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书之主》 1、薪尽火传 黄昏。 残阳如血。 夕阳的余晖落在“济世堂”门前的黑色牌匾上,泛出暗红色的光泽,仿佛罩上了一层浓浓的血气。 “当归一钱,白芍半钱,地门三钱,天门冬半钱,以沸水煎服,三日之后便可见效。” 赵拂衣坐在柜台里面,对面坐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病人,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挥笔写下一副药方。 手脚利落的伙计早已等在身后,当即照方抓药,三两下称好药材,包在麻纸包里,递给柜台外面的病人。 病人接过药包,没有多说什么,扔出一点碎银子,拱了拱手,踉踉跄跄转身离去。 “公子,最近生意不错,赚了不少银子,等老爷回来,看到这副景象,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等到病人走远,伙计抓起碎银子,掂了掂,眉开眼笑地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拂衣摇了摇头,眉宇间泛起一丝忧色。 近半年来,天气干燥,久旱不雨,气候越来越怪,疫病的传播也愈加泛滥,城里城外许多人生了从未见过的怪病,互相之间还会传染,这已经是瘟疫的兆头。 干旱无雨,接着就是粮食歉收,饥荒四起,再加上瘟疫传染,即使以他浅薄的历史功底,也知道这绝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便是一场民变,恐怕要死不少人。 若是朝政清明,官员得力,赈灾及时倒还有机会转圜,可是大魏王朝立国三百余年,历经二十四帝,数百年积弊下来,早已步入王朝末期,目之所及,官贪吏滑,一切都只顾吸血,那还有什么为国为民的正臣。 “难道这辈子要经历一次乱世不成?” 赵拂衣想到这里,再次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来的确实有些不是时候。 十六年前,他穿越到了这方世界,成了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吃饭喝水都要人喂,等到十多年后,终于长大成人,想做出一番事业,却发现世事艰难。 起初,想走科举之路,却发现科场不是用文章说话的,是用银子说话的,没有足够的银子,任你有李杜之才,也只能做一名落第书生。后来,想仰仗前世学过的科学知识,发明点东西,却发现这个世界的技术手段太低,一切全凭手工畜力,连个螺丝钉都造不了。 文科不成,理科碰壁,如果不是穿越后的这户人家,祖传一间医馆,有一手治病救人的本事,只怕连糊口都难。 为了这一口饭吃,他也就没有去别处,一直在医馆厮混,苦苦研习医术。 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家里没什么人,只有父子两个,也就没什么狗屁倒灶的家族内斗,再加上这个便宜老爹,一年到头都在外地做药材生意,除了年终回来一趟,一起过个年,平时从来不出现,让他耳根清净,自由自在。 …… “少爷!” 就在赵拂衣为这世道忧心忡忡的时候,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慢吞吞从街头走来,费劲地迈进医馆大门。 “忠伯来了!” 赵拂衣连忙起身行礼。 老者名叫赵忠,是家里的老仆,已经七十多岁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早年间不知遇上什么事,断了一条胳膊,只剩一条胳膊还能用,更显老朽,莫说是干活,就连照顾自己都困难。 不过,赵忠在赵家已经两代,赵拂衣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甚至赵拂衣的一身医术,大半也是跟赵忠学的。 因此,赵拂衣从不把赵忠当下人看待,一向视为长辈,叫一声忠伯。 “咳咳,老爷回来了,想要见你。” 忠伯重重咳嗽了两声。 “怎么现在回来了?” 赵拂衣感到奇怪,这完全不符合便宜老爹的习惯。 “老爷着急见你,咱们快走吧。” 赵忠没有解释,苍老的脸上表情僵硬,只是不住地催赵拂衣快走。 “好吧。” 赵拂衣点点头。 他知道赵忠寡言少语,很少说多余的话,也就没有多想,向伙计交代几句,转身走出柜台。 …… 济世堂开在汉中城里,赵家老宅却不在此处。 汉中城外,以南十里,有一处古镇,名叫拂柳镇,赵家老宅就在这座古镇上。 十里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大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回到赵家老宅,赵忠叫开院门,在前面带路,一路向后院走去。 赵拂衣跟着他,一起来到后院的一间卧房门前。 来到这里,赵忠自觉地让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赵拂衣独自进去。 吱吖… 推开屋门。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赵拂衣不由一惊,急忙抬头望去,然后看到了这一世的便宜老爹赵客。 凭心而论,赵客的外形相当不错,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脸型与赵拂衣有几分相似,却又多出几分沧桑与不羁,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总是带着一副游刃有余的笑容,正是中年男子最富魅力的模样。 也因此,赵拂衣曾暗中揣测,赵客是不是在别处养了外宅,这才一年到头都不回来。 现在的赵客,却显得太过狼狈,完全没有往日的洒脱,一身白色长衫满是血污,与浑浊的泥水混在一起,干涸之后,结成了灰褐色的痂,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斜靠在太师椅上,勉强用手肘撑着椅子的扶手,这才没有倒下。 整个人状态极差,看起来已经时日无多,只有一双眼睛分外明亮,透出从未显露的锋芒。 “爹,怎么回事?” 赵拂衣不由一惊,大步向赵客走去。 虽然因为穿越的缘故,两人之间算不上纯粹的父子,但毕竟还有养育之恩,看到他这副模样,赵拂衣的第一反应仍是担心与难过。 “不必看了,我受伤太重,已经活不了多久。” 赵客抬了抬手,阻止了赵拂衣的行动:“你也不必伤心,我这辈子已经活够了,没什么遗憾的,唯一可惜的是,原本以为能护得住你,让你无灾无难渡过这一世,没想到竟走在你前面。” 他的声音没有悲伤,只有说不出的落寞。 “嗯?” 赵拂衣脚下一缓,忽然发现赵客给他的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甚至有些陌生,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呵呵,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不过……” 赵客轻轻笑了笑,右手撑住扶手,勉强坐了起来,伸出左手,向对面窗台招了招手。 窗台上的一盆月季,顿时悬空浮起,晃晃悠悠飘过两丈多远,落在他身前的一张八仙桌上,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接着,上面的十多个花骨朵,忽然一起绽放,转眼之间,姹紫嫣红。 “这……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瞳孔一缩,脸上表情瞬息凝滞。 “拂衣,你看到了,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十丈红尘之外,有一个神秘莫测、凶险异常的修行界,有一群与天地搏命的修行人。我就是修行人,只是修行界太过残酷,本不想让你接触,不过,我要死了,没法再护住你,这世道又不太平,不得不把这些告诉你。” 赵客低低地声音,一点一点撕开笼罩在这个世界的面纱。 赵拂衣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十几年来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在这一刻被完全碾碎。 “当然……” 赵客话锋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你生有宿慧,天生就知道许多事情,就算没有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你知道?” 赵拂衣悚然一惊。 他是穿越者这件事,一直瞒的死死的,从没告诉任何人,没想到赵客居然已经看出端倪,却从不点破,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透出几分警惕。 “别紧张,生有宿慧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佛门高僧大多都有这个经历,uu看书 ww.uukansh 不值得大惊小怪,我不管你前世是什么人,但无论怎么说,你今生都是我儿子,身上都流着我的血,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赵客不紧不慢说道。 赵拂衣没有做声,脑子飞速旋转,仔细思考赵客的每一句话,试图理解他的真正意图。 “说的太多,也没有用,你现在只要知道一件事,因为偶尔得了一幅画,我被人追杀,身负重伤,眼看要死了,所在的门派也被灭了,接下来,还会有人寻找这幅画,所以,我偏偏不让他们如意,决定把画给你,一个人死在这里,断了这些人的线索。” “至于我在修行界的身份,又是被什么人杀的,这些你现在没有必要知道,以你现在的力量,知道的越多,死的可能性越大,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我现在希望你做的只有一件事,带着这幅画远走高飞,越远越好,找个地方过好下半生,如果有机会的话,破解这幅画的秘密,如果没有机会的话,也不用特地去做这件事。” 赵客几句话交代了前因后果,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揉作一团的白布,随手一抛,落在八仙桌上。 赵拂衣将白布摊平,放在身前。 白布约莫一尺见方,非绸非麻,非棉非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织成的,摸起来滑腻冰凉,有种金属特有的触感,可是天下间绝不会有这么轻薄、柔软的金属。 在白布的正中,用淡墨简简单单勾勒出一副山水画,有山、有水、有树,左下角则写着一行小字。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镇元子。” 2、此去长安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镇元子! 看到这几个词的时候,赵拂衣的脑子“嗡嗡”作响。 穿越之前,作为一个华国人,他对《西游记》这部书熟悉到无以复加,清楚记得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这个地方,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故乡,至于镇元子,也是书中一个极为有名的角色,乃是地仙之祖,五庄观主,也是孙悟空的结拜兄弟。 如果是上一世,他看到这幅画,并不会感到任何惊讶之处,喜欢西游故事的人实在太多了,说不定就有闲人,没事画上一幅,随便署个名字。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方世界的历史与前世截然不同,从来没有过大唐王朝,也就没有玄奘这个和尚,更没有西游取经的传说,自然也没有《西游记》这本书。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幅画会出现,是什么人画了这幅画,难不成是真的镇元子? 镇元子是何等身份,号称地仙之祖,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一件异宝!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猛然一紧,就好像有人用力捏住了他的心脏,顿时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不过,他心里虽然激动,脸上却如秋水般平静,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自穿越之后,他为了保守身为穿越者的秘密,十多年来,一直谨慎异常,时刻都很小心,早已宠辱不惊。 因此,在赵客看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幅画,完全没有异常。 赵客坐在对面,目光从赵拂衣脸上扫过,没看到任何异常,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 “这画什么来历?画的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画的?” 赵拂衣试探着问道,他要再次确认,这方世界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西游取经的传说,这一点至关重要。 “画来历你就不要管了,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画的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东胜神洲这个词,只在一部古书中见过,可惜语焉不详,没法进一步考证,傲来国么,从没在任何古书中查到过,至于花果山,倒是有几个同名的山峰,可惜都与画上的地形不符。” “画这幅画的人自称镇元子,我曾在一册古书中见过这个名号,是一位上古仙人,可惜书中只记载了他的名号,至于是何来历,有何事迹,已经无从考证了。” 赵客皱着眉头说道。 赵拂衣脸上神色不变,脑子里飞速旋转,作为修行人的赵客,对这些词也是一知半解,看来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西游记的传说。 “不说这么多了,你赶快收拾一下,今夜就走,留在这里越久,死的可能性越大,你还年轻,不要陪我一起死。” 赵客继续说道。 “去哪里比较好?” 赵拂衣回过神来,直接向赵客问道。 来到这方世界十六年,他从没离开过汉中府,对外界的了解不多,一时间也不知要去那里。 赵客一直在外,又是修行人,自然比他知道的多,倒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去长安吧,毕竟是大魏两京之一,日后就算天下动乱,也能安全一些。路上的事情,你出门去找赵忠,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赵客想了想说道。 “好。” 赵拂衣点点头。 “你先出去吧,我有些倦了,把画带好。” 赵客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赵拂衣没有再多说什么,拱了拱手,卷起山水画,转身退出卧室。 …… 天色渐晚,月光黯淡。 院子里静悄悄的,天有些阴,比往常更加昏暗,只有一盏暗红色的灯笼挂在房檐下,勉强驱散黑夜。 赵拂衣退回院子里,一眼看到赵忠。 赵忠依旧原处,一动不动,仿佛木偶泥胎的雕塑,孤灯之下,皱纹堆累的脸上,光影交错,多了几分狰狞。 赵拂衣忽然有一种感觉,赵忠这个人绝不像他往日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忠伯。” 赵拂衣打了声招呼。 “少爷,有什么吩咐?” 赵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完全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爹让我去长安,说是由你安排。” 赵拂衣说道。 “已经准备好了,少爷跟我来吧。” 赵忠没有多说,转身向西侧的书房走去,一步一停,老态尽显。 赵拂衣轻轻吸了口气,跟在赵忠身后。 他发现赵忠对他的态度,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与往日相比,感情忽然淡漠了许多,整个人变得有些阴森,不知道是因为赵客要死的缘故,还是说这才是赵忠的本性。 赵拂衣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没有退缩,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彼此之间都很熟悉,还不至于产生畏惧的想法。 书房就在院子一角,两人很快就来到书房门前。 赵忠打开屋门,先进了屋子,等赵拂衣也进来之后,从里面关上门,插好插销。 之后,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接着,打开屋角的书柜,提了一个三尺多长,一尺多高的楠木箱子,打开了放在桌上。 “少爷请看,该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赵忠说完,举起油灯,向旁边闪开半步。 赵拂衣走到桌子前面,借着黯淡的灯光,仔细分辨着楠木箱子里的东西。 一件天青色的长衫,七分新三分旧,浆洗的很干净,整整齐齐叠在一起,长衫上放着一张路引,还有一沓银票和几块碎银子。 路引是大魏王朝的身份证明,上面写着姓名、籍贯、体貌特征等信息,就像他穿越之前的身份证,大魏王朝的百姓想要离开本乡本土,必须持有这东西,否则,随时都会被官府拦截。 这张路引上写的是并不是赵拂衣的名字,而且一个叫周无极的名字,至于其他内容,包括年龄、籍贯、体貌之类,倒是与他一模一样。 “少爷,周无极是城西三十里周家村的人,前年已经病死了,户籍却没有注销,汉江去年发大水,周家村整个被淹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你用这个身份,绝没有人能识破。” 赵忠细细解释说道。 赵拂衣点点头,心中却想到,看来赵客对这一天早有准备。 在长衫旁边,摆着四五个白色的小瓷瓶,上面贴有标签,写着几样丹药的名字,有止血的,有疗伤的,甚至还有两种用法不同的迷药和一种极为酷烈的毒药。 此外,还有两支半尺长短,直径两寸左右的圆筒,熟铜打造,熠熠生辉,看起来精巧异常,是他来到这方世界之后,见过最为精巧的东西。 赵拂衣好奇地拿起一支圆筒,握在手中看了看,发现其中一端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大约有二三十个,另一端则是一个活动的旋钮,可以拧动。 “少爷,这是江湖上的一种暗器,叫做暴雨梨花针,转动后端旋钮,便可打出二十七枚银针,势急力猛,凶悍异常,只要是在一丈之内,即使内家高手也无法躲过,这两筒针中,一筒涂着三日醉,一筒涂着鹤顶红,毒性不同,或生或死,活人杀人全在一念,不妨拿来护身。” 赵忠看着这两只熟铜圆筒,淡漠无情的眼神第一次产生变化,有些激动,又有些痛苦。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明悟,这两筒暴雨梨花针八成正是赵忠曾经用过的东西,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多谢忠伯,考虑的周全。” “唉,少爷这么说就见外了,这些东西本来不该用的,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去给少爷准备点吃的,吃过饭后,休息一会,我亲自送少爷一程。” 说到离别,赵忠脸上多了几分感慨之色,眼神的淡漠也渐渐消融。 …… 赵拂衣并没有等太久。 约莫过了一刻钟,赵忠送来了晚饭,看着他吃完之后,收拾好碗筷,又带着食盒出去了。 临出门前,赵忠交代他换好衣服,带好路引、银票和暴雨梨花针,做好出发的准备。 又叮嘱他说,距离出发还有两个多时辰,可以小睡一阵。 赵拂衣从善如流,uu看书 ww.ukanhu 等到赵忠走后,一一照做,然后倒头睡下。 今夜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赵客的深藏不露,以及这一幅不应出现的山水画,都给他带来了太多的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身处危险之中,手无缚鸡之力,未知因素太多,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很少,最应该做得就是好好睡一觉,积蓄一点体力,等到离开的时候,走的越远越好。 “少爷,少爷……” 迷迷糊糊之中,赵拂衣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赵忠一张苍老的脸。 “忠伯。” 赵拂衣揉了把脸,提了提精神,连忙翻身下床。 “该上路了。” 说完,赵忠向书房外面走去 “好。” 赵拂衣没有多说,跟在赵忠身后。 两人来到院子,尚未天明,院里依旧是一片昏暗,只有一盏灯笼悬在屋檐上,黯淡的光芒勉强照出一点人影。 院子正中,摆着一张太师椅,赵客斜躺在上面,几乎支不起身子,精神看起来比刚才见面时更差。 在赵客前面,有一张石桌,桌子上平躺了一个人,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 “拂衣,过来看看。” 赵客勉强抬起一只手,指着石桌上躺着的人说道。 赵拂衣缓步走到石桌前面,看清了这个人的脸,瞳孔陡然一缩,因为他赫然发现,石桌上躺着的这个人,面容与他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 3、愿天下太平 子夜。 阴云飘过,惨白的月光洒在院中,落在石桌上那具尸体的脸上,照清了整个面庞,纤毫毕现。 “像吗?” 赵客面色惨白,气息细微,声音听起来有种随时都会咽气的感觉。 “简直一模一样。” 赵拂衣仔细观察着这具尸体,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静,并不是每个人在深夜里,看到一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都会如此镇静。 赵客赞赏的看着他,接着说:“赵忠的易容术是一绝,不是此道高手,绝对分辨不出真假。” 赵拂衣点点头,表示赞同。 听到赵客的夸奖,赵忠冷漠的脸上极为罕见的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好像得到了莫大的荣誉。 “我伤的很重,等你走后,我很快就会死去,接着,赵忠会告诉所有人,我在外地染了瘟疫,不幸传染给你,结果两人都病死了,停尸三日之后,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一个短暂的葬礼,然后,咱们俩的尸体都会被烧成灰,洒如汉江之中,这是为了防止瘟疫扩散。” “如此以来,绝对没有人能够再追查到你,无论是用世俗间的法子,还是用修行界的法子。” 赵客平静地说出了整个计划,即使说到自己的死亡,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 赵拂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他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比如说,这具看起来很新鲜的尸体是从哪里来的,比如说,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赵忠何去何从,不过,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一转,最终并没有问出口。 无论是赵客,还是赵忠,在他眼中,越来越深不可测,知道的越多,死的可能性越大。 “时间不早,你该走了,赵忠,送一下拂衣。” 赵客说道。 “是,老爷。” 赵忠立即答道。 赵拂衣没有做声,默认了赵客的安排。 交代完这件事之后,赵客抬头看着赵拂衣。 赵拂衣也望着他,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眼神同样淡然,没有丝毫波动,在别人眼里,他们并不是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仿佛只是一次郊游前的告别。 只有他们自己才感觉得到,在平静的表象下,彼此目光中蕴含的那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两人对视许久,始终没有做声。 “少爷,该走了。” 最终,还是赵忠打破了平静,出发的时候到了。 “爹,那我先走了。” 赵拂衣平静地说道。 “一路走好,愿天下太平。” 赵客说了最后一句话。 赵拂衣点点头,最后看了赵客一眼,拱了拱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在他身后,赵客微微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淡。 …… 出了赵家老宅,赵拂衣与赵客一起往北走去。 赵拂衣走在前面,老态龙钟的赵忠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颤颤巍巍地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忠伯,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赵拂衣回头劝道。 “我送少爷最后一程。” 赵忠执拗地摇了摇头。 赵拂衣还要再劝,接着,就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浓浓夜色,深沉如海。 老迈不堪的赵忠用力站直了身子,表情肃穆威严,眼神中渐渐透出一股暴戾,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就听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音,声音的来源赫然就是他的身体。 这流水声竟是赵忠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 “呵……” 赵拂衣不由一惊,倒吸一口冷气。 流水声音越来越响,一股浓浓的血腥气,随着赵忠的呼吸,渐渐向四周弥漫,与此同时,他的身形越来越高,肩膀也越来越宽,原本干瘪老朽的肌肉,重新鼓涨起来,青筋横虬,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的面貌也越来越年轻,一脸的皱纹渐渐褪去,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逐渐变成黑白相间,从七十多岁的老态,变成五十岁不到的样子。 片刻之后,赵忠的身体变化终于达到终点,他比平常高了将近一个头,足有两米多高,肩膀也宽了将近三分之一,厚实的如同墙壁,面貌狰狞,肌肤似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凶悍的蛮荒气息。 “这怎么可能……” 赵拂衣简直感到难以置信,这样的变化超出了他的理解,完全打破了他对世界的认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没想到一个人的肉身竟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还不等赵拂衣感慨,赵忠便向前跨了一步,用仅有的一只独臂抱住他的腰,轻轻向上一抬,赵拂衣就感觉自己双足悬空,整个人飘了起来。 “忠伯,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 赵忠没有理会他的疑问,钢铁铸造的双腿,猛然一个踏地,如炸药被引爆一样,一股强大的反冲力爆发出来,两人如炮弹一般向前射去,直直掠向半空,瞬间在空气中掀起一层层的气浪。 赵拂衣顿时感到一股强悍的力量推着自己,像坐在过山车上一样飞了出去,猛烈的劲风扑面而来,气流逼的眼睛都睁不开,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甚至几乎无法呼吸,耳畔只能听到“呼呼”的巨大风声,模模糊糊感到脚下的树木在飞速倒退。 几秒种后,他感到身形急往下坠,从半空重重地落到地上,接着,再次感受到巨大的推力,带着他向前狂奔。 一纵一跃之间,足有数十丈远。 赵忠的速度极快,颠簸地更是厉害,完全没有一丝舒适感。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赵忠止住身形,把他放在地上的时候,赵拂衣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摇散架了,只觉得双腿发软,头晕眼花,几乎站不起来。 几分钟后,才稍微缓了过来。 长长的吸了几口气,赵拂衣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天还没完全亮,乳白色的薄雾缭绕着,远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能判断出是一层层的山峦,以及大片大片的丛林,近处倒是看的清楚些,山石上蒙着一层露水,阴暗,潮湿,冰凉。 脚下只有一条小道,细细的一条,也不知是人走的道路,还是野兽踩出的小道。 看样子是在山里,只是他从没来过这里,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嗯?” 赵拂衣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轻轻抽动着鼻子,发现这股味道极淡,却经久不散,不远不近,不知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忠伯,这是什么味道?” “老虎的味道。” 赵忠的声音粗犷有力,仿佛滚滚雷音。 “啊?” 赵拂衣一怔。u看书 uukanshu “这是白虎岗,在汉中城以北二百里,这里有一头活了一百八十多年的吊睛白额猛虎,老爷之前说过,这只老虎天赋异禀,寿元悠长,已经快成精了,养在这里,原本是准备有事用的,今天正好给少爷送行。” 赵忠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来,撕开之后,里面包着一块喷香的上好卤牛肉,放在石头上面,又取出一只酒葫芦,拔开瓶塞,倒了一点烈酒在上面,然后掏出火折子,把卤牛肉上的酒引燃了。 亮黄色的火焰灼烧着烈酒和牛肉,一股喷鼻的异香,伴着浓浓的酒气,随风向四周飘去。 “这是……你不会…” 赵拂衣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赵忠是要引出这里的猛虎。 酒肉香气借着晨风,不断地向四周弥漫。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拂衣忽然听到一声惊天虎啸,从西面密林传来,紧接着,就觉得一阵狂风卷来,四周的腥臭味忽然转浓。 赵拂衣顺着虎啸声音望去,只见三十多丈以外,一头体型夸张的白额猛虎缓缓走出密林。 白额猛虎来到密林之外,向赵拂衣看了一眼,再次一声巨吼,接着飞身一纵,如电一般向两人扑了过来。 赵拂衣不由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转头再看身后,赵忠漠然不动,仿佛没看到这头猛虎。 “难道赵忠是要借这头猛虎杀了我?” 这一瞬间,赵拂衣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这个念头,赵客行将去世,自己身怀重宝,如此一来,赵忠真的还会忠吗? 4、求活险于屠虎 “吼!” 一声虎啸,惊天动地! 风从虎,云从龙,一声狂啸,白虎岗上卷起一阵腥风 白额猛虎脚踏狂风,席卷大地,飓风一般向赵拂衣冲来,速度快到了极点,数十丈的距离一晃而过。 “好快!” 白额猛虎来的太急,几个纵跃之间,已经越过数十丈的距离,到了赵拂衣身前不足三丈,这点时间甚至不够他转身,更不要说是逃走。 在他身后,赵忠依旧不动如山,既没有前去迎击,也没有转身离去,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赵忠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从虎口逃命,抑或誓死一搏。 随着白虎的迫近,赵拂衣心如电转,脑海中霎时间转过十几条拼命的法子,可惜在这头猛虎面前,一条也不管用。 这头猛虎实在太过庞大,他不是没见过老虎的人,这辈子不说,上辈子在野生动物园,就见过不止一种老虎,东北虎、华南虎、孟加拉虎,这些全都见过,可这几种老虎的身长都在三米以下,就算加上一条虎尾,也不过四米左右。 眼前这头猛虎截然不同,身长至少在六米开外,骨骼粗大,筋骨强健,一身毫毛灼灼放光,又粗又长,仿佛钢针一般,威势之盛,令人胆寒,即使爬在地上不动,也有一人多高,完全不是一只老虎该有体型,仿佛来自洪荒世界里的异兽。 猛虎不止体型异常,奔走之际,势头也猛到极点,纵身一跃就如一道滔滔大河,挟带万吨河水,令人产生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 无论是战是逃,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已经失去意义。 “难怪赵忠说这是头快成精的猛虎,也对,要不是要成精了,也长不了这么大,只是……我今天就要葬身虎口了么?” 赵拂衣恐惧之下,却始终没有失去分寸,脑子转速更快,寻找破局的办法,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赵忠昨夜给他的暴雨梨花针。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也是唯一的对抗手段,他相信这两筒针一定有足有的杀伤力。 因为,他得到这两筒针的时候,还没有离开赵家老宅,赵客还在那里,即使赵忠真的想借刀杀人,那时候也不会骗他。 “死吧!” 赵拂衣单手一甩,一筒暴雨梨花针便从袖口滑出,沉甸甸地落在手上,急忙擎起,对准猛虎,就要扭动机关,射出剧毒银针。 是生是死,在此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赵忠忽然动了。 刚才一路上,赵拂衣被狂风逼迫,睁不开眼睛,看不到赵忠的速度有多快,直到这时,才第一次见识到赵忠的速度。 模糊的影子一闪,原本在赵拂衣身后一丈开外的赵忠,瞬间跨越数丈,挡在白虎的前面。 接着,赵拂衣看到了一个此生难以忘怀的场面。 赵忠挺身站在白额猛虎身前,冷漠地盯着它,两米多高的身躯,肌肉虬扎,青筋暴涨,仿若地狱中的鬼神。 白额猛虎似乎被赵忠惊到了,原本冲劲十足的步伐,竟然停顿了一瞬间,随即感到羞愤,一声怒吼,四足发力,腾空跃起一丈多高,张开血肉森森的巨口,向赵忠凌空扑去。 天色已经渐渐亮起,四周的景色愈加清晰。 赵拂衣仔细看着眼前的每一帧画面,眼睛一眨不眨。 白额猛虎看的更加清楚,两行巨齿如同匕首一般,锋锐难挡,白森森的吓人,齿缝之间还夹杂着腥红的肉丝,舌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倒刺,渗人心脾,随便舔上一下,不要说是人皮,恐怕就是厚厚的牛皮也会被直接舔穿,甚至骨头都会被舔断。 “如此猛兽,岂能力敌?” 赵拂衣脑中不可抑止的冒出这个念头。 这样一头洪荒猛兽,不止体重惊人,而且速度如电,体力简直强悍到了极点,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正面抵挡么? 下一刻,赵忠给了他答案,面对白额猛虎,没有闪躲,没有逃避,正面迎着猛虎,握紧拳头,陡然向前一击,闪电般向虎口砸去。 “嘭!” 一拳砸出,拳风鼓荡! 挥拳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音速,急速压缩着四周的空气,甚至挤压出了肉眼可见的音爆,完全超出了白额猛虎的反应速度。 “咔!” 伴随着一阵令人耳酸的骨折声音,拳头精准地从猛虎两排粗大的虎牙之中穿过,擦过满是倒刺的舌头,击中了脆弱的上颚,将颚骨整个砸穿。 猛虎继续下扑,拳头一路向上。 在双方猛烈的对冲下,拳头穿破一层层坚实的肌肉,坚固的骨骼,如同一根长长的铁棍,捣进了头颅的最深处,将猛虎的大脑砸成一团浆糊。 一击之下,白额猛虎顿时死的不能再死,腥气浓烈的鲜血与脑浆,顿时从眼睛、鼻孔、嘴巴、耳朵等七窍中喷涌而出,红白相间的腥臭液体,如同喷泉一样,溅出一丈多远,洒的赵忠满身都是。 赵忠没有躲闪,听任血液与脑浆浇在身上,甚至犹有余暇,舔了舔嘴角处新鲜的虎血。 赵拂衣站在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虽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却如暴风雨下的海浪一样波涛汹涌。 …… 幽暗的光线,淡淡的薄雾。 赵忠傲然而立,顶着一身血浆与脑浆,面色狰狞,仿佛地狱中爬出的魔神。 “也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赵拂衣默默想到。 “啪!” 等到虎尸的鲜血流尽,赵忠面部表情地向前甩了甩手,把拳头从颅骨中抽了出来。 虎尸飞出去两三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如同破旧的布袋子一样,一动不动,完全无法想象,就在几秒钟前,还是一头威势惊人的猛虎。 “少爷,你很不错。” 丢掉虎尸之后,赵忠并未回头,依旧背对着赵拂衣,忽然说出这句话。 赵拂衣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暴雨梨花针依旧握在手中。 “这头白虎几近成精,威势极盛,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也会被它的吼声惊退,你没有选择转身逃走,有胆子取出暴雨梨花针跟它拼命,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赵忠依旧背对着赵拂衣,没有任何回身的意思。 “忠伯,谬赞了,这不算什么,我不逃走是因为逃不掉,拼命才有生机,我也只是求活。” 赵拂衣答道。 “这一点确实不算什么,我夸你很不错,不是因为这个。” 赵忠忽然转过身来,带着一身血污,看着赵拂衣:“我夸你是因为别的原因,在猛虎出现的一瞬间,你心中第一时间闪过杀机,不是对这头老虎的杀机,而是对我的杀机。” 赵拂衣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并没有张口辩解,目光依旧平静的看着赵忠。 如果赵忠对他有杀意,他现在已经死了,也听不到这些话,赵忠既然肯对他说这些话,自然有其用意,至少不会立刻对他动手。 “少爷,世道凶险,人心惟危,这天下间没有一方净土,也没有几个好人,刚才你面临生死劫难,若是因为十多年的亲情,就盲目的信任我,想不到是我将你置于凶险之中,转头向我求救,那就证明你不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就算勉强活下去,也只是浑浑噩噩,难成大事。” “你能够对我生出杀机,说明你不但敢于面对凶险,更能不被重重外物迷惑,知道这恶意来自何处,敢于直面恶意,能做到这一点,我相信你在这个世上一定能活下去,而且活的很好。” 赵忠慢慢说道。 “忠伯多心了。” 赵拂衣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也不知是在笑赵忠,还是在笑自己。 “少爷,你从没有修炼过,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心思一动,血气就有变化,瞒不了我的,更何况,若是我多心了,你为何还用暴雨梨花针对着我?” 赵忠狰狞的面孔上也露出笑容。 “哈哈!” 赵拂衣仰天大笑,却依旧没有把暴雨梨花针收起。 “哈哈哈!” 赵忠同样大笑几声,接着说道:“少爷,人间恶于山林,求活险于屠虎,你有这份心性,安身立命足矣!” 说完,赵忠再次转身,大步向白额猛虎的尸体走去。 三两步走到虎尸前面,一把揪起虎头,轻轻一撕,将猛虎头顶长着“王”字图案的虎皮撕破,接着,五指化为爪形,用力一抓,只听“咔嚓”一声,硬生生将猛虎的颅骨抓碎,随即向里一掏,又向外一抽,抽出一块拳头大小,白森森,圆滚滚,带着血液与脑浆的顶阳骨。 “少爷,此去长安,路上山高林险,不知有多少恶兽潜藏其间,你随身带着这块白虎顶阳骨,只要不是成了精的异兽,没有敢近身的,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赵忠转身面对赵拂衣,也不等他答复,信手一抛,将这块白虎顶阳骨抛到赵拂衣身边,落在大石上面,发出“铿锵”的金石敲击声音。uu看书.uukanshuom “忠伯,多谢。” 赵拂衣点点头,终于将暴雨梨花针收入袖口,双手抱拳,向赵忠行了一礼。 “少爷,一路走好。” 赵忠慨然说道。。 “忠伯,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问你。” 赵拂衣说道。 “少爷请讲。” 赵忠答道。 “忠伯,你也是修行人吗?这样的力量在修行人中算什么水准?” 赵拂衣正色问道。 “哈哈,少爷,你想太多了,我连修行的边都没摸着,只能算个武者。” 赵忠摇了摇头。 “这样吗……” 赵拂衣默然。 赵忠展露出的本领,无论是变身,还是屠虎,都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让他惊为天人,这样的高手都不算修行人,修行人到底有多强大,赵客身为修行人又是怎样的高手,那个能将赵客重伤的敌人,又是何等级数的强人? 一时间,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翻腾,竟让他有些出神。 “少爷,一路向北就是长安,愿你逢凶化吉,愿这天下太平。” 说完这句话,赵忠再不多言,迈起步子,与他擦肩而过,大步向南方走去,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淡淡的晨雾之中。 赵拂衣转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件事。 无论是赵客,还是赵忠,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都是“愿这天下太平”,这句话只是他们的口头禅,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特别的含义? 这件事赵客没有讲,赵忠也没有说,只能留给他日后自行求证。 5、庙遇 长安城南,五十里外,有条河名为流花河。 数百年前,大魏王朝崛起的时候,开国第一名将石万仞,曾带领三万黑旗玄豹军,与大周王朝最后一支近卫军,在此鏖战十日,最终苦战得胜,击溃了大周王朝最后的精锐,从而成为十三家诸侯之中,第一支杀入长安城的诸侯军,为大魏王朝定鼎中原立下头功。 数百年过去了,如今流花河两岸,栽了十里桃花,每到落花时节,千朵万朵桃花被风一吹,飘然落在水上,随着水波流出,染的百余里河面都是一片血红,宛若昔日血腥战场。 这副动人心魄的奇景便是长安八景之首“流花染血”。 这几日,正逢落花时节,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大半都会约上三五知己,乘坐宝马香车,来流花河畔凭吊开国功臣,饮酒作诗,抚琴弹唱,抒发平生志气。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在河边凭吊的世家子弟都已兴尽而归。 赵拂衣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流花河南岸,身披蓑衣,背着藤箱,踏上一座吊桥,跨过血色河水,一步步向长安城走去。 一个月前,他从汉中府离开,跋山涉水,一路艰辛,终于翻越了秦岭山脉,来到此行的终点——长安城。 赵拂衣这一路走的极难,秦岭山巅,终年积雪,稍有不慎就会滑落山崖,死无葬身之地,更兼着沿途人迹罕至,猛兽昼伏夜出,随时准备吃人,若不是他怀中藏着白虎顶阳骨,蕴含猛虎气息,能够震慑野兽,恐怕十有八九要葬身兽腹。 山间一月苦行,赵拂衣改变不少,原本七分新、三分旧的青色长衫早已破旧不堪,身形比出发时瘦削许多,眉宇之间多了风霜之色,唯有一双眼睛,经过磨砺,变得清澈纯粹,比出发时更加锐利。 当然,从汉中府到长安城道路虽远,也用不了一个月的脚程。 真正的原因在于,他并没有着急赶路,行到一半时,在山中寻了一处幽谷,找个一个山洞,采摘野果,捕捉野味,编织蓑衣,制作藤箱,独自在山谷里住了大半个月,参悟赵客留给他那副山水画卷。 这幅山水画卷能让赵客拼掉性命,自然有天大的秘密,时局不稳,大乱将至,未知的危险无处不在,早一日参悟出来,便能多一分倚仗。 为了找出画卷的秘密,他先后用许多手段,比如鲜血涂抹,清水浸泡,烈焰炙烤,甚至是利刃切割,可惜所有这些法子,都没有半分效果。 无论他怎么做,这副山水画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若不是画卷本身材质特殊,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一尘不染,分毫不坏,赵拂衣几乎怀疑,在他穿越到这方世界之前,还有别的穿越者来过,这幅画只是一个玩笑,并没有任何值得参悟的地方。 半月之后,山间野果采摘殆尽,赵拂衣也就不再停留,重新收好画卷,走出秦岭山脉。 不过,他虽然没能破解出这幅画的秘密,但也并不着急。 若是这幅画的秘密这么好破解,恐怕早就被赵客破解了,也不会落在他的手上。 …… 夕阳渐渐落下,阴云覆盖天空。 西北冷风一吹,一阵冷雨由西飘来,功夫不大,笼罩了整个田野。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水越来越大,在低洼处积起水坑,雨点打在上面,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赵拂衣走在路上,望着漫天大雨,看了看四下山林,不由暗叫一声苦。 雨势太急,地面泥泞,已经没法再赶路了,得尽快找个地方避雨,可是四下里都是荒郊野岭,也不像是有人家的样子,找个避雨的地方,并不容易。 “咦,有人!” 正就在他以为今夜难免露宿山林的时候,转过一处山弯,忽然看到前面百余丈外,有点点亮光透出,影影绰绰能看到是几栋房子。 赵拂衣加快脚步,向光亮处走了过去。 荒野露宿绝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他身怀高明医术,善于调理身体,不至于大病一场,事后也会头疼好几天,无论前面是什么地方,只要能有间屋子,就比睡在外面强。 至于主人家会不会同意,这世道有银子开路,还有办不成的事么?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来到光亮处。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庙宇,正面一座大殿,斗拱飞檐,坐西朝东,看得出当初建成时气势恢宏,如今却已残破不堪。 大殿上方挂着一块木制牌匾,写着“石将军庙”四个大字,原本的鎏金大字与黑色底漆都已脱落,看起来斑驳陆离,露出朽木本色,两侧的偏殿更是破败不堪,连庙门都被人搬走了。 大殿的门窗倒还在,紧紧闭着,光亮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出,似是有人在里面烤火,时不时还有低低的马嘶声传出,看来也是过路的客人。 赵拂衣听了听,里面没什么特别动静,迈步来到门前,轻轻叩门三声,也不等里面人答应,便将门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反正也是荒野破庙,大家都是过路之人,告知一声就是,也不需要什么人同意。 吱…… 腐朽的庙门发出令人耳酸的摩擦声,艰难的向两侧打开,借着开门的功夫,赵拂衣的目光飞快地从大殿扫过。 迎面而来的是一尊神像,足有一丈多高,原本刷着金漆,可惜年久失修,金漆已经脱落干净,只剩下黑灰色的泥块,看起来不但没有半分庄重的感觉,反而有些阴森恐怖。 在大殿的西侧,拴着一匹青鬃马,身长体健,精神抖擞,皮毛发亮,从头到脚没有半根杂毛,竟是平时仅见的好马。 大殿的东侧,坐着一个人,身前燃着一团篝火。 这人戴着一顶箭竹斗笠,裹着一件赤色长袍,肤色白皙,身形瘦削,坐在篝火前面取暖,听到推门声,转头瞧了赵拂衣一眼,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在他腰间悬着一柄三尺长剑,剑锋狭长,没有剑鞘,剑刃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赵拂衣的目光落在这柄剑上,顿时明白,这人恐怕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客。 不过,他也没什么怕的,这年头路上不太平,出门带兵刃的人多了,倒是他这种两手空空就敢上路的,比较少见。 赵拂衣关上庙门,大步朝大殿东侧走去,来到赤袍人身前,他虽然不喜欢凑热闹,也不能去大殿西侧,跟那匹青鬃马凑一堆。 “兄台,打扰,外面雨大,借这里避一避雨。” 赵拂衣拱了拱手,对着赤袍人说道。 “好说,好说。” 赤袍人抬起头,笑着答应下来,声音有些尖细。 “多谢!” 赵拂衣点点头,转身寻了一个偏僻角落,将藤箱解了下来,脱去蓑衣,一起放在地上,然后又转过身去,打算在大殿里面捡了几根干柴,生一把火,暖暖身子。 “不必麻烦了,一起来烤火吧。” 赤袍人再次张口。 “哦,那敢情好。” 赵拂衣先是一怔,随即一笑,满口答应下来,转身提起藤箱,坐在了灰衣人的对面。 接着,打开藤箱,从里面取出一只风干的野兔,架在火上,又取出几样佐料,洒在兔子上,用心烤了起来。 “兄台怎么称呼?” 赤袍人笑着问道。 “周无极,兄台呢?” 赵拂衣微微一笑,报出路引上的名字。 “阎森。” 赤袍人同样笑道。 …… “有人吗?” 赵拂衣刚刚坐在篝火前,手上的野兔还没烤热,门外再次传来叫门声。 还不等他回答,就听到“哐当”一声,大门从外面打开,一行人带着寒风,涌了进来。 赵拂衣回头瞧了瞧,这次进来的是三个年轻人,两女一男。 两名女孩的年纪都在十六七岁上下,走在前面的一位身材高挑些,鹅黄轻衫,素雪绢裙,嘴角间含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温婉清丽,淡雅如菊,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跟在后面的是个圆脸的小姑娘,穿着淡蓝襦裙,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嘴里正在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一对主仆。 两人身后是一名年轻男子,uu看书.uukansh年纪比两个女孩稍微大两岁,穿着一身海蓝色的武士劲装,面色严肃,腰挺得笔直,看起来精明强干,腰间悬着口精钢长剑,手中牵着马,正在听前面的小圆脸丫鬟说话。 顺着大门再往外看,停了一辆马车,前面拉车的马已经解下来了,只留车厢还在外面。 “两位先生,打扰了,外面雨实在太大,都把我们淋透了,借地避一避雨。” 小圆脸丫鬟看到赵拂衣和阎森,几步赶到两人身前,笑嘻嘻地说道。 “无妨,我也刚进来不久,咱们都是打扰这位仁兄。” 赵拂衣笑了笑说道。 “一起谢谢啦!” 小圆脸丫鬟笑着行了个礼。 在她身后,鹅黄轻衫的女孩也看了看赵拂衣,笑着点了点头。 阎森也抬起头,打量了这行人一眼,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又低下头去。 赵拂衣敏锐地发现,就在阎森低头的瞬间,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直到十多秒后,方才恢复正常。 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一幕,可是赵拂衣行医数年,望闻问切是最基本的功夫,瞬间便判断出,阎森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东西,或者是想到什么令他兴奋的事情,才会有这种喜不自胜的表现,以至于难以自持。 想到这里,赵拂衣心中不由一沉,手中的野兔翻动的更加勤快。 同时,默不作声地从怀里取出两只白色的瓷瓶,打开之后,在兔肉上又洒了两样佐料。 凡事有备无患,否则,事到临头,后悔已迟。 6、杀人何尝问道义 夜渐深。 窗外雨越来越大。 黑云笼罩了整个天地,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山野之中,大雨倾盆,万物归于寂静,只能听到“唰唰”的雨声,不断冲刷着世间万物,带走最后一丝暖意。 石将军庙的大殿里面,燃着一堆篝火,这是方圆十多里仅有的一点温暖。 大殿西侧,两匹马凑在一起,彼此间以眼神交流,偶尔打个响鼻,真挚地分享吃草料的心得。 大殿东侧,五个人围在篝火前面取暖。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赵拂衣进入石将军庙,遇到正在烤火的阎森。 在此之后,庙里又来了三名年轻男女,等他们安顿好马匹之后,阎森再次张口,邀请她们一起取暖。 一番简单的相互介绍,赵拂衣这才知道,这三名年轻男女中,身份最高的是穿鹅黄轻衫的女孩,姓许,名叫白露,其他两人都叫她大小姐,随她一起的是丫鬟小圆,另外那名男子叫做张锐,是三人中的护卫。 天寒地冻,冷气森森。 阎森邀请一起她们烤火,许白露自然没有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其他两人也就没有反对,一起围在篝火前面。 夜色越来越深,仅有的一点火焰,驱逐着寒冷。 赵拂衣不断翻动火上的风干野兔,在多种佐料的调剂下,烤肉的焦香越来越浓,回荡在整个大殿里面,引得丫鬟小圆不住地咂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大小姐,你说这石将军庙怎么这么破?这离长安城不远,又在往来的大道上,长安知府就没想着把这里好好修一下,省的有碍观瞻,也让大家有个落脚的地方。” 丫鬟小圆坐的无聊,忍不住找了个话题。 “你误会了,韩智明不是不想修,是不敢修。” 许白露笑着说道,她口中的韩智明正是长安知府,四品黄堂,起居八座,只是听她的口气,对这位韩知府也没有多恭敬。 “不敢修?为什么?” 小圆瞪大眼睛。 “因为这位石大将军并非凭空虚撰的神仙,而是确有其人,小圆,你猜这位石大将军是谁,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许白露笑着说道。 