住她的嘴，“不就让你帮我整理点材料么，早知道你回来告状，我就不找你了。” “呜噜噜——”白晓星使劲儿掰他的手指，把嘴巴给解脱出来跟他叫嚣，“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谁找我谁是狗！” “口水弄我一巴掌，脏死了，”陆钧壹一脸嫌弃摊开手掌就往她身上蹭，“脏死了，谁找你谁是狗！”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打闹起来，备受冷落的李牧遥就看不下去了。 “白晓星。”他喊道。谷 “……” 空气里当时就，怎么说呢？ 挺尴尬的。 大家包括季荆，都用一种弱智的眼神看他。 缺心眼啊？ 刚说完谁是狗，你就出来对号入座的。 白晓星噗呲一下乐了，心里的怨气少了不少，她问道：“干嘛，狗弟弟？” “白晓星！”李牧遥皱眉。 哪想到唐沁也笑着帮腔：“不要开不起玩笑嘛，狗崽崽还呲牙。” “……”李牧遥彻底无语。 好在陆均壹还有一丝良心尚存，他笑着将话题拽回那五道菜谱上：“不闹了，咱们说正事，牧遥，五五开到底怎么谈的啊？如果是镇上的压力太大，要不要我帮你找找关系各方面平衡一下？” “四姨，这边你帮忙照顾下，”李牧遥有了台阶也不再拧巴，看了眼院里陆续走进来的客人，对陆均壹说道，“我们上楼说吧。” 一行四人上了楼，楼上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白晓星发现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又多了不少，一看就是唐沁的。 都不用想，这段时间她没少在这儿蹭住。 白晓星想挨过去调侃她几句，但被陆均壹拽住了，于是她只好放弃打算，像个小秘书似的同陆公子坐在了一面。 和煦的天气，李牧遥偏偏关上了门窗，这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打算密谋什么事。 果然，他一坐下开口，就把白晓星和陆均壹给吓了一跳。 不，是气够呛。 “我打算书面上正式放弃那五道菜，已经和镇上提出意见了，等到过了法审，就可以签合同了。”李牧遥说道。 “放弃五道菜还要签合同？”白晓星第一个坐不住了，他跳起来指着李牧遥的鼻子，“牧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挨欺负成习惯了？别人不让你做你就不做，哦，现在还要签合同？！” “晓星，你别着急呀，听他说完。”唐沁赶忙开口劝她，“我在他身边呢，怎么可能会有被欺负这种事发生。” “啊，那倒也是。”白晓星倒是很给唐沁面子，况且她这话确实不假，但是对李牧遥的所作所为，她真的是难以接受，“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搬出这个家！分家，不过了！” “闹。”李牧遥沉下脸斥了她一句，接着说道，“我在合同上要求，我们只是放弃这五道菜，但是他们要放弃的除了五道菜，还有相关的其他王府菜式。” “牧遥这是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唐沁怕他们听不懂，解释说道，“意思是说，这份合同签下之后，王府菜系如果出现除了这十道菜之外的其他的菜品，他们都不能再动心思。” 208.白晓星的外包项目 “所以呢？然后呢？到头来不还是放弃了五道姥爷做了几十年的菜吗？”白晓星真心觉得他们在说废话，放弃了就是放弃了，丢了就是丢了，你是口头也好，纸面也好，总之就是把自己家的东西拱手让人了！ “对，这些事都怪我，要不是我把菜谱给他们，也没有后续的事啦！”白晓星懊恼不已，捂着脑袋直叫唤，“这些菜已经小有名气并且具备申遗的资格了，你知不知道啊！他们做的又不地道，根本没有竞争力的，你为什么就不再坚持一下呢？” “牧遥，我也不得不说几句了，”陆钧壹也觉得他们这次是真的办错了，出声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我们撑腰，就算镇政府也得给面子，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陆钧壹一帮腔，白晓星就显得没有刚才那么焦虑了，她坐在他旁边，重重的点头：“对，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的不是那些，”李牧遥解释道，“李丰家敢公开营业，敢对外说十道菜跟他们祖上也有渊源，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现在没时间去查证那些事，才想趁这个机会彻底掐断后顾之忧。有了明确的法律合同，就算我们以后申请非遗还是做大菜系，都不会再被他们干扰。” “所以，你这属于版权买断咯？”陆钧壹心中冷笑面上平静，也不知道李牧遥是真怂还是真傻，或是说品格过分高洁，这种类似文化产权的东西，不都是谁先动手谁先得吗？ 就算有些历史材料能证明王府菜系和李丰家有渊源，那又怎么了？ 按他的说话，那玉簪村所有人往上追溯都能追到一些边边角角的关联呢。 他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直接去申遗？ “可以这么理解。”李牧遥一本正经的点头，根本没察觉出来陆钧壹内心的嘲讽。 于是陆钧壹只好再接再厉，继续说道：“虽然你这个理由勉强能站得住，但听起来真的不是上上策，以你的智商，总不会只想得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吧？” 这还没完，他还偏要把唐沁拉下水，“何况还有沁沁呢，我真是不敢相信你们俩在一块儿还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呵，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剩下的这五道菜，早晚会被别的菜压下去，也不用太久，过个几年就没人再记得还有王府菜系这回事了！”白晓星冷笑连连，直接开口嘲，“正所谓泯然于众人，多少历史就是这么被淡化遗忘的啊，算了算了，我放弃了。” “你们俩够了啊。”唐沁哪儿忍受得了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嘲讽李牧遥，面色不虞的说道，“本来是想给镇上一个面子，让李丰家放低警惕不要节外生枝，你们非但理解不了，还一个劲儿的上纲上线！他们家什么做菜水平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牧遥表面上妥协，实际上最多就是把菜名送给他们。等到他真正把王府菜系扩大，再把那几道菜重新更换个名字，那不还是我们的吗？影响你们吃嘛？” 唐沁的压迫骤至，白晓星和陆钧壹也老实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是由陆钧壹做代表提问题：“什么叫扩大，五道菜怎么扩大？”谷 言情小说网 唐沁给搭好了台子，李牧遥这才开口：“这段时间我翻找了一些家里和收集来的老材料，上面有确切的记载证明王府菜系不止这十道菜，根据不同材料的不同说法，王府菜系最鼎盛时期的菜式少则八十一道，多则一百零八道。如果能把这些菜谱找到并把它们还原出来，我们就可以扩大了。到时候申遗成功的可能性就会更大，毕竟单独的几道菜一定是不如以几道菜为代表的整个菜系影响力来的大。” “有……那么多呢？”白晓星惊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之前的想法可就有点狭隘了。 “嗯，我敢保证，王府菜系绝对是很庞大的地方特色菜系。”李牧遥点头道，“姥爷不是也说过么，抗战时期祖上毁了一部分菜谱，但那也不是全部。” “要是真的这样……那还行。”听到这些，白晓星的心略略舒坦了一些，但仍是心有余悸的道，“但是你要明确说清楚啊，别叫李丰家对我们这上百道菜动心思。” “这怎么能写清楚呢？”唐沁笑着说道，“我们就是要用这舍掉的五道菜做诱饵，跟他们玩一场文字游戏啊。他们现在心心念念跟我们平分老街的餐饮业市场，我们就随了他们的意，以退为进答应他们的要求，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纸黑字红印章，谁也不能反悔了。” “对，就是这样。”李牧遥点点头。 两个人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看得陆均壹又有点不爽了：“想法是好的，但有些话我还是得说在前，牧遥你的规划虽然很长远吧，可是晓星说的也没有错，原本的这十道菜已经闯出去名声了，如果他们抢占先机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呢？那你岂不是要给人家铺路架桥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抢先？”李牧遥反问道，“他们的手艺禁不住推敲，五道做不好的菜，又怎么能轻易地申请成功呢？” “那你现在准备如何了？剩下的一百来道菜谱你已经拿到手了吗？尝试着做了吗？正式推广需要多久？”陆均壹发出一连串的疑问，“我个人的建议是，这些事要秘密且迅速，要在问世的第一时间就发起申请，否则的话，又不知道会被什么人惦记。所以我们必须要两手准备，如果你觉得可以了，我就找些找业内朋友帮你打听一下。” “没你想的那么快那么完善，”李牧遥老老实实的答道，“其他菜谱还没有找到。” “……”听到这句，陆均壹都不知道是该嘲还是该笑了，他问道，“那就是连眉目都没有了？” “眉目有了。”李牧遥答道。 “眉目在哪儿？”陆均壹追问。 “刚才说的那些，就是眉目。” “！！！” 209.真正逃避的那个人 其实李牧遥这段日子也很不好过。 就因为菜谱的事情。 好好的把菜谱分出一半拱手送人，谁心里又会不难过呢？ 但目前的情形确实容不得他做更加周密的计划，他担心不同意的话李丰他们会使出更坏的招数。 王府菜系有不止十道菜，既然有材料记载，难免不会被李丰他们得到消息。 事情太多，千头万绪，拖久了只会防不胜防。 李牧遥说完这句话，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了。 就连唐沁也没法帮他圆什么，毕竟事实就是如此，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计划当中。 “哎呀，算了算了！”白晓星受不了大家伙儿一阵接一阵的沉默，摊开手掌冲着李牧遥，“你那些文件呢，材料呢？给我拿来，反正我没事做，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牧遥卡了一下，涩涩的开口：“你学校那边没事了吗？” 现在他确实需要一个可靠的人能系统的做这项工作，而且这项工作的难度和复杂程度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没有发自心底的情愿，旁的人真的做不来。 “我跟你说了不下三遍，我答辩都结束了，就等着毕业啦！”白晓星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的吧，就算我学校有事，也比你闲。” “你真愿意做？”李牧遥不大放心的问道。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儿，”白晓星双手抱臂，一脸严肃，“这件事我必须得亲自去做，不能什么都指望你，这是我的心病，自己的心病自己治。” 白晓星说的是实话，她很早以前就想亲手去做，奈何她不会做饭又不懂人心险恶，所以才导致了一团乱麻。后来李牧遥回来，他能够还原老味道，这让白晓星重新看到希望，可她还是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他加油鼓劲儿。如今虽然出现了一些状况，但却是有了参与其中的机会，她没理由推给别人去做。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牧遥也就不再推脱，他想了想，说道：“家里有一些，谭大爷家有一些，王舅舅家也有一些……对了，于瑶好像也帮着收集了一些。我们发出收集老物件的通知以后，我只挑了些能用的老照片，别的暂时还没顾上。” “说白了就是，不单是找菜谱，所有相关的事情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人在负责对吧？”白晓星问。 “对。”李牧遥答道。 “行，我知道了。”白晓星点点头，转而看向唐沁，“沁沁，那这活儿应该算哪头的？” “什么意思？”唐沁一愣。白晓星今天有点儿不一样，让她有点走神。 “收集老物件儿是为了更多的挖掘村里的文化历史吧？也是为了能为项目提供更多有用的素材，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追溯王府菜系的领域，所以我有点搞不清楚，这究竟该算是牧遥的个人行为，还是为了老街的规划改造？”白晓星问。 听到这里，唐沁似乎有点儿明白她的意思了：“当然是为了还原老街原貌，算是项目的一部分。晓星，现在项目上也确实是人手不够，如果你肯帮这个忙，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感谢是应该的，但是你想过吗？这件事周期不会太短，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做完的，”白晓星跟陆钧壹学到的最大的一点就是，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所以你们得考虑怎么给我报酬。” “白晓星，你……”李牧遥一开口，就被白晓星给按回去了，“你别说话，是不是想说缺钱你给我？” “对，是！”李牧遥答道。 大从见到白晓星起，出于愧疚，他对她频繁的过分言辞是忍了又忍，但是此时真的有被她的态度伤到。 ahzww.org 李牧遥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和白晓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不，是白晓星在死命的拉，拉的他都看不清白晓星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李牧遥问她：“你要是想花钱，我给你，不是一样么？” “那不一样，可太不一样了。”白晓星摇头晃脑，不假思索的答道，“你是你，我是我，我也要赚钱谋生活呀。” 这话说的更加伤人，就仿佛两个人本就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从小在一个家里长大的亲人一样。 李牧遥压着火气：“白晓星，以前是我没钱，但是现在我慢慢开始赚钱了，虽然不多，但也是随便你花的！” “不不不，”白晓星拒绝的更加干脆了，“这话你可以跟沁沁说，但别跟我说。” 李牧遥气他偷换概念：“白晓星，你是我的家人，这话怎么不能对你说了？” 白晓星早有话等着他：“是，咱俩小时候是一家人不分你我可以，但是现在长大了，有些事就得分的清楚一点，以后你要组建你的家庭，我也要组建我的家庭，我们得适应新的生活模式。” 李牧遥的面色一沉，抬头扫了一眼陆钧壹，然后对白晓星道：“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吗？” “牧遥，你都是成年人了，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呀，难道我是个没有思维的傻子吗？”白晓星有些不爽于他什么事都往陆钧壹身上联想的态度，皱着眉道，“坦白点说，是上次高宁的事儿让我想了很多，两个多月了，我每天都在想，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说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的。” 李牧遥：“……”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白晓星可以这样直白的说出这些话，可以直面过往的伤痛。 “避嫌吧，我可不想再听他们胡乱说什么了。”白晓星靠在沙发背上，“那种感觉真的好讨厌。” 李牧遥再一次无言以对。 要知道，从高中时起，他都在有意无意的做着“避嫌”的举动，不管人前人后，他从不与白晓星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甚至眼神，因为他害怕姐弟二人会再次被流言所伤。 甚至他当初答应秦恬的追求，也不乏出于这样的目的。 乃至回到老街后那么快的与唐沁建立起关系，都是怕姐弟二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会被认传些闲言碎语。 可是白晓星似乎从没在乎过。 210.有酒老宅 高中那件事发生以后，白晓星似乎只是难过了几天，之后就仍旧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同李牧遥打闹说笑，从没有去刻意的避免什么肢体接触，也不会在人前装模作样的不去关注李牧遥。 那时候，李牧遥真的觉得她根本就没在乎过。 何况那时候有姥爷在，姥爷就是他们的守护神，可以护着他们不被那些流言所伤，帮他们抗下所有外来的伤害。 所以他就以为，那件事在白晓星那里早就翻篇儿了。 如今旧事再被人重提，他们再一次的被中伤，没有了守护神，李牧遥自动选择刻意避免去讨论这件事情，白晓星也没提，就很配合。 李牧遥这会儿一想，才发觉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他一个人在逃避而已。 是他不提而已。 而且从此时白晓星一脸严肃又认真的状态不难看出，其实她一直都很在乎。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一时间，过去的点点滴滴汹涌而来，那些未曾关注、从未留意过的画面就像是电影碎片在李牧遥的眼前掠过。 他想起其实白晓星从那一次起就已经不再同他勾肩搭背了，她保留的那种亲昵满是分寸感，她的玩笑、她的打闹都留足了余地……相比于自己的刻意，她才是那个把亲情维护的自然又温暖的人啊！ “没人会在乎高宁那种人说什么的，”唐沁开口劝说道，“晓星，我说这话当然不是不愿意支付报酬，只不过你这样说话，太生分了，你们俩是至亲的亲人，别这样啊。” “要不要这么玻璃心呀，我又没说以后不联系了！”白晓星翻了个白眼，“亲人怎么了，难道一定要不分彼此才是亲人吗？” “……”唐沁被噎住，她也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白晓星对他们如此态度愈发的不耐烦：“难道你们俩以后结婚了还要带着我这个电灯泡吗？难道我以后谈恋爱了还要带着男朋友跟你们混在一起吗？拜托，拜托，我可不想谈个恋爱还走不出老街这个圈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好了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们干涉你恋爱自由。”唐沁找了个台阶，赶紧顺势走下来，她对李牧遥道，“小姐姐长大啦，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我们就听她的好了。” 李牧遥闷着没做声，陆钧壹却不自然的咳了一下。 “咳。” 他有点别扭。 倒不是因为白晓星说出针对李牧遥和亲情的那些话。 这些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毕竟都是他“教”的。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鼓励白晓星勇敢的面对现实，告诉她遇水架桥逢山开路，别躲更别去伤害自己让自己难受，无论身心。 所以两个人曾很多次坦然的讨论过关于高宁的问题，并直白的指出问题所在。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白晓星今天就借助这个话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毛病。 说的太对了！ 陆钧壹在心中为她的机智鼓掌。 而且他也知道，白晓星今天这番话是在给李牧遥做前期的心理建设，好让他也学会直面现实，等到有朝一日面对更加残酷的事实。 2kxiaoshuo.com 因为他们还不止一次的讨论过关于季莹的问题。 陆钧壹跟她说，假设她用自残和结束生命的方式都没能阻止季莹的疯狂，那该如何让李牧遥更好地面对这个现实？ 他没有拦着她、劝阻她、阻止她，而是选择疏导她。 他给她假设了最坏的结果，他向她提出问题，问她一旦她的方法不奏效，又该如何是好？谷 假设她用自己的生命祭天了，后来的事该如何处理？ 陆钧壹告诉她，自己作为这个与她共同保守秘密的人，有义务把这件事进行最终闭环。 …… 事实证明，这种假设论和疏导法对白晓星真的奏效，起码她敢于做真正的自己了，而不是用嬉笑打闹装傻充愣去面对她不敢面对的一切。 然而！ 但是！ 白晓星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叫“我可不想谈个恋爱还走不出老街这个圈子”？ 这话说的，听起来好像很有所指呢？ 指的就是他陆均壹！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陆均壹是第一个被白晓星同学给pass掉的恋爱对象？ 生气！ 伤心！ 虽然他也没打算跟她怎么样，可也，不至于差劲到第一个被否定吧？ 好歹也是共同保守秘密的好战友啊！ 好歹也是亦师亦友的、教你重新做人、找到自己人生价值的大哥哥啊！ 回头谈谈。 现在不是时候。 陆均壹忍了。 “行，”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牧遥也看出来了，白晓星这是下定决心了，不管是发自内心也好，被人下了降头也罢，今天要是不顺着她的意思，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于是他对唐沁说道，“就按她的意思来吧。” “对嘛，早就该这样了。”白晓星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丝以往的神采。 “好吧，”唐沁略微沉吟一番，对她说道，“你现在还没毕业，不能按照员工待遇给你薪酬，不如就当是个外包项目吧，我们签个外包合同，先付你一部分定金，然后根据具体成果按阶段支付，怎么样？” “都行，听你唐老板的！”白晓星一口应下来。 “但是这件事要保密，目前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唐沁看了眼陆钧壹，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钧壹，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对吧？” 她口中说的这个“他们”不是别人，是两个人各自的爹。 时逢大唐集团动荡时期，过去铁板一块的唐家和陆家也出现了不大不小的裂痕，主要是陆家想趁着唐家式微，想踩着他们扩张一下。 这种事自然也会波及到唐沁和陆钧壹。 唐载繁提醒女儿多留意陆钧壹的动静，别给他机会背后搞什么小动作给老街项目造成什么损失。 唐沁起初本想直接给他调到三期工程，让他画大饼玩去，但是几番试探过后，发现陆钧壹应该是揣着80%的真心在与她、李牧遥和白晓星交往。 即便如此，剩下的20%也不得不提防。 所以唐沁套用白晓星的话，想听陆钧壹的一个承诺。 211.王府镇 陆钧壹顿时：“……” 我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顶住了家里的压力吗？ 对，我们两家的事儿集团内部全都知道，而且两个老头为了粉饰太平，偏偏把我们调到同一个项目上，非得让我们装出表面上一团和气。 这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们惯用的伎俩。 可是，关我什么事？！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坚持呀！ 沁沁！ 我这样拼命没日没夜的为了老街项目奔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的心思吗？ 或许，今天你们在共谋秘密的时候选择带我一起，是为了表达对我的信任。 但是，你信都信任了，还问我这一句干什么？！ 行，既然你要说说是吧，那我也回答你一句。 “我会为我的人生和今天的选择负责，”陆钧壹苦笑一声，说道，“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结局会是好的。” 我不愿意看到我们两家反目，也不愿意为了和你站在同一阵营而跟家里人分裂！ 我喜欢和平统一！ 我会为了和平而战！ 这也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理由！ “沁沁，你呢？”陆均壹发誓，他真的不想做出非此即彼的抉择！ 好在唐沁了然一笑，说道：“巧了，这也是我努力的方向。” 两家如果真的闹掰，不论最终结果如何，无论是哪家胜出，对于唐沁和陆钧壹来说都只能剩下一种关系——对手。 纵是再薄情寡义的人，面对这三十来年的关系，也做不到不难受。 所以如果他们多努努力，避免这一切发生，岂不是皆大欢喜？ 谁不想要和平统一！ …… 一场“密谋”下来，除了李牧遥仍旧闷闷不乐，另外三个人都很开心。 但是李牧遥不想扫兴，他也喜欢家里头欢声笑语的。 然而一顿饭后，白晓星又做了个决定，直接把李牧遥给弄emo了。 他真的真的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 白晓星要搬走。 她说为了能够更深入更安静的做好这项工作，打算搬回老宅去住，如果李牧遥不同意，那她就不做了。 李牧遥当时的心啊，真的差一点点就难受的爆炸了。 他感受到了被抛弃的滋味，像个无助的孩子，最亲近的人要丢下自己不管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才是那个依赖性最强的那一个！谷 好在唐沁的一番劝说让他想开了不少，她说：“想想过去的三年晓星为你没日没夜忧虑的心，你现在顺着她的想法，多操一些心又怎么了？”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亲人之间也是。 李牧遥无言以对，只好同意。 其实话说回来，白晓星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手腕上的伤摆在那，天气越来越热，她担心会遮不住。 于是三天之后，白晓星如愿搬进了老宅。 老宅虽老，但多年来保护的很不错，住进去是完全没问题的。 季荆帮忙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修缮了一下老化的电线，又找镇上的网络运营商代办点办了宽带之后，白晓星就拖着箱子抱着电脑搬进去了。 尽管偌大的院子一个小姑娘住难免空旷了些，而且天黑以后可能会有点吓人，但是架不住白晓星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这些在她这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小伙伴们担心她硬抗，想办法要陪她，但都被她拒绝了。 于是他们又各自想别的办法。 唐沁把心爱的陪了她好几个月小狗小白送过去作伴，但是白晓星怕它弄脏屋子，压根儿就不让它进门，委屈得小白第二天就离家出走，自己跑回了政府大院。 到底还是李牧遥了解她的喜好，他从巴图家的农场给她抱来几只刚孵出来的鸡崽子送给她，白晓星没表现出太多喜爱好在勉强接受了，但也只允许它们在院子里溜达。 陆钧壹最不放心，他不顾反对在院子各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除了连接公安网，另一端还直连他的手机。 小书亭app 然而在密切监控了几天之后，陆钧壹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害怕，有时候大晚上十点多还出来喂鸡，夜视的镜头下，她的双眼蓝哇哇的闪着精光，反倒看得陆钧壹一阵毛骨悚然。 …… 可是白晓星一个人住总归不是办法，也实在是太过冷清，为了给老宅子增加点人气，唐沁提出将老宅设置成收集旧物办事处。 出乎意料的是，白晓星开开心心的接受了这个提议，并且还在门口挂上了一块木板，上面刻上四个大字：有酒老宅。 木板是陆均壹帮忙挂上去的，所以白晓星也不吝辞藻给他讲了讲这块木牌的意思。 引用她的原话就是：“你有故事我有酒，咱俩对着唠一宿。” 陆均壹听完差点儿把牌子拿下来砸了。 本来看起来挺文艺个名字，结果特么的，还来个“唠一宿”？！ 没等他摘牌子，白晓星又解释了。 她说她想结合这次改造，多听听老人们讲讲老行当、老建筑、老味道、老街的故事，这样才能更加全面立体的了解老街的人文历史变革。 毕竟光靠那些零散的文字碎片，真的是难以还原出一座村落的三百多年历史。 所以她不仅要收集老物件儿，还要收集老故事，有酒老宅的意思就是，欢迎有故事的人前来。 这么一解释，有酒老宅这个名字就又文艺起来了，陆均壹都有点崇拜白晓星了，他真是觉得她太有内秀太有思想了。 回到老街上，陆均壹到镇政府找到有关领导又狠狠地安利了一波，领导们当然也希望更深更全面的挖掘当地的文化，当即在全村范围内进行了深刻动员。 几乎是一夜之间，老宅成了村里最热闹的所在。 有人的时候，白晓星就静静地聆听来人的讲述，没人的时候，她就将所闻所想整理成文字材料。 从听来的故事里，白晓星了解到其实王府菜系有半数还源自于清朝的宫廷菜肴。 宫廷宴席上百种菜，包含南菜如江浙菜，闽菜，广东菜等，还有北菜如山东菜，东北菜，北京菜等。 所以王府菜系除却鲁菜也包含这些菜系。 212.不能注水 而王府饭菜与宫廷膳食的最大区别在于，宫廷膳食是依照标准的规范制作，不会根据皇帝个人情况改变菜谱和制作方式。 王府饭菜则是更具个性，调节幅度更加自由，而且王府衙厨会长期揣摩王爷的口味，根据主人的性格、修养、喜好等，逐渐发展出当地特色的饭菜。 关于王府菜系，白晓星暂时就总结出这么个笼统的概况。 要说具体的菜谱，在过去那种年代代表着传承和足以影响到家道运势的金贵东西，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被人看到的。 况且当年打小日本的时候，季家手握着菜谱的那位前辈确实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毁谱明志”的，村里凡是脑子还不糊涂的八九十岁的老人都知道这件事。 因为那是他们从幼年时起就从父辈那里听来的。 老人们说的绘声绘色，说是当年那菜谱被丢进火里的那一刻，季家人全哭了。季家那时人多，哭声连成一片，但没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说别烧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不烧，东西就被日本人给拿走了。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能留给侵略者！ 何况季家当时那位掌着手艺的大厨已把两只手手筋全割断了，他宁死也不给日本鬼子做一顿饭，等于已经下决心彻底断了这份儿传承，所以毁菜谱，只是那份决心的更深层次体现。 季家的故事虽然不像鲍家那般壮烈，也没有烈士遗像至今挂在镇政府大楼之中，但季家的精神始终深刻的印在那一辈人的心中，老人们每每想起那段艰难的过往岁月，也都会提及这些事迹，无不遗憾于那份终止的美味传承。 虽说季家那位前辈在和平后恢复了部分菜谱，但最终流传下来的就只剩下这十道。 所以，无论记载如何，玉簪村里是真的无法再找到能具体的菜谱了。 白晓星一边翻找一边思考，村里所有人口口相传的王府菜系都是季家人传承下来的，可为什么一个外来的李丰家却敢那样挺直了腰杆说是他们家的呢？ 最关键是，镇政府大院里竟也有支持他们这个说法的领导。 好奇心驱使下，白晓星找到于瑶，请求她帮忙侧面打听一下，究竟李丰家所谓的传承是从何而来。 于瑶这些日子一直在负责挖掘镇辖十个村子的土、特产，可以说是最为忙碌，也是权力最大的一个人，所以无论她需要什么材料，只要说一声，就会有相关部门配合她。 作为坚定不移的支持季家的人，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白晓星这样问的目的，所以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很快就问出一些线索。 李丰家是隔壁镇的，搬来玉簪村也才一个甲子，算是外来户。 当年他父亲来落户的时候刚二十出头，热心村民可怜他孓然一身，介绍了本村同样外来的一个姑娘。两个人结婚后本本分分，守着自家开荒的一亩三分地生活，先后生下三个孩子，李丰是老大，长大后也在村里成了家。 这人和他父亲一样，在所有人眼中始终是个老实人的形象，除了种地之外，偶尔还会在寺前广场推着小车卖小吃，过的是和其他人同样的安生日子。 可以说在季老爷子去世之前，李丰这一大家子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 也不知道是蓄谋已久还是白晓星的无脑操作给了他们自信，总之后来的李丰就不再是原来的李丰了，他借助这十道菜谱很快完成华丽转身，在老街上开了一家很大的王府菜馆，取代了季老爷子的小饭馆。谷 小书亭app 还口口声声说王府菜系是他们家的。 根据于瑶查到的线索，李丰家祖上应该是有人在王爷府做过工，只不过他们家人只是当年王府之中众多小杂役的一个。 因为籍籍无名，所以没有什么大篇幅的文字记载。 这个线索正好应了陆钧壹当初的所想，只要是有心，玉簪村包括周围的村子的人往上追溯都能和王府扯上一些边边角角的关联。 这不，李丰家就敢仗着祖上曾有人在王府做过工，就说自家和王府菜系有渊源。 可此时李牧遥已经与李丰和政府签订了书面协议，正式放弃了另外的五道菜，此时再追溯那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当务之急，是找菜谱。 李丰家的“渊源”给了白晓星提示，那就是菜谱虽然是季家的，但也曾是王府的。 按照满清当时的制度，王府之中应该也会有相关资料的留存，只是不知道那些资料已经随着年代的动荡消失了还是被有心人保管留存了下来。 虽说王府菜系随着季家留在玉簪村，但是王府旧址却在新中国成立后划分到了隔壁镇，名叫王府镇。也就是说，白晓星想要接着调查，就要将范围扩大到王府镇了。 …… 李牧遥紧赶慢赶的完成老街这边阶段性的工作，又忙不迭的回到了学校，把毕业设计的定稿交上去，顺便处理一些学业上的其他问题。大四下学期的学生虽说自由，但也是有限制的自由，该完成的课业、该履行的流程一项也不能落下。 于是他白天忙着课业，晚上就住在李教授家里给他和师母做饭。 也可以理解为是试菜。 根据白晓星传来的消息说，她在王府镇转悠了几次，还真的在当地人的口中打听到了几个老菜名儿。但是那菜名是祖上口口相传流传下来的，没人见过更没人吃过那些菜。 于是她根据手里那点零星的文字记载，又结合百度搜狗什么的做了一些功课，认为那几道菜应该是僧耳糕、佛手金卷、莲香八宝饭和珍珠鱼丸。 传给李牧遥的时候，她还很贴心的贴了配方和做法。 就比如说传闻中的僧耳糕，是用粗米粉加红糖、冰糖屑、瓜子仁、红丝等制作，用木制小罐装两层，下面点上炭火，顷刻即熟。 这就实在是太考验制作者的理解能力和动手能力了。 除了知道这大概是一种甜品外，别的几乎一概不知啊。 213.沉迷做糕无法自拔 李牧遥做了一周的糕，做的都有点走火入魔。 起初的两天他除了磨面、炒面就是鼓捣各种红绿丝，凡是带色的脱水后还不变色的瓜果梨菜他都给切成细细的丝烘干。 磨面、炒面就更令人窒息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搞出什么效果的面，总之就是电磨、手磨，粗筛、细筛都让他买回来了。 磨好的面就被他丢进锅里各种炒，起初闻着挺香，但是闻久了真上头，李教授夫妇坚持了两天就受不了了。 他俩宁可去学校食堂吃饭也不想回家闻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 白天他也不闲着，在学校的时候还能抽空研究做糕的模具，同学问他，他还反过来问，问他们什么样的木头罐子能被炭火烧还烧不坏。 本来就是个传说中抑郁症刚好才复学的大龄学长充满了神秘和令人畏惧的色彩，这下倒好，整天魔魔怔怔直接把同学们给吓着了。 那些垂涎他颜值的小学妹也望而却步，不敢上前搭讪了。 李牧遥研究两天也没研究明白，最终还是放弃了制作模具的想法。一是因为时间不够，二是因为木头的味道太重了，如果直接把食材放进去加热，遑论是否会熟，单是奇奇怪怪的木头味儿渗进去，糕都没法儿吃。 好在南市有专门做宫廷糕点的连锁店，据传那是自明朝起就有的技艺，李牧遥抽了个午休的时间去人家门店打听，结果因为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还什么都不买，惹得店家差点儿报警。 恰逢唐沁中午打来视频电话，看到屏幕里李牧遥露出少有的垂头丧气模样，还以为他学业出了什么问题，吓得差点儿就订机票飞来找他。 结果一问，发现竟然是因为这种事发愁，顿时就不想理他了。 “这几天脱离了老街那边繁琐的事务，我得以静下心来考虑一些问题。”面对唐沁，他倒是有几句心里话想对她说，“你有兴趣听听吗？” “关于什么的，”唐沁笑着同他打趣，“做糕的模具用什么木头好还是红绿丝该不该腌一下才更好吃？” “这些你给不了我意见，你又不会做饭。”李牧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出她的调侃，或是说没什么心情跟她开玩笑。谷 “干嘛，这就不高兴了啊？”唐沁一看不对，也不同他闹了，“好了好了，你知道我在跟你开玩笑，你想说什么我还能没兴趣吗？” “没不高兴，没跟你不高兴，”李牧遥确实有点不高兴，但不是因为她的玩笑不高兴，而是他这几天想到了许多问题，却没想到解决方法，是自己跟自己不高兴，他说道，“你想过改造完成之后该怎么去经营老街吗？” “呃，”唐沁被问得一愣，停顿片刻后，如实说道，“以前想过，但是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新的想法么，我目前还没抽出时间来想。所以，你这几天在想这个问题吗？” 2kxiaoshuo.com “是，也不全是，我想到的问题还是比较片面的，具体的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 “好啊，你说。”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好多事都推动得太仓促了？我总是觉得不够稳，不够扎实。”李牧遥问道。 “发现了，确实是这样，而且我们可能有许多好的、正确的想法，但缺乏足够的时间和人手去理顺并系统化。”李牧遥能看到的问题，唐沁不可能看不到。但就像她说的，是真的无暇顾及这些，“对不起啊~你学业那么忙，还要为了这些事烦心。” 李牧遥牵起嘴角笑了笑，面上依旧是一副疲态，然而他看着屏幕里唐沁巴掌大的小脸，心知她压力要比自己还要大，而她此时却反过来关切自己，说不心疼不忍心那是假的，但为了项目长远发展，他还是说道：“或许我们缺的不仅是时间和人手，还有一颗沉下来的心吧。你想没想过，不如我们放慢些节奏，好好理顺一下？我真担心事情越做越多，问题也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唐沁顿时一脸为难：“你也知道，不是我急，是我爸那边催的太急了，他恨不得明天我们就给他改造出一个可以媲美南方成熟古镇的老街。集团那边也急，单是酒店的菜品和经营转型，我爸都亲自问过好几次了。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在催你或是逼你，你千万不要多想呀。” “怎么会呢，这些我知道，回学校的这段时间，餐饮部经理也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们能做的那几道菜已经不能满足客户的需求了，他希望我能多教他们做些别的菜。可事实上不是我不想教，是我自己都没有再多能拿的出手的菜，这令我很焦虑。” 李牧遥再次面露痛苦和迷茫的神色：“或许你目前还没法太加直观的感受到我的焦虑，我给你打个比方。这几天我研究糕点，其实我本可以随便找个方子稍加改良就能做出很好吃的糕。但这是杜撰的，是经不起推敲的，没有历史溯源，没有根本支撑的，我真的没法随便将它们放入王府菜系，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王府菜。先前的那十道菜是老街多年的特色，我姥爷坚持了大半辈子才积累到的一丁点儿的名声，我真的做不到打着扩充和还原的旗号给王府菜系注水。” 这话说的很直白，唐载繁和餐饮部经理都是一个意思，因为李牧遥做饭好吃，就觉得只要是他能做出来的菜就可以用了。 他们不理解，唐沁却理解。她沉默许久才开口：“我相信姥爷用一生去坚持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不会做别的，而是为了长久，为了那份传承。我理解你，牧遥。” “我不光是为了姥爷，为了申遗，更不是迫于白晓星的压力，”李牧遥看着唐沁，解释说道，“我还为了你，我希望你的事业越做越大，也盼着你基业长青，但你要明白你是在做文化产业，内部必须要有实际的、深厚的历史来做支撑，这样外部才会有竞争力，才会不被质疑和推翻。” 214.好多糕啊 诚然，唐沁不缺乏商业头脑，但真的是经历受限，毕竟她从未有过成功项目的经验。 不只是她，连整个大唐集团在内。 他们近几年虽然承接了不少项目，可事实证明没有一处是谈得上成功的，现阶段正在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引发了巨大的舆论。 所以从唐沁的角度来看，她根本就没有能拿来借鉴的经验。 她最初只是怀揣着“修旧如旧”的笼统的概念，一点一点摸索着前进，所幸在前进的过程中她遇到了李牧遥，李牧遥又引荐了他的老师李教授给她、给大唐集团。 然后她的概念才得以付诸实施。 因为李牧遥的出现，且不论对大唐集团的影响，单说对老街。 他将唐沁的整体改造理念付诸实际，将最专业的指导意见和现成的规划设计图双手奉上，让唐沁和她的项目获得了各级政府和集团上下的认可和支持。 可以说，此次老街项目的改造取得了一个相当好的开端。 但是，改造的最终目的是盈利，是多方共赢，唐沁不能像李牧遥一样一心只扑在改造上，她要更多考虑的是后期如何经营的事。 大唐集团虽然成立的年头长，员工人数也多，但是涉足这个领域还没几年，所以专业的人才太少，能用的上的人基本都派来项目上支援了，也只能是保质保量的完成工程，做点事务性的工作，其他的真不行。 所以这事儿必须得唐沁亲自考虑，指望不上别人。 李牧遥这话说的很重，听起来多少有点嫌弃唐沁文化水平低战略目光不长远的意思，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个意思，或许只是在说大唐集团对文化不够重视而已，但叫人听了心里仍旧不免难过。 “好，你说的我都收到了，这几天我整理下思路。”唐沁闷闷不乐的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打的，本来是想小情侣之间甜甜蜜蜜的说几句贴心话，结果一句好话没听到，得来的是比她父亲还严厉的责备。 不管怎么说，唐沁就是感觉受到了责备。 事关重大，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李牧遥也没劝她什么。 想了又想，他又给陆钧壹打了电话，把同样的想法给他说了。 他觉得既然大家都本着同一个目标努力，那就都有献言献计的义务。 何况陆钧壹其实是个很有脑子也很有手段的人，但他为了不叫唐沁针对他起疑心，就生生把脑子藏进一身的腱子肉下面，这些日子带头在工地上干活—— 整个人又壮实了一圈。 好在他懂得皮将不存毛之焉附的道理，听李牧遥说过之后，他终于摘下了安全帽，去找唐沁了。 不管项目上如何，李牧遥这段时间必须要以学业为重，所以他便打算趁着在学校的这段时间，继续研究白晓星提供给他的菜谱。 想要还原真正的王府菜系，他不是说着玩的。 接下来的几天，李牧遥研究了好几种糕点，不管有多好吃，李教授夫妇也坚决拒绝给他当小白鼠。谷 不得已，他只好把做好的糕拿到学校分给同学们品尝。同学们都是天南海北口味不一的，倒让他收集了不少意见，也让他得以总结出了一定的规律—— 做糕大都采用有黏性的米。 南方做糕，如玉带糕、白玉糕、蜜仁糕什么的，大都以糯米为主，北方做糕用的原材料就比较杂，除糯米外，主要还看当地盛产什么有黏性的米种。 青城一带不产糯米，带黏性的食物通常都用大黄米制作而成。比如家家户户冬天都会做的粘豆包，就是用大黄米做原料的。 ahzww.org 每年冬天，大多数农村家庭都会集中在几天的时间里包很多很多的粘豆包，包好后就放在外面冻上，想吃的时候拿回来在蒸锅上一蒸，味道丝毫不受影响。 粘豆包是很考验制作者的技艺的，因为大黄米面发酵时会受到外温，水温，时间乃至和面的手法等诸多因素影响，所以每家每户做出来的粘豆包味道都不一样。 玉簪村里就属季荆做的最好吃，她做的粘豆包弹牙劲道，里面包裹着甜糯的豆沙馅，吃的时候搭配上猪荤油和芝麻粉，那叫一个唇齿生津。 但是粘豆包不能多吃，大黄米吃多了烧心，所以多数人吃的时候都搭配些咸菜。玉簪村多数人家喜爱搭配腌制的酸黄瓜，芹菜根什么的，堪称绝配。 好吃，顶饱。 大黄米在贫瘠干燥的土壤生长，盛产于我国东经110度以东的华北、东北地区，青城就在这个划分区域内。 所以综上一系列所述，李牧遥认为制作僧耳糕的主要原材料一定是大黄米粉。其他的小料倒是没有什么难度，白晓星的方子上说的很清楚，照着做就行，而且还能根据不同人的口味进行适当调整。 另外值得斟酌的问题就是糕的形状，样式。 其他地区传统的糕点都有其特色的形状和样式，可对这款糕李牧遥却没什么思路，给白晓星打电话的时候，她就顺口胡诌了一段。 僧耳糕，顾名思义是僧人耳朵形状的糕。 根据清朝时期的语言文化禁忌推断，僧耳应该指的是佛耳，那时的人们怕对佛祖不尊敬，借僧人的称呼暗喻。所以僧耳糕不仅是耳朵形状的，而且必须得像佛像上的耳朵那般大且厚。 本来是瞎说的，李教授听完却觉得她说的特别有道理，就让李牧遥照着做。 至于所说的木罐下点上炭火才能做熟，李牧遥觉得可操作性不强。 他又锲而不舍的几番登门到南市那家著名的糕点铺打听，终于得知他们这边做糕都是用熟粉，加热只是为了增强粘度和固定形状。 这么一说就说得通了，所谓的顷刻便熟，其实就是加热一下。 几经折腾下来，李牧遥总算做出了几款口感和形状都得到认可的“僧耳糕”。 他拍下成品照片发给白晓星，让她照着自己的图再去王府镇问问有没有老人对这种糕有印象。 接到照片的时候，白晓星正同季荆隔壁家供养的老僧说话，于是她顺便给老僧看了一眼，却没想到这一眼，直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老僧不仅见过这糕的形状，还给她说了好几道相似的糕点名字。 他说，这些都是当初祥云寺法会上用到的贡糕。 214.糕有很多好听的名字 祥云寺法会上的贡糕，或许是王府菜系的一部分。 李牧遥不敢乱联想。 但是白晓星却说，这个逻辑是成立的。 不单因为她在王府镇找到的僧耳糕得到老僧太爷爷的认可，还因为有明确的史料记载，清朝时期祥云寺的住持和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据传，清朝乾隆时期，当世王爷府的四子为转世的高僧，在经过一系列的复杂流程与考验，皇帝恩准了他的身份。 后祥云寺派出两名僧人到王爷府邸服侍，授其经文秘籍，启智明慧。待到他年方五岁之时，便被迎进祥云寺，正式奉为第四位住持。 住持因其家庭背景高贵，备受乾隆皇帝的特殊恩宠，清廷对祥云寺及住持本人都施以最大的便利和优惠政策倾斜，使得祥云寺得以快速发展，达到鼎盛时期。 住持大兴土木，扩建庙殿、塔尊，弘法利民，盛况空前，同时增收僧徒，引进大量经书秘籍。此外，他还聘请学识渊博的高僧大德，来培养祥云寺的僧人人才。 史料上说，清朝乾隆年间的祥云寺庙宇错落，万佛环列，苍松翠柏，经幡飘荡，祥云缭绕，晨钟暮鼓，经声不绝，僧人数以千计，信众每日云集。为解决全寺偌大的消费问题，维护寺院正常运转，住持还报请理藩院核准，启奏乾隆皇帝恩准祥云寺属地执行朝廷圣谕，将周围二十来个村屯的村民及土地全部划给祥云寺，与王府共同治理。 所以当时的情况是，祥云寺的发展离不开当地王爷及贵族亲眷的帮助，王爷府的管理乃至日常生活也受到祥云寺的深厚影响，加之住持深受乾隆皇帝器重，京城内的多元文化也大量涌入青城一带，并得到了一定的复刻和传承。 其中包含饮食文化。 玉簪村是专属供应祥云寺粮食烧柴及蔬菜水果肉类的属地，自然僧厨也出自玉簪村。季家祖上就有过兄弟二人一位在祥云寺内做僧厨，一位在王爷府做衙厨的先例，故而他们所拿手的菜系在后世的流传当中最终划拨到同一菜系当中，也并非意外。 但是祥云寺法会的贡糕种类又并非由僧厨一人所创，还有大部分是玉簪村的村民进献的。 因为他们作为祥云寺的第一代属民，从建村起就免于赋税和兵役，每年只是象征性的向祥云寺进献村内自产的贡品。 这是规定也是传统，为了感恩当时的政策，村民们每到进贡之时都会绞尽脑汁做些有寓意的糕点进贡。 此外，还因为祥云寺自四代住持起经济就已经发展到相当水平，加之四面八方前来祈福的信众又多，他们经常会在法会之后将贡糕、供果布施给信众。 故而无论是僧厨还是进贡的村民，也会考虑到这些因素，给贡糕都取上吉祥如意的名字，寓意不同，信众们也会根据自身的需求求取各色糕点。 譬如僧耳糕。 老僧说这道糕点是取的“耳聪目明”的寓意。 还有如意糕、宝莲糕、百合糕、佛手酥、莲花酥、聚宝酥、仙桃酥、喜糕、寿糕、合糕……等等。 这些糕点大多受到京派糕点影响，就像佛手酥，至今是还京城的特色小吃，也是宫廷御点四大酥之一。 小书亭app 它与僧耳糕在命名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借由名字来祈求佛祖的庇佑。 李牧遥听到白晓星在短时间内查找到了如此多的信息，破天荒的连夸了她三遍。谷 “白晓星，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夸到第四遍的时候，画风就有点不对了，“我以前就知道你偏科，但是没想到偏的这么厉害。” “这句也在夸我么？”白晓星语气冷飕飕，“是，我承认上学的时候成绩没你好，但也没掉过全年组前五十好吗？就我当初的成绩，甩你们家沁沁，还有她的好朋友老陆什么的，起码十条老街好吗？” 此时她嘴巴里也确实嘶嘶冒着凉风，因为这几天她说了太多话，嗓子都哑了好几次了，陆均壹给她买了金嗓子喉宝逼着她吃，说再不吃就带她去医院检查什么的。 白晓星哪有时间去医院啊，每天就把喉宝随身带着，想起来就吃一颗。 “我把你这话转达给他们吧？”李牧遥“威胁”道。 也不知道谁掀起了互踩的风气，这几天白晓星经常在微信群里被陆均壹diss，有时候唐沁也会下场帮几句，白晓星和他们掐架掐不过，就拿高考成绩或是学历阴阳怪气的暗讽，但是还没这么直白过。 “你你你你敢？”白晓星顿时急了，“你远在南市什么都不怕，我可是在那两头狼眼皮子底下那！” “谁是狼啊？”李牧遥低笑一声，随口问道，“你这么怂，是被陆均壹抓到什么把柄了？” “！！！” 白晓星的呼吸顿时一滞：他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但随即她就觉得不可能，按照李牧遥的性格，要是知道点什么，还能有心思开玩笑么？ 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道：“啧啧，这么多天了奥，总算会跟我笑了？” 李牧遥顿时笑不出来，冷冷道：“好意思说。” 自打白晓星搬出小院，李牧遥就一直闷着不开心，别说跟她笑了，就连正面的眼神对视都没有。虽然白晓星巴不得他少关注自己免得发现手腕上的伤，但也是不忍心他这么闷闷不乐的。这会儿电话里听到他笑，还有点想念。 “切！没良心！”白晓星对着电话哇哇大叫，“我要是不搬出去，我要是不深入村里，我能这么快给你找到资料吗？我怎么不好意思？你还好……额，嗝，嘿，tui！咳咳咳……” 电话里突然传出奇怪的动静，紧接着又是白晓星疯狂的咳嗽，李牧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道：“白晓星，你怎么了？？？” “咳咳咳……” “你给我说话！” “咳咳咳……” “你……” “你耳聋吗！咳咳，”白晓星一边咳嗽，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吼了回去，“我润喉糖卡住了，叫什么叫！” “……” 215.应节而食之节气糕 （这章是修改，昨天晚上有些敏感词被屏蔽，发重了两章。） “哎呀嘛，差点儿卡死我！”白晓星咳了半天，把润喉糖吐出去后，这才哑着嗓子开口。 她恨恨的嘟囔道，“破糖，我说我不吃，非得逼着我吃，搞这么一下，我嗓子更痛啦！” “谁逼你了？”李牧遥问她。 “……没谁。”白晓星不说。 这点小事都不还瞒着，李牧遥心头那股不爽又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和白晓星不该有隔阂，这跟是否住在一间小院，是否需要避嫌没有关系，那种隔阂是心理上的距离。 “白晓星，我有些话一直想问你。”他的语气有些生气。 “咳咳，”白晓星假意咳了两声，沉默片刻后突然大叫道，“问什么？想打听我的隐私吗？告诉你，没门！” “……”李牧遥被这一声突然的大叫吓得手机险些掉落，他有些气急败坏的道，“白晓星，你是不是脑袋有泡？” “我脑袋可没泡，倒是你们家沁沁满头泡！”白晓星打岔最厉害，还专挑他扛不住的话题压他，“有时间窥伺我的隐私，不如好好关心关心她呢。” “她怎么了？”果然，李牧遥的心思就转走了。 “本来压力就大，听说那天给你打电话还被你训了？”白晓星的声音带着计谋得逞笑意，她坏坏的说道，“你可真行，把她一个人丢在老街，自己去大城市求学，人家找你聊天你还训她，良心被狗吃了吗？告诉你啊，你可别学那陈世美！” “陈你的大脑袋！”李牧遥被她气死了。 …… 当天晚上，他没有做糕，而是做了一大桌子老师和师母爱吃的菜。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这才跟李教授请假说想周末回青城一趟，并保证说绝对不耽误课业，周一一早保证回来。 没想到李教授不仅没拦着，还跟他说自己新起了一个课题，正打算再去一趟玉簪村，问他愿不愿意跟着。 但是他也明确说了，这个课题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至少在李牧遥毕业之前肯定是完不成的。 按正常来说，如果一个学生在大四下学期跟着老师进入新的课题，那这个学生一定是保研或是考取了研究生，否则的话是根本没这个资格的。 但是李牧遥倒是可以做个特殊申请，因为他三年前就获取了保研资格，只是因为“病假休学”，被迫取消。况且他大学几年成绩优秀获奖无数，大二时就已经获得了国家级的专项发明，这些履历都在档案之中，是不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被抹掉。 李教授没有提早跟他说，也是知道他老家那边事务繁多，又有唐沁牵绊着，万一人家姑娘着急结婚什么的呢？ 毕竟姑娘年龄大，不见得能等的起。谷 李牧遥听到李教授的计划，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么深远，因为老师说的课题竟然在玉簪村。 “老师，我没听错吧，您的新课题在玉簪村？”李牧遥给李教授盛了一碗胡辣汤。 这碗汤看着黏糊糊的，数种小料被裹在其中，在褐色的汤汁里上下缓缓地翻腾着，李牧遥又给加了些榨菜，香油、香醋什么的，颜色鲜亮了许多，味道更是又冲了一倍。 ahzww.org “没错，就是玉簪村。”老李同志接过汤碗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砸吧道，“唔，这碗汤起码得炖了两个小时吧？不错呀，牛肉很烂，适合我这老年人。” 李牧遥又给侯琴盛了一碗，她不爱吃榨菜丝，喜欢香醋的味道，李牧遥给她加的小料又不同于李教授说完。 侯琴笑眯眯的接过，用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胡辣汤看起来粘乎乎，入口很是顺滑，而且香喷喷的。 辣是第一层口感，但那种辣不像吃重庆火锅那样辣得让你跳脚，而是辣得恰如其分，接受度高还不会难受。 酸是第二层口感，辣中透酸，酸中有辣，加上各种小料的味道堆叠，一口汤能喝出许许多多的层次感，香滑绵润，吞咽之余有东西可嚼，十分满足。 “不错，这么软烂，能到入口即化的水平，两个小时可不够。”侯琴吃了这么久李牧遥做的菜，也学会了品评。 两个人在食堂吃饭这段时间，因为口味挑剔又喜好点评，被人戏称为“南大饕客”。 “四个小时了，”李牧遥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耍心机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我下午没课就先回来了，想着您二位最近吃糕吃得澥口，就煮点重口的开开胃。” “呵，你可真是不懂含蓄，”李教授喝得鼻尖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这样也好，我跟你说话也不用搞那些弯弯绕。说说吧，怎么想的？” “我……”李牧遥低着头，说不出来。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太难了，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会选择留校，甚至在硕士毕业后再继续读博，因为这是他热爱的专业和学校。但是现在不行啊，老街的事儿千头万绪，唐沁还在苦苦支撑，他没法这么自私。 “哼，你这小子，到底还是被这张脸耽误了！”李教授长叹一声。他心说李牧遥要是长得难看点，估计就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所累了。 “……”李牧遥依旧沉默，饭也吃不下了。 “算了算了，我现在逼你没用。”李教授摆摆手，他不想好好的一顿饭被破坏，低头接着喝汤。 他越是这样，李牧遥就越吃不下去，他看着饭碗愣神，陷入纠结。 最后还是侯琴看不下去，开口帮忙相劝，她对老李同志说道：“我就说你该早点跟牧遥说，偏不，非得打他个措手不及！你明知道他家里那些情况需要时间来平衡，非得让他现在就回答！你这个老头子，就不能帮他想想办法？” “噗！”老李同志一口胡辣汤喷了一桌，溅了坐在对面的李牧遥一手，他叮叮当当的搅拌着碗气道，“我都为了他方便把课题搬到他家门口了，还怎么想办法？！” 216.失败的滋味就是很臭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牧遥再不答应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李教授的课题注重实践，既然设在玉簪村，那就说明他们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玉簪村。老人家做到这个份儿上，李牧遥真的没立场挑理。 何况他自己也是真的好奇李教授的新课题是什么，按照保密原则，如果他不参与，就没机会了解具体内容。 试想想，自己的老师带着一群学弟在自家门口搞课题，而他却不得参与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但他出于地主之谊还得负责他们的起居餐饮，这对他来说…… 得是多大的折磨呀！ 李牧遥咬咬牙，当场给唐沁打了电话。 这事儿必须得事先跟她说，说完了才能回去。 相反唐沁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淡定，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般，没问太多关于课题的具体内容，很是急着安排他们返程的事宜，譬如订票、接送车辆、住宿什么的。 还挺迫不及待的。 李牧遥都愣了，他还以为唐沁没听懂，跟她强调说道：“我这次不是单纯的带老师和同学们回去看看，如果我加入了新课题，就还要继续读研，不能毕业的。” “嗯好，那你晚点把名单发给我，还有身份证号，我帮你们订票。”唐沁答道。 “我本来还有几个月就能毕业回家了，这样一来我就要三年后才行。”李牧遥又道，“你，不介意吗？” siluke.com “说不介意是假的，”唐沁听他反复强调，这才不得已道，“但我知道你这通电话是想听我到我支持你的话。” “对不起。”李牧遥说道。 “……你这样突然道歉，怎么听起来像是有种要跟我分手的意思呢？”唐沁的语调是笑着的，但是语气明显的酸涩，有点绷不住的感觉。 “乱说什么！”李牧遥顿时急了，“怎么突然扯到分手？” “干嘛这么激动呀，我瞎扯着玩儿的。”唐沁笑着说。 但在李牧遥听来，这笑就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于是他郑重强调道：“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好啦，开玩笑的话干嘛这么认真？等下把信息发给我，等你回来。”唐沁哄了哄他，又催促了一句。 “嗯。”李教授那边还等着回复，李牧遥也就没再多说。 可是这通电话下来，李牧遥就总是心神不宁的，吃完了饭，同老师商定了下行程，他就回书房躺下了。 一直躺到晚上十点多，煎鱼似的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反倒心中的那份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十分想找人说说话，就给唐沁发了条微信问她睡没睡，可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回复。 继续胡思乱想，他又想起白天白晓星的话。 白晓星装傻充愣有一手，所以他觉得她一定是提示自己点什么，莫不是唐沁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了？ 肯定有！ 唐沁一定是出现状况了。 想到这里，李牧遥拿起手机又给白晓星发微信问她是不是隐瞒自己什么，可是等了十分钟也没等到回信。 抄起电话想拨过去，想了又想，就很怕影响她休息。 其实要是放在平时，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因为白晓星和唐沁都是习惯十点之前睡觉，没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不会熬夜。 可是今天这两个人都说了些奇怪的话…… 纠结了差不多又二十分钟，李牧遥终于放弃了。 重新躺平，李牧遥再次尝试入睡，可还是失败了。 想了想，只好翻开白晓星发来的材料打发时间。 材料上说，虽然玉簪村所处的地理位置较偏，却有专门的“官道”通往京城，也就是说，在祥云寺的鼎盛时期，凡是京城中有的食材和宫廷菜式糕点，祥云寺和王府也会出现。 所以祥云寺的记载中有一套算的上是融合天南海北各个地方的特色制成的糕点。 之所以称之为套，是因为这套糕一共分为二十四种口味，每一种都是根据每个节气的特色、当地的气候变化以及农作物的特点制作而成的。 二十四节气是中华民族历经几千年来总结的季节、耕种、养身、畜牧等综合性规律生存与发展性章程。 应节而食，应节而动，便是祖祖辈辈顺应天地的传统。 当初这套二十四节气糕制作的初衷，也是祥云寺顺应民意，为属地百姓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美好愿景。 每一种配方都带有一定的食疗功效，据传，这些糕点中的药用配方皆为祥云寺第四代主持亲手调制。 这位主持除了身份尊贵受到乾隆皇帝赏识，自身也是一位饱读诗书心怀慈悲的僧人，他博古通今，知晓天文地理，在他长长的一生当中，医术尤其擅长，也是最为人所称道。 起初这二十四节气糕只在祥云寺内部食用，后来传至王府，再由王府传到民间，最终由季家收录到王府菜系之中。 这些糕都有着极其好听的名字，就比如适宜这个节气吃的糕主料是萝卜，但它不叫萝卜糕，而是称之为彩头糕。 是根据萝卜的方言名字菜头演变而来。 李牧遥对这个称呼感到好奇，上网一搜索才知道将萝卜称之为菜头的地区远在闽南。 这足以证明当时的祥云寺与京城交往有多密切，否则闽南地区的说法又怎么会传入这里呢？ 网上说，菜头糕至今还是潮汕地区的美味小食，但是做法之中全都带着海米、腊肉等荤腥食材。 祥云寺作为佛门清修之地，是绝无可能用荤腥之物作为取“好彩头”寓意的菜头糕的。 所以做法定然不是传统的潮汕做法，或许只是借用了一下萝卜的别名而已。 …… 李牧遥不到六点就起床了，他跑去李教授家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一堆白萝卜回来。 这个季节的白萝卜个大水灵，去皮生嚼都有一股子甜味。 白萝卜本身具有止咳化痰、下气润燥的功效，李牧遥想起村里流传着一种搭配熬汤可以挥发出白萝卜的最大功效。 那就是白萝卜蜂蜜汤。 小的时候白晓星爱咳嗽，姥爷不知道给她熬过多少次。 217.闭门造车 材料有限，素材有限，李牧遥只能靠着有限的经验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去做这道“彩头糕”。 从小的认知和生活习惯使然，李牧遥觉得糕就得是甜口的，最多最多只能是稍微带点咸味，譬如椒盐这种，但还得是甜味占据主导。 所以他决定选用蜂蜜和白糖作为调味料。 蜂蜜和白萝卜搭配，既可以用白萝卜的辛凉解身体的热，消除积食，又可以利用蜂蜜润燥止咳，堪称完美食疗配方。 之所以李牧遥这样选择的另外一个原因，还因为这两种调味料不会影响到糕的颜色。 受到蒙古族信仰的影响，祥云寺和玉簪村格外的崇尚洁白，以白色为尊。在他们的心中，白色代表着他们的一尘不染的品质，他们终生以纯洁、光明、洁净、正直为追求。 所以选取白萝卜制成的糕作为一年四季的好彩头，除了食材应季，也是有以他们最崇尚的白色为一年的美好开端的意思。 为了保证颜色的纯粹，搭配的黏米也只能是白白的糯米和大米粉。 大黄米就只能靠边站了。 李牧遥将糯米和大米研磨，用极细的筛子反复过筛，磨成细粉后上锅蒸熟制成糕粉。这样做成的糕粉口感清淡，不会腻人，拌上一点白砂糖压实就可以直接食用。 但是彩头糕是以萝卜为主料，要把萝卜放进去才行，而且还要做出有好彩头寓意的形状，这就太令人为难了。 李牧遥琢磨了一会儿，想起师母从市场上帮他买回来不少模具，从柜子里拿出来，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圆形的，打算由简入繁。 李牧遥把萝卜切成极小极小的丁和进糕粉之中，然后压进模具里，用力压过后，圆形的糕就被压实了。 将模具倒扣过来轻敲几下，压好的糕就可以脱模了。 起初的时候，压出来的糕看着还是不错的，它圆圆的、白白的，虽然没什么美感，好在规整干净。但是不大一会儿，糕里面的萝卜丁就泅了，并且因分布不均，这里泅成一团、那里泅成一团，圆圆的糕塌成奇奇怪怪的形状。 可以说是丑陋不堪。 初次实验以外形失败告终，李牧遥把希望放在味道上，但是做成这样他也不好意思留给谁品尝，只能亲身实验。 然而，一口咬下去，那刺激的味道差点儿没把他送走。 因为新鲜的萝卜不但会泅，还会发出“臭”味。 从科学角度来说，萝卜组织破碎或被烹煮时，黑芥子酶会被释放，作用于硫葡糖苷，形成异硫氰酸酯等臭味物质。这些物质就是萝卜用于对抗食草动物的防御化学物质，当它被动物咀嚼时，经由酵素的作用释放出来以抵抗被摄食。 作为高等动物的李牧遥嚼的直反胃，吐掉之后跑去洗手间漱了好几遍口才回到厨房。 他二话没说把剩余的糕丢尽了垃圾桶中。谷 从外形到形状，彻彻底底的失败。 很显然，生萝卜丁根本不能制成彩头糕。 李牧遥正沮丧间，白晓星的视频电话来了，李牧遥接起来告诉她自己刚尝试了萝卜糕，并向她描述了那可怕的味道。 白晓星哈哈哈哈大笑了半天，还不忘揶揄他：“给佛祖供奉难吃的食物，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你也不怕挨揍！” “万一以前做的就是这个味道呢？不管怎么说，这糕是白色的。”李牧遥把摄像头对准那半块躺在垃圾桶里的糕，“怎么看都白。” 顶点小说 “你可别自欺欺人啦！”白晓星捂着眼睛没眼看，“又丑又难吃，你这是在玷污祖宗！” 她根本不相信祖先们在给佛祖制作供糕的时候光想着寓意不考虑味道。 “我又没想做难吃！”李牧遥没好气的道。 他对自己的手艺很少质疑，但是自从走上做糕之路，他觉得自己都比不过不会做饭只会吃的白晓星。 “这种压制而成的糕太有局限性了，你看看比较出名的就那几种，都跟萝卜没关系。”白晓星摆出专业吃货的架子，指点道。 “也不一定，我做的本来就是失传的糕点，你不能按照传统的思路去想。”李牧遥把手机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又拿起一根萝卜削皮，这次他想用料理机打碎，然后加点什么把萝卜的气味压住，之后再掺进糕粉之中。 “你可得了吧，”作为立志吃遍四方的白同学，根本不服他的说法，“优胜劣汰的道理你要懂得，如果是难吃又难做的，早已经被时代淘汰了，被淘汰的东西不叫失传，也不配拥有传承。我所找到的节气糕可不是因为被淘汰而失传，而是因为菜谱被毁，客观历史因素导致。” “那我该怎么办？之前的僧耳糕不就是摸索出来的吗？”李牧遥问她，“潮汕那边倒是有做萝卜糕的传统，但是是咸的，还有腊肉。如果我不放腊肉，光是有咸味萝卜糕也没什么值得吃的。” “那肯定是的，虽然我没吃过，但是那种一定很好吃，比你做的好吃。”白晓星一点都不留情面。 “那我就继续摸索，做得好吃了别哭着求我。”李牧遥三下两下削好了萝卜，切成小块丢进料理机当中，一片嗡嗡声中，他抽空看了眼白晓星，发现她竟然在对着镜头刷睫毛膏！ “白晓星，你在做什么？”李牧遥都惊呆了，她什么时候学会唐沁那套了？ “喊什么吗，化妆没见过啊？”白晓星手上的动作没停，又凑近镜头一些，黑眼珠子翻得只剩一半。 “干嘛突然化妆？”李牧遥嫌弃的指着她刷出来的苍蝇腿，“什么玩意，赶紧洗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白晓星得意的欣赏着向上翻翘的睫毛，“你们家沁沁每天都刷，怎么不说她？” “她，她画的自然，你跟个鬼似的。”李牧遥按掉料理机，一打开盖子，扑面而来更加浓郁的萝卜臭味，熏得他直皱眉，生平第一次开始讨厌起萝卜来。 “又没让你看。”白晓星嘟着嘴欣赏自己的化妆成果，美滋滋的道，“哎，我的盛世美颜~某些人，你自己闻臭气去吧，姐姐我要去工作啦！” 218.昔日的风水宝地 料理机的声音吵醒了李教授夫妇，老两口满心以为今早能吃到什么美味的早餐，可是兴冲冲地打开厨房门，差点儿被一大股馊臭的气味熏个倒仰。 俩人互相搀扶着站稳之后，揣着两包辛酸的眼泪回房间洗漱，然后悄咪咪的出门去了。 回想前不久，他们为了每天吃到好吃的饭菜绞尽脑汁留李牧遥住在家里，没想到时过境迁的如此之快，现在他们最怕的就是被投喂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老两口心里堵的慌，来食堂找吃的，走了一圈没吃什么，倒是说哭了好几个窗口老板。 哪有这样的教授啊，你研究啥不行非得研究我们的饭菜？ 就算味道差了一些吧，但是！ 耽误他们吃了吗？ 耽误他们长身体了吗？ 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涨过价，良心不良心？！ …… 李牧遥的厨艺遭遇滑铁卢，被萝卜熏得头昏脑涨也只好回学校吃饭。到了食堂，刚盛好饭，白晓星就给他发了让他吃不下饭的四字点评：闭门造车。 摔！ 李牧遥气得眼睛直冒火。 但人家说的确实没毛病，这种毫无依据全靠想象做饭的方式，不就是闭门造车么。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牧遥的饭还没吃几口，陆钧壹的电话又进来了。 “哦，牧遥，早啊，最近……还挺好啊？” 电话里他的声音极其的犹豫和闪烁，而且客套的极其生硬，有事要说的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 “有话直说。”李牧遥此时猜的是白晓星应该是惹了什么祸，陆钧壹跑来做她的代言人。 “你还有没有点礼貌？”陆钧壹听着不爽，呵斥道，“真不明白沁沁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那你有话吗？”李牧遥对他的小情绪早已免疫，语气不改的又问了一句。 “做个人不行吗？说点人话不行吗？我纠结了一晚上做的决定想告诉你，结果你就这么冷漠？！”陆钧壹一整个大暴躁，都想摔电话了。 “一晚上？”李牧遥直接过滤掉他的废话，直接问道，“跟谁有关的决定？” 他的心有点儿突突，不知道这家伙纠结一晚上是不是因为感情的事，最近他和白晓星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作为“监护人”，他是真不希望这俩人有什么。 不是一路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感觉还不如那个顾弈呢。 “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而且大概率我是不会答应的。”李牧遥又补充道。 “你答应？”陆钧壹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生气的说道，“说你不是个人，你还真不做人！我好心好意想告诉你沁沁这几天的状况，你倒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李牧遥顿时一个激灵，傻住了。 敢情昨晚的闹心不是无缘无故的，是唐沁真的有状况，于是忐忑的追问道：“唐沁怎么了？” “不想说了，”陆钧壹冷笑连连，“叫你不做人。” “呵，我最近研究了几道新的甜品，本来想回去给你尝尝……” 李牧遥试图用手艺来说服他，哪想到话没说完竟被陆钧壹狂野的笑声打断，只听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臭萝卜糕吗还是你自己研究的其他黑暗料理？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你已经走下神坛了李大厨哈哈哈哈哈哈……” “……白晓星连这都跟你说？”李牧遥气得咬牙切齿，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吗，才几分钟的工夫白晓星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然而陆钧壹的回答更扎心更震撼，他说：“还用她告诉我，早上你们两个视频的时候我就在边上好吗？” 饭团看书 “……”李牧遥想杀人了，早上他和白晓星聊天的时候才六点多。 六点多啊！ 六点多陆钧壹在白晓星边上，那…… 那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 李牧遥想不下去了。 白晓星还化妆呢！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难道她化妆是为了他？！ 他们两个，感情什么时候处得如此亲密了！ “陆均壹，”李牧要一字一句的道，“你少拿唐沁来折引子，我这几天就回去了，我看你再敢和白晓星……的？！” 陆钧壹听到电话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又听他满嘴不说人话，骂道：“你脑子进屎了吧！是你姐姐白晓星今早要出门，我好心专门起了个大早送她的！” “……”李牧遥不说话，因为他不信。 他已经想了一万个弄死他的办法。 “要不是她去办事我在车里等着没事做，你觉得我能给你打这通电话？”陆钧壹一副极其注重名节的样子，恨声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李牧遥还是不说话，因为他真不信。 真没法信。 他又想了一万个拆散他们的方法。 “特码的！”陆钧壹骂了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秒钟后，只听李牧遥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微信通话请求，李牧遥木着脸接起，果然看到陆钧壹的一张大脸出现在屏幕当中。 “李牧遥，睁开你的狗眼给我好好看看！” 一看到电话通了，陆均壹立刻切换场景，从驾驶室跳下来把摄像头对准外面的景色。 屏幕上瞬间出现一座古庙的大门，因为年代久远，红色的门漆斑驳，门两侧杂草丛生。但是门上钉着一副相对较新的门闩，说明这座庙并非一座荒庙。 陆钧壹将镜头上扬，对准门头上同样斑驳看不清原色的牌匾，大声吼道：“你看看这是哪里，是距离你们村十公里之外的八吉村！白晓星说这里供奉着母亲佛，是祥云寺第四代住持为母亲建造的！她为了给你找菜谱都找到这儿了，我不辞辛苦的陪她过来，你竟然还用那种污糟的心思想我？！” “……”李牧遥也是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这么拼，这么隐秘老旧的庙宇都能找到。他仔细搜索记忆，小时候姥爷确实给他们讲过供奉着母亲佛的娘娘庙。 陆钧壹一心要向李牧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对付这种闷葫芦实在是没有经验，见他不开口还以为他还是不信。 于是为了让他开口，主动说起了唐沁：“你有时间想别的，不如替你女朋友想想办法。唐叔叔听说老街项目进度放缓，把她叫回去了，回来之后她就一直闷闷不乐。” 219.既得利益者的心机 “叫回去跟她说了什么吗？”李牧遥这才开口。 但是电话那边是呜呜的风声，李牧遥看不到陆钧壹的脸，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 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听到，因为屏幕正在向前移动，很显然是陆钧壹拿着手机往庙门口的方向走去。 可走了几步他就停下了，因为突然而起的一阵风裹着砂石木屑盘旋着糊住了屏幕，同时也糊住了陆钧壹。 “我靠，真可怕！”陆钧壹的声音卷进风中，随着屏幕剧烈晃动，屏幕上的景象再次回到车里。 八吉村处在伽山和莲花山之间，村子周围有山泉围绕，几百年前本是个温暖适宜的绝好居所，但如今却成了大风口，每年春天刮起南风之时，这里就总是飞沙走石，叫人移不开步子。 所以八吉村是整个镇子里人口最少的村子，除了一些老人和条件较差的村民，大多数人都搬走了。 这里之所以变成这样，据说还是当年日本人侵犯之后发生的事。那时小日本在莲花山山坳里驻扎过部队不知道偷偷研究过什么，但是直到他们滚蛋也没人找出答案。 因为战败之后，日本人仓皇出逃，临走之前炸了半座山，把之前所有的痕迹都给销毁了。 大半山体被炸，泉眼遭到破坏，没几年的功夫山泉就不再流淌，山上的植被少了一半。余下的山体常年累月的风雨侵蚀，流砂似的碎石顺着那一道道山沟往山脚下滑，堆出了一座矮矮的砂山。 近年来随着修路修桥的项目越来越多，铺地基用的沙子就越来越紧俏，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把砂山的沙子运出去卖，因为没人管，所以没成本，一趟下来就搭点车马钱，剩下的是纯利润。 周围不少人都听说这里有沙子，便纷纷过来取一杯羹。 很快的，矮矮的砂山被运光，他们就惦记上了被风化了一面的莲花山，有人开来挖掘机直接到莲花山山脚下去“挠”，把“挠”下来的沙子再拿去卖。 如此下来，莲花山更是被糟蹋得不像个样子，豁口越来越大，八吉村直接成了灌风口，稍微娇贵点的作物都种不起来。 恶劣的环境使得村民更加的少，村里统共剩下不到十户人家，镇上干脆取消了八吉村的村部，由隔壁白马村的村部兼管。 谁能想到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八吉村从富饶的“王府后花园”变成了如今这幅光景呢？ 按老人们的说法就是，这里的“风水”和“龙脉”被毁了。 再说回娘娘庙，这也是座老庙，现在看着虽然破烂不堪，当年是香火仅次于祥云寺的被信众誉为最有灵性的寺庙。 这里供奉着母亲佛，那些为母亲长辈祈求平安的、渴望着做母亲的求子的信徒都会来这里祈福。 而随着村子的衰败人口的减少，这里也不复昔日的辉煌，只剩下一个年迈的住持带着三四名老僧在这里苦修。 白晓星选择来这里，是想着毕竟这里曾是官家寺庙，一定是同王府和王府菜系有着不小的关联。 陆均壹来之前也不知道这里环境这么差，在外面站一会儿就满嘴的土。 “呸呸呸！”陆钧壹上车后在纸巾上吐了好几口，又找了一瓶矿泉水把嘴漱干净，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漫天黄沙的！” 李牧遥的心思一会儿被唐沁扯着，一会儿又被白晓星扯着，他有点儿不知道顾及哪头，又说不出话来了。 “牧遥，我跟你说话呢！”陆均壹把镜头转向自己，“你看我，为了你们付出了多少，毛孔里都是土！” “你要是感兴趣，等我回去后带你转转，我到实地给你讲，可能会更好理解。”李牧遥答道。 “……我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吧，”陆均壹被他的一本正经给弄不会了，而且和一个男人打视频电话也挺尴尬的，他把手机夹在架子上，问他，“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唐沁，”李牧遥放缓了语气，生怕哪句话又让他岔开话题，小心的提示道，“你说她父亲听说项目进度慢找她说了什么，导致她这两天心情不好。” “对，是这样，唐叔叔一定是说了什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精致的陆钧壹同学一边说话一边用纸巾擦脸，“说了什么呢？” “你不知道？”李牧遥反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 “……”李牧遥就想挂断电话了。 你不知道跟我在这儿说什么呢？ “但是不用猜也知道啊，他对项目放慢进度有意见，当然要把她叫去问问了。”陆均壹靠在椅背上，“我爸也给我打电话了，大家都急的不行，我能理解他们。说实话，要是放在以前我也理解不了你，但晓星的信念把我感染了，让我意识到文化的重要性。所以，我也理解你们。” 李牧遥叹了口气，他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唐沁夹在两边，一定特别不好过。 “我老师开了个新的课题，他要带一组学生回去，到时候我抽空让他去集团和唐……唐沁的爸爸谈谈吧。也许老师的话，他能听进去。” “回这边么，做什么课题？”陆均壹有点儿好奇，南大教授有什么课题会开到玉簪村。 “偏地质方面。”李牧遥昨晚已经看过了课题相关的内容，建筑设计领域也包含地质和建筑的关系研究，李教授这次的课题就是这方面的。 aiyueshuxiang.com “奥，我还以为老教授研究水质和人口呐。”陆均壹随口道。 “什么意思？你怎么会知道的？”李牧遥大吃一惊，他提到的这两点确实作为辅助内容记录在文件中。 “啊？就字面意思咯，”陆均壹回过头，从后座拿过来一个档案袋，抽出几张报告在屏幕前晃了晃，“呐，你老师要的一些化验报告，是我找人帮忙弄的。” “……”李牧遥这才知道，原来老师决定来村里做课题，并非是一时兴起。 一定是村里有什么引起他注意的问题了！ 220.难兄难弟 看到陆均壹拍过来的一张张检测报告，李牧遥的脑子一片空白。 会画图、懂设计，专业很强不假。 但是对于地质和其他相关的内容，可以说是知之甚少，少到老师的课题内容全都围绕着玉簪村的状况，他却根本没做任何联想。 他从没想过从小长大的家乡水质什么的会有什么问题，会和人口的增长有什么必然关联！ cxzww.com 也没想过村子周边的山上竟然含有那么多的矿物质！ 李牧遥拿着手机陷入沉思，其中一份饮用水的水样检测报告显示，该样品中含有过量的硫酸亚铁和硫酸铝。他百度了一下，这种过量的成分会改变水质，使得水中的碱性物质被消耗导致水质变酸。 结合现有的资料和老师课题的关联性，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难道说长期饮用酸性水，会改变或是伤害人的体质，才会导致那么多人不孕不育吗？ 他又翻看了一下人口统计数据，大数据上看，人口数量是上升的，近几年随着镇政府和中学的扩招，也涌入了不少外来年轻人。然而，在年轻人逐年递增的情况下，新生儿的数量却是递减的。 真的是水质的原因吗？ 可是玉簪村都三百多年了，如果真的是水有问题让村民难以声誉，村子岂不是早就消失了？ 难道说是某个时期的原因导致水质发生了改变吗？ 李牧遥实在是想不出个中关联，想必李教授也是想查找真正的原因，才会选择这样的课题吧！ 他这边盯着手机屏幕看的专注，视频电话也没想着挂断，于是就给了陆均壹认真研究他的机会。 都说人不可貌相，却是李牧遥不能貌相。 按照他这张脸来说，就不该是学霸这一类型的长相。 每个人都有颜值上的死角，就连明星都得挑好看的角度上镜，但是李牧遥就没有，他真就是属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 从这会儿的手机画面上看过去，李牧遥正好在镜头的斜下方四十五度，百分之百的死亡视角，可是呢，明明连鼻孔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人家就是不丑。 陆均壹第一次对他的颜值表示了肯定。 他突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本来你可以安安静静的开个小饭馆儿，当你的小老板搞你的传统美食，还可以靠这张脸赚点流量当个网红小老板的。” 李牧遥不悦地皱了皱眉，嫌他打断自己的思路，也气他背着自己和老师有这么联系却没告诉他，于是冷冷道：“本来你也可以安安静静的当个包工头，靠着这副好的身体多搬点砖的。” “！！！你大爷的！”陆均壹本来好好的躺在椅背上，被他这句话气得直接弹坐起来，“你过河拆桥？！骗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之后就翻脸不认人？” “这叫卸磨杀驴。”李牧遥抬起头，盯着他直问，“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谷 “告诉你什么？沁沁的事我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理直气壮陆公子的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这不是报告才出来么！” “半个月前的报告。”李牧遥根本不信他这套说辞，直接戳穿道，“我猜你这段时间一定也没少做研究，说吧，你研究出什么了？” “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我研究这个干什么？”陆均壹怒道。 “你研究别的出路。”李牧遥直言不讳的道，“也可以说是退路，你知道老街项目结束之后你和你的父亲一定会被唐老板反杀，而且你现在不但没办法掌控老街的项目，却还是不得不留在老街。但你既不想和唐沁闹掰，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所以只能寻找其他机会，掌控它。” “李牧遥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想什么呢？”陆均壹的语气算不上平静，但能感觉到他已经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就算我们两家现在关系敏感，也不可能会到你说的这个程度！我警告你啊，你最好把你这些屁话收好别乱说，要是传到沁沁耳中，我一定不放过你！” “你别辜负唐沁对你的信任就行。”李牧遥一看他的表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只要你不瞒着我，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你帮我个屁！”陆均壹干脆暴跳如雷，“你以为老街项目结束后唐叔叔不会把你怎么样么？还是说你真的单纯到以为唐叔叔对你和沁沁的关系丝毫没有察觉？告诉你吧，他现在只是在利用你和你的老师！你……” “我知道。”李牧遥打断道。 “你，你说什么？”陆均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知道。”李牧遥平静的说道，“既然我能猜出唐老板对你们的打算，自然也知道我自己的下场。” “所以，你……”陆均壹顿了顿，这才恍然道，“所以你也在给自己找退路，所以你才建议沁沁把项目进度放慢？！” 陆均壹万万没想到，李牧遥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按说以他的阅历来说，怎么可能会事先洞悉唐载繁那种沉浮商场多年的老狐狸的心思！ 或许是有高人在背后提点？ 是李教授吗？！ 应该是的！ 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选择把课题放在玉簪村！ “也不全是，现在我确实分身乏术，80%的精力全都放在项目上，10%的精力又分给了大唐酒店，”李牧遥无奈笑笑，“呵呵，我明知道最终的既得利益者是唐老板，可还是不忍心看到唐沁这么辛苦，想着能多帮她一点是一点。但是他太急了，急到恨不得占据我所有的时间，让我无暇王府菜系的传承，甚至学业。” “唐叔叔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哈。”对这番话陆均壹倒是感同身受，他苦笑说道，“那么短的时间催着我做了那么多的项目，说是为了锻炼我，其实是为了加速集团的资金回流。如今出了事，却又以项目为借口，把我手里的权力全都收了回去。如果不是这样，我爸也不会跟他闹掰。可是你也听到了，集团上下都在传我爸是想趁着大唐集团式微，想要落井下石。” 221.一切向好 作为唐沁来说，她或许早就知道父亲的打算是什么，也或许因为是身为局中人，还没有看清父亲真正的心思。 直到项目进度被放缓，她被父亲叫回集团谈话。 这场谈话使得双方先前隐藏的心思全都明晃晃的表露出来了，因为唐载繁心急，唐沁也同样心急。 唐载繁急是为了项目抓紧落地，好给各方面一个交代，好抓紧时间把集团这艘大船拉回正经的航线上。然后，把一些不必要的人事给料理掉，就比如—— 和宝贝女儿牵扯不清的李牧遥。 唐沁心急，是因为她想抓紧时间把老街项目落地，她急着借助老街的项目和对大唐酒店的掌控自立门户，让父亲投鼠忌器，让他在试图对李牧遥下手的时候，会有所忌惮。 原本是暗自较劲各自筹谋，可因为李牧遥的提议，项目的进度被强行拖慢了。 不用想也能猜到，父女之间一定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况且不管是威胁也好，交易也罢，唐沁都是不愿意自己的感情被利用在这些事情上的，所以她才会闷闷不乐，甚至用分手来试探。 陆均壹的话印证了李牧遥的猜测，他说道：“唐叔叔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哈。他曾经在那么短的时间催着我做了那么多的项目，说是为了锻炼我，其实不过是为了加速集团的资金回流。如今出了事，却又以项目有问题为借口，把我手里的权力全都收了回去。如果不是这样，我爸也不会跟他闹掰。可是你也听到了，集团上下都在传我爸是想趁着大唐集团式微，想要落井下石。” 商人么，又有几分真情实意呢？ 多年前的情谊在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尽管陆均壹自己也是个商人，但他内心是抵触这些事的，花花世界中，他还是希望能留得几分真情。 “你和沁沁的下场，我早都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你能坚持这么久。”陆均壹又接着说道。 李牧遥无奈笑问道：“你预料的是什么下场，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我被丢进水库或者丢进山里喂狼吗？” “笑个屁呀，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叔叔想要弄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呵。”陆均壹也笑了笑，不接着说了。 “只不过，还没到时候。”李牧遥答道。 陆钧壹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也是不落忍，心说这么优秀个青年才俊，偏偏要受原生家庭所累。 要是单纯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反倒还坦荡了，可事实上却蹦出来两个妈。 两个妈，那…… 爸呢？ 光是想想，陆均壹都觉得头皮发麻。谷 他这会儿也理解白晓星为啥拼着割腕也要把那个女人吓走了，单是李牧遥的现状就足以不被唐载繁所接受，要是再加一层家庭伦理剧，那他更没希望让唐载繁接受了。 陆钧壹安慰道：“哎，哥们儿，你也别太悲观。你坚持的时间可比我预计的长多了，我也是没想到沁沁能抓住集团出现问题的机会带着你打进内部，我觉得只要你们再接再厉，加大手里的筹码，一定会战胜唐叔叔的。” “可是，”李牧遥轻轻叹息，“我也不想她因为和我在一起，就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陆钧壹顿住，卡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啊，为人子女的，却要为了一个外人与自己的父亲作对，最终闹得好好的一家人反目，就算不是仇人，也没法像以前那样父慈子孝。 那样的结果，又岂是唐沁愿意看到的。 李牧遥也不愿意看到，原生家庭的痛，没有父母亲人陪伴的缺憾，他又怎么会愿意让这种事发生在唐沁身上呢？ yqxsw.org “嗨呀！”陆钧壹憋了半晌，重重的捶了一下方向盘，“尽人事，听天命吧！至少现在主动权还在你们手中，万一唐叔叔看到你的优秀，到最后就认可你了呢！” “我不太擅长做白日梦。”李牧遥自嘲道。 “哥们儿，咱你不论别的，单说处境，你真的比我强太多了。无论如何，你还有沁沁护着，但她连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我也不是说对她还有什么别的念头，而是我是真的想一辈子走下来有几个真心朋友。说白了，我不想走我爸和唐叔叔的老路。” 李牧遥听出陆钧壹的语气略显落寞，便也反过来安慰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我们……现在也算是难兄难弟，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李牧遥很少说这种表达情绪的话，可以说台词生硬极了。但陆钧壹听着却很是感动，多少也带着点儿惊魂未定：“哎哟呵，你还会安慰人？可是吓着我了。” “你要是不想听就当我没说。”李牧遥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闷头吃饭。餐盘里的饭早都凉了，一看时间，俩人聊了半个小时了快。 “别啊，”把话说开后，陆钧壹对他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他呵呵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研究什么了吗，说实在的，你老师的那几张单子我真没研究出什么，但我这半个月确实很忙，就像你说的，我忙着找出路那。” “找到了么？”李牧遥塞了一嘴的饭，含糊不清的问道。 “嗯，我打算搞老街配套旅游开发，这还是晓星给我的提示呢。” “噗——” 李牧遥本来还认真听着，陆钧壹也是一脸认真的说着，但是白晓星的名字一出来，李牧遥就忍不住喷饭了，“咳咳咳……” 李牧遥一边咳着，一边用餐巾纸捂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见得陆钧壹一脸不爽，赶忙解释说道：“我没说你的思路不好，就是，你……你怎么会相信白晓星说的话？” 哪成想陆钧壹脸上更不爽了，他说道：“晓星怎么了，你对她有偏见？” “不是我有偏见，是你对她有什么误会吧？”李牧遥喝了口粥，强行镇定住情绪，“事关你的未来发展方向，你怎么能随便听白晓星的话？” 222.祭祀和传说 听到李牧遥对白晓星如此评价，陆均壹心头的火就蹭蹭的窜起来了。 他之前以为李牧遥是故意不想让白晓星操太多心，才会把她当做小孩，什么事都不让她管。可是听到李牧遥此时这样说，这才惊觉，原来他是真的不曾真正了解过白晓星。 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白晓星伪装的太好，还是李牧遥对她太不在意了？ 陆钧壹想不明白，但他有点为白晓星抱不平。 明明是个有内秀、有担当、有思想的女生，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女生，真的不该被当作不谙世事的小屁孩一样。 陆均壹想要为白晓星“正名”，于是严肃的说道：“这段时间晓星给了我太多启发和建议，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并支持你深度挖掘文化的观点吗？因为她跟我说，老街未来发展必须配套开发文旅项目，只有让游客们通过旅游实现感知、了解、体察玉簪村、祥云寺乃至王府文化的具体过程，才能真正让他们了解到这里的文化。” 李牧遥颇有些意外，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白晓星不是傻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对于传统文化，她更加有一套成体系的研究。 李牧遥从未与她深入交谈过这些，但多少有些了解，可即便如此，她的想法由一个外人转述给自己，就非常的别扭。 于是他淡淡的答了一声：“哦。” 陆钧壹接着说道：“咱们抛开唐叔叔和集团方面的压力不谈，只说对于老街的改造进度和文化开发，沁沁能想通并冒着翻脸也要把进度降下来，也有晓星劝说的原因在内，她也认为晓星说的有道理。” “哦？”李牧遥这下开始好奇了，倒不是因为唐沁听白晓星的话，而是白晓星怎么会突然管得这么宽了？“我回去说说她，让她少掺和。” “说谁，晓星吗？她怎么能叫掺和？你的侧重点不对啊。”陆钧壹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有点炸毛，“牧遥，我是真的希望你改变一下对晓星的看法，尊重一下她的人格。” “……上升到人格，你至于吗？”李牧遥听到他这么说也有点儿火气，“她是我姐，我会不尊重么？”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别跟我偷换概念。”陆钧壹智商上线，直接怼了回去。 他接着说道：“我跟你说，晓星在帮你寻找菜谱的过程当中，也带着我到处寻找人文历史。她说一栋老宅、一座古桥、一棵古树乃至一方小石堆，处处都刻着历史的印记，只要我愿意寻找它们并挖掘出来，就可以设计一系列的旅游路线，这样才能留住更多的游客。老街想要真正盈利，必须打破‘一日游’的魔咒，否则再多的投入也难以在短期内得到回报。” “这也是她说的？”