赵拂衣微微一怔,转头看向神像,初来此地,人地两生,没想到这尊神像竟是为真人所立。 或许是因为有修行人的原因,这方世界对庙宇的约束比前世严苛的多,穿越到此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给真人塑造金身。 “大小姐,你可真考住我了,我只知道一个石将军,就是咱们大魏开国第一名将、飞云阁二十四功臣之首、郑国公石万仞,可是这地方这么破败,不可能是为他修建的庙宇,大小姐,你就直接告诉我嘛!” 小圆吐了吐舌头,摇着许白露的胳膊撒娇。 许白露笑而不语,没有继续细说。 赵拂衣听到这里,忽然笑了笑,说道:“道左相逢,也是有缘,这只野兔是秦岭山中打到的,小小野味,不成敬意,还请许大小姐笑纳,填饱肚子,好讲故事,也让在下长长见识。” 说完,撕下一块又肥又大的兔腿,递给许白露。 许白露微微一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赵先生,小圆刚才已经猜对了,这里就是石万仞大将军的庙宇,故事本就该讲的。兔肉就不必吃了,我们自家带着点心。” “呵呵!” 赵拂衣一笑,收回兔腿,脸上倒也不尴尬,一口叼在嘴里,转手又撕了几块焦香的兔肉,分别递向其他几人。 阎森、张锐全都摇头,各自找了借口,全都没有接下。 唯有丫鬟小圆瞪大眼睛,留着口水,恨不得一口吞下,只可惜许白露没有接,她也不敢擅自接下,只能含着口水,忍痛拒绝。 江湖险恶,小心为上,不懂这道理的人,八成已经死了。 荒郊野岭,道左相逢,陌生人递来的兔肉,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人敢吃了,至少在座其他几人都不敢吃。 赵拂衣见几人都不肯吃,呵呵一笑,放口大嚼起来,不顾吃相难看,直吃的满嘴流油。 其他人坐在一旁,倒还罢了 丫鬟小圆闻着兔肉的焦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看来是个十足的吃货。 …… “大小姐,你还没说石将军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丫鬟小圆强忍着不去看赵拂衣,转头去问许白露。。 “这座石将军庙,确实是为石万仞将军修建的,为的是护佑石大将军在天之灵,香火永存,神灵不灭。” 许白露说道。 “石大将军可是开国第一功臣,庙宇破败成这个样子,朝廷怎么不管?” 小圆不解问道。 “这是因为开国不久,太祖仍在的时候,石大将军卷入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满门抄斩,没有留下一丝血脉。” “直到十多年后,高祖当了太上皇,太宗即位,发现当年那桩案子竟是一桩错案,这才为石大将军沉冤昭雪,可惜此时石大将军已无后人,便修了这座庙宇,聊表心意,不然,你算一算,大魏王朝虽大,功臣宿将无数,还为谁修过庙宇?” “等到数十年后,太宗归天,高宗即位,又认为石大将军虽然冤枉,却也有错,不配享受金身香火,只是这庙是太宗立的,不好拆除,因此只是撤掉了看护庙宇的人,却没有拆庙,这才成了一座荒野古庙。” “小小一座庙宇,汇聚了高祖、太宗、高宗三位陛下的心思,其中是非对错,又有谁敢评断,区区一个韩智明,岂敢擅做主张,若是稍有不慎,十条命也不够填的。” 许白露叙说的这段往事,事情虽不复杂,却牵扯极多,其中还有朝廷秘闻,端的是引人入胜,赵拂衣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戏台是不是说过么,石大将军立下十大功劳,高祖给他赐下丹书铁券,只要不造反,就可以免他十次死罪,为什么……” 小圆更加不解。 “石大将军正是因谋反之罪,才落得满门抄斩。” 许白露说道。 “啊?石大将军造反?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没听说过?” 小圆一声惊呼。 “那是石大将军虽是以造反论罪,却没有真的造过反,当初太祖论罪时,也只说意图谋反。” 许白露解释道。 “这……也可以,石大将军可真是冤枉!” 小圆瞪大眼睛说道。 赵拂衣听在耳里,轻轻叹了口气,小圆姑娘还是太天真。 他对这方世界的历史不是特别了解,但就前世来说,自古功高盖主,便是死罪,拿了丹书铁券的人,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前世,明太祖一句诗词,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一语道尽其中玄机,可惜还有许多看不破的人,总以为君王会和你讲道理。 “世事无常,难以预料,这天底下那座庙里没有冤死的鬼?” 许白露叹了口气说道。 “呵呵,许大小姐,这句话可说错了,石万仞造反,是板上钉钉的事,身死名灭也属正常,谈不上什么世事无常,也跟冤枉两个字也不沾边!” 阎森忽然笑了一声说道。 “为什么啊?” 丫鬟小圆转头问道。 阎森没有直接回答,抬头看着许白露问道:“石万仞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死,许大小姐真的不知道么?” 许白露没有说话,眼神微微闪动,不知想些什么。 “许大小姐不肯说。那我就说了,世人大多都知道石万仞是大魏开国第一名将,赫赫有名的郑国公,飞云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却很少有人知道,石万仞只是一个化名!” “他的真名叫做江玄霸,是高祖皇帝与民间歌姬生下的庶子,武功高绝,兵法精妙,沙场征战,攻无不克,是高祖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大魏王朝夺取天下的头号功臣。” “至于他为什么会死,那是因为他德不配位,只会杀人,始终只能做一把刀,论朝臣支持,比不上太子,论父皇宠爱,比不上齐王,论手下兵马,更比不上当日的秦王,后来的太宗皇帝。” “江玄霸身上确实流着太祖的血,可是论身份,只是庶子而已,与三位嫡子天差地别,若是他没什么才能,庸庸碌碌倒也罢了,偏偏他功劳太高,不但封了国公,甚至足以封王。” “一个安份的异姓王,对于大魏已是一个隐患,一个有资格竞争帝位的同姓王,对于大魏更是心腹大患,高祖皇帝英明神武,岂能留下这种大患?” “如此一来,他岂能不死?他若不想死,又岂能不造反?既然迟早都要造反,杀他岂不是天经地义?” 阎森悠然说道。 “是这样吗?” 小圆听完,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问道:“可是你说了这么多,石大将军毕竟没有真的反,皇帝想杀就杀,还有没有道理?” “哈哈,uu看书 ww.ukanshu 你这丫头真不懂事,自古天地皆无情,杀人何尝问道义,天要你死,你就要死,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阎森大笑说道。 “照你这么说,只要当了皇帝,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小圆忍不住出言反驳。 “难道不是?” 阎森止住笑声,眼神中带出三分寒意:“强者杀人,只凭心意,天子杀人,自会有人帮他找理由,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道理你家小姐难道没教给你吗?” “你这分明是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才不会教这种歪理!” 小圆转过头来,气鼓鼓地问道:“小姐,你说对吧!” “小圆,别生气。” 许大小姐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小圆的脑袋,转头对阎森说道:“石大将军的死因,一向众说纷纭,是否是先生所说,几百年过去了,咱们也难以判断,不过,先生说的道理,未免有些荒唐,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得知道还有道义二字,否则,人人都只顾一己私利,这天下间未免太无趣了。” “小姐说得对!” 丫鬟小圆听的连连鼓掌。 “哈哈!” 阎森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事情。 “什么天地正气,也就自己骗骗自己,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如此愚蠢,简直跟你爹许山一模一样,都是让陛下厌恶的蠢货,也罢,今次来长安本来要杀许山的,没想到先遇到你了,就先取了你的脑袋,也算给许山送一份大礼!” 7、我说了算 夜雨急骤,寒风猛烈,吹的窗棂“哗哗”作响。 冷风透过窗户缝隙,“嗖嗖”吹进庙里,篝火随风倒伏,令人不禁滴溜溜打个寒颤。 只是寒风再冷,冷的也是人身,言语冷的却是人心。 阎森一句话,瞬间把大殿里的气氛降到冰点。 “找死!” 张锐眉毛一挑,霍然起身,拔出长剑,护在许白露身前。 身为许白露的护卫,他自进入大殿之后,很好的遵守着护卫的职责,一直没怎么说话,默默坐在许白露身边,但这并不是说他性子沉稳。 与此相反,他方才十七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只是为人冷傲,轻易不愿张口,这才一直没有吱声。 “啊!” 小圆也被阎森的话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兔子,缩到许白露身后。 许白露倒不惊慌,脸上甚至依旧带着笑容,问道:“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长安杀家父?刚才听先生提到陛下,难道是从神都来的?” “呵呵,许大小姐这份心性修为倒是不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很有令尊许山的遗风。” 阎森笑了笑,接着说道:“实话实说,也不瞒你,你爹上月进京,做了件让陛下很不愉快的事情,宫里的哈总管知道后很生气,找到我的头上,让我来取他性命。只是没想到,还没进长安城,就先遇见你了,运气倒是不错。” “哦,阎先生说的是司礼监五大总管之一的哈兰卫?” 许白露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不错。” 阎森说道。 “敢问阎先生,要杀我爹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哈总管的意思?” 许白露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强者杀人只凭心意,对于许山来说,是陛下要杀他,还是哈总管要杀他,有什么区别,他有的选吗?” “我明白了。” 许白露微微点头。 阎森笑了笑,舔了舔嘴唇,说道:“好了,该说的也说了,你们几个要想痛快上路,就自己抹脖子吧,要是还想动手,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好大的口气!” 不等许白露再说话,张锐已经忍不住说道:“区区一个宫中太监的走狗,也敢如此狂妄,问过我手中长剑没有!” 听到“走狗”两个字,阎森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声音也冷了下来:“好心给你们自尽的机会,居然不珍惜,这世道真是好人难当。” “放屁!” 张锐大怒。 “不知死活的东西,看看这个吧!” 阎森摇摇头,从怀中取出块手掌大小的令牌,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这块令牌是黑铁打造,宽约二指,长约五寸,令牌一面朝外,篆刻着一个“玄”字。 看到令牌的瞬间,许白露脸色忽然变了。 刚才阎森无论怎么说,她始终不慌不忙,完全不在意阎森的威胁,直到此刻,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玄!机!台!” 张锐一字一顿,说出了令牌的名字,脸上也露出了浓浓的恐惧之色。 阎森微微冷笑,看着两人惊怒交加的眼神,露出得意的表情,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 “玄机台是什么?”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忽然有人张口打破了这种气氛。 几人低头看去,问话的正是赵拂衣,只见他两手油腻,嘴里还嚼着一块油汪汪的兔肉,眼神充满了好奇。 “倒忘了你还在这。” 阎森瞧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他。 “冤有头,债有主,这位兄弟与家父并无关系,还请先生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许白露忽然说道。 “许大小姐真是心善,这种时候还想着别人,你就没想过,玄机台出手,什么时候留过活口?” 阎森笑着说道。 许白露默然不语,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这个……能不能先说说,玄机台到底是什么地方?” 赵拂衣似乎还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完全没有面临危机的感觉。 “你这家伙,不知是什么是死吗?” 张锐咬了咬牙,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眼瞅着大家要一起死了,也让你做个明白鬼,玄机台是大魏王朝凶名最盛的组织,其中高手无数,据说还有会秘法的修行人坐镇。如果玄机台要对付一个人,这个人绝不可能活下来。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为可怕的是,传说玄机台有许多平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甚至能够抽取魂魄,百般折磨,在他们面前,死都是一种奢望。” “修行人……” 赵拂衣听到这几个字,目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机台虽然可怕,但他们一向超然于朝堂之上,从没听说过他们会介入朝廷党争。” 许白露补充说道,说到这里,眼中忽然露出狐疑之色,似乎在怀疑阎森的身份。 “别多想了,是你了解玄机台,还是我了解玄机台,认命吧,还不自尽么?” 阎森冷笑着说道,打破了许白露最后一丝幻想。 “玄机台威名再盛,也别想让我束手就擒!” 许白露脸色一寒,手腕一翻,反手从袖口中,抽出一把粉色刀鞘的短匕首,上面用赤金丝嵌着“月见”两个字,显然并非凡品。 “不错!玄机台是吧,老子早就想见识了!” 张锐低喝一声,擎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阎森的喉头,双臂蓄满力气,只要阎森一动,就要发起雷霆一击。 至于丫鬟小圆,也捏着小拳头,蜷缩在许白露身后。 “何苦来哉!” 阎森抽出长剑,高高擎起,摆出斩击的架势,缓缓向前走去,步履飘忽,剑锋微颤。 暗红色的剑锋在火光的照耀下,忽然泛出诡异的红光,淡淡的血腥味随风四散,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等等!” 赵拂衣忽然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准备动手?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你要说什么?” 阎森笑着问道。 “世道艰辛,大家都不容易,能少动手,还是少动手的好,我的意思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家就当没见过面?” 赵拂衣缓缓说道。 一番话说完,其他几个人都愣住了,就连阎森也不例外。 半晌之后,阎森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能说点有意思的,原来也是个迂腐秀才,干脆一起送你上路。” 赵拂衣转头又问许白露:“他不肯罢手,你们呢?” “是他要杀我们,不是我们要杀他!罢手不罢手,是我们说了算吗?” 张锐忍不住喊道,生死大战就在眼前,实在没有耐心听赵拂衣多说。 “这话倒不错,肯不肯罢手,不是你们说了算,不过,也不归他说了算啊……” 赵拂衣低声嘀咕了几句。 “那是谁说了算?” 阎森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我说了算!” 赵拂衣忽然一笑,接着,伸出双手,“啪!啪!啪!”,用力连拍了三下。 三声击掌之后。 无论是阎森、许白露,还是张锐、小圆,只觉得击掌声传到脑子里,震得脑子嗡嗡作响,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腿脚发软,一个个栽倒在地,再想爬起来,比登天还难。 不过,这几人虽然摔倒,浑身无力,意识都还清醒,也还能说话。 阎森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死死盯着赵拂衣,看表情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 许白露则是一脸惊讶,完全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几位现在肯罢手了?” 赵拂衣一脸认真地询问。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阎森咬着牙问道,以他的江湖经验,自然能猜到是不知不觉中毒了。 “呵呵,那么大一只兔子,你都没看见么,你就没觉得烤兔子的时候,味道特别香?” 赵拂衣笑道。 “原来如此,你是在兔肉上涂了毒药!” 阎森恍然大悟,随即又说道:“不对!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没中毒?” “这还不简单,兔子表面涂着一层毒药,兔肉本身却是解药,我劝过你们吃解药的,你们都不肯吃。” 赵拂衣笑道。 “好深的心机!” 阎森脸色一变。 “没办法,你们一个个功夫这么高,我这人手无缚鸡之力,不想点别的办法怎么行。” 赵拂衣笑着说道。 “没这么简单……” 阎森渐渐冷静下来:“我身在玄机台,从小接受的是最严苛的训练,亲身尝试过二百零三种毒药,其中有二十六种是迷药,对于天底下常见的毒药就算不能免疫,也能在第一时间发觉不对,这药发作之前,我竟没有半点感觉,你到底是什么人,用的是什么药物?” “我不过是个游方大夫,用的药物么,或许正是第二百零四种毒药。” 赵拂衣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由想到,uu看书.kashu.om 看来赵忠确实不是寻常江湖人,留给他的药物也绝不一般。 “给你一个忠告,最好立即把解药给我,如果你敢杀我,无论你是什么人,玄机台都不会放过!” 阎森冷声说道。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你,刚不是说了么,我只希望双方罢手,就当没有遇到过。” 赵拂衣笑着说。 “嗯?” 阎森不由一怔,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此刻已经毫无反击之力,赵拂衣也不必骗他。 这么说,是真的有可能放了他? “你不杀他,他也不会放过你。” 张锐忽然插口。 “没关系,咱们避开他就好了。” 赵拂衣笑道。 说完,他转身走到角落处,穿上蓑衣,背上藤箱,往大殿门前走去。 “别走!” 张锐急忙喊道,赵拂衣一旦离开,阎森要是先恢复过来,绝不会放过他们。 “放心吧,不会丢下你们的。” 赵拂衣回头说道,说着,伸手推开殿门,牵了匹马出去,套在车上,做好出发的准备。 然后,返回庙里,将许白露、张锐、小圆一一搬到马车上。 之后,再次回到庙里,解开阎森的马匹,牵出庙外,用许白露的匕首,在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刀。 马匹受惊,不顾夜黑路滑,逃入茫茫荒野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拂衣回到庙里,反手关上庙门,凑到阎森身前,笑着说道:“兄台,有个问题请教。” 8、余孽 窗外大雨滂沱,庙里寂静无声。 阎森躺在地上,地面冰冷刺骨,心中却似有一团火,烧的他表情狰狞,眼珠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赵拂衣,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如果他还有一根手指能动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戳死赵拂衣。 作为玄机台的杀手,从来只有他杀人,没有人杀他,就算敢反抗的也没几个。 大多数人听到玄机台的凶名,只会瑟瑟发抖,苦苦哀求。 更何况是赵拂衣这种小人物,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做梦也没想到会栽倒这种人手里。 “阎兄,别紧张,回答一个问题,我问完就走。” 赵拂衣蹲下身子,凑在阎森面前,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对阎森想杀人的眼神视而不见。 “做梦!你要是还想活,就赶快给我解毒!” 阎森咬着牙说道。 “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不会强迫你的。” 赵拂衣自说自话,说完,径直坐在了阎森身前,完全没有给他解毒的意思。 阎森死死盯着赵拂衣,眼中一团杀意。 赵拂衣含笑看着阎森,也没有再催他,只是淡淡地笑着。 两人对视良久。 过了许久,阎森最终说道:“你问吧。” “多谢阎兄成全!” 赵拂衣微微一笑,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愿天下太平’……” 他本想问问阎森,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如果听过的话,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来历,借此打听出赵客的身份。 赵客虽然说过,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不过,他并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对他来说,知道的越多,准备的越多,才越安心。 方才听说阎森是玄机台的人,玄机台中又有修行人坐镇的时候,他就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打探赵客身份的好机会。 向别人打探赵客的身份,有可能泄露自己的消息,但向阎森打探消息,却绝不会有泄露的可能,因为他已经决定,绝不让阎森活着走出石将军庙。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相信他如果放过阎森,阎森绝无可能放过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愿天下太平?” 听到这句话,阎森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赵拂衣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尖着嗓子嘶吼:“天下太平!你是太平道的余孽?” “太平道?余孽?看来你知道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赵拂衣接连问道,可惜这些问题,阎森一个也没法回答。 就在他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阎森脸上忽然露出惨笑,接着,咬了咬牙,随即,从嘴里传来“噗”的一声轻响,紧接着,面色立即变得灰败起来,五官挪移,七窍之中流出浓浓的黑血来。 这一切变化都发生在转眼之间,赵拂衣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等他发现不对,想要阻止的时候,阎森已经断绝呼吸,没有任何气息。 赵拂衣面色一沉,捏开阎森的嘴巴,发现阎森的大牙后面,暗藏着一个极为细小、精巧的皮囊,看材质像是用某种鱼鳔制成的,只要通过特定角度一咬,就会把皮囊咬破,从中流出毒液来。 毒性酷烈,发作极快,杀人甚至不必见血。 “死了……就这么怕吗?” 赵拂衣看着阎森的尸体,一颗心沉到谷底,脸色越来越难看。 据许白露所说,阎森出身的玄机台,隶属大魏朝廷,甚至有会法术的修行人坐镇,是大魏王朝最为可怕的组织。 从阎森口中暗藏毒液,随时准备自杀来看,许白露的说法并不夸张,这种视死如归的死士,绝不是一般组织能训练出来的。 让他心惊的是,背景如此强大的阎森,只是听他说了句“愿天下太平”,就立即服毒自杀,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阎森肯这么做,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代表的是什么组织,极有可能就是他提到的“太平道”。第二,太平道比玄机台可怕太多了,可怕到阎森闻之色变,只是怀疑赵拂衣是太平道的人,就没有胆量尝试着活下去的地步。 赵客的来历真的与太平道有关吗? 如果真的如此,赵客出身的太平道已如此可怕,追杀赵客致死的敌人,又是何等可怕? 在这些人面前,赵客的脱身之策真的万无一失吗? …… 一刻钟之后。 赵拂衣面沉如水,踏出庙门,驾着马车,冒着夜雨,缓缓向北方的长安城走去。 在他身后,石将军庙里面,一团烈火悄无声息的燃起,阎森的尸体也在这场烈火之中,彻底成为焦炭,绝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 两个时辰之后,大雨渐渐停歇。 天色亮起,东方泛起鱼肚白,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远处的长安城出现在地平线上。 “三位,该起来了,长安城已经到了。” 赵拂衣拉住缰绳,停下马车,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早知道我们醒了?” 张锐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与此同时,雪亮剑锋骤然刺破车厢的帘帐,紧紧抵在赵拂衣的脖子上。 “我下的药,难道不知道你们该什么时候醒?” 赵拂衣淡淡一笑,也不闪躲,接着说道:“再说,我怎么也算救了你们一次,就这么报答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打算干什么?” 张锐的语气依旧冷峻,长剑却缩了回去。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方大夫,来长安城只是谋一条生路。” 赵拂衣笑着说。 “好一个普通的游方大夫,天底下敢对玄机台下手的游方大夫可没几个!” 张锐说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阎森其实是自杀的。” 赵拂衣无奈地摊了摊手。 “呵呵。” 张锐一声冷笑。 “好了,诸位,不跟你们多说了,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完,赵拂衣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隔着帘帐,拱了拱手,转身往城门方向走去。 “先生且慢!” 还不等赵拂衣走远,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听声音像是许白露,转回身去,正看到马车帘帐掀开,许白露走了出来。 “许大小姐,有何指教?” 赵拂衣远远问道。 “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请光临寒舍,给白露一个报恩的机会。” 许白露柔声说道。 “许大小姐客气了,大小姐心思良善,遇难成祥,也是天意,周某只是自救而已,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也就不去叨扰了。” 赵拂衣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他对许白露印象相当不错,之前,在石将军庙的时候,面对阎森的剑锋,生死一线之时,许白露还会为他一个过路人求情,uu看书 w.uukansu.co 仅这一点,足以证明其心思纯善,倒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不过,许白露为人虽好,他却不愿接近。 他随身携带的山水画,是一个天大的机遇,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万一追杀赵客的人找到了他,只怕与他关系越近的人,死的越快。 “既然如此,改日再会。” 许白露点点头,见赵拂衣坚持不去,也就没有强求。 “改日再会!” 赵拂衣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再不回头,大步走向长安城下走去。 “小姐,这人不错啊,一点挟恩求报的意思都没有!” 丫鬟小圆望着赵拂衣的背影说道。 “嗯,是不错。” 许白露点点头,说道:“可惜大恩未报,总觉得有些亏欠。” “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长安居,大不易,想在这住下去,迟早会遇到难题,到时候只要出手相助,还了这个人情就是。话说回来,这人心思深沉,连玄机台的杀手都能栽他手上,小姐还是少接触的好。” 张锐冷然说道。 “玄机台……” 许白露脸上露出愁容:“真不知他们怎么会盯上父亲,这可是一件大麻烦,若是处理不好,只怕……” “大小姐不必担心,方才我在车里又想了一遍,咱们只怕是被阎森吓住了,玄机台一向不涉足朝政,这一点不会轻易改变,今次阎森前来,八成是被哈兰卫私下买通,做得这件事,如果真是如此,阎森一死,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咱们,该是他哈兰卫才对!” 张锐说道。 9、安居不易 大魏王朝,疆域万里,其中有东、西两座都城,东都为洛阳,又称神都,西都为长安,又称玉都。 玉都长安不仅是大魏王朝两都之一,更是前朝大周唯一的都城,两代王朝积累,八百年荣华沉淀,造就了一处天下无双富庶之地。 单以繁华而论,甚至还在当今大魏皇帝常驻的神都洛阳之上。 赵拂衣告别许白露,漫步来到长安城下,等守城的士兵查验过路引之后,轻松迈过朱雀门,终于踏入此行的目的地,这座千年不衰的长安城。 长安城占地极大,方圆足有百里,远郊不说,城内分为三大部分,分别是外城、内城和宫城。 其中,外城位于南部,分为一百零八个坊市,供城中百姓居住,人口不下百万,内城面积略小,位于北部,能住在这里的都是豪门巨族、公子王孙,以及千年不绝的世家,宫城则是皇室行辕,每过几年,当今陛下就会移驾长安,在此居住一段时间,平常则是一些宗室老人住在里面。 三大部分之间,都有城墙相隔,身份不够,压根过不去。 踏入长安城后,赵拂衣顿时感到一阵浮世繁华扑面而来,街边店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呵气成云,挥汗如雨。 此中,更有肤色各异,奇装异服的西域商人,或是金发碧眼,或是漆黑如墨,牵着骆驼、骏马,驮着各色稀罕事物,种种奇异之处,与后世的国际化大都市相比,也不遑多让。 与死气沉沉的汉中城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如果有人在这里说,相隔不足千里的汉中城面临饥荒、瘟疫的威胁,随时都会爆发民乱,不仅朝堂上的大人不会信,就算街边的百姓也不肯信。 赵拂衣进了朱雀门,沿着大街,无视眼前一片繁华,大步向前走去,打算先去寻个住处,好好休息一阵。 昨夜辛苦,一宿未眠,驾着马车冒雨赶了几十里路,累得浑身酸痛,实在没心思在街上闲转。 走了不远,赵拂衣忽然抬头,瞧见绿柳白杨之下,正有一座客栈,挂着“悦来客栈”的牌子,门脸不大,看起来却很干净,有个打扮利落的店小二正在门口迎客。 赵拂衣看着顺眼,便朝这家客栈走去,走的累了,懒得多找,再说,光看“悦来客栈”这四个字的招牌,就知道这是家分店无数的连锁老店,水准自然不差。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不等赵拂衣走进客栈,店小二远远瞧见,便热情地迎了上去,丝毫也没有因为他身着褴褛衣衫,露出半分歧视的表情。 长安城身为两京之一,往来客人无数,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能在这里当店小二的,一双眼睛炼的极毒,绝不会犯狗眼看人低的错误。 赵拂衣虽然衣衫不整,精神却十分健旺,举手投足,自由风度。 “小二,麻烦开一间上房,烧上一盆洗澡水,再来几个拿手菜,添一壶好酒。” 赵拂衣笑着说,顿了顿,接着又说:“还要麻烦兄弟,帮我买身衣服回来,颜色样式照我身上的买就行。”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的纹银,随手抛给店小二,又说:“先紧着这点银子花,不够给我说,若有多的,都是你的。” “好嘞!” 店小二接过银子,顺手掂了掂,脸上顿时眉开眼笑,急忙引着赵拂衣往后院去了。 五两银子价值不菲,已足够中等之家过一个月好日子,办完事情之后,店小二还能落下不少。 …… 悦来客栈前面门脸不大,后面倒还开阔。 前面两栋木楼,都是寻常客房,后面有七八个院子,里面都是上房,院子里栽着梅兰菊竹,倒还有些雅致。 赵拂衣也不挑剔,随便选了个院子。 进了房间,不大功夫,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已经烧好,当下脱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裳,舒舒服服地烫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尘埃。 还不等他洗完,店小二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捧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长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又泡了一壶茶,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赵拂衣洗过澡,换上一身新衣,坐在桌前,品尝香茗,顿时神清气爽,疲劳一扫而空。 “客官,神仙鸭子、花揽桂鱼、玉带虾仁、红烧香菇,还有一碗七星鱼丸汤,一壶黄桂飘香酒,都是咱们店里最拿手的,各有不同滋味,往来客商多有夸赞,您老尝尝!” 坐下不久,店小二再次带人进屋,端着几样香气四溢的炒菜,笑呵呵地摆在桌上。 “多谢。” 赵拂衣微微一笑,接着问道:“你说这几样菜,各有不同滋味,到底是什么滋味,你先不要走,跟我好好说说。” “客官开玩笑了,小人是什么身份,顶多问问香气,哪有福气吃啊!” 店小二嘿嘿笑道。 “哦,这样吧,这顿饭算我请客,咱们一起尝尝。” 赵拂衣笑道。 “这可使不得!” 店小二连连摆手。 “没什么使不得的,我初到长安,对这边还不熟悉,咱们边吃边聊,正好跟我讲讲长安城的事情。” 赵拂衣笑道。 “客官要这么说,那我就不推辞了。” 店小二嘻嘻一笑,挥手让其他人先退了出去,自己也不客气,转身坐在赵拂衣身旁。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两人边吃边聊。 无论是江湖,还是市井,酒馆里的伙计都是见的人最多,消息最为灵通的。 这名店小二也不例外,对长安城已经熟悉到了极点,上到内城各大世家,下到外城几家帮派,远到下辖六县,近到门前野草,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赵拂衣有心打探,店小二又极为健谈,说到后面,往往赵拂衣说上一句,店小二便能说十句。 一顿饭的功夫,他对这长安城已经极为了解,再不是两眼一抹黑。 “客官,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前院招呼,就不打扰了。” 店小二酒足饭饱,起身就要离去。 “且慢,我还有件事情,想打听一下。” 赵拂衣笑道。 “客官请讲。” 店小二点点头。 “咱们长安城,可有什么地方适合开医馆?” 赵拂衣问道,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到长安城之后,打算开家医馆,一来安身立命,省的坐吃山空,二来掩饰身份,否则,一个人在长安闲逛,迟早引人注意。 “哦,客官原来是位大夫。” 店小二想了想,说道:“咱们长安城有一百零八坊,地方倒是不少,要说开医馆嘛,最好是去光德坊,这地方西临大魏西市,东临朱雀大街,是做买卖一等一的好地方,客官要是有钱,能在这买一处铺子,那是最好不过,不过,这地方寸土寸金,铺子又极为抢手,一般人很难买到,除非……” 说到这里,店小二有些吞吞吐吐。 “除非什么?” 赵拂衣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在桌上。 “也没什么,光德坊是‘铁枪会’的地盘,除非他们龙头老大“铁枪白马”齐武臣点头,不然很难买到。” 店小二随手抓过银子。 “明白了。” 赵拂衣点点头。 …… 一顿饭吃完,已经上午十一点多。 赵拂衣不急出门,一夜未眠,身体困乏,此刻酒足饭饱,正好睡个午觉。 等他睡过午觉,差不多是下午两点,这才整理衣衫,施施然离开客栈。 出了客栈之后,赵拂衣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西北走去,穿过几条小巷,不久,远远看到了光德坊的大门。 这座大门斗拱飞檐,煊赫华丽,不愧是两都之一,随便一座坊门,都比汉中府的官衙修的好。 进了大门,里面就是光德坊,赵拂衣左右瞧瞧,这地方果然不错,此刻正是中午,人流密集,生意兴隆,环境也非常好,两旁绿树成荫,地面铺着青砖。 一眼望去,干净整洁,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自己住,都是好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逛遍整个光德坊,问了几处做交易的牙行,竟没找到一间空铺,无论是卖是租,都是一个结果。 就在赵拂衣打算离开光德坊,再去别处碰碰运气的时候,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家铺面,外面挂着块牌子,大大地写着“出售”两个大字,心中不由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进了这处铺面,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老账房坐在里面,仔细问了问,才知道这座铺子是一个江南富商的产业。 这位富商一向在长安做买卖,前几日,家乡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家中老父去世,这才着急回家奔丧,想要尽快把这个铺子出手。 赵拂衣跟着老账房在铺子里转了转,发现这座铺子相当不错,前面是一间铺面,位置不错,往来行人不少,后面是一个院子,三间屋子干净整洁,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入住。 赵拂衣非常满意,与老账房谈了谈价格,发现价格也不高,当下便要签约。 老账房见铺子卖出去了,自然也非常高兴,只是有一点,他只是账房,要签字画押,非得他家主人不可,需要赵拂衣随他前往主人现在的住处。 赵拂衣也不推辞,当下答应下来,跟着老账房一起出门,离开铺面,往他主人的住处走去。 就在赵拂衣离开不久,对面卖瓷器铺子的一个伙计忽然走了出来,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又是一个上当的,只希望他能留下一条命,不要那个青州人一样,连命也没剩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身后有人问道。 这伙计不由一惊,急忙回头望去,身后这人霍然是清晨才与赵拂衣分别的张锐。 “张大哥,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伙计连忙拍着胸脯说道。 光德坊距离张锐住处不远,张锐曾在这置办几次东西,每次都花不少银子,算是大客户。 故此,伙计还记得他。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锐问道。 “张大哥,别人问,我不敢说,您要问,我不敢不说。这铺子其实是一个诱饵,只要有人进去要买铺子,里面的老账房就会把他骗到同伙处,或者威逼,或是色诱,总之,要敲一大笔钱,若是有人胆敢不从,uu看书 ww.uukan 那就连钱带命一起要。” 伙计连忙解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群人这么干就没人管吗?” 张锐皱了皱眉。 “干这事的是几个老江湖,如果是长安本地有权有势的人要买,就报一个荒唐绝顶的高价,若是无权无势的外地肥羊要买,就报一个低价,把他引入陷阱,如此一来,又有谁能报复?” 伙计说道。 “我记得光德坊是铁枪会的地盘,这事齐武臣不管吗?” 张锐再次问道。 “哈哈,张大哥,这里面的事情,我不敢说,也说不好……” 伙计嘿嘿笑道。 “原来如此。” 张锐点点头。 “张大哥,问这么清楚干嘛?这伙人胆子再大,也不敢骗到你头上。” 伙计说道。 “刚才那个人是我一个朋友。” 张锐说道。 “啊?那你还不去追!” 伙计急忙说道。 “不必,不着急。” 张锐悠然笑道。 若是现在追上去,三言两语就能帮赵拂衣解围,也没什么意思,若是稍等片刻,等这群人露出獠牙,赵拂衣吃些苦头,他再前往救人,就是雪中送炭,也还了赵拂衣之前的恩情。 昨夜接触下来,他对赵拂衣的印象并不会,总认为这个人心思深沉,还是少接触的好,若按他的意思,这辈子不见赵拂衣最好。 若非老爷听了昨夜的事,非要他来请赵拂衣,要当面答谢救命之恩,他才不会苦巴巴的出来,四处寻找赵拂衣。 10、虎皮(上) 光德坊是长安一百零八个坊市中最为热闹的几家之一。 不过,再热闹的坊市,也有僻静之处,就好像再明亮的火把,也有照不到的阴影。 通常来说,光照越强,阴影越深,俗称灯下黑。 赵拂衣跟着老账房离开街边铺面,三拐两拐,错开人流,进入一条小巷,穿过小巷,又拐过一处幽深巷道,巷道尽头,终于看到一座僻静的宅邸。 这座宅邸修建的很不错,门前两座石狮子足有一人多高,看得出宅子的主人很有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门前是两扇黑漆大门。 大魏王朝,等级森严,这点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面,就拿大门来说,只有皇族、官员的宅邸可以用朱漆大门,此外,就算你富可敌国,只要没有功名,也万万不可刷成朱红色,否则,就是逾制。 老账房腿脚不慢,这一路走在前面,此刻到了终点,先一步叫开大门,等赵拂衣进去。 “看来贵主人真是买卖人。” 赵拂衣站在门前,却不着急进去,指着两扇黑漆大门笑道。 “那是自然。” 老账房说道。 “贵主人能在长安城买得起这么大的宅子,想来生意做得不小,怎么没捐个功名?” 赵拂衣接着问道。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有人说,有钱能让磨推鬼。 朝廷等级虽然森严,但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也要网开一面,有钱人只要愿意花些银子,捐个虚职还是可以的,黑漆大门也可以换成朱漆大门。 “这个……” 老账房愣了一下,随即解释:“我家老爷说了,捐的都是虚职,也就担个虚名,没什么实惠,没有必要。” “贵主人果然是个实在人,佩服,还不知贵主人如何称呼。” 赵拂衣笑道。 “老爷姓齐。” 老账房答道。 赵拂衣点点头,向四面望去,只见四下幽静,不见人影,悠然说道:“这地方果然僻静地方,齐老爷选的好地方。” “我家老爷一向喜静不喜动。” 老账房解释说道。 “好。” 赵拂衣洒然一笑,没有再多问什么,跟着老账房,大步走进院门。 这座宅邸外面打扫的很整洁,里面布置的也很精美,一草一木都是有些来历的稀罕物,一砖一瓦都是巧手工匠打造的上品。 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座宅邸确实不小,少说也有三进,过了头进院子,来到二进院子,见到院子正中有一方池塘,里面养着些锦鲤,摇头摆尾,煞是可爱。 稍显不足的是,院子里稍显冷清,四下里没什么人,两人从进门至今,除了门口的看门人,再没遇到第二个人。 据老账房说,这是因为他家主人准备回江南,先期已经有一批人手押运粗重东西回去了,他家主人因为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这才耽搁下来。 两人进入二进院子后,老账房告辞一声,先去后院禀报,泡了一壶好茶,留赵拂衣一人在正堂歇息。 赵拂衣独自坐在正堂之中,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足有一刻钟,还不见老账房回来,他正要起来走走,忽然有一阵琴声从门外传来。 这琴声弹的不错,琴音清脆,曲中含情,一声一声撩人心弦。 赵拂衣听完一曲,发现老账房还没回来,耐着性子又等了一阵,琴音再次响起。 “看来不按剧本走,去见见弹琴人,老账房是不会回来了。” 赵拂衣哑然一笑,随即起身向屋外走去,顺着琴音,穿过游廊,一路来到第三进院子,却见远处有一个花厅,花厅之下,有一个妙龄女子正在抚琴。 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红裙曳地,长发披肩,肌肤娇嫩,有若羊脂,面色清丽,眉目如画,清纯与妩媚合二为一,远远只看到半张侧脸,便让人怦然心动。 虽不是人间国色,却也是少见的美人。 赵拂衣遥遥看着,却不凑近,笑着听她弹琴。 一曲弹罢,红裙女子按下琴弦,抬头瞧了赵拂衣一眼,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声音清冷,听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偏偏面容娇艳,眉目含情,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人见识到女子的冷傲与柔情,冰火交融,令人心动。 赵拂衣轻轻一笑,远远拱了拱手:“在下是跟贵府账房来的,要从贵主人手里买一间铺面。” “原来是跟我爹谈生意的,那你为什么来后院?” 红裙女子接着问道。 “在下听到琴音悦耳,忍不住过来瞧瞧弹琴的是何等人物。” 赵拂衣笑道。 “你也懂琴么?” 红裙女子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惊喜。 “略懂一二。” 赵拂衣笑道。 “能过来指点一下么,我学琴不久,好些东西还不明白。” 红裙女子脸上浮出浅笑,更添三分娇艳。 “不必了。” 赵拂衣摇摇头。 “为何?” 红衣女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解。 “在下现在还能做堂前客,只怕过去就变成阶下囚了。” 赵拂衣悠然说道。 一语落地,红裙女子不由怔住了。 …… 大门以外。 就在赵拂衣进去不久,张锐的身影出现在宅邸以外,在他身后,跟着带路的小伙计。 “张大哥,就是这里,上个月我偷偷跟来看过,那次那人被打的可惨了,浑身是血从门里扔出来了。” 带路的伙计说道。 “哦。” 张锐点点头。 “张大哥,地方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伙计接着说道。 “你先别走,咱们一起看场好戏。” 张锐摇了摇头。 “啊?那个……张大哥,你不去救你朋友吗,再不动手,恐怕你朋友要吃苦头。” 伙计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不急,只要不死人,就没什么关系。” 张锐脸上露出笑容,仿佛看到赵拂衣被打的浑身是血,拼命求饶的样子。 这种居心叵测之人,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 花厅内外。 “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裙女子脸上渐渐罩上一层煞气。 “姑娘,咱们有话直说,别绕圈子了。” 赵拂衣呵呵一笑,说道:“我若是现在进去,只怕还没走到姑娘身边,就会窜出七八条大汉,把我拦在当场,给我安一个调戏民女的罪名,然后提出条件,若是从了万事皆休,若是不从,哈哈……” 刚才一路过来,路上行人渐渐稀少,赵拂衣就已经觉得不对,恐怕是上当了,等他看到这座宅邸前面的黑漆大门时,心中已经有了八成把握,是进了贼窝。 世道混乱,官贪吏滑,稍微有点钱的商人,都会买一张官符护身,更不要说在长安城这种地方,大魏两京之一,高官显贵数不胜数,若是没有官职在身,只怕连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是做生意了。 只有做黑道生意,不愿引入瞩目的,才会如此低调。 不过,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到宅邸门前,来不及走了。 此处僻静无人,求救无门,若是选择立即离开,反而会弄巧成拙,引得这些人马上动手。 因此,他略一思索,便想出一条计策,决定将计就计,玩一次火中取栗,这才踏入宅邸。 等他进来之后,先是发现里面没什么人,之后,又听到有人弹琴,故意引他过去,原本的八成把握,已经变成了十成十。 至于红裙女子这点手段,这在赵拂衣眼里,更是雕虫小技,经历过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的洗礼,仙人跳这种低级手段,难道还骗得到他么? 当然,赵拂衣敢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但也有自己的倚仗,并不是不知死活。 “好个奸猾的小子,大哥、二哥,你们也别藏了,全都出来吧!” 红裙女子面沉如水。 “我早就说了,三妹这么玩,纯属脱裤子放屁,人都进来了,想要什么,直接抢就是,还玩什么仙人跳,敢说半个不字,舌头割了下酒,看他敢不敢多嘴!” 说话之间,四下走出几个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条粗豪大汉,虎背熊腰,横眉立目,提着一对铁杆短枪。 后面跟着四五个打手,全都提着明晃晃的钢刀,至于刚才引赵拂衣过来的老账房,则跟在队伍后面,原本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变得阴鹜凶狠。 “几位,怎么称呼?” 赵拂衣见这几人出来,丝毫也不慌乱,遥遥拱手问道。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一点都不害怕啊,你既敢问,我也不瞒你,引你来的是我大哥付有德,老子大名雷豹,刚才弹琴的是我三妹胡霜,怎么,想报复吗?就不怕听了我们的名字,走不出这院子?” 雷豹指着老账房、红裙女子大声说道。 “原来是雷兄。” 赵拂衣笑了笑,说道:“我听人说光德坊是铁枪会的地盘,看雷兄提了对短枪,莫非也是铁枪会的兄弟?” “哼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想攀交情吗?” 雷豹冷笑说道。 “如果是的话,去把齐武臣叫来,还有一条活路,如果不是的话,自己一起抹脖子自杀吧。” 赵拂衣脸色陡然一沉。u看书 .uukanh “找死!” 雷豹顿时大怒,举起一对铁枪,大步向赵拂衣走来。 赵拂衣面色淡然,只是冷笑着看他。 不料,雷豹刚刚迈步,就被账房打扮的付有德拦了下来。 “兄弟,报个字号吧,省的大水冲了来我们。”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三人之中,付有德年纪最大,江湖经验也最老道,见赵拂衣如此淡定,心中忽然有些没底,这才拦住雷豹。 “就凭你们也配问?” 赵拂衣冷声说道。 “你找死!” 雷豹更怒。 “住口!” 付有德一把拦住雷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先生身份高贵,小人原是不配问的,不过,先生发话让我们去请齐会长,凭小人这点脸面,是请不来齐会长的,只求先生赏下名来,也好让我们传给齐会长。” 在付有德这种老江湖眼里,脸面是最不值钱的,眼下不知道赵拂衣的身份,恭敬一点没有坏处。 若是赵拂衣真的身份惊人,早一点服软,说不定就能全身而退,若是赵拂衣只是虚言恐吓,嘿嘿,他有的是酷刑手段,非要把赵拂衣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还像句话。” 赵拂衣脸色由阴转晴,说道:“那你们看清楚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这块令牌两指多宽,五寸多长,黑铁打造,正面刻着一个“玄”字。 看到令牌的瞬间,付有德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11、虎皮(中) 天高云淡,清风徐来。 赵拂衣笑而不语,施施然站在院中,手中握着一块黑铁令牌,饶有兴致地看着付有德。 付有德一语不发,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额头狠狠磕在青砖上,发出“嘭嘭”的声音,眨眼之间,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额角流下。 “大哥,你这是?” 雷豹大吃一惊,扔了手中铁枪,拽住付有德的胳膊,要把他拉起来。 他虽然不认识赵拂衣手中的令牌,但在江湖上厮混许久,做的又是黑道买卖,并不是蠢人,见到付有德这副做派,就知道眼前这人惹不起。 故此,他只去拉付有德,却不敢多问赵拂衣一句。 “你们还不跪下!” 付有德大声喝道,他头也不抬,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话音未落,其他人一起扔掉手中兵器,哗啦啦跪了一地,无论是雷豹、胡霜,还是几个不知名的打手,一个说废话的也没有。 “付有德,你这老大当的不错啊,令行禁止,训练有素!” 赵拂衣笑着说道。 “大人见笑了。” 付有德惶恐说道。 “你认识这玩意?” 赵拂衣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小人早年间走江湖,有幸见过一次。” 