李牧遥问道，“我是说后面的那些话。” “当然了，”陆均壹点头道，“牧遥，你可能觉得这些事微不足道，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你有没想过，我只有走这条路线，才不会侵犯到沁沁的利益，反而还能够真正的与她相辅相成，共同发展？” “确实是这样的，但我有点不敢相信这完全是白晓星的观点。” “你可能觉得她这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巧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吧？但我不认为是这样。” “等我回去问问她。”李牧遥的语气还是半信半疑。 陆钧壹知道他自己也不可能几句话改变李牧遥的想法，便道：“总之，晓星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了，我要去找她了，你忙你的吧。” 说完，也不等李牧遥再说什么，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他的挂断是带着火气的。 李牧遥没太想通，他只是觉得，自己回学校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点不一样了。 …… 两天后，李教授携夫人带着李牧遥和课题小组回到了青城。 一行七人皆由唐载繁亲自迎接，李教授不得已，被迫在大唐产业园停留两天。 听唐沁说，父亲此举也是做给外面看的，尽管李教授此行不是为了大唐集团而来，但毕竟这次队伍更大，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战略合作的延伸。 李教授带着课题小组在大唐产业园待了足足两天，大大的满足了唐载繁的虚荣心，于是临走之前提供的一些建议也得到了采纳。 baimengshu.com 唐沁也不知道李教授是怎么说服唐载繁的，总之一行人再回到老街的时候，父亲就不再步步紧逼，还代表集团高层到老街考察了一番。 村镇两级相关领导也开展了热情的接待，感谢大唐集团对玉簪村做出的贡献，让古老的村落重新焕发生机，成为青城市首批乡村振兴战略重点实施村落。 镇政府赵副镇长介绍说，等到过些日子玉簪村一年一度的睦邻节开展之时，市级领导也会莅临指导，对落实第一批示范村的申报工作提出具体意见建议。 赵副镇长热情邀请唐载繁届时能够参加，为政商进一步开展深入合作进行深刻交流。 这个消息对于大唐集团来说简直是个极大的利好，唐载繁满口应下，并安排唐沁和陆均壹做好相关接洽工作。 陆均壹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唐老板能在这个时候给他这样的机会。但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希望把这件事做好。 为了方便调研，除李教授夫妇外，另外四名同学就住在老宅里，白晓星一下子就不孤单了。 老宅热热闹闹，充满了学术氛围，白晓星兴致勃勃的与他们开展‘跨界交流’，聊的好不開心。 安頓好了众人，李牧遥和唐沁这对忙碌情侣才得以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从南市回来三天，两个人说话没超过十句。 唐沁觉得委屈了李牧遥，李牧遥亦然。 到处都是人，两个人无处可去，开车去了伽山山脚下。 李牧遥带着唐沁夜爬伽山，说是想带她看看玉簪村的夜景。 伽山有一条上山的路，过去与村里的万佛路相连，据说山后还有一处山洞，曾是祥云寺第一代住持修行圆寂之所。 223.感谢神明 车子停在伽山脚下，李牧遥带着唐沁绕过供奉祖先的莲花塔，走上山路。 天已经彻底黑了，上山的路很静，周围都是鸟叫虫鸣，好在月亮像个大玉盘一样照的四处光亮一片，否则这种静谧的夜晚，走在山路上难免会令人害怕。 小情侣除外。 可是李牧遥和唐沁这对小情侣两差不多将近一个月没见，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不知怎的，这会儿走在一起气氛就有点微妙。 “听说老师找你化验水质和矿石样品了？”路过一处裸露着白色岩石的山路，李牧遥打破沉默问道。 “哦，他，那，那时候你比较忙，老师就没给你添麻烦，”唐沁心里想着别的事，冷不丁开口说这个，她莫名有点紧张，“后来我一忙就忘了，你，你别生气啊。” “没生气，”李牧遥停下来拉起她的手，“我随口问问的。” “哦，”手掌被握住，唐沁心里就酸溜溜的，说不上是委屈还是难过的情绪开始悄悄的酝酿，“没生气就好。” 李牧遥拉着她继续往山上走，又走了几步，问道：“累吗？” 唐沁摇头：“不累。”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唐沁话多一些、主动一些，这会儿她沉默起来，李牧遥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之所以带着她上山，就是想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两个人说说话，可是唐沁不开口，李牧遥也找不到话题。 况且陆均壹事先给他说了，唐沁最近压力大情绪不好，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意思就是让他说点轻松的话题，哪怕是打情骂俏也行，就是别提唐载繁和大唐什么的。 哪成想如此一来，李牧遥就更没话题了。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半山腰，直到看到月光下一片波光粼粼，李牧遥才没话找话地问：“你见过泉眼吗？” “啊？”唐沁愣了愣，随即摇头道，“没。” “走，我带你去找找。”李牧遥拉着她的手就拐进了小路。 好在这个季节草长得并不很长，小路也还算好走，唐沁跟在他后面，走的也还算平稳。 不大一会儿，李牧遥就带着她绕进一处山沟之中。 这是一片湿洼的所在，周围的土壤都是湿漉漉的，李牧遥边拉着唐沁向湿洼深处走，边给她说泉眼就藏在不远处那堆枯枝下面。 伽山山谷泉眼繁多，水源丰富，每道沟岔都有长泉活水，虽说近些年气候变化干涸了不少，但在过去山上到处都是清澈的小溪潺潺涌流。谷 李牧遥给唐沁解释说，玉簪村的祖先都给泉眼起了名字，什么“乌苏”、“鲁斯”、“沙巴达”一类的。这些名字都源自于传说中的神兽，据传它们会化身成气升于天，化成雨向人间倾洒甘露，聚于地，化成河变成泉，滋润万物。 其中一口叫“鲁斯”的泉眼掌管村民的行为，如果他们有人做错了事，“鲁斯”就会大怒，这一带就会出现干旱少雨，甚至几个月下来滴雨不降的气候。炽烈的阳光照射大地，泉水干涸，万物枯死，五谷绝收。 而当村民们和睦相处，安分守己，“鲁斯”就会“龙”颜愉悦，村里风调雨顺，万物茂盛，五谷丰年，村民就会过上一个皆大欢喜的好年景。 玉簪村的先人靠天吃饭，依水生存，天长日久就形成了形式多样的祭祀“鲁斯”的习俗。 在玉簪村先人的认知中，凡是河流、泉眼、水井均是“鲁斯”的化身，是不可触犯的神灵，有不可抗拒的神力。 这种祭祀活动大约都是从除夕开始。 玉簪村每年也都会有贴对联的习俗，他们贴对联也会给自家的井台上贴上祈福的对联，摆放一些供品祭祀“鲁斯”，感谢神灵恩赐甘甜之水，祈求圣水永远溢满。 李牧遥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季老爷子过去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带着姐弟两个一起在小院后面的古井旁进行简单的祭祀仪式。 除了春节的时候贴对联，玉簪村人在每年春季到来之后也有其他的祭祀仪式。 零点看书 这种仪式的名字叫“鲁斯奈达呼”，翻译过来就是清除泉眼周围、河流旁的垃圾或堆积物，或者清除井底的淤泥的活动。 每次开工之前，村民都会请祥云寺的高僧占卜吉日，然后在选好的位置上，烧香、摆放供品，举行小型的祭祀仪式。 “天啊，”唐沁听到李牧遥的讲述，好奇心被一点一点勾起来了，“那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这样的祭祀活动，其实就是对环境的保护？我没想过信仰、宗教还能与环保联系起来。” “是啊，在这种信仰的约束下，村民至今都还保存着这样的习惯。”李牧遥已经带着唐沁来到了枯枝覆盖的泉眼旁，“这些枯枝也不是随意摆放的，是村民给泉眼搭造的简易木棚，以免泉眼受到外力破坏。” “但是看周围还有这么多杂物，是不是春祭还没开始？”唐沁指着周围干枯的秸秆和杂草问道。 “嗯，每年都是正式春耕之前开始祭祀。”李牧遥上前扒开枯枝，一个拳头大的泉眼就暴露出来了。 唐沁探头看过去，只见泉水极细，跟想象中“喷涌”的泉水毫不相干，甚至可以以“渗漏”来形容。 但就是这样一口小小的泉眼，却能汇聚成一条消息，日夜流淌着。 李牧遥又接着给她讲，过去的时候村里医疗条件很差，如果谁家的大人或孩子生病，也会觉得是冒犯了“鲁斯”神灵，他们的家人就会去祭拜某一条河某一眼泉或是某一口井，认为祭拜后神灵就会消气，家人就能消灾祛病。 这些祭拜的习惯其实源于一个关于“九龙”的神话传说。 据说有一年这一带下了连续七七四十九天的暴雨，引发了山洪。洪流以万钧之势冲进山谷，看上去凶神恶般煞狰狞无比。 一时间，河水猛涨，人畜遭殃。家家户户屋里灌满了水，锅碗瓢盆被褥鞋帽都漂在水面上。屋里屋外找不到一把干柴禾，村民吃饭都成了问题。 224.如果有你会接受吗 暴雨接连不停，眼看着全村就要面临灭顶之灾，村民们不得已就去祈求祥云寺僧人帮助，经过高僧指点，村民就去供奉龙神，祈求它能收回雨水。 人们的悲怆祷告，撕心裂肺的祈求，终于震醒了神龙，感动了神灵。很快的，头顶上聚集多日头的乌云开始涌动，九龙现身聚首伽山的每道河沟，骤然间饮干了洪水。 自此，山上的九龙便成了玉簪村村民们敬畏的神明。 “那时的人们就是靠天吃饭，赶上洪涝灾害，确实是走投无路。”唐沁听完李牧遥的故事感触颇深，“敬畏神明就是敬畏自然，古人都懂的道理，可惜现代有太多人不懂了。自然环境受到破坏，遭殃的还是我们。” “嗯。”李牧遥将枯枝重新掩盖在泉眼上，起身对唐沁道，“走吧，我再带你去别的泉眼看看，那是一口大泉眼，也是受到祭拜最多的泉眼。我姥爷说，那口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鲁斯’。” “wow~” 唐沁轻轻的欢呼一声，在这种夜晚，和男朋友一起去神话传说里的地点探险，这令她莫名感到兴奋，“那我们都没带祭祀的贡品，贸然去看会不会触犯神明啊？” “不会，你为村里做了这么多好事，神明看到或许还会祝福你。”李牧遥重新拉起唐沁的手，“走吧。” “那神明看到做坏事的人还会惩罚他吗？”唐沁的手明显没有方才牵手时那样僵硬了，她亲昵的攀着李牧遥的手臂问他。 “会吧，犯了错的人估计也不敢去。”李牧遥挑了挑眉，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改天我把我爸骗来，让神明吓吓他。”唐沁不假思索道。 “啊，这……”李牧遥不知道怎么接了，阿巴阿巴了半天，才道，“这样不好，再怎么说也是家里的长辈，要以孝为先。‘鲁斯’虽然不管孝道，但是山下有一棵大树，树里住着掌管人们有没有孝心的神，就在我们回去的必经之路，要当心啊。” “！！！”唐沁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就着手臂狠狠地拧了一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我不孝顺，哼！” “嘶——”李牧遥吃痛，呲着牙直抽冷气。他想解释自己其实都知道她和父亲的事了，但想到陆钧壹的叮嘱，就做罢了。 “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李牧遥不敢多说的太直白，弱弱的绕着圈子劝了一句。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唐沁多么冰雪聪明啊，这话一出，她直接就猜出来了，“给我老实回答。” “不是看出，呃，也是看出吧。”李牧遥迟疑着说道，“应该是猜到，我那天给你打完电话，就猜到你爸应该会反对，也猜到你的日子一定会不好过。” 唐沁瞪了他一眼：“可给你聪明坏了！” “难道不是这样？总不会你爸会夸你干得漂亮吧？” “呸，”唐沁啐道，“他能夸我就怪了。” 李牧遥试探着问道：“到底怎么了啊？” “别问了别问了，我还着急去看‘鲁斯’呢！”唐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甩开他自己一个人向前走了。 “慢点。”李牧遥追上去重新拉起她的手，但没有再追问。谷 唐沁向来什么都跟他说，但是对父亲的态度却是遮遮掩掩，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李牧遥轻轻叹了口气：门第的差距、出身的差距，还真是一道跨越不掉的鸿沟啊！ 迦山不是很高，山上的道路也都很多，尤其是通往各个泉眼的方向都有一条踩出来的路。“鲁斯”所在的位置虽有些陡，但因为祭拜的人多，路面比别处开阔不少，足够二人并肩而行。 “咦，你看那是什么？”唐沁指着前面不远处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奇的问道，“是狗吗，山上的野狗？” “不像，”李牧遥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那两个团东西乍一看起来很黑，但细看上去有些灰黄的眼色，体型比土狗小一些，还有不短的尾巴，“像是大老鼠。” “松鼠吧？”唐沁否定道，“欺负我没见过老鼠吗，老鼠的尾巴是没有毛的。” 零点看书 “啊，那就不知道了。”李牧遥其实早看清了那是什么，但他怕吓到唐沁，没敢说实话。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黄鼬？也叫臭鼬，也叫……黄鼠狼！”唐沁兴奋极了，她指着那两团大叫道，“对对对，还有个神呼呼的名字叫——黄大仙！哇，这是黄大仙！它们来干嘛？也来拜‘鲁斯’吗？” “……”李牧遥满头黑线，这要是被村里的老人们听到，还不得马上祭出佛珠诵经啊。 或许是唐沁的声音太大，两只黄鼬听到声音立刻逃走了，临走时噼里啪啦撞翻了不少瓶瓶碗碗。 “呀，它们跑了！”唐沁又大叫道，她用力晃着李牧遥的手臂，“你看，它们是来吃东西的，你看那里摆着的，是不是祭祀的贡品？” “嗯，不只是它们，山上其他的小动物也会来吃。”李牧遥无奈道。 “可是这不是还没到春祭的时间吗，为什么会有人来祭祀，难道说是村民谁的家里有病人了吗？”唐沁担忧的道。 “不好说，也许是谁的家里打了口新井也不一定。”李牧遥解释说道，“还有还愿的人也会过来祭祀，不同的目的，贡品也不一样。” “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那你能分辨出来嘛？” “差不多吧。”李牧遥小的时候没少跟着姥爷做祭祀的贡品。 “那我们过去看看，最好不是谁的家里生了病。”唐沁拉着李牧遥向前走去，“不是听说村里马上就要举办睦邻节了吗，要是谁家有了病人，那哪儿还有心思参加呀。” “嗯。”李牧遥从善如流，跟着走了过去。 刚才的两位黄大仙光顾过，贡品就东倒西歪的了，勉强能看出先前贡的是什么。 李牧遥仔细辨认了一下，安慰唐沁说道：“放心吧，一定是谁家的愿望实现了，来还愿的。” “那就好。”唐沁双手合十向着前方拜了拜，“感谢神明。” 之后又低下头鞠了一躬，可刚一弯下腰，就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她头也不抬的喊道：“牧遥，你快来看！” 225.各说各话 “又看到哪路神仙了？”李牧遥笑着凑过去，低头一看也不由得愣住。 只见凌乱的贡盘里四散着的都是糕点，有一些被破坏看不出形状，但还有不少是完整的。 两个人之所以对这些祭祀的糕点如此感兴趣，主要原因就是最近李牧遥的手艺被做糕给束缚了。 “这些糕，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啊。”唐沁干脆蹲下来，想凑近闻一下味道，看看这些糕是不是模型一类的东西，可蹲下来的瞬间就笑了，“看我这脑子，要是不能吃，还能有黄大仙来嘛。” 李牧遥也蹲了下来，他仔细查了查，一共九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是不同形状的糕点，虽然做工都很粗糙，但是被镀上一层月光之后，还是能看出来是一个系列的。 “在研究什么？”唐沁见他琢磨的认真，侧头对他道。 “做法。”李牧遥指着其中一个花瓣形状的糕点说道，“这个，看起来像低配版的荷花酥。” 唐沁抿了抿嘴，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啊，这做工……值得研究吗？这些一看就不是给人吃的。” 说完又忙不迭的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还念念有词：“神仙千万别生气啊，我们只是在讨论客观事实，并没有不敬重您的意思，等我回去给你们带点好吃的糕点过来哈。” 李牧遥无语的等她拜完，这才开口说道：“这些糕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不是这样的，虽然只见过其中一两种，但，真的比现在的精致很多……起码，看着特别有食欲，人也能吃。” “哎呀，你怎么还逮住人家的话不放了？”唐沁嗔怪的又推了他一把，再次向前拜道，“哎呀，对不起别生气对不起别生气，回头我买双份的糕点给你们送来，我男朋友最近痴迷做糕，说话也不正常，神仙千万别跟他计较呀……”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唐沁又转过来教训道：“不要再乱说话了啊。” “……不是讨论客观事实吗？”李牧遥挑眉，笑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比上了年纪的人还迷信。 “那也不许说了！”唐沁不想在“神明”面前瞎胡闹，嗔了一句之后开始说正事，“你想没想过，你小时候见过的糕，或许就是你现在想要复原的糕呢？虽然大菜谱被你们家的祖先给毁掉了，那些主菜或许暂时无从追溯，但是，做贡糕就不一定了。” “怎么不一定呢？” “你也说了，玉簪村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并且这些活动一直延续到今天。所以呢，有祭祀就要有贡品，”唐沁指着地上的糕说道，“这些糕就是用来祭祀的，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菜谱中流传下来的种类。” “嗯，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李牧遥点点头。 唐沁得到肯定，又继续说道：“祭祀是集体的仪式，不管谁家祭祀都要用到贡糕，他们总不会每次祭祀都找大厨帮忙吧？总得自己会做吧？玉簪村不是历来团结互助嘛，互相学习一下怎么做糕点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咯，这些糕的做法还流传着，只是你之前并不知道而已。” 听到这里，李牧遥轻轻叹息：“可是流传下来的手艺就是这水平……呵，好多老一辈的手艺就是这样一点点丢失传承的。” “这也怪不得别人，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谁会刻意想着传承或是什么呢？”唐沁张了张嘴，后面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她想说，现在又没有人吃这种糕了，只是为了祭祀而已，追求那么极致干什么呢？ 意思意思就得了呗。谷 “也是，我们走吧。”李牧遥起身向唐沁伸手，“天色不早了。” “你不研究了吗？再看一会儿呗，万一对你有点什么启发呢？”唐沁蹲着不动，她并不想这么早就下山，好不容易放空一会儿，她很享受这种久违的时刻。 “三天后我们再来，或许能遇到这家主人，直接问更容易。”李牧遥弯下身将她抱起来，“走啦。” baimengshu.com “啊，”唐沁被他抱得满脸通红，随即用力的推他，“别在这儿闹，不尊敬！” 李牧遥无奈至极，只好松开她：“你要是不愿意回去，我们就再去别处看看，这么晚了，山上不安全。” “好吧。”唐沁只得答应，“可是你为什么说三天后再来呢？” “三天后他们会来取回这些器皿，如果丢在这里，会对环境造成破坏。”李牧遥解释道。 “这是从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习惯吗？”唐沁吃惊道。 “嗯。”李牧遥拉起她，向来路走去。 “我觉得玉簪村值得挖掘的文化实在是太多了，祖先们真的做到了对大自然的敬重。”唐沁边走边感慨，“回头我让策划部多挖掘一些这方面的内容，晓星说我们可以在村里设立一个专门介绍玉簪村几百年发展史的文化博物馆，这样可以吸引更多的人了解玉簪村，我觉得这个想法特别好。” 又是白晓星。 李牧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个把月不见，这白晓星就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专家顾问了似的，到处给人提供指导意见呢？ 提供意见倒也能理解，毕竟白晓星平常就喜欢瞎叭叭，可是唐沁和陆均壹这种，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信的人，怎么就能信了她？ “白晓星背后有高人？”李牧遥忍不住问道。 “什么？”唐沁直接没懂。 “我是说，白晓星最近接触什么人了吗，怎么一下子懂这么多。” “呃……”唐沁迟疑了一下，“均壹算么，他们俩接触很频繁。不过，这种现象在你回学校之前就开始了吧？” “我说的不是他。”不过提起陆均壹，李牧遥倒是想多问一句了，“陆均壹他……和白晓星……不会有什么别的吧？” “……”唐沁没想到李牧遥会问的这么直白，尽管这疑惑在自己的脑海里盘旋了很久，很久。 “如果有，你会接受吗？”唐沁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226.李牧遥为何这样 “我不接受。” 听到唐沁的问题，李牧遥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么果决啊……”唐沁吓了一跳，李牧遥虽然看起来冷面冷心，是个话少沉默的人，但他的内里是个温暖且周全的人，很少会做这样不留余地的决定，“你不是已经当均壹是好朋友了吗？” “两码事。”李牧遥的面色沉了下来，走路的步子都变快了，看得出他对这件事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可是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唐沁突然联想到了一些缘由，心里莫名就有点不舒服，她追上去问道，“年龄差？背景差？还是身高差？” “都不是。”李牧遥不假思索的道。 “那是什么啊？”唐沁不甘心的追问。 年龄差是她最在意的，背景差是目前是她和李牧遥之间最大的阻碍，所以她最在乎这两点，所以她也以为李牧遥是担心白晓星会遇到同样的困扰，可是竟然都不是。 “那你是觉得均壹的人品不行吗？”唐沁接着说道，“说实在的，我原来的圈子鱼龙混杂，有好多都是纯纯的纨绔子弟，均壹应该是圈子里最有事业心，也是最洁身自好的，所以我才能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如果你怀疑他的品行，其实倒也不用。” “没有，他挺好的。”李牧遥也没想否定陆均壹的品行。 “那，那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呀？担心晓星一厢情愿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他们两人的关系当中，均壹是主动的那一方，他对晓星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欣赏晓星，甚至挖掘出了她的才华……” “唐沁，”李牧遥突然打断道，“他真的挺好的……我没觉得他不好。” “那你……？” “我，就是有点害怕。” “……怕？”唐沁一脸懵，好好的，怕什么？她怔愣片刻，随即想到：“你是怕均壹逢场作戏，做给我们看，利用这份感情伤害晓星吗？” 李牧遥低声叹了口气：“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这么理解。” 唐沁安慰说道：“这个你应该没必要担心吧，我们大家现在相处的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呢？” 李牧遥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唐沁，道：“你也说了，现在。” “我说了？”唐沁整个人都被他说蒙了，“你不能接受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在我？” “……”李牧遥不再说话。 他是想用沉默结束话题，却没想到，这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更是令唐沁抓狂，她紧追不舍的催促：“牧遥，回答我！” 李牧遥是真的不想再说下去了，可是唐沁这会儿表情决绝，一副不说清楚就跟他没完的架势。不得已，李牧遥只得向她确认：“一定要说么？” “当然！”看到他的反应，听到他这句话，唐沁几乎已经确定原因就在自己了。她的胸口突然冰凉一片，这一瞬间她很伤心，但想不出为什么。谷 “我做错了什么？”唐沁问他。 “你没有错，”看到唐沁脸色大变，李牧遥试图往回拉一拉，“你别多想，我就是不愿意看到项目结束后，陆均壹，他，他……” “他什么？！”唐沁瞪大了双眼，等着他的回答。 李牧遥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放低声音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是觉得，不，是认定项目结束后我会和均壹翻脸是么？你担心他被我逐出局，心生怨恨反过来报复晓星，所以你才坚决不同意，对吗？” “……”李牧遥没有做声。 “牧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吗？” “……”李牧遥持续沉默。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沉默透露出来的情绪是肯定的，是默认的沉默。 一时间，唐沁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力揪住，玩儿命的收缩着。那种感觉说不上疼，但难受，窒息，心脏的泵感消失，使得全身的血液慢慢凝固。 很快的，她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眼中的光彩暗淡下去。 “牧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冷血、这么唯利是图、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吗？我会狠到不顾及任何人，只为了自己是吗？那你会不会也同样担心日后我对你也是一样，所以你……” “两码事。”李牧遥再次打断道，“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 他想过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一定会引发她的一连串联想，但他又不想瞒她，他确实觉得唐沁对于“外人”，向来是心狠手辣的。 “你和陆均壹，这么多年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你们可以为了利益站在一起，也可以为了利益一拍两散，这都是你们的规则，我理解也不想发表任何意见。”李牧遥解释说道，“但我和白晓星不行，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我的姐姐……她是我所有带血缘关系的亲人中，唯一的、仅剩的一个自始至终把我当家人的人。所以，不行。” “我们？你们？”唐沁冷笑连连，“所以我在你心里确实的确是那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你根本都没有看到我为了你的家人、你的亲人都做过些什么！你看到的就只是我如何为了利益而算计的是吗？！” “算计不是自私自利，我也没说你对我的亲人不好。我最多就是防患于未然，而且我也只是不想白晓星和陆均壹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关联起这么多不必要的因素？” 零点看书网 “你对他们之间的想法直接映射出你对我的看法知道吗？我说的不是你反对他们在一起这件事本身，而是你，你对我，你对我的看法！” “明明是两码事，你为什么偏要强行拧在一起呢？” 李牧遥真的想不明白了，他觉得自己都解释到这个份上，唐沁就不应该生气了，可没想到，自己的解释就像是火上浇油，眼前的唐沁已经气到发抖。 他从没见过唐沁如此生气，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伸手去拉她，想劝她下山，可是唐沁浑身的抗拒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227.最后的家人 不大一会儿，唐沁的情绪全都化作磅礴的眼泪宣泄而出。 她真的要委屈死了，难过死了。 这么久以来，她每天都在拼命的为他着想，为他身边的人着想。她努力的代入他的情绪他的生活，为的都是怎么样才能更好的跟他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却没想到，自己的努力在他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唐沁蹲在地上，哭到不能自已。 “唐沁，你不要这样。”李牧遥伸出一只手想拍她，但是在半空中犹豫许久，还是收了回去，“我没有质疑过你对我的感情，为什么要这样定义我呢？” 他尽量克制着情绪，所以语气是平静的。 可是这种语气这种话对大哭且伤心至极的唐沁来说，是冰冷且毫无感情的，反倒是给她一种他在不耐烦的感觉。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吗？ 初时那会儿，他只是个辍学在家的落魄青年，与她互相慰藉，互相帮扶。 而此时他是南大的高材生，是可以一路被导师护着读研甚至读博的人，他没有她也能活的很好。 唐沁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抬头呆愣愣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李牧遥，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片刻之后，她用力的擦干脸上的泪痕，起身快步走开了。 “唐沁！”李牧遥叫了一声，见她是往山下的方向走，便跟了过去，但也只是跟着，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直男思维使然，他觉得这时候下山是最好的选择，免得大晚上她满山的乱跑再出什么危险。如果这会儿叫她或者是拉她，万一她情绪再有什么波动掉转方向了呢？ 所以保持这种“稳定”的情绪下山，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而对于唐沁来说，那可就太糟糕了。 女朋友哭成这样，甚至都伤心欲绝的转身跑了，他还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那不就更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测么？ 原来我在他心里真的就是这样的存在！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跟我长久的在一起！ 原来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最可怕的是，此时此刻，唐沁的记忆突然那就像开了闸，过去那些质疑的声音争先恐后的涌进脑子里。 她每走几步，就会想起他的前女友曾说过的话。 每走几步，就越觉得她的话特别对，对到和今晚的所有事都能匹配上。 秦恬曾跟她说，李牧遥这么着急找她谈恋爱是有目的的，他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话里话外直指当年高中时和白晓星之间的那件事。 唐沁当时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甚至在高宁找上门那次她都没有因为这件事介怀过。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她的坚定出现了裂痕。 秦恬的那些话反反复复的在她脑海中盘旋，李牧遥刚才的反应与那些话又是那么的契合，两相结合使得这个裂缝愈发的变大，大到几乎要吞噬她。 几个来回之后，唐沁几乎已经认定，李牧遥对白晓星的维护已经超出了亲情关系，不，那不是维护，是掌控！ 他掌控着白晓星，不让她谈恋爱！ 对啊，就像他亲口说的，他真的不是在针对陆钧壹，而是针对白晓星谈恋爱本身！ 唐沁又想起父亲旁敲侧击的话，他说作为过来人，他太知道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了。他说他自己从小就是在畸形的家庭中长大，所以在性格上有很大的问题，这么多年他为了给女儿一个健康和睦的成长环境，才这样拼力的维护家庭。 但当时唐沁却拿父亲的性格去攻击他，与他大吵一架，告诉他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 可是此时想来，她开始觉得父亲的话真的不无道理。 在李牧遥的心中，可能只有白晓星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快要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唐沁突然顿住脚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李牧遥。 yqxsw.org 山脚下恰好是个小风口，唐沁背对着风，满头短发被吹的凌乱不堪，配上她满脸泪痕的表情，在月光下就很…… “怎么了？”李牧遥堪堪停住脚步，看到她的神色，着实吓了一跳。 “刚才在山上的话，当我没说。”唐沁低幽的声音传来。 “？”这应该是句开场白，所以李牧遥没答话，等待她的下文。 “之前我并不知道晓星在你心里的位置，”唐沁冷笑一声，果然接着说道，“错了，应该是不清楚你对晓星真正的情感。之前还想着给晓星找一个好归宿，原来是我想错了。不好意思啊，以后不会了，刚才那些话，我全部收回，你们好好的吧。” 这句话不甚隐晦，且很不入耳，这使得李牧遥有些动怒，想要帮她理一理头发的念头也打消了，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生气了么？”唐沁看着李牧遥阴沉的脸色，心中再次难过起来，他的反应在她看来就是实锤，“我也没说什么呀？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你还想说什么！”两个人正式确立关系后，李牧遥还是第一次这样同她说话。 “呵呵，还用我说什么吗？”唐沁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种距离感似乎将两个人拉开很远很远的距离，在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过之后，她恨声说道，“所有人都在说你的时候，是我选择相信你，我替你辩论，替你抵挡，我以为我们的感情是相互的！” “难道不是吗？”李牧遥并不擅长吵架，此时被气晕了头，更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是什么？你敢否认最初接近我不是带有别的目的吗？或许你后来的确被我感动了，或许你对我确实有过一些心动，但是最初的时候呢？你留我在家里吃饭，送我回去，难道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吗？” “……” 李牧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唐沁再次痛哭出声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牧遥大骇的模样，四肢的血液瞬间倒流回心脏，连嘴唇都变得发白。 “李牧遥，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228.直观的立体的痛 李牧遥是惊怒交加的，但面对唐沁的质问，却又无从辩驳。 他惊于唐沁的真实内心，又怒于对客观存在事实的无力。 他说的事实并非是他对白晓星真的有什么，而是在最初遇见的时候，他接近她的目的确实……不纯。 两个人正式确立关系后，李牧遥不止一次的暗自唏嘘过，幸好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幸好还有机会让他弥补。 否则这种行为确实会对唐沁造成伤害。 所以他很认真的对待唐沁，他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予的物质方面的东西，所以他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所有中，挑挑拣拣，选一些最好的给她。 比如帮她画图，帮她设计，给她做饭，给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可没想到到头来，他们二人之间会因为讨论第三个人的感情问题，爆发出如此巨大的矛盾。 唐沁的痛哭变为呜咽，在山间的晚风当中断断续续，诉说着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和今日的难过。 这让李牧遥不由得心软起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问她：“唐沁，你想过吗，这些话说出来，对你、对我、对我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唐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说话就只是哭。 她没有更加激动，也没继续说出什么中伤的话，使得李牧遥彻底冷静下来。 不管从今后他和唐沁两个人会如何，也不管她肯不肯相信，他今天都必须要把自己和白晓星的情感解释清楚。 为唐沁日后为这段过往的回忆。 为自己。 也为白晓星未来的人生。 可是，该从哪说起呢？ 李牧遥抬头望向天空中愈发银亮的月盘，莫名就想起了姥爷。 他记得有一次放假回家，姥爷曾笑说过，他每次想念外孙女的时候，都会抬头看看月亮。 他说白晓星圆圆的脸就像是满月，肉乎乎的看着就让人想掐一把。而她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新月，有她的地方就让人感觉心里澄明又温和。 最重要的是，她还像月亮一样，只要你想看到她，就会发现她一直都在。 李牧遥叹了口气，开始向唐沁讲述幼时的自己。 他说他小的时候性格乖戾，尽管已经记不得母亲季萍如何对待过自己，但是潜意识当中对他人的排斥，早已深深的印刻在骨骼里。 他只在姥爷将他带回家那次允许他抱过自己，那是因为他没有力气走路，也挣扎不开正值壮年的姥爷。 到家之后，他恢复力气后，就再没让任何人碰过自己。 他说，他特别特别的排斥与他人触碰。 后来白晓星来了，姥爷没说别的，只是叮嘱她千万不要与李牧遥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要和他好好的相处。 于是小小的白晓星就有很长一段时间跟他保持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但有一次，两个人结伴去给在耕地上忙活的姥爷送饭，被街上的几个熊孩子拦住去路。 他们的目标在李牧遥，因为他们从大人口中听来许多闲言碎语，即便还不具备基本的分辨能力，就能因为大人口中的厌恶与嫌弃，把那些话当做攻击李牧遥的理由。 他们先是言语攻击，李牧遥忍了。 后来就开始远远地抛石子，李牧遥也忍了。 可是他一步步的退让，却成为熊孩子们变本加厉的借口，于是他们一拥而上，去拉扯甚至拳打脚踢。 这下李牧遥没有再忍，因为他不仅讨厌这些孩子，更讨厌这种肢体接触。爆发的李牧遥掀翻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白晓星也上去帮忙将他们扯开，一群孩子打成一团。 当时有一个熊孩子打红了眼，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根大棍子，挥起来就朝着李牧遥的脑后招呼过去…… 伴随着一声惊呼，棍子的落点并不在李牧遥的身上，因为白晓星扑过去抱住了他，用稚嫩的肩膀替他扛下了致命的一击。 棍子从白晓星的耳朵上擦过，耳朵先受了伤出了血，滴滴答答的血顺着白晓星的耳朵落了李牧遥一身，熊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白晓星也疼得失去了知觉。 饭团看书 李牧遥说当时他的脑子里再顾不上什么抵触，直接背起白晓星跑到了镇医院。 打那以后，白晓星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触碰李牧遥的人，连姥爷都羡慕不已，但他也很开心，因为白晓星的存在，在慢慢的治愈李牧遥。 再以后的日子，姐弟两个在与熊孩子们一次次的战斗中变得强大起来，李牧遥成为村里街上公认的小混蛋，白晓星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李牧遥说，在那样的环境中，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弟，是共同承受骂名的战友，因为有彼此的存在，他们不惧怕那些流言蜚语，也一起用他们的方式守护着姥爷、守护着这个家。 白晓星是那个治愈他精神障碍的人，所以李牧遥从不排斥她与自己打打闹闹勾肩搭背，直到高中时传出那些流言蜚语…… 他们震惊愤怒的同时，也才惊觉，原来时间过得那样快。 他们，都长大了。 “唐沁，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恶毒，会如此的诋毁我和我的家人。”李牧遥脸上露出罕见的迷茫神色，尽管他后来的日子一直都在为了躲避那些谣言而避嫌，可是内心深处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样说这样想。 李牧遥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问道：“唐沁，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连你也会这样想吗？你有那么多的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我们是做了什么过格的事情，还是说了什么过格的话吗？你能告诉我别人家的兄弟姐妹是怎么相处的吗？或者说……我们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被人这样说？” “……”唐沁的哭声早已停止，在李牧遥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怔愣在原地。 一时间，四周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唐沁那轻微的啜泣，被风声裹挟着不知去向。 “还是说，我一定要做到和白晓星老死不相往来才不会被人质疑？”李牧遥的声音忽而哽咽起来，“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连最后的家人都没有了啊。” 229.坦然面对一切 “对不起啊，唐沁。” 说完这句，李牧遥痛苦的弯下腰，他双手撑着膝盖，喘息了好一阵子才把喉头的哽咽压下去，再抬头时，他就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唐沁，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刚回到老街的那几天，我只以为白晓星在胡闹。如今想想，她一个劲儿的撮合我们，可能和我一样的心思吧？尽管后来我对你动心、向你表白，也沉溺于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可我没法否认曾有过的自私念头，我确实试图利用你的出现向别人证明我和白晓星的清白……对不起，给造成伤害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也替我姐，白晓星，向你道歉。” “……” 唐沁终于在这一声声抱歉当中清醒过来，可是她的嗓子干干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原生家庭带给李牧遥的痛苦，她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一个自诩懂他并一直在保护着他的人，为什么会把局面搞成这样？ 听啊， 李牧遥这样的道歉，像不像是告别之前的不留遗憾？ 我们， 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唐沁什么都回答不出来，李牧遥问的那些问题，她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因为当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划为“恶毒”的那类群体，已经站在了李牧遥的对立面，已经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收回么？ 向他解释自己只是脑子一热冲动下才那样说的？ 有用么！ 没有。 有些话说出去，真的无法撤回的。 唐沁痛苦的摇头，她这才发现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那样美好的感情，生生被自己用锋利的刀子割破了。 此刻她只想逃避，逃离李牧遥的视线范畴，逃离他的那些问题。 于是几秒种后，她转身落荒而逃。 她跌跌撞撞的跑回车里，在李牧遥追上来之前……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阑人静时分，马达的轰鸣声吵醒了将息的村庄，不知是谁家的小狗最先叫起来，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犬吠鸡鸣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牛马闷闷的吐气声。 李牧遥听着马达持续轰鸣着远去的声音，知道唐沁并没有停在老街上，赶忙拿出手机给她拨了过去，但不出意外的，她并未接听。 不得已，李牧遥只得给陆钧壹打了通电话。 很快的，又一阵马达声从老宅的方向传来，向着村口远去，消失在老街尽头。 这个时间，陆钧壹还停留在老宅，还和白晓星在一块儿，这使得李牧遥的心口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情绪。 焦虑、迷茫、不知所措。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让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很快的，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白晓星打来的电话。 “牧遥，你在哪呢？”白晓星的声音有些急切。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李牧遥在唐沁面前忍了又忍的情绪终于破溃，眼泪不小心就流了下来。 话筒里只有呼呼的风声，李牧遥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一定是出了不得的事情，这难免就让她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些事情，她在电话里急声说道：“牧遥，告诉我你在哪儿？！你绝对绝对不能走知道吗，你站着别动，我这就去找你啊！” 这边说着话，白晓星人已经冲到了外面，李牧遥听着听筒里瞬间灌满的风声，突然就感受到了三年前自己给她造成的焦急和担心。 这次是一种直观的、立体的感受。 就像他现在抓不到唐沁的去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一样，那种无助又无奈真的叫人抓狂。 他不愿白晓星再陷入这种情绪，赶忙开口说道：“我不走，姐……我回家找你。” 听筒里的风声顿时一滞，很明显白晓星从奔跑的状态中停了下来，她显然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是更加担忧的大吼：“牧遥啊，你别吓唬我，没多大事儿啊……” “白晓星！”李牧遥不得已抬高声音打断了她，“你别一惊一乍的，我就在家附近，马上就到。” “……真，真的？”听着李牧遥冷静的语气，白晓星半信半疑。 “真的，我答应过你不走。”说话时李牧遥已经快步向老宅方向走去，为了叫她彻底放下心来，他边走边说道，“刚才被唐沁气昏了头，我们吵了一架，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帮我出出主意行么？” yqxsw.org “行啊行啊！”白晓星的语气明显放松下来，她急切的说道，“那我在门口等你，你别着急慢慢走啊。” “嗯，我离得不远。”李牧遥应道。 “你从王爷爷家房后那路过时多加小心，村里接自来水管道呢，都挖开了。”白晓星生怕他会挂断电话，绞尽脑汁找着话题。 “嗯，我看到了。”李牧遥顺着她说道，“这是快完工了吗，还是刚开始？” “啊，快完事了呗！街上和村里其实一直同步搞，只是村里挖管道的时候费了点事。”白晓星极力描述着项目上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商什树你知道吧？王爷爷说那树上有他们老王家的祖先，周围一百米内不让动土，所以自来水管道就被拦住啦！” “一百米，有点夸张了吧？”李牧遥走的飞快，已经路过了那颗古树，古树周围极其平坦，没有挖掘过得痕迹，“不过我刚才用步子量了一下，他们家后院墙离古树不到一百米呢，那他们那年扩院墙，岂不是先动了土？” “哎呀，你还记着那事呢？”白晓星听到他真的朝村里走来，语气总算雀跃起来了，“谁说不是呢，王爷爷这事儿做的让人不服气，镇上的领导都来做工作了，好在他们前几天想通了，把范围缩到了五十米内。” “嗯，这还差不多。”李牧遥道，“自来水工程是给全村的福利，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阻拦，更不能以树神的名义搞事情。” “就是就是！王爷爷被好多人都说啦，所以这几天他们做了好多贡品，给树神赔罪呢！” “是啊。”李牧遥正要接着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 230.做糕吧还是 白晓星是先一步看到李牧遥的，所以当李牧遥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奔跑的状态。 她是突然间跑起来的，因为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她根本不敢跑，生怕自己有什么举动被他听出来会把他刺激到。 因为在白晓星此时的心里，李牧遥就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小猫，如果要抓他回家，必须得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他给吓跑了。 直到这只猫…… 不，这个人出现在视野中，白晓星就这才马力全开，用她能使出的全部力气飞奔过来。 “牧遥！”白晓星冲过来想勾住他的脖子，可是手伸出去的瞬间又改变了方向，只见她两只手用力钳住了他的手臂。 但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跑什么啊？”李牧遥动了动手臂想扶她一把，但白晓星根本不让他动。 “怕你跑……呼呼……”白晓星喘着粗气，气声说道。 李牧遥无奈：“我就这么不可靠？都说了回家找你。” 白晓星才不信他这个有“前科”的人，兀自抓着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快拉倒吧，我信你个鬼！” “……”李牧遥张开嘴，直接被灌了一口风，什么都没说出来。 白晓星这会儿顺了气，直起身子抬头观察李牧遥的脸色，见他眼睛通红头发凌乱，月色下憔悴得很，心知他这次和唐沁应该是发生了不小的矛盾。 想到陆钧壹前两天给她说的唐沁和父亲的矛盾，猜测大约与这事有关，便想开口劝劝，但同样的，她一张嘴，也被一阵风堵回去了。 因为李牧遥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白晓星，我错了，之前那些事，都是我办错了。” “？？？”白晓星整个一个大惊吓，吓得两只手攥得更紧了：我弟弟他，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这可是比离家出走还可怕的事啊！ “我没想死，”白晓星的眼神太过惊恐，李牧遥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内心os，“你脑子有屁。” “！！！”白晓星呲开獠牙，就想顺着他的手臂咬一口了：你脑子有屎吧？ “总之以后我就坦然面对，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李牧遥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完这些话，也没打算给白晓星提问的机会，向她伸出手道：“手机给我。” “你搞啥呢？”白晓星被他整不会了，“谁又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李牧遥自己动手往她外套口袋里掏，直接拎出手机，“你也是，以后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搭理。” “你真能做到这么坦然？”白晓星双手还扣着他的手臂，也没打算抢手机，毕竟手机这玩意又没有杀伤力，不必担心他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而且听到李牧遥能这么说，白晓星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欣慰，因为如果他的心态真的强大到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那么就算有朝一日那女人真的找过来，她也不用担心李牧遥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发狂。 “能。”李牧遥任由白晓星抓着自己的手臂，带着她往老宅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唐沁不接我电话，我用你手机打试试。” “赶紧赶紧。”白晓星的思绪被眼前这件事打断，赶忙提起精神道，“沁沁不接就给老陆打。”谷 “脸。”李牧遥按了几次密码没按开屏幕锁，一脸不爽的把手机伸到白晓星面前，“什么时候换的密码。” 白晓星记不住太多复杂的密码，这么多年不管是银行卡还是电子密码，永远都是姥爷、李牧遥和自己生日的组合。所以李牧遥总是能很轻易地打开她的手机锁屏，包括刚回来那会儿，她也都没有换过。 但是这次竟然没打开，让李牧遥很是意外。 白晓星没理会他抱怨似的嘟囔，拿过手机用面部识别解了锁，贴心的拨出唐沁的手机号码，将手机重新塞回他的手中：“赶紧打吧，真有闲心！” 手里的电话已经嘟嘟响起，李牧遥不敢怠慢，紧忙把手机贴到耳边，可是足足一分钟过去，电话那头根本没有接起的意思。 156n.net 李牧遥又连续拨了几遍，还是无人接听。 “哎，这是憎乌及屋，她应该猜到是你拿我的手机打过去的吧？”白晓星连连叹气，“赶紧给老陆打过去问问吧，这么晚了，可别有什么危险呀。” 李牧遥的眉头紧紧拧起，又给陆均壹拨了过去。 “喂，晓星？”陆均壹秒接。 “是我。”李牧遥出声纠正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你……联系上她了吗？” “没啊，怎么都不肯接我电话，我正开车尾着她呢。” “你们到哪了？待会儿她停下来的话你给我发个位置，去我过去找你们。”李牧遥听到陆均壹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丢丢。 “呃，”陆均壹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过来……就没必要了吧，我估计她应该是打算回家。这个时间你要是来家里找她，恐怕连小区大门都进不来。” “那她……”李牧遥本想问她不会有什么事吧，可想到唐沁是回自己家，又能有什么事呢？ 好在陆均壹很是贴心，听出他省略号里的意思，安慰说道：“没事，据我了解，沁沁不是想不开的人。你别担心，她爸妈都在家呢，不会有事的。” “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牧遥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再次拜托道，“那……麻烦你多费心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我你就放心吧哈。”陆均壹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对了，晓星在你身边吧？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哦，好。”李牧遥也没多想，把手机递了过去。 白晓星接过电话“喂”了一声之后，就听陆均壹在电话里说道：“我今晚应该是回不去啦，待会儿我还得去他们家看看，你早点睡哦。” “嗯嗯，大晚上还折腾什么呀，照看完沁沁之后就回家去吧。”白晓星特善解人意的道。 “你那边好大的风声，这么晚你怎么跑出来了？”陆均壹关切道。 “出来找牧遥哇！”白晓星答，“已经到大门口啦，别操心我了。” “好哦，你早点睡。” “嗯啊。” 李牧遥全程听完两个人的对话，突然就觉得今晚自己和唐沁的争吵全都失去了意义。 231.家族不同的祭祀 一个成年人的感情，岂是能由他人左右的？ 如果他人能左右的话，唐沁和他父亲，李牧遥自己同季荆，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矛盾？ 李牧遥真是懊悔不已，如果自己不开口说那些于事实毫无改变的话，又怎么会引发后面的争吵？！ 不大一会儿，陆钧壹打来电话说，唐沁已经回家了，但应该是没跟父母说话，因为唐载繁打电话问他是不是项目上出什么事了。 陆钧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说他就是顺着话题随便往项目上扯了几句。唐载繁一听宝贝女儿压力有点太大，一下子就父爱泛滥了，电话里让陆钧壹在项目上盯几天，说是想让唐沁在家休息休息。 互相通完了气儿，三个人就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毕竟除了李牧遥外，他们谁都没有正式谈过恋爱，这方面的经验简直为零。但李牧遥那段畸形的、羞于提起的恋情，对解决眼前这件事毫无益处。 好在老宅住着几个李牧遥的同学，听到这边就感情问题开展“电话会议”，过来指点了几句，告诉他冷处理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就算联系上了也容易一言不合再吵起来，但如果冷静两天，就会想起对方的好来，到时候再联系，和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李牧遥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接受这份建议。 尽管李牧遥的状态还算平稳，白晓星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但她很懂事的没有追问他究竟和唐沁出了什么问题，就只是眼神锁死，还是有点担心他会跑。 李牧遥不得已，只好问她要了些材料，说是想抓紧时间研究研究之前没做出来的糕点。 白晓星脑回路到底还是清奇，她非常赞同李牧遥的想法，似乎是以为他想早点搞出花样哄唐沁开心。 于是赶忙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给李牧遥展示自己这段时间搜集整理好的材料。 白晓星收获最大的莫过于前几天去的娘娘庙，她还真就在那里翻到基本记录寺庙斋饭、贡品制作的旧书，这些书算不上是书，严格来说就像是记录本。 上面记录着从建寺开始，凡是有法事的大日子该举行什么样的仪式、念诵什么样的经文以及制作什么样的吃食。 因为娘娘庙的特殊性，这里是设置客堂的，允许香客信徒来这里举办法事或是短期内修行生活，所以对于饮食的记录，要比祥云寺更详细一些。 而且娘娘庙与旧时王爷府有着更大的关联，所以当时王爷来这里食用的膳食也有一定的记载，不仅有菜名，还有简单的配料。谷 娘娘庙虽然香火大不如前，但清规戒律一如既往地严格，住持只让白晓星看了几眼，并不允许她带走具体书本。 白晓星为此跑了好几趟政府，央求于瑶从镇上开具了一个介绍信，又让她镇政府的名义出面协调，这才答应她把一些有用的信息拍下来。 住持极为谨慎，为了防治她把这些材料拿做他用，还留下了她的身份信息，并让她写了一份保证书。 baimengshu.com 尽管材料不甚很全，但是对于毫无思路的李牧遥来说，这些就已经足够给他带来涌泉般的灵感了。 这一琢磨便是通宵，白晓星早歪在炕沿睡了过去。 李牧遥则是双眼铮亮毫无睡意，他连夜在纸面上复原了几款糕点的样式，又写出相应做法，只等着天亮后回老街尝试。 村里的清晨来的比祥云寺还要早，天刚蒙蒙亮，便有公鸡的啼叫响彻天际，直到村里的公鸡们叫过两轮，祥云寺的晨钟才悠然响起。 很快的，村里开始陆续有了人声， 李牧遥好久都没在村里住了，此时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便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看看。 在院子里摆放桌子，房墙上挂三十六天图，在桌子上放各种供果和酒，桌子前放置地桌，把收拾干净的白条猪，四肢朝下，头冲三十六天图供奉。老人领着家族成员跪在地上祷告愿望，祈求上苍赐福降瑞，赐予人丁兴旺，然后磕头。完毕，把祭天的白条猪抬到厨房，肉骨剔开，切成方寸小块，做“动油3”，宴请供前来参加活动的人们。全屯子人自愿来参加活动，还可吃到大肉，但不许喝酒，一直吃到太阳落山。有一个重要特点是，吃剩下的肉和汤不能过夜，全部掏干净拿到院儿外找个干净地方埋掉，仪式才算结束。 族中最老的一位领着家族成员跪在地上祷告愿望，祈求上苍赐福降瑞，赐予人丁兴旺，然后磕头。完毕，把祭天的白条猪抬到厨房，肉骨剔开，做成各种料理，宴请供前来参加活动的人们。 全屯子人自愿来参加活动，还可吃到大肉，但不许喝酒，一直吃到太阳落山。有一个重要特点是，吃剩下的肉和汤不能过夜，全部掏干净拿到院儿外找个干净地方埋掉，仪式才算结束。 改造后的王爷府古城，与亲王府建筑格调相一致，色彩相宜，古色古香，颇得清代建筑之神韵。古镇四周群山环绕、绿树掩映；锡伯河在镇中潺潺流过，清澈见底。经过多年的山区生态综合治理，景区周围的印山和十八盘小流域绿树成荫，秀山奇石，风景十分壮观。尤其是2005年以来，“王府文化旅游节”被自治区政府列为“中国旅游年自治区重大节庆活动”。以亲王府为活动中心，旗政府全力支持，旗文化局积极承办，每年都定期开展“王府文化节”、“王府庙会”等大型社会活动，吸引了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成为旅游观光者的好去处。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移动端更新就总是不能实时保存，好不容易码好的一章就这么给弄没了。 客服也无法处理，真的给人气死！！！ 没办法我只能明天再修改，好心疼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内容！！！！ 投诉无门！ 232.烤全羊 尽管手里的材料不是想象中那样全，但是对于毫无思路的李牧遥来说，这些就已经足够给他带来涌泉般的灵感了。 他将材料中所有涉及到菜品、糕点的信息都提炼出来，整理成一个简易的菜谱，就等着天亮后回小饭馆试制。 这一琢磨便是通宵，李牧遥一直忙到第一声鸡叫响起。 村里的清晨来的似乎比祥云寺要早，公鸡啼叫的时候周围还是万籁俱寂，天色黑沉沉的，丝毫没有亮起的意思。 但这并不影响其他公鸡接二连三的响应，它们高亢的啼声像是硬要把黑夜划破一般。 1200ksw.net 片刻的功夫，村里的公鸡们已经叫过两轮，不远处祥云寺的晨钟才悠然的姗姗来迟。 院子里白晓星养着的小鸡们也接连有了动静，虽然它们既不会打鸣也不会下蛋，甚至连性别都还分不出来，但不影响它们对天明的期盼，咭咭格格的叫个不停，似乎还扑扇起了小翅膀。 李牧遥被这些声音打破思绪，他简单活动了一下坐得僵直的脊背，想要起身出去看看。 白晓星早歪在炕沿睡了过去，他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得悄悄的挪向门口，可还是被警惕的白晓星发现了。 “唔，”白晓星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坐起，但很显然她的脑子没跟上身体的速度，起身后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揉着眼睛问，“你干嘛去？” “出去清醒一下，你好好睡会儿吧。”李牧遥低声劝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白晓星直接跳下了炕：“我跟你去。” “你……” “哎呀，走走走。” 白晓星不由分说的把他推了出去。 尽管从屋内看过去天是黑的，但走到院里，还是能看到不远处的天边已有了一丝熹微，趁得整个天幕呈青黑色。 “哎呀～好久没起这么早了！”白晓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哈，都是小时候的味道。” “你这什么逻辑，早起就能闻到小时候的味道？”李牧遥嗤笑道。 “你好好闻闻，这是早起的第一缕炊烟才有的气味。”白晓星眯着眼，又吸了吸鼻子。 虽说天还没有大亮，但村里确实已经有人家房顶上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炊烟，与清晨的薄暮混在一起，笼罩在这座古村落的上空，说不出的烟火气。 李牧遥也仔细闻了闻，虽说没闻出来白晓星所说的小时候的味道，但也确实闻到了一些别的味儿：“怎么好像有皮毛烧焦的味儿？” “啊？”白晓星皱着鼻子闻了一圈，最后锁定院子东南方向，“啊，我想起来了，今天郭伯伯家满锅祭天！” “今天？”李牧遥被吓了一跳，印象里这种祭祀都是大年初一或是重大节日才会有的，“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搞这么大的祭祀？” “没有，这不是王爷爷家里为了安抚商什古树搞祭祀了嘛，郭伯伯说他的太爷爷也给托了梦，村里自来水的管道也把他们家祖宗给吵到啦！所以也得搞一场祭天，昨天就来请我们去吃饭了。” 在玉簪村，几户大姓人家都有各自的祭祀仪式，像是白晓星口中王爷爷所在的王氏家族，他们供奉商什古树，家族祭祀也是围绕着古树进行。 据传，商什书原本是一棵巨大的果榆树，其茂密而硕大肥厚的叶子可做香烛，所以又称香树。王氏祖先见这棵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便选择在古树的庇荫下修建房屋落户。为了感恩古树的庇护，王氏祖先在树下供奉了一尊石像，由家族派出专人守护。 抗日战争期间，在一场电闪雷鸣中，神树被雷火劈着而焚为灰烬，树下的石佛也随之不见了，人们传说是日本侵略者惹怒了树神。这一天象激发了当时村民们极大的抗日热情，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抗击，最终将侵略者赶出了村子。 在后来的和平年代，王家人在原址请来了一颗神树，树下虽未再请石佛，但神树常年被装饰得华丽非常，树下摆着供桌，每逢重大节日都会摆满贡品。 按照昨晚的所见所闻，今天应该是王家祭祀神树的第一天，作为与王家势均力敌的郭家，自然也不愿意他们一家搞这么大的排场，选择在同一天举办祭祀仪式。 郭家的祭祀叫满锅祭天，顾名思义就是用满满一锅的美食供奉神明和祖先。 李牧遥和白晓星从小没少参加过郭家的祭天，因为他们家可以吃到“全猪宴”。 此时空气里依稀传来皮毛烧焦的气味，应该是郭家正在处理猪的毛皮什么的。 郭家祭天用的是整头猪，往往提前一天杀好猪放好血，留作第二天一大早使用。 郭家族人齐聚老宅，在院子里摆放桌子，房墙上挂三十六天图，在桌子上放各种供果和酒，桌子前放置地桌，把收拾干净的猪四肢朝下，头冲三十六天图供奉。 族长老人带领家族成员跪在地上祷告愿望，祈求上苍赐福降瑞，赐予人丁兴旺，然后磕头。 完毕，把祭天的整猪抬到厨房，肉骨剔开，切成方寸小块，炖在一口锅里，宴请前来参加祭祀活动的人们。 郭家每次祭祀之前都会邀请全村的人来参加，他们家养猪是一绝，逢年过节总有邻村的人过来买他们家的猪肉，所以每次祭祀来客都很多。 但郭家有个规定，祭天虽说可以吃肉，但不许喝酒，而且来了就不能走，必须得吃到太阳落山。有一个重要特点是，吃剩下的肉和汤不能过夜，全部掏干净拿到院儿外找个干净地方埋掉，仪式才算结束。 族中最老的一位领着家族成员跪在地上祷告愿望，祈求上苍赐福降瑞，赐予人丁兴旺，然后磕头。完毕，把祭天的白条猪抬到厨房，肉骨剔开，做成各种料理，宴请供前来参加活动的人们。 全屯子人自愿来参加活动，还可吃到大肉，但不许喝酒，一直吃到太阳落山。有一个重要特点是，吃剩下的肉和汤不能过夜，全部掏干净拿到院儿外找个干净地方埋掉，仪式才算结束。 233.千万别让他跑了 “正好你回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吧。”白晓星向李牧遥发出邀请。 像郭家“满锅祭天”的仪式，前面的祭祀流程根本不需要宾客参与，来人只要负责后面吃的部分就行。 所以这种一吃就是一整天，除了吃什么也不用做的宴席，是白晓星最最最喜欢的。 “我就算了吧。”李牧遥对此有些抵触。 他饭量不大，今天也没什么心情吃饭，根本做不到一直吃一直吃。吃不下还不能走，得一直坐到太阳落山，这对他来说是很煎熬的事情。 再说了，他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奥……那好吧，”白晓星有些失落，但目前守住李牧遥是比吃更重要的事情，“我也不去了。” 李牧遥劝道：“你想去就去呀，干嘛非得跟我一块儿？” 白晓星回呛：“你说呢？” 李牧遥被她守了一整个晚上，无奈至极：“白晓星，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我的老师带着项目组就住在咱们家，你觉得我会不管他们就走了？” “会啊。”白晓星一点面子不给他留，“你发起狠来管过谁呀。” 李牧遥被这句话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但自己确实干过那种不负责任的事情，也真是无从辩驳，只得央求似的道：“那你看我现在情绪这么冷静，像是要走的样子吗？” “我要是能猜出来，还用这么寸步不离？” “那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看着我吧？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白晓星缩着脖子，想了好一阵儿才道：“等到沁沁回来吧。” 李牧遥设想了一下唐沁回来的画面，但并不觉得有多乐观：“她回来也不见得会理我，到时候你怎么办？” “她还能不理你啊？不可能不可能！”白晓星摆着手根本不信。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李牧遥岔开话题，“我现在要回街上，你确定要跟着？” 白晓星哼哼唧唧的，就算一脸不情愿，也只得说道：“要啊！” …… 李牧遥不在的这段时间，饭馆儿都是季荆带着几个小帮厨照看着，开业以来经营得确实不错，与大唐酒店的联动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今晚有一批外地来的游客，三天之前预订了烤全羊，还是掐着李牧遥回来的时间预订的。 李牧遥赶早回来，也是为了调整下状态，好好的把今天这批客人招待好。 白晓星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跟回来就后悔了，在她有限的记忆当中，姥爷也只做过几次烤全羊，因为实在是太麻烦太累人了。 吃的人虽然快乐，干活的人却很痛苦，白晓星作为东家，自然是干活的人。 在季老爷子留下的十道菜谱中，烤全羊其实才是最值得拿来当作招牌的一道菜，但因为这道菜价格昂贵且制作流程繁杂，多年来几乎无人问津。 也不能说无人问津，就是每当有客人问起的时候，季老爷子的答复基本上就把客人给劝退了。 因为烤全羊用的是一整头羊，没有个一天的功夫是根本烤不出味道的，而且一整头羊的量相当的大，几个人也不可能吃的完。 像他们家这种小规格的饭馆儿，以前根本吸引不到太大的客流量，说白了如果不是十几个人一起吃饭，是吃不完一头羊的。 所以即便是季老爷子在世时，这种烤全羊也只做过几次，仅有的几次，也都是相当于自家人聚餐形式。 白晓星记得巴图就曾张罗过两次，一次是他领回养子查理那一天，他激动得又哭又笑，说是要狠狠庆祝一下家里添丁这件大事。另一次就是他儿子查理考上大学，巴图又拎来一头羊让季老爷子操刀，办了一场升学宴庆祝他们鲍家门楣终于再次发扬光大。 反正白晓星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的，毕竟她和李牧遥考上大学，也没“享受”过这份待遇。 话说回来，这种整羊烹饪的技艺往上追溯，也跟清朝宫廷饮食有关。当时的清廷称之为“诈马宴”，专为招待蒙古王公，“诈马”又称“珠马”、“招木”，在蒙古语里的意思就是蒙古族传统的屠宰手法。所以这道烤全羊也是蒙古民族的餐中之尊，是宴席上的一道最讲究的传统名菜，其形、色、味俱佳，具有浓郁的民族风味。 饭团看书 青城地区与紧邻内蒙古，当时的王爷与蒙古王公往来密切，王府里备着这道菜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自然而然的被收入王府菜系当中。 根据史书记载，早期的蒙古人“掘地为坎以燎肉”，随着后来的传承和发展，这道菜有了很大的改进和更详细的做法介绍：“元代有柳蒸羊，于地作炉三尺，周围以火烧，令全通赤，用铁芭盛羊，上用柳枝覆盖土封，以熟为度。” 这些足以说明，这道烤全羊有多难做。 也正因为如此，前段时间李牧遥和李丰家分菜谱的时候，这道菜被李丰放弃了。 毕竟李丰连那几道简单的菜都做不好，稍微加点难度的，就更不用比量了。况且相比之下，烤全羊的受众度远不如其他的菜品。 所以这也是白晓星他们当时特别生气的原因，招牌菜都被挑走，就剩下些难做又没有太大知名度的菜。 说实话，在做糕失败后，李牧遥其实也没什么信心了。好在有唐沁、巴图和白晓星他们做支撑，才在开业后将这道菜又推了出来。 这道菜至少得提前三天预定，而且是季节限量供应，过了这个季节，羊儿不肥影响口感，也就只能下架。 有了先前那些菜品的预热，加上大唐酒店的联动，这种“饥饿营销”带来了许多个订单，烤全羊成为当季的热销新品，因此巴图家牧场里“适龄”的羯羊全都被编上了号，排到了两个月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大家都在等着李牧遥这个大厨回来制作第一头烤羊。 白晓星吃不到全猪宴，也没机会品尝烤全羊，只得顶着一张痛苦面具，懊恼的嘟囔：“猪啊、羊啊，全都吃不到啊，一口一口呀进了别人的肚！” 224.全猪宴不能错过 巴图家的羊之所以是小饭馆烤全羊的独选，也并非单是季家与鲍家交好的原因。 往上追溯，鲍家是在玉簪村设立之前就是专为祥云寺管理牧场和马匹的家族，后在玉簪村建屯落户后，鲍家在牧场上又增加了除马匹外牛羊等品种。因鲍家牧场水草肥美，牛羊的品种和肉质可与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媲美，所以当年的清朝王爷府也钦点鲍家为他们提供牛羊肉品。 所以放在现如今，王府菜系专用鲍家牧场的牛羊，也算是正本溯源，回归正统。 小饭馆开业后，巴图在唐沁的建议下重回老街商铺，专门售卖绿色牧场牛羊肉。因为有小饭馆和大唐酒店的引流，他们家的牛羊肉订单日渐增长。 儿子查理听说夫妻两个忙不过来，直接报名考镇上的公务员，打算毕业就回来建设美丽乡村。虽说在许多人看来一个考出去的高材生回村里有点可惜了，但是查理当初报考的时候志向就是和农村规划有关，并且他也明确说了，不管他走多远，总有一天是要回到父母身边孝敬的。 为此，巴图心里感动万分，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坚决不同意他的决定，父子俩吵了一架，巴图喝了一顿大闷酒，最后没想到借着酒劲儿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尽管第二天他就反悔，奈何查理录了音还找老妈作证，鲍大嫂给他好顿教训，并支持儿子的决定，这么一来，他也就不好再赖账。 话又说回烤全羊非巴图家的羊不可，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只有巴图收拾好的羊才能做出好吃的烤全羊。鲍家宰羊有着特殊的手法（具体不表），经他们处理过的羊肉质不会发生太多改变，而且巴图擅长“诈马”手法，既宰好的羊不用剥皮，而是开膛取掉五脏和下水，洗净后用开水烫去羊毛，再用碱水内外洗净。 这样处理过后的羊才能够用来制作烤全羊。 巴图想要求个“开门红”，对这第一只羊格外用心，今天凌晨就起来处理好了羊，这会儿正放在自家铺子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等着李牧遥这个大厨了。 大厨和白晓星回到小饭馆的时候，李教授夫妇还没有起床，季荆和住在他们家里的帮厨也都没有过来，于是他就没进门，抓着白晓星一起收拾那个久置的专为烤全羊砌的烤炉。 烤炉因为占地太大，季老爷子当初就将它砌在院子东侧外墙，与小仓库相连，平时也是用来堆放些杂物，他们俩的首要任务是要把杂物清理出来。 如果不是昨晚突发状况，李牧遥是打算连夜清理出来的，这会儿就只能抓着白晓星当苦力了。 烤炉是用红砖砌成的，上面是穹窿顶，看似构造简单，实则很有考究，装有天窗和炉门，采用的是砖窑的原理，借用炉内高温，用慢火将全羊炙烤成熟。 李牧遥把闲置在炉膛内的重物搬出去，其余的清理工作就全交给了白晓星。可对于不足一米六的白晓星来说，两米高的烤炉实在是个巨物，她不得不扛来一把梯子上蹿下跳，费力忙活。 吃不到全猪宴，也没机会品尝烤全羊，还得干这种粗活，白晓星又气又恼，顶着一张痛苦面具扯开嗓门就唱：“猪啊、羊啊，全都吃不到啊，一口一口呀进了别人的肚！哎呀哎嗨哟，哎呀哎嗨哟……” 等到李牧遥出来制止的时候，楼上的窗子已经打开，李教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到处找这个噪音制造者，不等他看清是谁，白晓星早已爬上梯子的最顶端冲他摆手：“李伯伯早呀~” “……”要不是身子撑在窗台上，天刚蒙蒙亮就看到二楼窗口看到个大活人冲自己打招呼，是个人都会吓个趔趄，李教授受到惊吓，紧紧抓住窗棂颤声问道，“我这是出现幻觉了？” “没幻觉，嘎嘎！”白晓星笑得一阵得意，“李伯伯，您不是也不知道今天要做烤全羊吧？” “烤全羊？”一听到好吃的，李教授被吓飞的魂魄立刻落回本体，“这是打算给我们接风洗尘还是有什么庆祝的事儿？” yawenku.com “您想多了，人家是给顾客准备的，咱们没份儿。”白晓星唉声叹气的道。 她刻意在这儿引导，就想让李教授给李牧遥施压，好争取点儿什么好处。 可是李教授这一次倒是很深明大义，他一听到是顾客订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很惋惜的摇摇头：“顾客是上帝，我们还能把顾客赶走不成么，嗨。” 白晓星一见李教授这么不上道，说说话还要回去，急忙喊道：“李伯伯李伯伯！” 李教授被白晓星撺掇过许多次，有点儿熟悉她的套路，今天就不大想接茬，没好气的道：“又干啥！” 尽管嘴上嫌弃，但身子没动，还保持着探出半个身子的状态。 白晓星眨眨眼睛，凑过去问他：“全猪宴，听说过么？” 李教授食指微动：“啥，没听过。” 白晓星坏笑：“东北杀猪菜、酸菜炖血肠、蒜泥大排骨、红烧猪头肉、土豆熘肝尖……这些您听过吧？” “唔。”一大早上说这些，昨晚没怎么吃饭的李教授有点儿招架不住，他在喉咙里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敢开口。因为口水早已泛滥，要是张嘴他真怕口水流下来，但又不能做吞咽动作，怕被鸡贼的白晓星发现，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那我带您去吃呗？村里郭伯伯家今天杀猪，我们能从早吃到晚。” “……”李教授这才后知后觉，白晓星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就没想惦记烤全羊，而是想吃全猪宴。但他又没想明白这小丫头怎么不直接去吃，而是要拉上他，于是他用手遮掩着吞下口水，虎起脸问道，“说吧，这背后又有什么关联交易？” “嘻嘻~”白晓星呲牙咧嘴的向李教授竖起大拇指，“教授就是教授，真是洞察万物，真是……” “少说废话。”李教授打断她的吹捧。 “那啥，”白晓星朝下望了一眼，见李牧遥没出来，便伸着脖子对李教授道，“我就带您和师母去，您让那几个学生来这儿给牧遥帮帮忙，顺便……” 白晓星话说了一半，又向前探了探，低声继续，“让他们看住牧遥，千万别让他跑了！” 225.不要羊头 李教授失笑，这算个什么事儿，他开口问道：“什么叫……” “嘘——”白晓星的脖子伸得老长，用手指在嘴巴上比量着，示意李教授别问。 紧接着她压低声音说道：“李伯伯，他昨晚和沁沁吵架啦！心情不好，一宿没睡，我怕……” 话说了一半，她又伸出两根手指，冲下做了个小人跑步的动作。 “啊？”李教授作为同样经历过李牧遥失联事件的人，深知他这方面的品质非常的不可靠，只听了这一句话就与白晓星产生了共鸣，“那还吃什么羊啊猪的，我们还是亲自看着吧。” 白晓星面露为难之色：“可是那全猪宴……” 李教授板起脸训斥：“你得分清主次！” “好吧，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郭伯伯说一声，不去了。”白晓星摇头晃脑的叹气，一脸惋惜的模样嘟囔，“您是不知道郭伯伯家的猪养的多好，逢年过节想在他们家买猪肉都得排队，一年都赶不上一回的好事儿，就这么错过啦~哎！猪啊、羊啊……” “得得得你别唱了！”李教授赶紧制止白晓星的噪音。 “那我闹心咋办！”白晓星噘嘴。 李教授脸上也是一片犹疑不定的神色，他这些年在南市吃的都是养殖的猪肉，小时候过年才有的味道已经几十年没有再尝到了。按白晓星的说法，这家的猪肉好吃到村民都难得吃一次，那得多好吃？ 再说了，是白晓星这个吃货念念不忘的味道，那品质得是相当有保证了。 他踟蹰片刻，压低声音问道：“安排人倒是不难，但是怎么看住他呀？” 白晓星眼睛顿时一亮：“那还不简单？叫他们过来帮忙，以打下手的名义寸步不离就行了呗！” 李教授担忧：“寸步不离，这可行？别的学生听话，那他……他叛逆怎么办？” 白晓星：“我们防啥呢，不就是防他的叛逆么！” 李教授：“也是。” 白晓星：“我们就在村里吃，让你学生机灵点，有啥事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紧急情况就把他给按住，我五分钟就能跑回来！” 李教授：“就这么定了！” …… 白晓星成功找到顶替她打杂又能帮她盯死李牧遥的人，快快乐乐的带着李教授和师母赴宴去了。 李牧遥本来也没打算强留她在身边，一看她还“贴心”的给李教授老两口安排了好去处，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一心忙活起烤全羊来。 烤全羊所用的炉灶讲究、工艺讲究，就连烤制的木炭也是需要精挑细选的，最好是选用以果木或落叶松木制成的无烟环保炭。这种木炭李牧遥不会做，但是五金店的张叔最为擅长，前阵子他做烤串的时候委托张叔做了不少，李牧遥清点了仓库的库存，烤一头羊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到炉灶和炭火都准备就绪，季荆带着几个帮厨也过来了。 她今天为了烤全羊的事儿也是特意早起过来的，没成想李牧遥更早，一看他的造型，就知道起码得忙活一两个小时了。 季荆心疼大外甥，紧着忙的招呼几个小帮厨过去帮忙，自己则是钻进厨房做早饭去了。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不仅晚上有大局，中午还有几桌散客预定了海鲜，大唐酒店的海鲜运送车马上就到，大家一忙起来还真不见得有时间好好坐下来吃饭。 所以季荆为了节省时间，早饭做得极其简单，只是蒸了一锅馒头、一道蛋花汤，配上点自己腌的酸咸菜，想着马马虎虎对付了事。 然而事实上季荆的馒头蒸的特别好，就算是这么简单的饭菜也特别受欢迎，几个大唐酒店来的小帮厨吃了个把月也吃不厌，今天又加上李牧遥的四个同学，上下两层屉的一大锅馒头竟然没够吃。 陆钧壹是赶着时间回来吃早饭的，哪想到今天根本没留他的份儿，他又饿得不行，上前就从李牧遥的手里掰下来半个。 “你怎么搞的像是一晚上没睡？”李牧遥等他狼吞虎咽两口干掉半个馒头，又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汤，才开口跟他说话。 “睡了两个多小时吧。”陆钧壹抬眼看他，见他眼圈泛着一层乌黑，面色还特憔悴，笑道，“还说我呢，你才是没睡吧？哈哈，咱俩真叫难兄难弟，我看你的脸就跟照镜子似的，估计也没好哪儿去。” “我应该比你好一点。”李牧遥把手里的半个馒头给他，自己端起汤碗浅浅的啜了一口。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不坐下来吃点东西，又怕没法跟季荆交代。 这段日子他们姨甥之间“母慈子孝”的，让李牧遥有种回到过去某个安逸时代的感觉，季荆管着他们姐弟两个的大事小情，一顿饭不好好吃都会引来她的“斥责”。他和白晓星也愿意配合她，听她的安排，受她的管束，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母子一般无二。 “为什么？你竟然睡得着？”陆钧壹倍感意外，到处踅摸有没有别的吃的。 “没睡，睡不着。”李牧遥看了眼陆钧壹明显耷拉下来的眼袋，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可能我比你年轻。” “淦！”陆钧壹一口汤差点儿喷出来，他一拳锤在李牧遥胸口，“你就这么对待一个为你奔波的兄弟？” “开玩笑的。”李牧遥找补了一句，垂下眼。 看到陆钧壹，他自己都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和唐沁的矛盾因他而起，但是大晚上帮他追唐沁的也是他。矛盾的起因不是因为他和唐沁有什么，而是讨论他和白晓星有什么。可是追溯到源头就还是，这家伙让李牧遥心软，他不希望一切结束后，这个人被出局。 yawenba.net 他与唐沁说了实话。 唐沁也说了实话。 于是两个说了实话的人闹了个巨大的矛盾。 李牧遥心里憋屈，想发泄发泄不了，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语气给陆钧壹。 “算了，哥哥不跟你计较。”陆钧壹一看他这幅患得患失的模样，也狠不下心了，开口劝道，“晚上的局儿她肯定回来，到时候你把握机会。” 226.烤全羊是门细致活 陆钧壹告诉她要把握机会，但是李牧遥并不知道怎么把握机会。 不是他装，而是他确实不会。 他在只有他和唐沁两个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更别提有一大群他们圈子人的时候了。 听唐沁说，这些人里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潜在竞争对手，过来的目的不一，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她先前接下这份订单的时候就很紧张，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错会被人抓着把柄，还几番叮嘱李牧遥一定要超常发挥，务必震慑住这伙人，用美味封住他们的嘴。 面对这样一群人，李牧遥自问除了尽量把烤全羊做的好吃一点，其他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今天两个人的关系陷入尴尬，唐沁也很可能会甩了自己…… 可是退一万步说，大家还有“合作伙伴”这层关系在，为了共同的……利益…… 想到这里，李牧遥一阵心酸，鼻子都有点发红。 他找了只口罩戴上，心说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做好这顿大餐。 他这边兀自伤感，陆钧壹还在那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他说自己昨晚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唐载繁让他顶岗的事情很快就被父兄知道了，回家后父兄轮番给他洗脑，让他把握机会占据项目主动权巴拉巴拉的。这也是惹他失眠的最大原因，好不容易睡着，一大早就被父兄喊起来赶了回来。 “你爸和你大哥怎么会知道你和唐老板的电话内容？”李牧遥很不想理他，但也不忍心他被人做了局，出声提醒道，“唐老板别是借这个机会故意试探你。” “唐叔叔给我打完了电话，又跟我爸说了。”唐载繁的心思陆钧壹哪能猜不到，但作为当局者，他总是会考虑到多年来的感情，“可万一唐叔叔是想拉近感情呢，要么是项目太重要，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只是短暂的代管几天，至于这么点小事还要郑重其事的跟你爸说……你又不是小孩子。”李牧遥反问他，“你说他不放心你……可是你不是项目经验比唐沁多多了？” 陆钧壹的表情顿时一僵，随即如醍醐灌顶，苦笑连连：“哎，这段时间被打击的，都忘了自己原来是做什么的了！你不提醒我，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个给沁沁打下手的小弟弟。” “……小弟弟。”李牧遥满脸同情的看了眼陆钧壹，叹了口气，去忙活了。 他先是去后厨把中午的菜单过了一遍，叮嘱帮厨们应该注意哪些事项，调配了些必要的材料就去全心全意忙活烤全羊了。 陆钧壹一个人石化了半天，又用幽怨的眼神盯了李牧遥半天，直到接到项目上的电话，这才起身离去。 看到陆钧壹匆忙而去的背影，李牧遥抽了几秒钟时间又不爽了一阵，因为陆钧壹刚才说了半天，没在小院见到白晓星，却是连问都没问一句，充分说明两个人已经单独连线了。 biquge.name 两个人呈现出这种不可逆的发展态势，愈发的让李牧遥觉得…… 他开始盼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陆钧壹能真的对白晓星好了。 后厨这边忙着中午的菜品，根本腾不出地方给他忙活，李牧遥转了一圈，拿了些烤全羊用到的材料，径直去了巴图家的店面。 李牧遥的两个同学不忘任务，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的跟着来了。 巴图家的店面非常简洁复古，沿用的是民国时期鲍家祖上的店铺招牌名曰“鲍家羊肉”。 因为鲍家是玉簪村的光荣家族，故而镇上留存的鲍家相关资料特别多，李牧遥就是根据那老字号的招牌给画了内部设计图，前后装修了一周左右就开门营业了。 今天铺面上只有鲍大嫂一个人守着，他儿子查理今天回来，巴图起早把羊送来后，就去车站接儿子了。 查理回来的很及时，这些日子他们两口子确实辛苦，一边要顾着牧场，一边还要经营店铺，要不是牧场那边有鲍大嫂娘家人照看着，不然是真的忙不过来。 店铺这边夫妻两个搞得也不是很顺利，虽说肉质够硬，但因为不擅长做生意，汉语交流也不太利索，经常会因为价格问题吃亏。 鲍大嫂太盼着查理赶紧回来了，这样她就可以把铺子交给查理，让他一边卖货一边备考，两口子可以踏踏实实专心照顾牧场了。 对鲍大嫂的计划，李牧遥的两个同学表示出了很大的不解，他们不明白一个做母亲的竟然做出这样耽误孩子学习的决定。要知道，他们从小都是被关在书房里从早学到晚的，父母生怕孩子学习受到一点影响，恨不能上个厕所都由他们代劳。 对此，李牧遥解释说，大多数农村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一边读书一边帮家里忙活是常态。看铺子这种都是轻松活，小的时候他们还在田间地头休息的时候写作业呢。 这么一说，同学们也都了然了，敢情他这一手厨艺也不是天赋异禀生来就会，而是在从小的磨炼中一点一点成熟的。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鲍大嫂把处理好的羊给拿出来了，但是两个同学一看差点儿没吓过去。 因为那血淋淋的羊头实在是太吓人了。 其实按正宗的做法，烤全羊必须有羊头，因为按照传统的招待礼仪，烤熟之后需要将整羊平卧于一大木盘中，羊脖上系一红绸带、打成花结，或者是在羊嘴里塞上绿色的青菜、松木的绿枝等以示隆重。 但出了这么个小插曲，李牧遥就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保留羊头了。 俩同学说，就算是烤熟了，羊头就是羊头，看着就吓人，这么吓人的东西，再好吃他们也下不去嘴。 李牧遥只好打电话给陆钧壹商量，问他和他的小伙伴们能不能接受有羊头的烤全羊。 陆钧壹接电话时没什么太大反应，说是想视频看看实物，可当视频刚一接通，陆公子就被吓变声了，然后大叫着、强烈的、疯狂的要求把羊头去掉。 227.口感（新年快乐！） 那边陆钧壹哇哇大叫，这边两个小同学缩成了鹌鹑。 鲍大嫂顶不住“压力”，吭哧吭哧的又把羊给搬回后面的库房了。 然后就听咚咚咔咔几声巨响过后，鲍大嫂再次拎着羊出来……的时候就轻巧多了—— 羊的头没了。 两个同学先是震惊十秒钟，紧接着直接摔出了铺子。 可以用屁滚尿流形容也不为过。 “他们又咋了？”这反应太大，给鲍大嫂整不会了，她拎着羊放也不是，拿回去也不是，愣愣的问李牧遥。 “没事，我们干活吧。”李牧遥也没法解释什么，只能由他们去了，说多了还怕鲍大嫂多想。 这两位虽说跟他是同学，但还差着好几岁呢，三年一个代沟，他们在李牧遥眼里就是小孩。小孩儿么，见识少，估计在家连生肉都没怎么看过，冷不丁看到这种囫囵个的肉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必然的。 而对于陆钧壹他们吧，就更好理解了，他们从小养尊处优的，没喊出“羊羊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羊羊”这种话就算是不错的了。 在这样大的背景差异下，真的没必要逼着他们非得接受。 李牧遥关上了门，开始忙活起来。 烤全羊的准备工作不少，先是要在羊皮外用精盐揉搓简单入味，之后要在羊的腹腔内和后腿内侧肉厚的地方用刀割若干小口，在这些开口的地方放入一应调料。 鲍大嫂干粗活可以，这种细致小口就不行了。 这活儿极为考验刀工，刀口深了，烤的时候容易“皮开肉绽”，刀口浅了，不容易入味，烤出来的羊肉香味不均匀，不酥脆。 李牧遥经验不多，以前只给姥爷打过一次下手，如今亲自操刀，必须得摸索着来。这一摸索就是一个多小时，细细的切好刀口，这才开始搭配调料。 羊肉的各个部位其实味道也有很大的差别，搭配的调料也不能完全一样，用量也不一样，必须得根据不同的部位特点着重挥发某种调料的特点。 李牧遥一边做，一边把各项数据给记录下来，想着在后续的实践中慢慢调整口味。但是这样又太慢太耽搁时间，鲍大嫂看他太吃力，出门想叫两个同学过来帮忙，奈何他们已经见不得一点儿血腥了，打死都不肯进门。 鲍大嫂看他们惨白着脸色，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就让他们回去休息，可两个人有任务在身，怕被老师责备，也不敢走。鲍大嫂也是搞不懂现在的孩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进门挑挑拣拣，拿了两罐风干的酸奶酪给他们当零嘴，叮嘱他们别老想那羊头的事儿。 铺子里李牧遥还在龟速处理，鲍大嫂拿了纸笔想要试着帮忙，可是只比划了两下，却发现自己写汉字比宰羊还要吃力，干脆丢下李牧遥自己去后面整理羊杂去了。 于是李牧遥就这么一边干一边记，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鲍大嫂收拾完羊杂，出来一看李牧遥还在这儿慢条斯理的干活，急的嘴上直起火泡，想来想去，就给白晓星打电话让她回来。 可是郭家今天搞的是祭天仪式，仪式没结束有人中途离场，那就算是坏了人家规矩、破了人家家运，以后凡是郭家出了什么大事小情，哪怕是墙皮掉了一块都得怪到白晓星头上。 biquge.name 白晓星可不想树敌，而且全猪宴才吃了三分之一，打死她也不可能回来。 鲍大嫂又急又气，还帮不上什么忙，干脆站在门口叉起腰，用蒙语嘀嘀咕咕的骂枝头上聒噪的小麻雀。地上的两个小鹌鹑同学听不懂她在骂什么，但是被她的气场震慑住，抱着零嘴儿罐子一声不吭。 好在不大一会儿，巴图带着查理回来了。 查理格外的兴奋，在门口看见鲍大嫂就把身上的背包扯下来往她怀里一推：“妈，我找我哥去！” 巴图一个大脖溜子呼上去：“臭小子，跟你妈都不知道好好说几句话吗？一道儿不说别的，就叨咕他哥他哥的。” “就知道动手！”鲍大嫂转手给了巴图一巴掌，护着儿子的肩头，笑呵呵的指着铺子门道，“你哥在咱家呢。” “啊？”查理的声音更加兴奋了，大踏步上前跨上台阶就推门而入，“哥！” 李牧遥从案板前抬头，看到一个壮硕的青年男子破门而入，吓了一跳。