付有德连忙说道。 “认识就好。” 赵拂衣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认识,就去把齐武臣叫来,看看今天这事怎么了结。” “是,大人。” 付有德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该叫人的去叫人,该伺候的起来伺候。” 赵拂衣笑道。 “遵命!” 付有德连忙起身,招呼着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我现在去请齐会长,你们小心伺候‘玄机台’的周大人,若有半点差错,大人不怪罪你们,我也要了你们的脑袋!” “玄机台”三个字出口,胡霜倒还罢了,脸上露出迷惑之色,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雷豹脸上顿时变得煞白,两腿一软,几乎坐在地上,面色惶恐,牙关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 赵拂衣将付有德和雷豹的表现看在眼里,对“玄机台”这三个字的份量,有个更深一层的认识。 与此同时,他心中不由一沉,玄机台已如此霸道,能吓死阎森的太平道,岂不是更加可怕,由此推断,杀死赵客的人,又让他不敢泄露消息的敌人,更是可怕到了极点。 付有德匆匆离去,剩下雷豹、胡霜等人,一个个低着头,小心伺候,连大气也不敢喘。 赵拂衣也不多事,随便在花厅找了个位置坐下,除了让胡霜接着抚琴之外,把其他人全都赶了出去,省的留着碍眼。 伴着悠扬琴声,赵拂衣眯着眼睛,斜斜靠在太师椅上,外面的雷豹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全都屏住呼吸,站在院子里。 一时间,整座府邸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 光德坊虽然繁华,面积却不算大,长宽不过十里。 付有德去得快,回来的更快,功夫不大,就见他一路小跑,急匆匆地从后门赶了回来。 在他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其中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气度威严的中年人。 此人面色沉稳,龙行虎步,胡须、发髻都打理的清清爽爽,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绸袍,裁剪的极为合身,显然是最高明的裁缝师傅所制,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绿盈盈地耀眼,随随便便都能卖个三五千两银子,看起来不像江湖人,倒像是世家中人。 “这位是周先生吧,区区‘铁枪白马’齐武臣,见过先生!” 这中年人远远瞧见赵拂衣,几步来到花厅,拱了拱手说道,此人正是铁枪会长齐武臣。 “齐会长。” 赵拂衣睁开眼睛,瞧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却没有起身。 齐武臣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却忍着没有发作,依旧带着笑容,在赵拂衣对面,找个座位坐下,笑道:“听说周先生是从玄机台来的?” “齐会长不相信吗?” 赵拂衣抬起手,晃了晃手中黑铁令牌。 齐武臣看清令牌,悚然一惊,霍然站起,随即一个转身,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付有德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竟然生生把付有德扇飞出去一丈多远。 等他再落地时,整个右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连大牙都吐出来三四颗。 “齐某御下不严,竟带出这等不长眼的蠢货,惹到周大人头上,还请大人恕罪!” 齐武臣恭声说道。 转眼之间,他对赵拂衣的称呼,已经从周先生,变成了周大人。 齐武臣能在长安腹地做一帮之主,见识、格局、本事都是上上之选,对玄机台的真实面目,也有些了解,知道玄机台一向不插手朝政,更不会管这种偷鸡摸狗的江湖事。 故此,刚才听到付有德禀报时,还以为是有人招摇撞骗,只因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才赶来瞧瞧。 没想到,他来了之后,却发现赵拂衣手中的令牌是真的,这才陡然色变,立即出手惩罚付有德。 在玄机台这种庞然大物面前,所谓的铁枪会只是一个笑话,如果能让玄机台的人高兴,就算马上杀了付有德,他也不会手软。 毕竟,付有德、雷豹、胡霜三兄妹,只是他手下一条敛财的线,断了也就断了。 钱这东西再好,也没有命重要。 付有德挨了这一巴掌,却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叫疼,只是远远站在一旁。 胡霜看到这一幕,脸色吓的煞白,双手颤抖,连琴也弹不下去了。 “齐会长太客气了,都是你自家弟兄,何必下这么重手。” 赵拂衣轻轻一笑。 “齐某惭愧,还请周大人高抬贵手,不但齐某愿赔偿一切损失,底下弟兄也会感激涕零,此外,就算是左龙武卫的三位统领,也会感念大人恩典。” 齐武臣知道玄机台的厉害,生怕赵拂衣发难,惩罚了付有德之后,立即点出铁枪会的背景。 铁枪会能在京城扎根,自然不会毫无背景,齐武臣的银子,也不是给他自己挣的,话里透出,铁枪会的背景正是长安六卫之一的左龙武卫。 长安身为大魏两都之一,护卫自然极严,共有六卫军队在此驻守,分别是左右羽林卫、左右龙武卫和左右神武卫。 这六卫军队都是大魏王朝一等一的精兵,铁枪会能有左龙武卫撑腰,难怪能占据光德坊这种好地方。 “爽快,周某正好有件事要麻烦齐会长。” 赵拂衣洒然笑道。 他初到京城,并不知道左龙武卫的来历,不过,能让齐武臣当做救命稻草,想必也是一方势力,便顺势就坡下驴,省的时间一长,露出破绽来。 “多谢周大人成全!” 齐武臣连忙说道,玄机台无人敢惹,如果走龙武卫的统领知道他惹上玄机台的人,肯不肯为他出头,还在两可之间。因此,他不怕赵拂衣提出要求,就怕赵拂衣不提要求。 …… 府邸外面。 张锐抬头看看日头,距离赵拂衣进去,已经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还不见他出来。 “往常也在里面呆这么久吗?” “差不多,上次那个人,也就是半个多时辰被扔出来的。uu看书.uanshu.co ” 带路的伙计说道。 “差不多了,我也该进去救人了,你先走吧,不要被齐武臣的人看到。” 张锐淡淡说道。 “好。” 伙计说完,转身就走,他既不敢不听张锐的话,也惹不起铁枪会的人,能够及早抽身,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等到伙计走远,张锐几步来到府邸门前,也不叫门,飞身一跃,跃过院墙,落在府邸里面。 前院静悄悄的一片,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侧耳倾听,才能听到细微声音,府邸深处传来。 仔细分辨,好像是有人在挨打。 张锐微微冷笑一声,也不着急进去,整了整身上衣衫,这才昂首阔步向后院走去,想要瞧瞧赵拂衣被打成什么样。 几分钟后,来到后院。 张锐不由愣住了,只见赵拂衣坐在花厅,正与一人闲聊,一旁还有妙龄女子抚琴助兴。 就在花厅外面,刚才引走赵拂衣的老账房,还有一个粗豪大汉,正跪在地上受人鞭打。 他刚在在外面听到有人挨打的声音,便是这两人被打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我喝醉了?可是我没喝酒啊?” 张锐脑子里一阵迷乱,几乎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诶,这不是张兄么,怎么在这遇见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花厅之中,已经有人看到他了,远远叫了一声。 张锐抬起头来,喊他的正是赵拂衣,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无奈答道:“我要说是走错门了,不知道你信不信。” 12、虎皮(下) 赵拂衣坐在花厅里面,遥遥望着张锐,面上含笑。 张锐一脸尴尬地站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情况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想来,赵拂衣这个人虽然心机诡秘,却不懂武功,以有心算无心,暗算阎森可以成功,可是一脚踩进这帮老江湖布置的陷阱,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进了这个院子,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被揍个鼻青脸肿,做梦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锐想破脑袋,也猜不透其中的过程,甚至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呵呵,张兄说是走错门了,小弟当然相信。” 赵拂衣微微一笑,脸色丝毫不变,一颗心渐渐放在肚子里。 第一眼看到张锐的时候,他确实吓了一大跳,齐武臣不知道他的令牌是怎么来的,张锐却知道他不是玄机台的人,怀里的令牌是从阎森那里抢的。 他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陷阱莫不是张锐布置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玄机台的虎皮很快就会被揭穿,齐武臣只怕会恼羞成怒,付有德、雷豹等人更是会跟他拼命,今天搞不好真会死在这里。 随即反应过来,这个陷阱由张锐操控的可能性太小了,他去光德坊是个偶然事件,进入那间铺面,更是随机产生的念头,这种事情虽然不是不能布局,却不是张锐这种人布的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揣测,事实到底如何,也不能光凭脑子想。 故此,他不等张锐开口,率先张口,打了个招呼,观察张锐的反应,从张锐的反应来看,这个陷阱绝不是张锐布下的,也就放心了。 至于张锐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虽然也有几个揣测,但是并不确定,也就不猜背后的原因了。 “区区‘铁枪白马’齐武臣,敢问这位兄弟是?” 齐武臣忍不住问道。 “齐会长,这位是张兄,我在长安的朋友,也不知怎么走错路了,竟在这里巧遇。” 赵拂衣笑道。 齐武臣听了赵拂衣的话,再看看张锐,心中一阵骂娘。 长安城方圆百里,一百零八座坊市,居住上百万人口,想要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都难,凭什么随随便便就能遇上? 这座宅邸一向僻静不说,前面大门还关着呢,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这小子平日里走路,都是在人家房顶上走吗? 在他想来,张锐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早已隐身暗中,不过没有露面而已。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瞪了付有德一眼,识人不清,撞上铁板不说,就连有人跟踪都不知道,已经是多年的老江湖了,还犯这种错误,真是死有余辜! 不过,他心中虽然想到许多,最终却没有揭破,赵拂衣是玄机台的惹不起,张锐也未必好惹,万一惹恼了,还是他倒霉。 齐武臣长叹一声,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 “那真是太巧了!” …… 张锐瞧着赵拂衣似笑非笑的表情,与齐武臣明摆着不信的眼神,心里一阵郁闷,叹了口气:“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周兄弟怎么当真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早回家之后,大老爷听了昨晚的事,对周先生非常感激,让我务必上门,把周先生请回家,老人家要当面致谢。” “我一早出门,找了好久,才打听到周兄弟来这里谈买卖了,本来是在外面等,看你一直没出来,这才忍不住跟了进来,对了,周兄弟,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铺面已经谈妥了,一会去衙门过户,还得多谢齐会长慷慨,愿意让出这样一间黄金铺面,还请张兄稍等片刻,等过完户之后,我跟张兄就去府上拜见贵主人。” 赵拂衣心中暗笑,张锐倒还真是个人才,不但能在片刻之间,编出这么一大堆理由,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脸皮倒挺厚,莫不是在官场上历练过? “大家都是朋友,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齐武臣哈哈一笑,说道:“周先生有事,先跟这位张先生走吧,我这就派人去衙门过户,办完手续之后,把凭证给先生送去就是。” 玄机台凶名在外,他实在不愿意多接触,赵拂衣要是一直不走,搞不好还会惹出别的事来,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也行,多劳齐会长费心了。” 赵拂衣点点头。” “对了,还请这位张兄弟留个字号,一会也好让人把凭证给周先生送过去。” 齐武臣向张锐问道。 “长乐门,清尘巷,许门。” 张锐傲然说道。 “啊?” 齐武臣不由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随即又闭上嘴,没有继续问下去,再看张锐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 赵拂衣也微微一怔,长乐门好说,是长安内城十二门之一,清尘巷倒是没听说过,听起来像是内城一条小巷。 从齐武臣的表情看来,张锐的主人是住在长安内城的豪门,不过,这一点倒不奇怪,通常来说,对手的水平,也决定你自己的水准,能让当今陛下不高兴,让司礼监总管记恨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住在外城的平头百姓。 唯一让他奇怪的是“许门”两个字,按这个时代的正常称呼来说,应该是许家才对,“许门”两个字,听起来倒像是武林门派,但也没听说过,那个武林门派是以姓氏起名的,这个叫法倒是奇异。 “张先生,你是说送到‘镇邪剑’许大人府上?” 齐武臣恭恭敬敬地问道,就连对张锐的称呼也完全不一样了。 “长安城还有第二个许门?” 张锐不耐烦地说道,他对赵拂衣没法摆架子,对其他人倒是傲态尽显。 对他来说,所谓的铁枪会,只是长安城里一个三流帮会,要不是看在左龙武卫背景深厚,齐武臣是军中出身,自身也有两下子的份上,压根懒得跟这群人搭话。 “明白了。” 齐武臣连连点头,对张锐的傲慢,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 赵拂衣无意在此处多留,齐武臣又有心送客。 片刻之后,赵拂衣、张锐已然远走,前往长安内城,院子里只剩下齐武臣带着铁枪会的人。 “王钟,你出去找个有名的大夫,尽快给付老大、雷老二把药上了。” 齐武臣随便指了个人,安排人出去请大夫,随即又低下头,看着趴在地上的付有德、雷暴两人,皱了皱眉,说道:“你们这次也是太不谨慎,底细也不打听清楚,就敢设下埋伏,若不是付老大还有几分见识,有几分谨慎,恐怕把命丢了,都不知道找谁喊冤,这些日子也别干什么来,让胡霜伺候你们,尽快把伤养好。” “多谢会长大恩!” 付有德、雷暴两人连连点头咬着牙忍痛说道。 齐武臣也点了点头,抬头向天边的云彩望去。 刚才严刑打人,uu看书 .uukansh.cm是打给外人看的,此时请大夫上门,是治给自己人看的 付有德等人巧取豪夺赚来的银子,大头是要上交铁枪会,他作为一会之长,自然不能光拿银子不办事,出了事也要给他们遮风挡雨。 玄机台来头大头,万万惹不起,只能先动手打,但是玄机台的人走了之后,却不妨用怀柔手段,安抚手下这帮人,好让他们继续卖力。 在他看来,付有德等人这次只是不谨慎,并不是犯了什么错,要是责罚的重了,反而让人心寒。 想到这里,齐武臣忽然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心胸宽广,不但铁枪会中无人能及,就连左龙武卫的几名统领,似乎也没有自己如此心胸。 俗话怎么说来这,宰相肚里能撑船,照自己这个心胸,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老大!” 正在齐武臣为自己的心胸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名帮众喊他,于是微微一笑,尽显涵养,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 “刚才那个姓周的走的急,还没给买铺子的钱呢,我要不要去把他追回来?” 这名帮众积极地问道。 “你,说,什,么?” 齐武臣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他还没给钱,我……” 这名帮众察觉到了齐武臣的语气有些不对,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 啪! 齐武臣面无表情,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这人脸上,把他扇飞出去。 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一件事,自己的心胸、涵养并没有像想象的那么好。 13、许门 长安城是大魏两京之一,占地辽阔,方圆百里,其中,分为内城、外城和宫城,张锐的主人就住在内城。 赵拂衣跟着张锐出了光德坊,一路往北面内城走去。 沿途之中,赵拂衣也向张锐打听了许门的情况,省的上门的时候说错话。 张锐也不隐讳,简单几句,便把许门的来历说的清楚。 许门的主人叫做许山,许门这个名字,也是因许山的姓氏而来。 许山本是长安人氏,自幼出身武林大派,学了一身功夫,早年间在江湖厮混,后来投在军中,仗着一身武功胆略,屡立战功,挣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名,在西北边军做了一名校尉。 十多年前,大魏王朝与北方草原汗国掀起一场大战,许山趁势崛起,带领麾下八百人马,奇袭草原王庭,斩首汗国右贤王,立下一份奇功,因此得到贵人赏识,一步登天,由西北边军调往神都禁军,成为禁军六卫之一的千牛卫统领,军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直到三年前,许山忽然辞去差遣,离开神都洛阳,回到玉都长安。 不过,他回来之后,并未赋闲在家,说是要把一身武艺传下去,在家大开门庭,收了不少弟子门人,后来干脆化家为门,取名许门。 赵拂衣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心中暗自揣测,张锐虽然说的清楚明白,但用心琢磨起来,其中还有许多值得玩味的地方。 从许白露的年纪推算,许山的年纪并不算大,可以说是正当盛年,这种年纪从权力中枢离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昨夜阎森透露的消息,摆明了许山是惹陛下不快,这才贬斥离京。 值得玩味的也正在这里,一般来说,官员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不战战兢兢,闭门思过,也会尽量少惹事,可许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广开门庭,大张旗鼓,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 光德坊位于长安城中部偏北,距离内城并不远,只有五六里的路程。 通常来说,这点路程转瞬及至,不过,赵拂衣和张锐这一路可花了不少功夫。 原因也很简单,光德坊位于长安东、西两市之间,长安城是大魏王朝第一繁华所在,东、西两市则是长安城最为繁华之处,往来行人如织,车如流水马如龙,甚至还有西域驼队,挤得水泄不通,赵、张两人就算再急只能随着人流慢慢前进,想要大步前行,那是在说梦话。 小半个时辰之后,赵拂衣跟着张锐终于来到内城门前。 内外城之间,还有一座三丈高的城墙,绕城一周共开了十二城门,东南西北各有三面,皆有士兵严加把守,往来行人都要查验凭证,身份不够的,压根进不了城。 张锐跟随主人住在内城,自然不会被拦住,亮出腰牌之后,带着赵拂衣大摇大摆地踏入内城。 长安内城与外城不同截然,外城只是繁华,内城却是一等一的宏伟,道路横平竖直,每一条大路都有五丈宽。 街上没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往来都是精心雕琢的马车,或者干脆就是难得一见的骏马,地面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净水泼街,看得出有人时时打扫。 这些都还罢了,最令人惊叹的是,纵向大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圈更加高大的青灰色的皇城宫墙,足有五丈多高。 城墙之中,影影绰绰能看到高大的宫殿,威严肃穆,高大宏伟,毕竟有两代王朝的积淀,与别处不同。 外人来到这里,往往会第一时间被内城的宏伟所震慑。 赵拂衣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进入内城之后,他的第一个感觉不是大气、宏伟,而是离奇的荒凉。 长安内城给他的感觉与熙熙攘攘的外城截然不同,就好像是两个世界,倒是与瘟疫潜藏、饥荒暗伏的汉中府类似,全都没什么生机。 如果说,还有一点区别的话,汉中府就像一种身患重病的贫民,衣衫褴褛,即将倒毙街头,任谁也能看出命不长久,长安内城却像一名身患绝症的高官显贵,虽然衣着朱紫,宝马香车,看似威严无比,但在明眼人看来,却掩饰不住浓浓的死气。 当日离开汉中府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种死气,不过,那时的感觉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只是一种呆的久了,模模糊糊的感应,不像现在,感觉的这么明显。 赵拂衣感到这种死气,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是只有他感受到了这种死气,还是其他人也能感受到。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正好被张锐看到,不过,张锐以为他是被内城的威严震慑,倒没有放在心上。 …… 过了长乐门,不远就是清尘巷,进了巷口,远远就能瞧见一座朱漆大门,门上挂着一块金匾,上面写着“许门”两个大字,左下角还写着一行小字,路程太远,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看到是某年某月某日御赐。 赵拂衣心中一动,看来许山回到长安,并不是纯粹的贬斥,否则,当今陛下也不会赐下这块牌匾。 许门与寻常府邸不同,门前站着的不是家丁,而是四名一身戎装的军士,面无表情,身材魁梧,披挂整齐,顶盔罩甲,手中杵着七尺铁枪,枪尖全都带着干涸的血色,显然不是样子货。 有这四尊煞神站在门前,往来行人不要说到跟前凑热闹,就算是路过都战战兢兢,加快脚步。 不止行人如此,就连张锐回到门前,也没敢直接进去,先向四人抱了抱拳,亮出腰牌,接着,又说明了事由,见其中一人点头答应,这才带着赵拂衣走进许门。 “大老爷治家严谨,你不要觉得奇怪。” 张锐解释说道。 “许大人治家如治军,有古时名将风范,在下只有佩服,哪里会觉得奇怪。” 赵拂衣笑着说道。 进了朱漆大门,迎面是一面石头屏风。 赵拂衣踏入许门,忽然感觉不对,门内门外,宛若两个世界,门外的死气冰冷寂静,门内却是暖融融的一团,把这死气驱逐的干干净净。 奇怪的是,他转头看张锐,却发现张锐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张锐感受不到门内门外的差别,还是说早已经习惯了。 不过,以赵拂衣的判断,还是前者居多,只怕张锐是真的感受不到这种死气。 绕过屏风,就是前院,院子两侧则是抄手游廊。 赵拂衣和张锐也不停留,一路向后走去,片刻之后,穿过游廊,来到许门正堂。 “周先生,稍等片刻,我去跟老爷禀报。” 张锐招呼赵拂衣坐下,安排人泡好茶,自己往后院禀报。 “有劳。” 赵拂衣点点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张锐再次回来,说道:“周先生请随我来,老爷在书房候着。” 赵拂衣也不多说,u看书.uukash 起身随着张锐向后面走去。 沿途之中,发现许门果然是治家如治军。 不止在宅院门口有军士守卫,府中几处要害位置,也有军士守卫,此外,还有十多名军士列队巡逻,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宅院,倒像是一座军营, 几分钟后,赵拂衣跟着张锐来到书房门前,正看到门前站着个白衣少年。 这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冰冷,腰悬长剑,薄薄的嘴唇闭在一起,眼皮低低垂着,也不看人,看起来比张锐冷傲的多。 “这位是林镇,林师兄,也是大人的入室弟子。” 张锐急忙介绍道,他的年纪比林镇要大,却恭恭敬敬地叫林镇师兄,看来林镇的身份远比他要高得多。 “这位是周先生?” 林镇眼皮也不抬一下。 “在下周无极,见过林少侠。” 赵拂衣笑道。 “你随我进去,师父要见你,张师弟,该忙什么就去吧。” 林镇淡淡说道。 说完,也不等赵拂衣、张锐答话,转身推开房门,迈步向屋里走去。 赵拂衣一怔,随即一笑,没想到许门的人一个比一个冷傲,张锐在外面已经算是傲气十足,进了许门,倒成了最谦虚的一个。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这个尚未谋面的许大人有了兴趣,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 “周先生,我先退下了,咱们一会再见。” 张锐脸色也不好看,却又不敢违逆,只是点了点头。 “好。” 赵拂衣拱了拱手,迈步走进书房。 14、生死1念 见到许山之前,赵拂衣揣摩过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治家如治军,其人必然严苛,手下个个冷傲,其人必然骄横,两相结合,在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不苟言笑、满面杀气的军中悍将。 因此,在真正见到许山的时候,赵拂衣感到万分惊讶。 许山坐在书桌后面,高大的身躯斜靠在躺椅上,看年纪在四十岁上下,面白如玉,三缕长髯,穿着一件舒适的白色锦袍,捧着本《六朝新语》,脸上挂着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丝毫不像沙场的武将,倒像是传道解惑的夫子。 若不是林镇表情冷漠,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赵拂衣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许山。 “周先生来了,请坐。” 看到赵拂衣进来,许山放下手中书卷,笑了笑,请他坐在对面,指着书桌上的几样瓜果,说道:“这都是自家院子种的,刚才摘下来,最是新鲜不过,周先生尝尝。” “在下就不客气了。” 赵拂衣一笑,坐在书桌对面,也不多做推辞,随手捏起一枚青杏,轻轻咬了一口。 青杏微酸,味道却纯,吃在口中,回味甘甜。 林镇默不作声地泡了壶茶,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在许山面前傲色尽去,好像一个普通少年。 “听小女说,昨夜是先生仗义出手,才救了她们一命。” 许山也捏起一枚青杏填在嘴里。 “大小姐谬赞了,在下也是自救而已。” 赵拂衣笑道。 “少年人不必太谦虚,救了就是救了,一味谦虚反而落了下乘。” 许山摇了摇头。 “谨遵许大人赐教。” 赵拂衣点点头。 “赐教不敢当,今天许某请先生上门是做答谢,赐教什么的,千万不要再提。” 许山笑了笑,接着又问道:“周先生此来长安,打算做些什么。” “在下打算开一家医馆,也算谋个生计。” 赵拂衣说道。 “医馆不错,这世道不太平,医馆生意应该不错。” 许山说道。 “谢大人吉言。” 赵拂衣笑道。 “周先生,除了开医馆,还打算做些什么?” 许山接着问道。 “这个……” 赵拂衣微微踌躇片刻,想了想,说道:“医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在下打算找一家学院,好好苦读几年,日后参加科举,也好谋个出身。若是还有时间,打算学一点武艺,也好防身,这年头不太平,会点武功安全些。” 这一席话半真半假,苦读是真,却不是要谋个出身,而是想多看些古籍,试着从中找出破解山水画卷中秘密的办法。 至于练习武艺,这是他破解山水画卷之前,唯一能变强的方法,这方世界修行门派隐藏极深,若是无人指引,寻常人不要说拜师,就连门都找不着。 “好学上进,是个好孩子。” 许山赞了一声,接着说道:“关中书院历史悠久,文名远扬,是雍州第一书院,也是天下四大书院之一。院长张端阳是当世大儒,与我也是至交,你若有心就学,可前往拜会,他必肯将你收归门下,书院就在长安外城敦化坊,距离倒不是很远。” “至于学武么,许门的外门总教习王朝义是我师弟,一身武功也算不错,你若看得上,让他传你一套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这是他的拿手功夫,与江湖上流传的大不一样。” “哦?” 赵拂衣微微一怔,没想到许山如此干净利落,甚至丝毫没有掩饰,三两句话就把昨夜的人情还了。 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许山毕竟是军中大将,生死之间,一言而决的事情做得多了,表面的闲适淡然只是一层皮,骨子里还是名将本色。 就好像山中猛虎,吃饱晒太阳的时候,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好像谁都能逗弄一下,可要真等猛虎睁开眼,那是要死人的。 想到这里,赵拂衣洒然一笑,也不推脱:“多谢许大人安排,在下不日就去向两位先生求教。” 如果是犹豫不决,或者贪婪无度的人,或许还会推脱,甚至想要拒绝许山的安排,留下这个人情,好谋取更大的利益,不过,这种事情赵拂衣做不来。 更何况在许山这种人面前,又有几个人敢推脱,能推脱? “好,周先生果然爽快。” 许山也是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端起桌上茗茶,轻轻品了一口。 赵拂衣心中明白,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于是站起来去,笑道:“许大人先忙,在下就不不打扰了。” “周先生先不忙走。” 许山笑道。 赵拂衣不由一怔,难道他猜错了,许山不是送客的意思。 “还有件东西需要请周先生留下。” 许山接着说道。 “许大人请讲。” 赵拂衣暗自纳闷,不知许山会问些什么事情。 “昨夜玄机台杀手阎森,死在石大将军庙里,许某今晨已经安排人去看过了,别的都没什么,唯独少了阎森身上的令牌,不知这令牌可在先生身上,若是在的话,还请先生赐下,若是不在,许某派人再去找。” 许山含笑问道。 赵拂衣听在这里,心中不由一震,没想到许白露和张锐都不记得这块令牌,许山居然想到了,而且还专门派人去找了,果然是大将风范,心细如发。 他心中也明白,许山看似是在询问,令牌在不在他这里,实际上已有十成把握,只是给他一个台阶罢了,如果想要欺骗许山,后果恐怕不妙,当下也不推脱,从怀中掏出玄机台的令牌,笑道:“令牌在我这里,正好交给大人。” “不错。” 许山拿起令牌,瞧了一眼,说道:“果然是玄机台的令牌,其实,换做别的东西,许某也不讨要,只是玄机台的东西不好拿,流落在外,只是祸端,还是早点交回去的好。” “在下明白。” 赵拂衣点点头。 “多谢先生理解。” 许山笑着说。 “许大人,再没别的事,在下先退了。” 赵拂衣说道。 “也好。” 许山笑道。 赵拂衣点点头,向许山告了声辞,又瞧了林镇一眼,u看书 .uukansh 转身退出书房。 林镇默然不语,直到赵拂衣退出书房,走远之后,才微微冷笑:“师父,这小子还算知趣,把令牌交了出来,我还以为他会胆大包天,瞒下这块令牌。” “他若瞒下令牌,为师已经杀了他。” 许山脸上笑容收敛,眉宇间带出一丝杀意。 “一念之间,便决生死,算这小子命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林镇冷冷说道,脸色丝毫不变,看来杀人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与吃饭喝水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三年前,无论他交不交令牌,为师都会杀了他。” 许山接着说道。 “为什么?” 林镇不解。 “玄机台的人不是这么好杀的,如果玄机台的杀手,随随便便都能被人迷倒,那才是天下第一大笑话。此人能迷倒阎森,用的必然是罕见的奇毒,也不知是什么邪道人物传给他的。他与这种旁门左道的人物有牵连,为师岂能容他?” 许山淡淡说道。 “那我现在去杀了他!” 林镇眉毛竖起,左手扶在剑上。 “不必了,大乱将至,天下倾覆,各种妖魔邪祟都会出世,这种人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必专门杀他,毕竟他还是救了白露,对许家有恩。更何况,他心思再深,却不会武功,以他的年纪,现在练武,也已经迟了,就算有什么危害,也很有限,掀不起什么大浪。” 许山摇了摇头。 “弟子明白。” 林镇点头答应下来,目光却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15、王朝义 夕阳斜下。 橘黄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甚至令人感到燥热。 赵拂衣却感到浑身发冷,心中暗叫一声,好险! 刚才的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杀机,相信他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把玄机台的令牌交给许山,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许山是军中大将,心机深沉如海,丝毫情绪不露,谈笑之间,杀人盈野,就算想杀他,他也未必能看出来。不过,林镇年纪还小,没有这么好的心性修为,还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 故此,赵拂衣从许山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能从林镇眼神中看到杀意。 林镇与他初次见面,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想杀他,唯一的可能在于,许山想要杀他。 许山为什么想杀他,无外乎是因为他瞒下了玄机台的令牌,而这块令牌对许山来说,或许还有大用。 赵拂衣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救了许白露,许山就不会杀他,对于许山这种军中大将来说,奖罚分明是最基础的带兵手段。 凡是带兵打仗,第一要义就是严明军纪,功要重奖,过要重罚,更重要的是,功过不能相抵,否则,便会生出骄兵悍将。 历史上多少功臣名将,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功过不能相抵的道理,自以为战功无数,因此上,就算有小小过失,君主也会谅解。 他们却不知道,在君主看来,立下的功劳再多,都已经封赏过了,犯下的过错,却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往往就是性命。 赵拂衣抹了抹头上冷汗,大步向门外走。 当然,对于许山含而不露的杀意,他也不会就此无视,心中暗自决定,日后找到机会,也要让许山尝尝这种,生死操于人手的滋味! …… 许门内部地方不小,但大多数地方都是禁区,不要说他一个外人,就算是许门中人,也有些多地方不能去。 赵拂衣沿着进来的道路,快步向府外走去,转过一处游廊,忽然瞧见张锐站在前面,一脸郁郁寡欢。 “张兄,怎么在这里?” 赵拂衣遥遥打了声招呼。 “等你。” 张锐意简言赅。 “为何?” 赵拂衣问道。 “大小姐要当面谢你,在焚香楼摆了一桌宴席,请先生前去赴宴,不知有没有兴趣?” 张锐郁闷说道,他对赵拂衣没什么好印象,可是许白露对赵拂衣印象不错,安排了一桌宴席,要他请赵拂衣赴宴。 他只盼着赵拂衣出口拒绝,从清晨赵拂衣洒然离去来看,拒绝的可能性极大。 “也好。” 赵拂衣一笑,也不推脱。 他不是胆小怕事的性子,内心深处反而有些狂妄,若是许山刚刚对他没有出杀意,他或许还会推脱,尽量减少跟许白露的来往,不过,许山越是想杀他,他越是想靠近许白露。 只有接近危险,才能了解危险,最终解决危险。 “啊?” 张锐一怔,没想到赵拂衣答应的这么痛快。 “对了,还有件事要劳烦张兄,带我去见许门的外门总教习王朝义。” 赵拂衣接着说道。 “你找我师父什么事?” 张锐皱眉问道。 “王总教习是你师父?” 赵拂衣微微一怔。 “许门的外门弟子都是跟王总教习学武的。” 张锐解释道。 赵拂衣这才知道,原来张锐是外门弟子,难怪在林镇面前低了一头。 “你还没说见我师父有什么事?” 张锐再次问道。 “许大人吩咐我去见王总教习。” 赵拂衣说道。 “……” 张锐无语,只能转身带路。 …… 在许门的西侧有一处空地,足有二三十亩地,也没种什么树木花草,纯粹是由青石板铺成的一块平地,当做练武场。 赵拂衣跟着张锐,穿过几道院墙,一路来到练武场上。 此时,大概有二三十个人在这里练武,年纪最小的,约莫有十一二岁,年纪最大的,差不多跟张锐相仿,练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剑法。 赵拂衣不通武学,看不出这些人的剑法怎么样。 不过,他回想了一下赵忠当日屠虎时的情景,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眼前这些人与赵忠都有天壤之别,也就没有细看的兴趣。 练武场边站着一个中年人,大概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锦袍,却有些不修边幅,表情落寞,胡子拉碴,手中拎着一个酒壶,也不知是监督这些人练剑,还是在喝酒打发时间。 “这就是我师父。” 张锐远远指着锦袍中年人说道。 “见过王总教习。” 赵拂衣大步走了过去,拱手笑道。 “嗯。” 王朝义转过头来,瞧了赵拂衣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又转回头看场上弟子练武,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王总教习,有件事情还要叨扰……” 赵拂衣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是叨扰,就不用说了。” 王朝义不等他说完,就拦住了他话。 “是许大人让我来的。” 赵拂衣微微一怔,接着说道。 “哦,那你说吧。” 王朝义的声音有些淡漠,又有几分颓唐。 “是这么一回事......” 赵拂衣也不觉得尴尬,将许山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 “师兄让我教你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 听了赵拂衣的话,王朝义再次转过头来,仔细盯着他,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张锐站在一旁,也露出不解的眼神。 “许大人是这么说的。” 赵拂衣点头答道,心中却有些打鼓,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问题。 “师兄还说什么了?” 王朝义问道。 “许大人再没说什么。” 赵拂衣想了想,许山确实没有再说什么。 “好吧。” 王朝义沉默了一阵,说道:“既然是师兄的安排,就这么办吧,你住在哪里,我上门教你。” “啊?” 赵拂衣一怔。 他本以为要每天来许门学艺,没想到王朝义居然是上门服务。 不过,他眼下还没有住处,在客栈暂居,只能告诉王朝义,等他安顿下来之后,再告诉王朝义。 “等你安顿好了,找人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 王朝义虽然话不多,做事却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赵拂衣也不是多话的人,说完这件事情,没有多说什么,告辞一声,跟着张锐离开许门。 王朝义头也不回,继续看弟子练武。 …… 出门之后。 赵拂衣与张锐并肩而行,走了一阵,忽然转头向张锐问道:“刚才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王总教习怎么有些犹豫?” “这个……” 张锐愣了愣,没想到赵拂衣会直接问出来,一时间也想不到用什么借口遮掩,只好直说:“许大人号称‘镇邪剑’,一手剑术可称雍州军中第一,王总教习与许大人是一师之徒,剑法绝伦,高明无比,轻功更得异人传授,剑法轻功双绝,故此,江湖上有个外号叫‘轻羽剑’,给我们传授的也是剑法,可是却不曾听说过,会什么分筋错骨手。” “是这样吗……” 赵拂衣皱了皱眉,总感觉没这么简单,心中有些不解,不知许山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只是想糊弄他一下,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教,不必请王朝义这等高手出面,可是,既然请出王朝义,也算是有诚意,为何又要让王朝义教他不擅长的功夫? 不过,许山心思深沉难料,他一时也想不出缘由,只能先放在心上,日后再揣摩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两人出了许门,穿过清尘巷,不大功夫,来到长乐门外。 就在长乐门外,赵拂衣看到了一个熟人,赫然是在齐武臣处见过的红裙女子胡霜。 “奴婢见过周大人!” 胡霜远远看到赵拂衣,脸上闪过一丝惧怕,随即咬了咬牙,就像扑进猛兽笼子一样,闭着眼睛赶到赵拂衣身前,僵硬着身子施了一礼。u看书 .uukanshu “你怎么在这里?” 赵拂衣冷冷问道,他对铁枪会的人没什么好感,胡霜虽然有几分姿色,也不看在眼里。 “启禀大人,齐会长让奴婢把那间铺面的凭证、钥匙等物件一起送来,还请大人笑纳。此外,会长已安排人把铺面,连同后面的宅院,一起打扫过了,随时都可入住。奴婢早早就来了,只是进不得内城,只能在这里等候。” 胡霜见他态度冷淡,连忙解释了一大通,捧出一个扁平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赵拂衣身前。 “嗯。” 赵拂衣也不客气,直接收了匣子,放进怀里。 若是别人送的东西,他或者还会客气,可是拿齐武臣的东西,他却不会客气,只当是没收贼赃。 铁枪会的勾当与明抢无异,也不知害了多少人,他若不是没有力量,早就跟他们翻脸了,也不用这样虚与委蛇。 “大人,奴婢先退下了。” 胡霜见他收了东西,连忙请辞,这位可是连齐武臣都不愿招惹的大神,她更是不敢多做接近。 “去吧。” 赵拂衣点点头。 张锐看在眼里,心中更加不解,不知道赵拂衣用的什么办法,竟把齐武臣压的服服帖帖的,大人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赵拂衣另有身份? 他远不如许山心细,压根想不起那块令牌,也就猜不透个中缘由。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赵拂衣的忌惮又多了一层,更加不愿让赵拂衣与许白露接触,心中不断揣摩,如何让许白露厌恶赵拂衣。 16、初遇 长安府有一百零八家坊市,每到黄昏都会关闭坊门,无论进出都要查验证件,非本坊之人,许出不许进。 唯有东、西两市是商业繁华之地,没有这个规矩,无论何时前往,都可以随意进出,当然,时间也不能太晚,毕竟还有宵禁的存在。 长安府执行宵禁的时间是一更三点。 到了这个点钟,就会敲响暮鼓,暮鼓一响,行人禁绝,除非是官府的公事,或者疾病、生育、死丧等急事,否则,绝对不许上街,被巡夜的军士抓住,就是四十大板。 焚香楼就位于长安东市,是一栋五层高的木楼,装饰异常豪华,雕梁画栋,满楼繁花,当然,消费自然也高,在这里叫一桌酒席,怎么也要五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过一年好日子。 赵拂衣离开许门的时候,夕阳已经斜斜坠下,等他跟着张锐来到焚香楼的时候,新月已经攀上梢头,远远望去灯火通明,仿佛天上宫阙,不似人间楼阁。 焚香楼的伙计十分机灵,远远看见张锐,见是熟客,大步迎了上来,也不多问一句,一路带着两人上楼。 在焚香楼的最顶层,许白露早已到了。 赵拂衣跟着伙计上了五楼,来到雅间,轻轻咳嗽一声,等到里面答应了,这才推开屋门。 雅间里面,许白露正坐在主位等候,在她身后站着丫鬟小圆,笑嘻嘻地不知说些什么。 还有一个年轻女孩,与许白露并肩坐在一起,眉目如画,眼神清澈,含着淡淡的笑容,带着略微认真的表情,看到赵拂衣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 不知为何,看到笑容的瞬间,赵拂衣忽然感到一颗心怦怦直跳,一时竟怔在门前。 …… 凭心而论,与许白露并肩而坐的女孩,并非人间绝色。 只是不知为何,赵拂衣这一瞬间,居然有些失神,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顿时感到晕晕乎乎。 一时间竟不知身处何地,眼前再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有女孩的一张笑脸,更为奇怪的是,待他仔细去看时,却又看不了十分清楚,只觉得模模糊糊,似幻似真。 “周先生!” 张锐正好跟在身后,还不等赵拂衣多想,顺手推了他一把,这才把他惊醒过来。 “呵!” 赵拂衣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正常,回想起刚才的感觉,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连忙低下头去,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目光再不斜视,直面许白露遥遥拱手:“见过许大小姐。” “先生来了!” 许白露站起身来,浅浅一笑,落落大方施了一礼,说道:“今晨匆匆一别,实在太过仓促,也来不及感谢先生救命之恩,白露在此重新谢过!” “在下只是自救,也算不上救命,大小姐不必挂在心上。” 赵拂衣还了一礼。 “对了,还没给先生介绍。” 许白露转身指向与她并肩而坐的女孩,笑着说道:“这是与白露一起在关中学院求学的师姐,姓秋,‘秋水长天’的秋,双名素白,‘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的素白,与白露一向交好,今日听说我遇了险,巧遇先生得救,非要过来看看,是谁救了我。” “素白见过先生。” 秋素白的声音含着几分空灵,犹如空谷幽兰,轻轻一笑,仿佛天边新月。 “素白姑娘好!” 赵拂衣定了定神,目光从秋素白脸上一扫而过,恰好瞧见这笑容,顿时感觉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心神荡漾,几乎挪不开眼睛。 也幸亏他两世为人,别的本事没有,心性修为绝对不差,再加上心中已有了准备,这才勉强约束心神,匆匆还了一礼,接着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秋素白一眼。 看到他急匆匆低下头,秋素白嘴角边露出一丝淡淡笑意,眼珠微微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赵拂衣的表现,其他几人并没有觉察出不对,还以为赵拂衣是谦谦君子,非礼勿视,这才移开目光。 …… 大魏王朝,规矩众多。 宴席之上,就有许多繁杂规矩,比如说,上至世家大族,下至寻常百姓,只要稍有钱财,就会选择分餐就食,每人面前放一张几案,互相都不打扰,与后世围着一张圆桌吃饭,截然不同。 几句闲聊之后,许白露招呼大家分别坐下。 今晚是许白露做东,自然占了主位,赵拂衣是主客,便坐了客位,秋素白则在陪坐的位置,正好与赵拂衣对面而坐,张锐、小圆则分别坐在赵拂衣、秋素白的下垂手。 入座之后,赵拂衣定下心神,双目低垂,打定主意不去看秋素白。 两次与秋素白照面,他已经发现不对,秋素白虽然堪称美人,可是也没有美到惊心动魄的地步,单以色相而论,细细想来,还不如许白露,就算有吸引力,也不该令如此他失态。 这其中必有其他缘故,可是问题出在那里,他一时又想不明白,以他对药物的了解,当然知道,这世上还没有一个照面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迷药。 更何况真有这种药物,也不会只迷赵拂衣一个人,跟在他身后的张锐必不能幸免。 “难道真的与她有缘?” 不知为何,赵拂衣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一颗心加速跳了起来,急忙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打消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 焚香楼价钱昂贵,生意却相当不错,最主要的秘诀只有四个字,便是“物超所值”!。 这一堂宴席极好,山珍海味无所不有,其中有几样稀罕食材,甚至是赵拂衣前世都没听过、见过的,经过名厨妙手烹饪,味道妙到极点,吃在嘴里,沁人心脾,几乎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不止菜色不错,饮品也有独到之妙。 许白露给赵拂衣、张锐叫了几坛上好的岭南清溪,这酒清澈通透,滋味醇厚,从万里之外的岭南运来,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酒。 至于许白露、秋素白和小圆,三位都是女儿身,自然不会饮酒,便叫了一壶百花春色,这是用蜂蜜水调制的饮料,经过焚香楼的秘制酿造,又带了一点酒香,也是别处见不到的好东西。 秋素白坐在对面,赵拂衣不敢看她,也就几乎不怎么抬头,精力全都放在面前的酒菜上。 这一来倒是让张锐暗暗鄙视,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见到点好吃的,就忘了礼数。 “白露,你方才只说过昨夜遇险,是这位先生救了你,还没讲其中细节,不如细细讲一讲,也让我知道这位先生是如何救的你?” 赵拂衣不敢去看秋素白,秋素白却主动张口,把话题扯到赵拂衣身上。 “也好。” 许白露点了点头,把昨夜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她瞒去了阎森来自玄机台这件事,只说是一个与许山有仇的江洋大盗,设计在石大将军庙里埋伏。 “真是惊险万分!” 随着许白露的讲述,秋素白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时而紧张,时而担忧,时而兴奋,时而悲伤,直到最后听到她们安然脱险,方才露出轻松的表情。 “是啊!大小姐胆子大不害怕,我差点吓死了,还好有这位周先生出手,否则,我跟小姐可就回不来了!” 丫鬟小圆拍着胸脯说道。 “那也未必。” 张锐听着有些憋气,身为护卫,在这一场风波中却做了摆设,无论是阎森,还是赵拂衣,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倒是郁闷的很。 此时在秋素白面前,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就算周先生不出手,还有我这一口剑在,未必杀不了人!”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只可惜在坐的几个人都不在意,连理都没理,只换来小圆的一个白眼。 说完之后,无人理会,张锐更加憋气。 “先生确实机警过人,出手果断,非常人可比,可是……” 秋素白先是夸了一句,接着话锋忽然又一转:“素白还有不解之处,不知先生为何会随身带着迷药?” “不错,张某也有这个疑问!” 张锐眼睛一亮,接着秋素白的话发难,他本来就对赵拂衣看不顺眼,此时有了机会,自然乐的落井下石,若是能趁此机会,扭转赵拂衣在许白露眼中的形象,说不定就能让大小姐远离此人。 “哈哈!” 赵拂衣大笑一声,说道:“这事说来简单,江湖路远,凶险莫测,在下又不懂武功,只能想别的法子防身,至于为什么带着迷药么,素白姑娘或许不知道,在下是个游方大夫,最擅长调理药材,这才配了些药物防身。” 说到这里,转头瞧了张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一点素白姑娘不知道,u看书 .uukashu.m 难道张兄也忘了吗?” 秋素白淡淡一笑。 张锐脸色却不由一沉,赵拂衣几句话清清楚楚地点出来,秋素白是真不明白,他却是明知故问。 …… 赵拂衣离开许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几人闲谈了一阵,距离宵禁已然不远,再待下去就回不去了。 虽说焚香楼也有住的地方,可是许白露、秋素白毕竟是女儿家,不可能平白无故在外过夜。 各自起身,分别告别。 临行之前,赵拂衣忽然拍了拍脑袋,想起一件事情,托付许白露帮他带话给王朝义,就说住处已经定下了,随时恭候他上门传授武艺。 许白露得知他要跟王朝义学武,倒是吃了一惊,但是听说这是许山的安排,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答应一定把话带到。 许白露、秋素白都有马车,几句离别之后,乘着马车赶往内城。 赵拂衣独自一人,漫步往客栈走去。 张锐坐在马车前面,回头望着赵拂衣,目光有些深沉。 今夜一番谈话,不仅许白露对赵拂衣赞不绝口,就连秋素白也对赵拂衣印象不错。如此一来,日后少不得还要与赵拂衣打交道,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可惜又无法阻止。 “当真可恨!” 张锐越想越气,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扭回头不在看赵拂衣,却正好看到秋素白乘坐的马车向西驶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林镇那个小子一直缠着秋素白,要是让他知道秋素白对赵拂衣十分欣赏,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17、关中书院 哗! 一盆冷水狠狠泼在脸上,赵拂衣大口喘着气,借助冰冷的井水按捺住一颗怦怦直跳的心。 从焚香楼回到客栈,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脱去长衫,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浮现秋素白的影子,一笑一颦,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清楚。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每一处都诱惑到了极点,引得他心跳不止。 如果他真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说不定会以为是一见钟情。 可是两世为人,过往的经历却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感动,似百炼钢成绕指柔,绝不是这种印在脑子一样的灌输! 这情况不对,非常不对! 赵拂衣躺了一阵,发现实在睡不着觉,霍然坐起,狠了狠心,用力咬破舌尖,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将整个人淹没,疼得浑身颤抖,出了一身大汗。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剧痛渐渐消退,随之消失的,还有秋素白的影子。 赵拂衣连忙闭上眼睛,倒头就睡,临睡之前,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绕着秋素白走,这个女孩绝非常人,身后一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 次日清晨。 赵拂衣早早起来,吃过早饭之后,招呼伙计退了房,打算一早便搬到光德坊那边的铺面住。 一来省点盘缠,不能坐吃山空,二来自家宅院,也安心一点。 当昨天伺候的伙计,知道赵拂衣已经在光德坊买下铺面了,惊得连舌头都差点咬了,一直不肯走,非要等赵拂衣吃过早饭后,一起去光德坊看看,瞧瞧赵拂衣买的到底是哪家铺面,又是那个败家子连光德坊的铺面都肯卖。 等这位伙计跟着赵拂衣来到光德坊,看到赵拂衣买的铺面时,脸都吓白了,他久在街面上厮混,自然知道这间铺面背后的故事,也知道能把这间铺面买下来,得有多恐怖的背景,转头再看赵拂衣时,表情已完全不同。 赵拂衣买的这间铺面位置不错,是主街上的黄金地段,里面的布局也相当好。 前面是一间铺面,门脸不大不小,后面是一处小院,里面有三间堂屋,其中,一间卧房、一间正堂,还有一间仓库,此外,就是厨房、茅厕之类。 院子里是青砖铺地,四周都有泄水槽,东南角是一口甜水井,西北角上种着一株桃树,院里还放着一座黑陶水缸,里面养着几尾锦鲤,摇头摆尾,煞是可爱。 早在赵拂衣登门之前,齐武臣已经安排人收拾过屋子了,无论是前面的铺面,还是后面的院子,都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厨房里都堆满了柴火,米缸里盛满了白米。 各屋的家具更不用说,都已布置妥帖,一水的榆木打造,虽然价格不贵,却胜在结实耐用,工艺也好。 经过齐武臣一番打理,整座铺面是干干净净、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不必再费心拾掇。 赵拂衣不禁感慨,齐武臣真是生错地方了,没去开发房产真是可惜了,他收拾出来的屋子,比前世卖的精装商品房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 长安城的繁华,号称当世第一。 赵拂衣昨日进城,浮光掠影瞧了一眼,没有太深刻的体会,今日进了铺面之后,才领略到这座城市的商业有多么繁华。 刚刚进门不久,就有消息灵通的伙计上门,打探这座铺面是要做什么生意,说是可以居中联络其他商行,赚一点中介费用。 有人愿意挣钱,赵拂衣也乐得清闲,当场定做了一块招牌,起名叫“普渡居”,取得是普度众生之意,又写了一副清单,要他联系药材商人,送一批药材过来。 长安府商业繁华,百业兴盛,就连牙行的效率也高的不像话,上午才下的订单,晚上黄昏时分的时候,招牌已经挂着门上,药材也已经堆满药柜。 万事俱备,只等开张。 然而,第二天清晨,赵拂衣并没有开张营业,一早离开铺面,前往长安城东面的敦化坊。 这里有雍州第一书院——关中书院。 …… 长安一百零八坊,关中书院独占一坊,取名敦化坊,取得是“小德川流,大德敦化”之意。 与前世相比,这方世界的疆域辽阔的多,眼前这座长安城虽与前世那座古城同名,实际面积却大了数倍。因此,独占一家坊市的关中书院面积绝不算小,至少比赵拂衣前世进过的大学大得多。 关中书院如此庞大,自然也不会像寻常书院一样只有寥寥几位夫子,百十位学子,书院之中,细分为五院十八楼,夫子数十,学子数千。 五院指的是仁心、明德、至善、光明、坤德的五家分院,分别教授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水准的学子,其中,不止有男学子,也有女学子。 或许是因为有超凡力量的缘故,这方世界对男女之事,并没有像前世那样严防死守,女子能做的事情比前世的古代王朝多得多,甚至可以入朝为官,封侯拜相。 十八楼则是止水、天一、明鬼、瀛洲等十八座楼宇,分别收藏有不同流派典籍,不止如今,甚至道家、佛家、墨家、方士等等典籍都有。 在这五院十八楼中,赵拂衣对其他地方兴趣一般,最感兴趣的地方是瀛洲楼。 瀛洲是传说中的东海三座仙山之一,以瀛洲命名此楼,此中藏书可想而知。 据说,瀛洲楼里面的藏书,记载的都是些怪力乱神一类的东西。 有民间怪谈,有江湖逸闻,有山野鬼事,有仙家传闻,其中,有些是关中学院传承的典籍,有些是搜罗的古书,有些是民间记录的故事,还有些则是学院中的夫子、学子亲身遇到的怪事。 瀛洲楼情况是昨夜许白露告诉他的,不过,是否真是如此,也难说的很,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书院之中虽然有瀛洲楼,却很少有学子们进入,前往借阅的学子,大多会落一个游手好闲的名声。 赵拂衣到了关中书院,径直求见张端阳,说明缘由之后,经过层层禀报,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见到了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关中书院院长张端阳。 张端阳是当代文坛宗师,虽然没有官职,声望却极高,堪与朝中几位宰相分庭抗礼。 如此人物,自然不会随意收徒,就算是许山的面子也不行。 两人见面之后,张端阳先是听赵拂衣讲了自身来历,接着,当面考教一番,试了试赵拂衣的功底,之后,说了这么一番话。uu看书 ww.uuansh “依老夫看来,你过往所学与儒门并不相通,志向也不在科举,想必你来书院另有目的吧!” 赵拂衣不由暗赞一声,张端阳看起来年迈苍苍,皓首白发,却比大多数人心明眼亮,几句话便看出他另有目的。 当下也不欺瞒,说出真实目的。 “启禀院长,在下来书院读书,只为增长见识,此外别无所求。” “你不肯说,那就算了,多看看书总是好的,只是如此一来,我却不便收你为弟子。你稍后去书院领一块学子的铭牌,凭此铭牌,书院十八楼中的藏书尽可阅览,也算满足你的意愿。” “多谢院长!” 赵拂衣一揖到地,谢过张端阳,恭恭敬敬退了出去,转身领了一块铭牌,从此成为关中书院学子。 只是他这位学子,从不去五大分院听讲,一心只在十八座藏书楼里打转。 自这一日起,赵拂衣每日一早便来书院,或是前往瀛洲楼阅读其中的记载,或是前往青鉴楼,细读这方世界的历史。 至于光德坊里的铺面,自从挂上门牌匾之后,从没开张过一天。 这等不务正业的光景,比在铁枪会还不如,至少在铁枪会手上,店门还会打开,引诱肥羊上钩,不像这样,从来没开门做过营生。 消息传到齐武臣耳朵里,他倒觉得正常,堂堂玄机台的高手,难道还真的会开门做生意不成,这种明摆着赔钱的做派,才是高人风范。 只是他忽然想到,赵拂衣买铺面没花一分钱,赔钱赔的也是他的钱,就不免心跳气短。 18、分筋错骨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转眼,赵拂衣已经抵达长安城半个多月。 半个月间,他每日不是在光德坊的宅院休憩,就是在关中书院的瀛洲楼读书,如果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话,一定是在宅院对面酒馆里吃饭。 这段日子,他再没遇到什么熟人,无论是许白露也好,小圆也好,还是张锐、齐武臣,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倒是安宁了不少。 唯一遇到的熟人,则是他完全不想遇到的秋素白。 数日前的一个傍晚,赵拂衣正要迈出瀛洲楼,忽然瞧见秋素白从楼前经过,与她同行的还有两名女子,连忙缩回脚步,闪到楼上,避开见面。 秋素白出现在这里倒不奇怪,她本来就是关中学院的女学子,只是这女孩太邪门,还是少见的好! 当时天色已晚,赵拂衣在瀛洲楼里,昏暗无光,身在暗处,秋素白迎着夕阳,身在明处,按说他看得到秋素白,秋素白却看不到他。 可是不知为何,经过瀛洲楼门口的时候,秋素白忽然转身,向他所在的方位瞟了一眼,嘴角带出一丝笑意,像是发现了他藏在里面,只是这一眼,便让他心怦怦跳了好久。 除了这一次有惊无险之外,其他日子倒也平安。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让他郁闷的话,那就是赵客留下的山水画卷,依然没能破解,甚至一点线索也没有。 …… 夕阳西下,月上梢头。 赵拂衣从街边的酒馆里走出来,一步步向自家的普渡居走去。 远远望着普渡居的招牌,心中暗自琢磨,最近是不是要考虑开业几天,不然,不要说是别人,就算是许白露都会怀疑他来长安的用心。 咔! 赵拂衣进到铺面,转身又将门板一一插好,这才往后院走去。 铺面就有这点不好,不像寻常宅院只有两扇门,而是由七八块门板拼成,进出都不方便。 “嗯?” 迈入后院的一瞬间,赵拂衣瞳孔不由一缩,当下止住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后院当中,站着一个锦衣人,背对着赵拂衣,双手负在身后,正在观赏鱼缸里的锦鲤。 整个铺面只有一个出入口,就在自己身后,之前一直锁的好好的,这人能出现在这里,不问而知,必是越墙而入,只怕不是什么好人。 “尊驾是什么人?” 赵拂衣朗声问道,与此同时,右手轻轻一抖,一筒暴雨梨花针已然握在手中。 “不是你约我来的么?” 锦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许门的外门总教习王朝义。 “见过是王总教习!” 赵拂衣松了口气,连忙施了一礼,收回手上的暴雨梨花针,接着说道:“总教习要来,怎么没派人通报一声,在下也好提前等候。” “不必这么麻烦。” 王朝义淡淡说道:“前些日子你让白露带话给我,来这里教你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本来打算第二天来的,却被别的事情耽搁了,今天才把事情办完。” “总教习辛苦,在下不胜感激,还请歇息片刻,容在下烧水泡茶。” 赵拂衣说道。 “不必了。” 王朝义摇了摇头:“许门事情多,我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你。” “师兄让我传你的这套分筋错骨手,共有七十二路,我每天教你两个时辰,传授六路招式,十二天后武功教完,我就不再来了。” “这套武功很难学,这十二天里,你能学到多少就是多少,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不然吃亏的是你。” 赵拂衣一怔,没想到王朝义说话竟如此直接,再看他面色淡然,一副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的表情,就知道这人不是开玩笑的。 十二天后,再去找他,恐怕连面也见不到,于是点了点头,拱手说道:“那就麻烦总教习了。” …… 分筋错骨手在江湖上流传的极广,修炼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这种功夫是以空手对敌,专门脱人关节,截人筋脉,用极快速地手法,攻击敌人全身关节的薄弱处与筋脉的粘连点,却不与骨骼、肌肉硬碰,是门以弱胜强,以巧胜拙的功夫。 不过,这门功夫流传的虽广,却大多都不全,往往却只有十一八路,或三十六路,极少听说有人练到七十二路的。 王朝义传授的这套分筋错骨手,与江湖上流传的大不相同,不但招式多了几倍,而且每一招、每一式都比寻常江湖人修炼的复杂的多。 每次出手,不但要校准自身的发力方式,还要计算敌人的关节变化、血脉流动、筋脉伸缩,落点稍有偏差,便起不到以弱胜强的效果。 “我刚才讲这六式都是针对敌人双臂骨骼、筋脉、关节的弱点,你复述一遍,我看你记了多少。” 半个时辰之后,王朝义将前六式的精义讲了一遍。 “教习辛苦!” 赵拂衣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第一式虎口余生,主要是针对敌人虎口处的关节,其中有四个要诀,分别是肌肉……” 他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将这前六式的要诀细细说了一遍,不但将每一式的劲力变化说了个通透,而且随手演练,将如何发力,如何攻击,展示的清清楚楚。 只看他演示的如此清楚,就知道他并不是把王朝义教授的内容死记硬背下来,而是真的理解了其中的精义。 “你以前学过这门功夫?” 王朝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那倒没有。” 赵拂衣说道。 “不对,你怎么可能学这么快?” 王朝义摇了摇头,并不相信赵拂衣的解释。 “呵呵,教习忘了,在下本就是学医的,对人体骨骼、关节、筋脉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知道其中关窍,这功夫别人学起来难,在下学起来还算简单。” 赵拂衣笑道。 “我倒忘了这一层,那咱们就继续吧。” 王朝义点点头,也不多说,开始讲接下来的六式,从黄昏时分,一直讲到明月高悬,直到夜里十一点多方才止住,讲足了四个时辰。 赵拂衣一直听的津津有味,直到王朝义讲完,才意犹未尽的点点头:“多谢教习指点。” “你的悟性不错,修行进展远超我的预料,可惜练武的岁数实在太大,否则……” 王朝义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可惜。 短短两个时辰,赵拂衣便已领悟了七十二式分筋错骨手中,前二十四式的精义,照这么下去,有个三四天功夫,就能全盘领悟这门功夫。 这种速度并不能用学医有成解释,不然,天底下的大夫岂不是个个都能练成高手,最重要还是赵拂衣的领悟力强。 如此强的领悟力,他不要说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 当年,他修炼这门武功的时候,也用了足足十天,才记住其中精义,而且他那时已经武功有成,并不是对武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王朝义不知道的是,赵拂衣自从穿越到这方世界之后,或许是因为再世为人的缘故,精神力量比常人要强出很多,有过目不忘之能。 故此,才能在短短时间将招式中的精义记住。 …… 从这一日开始,赵拂衣便没有再去过关中书院,每天上午在宅院之中演练武功,下午等王朝义前来传授,学习剩下的招式。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等到第四天头上的时候,王朝义已将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全部讲述一遍。 赵拂衣也不负所望,将这七十二路招式的精义完全掌握,不过,想要用于实战,还需苦心修炼一番。 他现在只是初步掌握了招式的精义,但是真正与人交手,每一招出手之前,还是需要想上一想,战斗是瞬息之间的事情,那有余暇供他思索,必须要练到出手之际,想也不想,uu看书 .uukshu 才能真正对敌。 换句话说,就是要把大脑里掌握的技巧,变成肌肉的本能反应,这是一件天长地久的水磨工夫,时间越久,功夫越纯,并且永无止境。 “以你的领悟力,若是能早十年学武,至少有两成机会成就先天高手,可惜有点晚了。” 这一日,王朝义教完分筋错骨手,叹息着对赵拂衣说道。 “多谢王总教习看重,在下愧不敢当。” 赵拂衣微微一笑,拱手笑道,略微沉吟了一阵,接着又问道:“总教习,在下还有一个疑惑,这门分筋错骨手的招式虽然精妙,可是就算练到极限,也只是身手灵巧一些,出手凌厉一些,与常人相比,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速度、力量与常人无异,对付一两个人还可以,敌人再多就不行了。” “我曾听人说过,武学高手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可在下看来,这门武功就算练到极点,恐怕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难道武功和武功之间还有区别吗?”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王朝义脸上划过。 若是没有见识过赵忠的厉害,说不定,他会以为分筋错骨手是一门了不得的功夫,可是看过白虎岗的一幕后,他却明白,分筋错骨手再练,也只是招数上的变化,与赵忠那种几近妖魔的武功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王朝义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一阵子。 许久之后,终于张口:“你这句话问到了关键,这里面蕴含着武道的真正秘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自己能想到这里,那我也不瞒你。” 19、武道 一层层阴云从西方卷来,遮住了夕阳仅有的余晖。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丝丝小雨随风飘落,洒在长安城的千家万户。 王朝义站在院子当中,长发飘散、胡子拉碴,双手负在身后,身形潇洒不羁,无视这飘然而下的雨丝,丝毫没有避雨的意思。 “你知道什么是武功吗?” 王朝义并没有直接解释赵拂衣的疑问,反而向他提了一个问题。 “以在下的粗浅认识,武功就是克敌制胜的格斗术。” 赵拂衣说道,在赵客展露真实身份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方世界与前世差不多,个体再强,也有极限,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故此,他对武功之类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关注,也就谈不上什么理解。 “那你知道什么是武学吗?” 王朝义没有评判他的回答对不对,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 “哦……” 赵拂衣皱了皱眉,说道:“从字面理解,应当是研究武功的学问。” “那你又知道什么是武道吗?” 王朝义还是没有评判,继续问道。 “这个……” 赵拂衣摇了摇头,没有再揣测,实话实说:“在下真的不知道。” “嗯。” 王朝义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他答不出而失望,与此相反,脸上露出一丝赞许:“这个问题你答不出很正常,多少人练了一辈子武,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你若是随便绉一个答案,反而显得轻浮,剩下的话也不用说了。” “所谓武道,就是武者前行的道路,至于这条道路走向何处,每个武者都有不同的理解,但在我看来,武道之路就是蜕变之路,武道的终点就是蜕凡入圣。” “哦?” 赵拂衣不由一怔,蜕变之路,王朝义这个说法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什么是蜕变,蝴蝶破茧成蝶叫做蜕变,蝌蚪化为青蛙叫蜕变,蝉蛹破土而出叫蜕变,蜕变就是生命层次的提升,原本只能在淤泥里打滚的泥鳅,经过蜕变之后,成为遨游四海的苍龙。” 王朝义说到这里,一向淡然的脸上,现出几分激动,这个看法确实是他的心里话,并不是随口乱说。 赵拂衣默然不语,用心琢磨王朝义的每一句话,话说的很清楚,理解起来却很难,正确的说,是很难令人相信。 蜕变…… 生命层次的提升…… 泥鳅化苍龙… 这些是真的么? 真的能够做到? 只凭练武! “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王朝义似乎看破了赵拂衣的心思,接着,又说了一句更难理解的话:“你若信了,万法皆真,你若不信,万法皆虚。” “什么意思?” 赵拂衣忍不住问到,如果说刚才的话,他还能理解,现在的话,他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了。 “还是接着说武道吧。” 王朝义没有理会他的疑问,接着说道:“武道的终极目标是蜕变,要实现这个目标,每一步都要脚踏实地,只有站的稳了,才不至于搭起一座空中楼阁,至于如何才能站的稳重,走得踏实,这就是武学研究的范畴。” “至于武功么,则是以武道为根本,以武学为指引,是历代武者耗尽心血研究出的修行方法,既有内炼已身的秘法,也有护道求生,斩杀邪魔的手段。” “如果你理解了这一点就会明白,武功实质上分为阴阳两面,克敌制胜,与人搏杀,只是武功的阳面,还有更重要的一面,就是内炼已身,蜕变肉身的阴面。” “啊?” 赵拂衣听到这里,脑子里灵光一闪,插话问道:“王总教习,换句话说,每一套武功都有两种精义,一套是克敌制胜的搏杀技巧,还有一套则是提升自身素质的秘法?” “也不全是。” 王朝义摇了摇头,说道:“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实际上,大多数人创造的武功已经偏离了武道的本意,变成了纯粹是杀伐之术,当然,还有些不擅长与人搏杀的隐士,创造的则是纯粹的内炼法门。” “这套分筋错骨手是哪一种?” 赵拂衣接着问道。 “嗯……” 王朝义沉默片刻,说道:“这套分筋错骨手是一位武学奇才,依照真正的武道本意所创,不但有我已经教给你的搏杀之法,还有一套与之配合的内炼之法,叫做缠龙内劲。” 缠龙内劲! 赵拂衣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王朝义。 …… 天上的雨滴逐渐变大,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雨势渐大,街上行人逐一归去,原本熙熙攘攘的光德坊,难得冷清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风雨之声。 王朝义说出“缠龙内劲”四个字之后,没有再张口,站在院子里,听凭雨水落在身上,目光淡然地看着赵拂衣。 赵拂衣也站在雨中,脑子里在飞速旋转,思索王朝义的真正意思。 以他想来,王朝义肯告诉他分筋错骨手的真相,恐怕已经有了传授的意思,只是法不轻传,也不会这么简单传给他。 毕竟,许山只是让王朝义传他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却没有让他传授缠龙内劲。 “王总教习,不知可否传授在下这套缠龙内劲?” 赵拂衣想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世道艰难,乱世将至,更何况在黑暗中,还有未知的敌人潜伏,多一分对敌的手段,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赵客留下的山水画卷虽然神秘,或许蕴含着惊天动地的秘密,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破解,远水解不了近渴,多学一些别的本事也是好的。 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付得起,他倒不在乎,代价再重,也不会比命更重。 “可以。” 出乎意料,王朝义回答的非常简单。 赵拂衣不由一怔。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朝义接着说道。 “还请王总教习赐教。” 赵拂衣答道。 “这事说来话长……” 王朝义却没有直接说条件,而是叹了口气,双手负在身后,双目望着天边的阴云,说起一桩往事。 “三十多年前,凉州天水府崛起了一家门派,叫做苍龙门,创立门派的掌门叫做冯百破,是一名武学奇才,他原本是湘西大力鹰爪门的弟子,一身鹰爪功练到门中第一,后来离开鹰爪门,在江湖上厮混,期间学了湘西排教的‘五百钱’点穴法,以及武当山嫡传的二十四路虎抓手,并将这三门武功熔于一炉,创出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还有与之配套的内炼功法缠龙内劲。” “冯百破的武功虽高,运气却不怎么好,创立门派第二年,就遇到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战,漠北草原帝国大军入侵凉州,攻破边防线,进军天水府,冯百破作为当地武林有名的人物,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他加入朝廷边军,与草原高手搏杀,杀了不少人,最终,却死在突厥大将查干巴拉麾下铁骑的围攻之中,此后,苍龙门也被大军攻破,满门遭到血洗。” “苍龙门虽然灭亡,冯百破却有一个儿子活了下来,这个人叫冯幽,当时正在蜀中办事,正好逃过一劫,他的武学天赋还在冯百破之上,性情坚韧,慷慨仗义,逃出血洗之后,矢志为父报仇,只是当时武功未成,根本奈何不了查干巴拉,这才投入凉州边军,在战场上磨砺武功,直到二十五岁那年,终于武功大成,决定潜入草原刺杀查干巴拉。” “讽刺的事情出现了,还不等他出行,草原帝国内部就发生了分裂,查干巴拉争权失败,竟然率领部下三万大军叛逃帝国,投靠了大魏王朝,朝中几位大员对此十分欣喜,便将他封为顺义候,享受荣华富贵。从此形势一变,冯百破再想刺杀查干巴拉,不但不是为国杀敌的功臣,反而成了刺杀朝廷重臣的罪人。” 说道这里,u看书.uukashu 王朝义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时而讽刺,时而伤感,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青筋暴起,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白,冯幽与王朝义的关系绝非寻常。 果然,王朝义接着说出了其中缘由。 “我当时也在凉州边军,与冯幽是情同手足的同袍兄弟,有一日,他忽然找到我,要与我进行一场赌斗,谁若输了,就传授给对方一门武功,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与他赌斗一场,结果他输了,竟把平生最得意的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教给了我。” “我当时以为他会随便传我一门武功,没想到传的竟是他毕生得意功夫,顿时喜不自胜,可惜我当时太年轻,没有想太多,只顾着学到这门功夫的欣喜,却忽视了其中的异常,结果,就在他传完这门武功之后的三天,深夜潜入顺义候府,刺杀查干巴拉,成了西北边军的通缉要犯。” 说到这里,王朝义忽然沉默下来,面色黯然,眼中含泪。 “后来呢?”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 “后来……” 王朝义的声音低了下来:“后来,朝廷大怒,凉州边军派出高手缉拿,我也是其中一位,最终,在苍龙门旧址找到了他,一场恶斗之后,他终于寡不敌众,当场身亡,临死前,他托付我将这门武功传下去,替苍龙门找一个传人。” “那是谁杀了他?” 赵拂衣眉头皱起,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杀死冯幽的正是王朝义。 “师兄许山。” 王朝义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20、入门 “许山!” 赵拂衣不由一怔,这才想起张锐当初曾说过,许山本就是出身西北边军的高手,这么一算,许山参与此事的可能性极大。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许山让王朝义传他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这件事本就是一个警告,若是他规规矩矩还好,若是稍有逾越,冯幽的下场,就是他日后的下场。 “可是,冯幽的错了吗?” 以他看来,冯幽的做法绝不算错,满门被杀,血债累累,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听任仇人逍遥。 一怒拔剑,报仇雪恨,才是大丈夫所为! 只是对于大魏王朝来说,查干巴拉既已投诚,就是朝廷重臣,刺杀朝廷重臣,冯幽就是天大的罪人。 更何况,查干巴拉还是草原帝国降臣,他这一死,日后两军交战,草原帝国中选择投降的人会少很多。 一面是血仇,一面是大局,冯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血仇,许山则冷冰冰地选择了大局。 眼前的王朝义呢,他又会选择什么? “冯幽之事过后,我就退出了凉州边军,流落江湖,仗剑天涯,直到两年多前,师兄从京城返回长安,一封书信招我回来,才算在许门落脚。” 王朝义淡淡说道。 赵拂衣暗叹一声,他已经知道了王朝义的选择,流落江湖这四个字,已经把他的态度表达的清清楚楚。 “在此期间,我一直想找一个传人,把冯幽传给我的武功传下去,可惜这门武功对天赋要求太高,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传人,这才一直耽搁下来。” “前几日,我传你这门武功的时候,本打算只传外门招式,没打算传你内炼之法,没想到你天赋卓绝,短短时间就领悟的所有招式,如此天赋,世间少有,已经足够传承这门功夫,因此,我可以把内炼功法一起传给你,只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王朝义沉声说道。 “教习请讲。” 赵拂衣面色一肃。 “当日,冯幽就死在我眼前,临死之前,要我帮他找人承接苍龙门的传承,我答应了他。如果你要学这门武功,就得拜在苍龙门下,传承这一支香火。当然,苍龙门满门皆灭,门中也没有师长,日后你要另投他人门下,我也不会拦你,只要你保证找到传人,确保苍龙门的香火不绝就成。不过,其中有件事情你必须做到,既然拜在苍龙门下,就必须承担苍龙门的因果!” 王朝义正色说道。 “敢问教习,有何因果?” 赵拂衣问道。 “当日,冯幽虽然杀了查干巴拉,可是查干巴拉的儿子图日根却逃了一条命,五年前,当初查干巴拉支持的王子在草原帝国登基,成为当今草原帝国的大汗,图日根得知消息,竟再次带兵叛逃,逃回草原帝国。” “你若要学这门内炼之法,就要答应我,日后武功有成,前往草原帝国,刺杀图日根!” 王朝义肃然说道。 “好!” 赵拂衣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 赵拂衣答应了王朝义的条件,从此之后,就是苍龙门的传人。 当然,大魏王朝,规矩森严,就算江湖门派也不能免俗,赵拂衣要传承苍龙门的香火,也不能一句话了事。 趁着天色未晚,他撑起一把油纸伞,去附近的商户买了铜香炉、檀香、牌位等物件,之后,匆匆赶了回来。 等他再次回到宅院的时候,天色已晚,夜雨已停,一轮明月悬在天上,洒下银色的月辉,正是风清月圆的好时候。 小院当中,摆起一张香案,上面放着“苍龙门”的牌位。 这牌位是王朝义亲笔书写,笔力虬劲,在牌位前面,则是一份小楷写就的祷词,将赵拂衣拜入苍龙门下,传承香火,承担因果的事情详细写了一遍。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 赵拂衣面色肃穆,撩起衣衫,“噗通”一声,跪倒在苍龙门的牌位前面,焚香祷告,颂念祷词,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正式拜在苍龙门下。 “你已拜入师门,从今以后,就是苍龙门第三代传人,今夜,我就将这缠龙劲传给你。” 王朝义表情也有几分激动,再看赵拂衣的目光,也不像最初那样淡然,蕴含几分期盼之色。 “多谢王师叔!” 赵拂衣拱手施礼,对王朝义的称呼也有变化。 “武道为树根,武学为树干,武功为枝叶,刚才我已经告诉了你什么是武道,但在传授你缠龙内劲之前,还要告诉你什么是武学。” 王朝义正色说道。 “请师叔赐教。” 赵拂衣点头答道。 “如果武道是一条通天大道,武学就是走向大道终点的方法,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各式各样的秘法,配合各种罕见的灵药,不断刺激人体的各个组织,让它们发生非人的蜕变,从而达到蜕去凡身,超凡入圣的目的。” “这一蜕变过程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可能,死状惨不忍睹,经过无数前辈高手拼去性命试验,最终确定了一条途径,只要沿着这条途径修行,就可以最大概率的降低死亡风险,即使难以突破,一般也不会横死。” “这条途径大概分为四步,也就是江湖人说的武道四重境界,第一重是外家级数,刺激蜕变的人体组织是肌肉、皮膜,第二重是内家级数,刺激蜕变的是内脏、神经,第三重是先天级数,刺激蜕变的是骨髓,至于最后一重么,被称为入微级数,据说刺激蜕变的人体最为神秘的脑髓,一旦突破到这一重境界,就是传说中的武道大宗师,可惜这种高手,我只听人说过,从来没见过一眼。” “这四重境界的修炼顺序绝不能乱,每一重境界修炼有成之后,才能修炼下一重境界,否则,便有内伤的风险,轻则身负重伤,重则爆体而亡。” “每一种武功能够最终达到的境界,以及修炼的速度是不一样的,苍龙门的缠龙内劲最高可以修炼到内家级数,虽然不算太高,不过一旦修成,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惜……” 说到这里,王朝义叹息着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 赵拂衣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可惜你练武太晚,这辈子想要突破到内家级数,几乎是不可能。” 王朝义答道。 “什么?” 赵拂衣面色不由一变。 “武道的终极目的是蜕凡入圣,蜕凡的首要条件,就是达到凡人肉身的巅峰,换句话说,在踏入武道门槛之前,首先要把肉身锻炼到自身的极限,才能开启武道之路。” “想到做到这一步,天下各派无不费劲心思,世家大族往往从两三岁开始,就给嫡系子弟准备种种灵药,打下浑厚无比的基础,日后一旦修炼,早早就能把肉身练到极限,稍次一等的门派,则从六七岁开始,就安排门中弟子练童子功,配合锻体的秘方,到个十五六岁的时候,也能把肉身练到自己的巅峰,你们苍龙门走的就是这条路子,也传承了几个方子,我稍后可以一起传给你。” “可惜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肉身虽然不算衰弱,但也比常人强不了多少,想要练到自身的巅峰,没有灵药的情况下,至少也要四五年的时间,那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岁,身体最有潜力的时光已然过去,再想突破,没有奇遇几乎不能。” 王朝义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眉头大皱,王朝义的意思很清楚,练武就是童子功,uu看书 w.uuanshu错过了打基础的阶段,日后补起来难上加难。 这个道理非常浅显,也非常正确,不要说是练武,就算是前世的职业运动员,也都是从小练起,才能取得成绩,从未听说过有人是半路出家,成为顶尖职业高手的。 “你也不要太失望,只要能成就外家级数,在江湖上就已经少有人敌,只要不去惹名门大派的高手,也足以横行江湖。” 王朝义见他面色黯然,忍不住出言开解。 “师叔,敢问你练到什么境界了?” 赵拂衣忽然问道。 “我么……” 王朝义苦笑一声:“我运气不错,很早就遇到师父,基础打得不错,可惜天资不算太好,四十年苦练下来,只是内家顶峰而已,距离先天还差一步。” “内家顶峰,半步先天,那是多强?” 赵拂衣接着问道。 “你一看便知。” 王朝义慨然说道。 说话之间,他伸出左手,屈指一弹。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指尖带动萦绕四周的空气,形成一道白色的气劲,如一条三尺长白蛇,扑向院子里的青石板。 接着,就听“咔”的一声脆响,气劲撞在青石板上,径直穿透过去,一寸多厚的青石板瞬间裂为四块。 单凭肉身指力,弹出一道气劲,威力已经不在手枪子弹之下,若是真的弹在人头上,只怕头盖骨都会被一指弹飞! 如此功力,当真可怕! “只是他与赵忠相比,两人武功谁高谁低?” 赵拂衣忍不住想到这个问题。 21、苦修 单以力道而言,赵忠单手屠虎,王朝义一指碎石,都是超乎世俗想象的力量。 到底谁强谁弱,以赵拂衣当下的眼光很难分清,但以威势而言,赵忠仿佛魔神一般的身影,杀气凛凛,摄人心魄,胜过王朝义不知多少。 故此,他隐隐觉得赵忠的实力当在王朝义之上,只是不知到底强过多少。 赵拂衣想到这里,暗自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中驱离。 隐姓埋名,假死脱身,离开汉中府,这辈子能不能见到赵忠还两说,考虑谁强谁弱,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他脑海里忽然又转过一个念头,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师叔,当日在石大将军庙里的时候,遇到了来自玄机台的杀手,大小姐提过一句,说玄机台是有修行人的组织,实力强横,威势滔天,擅长诡异的法术,但不知修行人与武者比起来谁强谁弱?” “修行人……” 王朝义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据我所知,修行人只是一个传说,江湖上的朋友都说有,实际上却没几个人见过,很多人都说朝廷里面玄机台的主事人是修行人,还传出种种诡异的细节,问题在于,别说是我,就连做过千牛卫统领的许师兄也没亲眼见过。” “见都没见过,谁强谁弱就更没人说得清了,江湖传言很多,有人说是,武道修到大宗师境界,就能与修行人一战,胜负五五分,也有人说,武道突破大宗师境界,才能成为修行人,战力天差地别。” “原来如此。” 赵拂衣目光闪动,与王朝义不同,他是真的确认修行人存在,可惜赵客当初不肯说太多,他也不知道修行人有什么手段。 “好了,不说闲话了,今夜就把缠龙内劲传给你吧。” 王朝义话锋一转。 “好。” 赵拂衣点点头,转身回到屋子,取了纸笔墨砚,铺子院子里的石桌上,借着茫茫月色,记载缠龙内劲的秘诀。 缠龙内劲听起来只是一种内炼功法,实际上却细分为三大部分,或许是因为,这门武功本就是冯百破将三门武功融合而来。 第一部分叫做养血培元术,讲的是如何打磨肉身,磨砺到巅峰状态,为晋升外家层次打基础,其中,除了功法秘诀之后,还附录了一副药方,叫做养血汤,以此药方辅佐,可以事半功倍。 第二部分叫做至柔至刚术,主要内容是外家层次的修炼方法,如何以秘法刺激肌肉、皮膜产生蜕变,为日后攀入内家层次做准备。 第三部分则是龙虎相济术,这部分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一千多字,讲的是如何刺激内脏和神经蜕变的内家修行之法,能练到这一步,就已经迈入了内家高手的门槛。 这部缠龙内劲修炼起来极为复杂,单单修炼时的禁忌事项就不下百种,犯了任何一种禁忌,都会立即引起气血紊乱,从而身死道消,并且详细描述了死状,由此看来,当初创立这门内炼功法,不知消耗了多少人命。 足足一夜功夫,赵拂衣才将这门缠龙内劲记下,只是理解还要时间,至于日后修炼,需要的时间更长,需要以年,甚至以十年计。 从这日起,接连三日。 赵拂衣都没有出门,每日从早到晚,琢磨缠龙内劲的要诀,王朝义也没有走,就在这里住了下来,随时为他讲解功法。 三日之后,赵拂衣终于全盘领悟了缠龙内劲。 王朝义这才放心离去,也算了解一桩心事,,原本落寞的表情,多了几分欣喜。 从前到后,一共七日。 赵拂衣不但学成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而且学到内炼功法缠龙内劲,为武道之路打下第一步基础。 对于寻常江湖人来说,有这两部功法,已足以安身立命,可惜对赵拂衣来说,面对暗中潜伏的危险,也只多了一丝保命的可能而已。 …… “嘘……” 赵拂衣赤身裸体,盘膝坐在一个大浴盆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浴盆里盛满了滚烫的汤药,不断上下翻腾,烫的他浑身上下一片赤红,药色鲜红如血,带着浓浓的甜香,一缕缕鲜红的雾气蒸腾而上,由口鼻吸入,然后再缓缓呼出。 远远望去,仿佛一个血人,坐在血盆之中,正在茹毛饮血,若是有第二个人忽然进来,骤然看到这一幕,只怕会被活活吓死。 赵拂衣只是在练功而已,弄这么大场面,他也不想的。 自从王朝义走后,这一个月来,赵拂衣再没踏出光德坊一步,每日苦熬练功,不是在院中演练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就是在屋里修炼缠龙内劲之养血培元术。 盆里盛的汤药,就是缠龙内劲附录里养血汤,里面混杂了十多种药性各异的药材,熬成一锅汤药之后,药性强劲,壮大气血的作用比寻常汤药强得多,可惜因为药性太过猛烈,已经产生毒性,不能内服使用,只能用于洗浴。 泡在养血汤里修炼,修炼养血培元术的速度比在外面快至少三十倍,只可惜因为毒性的缘故,以赵拂衣的体质,每三天才能洗浴一次,每次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否则,就会积累毒性,以至于留下隐患。 若非如此,他恨不得天天泡在里面,早日修成这门功法。 即使这样,每泡一次养血汤,也相当于他三日苦修,算起来正好让他修行进度加快一倍。 此外,养血汤中添加的药物,还可以略作修改,若是能加入几味灵药,修炼速度更快,只是一来他身上的银子不够,买不起这些药材,二来这些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卖药的地方。 哗! 半个时辰,转瞬即至。 赵拂衣霍然站起身来,一步迈出血色浴盆,赤裸着身子,来到小院当中,舀了一盆清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洗去身上的药汤,这才转回屋子,换了身武士劲装,再次回到院里。 养血汤药性猛烈,泡在药汤里的感觉绝不好受,又烫又疼,浑身上下就像被火烧一样,也就是赵拂衣性情沉稳,要是换一个人,恐怕也在里面坐不了半个时辰。 练过缠龙内劲之后,接下来就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 院子当中,立着一个木人桩,是他从木器行定制的,是的是存活百年的老核桃树制成,u看书 ww.uukshu.cm 木质细密,最是坚硬不过。 赵拂衣来到院里,丝毫不顾身体疲累,使出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一招一招向木人桩招呼,转眼之间,便将七十二路招式全部练了一遍。 顾名思义,分筋错骨手是一门手上招式,攻击全部来自双手,修炼的重点也是双手,只是赵拂衣从来没练过武功,骤然练习这门功夫,虽然有养血汤辅助,提高身体素质,但十指毕竟是血肉之躯,硬碰在坚硬的木桩上,短时间还要说,时间一长,碰的又青又肿,稍一接触木桩便有钻心之疼。 若是换一个人,说不定就此放缓进度,不过,赵拂衣两世为人,心志坚毅非比寻常,竟然硬生生忍了下来,丝毫没有懈怠。 “明天该去书院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两个时辰之后,赵拂衣结束了一上午的苦修,累得气喘吁吁,躺在青石板上,慢慢思索下一步的修炼计划。 这一个月来,在养血培元术和养血汤的促进下,体质突飞猛进,体力至少增加了三倍,招式也精湛了不少,可是最近几天,进展速度明显放缓,再没有刚练习的效果。 这也正常,天下事往往都是开头容易,越往后越难,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就是这个道理。 按照目前的进度,想要把身体提升到巅峰,迈过外家级数的门槛,至少还要四五年的时间,耗费时间实在太长,一味苦修下去意义已经不大。 倒不如重新调整时间,每天留上小半时间练武,剩下的时间博览群书,尽快破解那副山水画卷的秘密。 22、浑水 正午。 阳光正烈。 赵拂衣结束了上午的修炼,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前往关中书院。 足足一个月的苦修,连光德坊的大门都没出过,就算是他心思沉稳,也感觉憋闷的很,往日的寻常景色,也多了几分韵味,就连街边卖豆腐的小娘子,看起来也眉清目秀。 时候不大,来到关中书院,还是老习惯,直接进了瀛洲阁,泡在书海里面。 瀛洲阁共有七层高,每一层都有数以千计的典籍,七层加起来起码也有万卷之多,想要通过一遍,着实是一个浩瀚的工程。 当然,是否看完瀛洲阁的藏书,与能否破解画卷的秘密,其中并无直接关系,但总能多几分把握,至不济也能增长见识,让他透过重重迷雾,看到世界的一丝真实。 一个多月没来,赵拂衣读书的兴致大涨,大步走上二楼,找到前次看了一半的典籍,伴着耀眼的阳光,坐在窗边读了起来。 这一读就是三四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明月西悬,这才伸了个懒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打算再回住处。 “偷得浮生半日闲,半是佛陀半是仙!” 苦修一月之后,偶然读书半日,让他觉得精神健旺不少,暗自想到,果然不能一味苦修,还是要张弛有道。 伴着月色,漫步踱出瀛洲阁,外面的学子已经不多了,大多都已归去,剩下的也在学院宿舍里休息。 关中学院号称雍州第一,不止有长安城里的学子在此读书,西北五州都有来这里求学的,故此,学院里面有一片面积极大的宿舍,里面足有数百远道求学的学子。 瀛洲楼位于关中学院最东面,取得是“东海之上,仙山缥缈”的意味,赵拂衣想要回光德坊,就要由东到西,穿过院中一条大道,横跨整个关中书院。 这一路景致不错,有院,有楼,还有一片青竹林,一方绿池塘。 初夏时节,池塘里淡粉色的荷花盛开,经风一吹,左右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伴着翠绿的荷叶,波光粼粼,风景煞是好看。 赵拂衣漫步走过池塘,正要步入竹林,听见前面青竹林中,传出吵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对情侣。 在这片青竹林正中,有一座亭子,名叫“尾生亭”。 据说,当年曾有一个叫尾生的书生,与佳人约在蓝桥见面,不巧,天降大雨,水势暴涨,河里忽然发了洪水。若是换了别人,自然早早离开,不料,尾生为了不失信于佳人,居然毫不退缩,抱着蓝桥的桥墩不肯走,以至于淹死在蓝桥之下。 这个故事流传很广,有人叫它“尾生抱柱”,也有人叫它“魂断蓝桥”,名字不一样,内涵也不相同,前者取的是舍生取信之义,后者则说的是情比金坚。 关中书院当初建尾生亭的时候,取得是宁可身死,绝不失信的意思,可惜建成之后,却成了众多学子心目中谈情说爱的圣地,常有学子在此处幽会。 “你……你要干什么?” 说话的是一名女孩,声音充满了惊惧。 “给你一盏茶的考虑时间,再敢推脱,后果自负!” 这句话明显是男声,说话之间,就听到“噌”的一声脆响,居然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这脾气可真够大的……” 赵拂衣眉头一皱,忍不住摇了摇头,大步向竹林正中的亭子走去。 这方世界对于男女之事,要比前世开放的多,学院里不但有女学子,而且时常可见情侣出双入对。 若是寻常情侣争吵,他理都懒得理,可是情侣吵架一直吵到动刀子,他就有点看不下去了,虽然知道世事炎凉,但心中还有底线,容不下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赵拂衣闯入竹林,来到尾生亭外,远远看到了在亭中争吵的两个人。 然后,第一时间后悔趟了这一滩浑水。 …… 尾生亭里赫然是他的两个熟人,女孩赫然是秋素白,男子居然是许山的弟子——林镇! 看到这两人的瞬间,赵拂衣脑子里忽然浮出一个念头“我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许门之中,林镇杀气凛然,对他的杀意几乎写在脸上,初次见面,便想下杀手,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焚香楼上,秋素白一笑一颦让他心神摇曳,几乎难以自持,这一点极不正常,身上必有极大的秘密。 对于这样两个人之间的纠葛,赵拂衣只想躲得远远的看热闹,完全没有参与的打算,可惜的是,就在他看到这两人的同时,这两人也看到了他。 “是你!” 林镇听到脚步声音,转头看到赵拂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剑锋一转,直指赵拂衣,冷声说道:“就凭你也敢打素白的主意?” “啊?” 赵拂衣不由一惊,做梦也没想到林镇居然会这么说,哪怕林镇直接拔剑砍他,都不会让他这么惊讶。 他当然不会想到,林镇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张锐在其中捣鬼,张锐对他成见极深,不想让他再接近许白露,可又没有借口制止,这才在上次离开焚香楼后,特地去林镇面前,编造了赵拂衣对秋素白暗生情愫的谎言。 张锐原本以为,焚香楼见面之后,赵拂衣还要再去许门,到时候就可以由林镇出面将赵拂衣逐走,没想到焚香楼一见之后,赵拂衣闭关苦修了一个多月,再没去过许家,编造的这一番谣言也就没起作用。 只是事有凑巧,没想到赵拂衣没去许门,却在关中书院遇到了林镇,这也算不是冤家不聚头。 “哦……我想这是一个……” 赵拂衣虽然想不到背后的故事,但看林镇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打算出言解释,尽快脱身离开。 只可惜事事不如意,常十之八九。 “你来了!” 秋素白看到赵拂衣出现,原本惊恐的表情,瞬间被喜悦代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三两步从尾生亭里逃出来,躲在他身后,看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无辜、可怜、惊喜、希望等种种眼神。 赵拂衣敢发誓,从前世到今生,他从未在一个人的眼神里同时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若是换一个人,只是看到这一个眼神,就忍不住拔刀相助,甚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好大的胆子!” 林镇看到秋素白的表情,脸色顿时阴沉如水,提着明晃晃的长剑,一步步走出尾生亭,杀意几乎写在脸上。 赵拂衣忽然发现,,秋素白的眼神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林镇看的,同时也想通了一件事,再解释也没什么用,因为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他想要得到的女人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都会杀之而后快。 “唉……” 赵拂衣长叹一声,这真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 就在林镇逐渐逼近的时候,竹林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听声音,约莫是有七八个人一起唱和。 眨眼之间,喧哗声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清晰起来,影影绰绰能看到灯光就在不远处。 “算你们运气好!” 林镇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剑回鞘,转身大步离开。 关中书院毕竟不是荒郊野岭,真在这里闹出人命,就算许山权势再大,u看书.uukau.co也未必压得下去。 临行前,狠狠瞪了赵拂衣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相信赵拂衣已经被戳死了三五百次。 …… 片刻之后,七八名青衣学子从竹林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名仆人,手中提着灯笼、食盒、酒水等物,看样子是要在尾生亭夜谈。 看到赵拂衣和秋素白在这里,几人还以为两人在约会,哈哈笑了几声,一起离开这里,全然不知,因为他们的出现,扼杀了一起血案。 “他总算走了,这次多亏有你,要不然死定了!” 秋素白拍着胸口,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那在下也告辞了。” 赵拂衣苦笑一声,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秋素白来路诡异,他实在不想多接触。 “你先不要走,你知道林镇为什么要逼我吗,能不能帮帮我?” 秋素白拽住他的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个……我觉得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跟许大小姐去说,林镇是她爹的弟子,总要卖大小姐几分面子,我与林镇非亲非故,恐怕……” 说话之间,赵拂衣用力拽了拽衣裳,把长袖从秋素白手中扯了出来,一步步向后退去。 “可是……” 秋素白眼眶一红,眼泪含在眼眶。 “后会有期!” 赵拂衣一拱手,如丧家之犬,急匆匆落荒而逃。 