因为逆着光看不清面貌，以为是来找巴图的，就没吱声，低头干自己的活。 “我哥，咋不认我了？”查理一脸受伤，回头对跟上来的父母说道。 “牧遥，你看谁回来了？”巴图走上去把李牧遥从案板后面拉出来，拉到刚才闯进的年轻人面前。 李牧遥抬头细一打量，好家伙，这不是查理吗？ 他们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查理考上大学那年，这小子的身形也就和李牧遥差不多。如今四年多过去，查理却是整整壮了好几个围度，李牧遥还停留在当年“纸片人”的身材，各自发育的结果就是，李牧遥看他都得抬头，两只手臂赶不上人家一只壮实。 “查理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李牧遥讷讷道。 “嘿嘿嘿！”被认出来的查理咧开嘴笑着，上前狠狠抱住了李牧遥，“哥，我想死你啦！” “松，松手。”李牧遥吃力的推开查理的覆盖，“我现在有点虚，扛不住你。” “咋啦？”查理一脸关切，上下打量。 对于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的偶像，查理一见了他眼睛里就装不下任何人，谁也顾不上。 “你哥今天要整个烤全羊，客人晚上就来，妈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他，幸亏你们爷儿俩回来了。”鲍大嫂早就习惯了儿子的“偏爱”，也不恼，在一旁解释道。 “那赶紧，我帮我哥！”说话间，查理就撸胳膊挽袖子，急忙去后面洗了手。 他的性格更像老妈，是个会看火候的明白人，一句多余的废话没说就帮着李牧遥干起了活。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在巴图父子的帮助下，李牧遥顺利把羊固定在铁架上，四肢用钩子勾起，完成后面刷油、上色等一系列流程。 烤全羊至少要用四个小时，宴席定在晚上六点开始，处理好的羊挂进炉膛内的时候，已是午后两点。 228.对着干 羊塞进烤炉，只是准备环节的结束，正式烤制工作才刚刚开始。 因为是古法烤制，火候、温度、颜色都是需要手动操作、人工盯紧的。 这些环节里最枯燥、最耗人的莫过于的是手动翻面，全程四个小时，需要一个人不停的摇动烤架。 这活儿白晓星曾经干过一次，但她只坚持了一半就哭着跑了，因为实在是太累太难受了。即便干了一半跑路，第二天她的手臂也还是肿成了莲藕一样。 这一次烤全羊，查理主动要求帮忙，巴图哪里忍心自家儿子干这个，一张脸抽巴的像个咸菜疙瘩。 李牧遥也舍不得。 这么好的学艺机会，他得让自家小饭馆儿的帮厨来做，这样未来的订单他们才能应付得来。 巴图事先已经帮着把炭火点燃，炉膛中的预热温度刚刚好，所以架好羊后，李牧遥找准了固定架上羊坯的位置和火堆聚温中心点的对应情况，羊坯颈骨末端肩胛中心点和羊尾根处与火堆聚温中心点相对应。 这番理论听得小帮厨面呈菜色，烤个羊而已，还搞出什么聚温点中心点的，这哪儿是他们能听得懂的。 李牧遥只好换个简单的办法来教，他找来一把长柄钳子，比比划划的总算教会帮厨找好位置调整好火堆。 因羊坯的前胸部分比腿部大一些，所以腿尾部分火堆比胸肩处火堆要小，木炭的份量也相对少一些。等到全部调整到位，肉眼看上去火堆火焰看不到明火后，才能合上炉盖进行“焖烤”。 焖烤的过程中不仅要持续的翻面，还要时不时的观察羊坯表面，等到表面稍微见黄，上色均匀，水分已干，能明显看到表面下层油水时停下来，打开炉膛进行第一次修整刷油。 只见李牧遥右手执尖刀刮去渗出油水物质后送回左手中，取出毛刷在油缸口处抿去多余的油，刷在羊坯整体里外两个面上。刷油的作用是使羊坯表面受到油的保护，使羊坯内部受热均匀，保持水分最大限度不溢出，使肉质脆嫩和表面一层有酥脆的口感效果。 这种修整要每隔二十分钟就进行一次，为的就是使羊坯自然收缩呈现自然形态，不叫筋膜关节影响收缩走向。 查理本来想陪着李牧遥，就算帮不上什么，也想着哪怕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可李牧遥一边烤羊、一边带“徒弟”，根本就没时间和他拉家常，查理只好委委屈屈的跟着爹妈回去了。 一切推进的井然有序，就等着宾客到位准时开席。 宴席的时间定在六点钟，可是陆钧壹却卡着羊快烤熟的关键节点急匆匆的跑来了，此时距离开席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他告诉李牧遥，这伙人已经在路上了，应该还带了各自的朋友，一共十好几人，他担心一头羊不够吃，也害怕众口难调有不爱吃羊的，让他抓紧时间安排点别的拿手菜。 李牧遥此时已经累得面皮发麻，话都不想多说一句，木着脸起身打开炉门：“没有。” tsxsw.la 烤炉里的香气顿时四散开来，陆钧壹忍着口水上前拉他：“兄弟，你别啊，关键时刻你不能……” 小帮厨上前把陆钧壹挡开，老大的不乐意：“陆总，关键时刻您别捣乱啊！” 最后十分钟是整个烧烤过程中的关键，这时候也是最后一次刷油的关键，炉膛里的火堆温度必须要调高一些大一些才行，这样才能保证烤羊表层酥脆香美。 如果任由小火低温，会造成烤羊表层水汽过量，表层筋韧，肉质老化。 这些原理李牧遥刚刚给帮厨讲过，所以他们深知这是最最关键的环节，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熬了四个小时，眼看着大功告成，别说是陆均壹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得拦上一拦。 陆均壹一看这架势，心里再着急也只能乖乖等着。 李牧遥把炉旁预备好的一小堆炭火移进炉膛，整个炉膛的温度瞬间升高，不大一会儿，烤羊的色泽就开始变得金红铮亮，香气愈发的袭人。 李牧遥叫停转羊转的麻木的小帮厨，将炭火拨到炉底两侧，用尖刀把大腿厚处贴腿骨划开反刀回划掀开露骨，肩胛处深深横切，从刀口顺颈骨向上划开两侧，在腰处横划三刀断开脊骨，在胸口与肩胛结合出顺势划一刀掀开肩胛骨。 一顿刀工大秀之后，烤全羊以最美的姿态呈现在了炉膛之内。 “确定一下，他们几点到这儿。”李牧遥重新合上炉盖，这才问陆钧壹。 “就在路上了呀，你这完事儿了吗，那能不能赶紧炒几个菜啊，兄弟！”陆钧壹苦着一张脸，“就算时间不够，哪怕来了我先带他们到处转转也行啊。” “给我个准确时间，来了直接开席。”李牧遥戴上一副手套，等着人到了卸羊。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陆均壹真就受不了他这样，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这是干嘛啊？ “烤全羊是主菜，按照传统宴席，客人到位后要先吃羊的！”小帮厨有点儿受不了两位大佬的讲话方式，忍不住开口解释，“陆总，主菜您知道吧？主菜先行，后面我们还准备了好多配菜呢，这些都不用您说的！” “既然都准备了，跟我说一声不行？”陆均壹冲着李牧遥立眼睛，“我招你惹你了，莫名这么对我！” 李牧遥仍旧不说话，小帮厨又道：“陆总，您就别耽误时间啦，快给我们一个准确时间吧。” 陆均壹大怒：“都说在路上了，这还不准确？” 小帮厨哭丧着脸：“整个卸羊过程必须控制在2分钟以内，我们得确保能在5分钟内把烤全羊呈现在顾客面前的餐桌上，不然会影响最佳口感的！”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们还有十分钟到，十五分钟内能做好。” 一直面无表情的李牧遥听到声音，面色顿时鲜活起来，他先是一惊，再是一愣，之后就不知所措起来。 甚至还向陆均壹身后躲了躲。 229.排面 两个小帮厨顺着声音看过去，但见唐沁冷着一张面孔站在那里。 虽然她平时就是一副不怒自威的凌厉模样，但是今天的凌厉还透着三分冷漠、三分傲娇，三分讥诮，最后一分华丽的轻蔑！ “唐总好！”小帮厨站的笔直，齐齐喊道。 “嗯。”唐沁目不斜视，只盯着烤全羊道，“听懂了么，十五分钟后可以上菜。” “嗯嗯，听懂了唐总，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一个小帮厨赶忙应声，但被另一个用手肘撞了一下之后立刻又转向李牧遥，“哥，咱……准备好了吧？” “……”李牧遥依旧不做声，只是定定的看着唐沁。 虽说他刚才下意识选择躲避，但潜意识还是希望唐沁同自己说话的，这样被无视，他接受不了，于是压抑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的难受突然就放大了，心里堵堵的。 而且唐沁的脸色可能起来相当不错，虽然谈不上容光焕发，但面色白皙还闪着莹润的光彩，妆容精致到一丁点儿瑕疵都没有。 还有这身着装，贵气逼人的，就连大牌从不离身整天像个花孔雀一样的陆公子，此时都被她的光芒遮住，更别提一晚上没睡又在烤炉前烟熏火燎一整天的李牧遥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为昨晚的事一丢丢伤心的样子。 两个人僵持，小帮厨也不敢说话了。 陆钧壹面前他们还敢插两句嘴，毕竟他只是项目的二把手，跟酒店没关系，但唐沁不同啊。 她不仅是项目一把手，还是掌管生杀大权的大唐餐饮老大。他们还想趁着这次内部改革的机会好好学艺一飞冲天呢，这都是唐沁给的机会啊。 实实在在的大腿这会儿正不高兴着呢，而且目标很明显是李牧遥，他俩是真不敢也不想去当炮灰。 空气突然一阵安静，只有炉膛里的余火时而噼噼啪啪的响几下。 陆钧壹实在看不过去，干咳了一声上前道：“这边准备好了，你放心吧沁沁。对了，项目上有几件事需要你决策一下，趁他们没来我们过去聊聊？” “嗯，”在员工面前，唐沁还是很给陆钧壹的面子的，但她并不打算过去聊聊，她看向陆钧壹，展开一张温和的笑脸，“钧壹你说。” 刚才过来之前，她全程看到了李牧遥对待陆钧壹的态度，而且她也知道李牧遥为什么要对陆钧壹这样。 所以她就想要跟李牧遥对着干，他越是这样，她就要那样。 工具人陆钧壹受宠若惊，但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他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个，还有个事情，刚才薇薇安来电话说，她提前出发了，所以不如我们……去迎一迎？” 2kxiaoshuo.com 提起薇薇安，唐沁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冷着脸问：“为什么要迎她？” 陆钧壹面露难色，低声凑过去对她道：“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有个帅帅的……小男友，琳达说她这次是有备而来……你也知道她的性格，你不想提前准备下吗？” “有备而来？”唐沁方才的端庄高冷有点破功的迹象。 这个薇薇安从小是她的死对头，处处都要与她争个高低，在今天这种场合过来，还是有备而来，还是冲着自己的小……男友（没说分手就还是男友）来，这，简直不是人！ “你放心，我和琳达一定不让她计谋得逞的。”陆钧壹义正言辞的道。 但他心里在得逞的偷笑，别的领域他不能把唐沁如何，但是在女生的小心思这一块，绝对是拿捏的死死的。 这不，唐沁的反应明显是上道了。 “我知道了。”唐沁不动声色的瞄了眼李牧遥，然后对陆钧壹道，“我自己去，你盯一下这边。” 陆钧壹赶忙答道：“那也行，琳达听说她要来，也提前出发了，估计这会儿快到了。” 唐沁点点头，没再说话，浑身冒着寒气踩着高跟鞋蹬蹬的离开了。 等到唐沁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钧壹这才走过去扯李牧遥：“快，赶快回去换身衣服，洗个脸。” “？”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李牧遥云里雾里，看到唐沁几句话就被他支开，这会儿满头问号。 “待会儿来的都是朋友，你是沁沁第一个公开的男朋友，不得注意点形象给她撑场子吗？”陆钧壹不由分说，扯着他就要走。 李牧遥挣脱：“可是……” 陆钧壹直接打断他：“可是什么啊可是？恋人之间哪儿有不吵架的，沁沁刚才过来就是向你低头了，你别不识好歹啊！” “羊！”李牧遥被他拉扯的忍无可忍，大喊道。 “啊。”陆钧壹愣住了。 是啊，羊。 差点儿忘了，这羊还没从炉子里取出来呢。 “那你就让他们拿呗。”陆钧壹指着两个帮厨道。 哪儿想到他们两个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们做不来啊，陆总。” 陆钧壹又瞪眼：“烤都烤好了，让你们拿个羊怎么就做不来了？” 两个帮厨顿时泪眼向李牧遥求助：“哥……” 李牧遥思索片刻，只好道：“先把羊卸了吧。” 帮厨又不愿意：“可是口味会影响啊。” “卸下不拿出来，”李牧遥也是非常的无奈，“不然等下怕来不及。” 就像陆钧壹说的，唐沁虽然带着气，但是主动露面在她的性格来说已经是做出很大的让步。如果他不顾及她的感受，不顾形象的出现在她的朋友圈，给她丢人惹人笑话，那以后怕是会被彻底嫌弃了。 “……好吧。”大哥发话，帮厨们也不好说什么，走过去重新打开了炉门。 烤全羊每个步骤都是技巧，卸羊算是收官之举，所以小帮厨们不敢随便乱搞。 等到他们看到李牧遥实际操作，都暗自给自己捏了把汗。 只见李牧遥左手握住旋转手柄的弯处，右手抓举手柄末端向上把烧烤架从传动槽中脱离出来举抬到工作架上，用铁丝钳从表面剪开若干捆扎丝从下方拉出。 “去把托盘拿来。”李牧遥对小帮厨道。 “好嘞。”小帮厨应声跑走，不大一会儿便端来一个垫有洗净沥水的生菜叶的专用木质托盘，但拿过来后他没有第一时间递给李牧遥，“哥，这就装盘了吗？” 230.金杯银杯 “暂时还不行，等他们来了再装盘。”李牧遥没打算用这个木盘。 “那……”这下给小帮厨整不会了。 李牧遥也没再多说，只是用铁丝钳敲断烤羊的四肢小腿骨，一手反转手柄探入烤羊尾盆腔骨，另一只手抓住颈骨，两手同时用力，将羊提起来冲着托盘比量了一下，这才说道：“待会儿装盘时就这样放，然后找四姨把车推过来，她知道刀叉都放在哪儿。” “哥，那你等会儿出不来吗？”虽然理论上掌握了如何装盘，但没有李牧遥在，小帮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出来什么呀？牧遥待会儿要接待客人的，不得好好收拾收拾？”陆钧壹呵斥道。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让你们学厨没让和你们学他说话！”陆均壹听到这俩字，就满肚子邪火，当即又给他们训斥了一通，转头看到李牧遥这一身褶褶乎乎的衣服，又来了火，“你们说，这样叫他怎么见人！” “……”小帮厨看了看邋遢的他哥，又看了看光鲜的陆总，不敢做声了。 “呵，”李牧遥叹了口气。 他摘下手套放在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考究的陆钧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休闲T恤配牛仔，问他道：“我也得照你这标准穿吗？” 陆钧壹嘴唇动了动，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想问问：请问你有吗？但他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搞不好会被这三个人合伙塞进炉子里。 李牧遥看出他神情里的同情和微讽，开口道：“我参加高新区商业论坛时，唐沁给我买过几套，但没派上用场。” 闻言，陆钧壹脸上顿时一讪，紧接着收起了不屑的神色。 李牧遥说的商业论坛，虽然是以高新区的名义举办，但列席的还有省市级金融发展单位的领导，那种规格的论坛是他父亲和哥哥都不配列席的。 人家李牧遥年纪轻轻，是实名受邀有专门的座位的。 要说第一次是借了李教授的名头，可后面都是以个人名义参加的。 所以话说回来，一个人的专业水平和社会地位到了这个份儿上，还需要靠穿着抬高身份吗？ “你，随意。”想到这里，陆均壹也不好意思逼他非要穿什么当季的大牌衣服了，只是说道，“但，洗个脸，换身干净的衣服总行吧？” “要是没有硬性要求，我就不穿了。”李牧遥指着羊道，“待会儿我还得干活，帮大家分羊肉，新衣服……怕弄脏。” 怪贵的，李牧遥是真舍不得。 “好好好，您李大设计师、李大厨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就请您快点好吧？”陆均壹翻着白眼催促。 “行，我尽量快。”李牧遥说完转身，大踏步向小院走去。 小院门口，唐沁正同一位女性站在一台车旁说话，看那亲密程度，应该是她的好闺蜜琳达。 李牧遥没有片刻停留，趁她们不注意闪身进了院子。 毕竟不远处响彻阵阵车声，他们的朋友正在陆续到达。 他虽然不太在乎形象，但也懂得什么叫得体。 小院里此时已经摆上了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餐台，循着惯有的习俗，摆台是按照蒙古族全羊宴的模式，从碗盘到酒盅，充满了草原风情。 几道冷热菜和奶制品先行摆上了桌，散发着阵阵香气。 方才巴图过来送了一桶草原韭菜花酱，是他远房的堂哥从呼伦贝尔大草原邮寄过来的。 可以说，韭花酱是吃羊肉的灵魂怕配料之一。 草原韭菜花酱是牧民家中常备的一种调料，多数吃法都是和羊肉搭配，也可以抹馒头片、窝头片，有些肉食中也会放一些提鲜去腥。 草原地广人稀，亲友之间很少碰面，野韭花每年为他们创造一次相聚的机会。潮湿平缓的向阳坡地最适合野韭菜生长，这个季节，草原上的牧民纷纷采摘这盛开的野韭菜花。每年野韭菜花开花只有一个星期，但是牧民有一种传统的方法，可以把它的清香贮藏起来，享用一年。 这个季节韭菜还没有开花，巴图堂哥寄过来的就是他们去年储存的。因为巴图常年吃牛羊肉，一年四季离不开韭菜花，所以他堂哥和另外几支的亲戚总会“接济”他。 在巴图看来，如果没有韭花酱，再鲜香的羊肉也会失色。 李牧遥上学的时候曾经研究过韭花酱中的成分，后来发现其实起作用的只是钠离子，它能激活不含盐分的羊肉，含硫化合物在口腔里形成神经性轻微烧灼，进一步提升肉香。 但不得不说，韭花酱也提供了帮助消化肉食的天然维生素。 巴图因为儿子查理回来心情好，赶上唐沁这边要招待贵宾，这才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宝贝贡献出来。 后厨里锅铲声和另外两名帮厨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正在陆续加工其他的菜品，一切都在忙碌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季荆见了李牧遥热情的迎上来，想让他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飞快的向楼上奔去。 无论如何，现在他依然还是唐沁的男朋友。 他必须得以唐沁的面子为重。 李牧遥匆匆洗了头脸，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再下来时人已经坐满了。 放眼望去这一桌坐的满满登登，看起来不止二十人。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像是许久未见的样子。 “牧遥，这儿！”李牧遥本没想在桌前停留，却在下楼的瞬间被陆均壹喊住。 只见他指着自己和唐沁之间的一张空椅子喊道：“过来这里坐，就等你啦！” 桌上虽然摆满了其他菜品，但是重头戏烤全羊还没端上来，李牧遥担心出什么差错，略有迟疑，刚想开口拒绝，却见门口飘进来两排穿着蒙古袍双手还拖举着白色哈达的姑娘。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了。 李牧遥也傻了。 这两排姑娘他只认得于瑶，但印象中他也没邀请她来啊？ 他怔怔的穿过桌子看向唐沁，但见她一脸从容，这才反应过来，这种排面也就只有她能铺开。 小书亭app 231.后悔 像是事先彩排过一样，于瑶和一众托着哈达的姑娘们围着桌子绕了一圈，然后来到每位客人身旁将哈达敬献给他们。 一桌人面面相觑，有点懵。 饶是当中有人曾去草原领略过当地风光，也吃过烤全羊一类的风味特色，但在这样离草原相隔几千公里的小村遇到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意外。 好在女孩们站定之后，唐沁和陆钧壹立刻双双起身，微弯下腰由她们将哈达戴在脖子上。 其他人这才纷纷站起来，接受了这份祝福。 “哇哦~谢谢！”琳达最是捧场，开心的向身边的女孩表示谢意，还亲昵的与她拥抱了一下，“你好漂亮呀~” 女孩涨红了脸，低声道：“你也是。” 她们都是于瑶从村里喊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平常就在家里带娃理家，赶上节日庆典的时候才会出来客串一下礼仪小姐。 以往每次出场都不用说话，这次遇到这么热情的女孩，还是这样精致好看的，自然是紧张。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口又走进来两位穿着蒙古袍的女孩，她们各自端着两个木质托盘，上面摆着金灿灿的小酒盅。 “朋友们，首先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于瑶退后两步，开口说道，“各位贵客请先坐。” 她本身是蒙古族，身材高挑又浓眉大眼，是那种特别禁得住细看的长相，但因为平时常做中性装扮，加上行事太过雷厉风行，特别容易让人忽略她的颜值。 这会儿穿上这充满民族风情的蒙古袍，头上还带着草原少女们节日里佩戴的珠串额饰，整个人看上去飒爽又娇俏。 这些日子她经常拜访周边村镇和农户，也与当地干部做过多次交流，练就了一副“侠肝义胆”，撑得起场子也讲的起排面。 唐沁临时委托她帮忙设计一下宴会流程，她果然就不负所托，搞出如此的阵仗。 众人重新落座后，于瑶又接着道：“唐总为了大家的到来，可谓是精心准备……” 一通开场白下来，于瑶把唐沁捧的很高，对她这么久以来为老街乃至玉簪村做出的巨大贡献表示了肯定和感谢，所以她说，唐沁的客人就是贵客，镇上让她做代表，按照当地蒙古族的礼仪，不仅要敬献哈达，还要敬上一杯马奶酒。 马奶酒和烤全羊一样，是草蒙古族日常生活最喜欢的饮料食品和待客佳肴。 tsxsw.la 每年初夏牛肥马壮时节，就是酿制马奶酒的最佳季节。 玉簪村因为巴图曾经贩马失败，没人愿意养马，这些马奶酒是于瑶从隔壁村带回来的。 传统的马奶酒只消收贮于特制的皮囊中加以搅拌，数日后便乳脂分离，发酵成酒。 但这些做法传到隔壁村，便被他们进行了改良，他们酿制马奶酒的工艺日益精湛完善，不仅有简单的发酵法，还出现了酿制烈性奶酒的蒸馏法。 其中六蒸六酿后的奶酒被不少人称赞为奶酒中的上品。 于瑶介绍说，马奶酒性温，有驱寒、舒筋、活血、健胃的功效，古时被称为元玉浆，是“蒙古八珍”之一。曾为朝廷和蒙古贵族的主要饮品。 “下面就由我们给大家斟上一杯香浓的马奶酒！”于瑶说完，示意端着托盘的女孩过来送酒。 “蒙古族有首著名的祝酒歌，名叫金杯银杯，今天我们特意也备上了金色的酒杯，表达我们最高的敬意！” “妹子！”于瑶和女孩们倒酒的时候，座上有一人道，“我听说喝马奶酒必须得配上祝酒歌啊，等下你们要不要来一曲？” 于瑶挑眉一笑，豪迈笑道：“来，必须来！” “妹子敞亮！”众人被于瑶的情绪感染，彻底融入到餐桌上的氛围之中。 “那就请远方的客人们举起手中的酒杯，我们准备正式开席咯！”于瑶冲着唐沁使了个眼色，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金杯银杯斟满酒； 双手举过头； 炒米奶茶手扒肉； 今天喝个够； 朋友； 请你尝尝； 这酒纯真； 这酒绵厚； …… 金杯银杯斟满酒； 双手举过头； 载歌载舞庆佳节； …… 让我们心心相映； 友谊长久； 在这崭新的生活中； 友谊长久……” 于瑶高亢热情的嗓音带动，众人像是置身草原蒙古包中，高兴的饮过马奶酒，等来了这一餐的重头戏——烤全羊。 李牧遥带着两个帮厨推着小车走了进来，众人的视线和全部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伴着一阵阵异常鲜香的气味，只见一头色泽金黄的烤全羊缓缓靠近，再看推车旁走着的那位，不正是刚才陆均壹喊住后来就不见踪迹的那位超级帅哥么！ 一时间，桌上的女生都不知道该哪里了。 看羊吧，推车的那人有那么戏精。 看人吧，推车上的烤羊又那么香！ 这该死的世界！ 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总是扎堆出现？！ 也好，那就同时拥有吧！ 唐沁这才找到机会正视李牧遥。 从刚才一回来，她就没给过他一个直视的眼神。 她生气。 倒不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她还没认识到自己的不对，而是因为他这一天的悄无声息。 还有自己刚出现后他的冷漠。 这是一个男朋友该有的素养吗？！ 李牧遥也在看她。 刚才从于瑶的话中，他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似乎不光只是一顿寻常的招待。 但她没有事先同自己说过什么，所以李牧遥一时也猜不出来，只能盯着她从她的脸上寻找答案。 就在这时，于瑶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烤全羊我就不再多介绍了，下面就有请我们王府菜系传承人，同时也是老街项目的主设计师以及唐总的男朋友——李牧遥先生为大家卸羊！” “好！”陆均壹率先叫好。 “盼了好久了！”与他走的比较近的几人开始出声应和。 “哇，沁沁的正牌男友诶，”唐沁的闺蜜琳达闪着狡黠的神色，用力晃她手臂，“比视频上看起来帅一百倍吔！” “……” 232.载歌载舞 于瑶这通介绍，完全是出乎两个当事人的意料的。 唐沁事先还给她说了自己同李牧遥闹了别扭，让她尽量帮忙巧妙地把这份同桌吃饭的尴尬给避免过去，可她倒好，直接给亮开了挑明了！ 她知道于瑶是好心劝和，但是，这种介绍真的好尴尬啊！ 李牧遥也尴尬，什么设计师、什么传承人的，听她这么一吆喝，怎么像集市上卖货的呢？ 果不其然，席间立刻有人嗤笑道：“呵，这么响亮的名头呐？” 这话一出，唐沁的眼皮猛烈的跳了一下，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这人是讨人厌的薇薇安。 今天的宴席唐沁根本没打算邀请她，可她和圈子里不少人都联系紧密，这种聚会从来就瞒不过她。 更何况这么多年两个人针锋相对习惯了，凡是有唐沁的场子，薇薇安必到。 这也是多年来圈子里没人能打破的魔咒，所以每次聚会，大家对这种事都见怪不怪了。 唐沁也见怪不怪，见面必然先怼上几句，那都是小菜一碟，权当是给大家餐前助兴。 但是今天不行，她有正事，而且和李牧遥还正在冷战着，怕玩大了耽误事，就假装没听见。 李牧遥边扶着推车，边看向说话的那个女生，只见她长发披肩，红唇齿白，厚重的妆容让人无法看出她真正的样貌，但眼角眉梢的挑衅和因轻蔑而仰起的头却是叫他看的清清楚楚，心想这位怕不是和唐沁有什么过节，不然也不能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李牧遥不免担忧的看向唐沁。 哪想到唐沁感受到被注视，微微错开头，不与他对视。 哎。 李牧遥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指挥两个帮厨把烤羊抬到桌上，准备“开羊”。 餐车上配有专门的刀、叉，李牧遥要用它们在客人面前将羊卸成小块，为他们献上“头一刀肉”。 这“头一刀肉”很是讲究，用的是烤羊脊背上的瘦肉，一头羊的背脊肉份量有限，正常来说十来位客人每人等分的话还勉勉强强。 但桌上二十来号人，要是都分脊肉，每个人估计只能吃到一小块。 在这边的传统里，羊脊肉还可以按照地位尊卑来分，地位高的比如长辈或是领导分大块，轮到小辈的时候分小块哪怕是其他部位的肉也可以。 但，桌上这些人年纪大都相仿，唐沁虽没做什么介绍，但也能看出来都和她一样是富家子弟，这群人本就有哦不少暗自较劲的，根本就没法按照尊卑长幼去分，为了避免因为分到的肉块大小闹出什么事端，李牧遥决定还是等分。 beqege.cc 要说把一块形状并不均匀的肉分成等分，可是相当的考验刀工了。 李牧遥心里也有点发怵，但在场除了他，别人更是做不来。 于是他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向于瑶点头示意。 于瑶清了清嗓子，又说了几句“开羊”前的吉祥话，在满满的仪式感中，李牧遥开始动手了。 他的刀子一动，立刻就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有人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流畅太好看了，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切肉，而是进行一场即兴的表演。 陆钧壹看着李牧遥行云流水的操作，心中也是忍不住感慨连连。 这人不管在哪，即便是放在他们这一桌“精英”堆里，也是那个发光耀眼的存在。 他的脸好看、身材好看，就连那双手也格外的好看。 尽管此时他在做着切肉这种人间俗务，可看上去像是在加工一副艺术作品，整个餐桌瞬间被艺术感拉满，李牧遥就像个清冷忧郁的画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远离一切的烟火。 上天还真的是公平啊。 虽说老天爷给了李牧遥悲惨的童年和狗血的身世，却也给了他如此多的才华和如此美好的躯壳，这一切足以让一个优秀的女人为之倾倒，为止付出所有。 桌上的男男女女都安静的看着李牧遥表演，就连薇薇安都有那一瞬间的沉溺。 唐沁这会儿就开始自责了。 她觉得自己昨天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伤害他的话，她逼问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揣着其他的心思靠近自己，可她自己呢？ 难道不更是为了那一己私欲，为了项目的进度也为了保持良好的企业形象才一次次的跑来这个小院招惹他吗？ 难道不就是因为这样“不纯”的目的，才促成了两个人后来的感情？ 思绪中的唐沁被琳达的话拉回来了。 作为唐沁的铁闺蜜，琳达看出她的闷闷不乐，还以为是因为薇薇安方才的挑衅，于是强行抽离了粘在李牧遥身上的目光，打算替闺蜜出头：“薇薇安，今天怎么没带你男朋友来呀？” “……” 刚才阴阳怪气了一句之后见唐沁没做声，薇薇安还以为第一回合就过去了，在那认真看李牧遥切肉呢，哪想到横空跳出来一个嘴贱的琳达，专挑她不为人称道的一点去说。 她噎了好几下，这才说道：“我哪次也不带！” 因为家里的关系，她的父亲给他介绍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但圈内的朋友都知道她喜欢小鲜肉，对她找老男人这件事嗤之以鼻。 薇薇安因此从不在公开场合带他男朋友出现，大家也都识趣的不去多问。 “哦。”琳达冲着斗鸡一样炸着毛的薇薇安点了点头，便不再理她，一副花痴样对唐沁道，“沁沁，看到你家小鲜肉，我也开始期待来一场姐弟恋了！” 薇薇安听到这话，心知她是在反向嘲讽，可在这一点上又确实没法回呛，气得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的往上翻。 很快李牧遥切好了肉，整整齐齐的码在小碟里，由两位帮厨依次端给了桌上的客人。 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份调料碟，一份装着辣椒粉、孜然、花生碎、芝麻等的，叫做“干料”，还有一碟装着韭花酱和腐乳汁以及芝麻酱的，叫做“湿料”。 这种是季老爷子在世时，凡是家里吃烤羊肉、烤羊排还是手把肉一类的牛羊肉菜品的标配，这是结合青城地区和当地人的胃口调配出来的，与内蒙古草原上真正的调味料有一定的差异。 233.值得感激 众人见琳达主动出击，上来就挑薇薇安最痛的点，意外之余还隐隐有些期待。 对薇薇安的男朋友，好奇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薇薇安翻白眼的样子特别好笑，琳达一边和唐沁说话，一边用眼睛瞟她，憋着笑等她想出什么回击的话来。 唐沁劝了几下也没能劝住斗志昂扬的好闺蜜，只得求助身边的陆均壹。 陆均壹纠结半晌，终究是以大局为重，选择牺牲自己的色相，去同琳达说话。 果然，陆均壹一叫她，琳达的注意力就跑偏了。 可话还没说几句，当烤羊肉递到眼前的那一刻，她就谁也顾不上了。 羊肉只有小小的一块，不只是她，包括唐沁在内所有人的面前都只是小小的一块，小虽小，但看着特别有食欲。 小块的羊肉表皮呈受热后的收缩状，多余的油脂被逼了出去，看起来金黄焦脆，而另一面则是嫩的直颤，叫人不敢相信小小的一块肉还能呈现出如此丰富的状态。 陆均壹则是略过观察这一步，直接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肉，沾了一点韭花酱塞进嘴里，在发出满足的赞叹声后，对着李牧遥道：“我兄弟诚不欺我，真的是只有这个季节的羊才配得上你的手艺啊！” 琳达离他很近，近到能清楚的听到他口中的咀嚼声，还能看清他的喉结在吞咽的过程中上下的滑动。她被馋得够呛，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也有样学样夹起肉沾了调料放进嘴里。 “天呐！”当酥脆又多汁的触感疯狂的侵袭了她的味蕾，琳达觉得唇齿间完全被焦香咸鲜给包裹了，她不是没吃过烤羊肉，但这么好吃的，还真的是第一次。 此时桌上其他人纷纷拿起了筷子，但他们的神情有质疑也有不屑，毕竟陆均壹和琳达都是唐沁的死党，他们做出这么夸张的样子，没准是为了给好朋友捧场。 而当那些小小的肉块陆续被送进口中的时候，大家的表情被动一致了：震惊、意外、惊喜、不可思议…… 这样烤得也——太好吃了点吧？！ “外焦里嫩、鲜美多汁、不干不柴、不腥不膻……” 他们绞尽脑汁，也就只能想出这些词汇。 “沁沁，你这块吃不吃，不吃给我好不好？”隔着几个座位的一位男士，见到唐沁没动筷子，便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吃都吃够了啊，别浪费哥们儿替你解决掉！” 众人看向唐沁，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看向她盘子里那块肉。 李牧遥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去，他是真的在看唐沁。 虽然她吃过自己做的许多顿饭，但是烤全羊还是第一次，还是肉质正当时的绝佳烤全羊。 要知道，她和白晓星一样，时不时地就去巴图的牧场转悠，对这道时令美味盼了不知道多久。 而且最重要的是，羊脊肉只有一条，一条里只切下来这么一块，如果是因为赌气不吃，那可就太遗憾了。 biquge.name 第一口肉，在烤全羊的席面上是有讲究的，象征着吉祥和安康，李牧遥希望唐沁可以吃掉它。 “不给你，要给也是给我。”琳达笑嘻嘻的拒绝了那个男生，自己伸出筷子就要夹走唐沁盘子里的肉。 而就在筷子即将接触的时候，唐沁直接徒手把肉捏起来，蘸着干料放进了嘴里。 她嚼起来的样子特别可爱，像是一只小仓鼠，还是精心打扮过的小仓鼠。 李牧遥忍俊不禁，微微弯了下嘴角。 “啧，这爱情的酸腐气息！”琳达连连摇头，失落的把筷子放下来，重新将注意力挪到了陆均壹身上。 陆均壹慌乱的四处求救，不小心就对上了于瑶的眼神。 于瑶先是一愣，紧接着开口对众人说道：“唐总这是入乡随俗，烤全羊也能当做手把肉，用手抓着吃，更香！” 她以为陆均壹是怕别人觉得唐沁用手抓肉不得体，从而影响大局。 这么一岔，陆均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附和着说道：“今天大家也就别端着啦，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感受一次真正的快乐吧！” “那就赶紧吧！”大家本还矜持着，一看这里民风如此旷达，也纷纷撂下了筷子，扇着双手冲着李牧遥喊，“大帅哥~快切快切~我们等不急啦！” 然后接下来的场面就有点失控了，李牧遥几乎是遭受了哄抢。 他们等不及姑娘们帮着分肉，直接端着盘子自己动手了。 发展到后来，有人干脆把调料倒进盘里，这边分到一块肉，直接蘸了料就吃，连不必要的走动都给免了。 于瑶一看这场面也不需要她再预热，干脆带着姑娘们撤了下去。 一顿烤全羊吃得极其热闹，也很迅速，不大一会儿烤羊就剩下一副骨架了。 原本按照规矩，烤全羊剩下骨架的时候就得撤下去，但是这伙人明显的意犹未尽，非得逼着李牧遥把骨架子拆了，他们要啃骨头。 蒙古族人好热闹，玉簪村的村民亦然。客人热闹的起来的时候，作为控场女王的于瑶自然不能让他们独自热闹，必须得满足载歌载舞的待客水平。 于是她带着女孩们即兴来了一段舞蹈，将宴会的气氛推上一波高潮，举着羊骨头啃的贵宾们也跟着手舞足蹈，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烤全羊被全部消灭干净后，后厨又陆续上了十来道菜，连着之前的冷盘，桌上也有二十来个菜。 这种规格在过去也堪称是贵族级别的招待了。 桌上的菜遵循了绿色地产的原理，食材几乎都是本地供应的。这些食材也是于瑶奔波于镇辖的各个村子找来的最有特色的食材。 还有他们喝的酒。 马奶酒不多，每个人喝过一盅之后就没再继续上，他们主要喝的还是村里自酿的白酒、桃花酿、杏花酿等。 忙活完了烤全羊的大事，李牧遥和于瑶也被请来落座，在陆均壹的提议下，大家的第一杯酒从敬李牧遥开始。 但当所有人的酒杯倒满之后，李牧遥却更改了陆均壹的提议。 他认为，这第一杯酒，该谢的人是唐沁。 234.他在保全我 李牧遥突然要当众敬自己酒，这让唐沁心里感到很慌。 她心里没底，害怕他会说出什么令自己猝不及防的话，一旦事情超出掌控，那么她将失去的可不止一段美好的感情。 其实她今天回来，是硬着头皮回来的，因为这顿饭没法取消也不能取消。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按照她的性格，起码会躲上半个月。 但是……哎。 这些日子以来，尽管大唐集团有了起色，但奈何内部问题积压许久，一旦爆发出来就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态。 尤其是集团资金缺口越来越大，运转起来相当艰难，目前集团所有板块都是勉力维持，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来投资新的项目，包括老街。 唐载繁自身也陷入先当艰难的处境。 他本身是个多疑的性格，多年来他信不过任何人，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在面临巨大困难的时候，他根本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帮助。 那些肯帮他的，不是惦记着股权就是趁火打劫，反正都是无利不起早。 老街的投入短期内还不能得到回报，并且如果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目前还需要更多的资金注入，但是唐沁自己没钱，集团又是这副光景，她没办法，就只能跟陆均壹商量，想通过圈子里的朋友搞点融资。 这些人大都是富二代，并且也都或多或少的介入了父辈的商业领域当中，是有一定话语权和资金支配权利的。如果能说动他们投资，就算拿不到大额资金，但如果他们每人拿一点出来，也可以积少成多，为老街项目的继续推进解决燃眉之急。 这个决策对唐沁来说意义相当重大。 如果成功，她就会彻底脱离父亲的掌控，拥有自己绝对的话语权，不止在生意上，包括感情的归属，她也可以自己做主了。 如果失败，别说老街项目会转手他人，她很可能连大唐酒店都保不住，目前与李牧遥的小饭馆搞的联动也可能会成为一片水花—— 只是短暂的闹出点动静。 那么到时候，一个失去所有靠山，没钱又没什么能力的女人，还拿什么和优秀的李牧遥比较呢？ 所谓落配的凤凰不如鸡，唐沁每每想到自己的未来有只有五成的机会，就夜不能寐，焦虑一整晚。 所以她左思右想，与陆均壹达成这次短暂的战略合作，两个人共同密谋这次计划，在一切都敲定之后，又透露了一部分给于瑶。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帮忙吆喝的人，一个能够让他们看到投资价值的人。 于瑶是镇政府对口部门的人，绝对是不二人选。 对于这些事，李牧遥半点儿都不知道。 但他却隐约猜到了一些。 于是在陆均壹提出喝酒之后，他顺势将话语权拿了过来。 他举起酒杯，起身说道：“我不是一个太擅长表达的人，但刚才陆均壹提到感谢，我倒是想借这个机会感谢一个人。” biquge.name 说着，他停下来看向唐沁，等到她在陆均壹和琳达等人的起哄下抬头看过去时，才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你，我姥爷的王府菜，我哥家的羊，于瑶种的花生、村里的小米、荞麦、板栗、豆子还有中草药以及十里八村的土特产……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摆在大家的面前，有幸让大家品尝。” “……” 这番话说的太出乎众人的意料，所有人包括陆均壹和于瑶都以为他是想借这个机会秀一下恩爱，说点什么肉麻的你侬我侬的话。 却没想到上升到这个高度，李牧遥就像个被扶贫的村民代表，向唐沁这个大慈善家致谢、致敬，那双好看的双眼中的挚诚，看得出这番话不是作秀，而是发自内心的。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和唐沁刚见面的时候，像是死对头一样，每一天都斗智斗勇的。我担心她这个开发商会毁了我的家乡，让我热爱的这片土地面目全非。她呢，对我也是百般防备，时刻保持警惕。” 说到这里，李牧遥对着唐沁笑了一下，想起那段各怀鬼胎互相防备的日子，竟然有种恍然的感觉。 唐沁被他这几句话搅弄得也是百感交集，这份感谢，她是有资本承下的。 她是开发商不假，抱着赚钱的目的来到这里搞开发也不假，但是老街和玉簪村的百姓们的生活环境也真的是实打实的得到了改善。 这时于瑶也站起来了，作为镇政府的公务人员，她对唐沁所做出的一切，也有许多要感谢的话要说。 “既然把话说到这儿，我也想代表镇政府对唐总表示一下感谢。”于瑶举起酒杯对唐沁说道，“从你和牧遥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在婚礼上说出那番话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实实在在干事的人，你扎在农村这么久，真的是实打实做了太多的功课和调研，看得出，你是真心希望我们和你一起实现共赢。” 可以说，唐沁是青城地区第一个响应国家关于振兴乡村号召的开发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建设生态宜居农村，统筹山水林田湖草保护建设，保护好绿水青山和清新清净的田园风光”的指导政策进行的。 “你们在来的路上一定看到的是干净整洁的老街，充满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的老街吧？你们是不是觉得这里原本就是这样？”于瑶说着，又发起提问。 “难道不是吗？”琳达听得极其认真，她为闺蜜感到自豪的同时，也真的很想知道她究竟做了哪些壮举。 于瑶摇着头道：“你们可能都不敢相信，就在前不久的一场活动结束后，这里都还是垃圾遍地，蚊蝇乱舞。也是在前不久，村里人才发现原来我们这里地下水水质有问题，这么多年来影响了妇女们的生育……但是这些问题，在短短的几个月就解决掉了。” 于瑶说到这里，举着酒杯有点哽住了。 这么大的工程，资金投入可想而知，而在短期内，这些事根本得不到回报。可唐沁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作为一个开发商，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大家对她除了感激，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所以这些都是我家糖糖做的，对吗？”琳达激动的握住唐沁的手，问道。 235.等你回答 新闻里的那些人，是被歌颂、被赞扬，被拿来做榜样的群体，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高看一眼的存在。 这些人通常会被冠以“高尚”、“大义”、“担当”等寻常人根本不配拥有的字眼，他们永远只会存在于电视新闻里。 而在座的他们，就还是他们，从小到大过着优渥的生活，活在父辈的庇护之下。 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他们从没想过改变，或是突破。 但当听到李牧遥对唐沁的感谢之词后，不少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在此之前他们深信唐沁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混迹在同一个圈子，她一直是朋友，也是暗自比较的对象。 可是现在这个人跳出来了，她站到了高处在俯瞰他们。 她所处的高度无关金钱、无关势力，却是他们无法企及的所在。 当这种平衡被打破，每个人心中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李牧遥不动声色的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等到他们的情绪发酵得差不多了，才又接着开口道：“说起来，唐沁这条路走的实在是太辛苦。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和他刚见面的时候就是死对头，每一天都斗智斗勇的。我担心她这个开发商会毁了我的家乡，让我热爱的这片土地面目全非。她呢，对我也是百般防备，时刻保持警惕，生怕我破坏了她注入心血的项目。那段时间，我想我们这一生都忘不掉。” “哦~我想起来了。”话音刚落，琳达突然恍然大悟道，“糖糖，原来你闷闷不乐的那段时间，是因为连你男朋友都和你作对呀？” 唐沁微赧：“那时候……还不是。” 琳达冲着李牧遥一眨眼，问他：“所以后来呢？你被我们家糖糖的格局和魅力征服，所以开始追求她了吗？” 琳达这番有口无心的话，却让薇薇安抓到了空子：“所谓的追求，怕不是看上糖糖有钱了吧？” 琳达皱眉，斥道：“你乱说什么呀？少用你那龌龊的心思去代入别人。” 薇薇安好不容易抓住反击的机会，才不会因为一句斥责就收手，她眼神玩味的在李牧遥和唐沁之间转了几圈，说道：“琳达，如果当初出现在这里的是你，或者是我，或者是在座的任何一位姐姐，都可能会成就一段佳话吧？” 从刚才李牧遥的话里，薇薇安很敏锐的捕捉到了重要信息：那就是李牧遥只是这间饭馆的主人，他的全部身家或许就只有这么多，但唐沁不一样，她是大唐集团的千金，是主宰这个项目的大老板。 如果按照这个设定来看，李牧遥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去古惑唐沁，利用她给自己和这块穷乡僻壤带来更多利益，那不是赚翻了？ “佳话？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也不看看人家糖糖的男朋友是什么……”琳达恼羞成怒，刚反击了一半，就被唐沁给拦住了。 既然薇薇安会这样说，那么在座的其他人难免也会这样想，在这种思维的引导下，即便是她等下会说出想要融资这样的话来，也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被李牧遥骗光了身家，如今项目进行不下去了，反过来又合伙欺骗他们。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让于瑶过多提及李牧遥的原因，因为大家都不是傻的，都是人精一样的存在，这种事只要略略思考一下就会产生怀疑。 如今这些话被薇薇安当面提出来，如果靠着琳达一句一句的呛回去，那么大家的疑虑不会有半点儿消减，反而还会觉得她被人识破从而恼羞成怒。 所以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不如就交给李牧遥来解决。 于是唐沁面色淡定的看向李牧遥，琳达自知嘴快惹了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李牧遥明白唐沁的用意，对着她笑了一下，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如今再提起那段各怀鬼胎互相防备的日子，我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这么久以来，你对我从未有过任何怀疑，有的只是包容和帮助，没有你，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停顿的功夫，薇薇安适时的冷哼一声，小声嘟囔道：“果然，这种年轻人除了花言巧语就没别的本事了。” 李牧遥静静的等她说完，这才接着对唐沁道：“昨晚，其实我是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你的，但……” 李牧遥无奈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现在说送给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唐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看出场面的紧张，听到他说这些于事无补的话，内心慌的一匹，但又不得不强装镇静。 雅文库 她微笑看向李牧遥，眼神中尽是恬淡和期待。 “这一次我和老师回到这里研究课题，偶然间发现周围的山里有一大片地下温泉，水温常年保持在六十五度以上。根据我们的初步分析，如果开发得当，日出水量可达到七千吨。” “？？？”唐沁满脑袋问号，昨天我们俩确实上山看过泉水，但那些只是小小的泉眼，而且也不是什么温泉啊。 而且，就算山里有温泉，你现在说出来是想……干嘛？ 你总不会是想要送一座山给我吧？ 其他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听到李牧遥报出的这一串数据，心中也是大骇不已。如果这一片温泉都是由唐沁开发的，那么未来的她将会获得相当大的收益。 到时候，她可真就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了。 “巧的是，在我上大学的那年，姥爷以我和晓星的名义承包下了那片山，并且签订的是永久承包合同。”李牧遥再一次看向唐沁说道，“我和晓星商量过了，决定将那片山的开发权转赠给你。” “！！！” 这话一出，所有人可全都炸了。 赠送开发权，不就等同于送给她数以亿记的利润吗？ 孩子，你清醒一点，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你随便把这消息放出去，排队来转承包你这片山的人能排出老街你信不信！ 还说什么李牧遥是贪图唐沁什么，人家这会儿如此大手笔的转赠，不是真爱是什么！ 再一次的，他们投向唐沁眼神又变了。 那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236.没钱搞开发 “！！！” 这话一出，所有人全都炸了。 还真尼玛送一座山？ 这特么是什么戏码？ 敢情李牧遥不但不是小白脸，还是个霸总？ 真特么的…… unbelievable！ 其实在他们看来，拥有一座山并不是太值得羡慕的事，但是拥有一座带有未开发温泉资源的山，可就太，太令人嫉妒恨了。 试想一下，在这个有一定旅游基础的古村落，原本就有祥云寺的旅游资源做支撑，如今再配套老街的改造，如果再加上温泉储备，假设李牧遥刚才说的数据是真的，那么搞个大型温泉度假旅游区完全不在话下啊！ 如今这么好的开发权被送给唐沁，不就等同于送给她上亿计的利润吗？ 这个李牧遥，怕是不知道这温泉资源有多值钱吧？ 孩子，你清醒一点，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你随便把这消息放出去，排队来转承包你这片山的人能排出老街你信不信！ 可不管这孩子傻不傻，他已经说了要把这山送给唐沁。 再一次的，他们投向唐沁眼神又变了。 那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就都被她遇上了？ 论出身、论能力，谁又比谁差？ 唐沁这会儿也傻了。 因为她事先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李牧遥隐藏的滴水不漏，就连一丢丢的暗示都没有。 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她满脑子除了震惊就是不敢相信。 可是李牧遥从不说谎，这片温泉肯定是真的，当众说出来送给自己，即便很可能是临场发挥不得不公开支持她，但肯定也不是儿戏。 她看着李牧遥的双眼，反反复复的想要求证，可是不管怎么看，从那双坚定的双严重得到的回应是万分肯定的。 要冷静！ 唐沁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翻腾的心绪，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 想必他从一这顿饭开始就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的维护自己，于是那样一个低调的人，偏偏选择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这些“壕言壮语”，搞出这么高调的“示爱环节”，其实说到底—— 全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啊！ “糖糖，快说话呀！”这时，琳达出声提醒傻了好一会儿的唐沁。 “呵呵，”哪知她一开口，薇薇安又来劲了，她冷冷笑着问身边的人，“你们敢相信吗，那么大的温泉资源，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人发现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专门留给糖糖开发的呢！” “天呐，我真是搞不懂，怎么会有人的内心这么阴暗。”琳达也冷笑连连，“要不是糖糖来老街开发，又有几个人会关注这里呢？刚才不是都说了，正是糖糖做的项目，才让老街和这里的一切都重新有了活力吗？说到底，也是她赋予了这座山考察和开发的价值，环环相扣的道理懂不懂？” “啧，我可没有你懂~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薇薇安翻着白眼，仍旧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反正吹牛又不需要成本，我还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说送你一架飞机呢。” 琳达立刻呛道：“那你说啊！” 薇薇安问：“我凭什么说？” 琳达：“你连说都不敢说，还好意思质疑别人？” 薇薇安：“既然当着大家说出来的话，连接受质疑的勇气都没有吗？” “你俩能不能不吵了？”陆钧壹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人斗鸡一样互相啄了，他对琳达说道，“戴琳琳，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biquge.name 琳达整个就：“……你喊我什么？” 陆钧壹一怔，随即改口道：“琳，琳达，可是这名字，又比戴琳好听哪儿去了？” 薇薇安一看琳达吃瘪，顿时笑得特解恨：“活该，东施效颦。” 琳达一嗓子吼回去：“总比你好，好好的安薇薇不叫，非让人倒过来叫！” 薇薇安腾的一下站起身怒目：“戴琳！” 琳达毫不示弱瞪了回去：“安薇薇！” 一看俩人说着说着都急眼了，同来的一位叫钱宝国的男人不耐的斥道：“你们俩有完没完？要掐出去掐！” 薇薇安顿时撅着嘴撒娇：“宝哥~是她……” 琳达也毫不示弱：“宝哥，是她先出言不逊的！明明知道今天是糖糖请大家吃饭，这么多好吃的也堵不住她的嘴。” 钱宝国年纪比他们大几岁，加上自己已经支起一摊独立的业务领域，所以各方面都比他们略胜一筹。 如今唐沁横空出世，风头明显的盖过了他，本就惹得他有些眼红，后来听到温泉开发的事儿更是羡慕得心头发胀。但还没听个因为所以然，就被这俩无脑的丫头给搅了，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钱宝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俩人一看他真没给好脸色，一人一句委委屈屈的哭诉起来。一时间，桌上人纷纷劝和，都盼着这两位赶紧安静下来。 这边陆均壹听到这温泉也是思绪万千，生怕唐沁独吞了这赚钱的好项目不带他玩，趁乱紧着同唐沁耳语：“沁沁，当着这么多人，你总得表个态吧？” 见唐沁有些欲言又止，陆均壹又道：“牧遥不是说了，他和晓星商量过了，你别担心……” “均壹，”唐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知道陆均壹刻意提及白晓星的用意，于是低声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没啊。”陆均壹顾左右而言他，“我意思是你别晾着牧遥啊……” “我在你眼里也是这么六亲不认的人吗？”唐沁想起昨晚李牧遥的那些话，这会儿见得陆均壹又开口试探，心里的火气蹭蹭的，“我说过我希望我们携手度过难关吧？携手什么意思还需要我再说？”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唐沁口中的携手，已经是很明确的表达自己已经把他纳入自己的阵营了，聪明如陆均壹，要的无非就是这一句话，立刻满面笑容道：“好好好，怪我狭隘了哈。” 唐沁刚想再说点什么，琳达和薇薇安那边就被“镇压”住，桌上众人又重新将视线转移到李牧遥和唐沁身上。 “糖糖，你男朋友还在等你回答呢。”钱宝国说道。 “是啊，你怎么能晾着人家呢？”另外有人也道。 237.国家强大 唐沁整理了一下衣襟，把想说的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李牧遥如此默契，帮她搭起了这么高的台子，她必须要把握好机会。 但是她深吸一口气，先是端起酒杯走到李牧遥的身边：“谢谢你牧遥，你和老街一样，总是带给我太多惊喜，不过我们之间就不说那么多感谢的话了，这杯酒我先干了。” 说完，轻轻碰了下李牧遥的杯子，仰起头一饮而尽。 李牧遥紧随其后，喝光了杯中的酒。 “忙了一天你累坏了吧……先坐下吃点东西。”唐沁此时心中满是感动，昨晚的种种情绪早都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她接下来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不能让他一直陪着站着，看得出来，他是在透支自己。 李牧遥点点头，没再勉强。他确实是乏了，顺着唐沁手臂的力道就坐了下去，然后手肘撑在桌面上勉力维持着状态，侧头看她。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从唐沁的角度看下去，隔着薄薄的体恤衫，李牧遥两个肩胛骨高高的凸起，看起来格外的瘦，唐沁的心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又不好说让他回去休息。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解决。 她看着李牧遥说道：“我不否认，我最初是抱着赚钱的目的来这里搞开发的，可是随着与你、与大家的深入接触，我才知道这世上其实有好多比赚钱更有意义的事情，但我心中最理想的状态是——共赢。你也知道，老街的改造还没有完成，公司大多数资金都压在这里，所以在这些事完成之前，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去做其他的开发，我想我们还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眼下的工作当中。” “……” 这种婉拒式的回应，实在是出乎太多人的意料，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做声。 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打起了算盘，有的甚至悄悄拿出手机给助理发微信让他们去落实玉簪村是否真的有温泉资源的消息。 此时唐沁的拒绝态度，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获得开发权。 从李牧遥刚才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比起金钱，他是更加渴盼着自己的家乡得到快速发展的，所以他真的不见得会等到唐沁完工再慢慢搞钱去开发温泉。 虽然多数人有自己的算盘，但也有一心为唐沁着想的，比如陆钧壹、比如琳达。 陆钧壹因为刚才有了唐沁的承诺和之前的商定，猜测她玩的没准是欲擒故纵，就没做声，但还是暗自捏了把汗，脸上露出同琳达一样焦急的和不解的神色。 于是两个人交换眼神之后，琳达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糖糖，就算你现在没钱搞开发，也可以先答应下来嘛，干嘛要拒绝人家呢？” 一听这话，唐沁淡然的脸上突然一讪，原本看着李牧遥的目光也不自信的投向了别处。 畅想中文网 没，钱，搞，开，发。 琳达快人快语，直接道破了真相。 这话一出，其余人脸上都露出不约而同的了然神色。 敢情唐沁说的如此委婉动听，原来是因为资金不够啊。 原来大唐集团真的是外强中干，快不行了啊！ 今天这顿饭吃的，真是太开心了哇，有好吃的、好看的、还有好赚的！ 就连薇薇安也不做声了，她虽然争勇好斗，但于生意场上也是个人精，与男友两家联合的这几年，发展势头直逼鼎盛时期的大唐集团。 所以她自然也是嗅到了机遇，心里盘算着如何从唐沁手中夺走这温泉的开发权，同时打消身边这群人的想法，尤其是这个欲望都写在脸上的钱宝国。 氛围过分诡异，于瑶纵是圈外人，也有种群狼环伺的感觉，心里不禁替唐沁担忧起来，觉得她把他们请来，怕是个错误。 就他们这些人，哪儿能算得上是朋友啊？一听到有项目就恨不能一口吞，这种心理做主导，他们能心甘情愿把钱拿出来支持你？ 于是她起身走到唐沁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唐总，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们正在做关于基改的预算报告，积极向上级财政单位争取资金支持。你忘了我们有约在先吗？到时候这笔资金肯定是要支持你的工作的。” “哦？”于瑶的话像是鲶鱼效应，一键启动了众人的嘴巴，这话说的就有点儿扯了，你又不是承接了国家的项目，大唐集团也不是国企，政府部门凭什么帮你？ 于是有些人就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政府财政怎么还会管这些？” “这种事我没必要说谎，而且首批资金已经用来采买自来水管网改造的材料了。”于瑶回答说道。 “等下等下，我有点乱。”钱宝国打断于瑶的话，他皱着眉头问道，“糖糖来这儿做的不是老街街面改造吗，怎么又说起自来水什么的？” 陆均壹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他对钱宝国道：“宝哥要是这样想可就太局限了，唐总做的可不只是街面改造，而是全面开发改造。” 钱宝国嗤了一声，道：“那就麻烦陆二公子给咱们打开一下格局呗？” “是得打开一下了。”陆均壹不与他计较那不屑的语气神情，开口说道，“严格来说，新的政策出台后，沁沁是青城地区第一个响应国家关于振兴乡村号召的开发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建设生态宜居农村，统筹山水林田湖草保护建设，保护好绿水青山和清新清净的田园风光’的指导政策进行的。咱就说，唐总的格局高到这个份儿上，镇政府还能坐视不理？” 钱宝国不想听什么政策不政策的，他就想知道唐沁是怎么和政府合作的：“说人话，别给我掉书袋。” 陆均壹问道：“我问你，你们在来的路上是不是觉得这里除了充满民族风情和地方特色外，周围环境还特好特干净？” “是，那又怎么？” 238.养颜桃胶羹 陆钧壹说道：“我想告诉你的是，这里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虽说我们打造的就是传统文化街区，要复原老街的旧貌，但此‘旧’非彼‘旧’，旧不代表脏乱和破。” “你们可能都想象不出来，就在前不久的一场活动结束后，这里都还是垃圾遍地，蚊蝇乱舞，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些问题就解决了。” “也是在前不久，牧遥和老师过来做项目指导，意外发现原来这里地下水水质有问题，或许可能还影响到了当地妇女们的生育，所以这里很快就开始了自来水管道接入工程。” “这里很老、有很多值得挖掘和保护的文化瑰宝，但这里也确实很落后。这些问题一直都在，但因为经济发展落后，镇政府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修正这些问题，所以唐总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还不等镇政府有所反应的时候，就已经着手规划解决了。到目前为止，玉簪村和老街已经基本完成了整体自来水管道的铺设。” “这么多的事，都是我家糖糖做的！”陆钧壹的这一番话，说得琳达满脸的骄傲，自家闺蜜有如此大的格局，可不是在座的其他人可以比拟的。 她挑眉看向薇薇安，见她停下了疯狂打字的手，怔怔的看向唐沁，画风突变，让她措手不及。 钱宝国等人再次陷入沉默，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让人猜不出都在盘算着些什么。 于瑶担心他们又说点什么难听的话，又补了一句：“我们镇的问题受到政府关注好多年了，自从项目立项后，从来没有开发商愿意在改造的同时做这些事。后来也是镇上做了退步，想着把门槛降低，好歹先把经济搞起来再说别的，可没想到唐总是个良心开发商，进场后率先做起了这些。所以当她提出做这些涉及民生问题的时候，政府部门是大力支持的。她刚才说资金不够用，可不是你们想的真没钱了，而是前不久我们才同镇政府达成合作协议，约定下一步联合其他村子的基改工程，她想把钱花在亟待解决的问题上。温泉开发这件事，是锦上添花，是等着老街彻底改造结束后再去考虑的！” 于瑶的话得到了唐沁的眼神赞许，到底是干部出身，说话有逻辑，还特别扣题。 “所以，现在糖……唐总这算是政企合作项目咯？”听到这里，钱宝国心中可以说是大骇不已，他没想到唐沁还有这一手，能把与政府合作的大门打开。 在现在的金融形势下，商人都愿意主动寻求与政府部门的合作，因为国家强大、政府可靠，他们投入的血汗钱有保障。 他们之前对老街项目所知甚少，以为这里也和其他项目一样，只是签署了开发协议，此时得知这么多的信息，心里也不免对唐沁刮目相看，佩服她的魄力。 如果当初换做是他们进场，怕是根本做不到她这个程度。 铺垫做到这儿，唐沁就该开口说话了，她谦虚的答道：“也不全是，合作只是项目的一部分吧。” 2kxiaoshuo.com 钱宝国得到肯定的回答，顿时满脸笑意，他举起酒杯起身说道：“听说你之前中标的只是老街改造项目，但是现在听起来并不只是这样，唐总，没想到你的商业目光这么毒辣，不，是远见，选项目的角度也是相当的刁钻啊！来，哥哥敬你一杯！” 唐沁笑眯眯的倒了杯酒，起身谢道：“该我敬宝哥才是，论经验，你是我的前辈，我还有好多业务想跟你请教呢！宝哥，我先干为敬！” 陆钧壹生怕跟不上节奏，赶忙跟着起身：“唐总敬酒，怎么能少了我！” 钱宝国看他这副德行，有心想损他几句，但是话到嘴边还是一仰头，就着酒喝下去了。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陆家的父一辈搭着唐载繁的大船赚的盆满钵满，前阵子看人家不行了就想要一拍两散。眼下唐沁与政府打开了合作大门，他儿子又腆着脸贴上来，还一口一个唐总的。可心里虽说一百个瞧不上，但是也不能得罪他啊，想要获取更多的项目信息，还得靠着他呢。 钱宝国的举动算是给其余人做了表率，饭桌上的气氛总算热络起来，大家的注意力也回到了吃饭喝酒上。 在唐沁的张罗下，众人喝酒吃菜，吃的好不快活。 但热闹归热闹，大家竟然极其默契的绝口不再多问项目上的任何事，就只是对唐沁刚才说的那些民生项目夸个不停。 这边吃的热闹，李牧遥应付了两杯之后就假意醉酒趴在了桌子上。查理不放心他哥，过来看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他哥的“可怜样”，也不管场合就把他哥给扛上了楼，强迫他休息。 然后他楼上楼下拿水拿吃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惹到了琳达，琳达非拉着他喝酒，一来二去的，查理也毛了。 查理纯纯的蒙古族血统，喝酒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只是巴图因为自己年轻时候酗酒耽误事，明令禁止儿子喝酒。 可这会儿被琳达语言刺激，查理也顾不得老爹的那些禁止，坐下来就开喝，几杯下来就把琳达给撂倒了，还说了句什么“城里人身体素质不行酒量也不行”一类的话，直接一杆子打倒了一船人。 于是饭桌上出现了车轮战，一群人憋足了劲儿想要灌醉他，哪知他越喝越精神，越喝越急，短短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喝吐了七八个，喝倒了五六个，还剩下几个又哭又笑形象全无。 查理举着酒杯转了一圈，看他们是真不行了，跑过来向唐沁邀功：“嫂子，我哥刚才说了，让我照看照看你。咋样，我没让我哥失望吧？” 唐沁满头黑线，原本打算喝到半夜的一顿酒，硬生生让查理缩短了一半时间。 陆钧壹庆幸自己站在唐沁这边，还叫查理看到他替唐沁挡了几杯酒，不然的话，倒在那长吐不已的必然得有他一个。 239.贴身厨师 于瑶从刚才就开始拉着查理不叫他喝，可也不知道被谁给推出了人群，怎么都挤不进去。 而且她也实在是没想到，局面会失控到这个程度。 也不知道是查理真的强，还是他们真的弱，总之见得好好的酒局被搅成这样，于瑶还是气得一把扯住查理的耳朵大骂：“你就是个惹事的活驴！看我不告诉姐夫打断你的腿！” 查理喝得飘飘然，此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状态，他吐着酒气冲于瑶笑：“小姨，你要是告诉我爸，那我给你带回来的书一本也别想看啦！” 哪知道于瑶手上的力道更狠了：“你还敢威胁我？” “你先威胁我的！”查理被拧的呲牙咧嘴，但就是不肯求饶。 唐沁刚才被他那句“嫂子”叫得心花怒放，乐呵呵的替他求情：“于瑶，轻点，别给他拧坏了。” 于瑶见得唐沁心情很好的样子，想着她应该是没因为酒局被搅而扫兴，顺势就松开了他。 “还得是我嫂子护着我！”查理嘎嘎直笑，得意洋洋的冲着于瑶大叫。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于瑶冲他挥舞拳头。 几个人玩闹的功夫，季荆过来找唐沁，问她是把这些朋友送到村里住还是送回城里。 还说她已经让人在家里收拾出了许多房间，足够他们住。 如果回城里也不打紧，王云志这边准备了两台面包车，可以一并给他们送走，也知会了村里会开车的人，开着他们各自的车给送回去也可以的。 季荆准备的可谓是充分至极，这让唐沁借着酒劲说了不少感谢她的话，几句话下来，两个人仿佛回到最初的那段日子，彼此心中都是不胜唏嘘。 陆均壹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查看了下这群人的状态，觉得还是找个地儿早点让他们休息的好，在征求过唐沁的意见之后，决定把他们送回村里安顿下来，剩下的明天再说。 不大一会儿，等在不远处的王云志听到季荆的呼唤，当即带着几个壮汉进来，把这群喝醉的贵宾扶了出去。 …… 等到白晓星带着李教授夫妇腆着肚子回到小院时，院里已经收拾妥当，季荆和帮厨们都下班回家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要不是空气中还充斥着浓烈的酒气，难免会让人产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这一天的“全猪宴”吃得餍足，李教授夫妇两个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想到一头猪能吃出这么多的花样，更是没想到当地的祭祀风俗如此丰富且有趣。 步行回来的路上，他们极力劝说白晓星一定要把这些文化记录下来，哪怕是家族不再传承，但也不能叫它们毫无声息的消失在发展的洪流当中。 这让白晓星原本就很坚定的决心更加牢固了。 她以前就一直想着要回来做些什么。 姥爷在的时候，她想着回到姥爷身边陪着他，姥爷不在了，她又想着回到姥爷留下的房子里守着它。 biquge.name 她以为自己舍不得的只有这份亲情。 直到现在，她总算明白，让她放不下的，除了姥爷除了家，还有家乡。 家乡的文化、家乡的美食，那些不为人知的古老传承，都是她的牵绊。 如今她回来了，身边也有这么多人支持她做些什么，她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 回到小院，白晓星锁上了大门，上楼看到姥爷的房间门开着，李牧遥在床上沉沉睡着，于是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同李教授夫妇打了声招呼，便下楼去院子里洗漱了。 不大一会儿，小院再一次恢复了寂静，只有初夏的微风轻轻掠过老树的枝头，发出刷拉拉的声响。 …… 唐沁睡醒的时候，已是早上八点多。 迷迷糊糊中，她闻到房间里充斥着清甜的味道。 牛奶？枣子？还是什么啊？ 闭着眼猜测了半晌，她这才惊觉，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会有食物的味道？！ 要知道，她从来不在房间里开火，只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认识李牧遥之前，偶尔会吃点泡面。 所以…… 为什么？ 唐沁吓得赶忙翻身坐起，可是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努力的定了定神，仔仔细细闻了几下，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出现幻觉的想法， 于是她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总算确定这味道是从门外传来的。 难道是食堂？还是街上又开了什么新的铺子？ 如此猜测了半晌，使得昨晚没吃什么东西的肚子强烈的反抗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烧感侵袭下，唐沁顾不上洗漱推开门走了出去。 却见，距离房门不到十米的距离，有个人正守在一个简易炭炉前煲着什么东西，香气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人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确认是唐沁出来后，丢下手里的扇子就跑了。 依稀瞧着像是小饭馆的帮厨。 “搞什么啊？”好奇心驱使下，唐沁走过去看那锅里煲了什么。 只见汤底里翻滚着琥珀色的半透明颗粒，还有白色的莲子和红色的枸杞大枣，凑近闻起来更是馨香沁脾，勾得唐沁口水直泛滥。 可是她不懂厨艺，也看不出这锅羹有没有熟，况且虽说跑走那个是自己人，可也不见得这就是炖给自己吃的，所以她也没敢尝试，只得“好心”眼巴巴的帮忙看着火候，免的糊了。 好在帮厨离开不大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替班”了。 唐沁一看来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起还没有洗漱，忙不迭地起身就要回房间去，却被那人一把抓住箍进了怀里：“看到我跑什么？” “牧，牧遥，你怎么来了？”唐沁担心形象不好，一边回答一边低头挣脱。 可是李牧遥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我当然是来找你，你跑什么？” “我没跑，我只是……只是，”初夏时节两个人穿的都很少，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这让唐沁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整张脸从脖子红到耳尖，她挣脱不掉，只好小声呢喃，“只是想回去洗个脸。” “呵，”李牧遥在她头顶上低低笑了声，“等你洗好了脸，这锅养颜桃胶羹怕是都得炖干了。” “……” 240.群狼环伺 唐沁听到这声熟悉的、久违的低笑，不知怎的就红了眼。 其实他们两人已经有很久没见了，可是他们在一起一共也才几个月的时间。 该磨合的没有磨合，该深入的也没深入，所以这样一段小幼苗般的感情，真是禁不住那么久的分离。 如若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发生前天晚上的那些误会？ 好在……这一次平稳地过去了。 天知道唐沁此时有多后怕，这会儿闷在李牧遥的怀里，除了想哭就是想哭。 听到怀里的人吸鼻子的声音，李牧遥笑着打趣她：“一直憋到现在才哭？” “你！”眼泪一下子就被他这话气到回流，唐沁气呼呼的伸手掐他腰侧，“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冷血吗？” 李牧遥只是打趣一句，哪儿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忍着痛笑道：“开玩笑的，我是想夸你坚强。”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唐沁根本就笑不出来，因着他这句坚强听起来就很嘲讽，眼泪都留到他面前哭，难道是在说她之前都没有因为这件事伤心吗？“昨天那么重要的场合，可我却那么晚才来，知道为什么吗？” “……”李牧遥想说是因为信任，可又下意识觉得她想听的应该不是这句话，干脆闭了嘴，静静地听她说。 “是因为我昨天早上起来，脸和眼睛肿的没法见人了！”唐沁其实也几乎是一夜没睡，她又生气又伤心又后悔，断断续续的哭，一直哭到凌晨。想着第二天还有正事要做，好不容易吃了两粒褪黑素睡去，却不想早上起来整张脸肿成了猪头。 为了去掉水肿，她一口水不敢喝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个小时，可肿胀也只是退下去一点，再加上体力不支，差点儿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她又跑去美容院求救，整张脸在美容院折腾了五六个小时，这才勉强可以出来见人。 “可我总不能就这样出来见人吧？难道你看到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就以为我什么事都没有吗？”没有外人在，唐沁心里莫名又充满了委屈和气愤。 “我没那样想。”李牧遥早上已经跟陆均壹和于瑶打听过唐沁这段时间的难处，也确定昨晚在饭桌上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这才明白这段时间唐沁的难处，真可谓是方方面面，无处不在。 所以现在他只想好好的对她，帮她度过难关，没有想什么其他。 李牧遥认真的说道：“唐沁，我真的希望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撑着。” 闻言，唐沁的情绪突然一滞，差点儿忘了自己隐瞒他这档子事儿，顿时语塞，还有些忐忑：“我……” tsxsw.la 李牧遥无奈一笑：“我没想跟你秋后算账，我也明白你不告诉我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有能力帮你解决财务上的问题。”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是集团现在的现金缺口太大，我怕跟你说了会吓到你，哎。”唐沁低低的叹了口气，一提起钱的事儿，又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连“作”的资本都没有。毕竟一旦资金链断裂，大唐集团很可能就面临破产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更要一起想办法。何况有些事，也不是有钱才能解决的，对吧？”说话的功夫，炉灶上炖着的桃胶羹又翻滚了好几个来回，李牧遥走过去搅拌了几下，拉着唐沁的手说道，“我知道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所以给你炖了养颜桃胶羹，虽然我暂时还做不到别的，但起码还能让你每天保持美美的，这样你的心理压力也能少一点。” 唐沁心头不由的又是一暖：“那也不用特意拿来炖吧？我可以过去吃呀。” 李牧遥低头专心查看火候：“不行，家里老的小的好几个吃货，要是知道我做什么一定会来分着吃。” 唐沁无奈：“那就一起吃呀。” 李牧遥头也不抬：“不，我只想给你吃小灶。” 唐沁又羞又甜：“其实我都习惯和他们一起吃了。” 李牧遥放下长柄勺子，起身对她道：“这段时间我打算征用你当做储物间的小厨房，一会儿有人帮我搬些灶具厨具过来。” “啊？”对于这个决定，唐沁可实在是太意外了，“离得这么近，你搬它们干嘛呀？” “做你的贴身厨师，照顾你。”李牧遥重新揽住她的肩头，“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我想……搬过来陪着你。” “！！！”唐沁差点儿吓晕过去。 搬过来？ 陪着我？ 还贴身？ 这…… 这是打算同居吗？！ “这，我也没准备好啊！”唐沁脱口而出。这会儿她脸红心跳，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些事，可当想象突然要变为现实，她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给你一天准备时间，不急。”李牧遥不给她再多说话的机会，冲着远处招了招手。 唐沁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但见查理正带着一个小帮厨吭哧吭哧推着一辆三轮车进院来了，看到二人的瞬间，查理高声喊道：“哥，嫂子！” “……”唐沁当时害羞得躲在李牧遥的背后。 李牧遥也没为难她应声，拉着她回到办公室，把煲好的桃胶羹给她盛出来叫她先吃着，自己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他手里抱着一口大锅又进来了。 打开热气腾腾的盖子，只见锅里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小蒸糕。 李牧遥一边往外拿，一边对唐沁道：“我在学校没想明白的糕的做法，因为你想通了。但是今早赶时间，我没来得及做花样，只是颜色和口味上做出了差异。” 唐沁夹起了一块翠绿色的糕，只见通体翠绿，还发着油光，看着软糯，闻着清香，咬下去是弹牙清甜的口感，细细的品，后头还有一点淡淡的苦。 但是这种苦味不会影响食欲，反而会调和前期的甜腻，反倒让人口舌生津，激起更大的食欲。 于是她又夹起了粉红色的那块糕，果然就如李牧遥所说，虽然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看起来除了颜色其他都没什么区别，可吃起来完全是两种口感。 241.鳟鱼和河虾 还有那淡黄色的糕，闻起来就有一股浓浓的玉米香气，吃到嘴里是淡淡的甜，回过味来还有奶香和蜜香。 紧挨着的也是一块黄色的糕，但它的颜色不同于玉米糕，是一种深黄接近橙色的黄，唐沁夹起来咬了一口，南瓜的甘甜搭配软糯的口感弥漫口腔，让她这个不爱吃南瓜的人都觉得美味极了。 锅里一共二十四块糕，唐沁本打算从头尝一遍，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只尝完第一层的糕就吃不下了。而且最主要是，这些糕大都是甜味的，一大早上塞这么多甜的怎么说也是有点腻，何况刚刚还喝下去一大碗甜甜的桃胶羹。 “不行，我有点难受，得回饭馆儿找点咸菜。”唐沁揉着胃口放下筷子。 人的感应就是这么神奇，一旦意识里开始觉得腻，胃口就立刻跟着有种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刚才吃的时候有多香甜，这会儿腻起来就有多难受。 要是不立刻马上弄点咸味的东西压一压，怕是这一天都不会舒服。 “等等，”直到唐沁起身要出去，李牧遥这才拉住她，将上一层笼屉取下来，露出下面的那层，“这层是有馅料的，咸味的，你尝尝？” “……”唐沁忍着胃里的不适去看李牧遥的脸色，心说我真是怀疑你是故意打击报复，以关心之名用好吃的让我难受，“干嘛不早说？”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呀，”李牧遥绷着笑，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给唐沁，“我本来都打算包包子，但时间来不及了，其余的做成了甜糕。尝尝，馅料都是清淡的山野菜，解腻。” “不早说，明知道我会腻。”唐沁翻了个白眼坐下来，但并不想吃他的包子，这一大早上是什么操作呀，给完甜枣还打巴掌，打完巴掌又给甜枣的。 “别生气呀，我就是想跟你分享下我的心路历程。”李牧遥夹着包子挨着唐沁坐过去，“看在我一大早专门给你做早餐的份上，尝一尝？” 说着，就把包子往唐沁嘴边送。 “这算什么心路历程，腻的我难受，还一个劲儿的叫我吃。”唐沁口嫌体正直，但还是张开嘴咬了一口。 呃。 倒是挺特别的。 包子的皮不是很薄，应该是为了保证外皮颜色不被馅料浸透才故意保留厚度的，但好在包子小，一口就能咬掉半个，所以连皮带馅全都能一起品尝到。 这次的馅料不同于以往，入口是嫩生生的感觉，虽然蒸熟了，但还保留着脆脆的口感。 李牧遥笑的憨憨傻傻的：“我的心路历程，就是做糕做到腻才发现，其实简简单单才是真正的美味。我之前失败那么多次，是过分追求那些或许都没有过的味道了。有馅料的，还腻吗？” 2kxiaoshuo.com 外皮的微甜伴着馅料的咸鲜，半口小包子吃下去，唐沁果然就不觉得那么腻了，于是答道：“嗯，不腻了。” 李牧遥把剩下的半只放进自己口中，仔细咂摸了一下，满意地一挑眉。 见状，唐沁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李牧遥吃掉的是她刚咬过的半只包子，吃就吃吧，还细细品味，这也太…… “藕丁配油渣做馅料确实不错。”李牧遥对自己的创意极为满意，又夹起一只粉嫩嫩的小包子递到唐沁嘴边，“再尝尝这个。” “……”唐沁的脸直接红透了，这次是为自己的自作多情。 “怎么了，还是腻吗？”李牧遥见她脸色突变，关切的问道。 为了掩饰尴尬，唐沁用力摆摆手，快速地张开嘴咬下递到嘴边的包子。她刚一咬过，李牧遥就把剩下的半只给吃掉，之后再对自己的厨艺点评几句，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剩下的包子全给吃掉了。 一顿甜甜蜜蜜的早饭吃完，那边厨房也收拾差不多了。 李牧遥走出去交待帮厨们，叫他们给昨夜的客人准备早饭，再煮点解酒的汤送去住处。 然后回过头来，又开始催着唐沁洗漱，说是要趁着她那群朋友醒过来之前带她先去温泉那儿看看，他觉得这群人醒来第一件事肯定是想着去实地分辨真假。 但是在所有人都看到之前，他希望可以先带唐沁一个人去。 可这个提议却被唐沁拒绝了。 昨晚李牧遥说的太过笼统且又过分简单，温泉开发那么大的事项，可不是他们个人之间转让承包权就可以的，真要想落地实施，那么前期需要审批的流程和准备的工作根本不会少。 她不想这么早把温泉的地点暴露出来，免得出现什么纰漏导致后续出现什么麻烦。 要知道，这些商人全都是狼，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一定的势力，如果真的发狠了要拿下这片开发权，她是没有把握能打退他们的。 何况这一次，她都不想父亲掺与进来。 这话一出，李牧遥惊出一身冷汗：“那我昨天岂不是多嘴了？我以为你是想要跟他们融资，为了吸引他们才那么说的。” “你没有多嘴，而且你做的很对，我确实需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唐沁微笑对他道，“我们今天可以带他们到处转转，去祥云寺、去村里，甚至你哥的牧场，但就是不能去温泉开发的位置。” “嗯，可是我担心万一这些吸引不到他们怎么办？或者质疑你融资的诚意？” 唐沁眸光收敛，低声道：“他们这群人中，我的目标只有一两个，其余的叫的欢，根本不会真心实意为我的项目投资。所以，我会单独对我的目标传递其他讯息，其余人爱怎样就怎样。” “那你为什么邀请这么多人来呢？” “不把他们全部邀请过来，我又怎么能选出目标呢？” “……好吧，”看到唐沁如此胸有成竹，李牧遥也就不再那么紧张，“那等他们走了，我再带你去看。” “不急。”唐沁握着李牧遥的手道，“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你，你却还帮我，可我希望你明白，我只是不想你卷进这些烂摊子。” 242.蹭饭专业户 “如果你把自己的事形容成烂摊子，那我又该怎么形容我的？”李牧遥反手揽住唐沁，低声道，“我们之间，还是别说这些了。” 李牧遥这话一点都不假，就他的原生家庭状况而言，一般人家的姑娘听了都得绕着走。 可唐沁不但从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一直无条件维护他，帮他调节与四姨夫妇之间的关系。 而且在面对那么多风言风语的时候，唐沁也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义无反顾的保护……昨天要不是他自己的态度和表达方式有问题，也不至于逼得她说出那些话。 可这会儿两个人说起这些，唐沁心里反倒是愧疚的不要不要的：“牧遥，对不起，我昨天……” “不提了，是我自己处理的也有问题，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做的那么刻意，让人感觉欲盖弥彰的。”李牧遥自嘲笑道，这么久以来，这是他最大的问题。 他不愿唐沁一直为这个事情过不去，顿了顿又道：“唐沁，我向你保证，以后除了我和你的关系，其他人的其他关系我都不想过多干预了。我指的是陆钧壹和白晓星之间、你和陆钧壹之间，大家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和权衡。以前是我太执拗，直到昨晚你离开后，我才知道之前的想法有多幼稚。” 话说到这里，唐沁又觉得自己何尝不是呢？ 也是在昨晚，她也才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李牧遥看似坚强冷漠，看起来一般的人一般的感情无法打动他，可事实上，他是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只是因为过分脆弱和敏感才用一个冰冷的壳子把自己罩住。 他如此紧张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并非是有多想要掌控白晓星，而是因为他心里在乎陆钧壹。 他把陆钧壹当做朋友，他不希望任何一方伤害到他，这是其一。 陆钧壹一旦受了伤害，他也没有把握白晓星不会因此受到另一重伤害，这是其二。 他更担心的是生意场上的唐沁，若是她对每个人都百般算计，最终身边剩不下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怕到最后向她父亲一般遭受反噬，这是其三。 无论上面三点假设任意一条成为事实，那么现在的一切美好的局面都将不复存在。 李牧遥想的过分悲观，觉得这些事早晚会发生，所以他才想要提前掐断某一条关联。 “我对钧壹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彼此扶持着走下去，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即便会发生，至少也要在十年之后。”唐沁笑着安慰说道，“那个时候，他和晓星的感情也早就有个结果了吧？” “哎，没想到我们会为了十年后的事情吵架。”李牧遥听到她这么说，也无奈笑道，“那我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tsxsw.la “也不全是吧，这十年的期限也是你定的。” “我？” “嗯，本来应该是五年，因为你说有温泉开发项目，直接顺延了五年。” “那如果我再帮你找点其他项目，是不是这辈子都不用操心这些问题了？” “嗯嗯，很有可能哦~” “……” 所以说沟通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虽然说到最后也并没有沟通出于现状有什么根本性改变的结果，却是把彼此的心结都打开了。 两个人接下来的行程是分开的，唐沁和陆钧壹带着朋友们“游山玩水”去了，李牧遥则是回归“主业”，抓紧时间研究白晓星找出来的素材，加速敲定饭馆的菜谱，顺便拿贵宾们的口味试试菜。 “贵宾”一行人回到小饭馆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其中多半人吃过早饭就以“有事”为借口离开了。不用说，这部分就是那群想要独吞的“狼”，一听说唐沁没打算带着去温泉开发地转转，立刻就闪人回去找别的门路去了。 剩下的一半除了是和唐沁玩的比较好的朋友之外，就是她的目标人物候选人了。 而这伙人游玩回来的人造型有点狼狈，每个人头上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泥巴，但也没有琳达和查理身上来的多。 查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他们凑到了一起，据说把他们带到水库边上玩的时候，一时兴起摸起了河虾。在他的带动下，琳达和一行人全都下了水，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次返璞归真回归大自然。 于是今天的餐桌上又多了一道干炸小河虾。 青城所在省份除了沿海城市的海鲜极负盛名，内陆城市的河鲜有两绝，一是枫市的鳟鱼，二是青城的河虾。 枫市的鳟鱼是生活在天然溶洞附近低温高溶解氧淡水水域的鱼类，因其天然的水域环境，那里的鳟鱼肉质鲜嫩，味道可以与马哈鱼媲美。 青城的河虾主要指的就是玉簪村近郊水库旁的淡水河流域的河虾，这段河流主要有山泉水汇入，水温较低，且富含矿物质，且这段河流注入水库有专人保护，所以生态环境保持得极好，每年初夏河虾大量繁衍，也是不少人家餐桌上的主菜。 也正是因为有人看管，河里的河虾每年也就只有那么几天被允许捕捞一部分，所以也算是初夏限定款的美味。 唐沁带着众人上楼简单洗漱过后，再下楼时院子里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随着他们陆续落座，几道炒好的菜也端上了桌。 这顿午餐是李牧遥亲手做的，整体口感要比昨天的菜好上不止一倍，加上他们上山下河折腾了一大圈，一个个累得不行，也顾不上别的，坐下就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忙完了这一餐，李牧遥才发现院里少了几个人，而且从刚才起，少的人就一直没出现。 于是他拦住忙忙碌碌的季荆问她：“四姨，我老师和白晓星他们都去哪儿了？” 季荆反问：“晓星没跟你说吗？” 李牧遥道：“早上我出门时他们还没起床，再回来就没见他们了，他们……去哪儿了？” 季荆无奈道：“嗨，村里这几户大姓都搞起了家族祭祀，每家又都来请晓星，所以她又带着你老师和学生们去村里蹭饭啦。” 243.新时期的老街 在玉簪村村民的习俗中，“动土”是一件大事。 以往动土，都是修建房屋或是垒砌院墙之类的小动，这一次铺设自来水管道的工程，几乎是要把家家户户的院子都得挖开，所以在动工之前，唐沁和镇政府专门派人去村里做了调研，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讲究。 讲究自然是有，但有镇政府做动员工作，做的又是惠民利民的工程，所以大多数人家都表示一切习俗都为工程让步，唯一的要求就是，动土的日子必须他们自己定。 对这个“合理要求”，镇政府欣然应允。 于是村里的几个大家族牵头，专门到祥云寺请了高僧来村里，根据各家家族不同的属性选定黄道吉日，再报备给施工队这边，再由施工队根据日期和线路敲定挖掘进度。 按照大家的约定，原本选个黄道吉日动自家的工程就算过去，但谁也没想到王家以此为借口张罗起了家族祭祀，搞得郭家第一个不甘落后先宰了一头猪祭天，这就使得另外几个家族也坐不住了，总觉得要是自己家的祭祀不搞起来，就对不起家族的老祖宗。 于是村里空前的忙活了一阵子，家家户户都忙着搞祭祀、参加祭祀，比过年时候都热闹。 白晓星带着李教授他们吃遍了几大家族，被巴图戏称为“蹭饭专业户”。 但她这么多顿饭也确实没有白蹭，她不仅仔仔细细的记录下了各类祭祀的流程，还挖掘到了许多宝贵的历史材料，包括一些美食方面的记录。 下书吧 之后为了赶个潮流，白晓星申请了一个公众号，名字就叫有酒老宅。但她和正经的公众号又不太一样，因为更新的内容不固定、形式不固定，就连更新时间也不固定。 比如前一天一大早发布了李牧遥敲定在菜单上的一道菜，但并不会单纯的介绍这道菜的口感和味道，而是从这道菜的名字和配料做出发点，引申出背后的故事，再顺便介绍下故事背景下的古老的玉簪村。 后一天她可能就把郭家的满锅祭天的内容发出来了，她会在内容中阐述一头猪的一万种吃法，从而介绍一下郭家养的猪有多厉害，厉害到比寻常人家养出来的猪多两根肋条骨，然后在文章的最后，贴上一小段充满神秘色彩的神话传说，把这场祭渲染得极其神秘。 这些内容让她写得有趣又生动，尽管除了身边的几个人没什么别的关注度 ，但还是吸引了一些外人。 她的朋友圈里有当初过来做过直播的几个小主播，其中两个人是后来与她走的很近的顾弈和cici。 虽说顾弈在那次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了白晓星的周围，但他也没有删除好友。伤养好后白晓星忙忙碌碌，估计后来也忘了这档子事儿，于是她的公众号内容也被他看到了。 顾弈和cici后来都转型做了文旅美食主播，虽然四处走走转转，也积累了一定的粉丝，但始终没有再达到过那次在老街小饭馆直播时的人气，奔着那一次而来的粉丝们全都成了僵尸粉。 如今看到白晓星搞起了公众号还转发到朋友圈，便将内容转载到了自己的主界面上，这么一来，僵尸粉们竟然神奇的活过来了，还顺着账号的源头找到了白晓星的公众号。 于是白晓星就不劳而获了相当一波粉丝。 紧接着她就被镇政府给叫去了。 镇政府有关领导希望白晓星打开格局，把公众号名字改一改，改一个辨识度高的，让人一看就能知道是哪里的名字。然后在内容发布方面，希望她能做得规范点，定期、定时、有安排的发布。 白晓星原本是兴趣使然，如今兴趣变成工作任务，她就直接打了退堂鼓，表示这账号她不要了。 这么个态度差点儿把有关领导气个倒仰，不得已派出于瑶过来做她的工作。 于瑶劝了半天，又回来跟领导提条件，意思是白晓星现在更注重内容的挖掘，根本没时间保质保量的编辑发布，如果非要逼着她继续做，就必须给她安排助手，否则免谈。 白晓星这么说本来是想劝退的，谁知道镇上就答应了她。人家官方都做了退步，她也没法再得寸进尺，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镇上给她安排的助手竟然是秦恬。 自打高宁出事之后，秦恬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敢出现在人前，生怕被辞退，每一天老老实实上下班，再不敢起幺蛾子。 直到前段时间，她的领导王处长见她“改邪归正”，再加上确实需要人手，才又重新启用了她，但因为有前车之鉴，也只是让她做点打下手的工作，没什么正经事。 这一次安排给白晓星打下手，也是因为其他人腾不出空来，而且白晓星提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就有点小孩子胡闹的意思，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白晓星之前和秦恬势同水火，根本没有她的微信，秦恬在接到工作任务后硬着头皮加她的好友时，也没敢说自己是谁，就说是领导安排给她的小助理。 收到好友申请，又是打着镇政府的旗号，白晓星不疑有他，直接把公众号的账号密码丢给了她，还跟她说自己只管提供内容，后续怎么运营、发什么形式的文章她一概不负责。 看到这条消息，当时秦恬的那颗心啊，就像过年一样，差点儿乐开了花。 这么久以来，她最盼着就是能独自负责一摊工作，然后找到个出头的机会。如今白晓星没为难她，还这么信任她把这么一份炙手可热的工作交给自己，她就差隔着屏幕给她磕一个了。 但人家白晓星说了，除了要内容别的事儿少找她，秦恬也不敢妄动去人家那叨扰，于是就这么“瞒”着身份，跟她通过微信沟通。 于是协助涨粉的顾弈和cici，也自然而然的与秦恬建立了联系。 这段期间，李牧遥也总算是把菜谱给定了下来，于是秦恬的公众号里多了个专栏，名叫老街小饭馆。 244.融合理念 与此同时，老街的街面改造也接近尾声，经过李教授的初步验收，基本上实现了最初“修旧如旧”的改造理念。 将这段时间不断收集上来的历史性材料挖掘并反复运用以强化其原风貌，通过传统元素的提炼与应用，旧材料的回收与利用，实现老街新旧风貌的无缝衔接。 这一次的改造可以说是很好的保护了老街历史文化，延续老街文化生态。改造时保留和恢复了历史空间布局与环境要素，但在风貌控制上，并未完全遵从传统古建筑风格、建设一味复古的仿古街区，而是结合村民现代居住需求，打造出了一个平衡传统风貌和当地居民居住需求的多元化产物。 老街是村民生活场所，村民是老街活力所在，所以对于这次的改造，唐沁的团队也是致力于从老街的使用者——村民的视角去进行，充分利用现有资源与本土居民的主观能动性，探索一种大众参与型的老街改造模式。 对于改造的结果，最满意的就是村民。 唐沁充分采纳了白晓星的建议，她定下下一步的改造目标，就是进一步复原老街的商业活力，将曾经最鲜活的庙会、集市、民俗演绎等早已褪色的历史元素重新激发起来。 虽说现在的玉簪村经济发展落后，但是在祥云寺的鼎盛时期，村民们深受祥云寺的熏陶濡染，在政治上依靠、经济上依附、文化上依赖，先于其他村落完成了经济水平的提升。 历史上的玉簪村还曾在祥云寺住持的授意下，在陶乌山北沟沟口处开建青砖烧窑，采用粘土和沙子烧制青砖，建起青城地区第一座砖体茅顶人字房。他们不仅烧制青砖，还掌握了烧制青瓦的技术，用来修缮祥云寺的庙宇殿堂及寺院围墙。 王云志所掌握的材料中，陶雾山北沟沟口的东侧土层厚，土质粘，适合烧制青砖青瓦，当时的古青砖制式比现在的青砖块大。李教授还专门研究过当时烧制的技艺，相对来说是较为先进的，那就是将粘土用水调和后制成砖坯，放在砖窑中煅烧。在烧制过程中加水冷却，使其呈青色，即青砖，这种砖耐风化、耐水。 原祥云寺的建筑都使用青砖和青瓦，庞大的建筑群的墙体用条形青砖砌筑，用方形青砖铺设地面，庙殿屋顶和屋脊以及上翘的飞檐多数都使用青瓦。有的庙殿屋檐下四周用莲花形状或其它形状的青瓦装饰，在每一块瓦上均雕刻有一尊佛像。寺庙周边的僧人舍居和大户人家也均用青砖砌筑。 正因为掌握了这些材料，老街改造的过程当中也还原了这部分元素，所有建筑裸露出来的墙体，基本采用的都是与当年制式一样的青砖。 游人走上老街，有一种极为古朴的视觉冲击力。 除此之外，在清朝年间，祥云寺还拥有专门的官道通往京城，本是用来住持进京朝拜以及官员互相往来的，但随着经济的发展，这条路也成为了一条青城与京城之间经济文化交流及商业往来之路。 玉簪村村民的买卖意识由来已久，与周边地区的蒙、汉、回生意人往来密切，交流频繁。 biquge.name 据村里的的生意大家族王家回忆说，过去每到秋季，他们就带着玉簪村民把收好的高粱、谷子、黄米、荞麦、黄豆、黑豆、豇小豆、蓖麻、棉花、青棉麻、芝麻、糜子等陆续拿到集市上进行交易，交换货物或变成现票。 过去伽山上到处都是香榆树，其叶子是做香的好材料。每年，老百姓把它拿到集市上去出售。随着农业愈来愈发展，加工业也逐渐兴起，瓦匠、木匠、皮匠、锡匠、豆腐匠、弹匠、剃头匠等陆续兴起，玉簪村一带的经济再一次的得以提升。 祥云寺的“买卖音该”是远近闻名的集贸市场，依托祥云寺庙会，集贸市场兴盛不衰。祥云寺每年都有几次大型庙会，小型庙会不断，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入瑞应寺，甚至拥满了周边的村屯，为商贩们创造了绝好的赚钱机会。 在集市上，具有民族特色的餐饮、服饰、手工制品、针头线脑、日用品应有尽有，祥云寺的鼎盛时期，也是集贸市场的空前盛大时期。玉簪村妇女历来擅长传统的手工艺制作，绣出具有浓郁的蒙古族风情的枕头音图茹、烟荷包、腰褡裢、耳包等，拿到祥云寺庙会上去卖。 久而久之，小商小贩们在瑞应寺周边的村屯定居下来，平时穿梭于买卖音该以及各个村屯之间，出现了很多串屯子沿街叫卖的“货郎”。 除此之外，从这条路进京的不仅是青城地区的人，还有更多的是内蒙古草原上的人，他们无一例外的先到祥云寺做一下中转再进京。这些进京的人们，带去服饰、特产、手工艺品及字帖、字画，在京城变卖，交换成货币。 更有不少人进京以后“乐不思蜀”，嫁女儿定居北京。青城这一带著名的民歌《云良》就是一例。 玉簪村也曾是这一带的政治文化中心，受到当时祥云寺住持在寺庙内开办“僧学堂”的影响，当时的王爷也辟西衙门，创立“崇明学堂”，后又相继在八吉村办起“文武学堂”，在王府内办“明理女学堂”。 鼓励周围其他村民开办工厂，生产肥皂、蜡烛，并织布、印染、织地毯等，还首次架通王府至围场的有线电报线路，有相当一段时间，还办起了邮政、设警察、办报纸等。 所以基于如此多的历史元素，白晓星的主张是建议唐沁把目光放开一些，不要只局限在老街和玉簪村。 她希望可以在祥云寺的游客基础上，推动邻镇王府文化，将这一带的旅游文化整体串联起来。 在引起唐沁的兴趣之后，经过几天的钻研，她提出“一寺、一庙、一府、一街、一院、一库、三塔、两镇”的融合理念。 245.李丰家的打上门来 这段时间，白晓星顶着个“蹭饭专业户”的名头，不仅在本村蹭，还去旁的村蹭。 李教授空的时候白晓星就带着他和那几个学生，他没空的时候就拉着陆钧壹一起，虽然看起来挺胡闹，但不论是李教授还是陆钧壹，都对她表示极大的支持。 因为随着深入的接触，他们都看到了白晓星内在的才华，她只是顶着一张没长大的娃娃脸，看着像个小孩子，但在传统文化传承以及对应的商业开发有着相当成熟的思路和独到的见解。 在快马加鞭的考察完周边的所有古迹、寺庙以及自然风光后，她结合本地区的历史实际，除了提出要恢复集市和民俗传统之外，还提出了想要在祥云寺的旅游文化基础上，推动邻镇王府文化，将这一带的旅游文化整体串联起来的想法。 白晓星针对这个想法，召集众人专门开了个会，给他们讲了讲关于“一寺、一庙、一府、一街、一院、一库、三塔、两镇”的融合理念。 一寺指的就是祥云寺，这是整个旅游路线规划的根本，也是核心。 一庙就是隔壁村的娘娘庙，当年曾是王爷为母亲修建的，与玉簪村的“孝”文化相辅相成，很有挖掘价值。虽说娘娘庙规模不及祥云寺，如今香火也大不如前，但贵在古老，其在历史上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一府一街指的就是王府旧址和改造后的老街，一院是玉簪村的老人会平时聚会和评判事务的场所，就在莲花塔附近，也曾举办过学堂，小学，抗战期间曾是抗战指挥所，兼具历史和红色文化底蕴，白晓星已经将收集上来的旧物件送去那里，打算将其辟为玉簪村的小型历史文化博物馆，将三百多年的发展历程展示出来。 游客可以在这座院中，大致了解玉簪村乃至整个地区的文化历史。 除此之外，水库也是可以作为旅游开发的绝好路线，这一点与唐沁项目的二期开发理念刚好契合，再加上玉簪村的莲花塔、隔壁村的白塔等几座古塔，如果做好相应的还原和开发，这些景点整体串联下来，至少可以让游客游览两日以上。 这样一来，便会彻底打破祥云寺一日游的魔咒，不仅会带动民宿和酒店的行业的发展，也会给后期的温泉开发奠定一定的基础。 白晓星的想法刚一提出来，就直接被唐沁采纳了，她很快找来公司的专业团队，对这套理念的雏形进行了重新的设计，又对她所提到的这些景点进行了深入调研。 在设计组反复会议协商之后，他们集体认为就目前而言，这些理念完全贴合国家新出台的振兴乡村理念，也是整个大集团调整发展方向的重要契机。 畅想中文网 说白了就是，大唐集团现在九死一生，这条路是唯一的生路。 要说之前老街项目的体量太小，不足以挽救整个集团于危亡之中，老街的一切只是作为集团的一种态度、一份决心的话，那么这一次的整体规划就是态度和决心的具体体现，如若再加上温泉开发项目，只要不出什么纰漏，绝对可以让大集团彻底活过来。 深陷泥潭许久的唐载繁在听到女儿的汇报之后，仿佛重获新生，心情激动得好几天都没有睡着觉。之后他便开始发挥“余热”，动用他所有的关系，在具体实施方案的指导下，着手筹备下一阶段的旅游路线打造。 为了防备父亲在解困之后翻脸，唐沁从一开始就把温泉项目从大唐集团剥离开来，她并没有答应李牧遥和白晓星赠与开发权的要求，而是以他们二人的名义着手立项，她和陆钧壹以投资人的角度协助开发。 同时为了叫身边其他人放下心来，她将整体项目分割成多个模块，实行分工责任制，既每个人负责一摊，可以资金投入也可以技术或是其他形式的投入。 其实这个其他人，指的就是陆钧壹。 眼看着唐沁越做越大，陆钧壹来自家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被出局，他想要同唐沁好好谈一谈下一步的合作，想让她分出项目的一部分给自己，但又不好开这个口，于是每天心事重重，茶饭不思。 如今唐沁明确说他可以自己从项目里挑模块，这等于是给他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困难，但他也知道，唐沁这么做，绝对是违背了唐载繁的意志。因为在这之前，他的父兄已经同唐载繁明里暗里提过许多次，都被拒绝了。 唐沁做到这个份儿上，把陆钧壹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与白晓星商量过后，觉得这个时候绝不能把人家做的差不多的模块给拿走，于是选了项目最空白且前景不确定的住宿开发这一块。 他这么选，一来是不会让唐沁或是别人觉得他迫不及待，二来也是希望自己能一手抓起来的项目，日后有绝对的话语权。对于他的选择，唐沁当然没有任何异议，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作为一个正式立项为政企合作的大项目，两个镇政府自然也充当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于瑶作为政府内部新一代的青年干部，自然是承担着项目主力军的重担，在与唐沁的对接当中，她还巧妙的将自己擅长的农业开发领域融合了进去。 她提出的理念也是当初唐沁鼓励她去做的，概括来说就是“一村一业”。 比如她们本村的花生，作为已经具有一套成熟种植和销路的农产品，下一步就要走向深加工领域，所以他们需要更多的资金来支持这些产业的发展。 在于瑶这些日子的经验推广下，许多村子也确定了本村的重点发展领域，有畜牧业、养殖业、手工业、酿造业等等，但由于资金问题，发展相当的缓慢。 但是这些产业这一次借着项目整体开发的东风，与当地农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进行合作，因地制宜推出专项农业贷款，提供专项启动资金，带来了相当大的助益。 246.撕破脸 改造后的老街客流明显多了起来，临街的商铺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只在有法会、庙会的期间开放，也大都被本地村民收回来自主经营了。 秦恬最近算是做了不少实事，公众号被她经营得还算不错，她给商户们在公众号下做了链接，每天更新店里的货品信息。所以沿街商铺除了靠平日里的访客带动消费之外，还多了不少网络订单。 尽管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但老街改造完成后，宣传造势始终没有到位，也没有举办一场上规模的法会，作为老街“正式营业”的开门红仪式。 没有举办的原因，是李牧遥迟迟没有准备好。 原本的计划是，借着祥云寺举办法会的时机，寺前广场恢复集市，玉簪村内同步举办“睦邻节”，由李牧遥的老街小饭馆承接法会的贡品制作和睦邻节的庆典用粥。 但就在这一切稳步推进的时候，小饭馆和大唐酒店的菜品在同一天遭受了质疑，说这里的菜除了几道称得上是王府菜，别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欺骗消费者，还扬言要告到消费者协会。 这伙人应该是一伙的，因为点的菜、说的话、挑的毛病都很雷同。 得知有人来砸场子，大唐酒店的厨师长就笑了，他问来客王府菜系都有什么，真心想请教一番。 他觉得连李牧遥这种正经的王府菜传承人都没搞清楚究竟王府菜系包含些什么，怎么来了几位客人就敢说他们欺骗呢？ 哪知那几人是有备而来，说了几道菜名，还描述了一下那些菜的做法、来历，坚称自己以前绝对吃到过正经的王府菜。 他们自信又笃定，而且还咄咄逼人，这么说了几句之后，厨师长就傻掉了。毕竟除了那五道菜，其他菜都是李牧遥还原出来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王府菜，还真没法下定论。 李牧遥还原出的这些菜，你认为是王府菜，它就是。 你咬定了不是，他们其实也没啥反驳的立场。 毕竟王府菜系这种菜系只是存在于历史上，在漫长的历史变迁当中，它的传承丢失了大部分，只留下十道菜…… 如今还被分出去五道。 厨师长安排手下人回去后厨给李牧遥打电话，这才得知他们这边也正在应付类似的一伙刁客。 他们点的菜都是提前一周左右定的，上菜后吃的也是不亦乐乎，又是拍照又是发朋友圈的，完全看不出来是来找事。可偏偏就是临近尾声了，开始发难。 当时李牧遥去山上考察不在小院，季荆作为大家长，不想这儿点小事让李牧遥心烦，就没给他打电话，代为出面与他们理论。 她认准这伙人就是李丰家派来的，因为自从两家平分菜谱后，两边的差距就越来越大，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李牧遥的发展已经叫他们望尘莫及，所以他们狗急跳墙，过来无事生非。 恰好今天除了这桌饭馆里没其他客人，季荆吵起来就没那么多后顾之忧，也不听他们说什么，扯开嗓门一通吼，就是要靠着气势和现存的优越感把他们骂走。 这一闹把安静了许久的老街都给闹开了锅，很快的，李丰的媳妇过来了。 在来之前她已经搞清楚了怎么回事，见了季荆扯开比她还大的嗓门告诉她，这伙人不是他们派来的，他们当初分走菜谱，也是为了对得起自家祖宗，如今一切有了定论，两家从此就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惹谁。 但季荆哪会被她的嗓门吓回去啊，这几年的怨气一直攒着也没机会发泄，这回人找上门来，火力值翻倍的上涨，骂他们就是卑鄙小人，嫉妒别人做菜好吃干的又好，又要故技重施在背后捅刀子。 哪知道李丰家的一听这话心里竟是比季荆还憋屈，让她说清楚他们做什么捅刀子的事儿了。 季荆冷笑连连，掰着手指就开始细数他们家的骚操作，从白晓星被骗那时候起，一直说到前一阵子分菜谱的事。 李丰家的似乎对这些事一直也是耿耿于怀，大喇喇的扯了张椅子一坐，就说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些事掰扯明白。 她说他们家从头到尾就是为了给这菜谱要个说法，当初季老爷子在的时候，他们就找过他，但是季老爷子拒绝沟通这些事。后来季老爷子人不在了，小饭馆也关停了，他们就认为这或许就是天命，菜谱总算是回归他们李家。 2kxs.la 但是还没怎么着呢，白晓星就搞起了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要把王府菜谱据为己有。李丰家说，要不是因为她搞这么一出，他们也不会在后面把事做到这个份儿上。 至于说后来分菜谱，这也是看在镇上领导的面子上，他们做的退步，否则的话，就连这五道菜也不会让给他们。 这一番话可把季荆给气坏了，她差点儿就去厨房拿刀了。 本来现在李牧遥做的这么好，也就打算既往不咎让一切都翻篇了，可既然提到她过世的老爹和当初被关停的小饭馆，她就有话要问了。 季荆质问她，当初小饭馆儿突然被关停，难道不是他们李家捣的鬼吗？ 当初季老爷子喝闷酒突发心疾，难道不是因为李丰上门挑衅？ 说到激动处，季荆直接骂他们是杀人犯，间接气死了季老爷子。 这一通帽子扣下来，李丰家的差点儿没气晕过去。要不是她实现坐在椅子上，一定被这番话气到倒仰了。 李丰家的捂着胸口，痛骂季荆黑白不分，没想到她竟然一直揣着这样歹毒的心思。 然后在气急之下，李丰家的脱口而出一件季家谁也不知道的“小事”。但这件“小事”，绝对是让季老爷子酗酒生气的最大理由。 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李牧遥刚好接了厨师长的电话，急忙从山上回到小饭馆儿，想打声招呼，然后去大唐酒店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偏偏就赶上李丰家的说出这段足以颠覆他的“小事”。 247.二十多年的闹剧 李丰家的媳妇，老街上的人都叫她李婶。 她生得人高马大，又有些中年发福，体型上比季荆壮上一圈，再加上她此行有“上门挑衅”的嫌疑，心里就很怕被看热闹的街坊指责，所以从进门起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一直在坐着同季荆理论。 她之所以这么“隐忍”，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镇政府的领导在上次分菜谱后明确说了，这件事到此彻底结束，两家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绝对不允许再因为这些事纠缠个没完。 奈何季荆今天先挑起事端，加上嘴快而且说的话句句扎心，气得她真的顾不上那些，跳起来就说出了那番在心头盘旋已久的话。 “季老四，我怕你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家老爷子走之前到底是谁回来过了吧？！” “回，回来？谁啊？”季荆对这个“回”字极其的敏感。 能称得上是“回来”的人，必定是以前在这儿待过的，但现在一定不在这的，那就直接排除了老街村上周边所有的人。 而且既然是在这儿待过又走了的，还是季老爷子很在乎的人……那范围直接可以缩小到一个巴掌以内。 除了大姐、二姐，就是曾经的大姐夫…… 或者是—— 三姐！ “还装，还装？”李婶冷笑不已，居高临下的反问季荆，“是谁你心里还没数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能让你家老爷子气成那样吧！” “你可闭嘴吧，再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这么些话一说，季荆心里突然就没底了，她不愿李婶继续说下去，挥手去阻止她说话，却不小心手指扫过李婶的下巴。 看起来就像是要动手打人。 李婶气坏了，她一把打掉季荆的手，怒声道：“你家季老三干了那些丑事还腆着脸回来，把你老爷子气坏了还不叫说？而且当初可不只我一个人看见，这些年也不只我一个人说！咋的，用不用我告诉你都谁看见过？你敢不敢把这些人的嘴从头都撕了？” “……”季荆直接失语，仿佛喉咙被人紧紧扼住。 当她听到季老三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一般，从刚刚被拍掉的手背皮肤开始，一种刺痛和燥热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很快爬到脸上，让她的脸火辣辣的。 她用一种恨不得生吞活剥的眼神看李婶，不用说什么，这话说出去，两个人此生的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所以李婶想明白这点，也是豁出去了，干脆说个痛快，把这些年的憋闷全给倒出来，于是骂骂咧咧的继续说道：“你们季家丑事一堆堆，还有脸赖这个赖那个的，大家不说是看在老人会，看在你们家族大给你们留面子，你可倒好，颠倒黑白还跟我动手！” “……”季荆这会儿脑袋里嗡嗡的，她不想让李婶再说下去，可她的耳朵仿佛失聪了一般，听不到声音，只看到李婶的大嘴一张一合的，看上去像是当众揭露着他们季家遮掩多年的丑闻。 季荆被打入回忆当中，当初因为那些事情承受的难堪至今记忆犹新。 她到现在也想不通，当初三姐季莹和大姐夫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对上了眼。她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敢背着大姐偷偷去山里私会，最终被王云志发现告诉了季老爷子。 她记得很清楚，老父亲不愿家丑外扬，压了又压，让那对狗男女安静了一段时日。天知道她和老父亲为了瞒着大姐，说了多少违心的谎言。 可是，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人竟然又搞到了一块，还被其他人看见，直接告诉了大着肚子的大姐季萍。 不过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因为季莹也怀了孕。 姐妹两个怀孕的月份都差不多，季老爷子得知后差点儿没气死，当时看到偷情的两个人腆着脸来小饭馆找他，请他成全的时候，季老爷子手里的菜刀差一厘米就砍到了那个祸害了季家两个姐妹的男人大腿上。 两个人执迷不悔在东窗事发后又仓皇逃走，季老爷子为了遮掩家丑，就去做大女儿季萍的工作，当时也是说了些伤害季萍感情和立场的话。季萍那时候虽然是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可在遭受到父亲的“偏爱”之后，还心心念念的想把孩子生下来，说孩子是无辜的。 她说无论怎样，一切都等着她生完孩子再说，唯一的条件是在生下孩子之前，季莹不允许再出现在季家。 loubiqu.net 其实季萍这样的决定，完全就是对现状和家族脸面的妥协。毕竟怀胎十月加上生产后坐月子的时间加起来都有小一年了，她选择在一年后再解决这些事，就是想等着双方都冷静下来再说。 季老爷子实在不想再见三女儿，就派季荆去做季莹的工作，让她远走高飞，永远都不要回来。季莹当时高兴坏了，以为是得到了老父的成全，满口答应永远都不再出现在老街。 可是偏偏就在他们即将分娩的时候，季莹竟然再一次出现了，还直接找上了季萍。季萍被她气得动了胎气，还与她动了手，两个人推搡间双双住进医院。 那时候的事情季荆就不清楚了，都是王云志转述的，因为她有事出门，在外耽搁了半个月。 听说混乱中那个男人并没有出现，是季老爷子在街坊的帮助下送两个女儿去医院，街坊也知道季老爷子要面子，把人送到医院就走了，只有巴图怕有什么意外，守在医院外头好几天。 巴图再次看到季莹，是在医院楼下，季老爷子出来送她离开。据说是季莹的孩子没保住，她伤心至极，打算彻底离开青城，永远不再回来。 然后巴图就被允许去病房内探望大姐了，看到季萍抱着一个男孩在睡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还连连感慨上天有眼，无论如何至少大姐得偿所愿了。 后来大姐就和孩子住在城里，季老爷子和季荆时常去探望。 其实在抱孩子回老街之前，季荆不是没发现大姐对孩子不好，可是…… 248.知道对你没好处 两个怀孕的姐妹一起住进医院，最终平安生下来的那个唯一的孩子就是李牧遥。 季莹走了，那个男人也不见了，大姐季萍也找不到人再去掰扯当年的事，于是在生下李牧遥后，选择远离季家和老街，独自带着孩子在城里生活。 xiaoshuting.cc 因为年龄相近，季荆从小与三姐季莹要好，可是发生这些事后，她根本无法原谅三姐，完完全全的站在了大姐这边。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对大姐都是极度敬佩的，因为在她眼里，大姐为了季家和老父亲的脸面，委曲求全，这叫深明大义，这叫有容乃大。 所以尽管在后来，季荆不止一次察觉大姐对孩子并不是很好，可也没有想太多，反而还增加了对她的同情。毕竟一个饱受伤害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有负面情绪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出于对大姐的同情和愧疚，她和老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去探望他们母子，可没想到几年过去，她眼看着孩子被大姐养的越来越瘦，再加上孩子不会说话，看起来就像只瘦猴子。 看到孩子如此可怜，季荆也想过要帮忙照顾这个孩子，可她知道，如果贸然抱回一个孩子，势必会在老街再一次的翻起风言风语，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她根本扛不住这些。 对待这个孩子，季老爷子也同样心如刀割。 季荆还记得自己每次同老父亲看望过孩子后，父亲脸上那隐忍痛苦的神色，每次回到小饭馆，老父亲必定会喝一顿闷酒，然后一个人长吁短叹很久很久。 当时她不理解。 又过了几年，那时候她已经与王云志结了婚，李牧遥和白晓星相继被报回养在了老父亲身边，长到了七八岁。 在一次意外中，季荆被李牧遥撞到流产去医院回家后，她得知李牧遥被王云志打得很重，想要去看望李牧遥却被拦住了。因此她与王云志爆发了争吵，王云志在盛怒之下大骂李牧遥是个克星，是个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多余的东西。 季荆以为王云志那时是因为记恨大姐，还因为失去了他们自己的孩子才会那样说的。 可是随着后续的事件发展，她觉得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她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觉得周围的人都知道些什么，然后在可以隐瞒着她。 她想找老父亲问个清楚，可每次话题都会被岔开。时光流逝得很快，在老父亲的默默付出下，季荆心中许多的念头就随着日子的日趋稳定淡去了不少。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直到老父亲经营多年的餐馆突然因为卫生问题被查封，季荆心头的怀疑才重又浮出水面。 记得那是餐馆关停的第二天，姐妹几人里人脉最广的大姐就回来了，在老父的恳求下，她却劝老父亲就此退休，从此颐养天年，不要再辛苦劳累。 王云志也一反常态，也劝说季荆让她听大姐的，去劝老爷子别再执着，是时候休息休息。 但李牧遥和白晓星都还没有大学毕业，季老爷子心想着再多赚一些钱留给两个外孙，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可他自己能力又有限，奔走多方也没能把营业手续重新办下来。 于是后来季老爷子就整日闷在家里喝闷酒，季荆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在去医院调理身体的时候顺便去找了一位住在城里的老乡，想让他帮忙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再让小饭馆重新开起来。 可就是在她不在老街的那天，季老爷子就出事了。 后面接下来的就是无尽的混乱，大姐二姐，李牧遥白晓星，他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不知怎的就吵成一团以至于搅乱了老爷子的葬礼，直到李牧遥离家出走，白晓星命悬一线…… 好在巴图及时赶来稳住了场面，算是给老爷子体面的下了葬。 老爷子走了，李牧遥和家里断了联系，大姐扬言自己从此不再认李牧遥，还不叫任何人去打听他的下落……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季荆再也没心思去纠结那些过去的事情。 在那一年，似乎延续了二十几年的闹剧，最终以老爷子的故去收场了。可她和王云志都觉得在老街抬不起头，回到村路几乎隐姓埋名，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平静的日子再一次被打破，还是在老街改造项目正式启动，唐沁带着高宁来村里驻场的时候，季荆夫妻两个这才重新回到老街。 在与唐沁“合作”的那段时间，季荆得知李丰竟然从白晓星的手中骗取菜谱，然后在老街上开了一家规模比之前还大的王府菜馆。 李丰家的这种行为等同于告诉季荆，当初季老爷子的饭馆儿关停，就是被他们在背后鼓捣的。 季荆这才锁定目标，开启了与李丰家的“寻仇”之路。 …… 李牧遥回来的时候，李婶正说着季家老三在季老爷子去世前回来过的事儿。 对于父辈这些烂事，李牧遥知道的不完全，只大概知道一些。季老爷子从来不提，更不让季荆或巴图等家里的任何人提。这么多年来，季老爷子也很在意与街坊们的关系，大家也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还真没有谁坏到过来两个孩子面前嚼舌根。 可即便如此，父辈的事情还是影响到了李牧遥和白晓星，就比如他们在学生时代遇到的那个学长高宁，他就是不知道从谁的口中听说了这些事，才会散播各种谣言去中伤他们。 所以对于李婶提到的季老三，也就是季莹，李牧遥是打从心底里厌恶的，如果不是她，季萍也不会受到刺激以至于做出虐待他的事情。 姥爷是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人，而如今听到有人说姥爷生前是因为见了那个女人才出事的，他没法做到淡定，当即冲了上去。 “你说什么？”李牧遥眼中闪着凶狠的光，上前质问李婶。 彼时季荆还陷在她痛苦的回忆当中，根本没留神李牧遥的出现。 249.开启新的人生（给大家拜年啦） 李婶被突然出现的李牧遥吓了一跳，等他靠近后，又被他的表情和眼神给吓了一跳。 说实话，她整个人都被吓得怔愣住了。 她记得前不久双方签订分菜谱协议的时候，李牧遥看着还是个气质温和的年轻人，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 他们夫妻两个回去后还忍不住感慨了一番，直说当年的小混蛋不再叛逆，经历了这么多事总算是长大成熟懂事了。 可此时看到李牧遥满脸戾气，李婶脑子里就想起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一个人在思考的时候，往往脑子里想到什么，脸上就会露出相应的微表情，李婶并不知道自己想起这句话时，下意识的表情包含多少令对方狂躁的情绪。 从李牧遥的角度看过去，李婶不只是摆明了瞧不起他，她更瞧不起季家，因为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她对已故的季老爷子都没表现出什么尊重。 姥爷是李牧遥的底线，是逆鳞，他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他表现出不敬。 所以他在看到李婶面上的表情时，怒火已经将他的情绪整个都燃烧起来了。 “把你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李牧遥一张嘴，语气听起来可以称得上瘆人。 李婶扫了眼门外站满的街坊，还有院子里的来客和小饭馆的一伙人，对自己的安全性做了快速评估，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即便李牧遥这会儿就算跟她动刀子，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挑衅似的道：“我刚才说的话多了，你要听什么？” 李牧遥一字一句道：“我姥爷，去世前除了见过你男人，还见过什么人？” 李婶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气也蹭蹭直往上窜，语气也不免尖酸起来：“你这话说的，怎么还扯上我男人了？你姥爷是被自家姑娘气死的，可跟别的人没有关系！知道你还有个三姨吗？你姥爷这辈子啊，就是被她坑啦！” 这话刚一说完，季荆总算回过神来，呜嗷一声扑过来就扯李婶的衣领：“王八羔子，你给我把嘴闭上！” 李婶对此早有防备，一把制住季荆的手就把她推了出去，若不是李牧遥眼明手快从背后托住，怕是季荆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 季荆像是后知后觉似的，顾不上自己狼狈，怕起来就把李牧遥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道：“牧遥啊，你快去忙你的事儿去，李婆子的话你千万别听，她就不是人！” “四姨，”李牧遥拦住季荆的手，尽量冷静对她道，“你没听她刚才说吗？姥爷是因为见了什么人才……” “她乱说的啊，你听一个疯婆子乱说干啥？”季荆不让李牧遥继续说下去，打断道，“他们两口子不干人事，派人来咱家饭店找事不够，还自己跑来给咱们添堵！牧遥，你好不容易复学，千万别掺合进来，快去，去忙你的！” 说着，又开始往外推他。 “是我姥爷的事儿！”李牧遥开始不耐烦起来，“我怎么可能走？” 他只想知道姥爷当时离开的真相。李婶的笃定和季荆的心虚，让他意识到当初姥爷的离世或许不是单纯的因为饭馆儿关停那么简单，而是受到什么更严重的刺激才离开的。而这个刺激他的，或许就是那个让他蒙上一声阴影的“三姨”。 对姥爷的离世，李牧遥的心里有着无尽的悔和无尽的恨。 他悔的是对现实的无力，恨的是当初逼停饭馆儿营业的人，恨的是那些不肯帮他一把让他郁郁而终的人。 他更恨自己，脸姥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还搅乱了他的葬礼，让他老人家走的都不得安宁。 即便是自虐般的惩罚了自己三年，但那份悔恨却并没有削减。他以为自己用厨艺的传承和小饭馆儿的重新开业可以弥补抵消那些悔恨，却没想到，其实那些情绪依旧深埋在内心深处，像是一根针，随时都会刺痛他。 如今那份悔恨又牵扯到那个让他一生都背负难堪的罪魁祸首，李牧遥无法躲避，因为那根针正在疯狂的转动着，搅得他心口撕裂般疼痛。 季荆这边说不动李牧遥，就去同李婶拉扯，她想把她赶走，让她立刻消失在这里。 2kxs.la 于是她便同李婶撕扯起来，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没几下李婶的脸上就挂了彩。 这么一来，人群中就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与李婶交好的王婶过来拉架，想劝他们双方住手，可季荆这会儿疯了一样，全然一副神挡杀神的架势，分毫面子也没给王婶，连她一起撕扯，很快就给王婶脸上也挠了一道口子。 王婶本是好心劝架，这下可被惹怒了，她忍不住指着季荆骂道：“季老四，本来以为你是你们截几个最明白事儿的，看着也是那个八斤八两的玩意儿！季莹回来，也不是就一个人看见，我们还有人听到他们说啥了呢！” “说啥了王姐你告诉他！”李婶被打的气急败坏，一看有人帮自己，更来劲了，“我顾着脸面始终让你一步，没想到你还真的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我！王姐你说！” 王婶一听李婶怂恿自己，就有点后悔自己强出头了，而且这话她也真的不想说，毕竟……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李牧遥，然后叹了口气走出去了。 敏感如李牧遥，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王婶的欲言又止，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拦在王婶面前问她：“婶子，你听到什么告诉我，我姥爷的事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儿，我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听到这话，人群中有另外的人劝道：“牧遥啊，你现在都挺好的，还问那么多干啥呀？” 另一人也劝：“就是的，你姥爷没都没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众人越是劝，李牧遥就越觉得蹊跷，他此时已是双眼通红，几乎要冒出火来。 “知道对你没有好处！”那人又劝了一句，惹来周围一众人纷纷应和。 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真相，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样。 250.恨的载体 李牧遥此时有种窒息感。 这种全世界都知道真相，只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无比窒息。 他听着周围的好心邻居们在努力地劝说着，其中就有那时高宁闯上门来，主动来家里“看护”着他的老熟人们。 他们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是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主动过来帮衬一把的没有血缘的长辈。 他们在他受到欺负时站出来保护他，会因为他的不懂事而出言指责，也会为了他的改变而感到高兴，但同时…… 也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隐瞒许多真相的人。 其实他们所做的也没有错。 或许只是因为知道真相对他而言是二次伤害，他们担心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他再次失控。 没人愿意当这个恶人，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李牧遥心里都明白。 就算知道了真相，姥爷也不会再回来，而且如果真相让他气到出离愤怒，以他的性子，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他们确实是好心的。 可是，难道说这就是让他放弃追寻真相的理由吗？ 不是啊！ 从姥爷离开后，因为对真相的无知，他恨过太多的人，无干的人。 这些很始终宣泄不出去，更妄论释怀。这种憋闷让他平白蒙上了小混蛋的称号，让他荒废着自己的人生，让他可以随时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陷入扭曲的思绪当中。 时至今日，所有的真相都呼之欲出，他必须要一探究竟，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所有情绪不管是恨还是怨，都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然后，解决它。 然后，开启新的人生。 这是他最终的目的，可是他们不懂。 说了也不信。 李牧遥想通这一点，便放弃了向人群追问的念头，转回身去找还在与李婶拉车的四姨。 “四姨，让他们走吧。”李牧遥道。 季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李牧遥的话是什么意思，马上松开李婶，咬牙切齿道：“听到没有，赶紧走！带着你这帮闹事的人，给我滚！” 季荆嘴上说的还很含蓄，心里头把李婶骂了三个来回，心说混账王八蛋，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看我回头能饶了你不！ “我说了，我跟这帮人没关系！”李婶本来都要走了，一听她这话，又停下了。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澄清事实的，结果吵着吵着整个变了味儿，好在季荆还懂得扣题，这也把他的思绪给拉回来了。 “要点脸吧！敢做不敢当？”季荆真要被气死了。 哪知李婶信誓旦旦：“你要是不信，你就报警，要是我家跟他们有一毛钱的关系，我们就关门不干！” “行，那我就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季荆没心思再与她掰扯，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没等李婶再说两句，王婶和另外一个妇女又走过来，一边一个直接把她扯走了。 人群本还想看看热闹，但不远处响起了拖拉机的轰鸣声，众人便都不约而同的散去了。 这是巴图的座驾独有的标志，大家都知道他的暴脾气，要是今天的事儿被他知道，就凭他和李牧遥的感情，怕是老街都得被他掀翻。 巴图和儿子查理一大早去了牧场，拖拉机上拉回三头刚刚处理好的羊。一头是小饭馆儿的预定，另外两头是大唐酒店的预定。 这段日子以来，烤全羊作为时令招牌名菜，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排上一桌。这种频繁的订单让巴图忙到起飞，好在查理回来能帮上手，父子两个一起上阵，干起活来事半功倍。 父子俩本还打算在牧场干点别的活儿，可是羊刚收拾好，就有人给巴图打来电话，说是小饭馆儿有人闹事，李丰家的打上门来，和季荆吵的满街都能听到。 于是巴图和儿子紧忙放下手里的活，草草装了羊就赶回来了。 看到人群三五成群的从小饭馆儿方向走出来，巴图的心倒是放下不少，想来事儿闹得不大。 可没想到，拖拉机开到小院门口，竟然大门紧闭。 连生意都不做了。 看来事儿根本就没解决。 巴图熄了火，父子俩跳下车推门进去，但见院子里别人都不知去向，就只有李牧遥和季荆无言对坐。 季荆低声啜泣着，李牧遥面色黑如锅底。 听到门口的动静，季荆朝这边看过来，一看来人，便抹着眼泪过来了：“巴图啊！” bqgxsydw.com 巴图一把接住季荆：“咋地了，姐？” 查理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赶去李牧遥身边，守护神一样站定：“哥，别担心，谁欺负你了？有我呢！” “小崽子别添乱！”巴图呵斥了一句，把季荆扶到方才的座位上，自己也挨着她坐下，“姐，咋了，这儿没外人。” 季荆叹了口气，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季莹……又活动了！” 巴图听到季莹两个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又活动了？啥意思！不是，那啥，你跟牧遥都说了？” 季荆缓缓点点头：“老爷子走之前，见过季莹，这事儿是真的。” 听到这话，李牧遥抬头看向巴图。 “啊？”巴图没注意李牧遥瞥过来的眼神，完全被震惊的表情掌控了，“是真的，又是谁说的？” 李牧遥重新低下头。 想来季荆说的是真的，当初姥爷见了什么人，他们二人都不知情。一个在外地，一个在牧场，都是事情发生后才赶回来的。 虽说后来这几年他们隐约听说过季莹的事儿，但都半信半疑，况且老爷子都走了，再说这个也没啥用，深究起来只是平添烦恼。 “哎。”季荆叹了口气，“还用谁说呀，除了咱们，街上人都知道。” “那，”巴图这才看向李牧遥，“牧遥他……啥意思？” 作为关系如此亲近的人，巴图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此时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了。 想来李牧遥一定是做下了什么决心，想要彻底的解决掉这些陈年旧事。 “季莹三年前回来，从我爸手里拿走了点东西。”季荆没回答巴图的问题，而是说道，“还说了些混账话，我爸是被她气坏的。” 251.我一定要把王府菜做下去 “拿东西？拿啥了！”巴图又吃了一惊。 季莹回来见过老爷子的事儿，他曾隐隐约约听别人说起过，季荆有一次也是因为太过郁闷找他嘟囔过几句。 至于说了什么，怎么说的，没有人直接跟他们说，他们俩也没有刻意去打听。 一是老爷子已经不在了，二是这人是老爷子的亲闺女季荆的亲姐姐，自家的丑事，放谁身上也不好意思出去找别人打听啊。 但是到李牧遥这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所在乎的那些元素在他这什么都不是，他只想要个真相。 在众人离开后，李牧遥直接把来闹事的几个人给关进了院子，逼问他们究竟是谁指使的。 这几人方才就见识了李牧遥、季荆乃至街上这群村民的彪悍之处，而且吵成这样都动起手了也不见有警察或是官方的人出面调停，于是心中便直接给这种现象定义成“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会儿被关在这“穷乡僻壤”，面对恶煞般的李牧遥，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个心里突突的，生怕这小恶煞去厨房拎出来一把剔骨刀。 听得李牧遥开口问他们受谁指使，当时也不敢再争辩什么，立马供出一个手机号码，说是没见过本人，这单生意就是网络订单，雇主爽快又大手笔。 李牧遥当时就傻了。 他这么问其实就是想诈一诈这几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排除这伙人是真正吃过王府菜系的人。哪知道这么一问，竟然还真的诈出来“幕后真凶”了。 李牧遥给季荆看了这号码问她认不认识，季荆从手机里翻出当年留存的季莹的号码，发现两者毫无关系。 电话号码上问不出什么，李牧遥又问他们关于王府菜系，雇主交代了什么，毕竟他们挑毛病的角度很专业，要是真有人指使，必定也是经过“岗前培训”的。 这伙吓坏的人果真是吓到有问必答，李牧遥这么一问，立马就说，雇主让他们每人背了几道王府菜，能准确的说出菜名，还能简单的说出菜的配方和味道。 李牧遥没再多说什么，给大唐酒店的大厨打了电话，让他们把人扣下，然后叫他们把背下来的所有知识点都写下来。交代完后，又安排自家帮厨把小院里的人带上二楼，同样默写菜谱。 季荆都被他这通操作给吓到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菜谱呢？ 不过也正是他这通操作，让季荆想起了一件事。那是老父亲出事之前，她在出门前的那个晚上过来向他辞行。 她要去医院打雌激素和促进排卵的药物，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放弃要孩子的念头，尽管身体和精神都被折磨的不像个样子。 老父亲为此也是忧心不已，可面对女儿的执念，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那一次季荆离开前，老父亲却破天荒的多说了几句，那时季荆就当他是喝了酒心情郁闷才会话多，不过后来想想，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父亲那些话竟像是临终遗言一般。 老父亲说，这几个女儿里最孝敬他的就是季荆，但是作为父亲，他没能让四女儿过上称心如意的日子。他感慨说，或许是自己还不完的孽缘太多，让季荆也背负了一些不该背的债。老父亲给季荆道歉，说自己手里有的东西太少了，最贵重的东西都得用来还债，什么都不能给四女儿。所以作为补偿，老父亲拿出一张银行卡，告诉他卡里有五万块钱，是他能给予的全部。 在父亲去世后，季荆得知老父亲早已将房产和地产留给了一对外孙，心中是极度受伤的。敢情老父亲只是用这区区五万买断了多年的父女情分，他一味地付出给几个姐姐，到最后把资产又留给了姐姐们的孩子。 那她呢？ 季荆恨过，但也很快释怀了。 她和王云志拥有的财富，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连个孩子都没有的人，又何必去贪恋老父亲的那点儿东西呢？ 所以那张银行卡她都没有动过，一直存放在家里。 如今回头想想，老父亲当时痛心疾首的说最贵重的东西都得拿来还债，这话一定是有所指。 季莹当初在医院没保住孩子，独自一人远走他乡，父亲和姐妹都站在大姐这边，按理说季莹应该是恨他们的。 假设老父亲说的欠债是欠了季莹，那么老父亲就很可能用最贵重的的东西也就是他最看重的东西来弥补。 再假设这次的幕后指使人是季莹，来人又做过王府菜培训，那么会不会有可能，季莹手里有菜谱，就是老父亲临终之前给她的？ bqgxsydw.com 而且老父亲的离世并没有减轻她心中的恨，她得知小饭馆开起来，王府菜系又延续下来，心中又再次扭曲，以至于派人来闹事？ 基于以上种种联想，季荆在看到巴图父子的刹那，说出季莹很可能从老父亲手里拿走了菜谱。 “哎！”巴图听完，气得直拍大腿，“三姐她，咋就没完了呢？！你把电还给我，我打过去跟她谈谈！” “你跟她谈，谈啥？”季荆无奈道。 “问她到底想咋的啊，我季大爷都没了，咱俩也没惹过她，那些恩怨也该结束了吧？” “呵……”季荆看了眼李牧遥，无力的笑笑，“都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想什么，我估计也能猜到一点。” 李牧遥感受到季荆的目光，问道：“是因为我么？” 巴图矢口否认：“别瞎说，管你啥事！” 李牧遥冷冷道：“当年本该两个孩子一起生下来，可是只有我活下来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把那些恨意转移到别人身上。对我妈，无论她怎么做都是亏欠的，对你们，就像巴图哥说的，你们也没惹过她，所以这些恨，就只能由我来承担。” 巴图张了张嘴，发现竟然无言以对，因为除了这个原因，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 毕竟当年在医院楼下，季莹惨白着一张脸，一个人跌跌撞撞离开的画面，连他至今都难以忘怀。 252.他有什么资本 沉默半晌过后，巴图猛然惊醒：“可是，那菜谱真有吗？菜谱不是早都毁掉了！” 王府菜谱早被毁了，村里的老人都能证明季家的祖上当年曾为了抵抗小日本“毁谱明志”。而且季老爷子一辈子只做十道王府菜，更能说明菜谱不存在的事实。 所以这一切的假设都是基于菜谱存在的前提，如果没有菜谱，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有着极大的逻辑漏洞。 季荆听到这话，脸色开始有点不大对劲儿，似乎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这才开口道：“当年的菜谱是毁掉了，但我爸应该复原了一些。” 巴图惊道：“还有这事呢？我咋一点儿都不知道！这老爷子，也不像那么有心计的人啊！” 季荆道：“晓星的性子最像我爸，你看她像吗？平时看着没啥心眼，不还是搞出来那么多大动静，都能牵着唐总和陆总的鼻子走。” 巴图揉了揉鼻子，点头对她这番话表示赞同。 白晓星平时人畜无害的吃货形象深入人心，看起来没心没肺一派天真，其实细想想真的像极了乐天派又宽和的季老爷子。但真正了解他们的人都都知道，其实真正的他们心里装着不知道多少秘密，背着不知道多少沉重的枷锁。 白晓星伪装的好，最近才一点点露出真面目，但是季老爷子伪装的更好，这辈子也没几个人瞧出他的真面目。 所以凭着季老爷子对王府菜系的虔诚和坚持，他偷偷还原菜谱，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也不足以说明，季老爷子手里就真有菜谱，于是巴图又问：“我咋就，觉着这事儿这么猜，多少有点儿不靠谱呢？” 李牧遥也看向季荆，很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季荆心下一横，说道：“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家老王，他说有一次跟我爸喝酒，看到他神神叨叨的把一个什么宝贝东西藏箱子里，他就借着酒劲儿偷着翻看过，打开一看才知道上面记录的都是怎么做菜。” “不是，我姐，我姐啊！”巴图的脸拧成抹布一样，拍着大腿道，“这话你咋今天才说？这事有啥好瞒着的呢？” “不是我不早说啊，是老王前一阵子看到牧遥开始复原菜谱才跟我说的。那时候他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季荆急忙解释道。 巴图更加着急了：“那我们上楼看看，菜谱在没在箱子里呀！” 季荆拦住他：“不在了，我早看过了。” 说完，季荆满脸抱歉的对李牧遥道：“牧遥啊，我不是想背着你翻家里东西，你四姨夫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我也不敢直接转达给你，就想先自己确定一下……后来我也确实没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事儿就没跟你说，你，你别生气啊。” 李牧遥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四姨，你别这样想，这里也是你的家。” 有了季莹这样的人作比较，四姨季荆简直就是人间天使，李牧遥对她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甚至王云志，他都不想再与他僵下去了。 何况姥爷是季荆的亲生父亲，她作为女儿，翻找父亲的遗物也没什么不妥。 季荆叹了口气，看着李牧遥也是满眼的心疼。好好的孩子，偏偏要承受这么多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牧遥啊，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些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再管了，去搞好你的事业，未来和唐沁结婚过你们的小日子，多好呀。” “……”李牧遥没有作声，他心里怎么想的，已经阐述过了，重复的话他不想再多说。 这时查理站出来替他哥抱不平了，他对季荆说道：“四姨，话也不能这么说，现在不是我哥想多管闲事，是有人奔着他来的吧？不管我哥以后跟谁过日子，在哪儿过日子，这事儿不解决，他就一辈子也消停不了。” 巴图抬腿本想给儿子一脚，可腿伸出去的瞬间，他竟觉得这小子说的话太有道理了。 “姐，”于是他也对季荆说道，“不管是为了我季大爷，还是为了牧遥自己，这些事儿他都不能不管了！” fqxsw.org “可是，牧遥这才稳定下来，我害怕啊！”季荆一想起三年前和前不久那些事，她就不寒而栗，那种每个人都憋着一股气，亲人之间看着比仇人还恨的日子，真的是炼狱般的体验。 李牧遥做为暴风圈的核心，她是真的担心他在追究的过程当中，再一次被一些他不愿看到的或无法接受的事实刺激到。 “还是那句话，牧遥，你好不容易恢复了学业，又和唐总处的那么好，我真是不愿意你再回到水深火热里头啊！” “四姨，我答应你，不管后面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持冷静。”李牧遥又何尝不明白季荆的良苦用心，但他无法退缩，只能安慰说道，“而且就像查理说的，不是我找事，是事找我。就算这些我都不计较，可是事关菜谱，我能不追究吗？把王府菜做下去，那可是我姥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季荆也没法再拦着了，她只得点头道：“行，我支持你的想法。等我回去再打听打听，知道什么肯定都告诉你！但是牧遥啊，你一定答应我，有啥事咱们商量着来，千万别再冲动啊！” “对，这话你得听！”巴图也道，“你姥爷是有心愿，但他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心愿要那些不好的方式去实现！咱们要体面的，大方的，把这些事给做好！” 查理动容道：“爸你放心，有我守着我哥呢！” …… 来找事的几个人在完成默写菜谱的任务后，就被季荆和巴图送到了镇派出所，与他们同步的，闯去大唐酒店的那伙人也一并送到高新区派出所。 李牧遥也不再去想什么家丑是否外扬这些事了，他有心求助于警方，把幕后的人逼出水面。 等到这些事都做完，白晓星、唐沁和陆均壹几个人才从外面赶回来。 253.有备而来 唐沁带着白晓星和陆均壹去隔壁镇做调研，做了一半接到大唐酒店后厨的电话，说是都闹到警察局去了，当时也没心思再想别的，只得提前结束调研，调头赶回老街。 回去的路上，白晓星又接到五金店张婶的电话，给她大致说了发生的事情，还说李牧遥状态不太对劲儿，让她抓紧回家劝劝，可别再闹出旁的事儿来。 没多大一会儿，镇上的赵副镇长又一个电话打给了陆均壹，说针对今天这些事，街上已经有人提出请老人会出面来解决了，幸亏镇上及时得到消息，把他们给劝了回去。 一时间，这么多人都因为季家的事情挂心，除了关心李牧遥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不想在两个开发商面前显得太过冷漠，毕竟唐沁是李牧遥的女朋友，白晓星又是陆均壹的“女朋友”。 大家都看出来唐沁和陆均壹对这对姐弟的重视，也明白项目从一个简简单单的老街街面改造，升级为两镇联合的大项目，姐弟两个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大家已经项目的进程中享受到了福利和红利，他们坚信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利益分派给他们，所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们决不允许姐弟两个出什么状况，就算是季家的人回来闹事也不行。 三个人回到老街上的时候，李丰家挤满了人，不少看过热闹的街坊后知后觉，觉得李婶办事不地道，过来谴责他了。 唐沁和陆均壹深感意外，也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替他们姐弟出头，心中还有些感动和唏嘘，只有白晓星一脸淡漠道：“他们哪有这觉悟呀，一看就是我四姨夫的手笔。” 话音刚落，唐沁就指着一处拐角说道：“看，刚才闪过去那个人影好像真是你四姨夫！” “在哪儿？”白晓星眼中精光一闪，赶忙用手去拍正在开车的陆均壹，顺着唐沁所指的方向说道，“老陆老陆，我们去抓他！” “啊？”陆均壹发出一声大大的反问，可脚下却是立刻刹住了车，随即一个调转头，向着白晓星所指的方向行驶过去。 “晓星，你要做什么？”唐沁差点儿被晃吐，强忍着不适问道。 “沁沁，你还记得我们刚回来的时候，街上的邻居都怎么评价牧遥吗？”白晓星反问道。 “呃，”唐沁卡了一下壳，但还是点头道，“记得一些。” 那会儿她不认识李牧遥的时候，就听说这街上有个逆子，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什么的，后来见到真人，要不是颜值滤镜加持，就凭李牧遥最初的表现，她是绝对相信那些评价的。好在随着后来的接触，她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李牧遥是个重情重义又内心柔软的人。 “不对不对，”白晓星的这句问话提醒了唐沁，她立刻反应过来问道，“那些都是传闻里的评价，事实上你们回来后，我看到大部分街坊也并没有再那样评价牧遥了啊。” “你说的对，”白晓星点头道，“牧遥从小优秀懂事，街上的叔叔伯伯都是从小看我们长大的，他们怎么会突然那样评价他？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煽动。”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唐沁略作思考，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李牧遥离开的三年，一定是有人捏造了一些事实，煽动了众人的情绪，才会让他从一个村子的骄傲，沦落为众人口中的混蛋。 “还有那次高宁上门找事，你以为高宁有那个胆量吗？我们回来那么久，高宁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那一次突然敢上门了？”白晓星冷笑连连，盯着前面的路口说道，“不过也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顶点小说 “你说的是王云志吗？”前排的陆均壹接口道，“我记得那段时间高宁和王云志一起去处理法会后的垃圾，走的很近。”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唐沁也马上说道，“高宁这件事我当时就觉得很蹊跷，我也想过和你们再聊聊的，可毕竟……你们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怕你们以为我对高宁顾念旧情，也就没有再提。不过晓星，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还想再问一句，高宁为什么宁可被开除、被拘留，也不肯供出有人指使呢？” 白晓星答道：“我四姨夫这些年，掌握了很多人脉，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我想应该是高宁的家人被他威胁或是收买了吧？何况还有秦恬呢，她还在镇上当临时工，高宁知道自己已经废了，不管为了其中任何一个，他都得把嘴闭上。” 唐沁又问：“所以你根据之前发生的事情，怀疑这一次的事儿也是他推波助澜吗？” 白晓星道：“你说的是来饭馆闹事，还是煽动他们去李丰家？” 唐沁想了想，突然就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刚才那句话，我本来问的是大家调转头去李丰家是不是王云志做的，可是你这样问我，我怎么觉得事情从头到尾都跟他有关系呢？” 陆均壹倒是觉得白晓星有点过分敏感了，他插口说道：“不至于吧？现在沁沁已经答应他给他一些小型工程让他承包了，按理说他不应该再有什么想法了吧？我开发住宿项目，还想在民宿这一块跟他合作呢。” “小型工程？”白晓星冷冷反问，“你觉得现在这局势下，小型工程能满足他的胃口吗？还是说把他们家院子改成民宿，他就能踏踏实实守着院子当个民宿老板了？” 陆均壹不能理解：“那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温泉吧？”唐沁这下反应过来了，“温泉开发的项目，是他现在想要的。” “开什么玩笑，”陆均壹都笑了，“他有什么资本惦记温泉开发项目？难不成，他想从你们姐弟手里拿下承包权？我擦……奥……” 陆均壹说到这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有温泉的那座山，承包权在李牧遥和白晓星手里，他暂时也不需要考虑有没有资本去做开发，而是从根源处下手，拿下承包权。 254.毁灭吧累了 如果王云志能从姐弟二人手中夺走那座山的承包权，他不用做什么别的，只需要把有温泉资源的消息散播出去，就会有许多的开发商过来找他。 然后他只需要挑选一个肯开高价给他的老板，余下的事情就不要他再管了。 如果真能顺利拿到这笔钱，他的下半辈子就不需要奋斗了，更不需要像只哈巴狗一样，围在唐沁、陆均壹甚至李牧遥身边，他的身价会大大提高，过去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王云志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止步于眼前的些许利益，他会永远盯着最有价值的方向去努力。 车上三个人都沉默了。 李牧遥当初说出温泉资源这件事的时候，或许都没有想过他的身后，仅剩的至亲身边，那个人还在虎视眈眈。 车子很快拐过拐角，转过去是老街通往村子的那条土路，也叫万佛路。 视野里，王云志并没急着逃离，他慢慢的走在路上，全然没注意到有一辆车子向他驶来。 饭团探书 或许是最近村里进进出出的游客太多，他们大都会选择开着车进村，在村口下车后再步行转上一圈。 他们可能也留意到了路边古老的佛像，但除了佛像也确实没有其他值得驻足的理由，所以很多人就只是放慢车速，坐在车上看看就离开了。 王云志听到身后的马达声，向路旁让了让，他看到一尊石像下杂草有点多，便蹲下来将它们拔掉丢在一旁，然后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他的身形微胖，看上去特别虔诚，不知道为何，他站在这里，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车子在他身边停下，陆均壹第一个跳下车：“王云志！” 白晓星很快跟上去拉住了陆均壹，然后脸上恢复笑嘻嘻的样子对王云志道：“呀，四姨夫，你怎么在这儿呢？” 或许是因为白晓星这些日子都在村里住，整日里也是同陆均壹出双入对，所以对于二人的一同出现，王云志并无意外。 他看到白晓星因为连日的奔波，肉乎乎的脸蛋都小了一圈，还很慈爱的对她道：“晓星啊，你最近可是比上学那会儿还努力呢！要注意身体呀，回头让你四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白晓星面不改色，依旧笑嘻嘻的问道：“四姨夫，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呢！” “哦？”王云志本想随便应付她一句，却见陆均壹脸色不太好，而且唐沁也从后座下来了。 看样子，倒是像有备而来。 “唐总也来了啊，呵呵，”王云志一边笑着，一边飞速的转动着脑子，他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备”是什么准备。但看架势，一定是和今天的事有关。他不愿意“参与”进去，于是说道，“我刚从水库那边的更地上回来，这不是最近有点干旱，我看看庄稼。” ‘可以说，村民们深受祥云寺的熏陶濡染，在政治上依靠、经济上依附、文化上依赖，先于其他村落完成了经济水平的提升。 玉簪村出现许多大户人家，平均财力水平直逼京郊地主。 在祥云寺的游客基础上，推动邻镇王府文化，将这一带的旅游文化整体串联起来，为陆钧壹家的事业发展也起到了很大助力，首先提出“一寺、一庙、一府、一街、一院、一库、三塔、两镇”的融合理念，分别对应的是祥云寺、 庙是为王爷修的，相传有一任王爷是几世活佛，但因要管理王府事务，还要修行，所以在家附近修建了家庙。又说是王爷为母亲修的，也是弘扬孝文化，规模不及祥云寺，但也有自己的历史。 一院是玉簪村的老人会平时聚会和评判事务的场所，就在莲花塔附近，也曾举办过学堂，小学，曾是抗战指挥所，兼具红色文化底蕴。 一直为喀喇沁旗政治文化中心。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喀喇沁右旗札萨克旺都特那木济勒病逝，子贡桑诺尔布袭王位，曾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辟西衙门，创立“崇正学堂”，后又相继在现大西沟门村之公城，办起“守正武学堂”，在王府办“毓正女学堂”。并在坯场子办起工厂，生产肥皂、蜡烛，并织布、印染、织地毯。还首次架通王府至围场的有线电报线路。办邮政、设警察、办报纸。后因经费拮据，系列正女学堂、守正武学堂和工厂相继停办。 王爷府镇西接世界最大皇家园林———承德，东邻内蒙古贡格尔草原，总面积500平方公里，总人口4万人，为近 代蒙古族文明发祥地和富集地。赤茅一级公路横贯全镇，距赤峰60公里，距北京350余公里，是京津通往内蒙古地区的交通枢纽。王爷府镇旅游资源得天独厚。主要人文景观有喀喇沁蒙古亲王府、福会寺景区等；主要自然景观有印山、十八罗汉山。福会寺景区位于镇西一公里处。 喀喇沁蒙古亲王府始建于康熙十八年(1679年)，原占地面积8.6万平方米，由府邸、后花园和东、西跨院四部分组成。是国内现存王府建筑中建成年代最早、建筑规模最大、规格等级最高、保存最好的清代蒙古王府建筑群，具有浓郁的民族、宗教和地域特色。 为保护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1997年，喀旗政府共投入资金1000余万元，对王府现存的33幢古建筑进行了保护性维修。并对基础设施建设做了全面改善，建成了目前国内最大的“清代蒙古王府博物馆”，博物馆由文物陈列、文物保护、业务研究、事业管理、公共服务、辅助设施六部分组成，馆内分别开设了“喀喇沁亲王府历史陈列”、“塞北明珠”、“蒙古亲王”、“先民故园”、“贡王办学”、“建筑艺术”、“蒙古民俗”等20个展室，珍藏了喀喇沁亲王府传世文物精品数百件，展室总面积4500余平方米，完全具备了日接待游客千余人的条件。 王府家庙福会寺，距亲王府1.5公里，始建于清康熙年间，建筑风格古朴、典雅，原为喀喇沁王的家庙，是清代喀喇沁右旗大喇嘛寺庙之一，现存各式古建筑15幢，总面积2063.06平方米，所有建筑布局严谨，筑造精细，是保存完好的清代早期藏传佛教寺庙。 255.关于李牧遥的亲生父母 闻言，王云志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反应过来了。 敢情从一开始，白晓星就在给他下套。 大概从上午出门开始，他就一直很忙，忙到根本没顾上看时间，所以他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一点多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只知道整个流程，午饭的时候那几位客人才到达饭馆儿，然后等到吃完了饭再开始“工作”。他记得季荆闹起来，她的那些话传到李婶耳中的时候，饭馆儿门口的人才越聚越多，但是具体时间…… 王云志下意识的看了下手腕上的时间，此刻已是下午两点。 他认真地倒推了下，十一点多的时候，应该还没开始呢吧？ 于是他否定道：“没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个时间，老街还安静的很，估计他们正吃饭呢吧。” 唐沁紧接着问道：“谁在吃饭？” “……” 我擦。 王云志察觉自己再一次掉坑。 他刚刚立起来的人设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啊！ 可是，竟然还答出了“他们正在吃饭”这样的回答。 这不就是欲盖弥彰吗？！ 要冷静，要稳住。 王云志迅速地调整了心态，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哎，街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咋可能啥也不知道呢。” “……”三个人谁也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只听他接着说道：“晓星，你也知道，牧遥他跟我……而且他的性子，敏感爱多疑，所以我就……” 他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意在想让他们明白他的处境，好说出他身不由己，不敢去“关心”的难处。 可是陆均壹真的被他惺惺作态的样子恶心到了，他上前一步开口道：“牧遥对你怎么了，不好吗？没记错的话，从处理垃圾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帮你寻找参与项目的机会吧？你自己想想，这段时间你大大小小的项目做了多少，难道不是因为牧遥？还是你觉得你在沁沁这里面子很大？” “……”王云志没想到温文尔雅的陆均壹竟还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这让他一时无言以对，呆住了。 陆均壹心里实在太替李牧遥憋屈，又接着道：“敏感多疑说的又是谁呢？牧遥同意他老师让你跟在他的身边做各种考察，难道是因为不放心你，安排他的老师盯紧你？” 此时此刻，王云志这个人物在陆均壹心中算是彻底崩塌了，他不知道白晓星追他想干什么，但从他个人角度出发，他只想一吐为快，然后撕破脸以后就当他是个屁。 “陆总，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我是说我们以前有过矛盾，并不是现在啊。”王云志趁他喘气的空档，赶紧插嘴解释了一句。被一个外人在这里比划，他心里很不爽，可眼前这人他又得罪不起，只能好脾气的解释。 这话却让陆均壹暂时做不到无视他，他大怒道：“以前？你的意思是，牧遥现在做这些，是因为放不下过去的芥蒂？因为和你关系太差，所以才这样帮你？！我特么真想不明白，是你有病还是他有病！” 白晓星听到他爆粗，扯了扯他的袖子：“老陆，注意形象。” “哼！”陆均壹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直到白晓星开口，王云志才回过神来，他面色不虞的问道：“晓星，你到底是要跟我说啥啊？” 白晓星一脸无辜：“没啥，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咱家饭馆儿有人闹事。” “我不都说了我不知道吗！”王云志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有人告诉我了，但是我听说你四姨在那，就没上前掺和去！怎么的，你是来挑理的吗？” 王云志说着，看了眼唐沁又瞥了一下陆均壹，“现在帮你们的人那么多，我出不出面没多大影响吧？” 唐沁急着回饭馆儿见李牧遥，便拦住白晓星不让她再绕弯子，开口说道：“姐夫，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是在推脱还是掩饰呢？” “我当然，”王云志卡了下壳，权衡了下之后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你们要是都觉得我推脱，那就是推脱吧！但我说句心里话，我就是想避嫌，我怕参与进去又被说我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既然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推脱，刚才干嘛又说那么多谎话呢？”唐沁目光如刀，盯着王云志问道，“姐夫，你老实回答我，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毁掉牧遥，还是单纯的因为贪欲不足？” “这话说的，我好好的毁掉牧遥干什么？”王云志说这话时眼神不眠闪烁起来，直到唐沁再次开口，他才确定，这伙人确实是知道了些什么才过来“堵”他的。 yawenba.net 可是，他们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了多少呢？ 应该是不少吧，否则的话又为什么说这么重的话？ 毁掉牧遥。 这得是上升到什么层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云志心里极其没底，他不知道小院里发生了什么使得事情的进展与他的设想偏离了。于是他急着同季荆求证，可是手机刚掏出来，就被陆均壹劈手夺了。 “你干什么？”王云志怒而上前想要夺回手机，可是陆均壹人高马大，他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身形身高优势，只得愤怒的喊道，“手机还给我！” “你还是好好的回答问题吧。”陆均壹回手把手机递给白晓星，自己上前把王云志逼到石像前。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王云志的后背紧贴在石像上，被眼前的架势吓到了。 “毁掉牧遥，你就没想过四姐会怎么样吗？”唐沁继续问道，“如果四姐这一次能成功受孕，你就没想过你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季荆在唐沁介绍的医院调理了一阵子，不久前才做了一次试验，朋友来电话说，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一周后就可以知晓是否顺利着床了。 满心欢喜的季荆等着他们的孩子到来，可她的老公王云志正在处心积虑的毁掉另外一个孩子。 255.孽缘 午后的万佛路上静悄悄的，太阳懒懒的挂在空中，让这片雨水本就不太充沛的土地显得有些干燥。 此时王云志的内心要比这天气还要燥热，他打死都没想过，有生之年竟会在自己家门口被人“挟持”。 而“挟持”自己的，还是有头有脸的两位开发商，以及—— 自家那个蠢萌的吃货的外甥女，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扮猪吃老虎的外甥女。 他真想大声呼救，可周围一个往来的行人都没有，而就算有，谁又会相信他呢？ 就算有人，他也张不开嘴，丢人。 想他王云志在十里八乡混的也算是有头有脸，如今发生这种事，他真是羞耻到恨不能钻进石像里。 唐沁此时也很狂躁，她以为自己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手让陆均壹带给王云志的利益，足以让他转变，希望他看在“得偿所愿”的份儿上放过李牧遥一马，却没想到，他竟然在背后谋划更大的阴谋！ “我没想毁了谁，我只想得到我该得的。”面对三个人的压力，王云志辩解道，虽说底气不足，但也还算的上是坚定。 唐沁被他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你该得的？” “那座山！”王云志也不想再去费心思猜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他的秘密了，竟然都敢挟持自己，岂不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者说，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东西，说出来又如何？！ 唐沁紧接着问道：“什么山？” “唐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用再兜圈子了吧？”王云志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这些事本来和你们没关系，但你们非要过问，我也就无所谓了！” 说着，他又看向白晓星：“晓星，人可是你找来的，老季家的丑事今天我说出去被两个外人知道，到时候你四姨还是牧遥闹起来，你可别怪到我头上，也是被你逼的啊！” “你用不着威胁她，”陆钧壹生气的推了王云志一把，“难道你不说，这些事就没人知道吗？我们不想听谁家的丑事，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害牧遥！” 陆钧壹知道的真相远比唐沁多得多，当初在白晓星学校发生的事情，他们瞒着所有的人，那个女人的存在，那个女人的骚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或许是当时发生的事情带给他太大的冲击力，听到王云志这样说，他立刻就想起了那女人对白晓星的威胁，还有白晓星为了逼走那个女人不惜自残的画面。 那种血腥的画面，他这辈子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看到王云志这副嘴脸，陆均壹也是真的想不明白了，这对姐弟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父母辈的恩怨全都落在了他们头上？ 不管他们有多努力的摆脱，可那些事却永远像梦魇一样跟着他们、缠着他们。 cxzww.com “我说了！”王云志的后背狠狠地撞在石像上，钻心的疼痛让他也愤怒起来了，“这些事要是想说清楚，就必须要把过去的事情讲出来，你以为我愿意说吗？季家这些事，说出来难道我不会觉得丢脸吗？！” “让他说吧。”白晓星拉了拉陆均壹，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至于唐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一些事情也该让她知道了。 “四姨夫，对于过去的那些事我还真的没有听家里人说过呢！”白晓星仰起头，看向王云志，“从小到大，我和牧遥身边就少不了许多传言，只可惜啊，这么多年来，我们听到的永远都是些许碎片，今天如果你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没准我还会感谢你呢。” “我用你感谢？你拿什么感谢我？”王云志嗤了一声，之前没觉得，这会儿白晓星的模样，看起来竟然那么的像二姐季莲。 对季莲这个人，王云志对她的厌恶不亚于对大姐季萍的。 “你没什么值得感谢的，”陆均壹将白晓星护在身后，“但你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我会让你身败名裂。虽然我没什么太大的能力，但是想要毁了你这么个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帮你。”唐沁也站过去，一字一句道，“均壹，没必要这么谦虚，我想有些人这么肆无忌惮，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事，就是没认清形势，以为我们真的没什么本事吧！” “……” 直到此时，王云志才真的有些害怕了。 于是也不敢再多废话，把压在心中许久的陈年往事说了出来。 虽然刚才的话有威胁的成分，但这件事确实关系到季家早年的那些丑事，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关乎李牧遥的亲生父母。 李牧遥的父亲名叫李业平，年轻时从事地质勘探工作，后来因为一些失误，丢掉了工作。而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在被单位开除之后，一心想要做出些大成绩给过去的那些人看，便自费勘探，到处寻找资源。 青城市矿产资源丰富，但是有价值的资源并不多，李业平考察许久也没个结果，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得知玉簪村附近有钾钠长石，便循着线索找来。 那时的他已经相当落魄，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当时来到老街时，他是背着几十公斤的设备徒步而来。 几十公里的路走下来，他路过当时还不是饭馆的小院时，过重的负荷使他不堪重负昏倒在地，恰逢季老爷子过来收拾院子，便好心的救助了他。 彼时季萍也在院子里，那时她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心事，便不愿与父亲和三个妹妹住在老宅，父亲尊重她的意思，想着收拾出老街上闲置的小院让她一个人住。 李业平被救起后，季老爷子将他暂时安顿在“季萍的小院”，这就使得季萍的搬家节奏被打乱，然后出于领地意识，她每天都来看望这个不速之客。 一来二去的，季萍了解到李业平原来是个从事勘探工作的工程师，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再加上他生得眉清目秀，虽然落魄，但颜值和气质是一群农村小伙子没法儿比的，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季萍的内心就萌动了。 256.狗血之王 按照王云志的说法，李业平这个人是真的狗。 因为穷困潦倒的他，突然受到季家父女的热情招待，这样供吃又供住的生活，竟然让他有点乐不思蜀，还动起了心思。 这附近的山上确实有许多值得研究的矿石，李业平想的是，一旦找到适合开采的山体，就可以想办法搞到承包权，然后去银行办贷款，之后把他梦寐以求的大事业搞起来。 通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季家在这个村里似乎很有地位，季老爷子很受街坊的尊重。这对他来说，更是个好的助力，因为一旦他的事业进展到承包这一步，就可以借助季家的影响力帮他搞定当地的一些事情。 想了一溜十三遭，定下了策略，李业平就开始着手实施了。 他看出季萍对自己的好感，便时常与她聊天，让她更多的“了解”自己，看到自己的闪光一面。在把季萍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他又开始示弱，诉说自己的苦衷，直说的季萍母爱泛滥，恨不得用自己的全部身家让这个郁郁不得志的有志青年实现愿望。 此后的日子就很简单快乐了，季萍每天和李业平一起上山勘探，晚上回到小院一起吃饭，吃的都是季老爷子亲手给他们做的。因为老爷子也同样被忽悠了，他也真心觉得老街来这么个人才不容易，要是他真的能找到矿产资源，那玉簪村也会跟着富起来。 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可那段日子是季萍情窦初开时最快乐的时光。 王云志就是在这个时候结识的李业平，他那会儿才十几岁，因为崇拜李业平，便心甘情愿的给他当马仔。往往三个人一起上山，王云志就是那个开路的，遇到值得挖一挖的石头，王云志就是那个挥镐头的。 季萍会拉着李业平坐在阴凉的地方，然后从背包里掏出吃的喝的给他，等着王云志这边弄好了，两个人才慢悠悠的走过去，指点一番。 王云志那时年轻，一心想靠着李业平让自己脱离农民的身份，也盼着跟他干一番大事业，所以做这些都是甘之如饴的，只是后面发生了许多事，才让他后知后觉，自己被当成狗耍了。 不久后，李业平挖掘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矿料样品，可是兴冲冲地拿去化验后，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化验报告显示钾钠长石的杂质太多，需要经过提炼才能投入使用，但成本太高，犯不上。 也就是说，原矿没什么开采价值。 也可以说，玉簪村没有值得李业平留恋的地方了。 郁闷的李业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季萍和王云志，三个人喝了一顿闷酒，算是对这段时间的努力做个总结。从李业平的角度来说，这也是顿散伙饭，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启程去找寻自己的远大梦想了。 可坏就坏在这顿酒上，没喝多久，不胜酒力的王云志就不省人事了，只剩李业平和季萍两个人喝。在酒精的催化下，季萍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感就喷薄而出了，她哭着说出了心底的爱慕以及希望李业平能留下的心意。 也正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李业平最初给自己的底线也失守了，他看着楚楚可怜的季萍，心头化成一片。 …… 第二天一早，季老爷子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的女儿和李业平，王云志不知去向。这种场面让季老爷子暴怒不已，提了根扁担就要打死李业平。 后来的发展就很俗套了，季萍拼死护着李业平，说自己和他两情相悦，李业平为了保命，只好顺着季萍的话说他爱慕许久，真心希望能和她在一起什么的。 这样说的结果就是，季老爷子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并开始着手张罗起来。 但李业平岂是甘心留在农村生活的人，他找到王云志让他帮自己脱身，就在他们密谋逃离的时候，又得知了隔壁村后山有宝贵矿产资源的消息。 就这样，李业平再一次的留了下来。 但隔壁村的后山，在战争年代曾是日本人驻扎过的地方，现如今已经被毁的不像样子，根本勘探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李业平努力了很久，希望再一次的破灭。 此时季老爷子为他们安排的婚期已经很近了，李业平不敢悔婚，整日陷在焦虑的情绪当中。 直到在外地上学的季莹回来。 用李业平自己的话说，季莹的出现，就像是给他的人生点亮了光彩，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他魂牵梦绕，甚至他的理想和梦想，都可以为了她放弃。 彼时的季萍对这些毫无察觉，她还一心沉浸在即将结婚的喜悦当中，开心的与自己的三个妹妹一起分享。 loubiqu.net 就这样，李业平与季家另外几个姐妹也熟络起来，与此同时，王云志也终于得偿所愿，有机会接触到季荆，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就这样时常聚在一起。 要说缘分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孽缘也是。 李业平喜欢的东西，季萍全都不喜欢，对于他的爱好，她只会附和，根本无法发表自己的见解，这也是李业平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的原因之一。而且她的长相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好看归好看，但是并不属于清秀那一挂，多少有点英气逼人的样子。 接触了这么久，也只有那晚季萍哭的时候，李业平才真的动心了一次。 但季莹就不一样了。 她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又苗条，一点也不像北方姑娘，倒是周身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 而且她博学多闻，每次聊天的时候，都能很好的接上李业平的话题，最主要的是，她还会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 两个人往往会因为一个共同的话题争执半天，每当争到面红耳赤的时候，季萍还会好心的“劝架”。 时间又默默的推进了几个月，季莹在了解到李业平真正的内心后，便告诉他，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和妹妹季荆一起进山祭拜水神，发现了一处很热的山谷。 257.谁能帮你证明 那很热的山谷下，储备着大量的温泉。 但这些事，是许多年以后才被发现的。 当时的李业平就是个半吊子，术业不精的他只懂得研究矿石，并没发觉山谷里的温度高、植被少意味着什么。 他乐此不疲的跟着季莹去那处山谷里“考察”，不为别的，就只是想多和她单独在一起。 季萍对这些仍旧毫无察觉，她一心筹备着结婚的事情，因为李业平说自己是个孤儿，所以他们的婚礼就没有相门户、见家长这些繁文缛节，婚房就是老街上的小院儿，一切的费用都由季家来出，就是妥妥的入赘。 老街上因此也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李业平是个吃软饭的，但季萍毫不在乎，在她心里，这些人并不真正了解李业平。 xiaoshuting.org 王云志发现不对劲儿，还是在他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之后。 起初进山是四人组，他和李业平，季莹和季荆两姐妹一道。自从有一次季荆被季老爷子叫去给大姐帮忙后，季荆就不大去了，毕竟山谷里没什么好玩的，王云志独自跟去了一次之后，看到李业平东扯西扯的也没说找什么矿石，就提醒他抓紧时间干正事，哪知道，那次以后李业平就不肯带他去了。 那时候的王云志毕竟也年轻，李业平不带自己，他只是单纯的以为李业平找到了好石头想单飞，不带他是因为想要卸磨杀驴，所以心中气不过，每次都会偷偷的跟着，远远地盯紧他。 哪知道跟了几次之后，竟然看到了不该看的。 李业平对季莹动手动脚，季莹竟然不拒绝，最过分的一次是两个人竟然滚倒在谷底！ 王云志的性子和李业平不同，那时的他一心想做季家的四女婿，心中也已把李业平当成了季萍的老公自己的大连襟，看到这样的事情，他差点儿冲上去揍人。 可是他在冲出去的瞬间，竟然被一荆棘丛绊倒了，然后整个人跌到另一侧的山坡下，浑身上下被荆条划破了无数个口子。 玉簪村的人大都信佛，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是无权做这些事的，于是他便回去告诉了季老爷子。 然后季老爷子多方面权衡，选择隐瞒季萍，然后把李业平和季莹教训了一通。 …… 后面的事情就与季荆回忆里的差不多了，李业平接连祸害了季家两个姑娘，闹得人尽皆知，也再无心搞他所谓的事业，趁乱失踪了。 几年后王云志如愿娶到了季荆，当初在山上考察到的那些材料也被他当做少年时的荒诞，收藏在箱子底下。 一直到了李牧遥带着李教授回来，李教授又把课题设在了玉簪村，那些材料才又重见天日。 可是那会儿，他都不知道这些材料有什么用，他跟着李教授，其实是有点重温少年时的印记的意思在里面的。 …… 季家姐妹的故事，实在是太狗血太狗血了。 这在从小生活在“正常”家庭的唐沁和陆钧壹看来，比他们活了三十来岁听到过的狗血故事要狗血千百倍，是狗血故事之王。 但冷静下来，他们又很快察觉出故事的漏洞。 那就是，季萍为啥那么冷静？季莹为啥那么没底线？李业平咋就那么渣？季老爷子……咋就，那么单纯呢？ 还有王云志，咋就成了傻憨憨的好人？ 这么多漏洞面前，很容易看出他一定是隐藏了一些事实，要么就是丑化了他人彰显了自己。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说了这么久，跟那座有温泉的山是谁的没关系。 “你的故事讲完了？”唐沁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如果你是有意在拖延时间，或者是想等着有人路过来救你，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 话音刚落，陆钧壹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就要把他拖上车。 “诶诶诶，谁说我的故事讲完了？”王云志又急又怕，他并不想被他们带走，相对一个位置的陌生环境，他更愿意忍受被石像咯着的痛，“我讲完了过去，但是还没讲现在啊！” “现在怎么了？”陆钧壹松开他，问道。 “等下，”就在这时，白晓星出声了，她手里的手机正在疯狂的震动着，屏幕上是一串号码，并没显示名字，但这个号码，白晓星再熟悉不过了，“老陆，来电话了。” 白晓星的神情和声音都发生了变化，陆钧壹瞬间get到她的恐惧，问道：“别怕，是那个女……你的三姨季莹吗？” “嗯。”白晓星的喉头仿佛塞了一团棉絮，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这是她以往每次“发病”前会有的状态，唐沁紧张的走过去扶住她，安慰说道：“晓星，你别怕，有我们呢。” “嗯。”白晓星再次点点头。 她此时是不怕的，但她的精神状况确实出现过问题，所以对于一些事情，始终存在应激障碍的表现。好在陆钧壹的医生朋友教过她如何在这个时候克服内心的恐惧，她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向着远处的迦山望了一眼，目光收回时，比方才澄净、坚毅了不少。 “四姨夫，你先接电话。”白晓星慢慢的走到王云志面前，将手机按到免提，贴近他的嘴边。 “喂？”电话里一个略带焦急的女声传出来，“云志，你怎么才接电话？” 王云志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搪塞过去，让对面意识到不对，最好是主动挂断电话，可陆钧壹看出他的心思，双手骤然用力，剧痛让他不敢再有别的念头，赶忙开口道：“三姐，我，我那个刚才在走路！” 说话时呼哧呼哧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像赶路，季莹在电话那边没察觉到异常，她问道：“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还，还行。”王云志舔了下嘴唇。 “什么叫还行？”季莹的语气愈发不耐烦了，“云志，我已经等的太久，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就要考虑自己出面了！” “三，三姐，你别。”王云志忙道，“我办的挺好的。” 258.你给我好好的 “好是怎么个好法？”季莹听出王云志在顾左右而言他，语气开始明显生疑，“云志，你是不是还有顾虑？是不相信我么？” “我……”王云志都要哭了，这个季莹怎么关键时候这么没有默契呢，别往下说了行不行啊！ 再说，就要露馅了啊！ 但季莹明显很着急，她说：“云志，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说，我爸手里的山体承包转让合同有漏洞，要是真拿到有关部门去，是无效的。你不要不相信，我不是也给你看过吗，我当年签订的那份才具有真正的法律效应！” “！！！”听到这句话，白晓星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手机险些掉落。 季莹说的那座山，没猜错的话应该指的就是承包权被季老爷子转给姐弟两个的有温泉资源的山。 可是，山里有温泉这件事，之前谁也不知道啊！ 这还是李教授他们来了之后才发现的。 季老爷子当年，也不过是想更多的留一些财产给姐弟两个而已，并不知道山里还富含着这么大的宝藏。 可这个女人知道？ 王云志！ 一定是他在跟着李教授的时候得知这件事，然后透露给季莹的！ 也就是说，王云志和季莹一直在私下里保持着联系！ 想到这里，白晓星已经气到拿不稳手机了。 她以为关于季莹的一切都被她挡在外面，只要她不妥协，李牧遥就不会受到伤害，却没想到，王云志早已在后方虎视眈眈，就等着给李牧遥致命一击！ 白晓星此时恨不能生吞了王云志，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当一切都被电话那头的季莹暴露，王云志已是面如死灰，但他的脑子还算清醒，虽然在这三个人面前他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是—— 他还想着继续忽悠季莹一阵子，从她手里把她承诺给自己的承包权骗过来。 对话进行到这里，唐沁刚才的问题也就有了答案，敢情王云志说的“本该是他的东西”，就是这么个“本该”法。 