可惜他背后没长眼睛,如果背后长了眼睛,就会发现,在他转身之后,秋素白原本泫然欲泣的表情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之中,只有狡黠。 23、生死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赵拂衣踏着月色,漫步向自家宅院走去,望着天上圆月,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世的这句诗来。 前世社会发达,车水马龙,昼夜不停,从傍晚就亮起的霓虹灯,早早遮去了媚人的月色,想要体验纯粹的月光,只能远离喧嚣的都市,前往山野之中。 可惜到了山野,四周又没有人气,抬头望月,只能看到一片惨然,全没有“梨花院落溶溶月”的写意。 唯有这方世界,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才能赏到这大美月色。 一月苦修,赵拂衣体质增强数倍,脚下步伐更加矫健,往日需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如今只要小半个时辰就能走完。 进了光德坊的大门,道路两旁的灯火再次亮起,酒家尚未歇业,里面歌舞喧嚣,卖馄饨的夜市摊子也刚刚摆出来,热气腾腾地一碗接着一碗,倒是热闹的很。 长安的宵禁令,只是禁止在坊市之外的大道行走,至于坊市之中,倒没有任何限制。 若是别的坊市,这个时间大半都已经安静下来,但是光德坊本是就是商业繁华之地,就算夜半时分,也还有商家开门,这个时间段还是热闹非常。 赵拂衣回到光德坊,先不着急进自家宅院。 他在家对面找了个夜市摊子,要了一碗鲜香顺滑的馄饨,又要了一荤一素两笼包子,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蘸水豆腐,一碟卤肉,一条炸鱼,还有一壶“十日醉”,慢慢品尝起来。 对月饮酒,人生一乐! 酒足饭饱之后,赵拂衣施施然站起身来,把刚才遇到林镇和秋素白的不快,全然抛在脑后。 …… 几步回到普渡居,反手关好大门。 赵拂衣踱着步子来到院中,接着,就见月色之下,有人背对着他,昂首而立,腰悬长剑,只看这背影就能感到一种狂傲之气。 “林镇!” 赵拂衣脑中霍然闪过这个名字,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他虽然没看到正面,却记得这身衣裳,毕竟刚刚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 “你总算回来了,让我等得好苦!” 林镇转过身来,白净的面孔上露出恶毒到扭曲的表情,与之前两次见面截然不同。 无论是在许门,还是在关中书院,两次见面的时候,林镇虽然毫不掩饰杀机,却都是一副傲然之态,不像此时,脸上傲态尽消,只剩纯粹的恶毒。 赵拂衣顿时心中一沉。 当一个人能在你面前肆无忌惮的展示本性时,往往就是彻底翻脸的时候。林镇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恶毒的一面,不啻于将自身最大的秘密暴露给他,而能保守秘密的只能是死人。 想到这里,他向后退开半步,手肘轻轻一晃,一只沉甸甸的黄铜圆筒已经滑落到手上,在长袖的掩饰下,正对着林镇。 “林兄,为何夤夜来此,敢问有何指教?” 赵拂衣遥遥问道,两眼盯着林镇,一眨也不眨,随时防备他暴起发难。 “指教……” 林镇脸上表情更加阴毒,带出一股残酷的味道:“我正是要指教指教你,如何杀人才能杀的痛快!” “林兄这么说,莫非是要杀我?咱们好像没什么仇怨吧,林兄难道不给我一个理由?” 赵拂衣不动声色地问道。 “呵呵,想要理由?我可以找一千条一万条给你,可是有意思吗,你只要知道我想杀你就够了!” 林镇冷声说道。 “原来如此……” 赵拂衣长叹一声,知道今天的事情必然不能善了,他与林镇之间,恐怕有一个人再也走不出这个院子。 “既然如此……总不能束手待毙……” 想到这里,他也顾忌不到其他后果,当下扭动机关,率先动手。 只听“噌”的一声轻响,一簇银光骤然从他袖中射出,向林镇激射过去。 “找死!” 林镇怒喝一声,就在银光射出的瞬间,他也动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杀人的经验却极丰富,听到响声的瞬间,就判断出有机关发动,毫不犹豫出手杀人。 擎起手中长剑,同样幻化出一道银色光芒,纵身向赵拂衣跃去,接着,便与赵拂衣袖中射出的一簇银光正面冲撞在一起。 …… 相遇,然后就是离别。 两道银光正面接触了一瞬间,发出“嗤嗤”几声轻响,然后各自分开,沿着原本的轨迹,分别向前射去。 由赵拂衣袖中射出的银针,速度快到了极点,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无论是赵拂衣,还是林镇。 机关暗器这种东西,由于机簧材质所限,威力一般都不会太大,最有力的证明就是,江湖上以暗器成名的几家门派,最强的杀手锏都是施展暗器的手法,而不是苦心研究的机关。 林镇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并没有把赵拂衣袖中射出的银针放在眼里,他原本打算以长剑绞碎暗器,之后,顺势宰了赵拂衣。 可惜,银针的速度与力度都超过了他的想象,手中长剑的运转远远赶不上银针飞掠,这一簇银针完美的避开了他手中的剑锋。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二三十根银针整整齐齐地打在他的胸前,穿透胸腔,从背后射出,在他身前身后,瞬间溅起数十朵血花。 殷红的血花朵朵绽开,在媚人的月色下,瞬间极盛,瞬间极衰,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 “我会死?” 这一瞬间,林镇发现他的生命力在急剧流逝,死亡已然无法避免,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变得无比绝望,于是奋起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长剑狠狠掷出,抛向赵拂衣的胸膛。 “你也要死!” 这是林镇最后的信念,他相信赵拂衣绝对躲不开这一剑,几秒种后,两人就会在地狱相见,这也是他临死前最后一点安慰。 接着,看到了让他更加愤怒的一幕,长剑刺在赵拂衣胸前,然后,轻轻一弯,向后弹了回去,并没有刺入…… …… 呼! 呼! 赵拂衣大口喘着气,望着林镇死不瞑目的双眼,跌落地上的长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做梦也没想到,来到这方世界遇到的第一次生死危机,居然是因为林镇,一个跟本不应该与他有纠葛的人。 差一点点就死了,暴雨梨花针确实厉害,一击便将林镇杀死,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林镇临死之前,还有力量发动最后一击,长剑袭来速度太快,以他的本事,甚至连闪开念头都没生出,更不要说是躲避。 不幸中的万幸,uu看书 ww.uukanshu.cm长剑刺中的是他的胸口,而不是脖子,否则,他现在已经去地府跟林镇作伴了。 至于他为什么能活下来…… 赵拂衣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伸手在怀里摸索一阵,抽出一块白布,一块一尺见方,绘制着山水图案的白布,正是赵客留给他的山水画卷。 在秦岭山脉的半个月,赵拂衣苦苦琢磨画卷的秘密,虽然始终没有参悟出来,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发现这幅画卷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仅从材质上来说,确实是一件罕见的异宝。 于是,平日里就把这副画卷摊开裹在胸前,一来,画卷珍贵,不容有失,贴身带着最为妥帖,二来,也能当贴身软甲使用,没想到今天真的救了他一命。 “呼!呼!” 赵拂衣喘了几口气,把山水画卷铺在地上,揉了揉胸前的骨头,剑锋虽然没能刺入,却撞在骨头上,痛入骨髓。 山水画卷铺在地上,月辉洒在上面,浮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光芒,。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疼痛渐渐消失,他这才收起山水画卷,却没注意到上面浮现出的一层光芒,只当是画卷反射的月光。 收好画卷之后,转头再看林镇的尸体,眉头皱了起来。 林镇的死绝不能暴露,至少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杀了林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并不认为许山会听他解释,林镇之死是他被迫反击的结果,只会一剑斩了他。 如果许山没有立即动手的话,一定也不是想听他解释杀林镇的原因,只是想知道,他是如何杀的林镇。 24、毁尸灭迹 林镇之死,绝不能外泄,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毁尸灭迹! 赵拂衣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当初在长安城外,他就一把火烧掉了阎森的尸体。 只是纯粹让一具尸体消失并不算难,难的是如何让一具尸体无声无息的消失。 林镇死的地方不对,若是在荒郊野岭,随便一把火烧了就是,骨灰洒在河里,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找到,可是在长安城中、光德坊里,恐怕这把火还没烧起来,四下里救火的街坊就翻墙进来了。 要说直接挖个坑埋了,也十分不妥,一来,半夜动土,容易惹人怀疑,搞不好就有巡夜的军士听到动静上门盘问,二来,林镇尸体留在院里,始终是一桩隐患,日后万一被高手看出痕迹,挖出尸体来,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赵拂衣皱了皱眉,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副药方来。 这副方子是两年前,赵忠教他医术时传给他的,据说,只要按方抓药,熬制一锅汤药,然后,泼在人身上,就能销蚀骨肉,化作一滩黄水。 当然,他之前并没有试过,只是因为好玩记了下来。 赵忠言之凿凿,这副汤药最主要的作用,是兑水之后,抹在肌肤上溶解腐烂的死肉,故此,叫做“生肌汤”。他当时则跟赵忠笑着说,这玩意正好用来毁尸灭迹,完全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叫“化尸水”! 记得当时,赵客难得的笑了笑,并没有跟他多做争辩。 现在想来,他当初恐怕并没有猜错,这玩意真正的作用就是化尸。 赵拂衣想到这里,也不迟疑,转身回到前面的铺面,照方抓药,熬煮药材。 这副方子用的十几种药材,都是市面上的常见药材,铺子里也都备着,他这家医馆虽然没开门营业,该有的药材却一样不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有药材都已倒入砂锅,加入清水,放在炉子上煎熬,只要再等半个时辰,新鲜热辣的化尸水就会出炉。 这半个时辰,赵拂衣也不会死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簇暴雨梨花针,便要了林镇的性命,效果令人满意,自然不能当做一次性武器,里面的银针还要一根根收回,等待下次使用。 计算银针射出的轨迹,赵拂衣在院子里仔细寻找起来,不多时,便循着轨迹,找到银针。 银针从铜筒里射出之后,从林镇前胸射入,后背射出,无论是心脏、骨骼、还是肌肉,全部轻易射穿,就像快刀割豆腐一样顺滑。 射穿林镇之后,银针其势未衰,射在北面堂屋的墙上,将厚达半尺的砖墙完全射穿,继续向前射去,一直射到堂屋的另一面墙上,才停滞下来。 二三十根三寸多长、牙签粗细的银针,整整齐齐地钉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图案,美则美矣,却令人心惊肉跳。 赵拂衣看到这一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当初,赵忠给了他两筒暴雨梨花针,说的很清楚,一筒涂着迷药,一筒涂着毒药,迷药使人生,毒药使人死,杀人活人全在一念。 他刚才与林镇情急拼命,用的是涂抹毒药的一筒,本打算把林镇毒死,可是没想到,林镇压根没有得到被毒死的机会,银针穿心而过,一举将他击杀。 “这玩意也太厉害了……” 赵拂衣忍不住嘀咕:“这也叫杀人活人全在一念,简直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还涂什么毒药啊……等等……我明白了……”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暴雨梨花针是赵忠昔年自用的暗器,对付的自然是赵忠的敌人,对于赵忠级数的对手来说,仅仅是被银针刺中,也许并不会有什么大碍,这时候银针上的药物才会发挥作用。 可是对林镇这个级数的对手来说,银针就已经够要命了,至于上面涂抹的药物,则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 由这个思路往下推,他想到了两件事,其一,赵忠的实力绝对比林镇强太多了,其二,银针已经如此酷烈,上面的毒药比银针更加致命,毒性岂不是强的可怕? 想到这里,赵拂衣抬头再看钉在墙上的银针,不由心中一寒,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转身取了一把镊子,一根根地把银针从墙上夹了下来,然后,重新填回熟铜圆筒之中。 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被银针蹭破一块皮,就要跟林镇去地府作伴。 全部装填回去,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砂锅里的化尸水正好出炉。 赵拂衣叹了口气,端起热气腾腾的化尸水,泼在林镇的尸体上。 霎时间,只听“咕嘟咕嘟”几声闷响,一团黄色雾气从林镇的尸体上猛然蒸腾而起,向天空飘去,也幸好是在夜间,月色朦胧,看的不大清楚,否则,这一团雾气飘起,只怕左邻右舍都能看到。 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黄色的雾气不断蒸腾,所幸没有什么刺激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不至于被人发现。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咕嘟咕嘟”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黄色的雾气也都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林镇的尸体。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件经过腐蚀之后,破烂不堪,几乎看不清颜色的衣裳,还有一滩暗黄色的黏稠液体。 “好厉害!” 赵拂衣暗自心惊,这玩意的效果也未免太好了,效果比前世工业配置的王水还强。 化尸水既然有效,剩下的工作就简单的多。 掀开一块青石板,挖一个两尺多深的小坑,然后,把长剑插在底部,接着,把破烂不堪的衣裳,连同一滩暗黄色的黏稠液体全部扫进去,再把坑填实,把石板铺在原位,最后,一盆清水冲过,所有的痕迹无影无踪。 赵拂衣清理完一切痕迹之后,坐在屋檐底下,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林镇就这么消失了?”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发现,林镇赫然是他来到这方世界杀死的第一个人,此前的阎森,虽然是因他而死,却也是自杀。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平静……” 他感到有些疑惑,传说中,初次杀人的紧张和呕吐感,完全没有出现,毁尸灭迹的过程,更像是在看一场电影,u看书.uknshu 完全没有亲身参与的紧张感。 “是我本性就这么冷酷么……还是说,因为他要杀我,所以,我才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杀了他?” 赵拂衣在屋檐下坐了许久,甚至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却始终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最终,摇了摇头,决定回房休息。 至于林镇之死,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危机,他相信只要应对得当,不会有任何问题出现。 原因也很简单,林镇是来杀他的,为了不留后患,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来过光德坊,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创造自己不在光德坊的证据,从而避开所有的嫌疑。 故此,没有人知道林镇来了光德坊,也因此,没有人会想到林镇死在这里。 …… 抬头看了看月亮,差不多三更天了。 赵拂衣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振了振身上长衫,漫步向卧房走去,忙碌一夜,也该休息了。 回到屋子里,赵拂衣关上门窗,脱下长衫,挂在床头的衣架上,然后,按照老习惯,取出山水画卷,打算放在枕头下面。 就在他取出山水画卷的瞬间,忽然呆住了。 原本从无变化的山水画卷,表面忽然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清光,这层清光极淡,在室外的月光下,并分辨不清,但在昏暗的屋子里,却看得一清二楚。 淡淡的光芒在画卷上游走,就好像有一层薄雾,亟待他揭开。 “这是……” 赵拂衣顿时感到心“怦怦”直跳,忽然有了一个预感,揭破画卷的秘密就在今日。 25、3棵桃树 “好冷!这是什么地方?” 赵拂衣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青灰色的山体如擎天巨柱,直插苍穹,缥缈难见,被天穹阴云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紫红色的闪电如龙蛇一般,偶尔在云中闪露踪迹,惊鸿之间,照亮天柱一般的山峰,让人惊叹于这座山峰的高远莫测。 四周是潮湿的白雾,近处淡淡地若有若无,越往远越浓,差不多一千米以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脚下是大块大块的岩石,上面蒙着一层露水,湿滑、冰冷,光着脚踩在上面,一阵寒意徐徐而上,冰冷刺骨。 山势倾斜,向上看不到顶,白雾浓密,向下看不到底,不知山高几许。 山里风很大,呼呼的吹着,却始终吹不散白雾,耳畔是哗哗的流水声,似乎在不远处有道山泉。 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我是怎么来这的?” 赵拂衣揉了揉脑袋,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盏茶的功夫之前,他还在长安城光德坊的家里。 临睡之前,忽然发现赵客留给他的那副山水画卷,表面浮出一层淡淡的清光,一颗心顿时“怦怦”地跳个不停。 在这幅画上,他寄予了太多的希望,也耗费了许多心血,可惜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有了变化。 半是憧憬,半是担忧,他慢慢展开画卷,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没想到,画卷展开之后,山水映在眼前,薄薄的清光微微荡漾,接着,只觉眼前一花,脑子一晕,彻底失去了意识,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里。 身上穿的衣裳,还是临睡前穿的单薄汗衫,在呼呼的冷风吹拂下,冻的瑟瑟发抖,若不是经过一月苦修,体质强了不少,只怕早已被冻僵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寒风的吹拂下,赵拂衣迅速冷静下来,想到了第三个问题。 忽然来到这个地方,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遇到奇遇的欣喜,而是深深的恐惧。 陌生之地,荒无人烟,别的无需多想,最重要的是如何生存下来。 在自然的天威之下,每个生命都脆弱的可怕,这个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危险,只要山风继续劲吹,就已经足够危险,如果找不到办法尽快脱离这个环境,很快就会因为体温过低被冻死。 思索片刻,赵拂衣决定顺着“哗哗”地流水声音,先找到这道山泉。 他曾在秦岭山脉深处住了一个月,听山中的猎户说过,如果到了陌生的山脉,找不到出去的路,就找一条河,循着河水的方向,一路往下游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无论山势多么曲折离奇,都拦不住滔滔而下的河水,人会迷路,河水不会。 只要跟着河水,迟早可以走出山脉,到时候说不定会遇到人家,打听消息都是其次,最主要是活下来的机会大大增加。 …… 哗…哗… 幸运的是,山泉离他并不远,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水声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 “还好不远……” 赵拂衣暗自庆幸,一步步走过来,双脚踩在冰冷的石头上,寒气刺骨,膝盖以下几乎失去知觉,几次差点滑倒,再走下去搞不好真的会出危险。 爬上十几阶石梯,转过一道山弯,穿过一道石壁,“哗哗”的流水声骤然变大,水声震耳欲聋,眼前也豁然开朗。 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平地,地面都是裸露的岩石,约有三五十亩大小,在其中一角,有一方黑洞洞的水潭,约莫有四五亩大。 一条白练也似的瀑布从天而降,倾泻在水潭之中,发出巨大的水声,水潭另一边则有一个豁口,潭水顺流而下,形成了一道山泉,往山下去了。 “嗯?这是什么?” 就在水潭的旁边,他忽然发现了三棵树,整整齐齐种在一排,远远有雾气遮挡,看不清楚是什么品种,不过,看起来都不高,只有三四米的样子,不是什么大树。 赵拂衣本打算找到水流之后,就顺着水流的方向下山,不过,看到这三棵树之后,忽然改了主意。 如果这三棵树是有人种在这里,说不定附近就有人家,若是能够找到,活下去的机会比直接下山大得多。 穿过这片石台,赵拂衣走到三棵树前面,仔细查看了一番,忽然有些失望。 这三棵都是桃树,只是细微处有些不同,左边的一棵枝繁叶茂,树皮光滑,有些泛青,看起来树龄不是很长,右边的一棵粗壮一些,树皮略微粗糙,有些泛红,看起来已经种了些年头,中间的一棵则是一棵老树,不但树干粗壮,树皮干裂,树皮表面的纹路还有些泛紫。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三棵桃树下面,是一片平整的土地,地面上是一层厚厚的青苔,兼着少许落叶,没有任何践踏的痕迹,看来就算这三棵树是有人种的,也许久没有来过了。 赵拂衣摇了摇头,看来价值不大。 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最左边的桃树上,赫然挂着一颗桃子。 “嗯?” 赵拂衣眼睛不由一亮。 深山野外,最大的危险就是食物匮乏,多少常在山中行走的老手,没有死在猛兽口中,没有死在瘴气之下,都是迷路之后,最终活活饿死。 想到这里,赵拂衣几步赶到桃树下面,伸手摘了这颗桃子下来,还好这颗桃子长得不高,也不用爬树。 摘到这颗桃子之后,他又仔细地把三棵树再看了一遍,失望地确定没有第二颗桃子。 赵拂衣捧着这颗桃子,快步走到水潭边上,打算洗一下,桃子上有一层绒毛,必须洗过才能吃。 “好冷!” 赵拂衣刚把桃子放到水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水潭里的水冰冷刺骨,稍微接触了一下,就几乎把他冻僵,温度绝对在零度以下了,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结冰。 洗干净之后,赵拂衣仔细打量这颗桃子。 个头不大,只有半个拳头大,表皮泛青,只有靠尖的地方有一点红晕。 “看起来完全没熟啊……” 赵拂衣叹了口气,抬头又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穹,苦笑道:“也不怪你,这种鬼天气,能长出来就不错了,算了……不挑……” 说完,咬了一口。 咔! 嘴里骤然炸出一股奇香,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竟是他前世今生从未体验过的香甜。 卖相虽然不好,可是味道竟然无与伦比,与它比起来,他以前吃过的水果,只能用“能吃”两个字评论。 赵拂衣一口吃出真滋味,忍不住三两口,就把桃子吃光了,奇怪的是,这颗桃子居然没有核。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吃过之后,他顿时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就好像有一股热流在奔涌。 几秒钟后,他确定这股热流并不是错觉。 由丹田处,一股热流骤然生出,u看书.uukanhu.om 向全身各处蔓延,热流所到之处,气血翻涌不熄。 “这是什么东西……” 赵拂衣不由大惊。 山野之中生长的果实,十之八九都有毒性。否则,便很难生存下去,味道越是甜美的,毒性越烈。 如果换个时候,他也不会轻易吃下这颗桃子,不过,一来,他忽然到了这个地方,心神不安,也就没有想这么多,二来,这玩意实在太像桃子,完全没有表现出有毒性的模样,他也就没了戒心。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赵拂衣的预料。 他刚刚想到这里,还没想到如何解决,下一刻,脑子里忽然凭空涌现无数影像,生生压下了他的思维,竟不容他多想。 “剑走轻灵,刀行厚重,你这是把剑当刀使吗?”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每件兵器都有自己的意志,如果挖掘不出来的话,这辈子只能当三流庸手!” 声音更加冷厉,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羞愧、压抑、愤恨的情绪。 “我这一剑够狠了吧!” 这次的声音忽然换了一个人,变的稚嫩,而且更加熟悉。 “杀!杀!杀!” 一股残忍暴戾的情绪与嗜杀宣泄的快感混在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感。 痛心的痛,痛苦的痛,痛快的痛! 这一种痛感过后,赵拂衣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面孔,惨白、冷酷、残忍、嗜杀、喜悦、暴虐等等表情混在在一起的面孔——林镇的面孔。 26、逝者的记忆 “嗯!” 赵拂衣悚然一惊,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此时看到林镇的脸。 下一个瞬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陡然破裂,就好像镜子一样被打碎,接着,一切归于黑暗。 等他再次能看到东西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长安城中,光德坊里,普渡居内,卧榻之侧。 窗外明月高悬,屋中一片昏暗,时光没有向前推进半分。 他手中依旧捧着那幅山水画卷,只是表面浮现的那层清光已然消失。 “难道刚才是幻觉?” 赵拂衣喃喃自语,随即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脑子里,忽然多了许多极为鲜明的记忆,属于林镇的记忆。 “这些都是……好痛……” 赵拂衣眉头再皱,一段段记忆不断涌出,刺激的他脑子一阵隐痛,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事,把山水画卷往怀里一塞,盘膝坐在床上,用心消化林镇的记忆,缓解大脑的痛苦。 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如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一一上演。 …… “镇儿,爹不行了,以后许伯就是你爹,一定要听话!” 说话这人叫做林魄,与林镇的面相有八九分相似,年纪并不算大,只有三十岁上下,正躺在床上,面色青黑,嘴角还有瘀血,看起来受了重伤。 床边跪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是林镇,泪流满面,痛哭不止,抓着林魄的手不放。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许山,面相比赵拂衣见他时年轻不少,一身戎装,面色沉痛。 “林校尉,你放心去吧,我必待镇儿如亲子。” … 画面忽地一转。 啪! 一记耳光,林镇忍着痛,踉踉跄跄向后退去,此时,他已经长大,差不多有十二三岁。 “血战十式是昔年大魏军神卫公所创,乃是军中最为上乘的杀法,也是你爹当年的得意功夫,其中两大精义,一为悍勇无敌的气势,二为诡异莫测的变化,我至少教过你十遍,可是你这剑法气势在哪里?变化在哪里?出手犹豫,变化呆滞,我帐下随便一个亲兵都比你强十倍!” 说话这人,还是许山,刚才这一记耳光也是他扇的,力道十足,并未留手,面色冷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师父,我现在去练!” 林镇低着头,提着剑,颤抖着说道。 在他心中充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这股愤怒几乎要将他吞没,却被他用尽全力压制下来,内心深处生出一个难以磨灭的念头:“老匹夫,待我羽翼丰满,必杀你雪耻!” … 画面再次转过。 “多谢林师兄指点。” 许白露出现在画面里,看起来比现在年幼一些,身形还没有完全展开,手中倒提着一柄长剑,笑嘻嘻的看着林镇。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不过是代师父多说几句话罢了。” 林镇淡淡笑道,表情潇洒随意,似乎毫不在乎。 可是在他心中,却充斥着对许白露的渴望,图谋找机会占有许白露,不过,一想到许山的厉害,就像冷水泼头,心中的渴望忽然冷了下来。 … 画面又是一转。 “见过林师兄。” 这次出现在画面里的是秋素白,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百褶曳地裙,手中捧着本书,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素白师妹好。” 林镇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脑子里却疯狂地闪动着一个念头:“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 …… 足足两个时辰,赵拂衣才消化完林镇的记忆,脑子里的痛苦逐渐减轻,直至最终消失。 这些记忆大部分都是林镇这一生中,记忆最为深刻的片段,从三五岁刚记事开始,一直到现在。 这一部分记忆赵拂衣来说,用处很大,至少借着他的记忆,对许山、许白露有了更多了解。 消化了这些记忆,日后应对许山,也多了几分把握。 这部分记忆已经给了他惊喜,另一部分则是真正的意外之喜,那就是林镇与人交手的经验。 也不知为何,林镇的记忆里面,别的东西保留的并不完全,偏偏把他自学武以来,直到身死之前,每一次交手经验,都完完全全的保留了下来,而且完整地灌注到了赵拂衣的脑子里。 换句话说,赵拂衣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凭空获得了林镇几百次的交手经验。 无论是吃过的亏,还是占到的便宜,每一招每一式的得与失,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亲自与人交过手一样。 对此,赵拂衣猜测,或许是因为,对于林镇来说,每一次与人交手,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 “不过,这种记忆是真的吗……” 赵拂衣愣了许久,双手忽然向前一抓,将眼前一团空气当做敌人,迅疾抓了过去,用的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的“沿门托钵”。 “沿门托钵”这一招需要双手并用,右手是虚招,主攻敌人的胸口,左手则是实招,寻机而入,抓住敌人的下颌,一旦得手,顺势一扭,轻则卸掉对手下巴,让敌人无法叫嚷,重则扭断颌骨,扯断筋脉,直接杀死敌人,堪称极厉害的杀手。 不过,这一招也极难掌握,对时机的判断、战局的掌控,尤其是对敌人可能采取的应对手段,都要能精确判断,出招稍快或稍慢,就会被人躲开,反而落入被动。 赵拂衣这一月苦修,虽然也练会了这一招,但也只能勉强使出,uu看书 .uukash.co 对木头人施展还行,对付活人就差了几分,至于用于实战,对付真正的敌人,还不知要练多久。 可是这一次使出,却感觉轻松写意,不但出手毫不勉强,甚至敌人可能抵挡的手法,或者逃脱的手段,全都猜的一清二楚,更夸张的是,连接下来要用的招式,也成竹在胸,忍不住接连使了出来。 “这些记忆都是真的……” 赵拂衣一招出手,眼睛顿时大亮,对刚才那一场奇遇的真假再无疑议。 短短两个时辰,便有了十多年的对敌经验,战斗力何止增加十倍,不是奇遇,简直无法解释! “哈!哈!果然神奇!” 以赵拂衣的沉稳心性,遇到这种事情,也忍不住长声大笑。 …… 大笑几声之后,赵拂衣霍然站起身来,将山水画卷捧在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它产生如此变化?” 以往用了这么多办法,山水画卷都没有任何变化,没想到今夜却突然起了变化。 “今夜……今夜……难道是……” 赵拂衣眉头紧锁,回忆今夜发生的每一件事。 与往日相比,他今夜只做了一件特别的事情,就是与林镇交手,然后杀了他。 简而言之,就是杀人! 在此之前,阎森虽然也死在他眼前,却是自杀,并不是由他动的手,林镇才是他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 “难道真的要杀人,才能让这副山水画卷激起变化?” 赵拂衣心中忍不住起了这个念头,心中随即一沉。 27、异变连连 “杀人?” 赵拂衣眉头大皱。 他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更不是什么嗜血狂魔,乐于杀人,甚至嗜杀。内心深处,他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特别是有过前世的经历,他对生命有足够的尊重,并不喜欢轻易剥夺别人的生命。 “会不会是因为别的原因?” 赵拂衣念头一转,随即又否定了别的可能。 因为他已经见到证据了,那就是林镇的记忆,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激活了这副山水画卷,那么他就绝不会收到林镇的记忆。 他心中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赵客当年没有破解山水画卷的秘密。 要说赵客没杀过人,简直让他笑掉大牙,赵忠的做派几近魔神,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仆人已然如此,要说主人是清修之士,从不沾染红尘是非,除非赵拂衣是脑子进水,才会这么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激活的条件不止是杀人,难道……” 赵拂衣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从他获得山水画卷以来,一直是贴身保存,就连杀林镇的时候,也不例外,可是赵客也是这样吗,会不会他杀人的时候,正好没有带山水画卷? 可惜他只激活了一次,得到的信息太少,对赵客的习惯也不了解,完全没法做判断,一时也想不到答案,只能打定主意,以后把这幅画卷贴身带着,下一次再有这种经历,看看还会不会有变化。 按下心中的疑虑,赵拂衣的目光重新落在山水画卷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夜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山脉,还是一处幻境?” 要说那是一处幻境,他有些不大相信,因为那地方实在太过真实,寒风刺骨,山岩湿冷,几乎冻入骨髓,现在回忆起来,每一刻的感觉都十分清晰,完全没有梦境特有的朦胧感。 “难道是真实所在?那又会是什么地方?是这副山水画卷绘制的地方么?” 赵拂衣眉头再皱,仔细打量着手中这幅山水画卷。 消化林镇的记忆用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朝阳的晨晖透过窗棂,落在画卷表面,虽然不够耀眼,却足够清晰,每一丝笔痕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对……” 赵拂衣微微摇了摇头。 昨夜去的山脉,雾气虽然很大,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可就他走过的地方而言,阴云密布,寒风劲吹,遍地恶岩,寸草不生,除了最后见到的三棵桃树,再没有看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简直可以说是穷山恶水。 镇元子绘制地这副山水画卷,画的是傲来国花果山,山水灵秀,奇花异果,风雨和煦,只应天上有,人间何曾见,堪称是洞天福地,跟他昨夜去过的地方,完全是一天一地。 “不是这里,又是哪里?” 赵拂衣琢磨了一阵,始终想不到是什么地方,最终打定主意,先不想这件事,下次再去之前,一定做好准备,至少要穿两件防寒的厚衣裳,好好把那个地方探索一番,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唉……” 赵拂衣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本以为,今日画卷忽然起了变化,可以趁机破解其中的秘密,却没想到,秘密越来越多,想要完全破解,绝非一日之功。 想到这里,赵拂衣把山水画卷收了起来,抬头瞧了瞧窗外,朝阳已经升了起来,该是清晨修炼的时候了。 …… 一夜未眠,精神却很健旺,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 赵拂衣干脆也不休息,披上长衫,来到房檐下面,盘膝而坐,迎着朝阳的光辉,修炼养血培元术。 “呼……” 赵拂衣长长吸了口气,如往日一般,将一股气息缓缓沉入丹田。 下一个瞬间,异变再起,体内陡然生变。 丹田之中骤然生出一股暖流,沿着周身经脉,向全身上下蔓延而去,所到之处,气血汹涌翻腾,流淌速度激增,烧得全身上下一片燥热。 “啊?” 赵拂衣不由一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昨夜吃那颗桃子的时候,先是丹田里感到一阵燥热,全身气血涌动,接着,才感到林镇记忆的冲击。 只是回到自家宅院之后,燥热的感觉渐渐消退不见,林镇的记忆却不断冲击大脑,被迫拿出全部精力,应对记忆的冲击,却把全身燥热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现在发作出来。 “这破桃子的副作用怎么这么多?” 赵拂衣心中一沉,连忙转换运功路线,试图镇压全身气血,消除这股热流的影响。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么做完全是无用功,气血翻涌之猛,完全无法遏制,一波一拨袭来,就如长江大河遇到水堤溃散,一日千里,势不可挡。 “完全压不住啊,算了,堵不如疏!” 赵拂衣咬了咬牙,再不镇压气血,念头一转,重新调整运功路线,导引全身气血,沿着功法路径流转。 接下来,他立刻后悔了。 霎时间,经过功法催动,气血奔涌势头更盛十倍,风驰电掣一般,涌入浑身上下每一寸动脉,逼入每一根毛细血管。 赵拂衣只觉得全身如火烧火燎一般,又热又疼,无论是肌肉,还是皮膜,全都烧得赤红如血,就好像泡在养血汤里一样。 不但如此,灼热的感觉要比泡在养血汤里更要猛烈十倍,就连脑子都烧的晕晕乎乎,几乎一头栽倒。 要不是他意志坚定,力守神台清明,一念不失,恐怕早就晕倒过去。 饶是如此,咬牙坚持了一刻钟之后,也感到全身燥热无比,感觉血管里奔流的不像是血液,倒像是灼热的岩浆,全身上下的毛孔之中,渗出一个个的血点,蒸发起一缕缕的血气。 一缕缕血气腾空而起,在他头顶赫然形成一片血色云朵。 赵拂衣面色再变,浑身虽然燥热难当,心中却冷的像冰一样,因为蒸发的血气,代表着脱离身体的水分。 如果只是燥热难当,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血气再这么蒸发下去,他迟早要干涸而死。 “再这么下去,会死!” 赵拂衣心中有了明悟,无论那颗桃子带来的变化,最终会给他带来好处,还是坏处,他都无福消受。 因为,这个变化的过程就已经要了命! 可是,前进已然不得,回头就有路吗,刚才都无法镇压气血,现在再做这个打算,纯粹是做梦。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真可惜……为什么会这样……等等……这种气息翻涌的感觉,我好像记得王朝义描述过……” “这分明是气血大成,踏上肉身巅峰的征兆!” 关键时刻,赵拂衣本已自忖必死,脑子里忽然想起当日王朝义给他描述踏上肉身巅峰的状态,与眼下气血翻涌的情况极为相似,只是没这么酷烈,不由得呆住了。 “难道……要不要试一下?” 赵拂衣忍不住想到,uu看书 ww.uukashu.cm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立刻就生了根,再也压制不住。 “算了,死就死吧!” 赵拂衣忍了几秒,猛然狠咬牙根,停止运转养血培元术,转而运起缠龙内劲第二阶段的内炼心法——至柔至刚术! 至柔至刚术是外家层次的修炼秘法,也是一篇极为复杂的秘诀,其中,最开始的部分,讲的是如何收束气血,秘法刺激肌肉、皮膜,从而产生蜕变,晋升为外家级数的秘诀,后面的部分,则是晋升外家层面之后,如何更进一步的法门。 至柔至刚指的就是这种秘法大成的状态,其中,所谓至刚,指的是肌肉的状态,至柔,则指的是皮膜的状态,两者结合,刚柔合一,方能发挥出最强的效用。 “呼!喝!” 一呼一吸之间,内炼心法顿变。 赵拂衣导引全身气血,通过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将气血逼入全身上下的毛细血管,刺激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膜,使其急剧蜕变。 “嗯!” 赵拂衣忍不住一声低喝。 霎时间,他感到全身上下又痛又痒,就好像针扎一样,比刚才更加难受十倍,差点活生生疼死他。 即使如此,他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 因为痛苦虽然加剧了十倍,气血却不再蒸腾,随时都会死亡的危险感觉消失不见,距离死亡已经一步步走远。 “果然有用!” 赵拂衣心中大定,双目紧闭,全神贯注,不断催动心法,以至柔至刚术调转全身气血,向外家级数迈进。 28、外家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 太阳横在天空,肆无忌惮地洒下光辉。 赵拂衣足足在屋檐下坐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感到体内刺痛、酥痒的感觉逐渐消失,气血稳定下来,最终与平日无异。 于是,不再运转功法,缓缓睁开眼睛,顿时见到眼前一阵清明,景物比往日更加清晰。 “终于结束了,也不知道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赵拂衣喃喃自语,右手撑在地板上,轻轻向下一按,打算站起来。 不料,竟不由自主,腾空而起,平平浮起足有三尺多高,头顶差一点就撞在屋檐上。 还好及时调整,连忙向下低了低头,左腿向后一蹬,一个跟头翻到院子里,这才稳稳站住。 他感到浑身上下轻快至极,举手投足就像羽毛一样飘舞,再没有往日的滞重。 “这种感觉……好轻!好快!难道我已经是外家层次了?” 赵拂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用力握紧双拳,仔细看了看,发现身体表面的变化并不大,皮肤只是比往常更加紧致,肤色也略微深了一些,但不是很明显,像是多晒了两天太阳。 双臂的肌肉看起来也只是略微有些变化,没有变壮,反而比昨日看起来更瘦了一些,应该是因为血气蒸腾,导致失水的原因,但却更加匀称,有一种奇异的美感,看起来更加有力。 “嗬!” 赵拂衣心中一动,忽然一声低喝,向前快走两步,一招“八面来风”,左手捕风,右手捉影,双手一起向院子正中的木人桩攻去。 只听“咔、咔”几声脆响,木人桩上碎木飞溅,瞬间绽开肉眼可见的裂纹。 “果然!” 赵拂衣心中大喜,手下再不迟疑,双手如雨打芭蕉,将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的招式一一施展出来,连绵不断,招招连环,在木人桩上打出一道道裂纹来。 片刻之后,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还没使完,就听“咔嚓”一声脆响,这根百年核桃老树削成的木人桩,终于支撑不住,被他一掌劈的四分五裂,碎裂的木块到处飞溅,落满整个小院。 “好!好!好!” 以赵拂衣的心性,见到这副情景,也忍不住连叫三声好,这不是他心神修为不够,实在现实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这根木人桩可不是便宜货色,是他足足花了五两纹银买到的上等木桩,原本至少能用上四五年的,没想到如此轻松,今日却碎了。 就在昨日,他全力攻击这根木人桩的时候,不但木桩毫无损伤,反震之力,还震得他手指红肿,每次攻击都痛不欲生。 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就能轻易将木人桩拆掉,而且指尖戳在上面,只有微微的痛感,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几乎难以觉察,此中的进步,岂是突飞猛进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 “看来我真的跃入外家层次了,差不多应该有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了吧……” 赵拂衣再次握拳,用心感受自身的力量。 当日,王朝义在这里的时候,曾给他详细讲过武者每一个境界都有什么样的力量,好让他长点见识,日后与人交手的时候,提前看清战局,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 对于外家层次来说,从初入外家到外家绝顶,大致可以细分为九层,曾有前辈高手估算过,初入外家的武者,大致有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修为每提升一层,差不多可以增加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 等练到外家绝顶的时候,正好有九头板角青牛的力量,就是俗称的九牛之力。 当然,这个也不是特别精确,有些人天赋异禀,或者修炼了极为上乘的武功,修到外家绝顶的时候,差不多有十二三头牛的力量,也有人天生体质差一些,或者修炼的武功不成,最多只能练到七头牛的力量。 王朝义曾说过,苍龙门的至柔至刚术不是最上乘的武功,不会带来太多的力量增幅,但也不算太差,算是中规中矩,进入外家层次之后,差不多正好是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 赵拂衣能将百年核桃老树削成的木人桩拆碎,也正好印证了这个预期。 这是因为,当日定做木人桩的时候,王朝义特定指点过他,选择用百年老核桃削制,并且告诉过他,若是能击碎木人桩,差不多就有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三拳两脚便将木人桩击碎,差不多就是两头板角青牛的力量。 一头牛、两头牛,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实际上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练武之人一生的巅峰。 大多数人这一生,既不会遇到名师,也没有高深武学可学,更没有各种滋补药物强化,要凭自身练到肉身巅峰,跨越外家好手的门槛,可能性实在不大。 以林镇为例,他从三岁开始,服食各种珍稀药材,五岁开始修行上乘内炼功法,每日配合各种滋补药物,直到十二岁那年,才将自家肉身练到巅峰,堪堪跨过外家门槛,拥有一牛之力。 这个过程消耗资源极大,不光是有名师教导,有高深武学,有自身天赋就可以,更要有数万两白银购买各种珍稀药物,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才能换来真实的进步。 事实上,真实的成本远不止如此,林镇消耗的很多珍稀药材,市面上根本没有人卖,也就是许山身为神都禁军六卫之一的千牛卫统领,权势极重,路子极多,才弄得来这些药材。 普通武者没有林镇的机缘,能否突破肉身巅峰,晋升外家层次,也就半由自己,半由天命了。 就算是日后有福,千辛万苦,侥幸跃入外家层次,已经错过了修炼的黄金年龄,潜力耗尽,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修炼之难,可见一斑。 这也是王朝义认为赵拂衣这辈子顶多练到外家层次,没有奇遇绝对无法练到内家层次的原因。 …… 试过力量之后,赵拂衣确认自己已经跃入外家层次,接下来,要试试皮膜蜕变的如何。 外家层次,不止是肌肉力量的增加,还有皮膜防御的提升。 至刚至柔术不但能刺激肌肉蜕变,而且能刺激皮膜蜕变,一攻一守,一刚一柔,也正是至刚至柔术名字的来历。 据王朝义所说,初入外家之时,不但会拥有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皮肤也会产生蜕变,坚韧如一层厚实的老牛皮,与人交手之时,就好像穿上一件贴身皮甲,防御大大增强。 此后,修为每提高一层,不但会多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而且皮肤的防御能力,差不多也会增加一张老牛皮的水准。 练到外家绝顶的时候,不但拥有九牛之力,还拥有九层厚实牛皮的防御,攻守两端都会大大迈上一个台阶,刀剑难伤,在沙场中横冲直闯,冲击军阵,攻城掠地,比吃饭喝水还容易。 赵拂衣转身直入卧室,取了一把黑铁匕首出来。 右手提起匕首,冲着左肘轻轻一划,只听“噌”的一声,皮肤上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印,此外,再无任何感觉。 “防御真的提升了?” 赵拂衣不由大喜,随即又想到什么,咬了咬牙,手上加了把力气,“唰”的一刀,再次划了出去。 这次用的力气,比刚才至少要大三倍,若是砍在树上,就算碗口粗细的大树,也会一斩而断。 不料,刀锋过处,只留下一到浅浅的刀痕,以及微弱的痛感,沁出一道细细的血丝,提醒他这一刀确实割破了皮肤。u看书 ww.uukanshu.cm “嗯……” 赵拂衣心里顿时有了数,皮肤的防御确实增强了不少,应对寻常人拳打脚踢没有问题,但还是不能硬挡刀剑。 此后,赵拂衣又用了小半日功夫,进行了各式各样的测试,熟悉了自家的长处和短处。 拳脚力量差不多相当于一头板角青牛,也就是一两千斤的力气,对付寻常军士,可以一击致命。 皮肤的防御从无到有,提升极大,好似穿了一身贴身皮甲,可以无视寻常人的拳脚,但对兵刃还要避让。 一套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外加几百场的对敌经验,已让他稳稳踏入外家层次的门槛,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与自幼练武的好手相比,也不会落入下风。 当然,弱点也不少,一来,没练过任何兵刃,空手搏斗还行,要是遇到擅使兵刃的同级高手,只怕立即就要处于下风,二来,不会任何轻功步法,占据上风时很难追到敌人,处于下风时也很难逃走。 当然,与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传人相比,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林镇是许山全力培养的嫡系传人,修为就比他高得多,通过查看记忆,赵拂衣估算林镇差不多有五头板角青牛的力量,就算是现在交手,恐怕三拳两脚,也会被打死。 不过,这也正常。 赵拂衣暗自揣摩,要是猜得没错,他现在的修为、记忆,来源是那颗古怪的桃子,而那颗桃子的力量来源,八成就是林镇。 如果真是这样,力量传导之间,存在些许损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29、隐患 啪!啪!啪! 门外忽然响起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赵拂衣正坐在屋檐下面小憩,听到拍门声传来,开始还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声音越来越急,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自家门前有人拍门,不由一阵无语。 自从他搬进普渡居,先后来了两拨客人,全都是不请自来,逾墙而入,规规矩矩在外面叫门的,这还是第一个,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稍等!” 赵拂衣高声喊了一句,缓缓站起身来,向前面店铺走去。 他昨夜一宿未眠,先是消化了林镇的记忆,费了不少脑力,后来又突破了外家层次时,消耗了不少气血,可要说是精疲力尽。当时修为精进,还不觉得困乏,这会闲下来,才觉得头晕眼花,浑身绵软无力。 