她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握住稳住白晓星剧烈颤抖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且安慰的眼神：只要有我在，你所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成为问题。 电话这边已经沉默了几十秒，季莹心里有点没底了，她催促道：“云志，你说话啊！” 王云志心一横，紧紧的闭上了嘴。 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季莹再说什么，他就是不开口，他就不信几句话下来，那边还能自言自语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说！ 可是好好的计划还是被陆钧壹再一次识破，只见他一只手狠狠地攥住王云志的衣领，目露凶光。那吃人的眼神，就好像他不继续说，立刻就把他咬死一般。 “咳咳，”王云志不得已，只得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三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等我有机会慢慢跟你说啊。” “还等什么机会？我为你创造的机会还不够吗？”季莹显然是既没耐心又不落底，她以为王云志后悔帮她，便执意说道，“何况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想办法加速饭馆关门，让我儿子知道我这里有菜谱，引导他来找我就够了！” “！！！” 这句话一出，唐沁当场石化了。 她只觉得眼前顿时一黑，险些就要站不住了，要不是和白晓星靠得近，身体的重心被她承接，她准保会一头栽倒在石像上。 她的儿子？ 谁是她的儿子？ 开小饭馆的儿子？ 那不就是李牧遥吗？！ 天啊！ 这究竟是什么天雷滚滚惊天大无语事件啊！ 李牧遥的亲妈，竟然是那个道德败坏和姐夫出轨的三姨？ 为什么狗血之外还有这么多重重大狗血？ 牧遥啊…… 想到李牧遥，唐沁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痛的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无法想象，连她这个旁观者都难以接受的事实，要是放在李牧遥身上，会是什么感受？！ 唐沁陷入无法挣脱的窒息中，直到感觉到有人轻轻托住她的手臂，她才回到现实当中。 她顺着手臂看过去，是陆钧壹。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被一个软软小手覆盖，转过头去，是白晓星。 两个人的目光和神态几乎一致，却与她完全不同。 那是对这个可怕的事实有着更先一步的知晓，然后经过痛苦矛盾的过程，慢慢的接受之后的神色。 loubiqu.net 她回过神来，明白过来其实白晓星和陆钧壹早就知道了，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守护着李牧遥。 当一份痛苦被三个人共同承担，唐沁的心就没有那么的痛了。 当三重仇恨狙击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王云志早已是吓得冷汗直流。 “三姐，够了！” 况且现在所有的阴谋都被曝光在炎炎烈日之下，在这尊代表着玉簪村民祖祖辈辈信仰的百年石像面前，王云志的内心防线开始崩溃了，他怒而对着电话里喊道，“李牧遥是大姐的儿子，不管你做多少，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儿子！” “……”这声怒吼过后，电话那边骤然没了声息，片刻之后才响起季莹的声音，“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那我告诉你，李牧遥不是你的儿子，他的出生证明、他的户口、他的学籍，他所有的信息上填的亲妈都是大姐季萍！老街上、村里人，这世界上所有认识李牧遥的人，也都只知道他是大姐季萍的儿子！你呢，谁能帮你证明？你说是就是吗？呵呵！” 这些话像是硫酸一般灼烧着季莹的心，她疯狂的大吼起来：“我可以做亲子鉴定！血缘的事哪里能掺假？你们颠倒黑白这么多年，霸占我儿子这么多年，可我儿子差点被那疯子折磨死的时候，谁管他了？他学校出事的时候，谁管他了？” “……” 随着电话里两个人疯狂的对吼，一切也都说的通了。 为什么李牧遥的“亲生母亲”季萍会那样对待他，为什么他的外公会这样的“偏爱”他、为什么季荆时不时的那样痛骂李牧遥…… 这一切都因为李牧遥是当年那个有幸生下来的孩子，却不是大姐肚子里的，而是季莹的。 …… 259.我只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和你牵绊 电话里两个人疯狂的对吼，揭露了一切原本说不通的过往。 为什么李牧遥的“亲生母亲”季萍会那样对待他，为什么他的外公会这样的“偏爱”他、为什么季荆时不时的那样痛骂他、为什么那么多的“污点”“仇恨”都要发泄到他的身上…… 原来这一切都因为李牧遥不是大姐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而是季莹的。 两姐妹一同进到医院生产，本该合理合法生产的季萍出现意外没能生下孩子，而那个偷情怀孕的季莹却顺顺利利的生下了孩子。 然而或许因为年代背景，季莹没办法抚养这个孩子，只得留给季老爷子，然后他做主“过继”给了大姐季萍。 季莹虽然离开了，可很显然，从刚才的电话中不难听出，这么多年她始终“记挂”着李牧遥，从他小的时候被季萍虐待，到离家出走，到回到老街，各个阶段的事情，她都知晓。 也可以说，这么多年来，这么多的事，应该都是王云志告诉她的，他们私下里始终保持着联系。否则的话，当年只有季老爷子和两位当事人知道的隐秘往事，又如何被王云志获知？ yawenku.com 可话又说回来，季莹既然这么在乎李牧遥，为什么又要给他制造阻碍？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简直都不是正常人的思维能考虑出来的答案了！ “王云志，你这辈子就这个狗德行了！”季莹被王云志言语刺激气到发疯，她恨恨的骂道，“永远墙头草、永远两边倒！要不怎么说季萍季莲都把你当狗，季荆也没正眼瞧得上你过！老天爷真他妈有眼，不管谁认不认，李牧遥他就是我儿子，你呢？你注定就是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季莹狠狠地骂了一通，挂断了电话。 这些话句句直戳王云志的肺管子，顿时气得他面如金纸，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王云志这才察觉自己的衣领还被陆钧壹揪着，手机还在白晓星手里抓着，暴怒之下用力抢回手机，撞开他们走了。 …… 一行三人也没心思再追问王云志什么，事已至此，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更何况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他们每个人都要从各自的角度去消化这些。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在石像前足足呆立了一刻钟，一直等到把被天雷滚滚劈成碎片的灵魂拼凑起来，这才机械麻木的回到车里，向小院赶去。 回到小院的时候，小院安静极了。 推开门后，只见小院里没有客人，没有帮厨，只有李牧遥一个人在树下做饭。 一切像极了初见时那样的美好，炊烟袅袅的小院里，能结两种果子的老树下，一个年轻俊秀的青年，正挽着袖子在忙活。 他的刀工极好，切得块永远都是等大的，切的片永远都是薄如蝉翼的，无论多难的切法，他都能轻松驾驭。 他的厨艺极好，无论多么普通的食材到了他的手里，都会让他做出不一样的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吃，念念不忘。 他的功课极好，是个集天赋和勤奋于一身的好孩子，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他的大学老师李复先教授宁愿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要为他保留学籍，就因为欣赏他的才华。 他的人品也好，不管生活给了他多大的磨难，他的心中都一直保持着热情，他面冷心热，用炙热的心温暖着这个世界。 可是啊。 可是为什么总有那没完没了的苦难等着折磨他，摧残他那颗敏感易碎的心呢？ 进院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或许什么也不说，才是对这个人最好的保护。 唐沁的眼眶红红的，她看着李牧遥忙碌的背影，也顾不得身后还站着白晓星和陆钧壹，走过去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太害怕了。 她害怕那些可怖的真相终有一天会隐瞒不住，铺天盖地的罩上来，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挣扎，最终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也太心疼了。 因为这些是她没有办法替他阻挡、替他分担的。 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她不知所措，荡妇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他。 “你回来了啊。”对唐沁的反应，李牧遥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今天发生的事不可能瞒的住她。 李牧遥任由唐沁抱着，手上并没停止忙活。 这会儿已经快晚上了，唐沁他们累了一天也该吃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发生什么事，饭总得吃。 而且今天的食材非常丰盛，刚才街坊和村里的叔伯送来不少自家的特产。 锅里咕嘟着的是溜达鸡炖蘑菇，鸡是隔壁的婶子送来的，那过来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但鸡身上的温度说明，那是只现杀的鸡。 蘑菇是王伯伯去年秋天去山里采来晒干的蘑菇，他送过来是特意告诉李牧遥，这是山里少见的榛蘑，得用开水泡发才可以下锅。李牧遥知道王伯伯其实不是怕他不会做，只是想找借口说几句话，宽宽他的心而已。 还有菜园子里新摘下的蔬菜，那些都是初夏第一茬儿成熟的农家菜，这些菜不比大棚种出来的个头大，但都是每年自家打种子种下的，是在这片土地上繁衍了多年，茎叶中流淌的都是玉簪村的味道。 对于这么多的心意，李牧遥没有过分推辞就收下了，以为这样的关心，他从小经历过太多次。 老街的邻里就是这样，看过热闹之后、唏嘘感叹过后，依旧还是会拿出自家的善意，来关爱这个臭小子，他们都希望李牧遥好好的，这样也才对得起和季老爷子相处多年的情分啊！ “你们俩别愣着，洗手帮我摘菜。”李牧遥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吸鼻子的声音，回头看到白晓星和陆均壹一个眼睛通红，一个鼻头通红，无奈的道，“今天小饭馆放假，你们要是不帮我，这顿饭不知道几点才能吃到。” “你这个家伙……”陆均壹再也绷不住，大踏步过去从李牧遥的侧前方抱住了他，“兄弟，你给我好好的，听到没！” 260.这号码你真的没见过么 李牧遥被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抱住，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想到今天的事被他们知道，会让他们担心，但没想到反应竟如此夸张。 李牧遥开口安慰说道：“你们别担心，刚才镇上表态了，如果别人手上真的有菜谱，他们会出面帮我协调，绝对不让菜谱被有心人利用。镇上早已经认定了，我们家做王府菜是名正言顺的。” “唔，那不错啊。”陆均壹熊抱着李牧遥不松手，口中唔噜着。 唐沁直接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连个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白晓星见状，担心他们的过分反应会引起李牧遥的怀疑，便过去扯他们，嘴上还嚷嚷着：“哎呀，这都小场面了，从小到大这样的事儿我们见多了，有啥的！切。” “就是的，”李牧遥笑着附和道，“今天也就是我姐没在家，如果她在，那伙人估计都没有发挥空间。” “哼哼，”白晓星得到肯定，骄傲的头颅顿时高高仰起，“可不就是！别落我手里，否则吃不了兜着走！这几天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守株待兔，看我不来一个崩一个！” 李牧遥见她这就狂起来了，伸手戳她脑门儿：“得得得，该干嘛干嘛去，人都被我送去派出所了，哪儿还来的了了！” “嘎嘎，真的假的？”白晓星一听，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李牧遥无奈：“骗你干嘛，估计这会儿四姨还在录口供呢。” 白晓星转身就往大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叫：“我去瞧瞧热闹！” 跑到门口，回头看到两个人还一前一后傻傻的站着，便冲他们叫道：“走啊，你们不去吗？” 陆均壹立刻回过神来，松开李牧遥跟上去：“我，我跟你去。” 唐沁没心思去想别的，靠在李牧遥背上没动：“我不去了。” “yue～黏黏糊糊的臭情侣！”白晓星做了个鬼脸，扯着陆均壹出门去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唐沁心中唏嘘不已。 对于李牧遥的身世以及他生母的这些烂事，白晓星早就被卷进其中，但她始终没有表露出来分毫，就算前一秒才经历过腥风血雨，可后一秒来到李牧遥面前，她依旧能做到阳光明媚，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用自己有限的微光驱赶着这个弟弟身边的黑暗。 “想什么呢？”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呆立半晌，李牧遥转过身来轻轻环住她。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认识晓星好幸运。”一下子得知这么多事，唐沁暂时还做不到情绪的切换自如，她怕李牧遥看出来不对，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她认识你也很幸运。”李牧遥轻笑，低头在她头顶吻了一下，“你踏踏实实做你的项目，我这边都是小事，你别担心。” “嗯。”唐沁有点儿害羞，脸埋的更深了。 尽管两个人这段时间已经过上了“同居”生活，可毕竟还没到最后一步，这种程度的亲昵仍会叫唐沁感到羞涩和心跳。 但正是他的这份亲昵，让唐沁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了想，开口问道：“牧遥，我有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李牧遥只当她对今天的事情有疑问：嗯，你问吧。 哪知唐沁却道：“你……爱我吗？” “……”面对这个令人脸红的问题，李牧遥先是一愣，但考虑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加之唐沁又是第一次发问，便很认真的答道：“当然，我很爱你。” 如此直白又炙热的回答使得唐沁脸上飞起一大片红晕，她顶着一张绯红的脸，继续问他：“那我们结婚好不好？你想过和我结婚吗？” 李牧遥面露为难之色：“想是想过，可是……” “我知道，”唐沁知道他在为难什么，打断他没有叫他继续说下去，“我爸还没同意，你也没有和你……妈妈说，但是牧遥，这些重要吗？你在乎吗？” “我当然不在乎，但你得在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谈论起这种话题，尽管在李牧遥看来现在说这些很不合时宜，但是唐沁既然主动提起，他就必须要认真负责的回答，“你和我不一样，你有父母长辈和许多的亲人好友，你的婚姻，必须是得到他们大家的支持和祝福的。” 零点看书网 唐沁急道：“可是……” 李牧遥接过话头：“可是他们现在还不同意，所以我在努力，努力让我自己变得更好，多一些让他们接受的筹码。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变得众叛亲离，我想让你幸福，所以不能让你为了和我的感情，失去别的感情。” “我等不了那个时候了！”一想到那些压力，唐沁本就紧绷的情绪有点扛不住了，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又得不到支持，她也顾不上什么，紧紧的搂住李牧遥的脖子说道，“那我们就不结婚，你和我在一起，你知道我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我一秒钟都不想和你分开了！” 这话说的露骨却又动情，李牧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向骄矜的唐沁会说出这样的话，略略思索了一下，李牧遥的脸色变了，他双手捧住唐沁娇美的脸蛋，急急的问道，“你出什么事了？是身体状况不好还是别的？不要吓唬我！” “……” 唐沁有种想颓废撞墙的冲动。 说的明明是干柴烈火的事儿，怎么就能让他联想到身体出问题的桥段了呢？ 你这是演韩剧啊，非得女主生点病才行？ 我只是， 我只是怕你有朝一日得知自己的身世万念俱灰，但因为事先与我产生情感和肉体乃至灵魂的牵绊而不至于走上绝路才想到这一点的啊！ 我只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和你牵绊！ 可你的回答实在是让我—— 真是让我无力又无奈！ 李牧遥还在猛烈的摇晃着她：“你快说啊，唐沁！” 唐沁一脸失落的掰开李牧遥的手掌：“我没病，身体好的像头驴。” 李牧遥呆住：“那你为什么？” 唐沁破罐破摔：“你就当是三十岁的女人垂涎年轻的身子，欲求不满吧。” “！！！” 261.他们背着你联系 唐沁的直白，让李牧遥哭笑不得，更让他无言以对。 一直以来，他都是尊重唐沁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都把握着极好的分寸，从不逾距。 他这样做，给了唐沁极大的尊重和安全感，但与此同时，也缺乏了许多情侣之间该有的激情。 两个人相处这么久，却只还停留在亲亲抱抱就脸红的阶段，这进度放在现代，确实有点过于慢了。 所以唐沁说出这样的话，李牧遥虽然无语，但也能表示理解。 “怎么不回答我？”唐沁又问。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唐沁也豁出去了，等了一会儿见李牧遥没反应，她又接着说道：“还是说，我对你就这么没有吸引力，整天在你眼前晃都没办法让你产生生理反应？！” “呵……”李牧遥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什么逻辑思维啊，无奈道，“你在乱说什么。” “那我试试！” 唐沁一不做二不休，把手伸进李牧遥的体恤衫里胡乱摸了一汽，见他还是一副不动如松的模样，气呼呼的道：“我没乱说，难道不是吗？这么摸你都没反应！” 李牧遥稍稍把身体向后曲了曲，嘴角艰难蹦出几个字：“怎么可能没有……” 唐沁听他这么冷冰冰的敷衍，更恼火了，委屈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哪儿有了，哪儿有了？” “……” 三秒钟的克制。 李牧遥一把抱起唐沁，将她就近放在一处干燥的台子上，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用力吻了下去。 “唔……” 漫长深沉且又不太克制的一个吻下来，唐沁终于真切的感应到了男朋友的反应，可在触碰到那处“反应”的瞬间，她明显的怂了。 于是一场关于感情更进一步的“挑衅”，最终还是在唐沁的退缩中结束，李牧遥放过她，去做饭了。 …… 都说爱情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人生中的一切不幸都可以被爱情治愈，内心深处的所有凄凉都会被爱情温暖。 实践下来，事实似乎真的如此。 老树下的两个人，在见面前的几个小时，还在经历着各自人生中格外艰难的遭遇，也经历着愤懑绝望无力的情绪冲击。 但此时此刻，在这种双向奔赴的爱情面前，似乎先前那些事情都不值得一提，只要有彼此在只要能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 白晓星和陆均壹出了门，马不停蹄的赶到派出所，恰逢季荆带着几个帮厨录完口供出来。 白晓星自作主张给帮厨们放了假，叫他们回去住处休息不用回小院，然后拉着季荆去了政府大院，来到陆均壹的办公室。 三个人进门，白晓星“咔哒”一声锁上了门，然后满脸严肃，让季荆坐下。 一看这架势，季荆就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没像往常一样大呼小叫，而是静静坐下，等着他们说话。 只是她狐疑的看了眼陆均壹，显然是没料到他竟然会掺与进来。 白晓星没打算解释什么，开门见山的问道：“四姨，给我说说下午发生的事好吗？” 季荆皱眉：“你问这个，干啥要把我拽这里来？” 白晓星语气冷冷：“因为有些对话，必须要在你说实话的前提下才能进行。” 这样的语气和内容，让季荆略有不爽：“晓星，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不成？” “四姨，晓星没说你骗她，她比谁都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有些话，真的是要先听你说完，我们才能对你说的。” 陆均壹知道白晓星此时心里急需一个发泄口，她几乎已经认定季荆和王云志是“同谋”，之所以她保持着冷静，是因为她对所谓的亲情，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的希望。 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相对冷静的人，陆均壹则不这样认为，从他的角度看来，季荆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毕竟她现在已经完全和李牧遥修复了关系，只要她好好的帮衬，未来她也会随着李牧遥事业的发展获益万千。 更何况，她从这段修复的亲情关系当中，收获的不仅是金钱，还有内心深处的踏实，因为，唐沁给她介绍的医生说，她的身体条件绝对是可以再拥有自己的孩子的。 yqxsw.org 季荆对他的解释也表示理解，何况也想知道他们究竟还想说什么，便道：“行，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肯定全告诉你们。同样的话刚才我也跟牧遥说了，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陆均壹看了眼白晓星，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代劳了：“先说说下午的事儿吧，我们就只草草的听别人说了一点，所以，麻烦您了。” 季荆扫了眼白晓星，点点头，开口了。 下午小饭馆儿里发生的事，也就只有季荆能说明白，毕竟从头到尾她就是以当事人的身份参与的。 因为同李婶吵的不够过瘾，也没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吵赢，所以她在讲述这一段的时候，格外的精彩传神，让听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季荆讲的口沫横飞，白晓星听得后槽牙咯咯直响，她就觉得季荆这话都是在避重就轻，有意淡化主要矛盾。 要不是陆均壹的手就没离开过她的肩膀，她肯定又开口嘲讽了。 耐着性子听完了季荆的战斗过程，陆均壹挑着几个点又问了问，总算知道那伙闹事的人是被派来的，但至于是谁，他们不得而知，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说到电话号码，白晓星这才来了兴致，问她是什么号。 季荆没做多想，从手机里调出她刚记下的号码，直接递给了白晓星：“这个，刚才我让警察查了，没查到机主，说是没实名登记。GPS定位记录显示这个人经常在青城和滨城出没，但没来过玉簪村。” 季荆说着，见得白晓星神色古怪，便问她：“晓星，你这神神叨叨的到底要干啥？给你号码你也不记，跟你说话你还心不在焉的！” 白晓星同陆均壹交换了一下眼神，幽幽的问道：“四姨，这号码，你真的从没见过么？” 262.就看你怎么做 这号码，你真的没见过么？ 季荆愣住了，白晓星这话问的，好像我应该见过这号码才对？ 我不李姐。 然而，根本没用她过多思虑，只听白晓星直接给出了答案：“这号码的主人叫季莹，你三姐，我三姨，我弟牧遥的妈。” “我三姐季莹怎么会……”季荆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后半段的话生生咽回了肚里，什么叫，叫，牧遥的妈？！ 季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大了双眼，凝神聚气的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白晓星轻蔑的笑了笑，没有做声。她知道那些话季荆听得再清楚不过，这样问不过是因为不敢相信而已。 而且她也知道，她不敢相信的并非那句话本身，而是不敢相信如此隐秘的事情又怎么会被她这样的一个“傻瓜”知晓。 果然，季荆见得白晓星不肯再说，急吼吼的问道：“晓星，你是从谁那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的？我跟你说，这话可千万别让牧遥听见，他要是……” “够了！”白晓星烦死了她的惺惺作态，“这话用得着你说么？我要不是怕被他知道，还会费劲把你叫到这里来？” “……” 季荆被震慑住了，就她此刻这种情绪，要是没点深仇大恨，是绝对酝酿不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极度的震惊和困惑之下，季荆求助似的看向陆钧壹。 陆钧壹始终在一旁冷眼观察，季荆的一举一动，真的不像是早就知道真相而故意做出样子给谁看，反倒是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清楚白晓星此时的状态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实在是不适合说这些事，便低头安抚了她几句，决定自己替她说。 “四姨，虽然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实在不该插嘴，可是在几个月前，我因为一些意外不小心卷进其中，并且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所以不得不站在这里。”陆钧壹的语速缓慢，语气又很温和，所以他开口的一番话，大大缓和了姨甥之间紧张的气氛。 闻言，季荆的眉头紧紧皱起，她低头看了看存在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结合白晓星方才的话，沉默了。 “四姨，你看。”陆钧壹弯下腰抓起白晓星的手腕，将她戴在手腕上的饰品拿掉，一条浅粉色的疤痕就暴露在季荆眼前。 “这，这怎么搞的？”季荆瞳孔猛缩，这种疤痕，她在许多年前就见过，那是三姐季莹为了逼季老爷子让她和李业平在一起，割腕造成的。 难道这是什么魔咒吗？ 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在下一代的身上发生？ 白晓星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个叫季莹的女人追到晓星的学校，非要让她帮忙劝说李牧遥认回她这个母亲，逼得她没办法，用割腕的方式把她吓走。”陆钧壹只是向季荆短暂的展示了下白晓星的伤口，就又重新将腕带系回去，这是他亲自为她挑选的。 第二次听到季莹是李牧遥的母亲这件事，季荆再也无法淡定了，她不敢相信的喊道：“什么叫认回她？她怎么就成了牧遥的妈？！她就是个精神病，你们别听她胡说！” 嘴上这样说着，季荆的眼泪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内心，她扑过去蹲在白晓星的面前，轻轻托着她的手腕，满眼的心疼：“晓星，咋会这样，她为啥能找到你，她为啥要逼你啊！” “我们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四姨，你真的觉得她只是胡说吗？”陆钧壹扶起她，让她坐回椅子上，“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牧遥，甚至连他离家出走的三年，都知道他在哪里？对了，忘了说，晓星当初找到牧遥，还是她提供的消息。她仗着帮了晓星，所以才会来逼她。” “！！！” 季荆此时的神情像极了他们下午从王云志的口中得知那些天雷滚滚时的模样，怔愣在那里，眼泪就那么无声的流着。 看到如此模样，白晓星突然有些释怀，或者说紧绷的情绪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放松，因为这么久以来，季荆竟然也是那个被隐瞒的存在。 白晓星叹了口气，轻轻开口道：“那时候我一边念书一边找牧遥，就是这个号码给我提供的线索。但我不知道她是谁，想着反正也找不到人，不如就碰碰运气。后来我真找到了牧遥，就忘了这个事。后来……大约在我把牧遥劝回来之后吧，她给我打电话亮明身份，我才知道还有这些事。” 2kxs.la 闻言，季荆胡乱擦掉眼泪，急急的问道：“可是，她当年走了之后跟我们谁都没有联系啊，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的？！” 陆钧壹被季荆的单纯给无语住了，他反问道：“四姨，你怎么能确定她跟谁都没有联系呢？” “她，她能跟谁联系，谁会跟她联系？”季荆急得团团直转，联想起下午街坊们所说的，老爷子走之前季莹回来过，掰着手指头细数季莹当年与谁交好。 可是她记得季莹从小就不合群，初中就去了寄宿学校，后来去了很远的地方读大专，在玉簪村根本没什么朋友啊！要说那时与谁交好，除了她这个亲妹妹以外，那就是—— 季荆猛的抬头，惊恐的瞪大双眼：“你们难道怀疑，是我家老王？！” 不等他们答复，季荆立刻否定了这个可怕的猜想，王云志当年跟他们好，那也是受到李业平的蒙蔽，而且还因为他和季莹的事儿痛骂过他们，这样一个正直的人，又怎么会私下里与季莹有联系？ 季荆连连摇头，不断否定着自己的推断，可眼前两个人的神情，分明就在说，这个人就是王云志！ 而事实就是这样的残酷，陆钧壹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季荆的内心防线，只听他道：“四姨，我们来找你之前，王云志全都说了。他所说的和晓星经历的、包括你刚刚讲述的那些，全都对得上。” 白晓星补充道：“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四姨夫一直在瞒着你和季莹联系，这边所有的事，都是他转达给季莹的。” 263.胖头鱼豆腐粉条汤 或许人在极度的惊怒之下，情绪反而会因短暂的麻木表现出冷静。 在白晓星和陆钧壹接二连三的丢出惊天霹雳后，本来还在哭哭啼啼大喊着“我不信我不听”的季荆瞬间没了声音。 她的眼神固定在某处足足一分多钟，才重新缓缓动起来：“你们说，老王他，他刚才承认了？” “承认了，”白晓星点点头，拿出手机晃了晃，“但你要是现在问他，他也不一定会承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四姨，你要非想确认这件事，我们可以直接问季莹。呐，电话号码，咱们都有。” 季荆极力克制着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的情绪：“问季莹，问，问她……晓星……” 她根本就没有勇气拨打这个号码，在纠结和拧巴当中，她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赶忙问道：“我问你，老王刚才有没有说，你姥爷临终之前，季莹回来过？” 这个反应，说明季荆显然是相信了王云志与季莹联系的事实。 她这样问，还心存着某些幻想。 因为在这片刻之间，季荆给自己和王云志的婚姻设置了一个底线，那就是：如果王云志季莹回来气死老爷子这件事他不知情，那么这日子她还能过，欠李牧遥的一切，日后由她来偿还。可如果，王云志知道且任由季莹闹上门气死了老爷子，那么她一定会先拿把刀砍断他的腿，然后跟他断绝这场婚姻。 白晓星摇头：“没说，我也没顾上问。是不是又能怎么样？季莹恨我姥爷，她在电话里不止一次骂过他，所以就算她不说，我也能猜到我姥爷的饭馆儿、我姥爷的去世，都和她有关。” 听到她这么说，季荆悄悄舒了口气，这一切都是季莹的错，和他们家老王……应该没关系吧？ 可事情的真相并不允许季荆有一丝的窃喜，陆钧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出声道：“四姨，你要明白，毕竟季莹不方便在老街露面，许多事情，必须得有人替她运作……至于那个人是谁，就不用我们再多说了吧？我们知道你在听到这些事后一定会很痛苦，也难以接受，可你想过当初姥爷有多痛苦吗？失去姥爷的晓星和牧遥有多痛苦吗？牧遥因为这件事，差一点儿就毁了一生啊！有些事，明明可以避免的。” 季荆眼中刚刚闪起的一丝亮光瞬间熄灭，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但她心里明白，如果这一切都是王云志做的，那他，百死难辞其咎！ 陆钧壹接着说道：“今天季莹玩的还是老一套，她拿出当初对付姥爷的手段来对付牧遥，以为他被逼到绝路，就会为了菜谱求她，认回她这个‘妈’。呵呵，那她可真是大错特错了，当初姥爷是一个人，身边还没一个心明眼亮的人，这才给了她机会。但是现在可不同，有我们在，她会有机会么？” “心明眼亮，呵呵，”季荆听到这几个字，突然自嘲一笑，“回头想想，我真是个傻子，被他们骗了这么多年。老爸被人气死在眼皮子底下，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一直为喀喇沁旗政治文化中心。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喀喇沁右旗札萨克旺都特那木济勒病逝，子贡桑诺尔布袭王位，曾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辟西衙门，创立“崇正学堂”，后又相继在现大西沟门村之公城，办起“守正武学堂”，在王府办“毓正女学堂”。并在坯场子办起工厂，生产肥皂、蜡烛，并织布、印染、织地毯。还首次架通王府至围场的有线电报线路。办邮政、设警察、办报纸。后因经费拮据，系列正女学堂、守正武学堂和工厂相继停办。 bqgxsydw.com 王爷府镇西接世界最大皇家园林———承德，东邻内蒙古贡格尔草原，总面积500平方公里，总人口4万人，为近 代蒙古族文明发祥地和富集地。赤茅一级公路横贯全镇，距赤峰60公里，距北京350余公里，是京津通往内蒙古地区的交通枢纽。王爷府镇旅游资源得天独厚。主要人文景观有喀喇沁蒙古亲王府、福会寺景区等；主要自然景观有印山、十八罗汉山。福会寺景区位于镇西一公里处。 喀喇沁蒙古亲王府始建于康熙十八年(1679年)，原占地面积8.6万平方米，由府邸、后花园和东、西跨院四部分组成。是国内现存王府建筑中建成年代最早、建筑规模最大、规格等级最高、保存最好的清代蒙古王府建筑群，具有浓郁的民族、宗教和地域特色。 为保护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1997年，喀旗政府共投入资金1000余万元，对王府现存的33幢古建筑进行了保护性维修。并对基础设施建设做了全面改善，建成了目前国内最大的“清代蒙古王府博物馆”，博物馆由文物陈列、文物保护、业务研究、事业管理、公共服务、辅助设施六部分组成，馆内分别开设了“喀喇沁亲王府历史陈列”、“塞北明珠”、“蒙古亲王”、“先民故园”、“贡王办学”、“建筑艺术”、“蒙古民俗”等20个展室，珍藏了喀喇沁亲王府传世文物精品数百件，展室总面积4500余平方米，完全具备了日接待游客千余人的条件。 生态宜居，统筹山水林田湖草保护建设，保护好绿水青山和清新清净的田园风光。乡风文明，就是要促进农村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等事业发展，推动移风易俗、文明进步，弘扬农耕文明和优良传统，使农民综合素质进一步提升、农村文明程度进一步提高。治理有效，就是要加强和创新农村社会治理，加强基层民主和法治建设，弘扬社会正气、惩治违法行为，使农村更加和谐安定有序。在实践中，推进乡村振兴，必须把大力发展农村生产力放在首位，支持和鼓励农民就业创业，拓宽增收渠道；必须坚持城乡一体化发展，体现农业农村优先原则；必须遵循乡村发展规律，保留乡村特色风貌。 264.江湖人称厨师的噩梦 季荆哭了很久，回到小院的时候眼睛肿成了核桃。 但是今天这情况，就算她哭也不会惹人怀疑，又是吵架又是去警察局的，再加上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小饭馆再次出现状况，搁谁谁都得哭。 所以三个人回到小院，李牧遥什么也没问，只是宽慰了她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有唐沁在身边，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忙活了几个小时，基本上把街坊们送来的食材都给用上了。 今天他最满意的一道菜是活鱼豆腐粉条汤。 活鱼是水库里现钓上来的野生花鲢鱼，这种花鲢因其头部肉质极厚，口感鲜嫩，当地人叫它胖头鱼。水库的河鲜也是限捕的，只有特定的季节才会允许去捕捞一些，所以一年到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吃到。 胖头鱼虽然好吃，但是烹饪起来很有难度，因其在水库里长大，由于水库腐植质较多，适合放线菌繁殖生长，放线菌通过鱼鳃侵入鱼体血液中，并分泌一种具有恶臭的褐色物质。所以说一旦处理不好，这种褐色物质就会释放出来，吃起来一股土腥味。 过去季老爷子做这道菜是一绝，谁要是馋这一口，就会左手拎着一条鱼，右手提着两瓶酒上门，来一场宾主尽欢的胖头鱼大餐。 李牧遥没有刻意学过，但也掌握了基本的方法，他把邻居送来的河鱼剖肚洗净后，直接浸入刚刚从古井里汲出来的冷水中，往水里放些当地特有的香料，浸泡一段时间后，土腥味就可以大大去除。等到烹饪的时候，再加些白酒、白醋进去，因为酒中的酒精与醋中的醋酸能生成有芳香味的脂，可以大大增加鱼肉的鲜美。 与胖头鱼搭配的豆腐和粉条，也是农家自产的。 玉簪村做豆腐也有年头了，村里有一家很老的豆腐作坊，坊主姓张，他们家做的豆腐几十年来专门供应给祥云寺的僧众，街坊邻居们想吃他们家的豆腐，得等着祥云寺不吃豆腐的日子才行。 他们家豆腐做的好吃，是因为张老爷子点豆腐点的好，这是做豆腐最重要的环节，也是最有技术含量的步骤。在经过一系列的程序之后，黄豆里的蛋白质团粒被水簇拥着不停地运动，聚不到一块儿，形成了“胶体”溶液。要使胶体溶液变成豆腐，必须点卤。 也就是歇后语常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青城一带点卤用的是盐卤，盐卤本身对身体有害，但是点过豆腐后就可以食用，也就是一物降一物这个说法的来源。盐卤点过的豆腐硬度、弹性和韧性较强，又叫北豆腐、硬豆腐，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有极大需求的食材。 按日子算，今天张老爷子家的豆腐本应该全都供应给祥云寺的，这个时间李牧遥得了一板热乎乎的豆腐，那绝对是张老爷子把留给明天用的黄豆给拿出来提前用了。 做豆腐不是个轻松活，年逾七十的张老爷子为了今天的事儿破例给做了这板豆腐，对李牧遥来说，这就是沉甸甸的关心和爱护，就是想让他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事，身后都有这么多爱护他的长辈和邻里。 粉条是街上小卖部的白大哥送来的，小两口在听说老街改造后，毅然决然的从大城市回来，但因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项目，暂时开了一家卖本地综合土特产的小卖部。比如手工制的粉条、磨好的面粉、谷物，还有于瑶他们的花生制品。但因为品类较少，他们又慢慢的填充了不少日用百货，特产店目前有点类似于杂货铺的性质。 李牧遥为了支持他们，小饭馆日常的调味品什么的都跟他这里采购。 今天发生的事儿把小两口给气坏了，但他们在外地许多年，对很多事都不了解，刚才过来的时候，差点儿把半个杂货铺搬过来，李牧要好说歹说，留下了一些粉条还有调味料，又反过来宽慰了他们几句，他们这才把余下的东西拿回去。 …… 或许是小院里只有他和唐沁两个人，李牧遥今天的话很多，他一边做饭，一边给她讲述这些食材的来历，顺便说一些小的时候他和白晓星顽劣的“光荣事迹”，告诉她这些可爱的、亲爱的的邻居长辈们，有多么的爱他们。 这些经历其实对于唐沁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一个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她，绝没有机会体验这种风土人情，她以前根本没法理解邻里之间的感情，但在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中、在李牧遥的讲述中，她慢慢的懂了，然后慢慢的爱上了这里。 …… 白晓星一行三人回到院子，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忙活起来，端菜的、拿碗的、打下手的，不大一会儿，桌子就摆的满满的。 冒着金褐色光彩的溜达鸡炖榛蘑，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肆意扩张地盘，但味道只飘到奶白色的鱼汤碗边就偃旗息鼓了，鲜嫩的鱼肉搭配着豆腐的浓郁香气，足以秒杀周围一切。 beqege.cc 然而无论它们如何张牙舞爪，始终就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空盘旋，因为桌上的每道菜，都争先恐后的散发魅力，让人垂涎三尺。 “哎呀呀，雪绵豆沙！”当唐沁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白晓星差点儿高兴的跳起来。 因为这是她童年最爱吃的甜品菜……之一。 这道菜归属于东北菜，再往上追溯是妥妥的宫廷菜，后来被纳入王府菜系之中，是李牧遥留下的那五道菜之一。 这道菜看着简单，但是制作起来非常的麻烦，现代社会没几个厨师愿意做，也没几个厨师能做好，尤其是古法制作，会做的更是凤毛麟角。 就连季老爷子也是拿捏不好，过去开饭馆的几十年里，他一般都不太推荐客人点这个。 但这道菜却是李牧遥很拿手的，因为白晓星每每被季老爷子拒绝后，都回来磨着李牧遥给她做，一来二去的，反倒成了李牧遥的拿手菜。 265.唯美食与爱情不可辜负 当初这道菜被纳入王府菜系时，在做法和配方上，比之传统的雪绵豆沙是做了一些改动的，后来随着当地人的口味不断调整变化，流传至今也算是自成一脉，有着自己独特的风味。 后来传承到李牧遥手里，他又做了一些改进和调整，所以他做出来的雪绵豆沙，表皮酥脆内里绵柔，馅料香甜但不腻人，是一道可以一口气吃上三五个都舍不得停下来的甜品。 在白晓星的心中，这道菜几乎可以与锅包肉媲美。 先说外形，它的成品必须得是喧软涨满，雪白雪白的，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像是朵朵棉桃。 笔趣阁 这是白晓星再三要求下，李牧遥反复磨练出的技艺。 她有略微的强迫症，如果做出来的成品不白不圆，她就不吃，一定要一整个都圆溜溜的，炸出来还得是白胖胖的才行。 天知道达成她的要求有多难。 雪绵豆沙的外皮是用打发的蛋清加上适量白糖、淀粉和面粉制成的，对于现代人来说，打发蛋清并不难，因为有专门的电动打蛋器。但是在他们的孩童时代乃至过去，尤其是在这个可以称之为闭塞的古村里，这种高科技产品是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蛋清是需要纯手工打发，还得打发到把筷子插进去都不倒的程度，往往三四个蛋清打下来，李牧遥都有种手臂被废掉的感觉。即便是打成很硬的蛋清，可说到底它就是硬泡沫，泡沫这种东西很难摆弄成规则的形状，更别提溜圆溜圆的球形了。 李牧遥都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个失败的雪绵豆沙，好在一次一次的试验过后，他总算掌握了如何把硬泡沫弄圆。 这还不够，白晓星要求炸出来的雪绵豆沙也得是白色的。 包裹好的纯白色雪球要经过油炸才会膨胀起来，但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过了油，就一定会变色，尤其这种蛋清制品，变成金黄色是必须的。 但是白晓星不答应啊。 她就说很小很小的时候，姥爷给他做过炸出来还是雪白色的雪绵豆沙，而且她笃定这道菜必须是白色的，不然的话，又哪儿来的雪绵豆沙，不，雪衣绵桃这个名字呢？ 雪衣雪衣，顾名思义就是白的！ 做不出来，白晓星就闹腾，李牧遥被她闹腾的受不了，只好尝试着做，但也只能保证最多只能做出来不那么黄的，她想要的雪白，真不见得可以。 而他们从小吃的油都是笨榨的黄豆油，黄豆油炸出来的东西必然都是金黄焦脆的，根本达不到白晓星的要求。李牧遥只好央求姥爷进货的时候搞点别的油，当初的他也不懂得什么玉米油、花生油、亚麻籽油之类的区分，就说只要不带颜色的透明油。 现在回想起来，推动玉簪村食用油加工产业的人应该就是小时候的李牧遥和白晓星，虽然季老爷子不爱做雪绵豆沙，但很喜欢看姐弟两个琢磨菜品，看到他们如此精益求精，就去找人帮忙搞原材料，一来二去的，就有头脑聪明的街坊抓住机遇开启了创业之路。 玉簪村农作物种类繁多，种植范围最广的当属玉米，所以那位出自玉簪村的创业者便选择了玉米油。 玉米油色泽金黄透明，清香扑鼻，特别适合快速烹炒和煎炸食品。在高温煎炸时，具有相当的稳定性。炸出来的食品香脆可口，烹制的菜肴既能保持菜品原有的色香味，又不损失营养价值，且烹调中油烟少、无油腻。玉米油还能直接调拌凉菜，既能提升口感，又不会有厚重感。 再以后的日子里，李牧遥做什么都习惯用玉米油，尤其是雪绵豆沙这道菜，必得是玉米油不可。 但也不是说，只要用玉米油去炸，谁都能做出雪白的雪绵豆沙，因为在油温的掌控以及时间的拿捏上，也是有相当的讲究的。比如说入锅油温不能太高，浇油时不可过猛，表面凝结硬皮时可开大火，但一定要在变黄之前出锅，但也不能忽略调温的步骤，因为出锅前油温过低，反而会容易造成座油…… 要说做别的菜，李牧遥是靠着某种程度上的天赋，但雪绵豆沙绝对不算，纯纯就是被白晓星给逼出来的。 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 白晓星一猛子扎到桌边，徒手捧起一只白滚滚的雪绵豆沙吃了起来。 不怪她嘴馋，一是因为她好久没吃甚是想念，二是因为这玩意儿越早吃味道越好。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它的美味也会跟着削减，等到它凉透的时候，那就是个艮叽叽的死面疙瘩，难吃到怀疑人生。 所以白晓星也叫它——雪里藏刀。 它会叫嚣着把时间带走，用味道的变化告诉你时间流淌的速度，让你在品尝美味的快感的同时，还要惋惜时光的流逝。 时间飞快的从心头走过，像把刀子，割的人心疼。 李牧遥的雪绵豆沙做的比寻常大上不少，足有白晓星的拳头大小，她大口大口的啃了几口，嘴里塞的活像只仓鼠，可吃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不再动了。 “怎么了，烫到啦？”唐沁手里掐着面巾纸，本打算给她垫手用，见她瞪着眼睛不动，吓了一跳。 “……”白晓星像是没听见，保持原样一动不动。 “晓星？”唐沁上前碰了碰她的手，又好笑又心疼的道，“叫你嘴急，快吐出来！” 但就是这一下，却让白晓星“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两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旁边的几人纷纷凑过来，看到唐沁一脸懵，也都跟着懵了。 季荆最懵，本来进院后心里还暗骂她藏得深、心机重，会骗人，刚才还一脸凶神恶煞模样，进了院就又摆出纯良无害的德行骗人。 可哪儿想到，她就这么突兀的哭了出来。 “干嘛，嫌我做的不好吃？”还是李牧遥上前把她手里的半只雪绵豆沙拿下来，又用唐沁递过来的至今扣住她的嘴，说道，“先吐了，等会儿噎着还得救你。” 说话的功夫，就开始暴力按头，直接伸手把她嘴里没咽下去的雪绵豆沙抠了出来。 陆钧壹心疼坏了，玩命去掰李牧遥：“轻点啊……” 266.巴图不对劲儿 嘴巴里没有了阻碍，白晓星立马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但手上还紧紧攥着那半个雪绵豆沙。 暗红的闪着光泽的红豆沙馅被挤出来，越过颤巍巍的雪白外皮流到她的手指头上，疼得她一着急，又忙不迭的举起来塞进嘴里，然后哇哇的哭声立刻变成了呜咽。 “哎呀你慢点啊！”陆钧壹整个哭笑不得，这是纯纯的吃货，段位top的吃货，但凡差点儿修行，都干不出这事儿，不过…… 陆钧壹舔了舔嘴唇，有点不由自主：“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他承认在这一刻他被雪绵豆沙，不，是白晓星对美食的执着打动了。 说真的，吃货的魅力在于，不管她什么时候、什么状态下吃东西，都会让人产生食欲，通俗点说就是想尝尝。 他是真的想知道，作为一个常年吃李牧遥手艺的人，真就至于么？ 今天这雪绵豆沙，应该敲好吃的吧？ 这可是让白晓星在极端难过的情绪下冒着被烫一嘴泡要么被噎过去的风险下还要玩命吃的美食啊！ “当然……呜呜呜……好吃，了……”白晓星哽咽着抽搭着唔噜着，还不忘回答他的话，“就得趁热吃，呜呜，嗯嗯，凉了，凉了就影响口感……咳咳……” 白晓星抽抽搭搭的，到底还是被呛到了，而她咳了两声就硬生生憋住了，看起来是想把嘴里的雪绵豆沙吞下去再咳。 可是人体呼吸道的反射性防御动作在这种危急时刻哪里是那么容易控制的，只见白晓星脸蛋憋得通红，活像两个红红的气球，却还是在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噗”的一下，把刚塞进嘴里的另外半只雪绵豆沙就被喷了出来。 “嗷嗷嗷——” 到嘴的雪绵豆沙两次都被吐了出来，白晓星气得嚎啕大哭出声，方才伤心的情绪更浓重了。 其实她进门就想哭的。 因为想姥爷，她多想回到以前啊。 出去贪玩的她每次回到小院，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东西，姥爷在厨房颠勺，李牧遥忙着打下手。 可是啊。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去不去了，院子里李牧遥的身边也换了别人。 她感到一阵孤独。 但，她更多的是害怕和担心。 她怕有一天连李牧遥都不在了，被那个女人逼得再次消失，那样的话，她的世界将会彻底陷入黑暗。 思念和恐惧让她哭出声来，好在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是陆钧壹。 看到她哭着呛到，陆均壹赶忙拍她后背帮忙顺气，拍了两下又起身给她找水，就近看到鱼汤，便盛了一碗给她端过来递到面前哄她：“你看你，吃东西嘴这么急，呛到了还哭，喝点汤顺一顺，快！” 白晓星边哭边嫌弃的推开他：“咳咳，啥也不懂，呜呜，喝完这个还能吃雪绵豆沙吗，咳咳，嘎嘎……” 陆钧壹刚舀了一勺鱼汤想给她吹凉，被她一推，差点儿弄一脸，但他一点都没生气，只是放下勺子，虚心请教道：“为什么？” 白晓星又哭了几嗓子，强打着精神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雪绵豆沙往他嘴里塞：“呜呜呜，你先好好的吃一个再说啊，已经耽误好几分钟了……” xiaoshuting.cc “好好好，我吃我吃。”陆钧壹叠声哄着，也没顾上伸手就着她的筷子低头一咬。 咬下去的瞬间—— 我的天呐！ 在咬下去的那一刻，陆钧壹的脑海里响彻的就是小岳岳那句经典台词。 紧接着大脑源源不断的用那种夸张的强调输出着赞美的词汇。 虽然他吃过李牧遥那么多的手艺，但是每一道新菜，他都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太好吃了吧？ 这哪儿是人间能吃到的美味呀！ 外面是一层极薄的脆壳，薄的几乎一片雪花的重量都能把它撞碎。但就是那薄薄的触感，在唇齿间破裂开来，让人产生一种神奇的愉悦。 里面就是软绵绵的雪衣，那是一种别出心裁的入口即化，不似那棉花糖一般，化的那样决绝和干脆，它是那种可以让你有咀嚼感，让你的唇舌甚至牙膛都被包裹起来的柔软香甜的触感。 这种原材料的比例，要不是百分百的精确，是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的！ 也就只有李牧遥能做出来了！ “晓星，别哭了，我们快吃吧！”陆均壹眼中闪闪发光，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劝说她了，因为这道菜本身，就可以完全治愈她！ “哼哼，”白晓星顾不上不哭了。 雪绵豆沙有点儿大，陆钧壹有点儿害羞，刚才这一小口下去，并没咬到馅料，看到他这样“没出息”，白晓星气呼呼的继续往他嘴里塞：“你看看你，吃都不会吃，大口咬，咬大点！” 陆钧壹这才张大嘴，又咬了一口。 馅料是流淌的，不同于他以往吃过的雪绵豆沙，这馅料竟然是流淌的！ 实在是没法想象，要怎么样操作才会让红豆沙流淌起来！ 神之作！ 他以为光靠外皮就能称神，却没想到，馅料才是yyds！ 红豆沙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压抑了一天的陆钧壹，在此刻得到了灵魂的救赎，不，是放飞！ 他彻底放松下来了。 唯美食与爱情不可辜负，此时美食与爱都在眼前，夫复何求！ 咦，爱情？ 我在说什么？ 面对拼命往嘴里塞雪绵豆沙的白晓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陆钧壹突然也有种要哭的感动。 但是作为一个肌肉发达一米八几的三十岁的男人，他的面子不允许他哭出来，但是男子汉的气概有让他觉得绝不能浪费掉此时的情绪。 三秒钟的思考。 陆钧壹一把握住白晓星的小手，把筷子上的雪绵豆沙一口咬下来，牛嚼牡丹似的吞了下去。 然后。 他就被噎住了。 情急之下，他端起手里本来想要喂给白晓星的鱼汤，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然后—— 一股浓重的、诡异的腥气逼得他所有的情绪全都冷却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吐，只想呕。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陆钧壹绿着脸，含着最后一口鱼汤却死活咽不下去的样子，白晓星终于破涕为笑，嘎嘎叫着笑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喝鱼汤的原因！你个大笨蛋！” 267.就离谱 噎过，腥过。 心头的情绪就被打散了。 陆均壹刚刚的澎湃和冲动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白晓星挂着泪珠儿的笑脸，无奈的摇摇头。 有什么是比让她快乐更重要的呢？ 她本身就已经承受着太多的情感压力，他又怎么忍心无端给她增添一层负担呢？ 他明白，白晓星是坚强又脆弱的，坚强的时候看起来无坚不摧，脆弱的时候可能一丝熟悉的味道都足以让她崩溃痛哭。 他相信此时此刻没人真正懂她，除了他。 他也知道她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完全放松的。 这样的放松，来自于他的分寸感，他从不冒进，他永远尊重，所以她愿意敞开心扉。 这种默契与平衡，是他们用一点一滴慢慢积累的，是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情感。 所以尽管陆均壹曾无数次的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总是因为不愿破坏现在拥有的一切，生生压了下去。 哎，算了。 陆均壹笑笑，还是这样最好了。 他转身抽了一张纸巾糊上白小型的大花脸，忍不住吐槽：“又哭又笑的，丑死了。” “切！”白晓星在纸巾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拿下来时，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她转过身，看到另外几个人还围在身边，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但随即又嚷嚷起来，“开饭啦开饭啦！我好饿！” “呵，这就好了。”李牧遥腹诽。 自家姐姐和陆大壮之间该死的无宾感这才勉强散去，他总算有机会关心一句，但他张开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人家两个已经把情绪都调节完了，这会儿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李牧遥有种被喧宾夺主的感觉，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给身边这头拱了自家白菜的痴汉猪头陆一个肘击，对他道：“带她去洗个脸吧，脏的跟花狗脸一样。” “饭还没吃洗什么脸！”白晓星才不理他，嘟嘟囔囔的夹了一块酸黄瓜给陆均壹，“你吃这个，压一压嘴里的腥味。” 陆均壹一脸的拒绝：“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再说，这么一大桌子菜，应该还有别的客人要来吧？我们先动筷子，不合适吗？” “客人？”白晓星这才回头正眼看向李牧遥，“你还邀请别人了？你可真有心情，我不如你。” 西红柿小说 “狗屁的心情！”李牧遥兜头一个暴栗砸向白晓星的脑门儿，“又不是别人，巴图哥一家！” “干嘛一言不合就动手？晓星才哭完你没看见？”陆均壹伸手抓住李牧遥砸过来的手指，活像个护犊子的老狗。 “就是，干嘛动手？我都哭了！”白晓星有了依仗，嚣张得直蹦哒。 李牧遥被两个人气到，刚要反手同陆均壹比划几下，就被唐沁给拦住了：“好啦，好啦，你们再闹下去饭菜就都凉了。看在他们今天陪我跑了一天的份儿上，高抬贵手？” “……行，听你的。”女朋友的面子大过天，唐沁一开口，李牧遥立刻松开手。 见状，白晓星和陆均壹一起：“yue～”“ou～” 然后肆无忌惮的坏笑起来。 气氛被他们的吵吵闹闹一冲，又变得热闹起来了，白晓星也不管那么多，拉着陆均壹坐下来，拿了筷子就开造。 活脱脱两个干饭人的架势。 李牧遥也懒得再理他们，回头问季荆：“四姨，巴图哥不是跟你去派出所了吗，怎么没一起回来？” “哎呀，我忘了他啥时候走的！”这么一问，季荆才想起来，下午巴图跟着自己去派出所，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走的时候也没知会一声，季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没事，我问问。”李牧遥拿出手机给巴图打了电话，告诉他饭做好了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得到的回复是他有点事先不去了，查理和他妈马上就到。 这些日子巴图很忙，下午过来也是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的，这么回答李牧遥也没多想，招呼大家先坐，边吃边等。 但是低头干饭的白晓星和陆均壹，却互相换了个眼神。 巴图这个时候说有事，肯定不对劲儿。 从二十多年前起，季家姐妹几个的事情，巴图作为继老爷子的干儿子，是全程的旁观者也是一些关键环节的亲历者。 别的不说，单说当初季萍和季莹生产的时候，季老爷子就只带了巴图一人过去帮忙，足以见得对他的信任程度。 后来回忆起当初的时候，虽说他们统一口径都说巴图只守在楼下根本没上楼，但要是好好的分析一下，整整三四天的时间，季老爷子怎么可能一个人忙的过来？ 要是只是为了让巴图守在楼下，那当初带他去又图什么？ 整个故事的逻辑漏洞太大，不符合现实。 当初的事先放一放，就说今天下午。 巴图本来是陪着季荆在派出所的，然后没打招呼就离开了，而那个时间，恰好是白晓星一行人拦着王云志对质的时候。 也是季莹和王云志闹掰的时候。 所以巴图突然离开，会不会是王云志或是季莹找到了他？ 这一切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些，白晓星和陆均壹也只是很默契的对视一眼，但谁也没做声。 他们是计划好了这一切是要瞒着李牧遥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在他面前有什么异常表现。 “快快，赶紧吃吧，我都要饿死了！”白晓星继续嚷嚷，“又不是外人，赶紧吃！一会儿查理那小子来了，饭菜就都剩不下啦！” “对啊，我们先吃吧。”唐沁也拉着李牧遥和季荆坐下，没打算等鲍大嫂和查理。 下午她虽然没有再跟着他们出去找季荆，但从三个人的脸色上，她也大概能猜到，一定也是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掰头，不然白晓星也不会进门就大哭了一场。 聪明如她，自然也知道白晓星和陆均壹用吵吵闹闹的方式化解情绪是为了什么，所以她愿意给他们打掩护。 268.背后还有阴谋 一场闹剧过后，老街恢复安宁。 至于那天巴图究竟去了哪里，季荆回家与王云志说了什么，谁都不得而知，也没有人牵头去问。 小饭馆没人再来闹事，大唐酒店也正常营业，菜谱还是之前的那些，只是李牧遥自己研究出来的那些菜不再冠上王府菜的名字，只留那五道有传承且有一定受众的王府菜作为品类之一。 如此这般，虽然李牧遥没说什么，但是大家也都明白，那次的事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并且就以李牧遥的性格，他就算不说，也一定不会放弃追查当年姥爷被害的真相。 这种表现使得大家都达成了某种默契，每个人都在全身心的防备着，绝对不让季莹有机会出现在李牧遥面前，不能让她以认亲的名义跳出来祸害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在众人共同的努力下，一切似乎回到原样。 过了大约半个多月，镇上派了代表突然造访小饭馆，找到李牧遥说是想找他聊聊收购的事情。 因为李丰家干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那顿吵翻出了关于季老爷子的陈年旧事，他们受到来自街坊们的舆论压力干不下去了，还是说饭馆经营的实在是惨淡，他们干着实在没了动力，总之镇上代表李丰家过来问问李牧遥要不要把他们家饭馆儿给收购了，连带着买断分走的那五道王府菜。 彼时是唐沁陪着李牧遥见了镇上的代表，听到李丰家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忍不住嘲讽了几句：“收购饭馆这个请求我们可以考虑，但是买断五道菜谱这件事，你确定他们家是认真的？” 来人脸上略显尴尬，但这是领导安排的工作，他必须得不折不扣的执行，于是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道：“其实从我个人角度吧，让你们买这五道菜这事儿属实不太地道。但是呢，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自从牧遥回来开饭馆儿，他们就一直赔钱，就算把这五道菜分走，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唐沁打断道：“他们赔钱，怪牧遥？”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牧遥呢，唐总您可别误会！”来人连连摆手，急得脑门上渗出了一层汗，“咱们就是说，商量一下能不能，让他们把这长时间投进去的本钱给找补回来。您看哈，他这个店和你们家的店，咱们街上的人都知道是两家开的，还有点不对付，但是吧，来的游客都寻思这是一个老板呢！所以你说他们开这么长时间，不也等于是，等于是给牧遥，打广告打名气了嘛，所以就……就看着给他们填补点呗！” 这些话也没让唐沁消气，她冷哼道：“求人就有求人的态度，我们不差这点钱。但他错在不该找镇上的领导压我们，更不该拿这五道菜说事！谁不知道我们这儿前几天还来人闹过？谁不知道迫于压力我们只能卖这五道菜？” “是是是……”来人哭的心都有，这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交涉，来了就是纯纯给人当出气筒的，他这会儿除了躺平任嘲，替李丰家代过，别的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领导说了，他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骂痛快了事儿就答应了。 这边唐沁显然是还没骂够，她越说越生气，拍着桌子道：“说一千道一万，这十道菜本来就是我们的，当初就是镇上出面给分走了，我们说什么了吗？没说吧？这才多久呀，合同上的墨水还没干透呢吧，你们就要拿着从我们这抢走的东西，回来卖给我们？你们当干部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偏袒，真的好吗？” “不是啊，哎……”来人唉声叹气，弱弱的试图狡辩一句。 “是与不是，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唐沁根本不让他开口，“我就想问问，镇上到底把我们当什么了？还是那句话，我就想问问你，李丰家的做饭水平不行，干不下去了怪牧遥？” cxzww.com “不怪，真的是他们干不下去了，又不愿意赔钱，这才，”这人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干脆如蚊子哼，可还是重复着那些话，“镇上也是均衡考虑，你看你们，老街改造完给那么多老乡都创造了赚钱的好机会，可唯独李丰家天天赔钱……” “哎哟呵，合着您是代表镇上来谴责我们来了？！”唐沁这才听明白来人的真正用意，敢情这是叫她精准扶贫呢！她怕自己再说下去忍不住骂人，对李牧遥道，“听到没，镇上对我俩都下了任务，先是由你来给他们家经营的失败买单，然后我再帮他们开辟新的财富之路，真是计划的万无一失啊！那不如我们直接给现金，让他们躺在家里数钱好不好呀！” 李牧遥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李丰家之前做的事确实不大地道，之前一直处于竞争关系，可那次分菜谱签协议的时候，看起来他们家人也挺顾及脸面的，就算上次李婶登门，也是因为季荆给他们扣了帽子，李婶为了澄清才来的。 李牧遥有点纳闷儿，怎么着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讲理人家，怎么就开始干上这种没底线的勾当来？ 而且这人说的，未免有点夸张了吧？ 在小饭馆重新开业之前，李丰家几乎是垄断老街的餐饮业的，往来的游客基本都会去他们家吃上一顿，就再不景气，也不至于这人说的到血本无归的程度吧？ 思绪间，李牧遥想起白晓星说起李丰从她手里骗走菜谱的事儿，那时他就觉得有点蹊跷，李丰家老实了一辈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野心勃勃的坏人来争菜谱呢？ 还有，为什么每次出现问题都是镇政府出面帮忙协调，他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背景了？怎么就这么大的本事随意支配镇政府的干部帮他们做说客？ 没记错的话，当年李丰家的儿子当初可是几次想去镇上当个编外人员都被拒绝了的，如今三十几岁的人一直在外地打工都没回来。 不对劲啊。 我真是受不了了，叫你四姨过来跟他谈判吧。” “” 269.没动作不代表不知道 唐沁这会儿烦透了，一看李牧遥脸上似乎还有动摇之色，更是烦上加了一层暴躁。 她还记得上次分菜谱的时候，李牧遥就做出退让，好端端的把姥爷留下来的菜谱拱手送人一半，跟谁都没商量。 菜谱拿走了，不但没搞出什么名堂，还败坏了那几道菜的名声。如今可到好，竟然还好想拿着抢走的菜谱回过头来卖给原主，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都能让人笑破肚皮，顺便还得去李丰家门口丢几个臭鸡蛋。 但是对这种无底线的无耻行径，李牧遥竟然还在犹豫，难道不应该不狠狠地骂回去么？ 唐沁冷冰冰的看向李牧遥，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嗯？”李牧遥的思绪被打断，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一愣，片刻后才道，“记得，怎么了？” “记得就好，”唐沁冷着脸白了他一眼，“那你一定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对我恶语相向的吧？” 这话一出，李牧遥就特别不好意思，当初自己满身戾气活货真价实的小混蛋，说起话来那是怎么难听怎么说。后来两个人在一起后，李牧遥也会时不时想起初遇的情形，就愧疚的不行。 好在唐沁从来也不提，让他不至于那么后悔，但是这会儿当着外人说起来，李牧遥的愧疚又添了一份难堪。 他支支吾吾的道：“呃……记，记得，怎么好端端的提这个，我当时不是故意的呀。” “没人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唐沁气呼呼的说道，“我就想问让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绪，看看你现在还来不来得了。就算完全使不出来，哪怕拿出当初十分之一的劲头对待今天这件事，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啊，”李牧遥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唐沁是气自己对这人的态度呢，于是赶忙笑道，“两码事，你不要生气啦，他说的这件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只不过刚才有你在回复，我就趁机偷了个懒。” 李牧遥一笑，唐沁就没了脾气，她转而白了镇上的来人一眼，撇嘴道：“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能代表你，人家可是等着你的回答呢！” 李牧遥忍俊不禁，笑着哄她：“除了你还有谁能代表我啊，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他又看向来人，重申道：“刚才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们的意见很明确，这不可能。” “什，什么不可能？”来人被喂了一嘴狗粮，正酸的倒牙呢，突然被来了一句不可能，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牧遥掷地有声的道：“什么都不可能，我们既不想收购，也不想回购菜谱。而且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说清楚，你说我们给老街许多人都创造了机会，这话不假，但也不全对。应该说我们是给全镇的人都创造了机会，只是有人在努力把握机会，有的人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有一部分人，却仍想着投机。” “这话对别人说行，但你说李丰家，是不是有点画大饼了？他们怎么争得过你嘛！”来人觉得李牧遥的一腔正义就是在空喊口号，说话带上了怪腔，“还有呢，说他们投机也不太恰当吧，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当时你不是也认可了么？回过头来背后骂人家投机，可是有点不讲武德了。” bidige.com “我说是李丰家投机了么？”李牧遥冷下脸来，问他，“还有我刚才的这些话，我不对李丰说，我对镇上的领导说行么？” “你这话说的……”这人张口就还是要来刚进门时的那套说辞，但反应过来李牧遥说的并不是李丰而是镇上领导，一下就卡壳了。 但他心里只是短暂的慌了一下，立刻又继续道：“街上只要有你们家饭馆，他们就不可能有出头之日，镇政府的领导体恤老百姓，想求一个均衡发展，别还没发展起来，就把别人给逼到绝境。我过来说这些，代表的可是镇上的意见，也不是李丰家自己想的，这都是经过开会讨论的！而且我们也算过了，不管怎么弄，你们都是不吃亏的，怎么就一定要做这么绝呢？！”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唐沁这火气噌的一下窜上脑门，气的都想抬手给他两巴掌，但奈何李牧遥预判了她的预判，手还没伸出去就给她按了下来。 李牧遥故意引起话题，就是想试探这个人的反应。而他刚才的那一下卡壳，明显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李丰只是傀儡。 幕后主导或许是镇政府里的某个人或某一股势力，再往深了想，或许镇政府也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操控者搞不好还会另有其人。 然而事发突然，李牧遥也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他根本没有时间想出这背后究竟有谁，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很明显的是，今天这人来是带着任务的，目的就是想要激怒他们。 可激怒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李牧遥偷偷捏了几下唐沁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俩人处了这么久，这点默契也还是有的，唐沁看懂他的意思，眨眨眼，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你的意思是，镇上说如果我们不答应，就会影响老街的均衡发展对吧？”李牧遥问道。 “对啊，年轻人，要有点大局观。”来人点头。 “所以我们不答应的话，镇上就有借口打压我们了对吧？”李牧遥又问。 “对……不是，”来人一脸不自在，“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打压你们？” “那不如你就直说，我们不答应你的要求，将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吧。” “……” 话说到这，唐沁总算看明白了。 这人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促成这件事，而是为了气得他们头昏脑胀失去思考，最好是破口大骂，然后狠狠的拒绝以他为代表的镇上的意见。 然后…… 然后要做什么？ 镇上会借机发难么？ 制造舆论来攻击唐沁的项目成果？ 然后有人坐等收进渔翁之利？！ 270.重新体验那些痛苦 话说到这，唐沁总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这人过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促成这件事，而是故意提些是个人都不能答应的要求，就为了气得他们头昏脑胀失去思考能力，然后翻脸大骂，最后狠狠的拒绝。 所以他才不管你说什么，就只是自说自话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唐沁开始庆幸季荆这会儿不在现场了，刚才她还想着把季荆叫过来狠狠地骂这个人一顿，但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必然又得闹的老街人尽皆知。 到时候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他们是怎么骄横跋扈的，回过头再出来一个王云志那样擅长在背地里煽风点火引导舆论的人，那他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只是拒绝了李丰家的无理请求，但事实上，他们拒绝的是镇政府对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的“合理”意见。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定会有人站出来说他们仗着自己势大，胆敢无视政府！ 在大唐集团式微的敏感时期，旗下的项目负责人这一旦扣被上这样的罪名，舆论一旦被放大…… 那将会是覆巢之灾！ 简直让人脊背生寒。 况且，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目前为止，村里各种基础建设全部实施完毕，老街改造项目业已竣工，街上大部分铺面都找到合适的经营项目，陆续正式营业……一切正在如前期规划的那般，向好向上发展，也是大唐酒店举集团之力投入的前期资金等待回报的关键阶段。 同时，还是唐沁在规划二期、三期项目以及着手实施白晓星提出的两镇联动开发方案的启动时机。 是大唐集团重新崛起的重要时间节点。 而眼下，却要因为不配合政府部门被冠上某些罪名。 说白了，这就是有人见不得大唐集团回血，要么就是眼看着项目要挣钱了，就赶紧跳出来搞事。 细想想，这手段可真是够绝啊！ 他们表面上把矛盾全都聚集在小饭馆，聚集在李牧遥的家事上，聚集在李牧遥和街坊的矛盾上，还聚集在王府菜的传承上……多点开火让李牧遥和唐沁疲于应付，牵扯全部的精力。 让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么深层次的内容，一次的错误决策直接影响全局，然后一步错步步错，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最终落得个惨淡收场，所有的努力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 想到这里，唐沁惊出一身冷汗，两手因为血液的急速倒流变得冰凉冰凉的。 李牧遥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劝说道：“别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再任着别人欺负。这样，等下我会直接去找李丰，问问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他想着将计就计，既然对方拿李丰说事，那他也顺着这件事去掰扯一番，看看他们会作何反应。 而且他也是真的想知道，李丰家究竟是被什么人握住了把柄，还是被人承诺了其他更多的利益才会如此这般。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谁人都知道李牧遥平时和李丰根本毫无往来，全靠着镇上的领导帮两家维护着表面和平，这会儿他突然做下决定要直接去见李丰，直接杀得政府派来的这位代表一个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的想要阻拦，可是来之前领导也没告诉他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呀，硬是张着嘴没说出阻止的话来。 siluke.com 毕竟刚才李牧遥那句问话，已经明确的表示出对镇上的怀疑了，他这会儿要是拦着不让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来人想了想，只得强行插话，试图打断他们的计划：“牧遥啊，那什么，领导都说了，唐总你俩都是优秀的好青年，遇事向来以大局为重，目光也长远，你就算不答应，但又何必上门苦苦相逼呢？咱们都退一步好不好，还是那句话，何必要把人逼上绝路呢？” “哎呀，您这话可是提醒了我！”唐沁突然大呼一声向那人投去诚挚的感激的一瞥，然后对李牧遥道，“你还真不能就这么去，你等我让钧壹安排几个自媒体全程跟拍以防万一。到时候万一有人误会，咱们就把拍下来的内容无剪辑的传到网上，让大家为我们主持公道。”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有劳你了，”李牧遥马上表示同意，“安排好了告诉我，我和他们一起出发。” “好，你等我一下。”唐沁说着，就拿出电话起身要走。 “诶诶诶，唐总唐总！”眼看着事情的发展失去控制，来人这下可真的坐不住了，他一个箭步窜到唐沁面前拦住她，“再怎么生气，咱也不至于打上门吧？不至于，真不至于呀！” “哎，”听到他依旧重复这些内容，唐沁也不急着走了，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几遍，之后问道，“能告诉我你老家是哪里的吗？” 那人一愣，道：“平，平市，怎么了？” 唐沁冷笑一声，回身对李牧遥叹息：“我就说么，心理素质这么强、理解能力还这么高的人才，咱们青城可培养不出来。想必镇上的领导为了这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跑了许多地方，才会从去平市那么远的地方把人找来。这样的敬业精神，真值得敬佩呀！” 李牧遥重重点头：“嗯，就是。我已经很就没跟这样的人才打交道了，今天的一番谈话真是让我感受到了极大的差距，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都以为我的脑子出问题了。” 唐沁一下点头又一下摇头：“嗐，细想想我们是真不如，太不如了。” “……” 这一通嘲讽下来，这位代表纵是有再强的心理素质，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但他一时又无计可施，只得干瞪着眼睛，死命拦着唐沁不让走。 李牧遥也懒得再浪费时间了，他起身对这位代表说道：“你回去告诉他们，没动作不代表不知道，也可能是单纯的没时间。最近呢，我和唐沁正好都有空，大家不妨一起玩玩好了。” 271.两头都亏欠 李牧遥这话，说的坦白又隐晦。 坦白的是，在懂得内情的人听来，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是在向所有针对他和唐沁的势力正面宣战，不管是镇上还是什么神秘电话号码的主人，他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绝对不会再容忍下去。 并且现在有时间考虑反击。 隐晦的是，他并没直接说他知道了什么事，更没特指他要对抗的是某个人或某个群体。 这些话就是像是一张透明的薄网，明明已经兜头罩上来了，却摸不着触不到，让人心头莫名感到恐慌。 这让镇上派来的代表心里慌的一匹，却不知如何作答。 他明白自己没权利代表任何人应战，甚至知道连一句有争议的话都不是他该说的，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岂不是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面对这两个聪明绝顶的人，他既没能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作何应对，就只好装傻充愣，装作没听懂离开了。 这人来得悄无声息，走的更是急急忙忙，寻常得就像是一个来小饭馆吃过饭又离开的客人，没有任何人留意到他的踪迹，更没人知道，刚刚这座小院又发生了什么。 院子里和一楼的餐厅里人声此起彼伏，不知不觉间已是午间用餐高峰，李牧遥和唐沁不约而同的来窗边，直到看到那人没做停留径直向政府大院走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临窗对望一眼，看着彼此紧张的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们彼此都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李牧遥一个人的事情，过去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李牧遥的亲人有所关联，未来的事态发展也直接关系着唐沁和大唐集团乃至陆均壹的前程命运，在背后那一双双看不见的“黑手”推动下，许许多多人的命运早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割。 在此之前，为了不叫唐沁和身边关心自己的人忧心，李牧遥可以选择隐忍。 同样，唐沁也可以独自承担下所有来自外界的压力，不叫李牧遥分心。 但是在两个人同时身陷其中的时候，他们都知道，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今之计，大家必须要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共同应对。 可是…… 唐沁曾答应过白晓星，一定要保守住关于李牧遥生母的秘密。 可如果有所隐瞒，又何谈共同商议未来的应对策略？ “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唐沁试探着问道。 “去找我妈。”李牧遥答道。 “你，你妈，你找，找她，呃，找阿姨谈什么？”唐沁大惊失色，他他他，难道说……都知道了吗？ “哈，”突如其来的紧张让李牧遥觉得有些好笑，他笑着打趣道，“怎么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去找她谈我的感情问题。” “……那就好。”唐沁捏了把汗。 听他的意思，他口中的“我妈”还是那个户口本上具有法律效应的母亲季萍，而不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想要让别人为她正名的所谓“亲妈”季莹。 “咦？”唐沁刚才一心想着事情暴露不知该如何交代，这会儿刚舒了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快速的理了一遍刚刚的两句对话，才发现不对劲儿。 抬眼看过去，但见他一脸坏笑的模样，脸顿时涨的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牧遥不知哪儿来的兴致，见她越是害羞，就越想逗一逗她：“其实我们已经算是见过家长了，这方面你真的不用担心。” “……”唐沁一万个大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难道你说的是你四姨吗？她的反对无效，我早跟她说过了。” “给你厉害的，”李牧遥看着她傲娇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不是她，是我姐哈哈。” bidige.com 唐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并不觉得他这话多好笑：“就知道胡扯。” “扯什么啊，你出现之前，在我心里就只有两个家人，一个是姥爷，另一个是白晓星。姥爷不在了，我的大事就只有白晓星能定。其他的，是我虽然不愿认可却也无法选择的亲戚。” 李牧遥解释的很认真，唐沁听完了却是满头黑线，倒不是因为他的亲戚论，而是他竟然真把白晓星当家长。“一开始我以为是晓星有着迷之自信才到处声称自己是你的长辈，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还真……不过，晓星要是……” 唐沁说了一半，不自觉的笑笑：“没有那种可能，晓星可是比你更早接受我的。” “那倒是。”李牧遥没法否认这个事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比她成熟，但事实证明，她看事情比我长远，看人更是比我要准。没有她，我又怎么会拥有这么好的你。” 唐沁没顾上这番温情的话，倒是很快下了一个决定：“好吧，那我也听她的吧。” 有些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说实在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白晓星的心思缜密，看事透彻。 “牧遥，你刚刚说，找你妈妈做什么？”唐沁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回来后，不是一直都没有与她联系吗？” “我想问问她姥爷当年的事，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上次的事情对我影响不小，我表面上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想。”李牧遥坦诚道，“其实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大家都有事瞒着我，或许是为了我好，但对我姥爷不公平。所以我一直在私下打听那些事，不为别的，只是想把它弄清楚，让一切在我的手中结束。” 听闻这番开诚布公的话，唐沁的心脏跳的如擂鼓，因为以李牧遥的智商，他要是想查下去，就一定会得知一切的真相。 “可你想没想过，弄清楚那些事情，或许会让你感到痛苦？”唐沁试图劝说，“我是说，当你得知姥爷当年的遭遇，在别人的口中重新体验一遍他临终前的痛苦和绝望……你一定会更加痛苦的。” “可是他还有那么多的不甘，”李牧遥面色平静，“那些不甘，也是他未竟的心愿啊。” 敏感如他，又何尝不知道身边的人 272.世界从此晴朗 亲情本是世间最易得的情感，可是在季家，却成为了奢侈品。 尽管姥爷生前从未说过什么，但李牧遥告诉唐沁，他一直都知道，老人家最是盼着一家和睦的。 就算有些裂痕永远不能修复，有些人永远不可能回来，他还是想要尽可能地让……那些能回来的亲人，时不时的回来看看，看看他这把老骨头，还有这两个孩子。 二十几年来，季老爷子身边就只有老四夫妇两个，老大老二留下各自的孩子远走他乡，见面的频率以年为单位计算，老三杳无音讯，多年来没有一点消息，说是生死未卜都不为过。 唐沁说的没错，李牧遥确实连想都不敢去想姥爷临终前的情形，他知道老人家一定是抱着太多太多的遗憾和痛苦离开的，尤其是在见过那个三女儿之后，他那颗饱受折磨的心，不知又会增添多少痛苦。 所以李牧遥才选择躲避，一个人躲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去麻痹自己，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去想那些痛苦的画面。 而白晓星的坚持，命运的推动，许许多多的牵绊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重新面对这一切，重新审视那些痛苦背后真正的意义。 最终就像白晓星说的，他也觉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唯独能为姥爷做的，能够略略弥补遗憾的，就是完成老人家未竟的心愿。 于是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下，李牧遥下大功夫在厨艺上，并且在自己的概念里定义王府菜已经初具雏形，他以为自己做的也算是实现了一定的传承，可是前几天闹上门来的人却说，真正的王府菜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味道。他想装作这些人是来无理取闹的，不成想季荆却因此亲口承认，王云志见过姥爷生前一直在尝试着复原那些菜谱。 可是那些菜谱并不在姥爷的遗物当中，季荆怀疑是那个三女儿拿走了。 于是这些日子，李牧遥在不断收集到的信息碎片中提取出一些有效信息，那就是自从老爷子的饭馆被关停之后，回来的不止三女儿季莹一个人。 还有老大和老二。 最为讽刺的是，老爷子去世的时候，老大和老二竟比多年伺候在身边的老四到的还要及时。 李牧遥仔细回想自己得到消息后跌跌撞撞赶回来的情形，他记得那次大闹的导火索是因为王云志大操大办，以要给老爷子办理全村最风光的葬礼为由，请来许许多多的社会朋友和浩浩荡荡的车队，来人嘈杂喧闹，使得本该肃穆悲伤的现场竟是一派极为讽刺的热闹场面。 家里人手不够，王云志便指使李牧遥和白晓星为他的朋友们忙前忙后，这使得本就悲痛茫然的两个人都没顾得上好好的给老人家守个孝。 一直到有几个人竟支起桌子想玩牌，还指使李牧遥跑腿去为他们买几副扑克牌，这才逼得他忍无可忍，一怒之下掀翻了那张桌子。 现场乱成一团，李牧遥被巴图他们拉走，和白晓星一起被送到季萍和季莲那里。见到各自的母亲，在人类血缘关系的条件反射下，他们这才真切的感受到巨大的悲伤留，痛哭流涕。 姐弟二人哭了好久，一直哭到季萍失去了耐心，她没有开口安慰，而是出声指责，那些莫名其妙的责备，李牧遥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姥爷的离世，母亲竟全都记在了自己的头上。 很快外面传来消息，送丧车队已经准备就绪，老爷子该启程了，叫他们赶紧找台空车坐上去，免得赶不上。 小书亭 这消息对李牧遥来说简直是不敢相信，玉簪村的葬礼讲究极多，要逝者的长子为其完成一系列的仪式方能正式“上路”。姥爷没有儿子，李牧遥觉得这些事就该由他来完成，是该由他为姥爷引路，却没想到，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个“被通知”的存在。 多种情绪在体内冲击交织，终于李牧遥忍不住跑出去截停头车，疯狂的与前来劝说的人扭打起来。后来就是季萍追出来痛骂他，所有人都指责他做的不对，李牧遥的情绪彻底崩溃，最终狼狈逃离…… 时至今日，李牧遥再次回忆起当初的情形，依旧会感到痛彻心扉，难过与悔恨交织，无论是梦里还是走神的一瞬间，都会毫无预兆的入侵他的思绪。 李牧遥对唐沁说，他只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那样的时候，母亲季萍会那样对带自己的儿子，她明知道他和姥爷的感情有多深。 就算她也是因为悲伤，可一定要给他人带来伤害才会减轻吗？ 何况那个他人也不是别人，是她的亲生儿子。 听闻李牧遥的过往，面对李牧遥的不解，唐沁的心疼得如刀子在割一般。 李牧遥想不通的事情，唐沁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季萍的亲生儿子，而是季莹生下来却无法带走的那个儿子！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唐沁站在季萍的立场上，也是没法正视这个孩子的，她最多只能做到不虐待他，但要是让她尽一个母亲的责任，那是玩玩不可能的。 所以她理解季萍，却无法苟同她的所作所为。 既然无法接受，那为什么要成为李牧遥法律意义上的母亲？ 还有季莹，既然割舍不下，为什么还要弃他而去？ 难道说—— 唐沁联想起季萍和季莹对季老爷子和小饭馆表现出的不同形式的“很”，唐沁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会不会是，当年季老爷子违背了姐妹二人双方的意愿，强行做下的这个决定？ 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在李牧遥受到虐待后抱回自己身边抚养，对于季萍多年来未尽到做母亲的义务，他从不追究也不胁迫。 因为老爷子觉得自己是亏欠于季萍的。 即便是在多年后面对季莹，季老爷子也同样觉得亏欠，所以他才会用自己最为珍惜的、复原了一半的王府菜谱所谓弥补，在临终前交给了她？ 273.冰糖玉簪花茶 如果一切真如方才所想那样，唐沁反倒是觉得，季老爷子的离开其实是一种解脱。 季家姐妹间的恩怨，在老父亲从一开始就错误的决策下愈演愈烈，然后事件的当事人留下烂摊子一走了之，留下幼小的李牧遥无端替他人承受太多人的怨恨和指责。 而季老爷子出于对李牧遥的保护和弥补，早早把名下的房产地产甚至承包权全都过户给了他，白晓星的名字能够与他放在一起，或许也是一种对他的保护。 然而，这对于常年陪伴在身边的老四夫妇是极大的不公，但或许老爷子是觉得老四的日子过的不错，女婿又有经营头脑，他们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仨瓜俩枣，可哪里又会想到，正是这样的想法，才会在王云志的心中埋下了“怨”的种子，然后在多方外力的作用下，最终变成了恨。 唐沁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季老爷子用性命都没能挽回的亲情关系，李牧遥又如何能修复？ 能与季荆达成和解，这已经算是老天怜悯了吧？ “我们还是专心做王府菜吧，我觉得晓星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很对，做好王府菜，好好的建设家乡，这样也算是好好的告慰姥爷的在天之灵了吧？”唐沁开口劝说道。 她是希望李牧遥有个着重努力的方向，放下那些无解的恩怨情仇，但在对上他的眼神时，随即又想到：季荆怀疑姥爷复原的王府菜谱在季莹手里，所以想要拿回来，就还得去翻那些陈年的旧事啊！ 不过…… “牧遥，这些事与你妈妈有什么关系，你找她，能问出来你想知道的事吗？” 唐沁这才发觉，刚才自己想的这么多种可能，老大老二一直是让她忽略的存在，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季莹和王云志的身上。 但李牧遥却突然提起去找季萍，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问题？ 一定是的，否则的话为什么李牧遥都回来这么久了，现在才想着去找？ “可能问不出来吧。”哪知李牧遥却苦笑一声，叹道。 从他二十多年来与母亲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他知道自己贸贸然过去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的，反而还可能会激怒她，但…… “但她毕竟在背后默默为我做了许多事，我这次能重新回到学校，就是她帮我办理的休学手续。所以，我想她只是脾气不好，并不是真的恨我吧？” “！！！” 唐沁心中的呐喊差点呼之欲出，她想说你别做梦了，那个为你付出的是你亲妈季莹！但是，就算付出了，她也没有安什么好心，你千万不要心软被她们利用了！ 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 他的这番话，明明也是对亲情有所向往啊！他也盼着自己是个有母亲疼爱的孩子！ 唐沁明白了，李牧遥做这些，并非单纯的只是为了完成姥爷的心愿，而是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有同样的渴望！ 可是啊！ 唐沁真的心疼死了，可是面对这些事实，却又无能为力。 “怎么了？”李牧遥注意到她脸色突变，只当她是生自己的气了，无奈叹了口气，又道，“好吧，我承认想去找她，是还有些别的想法。” “？？？” 唐沁再次大惊，你还有啥别的想法呢？你到底知道什么了？为什么要试图对我隐瞒啊？！她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以前在商场上跟她爸唐载繁谈出去上亿的项目时都没这样抓狂过！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李牧遥看到唐沁极速变化的神色，略显慌乱的解释道，“我只是不确定，所以想去求证一下。而且……家里的乱事，我不想你知道太多……毕竟，呵，你应该会明白的。”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那些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唐沁脱口而出，“我不会把你代入到任何一段纠葛之中，永远不会！” bidige.com 她知道那句毕竟后面隐藏着什么意思，原生家庭的悲剧让他无法独善其身，他担心唐沁知道更多事实以后，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因为他的身世而—— “牧遥，我们是一体的，不管是现在的感情还是未来的发展，我们都没有办法再分开。虽然我们将要面临很大的压力，但我心里是高兴的，因为我们要在一起好久好久……说真的，这样的未来让我憧憬，而且充满希望。”唐沁说着，一下子扑进李牧遥的怀中，激动的道，“牧遥，你知道吗？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我不许你有任何思想包袱。” “唐沁……”李牧遥瞬间有些哽咽，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只能用力的抱住她，感受这份真实的触感。 他觉得自己此时充满了勇气，先前那些畏惧的、忌惮的种种，已经算不得什么。 抬头看着窗外撒进来的阳光，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从此真的彻底晴朗了。 …… 白晓星和陆钧壹赶回来的时候，李牧遥正在二楼的小厨房做饭，因为这两个人声称此行不虚算得上是凯旋而归，必须得来顿庆功宴才行。 于是李牧遥便亲自下厨，打算在二楼给他们开一顿小灶。 初夏已过，天气渐渐转热，加上李牧遥心头也有些燥热，便只做了一道热菜——豆角排骨烀饼。 最主要也是因为时间不大够，白晓星也是回来的路上一时兴起，给李牧遥安排下了这么个任务，李牧遥没什么准备，就顺手弄了点豆角和排骨给炖上了。 白晓星和陆均壹今天是代表玉簪村的改造项目参加省级传统文化保护的会议，一同去的还有代表镇政府的于瑶以及隔壁镇的另一名代表。 三人把隔壁镇的同行送回去后，本是打算一起回小饭馆吃饭的，但走了一半，镇上就把于瑶给召回了。 加上他们此行争取到了省级相关部门的专项支持，于瑶也急着整理上报材料，便拒了这边的“庆功宴”，半路下车赶回政府大院。 272.世界从此晴朗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274.村花 “李老板，这就是你对待功臣的态度吗？我和老陆一上午没吃没喝，开完了会就马不停蹄的回来给你们报喜，结果你们就拿一道菜糊弄我们！” 白晓星上楼看到李牧遥只做了一道热菜，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 但她确实也没胡说，只见她小脸蜡黄，嘴唇干巴巴的，额发黏在脑门上，活像个跑完马拉松回来的长跑运动员。 陆钧壹的模样也没好哪儿去，好在他一向优雅骄矜注重形象，虽然贴身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打透，但还是倔强的保持着西装的笔挺，发型的得体，直到回到小院二楼这才略略有些放松。 听到白晓星抱怨，他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解开了衬衫的纽扣，然后抽出几张面巾纸开始擦试鞋子，边擦边道：“亏你还有胃口吃饭，天不下雨还这么热，街面上都是飞扬的尘土，光是下车走这么几步，我的鞋子就沾满了灰，这让我觉得身边所有的食物都被灰尘包裹，完全提不起一点食欲。我真的搞不懂，镇上就不想着请两台洒水车定期在老街上洒洒水，治理一下灰尘吗？这样下去会影响客流诶，真是的，镇上也不知道想着，难道说被我们奶习惯了，指望我们去搞么？” “这你倒是误会了，这月是我们这儿传统的‘敬水月’，家家户户以节约用水为美德，谁要是敢用水冲刷大街，老人会就要出动啦。”白晓星的嫌弃全写在脸上，“可千万别跟别人说你跟我一起参加传统文化保护会议了，连这都不知道还当代表呢。” 受到隔壁村那座豁开的山体影响，每年六月左右玉簪村一带必然会遭遇严重的干旱，正值庄稼长出幼苗需要水份的时候，村里的地下水便要大量的抽出来用到作物上，村民自发节约用水，留着水资源浇灌田地。尽管今年村里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但是老习惯仍是没变。 “这么严重啊？”陆钧壹停下手上的动作，在他心里，玉簪村老人会的神圣程度不亚于祥云寺的高僧，能把老人会请出山的，那可真是大事件。他立刻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是真的不知道。” “当然严重啦，水是生命之源。以前我们村就几口出水的井，庄稼和百姓都指着它们呢。这里祖祖辈辈敬畏神明、敬畏自然，他们从不乱搞开发和破坏，要是有人敢乱来，老人会早把他驱逐了。” 这个话题白晓星没打算深说，要说这几百年来有谁破坏过这里，除了当年的小日本，可就是李牧遥生物学上的狗爹了。 他为了搞矿产资源，可没少拎着小型爆破装备到处炸山，要不是季家帮他兜底，别说老人会了，就连别的村民都不会任他乱来。 好在后来山里的矿产资源没被开发出来，季老爷子用自己的积蓄赔偿破坏的山，村镇两级政府哪里又肯接受这样的填补，两头就这么推来让去的，稀里糊涂给季老爷子搞了个永久承包权。 当时的承包对季老爷子虽说没什么意义，但也正是因为这座山成了“有主”的山，在后来大兴挠山采石挖沙的风气，隔壁村的山头和周围几座山都遭到不同程度破坏的时候，这座山得以保持了它的完整。 这也是信仰的无力之处，虽说它有一定的约束力，但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也可以一文不值。 好在李牧遥的生父离开之后，再没人打这方面的主意，玉簪村村民也就逐渐恢复了秩序，信仰再次重新回到每个人的心中。 “行吧，学习了，以后我不乱说话啦。”陆均壹倒是很尊重这里的文化，基本上白晓星说什么，他就会信什么。不过他也没打算再多问，继续低头擦鞋子：“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胃口啦，就算是牧遥做的，我也同样吃不下。” “好啊，记住你的话，等下千万别吃奥~”白晓星这会儿早瞄到面板上擀好的薄如丝绢的筋饼，知道李牧遥做的是道硬菜，便忍着泛滥的口水坏笑。 小书亭 豆角排骨烀饼，可是东北地区的名菜，虽说是很常见的家常菜，但每个人做出的口味也都不尽相同。 李牧遥和姥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寻常的菜到了他们手中，都会被注入一些细节上的调整，就是这种调整，赋予了整道菜浓郁的个人色彩，以及相当惊艳的味道。 白晓星敢笃定，等下做好了陆均壹一定会推翻刚才的话。 “哼哼，我只想喝点冰镇的酸梅汤。”陆均壹擦好了鞋，顺势躺倒在沙发上，见得另外那两个谁也不说话，便有些纳闷，略略思索后，开口问道，“沁沁，你俩吵架了么？” “……”唐沁本来是开了冰箱想把李牧遥特意为他们的准备的冷饮拿出来，闻言直接把冰箱门关上了，“待会儿不但别吃饭，水都别喝。” 白晓星眼尖，冰箱门打开的瞬间就看到了透明的密封罐子里淡黄色的液体，以及重新绽放在水中的玉簪花，顿时大叫着跑过来：“哇，冰糖玉簪花茶！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看错了。”唐沁背靠着冰箱门，不给她让路。 “哎呀我的沁沁，干嘛这么小气，人家老陆不也是关心你们吗？你们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谁见了还不得问一句！” 白晓星的心情倒是好极了，她笑嘻嘻的把唐沁拉开，拿出罐子过去给陆均壹献宝了。 “来来来，老陆，快尝尝这个！” 这趟出门开会确实辛苦，也确实取得了比预期还要好的结果，白晓星的心情极好，憔悴的面容根本遮掩不住她眼中绽放的喜悦。 “好喝吗？”陆均壹心里美滋滋的，也算是天道酬勤，白晓星已经在潜意识里处处维护他，这让他感到高兴又满足。 “当然啦。”白晓星倒了一杯给他，玉簪花的香气淡淡的围绕在杯口。 冷气的作用下，玻璃杯外很快起了一层白雾，淡黄的颜色覆了一层磨砂质感，看着就沁人心脾。 273.冰糖玉簪花茶 275.舔王之王 玉簪花是玉簪村的村花。 这里说的村花不是形容村里最漂亮的女人的意思，而是那种真正的宿根植物，会从土壤里发芽生长，然后开出的漂亮的花朵的植物，后来因其特殊的意义被赋予的“村花”的称号的花。 要说玉簪花在这片土地上繁殖扎根，就要从当年祥云寺准允属民建屯落户的时候说起了，当时应召而来的季家祖先的一支略懂医术，便从远方带来玉簪花的植株栽在祥云寺后山背阴的土地上。 玉簪花全株均可入药，花朵入药具有利湿、调经止带的功能，根茎入药具有清热消肿、解毒止痛的功能，叶片入药则是有解毒消肿的功能。 由于这一带气候干燥，从外地来的人们不大适应水土，多容易患上鼻炎、咽炎、咽喉肿痛、支气管炎等地域性疾病，玉簪花的药性刚好能够应对这些病症。故而祥云寺最早一批属民才会不远千里从外地带来玉簪花的株苗，然后大量的培植。 起初玉簪花的运用相当简单，村民每年都会把摘下来的玉簪花阴干储存在密封罐子里，要是有人感觉嗓子痛或是有点上火，就会取出一些泡水，简简单单喝上一大杯，就可以继续投入到辛勤的劳作当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簪村经历过许多次的瘟疫灾害，村民的医术也在一次次的磨难中得以进步和发展，玉簪花的药用价值得到了更好的发挥。 但要是严格来说，玉簪花真正入药是需要相当复杂的工序的，只有祥云寺里的僧人才有时间和精力去更深层次的研制。村民更多时候做的都是为生计开展的繁重的劳作，所以几百来，最古老的泡水法子并没有被抛弃，一直延续到现在。 玉簪花也是因为这样久远的传承，才会被作为村花，它代表着几百年来的精神和传承。 话说回小院，这些日子天气炎热干燥，李教授夫妇受不了这种气候便回了气候湿润的南市，院子不能空着，李牧遥和唐沁又搬了回来。 同样的天气让唐沁对自己的皮肤状态十分担忧，李牧遥便为她琢磨了不少美容养颜保湿的小饮料，还有少许的调配面膜。 加之最近唐沁的情绪极端焦虑，上火起了满嘴的火泡，冰糖玉簪花茶其实是冰箱里常备着的，但白晓星不知道，她白天到处跑，晚上住在老宅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回来了，入夏以来她还没喝到过玉簪冰糖花茶。 陆均壹自然也是没这个口福，白晓星不回来，他也不来，今天要不是去开这个会并且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进展，也是不会有什么心情来吃饭的。 冰凉的触感和花茶的香气让陆均壹的火燎一样的胸腔冷却了不少，在白晓星殷切的注视下，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然感受到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似乎在一瞬间就把由内而外的燥热全都驱散，只留下清凉的口感以及充斥在周围的淡淡的香气。 “这个不错，”陆均壹由衷地夸赞起来，“没想到玉簪花还能像玫瑰花、茉莉花一样泡水喝，但我之前喝过的都是热茶。” “玉簪花寒性大，天冷可就不能喝啦，以前我家每年就夏天才这样做。”白晓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浅地啜了一口，一改一往“吨吨吨”的豪放姿态。 陆均壹赞赏地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乖啦，冷饮就要小口喝，不然对身体不好的。” “切，我只是不想听你无止境的絮叨好吗？”白晓星翻了个白眼，不愿承认自己被陆均壹改变习惯的事实。 “好好好，”陆均壹仍旧笑着，举杯又喝了一大口花茶，然后惊奇的“嗯？”了一声，之后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 bidige.com 他的神色被白晓星尽收眼底，只见她摇晃着杯底一脸骄傲的说道：“神奇吧？嘎嘎！我跟你讲奥，冰糖玉簪花茶可是我弟的独门绝学，在别处是真的喝不到。虽说看起来他采用的是村里古老的泡水手法，但却是借鉴了制作咖啡时的“冷萃”工艺，用低温的冷水长时间浸泡才能萃取出来最纯正的味道。这种做法也可以叫冰酿花茶，因为里面还放入了花蜜、冰糖和芦荟丁，你吃到的应该是芦荟丁。” “好棒好棒～”陆均壹由衷的赞叹道，“喝完这个我立马感觉有点饿了！这功效堪比酸梅汤呢。” “对于饿肚子的人来说，这个要比酸梅汤更适合，因为山楂里面含的酸性物质，会大量的刺激胃酸分泌。”白晓星立刻否定了他，“那样的话你就会更饿，严重就胃痛，到时候疼得死去活来，你就彻底甭想吃饭啦！” “好好好，你说的对，我不喝酸梅汁了。”陆均壹笑呵呵的，举杯同白晓星碰了一下，“干杯，小白老师。” “切～”白晓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学那群人，一口一个小白老师，什么风气么～见谁都喊老师。” “嗨，还不是因为领导们听完你的汇报当场表态了嘛，他们是羡慕，也想跟你取取经。” 两个人总算把话题聊到正事上，一旁的唐沁也有机会插一句嘴了，听到陆均壹说会议领导现场表态，便问道：“领导们表什么态了，快说说？你们俩说了半天，一句正事不提，也是在考验我的耐心了。” “他们表什么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现在我们的发展路线是对的，是获得了大力支持的就可以了！”白晓星骄傲的像只大白鹅，仰着头说道，“总之呢，专项扶持资金指定是给咱们了，还有政策上，只要你提出合理的要求，适当的政策倾斜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是这样，那可太好了！”后面的几期项目，虽说资金是不可或缺的，但政策支持更加重要，一旦上面可以适当放宽，那么温泉开发的立项就可以提上日程了，“今晚你别回老宅了，咱们吃完饭好好捧一下细节，赶紧把报告搞出来，抢先抓早。” 白晓星有点疲懒：“急什么啊，于瑶刚才还说回去弄呢，等镇上先搞咯。” “绝对不行！”李牧遥拎着勺子一脸杀气。 274.村花 276.不作人但做菜 “嗯嗯，两套奖，这是给你这个开发商的，还有一套是给镇政府的。”白晓星把证书塞进唐沁怀里。 她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是很看重，但却担心唐沁会因为她和陆钧壹代为领奖而不高兴，尤其是跟陆钧壹不高兴，便又特意解释了一句：“沁沁，不是我们没有提前告诉你奥，是会序临时更改加了这么个获奖环节，我和老陆事先也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也来不及通知你啦！所以呐，于瑶代表镇上领导，老陆作为项目副总，就代表你，他们两个去领奖的。” 闻言，唐沁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陆钧壹，忍不住揶揄道：“我们晓星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细腻了？晓星啊，我倒是很想问问你，我跟你什么时候计较过这种事呀？” 白晓星毫不留情，立刻回击道：“哟哟哟，说的自己心胸特宽广似的，要不是某些人小心思多，我至于这么说话么？哼哼。” 一听到女朋友被攻击，本来忙着做饭的李牧遥一手举着擀面杖一手握了一团面过来了：“白晓星，你不想吃饭了？” “啧，”白晓星默默转过头去，痛心疾首道，“又来个心胸狭隘的。” 唐沁一看白晓星秒怂，当时就乐了，她拍拍李牧遥：“哈哈，你就别参战了，快做饭去吧，人家两个是功臣，咱们得好好犒劳。” “这是什么功臣，简直白眼狼。不对，胳膊肘往外拐还差不多。”李牧遥左手狠狠的捏了把面团，又用擀面杖猛敲了几下，隔空冲白晓星发狠。 自家姐姐可这真是把“有了媳妇忘了娘”给演绎的淋漓尽致，自从和陆均壹走到一起，不对，还没到一起呢！ 严格来说，是自从和他关系近了一步开始，白晓星就逐渐的把袒护的重心放在那个陆均壹身上，连自己的弟弟和闺蜜都怼的毫不留情。 白晓星假装没看到李牧遥的凶狠模样，自顾自喝水。 唐沁看了又劝：“乖啦，快去忙吧，我还等着吃你的烀饼呢，等下面团都要被你砸坏了。” 李牧遥一愣，解释道：“不会坏的……” 唐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推走：“会啊怎么不会，你快去忙～” “哦……”李牧遥也不挣扎，乖乖忙去了。 白晓星余光看着两个人，直冲着陆钧壹吐槽：“老陆，某人舔狗的架势简直不堪入目啊哈哈哈哈嗝……” 唐沁这会儿已然转过身来，立刻对陆均壹道：“对啊，均壹我觉得也是这样。” “……”这话直接把陆钧壹闹了个大红脸，唐沁明显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刚才白晓星对他的维护令他浮想联翩，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定然是一副“舔王”的德行。 可是，他是真的没想到白晓星为自己考虑到这个程度，怕唐沁不高兴的这个细节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所以他发誓这一路上根本没表现出什么。 可白晓星注意到了，她站在他的角度，出声替他维护，这…… 想到这里，陆钧壹的心跳加快了许多，这种只有他才拥有的“特殊待遇”，让他这颗心一下子填得满满登登的，全是快乐。 舔狗又怎么呢！ “切~”队友太猪，白晓星便摆出懒得理你的样子坐回沙发上继续喝水，牙缝里冒着话：“沁沁啊，你这个抓不住重点的样子可真令我失望呀！” 小书亭 “啧，”唐沁跟过去捏她的脸蛋，学着她的语气问道，“重点？你还记得重点呢？那你倒是说说领导们表什么态了？好意思么？你们俩旁若无人的说了半天一句正事不提，还怪我不抓重点。” “……”这话叫陆钧壹的脸上又加了一层热度，白晓星接连自爆，己方等同于是全军覆没，只剩躺平任嘲的份儿。 好在白晓星的心态特别好，装傻充愣的本事也是一流，她骄傲的像一只大鹅，仰着头道：“他们表什么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现在我们的发展路线是对的，是获得了大力支持的就可以了！” 唐沁哭笑不得：“那你总得告诉我他们大力支持哪些方面吧？” 白晓星掰着手指头道：“专项扶持资金指定是给咱们了，还有政策上，原话是‘适当的政策倾斜’，懂什么意思吧？” “意思就是……”听到这个消息，唐沁的心头猛跳，她试探着问道，“就是……要给我们未来的发展提供一定的便利？” “可以这么理解吧，我不太懂。”在专业的问题上白晓星不打算多说，她手肘碰了碰发呆的陆钧壹，说道，“老陆，你解释解释。” “呃，唐总，我是这么理解的。”说起正事，陆钧壹立刻恢复状态，“我们在会后分小组讨论时，把我们在下一步规划实施方面遇到的问题都罗列了出来，参会的领导非常重视，立刻就安排人卢落实了。你也知道，我们面临的问题不只是资金，还有许多审批手续，一些单位因为没有相关项目经验，就不敢过审。这一次讨论，我们不只是介绍项目前景和取得的成绩，还重点把问题列了出来。” 唐沁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他们就同意帮我们解决问题了？” 陆钧壹道：“刚好呢，我和晓星打算会后再去有关部门碰碰运气，那些手续材料全都带在身上，所以在说明问题的同时，也给他们出示了那些文件啊，所以他们现场看现场研究，在绝大多数问题上给了现场答复。然后那些暂时没能答复的，也明确说了，能支持的尽量支持，要全力推动乡镇振兴。” “如果是这样，那可太好了！”后面的几期项目，虽说资金是不可或缺的，但政策支持更加重要，一旦上面可以适当放宽，那么温泉开发的立项就可以提上日程了，“今晚你别回老宅了，咱们吃完饭好好捧一下细节，赶紧把报告搞出来，抢先抓早。” 白晓星有点疲懒：“急什么啊，于瑶刚才还说回去弄呢，等镇上先搞咯。” “绝对不行！”李牧遥拎着勺子一脸杀气。 275.舔王之王 277.先动筷再说 李牧遥的反应太过强烈，强烈到与他平时的表现有过分的反差，这把在场所有人包括唐沁都给吓了一跳。 但唐沁吓到也只是瞬间的下意识反应，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对啊，现在镇政府大院里有一些人可是站在对立面的啊！ 上午才被人威胁过，如果接下来又让镇政府方面掌握了主动权，那他们岂不是更危险了？ 唐沁惊出一身冷汗，刚刚白晓星说什么？于瑶，于瑶急忙下车赶回去了，那么这会儿……怕是已经都汇报完了吧？！ “晓星！”唐沁猛扑到白晓星身边，“快快……” “咳咳咳……”白晓星一口水没等咽下去，接连被吓了两次，顿时疯狂咳嗽起来，“你抽，抽什么风啊！” “赶紧给于瑶打电话，把她叫回来，告诉她十万火急！”唐沁大声催促。 “我来打我来打。”陆钧壹一边给白晓星递纸巾，一边电话已经拨过去了，可拨通的声音刚响了两声，就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她给挂了，应该在，在开会吧？”说话的功夫他又拨了一遍，然而这次接通声响都没响就变成了忙音，“肯定开会没错了，还得是挺重要的会议，不然我们的电话她不可能挂。” “完了，来不及了，我得亲自去一趟。”唐沁记得脸色惨白，起身就要出去。 “你先别慌，”李牧遥及时拦住了她，“于瑶去省里参加这场会议，镇上远比我们重视得多，她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的，这个我们不能拦也拦不住。” “那，那怎么办啊？”唐沁此时有点乱了方寸，好消息坏消息接踵而至，还全都关系到生死，换了谁谁也没法做到淡定，“我们应该先通气儿啊！” 李牧遥思索片刻，道：“已经这样了，就看看于瑶回来怎么说吧。她的脑子够用，一直以来又是站在我们这边，要是有什么不对她应该会察觉的。” “但愿吧。”唐沁欲哭无泪，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任何失误了。 白晓星这会儿缓过来了，看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急忙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搞得这样吓人！” “上午来了一个人，是镇上派来的……”唐沁诉说的欲望特别急迫，眼下他和李牧遥两个人已然是束手无策，急需有外脑来帮他们扩充容量提供更多面的意见。 更何况他们不是外人，早已成为整件事的局内人，所以唐沁不想对他们有任何的隐瞒，把上午发生的事加上她和李牧遥的推断全都和盘托出。 甚至说道其中某些环节，唐沁与白、陆三人反倒是更为默契，很多话即便是点到即止他们也能立刻领会，毕竟他们共同守护着关于李牧遥生母的秘密。 唐沁说的又急又快，纯是捞干的说，但在白、陆二人听来，，也算是惊心动魄了。 抓狂的陆均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如何把于瑶给叫回来，但努力了几次又没发出去，他找不到于瑶的人，只好给她老公石海亮打电话，还偏不告诉他什么事，就说有天大的事让他务必过来。 彼时石海亮还在下河村给村民指导怎么科学种菜呢，接到电话后差点儿吓尿，连滚带爬带着一身泥土就赶了回来。 赶回来的时候一看于瑶人不在，石海亮差一点就晕死过去了。 媳妇早上是跟着他们一起开的会，回来却不见了，这不就是：人出事了吗？！ tsxsw.la 可当石海亮拼着一丝清明颤抖着问他们要媳妇的时候，谁也不做声了，那凝重的表情简直足以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好在这个时候于瑶给陆均壹回电话了，听语气应该是会议间歇偷跑出来的，她在电话里也很急切，说情况有点复杂，让他们不管多晚务必等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于瑶的反应明显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也猜出陆均壹他们这么多通电话背后的意思，所以她千方百计偷跑出来跟他们通了个气儿。 石海亮则是一屁股坐地下哇哇大哭，痛骂这几个人不做人，但哭了几嗓子之后，注意力很快被香喷喷的豆角排骨烀饼给吸引过去了。 作为一个谨记“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农业、忘记农民、淡漠农村；中国要强，农业必须强；中国要美，农村必须美；中国要富，农民必须富。”指示的好干部，石海亮已经连续扎根在各村两个月了，期间只回了两趟家，和自己的新婚妻子不亚于异地恋。 这一次被强行召回，也算是惊心动魄过后的放松，他的肚子顿时配合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烀饼是直接用锅端上桌的，因为这道菜是等到豆角和排骨炖到一定火候的时候，把厚厚的一张大饼覆盖上去继续炖，一直炖到大饼完全吸收了豆角和排骨上的气味和汤汁，才算做好。 在过去的年代，这样的菜是夏天不可或缺的美食，务农回来的人们洗洗手，直接围在灶台旁就开吃了。因为那时候的人们生活艰苦，整日里不是忙着田间地头的农活就是在被祥云寺召去做建筑工作，吃一顿热乎的饭都是奢望，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就创造了这种吃法。 如果不是小院里客人不断，李牧遥也是不愿意用煤气灶做这道菜的，因为这样口感上会有一定的偏差。而且为了方便分食，上面的扣饼也不是一大张的，而是许多张小饼。 即便如此，李牧遥亲手做出来的菜还是高于平均水平的，大锅刚一端上来，几个人就开始口水横流。 白晓星偷偷的瞪了一眼陆钧壹，怪他没事把石海亮叫过来蹭饭，瞅他那一副饿鬼的模样，恨不得把整口大锅都给吞下。 陆钧壹无奈笑笑，这口锅就算不如院子里的那口大，那也是直径超过六十厘米的大锅了，这锅里排骨的分量不说有十斤也得有八斤，豆角和其他配菜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左一层又一层铺的厚厚的筋饼，保守估计得有二十几张。 就这，白晓星竟然还不愿意多添一双筷子。 276.不作人但做菜 278.你长的像一个女人 陆钧壹无奈笑笑，这口锅就算不如院子里的那口大，那也是直径超过六十厘米的大锅了，而且里面的排骨份量不说有十斤也得有八斤，豆角和其他配菜就更不用说了，加上左一层又一层铺的厚厚的筋饼，光是这一锅就足够填饱他们的肚子了。 何况除了豆角烀饼这道硬菜，李牧遥还准备了酱八宝、素杂拌、糖拌柿子等开胃小菜以及大唐酒店那边送来的六七种辣卤小海鲜，以及，大厨拿手的酱螃蟹，足足十只啊。 这些菜个顶个都是下饭菜、开胃菜，李牧遥就怕饼不够分，还特意蒸了一大锅白米饭。 就这排面，十个人吃都不一定吃的完，白晓星竟然还不愿意多添一双筷子。 陆均壹不敢劝，虎口拔牙的事打死他也不可能干。 但人家石海亮也是个人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就跟没看见似的，把自己当成是被堂堂正正请来的客人，筷子递到手就坦然接住，只等着这间屋子的主人李牧遥大厨一声令下就开动。 李牧遥感受到石海亮的目光，一脸抱歉的冲他笑道：“海亮，大老远把你折腾回来，真是不好意思，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我们同样也是，但我觉得还是等于瑶来了再细说。所以，不如……我们先吃饭？” “大神，你怎么突然……”石海亮看到李牧遥竟然冲自己笑，后背的汗毛连着后脖颈的鸡皮疙瘩都一浪浪的翻飞。 他可以不在乎白晓星，但李牧遥不一样啊，他可是大神，可是自己的偶像啊！偶像之所以可以称之为偶像，是因为他酷的一比啊！ 可是，也就俩月没见，怎么被改造成这样了？ 瞬间走下神坛么不是。 一点都不酷了，石海亮一脸失落。 “突然怎么了？”李牧遥不明所以，但他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眼里的星星消失，心头不免咯噔一下。 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特殊时期，李牧遥和唐沁的心思是一样一样的，一点小细节就能吓得咯噔咯噔的。 “没没没，没怎么，就是有点不习惯……”石海亮缩着脖子，唉声叹了好几口气，终究还是饥饿战胜了情绪的低沉，嘟囔道，“那咱要是不等我媳妇，就先吃呗？” “哦，”李牧遥眉头微蹩，脸上恢复冰冷的神色，“不等了，先吃饭。” “好嘞，吃饭，吃饭。”石海亮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又咧嘴乐了，而且眼神中竟还有了那种失而复得的快乐情绪。 对这种诡异的变化，李牧遥虽百思不得其解，但潜意识觉得应该和今天这些事没关系，何况石海亮的反常只在瞬息间就恢复了，只当他这是方才激动情绪的余波，便没再搭理他，揭开了烀饼的大锅盖。 “揭锅咧~”白晓星学着某视频平台吃播的语调大喊一声，然后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去拍照片。 可只拍了两张，白晓星就忍不住最先动了筷子。 霎那间，浓郁的肉香混着酱香铺天盖地的四散开来，疯狂的侵袭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最终破开拘束，顺着开着的窗子飘了出去。 很快的，楼下传来客人询问的声音。 “服务员，这是做什么菜了，为什么这么香？” “能不能给我们也来一份尝尝？” “你家老板又研究了新菜么，快告诉我叫什么？” “……”楼下一小阵支吾。 豆角烀饼根本就没列到菜谱上，因为太费锅，小院里仅有的几口炉灶不够做这个的，所以压根就不卖这道菜。 所以气味对于楼下门的客人来说，也是既新鲜又陌生的，纯纯的外来物种侵入。 可是话说回来，这道菜其实原本没有那么浓郁的香气，只不过李牧遥因为是给自家人吃的，加的料就未免花哨了些，所以在气味上就跳脱了。 bidige.com 也是没想到，这味儿野心这么大，一扩就扩出了窗外。 “我们老板只是试菜，等试好了肯定给你们品尝，别着急别着急。”好在很快楼下传来季荆的声音，她对提问的客人安抚道，“这样啊，我让后厨给你们每桌赠道菜，也是我们新推出不长时间的，味道肯定不让你们失望哈！” 她刚进门没一会儿，正赶上客人们抓着服务员紧着打听，便出来替他们打圆场。 上周去医院检查过后，季荆确定已经成功受孕，医生的建议是让她多注意休息，但也不能一动不动，于是她就打算每天中午饭馆忙的时候过来看看。 可是李牧遥哪敢让她来啊。 他害怕啊，这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万一再有什么意外，他岂不是要自责到下辈子了？所以他根本就不同意让季荆过来，但谁想到王云志亲自过来向他保证，信誓旦旦的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绝不会怪到他头上，要是信不过，他们可以写个免责声明之类的。 季荆心里对王云志有气，根本不想在家待着，她也怕有些人趁着自己在家待着的时候搞事情，一天不过来瞅瞅心里就放不下。 话说到这份上，李牧遥反复咨询了医生注意事项，这才同意她过来溜达，但也仅限于溜达，他严令小院的每位员工，谁也不许让季荆干一点儿活。 季荆刚才过来绕了几圈，正想着要不要上楼跟李牧遥再争取争取，这不就来了活计。 听得出来，季荆的语气很快乐，对客人们的态度也是温和至极，听到季荆这么说，还得了赠菜，就不再执着于这股奇异的香味了。 楼下这边应付着，楼上已经瞬间干掉半锅了。 香！ 好吃！ 真好吃！ 这饼可真劲道啊，就算是吸饱了菜里的汤汁，也保持着劲道的口感。一口咬下去会弹牙，伴着鲜香的味道，就算不吃底下的菜，光吃饼也足以满足躁动的味蕾。 但，怎么能不吃底下的菜呢！ 那炖到表皮冒着泡泡的豆角，厚厚的豆荚被炖得软烂，隔着豆荚都能看到把子的肥硕。 在资源条件上优先保障，在公共服务上优先安排，加快农业农村经济发展，加快补齐农村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和信息流通等方面短板，显著缩小城乡差距。努力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民成为有吸引力的职业，让农村成为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 277.先动筷再说 279.金主爸爸 吃饭总是快乐的。 吃好吃的饭更是会让快乐加倍。 这顿饭吃的很快乐，大家吃的都很投入，暂时忘却了那些乱糟糟的烦恼。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饱嗝连连。 吃完了饭，唐沁又从冰箱里把男朋友专门为她熬制的各种冰镇花草果蔬养颜养生的饮品拿出来招待大家，再一次让他们感受了一次沁凉舒爽的快乐。 等到他们喝的差不多了，李牧遥的碗筷也洗的差不多了。 李牧遥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劳，尽管他现在是小饭馆的老板，楼下后厨十来号人都指着他养活，只要他发话他们都会忙不迭的过来给他献殷勤，但，他从来不会让员工们做那些额外的事，能自己动手的，绝不麻烦别人。 “大神，你真是我永远的偶像！”石海亮刚才再一次被他的厨艺征服，此时又被他的举动感动到了。 这么优秀这么酷的男人，亲自下厨做饭也就罢了，竟然还亲自洗碗、洗锅、拖地！ 他突然陷入深深的自责，想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每天下地务农太过劳累，每次回到家就跟大爷似的，除了躺着什么也不想做，恨不能让于瑶把饭喂到嘴里。 虽然于瑶根本不惯毛病，但，这是本质上的差距呀！ 难怪有的人可以称之为神，有的人却只能毫无光彩地伏在地上！ 石海亮看着自己晒得黝黑的皮肤，再看看李牧遥白的发光的模样，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悔意，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试图在于瑶面前装大爷。 不被于瑶嫌弃就不错了！ 李牧遥感受到有人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回过头正好对上石海亮闪闪发光的眼神，一瞬间真产生了一种让白晓星把他给赶走的冲动。 这玩意叫来干嘛用的？ 石海亮很敏感的接收了来自他偶像的不爽，赶忙没话找话道：“大神，其实你长得有点像个女人，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李牧遥回头找菜刀。 “不是不是，我那意思是，”求生欲迫使石海亮立刻做出进一步解释，“我那意思是，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一位阿姨，那阿姨，是个女人，我就说其实就想说你长的跟个阿姨似的……” “呸！”白晓星一口冰块吐到石海亮的脑门上，准的跟裘千仞吐出来的枣核，“你才像阿姨，你们全家都像阿姨！” 石海亮吃痛下捂着脑门：“不是，我夸他呢，你干嘛啊……” 白晓星怒目金刚般：“有你这么夸人的吗？没念过书还是没上过学，你们家夸人家小伙子长得像阿姨？我弟弟怎么看也不像个娘炮吧？！” 石海亮都要哭了：“谁说他娘炮了我夸他好看也不行啊……” 白晓星继续叉腰：“那要是你这么说，那你来，来夸夸老陆，我看你怎么夸？” 陆钧壹：“？？？” 没事扯上我干什么？ 不过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心说就咱这身板，就算脸好看也不至于被说成娘炮。 石海亮本来不想说什么，但他这人实在，看到陆钧壹一副“来吧快夸我吧”的神态，还真开口评价道：“陆总虽然不算好看，但身材确实魁梧，人高马大的……” “！！！” 陆钧壹咬牙切齿的拿起一杯冰块递给白晓星，非常希望她直接动手。 “得得得，赶紧停吧。”白晓星摇摇头没接，她放弃了。 敢情石海亮这人平时傻傻呆呆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浑然天成的真实表现。 “我就不该把他找来。”陆钧壹垂头丧气悔不当初。 这人要么是故意的，要么就是真的傻。 圈子里是个人都知道，他陆均壹因为一些旧时的感情而与李牧遥发生过一些较量。 小书亭 就算，他现在不喜欢唐沁了，但是被前情敌比下去，终究也是不爽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懂得权衡一下？！ 还有白晓星你，这次为什么不替我争辩几句了？ 你这反应难道是默认我不好看？ 默认我不如你弟弟好看？！ 陆均壹无语凝噎直勾勾的看向白晓星，但她只是伸出小手掌，把他的脸推开了去。 陆均壹一声怒吼，生气的去窗户边上了。 “……” 石海亮被吓傻了，这帮人，以前怎么发现他们这么古怪？ 就在这时，李牧遥突然也过来问了一句古怪的话：“你刚才说，我很像一个女人？” 石海亮简直欲哭无泪，他哀哀的解释道：“大神，我发誓我是真的在夸你啊！就算我夸的不好听，但你要相信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更没说你娘炮啊！” 李牧遥不耐烦道：“好看不好看这个话题放在一边可以么？回答我的问题先。” 石海亮哆嗦着嘴唇：“可是咱说的不就是你好看不好看的话题吗？” 李牧遥直接不想说话了。 可是，心中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 他不得不认真的向他提问：“石海亮，你刚才说我像一个你见过的女人，我们说这个话题。我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的？还有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和她长得像，你们有接触么？通常情况下，一个可以被你成为阿姨的人，应该至少和我相差二十岁以上，所以，如此大的年龄差下，性别不同的情况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结论？” “啊……”石海亮被李牧遥这瞬间缜密的思维逻辑能力惊到了，他很想再夸一夸他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拜，但来自偶像的压迫感使他不得不认真考虑先回答这些问题，于是道，“大大神，你容我想想。” 李牧遥点点头：“不急，我等你回答。” 石海亮的反应，让他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没准就是他的母亲季萍。 因为季萍长的很英气，她的五官放在女人的脸上有些缺乏女性的柔美，但要是放在男人脸上，那就是绝对标准的帅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季萍即上了年岁以后英挺的眉梢眼角开始有些下垂，反倒还多了许多柔和，所以颜值较为年轻时还上升了不少。 所以说，假设这女人真的是季萍，那么石海亮见过她这得是多么诡异的事件啊！ 278.你长的像一个女人 280.吃点炒饭压压惊 隐藏着秘密的人，往往格外草木皆兵。 李牧遥的一连串问话，对石海亮来说，只是被问住，只是很措手不及。 而对另外三个来说，那叫一个心里忐忑不已，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这问话的指向性太强了，不用猜就知道李牧遥对那个和自己长得像的女人产生了怀疑。毋庸置疑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季家姐妹中的某一个。 就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季家姐妹里最安全的季荆肯定是排除在外的，因为石海亮见她这么多次，就没说过她和李牧遥长得像。 其余的三个，按理说石海亮应该也没见过，毕竟他毕业后和于瑶回家乡建设也就一年多。 所以……嗐。 此时以陆钧壹为首的，白晓星和唐沁组成的临时保密行动队全体成员眼神不善的看向石海亮。 特么这玩意，怕不是个灾星吧？ 季家这几个姐妹，除了季荆，其余的哪个都不是什么安全信号啊！ 季萍和季莲几乎是捆绑在一起的，不管她们哪一个发现了蠢蠢欲动的季莹，都得出问题，谁知道她们一旦接上火，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长辈！ 石海亮一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自己回答，脑子莫名就晴明了，他回忆了一下，说道：“就上个月吧，隔壁王府镇邀请我去做农业知识讲座，本来预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硬是给我改到下午两点了。按照原计划，我下午是打算去村里现场指导的，但是这么一来我这一整天的时间就耽误了。我是请去讲座的嘉宾，他们这么对我我挺不高兴，就去会务处打听，才知道刚才来了个金主爸爸投资商，他们忙着去接待了。” “王府镇有吸收其他投资的打算么？”听到这里，唐沁突然转头问陆钧壹。 按时间推算，上个月他们推进两镇联合发展的计划已经获批，大唐集团作为项目唯一投资方，全面负责项目推进。 站在镇上的角度，唯一投资方的意思就是，只要我这个项目用钱的地方，都得是大唐集团来出。反过来说，也就是大唐需要用足够的资金来支撑这个大项目。 大唐目前有点外强中干，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也是为什么唐沁把那群富二代朋友请来以吃烤全羊为由融资的缘由。 但，这不是其他人尤其是镇上该考虑的问题。 可这会儿石海亮却说王府镇上个月接待了一个金主爸爸，唐沁确定自己没去过，她爸唐载繁没去过，其他的人去了也没用，因为他们代表不了大唐集团。 这说明什么？ 陆钧壹有点生气，他还想问问唐沁呢，难道你不放心把外面的事务交给我，然后背着我去王府镇了？ 可是唐沁的反应显然是同他一样，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关于这一切我毫不知情。”唐沁道，“如果也不是你，那就很可能不是大唐的人。” cxzww.com 陆均壹皱起眉头，看向石海亮问道：“你知道去的金主爸爸是谁吗？” 石海亮也摇摇头：“不知道。” 陆钧壹大怒：“那你跟这儿说什么呢？！” 石海亮也怒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吗？！” 陆钧壹强行压下火气：“那你快说，一口气说完！” 石海亮气呼呼的说道：“我这人脾气不好，听到他们如此不尊重知识，把我这个专业技术人员晾在一边而去逢迎资本家，就特别生气的跟他们理论，问他们难道就不懂‘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吗？金钱的帮助只是暂时的，技术的帮助才是能够彻底改变贫穷落后的终极要义！可他们冥顽不化，直接取消了我的讲座，还让我走！我更加生气了，听说他们见面的地点就在之前接待我的大会议室，就闯去了。” 说了一半，石海亮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抚了抚喘息不定的胸口。看得出来他对王府镇的做法非常生气，尽管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如此激动。 只听他接着说道：“我没能闯进去，因为我媳妇及时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在门口就给她讲这个事，她把我一顿骂。骂完了我也就没进去，可挂了电话我还没等走呢，那个阿姨就出来了。我以为是我声音大她听到我说话了，呃，其实她确实听到我说话了，她问我是玉簪镇来的啊，我说是，她就问了几句镇上咋样，老街咋样，她说她以前来过，但也很多年没来了，这些年不知道发展如何了啥的，我给她简单说了说。可能是因为她和大神长的像，我听她说话就像是大神在跟我说，让说着说着我心里也没气了，后来我就走了。” 说完，石海亮又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众人等了一会儿，却见他只喝水不说话。 陆钧壹心急，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 石海亮抬起眼皮，一脸的莫名其妙：“啥然后，我讲完了啊。” 陆钧壹再次怒火中烧：“这就完了？那你讲半天讲个什么劲呢？” 石海亮也终于忍无可忍了：“我讲个什么劲？我讲的就是我遇到个和大神长得很像的阿姨，就只是遇到了，想起来说一嘴而已！是你们一个劲儿的问问问让我说说说，我说完了还跟我然后然后的，哪有然后了？然后我就走了，他们再请我我都不稀得去！” “石海亮，你个猪脑子！”几人正争吵着，门口突然传来于瑶的怒吼，她脸色黑如锅底，冲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就没想出哪里不对劲儿么？！这么重要的细节，你竟然今天才说！” “哎呀牙疼啊媳妇，快松手！”石海亮一边告饶，一边不懂媳妇怎么也这么反常，他护着耳朵问她，“我什么细节啊，哪里不对劲了？” 于瑶恨声道：“很可能另一伙人单独找关系搭上了王府镇啊！这样的话后来的项目可就麻烦了！” 279.金主爸爸 281.给炒饭腾点地方 “石海亮，你个猪脑子！” 几人正争吵着，门口突然传来于瑶的骂声，只见她脸色黑如锅底，冲上来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就没想出哪里不对劲儿么？！这么重要的细节，你竟然今天才说！” “哎呀呀疼啊媳妇，快松手！”石海亮一边告饶，一边不懂媳妇怎么也这么反常，他护着耳朵问她，“我什么细节啊，哪里不对劲了？” 于瑶松开他恨声道：“很可能另一伙人单独找关系搭上了王府镇啊！这真的是这样，那就等于是挖了唐总的墙角，后来的项目还怎么继续？” 石海亮闭上了嘴。 他不是很懂生意场上的事，所以对王府镇来了新的“金主爸爸”这件事全然没放在心上，甚至刚才众人反应如此之大，他就只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说自己再也不会去王府镇讲座之类的。 “这不能怪他。”到底还是李牧遥懂他的脑回路，出声阻止了于瑶进一步的施暴，“今天就算打死他也于事无补了。” 石海亮顿时：“？？？” 原本还因为感动而沸腾的心又凝固了。 于事无补的意思还是怪我咯？ 果然一听这话，于瑶更生气了，要说之前是因为石海亮搞不清状况而生气，此时被李牧遥一提点，倒是把对现实无力的愤怒叠加在了老公一人身上，她愤怒的攥起拳头，想狠狠地给他胸口一个杵炮，可在看到他黝黑的皮肤和皲裂的嘴角，又下不去手了。 石海亮连“？？？”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一个的，连自己媳妇都算上，怎么都这样啊！ “于瑶，你还没吃饭吧？”唐沁也站出来主持局面了，现在的情况真不是打谁一顿骂谁几句就能解决的，得坐下来从长计议。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于瑶，又给她倒了杯白水，“看你满脸的汗，嘴唇也干了。” “咳，谢谢。”于瑶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是真的渴了，接过唐沁递来的水杯咕嘟咕嘟灌下去，又拿纸巾擦了擦嘴，忧心忡忡的开口了，“唐总，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 刚才半路下车，她是被镇上紧急叫去回的。单纯如她，还以为镇上是急着听她带回来的捷报，毕竟她想的是能够得到省级相关部门的关注和扶持，是一个小小的镇政府莫大的荣耀。 于是她把获得的证书、记在笔记上的重点内容，乃至在会后同陆钧壹他们见到有关领导的所有事项都一字不落的汇报了上去，顺道还把自己下一步如何做相关计划书的思路也讲了出来。 但汇报过后，于瑶得到的反响并不热烈，参会的有关领导甚至表现得很冷漠。但当时她并没多想，以为是领导们高瞻远瞩，想得比较多，在上级的肯定下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仅此而已。 会议结束后，领导让她等在会议室，说有下一步的安排。于瑶没懂为什么要原地待命，但也没机会提问，因为得到这个通知后大家就都走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负责会议室茶水的秦恬过来收拾茶杯和水壶，看到于瑶一个人在这，也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挑拨，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以为于瑶听不出来什么，就算听出来也不会怎么样，但很明显她预判错误，于瑶这么个说干就干的性格，凡是有一点怀疑就不可能让她离场。 于瑶直接把她堵在了角落里，威胁她如果不把刚才那几句话翻译明白，就一定会想招让她转正不成。秦恬在高宁出事后，最怕的就是丢了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听到于瑶这样说，直接吓哭了，毕竟于瑶和唐沁她们走得近，是绝对有这个能耐的。 秦恬哭唧唧的，把刚才从小会议室听来的只言片语学给了于瑶，说有几个领导正在琢磨把外出学习的机会给于瑶。没听错应该是派她去隔壁的农业大省学习作物知识，如果政策允许的话，可以多争取一个名额给石海亮。她还说其实根本没听到于瑶的名字，是根据“海亮同志”这几个字推断出来的。 xiaoshuting.org 一般来说，外出学习的干部回来后都会有提拔的机会，所以听到这些消息的秦恬，嫉妒的不要不要的，刚好在大会议室见到她，就没管住嘴说了几句。 秦恬哭着走了，于瑶却没感觉到有多高兴，她觉得领导们的安排不像是要进一步培养她，反倒像是给她支开。就算不考虑提拔这方面的因素，两镇融合项目她从开始就跟着，干了一半交给别人她也是万万不情愿的。思来想去，她给陆钧壹回了电话。 后来就如秦恬所说，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通知她准备交接工作，然后去外地学习深造。于瑶哪里肯答应，去领导那里据理力争，但领导们早有防备，踢皮球的踢皮球，闭门不见的闭门不见，于瑶整整折腾了两个小时，愣是没找到能争辩上几句话的对口人。 闹得一肚子火的于瑶匆忙赶回小院，刚到门口就听到她老公在嗷嗷叫唤，听了会儿没想到爆出这么大个事儿，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差点爆了。 听完于瑶这一段，结合上午的事儿，再结合石海亮的讲述，可以确定背后有人挖墙脚了，有人想直接把他们这么久以来辛苦努力的果子给摘了，然后赶走他们，来个全新的开始。 这是往大了说。 如果往小了说，背后想挖墙脚的这股势力，说不定有季家的姐妹的参与，只是目前暂时无法确定是大姐还是三姐。 不管是谁，她们都是站在李牧遥的对立面的。 众人齐齐陷入沉默，事情越来越复杂，众人心头仿佛都压上了巨大的石头，窒息、抓狂。 过了一会儿，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寂静，是一整天没进食的于瑶的肚子抗议了。 李牧遥起身到厨房转了一圈，锅里除了大米饭也没剩什么，冰箱里也只剩下几个鸡蛋和一点咸菜。他也没心思下楼安排伙食，就对于瑶说道：“先吃点炒饭压压惊吧。” 280.吃点炒饭压压惊 282.传了个表 于瑶摆摆手，本想说不吃了。 但是人的注意力一旦被分散，就难以再集中，尤其是在饥饿的情况下。 听到李牧遥要亲手做蛋炒饭，于瑶的心思就全在吃的上了，什么镇上领导怎么说的、唐沁他们会迎来怎样的挑战都再也挤不进她饥饿的身体里。 泛滥的口水和愈发响亮的肠鸣声迫使她疯狂点头，眼神中透露出的期盼分明在说：你可赶紧的吧！ 李牧遥接收到于瑶对食物的迫切信号，转头去给她炒饭了。 电饭锅里还剩下半锅剩饭，正常是足够三个人吃的，但考虑到转身前白晓星脸上一闪而过的贪婪神色，他便决定把这些剩饭都给炒了。 炒饭其实最好用隔夜的饭，因为隔夜的米饭水分比较少，饭粒硬，炒的时候易散粒。米饭经过隔夜之后，其淀粉质会初步酵化出微量的淀粉糖和多糖，在炒制的过程中与油脂和鸡蛋盐葱花配合起来之后，这些初化的糖份会产生出奇妙的清香甜味，比新蒸的米饭较容易挂上油和蛋花，让人感觉分外的美味可口，回味清甜。 但于瑶注定吃不上标注的隔夜炒饭，只能吃锅里的剩饭，虽然这些剩饭晾了两个多小时，但用来炒饭还是不够，于是李牧遥把它们盛出来放进冰箱，人为地加速一下散粒的速度。 玉簪村人不太爱吃炒饭，这源自于他们的祖上不喜欢清末时期的某位手握大权的太后。 相传当年王爷一家受到召见，有幸进京拜会那位太后。王爷进京时怕妻儿吃不惯京城的饭菜，便带了自家的衙厨一道去，当时住在皇城下的一座专门接待王公贵戚的驿站之中，太后为了表示重视，每天是流水一样的饭菜赏赐下来。 赏赐的一顿饭，种类和花样比他们在老家吃的一年都多，其中不少都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王爷历来奉行节俭，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便央求来送饭人别再这样铺张，只需要简简单单便可。太后对王爷的请求欣然应允，第二天便只送了一份蛋炒饭过来。简简单单的蛋炒饭，却是王爷携家人吃的最踏实的一顿饭。 原本以为等到过了召见期就可以打道回府，谁知道几天之后，王爷随身带去的衙厨告诉他，他无意间打听到这蛋炒饭看似简单，造价却堪比黄金。炒饭的厨师是皇帝御用的一百二十八位厨师中手艺最好的，所选的全部食材也是专为太后特供的，就连柴火，选用的都是上好的贡品。 王爷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饭，自然是连连称赞，称赞的话不仅传到太后耳中，还传到了当朝皇帝耳中，但是他听说一个外地来的小王爷都敢如此铺张，非常生气。 得知这个消息，王爷直接就病倒了，他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皇帝迁怒自己，甚至牵连妻儿。 又过了些时日，王爷病情加重以至于卧床不起，王妃不得已向太后请辞回乡，太后没有立刻应允，在假模假样的差人为他医治了几天后才放他们回去。 然而，王爷的病是心病，太后虚虚实实的态度加重了他的病情，最终死在了回乡的路上。 王爷毕竟久居皇城远地，哪里会知道当朝的太后为人有多阴狠，更不知道自己婉拒太后赐膳是犯了大忌。太后日日差御厨做黄金蛋炒饭给王爷送去，一直做到皇帝身边的太监发现问题上报，以至于皇帝为此事产生不满。 在王爷吓病之后置之不理，一个拖字拖到王爷心态崩溃，最终客死他乡。 从此以后，王爷府中严令禁止再做炒饭这种吃食，衙厨也因为当初的鲁莽而自责，从此不再做炒饭。 之所以自责，是因为衙厨当初是为了学习黄金蛋炒饭的做法才会四处打听，他觉得如果不是他乱打听，也许王爷就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过了许多年，衙厨对黄金蛋炒饭的做法念念不忘，偷偷记录下来在自家的菜谱里，临终之前让儿子照着做一份给他尝尝，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人世。 bidige.com 于是这份黄金蛋炒饭，成为王府菜系中一个特殊的存在，几乎每一位传人都会在临终之前都会口述一次，所以尽管菜谱被毁，季老爷子也仍是得到了真传。 季老爷子是个敢于开拓创新的人，他知道自己如果直接把菜谱传给外孙，外孙不见得会接受，就采取了从小耳濡目染的方式，这么多年下来，王府菜系的菜李牧遥基本上全会做，包括黄金蛋炒饭。 这个典故别人不太知道，但是白晓星作为同样耳濡目染的外孙之一，自然知道蛋炒饭的地位，所以才会在李牧遥提出来的时候脸上会有按捺不住的贪婪之色。 剩饭放进冰箱里的功夫，李牧遥已经把蛋清和蛋黄分离开来，切好了葱姜小料，准备好了一应调味品。 白晓星一看这架势，摆明了李牧遥就是要重现江湖绝学黄金蛋炒饭呀，于是蹦蹦跳跳过的过来给他打下手，殷勤不已。 别的人一脸懵逼，李牧遥却是心知肚明，他没有拒绝送上门来的帮手，自顾自起锅烧油，开始干活。 油热好后，最先下锅的是分离出来的蛋清，蛋清遇热变得雪白雪白的，正常人会摊出一张雪白的蛋饼，但到了李牧遥手里，经他祖传的手法翻腾几下之后，蛋清就变成絮状宛若一粒一粒长条的香米。这种形状的蛋清混进米粒，可以增加炒饭的观赏性，有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炒好的蛋清盛出来装进盘中，再一次的烧油。 这一次烧油要比刚才更加热一些，但也不能过热，过热的话煸出来的葱花就糊了。 尽管只是葱花和热油的结合，但就在香味出现的一瞬间，沙发上坐着的那几个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同白晓星相似的神色。 能明显的感觉到，肚子里的食物在迅速地消化，然后拼命的往肠子里挤去，胃里给等下即将出锅的黄金蛋炒饭腾点地方。 281.给炒饭腾点地方 283.从源头消灭隐患 香味飘出来的瞬间，白晓星眼明手快的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剩饭扣进锅里。 剩饭很多，是普通炒饭分量的三倍有余，好在炒锅够大，李牧遥的臂力也够，翻炒起来并没费多大力气，几下就把饭粒炒得颗颗散开，均匀的铺在锅底。 白晓星看准了火候，端起盛着蛋黄液的碗，一边搅拌一边踮着脚往锅里倒，李牧遥翻炒的动作不停，等到蛋黄液全部倒尽，几乎每一粒米都也像是包裹上了蛋液，一眼看去满锅的金黄色，卖相是相当对得起这道炒饭的名字了。 这时候米饭、蛋液和油混合的香味已经完全散发出来了，于瑶仗着这锅饭是大厨点名给自己炒的，很自觉地来到厨房，翻出一只大碗站了过去。 白晓星一看这形势有点被动啊，毫不示弱的也去拿了一只比于瑶的碗还大一号的碗过来。 两个人这么一站，直接把李牧遥身后的位置封的死死的。 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 李牧遥被两个人挤得都有点施展不开了，好在炒饭已经接近尾声，他依次把之前炒成絮状的蛋清、盐等配料放进去，一份拥有百年传承却从没出现在菜谱中的王府系黄金蛋炒饭就成了。 “你们自己盛还是我给你们盛？”关了火，李牧遥问道。 他这会儿已经被挤得紧贴着锅了，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只能费力的扭头发问。 “自己盛！” “你来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比一声迫切。 白晓星想自己盛的, 因为她站在李牧遥的右后方, 只要李牧遥撒手, 她就能抢到菜铲，这样盛多少就由她说了算。 于瑶希望李牧遥盛, 也是想到自己的站位不利于抢到主动权，一旦菜铲落到对方手里，她还能分到几口炒饭？ 弱势相当明显, 所以她寄希望于大厨。 李牧遥显然也是看出了两个人的心思，考虑到白晓星刚才吃了那么多撑得跟猪一样，而于瑶奔走辛苦肚子饿的咕咕叫，处于人道主义思想, 他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分配。 “靠后点。”李牧遥向后摆摆手。 闻言，两个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又同时伸手把碗递了过去。 “希望你能公平分配。”白晓星看出弟弟似乎要先拿于瑶的碗, 高声提醒道。 “没事, 牧遥，我不饿, 我有一口就够了。”于瑶茶里茶气的, 以退为进。 这是她从秦恬那学来的新本事，虽然秦恬用这种招数在他们这伙人这里不太好用，但是用来对付不熟的人，尤其是镇上的领导, 那可是游刃有余。 李牧遥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语气，顿时一个激灵, 对面这个也就是于瑶他忍了，换个别人他都能把碗扣她脸上。 “噗！”白晓星成功被于瑶装到, 忍着恶心认输，“得得得, 你可别跟我们整这套, 你先，你先盛还不行嘛~” “哈哈, ”于瑶也绷不住了，端着碗乐的直颤, “看来我不适合这个路线哈。” “去去去，你要是再这样我绝壁跟你断交。”白晓星也乐。 “没学到精髓, 嘻嘻。” “屁吧！” 女人之间的战火瞬息万变,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 这会儿又开始姐妹情深，两个人把碗搁在灶台上，手拉着手去桌边坐着了。 “吃吧。” 李牧遥很快端着两碗炒饭过来，又打开了一个小坛子，给她们拣了一些腌咸菜。 于瑶饿得狠了，看到炒饭端上桌，肚子叫的比刚才还要凶猛，来不及欣赏盛出来的炒饭有多好看，抓起勺子就往嘴里送。 “我的妈亲呀，这也太好吃了！”炒饭刚一入口，于瑶就发出由衷的赞叹，然后她就再也腾不开嘴说话了，低头猛吃，一口接一口，三十秒不到，已经挖了十来勺。 lingdiankanshu.com “嗨哟喂哟，我都多久没吃到了！”白晓星不饿，但是发自内心的想念这口，所以吃的异常慢条斯理，有点舍不得一口吞的意思。 两个人这边吃得不亦乐乎，另外三个可就心里不平衡了。 尤其是唐沁表现得最为明显，那幽怨的小眼神一会儿盯着李牧遥，一会儿盯着白晓星面前的碗，要是今天吃不到这炒饭，怎么着也要从李牧遥身上剐下肉一块来的架势。 她心里特别生气，真想问问某个人，有好吃的为什么就不能第一时间想着自己的女朋友？ 就算是区区一碗炒饭吧，但它香啊！香过她吃过的所有炒饭, 不管是法式鹅肝炒饭，还是泰式菠萝炒饭，全加起来也没这个蛋炒饭香啊！ 况且就凭白晓星如此甘愿打下手的态度, 就能猜到这一定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碗炒饭啊。 绝对是隐藏技能, 唐沁笃定。 所以她更想吃了。 另外那两个倒是没好意思埋怨李牧遥，毕竟人家没义务惦记着刚吃的五饱六撑的他们。 他们只是想不明白不过那两个虎妞什么心情，有好吃的怎么就不想着有福同享呢？ 生气，想吃！ 就在这时，李牧遥悄悄的向唐沁招招手，等到她气呼呼的走过去，便从灶台上又端了一小盘炒饭出来，笑着问她：“还吃的下吗？来尝尝。” “……” 唐沁顿时就扭捏起来了，她撇撇嘴，把娇怒、娇羞、娇嗔、娇憨的表情演了个遍，这才道：“哦~” 李牧遥挖出一勺炒饭递到她嘴边：“张嘴。” “唔。”娇羞唐总被投喂了一口充满爱意的黄金蛋炒饭，幸福得直冒泡泡，嘴里的味道像是得到升华，只觉得唇齿间尽是鲜香无比，咀嚼后牙齿上存留的鸡蛋甚至有种蟹黄的口感。 真是绝了！ 唐沁惊喜的看向李牧遥，张嘴没等说些什么，又被喂了一口。 “我知道你想说好吃。”李牧遥宠溺的道。 “嗯。”唐沁重重的点头，确实，此时的她除了说好吃，简直找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嚯嚯，”正你侬我侬的时候，石海亮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办公室那边给我传了个调动申请表，让我填。” 282.传了个表 284.抓住要害 办公室有人发来一张调动申请表，让石海亮填上，之后打印签字邮寄过来，他本人都不需要回来。 该说不说，这招是真的损，损到家了。 谁都知道石海亮整天伏在田间地头钻研农业技术，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也不感兴趣，从他这里下手，摆明了就是想要绕过于瑶，先把他给调走。 到时候正式手续一旦下来，于瑶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得考虑新婚不久小夫妻不好分开，不得不跟着走。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石海亮稀里糊涂的被叫来小院，这会儿刚吃饱了饭，正惦记着再吃点炒饭呢。 “呸！不要脸！”一听这话，于瑶“啪”的把筷子撂下，起身去石海亮面前拿他的手机，“你放着让我回复，看我不怼的他找不到北！” “给给给，你骂死他才好呢。”石海亮巴不得于瑶的火气撒在别人身上，这样他就不用再遭受这份痛苦了，把手机双手奉上，颠儿颠儿的远离辐射范围。 于瑶接过手机就开始打字, 李牧遥出声劝说道：“于瑶，冷静点, 先不急着回复, 我们坐下来一起把事情理理清楚。” “啊, ”于瑶心头的火气没撒出去，多少有点儿不爽, 但还是给足了李牧遥面子，叹了口气往回找补，“也是, 急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那就干脆不回，电话也不接！” “对对对，急死他们！”石海亮跟着喊了一句, 顺势坐到饭桌前, 拿起于瑶刚才吃炒饭的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引导, 我不相信镇上所有的领导都站在对方阵营。”李牧遥分析道, “也或许是因为有人刻意挑拨, 把一些不明真相的领导给卷入其中。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搞清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做的这些事。” yawenku.com “因为我们的心思都铺在怎么把项目做实做好, 怎么样在资源条件上优先保障村镇的利益, 在公共服务上优先安排村镇的需求, 这是我们作为开发商在做的事情。”陆均壹面色平静, 这是一种豁达和坦然, 他们所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 群众的口碑是最大的影响力，不管别人在背后如何运作，至少玉簪村和老街上的人是认可他们大唐集团的。 他们在加快农业农村经济发展, 加快补齐农村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和信息流通等方面短板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在数据上有提现，也是根本不会被抹掉的。 于瑶也跟着说道：“我和海亮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 让农民成为有吸引力的职业，让农村成为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你们的到来加速了我们梦想的实现, 这也是领导们大力赞扬过的，可是谁想到他们, 他们竟然过河拆桥？！” “嗐，其实你们两口子要不是跟我们太好, 也不会被卸来杀了。”白晓星一边吃饭一边评价道, “放眼望去整个镇政府，包括村里来的大学生村官，有几个能像你们这么钻研？反正如果是我，我是舍不得放你们走，一村一业的计划实施了一半，就这么给你们弄走，接下来还怎么玩啊？” 唐沁冷冷道：“就怕他们不想玩了。” “为啥不想玩？”一直闷头干饭的石海亮抬起头问道，“他们不想发展了吗？农业不发展，经济怎么搞的上去？放着赚钱的事儿不干，有病啊！” 唐沁反问：“走你们这条路，赚的都是辛苦钱，万一如果有人直接给你钱呢？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钱赚，岂不是更好？” 石海亮嗤道：“谁有那个大病，白白给人送钱？！” 白晓星给了他一记勺击：“白送钱的人就你一人见过啊，上个月的事儿你忘啦？” “……图啥呢请问？”石海亮捂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我觉得应该是看好了温泉开发的项目。”唐沁说道，“其实我早就有所防备，只是我防备错了对象，我只顾着去盯我们圈子里那伙人了，却忘了温泉开发是青城这几年来最大的项目，谁弄到手谁就等于掌握了未来十年的财运。消息一旦传出去，谁不得蠢蠢欲动？” 于瑶有点捋清了：“所以他们这属于是买通，不，是许诺了一定的利益，这才驱使我们某些领导给他们铺路吗？” “应该是，但不会这么简单。”唐沁接着分析道，“我们从王云志那里也得知乐一些消息，这座山的温泉资源应该不是近几年才被人发现，只是过去在某些原因的干扰下，它才没能被人提出来。也或者是当年那些人缺乏一个远景的规划，不懂得从哪里下手才一直拖着。但是现在我们把老街开发的很好，把未来的二期三期乃至隔壁的王府镇如何开发都计划的好好的, 他们只需要左手渔人之利就好了。” “唐总，”陆均壹也出声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竟然敢从大唐手里抢项目了是为什么吗？要知道，大唐在过去的十多年间，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挑衅啊，凡是有大唐集团插手的项目，我们向来都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可现在有人敢跟我们叫板，虽说是背后的动作，可毕竟也是应该知道了一些我们内部的消息吧？所以……我们要不要和唐叔叔通个气儿？” 唐沁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的内部问题历来都是外界猜测，谁也不知道虚实，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又对外宣称已经转型成功，并且成为政企合作的标杆单位，不可能会被外界怀疑什么。所以说泄露这些消息的，一定是我们集团内部的人。” 白晓星插嘴道：“所以你们想查这个人？你们想抓内鬼，然后按图索骥一点一点摸查真相？” 唐沁点头：“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白晓星嗤道：“你快拉倒吧我的沁沁，你想过这需要多久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从源头做起，集结所有的力量把温泉开发立项的事儿搞定？！” 283.从源头消灭隐患 285.该不该扯下遮羞布（愿平安） “为啥不想玩？”情商刚刚有点上线的石海亮又跟不上节奏了，他一脸懵懂的问道，“难道他们不想发展了吗？农业不发展，经济怎么搞的上去？放着赚钱的事儿不干，为什么！” “走你们这条路，赚的都是辛苦钱，又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唐沁评价了一下他的观点，然后反问道，“可是如果有人直接给你钱呢？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钱赚，你还愿意那么付出吗？” “我可不相信有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就算有，这钱咱也不敢收。”石海亮嗤道，“再说了，谁有那个大病，愿意白白给人送钱？！” 白晓星趁机给了他一记勺击：“白送钱的那个人你不是见过嘛，上个月的事儿你忘啦？” “你说的是那个长得像大神的阿姨吗？就算她是，可……图啥呢请问？”石海亮捂着额头，顾不上喊疼，“我是真不信有白送钱这码事，不说别的咱就说这祥云寺的信众，他们往箱子里投钱的时候还得跟佛祖许愿求点啥呢！跟佛祖都是有所求的，就别说跟我们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猜他们应该是冲着温泉开发的项目。”唐沁脸上似有一丝自责的神情，“对这件事，其实我早所防备, 只是，咳, 防备错了对象。” “呵……” “嘎——” 白晓星和陆钧壹异口同声, 闷头笑了起来。 唐沁多疑的性子, 凡是与她接触过的人都有了解，似乎这个世界上除了李牧遥她谁也信不过, 她的亲爹唐载繁都是她提防的对象。 可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多疑有什么问题，反倒认为这是严谨的一种表现，所以从来没有当众说过自己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 此时她竟然会表现出自责, 白晓星和陆钧壹看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他们真不是有意笑话的，纯纯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是两个人的眼神也不老实，对视过后又去看李牧遥。 同频到的李牧遥接收到信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谁说唐沁不怀疑他？前不久他才被猜疑过, 气得一宿没睡。 只不过没跟你们说而已。 “我只顾着去盯我们圈子里那伙人了, 那时候他们表现得有点过分专注, ”唐沁陷入回忆，没留神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有什么变化, 还认真的向石海亮解释, “温泉开发是青城这几年来最大的项目，谁弄到手谁就等于掌握了未来十年的财富。这么重要的点我竟然没当回事, 到底是眼界太窄了！” 石海亮不以为然道：“每个人关注的东西不一样。” “你是不是没懂我什么意思？”唐沁开始跟石海亮较真, “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 谁不得蠢蠢欲动？假如你是个有钱的开发商，你会不动心吗？” “我懂, 但是我不动心。”石海亮实实成成的摇头，并发表自己的观点，“我有钱的话，会投资农业科研，我要向袁爷爷学习, 为解决全人类的粮食问题做出贡献, 奉献毕生心血！” “……呃，是，我就是打比方，”石海亮给唐沁噎够呛, 她再一次解释说道，“我口中的那些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和你一样，都在为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努力争取，只不过你的兴趣点在农业发展领域，而那些人在温泉开发上面。” “但是……”石海亮似乎还是不太同意唐沁的观点，刚想辩一辩，却直接被不知何时窜过来的于瑶喂了一勺炒饭，“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哈，唐总是在跟你掰扯理想和信念吗？现在是谈抱负和金钱的时候吗？！” “……”石海亮秒熄火，低头扒拉炒饭，不敢吭声了。 于瑶向唐沁抱歉一笑：“唐总，我明白你说的，其实你怀疑有人买通，不，是许诺了一定的利益，才驱使我们单位的某些领导给他们铺路吗？” “应该是，但不会这么简单。”和聪明人说话就简单多了，唐沁接着分析道，“我们从王云志那里也得知了一些消息，这座山的温泉资源应该不是近几年才被人发现，只是过去在某些原因的干扰下，它才没能被人提出来。也或者是当年那些人缺乏一个远景的规划，不懂得从哪里下手才一直拖着。但是现在我们把老街开发的很好，把未来的二期三期乃至隔壁的王府镇如何开发都计划的好好的，他们只需要坐收渔人之利就好了。” “唐总，”这话倒是让陆均壹想到一个点，他出声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敢从大唐手里抢项目了是为什么吗？要知道，大唐在过去的十多年间，可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挑衅啊，凡是有大唐集团插手的项目，我们向来都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可现在有人敢跟我们叫板，虽说是背后的动作, 可毕竟也是应该知道了一些我们内部的消息吧？所以……我们要不要和唐叔叔通个气儿？” ahzww.org 唐沁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的内部问题历来都是外界猜测，谁也不知道虚实，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又对外宣称已经转型成功，并且成为政企合作的标杆单位，不可能会被外界怀疑什么。所以说泄露这些消息的，一定是我们集团内部的人。” 看到他们越扯越远，白晓星忍不住插嘴道：“所以你们想查这个人？你们想抓内鬼，然后按图索骥一点一点摸查真相？” 唐沁点头：“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白晓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你快拉倒吧我的沁沁，你想过这需要多久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从源头做起，集结所有的力量把温泉开发立项的事儿搞定？！” “啊这……”唐沁第一次对自己的思维逻辑产生怀疑。 “对啊，为什么不呢？”陆均壹都想站起身给白晓星鼓掌了。 这个小女孩实在是带给他太多惊喜了，她的脑回路看似清奇古怪，却总是会直接点题，抓住要害！ 286.白晓星carry全场 “你别乱插嘴，唐沁担心的不就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最终给别人做了嫁衣么？”李牧遥出声阻止了白晓星。 陆均壹就算了，他没想到唐沁也有点被白晓星的诡辩带跑的迹象。好在他自己还保持着清醒，有必要赶紧开口把调子摆正。 “因为害怕就什么也不做吗？还是说非要放下手里的正事亲自去搞那些所谓的调查，查内鬼、查对手、查所有的线索……你想过这要耽误多久吗？”面对这个问题，白晓星并不想退让。 李牧遥被问得一愣，可他心里清楚，她说的这些并不是应该关注的重点, 于是反驳道：“同样的我也问问你，你想过全力以赴拿下开发立项，就能确保开发权不会抢走么？” 男朋友的一番话让唐沁有些混乱的思维变得清晰，她紧接着说道：“是啊晓星，牧遥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现在我们前进的路上都是陷阱，如果不知道陷阱在哪里, 我们很容易掉进坑里的。” 石海亮深以为然，点头称是：“是啊是啊。” “我的天啊！”白晓星一脸抓狂的模样，指着他们三人说道，“难道是因为太久没和外界接触了吗，我真的是觉得你们的思维太局限了！划重点呀喂，我说的重点是‘亲自调查’！我意思是说这些事我们完全没必要亲自去做，既然都已经有所察觉，为什么不交给那些专业的部门去做呀？” 唐沁问道：“可我们只是察觉，并没有证据啊，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难道我们只凭着‘怀疑’两个字去麻烦警察叔叔？至少我们自己查到一些证据嘛。” “查你们大唐的问题，还用找证据？”白晓星一脸的嘲讽，“真是好笑，你们大唐混到这个份儿上，你爸心里没数吗？他要是真敢查，那就让他彻查一下账目，找个外部审计公司做一次内审。但是呢, 我是不相信你们连账目都没查过，或是查了没有问题, 大概率就是，哼哼，是你爸压着不敢暴露而已。” “晓星！” “白晓星！” 陆钧壹和李牧遥先后出声。 陆钧壹比李牧遥慢了半拍，但两个人喊出的字数不一样多，最后一个音是一起落下的。 但不管谁先谁后，是不是一起，他俩都不希望白晓星说太多了。 有些事大家都能猜到，但，那毕竟是大唐集团的遮羞布，是唐家、陆家维持表面和谐的挡箭牌。这些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更不是可以当着这两位少东家说的。 陆家作为和大唐关联密切的股东，陆钧壹不知道自家父兄这些年有没有做过什么，这事儿他可不敢乱说。但，如果是真的让他遵从内心，他是暗暗盼着某些陈年的问题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解开的。 所以他只是喊出了白晓星的名字，后面没有再说话的打算。 李牧遥就不同了，他的内心是惧怕的。 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现在的一切美好而安定，即便是背后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但阴谋终究只存在于阴暗之处，他只需要把那些压在阴暗处，不叫他们出来害人就行。 所以他希望自己查，是想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到时候一切的黑暗，不管是压还是露，都由他说了算。 “白晓星，你在乱说什么？”李牧遥呵斥道。 “呵，我这是乱说？”白晓星反嘲，“大唐的虚假繁荣只不过是皇帝的新衣好吗，你们愿意跟着捧场我不反对，但要是停下进度我就不得不站出来说说了。” “白晓星，你……” “行了，你别说了！” 白晓星不耐烦的打断了李牧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指望着封别人的嘴来粉饰太平，我真是无语！现在停下来，你想过后果吗？你想过外界会怎么猜测吗？一台极速行驶的车子，因为速度够快会甩掉很多趴在车身上试图降低它速度的不利因素；但一台停滞不前的车子，放久了就算没有人为破坏，也会被大自然侵蚀掉！” “！！！”李牧遥目瞪口呆，无语凝噎。 白晓星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弟弟了。”看到李牧遥无话可说，白晓星冷哼道，“大唐的事儿沁沁自有权衡，不说了。咱说眼前的，比如你，比如镇上。” 白晓星说着，眼神看向另外那边的花生夫妇：“于瑶、海亮，你们俩也听听。” 小书亭 花生夫妇两脸懵逼，这还是我们认识的白晓星吗？ 啥时候她还能在除了吃以外的领域hold全场了？ 但眼神的压迫实在是强，人家说的又确实是那么个道理，就算他们没开过公司，也是看过新闻的人，就说那些轰然倾覆的大船，那些走下神坛的企业家，哪个不像是白晓星说的那样？ 他们懵逼的同时齐齐赞同：“好，你说。” 很明显站在了她的这一方。 李牧遥被唐沁拉住没有反驳的机会，生气的去窗边站着了。 “就像沁沁刚才分析的那样，温泉开发权并不是最近才被人盯上，是多少人觊觎许多年的肥肉。” 白晓星也不理他，反正屋子不大，人就算躲在厕所也能听到她说话，“但是这么多年毫无进展，说明这件事的难度相当大，难到我们无法想象。这一次他们卷土重来，呃，就当从头到尾就是同一伙人吧，反正不是同一伙人也得是有关联的人。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看到我们取得了突破，看到我们把沉寂了多年的老街给唤醒了，看到我们努力的为增加玉簪村乃至全镇的经济收入做出了实际的成绩而。他们只看到我们因此想要做进一步的开发，但不一定会知道，我们面临的是同样的难度，其实这是我们的优势。” 石海亮虽然听得津津有味，但也是听得直挠头：“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们也没把握把温泉立项拿下来，但你们却知道他們一定没把握拿下来，所以成事的关键还是在咱们这头。可是，咱们要是拿下来，不正好就是给他们做了嫁衣吗？” 很明显的，他的立场动摇了。 287.心存幻想 白晓星感觉到，此时除了陆钧壹以外，在场的其他人都没能理解自己的思路。也或许是先入为主的想法主导，他们从心底排斥自己说的这些话。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必须要把原委掰扯清楚，如果任由他们按照错误的思维继续下去，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请你们适当的代入我的假设，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是他们，会怎么想。”白晓星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带上了请求的意味，“他们选择现在动手，有没有可能是觉得我们即将要正式拿到温泉的开发权了？而我们如此担心，是不是也觉得他们一定有把握直接摘取我们的努力成果？我这么说，你们认可吧？” 唐沁和李牧遥对视一眼，默认了这种假设。 “那确实，有这个可能！”石海亮重新站回白晓星一方，“你要是今天不说这些，我也以为两个镇子的项目全被你们拿下了呢。晓星啊，你都给我说紧张了，本来你们的项目要是推到王府镇，我是打算借你们的光成立个农科研究小组的。你知道吗，王府镇有很大一片山地条件适合种植沙棘，我都做了好多研究，我想着到时候找唐总再给投资投资，就可以做沙棘加工了……嗐，扯远了扯远了，这事儿都不一定成了。” 于瑶听到后面，顿时急了：“你别乌鸦嘴啊。” 沙棘这事儿要是能做成，是他们夫妻两个在当地农业研究方面取得的又一项突破，也是可以大力拉动当地经济的大项目，可若是没有前期的支持，他们的计划就只能停留在计划上。 “我来接着说，你们看我理解的对不对。”于瑶看到李牧遥和唐沁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便接口说道，“晓星的意思是，事实上关于温泉开发立项这事儿，唐总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事实就是如此。”白晓星点头。 于瑶轻轻叹了口气，对白晓星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领导可能真的被人误导了。其实今天谈话的时候我也发现了问题，因为他们根本没明白上级领导的真正意思，这是我最开始生气的地方。” 白晓星问道：“怎么说？” “今天我回去汇报，他们听到上级领导的肯定和嘉奖，还听说有各种支持就特别高兴。”于瑶冷笑说道，“支持没到手就开始规划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甚至有人提出要把政府大楼翻新一下，呵。” 白晓星也嗤之以鼻：“总有那鼠目寸光的人。” 陆钧壹道：“岂止是鼠目寸光，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敢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于瑶深以为然：“是啊，他们根本就没想明白，所有的肯定都是只针对我们之前所做出的贡献，答应给出来的政策倾斜，也必须要以民生为主。领导们重点强调的是‘推进乡村振兴，必须把大力发展农村生产力放在首位，支持和鼓励农民就业创业，拓宽增收渠道’，所以，这些资源，说到底还是得用在他们关注的领域，要是敢用在别处，估计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唐总，这钱到了你手中，你敢用来开发温泉？” 唐沁脸上微微有点发热，她默了一默，如实说道：“你们也知道的，为了老街项目的顺利实施，公司把大部分的现金流都投进来了。甚至你刚才说的那些民生项目，都是我们拿大头，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预算。这些认可、肯定其实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虚无，我确实更重视资金方面的支持，这样我才有信心继续做剩下的项目。” 听到唐沁说出大实话，石海亮又摇摆了，他抓耳挠腮道：“可是温泉开发也会造福一方，真的做成度假区，会有更多的经济收入，也会有更多的农民就业机会……所以就把这个钱拿来做开发，也没有什么毛病吧？” 白晓星却立刻否定了他：“不对，温泉项目再好，也只是规划，只是停留在嘴上和纸面上的。说好听了是远景规划，说不好听的就是吹牛。沁沁，你不妨回忆一下，当初拿下老街改造项目前，有谁看好远景了，有谁因为你缺钱缺政策要扶持你了？” 当初的艰难唐沁记忆犹新，要不是有集团的资金支持，她根本没机会做到今天，于是摇头道：“没有。” 石海亮又插嘴道：“这也不能全怪领导，我和于瑶当时研究花生，也是没人支持，也是真的做出成绩才……其实这事真挺矛盾的，越说越矛盾。” bidige.com 白晓星解释道：“我说这些并不是在指责或是抱怨领导，政府的资金划拨有限，任何一个负责任的领导都不会把钱投资给纸面上的项目。这个时候就该是大唐这样的企业发挥作用，做的好了，就像老街项目这样，得到了政府和百姓的双重认可，数据上有了明显的提升，一应的支持也就来了。但如果做的不好，就像老陆之前在别处负责的项目那样，试图搂一波快钱就走人，然后置当地政府和百姓于不顾，搞得民愤四起，政府看了都咬牙那种，责令整改都是从轻处罚了！” 陆钧壹脸上讪讪的：“晓星，嘴下留情啊……” 再说这也不是我陆家自己搞的，大唐可是大股东啊！ “嗐，说远了。”白晓星挺给陆钧壹面子，没有再继续说，她把话题一收，接着说道，“我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大家把开发温泉项目这件事看的太简单了，我们还有太多太多的基础工作要做。我刚说的全力以赴拿下温泉立项，可以理解为与其去分神想那些暂时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不如踏踏实实把能做的工作做好。沁沁，我觉得如果大唐能够获得更多的认可更多的支持，树立起良好的市场形象，温泉的项目不用争取，自然就会是你的。” 话说到这，白晓星的观点也是表达完了。 陆钧壹给她投去崇拜的一眼，他真的觉得，每一次白晓星放大招，必然都是carry的。 288.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如果有人反对，陆钧壹是很想说点支持的话的，可是大家的表情都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显然都get到了白晓星想表达的意思，所以此时他除了深深的看过去，别的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但当看到唐沁的犹疑不定的脸色时，他还是补充一句：“唐总，不知道你留意没有, 这几个月以来，大唐的颓势已经渐渐止住，不管内部问题是否解决，外部的市场形象已经重新树立起来了。我认为这些全都得益于老街项目的成功，是你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努力得到了反馈。你刚才说，在老街项目上，我们投入了大量的超出预算的资金，这使得下一步的进程变得无比艰难。可是你想过吗，如果没有这些投入，大唐集团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我們可能会花比之现在成倍的金钱去做危机公关，而结果也不见得会尽如人意。” 陆钧壹这话，把唐沁捧得很高，也给了她足够的台阶。 他说的这些，是唐沁不能也不想否认的，于是她点头说道：“嗯，这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下一步，我们还要继续努力。嗯……其实晓星的话让我感触很多，但我需要好好想想，后面的一些规划。” “对啊，要坚定信心嘛。”陆钧壹呵呵笑道, “老街虽然完成了改造，但我们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完善, 后面两镇一体化的旅游景点打造也还在筹划之中。我们只有把这些都做好做实，积累足够的客流和基础的旅游资源，才有可能去开发温泉。但我相信我们做的这些，一定是在为拿下温泉项目做铺垫，我更相信这个时代更偏向于踏踏实实做事的我们，而不是那些投机倒把躲在背后毫无建树的人。” “说的真好！”后面两句话听得石海亮热泪盈眶，对此他是有相当的体会的，“我真的很庆幸能拼搏在这个时代，就算有一小部分领导被人蛊惑，但多数的领导还是务实的，在遇到你们之前，是他们的支持才给了我和瑶瑶继续下去的勇气和动力。我跟我爸爸妈妈说起的时候，他们也都在感慨是时代不同了，连我这样基本的职场法则都不懂的人都有了出头之日！” 陆钧壹笑说道：“看你说的，不要妄自菲薄啊，你只是不愿意懂，刚才我们聊天的时候，我看你很懂呀。” 石海亮的脸一下子红了：“那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擅长伪装了……” 陆钧壹赶忙纠正：“不会，不会。” 说着他不由自主的看向白晓星, 心说要说擅长伪装, 那谁能抵得过她啊。 李牧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到了唐沁身边，他们也同样审视的目光看向白晓星。 唐沁还好，这些日子她已经对白晓星做出了很大的改观。李牧遥是最震惊的，今天这一遭让他的心都没法平静了，两个人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记忆中的表姐一直就是个单纯能作的吃货，可怎么才分别三年，她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呢？ “嗐，其实也怪我，”话说到这，唐沁也不想再端着了，她自嘲道，“我就不该太早把温泉的事提上日程，就像晓星说的，我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一门心思想着先从温泉项目上搞钱。” “不能怪你，是我那天没跟你商量就当着你的那些朋友说出来的。如果我事先和你商量，或许也不会重新引起那些人的关注。”李牧遥一脸的自责，那天他真的是脑子一热，跟谁都没有商量说出来的。 “你俩就别在这儿矫情了~”白晓星白眼一翻，训斥道，“牧遥，你只是没跟沁沁商量么？我也毫不知情的好不好！但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李牧遥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说道：“我后来给你道过歉了，你怎么还说？” “你做错了还不让说呀？” “你……” “你俩别吵啦~”眼看着姐弟两个有吵起来的架势，唐沁赶紧站出来拉架，她知道这事儿自己和李牧遥是理亏的一方，赶忙道，“牧遥，咱们必须得承认，晓星说的很有道理。” “我没说她说的没道理，可是认错也是矫情？”李牧遥知道自己只是有点无法接受，白晓星竟然会这样的与其同自己说话，“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行，我好好说。”白晓星也不愿意继续下他面子，便岔开话题道，“我们说点别的，我问你，你的事业和沁沁也算是捆绑的吧？” 这又是一句没法否认的话，李牧遥也没法不回答：“是，我有今天，离不开她的帮助。” “不是单方面的帮助，”白晓星强调说道，“是你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你，大唐餐饮体系已经起来了，这些是你的功劳。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也参与到大唐开发项目的各个环节当中，我把心血和热情都倾注其中，我也离不开。” ahzww.org 石海亮紧跟着说道：“我们也是。” “所以你们说，我们现在的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唐总啊，我们的梦想啊、心血啊，都依附于唐总的伟大事业上面！”石海亮一脸坚定。 “你说的对，我们就要把唐总的伟大事业给做好。”白晓星会心一笑，转头问李牧遥，“牧遥，现在我们大家都统一思想了，但，我猜你现在还有心事放不下。” “……是。”李牧遥冷冷道。 “你应该是在好奇那个和你长得像的女人是谁，猜她是不是跟我们有关系，是我们的哪一位姨或是哪一位妈吧？” “……是。” “我想说的是，是又怎么样呢？你是担心他们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吗？” “是！” “可那又怎样？除了四姨，其余的几位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又能怎么样？！难道你忘了吗？在很多年前她们把我们丢在姥爷身边时，就不是了啊！” “……” 李牧遥灵魂震颤。 原来自己一心想要追寻真相，究其原因是心中还存有幻想！ 是对抛弃过、伤害过的长辈心存幻想！ 289.情感牌 白晓星说，早在她们把我们丢在姥爷身边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亲人和依靠了。 这话直叫李牧遥灵魂震颤，血液倒流、浑身冰凉。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心想要追寻真相的真正原因，是打心底里对那些亲情还存有幻想！对那曾抛弃过、伤害过他们的长辈心存幻想！ 而白晓星却早已断了那些幻想，在她的世界里, 那些人只是陌生人。 正因为有这样干干净净的情绪，白晓星才能够如此的冷静，才会在繁杂混乱的事态里抽丝剥茧，分析出最正确的做法。 可是…… 李牧遥没法不去想过去的三年，那个冷漠的母亲为了保住他的学籍，每个季度都要去学校送病假手续这件事。无论她过去如何, 就只这一件事, 是足以让他感激一辈子的。 在他的人生险些走进绝路之时，是母亲默默地为他铺续光明之路啊。 白晓星对这个表弟再了解不过, 她知道李牧遥外表有多坚硬，内心就有多柔软，所以她也狠不下心让他同自己一般，把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只得道：“牧遥，不管为了什么都别去查了，因为有些事不需要你去追查，该来的自然会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只要好好的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为真正爱自己的人努力，然后……做好面对的准备。