来到前面铺子,赵拂衣三两下卸掉门板,见到了外面的来客。 拍门的是一个俊俏少年,看年纪在十二三岁上下,手中捧着一张红色请柬,脸上带着倨傲之气,明明比他个头低,却仰着脸看人。 赵拂衣心中暗笑,就算不看身上装束,只看他脸上的傲气,就知道是从许门来的。 “赵拂衣吧?” 蓝杉少年傲然问道。 “是我。” 赵拂衣点点头。 “给你请柬!” 蓝衣少年也不多说,随手把请柬向他一扔,也不等他接住,转身扬长而去,竟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哦……” 赵拂衣微一皱眉,这少年怎么这么大的脾气,之前应该没见过才对,不过,他修为刚刚突破,心情正好,懒得问太多,也就听任这少年走远。 红色请柬飘在空中,随风向屋里滑落。 若是往日,他未必能接住,不过今日么,身手已大不相同,随意伸出双指,不等请柬落地,便已轻轻夹住。 打开请柬一看,是许白露派人送来的,说是今日酉时二刻,在长安西市松鹤楼,备下一桌酒席,请他前去做客。 “这算什么……鸿门宴吗……” 赵拂衣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摇了摇头。 昨夜才杀了林镇,今日就收到请帖,事情太过凑巧,不由他不疑神疑鬼,猜测许门要对他不利。 不过,转念又一想,不至于这样,以许山的性格、权势、行事风格,如果真的怀疑他,压根不会跟他玩这种虚的,刚才来的就不会是一个蓝衫少年,而是许门真正的高手。 “看来真是许白露请我,可是她为何要请我,难道……” 赵拂衣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顿时觉得晚上这顿饭,虽然不是鸿门宴,却比鸿门宴更难吃。 有心拒绝不去,可惜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送信的蓝衫少年,早已走的无影无踪。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之间,已是酉时一刻,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下午六点半左右。 赵拂衣来到墙边,飞身一跃,便上墙头,低头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便顺着墙头一路走到街边,轻轻松松纵身跳下院墙,沿着坊中长街,快步向长安西市走去。 他忽然发现,修炼有成之后,翻墙比开门容易的多,也方便的多,越过墙头只需一个动作,开门关门却要不少功夫,难怪有点本事的人都不走大门。 光德坊紧挨着长安西市,沿着长街直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西市之中,远远瞧见松鹤楼的牌子。 松鹤楼是一家百年老店,虽然门面不大起眼,名气却不小,这是因为楼里有几样极有名的拿手菜。 赵拂衣进了松鹤楼,一路向楼上走去,来到约好的包厢。 敲开房门,一眼便看到里面,并排坐着的三个年轻女孩——许白露、丫鬟小圆,以及秋素白。 看到秋素白的瞬间,赵拂衣心中一声苦笑,果然被他猜对了。 今天接到请帖,他当时就想到,一两个月未曾联系,许白露忽然请客,背后必有缘故,再想想最近只见过秋素白,八成就是因为她。 想到秋素白,他当时就想推脱,这女孩太过邪门,举手投足都有奇异的诱惑,必然怀有极大的秘密,实在不愿与她太多接触。可惜送信的人走的太快,也来不及追赶。 没奈何,只能亲身赴宴。 …… “许大小姐、秋姑娘、小圆姑娘,好久不见了!” 赵拂衣拱手笑道,既然来了,后悔也没用,秋素白虽然邪门,不过,当着许白露的面,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先生来了。” 三个女孩见赵拂衣进门,也都地站了起来,一一向他还礼。 三人表情各不相同,许白露笑而不语,秋素白似笑非笑,只有小圆天真烂漫,连声请他快坐。 “周先生,你可真厉害,之前救了我家小姐,昨天又救了秋小姐,要不是被你碰见,还不知道林镇能做出什么事!” 甫一落座,小圆就忍不住凑在赵拂衣面前,把底子抖了出来。 “举手之劳,不敢贪功,我想在关中书院里面,林镇自会收敛,还不至于出什么危险。” 赵拂衣笑着说道。 “那可不一定,林镇这个人超凶,以前比武的时候杀过人,几乎被人家押去治罪,还是老爷想法把事情了结的。” 小圆一脸紧张的说道。 “没关系的,他再凶,我不怕。” 赵拂衣笑道,林镇这会连骨头都化了,就算再凶,难不成还从地狱里爬出来砍他。 听小圆的意思,许门到现在还没发现林镇已经死了,这倒是个好消息,许门越晚发现林镇的死,日后追查出林镇去找过他的可能性越小。 “先生还是小心点好,林镇这个人记仇,有些睚眦必报的性子,万一被他记恨下来,难保不找先生报复。” 许白露正色说道。 “不会吧!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想他还不至于为些许小事,来找我的麻烦。” 赵拂衣笑着说。 他看似是替林镇辩解,实则是替自己辩解,因为,认为他与林镇有怨的人越少,猜到林镇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会越少。 “先生虽然大气,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先生的胸襟……” 许白露却没有他这么乐观,转身指着秋素白:“先生,你可知林镇为何纠缠秋姑娘么?” “这个……” 赵拂衣正要回答,还不是“男欢女爱”四个字,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他之前一直细想过,林镇为什么纠缠秋素白,只当是林镇为人不堪,听许白露这么一提,脑子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莫非林镇也像他一样,感受到秋素白的奇异诱惑。 这倒大有可能,毕竟,他是两世为人,心性修为不错,才能抵抗这种诱惑,林镇武功虽高,却未必有这份修为。 “一年多前,我与素白姐姐在书院相识,彼此间都很谈得来,可以说是情投意合,成了一对好姐妹。” “有一日,秋姐姐来许门找我,正好被林镇遇到,没想到就此惹下祸根,林镇居然对秋姐姐有意,非要秋姐姐与他在一起,可惜,秋姐姐对他并无半分兴趣,婉言拒绝了。” “按说,这种事情勉强不得,可是林镇却偏要勉强,这一年多来,常常纠缠秋姐姐,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好言分说,等到后来,逼得越来越急。甚至认为,秋姐姐的拒绝,是在故意折辱他,以至于因爱生恨,一直到昨夜,甚至拔剑相向。” 许白露徐徐说道。 “这事就没人管么?” 赵拂衣疑惑问道。 “秋姐姐家门不幸,前些年染上一场瘟疫,家中长辈都已经故去了,也没人能帮她。” 许白露说道。 “许大人也不管么?” 赵拂衣接着问道。 “这……” 许白露脸上露出苦笑。 “林镇那小子不是好人,在大人面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从不露半点痕迹,秋姐姐的事情,我家小姐给大人提过一次,大人却不肯相信,只说是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去处理。” 小圆气鼓鼓的说道。 “原来如此。” 赵拂衣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 松鹤楼的菜做得确实不错,尤其是几道拿手菜,如松鼠鳜鱼、三虾豆腐、八宝船鸭、雪花蟹汁、梁溪脆鳝。荷花铁雀,都是长安独一份的,食材新鲜,口味独特,难怪百年不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之间,桌上盘碟渐空,看书.uukanshu.cm 壶中美酒渐干,外面的天也黑了,距离长安宵禁已然不远。 许白露略微喝了几杯,脸上带出一点红晕,烛光之下,更添色彩,让人不禁心动。 秋素白也饮了几杯,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眼角余光瞧着赵拂衣,带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意思。 赵拂衣被她瞧得心里发毛,忍不住站了起来:“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三位路远,也该早点回去了。” “也好,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许白露也点了点头。 秋素白没有说什么,依旧只是浅笑。 四人各自下楼,楼下早已有马车候着,秋素白和小圆先上了马车,许白露却没有立即上去,直到其他两人都上了车,才向赵拂衣走来。 “先生,临别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叮嘱。” 许白露脸色严肃起来。 “大小姐请讲。” 赵拂衣笑道。 “林镇的事情,先生一定放在心上,千万不要大意,我想林镇一定会去找先生。” 许白露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为何?” 赵拂衣一怔。 “因为……” 许白露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我无意中撞见,张锐暗中去找林镇,说先生对秋素白有意,以林镇的性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然会来叨扰先生。” “啊!” 赵拂衣闻言,心中顿时一沉。 这一瞬间,林镇来找他这件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隐秘,至少有两个人可能想到,一个是张锐,另一个便是许白露。 30、万中无1 一片阴云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新月。 赵拂衣走在长街之上,心情与天上的月亮差不多,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本以为林镇与他素无关系,前来杀他这件事,绝没有人能想到,也因此,林镇死于他手之事,就更没人能想到。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中间出了一个张锐,竟然挑唆林镇来对付他,而且这件事还被许白露知道了。 如此一来,麻烦就大了! 许白露一旦知道林镇已经死了,就一定会想到,林镇可能来找过他,也就极有可能死在他手上。 毕竟,阎森就是死在他手上,再加上一个林镇,也不是太让人惊讶。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才成……” 赵拂衣眉头大皱,脑子里转过许多计策,可惜没一条能用。 逃?不妥! 如果他现在逃离长安,无异于不打自招,不啻于亲口告诉别人,林镇就是他杀的,以许山的权势、威名,他到时候恐怕只能在江湖逃亡了,再想安定下来,比登天还难。 等?还是不妥! 许白露为人如何,他并不十分了解,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许山,也不好说,寄希望于许白露把这件事瞒下来,无异于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这绝不是他的性格。 更何况,就算许白露不说,难道张锐不会说吗?只怕张锐知道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就会告诉许山。 “难道……杀?” 赵拂衣脑子里忍不住闪过这个字,随即又摇了摇头。 用这种办法对付张锐,倒不是不行,此人天性凉薄,恩将仇报,他明明救过张锐一命,张锐却转过头来,几次找他的麻烦。 要杀此人,他心里毫无负担。 况且此人武功平平,还没迈进外家的门槛,以他当下的本事,就算不用暴雨梨花针,也能轻易要了此人的性命。 关键在于许白露,许大小姐品性纯良,是他见过的人中,难得一见好人,要杀这么一个人,可有点下不去手。 他虽然行事果决,毕竟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枭雄,做事还有底线。 …… 长安城中,夜色秀美,歌馆楼台,灯火通明。 当今之世,也只有在这天下第一等的繁华之处,才能看到如此璀璨的夜景。 只是夜景再美,赵拂衣也没有心思去看,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之间,便走到普渡居门前。 噌! 他心情不爽,也懒得开门,飞身一纵,跃上墙头,顺着墙壁上沿,一路向后院走去。 来去都不必走门,只怕宅子里这扇大门,以后很少会开了。 转眼之间,他回到后院,也不用费劲向下跳,随意向前跨出一步,飘然落在院中,轻盈无比,寂静无声。 看看院子里没什么动静,赵拂衣转头向屋里走去,昨夜一宿未眠,刚才又喝了几杯,这会倒是真困了。 唰! 不料,刚一进门,就见黑暗之中,迎面一掌向他劈来。 掌风凌厉,还在数尺之外,就逼的他难以呼吸,掌速也极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劈到面前,压根不容他退出屋子。 “啊?” 赵拂衣不由大吃一惊,再想闪避,已来不及,当下一咬牙,双掌齐挥,一招“如封似闭”已经迎了上去。 这一招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少有的防守招式,走的是以攻代守的路子,看似是与人对攻,实则是败中求存,全力争取活命的机会。 黑暗中的敌人掌风凌厉,修为远胜于他,无论是迎击,还是逃走,当下都没什么机会,唯一的活命法子,就是先硬抗一招,退回院子里,旋即再找机会,使用暴雨梨花针。 赵拂衣双掌齐出,左掌主动迎去,闭住对方攻势,与对方硬拼,右手则藏在后面,封住自家门户,阻止对方追击。 这一招“如封似闭”,使得恰到好处,只要对方不能一掌将他击毙,就有很大的机会逃回院中。 只是他的想法虽好,敌人却不按他的剧本走。 啪! 左掌与黑暗中人甫一接触,赵拂衣便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量袭来,震得浑身发麻,胸口发闷,几乎吐出血来,接着,还不等右掌出手,又感到两股力道一前一后由对方掌心传来。 这两股力道一阴一阳,一股力道刚猛干脆,就像大锤一样砸在身上,震得他浑身肌肉颤抖,完全使不出力量,就连站都站不住,更不要说继续进攻。 另外一股力道轻柔阴绵,沿着皮肤表层轻轻荡开,原本崩的紧紧的皮肤,遇到这股力量,就像过了一电一样,完全松弛开来,如同厚实老牛皮一样的防御,竟被一掌化解。 黑暗中人的武功远胜于他,一招之间,就让他攻势受阻,防御失灵,只要再轻轻补上一掌,就能要了他的命。 关键时刻,赵拂衣虽惊不乱,明知到了生死关头,心里却没有一丝恐惧,与此相反,还有一丝紧张带来的兴奋。 “呼!” 赵拂衣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身子骤然一软,向后倒了下去,顺着对方的掌力,向后一滚,滚回院子。 既已无法硬抗,干脆随风倒伏,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克敌制胜,只求一个掏出暴雨梨花针的机会。 这一招并非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的招式,而是消化林镇对敌经验,再加上临敌应变所得,也算是别出机杼。 “嗯?” 这一招违背常理,果然出乎对方的预料,黑暗中人也怔了一怔,居然没有追击。 赵拂衣却没有停手,身形稍微一停,也不起身,半躺在地上,撑起一只手,手肘一晃,藏在袖子里的暴雨梨花针已然滚落手中,隔着长袖,对准黑洞洞的屋门,只要对方再有动作,就立刻扭动机关。 直到此时,方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死中求活。 这也幸亏昨夜,消化了林镇十几年的对敌经验,虽然是第一次真正与人交手,但丝毫也不怯场,无论是招数的选择,还是时机的把握,都没有半点疏漏。 “拂衣,是你么?” 赵拂衣正在全神戒备,准备发动机关,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不由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暴雨梨花针,惊讶地说道:“王师叔!” 下一刻,屋门全开,王朝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你……已经晋升外家层面了?” 王朝义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异,就像看到一头牛,忽然飞到天上去了。 “侥幸而已。” 赵拂衣拍了拍身上的土,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苦笑。 早先因为武功大进的一点自得,已经被王朝义这一掌打到天边去了,果然,在真正的高手面前,uu看书uukanshcm 一招也过不去。 “这怎么可能……短短一个多月……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进展这么快……到底怎么回事?” 王朝义看着他,眉头紧锁,脸色变了几变。 若是换一个人告诉他,有人能从短短一两个月,就从文弱书生练到外家层次,他一定不肯相信,可是赵拂衣是他教出来的,对于赵拂衣的底子,他再也清楚不过。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每天正常修炼,慢慢就到这个境界了,刚开始还以为有问题,后来发现状态还挺好……” 赵拂衣随口说道。 “这……” 王朝义一阵无语。 “难道你就是有特殊血脉的武学天才?” 王朝义想了一阵说道。 “啊?” 赵拂衣一怔。 “我之前听人说过,传说中有种人,血脉与常人不同,天生就适合练武,一旦接触武道,就能迅速有所成就,这种人就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难道你就是这种人?” 王朝义盯着赵拂衣不放,越看越觉得自己说得对。 赵拂衣唯有苦笑,总不能把画卷的秘密告诉他,顿了顿,硬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叔,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因为林镇失踪了,极有可能是死了!” 王朝义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啊?” 赵拂衣不由一惊,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当然不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惊讶,而是因为王朝义竟会第一时间来找他,难道许门已经怀疑他了么? 31、虚惊 “林镇死了?” 赵拂衣一脸难以置信,前世今生数十年的演技精华,全都凝聚在这一刻,震惊地就像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昨天中午,林镇从许门离开,至今没有回来,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是在傍晚戌时二刻,地点是长安东门以外。” 王朝义回忆说道。 “师叔,昨天还有人见过他,也算不上失踪,更谈不上被杀吧,到现在才不过一天时间,说不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赵拂衣说道。 “并非如此!” 王朝义斩钉截铁地说道:“许师兄以军法治家,御下极严,不经允许,林镇绝不敢擅自在外过夜,更何况,他就算在外有事,安排人捎一封口信也行,绝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 “今晨开始,师兄已经安排人手在长安内外搜寻,至今没有半点踪影,事实上,师兄与我心里都明白,林镇有九成九的可能已经死了,再往下找,只是略尽人事而已。” “这样……” 赵拂衣眉头大皱。 他本以为林镇之死,至少能瞒个三五天,到时候林镇来过他这里的事情,就更难查出来了,没想到事情泄露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最近也要小心,小心有人对你下手。” 王朝义接着说道。 “我?” 就在赵拂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洗脱嫌疑的时候,忽然听到王朝义说了这么一句,不由怔住了。 半晌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会对我下手?” “不错。” 王朝义脸上浮起一层忧色:“师兄当年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即使辞官躲到长安也不得安宁,师兄和我都怀疑,这次杀林镇的人,是司礼监五大总管之一哈兰卫派来的。” “当初在神都的时候,师兄因为几件公事,曾与哈兰卫起过争执,后来林镇与哈兰卫唯一的侄子比武,一不留神,又将其杀死,双方从此结下血仇。” “两个月前,哈兰卫曾派人来过长安,名义上是想对师兄不利,实则是要对林镇下手,结果事有凑巧,这人死在你手上,还留下了把柄,这件事让哈兰卫大为光火。” “可是没想到,林镇逃过了上一劫,却没能逃过这一劫,而你上次杀了哈兰卫的人,如果这次的杀手,也是哈兰卫派来的,说不定杀死林镇之后,会把你作为下一个目标。” 赵拂衣听到这里,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一直担心林镇死后,会成为第一嫌疑人,没想到许山也好,王朝义也罢,压根就没考虑到是他动的手。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他之前一直担心林镇死后,别人都会怀疑他。 却没想到,许山的仇人远比他多得多,就连林镇身上也扛了不少血仇,这么算下来,他与林镇这点仇怨,压根排不上号。 不过,这么算下来,他上次帮林镇挡了灾,这次却要了林镇的命,真是天道循环,事有凑巧。 片刻之间,赵拂衣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从大惊到大喜,此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师叔,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尽量不离开长安府。” 赵拂衣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顺着王朝义的意思答应下来。 “你小心就好,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你杀阎森的事情,除了白露等人,再没其他人知道,哈兰卫也未必清楚,他顶多把这笔账记载师兄身上,未必会对你下手。” 王朝义想了想,仔细又瞧了赵拂衣一阵,脸上露出笑容:“我这次来,本意是不放心你,给你提个醒,没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你练武的天赋竟然如此卓绝。” “师叔谬赞了,我只是运气好。” 赵拂衣实话实说。 “练武的事情哪有运气。” 王朝义只是不信,接着说道:“可惜你天赋太高,苍龙门的武学虽然也不错,却不能尽数发挥你的天赋,这样吧,等过了这一阵子,林镇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去跟师兄说说,让他收你为徒。” “哦?” 赵拂衣一怔,苦笑道:“只怕许大人未必看得上我,更何况,若是林镇真的死了,只怕许大人也未必有这个心情。” “你不必妄自菲薄,师兄若知道你的天赋,一定会收你为徒的,而且,师兄的一身武功,总要有传承的,死了一个林镇,多了一个你,对师兄也是一件好事。” 王朝义叹了口气说道。 赵拂衣默然,他明白了王朝义的意思,也就没有再拒绝。 说完林镇的事情之后,王朝义没有立即离开,又留了一阵。 赵拂衣趁机向王朝义请教了一些武学上的事情。 他的武学底子太薄,修炼起来许多事情都不明白,虽然继承了林镇的对敌经验,但修炼与对敌根本是两回事,再说,林镇本身也不过是外家级数,修为有限,对他的指引也有限。 王朝义则是内家顶峰的修为,即使放眼天下,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只是上次没想到他进步这么快,故此,许多事情都没细说,这次正好都交给他。 一个愿学,一个愿教,两人一直聊到月上中天,这才依依惜别。 王朝义临行之前,告诉赵拂衣,因为林镇的事情,他可能要离开玉都,前往神都一趟。 在此期间,若是发现危险,让他随时去许门躲避。 赵拂衣自然答应。 …… 王朝义的到来,让赵拂衣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准备杀人灭口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下来,有现成的背锅侠顶在前面,他又何必出这个风头。 与其一动,不如一静,且看事态如何发展。 赵拂衣从这一日起,再次沉下心思,闭门苦修。 经过王朝义的再次指点,他才发现修为进展的太快,对力量的掌控,对身体的把握,与同级高手相比,都有所不足,十分的力量顶多只能发挥出七八分,出手还不够圆融,需要苦修一段时间,才能做到圆转如意。 不然,以他当下的修为,与王朝义交手的时候,至少能撑个两三招才会落败,不至于一击即溃。 半月之后。 赵拂衣在打碎了十几根木人桩之后,终于掌握了自身的力量,自信再与王朝义交手,绝不会一招落败。 此后。 他并没有急着出关,继续闭关了半个月,继续提升修为,然后,发现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在没有跃入外家层次之前,每日修炼,虽然进展缓慢,uu看书.uuash总还感觉得到进步,加上养血汤的作用,修行速度并不算太慢。 可是进入外家层次之后,修行的速度忽然降了下来,往往苦修四五天,才能感到有所进步,而且,也没了养血汤这种配合修炼的药物。 赵拂衣暗自估算,再这么修行下去,想要练到内家级数,至少要十年以上的苦修。 这其中的原因复杂,他也侧面向王朝义打听过。 一来,修炼本就是越往上越难,等到了王朝义那个层次,修炼一年半载,都不会有实质的进步,二来,武道修行本来就是水磨工夫,能在十年内修到内家级数,已经算是快了,更多人这辈子都停留在外家层次,三来,苍龙门毕竟根基浅薄,内炼之法也不算上乘,比真正的顶尖门派还要差上一筹,修炼速度自然也慢。 一个月后。 赵拂衣终于结束闭关,决定结束苦修,想其他办法提升修为。 当下,能够快速提升修为的办法也有,最简单的就是依照旧例,击杀一个武学高手,看看能不能再次激起山水画卷产生变化。 不过,他心中毕竟还有底线,若是只求一己私利,随意滥杀,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更何况,天下高手虽多,却没有无源之水,这次杀了林镇,正好有人背锅,若是再杀别人,说不定就有出来管,搞不好就会引火烧身,反而逼得他没有存身之地。 在他想来,最好就是能有一批既无师承,又作恶多端的恶贼,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给他杀。 只是这种好事,他连做梦都没梦到过,更不要说真遇到。 32、是谁 “小二,上酒!” 赵拂衣大步走进醉仙楼里,还不等店小二张口招呼,就已经大声喊了出来。 足足一个月的苦修,每日足不出户,就连一日三餐,都是让饭馆送到门口,实在把他憋闷坏了,甫一出关,便找到这家酒楼,打算痛饮一番,放松紧紧绷了一个月的精神。 醉仙楼就开在光德坊里,虽然是家小酒楼,但能在长安立足,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楼里酿的蠕渌、兰生、翠涛和玉薤,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酒是好酒,菜自然也是好菜。 醉仙楼有一道名菜,叫做金齑玉脍,色味俱佳,在整个长安都极有名。 所谓金齑,又叫八和齑,是用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盐、酱等八种调料,以秘法调制而成的一种蘸料。 至于玉脍,则是鱼脍的别称,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生鱼片,是把打捞出水的鲜鱼,以快刀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生。 以玉脍蘸金齑,滋味鲜中带甜,辅以冰镇,确是人间至味。 醉仙楼的金齑玉脍,做法与别家还有不同,他家的鱼脍,只用一种鲜鱼,就是刚刚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黄河鲤鱼,装在水桶里面,以快马运到长安,当场切片,直接上桌,鲜味比别家更胜一筹。 滋味好,价格也不便宜,一份金齑玉脍,足足要纹银二两,就算赵拂衣身价不菲,吃起来也有些心疼。 不过,心疼归心疼,吃还是要吃的,口腹之欲,就连神仙也不可避免,更何况他一个少年。 赵拂衣来到醉仙楼,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坛好酒,又要了几样好菜,靠窗独饮,凭栏远眺,一个月的疲倦一扫而空,感觉精神抖擞,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酒足饭饱,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赵拂衣结过饭钱,走出醉仙楼,抬头望了望天。 差不多未时一刻,想了想现在回去还早,干脆转身往关中书院走去,一来散步消食,二来许久没有去了,正好看书消遣。 他如今已是外家层次的好手,身具一牛之力,走起路来,步履轻健,虽然没有特地加快步伐,但也比往日快得多,以前需要走一个时辰的路,现在差不多一刻多钟就已经走到。 不大会功夫,赵拂衣来到关中书院,也不往别处去,径直上了瀛洲楼的二楼。 …… 瀛洲楼里,还是如往日一样安静。 这座楼里存放的,都是记载怪力乱神一类的典籍,一向为学院的夫子不喜,也因此,大多数学子都极少涉足,唯恐落下一个不务正业的名声,倒让他感觉清净不少。 窗外阳光明媚,楼里温度宜人。 赵拂衣上了二楼,整个楼层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先到书架前面,取了一厚沓,足有七八本书,抱到常坐座位旁边,然后,抽出上次没看完的《骑鲸记》,继续读了起来,这本书是本朝一位官员,前往北海游历时,留下的游记,文字优美不说,里面记载的内容更是神奇,算是一本上乘之作。 不大功夫,将这本书看完,他有拿起一本《浮生幽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本《浮生幽梦》是前朝松江府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写的,讲的是神鬼妖狐的故事,文采虽然也不错,可惜内容无稽,故事荒诞,有些颠三倒四,就连赵拂衣也觉得太过荒谬,只怕不是真事,像是书生自己乱编的。 赵拂衣一页一页翻动,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忽然看到书里夹了一张薄薄的信笺,上面是一幅白描小画,旁边还有几行小字。 “这是什么……” 赵拂衣心生好奇,把画取了出来,瞧了一眼。 下一个瞬间,他脸色骤然大变,忽的站了起来,转头向四周望去,却见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是谁?” 赵拂衣站在原地,脸色阴沉的可怕,就像见鬼了一样,许久之后,方才低下头去,目光再次落在这副白描小画。 …… 这幅小画上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座亭子,上面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子,写着“尾生亭”三个字。 在亭子里面,站着一个少年公子,手持长剑,面色阴冷,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在少年公子对面,站着一男一女,年纪也都在十六七岁上下,其中,少年面色沉静,身着长衫,将少女护在身后,少女看起来有几分惊恐,又有几分可怜。 画画之人,笔法超卓,笔下人物,栩栩如生,就连神态表情,都画得惟妙惟肖。 就在竹林左侧,写了一首小诗:林间一公子,拔剑欲杀人,自作复自受,葬身黄泉里,谁能扫不平,周家少年郎。 这首小诗下面,又写了两段话。 “先生品性高义,在下十分佩服,欲请小酌,还望答应,明日酉时二刻,东市新竹小轩,天字一号,敬请驾临。” “另,先生若不肯前往,在下难免失望,失望则神伤,神伤则难以自持,必将先生义举宣告天下,以让长安百万黎民百姓,都知先生拔刀相助之义举。” 赵拂衣看着这副白描小画,心中愤怒至极,这哪里是一副白描小画,分明是一封恐吓信! 画的内容是一个月前,他在尾生亭外,撞见林镇逼迫秋素白,出面将林镇逼退的事情。 画上的三个人物不但形似,而且神似,粗粗一看,已有几分相似,仔细再看,无论是林镇、赵拂衣也好,还是秋素白也罢,表情神采,无一处不像。 只要是认识他们的人,看到这幅画,马上就会明白当时的情况。 至于旁边的文字,虽然说的文绉绉,含义却很阴毒,暗指林镇死于赵拂衣之手,要他明日酉时二刻,前往约定的地点,见画这幅画的人,如果不去的话,就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 “到底是谁?” 赵拂衣忍不住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虽然已经渐渐恢复平静,心里却似怒潮一样,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想了许多事情,最终把这幅画又叠了起来,收到怀中,决定明天赴约,探个究竟。 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只要去了,必然难以善了,最初也想不去,甚至想一走了之,可是后来想明白了,此行非去不可。 原因也很简单,答案就在这幅画来历里面。 他今天来关中书院是临时起意,绝对不会有人提前知道,也就不会有人提前把这幅画夹在这本《浮生幽梦》里面。 换句话说,这幅画出现在这本书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在看前一本《骑鲸记》时,一时出神,竟没有注意到,有人无声无息,来到他身边,翻开《浮生幽梦》,把画夹了进去。uu看书 ww.uuanshu.om 此人能做到这一步,意味着,修为比他不知高出多少,若是想要杀他,丝毫也不为难。 更何况,此人与他近在咫尺,他都没有发现,足以证明,此人有随时跟踪他,却不被他发现的本事。 如此一来,不知此人在背后,还做过多少事情,知道他多少秘密,搞不好连他射杀林镇,毁尸灭迹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 若是这样,此人甚至不必动手,只要把这件事告诉许门中人,他就未必能活着离开长安城。 换句话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生死已经掌握在此人手中。 赵拂衣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也未必就像他想的这么糟。 此人如此厉害,想杀他随时都可能,却没有跟他动手,而是送来一份书信,约他见面,必然有别的目的,未必就会要了他性命。 只要此人有所求,就有谈判的可能,到时候未必不能找出一条生路。 许久之后。 赵拂衣怀着满腹疑虑,离开关中书院,脑子里不断思索,到底是谁留下这么一封书信,约他前往,又要做什么。 他心中揣测出几个可能的人选,却又被他一一推翻,这几个人都有可能,这几个人也都不可能,最终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这种感觉太糟了,必须得尽快变强才行……” 离开关中书院的一刻,赵拂衣第一次对力量生出无与伦比的渴望,以往虽然也受过生命的威胁,却没有这次这样,几乎完全失去了对生命的控制,甚至连拼命都不知道找谁拼! 33、究竟是谁 傍晚。 夕阳渐沉。 赵拂衣整了整身上衣衫,带上两筒暴雨梨花针,藏在袖子里面,缓步走出普渡居,往长安东市听竹小轩走去。 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为何,最近长安城里的异乡人越发多了,比几个月前,初来长安时,多了很多。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物价飞涨,原本三文钱一张的芝麻烧饼,已经涨到五文,听起来不多,实际上却涨了五成以上。 也幸亏住在长安城里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富户,若是换到汉中府,只怕已经有饿殍倒在街头了。 赵拂衣忽然想起,就在他临走前,汉中府里已经有了瘟疫和饥荒的兆头,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闭门苦修,也没打听过外界的消息。 转念又一想,他现在也是麻烦缠身,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再想这些也是无用。 出了光德坊,迎面走来一队骆驼,由南门进城,一路往北面内城走去,这队骆驼足有两三百匹,绵延出两三里远去,每匹骆驼上都背着鼓鼓囊囊的货物,从脚印来看,货物份量不轻。 随着驼队一起前行的,有七八位大腹便便的胡商,还有四五十个彪悍勇猛的胡人护卫,全都挎着弯刀,警惕的看着四周的行人。 赵拂衣看到这支驼队,心里不由一怔,长安城里常有西域胡商出没,驼队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驼队。 往常有三四十匹骆驼,就算大商队了,就算带护卫,带上三四个敢打敢拼的就算多了,从没见过带这么多护卫的。 毕竟,每多雇一个护卫,就要多掏一份银子,带的护卫若是太多,搞不好连本钱都赚不回来。 “叱罗老弟,这次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好奇的不止赵拂衣一个,街边有位员外打扮的老者,就忍不住心中好奇,叫住驼队中一个相熟的胡人,问起这件事。 “原来是罗老东家,唉,说来话长啊,不是我们想带这么多人,而是西边到这的路不太平,要没这么多人,我们还不敢来。” 那个叫叱罗的胡商唉声叹气地说道,他的汉话说的极为流利,若是只听声音,万万猜不出是一个胡人,看来也是久走长安的。 “啊,还有这事,是安西都护府的刀不利了?还是河西走廊的盗匪胆子变大了?” 罗老东家惊讶地问道。 “唉……” 叱罗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人的事,这事……唉……”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往北边去了。 赵拂衣是去东市,与两人不是同路,也就没有再听下去。 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不是人”三个字,心中不禁嘀咕,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沙暴、兽群,还是别的什么? …… 一刻钟之后。 赵拂衣来到听竹小轩门前,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迈入店中。 进门之后,问了伙计天字一号房的位置,穿过前院的正堂,缓步来到后院,一眼就看到前面一处小院门前,正挂着“天字一号”的牌子,当下也不迟疑,一步跨入院中。 院子里是三间房子,正面是一间堂屋,灯火通明,门虚掩着,两面是两间厢房,全都暗着。 赵拂衣几步来到堂屋门前,再次整理衣衫,轻轻叩了叩门。 笃、笃、笃! 屋子里寂静无声,也没有人应答,只有略带甜味的淡淡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 赵拂衣等了等,见没有人说话,也不犹豫,轻轻一掌,推开屋门。 屋门打开之后,迎面是一扇粉色细纱织成的软屏风,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看身姿像是位年轻女子。 赵拂衣反手闭上屋门,转身绕过屏风,一眼看到了等在这里的女子,接着,不由怔住了。 “你…来了…” 坐在屏风后面的女孩看着他,略带羞涩的说道,这人正是许白露。 与往日略带英气的装束不同,她今日看起来柔美许多,略施脂粉,淡扫峨眉,柔顺乌黑的长发随意梳在脑后,用一只精巧的七宝金环束在一起,穿着一条长长的细纱白襦裙,用一条玉带系在腰间,高挑的身材凸显的更加修长。 清纯之中,又带着一丝诱惑,看到她的瞬间,赵拂衣甚至忘了身在何处,感到一丝口干舌燥。 “我来了。” 赵拂衣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脸上淡然含笑,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想到了许多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许白露,因为石将军庙里的经历,他一直认为许白露品性纯良,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怎么也没想到,许白露竟也会写信胁迫他过来。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许白露约他前来,也不是不可能。 一来,许白露知道的很多,既知道他救过秋素白,也知道林镇与他有怨,把林镇之死与他联系起来,也不算太过出奇,二来,许白露身为许门大小姐,自己武功虽然平平,比林镇还要差些,但是依仗许山的权势,足以请动高手,把信投到自己身边。 只是,许白露为何要请他来这里呢,她把林镇的事情,有没有告诉许山? 赵拂衣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满腹疑问,却不知如何张口。 “先生,请坐。” 许白露轻轻说道。 “好。” 赵拂衣点点头,也没有多说,压下心中疑问,坐在她对面。 许白露浅浅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红晕,端起一把红泥小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在赵拂衣身前,一杯放在自己身前。 “茶是蒙山顶上茶,水是扬子江心水,清淡爽口,凝神静心,都是白露用心泡的。” “多谢大小姐。” 赵拂衣也不推脱,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按说,饮茶需要细品,只是他当下却没有这个心情,生死悬于人手,那有心情喝茶,至于茶中是否有毒,也不必担心,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对付他还要下毒么? “好急……” 许白露抿嘴一笑,接着说道:“前几年,还在神都的时候,爹爹每次心情不好,我都会给他沏茶,喝了我泡的茶,他心情总会好一些。” “你饮茶的模样,与爹一模一样,都是一副急匆匆要打仗的样子,这几年,爹退出朝廷之后,行事缓和下来,才学会品茶。” “哦……” 赵拂衣点了点头,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惊疑不定。 两世为人,他远比一般的少年要成熟的多,无论是对人心的把握,还是察言观色的功夫,都有几分心得。 许白露的意思虽然含蓄,他却看得明明白白,分明是对他动心的意思,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没有把林镇的事情告诉许山,而是约他来了这里? “七岁那年,娘亲因病过世,爹又一直忙于军务,我常常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uu看书 w.uukasu.om 虽然不愁吃喝,可是冷清的很,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朋友。” “这两年,爹总算从神都离开,却又一直在忙许门的事情,极少有时间陪我,往往都是小圆和我在一起。” “前些日子,长安城外,遇到阎森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死定了,不过,我也不害怕,因为早早去了地府,也能和我娘相聚。” “没想到,先生忽然出面,救了我一命,白露感激涕零,从那一日起,心中就有了先生的影子。” “不过,白露心中虽然是这么想,只是女孩子家脸皮薄,两次见先生的时候,都说不出口,没想到……” 许白露说到这里,脸颊已经羞的通红,深深埋下头去。 “哦……” 赵拂衣竟无言以对,纵然两世为人,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 事实上,若是许白露出言威胁,他反而有应对的策略,可惜对这种事情,他实在没什么处理的办法。 “没想到竟是先生主动挑明,一封白描小画,约我来到这里,白露收到信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许白露说到这里,从袖中掏出一纸信笺,铺在桌上。 只见信笺上面画着一副白描小画,画上四五个人,背景赫然是石大将军庙。 赵拂衣先生听了许白露话,接着,又看到这张信笺,脑子里不由“嗡嗡”作响。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原来约他来的人并不是许白露,而是另有其人,甚至连许白露也是这人约来的。 此人究竟是谁? 34、现身 良辰美景,红袖添香。 赵拂衣却如坐针毡,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连许白露也是被人骗来的,幕后另有他人。 既约了他,又约了许白露,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一时竟想不明白。 “先生,你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差?” 许白露感到有些奇怪,事情连续几次曲折,纵然以赵拂衣的城府,也难保持镇静,脸色变幻不定,被她看了出来。 “大小姐,这件事情……” 赵拂衣犹豫片刻,最终一咬牙,打算道出实情。 当然,他完全可以不说,甚至顺水推舟,借着许白露的误会,接下这一段相思,从此之后,不但有佳人入怀,而且,就连许山再想对付他,也要投鼠忌器。 可惜,这么做纵然有一百种好处,赵拂衣也不会点头,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很不喜欢这种命运操于人手的感觉,就像一只木偶一样,被人随意拨动。更何况,别人能给你的,自然也能拿走,现在欢欢喜喜接下了,日后只怕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不过,他虽然打算说出实情,但也不会全说,至少不会承认林镇是他杀的,只说该说的,不该说的,永远不会说。 “咦,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偷偷约会!” 就在赵拂衣打算挑明的瞬间,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倩影飘然而至,笑嘻嘻地跟两人打招呼。 此人,赫然是秋素白! “是你!” 赵拂衣看到秋素白的瞬间,脸色骤然一变,霍然站起身来,这一瞬间,他全明白了,前前后后都是秋素白在捣鬼。 荒庙遇险的事情,许白露给秋素白说过,林镇的事情,秋素白更是局中人,况且,两人乃是闺中密友,对于许白露的心思,秋素白再了解不过。 赵拂衣心中暗恨,他早就觉得这女孩邪门,身上怀有极大的秘密,不愿与她过多接触,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她拿到把柄。 “秋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许白露看到秋素白,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说来话长啦,我是有话跟你的周郎说,特地赶过来的,对啦,先不跟你解释了。” 秋素白笑了笑,几步走了过来,挽着许白露的手,轻轻把她拉到身边,随即对着她的脸,微微吹了口气。 “噗!” 一口气正吹在许白露脸上,她似乎有些奇怪,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张口,眼神就迷茫起来,脸上露出困意。 眨眼之间,人事不省,昏倒在秋素白怀中。 秋素白抬头看了看赵拂衣,冲他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瞧了瞧怀中的许白露,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将她拦腰抱起,向前走了几步,屋中的软榻上。 接着,又替她整了整身上的细纱襦裙,再次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望着赵拂衣。 “佳人触手可及,春宵一刻千金,素白就不打扰先生了,待先生春风一度,咱们有话再说。” 说完,脸上笑意更盛,缓步向屋外退去。 “慢着!” 赵拂衣脸色一寒,横跨一步,拦在秋素白身前。 “哦,先生这是何意啊,难道有许大小姐陪你,先生还不满足,非要连我一起留下么?” 秋素白用手捧着下巴,调笑说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拂衣面沉如水,手肘轻轻一晃,藏在袖中的暴雨梨花针,已然滑落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呵呵……” 秋素目光从赵拂衣袖中划过,似乎看到了什么,却也毫不在意,柔声笑道:“先生不要太紧张了,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天底下人多了,可不都是林镇那种废物,万一那天撞在铁板上,滋味可不好受。” “其实,先生大可一亲芳泽,照单全收,之后,咱们再聊别的事,毕竟,我对先生并无恶意,只是想求先生帮我一个忙,又不白白张口,只好先送一份见面礼了。” 说罢,一指躺在软榻上的许白露。 “你这份见面礼,我可不敢接。” 赵拂衣的声音渐渐冷下来,就的像冰块一样:“你到底要我干什么,最好说清楚了。” “唉,你这人就是多疑,我也没打算让你干什么坏事,反而对你是一件好事。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我就会想法子帮你,让你继承许山的衣钵,成为许门最得意的弟子,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比他更厉害的高手,日后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秋素白柔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点点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秋素白虽然说得隐讳,他却听明白了,就是让他去做卧底,至于只是在许门做卧底,还是以许门为入口,日后图谋更大,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 “这你都不知道吗,因为你优秀啊!” 秋素白一脸惊讶地说,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你天生魂魄强大,比常人至少强出一倍,能感觉到其他人感觉不到的东西,而且修炼天赋极好,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练到外家层次,比林镇那个废物强多了,简直判若云泥,我不找你找谁?” 赵拂衣听完这几句话,心中不由一寒。 秋素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知道的也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或许是因为再世为人的缘故,他的精神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不但学东西很快,而且感觉比其他人灵敏,比如说,进入长安内城之后,他会感到一种死意,其他人却没有感觉。 再比如说,当日在焚香楼里,第一次见秋素白的时候,他就感到了秋素白的不同寻常,同行的张锐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个也许就是秋素白说道魂魄强大,当然,这也未必是件好事,现在想来,他若不是精神力比其他人强大,感受不到秋素白奇异的诱惑力,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不过,真正让他心寒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另一个猜想。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在我之前,你选林镇做过卧底,只是见到我之后,就把他放弃了,然后,引诱他对我出手,我才被迫杀了他!” 赵拂衣盯着秋素白。 “哎呀!” 秋素白故作嗔怒,跺了跺脚,说道:“你不要把我想这么坏,林镇是真的想杀你,我只是……稍微引导了一下……” “我明白了!” 赵拂衣点点头,略微迟疑片刻,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啊?” 这话说的太过干脆,uu看书 .uknshu.co秋素白反而怔住了,问道:“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谈条件吗,不再纠结一会吗,不再考虑了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谈的?” 赵拂衣淡淡一笑:“秋姑娘肯现身,自然有把握压得住我,强硬撕破脸皮,对我有害无益,更何况,秋姑娘要我去做的事情,眼下于我并无坏处,我又为何要拒绝。” “真是个聪明人,我果然没看错你!” 