然后，等到真正面对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要比现在还坚强啊！” “……” 这下除了李牧遥，其余几人也都沉默了。 这些原生家庭带来的痛，白晓星知道她没有办法永远拦着不让李牧遥知道真相，只能努力尝试着让他变得更加坚强，她是希望大家共同成长起来, 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彼此保护着，面对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狂风暴雨。 她一边拦着他们不叫他们激进，一方面又在尽力的提醒着，让他们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一时间，唐沁心中五味杂陈，走过去抱住白晓星哽咽道：“好了，我们都明白你，大家一起好好努力。” …… 一场不小的风波过后，众人再次回到紧张的工作当中。 每个人看起来与以往无异，但他们都在暗暗地留神着周围的一切变化，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刻互相通气儿。 2k小说 在唐沁方面时不时释放出的压力下，于瑶和石海亮的调动问题在僵持一周之后终于有其他领导出面干涉，暂缓了他们的调动。石海亮还好，能够继续之前的研究，于瑶则是被分走了大部分与后续项目改造有关的工作，美其名曰不叫她分心，早日实现两镇“一村一业”的特色农业化进程。 这种安排表面上看着是切断了于瑶夫妇和唐沁等人的关联，事实上反倒是给大唐集团争取到更宽泛的口碑提供了便利条件，同时还不需要他们担负太多结果。 因为如果夫妻两个工作进展顺利，各村经济都得到了实际的提升，那么这一切都归功于大唐集团的大力支持；如果各村的农业技术开发实在是搞不上去，那也是两镇政府缺乏专业人才，光靠两个人的力量是难以实现远大目标的。 只是于瑶有些担心，万一她下沉到各村没什么时间回来，那镇上的动向她就没有办法及时掌握了。这样一来，万一内部有人琢磨对唐沁他们不利的事情，她也没法及时报信。 白晓星告诉她这事儿不用她担心，山人她自有妙计。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的臭屁，摇头晃脑的模样谁见了都想揍一顿。但她俨然已是唐沁的头号军师，成为了一般人惹不起的存在。 李牧遥也惹不起。 但他是真的想像以前那样揪着她的辫子收拾白晓星一顿，因为她所谓的妙计是让秦恬代替于瑶做他们的“内应”。 秦恬是什么人？ 是前不久才下线的高宁的前女友！ 尽管两个人已经分手，可是高宁落得这样的下场，秦恬就不会顾念旧情报复他们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恬现在巴不得和高宁划清界限，永世不再相见，但就凭着她和李牧遥先前的关系，凭着她还惦记过陆钧壹这档子事儿，把她拿过来当自己人，岂不是引狼入室？！ 李牧遥一万个不同意。 他不想与秦恬再有任何瓜葛，他更不想看到唐沁为这个人心有芥蒂。 可是白晓星说，现在的秦恬在镇政府没什么存在感，作为一个临时工，又受到前男友高宁的“波及”，她的工作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她机缘巧合的接管了白晓星创立的公众号，很可能她连端茶倒水的工作都没得做了。 所以说，秦恬实在是太需要机会能够站住脚了，在这种生存问题受到考验的心境下，她如果得知大唐集团愿意给她机会，那么她一定会拼了命的去做好。 白晓星说她太了解秦恬的为人了，只要是策略得当，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李牧遥笃定这事儿唐沁不能同意，可他是真的没想到，人家同意了！ 白晓星也不知道怎么给她洗的脑，她不仅同意，在得知他们的公众号是秦恬在管理后，还愿意给她按内容支付额外的劳务费！ 这个世界太疯狂，但李牧遥却无可奈何，因为玉簪村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睦邻节”。 睦邻节又称“会音巴雅尔”，当地人简称“会”。 这个节日在玉簪村民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是古老的地方特色文化之一，有其产生的源头和相关源流，也是至今为止传承最为完善的一个节日。 睦邻节形成于清朝嘉庆年间，是当朝皇帝亲自赐予玉簪村的一个正式节日，其重要程度比之春节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只是一个节日，他却有着极其完善的机构规范制度，有会歌、会训、会章，村规民约以及组织架构。成员由十二大姓氏家族的老人参加，由村民共同选举出会长和会员。 李牧遥之所以要忙碌起来，是因为他这次受睦邻节会长所托，负责大会的全部餐饮工作。 290.不奉陪了 在前不久镇上组织召开关于睦邻节的筹备会议时，他们指定负责餐饮的还是李牧遥和李丰两家。 但这一次召开动员会，指定的餐饮负责单位就只有李牧遥一家了。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与上周镇上来人说李丰家寻求回购菜谱以及出让店铺这件事有关系。 可李牧遥想不通的是，他明明都拒绝了这些提议，镇上怎么还这么急着把李丰家给剔掉了呢？李丰家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以至于连村里的庆典都不能参加了？ 他不在的这三年，可一直都是李丰家在筹备。 然而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很久, 因为在动员会的当天下午镇上就又来人了，这一次来的不是和他们不熟的那个代表，而是出任副镇长多年的赵副镇长。 当初季老爷子开饭馆的时候，镇上的餐饮招待就是赵副镇长给安排到小饭馆的，一直以来支持季老爷子把王府菜系特色搞下去的也是他。再往早了说，李牧遥姐弟二人被季老爷子接过来，户口啊、上学啊什么的手续也都是他一手操办，可以说，这位元老级的副镇长同志，是他们的老熟人、老朋友。 不仅如此，唐沁最初参与老街改造项目的招投标，包括后续的一系列洽谈，主要负责人也都是赵副镇长。在李牧遥回来之前，在唐沁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赵副镇长给了她充分的信任和肯定，让她坚持下来的。 要说镇上之前派那位代表过来是为了试探李牧遥他们的态度，那么这次把这位赵副镇长派过来，就有点志在必得的意思了。 然而他们策略虽对，时辰却没选对。 因为赵副镇长到的时候，小饭馆里除了李牧遥和唐沁，白晓星和陆钧壹也在。 看到白晓星，赵副镇长心中顿时一咯噔，知道此行怕是要铩羽而归了。 这些日子白晓星格外活跃，大有一副大唐集团驻老街项目代言人的架势，项目上许多问题都是她出面交涉, 一些决策她和陆钧壹就能定了。除此之外，自从他们参加完那次省级会议之后，似乎在省市两级的相关部门也说得上话了，不少上面的意见，都是从这两个人的口中转述过来的。 他们两个人，早已成为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齿，相当看不惯却又干不掉的存在。 所以他们派赵副镇长过来，想的也是绕过这两个人直接找到李牧遥和唐沁，用多年的感情和“恩情”来作为谈判的筹码。 正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白晓星一人就把赵副镇长给劝退了。他老人家是个要面子的人，多年积累的口碑也不想毁于一旦，几句话下来他就面红耳赤，直接告辞走人了。 然而白晓星同学也不知哪儿学来的玩弄人心的手段，赵副镇长这边刚从二楼下去，她就派李牧遥和唐沁去挽留和道歉了。三个人在小饭馆门口聊了一会儿，一番谈话也算是推心置腹，赵副镇长面子上挂不住，就把实话给他们说了。 原来这些日子确实有不少开发商过来找镇领导提出投资，但并不是看好了街上的铺子，也不是有什么好的乡村发展项目，话里话外就是冲着后面温泉项目来的。一开始镇上也没动心，但后来有一个比较厉害的开发商，简单来说就是财大气粗，不仅承诺会拿许多的钱，还配套天花乱坠的开发方案。 赵副镇长作为一个有着相对招商引资经验的人，一是觉得同一个关联项目上来多个开发商不是很稳妥，现在他们有了大唐集团，并且做出了一定的成绩，就应该好好的跟他们长久的合作下去。二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后来的这伙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都是在画大饼。就青城市的经济发展程度而言，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企业简直凤毛麟角，大唐是数一数二的，就这地位的大企业出点钱还费劲呢，就别提别的企业了。 但镇上其他的人也有自己的考量，因为唐沁在老街项目完工后明确表示，为了集团资金的良性运转回流，后面的项目她会着重商业开发，不会再过多投入基础民生建设方面。这一点让镇政府非常的失望，因为他们后续还有不少的推进计划，比如促进农村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等事业发展，唐沁一旦不给资金支持，他们还怎么发展？ 赵副镇长为此也提出了不同观点，他认为大唐集团来老街不是做慈善，一个商业集团必须在保证自己收益的前提下才能兼顾其他，他们现阶段能为民生建设投入了这么多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作为政府方面，必须要给企业自我发展的空间，等到时机成熟，再去要求他们加大投入力度。 为此他们内部再次分为两个阵营，可随着乡村振兴建设步伐比拼的压力与日俱增，赵副镇长他们有点扛不住了，在那一伙开发商再次找上门并提出全力、优先支持本镇文化教育、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时候，他终于妥协了。 ahzww.org 赵副镇长说完了背景原因，这才开始说为什么要劝李牧遥收了李丰家的饭店，回购菜谱。 他说这是镇上给李牧遥和李丰家双方的补偿，双向的。 双向补偿。 这四个字一出，李牧遥和唐沁都想转身回去了。 你要说单纯的偏心，薅李牧遥的羊毛来补偿李丰还差不多，说双向补偿，他们能得到什么？得到那硬被分出去的五道菜谱？那可原本是季老爷子留下的！ 但赵副镇长拉住他们，一脸诚恳地说，真的是双向补偿。 因为他们考虑到以后温泉开发权给了别的开发商，到时候温泉旅游度假村的餐饮这一块李牧遥肯定不好再参与，因为与唐沁这层关系。 所以他们就把老街现在的餐饮全都交给李牧遥来“垄断”，他在老街独自美丽，到时候温泉度假村的餐饮交由李丰家全权负责，这样也免去后顾之忧，两家依托于不同的开发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和谐无比。 291.必须来真格的 赵副镇长说得一脸诚恳。 看得出他应该是挺认可这个补偿方案的，至少是觉得，这个方案确实是平衡两家的最好方式。 但…… 开发商唐总差点儿背过气去。 她是真没想到，原来人家早就计划好了要把温泉项目跟自己割裂开来，交由别的开发商去做！ 这不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堂堂大唐集团，投入了这么多的资金又花了这多的时间和精力，特么的到最后被白嫖了！ 唐沁的心中燃烧起的熊熊怒火恨不能将整条老街燃烧殆尽！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大唐集团就是再不行，也不至于被人玩到这个地步吧？！ 李牧遥也生气，气到暂时顾不上照顾唐沁的情绪。 刚才赵副镇长说出实情的之前，他是真的有所期待的。 可是这会儿，别说是期待了，他简直是盼着一切毁灭。 这算什么双向补偿？ 简直是双倍，不, 一万倍的欺负人！ 欺负他让他花钱盘下李丰家赔钱的饭店，还要掏钱把免费赠送的菜谱买回来, 不仅如此，未来如果建立温泉度假村，还提前给他出局了！ 这特么的…… 李牧遥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他甚至找回了刚回到老街那一天的愤怒情绪，气得颓丧。 这种感觉足以泯灭他心中对一切美好的渴盼，那是种濒临绝望和心如死灰的感觉。 赵副镇长这边，看到对面两人“热泪盈眶一脸感动”， 呃，不对。 “我就说嘛，”赵副镇长到底还算是相对了解他们，他看到了两双泪眼后面只有毁天灭的的怒火，并没有预想中的妥协，叹口气道，“这么无理的要求，你们怎么会同意呢？” “那你为什么还来说？”唐沁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 赵副镇长踟蹰半晌，似乎经历了一场很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脸上挂着同情和无奈说道：“因为，你们就算生气, 也得对现实妥协啊。” “什么现实？” “大唐集团就要……破产的现实。” “……” 唐沁开始满地找棍子，她已经忍不了了，这伙人不仅白嫖，还诅咒我！ 诅咒我们大唐！ 看我不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唐沁冲回去后厨拿回了一根擀面杖，很快又冲回来问道：“谁说大唐要破产？你们得到官方消息了还是，那位有钱的开发商说的？” 赵副镇长一看她这样，有点哭笑不得。 村里的妇女同志急眼的时候，最次的都得抡板锹，而她这拿个擀面杖，根本没有啥威慑力。 赵副镇长下意识表露出来的嘲讽让唐沁更愤怒了，她瞪着眼睛道：“您倒是说啊，回答我！” 得，到底是有素质的人，到这份上了还这么客气，赵副镇长于心不忍，回答说道：“各方面的声音都有吧，关于你们这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唐总你也别那么生气，出于发展的角度，任何一个政府都要考虑实际情况。我们换位思考，如果你是镇政府的领导，会把未来的经济命脉交给一个整天传闻要破产的企业吗？” “……”唐沁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传闻多久了？”李牧遥只好问道。 “挺久了，当初老街项目之前就有了。”赵副镇长回答。 “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把项目交给别人？”李牧遥又问。 “那时候……”赵副镇长就卡壳了。 “因为那时候也没人真正愿意把钱投入到这么个落后、封闭、看不到任何商业价值的破地方吧？”李牧遥眼神如刀，一声声质问道，“那么多前来参与投标的企业，是不是只有大唐集团愿意把真金白银投入进来，并且实实在在的为着这里的发展考虑，来设计开发方案的吧？！” “是，确实是……但是……”赵副镇长老脸一红，李牧遥的话针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他们的伪装。 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改革之所以称之为浪潮，就是后浪要吧前浪拍在沙滩上。 大唐不行了，拿不出钱了，镇上就得想想后路。 “你们也别把我们想的太无情，镇政府方面还愿意把除了温泉开发以外的项目继续交给大唐来做，也是完全出于对他们前期投入的回报啊。”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副镇长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就算他心中对唐沁有百般的同情和感激，可立场在那，他作为一镇的副镇长，必须要考虑更多更全面。 “不然的话，现在就可以把我们赶走是吗？”唐沁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她真是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这颗火热的心慢慢冷却，冷的彻头彻尾，冷到痛彻心扉！ “话倒不能这么说，但，”赵副镇长叹了口气，“理儿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赵镇长，”唐沁冷冰冰的说道，“既然你们认准大唐早晚都要破产，那我们就及时止损吧。前不久我们才找专业的机构做过评估，已经完成的项目还是可以实现相当一大部分资金回笼的。你们不是找到新的开发商了么，不如让他们把现有的项目接过去吧。” 赵副镇长一惊：“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不想干了？” “对，我们不干了！”尽管唐沁面上还保持着冷静，可说出的话却是她这辈子在“商务”方面说的最不理智的话，但这样说让她莫名就感觉特爽，“明天就筹备撤出，一切，所有的一切！” “不是，你们这又是干啥呀！”赵副镇长只当她在说气话，“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嘛！” xiaoshuting.org “没有意气用事，我认真的。”唐沁说完，便转过身子不想再多说任何一句了。 赵副镇长只得看向李牧遥：“你看这事儿闹的……” “那就麻烦赵副镇长回去跟有关领导做个汇报吧，我们就不奉陪了。”李牧遥揽住唐沁的肩膀，接着说道，“您应该理解唐总说的一切是什么意思吧？这里面不仅包括大唐已经做完的、即将要做的项目，还包括我、包括白晓星，我们为老街、为玉簪村所做的一切。” “不是，你们别说气话呀……”赵副镇长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年轻竟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要真这样，你们投的钱可不一定拿的回来！” 292.用魔法打败魔法 赵副镇长急的一脑门的汗，加上天气又热，古铜色的额角闪着铮亮的光。他不希望自己这一趟过来，不仅没能说服他们，反而把事情搞得一团乱。 “你们都冷静冷静啊！” “自损？”唐沁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着转回头来，“是你们太小瞧我们大唐的体量了, 还是太把自己这点斤两看的太重？又或者说，是你们新来的金主爸爸教你们这么说的？” “金主……爸爸？” 赵副镇长上了年岁，不懂得这种网络词汇的意思，但从字面意思上听来，这个“爸爸”这样的字眼，让他这个土生土长深受村里“孝”文化熏陶的人，有种受到侮辱的感觉。 一瞬间的不悦从他的心头闪过，可想到唐沁这么久以来为村里为镇上做出的一切，他决定忍下了。何况他今天来，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就已经想到会遇到激烈的反对情绪，只是没想到这么极端而已。 作为前来“自取其辱”，代镇上班子受过的他，就只好解释道：“没有小瞧，我们没有小瞧大唐，真的！但请你别再说啥‘爸爸’，拿再多钱的人，也不能给我们当‘爸爸’，这是对我们的不尊敬。” “你现在跟我讲尊敬，难道我没有尊敬你们吗？”唐沁怒从中来，开始一笔一笔跟他算账，“从来这里第一天调研开始，我每家每户的走，每家每户的征求意见，甚至在你们都同意我们公司把街面全都推翻重建时，是我坚持要保留你们原本的历史文化印记。原本半年就可以完工的项目, 我硬是坚持到牧遥回来, 一直等到他帮我设计出能最大化保留原貌的改造方案才开始动工！这是我对你们、对这里的尊敬！你知道改造完成后有多少村民过来感谢我吗？他们一起到我身后的小院里，跟我说是我保留下了他们的父辈、祖辈留下来的东西！赵镇长，我在做这些的时候，你是全程的参与者和目击者，你没忘吧？” 赵副镇长老脸一红：“当，当然没忘。” “我做了那么多行动上尊敬你们的事实，然后你现在却因为我在怒极之下的一句话而抠字眼，对我上纲上线，说我不尊敬你？”唐沁真是被伤透了心，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赵副镇长结结巴巴的道：“我没上纲上线，就是话说到这，我提了一句……” 唐沁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好了不说这些，我只想问一句，你今天来，是代表你个人还是镇政府？” 赵副镇长立刻摆明态度：“当然是镇政府，我个人是倾向于……” 唐沁再次打断他：“好，既然如此，我还有句话要说。” 赵副镇长妥协：“你说，你说。” “虽然很没必要，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搞清楚一个事实。”唐沁居高临下的说道，“搞这么个小小的老街项目，对我爸来说就和给我买一辆跑车一样轻松。即便我不做了，即便我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他也不会在乎。” 她的脸上此时不再有着一贯谦虚和内敛的神态，而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似乎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可实话告诉你，我在乎。我不是在乎这点钱，而是我投入的感情和精力，是牧遥、晓星，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所付出的心血！这些付出我没办法拿回来，就只能把它们变成金钱，我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赵镇长，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回去翻一翻我们当初的合同吧，好好想想你们该怎么赔偿我！” 听到这话，赵副镇长是真的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把实话全都说了出来，顿时急得老泪纵横：“唐总，我这辈子也没离开过这个镇子，不管是你们大唐，还是别的谁也好，我都惹不起，也不敢小瞧！我就没想要掺合你们开发商的这些事，我跟你说这些也没想威胁你还是咋的！从头到尾我就想让老百姓实打实的过上好日子，村里的叔伯族亲信任我，我想对得起他们！” “赵副镇长，你是个好领导，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你刚刚阐明了你的立场，你是代表镇上来的，所以你这些心里话对我来说并不会感动到我，我对你心软，就是对支持我的朋友们不负责。” “……” “我再强调一次，大唐不会因为撤出这里的项目而破产，”唐沁生怕赵副镇长听不懂似的又补充道，“但我敢保证，老街离开大唐，必死无疑！我奉劝你们，下一次来的时候想好怎么说，不要自己搞不定又过来打感情牌！” “……” 赵副镇长大败而归，而作为获胜方的李牧遥和唐沁也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喜悦。 两个人回到小院的时候，最后一桌客人正在结账，李牧遥等着他们出门后，便直接下令关店。 这可把大家伙给吓坏了，连同唐沁都没想到李牧遥这就当真了。 而李牧遥也没有做什么隐瞒，实打实的对他们道出了实情：镇政府卸磨杀驴，打算换开发商，所以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老街了。 几个帮厨收拾东西等下就回大唐园区本部，其余人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的就给补偿三个月工资走人。 如果实在是舍不得这里的，那就带薪休假，等到他们跟镇政府谈出个满意的结果再做后续打算。 yqxsw.org 李牧遥平时不苟言笑，所以他说出来的话没人敢质疑和反驳，看到唐沁也是一脸凝重，谁也没敢说什么，集体去大唐集团本部了。 众人都离开后，李牧遥把门口的灯牌也关掉，这才拉着唐沁上楼。 楼上白晓星和陆均壹早趴着窗子把一切来龙去脉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是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反倒也是支持李牧遥的做法。 要做就来真格的，不给他们实际的教训，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 最犹豫的还属唐沁，狠话说的时候，她真是过过嘴瘾，想着冷战个几天，过后派陆均壹去找他们谈判，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们三个竟然如此言行一致。 293.有何不妥 “就得来点真格的，叫他们背信弃义！”白晓星摩拳擦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 “我这边要是真的来真格的，我爸可能会哭了。”唐沁苦着一张脸，沮丧地坐在沙发上, 她看向白晓星道，“我们究竟是不是病猫，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大唐把你的两镇一体化方案看得相当重要，不，是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而且之所以撑到现在，不就是因为在老街的项目很出彩嘛。” “病猫也是猫, 该抓耗子的时候咱也没耽误！再说了，这事儿你跟你爸说啥？”白晓星笑嘻嘻的贴过去说道，“我说的真格的，不是你理解的真格的，我的意思是必须得让他们看到我们动了真格的！” “什么啊？都给我绕晕了。”唐沁这会儿脑子里还都是赵副镇长那番话，这使得愤怒的情绪还在余音绕梁，让她根本没法静下来思考。 “我的意思是说啊，我们怎么可能会轻易退出？！但就算是做样子，也得做的逼真一些。沁沁，你想啊，镇上那群人都是老狐狸，他们敢这么对我们，不就是认准了咱们畏首畏尾吗？你越畏惧，他们就越得寸进尺。”白晓星给唐沁倒了杯水，又抽了一张纸巾，“喝点水，擦擦汗，我们家沁沁被气得都不精致了呢~” “我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一向注重外表的唐沁赶忙拿起手机照了照，看到自己满脸的油光和下垂的眼袋, 更想哭了。她一边接过纸巾一边尽量的修补妆容，拉着哭腔道，“晓星，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呀！我们付出了这么多，他们但凡记上一点好也不至于这么对我们！” “你就是从小过得太顺了，这种事对我和牧遥经历的可多了！”白晓星举起一根手指，开始向她传授经验，“我跟你说哦沁沁，既然你把狠话都放出去了，就一定得说到做到。你话说的有多狠，做的就要多狠。就像小时候牧遥被人欺负，我知道后就放话说谁欺负我弟我就咬掉他一只耳朵那样。” 听到这里，陆钧壹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你真咬了？” 他下意识觉得白晓星应该是能干出来这种事，可又觉得这有点离谱，“而且咬下来了？” 白晓星有点懊恼：“虽然我不仅咬了耳朵，还咬了脖子、肩膀、胳膊……但是……哼哼，要不是有大人过来拉架，我肯定说到做到，必须把耳朵咬下来。” 陆钧壹一脸就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你可真狠啊。” 白晓星反问：“那你说他们不狠吗？那群小孩欺负我和牧遥没爹没娘，差点儿用石头打瞎他一只眼睛你咋说？我姥爷白天开饭馆忙做菜，傍晚黑还得去种地，哪有那么多时间照顾我们？我俩要是任由他们欺负，被他们丢进水库里淹死，都不是没可能的。” 陆钧壹听得毛骨悚然，他无法想象，这两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小朋友”，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童年阴影。他讷讷的问：“那……后来呢？你一战成名吗？” “哪有那么简单，后来被我咬的那个再也不敢惹我们了，但还是有别的小孩来挑衅。不过他们每次挑衅，我俩就会加倍的打回去，一直打到谁见了我们都绕着走。”白晓星说着，继续向唐沁传授经验，“所以沁沁，你别觉得只有小孩的世界是这样，成年人也一样的。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会得寸进尺。” 唐沁眼神复杂的盯着白晓星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李牧遥。 她想起刚才自己对赵副镇长说，他们走到今天，所取得的成绩，并不是她一个人努力的结果。往后走的每一步，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业梦，而是大家的。 所以她如果选择在这个时候妥协或是退缩，那日后将被“扔进水库”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而是他们所有人。 既然她已经把所有人都拉到了自己这艘船上，惊涛骇浪也得继续朝前开了。 “行，我明白了。”唐沁也不再犹豫，当下对陆钧壹说道，“钧壹，那我们就先按照撤出做好准备吧，麻烦你把工程上的事宜安排稳妥，呃，最好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停工，不要引起恐慌。我去联系公司法务，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段时间的总账请算一下。” “好，你放心。”陆钧壹虽然项目做的不是太成功，但公关公司经营得却最好，大唐集团多少次危机公关都是他管理的公司做的。应对眼前这种“虚张声势”的小场面，对他来说毫无问题。 “好诶！”白晓星表现得极其兴奋，对众人道，“那咱们这边就先关门，大家跟我回老宅，我种的白菜长得特别好，等我晚上给你们做菜包饭吃~” “为什么回老宅啊，”陆钧壹没太明白她的套路，“既然决定要撤，咱们就不能留在这了吧？我在市内有套公寓，我们去那儿待一段时间好了。” “开什么玩笑啊，我们走了睦邻节怎么办？”白晓星冲他翻白眼。 “项目都撤了，你还管什么睦邻节？”陆钧壹更不懂了，“我们要是继续参与睦邻节，那岂不是还在继续为镇上做服务呢？还是说，你想把这种官方的活动变为个人的？” 零点看书 “说对了，”白晓星一脸嘚瑟，“谁说睦邻节是官方的？它从产生的那一天起就是民间的，是玉簪村的！镇政府从来就只是参与的一方，我们想邀请就邀请，不想邀请，他们就在外围看热闹好了！” “真的假的？”唐沁虽然信任她，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她的思维太跳脱，“现在连大唐都要被他们出局了，你怎么还有把握抢下睦邻节的主办权呢？” 面对质疑，白晓星一挑眉，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图片展示给她：“看，这是什么？” “注册商标？”唐沁惊呼出声，“你竟然把睦邻节的官方名字给注册了？” 294.大锅炖牛牛（感谢liuqiansh等大佬的月票！）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晓星注册了一个文化公司？ 扯不扯！ 李牧遥和陆钧壹争先恐后的上前抢过白晓星的手机，仔细一看，原来她真的注册了！ 而且商标还真的是睦邻节的官方名称—— 会音巴雅尔。 这就有点魔幻了，她竟然把玉簪村传承了几百年，延续了二百多届的传统活动的名字给注册成个人的文化商标了。 没记错的话，镇政府的大会议室还有不少宣传画册，上面记录的是历年睦邻节开展的宏大场面, 每逢有文化交流，领导们还会带着这些册子进行交流，因为在玉簪村的所有祭祀活动中，只有睦邻节是最有意义且规模最大的。 这是镇政府的文化招牌，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百年文化传承！ 如果白晓星不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每年一度的睦邻节就是官方的活动。 可是…… 说句大实话，她这做法挺狗的。 “这……合适吗？”这让李牧遥心里都没底, 他盯着看这商标是不是她恶作剧P出来的，“你什么时候注册的, 这是注册成功的意思？” “我回老宅就注册了！”白晓星抢回手机狗言狗语的说道，“合不合适的，就看怎么说了。要是大家相安无事，我这么做在道义上确实不太合适，但就目前这情况来说，我觉得可太合适了。反正今年的睦邻节活动申请还没上报，我们完全可以截胡。” “不过就只是注册商标，你也没把握把主办权夺过来吧？”对白晓星的狗，李牧遥的接受度倒是很高，他又问道，“我记得姥爷在的时候，申报活动审批也得通过镇上，他们核定规模之后再上报。” “申报当然需要官方许可，这属于大型聚会活动啊。但是上级部门许可的只是活动规模场地，而且你要搞清楚，发起人不是镇级单位，而是民间组织老人会的会长。”白晓星早在做这些事之前就打听好了, 眼珠子一转, 又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你再看看。” “你什么时候还成了老人会的会长？？？”照片上白晓星穿着一身红褐色蒙古袍，头戴一顶镶着大红珊瑚的陶尔其克帽，被一群穿着深蓝色蒙古袍的老者围绕。这是一张大合影，以老人会办公室为背景的。 大红珊瑚在玉簪村用处不广泛，除了祥云寺将其作为佛教七宝之首，逢大型法会时祭出来之外，村里也就只有“退休”的得道高僧和老人会的会长有资格在服饰上镶嵌它们。 这套造型，就是历届老人会会长的着装，沿用的是来自高原蒙古族“土默特”一支传统的服饰，起初袍子的眼色都是藏蓝色，但后来为了表示对村里英雄蒙古族鲍氏一族的尊重和纪念，会长长袍改为红褐色。 这套服装应该是为白晓星量身定制的，因为看起来衣着合体，肩宽袖长都刚刚好，帽檐卡在她逛街的额头上，在两颗大红珊瑚的映衬下，小脸被映衬得红扑扑的，宛若一颗水灵灵的红富士苹果。 整张照片本来是很严肃的，又因为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就一派庄严，但因为有了白晓星的存在，反而显得特别有活力，生机勃勃的。 可在李牧遥看来，白晓星这就是人模狗样，看她坐在一群老人家中间，他惊得眼珠子都要瞪掉了：“搞什么啊，你一个小姑娘去什么老人会？！” “可不是我主动要求的，是乌力吉太爷爷非要我当。”白晓星面露些许无奈，“我那会儿为了找点资料，就总是去找他们呀。即使只是口头传述，他们也确实给我提供了许多有用的材料，所以我就把他们奉为玉簪村传统文化的‘文化基因库’，为他们在公众号上写过专门的文章……一来二去的，他们可能是觉得只有我能把他们脑子里的东西变成文字保存下来，就推举我当这个会长了。” fantuankanshu.com 李牧遥基本没有被这些说辞说服：“有什么直接联系吗……这。” “牧遥，”唐沁站出来制止了李牧遥的质疑和追问，“这是晓星的努力在老人会得到的认可，你不要再纠结了。” 有人在这撑腰，白晓星底气十足的道：“对啊，你不认可我不代表别人不认可我，我要是再给你说个事儿，你是不是能吓晕过去？” “你……还有事？”李牧遥嗓子发干。 “嗯啊，我报了非遗传承人，以乌力吉太爷爷他们这群老人的代表的身份。虽然没批下来，但我估计也快了。”白晓星又翻出手机，把自己上报的材料展示给他，“主要就是村里大大小小各种祭祀的流程、意义之类的，我也没太深入研究，总之这些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我有一定的了解和研究，就有资格上报非遗传承人。” “可给你厉害坏了！”到这份上，李牧遥哪儿还有质疑的余地，他看着那些申报材料，最终在类别里看到“睦邻节”这三个大字。 话说到这儿他也搞懂了，白晓星的把握就在这儿。 作为一个掌握地方祭祀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作为一个民间组织极力推荐的代表人，在政府允许的情况下，她当然有资格发起睦邻节活动了。 “你们可能没太关注我的公众号，关于这次睦邻节，我也写了几篇文章交给秦恬发布了。”白晓星说起专业的时候特别认真，她调出手机的公众号内容，“现在的睦邻节早已超越了当初单纯祈愿村屯邻里和睦、子孙兴旺的含义，融入了干群和谐、民族团结、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全新理念，成为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个文化价值导向，我是要把它做成文化品牌的。所以你们说，我注册文化商标有什么不妥么？我成为这场活动的发起人，有什么不妥么？” “妥，你可太妥了！”唐沁简直都要爱死白晓星了，她激动的捧住白晓星肉肉的脸亲了一口，“你是我的宝藏女孩啊！” 295.炖牛肉的奇妙香味 睦邻节的主办权既然在自己手里，就等于是有了与镇政府个别领导谈判的筹码。 于是他们也不着急了，逐一把“撤出”事宜安排好，把该打的电话打完，这才收拾行囊回老宅。 这里的电话主要是说给季荆和巴图打的。 季荆怀孕养胎，在李牧遥的坚持下去了陆钧壹朋友开的私人医院，王云志怕她一个人待着闹心, 也放下手里的活儿去陪着。 可在这样信息发达的年代，即便他们夫妻两个不在村里，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为了防止她从别人口中得到不确切的消息受到惊吓影响养胎，他们决定主动告知。 告知也是个技术活儿，对季荆得有所保留，并不能全说大实话, 说了大实话，她一定会把策略透露给王云志。但是呢，又没法不全说，不说的话，镇上一定会有人去套她的话，到时候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儿，镇上还能信么？ 几个人研究半天，还是决定由唐沁出面来说。 好在季荆这几天正在用升酮的药物来调节孕激素，药物作用使得她的精神迷迷糊糊的，对唐沁绕着圈子说的一大堆话听得云里雾里，听了会儿实在听不懂就把电话给了王云志。 唐沁本来还温言软语的对季荆说话，电话转到王云志手里的时候，她整个语气就不一样了。 面对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她没必要给什么好语气。 要不是季荆这个孕怀的及时，以唐沁的性格，她早就出手把王云志给“治理”了。 她这么做也并非对季荆有什么感情，说到底就是为了给李牧遥“赎罪”，童年的那些往事, 李牧遥是最盼着季荆能再次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电话里，唐沁对王云志直接表明了她对镇上的不满以及打算撤出的打算，她告诉他，之所以没有对季荆挑明的原因，相信她不说王云志也能懂。她也相信王云志不会为了那些“外人”的事，去冒着失去孩子的风险对季荆说三道四。 王云志听到以后震惊半晌，但缓过来之后当即表示，正好他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这些事他就当不知道，一切以孩子为重。他也是个有信仰的人，这一次季荆能够怀孕，他能有机会老来得子，就说明这是祥云寺的佛爷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所以他再三保证，一定一定不会再参与到任何一方里，也不会再去惦记温泉或是别的什么，这辈子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彻底隐退。 同时，他还给唐沁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说是季莹后来打电话找过她，两个人一言不合又吵了一架，话里话外季莹透露，她应该是伙同别的人开始来给镇上活动了。用王云志的话说就是，她找到了新的工具人，就用不着他了。 他的这些话，唐沁不信也不愿意去信，但是利害关系已经摆明，他要是选择保护季荆和孩子，就老老实实眯在外面别回来；要是选择利益，那就别怪她狠心，撕破脸爱咋咋地，什么季荆的情绪会不会受到影响，孩子能不能受影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相对给季荆的电话而言，巴图这个电话是不太好打的。 打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巴图夫妻两个就一直在牧场忙活着，儿子查理在网上开通了电商平台，主要做线上配送，线下的铺子每天就开半天，下午就他去牧场帮忙或是送货，也基本没什么时间跟李牧遥掺和。 这家人目前的状态，特别像是在躲着李牧遥他们。 至于为什么躲，就像先前猜测的那般，巴图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李牧遥有所隐瞒，但以为那些事可以永远的不被提起就一直没有说出来。可没想到现如今某些事、某些人按捺不住重新蹦出水面，巴图不堪其扰又有愧于李牧遥，就选择躲了起来。 其实巴图的处境也不难理解，不同于王云志，作为最初在季萍和季莹两姐妹之间“调停”的中间人，他是被迫卷进其中的。 而且当初他尚年少，许多事情并不懂，季老爷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了，随着后来慢慢的长大，他也有了自己的看法，更觉得这些事绝对不能让李牧遥知道。 给巴图的这通电话是白晓星来打的，她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实情和计划，因为她坚信巴图一家绝不会出卖他们。而且她也觉得只有自己给到绝对的信任，才会打破巴图心中的隔阂，让他重新义无反顾的站到自己这边。 果不其然，巴图撂下电话就派了先遣部队查理到老宅来找他们了，来的时候还带了牛排、牛腱子、牛脊骨和黄喉、毛肚什么的。 查理过来的时候，暮色刚刚笼罩，古村里炊烟袅袅，正是做晚饭的时候。 几人寒暄过后，查理立马拿着手里的食材献宝似的往李牧遥手里塞：“哥，我爸妈知道你最近累，特意让我给你带的牛肉！看你瘦的哥，不行的话今天我给你炖肉吃，你歇着！” “行了，告诉你爸我没生气，待会儿自己过来，别让人三请四请的。”李牧遥一点没留情面，直接戳穿了查理的心事。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查理的进门后的表现一看就是巴图派过来试探“敌情”的。 156n.net “嘿嘿，”查理脸上一讪，挠头笑道，“哥，那我去准备柴火，肉是今天收拾出来的，直接炖比啥都香！” “去吧。”李牧遥掂量了一下手里肉材的分量，又打开袋子敲了敲，“这么多一锅根本炖不下，弄完柴你再准备点木炭，我挑点牛肉和大筋烤点串。” “好嘞，哥！”查理龇牙咧嘴，转身又出去了。 老宅毕竟是季家祖宅，作为衙厨辈出的美食世家，这里做饭的家伙什要比小饭馆还要多。 只是有些灶具太过古老，在用法上跟现代化的有很大差距，有一些李牧遥也没见过，但这根本难不倒白晓星。 远离所有的旧物，都被她研究的明明白白并贴了标签，要不是他们这次集体搬回来，她都打算把这些东西封起来，留着日后改造成民俗博物馆里的展品。 （感谢你们的支持！下章做菜咯！） 296.脱骨牛肉颤巍巍 季家作为三百多年前在此落户的第一大姓，老宅所处的位置是有着相当的风水讲究的。它位于整条胡同的东面，这个位置在民间称为“蛇盘兔”，寓意祖祖辈辈富有兴旺。 老宅所在的胡同被称之为“毛浩日胡同”，呈由西向东弧形走向，上游还有一处高矗的环形土崖，使得整条胡同有如弯月。毛浩日在当时的“官话”蒙语当中是不直通的意思, 故而胡同名字也被称作“并不笔直的胡同”。 毛浩日胡同是季家的发祥地，也是建村以后的第一条胡同。北面是高耸的迦山，南面是由山上各处泉水汇聚而成的四季常流的清河，周边大片肥沃的缓坡地，河流下游还有开阔的河套地。在岁月的长河里，村屯扩大, 人口增加，季家后人都是以毛浩日胡同为中心, 沿两岸列居建房，安居乐业的。 随着季家人口的不断增多，毛浩日胡同住不下那么多的人，家族的分支就开始寻找其他的风水宝地。因为对泉眼“鲁斯”的崇拜，季家的一个分支来到清河上游选择了一口大泉眼的所在。泉眼旁长着一棵参天大榆树，枝叶茂盛，遮天蔽日，被季家奉为家族神树。受到泉眼的滋润，那一带树木茂盛，环境极好，季家分支搬去之后，一直居住至今。 玉簪村的第二条胡同是与季家同期应招至此的铜匠世家、园艺高师王姓家族。当时祥云寺内所有的佛像、法器和乐器都是王家人制作的，在祥云寺建成后，寺内的一切园林景观也由王家设计。尽管祥云寺经历过几次摧毁重建，但院内主体设计风格还保留着王家最初的设计理念。 王家居住的胡同叫做“额热根垓”，稍晚于毛浩日胡建成，在三百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两条胡同可以视为同期建成。由于地形原因, 额热根垓与毛浩日胡同中间有一座山丘，仅有一条羊肠小径互通往来。 在现代看来，两条胡同是共同居于中心地段，玉簪村的村民以此为中心，沿山谷地势向西向东延展居住，至今保持这种村落格局。 另外一个大家族就是巴图的祖上鲍家了，但因为其家族擅长以放牧为生，为了便于放牧，他们选择了距离迦山北沟较近的地段，他们可以直接把牛羊放在由西北向东南延伸的山谷，那里两侧山势陡立，有长年流淌的山间河流。 除此之外，沿河流东岸山势呈缓坡，较为开阔，那里水源丰富，草木葱茏，树荫蔽日，缓坡以东还有大片的向阳坡地和荒地，是当年祥云寺赐给鲍家的牧场。 尽管后来因为修建水库等原因被政府回收了不少，但还是巴图留下了一小部分，让他得以延续祖上的畜牧业。 三个大家族撑起了一座古老的玉簪村，在清朝祥云寺的鼎盛时期，三姓家族也被赋予了很高的地位。 当时的王爷允许他们建起高门宅邸，规格高于其他百姓院落许多。 三座大宅采取的都是北方传统的院落建筑，为两侧有耳房的一进院子。因为院子足够大，大门也非常高，所以院中树有一道影壁墙，给整个院子增添了一分婉约，又增加了主人的私密性，非常符合过去大户人家的做派。 玉簪村的寻常人家都将牛马鸡鸭鹅等圈养在院中，通常是把门房或者是一侧耳房辟做牲舍，但大户人家不会与牲畜同院，而是在院落后面单独辟出一处小型围栏专门饲养家畜家禽。 在白晓星收集到的材料中，全村像季家老宅这种规格的院落几百年来就只有三座，分别属于这三个古早大姓。材料中有明确记载，玉簪村从建村起，就只有三户大姓人家允许有如此规模。因为三家都是统一规格，大门也都是由当时稀缺的金属工艺制成，后人在说起这三户人家时，经常统称为“三座大门”。 时间慢慢推进到新中国成立以后，王家和鲍家的老宅因为种种原因被毁，尽管后人在原址上重新修建了房屋，但与先前的风格完全不一致。 三座大门如今也只剩下季家一座，由白晓星挂上“有酒老宅”的牌子，以个人文化工作室的形式管理着。 顺带着收容几位“无家可归”的亲朋好友。 季家老宅一直沿用西侧耳房当做伙房，也就是厨房。白晓星住进来后虽然不开火，但是厨房里该修的、该换的、该清理的全都让她整理得干干净净，随时都可以拿来用。 查理出去弄柴火，李牧遥带着唐沁准备炖肉穿肉串，白晓星拉着陆钧壹去院子里拔白菜、挖土豆，准备给大家做菜包饭。 三伙人各忙各的，不多一会儿，老院子里便炊烟袅袅，充满人间烟火气，以及……炖肉的香味。 这香味主要来自于厨房大铁锅里炖着的牛排和牛脊骨。 自打小饭馆和大唐酒店重新开业以后，作为总厨的李牧遥厨艺也可谓是突飞猛进，在用料调配上也是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最近他研制出了新的炖肉卤料，正好还没机会投入试菜，借着这一次炖牛肉，便打算一试。 零点看书 查理背来的这些肉材算得上是他们家牧场里最上乘的牛肉了，肉质呈淡玫瑰色，肌肉结实柔细、油润，肌肉间含脂肪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牛肉是小火慢炖，味道是一点一点渗透出来的。 它就像是早春的花香，明明已经环绕在你的身周，却在你认真嗅取的时候淡的不着边际。它还像夏日雨后的旷野，明明空气当中斥满了美妙的气息，却让你无法形容这是哪一株草哪一朵花亦或是哪一棵树散发出来的。 陆钧壹陪着白晓星去门前的菜园子拔白菜回来的时候，闻到院子里若有似无的特殊香气，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周身愉悦的感觉，仿佛连日来紧张焦虑的情绪在一瞬间被卸下，让他再也不愿意去想那院子外面纷扰的杂事，只想永远的寄情于这青山绿水之间。 在门口杵了一会儿，陆钧壹心中突然闯进一个可怕的念头，他面色紧张的问白晓星：“牧遥这锅里……不是放了什么不该放的调料吧？” 正在低头捉菜虫的白晓星一脸茫然地抬头：“啊？” 297.万物皆可烤 颤巍巍的牛肉塞进陆钧壹的嘴巴，这是踏踏实实真真切切的幸福感，白晓星的“偏爱”让他的幸福感加倍，胸膛被这块肉塞得满满的，快乐得几乎要爆炸。 骨头炖到这个程度，上面的肉质已经达到入口即化的程度，瘦肉纤维松散、肥肉汤汁丰盈, 吸饱了所有卤料的精华，一口下去，美味到简直无可挑剔。但毕竟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牛肉，就算是外皮凉了，里面还是有点烫的。 于是在情感、美味和热度的三重加持下，陆钧壹吃得热泪盈眶。 “老陆，你是不是饿傻了？”白晓星看他吃了一口肉就哭成这样, 难免有些关切, “刚才就让你先吃点什么垫垫肚子，你偏要等，真是没见过你这种人。” “好饭不怕晚。”陆钧壹擦掉眼泪，端起削好的一盆土豆，可怜巴巴的道，“你能再给我拿一些肉吗？这些工作耗光了我最后的精力，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啧啧，看你这点出息！”白晓星嘴上虽然嫌弃，但还是接过土豆盆，颠颠儿的往厨房去了。 等了小一会儿，她又端着一个半大的碗回来了。 这是一碗热腾腾的猫耳朵牛骨面，碗底是猫耳朵形状的面片，上面盖着一层切成小块的脱骨牛排肉，撒着葱花和香菜，这种搭配要比单调的牛肉更佳吸引人的胃口，尤其是陆均壹这种饥饿状态下的人。 言情小说网 “牧遥给你现做的，他说你如果光吃牛肉的话会腻到，待会儿该吃不下别的了。”白晓星蹲下来, 将碗放到陆钧壹手中, 用筷子搅了搅碗底，随着她的动作，一颗颗玲珑剔透的猫耳朵与牛肉充分混合，原本的清汤汤底也被牛肉的汁水浸透，变成了棕褐色。 白晓星把筷子塞进呆愣的陆钧壹手中，悄悄吞下了口水，起身说道：“呐，你先吃吧，我要去烀土豆啦！牧遥喊我帮忙，他有点忙不过来。” “等下，”陆钧壹抓住白晓星的手，让她重新蹲回自己面前，用筷子把碗里最大的那块牛肉塞进她嘴里，“干活也不差这一会儿，我自己吃怪没意思的，我们俩一起吃咯。” 白晓星鼓着腮一咧嘴：“嘎嘎，还得是老陆！” “来吃！” “吃！” 老宅的院子很大，上了年岁的枣树恣意生长，一阵风吹过，成串的青涩枣子调皮的彼此撞击，总会有一两个不小心落下来，砸到树下那两个人的脚下。 陆均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他端着碗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粉扑扑的小脸，终是没忍住屈指帮她擦了擦鼻尖沁出的薄汗。而这个小小的人似乎已经习惯这种被照顾的小动作，管都没管他在做什么似的，双手捧起碗呼噜噜的喝起汤来。 “呼～”陆均壹抬起头，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向厨房走去。全然没留神身后那个闷头喝汤的小小人，脸蛋儿红的像个大苹果。 只是那抹浓重的红色很好的隐藏在了暮色之中，然后又消散在夏夜的微风里。 厨房门口查理正在生碳，托盘里除了牛肉串和板筋串，还有韭菜、茄子、豆角、大蒜、辣椒和香菜卷，这种烤串的规模说大还真挺小的，毕竟在真正的烧烤界，万物皆可烤。 “诶，晓星姐，”查理看到白晓星回来，赶忙问她，“我看你屋子里弄了个温水床，上面怎么那么多鸡蛋？” “孵小鸡啊。”白晓星抱着大碗有点儿心不在焉，没留意到查理眼中闪烁的精光。 “姐，我估计你那小鸡够呛能成，刚才我用手电照了几个，都石了。”查理搓着手，嘻嘻笑开了。 石这个说法在这一带就是说鸡蛋在孵化过程中受到不当的温度、湿度或者是某些病菌的影响，导致鸡胚发育停止，小鸡死在蛋壳内没机会破壳而出了的意思。在孵蛋人的眼中这是一种损失，但在“烤王”查理这儿，绝对是难得的烤材，因为石蛋烤起来喷儿香。 “啥？”白晓星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去给小鸡蛋们量温度了，小鸡们的水床必须要保证恒温，一天没管，真有可能大概率凉凉了。虽说外面天气热，但热水放着没人管还是会凉的。 白晓星急坏了，也没心思去问查理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小鸡蛋，而且为什么他那么欠儿要去照它们，但片刻之后，事实让她真的欲哭无泪：那些蛋只有几个有生命迹象，其余的真的凉凉了。 于是十分钟之后，查理的烤架上多了好几串石蛋。 老宅这边准备的火热，只等着贵客上门，可是饭菜都准备差不多了，也不见巴图夫妻两个有动静。 白晓星电话里追问好几遍，得到的答复一直是在路上了这就到了，可她明显的听到那边毫无动静，像是压根就没动静。 终于在白晓星第六遍电话打出去的时候，巴图夫妻两个像是天兵天将似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要不是陆均壹耳朵尖，听到影壁后面有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两个人不知道还要躲多久。 李牧遥知道巴图心里别扭，但是真的没想到能别扭到这个份儿上，硬是拉着他的手把他拽进院子，好顿逼问他才说实话：原来他们一家三口是一起过来的，只是拖拉机到村口巴图死活不往里开，不但不开，他还不肯下车，鲍大嫂劝了几句反倒还让他闹起来了，一个劲儿的吵着要回去。无奈之下，鲍大嫂只好让儿子查理先过来，她自己再慢慢做工作。哪想到这一墨迹就一个小时过去了，鲍大嫂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他拽到胡同口，两个人又在胡同口坐了半天，直到白晓星电话里怒了，这才过来。 “巴图哥，你是不想跟我来往了还是咋了？要是不愿意处了，这顿饭就当散伙饭。”李牧遥拉着巴图到树下的餐桌旁坐好，满桌子好吃的被这句话一下子盖上了悲怆的味道。 298.香辣牛板筋最够味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李牧遥开口就说这样的话。 这可叫人如何应对？ 巴图尴尬地杵在那里，一张脸拧得皱皱巴巴跟牛肚似的。可是拧巴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恨恨的照着自己的脑门儿来了一巴掌：“嗨！” 白晓星兔子似的跳过去把他的手掰开，骂道：“老巴图你没喝酒就犯病了吗？” 他这招李牧遥和白晓星从小都见怪不怪了，早年那会儿他郁郁不得志，每次喝多了闹起来都会先来这么一下。然后要么接着把自己痛扁一顿，要么跳起来用头撞万物, 最后是见什么摔什么，有什么砸什么。等到一切都砸的稀巴烂了，他也力竭了，找个地儿倒头就睡，等到清醒后哭着求人原谅。 但这些以往都是喝酒之后才有的状态，这还没喝呢就要开始闹, 白晓星第一个不答应。 巴图闻言又是一愣, 这都多少年没听到这话了，冷不丁一听, 竟听得他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年轻时的自己作的厉害，多少人见他如见恶鬼，多少次他从别人家门口过，别人都跟躲瘟神似的早早把大门关上。细算起来，全村也就两户始终对他敞开大门，一是季家老宅，再是老街的小饭馆。 那时候季荆还没出嫁，那时候季老爷子还健在，那时候两个小崽子还是上小学的小娃娃…… 这么多年过去，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好像都没变。 变的是他永远也见不到那个无限包容他给他父爱的季大爷了，不变的是季荆还当他是亲弟弟，白晓星会因为担心他喝醉闹事而骂他“老巴图”，只是李牧遥—— 巴图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吃饭吧。”李牧遥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厨房了。 热菜还没上，桌上摆着的都是一些凉菜，拍黄瓜、土豆丝、土豆泥、花生碎、鸡蛋酱、辣椒酱什么的, 还有脆嫩的大白菜叶, 这些都是用来包菜包饭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盆香辣牛板筋。 牛板筋这玩意在过去是没什么人吃的，因为它只是牛背部两块连接全身运动肌肉的主大筋，做熟了不容易入味，进到嘴里又味同嚼蜡，营养价值方面也没什么特殊贡献。 随着饮食文化的发展，人们发现了牛板筋富含蛋白质，这类蛋白质也称作为胶原蛋白，胶原蛋白在女性心中的地位堪比珍珠宝石，一张脸美不美，全看胶原蛋白含量高不高，也因此市面上凡是含有胶原蛋白的食物都成为了饭桌上的美味。 吃到后来，牛板筋依靠它特有的纤维组织，耐嚼的属性成为一道特色美食，人们发明出牛板筋的花式吃法，今天李牧遥做的香辣牛板筋和烤板筋就是两大主流吃法。 香辣牛板筋最够味，撕的碎，用料足, 入口劲道。 不大一会儿，李牧遥端着一口铁锅过来，放在桌上的小炭炉上。炖牛骨头的最佳吃法是一直保持高温“咕嘟”着的状态，这样才不会因为冷却而使得脂肪凝固，影响口感。 查理也低眉顺眼的推着移动烧烤架过来了，他今天打进院起话就格外少，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受到他爸的影响，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光靠猜是猜不出来的。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一只白炽灯从屋子里扯出来挂在枣树上，照亮着树下。餐桌上是叮叮当当的摆放碗筷的声音，桌子旁还有劈劈啪啪炭火燃烧的声音，就是没有人开口说话的声音。 一直等到所有的准备都就绪，李牧遥这才招呼查理坐下：“查理，过来我们先喝一杯。” YY小说 “啊？我就不喝了，我给你们烤串！”查理连连摆手，疯了啊，这个时候跟你们喝酒，那不是纯纯找不自在。 “过来吧，你都马上大学毕业的人了，喝点酒怎么了？”李牧遥走过去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倒酒一边还用话敲打他，“怎么，你也要学你爸，以后不跟我来往了吗？” “不不不，哪能啊哥！”查理向来把李牧遥视为自己的灵魂引领者，这一辈子都是要向他看齐的，怎么可能会不来往。只不过，他爸做了亏心事，某种程度他她也被动地参与到其中，所以他也在同父亲一起承担这份“罪过”。 “那你到底喝不喝？”李牧遥见他依旧死死的扣住酒杯，又问了一遍。 “我……”查理为难死了，眼神望向父亲求助，可他却低着头一声不吭，不得已，只好看向母亲，哭丧着脸道，“妈——” “行了行了，都倒上吧。”鲍大嫂一看这架势，是没法指望这爷俩大大方方的坐着了，只好开口了，她把巴图和自己面前的酒杯给李牧遥推过去，说道，“好兄弟，你给你哥我俩倒上，有些话你哥没脸说，那就嫂子说。” “好。”李牧遥就等着这句话呢，乐呵呵的把酒给桌上所有人倒满，举杯说道，“今天的事儿大家也都听说了，抛开别的因素不说，咱们一家人也应该好好坐下来聚一聚了。来，我们先干一杯！” 李牧遥这“一家人”直接把桌上好几个人都给说触动了。 唐沁自不必说，她和李牧遥两个人心心相印，早已决心携手一生，对这个“家人”的称谓，她接受的坦然也踏实。 陆均壹先是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生怕自己自作多情，但转念一想，今天这顿饭自己是个借光的人，主角是巴图一家三口，所以他只是暗暗的激动了一把，却没太表现什么。 最百感交集的当属巴图了，李牧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有种飙泪的冲动：是啊，明明是一家人，怎么被自己搞得这么生疏了？ “来，我先干为敬！”李牧遥说完，一杯白酒直接下肚。 一阵嘶嘶哈哈的声音过后，桌上众人也喝光了杯中的酒，白晓星抱着一杯酵素汁喝的也是呲牙咧嘴，愣是把桌上的氛围给搞活了不少。 “媳妇，还是我说吧。”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一杯烈酒下了肚，巴图也有勇气开口了。 299.还能有人看上晓星 回忆疯狂的侵袭着巴图的大脑，老宅里过去的往事一幕幕呈现。 熟悉的场景下，除却李牧遥和白晓星再无其他故人，这让他有种飙泪的冲动：是啊，明明是一家人啊。 “来，我先干为敬！”见到巴图含着眼泪发呆，李牧遥将酒杯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然后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众人随着他的动作把酒杯先后磕向桌面，随着一阵嘶嘶哈哈的声音过后，大家也都喝光了杯中的酒。白晓星抱着一杯酵素汁喝的也是呲牙咧嘴，愣是把桌上的氛围给搞活了不少。 在桌面上磕一下杯底，是碰杯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据说清朝有个皇帝曾来本地微服私访，在一次与随行大臣同桌共饮时，由于行君臣之礼不方便，大臣就用弯曲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磕一下, 代表磕头。后来当时的王爷听说后，也效仿皇帝的亲民举动，经常带着属下去查探民情，在同桌吃饭时也采取这样的形式。随着慢慢地演变，这一带的人们经常在喝酒时用酒杯桌子上磕一下代替双指磕桌子，也代表对彼此的尊敬。 笔趣阁 “媳妇，还是我说吧。”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一杯烈酒下了肚，巴图也有勇气开口了。 “那你就说，大大方方的说！”鲍大嫂恨铁不成钢的斥了巴图一句，随即又帮他铺垫道，“牧遥啊，我是真的怕你哥笨嘴笨舌的说不明白啊，一会儿你要是听到他说啥气人的话，先别急着生气，给嫂子一个面子，嫂子帮他解释啊！” “哥，嫂子, ”李牧遥无奈, 他看着巴图胡子拉碴的脸和布满血丝的双眼，知道他这些天一定是承受着相当重的心理负担，又怎么会怪的起来呢？“如果我说，不管我哥瞒着我什么，我都不会怪他，你信吗？” “嫂子信你！”鲍大嫂一听，起身抓过酒瓶豪气的给众人倒酒，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嫂子肯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牧遥苦笑：“谢谢嫂子，其实我真的就是想听听实话。那种明明知道有人在瞒着我一些事，却不知道究竟瞒着什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牧遥！” 这句话直接给巴图说哭了，他握着酒杯，哽咽着把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先说时间倒推回三年多之前，李牧遥在季老爷子的葬礼上大闹一通之后跑路，杳无音讯的那段时间。 其实那时候巴图和白晓星的心路历程和行动进度基本上是一致的，他们揣着同样的心思以各自的方式打听着李牧遥的下落, 也几乎是在不久之后, 他们先后得到了匿名电话的“启示”。只不过这个匿名电话白晓星不认识, 巴图却认识。 因为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 是季莹。 回忆到这的时候，唐沁因为紧张，手里的酒杯一下子没握住，酒洒了一半。 季莹这个人虽说之前在李牧遥的剧本里出场，但也仅限于她试图想要插手老街乃至温泉项目的这些事，充其量就是一个不疼爱他的某姨，为了一己之私做些不顾及他立场的事情。 至于别的，众人还都在瞒着他。 如今巴图一开口就说起了季莹，还把白晓星的秘密给带进来，要是再往下说，岂不是要把季莹给李牧遥请病假送病假条的事也给说出来了？ “你个老巴图，开口果然没好事！”白晓星比唐沁还坐不住了，她跳起来怒骂巴图，“说你自己的事，扯我干什么？” “不是，”巴图傻了一瞬，但从白晓星气急败坏的表现中，一下反应过来，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你不是连，连这事都瞒着没说吧？！” “说你的头！”白晓星涨红了脸，骂完这一句后也不敢吭声了，耷拉着脑袋活像个霜打的烂苹果。 作为白晓星的同党，唐沁和陆钧壹更是不敢做声了，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哈。”看到白晓星如此，巴图竟然破涕为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的负担没先前那么重了，或许是因为有了“队友”。 尽管队友此时想弄死他。 还不止一个。 巴图环视一圈，见没人做声，出声问道：“那我接着说吗？” 李牧遥抬手示意白晓星稍安勿躁，然后才对巴图道：“哥，你说吧，这些我都知道一些，但我也只是大概。” “行，那我就细说说。”巴图一看李牧遥是真没生气，当时底气又足了不少，他举起酒杯，直接同李牧遥碰了一下，“咱边吃边说呗？” 要说酒杯磕桌子代表尊敬意思的同时，多少还是带一些生疏在身上的，一桌不大熟悉的人，要是一道吃饭，为了不失礼节，往往选择磕桌子。但是好兄弟好哥们一家人吃饭，不管桌子多大离得多远，还是得热热闹闹的碰上一杯，这才显得没有隔阂。 巴图这会儿明显就是看到李牧遥没有介怀，总算能把心里那道防线给卸下了。 “好，边吃边聊。”李牧遥也同他碰了一下酒杯，抬腿踹了傻站着的白晓星一脚，“刚才偷吃了半碗面就不知道饿了？” “你……” 白晓星的脸直接涨成猪肝色，厨房离这儿还拐着半截院墙呢，他怎么就知道刚才她和陆钧壹分吃猫耳朵烫的事儿了？ 难道是？ 还没等白晓星的眼神转过去，陆公子就先举双手大喊出声：“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没说！” 在场所有人都：“！！！” 白晓星也就罢了，整天没长大的样子，这陆钧壹陆二公子怎么还…… 这么二呢？ 一直眯着没敢做声的查理看到老妈一脸懵的样子，假装同鲍大嫂喝酒，趁着碰杯的时候低声用陆钧壹听不懂的蒙语给她解释：“妈，这傻大个喜欢晓星姐。” “啥？”鲍大嫂吓得杯子都差点儿掉地上，“还能有人看上晓星？” “噗~”查理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酒喷了一手。 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大脖搂子打得灵魂出窍。 只见白晓星怒目金刚似的举着手大骂：“狗查理，怎么就不能有人看上我了？！” 300.稍安勿躁 白晓星越是着急，查理就越是说，好在他全程用蒙语说，陆钧壹根本听不懂。 傻了吧唧的看了一会儿，他还挺纳闷他们为什么会突然闹起来。 但细看下去，他的脸很红，不光是因为刚喝了一杯酒, 还因为刚才自曝的操作挺……骚的吧就。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小心思有时候是真的藏不住啊。 况且，此时还有酒，壮了怂人的胆。 这么一通闹腾下来，桌上的众人紧绷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 都是一家人，都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比起过去稀碎的三年，现在的团圆难道不是更该珍惜吗？ 哪有那么多的隔阂与芥蒂！ 对于年轻人的世界, 老巴图不是很懂, 他喝完了这杯酒，就忙着低头吃菜，顺便酝酿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说实在的，他也是真的饿了，这段日子的情绪煎熬下，他过的是寝食难安的生活，溜光水滑的脸蛋除了长满胡茬，还多了几道皱纹。 此时他的情绪屏障撤掉之后，味蕾和食欲双重觉醒，此时只想赶紧吃吃吃。 炖着牛骨头的锅子一直在冒着泡泡和热气，巴图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牛排骨夹进碗里，轻轻一抖，骨头就被抽了出来，然后他嗦了嗦骨头，把浸到骨髓里的汤汁全都吸干，这才夹起带着筋膜的肉蘸向蒜酱汁。 尽管肉已经炖得相当入味, 但他的口味比较重，尤其喜欢在吃肉的时候配上蒜酱汁，浓郁的大肉块配上特调的蒜酱汁，美味直接升华到茫茫草原，让你香得找不到北。 “嘿，真香！”巴图吧唧着嘴，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 “咕噜”一声，座上有人的肚子叫了起来，这是肚里的馋虫在抗议。难怪古人创造了馋虫被勾起来的说法，任谁看到巴图这么吃，都得馋到嗷嗷叫。 馋虫的主人之一唐沁红着脸，夹起一块肉默默的吃了起来，干了半天的活儿，她也饿啊。 这样香的一锅肉，怎么可以放着不管，光去聊那些让人伤神的话题？ 白晓星他们也不闹腾了，赶紧各就各位坐下吃了起来，这年头，谁还不知道饿啊？ 真是的！ 众人啼哩吐噜的吃了一通, 半锅牛骨直接被干掉了。 巴图看到儿子坐那闷头猛吃, 手指拈起一小头蒜丢了过去：“还吃呢，串不烤了吗？” “唔，烤，烤，这就烤。”查理飞速的咽下嘴里的肉，又夹了一大筷子香辣牛板筋，这才起身窜到烤炉前，拿起小纸板开始扇风升旺炭火。 “查理，你过来吃吧，我来烤。”孩子搞得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李牧遥有些于心不忍。 “嗨呀，让他干去吧，咱们喝酒啊！”巴图出声拦住李牧遥，这话刚开了个头，他怎么能走呢！ “行吧。”李牧遥想想也是，便没再坚持，放下筷子给巴图倒酒，“哥你接着说。” “这话说到你三姨季莹，当时知道我和晓星找你，就给我们提供线索，她不仅提供你的线索，还告诉我晓星的进度。”巴图抿了一口酒，放下了酒杯。 这会儿不是痛饮的时候，一旦喝多了就容易脑子混乱，好多话就说不清楚了。 众人心里又是一凛。 你三姨？ 他说季莹是你三姨？ 啊这…… 他说的这么自然，自然到一点都没有伪装的样子。 难道说，他也不知道季莹和李牧遥真正的关系？ 是季莹没说还是什么别的？ 不管怎么说，巴图说是三姨，那就是三姨，只要别说是亲妈就行。 不过转过弯来，他们又觉得巴图这话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季莹找他说这些话，他为什么没有怀疑？ 但是谁也没有发问，因为巴图的话还没说完。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众人心里好顿默念。 “你三姨告诉我晓星你俩联系上了，我就没再找你。”巴图摩挲着酒杯，唉声叹气了好几下之后才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晓星找到你了，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心里就稳当了。我就是不敢找你，我觉着当时我没能拦住你，你心里肯定对我有气……就寻思等着你自己想开了……再说。” “哥，我只怪我自己……”回想当年事，李牧遥心头一阵一阵的发酸，似乎也没腾出空来怀疑季莹这个三姨为啥能找到他。 156n.net “你没错，谁也没错！季大爷走得太急，谁都没法接受，谁心里都难受，我理解的，我理解的！”巴图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用力的拍着李牧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里的悲伤。又缓了片刻，巴图接着道，“后来我又听说，晓星找到你了你也没回学校去。我一听就急了，这哪儿行啊？！就算我记性不好，也知道你姥爷最希望你好好学习！他啥事都能包容你，唯独学习的事儿他啥时候松过劲？我知道你是因为接受不了他走的现实才这样的吧，可那也不行啊，你不上学也不能让他回来，反而让他在天上都不安生！” 提起这些，李牧遥自是羞愧难当：“是我的不对。” “别总是说你错！你这样我都说不下去了！”巴图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眼中有些隐隐的怒气，“我瞒着你，就是因为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你现在越来越好，我看着都替你高兴，那些过去的事情就更不愿意说了！” 李牧遥赶忙向他保证道：“哥，我不说这些话了，保证不说了。就算我知道那些事，也不会再出现什么负面的行为。” 巴图半信半疑：“真的？” 李牧遥坚定点头：“真的。” “那行，”巴图又叹了口气，回忆道，“那时知道你不上学这个事，我很恼火，可我也知道自己没能力解决。我又听三姐说你情绪不稳定，除了晓星谁也不见，更着急了。思来想去，我就找到你妈，跟她说了。” “我妈她……”李牧遥没忍住插嘴道，“我走了以后，我妈不是说不让任何人去找我吗，就当，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人。” “谁说的？”巴图大惊。 301.我心里太阴暗了吗 “谁说的？”巴图大惊，“谁说的你妈不让任何人找你？” 谁说的…… 李牧遥愣住了。 白晓星愣住了。 在场除了巴图一家三口之外，其他人全都愣住了。 这个问题，谁也没有思考过。 因为从这个概念传到耳中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个人就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们认定的事实就是：在李牧遥任性离家之后，季萍大怒，不让任何人去找他的下落, 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我大姨说的！”白晓星最先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那时候李牧遥虽然走了，但是她还在啊。 “她啥时候说的？你亲耳听到的吗？”巴图这不是质问，而是真诚发问，因为这件事与他记忆中的事实严重不符。 “我……”白晓星被问住了。 迄今为止，她记忆中当时的场景依旧是混乱的, 她根本没法确定那些事发生的时候,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确切来说, 除了一些零散的片段之外，白晓星记得的就只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心理上的痛，身体上的痛，从内而外的痛。 此时她想要仔仔细细的回忆，可就是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使得白晓星开始痛苦起来，许久不曾有过的心脏被攥住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大颗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别问了！”陆钧壹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他起身直接把白晓星从座位上拎起来，快速带到院墙的那边。 这种情形他经历过许多次，因为白晓星对他敞开心扉，心里压着的事情总会同他说说，那些令她难过的事情，那些曾给她带来过伤害的事情，有时候说得激动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应激障碍反应。 然后陆钧壹就会带着她迅速地活动身体的主要关节, 这样才能避免她“石化”。 白晓星每次犯病, 都会手脚僵硬, 心脏的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一般，医学上把这种反应归结为精神受到刺的反应，基本上无解，但陆钧壹发现如果及时给她更换场景并且让她活动起来，她就会慢慢好起来。 果然走了几步，白晓星的四肢明显地柔软起来，呼吸也慢慢地趋于平稳，但她的脸上依旧是一副迷茫的神色，她抬头看着陆钧壹，呆呆的问道：“到底我是不是亲耳听到了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其他几个人也都站起身，都是一副关切的神色。 但陆钧壹抬手拦住他们，又把白晓星带远一些，这才说道：“晓星，你是不是又钻牛角尖了呀？牧遥离开的时候你不是在生病吗，病得很重都住进了医院，你不记得不是很正常吗？” 白晓星懵懵懂懂状，反映了半晌才道：“那个时候我一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所以记忆出现了空白, 可能当时有人说了什么，我没有记住。” 陆钧壹摸摸她的头顶，温声道：“怎么会？你的脑子一直都是很聪明的，每个人生病时状态都不会好，你只是记不得那时的一些事。但有没有亲耳听说其实都不重要，甚至这些话有没有真的说出来也不重要。不如我们假设一下，当时的情况很慌乱，不止你和牧遥伤心难过，家里的大人也处于某种特定的情绪之下，所以看到牧遥那么不听话，才会说了些气话呢？” “会吗？”白晓星在陆钧壹的循循善诱下，开始尝试着代入这种“气话论”的假设，她说道，“也许会是这样的吧，我姥爷突然走了，大家都很难过。最重要的，还有他们都对彼此有怨气，只是谁也没说出来，这些情绪都憋在心里，我都能感觉到……只是那个时候我站在牧遥的立场，没有考虑别的。” “那就是咯~”陆钧壹一看她总算走出情绪黑洞，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你和牧遥都是晚辈，做的那些事虽然我们能理解，可是长辈不能理解呀！再加上有他们自己的负面情绪做背景，怎么可能不说一些气话？或许你就是当真了，你们也都当真了。亲情的事儿，哪有那么多绝对呀。” “嗯。”白晓星应了一声，低头闷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中含了一包泪，她问陆钧壹，“老陆，是不是我的内心太阴暗了？” “？”陆钧壹有点没懂，也有点担心，担心她走入另一个情绪黑洞，“不会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把大家都想的那么坏，越想越坏……不仅我自己想，还把这个情绪带给了大家。”白晓星开始哽咽起来，她哭着说，“如果我早一些像你一样，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多一些，牧遥就不会被街坊骂成小混蛋了，他本来是个阳光善良的好孩子，他的那些阴暗面都是我带给他的……是我害了他……” “开什么玩笑？！”陆钧壹有些生气，他双手捏着白晓星耳朵，微微有些用力，“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要是这样阴暗的人，那我是什么？我是个瞎子吗？” xiaoshutingapp.com “啊，疼疼疼——”白晓星疼的直叫唤，但是这么一疼，她也哭不出来了，呲牙咧嘴的想办法从陆钧壹的魔爪中挣脱。 两个人撕吧了好几下，陆钧壹才放开她，然后拎着小鸡似的又抓着她的手带回了桌前。 “老老实实坐着吃饭！” “！！！” 众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头白脸…… 当然了，鸡头白脸那个定然是李牧遥了。 他虽然没事也会这么对待白晓星，但那是他啊，他是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 陆钧壹算个什么东西！ 他敢这么对白晓星！ “老巴图！”白晓星没给李牧遥发挥的机会，她坐下来后直接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大姨当初是说过这样的气话，不让别人找牧遥，但是后来呢，她找了吗？” “呃，你，你没事了吗？”巴图还没回过神来。 白晓星不想自己那点儿毛病被人过分关注，摆摆手不耐烦道：“我本来就没事，你赶紧往下说啊！” 302.锡纸烤茄子 “啊这，你没事就好。”巴图看了看白晓星，又看向李牧遥，“那我接着说？” “……说吧。”李牧遥瞪了陆钧壹半晌，还是偃旗息鼓了。女大不中留，不管是白晓星还是黑晓星，都一样。 陆钧壹这边看小舅子, 啊不，李牧遥那副德行，心里还挺不爽的呢。心说你对白晓星付出过什么？作为弟弟你尽到责任了么？！ 每次都是，什么都做不来，别人做到了还一脸不爽。 简直欠揍！ “说说，快点说，磨磨唧唧的。”白晓星又催。 她想赶紧结束今晚这场回忆杀, 回忆总是痛苦的，痛苦到美味的肉串吃着都不香了。 “好好好。”巴图点头如捣蒜, 他也想着赶紧说完，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晓星刚才的话没毛病，虽然我没听到，但是以我对大姐的了解，这肯定是气话。为啥我这么肯定呢，因为我找到大姐说这事的时候，她也是骂了牧遥老半天，说他竟然真敢跑没影了，这么长的时间不给家里来信啥的。”巴图显然也是很怕大姐季萍的暴脾气，回忆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讪讪的。 “骂归骂，她肯定是着急上火，那阵子她脸色不好，看着人也瘦了的。后来她骂够了，这才开始问我是怎么知道牧遥的下落的，我没敢跟她说是三姐告诉我的……原因你们都知道，我就说是晓星告诉我的。” “后来她就让我回去, 告诉我不用管了，这件事她来解决。至于到底想怎么解决, 哎，我也没敢问。大姐那脾气，你们也知道，我是真怕惹毛了啊！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偷偷地问了二姐，二姐说都办妥了，总之牧遥的学业能保住，这我就放心了。”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查理已经烤好了一把肉串和一把菜卷，他走过来给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码好，走到李牧遥身边的时候，他帮着老爸证实道：“哥，我爸说的是真的，那时候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也没心思学习，闹了挺长时间呢。” “还有脸说？真不叫人省心！”巴图拍了儿子一巴掌，“那时候是你学习最关键的时候，我还不敢告诉你妈，差点儿给我折磨死！” “……”李牧遥张嘴又要说抱歉, 可又怕自己说出这话影响巴图的情绪，只得点点头，拿起肉串吃了一口，夸赞道，“烤的不错。” 查理咧嘴一笑：“嗐，后来我爸总定期跟我说点你的事我才肯好好学习。牧遥哥，其实要说瞒着，我们一家三口都瞒了你。但你说要是没有最近的这些事，瞒着就瞒着呗，能咋的呀！现在好好的就行了呗。” 李牧遥不得不应和道：“你说的对，今天我们就当闲聊，都过去了，我们谁也不自责。” “嗯嗯，就是啊。”巴图分完肉串，又回去接着弄茄子什么的了。 茄子是放在锡纸做的小盒子里烤的，切开两半的茄子表面洒上蒜末和小米辣，再淋上一点点油，烤出来那叫一个香。 巴图趁热把烤好的串都丢进嘴里，吃完才把话题接过来。他抹了一把嘴，苦笑说道：“今天这些话，要是四姐听到肯定得跳起来骂我一顿。就说啥呢，其实你不在的这三年，除了她是真的不知道你的下落，我们都知道。” 闻言，白晓星一抬眼皮：“四姨不知道，王云志不让你说的么？” 巴图叹了口气：“说到这个，又是另外一套故事了。” 往事这玩意儿，回忆起来就跟剥洋葱似的，得一层一层的剥，得一件一件的掰开了说。不然的话就影响故事的延续性，也影响听众的代入感。 毕竟故事的开头就是从李牧遥和家里闹掰了离家出走开始的，巴图的回忆也只能从这里开始。 但是这个开头只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演变的结果之一，并不是事情的起因，所以要想搞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就要继续往回找。 从每个人的回忆里找。 听到到这里的时候，唐沁真的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她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又明白不合时宜，忍了又忍，终于等到巴图说，还有“另一套故事”。 话说，讲故事也是个力气活儿，尤其是投入感情的力气活。巴图说了几句话就又说饿了，他见媳妇盘子里的肉串没怎么动就去帮儿子忙活了，便抓过来一起吃了。 对于听众们来说，何尝又不会感到饿呢，又耗脑子又费精力，还得担惊受怕某个人会再出什么状况。 这种情况下，也真的会感到乏力，只得靠这些食物来补充能量。 况且肉串滋滋冒着香气，美味当前，谁又忍心去辜负呢？ “老陆，马上我们就要听到第四个版本的季家往事了。”白晓星偷偷跟陆均壹耳语。 其实巴图说到这，他们也都明白，即将就要扯出季家过去的那些事了。这些事季莹说过、王云志说过、季荆也说过…… 只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说出来的角度不同，这让他们甚至连谁是李牧遥的生母都搞不清楚了。 “嘘，别说了。”陆均壹怕被李牧遥听到什么，往白晓星手里塞了好几个肉串，“好好听就完了，记住，不管听到什么，要保持冷静。” “嗯啊嗯啊！”白晓星梗着脖子转过了头，“老巴图，你当你自己说书先生一样吗，说点事还左一套右一套的。” “哼哼，你忘了我也会好来宝吗？”巴图斜眼睨她，“我牧场里两把四胡呢！得啦，你少给我打岔，我赶紧说完。” 白晓星没搭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另一套故事我们谁也不愿意说，因为这些事丢磕碜，我季大爷在老街这么多年，行的正坐的直，没一个街坊说过他不好。可就是……我那几个不省心的姐，让他遭了这么多年的议论。” 巴图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李牧遥的手道：“接着要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听说过多少，别人又是咋说的，不管咋的，你的有个心理准备。还有……” ranwen.la 巴图看了眼唐沁和陆均壹，“咱是在这说，还是进屋说，你定。” 303.一个生一个没生 李牧遥回握住巴图的手，他此时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妥协，只得摇了摇头：“没什么区别，哥，就在这说吧。”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当年那些事闹得沸沸扬扬，真不是他们说与不说就能遮掩了去的。 就像是巴图说的, 季老爷子一辈子没干过坏事，却偏偏被子女之间的情感问题戳了一辈子脊梁骨。 巴图也知道，唐沁和陆均壹在老街待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听人说过那些事，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嘴里听些加工丑化过后的版本，不如由他来一次说个清楚。 “这事儿反正全他妈赖那个王八羔子……” 巴图嘴里的王八羔子，就是李牧遥的生父，李业平。 故事的开头所有人的版本都一样，就是李业平不仅是个蹭吃蹭喝的骗子, 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他骗得季老爷子把他当成一个有志青年同意他入赘季家，还骗得季萍季莹两姐妹为他付出青春和感情。而这个人却在把季家搅得鸡飞狗跳之后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讯。 巴图版本中的变化出现在两姐妹要分娩，一同入院待产那段时间。 尽管后来季老爷子对外声称巴图那几天一直守在医院门口，并没有上楼什么的，可那是季老爷子怕街坊背后讲究，说巴图不懂分寸，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竟然伺候产妇生孩子什么的。实际上巴图一直在医院忙上忙下，季老爷子到医院后因为李业平的跑路被气的在医院躺了两天。 巴图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生孩子的凶险。因为大姐季萍在怀孕期间遭遇背叛，情绪十分不稳定，使得胎儿没能得到较好的照顾，以至于胎位不正。所以她在生产的时候遭遇了大出血，医生紧急手术之后勉强保住了母子的性命，可季萍的子宫也因受到严重损伤被摘除了。 “大姐一开始是顺产, 所以身边就留了一个助产士, 整个产房其他的大夫护士全都忙活三姐去了, 说是她那边折腾得厉害。所以大姐大出血的时候，是我把她从产房抱到手术室的，就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我的裤子都被血给染透了！” 巴图拉着李牧遥的手，一边说一边叹气：“牧遥啊，那场面你姥爷也没看到，是真的吓人！你是你妈用大半条命换来的，当年没有她坚持，就没有你这个人！不管咋说，就这一条你也不能恨她！” 李牧遥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恨。” 巴图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你嘴上说不恨，但是心里肯定也有想不开的地方。你肯定不明白，为啥她拼了命把你生下来，后来又那样对你，还把你丢给你姥爷不管。还有晓星，”巴图又看向白晓星, 对她道, “你小丫头从小就不愿意见你妈，我也知道你肯定心里怨她。” “对，我当然怨她。”白晓星丝毫没有遮掩，更没有被季萍拼命产子的故事给感动到，她一脸漠然地道，“没人求着她们生孩子，但是生了不管，法律上都可以制裁她们！” 巴图苦笑摇头：“你不知道这里面都发生啥事了，不过也是，那些事搁在当年，我也理解不了，四姐也理解不了。后来我自己经历了那些事，遇到你嫂子，又有了查理，我才慢慢理解，也能跟你们说说了。” 季萍当年险些大出血丧命，她本来还对李业平抱有一丝希望，因为他一直就想要个儿子，而季莹的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所以她想的是万一李业平看到儿子以后会回心转意呢？可没想到，李业平在她们姐妹入院当天就跑走了。 巴图说他应该是蓄谋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生下孩子或许是压倒季萍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出院身体恢复后，她的精神状况就变得相当差，再加上独自一个人带孩子又非常的苦累寂寞，使得整个人变成了“疯子”一样的存在。 那时候季老爷子和季荆抱走李牧遥，并没想过季萍如何如何，只是一门心思心疼这个孩子，觉得是季萍太过狠心，把对李业平的恨全都发泄到了孩子身上。 而季莲素来与大姐感情好，因为放心不下她时常探望，终于发现季萍精神状况不对。而当她提出要把季萍接到家里照顾时，被丈夫也就是白晓星的父亲拒绝了，几番沟通无果，季莲便在大姐和家庭之间选择了前者。 小书亭 “你就帮她们粉饰吧！”听到巴图说的如此动人，白晓星不但没有被感动，反倒是拍着桌子躁怒起来，“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只有你来说这些话？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她们从没说过？我姥爷不知道，我四姨不知道，我们也都不知道！” “这不是……哎呀，这不是还有你三姨这个人在里面嘛！”一说起这些事，巴图的脑袋也是嗡嗡的，“要是单纯的这点事，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 说起季莹，巴图真就没什么好语气。 她是姐妹几人当中最不甘平庸的一个，也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或许是生性过分洒脱，她甚至都没觉得抢了大姐的未婚夫有什么不妥。 巴图不愿意去说这段三角恋的具体故事，说起她，也是从在医院生孩子那天说起的。 季萍大出血那会儿，医生护士们又不得不丢下季莹奔去手术室了。季莹本来还没什么，谁成想医生一走就出了事，肚里的孩子愣是没生下来，憋到没了心跳。 “她俩都是狠人啊，哎。”巴图连连叹息，“季莹一看自己孩子没了，就去闹大姐的病房，非说让她赔自己的孩子。大姐心里还有气呢，这边刀口都没长好，下床跟季莹撕巴起来。当时那个场面哟……我滴老天爷，我想死的心都有！” 听到这里，唐沁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出声打断道：“所以后来季莹就疯魔一样，这么多年一直在说牧遥是她的儿子吗？” 巴图大惊：“你，你咋知道？” 304.谢天谢地 唐沁看到巴图的反应，心头一时间百味交集。 自打知道季莹这个人的存在，得知季莹才是李牧遥生母的这个说法，她就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仿佛明知道有颗定时炸弹会随时爆炸，却一丁点儿的解决方法都想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等待中承受着无尽的煎熬。 如今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总算站出来澄清了，这让她脑中紧绷的弦“崩崩崩”的全数断开。 而断掉的弦四处弹，弹的她头痛欲裂。 “巴图哥，我真是觉得，你不该瞒到现在的，你知道你隐瞒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吗？”唐沁的眼泪不自知的流了下来，许久以来的情绪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宣泄渠道了。 她这么一哭，这么一说, 让本来就很吃惊的巴图直接傻掉了。 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 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作为一个同样有着伤痕累累的过往的人，他最怕最怕的，就是“又”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而慌乱的看着李牧遥，看着白晓星，看着那边忙着烤串的媳妇和儿子…… 在乎的人都在啊，都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呢。 “哥，没啥事，你别想多。”李牧遥揽过唐沁，笑着向他解释，“咱家的事儿太狗血了，她的意思是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太多，早点澄清早省心嘛。” “啊，”巴图这才恍然，半信半疑的道，“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牧遥无奈道。 巴图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妹子，不是我不想说, 只不过这年头谁愿意听真话？街坊们就喜欢编排, 越狗血的事越让人上头！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事儿，闲着没事就说，说这么多年也说不够！” “算了，爱说就说吧，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纠结这些没意思。”李牧遥倒是很坦然。 因为他在乎的人，比如唐沁，她不会计较父母这一辈的荒唐事，也不会因此而低看他。 他对巴图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这辈子只有巴图没有骗过他，在他的概念里，隐瞒不代表欺骗。而且因为巴图的这些话，他很同情自己的母亲季萍，也感激二姨季莲，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拉着白晓星一起去找她们。 白晓星在那边偷偷地去捏唐沁。 她知道唐沁刚才的话里指的是什么，当陆钧壹他们三个人统一阵线的时候, 她手腕上的秘密就已经藏不住了。唐沁为此担心后怕, 又耿耿于怀。作为白晓星的闺蜜, 她烦透了季莹的所作所为，作为李牧遥的女朋友，她更是恨极了季莹。如果换作旁人，唐沁可能就用自己的手段去把那女人解决了，但那个人却不是旁人，李牧遥没有表态之前，她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忍着憋屈在心里抓狂。 此时听到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唐沁会哭出来简直是太合理了。 可即便如此，白晓星还是不希望李牧遥知道她们向他隐瞒什么，她去捏她，是希望等着巴图把话说完，她们再顺势去把先前那些疑惑给化解掉。 “巴图哥，不好意思，刚刚我实在是太震惊了。”唐沁很快get到白晓星的意思，把话往回找了找，“我确实也听过一些不太好听的传闻，但是我没有相信。” 巴图心头一暖，感激的拿起酒壶给唐沁道了一杯酒：“牧遥遇到你真是老季家祖上积德了，谢谢你啊妹子！我敬你一杯。” 李牧遥也端过酒杯道：“哥，我们一起。” “来来来~” 三个人一人半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会儿的功夫，冒着香气的锡纸烤茄子端上了桌。 因为有锡纸包着，端上来的茄子边缘还在噼啪作响，紫黑色的茄皮已经烤成酥脆的薄皮，熟透的蒜末闪耀着糯黄的光泽，烤成细丝的小米辣椒圈点缀其中，空气中弥漫着焦香、咸香和辣味混合诱人香气。 烤茄子能拷出这个味儿，除了烤制的时候火候要掌握好，在制作之前蒜末、辣椒圈和其他配料也极其关键，而蒜末的浓度在某种程上拿捏了整道菜的灵魂。 查理非常骄傲，毕竟一般人烤不出如此绝味的茄子。 他也非常高兴，因为父亲的侃侃而谈，让他们一家终于走出情绪阴霾。 酒过三巡，巴图也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了，说起话来也轻松了不少，只听他一副吐槽的口吻道：“我就说这三姐，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想的！疯狗一样咬着大姐不放，非说牧遥你是她生的！你说她荒唐不荒唐，可笑不可笑！” 李牧遥对此并不理解，他问道：“为什么啊？” 另外三个异口同声：“对啊为什么？” “可能因为她过不去当年的坎儿吧。”巴图挑了一口茄子上面的蒜末，眯着眼品尝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后来去医院给牧遥开出生证明，听几个小护士在那议论当时她生孩子那会儿的事，听说她是为了跟大姐较劲，故意不生，就想逼医生们回来管她……哎，真假不知道，但从她后来的反应看，我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小书亭 “……怎么会有这种人，就算把牧遥抢走，也不能代替她亲生的孩子呀！”唐沁咂舌。 “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巴图连连摇头，“打我认识她那天开始，我就没理解过她的思想和做法。可能时间长了，她把自己给催眠了吧，就觉得牧遥真的是她儿子。要不然的话，她也不能这么多年一直在监视牧遥，连他离家出走都是第一个找到的。” “真令人害怕啊，谢天谢地，她不像传闻中那样，是牧遥的亲妈妈，不然的话，这些事该如何接受！”唐沁紧紧抓着李牧遥的手，因为后怕，手心冰凉且都是冷汗。 李牧遥见她一脸惨白，问道：“难道你真的担心过？” 唐沁躲闪：“没有，我就是震惊。” “行啦行啦！”白晓星嚷嚷道，“我们家可能有精神病遗传，要不一个一个咋都这么行为古怪呢？不然牧遥你也去做一下检查吧，免得真有遗传基因，耽误沁沁大好人生！” 305.朴素奢华菜包饭 “不管牧遥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他。”唐沁听到白晓星在这儿胡闹，紧紧搂住李牧遥的手臂。 “呵，就算他精神正常，但是如果家族有过精神问题的话，遗传是会影响到下一代的，你也不担心么？”白晓星继续追问。 “不担心。”唐沁斩钉截铁。 “啧, 话别说得太满，现在也就是假设，你觉得无所谓。如果真的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看你还嘴硬不。”白晓星说话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但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盘算。 因为这些话不仅是说给唐沁，还说给某个大块头听。 感情这东西, 热度起来的时候是一个样, 热度降下去又是一个样。什么样的感情最后都要溷在柴米油盐之中，往后真过起日子来，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她能感觉到陆均壹对自己的心意，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时的热度而已。 就像自己的妈和姨，哪一个不是为感情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热情，谁敢说当初的感情是假的？可到了后来，哪一个又不是被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 虽说看起来姐妹几人当中季荆的日子过的算是最顺心也最长久的的，可是对她百般呵护的王云志不也是在背后做着一些不敢叫她知道的事情么。 “越说越下道！”巴图呵斥道，“话咋能随便乱说，谁有精神问题了？再说揍你！” “切~”白晓星也知道这种话题点到为止，做了个鬼脸就专心对付烤茄子了。毕竟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把一切都说开了，起码在场的所有人，彼此之间没有了什么值得隐瞒的过往。 “牧遥啊，”鲍大嫂这会儿又端来了烤好的肉串，她的眼中尽是对李牧遥的心疼和愧疚，“我一开始听到这些事的时候，真的是替你们生气和难受, 这么多年，你们承受了太多的负担。但是今天我想说句什么呢，就是你姥爷其实对家里这个事念了太多年，他是盼着一家和睦的……所以我就想劝劝你，还有晓星，一些过去的事情，能放下就放下……” “嗯，嫂子，我知道。”李牧遥点点头，这些算不上仇的恨，他也想真正放下。 “哼。”白晓星没有作声，她做不到那么“圣母”。 “有句话咋说来着，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我都懂。”看到白晓星的反应，鲍大嫂微微笑着坐下解释说道，“我没说要求你们一定要原谅谁，真的只是想让你们放下心理包袱。刚才你开玩笑似的说什么遗传的精神因素，其实我听出来你挺在乎这一点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季家祖上从没出现过精神有问题的人，大姐和叁姐，包括你和牧遥的情绪, 都是因为遭受了太多坎坷，才会这么敏感脆弱的。所以我们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啊，不能总是让那些情绪有事没事跳出来干扰你们的正常生活，你说对吗？” “你说的都对，可是放下不就是原谅吗？”白晓星噘着嘴反驳。 “你嫂子都说了，不希望你们因为那些事闹心！”巴图历来知道白晓星执拗，立马化身护妻狂魔，打断了这个话题，“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话也说差不多了，咱能不能好好的吃点东西喝点酒？” “好，不说了！”李牧遥接过话茬，“我们吃肉喝酒，白晓星起来干活。” “我干什么活？”白晓星冲他立眼睛。 “菜包。”李牧遥从桌上抄起一片白菜叶丢给她，“这不是你的拿手菜么？” “啊，差点给忘了，”说起这个，白晓星倒是立马来了精神，她接过菜叶放回桌上，对陆钧壹道，“老陆，走，我们去端饭盆！” YY小说 菜包饭其实在季家大院是最不常吃的一道“菜”，因为季老爷子嫌它“寒酸”。 据说这道菜产生的背景是在闹饥荒的苦难年代，许多的贫苦农民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通过大规模的迁移以谋求生存，中国历史上发生过许多着名的类似现象譬如“闯关东”、“走西口”之类。 那些贫苦的人们沿路乞讨，起初的时候他们还随身带有吃饭用的碗或小盆，但随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越久，他们身上连像样的餐具都没有了。于是那些肯施舍的人家就想出一个办法，用较大的菜叶作为盛放食物的容器，便成就了菜包饭的雏形。 后来的人们过上了好日子，但老一辈总是希望后人记住那些苦难，教育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往往在忆苦思甜的时候还原当时的生活，故而菜包饭便成为一道纪念苦难的“菜”。 虽然菜包饭在某些地区有忆苦思甜的特殊意义，可在季家历代厨师心中，这道菜有点不入流，甚至不知道该把它称为一道菜还是一碗饭。季老爷子很是认同这一观点，也不太愿意家里有人这样吃。 可白晓星偏偏就是个叛逆头子，小时候在村里别人家吃过一次菜包饭之后就念念不忘，但她不敢当着季老爷子吃，每次趁他不在家，都会怂恿李牧遥吃。 李牧遥一开始不肯吃，后来在白晓星的威逼利诱下，只同意陪她吃，但是说什么也不会动手做，所以多年下来，菜包饭成了她的拿手菜。 在白晓星的指挥下，陆钧壹抱来一大盆米饭。 米饭是用老式的隔水蒸法蒸熟的，里面还丢进去好几个去了皮的土豆，这是白晓星的创意蒸法，她觉得米饭和土豆先一步融合，会增强菜包饭的口感。 香菜、大葱还、喷香的花生米和鸡蛋酱什么的事先已经准备好了。 等到陆钧壹把饭盆摆好，白晓星就开始操作了。她把米饭打散，土豆压碎后和米饭拌在一起，之后再把一应配料倒进去一起搅拌，之后吆喝查理把烤好的肉串和板筋串拿过来。 她要做一道看起来无华的外表下蕴藏着顶配食材的豪华菜包饭。 白晓星准备的量相当充足，足足一大盆饭，搅拌之后整个体积又膨胀了一倍，听到她还张罗着加料，等着被投喂的众人脸都有点绿了。 “别担心，管饱，管够！”白晓星贴心的说道。 306.同吃一锅粥 白晓星给每个人都包了一份胖乎乎的豪华菜包饭。 说起来她包饭的手艺还真挺不错的，明明菜叶的纹理看起来都要被撑破了，可拿在手里仍旧是紧实且完整的。 一口咬下去，不仅能直接吃到里面的馅料，还不会担心散包。 脆生生的白菜叶子散发着清香，溷着米饭土豆和各种调料散发着咸香，包裹着从烤串上撸下来的牛肉粒和板筋粒散发着浓郁的烤肉香, 吃到嘴里简直是—— 绝世组合！ 在与味蕾触碰的瞬间，所有的食材的味道彷佛都得到了升华。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被说成是不入流呢？！ 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唐沁多少有点放不开。因为白晓星包的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只咬一小口，是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的材料都装进嘴里的。 菜包里的配料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缺少哪一样都有偷工减料之嫌，少吃一样都不会品尝到那种浑然天成的美味，所以想要吃好，就必须得大口咬，张开血盆大口那种咬，活像是叁天叁夜没吃过饭的咬。 看着手里的绿胖子，听着耳边清脆的“嘎吱”声，唐沁又馋又急，憋了好一会儿，总算转过去背对着李牧遥狠狠地咬了一口。 “唔——” 味蕾带来的快乐和满足让她放下了矜持，唐沁满足的眯起眼，大口嚼了起来。 “沁沁，这下你理解了吧？为什么我宁可冒着被我姥爷揍的风险也要做这个吃，因为它是真的美味！”白晓星的鼓着两腮，一边嚼一边含煳不清的说道，“老头子就是教条，王府菜系本来就是融合菜系，干么非得看不上菜包饭？真是的……呃……” 白晓星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大块土豆噎住，她干瞪着眼睛咽不下去, 又腾不出手给自己顺气，只得梗着脖子卡在那里。 活脱脱一只呆鹅。 陆钧壹哭笑不得，赶忙放下手里的菜包，又是帮她顺气又是喂水的，折腾好一阵儿才好。 “叫你乱说话，这是被你天上的姥爷听到惩罚你呢！”巴图在一边幸灾乐祸，表情非常得意。 “你个老巴图，有能耐你别吃！”白晓星瞪着眼睛骂道。 “嘿嘿，就吃就吃~” “我呸！” “……” 老宅房屋多、地方大，又因为李牧遥做项目的同学们也都来住过，被褥都是现成的，大家吃吃喝喝，一直闹到下半夜。 巴图喝的酩酊大醉，鲍大嫂和查理也是醉意朦胧，在唯一一个没喝酒的白晓星的张罗下，大家都留宿在了老宅。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从不睡懒觉的鲍大嫂起床时都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她起身看了一圈，见得院子里静悄悄的, 便偷偷把前一晚的杯盘狼藉给收拾干净，又去厨房熬了一锅粥，之后叫醒丈夫儿子，一家叁口鸟么悄的回牧场去了。 因为睦邻节马上就到了，他们得抓紧时间帮忙准备食材和酥油灯。 昨晚白晓星说起接下来的打算，虽然与镇上闹掰了，但她仍是想要把睦邻节办好。 无错小说网 这一次她要以民间组织的形式举办这场属于玉簪村全体村民的盛会，她要还原最传统的仪式和流程，让更多的人看到这里沉淀了叁百多年的文化遗产大放异彩。 睦邻节之所以还被称之为会音巴雅尔，是因为这场盛会是由玉簪村建立之前的蒙古族民众小型祭祀仪式中演变而来的。在叁大姓氏建村落户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蒙古族语言是这一带的“官话”，是王爷府、祥云寺僧众以及周边几个村落的通用语言。 所以尽管这里后来逐渐发展为汉民族居多、多民族杂居的村落，但蒙古族的语言以及习俗信仰仍旧较大程度的影响着村民们的生活习惯。 某种程度上，睦邻节也可以称之为是蒙古族民众从游牧生活到农耕定居稳定的生存方式演变中，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所建立的社会组织形态下所产生的记录。 由于玉簪村民都是祥云寺的属民，所以早起的睦邻节是由佛教的宗教仪式来主导的，只是在后来的传承和演变过程中，佛教的诸多繁琐仪式逐渐澹出，睦邻节演变为村民之间共同祭拜祖先、交流情感、解决矛盾的的节日。 每年的睦邻节上，玉簪村人都要祭拜祖先，白色的莲花塔中供奉着全村多个姓氏的祖先牌位，先人们之所以立下这样的规矩，为的就是告诫后世子孙，玉簪村人虽不同姓同宗，却和如一家。 在老人会的组织下，村民们还要公开解决矛盾，民间有句俗语叫做“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们坚信不管多大的矛盾，彼此之间只要说开了就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老人会起到的作用就是帮助他们协调和解决，同时以先人的名义来“惩戒”。 睦邻节最为有趣的一个环节就是全村人同吃一锅粥。 在睦邻节开始前的一周，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自家最拿得出手的食材，可以是各色的米、可以是各类的肉，还可以是从菜园子里采摘出来的新鲜蔬果。 在李牧遥和白晓星的记忆当中，每逢睦邻节前夕，村里人是空前的忙碌，村南头的康老太会摘自家院子里种的果子、村东头的邢阿姨忙着砸坚果、村西头的老王则把自家地里的花生和红薯都刨了出来…… 这些食材由村里擅长厨艺的季老爷子加工熬制成一大锅浓稠的粥，村民们称之为“圣粥”，因为它不仅凝聚了全村人的力量，也汇聚了全村人的祝福。 玉簪村人有着落一村不落一人的行为准则，睦邻节的圣粥不仅在场的人都能吃到，对那些行动不便或生病在床的老年人，村支书和老人会的代表也会挨家挨户把圣粥送到他们手上。 所以说，睦邻文化的核心是睦。 睦者，高看对方、低看自己，相敬互谦，这也正是玉簪村人身上表现出来的敬老爱幼、悔过迁善、知恩报恩、舍小为大的精神。 307.反向炒作 阴沉的天气里人总是爱睡懒觉。 尤其是宿醉的人，尤其是停掉所有工作无所事事的宿醉的人。 小饭馆关门歇业，老街后续项目叫停，平常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四个人突然闲下来，终于睡了一次真正的懒觉。 巴图一家离开后，撑了一上午的云层终于肯放开怀抱，放肚子里的小水滴们洒向大地。 雨滴砸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最先吵醒了陆均壹。 陆均壹住在东侧的厢房的第一间，白晓星住在正房的最后一间，由于正房和厢房呈大直角形，所以他们二人的卧室算是紧邻着。 从陆均壹的窗口看过去，能看到白晓星那间屋子的全貌。 这也是以往陆均壹留宿在老宅所住的房间，虽然白晓星胆子大一个人住不害怕, 但他时常会因为放心不下，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住下来。 陆均壹揉着眼睛先是掀开窗帘看向白晓星的窗口，见那边厚重的遮光帘一丝缝都没有留下，便知道她一定还在睡着。 于是陆均壹也没急着下炕，就那么望着窗外密集的雨滴发呆。 其实细想起来，在老街的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过的特别有意义。 他经历了许多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说这一场大雨，是他和全村的百姓干部一起盼望许久的。 看到大雨如注，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久旱逢甘霖”，也亲身体会到为什么这句话会被奉为人生四大喜事之首。 毕竟当人们连温饱都无法保障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金榜题名、什么洞房花烛？ 虽然陆钧壹没有饿过肚子，但在玉簪村的这段时间，他与村民们一道忍受着干旱带来的痛苦，他亲眼目睹了干旱对农民的生产生活带来的巨大影响。 原本一个月前就该是播种的时节，却因为迟迟没有降雨，整个村子除了靠近低洼的地带勉强种植了一些抗旱的作物如地瓜、土豆之外，其他向阳的土地都还空着。 农民不敢贸贸然把珍贵的种子种下去，生怕水源供不上导致幼苗旱死，最终闹得血本无归。 燥热的天气下，老街尘土飞扬, 明明夏至将至, 街边老树的叶子却还在畏畏缩缩的生长，阳光稍微强烈一些都抵挡不住，叫人感受不到一丝生机。这使得前来旅游的游客数量锐减，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季节来这里“遭罪”。 其实原本的玉簪村的气候并不是这样，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这里都是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可就是那些年周围的山体被破坏严重，受到隔壁村“豁口山”的影响，这里才会逐年变得干旱。 许多村民没法指望从耕地上获取财富，就只好外出务工，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来玉簪村的年轻一辈出去了就不愿意再回来，经济发展日趋落后的主要原因。 像李牧遥这样，如若不是因为对姥爷的牵绊，估计他也不会回来。而白晓星对故乡的这份热忱，也是在姥爷去世之后，了解到他老人家的诸般心愿后，才愈发浓烈的。 唐沁当初来这里做项目，也不算是心甘情愿, 因为这里是当初大唐集团选定的项目中，可行性最差的一个，她本身作为没有项目经验的小白，完全是被父亲扔在这里“练手”的。 可命运就是喜欢柳暗花明，谁也没想到这古老的“又一村”，会成为受到省市级关注的重点开发和保护项目。 在唐沁下一步的项目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大方向就是保护周围的“绿水青山”，在还原山清水秀的自然风景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发相应旅游资源，而这一想法并非短期内就能实现，也不是单一大唐集团或是他们某几个人就能实现的，是需要政府部门和老百姓共同努力才能达成的。 要是真的测算下来，甚至可以将它作为“百年大业”。 而且她是希望后续的两镇一体化项目可以彻底成为大唐集团的转型契机，她着力于让大唐集团像玉簪村一样，像祥云寺一样，历经百年沧桑，还能焕发光彩，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深沉的文化底蕴。 如今这里刚刚取得良好的开端，许多年轻人主动回到故乡参与建设，所有的规划和筹备都在长期有序向好发展，可偏偏镇政府内部出现反对的声音，威逼利诱的想要打乱这一切。 “哎。”陆均壹的思绪被一阵急躁的雨势打断，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打开手机。 尽管白晓星叫他这几天不要关注手机，不要理会任何人，可他根本做不到不闻不问。 手机信号刚一恢复，铺天盖地的短信、微信如潮汹涌，各个app的提示接连不断，大量的数据冲击下，他的手机屏幕几经卡顿后才恢复正常。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手机不被轰炸才怪呢。 陆均壹先是翻看了一下负责重点项目的几位下属发来的信息，一切都按照他昨天交代的内容安排了下去，得到的反馈也是提早有准备的，一切都还可控，这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接着是公关公司这边，他设计了一波反向炒作，这次停工的消息非但没有压下去，而是让那些自媒体第一时间把信息传了出去。每一条消息都带着极具引导性的话题，部分半官方的媒体求证之后也都纷纷转发，让看到的受众都对这一事件产生极大的好奇心理，甚至想要亲自前来一睹究竟。 老街再一次冲上本地热搜，阅读量成倍的增长中。 与此同时，一直由秦恬在管理着的公众号也发布了新的文章，时间在早上七点左右。 陆均壹点开里面的内容，写的是关于玉簪村举办本年度睦邻节计划筹备的一些想法。 畅想中文网 行文一看就是白晓星的风格，她像是聊家常一样给读者讲了讲睦邻节的传说，可明明是聊家常，却又像个会挖坑的说书人，总是设置一些悬念激起旁人的好奇心，再往下读，却又来个下次再说。 作为被白晓星吊尽胃口的“老读者”，陆均壹差点儿都想取关这个公众号了，可就在尾声那里，她偏偏又贴出了许多美食的照片。 譬如一些形状精巧的糕点果子，还有热气腾腾的肉食粥点。 末了，她还给读者布置了一个任务：你带食材，我来加工，哪怕是一粒米。总之，只要你带来了食材，睦邻节这天，我一定要请你留下来一起吃饭。 308.热搜 有点意思。 这是陆均壹看完整篇文章后的第一反应。 白晓星的脑子里经常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实施起来往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比如说这栋有酒老宅，最开始她主张搬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是任性妄为，可没过多久，这里就变成后续项目开展的文化支撑。 再往前了说, 白晓星当时要申请王府菜系非遗传承人，也是极有前瞻性的想法，要不是她的坚持，他们后来辛苦复原的王府菜就不知道被谁据为己有了，作为老街最具人气的特色饮食之一，也不会发展的如此顺畅。 还有这一次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抢先注册睦邻节的商标，就好像她事先预料到镇上会翻脸不认人似的。 …… 她是个宝藏女孩。 陆均壹坚定的这样认为。 当他的目光再次看向白晓星房间的窗口时, 多少有点心疼，这丫头昨晚一定是把众人安排睡着后，点灯熬油的搞出了这篇公众号的文章。 她这么做是在抢时间、抢先机。 如若不是这样，她担心等到镇政府反应过来后，她们手里的筹码将会失去效用，更担心一步走错，会让项目和小饭馆的临时停工，变成永久性的停工。 她把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了自己身上。 略略思考过后，陆钧壹又看了一遍公众号的文章，这时已经有不少精选的留言出现在留言板下了，部分读者听到请客吃饭这个说法，纷纷讨论起了老街小饭馆饭菜的美味。还有人翻出几个月前小饭馆试营业时的直播内容，还原当时的“盛况”。 此时陆钧壹的手机又发过来多条带着话题的链接，显然是公关公司这边看到白晓星的公众号内容和相关留言，第一时间进行了转发和推动。 一波又一波的话题推动使得关于老街的话题一连占据本地热搜前十的一半，话题多半是围绕着吃。 话题讨论的最热闹的还是大家带什么食材来，又会被加工成什么好吃的，这得多厉害的厨师才能来者不拒, 把任意一种食材都加工出来？ 随着热度的上升，公众号又更新了一条内容：广发“英雄帖”。 公众号上说，睦邻节最古老的理念就是“消灾祛病，睦邻亲善，团结进步，和谐共生”，它本身倡导的就是汉蒙两个民族的团结与和谐共生。 这个理念发展到今天，正好迎合了国家层面提出的“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理念。 历史上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不断发展，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有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有一脉相承的价值追求。农耕文明的勤劳质朴、崇礼亲仁，草原文明的热烈奔放、勇勐刚健，海洋文明的海纳百川、敢拼会赢，源源不断注入并形成中华民族的特质和禀赋。 因此，这一次睦邻节的组织者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发起一次以弘扬本地饮食文化传承的活动，号召厨艺界的大牛们一道前来，共同展现中华饮食文化“多元一体”的精髓。 热度有了，高度也一下子上来了。 在公众号的新内容发布后的十几分钟，公关公司紧随其后, 把王府菜系作为本次传统饮食文化活动的“东道主”，一道道列了出来，算是给公众号搭起了擂台，就等着各路英雄上台打擂。 面对网上掀起的“睦邻节”热潮，陆均壹一刻也不敢耽搁，他知道线上热度炒过之后，就该到了线下实施的层面，但是面对这种暂时无法知晓规模的也无法判定可操作性的问题，光凭他们几个人的脑子根本不够用。所以他立刻召集刚刚停工的各个部门召开线上会议，全力应对即将到来的这场大型活动，要求他们即刻准备，今晚八点之前务必拿出相关可行性的方桉。 有什么需要的，他这边会尽快尽多的给他们提供后续的素材。 然后…… 尽管如此，陆钧壹还是觉得白晓星太过肆意妄为了，不行，得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狠狠地批评一顿。 想到这里，陆均壹穿戴好衣裳，起身下炕洗漱去了。 屋外的雨势越来越勐，院子里被大雨冲出许多道水流，好在通往大门和各排房子的路上都铺有高出地面的青砖，即便是有些砖面上也汪了水，但并不影响通行。 xiaoshuting.la 出门后，陆钧壹撑着伞向西厢房厨房那排走去，一推开门，却见李牧遥正蹲在灶前生火。 “你怎么在这？”陆钧壹愣住。 “你说呢？”李牧遥只抬头澹澹的瞥了他一眼。 由于下雨，换气扇没开，厨房里雾气蒸腾一片，他的脸色看上去略有些浮肿，想来是昨晚喝了太多酒，宿醉后还没缓过来。 见他如此，陆钧壹的心中泛起一丝同情，昨晚巴图说了那么多，他全程都表现得很包容很澹定，但要是换位思考，任谁一下子听说这些事，都得彻夜难寐。 再加上一大清早他亲爱的表姐白晓星给他挖了两个惊天巨坑，作为不仅帮忙把坑挖深了还给浇上水泥混凝土的，自认为助纣为虐的陆钧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小锅里有醒酒汤，自己倒。”李牧遥见他愣着没动，只当他是迷迷煳煳间肚饿来找吃的，便出声提醒，“早饭还没好，好了叫你。” “哦哦，我不饿，”陆钧壹这才缓过神来，他呵呵笑着蹲过去道，“呐，我来帮你生火。” “？”李牧遥虽然状态不好，但也不是迟钝的，向来只会吐槽秸不卫生搞不好有老鼠屎猫狗尿不建议徒手触碰的陆公子主动要帮着生火，这让他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对劲，“有事？” “没事不能帮你干点活？”陆钧壹纡尊降贵的用两根手指捏起秸秆，皱眉道，“看你蛮辛苦的，昨晚又喝那么多酒。” “不对，”李牧遥嗤了一声，起身说道，“你是来给白晓星寻么吃的来了吧？” 舔狗的姿态，真令人作呕！ 309.你并不是系铃人 “小锅里在熬醒酒汤，自己盛。”李牧遥见陆钧壹愣着没动，只当他是迷迷煳煳间肚饿来找吃的，便出声提醒，“早饭还没好，好了叫你。” “哦哦，我不饿, ”陆钧壹这才缓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把伞收起来放到门边，呵呵笑着走到李牧遥身边蹲下，“看你一脸憔悴的，呐，我来帮你生火。” “？”李牧遥虽然状态不好, 但也不是迟钝的。 向来只会吐槽秸秆不卫生上面会有老鼠屎猫狗尿不建议徒手触碰的陆公子主动要帮着生火，这让他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对劲，“有事？” “没事不能帮你干点活呗？”陆钧壹纡尊降贵的用两根手指捏起秸秆，皱眉道，“都说了，看你蛮辛苦的，昨晚又喝那么多酒。” “你怎么有这份好心，”李牧遥嗤了一声，起身说道，“你是被白晓星派来找吃的吧？刚煮了三个鹅蛋拿走，怎么才半个小时就又饿了？” “啊，她，起这么早吗？”陆钧壹老脸一红，“我，我早上起来还没跟她联系呢……” 李牧遥低声咕哝一句：“呵，舔狗的最高境界。” “比你还差了一大截呢！”陆钧壹气呼呼的丢下秸秆，“你这么早起来做早饭，难道不也是在舔？好意思说我，真是乌鸦站在猪背上, 说猪黑！” “唐沁是我女朋友, 对女朋友怎么好都不过分。”李牧遥头也不抬，把灶膛里的秸秆搅得噼啪作响，直言不讳的道，“你算什么，整天献殷勤的，不是舔狗就是渣男。” “你懂个屁吧！”陆钧壹被他的话气到，狠狠地骂了一句。但他根本不想跟他掰扯，因为李牧遥根本就不懂白晓星。 要说这个世界上只存在唯一一个懂她的人，那只能是他陆钧壹。 虽说不愿浪费时间对牛弹琴，但也不影响他回怼，陆钧壹起身洗了手，直接从橱柜里拿出两只碗，一边盛一边嘟囔：“昨晚沁沁也喝了不少酒，我给她送一碗好了。关心领导的身体，是下属分内的事情。” “？？？” 李牧遥瞬间满脸杀气，抽出一根燃烧着的秸秆指着他：“再说一遍，你关心谁？” “哈哈哈, ”陆钧壹一下子心情就舒畅了，哈哈大笑道, “我现在谁也不关心了, 就关心你，如何？” “……有多远滚多远。”李牧遥一阵恶寒，李牧遥把秸秆塞回灶膛，撑着头不理他了。 “嗐，真是不禁闹，”陆钧壹也不生气，自顾自盛了两碗汤过来，重新蹲在李牧遥面前，“来嘛，看你的样子，才是最需要醒醒酒的。” “不需要。”李牧遥口嫌体直，嘴上说着不要，但还是伸手接过汤碗。 “聊两句？”陆钧壹跟他碰了碰碗，又问道。 “不聊。”李牧遥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我不当传话的。” “谁找你传话呀，”陆钧壹又气又无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要是想对晓星说点什么，还需要你来传?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昨晚的事！” “那更没聊的必要了。”昨晚的事说起来跟陆钧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跟他这个纯纯的局外人有什么好聊的。 “哎呀，我必须得说两句，不说我憋得慌！”陆钧壹不依不饶，伸出两根手指头，“就两句。” 李牧遥烦不胜烦，又怕他纠缠个没完，只得妥协：“就两句。” “狗德行，”陆钧壹嗤笑了一声，凑过去问道，“昨晚应该是没怎么睡吧？” 闻言，李牧遥一挑眉，刚要开口说点什么，陆钧壹立刻打断道，“别搞事，这句不算啊！” “呵。”李牧遥冷哼，没答话。 确如陆钧壹所说，昨晚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回去后并没有睡着。 巴图讲故事的时候，众人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在好几次唐沁表现出异样的时候，他都想告诉她其实自己早都猜到了，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做事不经思考也不懂得考虑他人想法的愣头青了，他明白大家隐瞒他都是为了他好，所以他只能配合他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即便如此，他作为身处漩涡的“核心”人物，在一下子得知这么多的过往之后，也没法不将那些放在心上。 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早上起来，他忍着剧烈的头疼翻遍了厨房，只找到一小盆刚冒出一小节的绿豆芽，便用来做醒酒汤了。 豆芽本身具有发散的功能，不仅可以利湿解毒，还可以生发阳气、滋润清热、疏通肝气、健脾和胃，将它与大葱搭配，简简单单爆个锅，添水就煮开就可以了。 这不还没来得及喝，白晓星饿鬼似的跑来催他做早饭，好不容易煮了几只鹅蛋把她对付走，又来个陆钧壹过来搞事。 笔趣阁 “狗德行！”陆钧壹笑着骂了一句，紧接着又叹了口气，“我说，你听，要是觉得对，你就采纳，要是觉得不对，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好了，你别这眼神看我，我这就开始说了。”陆钧壹又啰嗦了一句，这才开始说道，“其实我就想说，像晓星那样随着自己的心思做事，没什么不好的，反倒是你这种，会不会太累了？就说昨晚的事，我猜你知道后又给自己套上了很大的情感枷锁，你觉得你的妈妈、你的二姨、三姨都有各自的苦衷，你不应该再与他们疏远，甚至想到姥爷生前的夙愿，希望让大家真正像一家人一样相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面对这个问题，李牧遥先是一愣，紧接着低头喝了口汤，并没打算回答。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你想过系玲的人并不是你么？想过你有没有这个精力和能力去解玲么？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去真正代入上一辈人的感情当中，更没有权利去替代他们做任何的决定，比如原谅谁、批判谁。所以我是真心觉得，你就该像晓星一样，过自己的生活，把握好眼前的人和事，做好自己就够了。” 310.大丰收 窗外雨势不减，巨大的雨滴打在窗棱上啪啪作响，与炉灶内秸秆燃烧的声音相辅相成，奏出充满生机的乡村重金属音乐。 厨房内的两个男人蹲在炉灶前，每人捧着一碗豆芽汤很安静，像是在静静地聆听雨声，又像是在沉思, 总之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李牧遥终于忍不住，转过头问道：“然后呢？” “唔？”陆钧壹吹开汤碗上浮着的葱花，喝了一大口才不紧不慢的道，“没有然后了呀。” 李牧遥深吸一口气，气到：“话说一半, 你礼貌吗？” 陆钧壹一脸无辜的举起两根手指：“两句了，再说我怕你骂我。” 李牧遥脸色变化好几个颜色, 咬着牙给了他一句称赞：“……好样的。” 陆钧壹嘿嘿一笑, 神情活像是只刚学会独自捕猎的小公猫，喜滋滋的摆弄着好不容易抓到的耗子，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知道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再……” 哪想到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完，却见李牧遥突然起身：“两句了。” “……”陆猫猫可能差点儿忘了，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猫，抓的却是久经社会的“老”耗子。自以为抓到了耗子就是好猫，根本没想过也没准是耗子觉得无聊在逗猫玩。 “你大爷！” 陆猫猫气急败坏的抄起一根秸秆就招呼过去，老耗子早有防备，一个躲闪反手夺下半截开始反击。 窗外的雨噼噼啪啪，屋里两个一八几的大男人一人抄着半根秸秆打来打去，直打到陆钧壹细皮嫩肉的手被秸秆皮划了一道口子这才住手。 “完了完了，我完啦！” 陆公子从小很少受伤，这会儿手指被秸秆这种在他眼里又脏又有感染风险的东西划破，顿时脸都吓白了。 可李牧遥压根就没当一回事，蹲下来从灶膛边上捏了一小把草木灰试图帮他止血。 结果这一举动直接把陆公子吓得惊声大叫, 直言他要谋财害命，推开他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一路顶着大雨，陆钧壹跑进正房穿堂的时候，白晓星正搂着唐沁打算往厨房去，见他如此慌张的模样，双双吓了一跳。 “你干嘛？”白晓星见他都有点摇摇欲坠，上前扶了一把。 “我要死了，快快，送我去医院处理伤口！”陆钧壹哇哇叫着把受伤的手指举过去大叫。 “怎么搞的？”白晓星一脸关切，可在看到那个血迹略干的小伤口，在整个无语住了，“啧，伤口好深啊，再不去医院都该愈合了。” “你别闹啊晓星，”陆钧壹都要哭了，“越是细的伤口越不能忽视，万一破伤风会死人的！” “好好好，你别急, 我先给你消毒杀菌。”到底还是白晓星给面子，把他带进房间用双氧水什么的清洗了好几遍伤口, 直到确认伤口确实不深并且消毒到位，这才勉强同意贴上创可贴，不嚷嚷着去医院了。 两个人折腾完再去厨房的时候，唐沁已经帮着李牧遥把早饭摆好了。 原本李牧遥是不想唐沁下雨天太过折腾，说好了让他们在房间里等着，等做好了他给端过来，但奈何白晓星熬夜搞了个大动作有点心虚，就借口说外面的雨太大，硬是把唐沁从被窝里拉起来，非要去厨房吃饭。 既然都过来了，正好就在这吃了。 老宅的厨房很大，分好几间屋子，做饭的屋子不仅分为大灶间和小灶间，就连储物间还要分储存食材和柴火的，这种规格的厨房自然也设有小餐厅，只是餐桌不大，只能容下五六个人。 今天的早饭叫“大丰收”，同铁锅烀饼的做法有点相似，又有所差别。 大丰收也是把肉菜和主食在同一口锅里做熟，区别是烩菜在锅底，主食不是铺在菜上，而是沿着锅的边缘贴上去的玉米面贴饼子。 厨房里食材有限，不比小饭馆后厨的种类多，加上昨晚那顿饭把带回来的大部分食材都给吃完了，李牧遥就把能找到的土豆、茄子、青椒、南瓜、宽粉什么的给炖在一起，又想到这几位都是无肉不欢的选手手边又没有什么肉，只好把小半缸的荤油和脂渣都给用了。 单从食材上论，今天这顿饭可以称之为“寒碜”，但要说味道，那绝对可以称之为顶级。 毕竟李牧遥的做菜天赋快赶上有系统加持了，可以这么说，凡是能列为食材的东西，只要到了他的手中，准保就能加工成无上的美味。 虽然说是早饭，可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各自折腾半天的几人都饿坏了，大丰收的香气混合着贴饼子的清甜，勾得他们饥肠辘辘，在谁也没来得及在饭前互相嘲讽一番。 可是人虽然不说话，手机却一点都没闲着。 四个人的手机像是较劲似的，此起彼伏的嗡嗡震动，但他们谁也不想第一个拿起手机来看，毕竟这样显得挺沉不住气的。 顶点小说 一直等到菜汤都被贴饼子蘸得干干净净，盛菜的盆里连葱花都没剩下，他们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 “要不这么着吧，”白晓星本着东道主的身份，吃掉最后一口贴饼子后说道，“外面人找咱们估计都找疯了，咱们也别视而不见，看看他们什么意思，万一就妥协了呢？” “我看行。”陆钧壹第一个举手赞成，因为白晓星的摊子铺得太大，他还是希望有政府机构加入进来，这样不仅可以增加助力，还能共同承担风险。 唐沁没急着回答，她看向李牧遥征求他的意见：“如果他们妥协，我们……让步吗？” 李牧遥温和一笑：“被本来也没打算鱼死网破呀。” 闻言，唐沁长舒了一口气，也跟着笑道：“是呢。” 好多事发展到今天，大家各自的利益突然就纠缠在了一起，唐沁不能只考虑大唐集团的利益而罔顾李牧遥的感受，李牧遥同样的，也不会只顾着自己家里那些恩恩怨怨，眼看着唐沁跟着大唐集团出现任何问题。 好在，他们都站在彼此的立场，一直都是。 311.恋爱脑 李牧遥和唐沁两个人在这儿把彼此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眼看着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胶着，马上就要奏起“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BGM的时候，却被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给打破了。 “……现在领导让我把公众号的内容删除，怎么办呀晓星姐！” 这声音很甜又娇滴滴，尽管是从微信语音里发出来的，也是相当有辨识度。 果然, 那对如胶似漆的情侣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像电击了一样，身体瞬间绷直，脸色双双冷了下来。 因为微信里的声音来自李牧遥的前女友——秦恬。 还因为她说：领导让她删除公众号内容。 众所周知，白晓星力排众议让秦恬管理“他们的”公众号，这公众号发展到现在，代表的是大唐集团、老街小饭馆、玉簪村百年文化的融合与传承。 如今听到这个公众号的内容要求被删除, 就算李牧遥和唐沁还不知晓早上发生的事, 但也难免会觉得，镇政府的立场并没有因为大唐集团的撤出，老街小饭馆的关停而做出什么改变。 简直欺人太甚！ 唐沁的火气曾的一下窜的老高，她拍着桌子怒道：“什么意思，这是要彻底把我们扫地出门？！” “嘻嘻，你别急呀。”白晓星嬉皮笑脸的，紧接着把秦恬后面的语音给放了出来。 “晓星姐，你这招出其不意倒是蛮厉害的，都惊动上级部门领导打电话过来了。不过……这个坑挖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又不肯接，我们领导都快愁死了……” “什么坑？”唐沁并没有因为这段话感到轻松，反而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又背着我们搞什么了？”李牧遥的心同样提了起来，后面这句话要比前一句话还令人害怕。 “先用你们尊贵的手，拿起手机看一下，看完了我们再说咯~”白晓星表面上假装镇定，像是一切都能拿捏似的，但是桌子下面的小短腿已经蹬在地上，随时一副跑路的准备。 陆钧壹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头顶, 翻出手机把公关公司那边陆续发过来的应急预桉拿给她看。 白晓星哪会料到陆钧壹跟她如此默契,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帮她做了这么多，当时感动得紧紧握住他的手，紧到手指甲都嵌到人家肉里了。 “晓星，疼……”陆钧壹忍了一会儿，终于疼得扛不住，卑微的求饶。 “矫情！嘎——”白晓星松开手，嫌弃的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啊，你还打我？啪——” “嘎——” 陆钧壹反手抓住白晓星的手，作势要打，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闹了起来，直到对面两张黑脸抬起，直勾勾的盯了他们好几秒，这俩人才消停下来。 “都不商量一下么？” “都不商量一下么？” 李牧遥和白晓星异口同声，一个是质问，一个是预判，反正语气神态一模一样。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紧接着姐弟两个再一次异口同声，仍旧是一个质问，一个预判。 “你……” “我……” 三秒钟的停顿后, 两个人又再一次的开口。 “……” “……” 原本李牧遥是还想冷静下来听听白晓星的辩解，这么一来, 是真的生气了，他瞪着眼睛，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牧遥，别生气。”唐沁本来还挺生气，但是被他俩这么一出闹的，忍不住直笑。 她都要笑死在这对姐弟的互动当中了，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可怜的小男友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白晓星的脑洞和性格，真的会让他这种闷闷的家伙抓狂。 可虽说唐沁还挺喜欢白晓星的这种性格，但是今天的玩笑开的却是有点太大了，大到他们措手不及，内心的慌张程度不比镇上那群人少。 于是她板起脸道：“晓星，你应该跟我们商量一下的。虽然说公众号是属于你个人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运营下来，在众多粉丝和路人心中它代表着什么，你应该也清楚。我不想把你这种做法定义为胡闹，或许你只是气镇上的做法，想为我们出口气，可是你看到了吗，这样做的结果不仅把他们陷于被动的境地，也让我们骑虎难下了。” 小书亭 她又看向陆钧壹，脸上是一言难尽的神色，大唐旗下的公关公司全力推动这件事的发展，更是把大唐总部也拉下了水，她想不通陆钧壹是恋爱脑过头还是被下了什么降头，竟然陪着白晓星胡闹。 酝酿一会儿，唐沁满肚子骂人的话终于化作一声叹息：“钧壹，要不你先告诉我是怎么想的？” 毕竟一个是大姑姐，一个是公司下属，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觉得还是拿陆钧壹开刀比较稳妥。 “哎呀！”大姑姐本来做好准备接受来自弟妹的责备和质问，哪想到她竟然挑软柿子捏，把矛头指向陆钧壹，顿时不乐意了，“他能怎么想，他一定是觉得我的做法很正确！” “晓星，你……” “有什么冲我来！”白晓星打断道，她的语气有些强硬。 刚才唐沁的那番话她都没打算反驳，因为她也理解他们的心情，任谁看了都得恼火，所以抱怨几句之后，她是打算解释的。 但要是把矛头对准陆钧壹，那性质就变了，虽然她也说不出自己为啥这么生气，但就是一点：说我行，说陆钧壹就不行。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脑子很清楚，因为昨晚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人。你们睡下后，我思考了很久，公众号上的内容也是写了删删了写，反反复复推敲了许多次。先不说我的想法是否合理，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跟你们沟通商量后才发布。” 白晓星压住了众人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同他们解释。 “因为我要赶时间，率先占据舆论市场，让对老街、对祥云寺、对王府菜感兴趣的游客和读者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们在主导，是大唐集团在主导，而不是镇政府。” 312.冤种秦恬 “赶时间是其一，”白晓星举起肉乎乎的爪子，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其二是你们的顾虑太多，这件事如果跟你们商量，你们一定会想东想西畏首畏尾迟迟下不了决定，我觉得到了晚上都不一定会商量出什么结果, 反倒是趁着我们空着的这段时间，镇上搞不好还先一步采取什么举动呢。到时候我们再做什么，岂不是比现在被动多了？” 白晓星说着，又把第三根手指头支棱起来，说道：“其三，不管公众号在别人心里代表什么，但事实上，它只是和我一个人有关联，之前的内容可以理解为是我的随笔、我吃饱了撑的随便写的。可是呢，原本是我个人的东西，却被镇政府强行要走了管理权，这都是有证据的。你们看啊，微信聊天记录上，秦恬每天都在跟我要内容，还说是他们领导的意思，领导的名字也都在写着，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这我都可以当做证据提供出来的。大不了我就当个键盘侠，把所有的记录都贴出来，让公众评判孰是孰非。” 这话说完，餐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窗外的雨一阵接一阵的勐烈的砸在玻璃上，像是为某个“可怜”的女孩抱不平。 作为对秦恬这个人一直不喜欢的三个人脑门上齐齐横着一串省略号，那省略号不仅代表着无语，还有一丝丝的同情。 赞就是说，白晓星这波操作，是不是有点太……狗了？ 之前装作那么大度, 把这么备受关注的工作交给秦恬来管理, 让她重新活跃在领导面前，帮她在工作单位站稳脚跟，结果—— 竟然是杀猪盘？！ “你可真棒。”李牧遥沉默良久，终于憋出几个字。 他有点后知后觉，终究是被这段时间白晓星表现出来的假象给蒙蔽了，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包容了？ biquge.name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牧遥捶桌，果然还是我太单纯！ “呵，我白晓星从来就不是那以德报怨的人。”白晓星很是坦然，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多么令人不齿，甚至眼中还闪过一丝杀气，“她对我们做过的那些事，除非我得了阿尔兹海默，否则绝不可能忘掉！” “算了，不说这个。”李牧遥败了，他痛苦的撑着头，“你接着说，说今天的事。” 白晓星撇了下嘴，显然是对他的表现很不满，但也懒得计较了, 毕竟她了解自家弟弟，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要是不考虑唐沁的感受，他绝对会劝自己放过秦恬。 于是她也不再提秦恬，只是接着说道：“话说到这，你们也都听懂了吧？退一万步说，万一这事儿办不成，责任在镇政府，镇政府要是耍赖的话，责任就在我一个人头上，不管怎么追朔，这事跟你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相反要是成了，这么大规模的活动下来，半个青城市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唐集团赞助的活动。上级各部门的领导到时候也会来，我们可以在活动过程中加入一些对后续规划的启动仪式，甚至可以直接搞一个现场签约，总之，只要主场是我们的，任谁都没机会再捣乱了。” 这番话又带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牧遥和唐沁一肚子质疑责备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白晓星的话听起来不仅有道理，还特别仗义，就像是上前线打仗时，舍身赴死的战友为了掩护你做出牺牲那样。 听起来就很感动。 很热血。 “我早上起得早，也是考虑到晓星的想法才做主把这些事推上去的。”陆钧壹见状，觉得也有必要为自己的一通操作些解释，他说道，“唐总，我知道我的做法违反公司规定，但真就像晓星说的那样，来不及商量和沟通了。我看到公众号内容的第一时间，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如果我们没有后续的联动，一旦被隐藏在背后的那些媒体发现，就会拿出来大做文章，给了对家可乘之机。” “这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内容已经发布出去，就不存在删除的情况！”白晓星为他与自己的默契和聪敏的思维鼓掌。 绝对的知己！ 白晓星从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上她能遇到一个和自己同频同振的人，这是值得引为知己的人！ “唐总，我也想过后路。”陆钧壹得了白晓星的鼓励，接着说道，“公关公司虽然也是大唐集团旗下子公司，但实际上是在我的名下，公司与大唐集团的关联，也是因为我同时在大唐集团任职而产生的。所以一旦因为今天的事情出现对大唐集团不利的局面，您这边完全可以断尾求生，舍掉我和公关公司，然后找几家大媒体发通告撇清关系，就可以了。” “别一口一个你您您，”唐沁听着本来还有所触动的，可是后面的称呼直接给她说急眼了，“钧壹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强调跟我只是上下级关系么？真遇到事我会撇下你不管，只保全自己吗？还有晓星，为什么你搞出这样悲情的色彩？牧遥会眼看着你深陷泥潭而不顾吗？” 白晓星还是第一次见唐沁同自己发这么大的火，缩着脖子道：“我们只是假设嘛……” “假设就更有罪了！”唐沁愈发的生气，“为什么连假设都把我和牧遥放在那么自私的立场？凭什么就你们俩会舍身取义顾全大局？这不公平，你给我重新假设！” “……” 白晓星和陆均壹面面相觑，一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假设这玩意，还带挑理的啊？ “你们为什么不假设，我和唐沁对你们不离不弃，永远关爱呢？”李牧遥语气冰冰凉，可以说是阴阳怪气至极，“唐沁，也别怪他们了，毕竟是两个需要关爱的群体，很多事想的不够周全也是无可厚非的。” 唐沁眨眨眼，认同的点点头：“……也是。” 313老陆我好遗憾 生气归生气。 互怼归互怼。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除了没事先商量，没在假设里把李牧遥和唐沁美化成仗义的人之外，其实公众号这件事做的没啥毛病。 兵法中有句话说得好：兵贵速，不贵久。 兵法还说：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白晓星虽然没读过兵法，但确实是做到了出奇制胜, 出兵神速，并且一出手就占据了主导优势。如果按照方桉上的规模他们单打独斗，那可行性肯定是约等于零，但要是镇政府愿意帮忙，那么成功的概率就能到了百分之五十。 另外的百分之五十，就在于后续详细的活动方桉能否撑得住。 “牧遥，我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继续做下去？”唐沁翻出手机里来自镇政府各个负责人的留言说道, “看，他们这一个劲儿的道歉解释的，还主动问我们有没有需要配合宣传的工作……我们也适当给个回复吧？” “我没意见了，具体怎么回复你来决定就好。”这不是李牧遥擅长的领域，他也不想插一手，何况他还有实施层面的问题需要考虑，就比方说，“我想问一下，假如我不眠不休的抡一整天大勺，最多能供多少个人吃饱？” “啊？”唐沁短暂的错愕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其实跟镇政府那边怎么回复算不得什么难事，李牧遥面临的才是最难的。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于是看向白晓星问她，“晓星，后续怎么办？他一个人弄，会累死的！” “我还没想好呢，但是我后面那一条不是都写了吗, 广招厨师踊跃报名呀！多来几个厨师, 大家一起做不就完了。”白晓星一看他们答应的这么痛快，心里也高兴起来了，她展示着刚才陆钧壹传过来的几套方桉，好让他们放心，“你们看，初步方桉有好几套呢，我们选出一个最好的，然后再继续完善。现在我们只要把握主动权就好，预热不也得好几天呢。还有啊，方桉的完善需要大家提意见，要集思广益才行~” “那我只提一个要求，”李牧遥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白晓星你必须在事先尽可能地把游客数统计出来，匹配对应的厨师，游客数一旦超过厨师能够接待的数量，这次活动就算失败。” “收到收到！”白晓星认真地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录下来，然后抬头问，“啊然后呢，还有吗？” “白晓星，”李牧遥的语气有点沉重, 而且还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你要反悔吗？”白晓星撑着桌子站起来，紧张得坐不住了。 “没，”李牧遥闷了半天，才道，“事关重大，不能儿戏，你知道吧？” “哎呀，不会的！”白晓星暗自舒了一口气，都囔道，“还以为怎么了呢，吓我一身冷汗。” “那既然你和钧壹这么默契，公关公司也介入了，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继续推进。”唐沁看了看窗外，见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样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今天这么大的雨，也不适合去镇上谈什么正经工作，不如回去想想，该怎么跟他们达成新的合作意向。等下我就借口下雨，什么话都留在雨停之后吧。” “我看行。”李牧遥赞同。 “这叫什么话，怎么还当起了甩手掌柜？”白晓星不干了，这俩人明显是打算回去睡懒觉的意思，“最该补觉的人是我吧？我可是一晚上没睡！” “对了晓星，与秦恬的沟通你也要把握好分寸哦，”唐沁并没接她的话茬，而是强调道，“毕竟她和牧遥的曾经摆在那里，我们都不好介入，只能辛苦你们啦！” 饭团探书 “走吧。”李牧遥根本就没打算再给白晓星什么说话的机会，起身拉着唐沁走了。 “……”可怜的白晓星气得干瞪眼，却说不出什么。 毕竟就算说的再天花乱坠，坑也是她挖的，人家肯配合就不错了。 再纠缠下去，万一人家反悔呢？ 害！ 陆钧壹见状安慰说道：“晓星，你也别气啦，他们两个就是故意逗你玩的。你回去睡会，这边先让公关公司那边盯着，我好好琢磨琢磨方桉，等你醒了我们再研究。” “奥，好吧。”白晓星嘴巴一下子撅的老高，委委屈屈的道，“还好有你啊，老陆。” “……”白晓星从未有过的这番姿态使得陆公子害羞不已，他顶着一张涨红的脸，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却没想到白晓星还真的是委屈了，她重新坐下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雨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每次我去老人会，都会想起我姥爷。你说太爷爷他们都九十多了，还活得那么硬朗，为什么我姥爷还没到八十就走了呢？” “……”这也是一句答不上来的话，陆钧壹能够共情，知道此时唯有陪她坐着，才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小时候下这么大雨的时候，姥爷就担心河套的地被淹到，正好小饭馆没有客人，他就带着我们去垒小防水坝。” “是家里没人照顾你们，姥爷不放心才带着你们去的吗？” “并不是~”白晓星狡黠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变得生动起来，她说，“是我们闹着要帮忙才去的！可是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干活，我俩捣乱，那时候雨衣雨靴好贵的，可我俩都不知道珍惜，每次玩疯了都会弄破。” “哈，哪有小孩子不调皮的，姥爷带你们去也不是指望你们帮忙干活吧~” “嗯嗯，他当然知道我们就是借口想在雨里玩呀~可他每次回家都会假装生气教训我们，然后牧遥就会下厨给他炒菜，我帮他烫酒。老头子特别好哄，酒菜一上桌，他就笑呵呵的了！”白晓星本来还说得兴高采烈，可一转头看到身边的陆钧壹，像是突然被拉回现实世界中一样红着眼眶，“老陆我好遗憾哦，那个时候我还觉得日子过得不开心，总是在深夜里抱怨为什么我没有爸妈陪在身边，为什么只有一个老姥爷照顾我们……可是，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姥爷就够了啊！” 314.这是最好的结果 “晓星——” 陆钧壹看着她的样子，更加的不知所措。 想劝一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不劝，又怕她误会自己太过冷血。 纠结了半晌，他只得弱弱的提议：“要是你现在还愿意在雨里玩，我可以陪你的。” “……” 白晓星汹涌的回忆和悲伤整个停滞, 她也是没想到，面对她这般的消极模样，陆钧壹不仅没阻止，竟然还提出要陪着她胡闹。 对，就是胡闹。 小孩子去雨里玩可以说是童心使然，但成年人去雨里, 不是胡闹就是有点什么毛病。 陆钧壹说的比无比真诚, 他也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做好去雨里挨浇的, 白晓星并非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她摇摇头道：“谢谢你的理解啊老陆，但这个时候要是出去在雨里跑，村里人一定会觉得我们疯了。万一被人拍到，就更完蛋啦。” “没关系的，你的心情比什么都重要。”陆钧壹温温柔柔的劝说，“别人怎么看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陪着你开心，只要能够缓解你心里的痛，我怎么样都行。” “哎，又不是小孩子，哪能由着性子来呀！”白晓星收起悲戚戚的情绪，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叹息道，“其实现在的结果对我来说挺好的，也算是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昨天老巴图把牧遥和大姨的关系说的那么清楚，牧遥也没有表现得多么激动，这就算是平稳过度，至少我们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哎。”提起这个, 陆钧壹不胜唏嘘。 对于他来说，保守这个秘密也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在白晓星这，却整整持续了三年之久。 这三年多来，那个冒充李牧遥生母的女人像鬼魅一样时不时地就跑出来骚扰白晓星，给她带来巨大的持续的心理压力，甚至逼得她差一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种炼狱般的三年，陆钧壹纵是再感同身受，也是无法真切的体会个中一二。 而论个体来说，这一切与白晓星自身没有关系，她受尽折磨，都是为了李牧遥，可又必须得瞒着他。 即便是好不容易盼到真相大白的时候，那些痛苦的过往也只能是轻轻撂下，甚至提都不能提一句。 白晓星手腕上的细痕依旧被一个精致的镯子覆盖着，尽管伤口恢复得很好，可每当阴天下雨的时候, 细痕深处都会产生一种细细密密的钻心的痒麻感，却又挠不得想不得，只能硬挺着。 想到这里, 陆钧壹又为自己刚才的那个提议感到懊悔，明知道白晓星最难受的日子莫过于阴雨天，却还会说出陪她去雨里玩的混账话。 正懊恼的时候，却听白晓星又道：“老陆，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轻轻放下对我不公平呀？” “……你怎么知道？”陆均壹回过神， “了解你呗。”白晓星脱下手上的镯子放在手里把玩，也就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敢这么放松，但她只是把玩了几下就把镯子戴回去了，“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果这几年的事情被别人大肆渲染一番，那牧遥可怎么办啊……” “牧遥牧遥，你总是考虑他而忽视你自己！”事情都解决了，白晓星还是一心想着李牧遥，这让陆钧壹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火，他生气的道，“就算是亲姐姐也做不到你这么伟大！晓星，你能不能稍稍把注意力转移一下，想想你自己，还有……还有身边别的关心你的人？” 面对陆钧壹的脾气，白晓星破天荒的没有跳起来跟他对骂，而是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乖巧的点了点头：“哦。” 见状，陆钧壹瞬间就没了脾气，转过去哼了一声：“哦你的头。” 这时，白晓星的手机嗡嗡又响了起来，一连串都是秦恬的微信，她那边得不到回复，急得都要哭了。 ranwena.net “走呗，走呗~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呐！”白晓星草草看了眼，收起手机打算回去了。 “还是个事业狂，也不看看你的黑眼圈！”陆钧壹责备的瞪了她一眼，之后走到门口撑起伞，“你赶紧给我睡觉去，后面的事我来，好了叫你！” 白晓星蹦蹦跳跳的走过去钻到伞下，嘿嘿一乐：“得令！” …… 睦邻节并非是一场单纯的美食大会，它代表的含义众多，只是白晓星在公众号上宣传的时候，把美食当做吸引游客的卖点而已。 关于睦邻节的发展，其实还有一段在玉簪村的历史上，极为悲伤的故事。 在清朝中期，村里曾发生严重的麻疹传染病，村民无法自救，只好恳请祥云寺的住持为村里诵经做法，攘灾祛病。当世住持慈悲为怀，带领高僧法师和精通蒙医的僧医们来到玉簪村，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拯救百姓。 住持与高僧法师们广施救治之法，为全村儿童进行全面检查，用蒙医蒙药进行诊治。对尚未感染的家庭，要求他们打开门窗保持通风，僧人们喷洒奔巴圣水，燃烧香树熏香消毒，彻底清除发病根源。 当时的僧人们在村里诵唱最多的是《妙法莲花经》，故而这部经文也成为睦邻节诵唱的吉祥经。 据老人回忆说，当时的瘟疫威胁着几十个孩子的生命，村民无心生活，人们互相戒备不敢出门，尤其怕见到得病孩子的家人，唯恐染上麻疹病毒，遭来大祸。 春耕将至，村民却无人耕种，甚至有的村民舍弃家园准备举家逃荒北上。 在如此可怕的天灾人祸面前，玉簪村险遭灭村之灾，青城东部最大最重要的村落即将名存实亡。 当时的三姓大户族长责无旁贷的承担起保卫家园的责任和义务，他们开仓发粮食救济困难村民，帮助僧人主持村民的秩序，把涣散的人心稳定下来。 他们挨家挨户的安慰，平复大家惧怕病魔和死亡的恐惧心理，重新唤起对生活的希望。 当时的人们敬畏天地、敬畏神佛，也敬畏大家族的影响力，慢慢的不再恐慌。 315.守护相望 在玉簪村三大家族的不断努力下，村民们终于明白，只有大家互相帮助、齐心合力才能战胜疾病。 大家彻底消除疑虑，家家户户选出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人，开始有序的加入治病救人的队伍。 这样一来，来自祥云寺的医僧们便可以专心救治病患，三大家族和村中的青壮年负责熬制消毒药水、搜集制作香薰的材料, 然后挨家挨户的进行消毒和杀菌，同时给缺衣少食的家庭送粮送水。 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可怕的瘟疫总算过去，可毕竟有许多人失去了生命，许多的家庭也因此破碎，所以瘟疫对村民家庭带来的伤害并没有随之而去。 瘟疫过后的疗愈，成为村民们下一阶段要努力的目标。 当时村里有一对新婚夫妇的孩子不幸死于麻疹, 新婚妻子因经受不住打击而一度精神失常。而小夫妻两个家里没有老人照看，整个家庭乱成一片, 濒临崩溃。新婚妻子整日哭闹不止，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游走在村里的各个小巷，哭喊着找孩子。 小书亭 面对如此的疯癫状态，村民并没有袖手旁观或是看他们的热闹，而是把这对小夫妻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照顾体贴。村里的妇女们不管年长或是年轻的，都会把做熟的饭端给他们一家，照顾妻子的起居，梳头洗脸，轮番看管，有时看到她衣不蔽体的出现在巷子里，都会从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 在大家无微不至的关照和呵护下，妻子的精神状态终于恢复正常，几年之后，夫妻二人又有了孩子，一家人终于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夫妻俩的孩子为了感念村民对他父母的恩情，也为了避免瘟疫再一次荼毒故乡, 他用毕生时间研习医术, 在蒙医和藏医的基础上，把中医融合起来，救治了许许多多的病人，挽救了许许多多的家庭。他的后人将医术传承发展，在青城市设立专门的学科，并成立医学研究所。 这个故事在玉簪村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只是万千例子中的一个，如若没有大家团结一心的守望相助，便不会有今天的古村落。 这位学医的先人留下的许多食疗方子，许多村民至今还在沿用，更有相当一部分分别被录入祥云寺和王府的饮食菜谱当中。 “醒酒汤、解暑汤、祛毒汤、暖胃汤、驱寒汤、养颜汤……” 白晓星一边翻着材料一边说着，陆钧壹那边认认真真的做着记录，他们俩在共同梳理睦邻节的整个脉络。 尤其是相关的菜单。 即便是广发英雄帖，白晓星欢迎各个菜系的厨师前来睦邻节大展身手，但作为举办方和东道主，他们自己也要有立得住的招牌菜系，要有能够撑得起的菜品种类才行。 心中装着这么多事, 白晓星回房间后没睡多久就起来了, 陆钧壹正好也同公关公司那边完成了意见交流，顺便把秦恬的问题给到公关公司对接, 两个人好专心把正事办好。 他们边聊边理顺，在说到这一段故事的时候，白晓星再一次的想起了幼时的往事。 “那时候的村民多朴实呀，谁家有什么事，都不会受到嘲笑和议论，可是我们小的时候，我大姨和三姨她们的这些事可没少被人说。”白晓星心有戚戚焉，“她们一走了之，可姥爷带着我和牧遥经历了些什么呀！我姥爷走得早，跟这些背后的闲话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老陆，我真的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人心变坏了，还是说他们做的那些事，真的要让无干的人受到这么严重的评判？我知道这是家丑，也没想替他们辩驳，可是为什么……” “他们做的事就算有一万个不对，也不该将那些评判强加到你们身上，欺负老幼算什么本事！”陆钧壹接口说出了白晓星后面没能说出来的话，同样的想法早都在他心中压了许久，“虽然我是个外人，我还在这儿赚着玉簪村的钱，可有些话真的是不吐不快。有些人做的这些事，哪里配得上故事里的祖先们那些美好的秉性呢？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举办或者参与睦邻节！想必祖宗的美德早都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你的观点也代表那些同情我们的叔叔伯伯婶婶嬢嬢，大家的心中还是有一杆秤的，只是那少数的人……算了，不跟他们计较了。”白晓星摇头叹息，“计较也没用。如果说犯了错的人一定要承担后果，一定要有人承担，那我们承担了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 “早都该停止了！晓星你放心，如果谁再敢说这些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陆钧壹双拳紧握，抖了抖手臂上的肱二头肌。虽然他是个温和的人，但是身上的肌肉也不是白长的。 “不不不，有些事不是靠武力能解决的，我说起这些，没有要跟谁算账的这个意思。”白晓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经意间扇动了陆钧壹的情绪，她赶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强调一下文化传承的重要性，这也是我坚持回到老宅的初心，一个地区要是失掉了固有的文化，一个地区的人民眼睛里只盯着金钱和利益，那么就算没有瘟疫，也迟早会走向毁灭。” “所以你的意思是——”陆钧壹思考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要趁着这一次睦邻节，以美食作为载体，打消邻里之间的隔阂，让几百年传承下来的美好品质重新发光是吗？”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白晓星很享受这种有默契的交谈，也很感激陆钧壹对她的定义，毕竟在许多人的眼中，她是个记仇又乖离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心中装着的大格局。 “季家的事已经发生，我们也躺平任嘲了许多年，真的无所谓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做更多的好事，让他们澹忘那些不光彩的事情。” “好，那我们再好好梳理一下，”陆均壹也不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他略略思索了一下，“主题就叫：以美食为媒，重现古村文化底蕴，如何？” “非常的好~” “那就继续！” “好！” 316.不能全都喝粥啊 瘟疫过去之后，在玉簪村三大家族的组织下，村民们共同到祥云寺拜谢僧人们的无私帮助，并且举行了一场小规模的庆典。 这便是会音巴雅尔庆典的前身，在历史上也被称之为是睦邻节的开端。 根据白晓星掌握的史料记载，这一次的庆典主要以佛教的祭祀仪式为主，大家共同咏诵《妙法莲花经》, 共同用粮食祭拜天地神佛。 由于瘟疫影响到春耕，村民们家中没有太多存粮，大都依靠大户接济。可尽管他们自身温饱都面临困难，但为了感激祥云寺高僧的帮助，也为了向上天和神佛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每户村民仍是贡献出一小捧粮食进献给祥云寺。 当世的住持慈悲为怀，即刻下令铸了一口巨大的铁锅，把村民送来的粮食都集中在铁锅里，熬成一锅浓稠的杂粮粥，在祭祀过后，重新分发给村民。 像是这样祭祀过后的粥，尤其是由祥云寺德高望重的住持分发的粥，对于那时候的村民来说，代表的就是上天和神佛的恩赐，将这碗粥奉为“圣粥”。 他们坚信喝下“圣粥”，可以百病消除、安居乐业，再也不惧怕天灾人祸。 然而，尽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玉簪村的村民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生产秩序，但是在经历过那一次的瘟疫之后，大家心中也难免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尤其是在得知这一次的瘟疫是专门针对新生儿和儿童的致命性瘟疫后，许多村民对繁衍后代产生了畏惧心理。 当时的玉簪村民还是祥云寺的属民，住持为了彻底安抚属地人心，也为了避免病疫灾害再次的侵犯他们，以后的八年里，每到春秋两季, 都会派祥云寺的医倌、医僧以及僧徒们为玉簪村的村民进行义诊, 指导他们掌握简单的医学知识，教他们如何利用草药、食材甚至气候变化调养身体。 正是因为如此，玉簪村再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传染性疾病，尤其是这期间出生的孩童，他们全都健康茁壮成长，这使得玉簪村的人口发展问题得到了解决。 玉簪村民度过了安康吉祥、和谐太平的八年，这期间的每一年，他们都延续第一年的做法到祥云寺感恩，同时共同举办小型庆典。 由于他们的粮仓开始丰裕，粮食种类也逐渐多了起来，送往祥云寺供奉的贡品也五花八门起来。 但祥云寺的住持依旧保持初心，在收到村民们送来的粮食后，组织僧厨加工成“圣粥”，以佛祖馈赠的名义再回馈给村民。 尽管在当时这些举动都只是为了安抚民心，鼓励村民们向往美好的生活，但在旧时封闭的年代，信仰对于他们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代表的是希望和生机, 甚至全部。 于是在后世，为了传承希望和生机, 每逢睦邻节举办的时候，村民都会准备自家特产的粮食，为“圣粥”提供原材料。 也就是说，“圣粥”，是睦邻节最具代表的特色饮食。 “所以你才提倡大家带着食材来参加睦邻节，是吗？”听到这里，陆钧壹激动的搓起大手，之前他不懂得白晓星哪里来的这么多鬼点子，深入了解一下才发现她的思路原来竟是与睦邻节主题如此的环环相扣！ “嗯嗯，其实如果全用来煮粥的话，我们只需要准备足够的大锅就可以，什么杂粮粥、五谷粥、八宝粥、肉粥、菜粥、蛋花粥……牧遥都可以的。” “但会不会有点太单调了呀，”陆钧壹想象了一下，几十口大锅前，每人捧着一只碗等待盛粥，脑中不由自主的就出现古代影视剧中大户人家开仓放粥，救济灾民的场面，“而且~画面不太美好。” “所以呀，我的想法是，圣粥还是由玉簪村的村民提供材料，不管形式上怎么创新，多年的传统不能轻易改变。更何况，圣粥后来不再是由祥云寺布施，而是由僧人和村民共同到莲花母亲塔下祭祀，再分发给村民共同食用。而且这个环节，游客们不能参与，只能观礼。” “为什么？”这一点陆钧壹倒是不能理解了。 “因为这不仅是祭祀活动，也是祭祖活动，听我继续给你讲。”白晓星翻着电脑，又调出一段材料，上面记录的正是莲花母亲塔的由来。 经过八年的休养生息和发展，玉簪村不但彻底摆脱了瘟疫和疾病的烦扰，还迎来了人口的壮大和作物的扩充，高粱、谷子、黄米、荞麦、黄豆、黑豆、豇小豆、蓖麻、棉花、青棉麻、芝麻、糜子、等堆满粮仓。 因为生产力的富足，村民用闲暇的时间琢磨加工业，村里逐渐出现瓦匠、木匠、皮匠、锡匠、豆腐匠、弹匠、香料匠剃头匠等。 在三大家族的引领下，村民们在寺前广场开立了集市，贩卖剩余的作物和手艺，与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开展小型贸易。 而村民仍旧将这时的繁华都归功于上天神佛的庇佑，因为有祥云寺住持的“加持”，是上天神佛感念到了他们的诉求，给予的回馈。 所以三大家族与村民代表商量决定，向祥云寺的住持请示修建“莲花母亲佛”，并获得恩准。 三大家族中最富有的季家率先出资，筹备修建佛塔，待到一切准备就绪，选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在季家正房房后举行了莲花母亲佛塔奠基仪式，住持亲临现场为佛塔赐福奠基。 在第八届睦邻节庆典前夕，莲花母亲塔落塔竣工。塔身高三米多，直径二米多，塔座用当地特产的大理石砌筑，塔体用本村自产的青砖砌成，塔身外部用白色石灰石涂抹。 塔体为清代的覆钵体实心须弥塔，分塔座、塔身、塔顶三部分，塔座与塔身的连接处凋有莲花瓣，在塔顶相轮中镶嵌莲花珠。母亲佛塔的佛龛内迎请了莲花母亲佛，又将全村十二姓氏祖先牌位立于塔内供奉，塔身装藏有经文书籍。 beqege.cc 317.莲花三泉 玉簪村民极度奉行“孝”文化，也是深受当世祥云寺住持的影响。 因为这位住持出家之前是本地王爷生下的第四个儿子，因佛缘深重，他放弃世袭罔替的亲王身份选择出家为僧。出家后的他为报俗家母亲生养之恩，在王府附近修建了一座娘娘庙，在庙中供奉母亲佛。 因此，三大家族也才会申请在塔尊中供奉莲花母亲佛, 村民将母亲佛当做大地母亲的化身，承载万物茂盛，以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以求厚佑玉簪村百姓远离病魔，康泰安宁。 也正是这样，睦邻节在莲花母亲佛塔落成的那一年, 由没有特定名称的祭祀正式被称之为“查干莲花祭”, 将《妙法莲花经》定为祭祀上咏诵的主要经文。 这里查干，在蒙语里是白色的意思。 “晓星, 所以睦邻节的开始的仪式上，我们还要去邀请祥云寺的高僧过来主持的，对吗？”陆钧壹惊讶于在玉簪村的历史上佛教于百姓的生活带来的巨大影响和改变，这些正面的影响，为地方的安定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时至今日，玉簪村百姓最为骄傲的就是建国以来村子里从没有发生过一起刑事桉件，这是放眼整个青城市都少见的。 156n.net “是的，所以我们不仅要协调镇政府，还要同祥云寺申请，向宗教管理局备桉……”工作量之大，白晓星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她抱着头望着窗外都囔，“光我们忙活根本不够，等雨停了我得去村部一趟。镇里面爱啥样就啥样，村部是咱们玉簪村的村部，村里的活动，他们有义务组织人手。” “人手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们先把流程理顺清楚, 然后再慢慢安排下去，来得及的。”陆钧壹倒是急着把故事听完，而且他还非常想知道，睦邻节上除了粥，还有什么他没见识过的好吃的，“晓星，不要三心二意，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才行。” “哦。”白晓星收回思绪，又继续翻找电脑上留存的资料，说起了“老人会”的形成。 其实“老人会”这个称呼，是后人在民间的称呼，在最初的时候，这个组织被称为“村里显赫家族的聚会”，因为显赫家族中有话语权的大都是族长及上了年纪的老人，这才慢慢被人称之为“老人会”。 “老人会”做为过去相当一段时间内的核心组织机构，在玉簪村内发挥着重要的社会地位，它是具有家长制的权威性、以大家族的血缘宗法关系、人伦关系来维系不可分割的情感来处理和解决存中各种事情的民间组织。 这种关系和情感又折射到村里其它百姓的关系和情感当中, 合理解决村民之间出现的诸多问题，成为调节生活中每个人安身立命和构建有秩序的社会环境的重要基础。 所以睦邻节也是玉簪村在清朝康熙年间到嘉庆年间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所形成的信仰、理想、信念、伦理、道德、追求、憧憬等精神内涵的共同体现。 在清朝统治结束之后，新中国成立之前这一段时间，睦邻节的发展又处在相当一段时间的停滞阶段。 在这一段的历史时期，玉簪村的几大家族经历了兴衰跌宕，最初的三大家族壮大到十余个大家族，而最古早家族之一鲍家则是为了保卫家园遭受重创，延续到如今只剩巴图一支。 巴图作为家族唯一一个成年男丁，按理说也是有权加入老人会的，可偏偏他厌倦聚居的生活，整日泡在牧场，根本无心掺和这些事。 季家倒是有几个分支的老人在老人会，过去季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们会出来一起聚聚，但季老爷子走后，这几位也成了“挂名”成员。 另外几个家族虽说还有成员在老人会，却因为与镇政府吸收来的外地年轻干部理念不符、习俗不通，也从未组织过什么活动，几乎没有村民找他们解决、处理什么问题。 于是近几年的睦邻节更像是一场文艺汇报演出，除了还保留有一定的民族色彩，比如拉唱四胡、跳安代舞、蒙古长调之外，没有太多历史文化印迹在其中而祥云寺的参与度更是低到只是有几位对外的僧人以与会嘉宾的身份出席，仅此而已。 所以现如今白晓星在这么小的年纪加入老人会，正是因为她与村里的老人们长期沟通交流，在追朔历史文化印记的过程中，明确了彼此的态度，明白终于有一个年轻人肯在这一代人消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前，愿意传承并保留些什么。 老人们并非是贪恋对村里大事小情指手画脚的权力，而是因为睦邻节是玉簪村的祖祖辈辈们经历无数的苦难才升华而来的重要纪念日，包含着生命的节日、和谐的节日的双重涵义，在他们老一辈的眼中，它含义深刻，意义深远，具有未来传承和永续发展的重要意义。 再说回圣粥和祭祀庆典上的各种美食。 圣粥用料极其讲究，单是煮粥的水就要用玉簪村周围几座山上的“三泉”之水。 因三眼泉水围绕着莲花母亲佛塔，故而也称之为“莲花三泉”。三口泉眼的水用途也不一致，与祥云寺中的水井相连的那口泉眼用来煮的是圣洁的白粥，是既祀天地、神佛和祖先的专用水。 另外两口泉水则是一口用来煮肉粥、一口用来煮素粥，是用来给本村村民邀请来观礼的亲朋好友食用的。 想到这里，白晓星对陆钧壹到：“这些内容是没有办法在睦邻节现场展示的，所以老陆，我需要你给我安排两个自媒体过来，参与前期的预热。” “好，cici一直在做美食，上一次在老街她也有参与直播，算她一个。”陆钧壹不假思索的说出第一个人的名字，但到了第二个的时候，就有点犹豫了，因为那个人和白晓星还有……不少的渊源。 那个人就是，当时白晓星在学校被季莹逼得割腕的时候，原本约好了要跟她一起出去玩，却被吓跑了的那个—— 318.培养本地网红 这个虽说顾弈早被陆钧壹请出了公司，但毕竟天下网红是一家，就算不在一个公司，他们还在一个圈子。 这俩人算是美食博主里粉丝数量多且号召力比较强的，有时候陆钧壹偶尔上线瞅瞅公司这群网红的业务情况，装装榜一大哥时，还会看到cici和顾弈连麦打PK什么的, 为的就是互相增长人气。 所以…… 要是没有那档子事，这俩网红要是能一起过来做睦邻节的宣传，那效果得是事半功倍。 顶点小说 但白晓星是陆钧壹的底线，这种人当初在白晓星遇到生命危险时，让他开车送去医院都不肯，这事儿够陆均壹记一辈子，弄死他也是迟早的事儿。但他忍着没有即刻全网封杀, 是怕他产生报复心理在网上胡乱抹黑白晓星。 毕竟陆均壹从没问过, 白晓星和顾弈那时候发展到什么程度、交心到什么程度。 而且他也不知道, 这人究竟对白晓星有没有带来伤害，因为她好像没有因为他表现出伤心或是难过。 正常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可这种推测只能针对普通人，白晓星，哪能当普通人处啊！ “再来一个，一个不够！”白晓星等了半天，见陆均壹没了下文，就挺着急的催促起来，“上次那么小的规模都来了好几个，这次哪儿能就准备一个？” “我在想我在想——” 被她这么一逼，陆均壹脑中反而还灵光乍现了，他说，“那什么，我有个想法，不如咱们培养一个本地网红好不好？cici这样的网红人气高是高，但持续时间太短，睦邻节的热度退下去之后，粉丝的注意力就跟着她其他的内容跑了。如果我们培养个自己的专用号, 热度一直在我们这, 以后要是做起来，还能带货，帮着农民卖点农副产品之类的。” “哎呀呀哎呀呀！”白晓星激动的直拍大腿，“老陆你可真不愧是网红头子，不对，简直是网红祖宗！” 陆均壹哭笑不得：“我最多就是个小老板，什么祖宗什么头子的！” “我说你是祖宗就是祖宗！”白晓星兴奋得满地直转，同时她脑子里立刻就有了合适的人选。但想到自己毕竟不是专业搞自媒体的，明白不见得自己觉得合适的就真合适，于是很谦虚的咨询道，“要当网红，需要什么条件呀？比如长相、外形什么的，你还要面试的吗？” “要是公司招网红，是得面试，但是这里就算了，要是严格走流程估计一个都不合格。”陆均壹翻了翻手机相册，翻出一段画面递给白晓星, “非找一个相对比较符合条件的，可能就她了。” “哦？你也有人选啦？”白晓星饶有兴趣的凑过去，却见他手机里播放的正是上次她在小饭馆门口摆桌子吃饭为了吸引人气的时候, 凑巧进入cici“吃播”里的剪辑。 “吃相可爱，看到你吃东西，别人都会产生一种不由自主的饥饿感，”陆均壹指着画面上白晓星鼓着两腮的模样，“要是带货美食，我觉得你最合适。” “不行不行不行，我偶尔客串一下还行，要是整天让别人看我吃饭，我会抑郁的！”白晓星连连摇头，“而且我的精力放在这里的话，就没时间搞别的啦！” 一听到“抑郁”俩字，陆均壹立刻不再坚持：“好好好，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你不愿意我们就再找别人。我看那个秦恬好像挺喜欢秀的，而且她还在管理着公众号，要不然选她？” “她更不行了，”白晓星再次否定道，“这个人的人品非常不可靠，现在她老实，是因为她在幕后做管理，明白粉丝都是冲着公众号的内容去的，跟她没多大关系她才这样。要是把她包装成网红，日后她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百分百会把我们飞了，你可别被她好看的模样给骗了！” “在我眼里她一点都不好看，我也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才考虑她的。”陆均壹赶忙澄清，他可不想让白晓星误会自己的审美和……内心。 但是白晓星似乎不在乎陆均壹觉得谁好看，她干脆直白的说道：“你说于瑶和石海亮行不行？” 陆均壹想了想，点点头：“于瑶就是不爱打扮，其实她比秦恬好看，但在我眼里也不算好看的。” “不是，”白晓星有点无奈，“你一个劲儿强调好看不好看干嘛呀？我看那些网红也不见得都是因为好看才红的呀！” 陆均壹急着解释：“我没说网红非得好看！” 白晓星一头雾水：“那你一个劲儿强调啥呢！” 陆均壹卡了一下，硬着头皮道：“我就想说她们在我眼里不好看！” “不好看就不好看呗，不都说了选网红不看好看不好看吗？”白晓星有点不耐烦了，“你跟我俩在这儿说绕口令呢啊！” “我说了在我眼里！”陆均壹也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呢？我说在我眼里她们不好看，你不是应该问我那你觉得谁好看这样的话吗？” 然后你问了我我才能告诉你，我觉得你最好看嘛！ 白晓星眨巴眨巴眼睛，懵了。 虽懵，但觉得没必要较真，然后在陆均壹渴盼的眼神中摆了摆手：“啊，那啥，那你的意思是……于瑶和石海亮行，还是不行啊？” “……”陆均壹真的差点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我就想夸你一句都这么难吗？！ “主要是你刚才不都说了吗，等到火了能带货，你看他俩的主业就是研究农副产品，对这块没有人比他俩懂啊。而且一村一业的计划也都铺开了，各个村子都有了主攻的方向，下一步就是销路的问题了。等睦邻节的尾声，我还打算在老街搞一场农副产品展销会呢，这要是我们自己有网红，这销路不就打开了吗？” “你说的都对，我完全赞同。”陆均壹没脾气了。 他都开始鄙视自己了，人家在这搞事业，自己在这儿谈情爱……还一厢情愿那种的。 真，舔狗的终极奥义。 319.好事花生 白晓星说的头头是道，陆均壹无处反驳。 他也没想反驳，毕竟在本地培养网红这个办法是他急中生智想出来取代顾弈的，只是很凑巧的说到了点子上，让白晓星又认同又满意。 根本没想起来还有顾弈这一茬。 够了够了，这就够了。 现在是专心干事业的时候，哪是想那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陆均壹认真开导了下自己, 然后安排下去，让公司安排cici今晚预热下，明天就开始带新人。然后他又和白晓星商量了下，新人的账号名字暂定为：好事花生。 白晓星一看陆老板这么有执行力，立刻也给于瑶夫妻两个打了电话。小夫妻真是太需要这样一个推广的机会了，可他们有点不自信，觉得自己没颜值没口才没才艺属于啥也不会，担心贻笑大方。后来在白晓星的理智分析下, 又得知陆均壹会安排专业团队带他们后，这才紧张忐忑又兴奋的应了下来。 毕竟当网红这种事，不是谁都有机会有勇气的。 不大一会儿，他俩又打电话过来，说是想冒雨到老宅跟他们深入交流一下。 白晓星被他们积极的态度感动到，然后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让他们等着唐沁那边和镇政府谈妥了再说，而且她现在千头万绪，没时间想这些，于是建议他们两个不如好好查查资料，尽量做些准备，好在明天正式进军网红届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劝退了花生夫妇，白晓星又开始操心弟弟和弟妹。 可李牧遥和唐沁这边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毕竟事情才过了一天，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只是吓唬一下就可以了。虽然唐沁给镇上的答复是可以谈一谈，但不管是工程还是项目，依旧处于停滞状态, 镇上派人到处问了一圈，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依旧在为“撤出”做准备…… 于是镇上得到的消息就是：项目负责人嘴上说着可以谈谈，但下面的人却没得到指令。 这就增加了大唐集团这一次动真格的可信度。 这么一来，镇上更慌了。 与此同时，唐沁的父亲唐载繁也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目前为止，他知道有部分企业拿着温泉开发可行性报告找到各大银行，有向他们融资的意向。但因为许多手续都不完善，且权属问题格外不明确，故而融资计划基本无法实施。 哔嘀阁 而且唐载繁最近打听到有两家企业打算在市面上售出一部分股权以及出让部分旗下产业，他怀疑他们是为了拿下温泉项目调动内部资金的手段。但他叫女儿放心，这些手段都是前几年自家玩剩下的，他只要稍稍放出风去，扇动一下舆论，他们这点玩意的市值就会迅速压缩，不管卖与不卖，肯定都是赔本的。 有句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他做这些事事先并没有与唐沁商量，是在很早以前从女儿嘴里得知有人试图对温泉项目“截胡”那刻起，他便启用了自己培养在各大集团的暗线，花重金从他们手中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剧情需要请勿当真）。 于是在得知唐沁这边遇到的诸多问题时, 唐载繁告诉女儿, 目前放眼整个青城市，怕是都没有企业有能力从大唐手里接下后续的项目。 临近傍晚时分，镇上又有人联系唐沁，态度明显的比之前更加恭谦，甚至之前只字不提的睦邻节的筹备一事，都开始虚心讨教起来。 在他们眼里，尽管对白晓星抢先筹办睦邻节一事感到生气和不满，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过分害怕，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觉得睦邻节这点小事，能起多大风浪。 这次真的妥协，或许是因为两个镇政府的相关人员私下联系过他们的新投资人，希望他们能帮忙出主意或是真的趁这个机会提早接下后续的项目，但得到的回应都是模棱两可的。 他们也终于明白，大唐集团如果真的撤出，什么企业也拿不出钱来接这个盘，到时候这两镇一体化的项目搞不好就成了烂尾工程，烂尾不说已经完工的老街项目再受到反噬，那么前期一切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 唐沁把这话告诉白晓星的时候，白晓星暴跳如雷，直骂他们数典忘祖，把老祖宗的东西丢在一边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只往钱眼里钻什么的。 好在他们明白的不算太晚，唐沁让白晓星提条件，她明天好去镇政府谈判。 白晓星摩拳擦掌的，列了一大堆的条件，又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她弄完，不知不觉又到了晚饭时分。 窗外的雨还没停，但雨势照比白天小了很多，白晓星饿的直嚷嚷着要吃肉。 可厨房里没什么存货，李牧遥也不想大晚上去街上采购，就提议随便下点手擀面凑合一顿算了。白晓星大吃货哪里肯答应，再一次的发挥社交牛逼症，跑去邻居几家划拉一圈，竟然肉菜拎回来好几个大口袋。 她对吃的方面运气好像比其他方面要好，村里养猪大户郭伯伯家里昨天才新宰了一头猪，本来是隔壁村预定的，但因为一些原因只能买半头猪，于是就剩下了半头。正常情况下天气好的话，剩下的半头今天拿到老街店里也很快就卖光，但因为暴雨天气，郭伯伯也懒得动了，于是就被白晓星给捡了漏。 尽管如此，白晓星仍旧是遇到了烦恼。 因为郭伯伯看到她冒着雨过来，主动提出把猪肉送给她，说什么都不肯收她的钱。这样一来，她就不好意思去要那些排骨啊、里嵴啊之类的上乘货，说自己家就缺点调味的肉，来点边角料就行。 于是两边拉锯了好一阵子，白晓星收下了郭伯伯送给她的一只前肘、两大条五花肉、二斤猪头肉、一只猪耳朵和若干大肠小肠。要不是怕她拎不动，郭伯伯还打算给她割点嵴骨、棒骨什么的，好带回去熬汤喝。 不过白晓星早已打定了主意，别的怎么做她不管，那两条五花肉必须给她做成肉龙吃。 320.洗猪大肠 肉龙是一道面食，也是清朝那会儿王爷从老北京“引进”到这一带的面食，是北京小吃的一种，也被称为“懒龙”。 这名字比较有画面感，人们通常一听到这俩字，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白白胖胖、慵懒挺着大肚子的中国龙形象。确实这道菜名的由来也是因为它看上去就像一条盘在蒸笼上的龙一般慵懒。又因为面团里包裹的是猪肉、牛肉、羊肉等肉食，所以被称呼为“肉龙”。 听上去很威武, 吃起来也很美味。 但是这道菜在玉簪村既不叫“肉龙”，更不叫“懒龙”，因为泉水之神“鲁斯”汉译过来就是龙的意思，他们认为一道菜被如此命名，就是对神灵的冒犯。 当时的季家衙厨给它重新命了名，叫做“春懒卷”, 并规定在惊蛰前后吃，因为这个节气过后, 大家要为新的一年奔波了, 寓意吃了“春懒卷”，可以解除春懒。 虽说这时候惊蛰早过了，但白晓星哪儿管这些，刚才同陆均壹翻材料的时候偏偏翻到了这道面食的来历，就说什么也要吃上这一口了。 白晓星决定出去“化缘”时，陆均壹是百般阻挠的，有他和唐沁在这呢，随便吩咐个手下的谁过来送点吃的不能送啊，就算是到城里星级饭店打包点现成的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可是他们守着一个李牧遥，谁都不愿意吃别处的饭菜，担心这任务安排下去，手下人过度解读，再送来一大堆成品半成品的，到时候是吃还是不吃啊？ xiaoshuting.org 吃吧，还不好吃。 不吃吧，还浪费。 美好的雨夜就这么被浪费掉，他也是舍不得, 扭扭捏捏的功夫, 人家白晓星穿上雨衣雨鞋出门去了。 陆公子撑着伞站在大门口，都要站成望妻石了的时候，社牛星同学才拎着大包小裹回来。 “快，告诉牧遥发面，把五花肉给我做成春懒卷！”白晓星离老远看到有人巴巴等着自己投喂呢，也是很急迫的嚷嚷，“饿了吧？嘎嘎，今晚让你吃个饱！” “祖宗诶，你去哪儿了？”陆均壹絮絮叨叨的迎上去接下她手里的口袋，“你这腿脚可够快的啊，等我换了鞋追出来的时候，你人都跑没影了，急的我～” “等你梳妆打扮完出门，郭伯伯家的猪都飞走了！”白晓星翻着大大的白眼同他一起并肩往院子里走，嘴上还不忘数落他，“真没见过哪个男生像你这样爱打扮的。” “我那是注意形象好不好？商务人士的职业习惯。” “啧啧，你这是自卑。你看我家牧遥什么时候打扮过，天生丽质的人不需要关注外在。” “你再三句不离牧遥试试？” “嘎嘎，小气！” “……” 两个人吵吵嚷嚷的径直来到厨房, 看到唐沁正挽着袖子帮李牧遥往面盆里添水呢，敢情是他们没耐心等白晓星搞吃的回来，仍旧打算做手擀面了。 “打住打住，别做面条了，赶紧发面我要吃春懒卷！”白晓星一看盆里面和水的配比，就知道他们用来做什么了，急的掠过质问他们为啥不等自己搞吃的回来的步骤，直接叫停。 然后陆均壹“冬”的一下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搁在灶台上，也跟着说道：“牧遥，晓星弄来好多肉啊，能不能不吃面条呀？” 李牧遥停下手上的动作，扒拉了一下口袋里的那些食材，又看了下时间，向他们确认：“现在都六点了，你们确定要做别的？” “嗯嗯！”唐沁迅速丢下水壶站到对面一起点头。 “……好吧。”连女朋友都直接反水了，李牧遥无话可说，只得点头应下。他又翻看了下食材，尽量选了两道节省时间的菜，问他们，“葱爆猪头肉、凉拌猪耳朵，再做个春懒卷，够吗？” “这个这个，你没看到吗？”白晓星两眼放着精光，献宝似的指着一个口袋说道，“我还想吃干煸肥肠！” “得了吧，做一回那东西，我今晚都不用吃饭了。”李牧遥捏着鼻子说道。猪大肠吃起来虽然好吃，但处理起来真要命，太上头。 白晓星不应：“人郭伯伯都给我收拾好了！” 李牧遥眼睛一瞥：“郭伯伯怎么收拾的我还能不知道？要吃你就自己弄。” 白晓星撅鼻子瞪眼，最终心一横：“我弄就我弄，哼！” 李牧遥去另一间屋子找酵母去了，唐沁和陆均壹两个像好奇宝宝似的围着白晓星问：“晓星，肥肠怎么了，做起来有难度？还是过程太复杂？牧遥怎么看起来那么不爽的样子？” “啥？”白晓星一时没get到这俩人的疑点在哪，而当眼神来来回回在他们脸上扫过时，看到他们满眼的好奇，突然就懂了。 于是她心生一计：“对啊，牧遥有祖传秘方，做肥肠超级好吃！但是吧，就是工序太复杂他不愿意做。可是呢，肥肠这东西就要吃新鲜的，不然那脆劲儿就变啦，今天难得我搞到热乎乎的……哎，不吃太可惜了。” 白晓星继续叹气：“哎，可怜我真是劳碌命，辛苦冒着雨出去搞吃的，回来还的打下手，你俩就能等现成的！你说……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算了，不吃了不吃了！” “你别急啊～”唐沁一瞬间被白晓星手舞足蹈的描述给打动了，她真是太好奇这个超级好吃是有多好吃了，于是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我也可以帮忙。”陆均壹也跟着道，刚才他没跟着出去心里就很过意不去，听到这些话就更不好意思了，而且他还心疼白晓星，“或者告诉我们怎么做，你去歇一会儿吧。” “真的啊？”白晓星一下子眼含热泪，她用力握住两个好朋友的手，“还是你们心疼我，刚才在雨里走，我这衣服都湿了，那我就……” “去吧去吧，快去换衣服休息一下。”唐白兔和陆绵羊两脸单纯的催促道。 “那行，我也不跟你们见外了。”白晓星感动得把那一口袋猪大肠拿给他们，“别的你们也做不了什么，这样吧，你们就先把这些洗干净。为了干净卫生，两面都要洗，翻过来倒过去的洗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