秋素白开心笑道,两只眼睛笑成两只弯月,看起来清纯至极,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清纯如出水芙蓉女孩,竟然丝毫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我先去厢房等你,待你春风一度,再来叫我,我她送回许府,然后,咱们再说细节。” “不必了。” 赵拂衣摇摇头:“你现在送她回去吧。” “呵呵……” 秋素白抿嘴一笑:“先生,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心里怎么想,就去怎么做吧。” “真的不必。” 赵拂衣正色说道:“既然我已答应你,就不会反悔,你我之间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她人。” “先生真是开玩笑了,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佳人,就在你面前,任君采撷,先生就不动心吗?” 秋素白脸上似笑非笑。 “在下为人还有原则,有些事是不会做的。” 赵拂衣摇头道。 “我若是非让你做呢?” 秋素白的声音忽然冰冷下来。 35、1条线 “秋姑娘,过分了。” 面对秋素白的步步紧逼,赵拂衣丝毫没有顺从的意思,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挡在许白露的身前。 凭心而论,他自认为不算君子,没有温润如玉的品质,也不相信人性本善的理念,但他也绝不是一个小人。 他始终都有自己的底线,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就算利剑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越过底线行事。 “先生,你让我很失望啊!” 秋素白嘟着嘴,双手托住下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咱们才刚刚合作,第一件事你就不听我的,这算什么,难道你以为还能回头吗?” 赵拂衣微微冷笑,却不说话。 “我能猜到你的心思,跟我随便敷衍一下,转回头就不认账了,林镇的事情,已经死无对证,就算我传出去,你也会矢口否认,而且正好拿我顶缸,说是我在诬陷你。” “你这人呀,想得太多了,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人与人的信任到哪里去了。” 秋素白连连喟叹,一副被你辜负了的表情。 “呵呵……” 赵拂衣气极反笑,冷笑说道:“秋姑娘,我与许白露,一个是你胁迫而来,一个是你谎言骗来,你现在跟我谈信任,不觉得讽刺么?” “更何况,你的心思难道我不明白,若是我真的跟许姑娘发生点什么,日后无论是她还是我,都有把柄落在你手上,那才叫永无宁日。” “唉……你这人就是太聪明,忘了看破不说破的道理……” 秋素白摇了摇头,说道:“你也不想想,我能让你这么做,必然有逼你就范的本事,非要撕破脸皮,就当一份大礼不好吗?” “这份大礼,恕在下无福消受。” 赵拂衣缓缓向后退开半步,左臂横于胸前,护身一身要害,右手收在袖中,随时准备发动机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再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唇舌,话不投机,动手就是。 他之所以还忍住,没有扭动机关,原因只有一个。 暴雨梨花针只有两筒,每次发射之后,都要废很大功夫才能填装回去,敌人是绝不会给他这个时间的,故此,在这一场战斗中,他顶多只有两次射杀的机会。 他不知道秋素白在这一局中,究竟扮演的什么角色,若是主事人之一,倒不枉费他一筒毒针,若只是一个传声筒,他还不想把宝贵的出手机会,浪费在秋素白身上。 …… 佛家有云,世事无常。 江湖有位前辈也曾说过,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 自从赵客坦陈身份之后,赵拂衣就觉得世上再也不会有什么时候,比这件事更让他惊讶了。 现实表明,他错了。 赵拂衣以为他算到了很多,世界却告诉他,没有人可以智珠在握,当他最终拒绝了秋素白的要求之后,眼前忽然飘起淡淡的白雾。 这一层雾气很淡,是浅浅的白色,从秋素白身后缓缓的飘出来,向四周蔓延而去,不知不觉间,已经笼罩了整个屋子。 赵拂衣看着白雾,感觉有些奇怪,他本以为是迷药一类的雾气,却发现白雾触手冰凉,带着幽幽的清香,吸到鼻腔里面,不但没有晕晕乎乎的感觉,反而更加清醒。 “你要干什么?” 赵拂衣紧紧盯着秋素白,心中忽然有些没底。 “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秋素白笑着说道,她用双手捧着下巴,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又有几分玩弄的意思。 “嗯?” 赵拂衣眉头紧皱,不知道秋素白要做什么。 下一刻,他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从秋素白的身后,渐渐幻化出三条尾巴来。 这三条尾巴随风舞动,通体幽白,泛出一点浅浅的青色,蓬松、毛绒、修长,看起来就好像狐狸的尾巴,只是要长的多,足有六七尺长,仿佛活物一样轻轻摇摆,白色的雾气就是从尾巴表面浮出来的。 “告诉你个秘密,我是妖怪呦,不听话就吃了你。” 秋素白轻轻舔了舔嘴唇,看着赵拂衣的目光充满憧憬,就像看到小母鸡的狐狸。 “妖怪……” 刹那间,赵拂衣感到浑身发软,用力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坐倒在地。 “这个该死的世界……除了修行人,还有妖怪这种东西吗?” 赵拂衣忽然有一种无力感,他就算谋算再多,也只是对人,如何应对妖怪,完全是一个做梦也没想过的问题。 嘭! 既然谋算无用,那就只能硬拼! 赵拂衣当机立断,立刻扭动手中机关,他担心再迟疑几秒,就连扭动机关的勇气都没有了。 霎时间,一簇银针扑了出去,直奔秋素白而去。 暴雨梨花针势急力猛,是江湖上的暗器之王,就算高墙大树,也能轻松射穿,比他自己攻击,不知强多少倍。 若是暴雨梨花针也无效,恐怕就只能等死了。 就在银针射出的瞬间,秋素白身后的三条尾巴之中,最左侧的一条忽然动了一下。 这条尾巴轻轻向前一卷,就像一面屏风一样,拦在了秋素白与赵拂衣之间。 诡异的是,这条尾巴卷动的速度明明不快,每一个动作都能看清,甚至连毫毛的抖动都能看清楚,可是偏偏却能拦在急速射出的银针前面。 噌! 二三十枚银针结结实实,一枚不差地射中了尾巴,通过蓬松的青白色毫毛,扎入尾巴之中,然后,就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这东西不错啊,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秋素白笑了笑,伸出柔嫩的左手,平摊在身前,尾巴向回卷了卷,随即轻轻一抖。 二三十枚银针一一跌落,洒在她的掌心。 “嗯?” 赵拂衣的心顿时沉入谷底,这已经是他的压箱底本事,连这个都奈何不了秋素白,别的手段也不用使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的话,照我说的做,我就不吃你。” 秋素白看着他,笑容中带着嘲讽,又有几分得意。 赵拂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睛染上一层血色,在他身后躺着的许白露,依旧昏迷不醒。 “告诉我答案。” 秋素白缓缓向他走来。 “不行!” 赵拂衣用尽全力,才咬着牙说出这句话。uu看书 .uukash.m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刚刚破解了画卷的秘密,正是突飞猛进的时候,日后前程不可限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会遇到这种完全无法战胜的妖怪,难道这就是命么? 但在说出这两个字后,他的心忽然落到实处,心中再没有恐惧,只想到了一句话,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死则死矣,无复多言! “秋姑娘,别做梦了,我永远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赵拂衣惨然一笑,用手在身前画了条横线:“在我心中有一条线,是我一生行事的准则,也是我做人的底线,若是逾越了这条线,就算活下来,也只是行尸走肉。” “活着不好吗?” 秋素白走到他眼前,抬头面对他,脸上多了几分好奇,距离不足一尺,甚至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 “我当然想活着,可是我宁愿站着死去,也不想苟且偷生。” 赵拂衣惨笑说道。 “唉……你呀……” 秋素白轻轻张开嘴,两行整齐的小白牙,忽然变得尖利起来,一颗颗如同匕首的刀尖,甚至比深山的野兽更加可怕。 赵拂衣握紧拳头,想到动手搏命,忽然发现他完全动弹不得。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层白雾在他身上凝结,凝结成一层淡淡的薄冰,将他整个禁锢在一起。 秋素白踮起脚尖,缓缓向他凑了过去,贴在他的脖子上,锋锐的牙齿甚至已经划过脖子上的动脉。 “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刚才答应了我的条件,我真的会吃掉你。” 36、夜行 大魏王朝有一句流传很广的箴言。 当你欠钱庄一百两银子的时候,钱庄是你爹,当你欠钱庄一千两银子的时候,钱庄是你朋友,当你欠钱庄一千两银子的时候,钱庄是你儿子。 古人常说,债多人不愁,就是这个道理。 赵拂衣现在就一点都不愁,当他发现许山对他有杀意的时候,还有三分紧张,当他杀死林镇的时候,还有几分忧虑,但当他见识到秋素白真身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愁了。 毕竟,再愁也没什么用。 昨天晚上,秋素白在最后一刻放过了他,并且告诉他许白露的事情只是一个考验,之后,恢复人身,散去白雾,带着昏迷不醒的许白露离开新竹小轩。 话虽是这么说,赵拂衣却并不完全相信。 他不能确定秋素白最后放过他,到底是她的本意,真的只是一个考验,或者,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决心,才改变了主意。 这个人,不,这只妖怪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信! 直到此时,赵拂衣还能真切的感受到,秋素白锋锐的牙齿划过脖子动脉的时候,那种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心悸。 “呼!” 赵拂衣坐在房檐下面,望着天边明月,一口吐尽胸中闷气。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他结束已经苦修,早早入睡,可是今天不行,因为秋素白今夜要来。 昨天夜里,秋素白临走以前,告诉他今夜子时前来拜访,说说之后的事情,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长安,可惜转眼之间,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能活下来,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同意与秋素白合作的态度,若是现在立刻长安,无异于撕毁承诺,到时候再被秋素白找到,恐怕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等急了吗?” 秋素白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带着三分空灵,七分幽远。 赵拂衣悚然一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此刻正坐在卧房的门口,背后就是卧房,房间的窗户已经从里面锁死,唯一的入口就是自己身后这扇门,一扇仅容一人出入的小门。 他虽然心事重重,但绝没有放下警惕,全神贯注,一直等候着秋素白的到来,就算有只蚂蚱落在院子,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可秋素白却来得无声无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他甚至没有半点感觉,力量的差距比他想象的更大。 “还好,没有等太久,你很守时。” 赵拂衣正色说道,却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定了定神,确信自己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这才站起身来,转回头去,正看到秋素白穿着件素白长裙,坐在屋里的茶几旁边,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你这个人很没有意思呀,心里明明害怕,脸上就不能带出来吗,白费我一番力气,偷偷跑到你身后,吓唬你一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很没用成就感的好吗!” 秋素白带出几分嗔怒说道。 “抱歉,我真的不怕。” 赵拂衣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秋素白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他知道自己全面处于下风,如果再露出害怕的情绪,就只能听任拿捏,连一点讨价还价地余地都没有了。 “哦,不害怕呀!” 秋素白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不害怕最好,希望你一会也不要害怕!” 赵拂衣默然不语。 “好啦,不说了,时候差不多了,跟我来吧。” 秋素白轻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赵拂衣身前,忽然伸出左手,一把握住赵拂衣的手,拽着他往院子里走去。 滑嫩清凉,柔若无骨。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赵拂衣一时呆住了。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甚至忘记了眼前这位是一个随时可以吃掉他的妖怪。 “咦,你怎么不走,愣在这干吗,害怕了吗?” 秋素白拽了一把,见赵拂衣没有动弹,转过头看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不习惯有人拉着我走,妖怪也不行。” 赵拂衣沉默了几秒钟,努力抑制住加速的心跳,随便找了个借口,与此同时,他暗暗告诫自己,所谓的心跳加速,只是妖怪的诡异手段,千万不能中招。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忘了把手抽回来,依旧与秋素白握在一起。 “你当我想拉着你吗,我不拉着你,你去的了吗?” 秋素白不屑说道。 “咱们去哪?去干什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赵拂衣接连问道。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跟我走就行了!” 秋素白语带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 赵拂衣立刻闭上嘴巴,眼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妖怪,本性如何,全然不知,略微强硬一点,一步一步试探底线可以,若是一次越界太多,搞不好真的会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有对人性的估计,对妖怪有没有用,都是一个未知数。 秋素白说完,见他不再说话,转回头去,左手牵着赵拂衣,右手轻轻向前一挥。 唰! 随着她手臂拂过,一团浓浓地白雾忽然浮现出来,向四处蔓延而去,不大功夫,笼罩了整个院子,雾气浓密,甚至连皎洁的月光也照不透。 眼前的一切在雾气的隔离下,全都变得模糊不清,就连近在咫尺的秋素白,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影子。 “跟我来。” 秋素白说道。 或许是雾气的原因,赵拂衣忽然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变化,比刚才稚嫩许多。 还不容他细想,秋素白已经拉着他向前走去。 赵拂衣只能亦步亦趋,跟着秋素白向雾气中走去,几秒种后,忽然发现不对。 雾气虽然浓密,但他身处自家宅院,方圆不过数丈,还不至于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按照他的推算,几步之后,就要撞上院墙,要么另寻他路,要么逾墙而过。 可是不知为何,他跟着秋素白一直向前,已经走出很远,却始终没有撞在墙上,小小一座院子,竟好像已经扩大了许多倍。 “这是什么法术?” 赵拂衣心中一动,是穿墙而过的法术么,还是其他法术,难怪秋素白会忽然出现在他的屋里。 夜深人静,悄无声息。 秋素白拽着他,一路向前走去,脚步越走越快,身前的雾气也越来越淡。 月光之下,四周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赵拂衣心中暗自嘀咕,按照脚程来算,眼下应该出了光德坊不远,应该还在长安城中。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的景物一片陌生,虽然也是在一座城中,两旁商户、宅院鳞次栉比,可是却陌生的很,一家也没有见过。 “难道是一处没来过的坊市?” 赵拂衣心中暗道。 两人一路前行,清澈的月光下,景物越来越清晰。 赵拂衣忽然感到有些不对,这些店铺、宅院全都关着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有些吓人。 夜里虽然安静,却不会如此寂静,起码会有轻微说话声,洗衣声,犬吠声,总之,会有一点杂音。 可是周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uu看书 ww.uukans 整个长街之上,只有秋素白带着他,在月下行走,拖出长长的影子。 “咱们去哪?” 赵拂衣忍不住问了出来。 秋素白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他快步向前,穿过这条大街,转入一条小巷。 “到了!” 片刻之后,秋素白带着他来到小巷深处,一座府邸前面,忽然停下脚步。 “这里?” 赵拂衣抬头望去。 眼前这座宅院,看起来并不算大,却是朱漆大门,门上钉着一十八颗纯铜大钉,看来府邸的主人官阶不低,大魏王朝等级森严,没有品级不可用朱漆大门,官阶不足,门上不得擅自钉铜钉。 十八颗纯铜大钉,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阶,可是这种人家,不都是住在内城么,什么时候搬到外城了。 宅院的门虚掩着,站在门前,仔细去听,似乎能听到微弱的喊杀声,隐隐能看到一丝火光,从里面透出来。 “你先进吧,在后院等我。” 秋素白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 赵拂衣没有动。 “你要是再这么多话,我真的会吃了你的。” 秋素白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赵拂衣忽然感到心跳加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向宅子里走去,刚才那一瞬间,他心中忽然有种感觉,秋素白说的是真的,真的会吃了他。 “这才乖嘛!” 在他身后,秋素白的声音再次变得悠扬婉转,笑着说道:“你要小心哦,你可是我看好的人,不要轻易死掉啊!” 37、灰飞烟灭 轰! 一步踏入朱门,眼前这座宅院忽然活了过来。 原本微不可见的种种杂音,瞬间清晰入耳,利刃破空的嗖嗖声,重斧砍在骨头上的咔嚓声,烈焰焚烧木头的吱吱声,以及拼命哀求的嚎哭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一步踏入地府。 赵拂衣心中一动,咫尺之隔,仿若天涯,院子里如此嘈杂,外面却一无所觉。 此中必有古怪,若是还有选择,他一定掉头就走,可惜秋素白就在外面,若是就这么退出去,只怕后果不妙。 “饶命啊!”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从对面的堂屋里跑了出来。 这人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上下,穿着一身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抓住一把折扇,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满面惊容,身材瘦弱,不算俊俏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香气远远飘开,远远瞧上一眼,就令他心中厌恶。 “救救我!” 这人一眼看到赵拂衣,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向他跑了过来。 赵拂衣眉头一皱,心中提起戒备,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绝不能掉以轻心,眼前这个世家公子,虽然看着像个废物,但也不能容他近身。 嗖! 还不等他想完,就见一支长箭从堂屋里急骤射出,从这位世家公子的背后射入,胸前射出,扎在道旁一棵百年老树上,竟将他硬生生钉在树上。 “啊!” 这位世家公子虽然被一箭穿心,眼见不能活了,却也没有立即死去,双手抓着大树,留下道道血痕,双脚不断挣扎,在地上犁出一道道壕沟,看起来惨不忍睹。 “嗯?” 赵拂衣眉头大皱,却没有上前,向后又退了半步。 长安城是大魏两都之一,在此驻扎的长安六卫,乃是大魏王朝一等一的强军,其中高手无数,更何况,长安内城世家大族无数,还有许门这种以武立门的府邸,更是藏龙卧虎,不知藏有多少高手。 因此,从来没有盗匪敢在长安城中生事,就算是地头蛇铁枪会,背靠长安六卫之一,也要夹起尾巴做人,用心挑选对象,甚至只敢欺负外来商户,不敢随意祸害本地住户。 也因此,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在长安城里明火执仗的杀人,敢这么做的,绝会不是寻常盗匪。 故此,他虽然可怜这位世家公子,却不愿轻易沾染因果。 “小子!你是什么人?” 可惜赵拂衣虽不愿沾染因果,因果却要来沾染他。 就在他凝神戒备的时候,两名满身鲜血的军士,披着一身软甲,大步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问话这名军士,身高在八尺左右,满脸骄横之色,一身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一手持着精铁长刀,鲜血一滴滴从刀锋上滴落,一手抓着牛皮厚盾,盾牌上满是刀痕,此人正是大魏军中最为精锐的兵种——刀盾兵。 在他旁边的军士,穿着与他一样,都是一身软甲,唯一不同的是,这人右手提着一把强弓,足有半人多长,左手提着一支长箭,却是一名长弓手。 “在下路过此地,听到里面有喊杀声,这才进来瞧瞧,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赵拂衣缓缓说道。 他心中暗自提起警惕,眼前这两人绝不好对付,虽然穿着打扮,只是寻常军士,看起来也不像武学高手,可是一身杀气,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如果说,每日在城里训练的军士像驯化过的家犬,眼前这两位就是不折不扣的野狼。 更何况,这两名军士自身虽然不强,但既敢在长安城里,肆无忌惮,杀人放火,必然是受军中的指派,若是跟他们动手,搞不好会惹麻烦上身。 “路过?哈哈,真有意思!” 刀盾兵放声大笑,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声中,快步向他走来,就在两人相距不足七尺的时候,忽然停止大笑,说道:“老子石三,那是我兄弟唐四!” 说话之间,他提起盾牌,向身后那名长弓手晃了晃。 赵拂衣抬起头,冲着远处唐四微微点了点头。 不料,就在赵拂衣转头的一瞬。 石三脸上忽然露出狞笑,提起精铁长刀,骤然一刀砍来,刀锋所指,赫然是赵拂衣的脖颈,竟要一刀将他人头砍下。 “嗯?” 赵拂衣脚下一错,急忙向旁边闪开一步,躲开这致命一刀。 也幸亏,从三人见面开始,他就一直提着警惕,刚才虽然是在跟唐四打招呼,但七分注意,都放在石三身上,这才有惊无险,远远躲过这一刀。 噌! 不料,他闪开之后,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远处的一声,接着,一箭凌空而来,箭锋直指心脏。 这一箭又快又冷,又急又准,箭法之强,竟是他生平仅见。 赵拂衣心中一惊,脚下一晃,急忙向右闪开,可惜迟了半步,没有完全避过,长箭擦身而过,火辣辣的擦出一道血痕。 这还是他已跃入外家层次,皮肤的防御几乎与牛皮相当,否则,这一箭就不是擦出一道血痕,而是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眼见一箭不中,石三再次挥刀,狠狠向他劈来。 …… “该死!” 赵拂衣心中大怒。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想明白了,虽然不知何故,这两位非要置他于死地,但今日之事,必难善了,如果他想不死,就只有杀了这两人。 难怪刚才进门之前,秋素白会叮嘱他,要他活下去,看来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忌眼两人的身份,不再避让,飞身向前一纵,向石三正面冲去。 无论是石三也好,唐四也罢,出手虽然凶悍,杀人不眨眼,但从力量、速度来说,不过是寻常士卒,正面交锋,绝不是他对手。 唰! 赵拂衣一步追到石三身前,单掌向前一劈,带起一阵风声,径直向他的脖子劈去。 “啊!” 石三见他掌势凶猛,不由大吃一惊,来不及出刀阻拦,急忙提起盾牌,挡在身前。 赵拂衣微微冷笑一声,掌势不变,一掌拍在牛皮盾上,将石三平平向后推出三五丈远。 他已是外家层次的高手,身具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就算是随意一掌,也不是一个寻常士卒能挡住的。 一掌拍出之后,赵拂衣毫不迟疑,第二掌接连拍出,依旧拍在牛皮盾上,再次将石三逼退了七八步远。 石三倒也顽强,挨了之后两掌,居然还撑得住,虽然震得虎口流血,倒也没有扔下盾牌。 “小子,你够狠!” 石三缓了一口气,大吼一声,挥刀再次砍了过来。 “呵呵!” 赵拂衣冷笑一声,瞧也不瞧他一眼,身形一转,向旁边的唐四冲了过去。 两掌之后,他已赶到正堂之中,距离唐四不过七尺而已。 唐四脸色一变,急忙向后退去。 刚才甫一交手,唐四就试图配合石三,从远处射杀赵拂衣,可惜赵拂衣为人机警,始终将石三逼在他身前,没有给唐四出手的机会。 事实上,这也是赵拂衣的策略。 对他来说,石三再强,撑死了不过一名精兵,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不如他,就算实战经验胜他十倍,也会被他轻易碾压。 唐四就截然不同,手中长弓是真正可以威胁他性命的东西。uu看书 ww.uukanhom 故此,他刚才虽然两掌劈在石三盾上,目的却不过是借机接近唐四,趁机取了唐四的性命。 “死!” 赵拂衣一声低喝,赶到唐四身前。 唐四连忙挥舞长弓阻挡,脚下急忙向后退去。 赵拂衣也不退缩,双掌齐出,一掌挥出,拨开唐四手中长弓,一掌发力,陡然向前一掌,正印在唐四额头。 只听“咔”的一声,唐四头骨破碎,当场毙命。 “去死!” 身后石三暴怒,大吼一声,横刀向赵拂衣劈来。 赵拂衣向前跨出一步,躲过这一刀,顺手从唐四斜跨的箭囊之中,抽出一支长箭来,轻轻一个转身,反手一甩,长箭脱手而出,正中唐四的喉咙。 以他外家层次的修为,身具一牛之力,再加上林镇十余年的战斗经验,无论是力量,还是经验,都可以碾压石三和唐四。 真要施展辣手,收拾这两个人,不过举手之劳,就算他们是百战精锐也不例外。 只是人杀了,接下来,又要如何处理,他可不相信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只有这两个人。 “难道秋素白的一声,是要我一路杀到后花园?” 赵拂衣眉头大皱,正在考虑下一步如何行事,忽然发现石三和唐四的尸体,急遽风化,转眼之间,便化作一堆飞灰。 “啊?” 赵拂衣不由大惊,猛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屋外。 只见刚才那个世家公子被射死的地方望去,只有孤零零的一支长箭,一堆飞灰,堆在树下,尸体早已无影无踪。 38、杀戮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赵拂衣亲眼看到,眼前三具尸体一一化作飞灰,浑身上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莫非是地狱的恶鬼?” 他的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好端端的尸体,如何会化为飞灰,只有传说中地狱的恶鬼,被人斩杀之后,才会化为飞灰,可是,如果这些都是地狱的恶鬼,那他又身处何处,难道也在地狱之中吗? 难怪他一路走来,觉得道路陌生,难怪宅子里杀人放火,外面却没有丝毫动静。 赵拂衣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冷汗湿透了衣衫,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韩统领,这里有人!” 还不容他再想,有一名满面狰狞的军士,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从后院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赵拂衣,脸色顿时一变,高声大喊起来。 “嗯?” 赵拂衣被他的喊声惊醒,心中不由一震,骤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当下也不多想,从地上捡起石三留下的精铁长刀,飞身一纵,全力以赴,向这名军士砍了过去。 世间之人,面对无可抵御的恐惧,往往会有种种不同的反应,有些人会变得极为愤怒,有些人会变得极为软弱,也有些人则会变得极为兴奋,无论反应如何,都已经失去了平常心。 赵拂衣却不一样,他本能地学会了忘记,忘记心中的恐惧。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变得一片空明,彻彻底底地想明白了眼前的处境,这些人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他都没有退缩的余地,没有恐惧的时间,只有斩尽杀绝,才能夺得一条活路。 咔! 一刀劈下,狠狠砍在牛皮盾上。 这一刀势大力沉,不但将牛皮盾砍成两半,甚至连同这名军士的左臂,也一刀剁为两截。 “啊!” 这人一声痛呼,忍不住惨叫出来,急忙向后院退去。 赵拂衣岂会给他机会逃开,急追一步,横刀又是一砍,一刀将他头颅剁下,无头尸体当时栽倒在地。 随即,这具尸体迅速风化,化作一滩飞灰,就此消失不见。 “呼……呼……” 赵拂衣大口喘着气,用力握紧手中的长刀。 他虽然学的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从没学过任何刀法,可是上了战场,真要杀人,随便捡把长刀,杀伤力都比空手强得多。 …… 三两刀斩杀此人之后。 赵拂衣把心一横,决意主动出击,于是手持长刀,顺着刚才那名军士来的方向,大步向后院走去。 穿过走廊,来到后院。 眼前是一座后花园,约莫两三亩地的样子,原本修建的十分精美,竹亭假山无所不有,现在却已是一地鲜血,腥臭不堪。 在后花园的一角,跪着十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已是风烛残年,年纪最小的却还不过三五岁大小,都在苦苦哀求饶命。 在这些人中,有一人身着朱红色官服,约莫六七十岁,正是本宅的主人,看起来倒还镇静,只是被人用刀压在脖子上,抬不起头来。 押着他们的是一伙军士,一共有十多个人,有人手持长枪,有人手持刀盾,还有人提着长弓,兵刃各不相同,身上的软甲却一模一样,围成一个小小的军阵,将这群俘虏围在中间。 这一伙军士大多都站着,只有一人端坐在竹亭里面,穿着一副铁甲,旁边靠着一杆粗重的铁枪,面对着本宅主人的方向,似乎在询问什么事情。 从打扮来看,此人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韩统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赵拂衣把刀横在胸前,远远向韩统领问道。 “杀了他们!” 这位韩统领瞧见赵拂衣进来,却不答话,也不起身,而是反手一挥,示意手下军士动手,先杀了这群俘虏。. “啊?” 赵拂衣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位韩统领八成是怕他救人,这才提前杀了俘虏。 …… 噌!噌!噌! 韩统领性子冷酷,他手下这伙军士也都是一般冷血,只见刀光闪动,鲜血直流。 片刻之间,原本跪在那里的十七八个人,从老到小,全都身首分家,杀的一个不剩,鲜血流了一地。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一寒,胃里一阵反酸,几乎吐出来。 还好,这副残酷的景象并未保持太久,转眼之间,无论是尸体也好,头颅也罢,全都化为飞灰,就此消失不见。 “杀了他!” 韩统领依旧端坐不动,等这十七八名俘虏全都死了,这才指了指赵拂衣,示意手下军士动手。 这十多名军士立即转身,结成一个小小的军阵,从四面八方,向赵拂衣围了过来。 赵拂衣到了此时,已经忘记什么是恐惧,面对十多名军士,心中毫不怯战,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噌!铿!咔! 转眼之间,赵拂衣手持长刀,与这伙军士激战了十多个回合。 当然,若是正面硬拼,他就算勉强战胜,体力也会被消耗一空。 不过,在吸收过林镇的战斗经验之后,他已不是初上战场的生手,又怎么会与这些人硬拼,当下便利用外家层次爆发力强,速度过人的特点,绕着这些军士游斗起来。 修行每高一个境界,速度、力量、耐力都会增加不少,几项数据综合算起来,战力相差,何止十倍。 片刻之后,他已大占上风,虽然身上也挨了几下,却只是被划了几道浅浅的口子,反而是这十多名军士,被他偷冷子砍翻了三个。 至于剩下这些人,已经无法维持军阵,处境岌岌可危。 …… “废物!还不退下!” 韩统领坐在亭子里,看到这一幕,不禁勃然大怒,当即起身,喝止手下军士,提起靠在亭边的铁枪,大步冲了过来。 唰! 一枪出手,声如裂帛。 赵拂衣还没与他交手,只听长枪撕裂空气的声音,就知此人不可力敌。 单从力量伤判断,韩统领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要高出一筹,更何况,此人身为军中统领,绝对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对敌经验绝不逊与自己,用的又是拿手的兵器,不像他只是随手捡了一把长刀,凭借体力优势,欺负寻常军士可以,对付势均力敌的高手,实在吃亏太大。 此外,周围还有十多名军士围着,这些人也不会只看热闹,一旦看到机会,随时都可能出手。 要是单凭自己一身修为,赵拂衣今夜凶多吉少。uu看书 .ukshu.c 不过,他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都能杀了林镇,何况这名韩统领虽然强悍,但与林镇相比,差了不止一筹。 就在韩统领冲到身前不足七尺之际,赵拂衣微微一声冷笑,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轻轻扭动机关。 霎时间,一簇银针激射而出,照着韩统领面门射去。 银针去的太快,韩统领只来得及生出躲闪的念头,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被这簇银针射在脸上,瞬间击穿头颅,死的不能再死。 银针去势未歇,射穿韩统领之后,继续向后方的军士射去,一连射中了三四个人,这才止住去势。 一针出手,扭转战局!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韩统领已死,剩下的又有几人受伤,其他人也都成了游兵散勇。 赵拂衣挥动长刀,如虎入羊群,片刻之间,就将这十来人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地飞灰。 “呼……” 杀光眼前所有的敌人之后,赵拂衣长长出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虽然杀得痛快,却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就好像苦修了三天三夜一样。 “咦,干得不错啊,我还以为你要花好久才能杀光他们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干完了。” 不知何时,秋素白出现在后花园里,笑嘻嘻地看着赵拂衣。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让我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赵拂衣大口喘着气问道。 “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好像我在害你一样,我让你来当然是要帮你啊!” 秋素白嫣然笑道。 39、洞天福地 “实话告诉你吧,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呦!” 秋素白坐在竹亭中的石桌上,轻轻晃着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洞天福地?” 赵拂衣不由愕然,举目向四周望去。 这座府邸早已面目全非,前院里经过烈焰焚烧,原有的楼台亭阁都已一一垮塌,化作一片瓦砾,此时,火势虽已熄灭,却还有一道黑烟滚滚而上。 后花园里堆着二三十堆的黑灰,都是尸体风化后留下的痕迹,散发着腥臭的味道,事实上,若不是这二三十具尸体都已风化消失,只怕早已血流成河,没有落脚的地方。 抬头看天,天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云,遮住了惨白的月光,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转头再看,四下里左邻右舍,笼罩在黑暗之中,都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呵呵,这地方要是也算洞天福地,那我真不知道阴曹地府四个字该怎么写。” 赵拂衣看着地上的一堆堆飞灰,压根不相信秋素白的话。 “咦,你这个人悟性很高吗,我还没有说,你就猜出这里是幽冥世界了!” 秋素白故作惊讶地说道。 “秋小姐,你刚不是说这里是洞天福地么,怎么转眼又变成阴曹地府了?” 赵拂衣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事实上,秋素白说这里是洞天福地,他是一万个不相信,可是秋素白说这里是阴曹地府,他却有八分相信,只是故作不信,想再套几句话。 毕竟,在传说之中,只有地狱的恶鬼被斩杀之后,才会化为飞灰。 “谁告诉你幽冥世界就不能是洞天福地?” 秋素白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赵拂衣的想法,却没有揭穿,接着说道:“顺便纠正你一个说法,正式名称从来只有幽冥世界,没有阴曹地府,以后不要叫错名字了。” “哦……” 赵拂衣沉吟片刻,忽然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在下受教了,以后必不会叫错,不过,关于洞天福地的事情,还请秋姑娘多多赐教。” “诶,你这人倒是能屈能伸,我还以为你会死撑着不张口呢。” 秋素白半是调笑半是认真。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 赵拂衣正色说道:“在下虽然驽钝,但也不会不懂装懂。” “好吧!” 秋素白笑了笑:“看在你一片挚诚的份上,就告诉你答案吧!” “多谢!” 赵拂衣再次拱手。 “哦,先问你一句,你知道什么是洞天福地吗?” 秋素白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个……” 赵拂衣略微踌躇片刻,他以往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他不过是一名外家层次的武者,洞天福地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甚至是否真实存在,都无从判断。 沉默片刻,他接着说道:“在下以往在书上看过,所谓洞天福地,便是神仙居所,其中有奇花异树,仙禽异兽,还有种种天地奇物,不知这种看法对不对?” “你的想法也不能说错,但也谈不上对。” 秋素白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都只是表象,洞天福地的本质在于天地元气,天地元气是万物修行之本,只有天地元气足够浓烈,才能凝结出天地奇物,才能生长出奇花异树,才能引来仙禽异兽,也才会有仙人在此定居,没有足够浓烈的天地元气,你刚说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原来如此,可是这跟幽冥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赵拂衣接着问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就麻烦了……” 秋素白想了想说道:“简单点告诉你吧,天地元气是世界的根基,决定了一个世界力量的层次。” “这方世界的天地元气浓度很低,无论是你们练武之人也好,修行人也罢,甚至是其他有情众生,修炼的效率都太低了。于是,有高人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把天地元气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个的洞天福地,如此便能促进修行,提高修炼的效率,事实上,这方世界有很多人已经这么做了。” “本姑娘呢,既然打算跟你联手,自然要给你一点好处,也想给你找一个洞天福地,好让你提高修为,早早成为高手。” “不过呢,这些手段大多费时费力,还要各种天时地利、珍惜材料配合,本姑娘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懒得下这种蠢功夫,也就不打算走这条路。” “但是呢,你运气很好,这方世界最近迎来了一场异变,隐藏在世界暗面的幽冥世界发生异动,与现世产生了许多交集之处,这些地方被称为幽冥秘境,这些秘境里面的天地元气,可要比其他地方浓烈的多,差不多也算得上洞天福地了。” “所以呢,本姑娘费尽心思,帮你找了这一块幽冥秘境,权当洞天福地,好让你在这里修炼,一天至少顶外面十天,怎么样,感动吗?” “啊?” 赵拂衣静静地听她说完,脸色虽然没怎么变,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秋素白这一番话,几乎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比之当初赵客那一番话,也不遑多让。 “天地元气?幽冥世界?幽冥秘境?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一个个全新的名词不断蹦出来,赵拂衣心中疑问越来越多,感觉秋素白这一番解释,还不如不说。 “秋姑娘,在下有几个地方还没听明白,希望……” 赵拂衣沉默片刻,理了理思绪问道。 “打住!” 秋素白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可能回答你任何问题的,我刚才说的都是这个世界最深的秘密,你现在修为不够,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小命丢了,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利用这片秘境好好修行,其他的事情,该知道的时候会有人告诉你的。” “好吧。” 赵拂衣想了想,点了点头,他现在还没有弄清秋素白的目的,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秋素白既不肯说,他也无法再问。 “对了!” 秋素白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肃,说道:“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必须认真听,一个字都别忘了,要不然,我可没法保证你能在这里平平安安的一直活下去。” “请讲。” 赵拂衣点点头。。 “这片幽冥秘境,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只有这个院子的范围而已,出了这个院子,你能看到的一切,都属于幽冥世界。” “依照常理来说,你虽然能看到幽冥世界,但却无法接触,不过,世事无绝对,幽冥世界的诡异超过任何人的想象,说不定就有发生异变,你能进去的地方,但是,我绝对不建议你进去,以你现在的力量,任何异变都足以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此,你必须牢牢记住,当我我不在的时候,你绝对不能离开这个院子,u看书 .uukanshum就算是我们刚才来那条路,也不要轻易踏足,否则,我也无法预料你会遇到什么样的怪物。” 秋素白细细说道,当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 赵拂衣不敢忽视,仔细记了下来,脑海里随即又泛出一个疑问,忍不住问道:“刚才你说,你不在的时候,让我一个人不要乱跑,难道你会让我一个人来这里吗?” “当然!” 秋素白瞥了他一眼,不屑说道:‘难道你要我天天陪着你修炼,本姑娘有这么闲吗?’ “那我如何来这里?” 赵拂衣接着问道,心中却想到,这地方太过诡异,如果秋素白不带他来,他绝不会自己来。 “这个问题稍后告诉你,你先试着修炼一会,感受一下这个地方,省的你偷懒不来,辜负本姑娘一片心意。” 秋素白似乎真的能看穿人心,随口便说出赵拂衣心中所想。 “好。” 赵拂衣点点头,他正好也想试试这里,是否有秋素白说的神奇。 于是,当下也不多说,找了块干净地方,徐徐吸了口气,远转全身气血,练起至柔至刚术。 不料,甫一练功,就感到一阵凉滋滋的气息,从周身上下的穴道外渗透进来,顺着周身百脉不断游走。 在这一阵清凉气息的刺激下,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气血忽然变得活跃起来,性质急骤发生变化,对肌肉、皮膜的刺激大了何止十倍。 在这种刺激下,肌肉、皮膜迅速发生蜕变,修行速度比在长安城快了何止十倍。 40、通幽石 “该醒了!”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赵拂衣缓缓睁开双眼,正看到秋素白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尝到好处了吧?” 秋素白面露得意之色。 “果然不错。” 赵拂衣这句话说的诚心实意,并无半点虚假。 自从踏入长安城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修行的美妙。 当初,他还未晋升外家层次的时候,白天要苦苦击打木人桩,撞的十根手指又青又肿,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几乎痛不欲生,晚上则要修炼养血培元术,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有时还要泡在养血汤里,直练的一身滚烫嗓子冒烟。 等他侥幸跨入外家层次,修炼起来,身体没有之前痛苦,心理的痛苦却增加了好几倍,修为进展缓慢,每提升一步,都变得千难万难,终日枯坐,几无寸进。 种种痛苦,不一而论,若不是他本性中有一股执拗,只怕早已放弃苦修。事实上,天底下练武之人,十个有九个都是无法忍受修炼的痛苦,这才放弃修行。 直到今日,他才第一次发现修行居然可以如此美妙,随着一丝丝清凉气息的渗入,浑身上下一片舒爽,更能感到伴着气血的运转,肌肉微微颤抖,皮肤略微弹动,一点一点发生蜕变,修为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提升。 “时候不早了,你赶快起来吧,咱们该离开这里了。” 秋素白催促说道。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感觉才修炼了不到一刻钟。 “啊什么啊!已经修炼三四个时辰了,还没练够吗?” 秋素白说道。 “有这么久吗?” 赵拂衣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阴云遮住月亮,与来时一模一样。 “别看了,幽冥之中怎么可能出太阳?” 秋素白不屑说道。 “好。” 赵拂衣点点头,站了起来,初来乍到,自然没有秋素白对这里熟悉,何况秋素白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骗他。 “这才乖么,走吧!” 秋素白微微一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凭空一挥,便有一阵淡淡的雾气飘过。 赵拂衣只觉得眼前一花,周边景色骤然大变。 等他再次能看清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天光大亮,太阳早已升起,灿烂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看看日头,起码是上午九点以后。 “记住这是哪里了吗?” 秋素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拂衣经她提醒,转头向四周望去,发现他们站在一个陌生院落的角落里,抬头远眺,发现不远处有座酒楼十分熟悉,略一踌躇,惊讶地说道:“这是松鹤楼附近?” 松鹤楼位于长安西市,距离他的住处不远,不久之前,许白露还曾在这里请他吃饭,故此,他还记得这个地方。 “记住这个位置,下次你自己进幽冥秘境,直接从这里进就好了,省了路上的时间,也少一点危险。” 秋素白说道。 “啊?” 赵拂衣又是一愣,苦笑说道:“秋姑娘开玩笑了,凭我的本事,如何能去幽冥秘境。” “哦,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秋素白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拍了拍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随手抛给赵拂衣。 “这是什么?” 赵拂衣顺手接过石头,仔细瞧了起来。 这块石头一半纯黑一半纯白,黑白交融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天生的太极图,拳头大小,圆滚滚的,表面稍微有些凹凸不平,体积虽然不大,份量却不轻,沉甸甸的有些压手。 最为奇怪的是,最近天气已经转暖,这块石头却冷冰冰的,不断冒着凉气,好像刚从冰箱里取出来一样。 “这玩意叫通幽石,是用来穿梭幽冥世界与现世的,下次你再要去幽冥秘境,只要握紧它,用火烤一下,就能带你去幽冥秘境,等你想出来的时候,用手轻轻敲三下就行。” “还有一件事情,你千万注意了,通幽石进入幽冥秘境之后,是会逐渐消散的,在它完全消散之前,你必须回到现世,否则,就只能等我去就你了。不过,幽冥世界不是什么太平世界,你未必能活到我去救你的时候。” 秋素白仔细叮嘱道。 “我明白了。” 赵拂衣点点头,把通幽石放在袖子里。 “明白就好,你一定要认真修炼啊,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秋素白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憧憬,就像乡间老农看到自家田地上的庄稼。 “只是这样吗,秋姑娘就没有别的要求?” 赵拂衣不由一阵恶寒,接着问道。 自从秋素白现出真面目以来,要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他并不认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他与秋素白非亲非故,岂会凭白无故天上会掉馅饼,更何况,秋素白是会吃人的妖怪,又怎么会做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先不用想别的,认真修炼就好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秋素白认真说道。 “好吧。” 赵拂衣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秋素白忽然喊道。 “秋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赵拂衣心中一动,果然没这么简单,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陪你修炼了一晚上,请我吃个早点不过分吧?” 秋素白指着松鹤楼的招牌说道。 “哦……好吧。” 赵拂衣没想到是这件事,不由愕然。。 …… 或许是因为在赵拂衣面前已经现出真实面目,秋素白的性格比前几次见面活泼了许多,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看起来好不痛快。 赵拂衣吃起东西却慢得多,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我吃饱了,咦,你怎么吃这么慢?” 时候不大,秋素白一推碗筷,抹了抹嘴,抬头看着赵拂衣,却见他面前还有多半碗饭。 “我一向吃的比较慢。” 赵拂衣夹了口菜,慢条斯理地吃着,说道:“秋姑娘,你要先吃完了,也不必等我。” “好吧,我先走了,这两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来督促你了,你一定要勤加修行啊!” 秋素白叮嘱说道。 “秋姑娘放心。uu看书.uukansh” 赵拂衣点头答应。 秋素白心满意足,转身离开松鹤楼。 赵拂衣却没有走,转过头又要了一壶酒,添了两个凉菜,慢慢思索起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只有三分心思在眼前的秋素白身上,七分心思都在回忆昨夜的事情。 昨天晚上,秋素白的话虽然不多,却透露出许多从未听过的信息,什么洞天福地、什么天地元气,这些东西从来都没听过。 以他与王朝义的关系,王朝义若是知道这些,应该会告诉他,王朝义从没提过,是不是意味着在武者层面,压根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换句话说,秋素白所在的层面,要远远高过王朝义所能接触到的层面。 那么问题来了,秋素白当日曾给他说过,要让他提升修为,会想办法接近许山,甚至承接许山的衣钵。 可是以秋素白的本事,何至于如此,她要这么做,必然图谋甚大,只是不知道她在图谋些什么。 赵拂衣摇了摇头,他明知前面是个恐怖的旋涡,却还不得不走下去,一来,秋素白实力太强,他压根无力反抗,二来,幽冥秘境对修炼确实有极大的好处,他也舍不得放弃。 “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啊!” 赵拂衣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秋素白与赵客孰强孰弱,更不知道,杀死赵客的势力,若是遇到秋素白,又是谁胜谁负。 若是能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说不定日后就有机会,玩驱虎吞狼的游戏,可以一次解决两桩后患。 41、再临 怀中揣着的山水画卷,这是给赵客引来杀身之祸的根源,留在他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追杀上门。 林镇之死虽然有背锅侠接盘,但能瞒到什么时候也不好说,搞不好下一刻,许门的人就会杀进来。 秋素白看起来虽然人畜无害,实质上却是吃人的妖怪,本性难以捉摸,不知何时就会翻脸。 赵拂衣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麻烦缠身,好似在刀锋上跳舞,而且还是三把刀,一不留神,就要死在乱刀之下。 他在松鹤楼里,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将这些事情在脑子里细细理了一遍,想好了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才起身离开。 离开松鹤楼之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继续往西市腹地走去,打算采买一些东西,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就在秋素白离开之后,他无意中发现,那副山水画卷表面又浮出一层淡淡清光。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与他昨夜出手杀人有关,说不定,就有再一次前往那座荒山的机会。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要做一些准备。 长安城是天下第一等的繁华所在,西市则是长安最为繁华的两大坊市之一,商贸繁华到了极点,四海之内,珍品汇聚。 有数十万里外,由西方大食国运来的璀璨宝石,有东海商船,在东面扶桑国采买的百炼长刀,有贩马的商人,不辞辛苦从北方草原帝国购回千里骏马,也有南海诸国使者,不远数十万里,进贡而来的砗磲珊瑚、珍珠玛瑙。 甚至还有一身黢黑、宛若焦炭的昆仑奴,肤如白脂、发色金黄的波斯奴贩卖,可以说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赵拂衣进到西市里面,并没有去这些东西,而是先去了卖毛皮的铺子,买了一件厚厚的熊皮长袍,这是北方草原牧民过冬用的,能够抵御冻死人的白毛雪,最是保暖不过。 然后,他又去了兵器行,买了一柄百炼长刀,昨夜一场战斗告诉他,赤手空拳虽也能打,但真动起手来,还是刀比较实用。 买齐两样东西之后,他又绕着西市走了一圈,买了些晾干的肉脯、盛水的水囊、厚实的靴子之类,直到再没什么东西好买,这才往住处走去。 回到普渡居后,赵拂衣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睡觉。 昨天晚上修炼的时候,虽然感觉很舒爽,但也不能代替睡眠,精神、肉体都感觉有些疲倦。 他上次稀里糊涂的激活画卷,被卷到一座不知名的荒山,又稀里糊涂的吃了一颗桃子,就被送了回来,许多地方都没有探索,许多秘密也没有揭晓。 这次正好养精蓄锐,将那里好好探索一番。 …… 天色渐晚,明月东升。 赵拂衣看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将门窗关好,从里面锁死。 他不知道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还是一个幻境,去了哪里之后,这边肉身和画卷是否还在长安城中,故此,要提前做好准备。 关好门窗之后,他脱去身上长衫,换上熊皮长袍,系好长刀,穿上靴子,又将肉脯打包背在背后,水囊盛满清水,做足一切准备,这才掏出山水画卷,轻轻抖开,放在桌上,双眼一眨不眨地向画卷望去。 下一个瞬间,他只觉的脑子一晕,失去意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上次来过的荒山。 眼前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青灰色的山体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只能看到黑云弥漫,遮天蔽日。 四周依旧是淡淡地白雾,山风虽然猛烈地吹拂,却始终吹不散白雾,雾气仍然笼罩着整座山峰。 在他脚下,是一片四五亩大小的深潭,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在山风的劲吹下,依旧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波澜。 “果然可以,看来真的是要杀人才能激活……” 赵拂衣缓了缓神,按下心中思绪,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熊皮长袍、百炼长刀俱在,再摸了摸背后,肉脯和水囊也在,这才放下心里。 定了定神,他转头向身后望去,那里有他上次见过的桃树。 三棵桃树依旧伫立在寒风之中,与上次见到时一模一样,无论是粗大的树干,还是细嫩的枝叶,都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最左边那棵树上,也还挂着一颗桃子,个头比上次见过的还要小一些,只有小半个拳头大,遍体青涩,连一点成熟的迹象也没有,吃到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咕嘟……” 看到这颗桃子的瞬间,赵拂衣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忽然想起了上次桃子的味道,完全是人间绝味。 几步来到树下,他伸手把桃子摘了下来,转身来到水潭边上,用冰冷的潭水洗掉了表皮的绒毛。 然后,他努力克制住内心对美食的渴望,将桃子放到怀中。 上次吃过桃子之后,立即就离开了这里,他决定这次克制一下,等探索完之后再吃。 山风凛冽,冰冷刺骨。 赵拂衣紧了紧身上的熊皮长袍,沿着瀑布水流经过的线路,大步向山顶走去。 他上次没有带御寒的衣服,担心被冻死在这里,才要寻找下山的路,这次已经准备好了长袍,带足了食物、清水,自然不着急下山,反而想向上走走,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脚下是一块块青灰色的岩石,上面附着一层露水,踩在上面,冰凉湿滑,一不留神就会摔倒。 山路越往上越陡峭,若是之前,很快就会无以为继。 不过,他上次来时,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体力甚至不如寻常山野农夫,自然走不了远路,这次却大不一样,已经有外家层次的体质,气血强健,身具一头板角青牛之力,胜过上次十倍。 即使如此,赵拂衣也感到越往上越困难。 刚开始的时候,山路还稍微平坦一些,可以大步前行,后来,就崎岖很多,需要时刻注意摔倒,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山路越发险峻,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 山路难行,倒也罢了,猛烈的山风才是眼下最大的难题。 在水潭边的时候,山风虽烈,倒还能忍受。 谁知越往上爬,山风越大,等到一个时辰之后,爬到现在的位置,山风几乎已难以抵挡。 就在刚才,风势忽然一涨,吹在身上的时候,骤然烈了几倍,顿时感觉身不由己,几乎要凌空飘起,险些吹飞出去,好悬落入万丈深渊。 幸亏他反应机敏,一下子抱住身边的岩石,这才勉强固定住身子,躲开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赵拂衣定了定神,抬头向上望去,山势高不见顶,不知还有多远,顺流而下的瀑布,也远远看不到源头,侧耳一听,山风更加猛烈,刮在石头上,发出呜呜的怪叫。u看书 .uukansu.cm “不能再往上了……” 赵拂衣沉思一阵,最终摇了摇头,决定下山。 再往上走,风险太大,一不留神就会被吹入万丈深渊,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叹了口气,他沿着原路返回,转头向山下走去,上山不得,只能重回山下,看看山下是什么地方。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足足两个多时辰之后,赵拂衣再次回到那块石台上面,还想再往下走,却发现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接着往下走,要么先回去,等下次机会。 “算了,先这样吧,剩下的部分,下次继续探索。” 赵拂衣望着山下无尽的迷雾,摇了摇头,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做出决定之后,他来到三棵桃树下面,盘膝而坐,掏出青涩的桃子来。 咔嚓! 桃子清脆多汁,只是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水顿时在口中炸裂,舌头上的每一颗味蕾,都为这种鲜美至极的味道欢呼雀跃。 “这玩意就算吃起来没什么用,仅凭味道就值得尝一尝。” 赵拂衣心中暗道。 下一刻,一股暖流在丹田之中聚集,接着,一个粗犷地声音在脑中炸响。 “杀!” “杀出一条活路!”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无敌!” “破城封侯,就在今日,兄弟们跟我冲!” 赵拂衣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幅景象,是昨夜死在他手中的韩统领那张脸。 42、韩棠 当赵拂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长安城的住处。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明月依旧悬在天上,刚才在荒山里渡过的三四个时辰,就仿佛是一出门,时光似乎已经被冻结了。 这副山水画卷依旧铺在桌子上,方才浮在表面的一层清光,已然消失不见。 赵拂衣摸黑把山水画卷藏在怀里,然后才点燃油灯,照亮屋子。 油灯点亮之后,他先脱掉熊皮长袍,换上一身长衫,然后,把背在后面的包裹取了下来,打开了平摊在桌上。 “果然不是幻境……” 赵拂衣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脸色露出一丝惊喜。 他刚才在吃桃之前,有意把包裹里的肉脯取了出来,放在三棵桃树下方,想要验证一下,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 若是幻境,当他回去之后,这几块肉脯必然还在包裹里,毕竟只有真实存在的地方,才能承载真实存在的肉脯。 如今肉脯已经不在了,说明那座荒山确实存在,只是不知是什么地方。 “这一趟倒也不算白去,起码解决了一个疑问……” 赵拂衣心中暗道,还不等他想完,忽然觉得脑海之中多出一段段生动的记忆,不断翻涌,刺激的大脑生疼。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韩统领的记忆,于是盘膝而坐,一段段的查看起来,用心消化记忆,缓解大脑的痛苦。 …… 啪! 一根长鞭扑面而来,狠狠抽在一个农夫背上,原本鲜血淋漓的后背,又添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这个农夫姓韩,叫做韩老五,三十四五的年纪,听起来虽然不大,可是经过长年累月,繁重不堪的耕种,身子骨早就垮了下来,头发也变得斑白,看起来就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韩老五是清沙村的村民,一家人靠种地为生,租的是本村张大善人的地,做了一名佃户。 说起这个张大善人,绝不是寻常人物,不但是清沙村的首富,就算在整个黑山县,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原因也很简单,张大善人不但有钱,而且还会武功,一柄长刀使得出神入化,外号“金刀夺魂”,手底下不知死过多少亡魂。 韩老五的日子非常难过,前几年风调雨顺的时候,交完租子之后,剩下的粮食勉强还够他一家活下来,今天天气不好,干旱了好一段时间,收成大减,不要说是交租,就连一家人的口粮都凑不够。 “候先生,你就行行好吧,明年我们一定把租子补上!” 韩老五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明年?今年推明年,明年推后年,你这辈子是不打算交了吧?” 在韩老五对面,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文士,一脸阴鸠之色,正是张大善人的管家候二爷。 “我真不是有意拖欠啊,实在是交不出来!” 韩老五哭着说道。 “谁知道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句话,今天不把租子交出来,打断你两条腿!” 候二爷恶狠狠的说道。 “侯先生,求你抬抬手放我一条生路吧,只要放过这次,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韩老五向前跪走两步,抱着侯二爷的腿说道。 “哦,这可是你说的!” 侯二爷脸上一变,露出三分狞笑:“我知道你有个女儿,差不多十三四岁了,在你这也是张嘴,凭白浪费粮食,送到张老爷家去吧,给老爷填个房,好歹也有一口饭吃,租子就可以明年再说。” “这……这……不行啊!” 韩老五满面惊容,若是换个人家,说不定就答应了。 可是他非常清楚,张大善人的宅子对年轻丫头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打骂、挨饿都是小事。 最可怕的是,张大善人有一个极为善妒的夫人,之前有两三房小妾,都被这夫人活活折磨而死,若是把女儿送去,只怕性命难保。 “有什么不行!” 候二爷冷声喝道,抬腿就是一脚,把韩老五远远踹开,带着三四个家丁,如狼似虎一般,向韩老五家里冲去。 “我杀了你们!” 就在候二爷将要闯进韩家的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提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 这个少年叫做韩棠,就是日后的韩统领,也是韩老五的儿子。 此时虽然瘦弱,却有一股天生的凶悍之气,双眼一片血红,脖子青筋暴起,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候二爷脸上露出一丝愠怒,正要招呼家丁动手,忽然瞧见附近已经围上了不少村民,不由得犹豫起来。 以他的性格,真要动起手来,也不怕什么后果,可是这么做,对张大善人的名声不好,说不定就要受责罚。 “好小子,果然有胆,敢跟我动刀子,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今天放过你一会,韩老五,你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我来接人。” 侯二爷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不动手,于是招呼手下的家丁离开,片刻之后,一行人走的干干净净,只留韩老五和韩棠还在原地。 “你这次惹了大祸了。” 韩老五呆呆地看着儿子,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有什么祸事,我接着就是!” 韩棠冷冷说道。 …… 数日之后,一个深夜。 一场大火冲天而起,烤红了整个院子,映红了大半个村子。 诡异的是,院门大开,院里人不断发出的惨叫,却没见到一个人跑出来,更诡异的是,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人来救火,甚至连油灯都吹灭了。 韩棠这晚正好去山里打猎,回来的时已经天黑了。 等他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看到了这场大火,发现起火的地方似乎离家不远,心中就是一沉,等他跑到火场的时候,赫然发现这场大火的源头就是自家的院子。 院子里哭喊声、惨叫声凄惨至极,可是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当他跑到跟前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答案,原来着火的几间屋子,都被人从外面加了把锁,里面的人无论如何都冲不出来。 韩棠顿时急红了眼,抄起手中的短矛,毫不犹豫的向院子里冲去,试图拆掉这几把锁。 不料,就在他正要冲进院子的时候,从树后的阴影处,忽然转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人抄起棍子,就向他砸了过去,一棍砸在他肩头,差点把他骨头砸断。 韩棠一个趔趄,uu看书.ukhu摔倒在地上,用手撑着勉强站起来,这才看清楚打人的是谁。 打他的正是张大善人家的管家——侯二爷,在他身后跟着几个家丁,一个个面色狰狞,孔武有力,手中都提着刀。 “嘿嘿,你回来的还真巧,我就怕你跑了,没想到你还赶回来了,正好送你们一家上路!” 候二一脸阴毒之色,死死地盯着韩棠。 他上次回去之后,被张大善人狠狠责罚了一次,理由是他竟在一群泥腿子面前,丢了张家的面子。 堂堂黑山张家的手下,什么时候竟怕一个泥腿子拼命? 至于名声,感恩戴德有什么用,能让人噤若寒蝉才是名声! 也因此,他才带着几个敢打敢杀的家丁来报复,无论是院子里的大火,还是门上的大锁,全都是他的功劳。 韩棠握紧短矛,转头往院子里望去。 屋子里的惨叫声已经渐渐停止,火焰将整个院子吞没,不要说是屋里的人,就连院子里的一棵老核桃树,都被烧成了焦炭。 “你不是要救人吗,还不进去吗?” 候二冷笑着说道。 韩棠默了几秒钟,猛然一个转身,大步向村外逃去。 救人已经是一种奢望,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逃出这条命,留待日后复仇。 候二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韩棠竟如此冷静,面对这种惨事,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决断,这绝对是一个狠到极点的人。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不会放过这个人,否则,无异于埋下一枚定时炸弹。 43、石万仞 “呼……呼……” 韩棠大口大口的呼着粗气,耳畔的追逐声音越来越近,追猎者们随时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已经无力再逃,自从两天前那一场大火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奔逃,几次差点被围死,身上已经被砍了三刀,最重的一刀在他背上留下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浅黄色的脂肪与鲜嫩的肌肉都已露在外面,稍微一动,就剧痛钻心。 但对他来说,伤口的剧痛并不算什么,甚至是一件好事。 因为身体的剧痛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心灵的悲伤,那是满门被灭,举家被焚,却无可奈何的悲伤。 伤口对他最大的威胁是失血,失血过多会带来体力的额外消耗,让他的体力比平时消耗的更快。 韩棠坐在地上,背倚大树,浑身发软,肌肉颤抖,几次想爬起来,接着往山里逃,只有逃进深山,才有可能从追猎中活下来。 可惜,体力的消耗无可逆转,人的意志力无法真的扭转现实。 他的几次挣扎,只造成体力的过度消耗,眼前一黑,几乎看不到东西。 “侯二爷,找到这小子了!” 迷迷糊糊中,韩棠听到有人在他身前大喊,声音里有几分兴奋,还有几分暴虐。 接着,他就被人一把拽住,拖着一条腿,像死狗一样被人拖着离开。 后背贴在地上,伤口挂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断地撕裂着,所剩无几的鲜血再次流了出来。 几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然后,重重的挨了几脚。 “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你这杀千刀的,该死不死的东西,拖着二爷跟你在山里转!” 韩棠勉力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侯二爷的一张脸,满是狰狞,又有几分狼狈,手里提着一把长刀,身上沾满了泥土。 在侯二爷身后,跟着几名凶悍的家丁。 有人提着厚背刀,韩棠清楚的记得,就是这把刀在他背后留下的口子,还有人提着一把弓,一把几次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弓,甚至还有人牵着猎犬,这就是他们一直能跟在自己身后的原因。 “下辈子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韩棠勉强张开干裂的嘴唇说道。 “找死!” 侯二爷脸色一沉,挥动长刀,“唔”地一声,带动风声,朝他脖子砍去。 韩棠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侯二爷,要记住这张脸,下辈子还找他复仇。 然后,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复仇了。 因为,侯二爷忽然死了。 噌! 一声脆响,一支长箭忽地出现在侯二爷的脖子上,他甚至都没有一丝挣扎,带着满面惊异,轰然倒地。 几分钟后,所有追杀韩棠的人,全都死在了他的眼前,连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小子,清沙村怎么走?” 一个灰衣老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人看着一脸苦相,就像乡间老农,唯有一双倒三角的眼睛,透着几分凶光,逼得人无法直视。 在他身后,也跟着十七八个人,十七八个杀气满满的人,跟这些人比,侯二爷带的家丁就像一群兔子。 “你们是什么人?” 韩棠毫不畏惧地望着灰衣老人,快死的人确实没什么畏惧。 “杀人的人,去清沙村。” 灰衣老人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韩棠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 一阵秋风吹过,漫山黄叶飘落。 韩棠站在山崖边上,举目远眺,面色冷峻,一丝表情也没有。 自从五年前,一场大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永远都死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五年前,侯二爷带人烧死了他全家,然后,在山里整整追了他两天,将他逼到了绝境,只差一刀就能要他的命。 讽刺的是,他没有死,侯二爷反而死了。 原因很简单,张大善人并不是真的善人,“金刀夺魂”的外号,是用人命填出来的,故此,他有很多仇人。 就在侯二爷追他的时候,正好张大善人有一个仇家打算去找他商量一桩买卖,途中遇到的韩棠,也就顺手宰了候二,救了韩棠。 张大善人这个仇家叫做闻人摧,是燕云山脉的一位寨主,与张大善人谈的买卖是用五两银子,买张大善人一条命,之所以需要五两,是因为从他的燕云山脉,到张大善人住的黑山县,正好要五两银子的路费。 张大善人非常慷慨的做了这桩买卖,闻人摧的生意谈的很好,心情也很好,就问了韩棠一个问题,以后愿不愿意跟他干。 韩棠捧着张大善人的脑袋,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从此就成了闻人摧手下的快刀十八骑之一。 转眼之间,五年过去。 “十八哥,你说那个石万仞到底什么人,一封书信就想让老寨主投降,莫不是个疯子吧?” 说话的叫做封六,是跟着他混的一个小贼,功夫不行,还算机灵。 “不要小看这个人,我听说燕云十八寨中,已经有七家没了,满门被杀,就是因为这个石万仞。” 韩棠淡然说道,目光不断往山下扫视,随时准备应对忽然到来的敌手。 “不会吧!” 封六大吃一惊。 “不好说。” 韩棠摇了摇头。 “快逃!” 封三还要再问,忽然听到一声大吼,从身后的山寨里面传了过来。 两人转头再看,发现一群人从山寨深处逃了出来,带头的就是老寨主闻人摧。 “怎么回事?” 韩棠不由一惊,握住钢刀,拔步向这群人冲了过去。 “石万仞来了,他从后山杀进寨子,老寨主也被他打伤了,赶快逃!” 说话的是快刀十八骑里的老二,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此刻却是一脸惊慌。 “后山?” 韩棠一愣。 后山山势险峻,几乎无法通行,故此,山寨的防卫力量大多都聚集在前山,没想到这人竟从后山杀了上来。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来了多少人?” 老二顿时一脸无奈,说道:“就他一个……” “啊?” 韩棠怔再次住了。 快刀十八骑都不是庸手,外家层次的好手就有好几个,老寨主闻人摧更是内家层次的高手。 他们的山寨在整个燕云山脉,都是数得上号的大山寨,没想到竟被石万仞一个人吓的逃离山寨。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个人孤身从山寨深处漫步走了出来。 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不算高,七尺上下,身材瘦削,穿着一件青色长衫,颇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中握着一支短笛,看起来不像是来杀的人,倒像是出门踏青的文士。 “闻寨主,一身武功,修行不易,何苦窝在燕云山中,如今天下大乱,寨主何不随我出山,日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这名书生淡淡笑道。u看书 wukanshu “石先生,老夫年纪大了,也没有这么大的志向,恐怕不等建功立业,这把老骨头就死在外面了。” 闻人摧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看来是刚才交手受了伤。 “原来他就是石万仞?” 韩棠看着这名书生,感到难以置信,没想到这么一个威名赫赫的杀神,竟是如此年轻,看起来如此文弱。 不过,弄明白这人就是石万仞后,他并没有退缩,而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老寨主前面,随时准备应对石万仞的攻击。 “闻寨主一向豪杰,区区是知道的,也很欣赏,闻寨主可知道,燕云十八寨中,有几家血债累累,区区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这个机会现在给了闻寨主,还望闻寨主再考虑一下。” 石万仞淡然笑道,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脸上虽没有生气的表情,可是每个人都心中一寒。 “石先生,闻某是万不会居于人下的,不过,只要石先生放过我们,山寨历年还有些积累,只有石先生看得上,尽管拿走便是。” 闻人摧拒绝了石万仞的招揽,但却表示服软。 “哈哈,闻寨主若不愿出山,区区也不强求,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闻寨主不肯走就算了,寨子里其他人,但有区区看中的,还请寨主割爱。” 石万仞笑道。 “只要石先生看上,闻某答应就是。” 闻人摧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 石万仞微微一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忽然看到韩棠,伸手一指:“头一个就要他!” 44、300年前 “杀!杀!杀!” 大军校场之中,韩棠面色如铁,披着一身重达百斤的百炼铁甲,握着一丈多长的雪刃陌刀,与三千铁甲同袍并肩站在一起,组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铁流,步步向前逼去,喊出阵阵杀声。 一年多前,石万仞独闯燕云十八寨,凭借个人武力,收服数千悍卒,聚集了一支骁勇善战的人马,一时间,成为幽州的风云人物。 若是换做太平年间,早有大队官军前来围剿,绞杀石万仞这支队伍,不过,此时大周天子失德,天下烽烟四起,不知多少野心家图谋不轨,想要夺取江山。 故此,不但没有人来剿灭石万仞,反而有不少势力,向石万仞抛出橄榄枝,试图将他拉拢过来。 其中,最为强盛的三方势力分别是冀州窦白袍,江都王行江,以及瓦岗李真遂。 这三人中,冀州窦白袍武功最强,据说已有宗师境界,这都还罢了,最为可怕的是,他手下有五百外家绝顶,组成一支敢死营,冲锋陷阵,舍生忘死,所到之处,无人能敌,乃是天下间唯一一支敢与大周王朝虎豹精兵正面硬拼的力量。 江都王行江智谋最高,势力最大,占据江浙一带的膏腴之地,财雄势大,费钱无数,养了二十万铁甲精兵,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就连大周王朝第一猛将张须陀,都是中了他的谋算,最终死在十万大军围攻之下。 瓦岗李真遂则是天下人公认,最后可能取大周而代之的人,他出身名门,天生有王者气度,最善聚集人气,振臂一呼,百万景从,手下还有二三十名一流高手,无论兵马、战将,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石万仞最终的选择,却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他没有去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而是选择了实力并不算强的魏国公江渊。 在投靠江渊之后,他更是不惜血本,日夜操练,帮助江渊练成了这支天下杀伐第一的陌刀兵,韩棠就是其中之一。 …… “冲啊!” 时间一晃,已是两年之后。 这两年间,韩棠已不知参加过多少次战斗,一身上下,伤痕累累,若不是运气好,早已抛尸荒野,当年与他一起离开燕云山脉的数千悍卒,已经死了十之六七。 不过,这种日子终于快到头了。 十多天前,在流花河畔经历过一场死战,三千陌刀兵战死了一半,三万黑旗玄豹军也战死了三成,终于打垮了大周王朝最后一支精兵,来到长安城下。 “要结束了!” 韩棠用力握紧陌刀,冷冷地看着远方的长安城,大步冲了上去。 长安虽是天下雄城,易守难攻,可惜,当人心散了的时候,再坚固的城池,都只是一根朽木,一推即到。 前锋军抵达的当日,就冲进了长安城,受到的抵抗比韩棠想象中要小得多,甚至有一种不真实感。 大军压境,长安城破,两日之后,恢复如初。 “今次破城,全凭兄弟用命,石某必在魏王面前,替众位兄弟请封,也给兄弟们博一个锦绣前程!” 庆功宴上,有人高声说道,此人正是当年的青衣书生石万仞。 不过,他此时已经凭借战功,成为魏王驾下的二品冠军大将军,手握数万精兵,成为魏军之中第一猛将,故此,也就脱下一身青衫,换上一件明光铠。 入夜。 酒足饭饱,大多军士都已回营房休息。 韩棠还没有回去,依旧留在大帐里,凭借这两年的战功,再加上石万仞的有心栽培,他已成为石万仞的亲兵统领,日夜护在石万仞身边。 夜已深。 石万仞送走手下功臣之后,却没有立即休息,依旧伏案批阅文书,“咳!咳!”,他忽然重重咳嗽几声,从嘴里溅出血点来。 斑斑血花,令人心惊! “大将军!” 韩棠心中一急,连忙凑了上去,递过一块白绢擦了擦嘴,又递了一本温凉正好的参汤。 这两年来,经过无数征战,他对石万仞的感觉,早已从最初的佩服、惊讶,变成了信仰、崇敬,甚至可以随时为他赴死。 “呵……” 石万仞叹了口气,一仰头,把参汤灌了下去。 “大将军!” 韩棠看着他把参汤喝完,忽然跪了下去,含泪说道:“这门功夫不能再练了!” 这个世界非常残酷,无论要做成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石万仞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堪与宗师媲美的功夫,并不是白白来的,与之相反,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练了一门极为奇功,这门功夫进展迅速,威力强大,甚至可以越级挑战,很少有人会练的而这门功夫,只有两个弱点,第一个弱点就是痛苦,极端的痛苦,不但修炼的时候痛苦,就连修炼有成之后,也要时刻受到煎熬,甚至反噬受伤。 第二个弱点就是短寿,修炼这门功夫的,从没有一个人活过四十岁,武学本是一个蜕变的过程,修炼有成的高手往往长寿,宗师一级的高手,起码可以活两百岁,可是这门功夫带来的,只有战力,没有长寿。 石万仞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大将军,长安城已破,咱们大魏天下无敌,你不必再练这门功夫折磨自己,接下来的战斗,交给我们就行!” 韩棠含泪说道。 “不成。” 石万仞沉默许久,最终说道:“窦白袍、王行江、李真遂,都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智计绝不在我之下,没有武功,我没有把握胜过他们。” “可是......” 韩棠还要再说。 “没什么可是,我这一生不求长活,只愿纵横。” 石万仞沉声说道。 …… 画面一转,已是四年之后。 在一个幽暗的屋子里,聚集着十七八个人,却只点了一根蜡烛,最为诡异的是,这十七八个人全都一身素白,甚至连脸上都遮着白纱,似乎是在为人守孝。 “大将军死了。” 一个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听声音正是韩棠。 他的声音冷的像寒冰一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江渊老贼说大将军要谋反,然后杀了大将军。” 其他人默然不语。 “哈!哈!哈!” 几声惨笑之后,韩棠再次说道:“若是大将军真的有心造反,江渊老贼岂能坐的上皇位!” “我要替大将军报仇,你们谁跟我去。” “我!” “我!” “韩兄弟不用再问了,要是不想给大将军报仇,我们谁会过来,能来这里的,都已经不要命了!” 余下几人一一说道。 “好!” 韩棠低声喝道,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元气。 “可咱们怎么报仇,u看书.uukanshu 江渊老贼整天都在皇宫,手下高手如云,凭咱们的功夫,恐怕还没到跟前就被杀了!” 有人问道。 “这我知道,想杀江渊老贼已不可能,不过,今次大将军之死,虽然元凶是江渊老贼,但还有许多帮凶,比如说,联名弹劾大将军谋反的十三名官员,要是没有他们,大将军也不至于如此快就被斩杀!” 顿了顿,韩棠接着说道:“以我之见,咱们分为十三队,今夜子时,分头前往这十三人家中,杀尽满门,为大将军报仇!” “好!” …… “竟然是三百年前的旧事……” 许久之后,赵拂衣终于消化完了韩棠的记忆,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昨夜,他初见韩棠等人之时,就发现他们虽然与现在的军士衣甲相同,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当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才知道,竟是三百年前,大魏开国时的精兵悍卒,难怪如此厉害。 他为什么会在幽冥秘境里面,遇到三百年前的古人,或者说是亡者,只是一个巧合,还是有其他原因? 想到这里,赵拂衣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与秋素白从普渡居赶往幽冥秘境的时候,沿途道路虽然与现在的长安城迥异,却与韩棠记忆里的长安城一模一样。 按照秋素白的说法,这一路都是在幽冥世界中行走,只有最后的宅院是幽冥秘境,为何,幽冥世界会与三百年前的长安城一模一样呢? 一时间,赵拂衣只觉得谜题越来越多,解开一个,多了一堆,脑子里一阵头疼。 45、1束青丝 赵拂衣用了半宿时光,终于消化了韩棠的记忆,可是心中的谜题却没有少半分,反而越来越多。 只可惜,这些谜题都不是他现在能解决的,甚至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能埋在心里,留待日后解决。 抬头看看窗外,天边弯月尚未落下,离天明还早,只到半夜三更。 赵拂衣摇了摇头,决定先不理其他事情,好好睡一觉。 他在荒山里走了三四个时辰,风大路滑,天寒地冻,体力消耗极大,刚才又消化了韩棠的记忆,耗费脑力也不少,正是精疲力竭的时候,此时修炼有害无益,好好睡一觉才是正事。 这一觉睡的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赵拂衣感觉这一觉睡得很甜,用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整好衣衫,这才逾墙而出,在对面酒馆里要了一大碗馄饨,两大笼包子,好好吃了个痛快,之后翻墙回来,准备开始一天的修行。 自从修炼有成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过正门了,有时候甚至忘了,普渡居还有正门这回事。 晨光清亮,修行正好。 赵拂衣定下心神,盘膝坐在房檐下面,依照至柔至刚术的法门,运转体内气血,不断刺激肌肉与皮膜蜕变。 嗡! 就在气血运转的瞬间,一股热流忽然在丹田浮现,顺着周身百脉,向全身蔓延,所到之处,气血顿时活跃起来。 经历过林镇一事之后,赵拂衣早已有了经验,知道这是吃过桃子后的反应,只要善加运用,热流对他便没什么坏处,反而会急速提升修为,故此,也不慌张,继续运转气血。 “嗬!”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赵拂衣感到体内气血渐渐平静下来,肌肉、皮膜也停止了蜕变,忽然一声轻啸,纵身跃起,单掌直向院子正中的木人桩劈去。 他这一次用的不再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而是从韩棠记忆里继承的陌刀战法。 以掌为刀,直击要害! 与林镇拜师学艺不同,韩棠的一身功夫,大半都是从实战中的来,尤其是他最擅长的陌刀杀法,更是从战场上血拼出来的。 故此,赵拂衣在继承了韩棠毕生的实战经验之后,也将他最得意的陌刀杀法,学会了十之七八,虽是第一次使用,但在出手之际,已有几分陌刀的凌厉。 咔! 一声脆响,木人桩骤然炸开,由他落掌之处绽开,裂成七八块碎片,散落在地上。 “果然不错,差不多有两头板角青牛的力量了……” 赵拂衣一掌击碎木人桩,心中顿时一喜,没有继续演练,而是用心估摸起自家修为来。 “好像没有预料中长进的多啊……” 赵拂衣暗自思索,他虽然没有证据,但对桃子的来历,心中已经得出结论。 三棵桃树上的桃子,绝不是凭空得来,只怕是吸收了被他斩杀之人的记忆与力量,才凝聚而成,这才会在他吃了之后,将记忆和力量一起灌注给他。 不过,上次斩杀林镇之后,吃的那颗桃子,效果十分强大,不但让他达到了肉身巅峰,而且余下的力量,还让他突破至外家层面,身具一头板角青牛之力。 可是这次吃的桃子,却只让他增加了一头板角青牛的力量而已,比预料中少了许多。 虽说韩棠的真实修为不如林镇,可是效果也差太多了。 以他的估计,林镇约莫有四五头板角青牛的力量,而韩棠约莫有三牛之力,桃子的效果应该相差无几才对。 “不过,上次林镇的力量就有损耗,这次韩棠的力量有损耗也正常,只是损耗未免太多了吧……” 赵拂衣想了一阵,最终摇了摇头,一共只吃过两次桃子,经验实在太少,暂时没法估算,只能等以后次数多了,说不定找到规律。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昨夜斩杀的并非韩棠一人,还有不少军士,为什么这些人的记忆和力量都没有凝聚成桃子。 “难道是他们修为太低了?” 赵拂衣隐隐感到,也许这就是正确答案。 …… 啪!啪!啪! 就在赵拂衣用心思索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高声应了一声,转身往门前走去。 咔嚓! 三两下卸掉门板,他一眼看到门外来客,不由呆了一下。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赫然是许白露的丫鬟小圆,正提着一个小小的紫红色漆器木箱,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看到赵拂衣出来的时候,脸上又带出一丝羞涩。 “小圆姑娘,你怎么……” “姑爷,赶快让我进去!” 还不等他说完,小圆就低着头,侧身挤开赵拂衣,顺着门缝挤了进去。 “啊?等等,你叫我什么?” 赵拂衣不由一惊。 以赵拂衣的本事,小圆就是力量再大十倍,也休想挤开赵拂衣,只是一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实在不好意思硬挡,二来“姑爷”两个字杀伤力实在太大,震得的他天雷滚滚,一时反应不及,竟忘了把小圆挡在门外。 “姑爷啊!” 小圆挤进铺子之后,脸上的羞涩渐渐退去,重新变得活泼起来,盯着赵拂衣看了又看。 “这话从何说起……” 赵拂衣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姑爷,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啦,我跟大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有什么事从不瞒我!” 小圆得意洋洋地仰着头,接着说道:“前天晚上,大小姐出来和你约会,直到天色渐晚,才喝的醉醺醺,让秋姐姐送了回去,要不是我偷偷开的后门,万一被老爷看见,可是要被罚的。” “昨天,大小姐酒醒之后,说起这次约会可是满面绯红,我刚开始问她,她还不肯细说,后来被我挠痒痒逼得急了,才说是已经跟你私定终身啦!” “啊……” 赵拂衣听到这里,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当然不会怀疑小圆的话,大魏王朝,规矩森严,许白露就算再疯,也不会拿自家名节开玩笑,小圆就算再闹,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八道。 真相只有一个,必然是秋素白在其中搞鬼,她毕竟是吃人的妖怪,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秋素白当日曾给他说过,要想办法让他承接许山的衣钵,难道想的就是这个办法? 要否认这件事么? 赵拂衣在心中暗自摇头,且不说秋素白是吃人的妖怪,若是事事违逆,坏了秋素白的安排,看书.ukanshu.m 极有可能激怒她2,后果极为不妙。 更重要的是,在这件事中,许白露是一个受害者,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偏偏以为她已经与赵拂衣私定终身,他若现在否认,搞不好许白露会以为她被赵拂衣抛弃了,对她伤害实在太大。 可是真要承认么?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若是承认下来,只怕后患无穷,以赵拂衣杀伐果断的心性,一时间,竟也下不了决心。 “姑爷,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日后小姐嫁到你这里,说不定我要一起跟过来呢。” 小圆说到这里,也不禁脸红了起来。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赵拂衣最终决定,能拖一时算一时,当下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多这一件。 说不定,他不小心死了,这事情也就一了百了,顿了顿,接着又问道:“小圆,你今天来是做什么?” “姑爷,一看便知!” 小圆笑嘻嘻地卖了个关子,把小小的紫红色漆器箱子,放在院中的石几上,轻轻打开了,露出箱中之物。 箱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束青丝,缠在银剪之上。 赵拂衣看到青丝,不由一声喟叹,低声吟道:“青丝绕指柔,恩爱两不疑,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青丝在此,心意已知。 看来许白露已动真心,事情比他想象的麻烦的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遮掩过去的,日后真不知如何收场。 好一个秋素白,自己魅惑不成,便以她人真情牵引,只是这一局,他又当如何应当对。 46、幽冥之行 松鹤楼上,清风徐来。 赵拂衣凭栏而坐,望着眼前繁华的长安西市,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韩棠记忆里的长安。 三百年前,魏军攻入长安,英雄豪杰,趁势揭竿而起,鱼龙混杂,一时大乱难治。 若是换做他人,说不定十天半月,都难以平息事端,但对石万仞来说,却不是一件难事。 石万仞当日入城,悍然下令,从即日起,非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开自家坊市,所有人等夜间不准出行,胆敢不听号令者,杀无赦! 一声号令,杀的人头滚滚,这才在短短两日之内,彻底将长安镇压平静。 真可谓,一日踏尽公卿骨,杀人如草不闻声! 当时的长安西市,便是魏军杀人的屠场,莫说平民百姓、市井游侠,就算大周的王公贵族、衣冠朱紫,都不知在此被斩杀多少。 赵拂衣从韩棠的记忆里,还能依稀看到,此处血流成河,头颅如山,煞气冲天的场景。 谁能料到,三百年后,这里居然成为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真是世事弄人,孰难预料。 窗外,夜色渐渐浓了起来,街边点起一盏盏的明灯。 赵拂衣酒足饭饱,并未离去,让伙计在后院开了间上房,留在这里过夜。 不大会功夫,房间已然收拾利落。 赵拂衣随着伙计,进了房间,吩咐伙计不得擅自打扰之后,从里面把房间锁好,听听周围,悄无声息,这才掏出通幽石,坐到桌子前面。 他用手握着通幽石,点燃一盏油灯,把通幽石放到油灯上面,用灯火慢慢炙烤。 随着火焰的炙烤,通幽石冰冷的温度没有任何变化,表面却散发出淡淡的白烟,渐渐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就凭这块石头,就能进入幽冥秘境?” 赵拂衣坐在白烟里面,岿然不动,凝聚全部精神,仔细观察通幽石一点一滴的变化。 白烟渐渐浓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就如冬日清晨的迷雾,就连近在咫尺的油灯,也被白烟遮掩起来,只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华。 “嗯?” 赵拂衣忽然觉得身子底下一空,不知何时,屁股底下的座椅忽然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也幸亏他已是外家层次的好手,不但双腿力量迥异常人,反应也比一般人快的多,这才略微一晃,就站住身形,不至于摔倒。 接着,一阵夜风吹过,白烟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幽冥秘境……” 赵拂衣脸色一变,没想到悄无声息地就来到这里。 他转头向四周望去,周围是一片燃尽的废墟,还冒着一缕缕的青烟,回头再往后看,借着天上黯淡的月光,影影绰绰能看到,后花园就在不远处,一摊摊黑色灰烬仍在堆在地上。 低头再看手上的通幽石,已经停止了变化,来到幽冥秘境之后,少了灯火的炙烤,表面也就不在冒出白烟,依旧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看来这玩意真有奇效……” 赵拂衣暗自点头,将通幽石收在怀中,几步来到后花园之中,也不往别处走,直接进了竹亭里面,盘膝坐在地上,打算运转至柔至刚术,抓紧时间修行。 秋素白告诉过他,进入幽冥秘境之后,通幽石会逐渐消散,必须省着点用。 就在他准备修行的一瞬,脑子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之前,他跟秋素白来到幽冥秘境的时候,沿途的道路、房屋与现世大相径庭,却与韩棠记忆里的长安城一模一样,几乎毫无差别。 当初,韩棠为了最后的刺杀计划,耗费不少心血,把准备刺杀的十三家对象全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喜好如何,住在何处,周围道路如何,仔细算到了每一步,这才与昔日同袍分头行动。 韩棠求的是一击致命,因为,他们一旦动手,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若是不成,只能白白送死。 赵拂衣忽然想到,要不要出去看看,幽冥秘境以外,是否真的与韩棠的记忆完全相同,如果当真一样,意味着他可以离开这里,去别处寻觅一番。 赵拂衣倒不是想去别处看看风景,而是想起当日一同刺杀的共有十三支队伍,这一支是由韩棠带领,其他各支队伍也有外家层次的好手。 若是杀了他们,说不定也能凝成桃子,借此推进修为,可比修炼快的多。更何况,他对杀死这些人,心里毫无负担,因为这些人虽然看起来还活着,实质上却是三百年前的死人。 至于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到底是地狱里的鬼魂,还是别的什么,对他来说已无区别。 ……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陡然火热起来。 当即来到院中,寻了块平整地方,随便找了根枯枝,蘸着地上的黑灰,细细描绘起来。 秋素白几次叮嘱,幽冥世界凶险,需要做好全部准备才成。 他先依照韩棠记忆中,画出了长安城的大致地图,之后,又将韩棠计划中要突袭的十三处府邸,一一标注在上面。 这十三处府邸中,有七处在长安城内,全都分布在外城,有四个角落的边远坊市,也有距离内城不远的地方,另外六处分布在长安城外,距离长安城还有些距离。 这么一算,他脚下这座府邸,居然是这些人中距离内城最近的地方。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当年,太祖江渊虽然要杀石万仞,但却对他十分忌惮,丝毫不敢表露杀机,即使到临动手之前,也没有在朝廷明示,只是透露出些许对石万仞的不满,直到十三位官员联名弹劾,这才出动雷霆一击,径直将石万仞打入死牢。 石万仞比较是开国第一大将,在他被抓之前,形势并不明朗,谁也不知道太祖江渊只是略有不满,还是真的要至石万仞于死地,身居高位之人,自然明哲保身,不会随意参与这种事情,只有不甘沉沦的底层官员,才会冒险一搏,讨取必须欢心,弹劾当朝第一名将。 只可惜世事无常,这些人虽然得到赏赐,也提拔了官职,本宅主人就是因此脱掉青色的低阶官服,uu看书 .ukanshu 穿上了朱红色的官袍,可惜却很快被韩棠等人刺死,没能享受半点荣华。 赵拂衣把这十三名官员的府邸,一一标注出来之后,发现距离最近的一家也位于城西,差不多七八里路的距离,以他的脚程,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到。 唯一的问题在于,外面的地形是否与昔日的长安城相同。 赵拂衣沉思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出门试一试,不试一试,他始终不甘心。 推开院门,外面一片幽暗,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前方的道路,至于道路两旁的房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算有月光照在上面,也没有丝毫光亮,只有一个轮廓,就仿佛用黑纸剪出的剪影。 赵拂衣缓步向前,走的并不算快,边走边看,观察周围的地形、道路、建筑,暗自做出决定,如果看到与记忆不符的地形,就立刻离开这里,退回幽冥秘境。 运气不错,所到之处,所有的地形、建筑,都与韩棠记忆里面一模一样。 两刻钟后,他来到另一家坊市,拐进一个小巷,缓步向第二个目标的住处走去。 住在这里的官员姓尤,原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在弹劾过石万仞之后,成了从六品的官员,越级提升,也算不亏。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也被韩棠一伙人刺死。 赵拂衣一步步走到门前,发现这家与之前的院子一样,门都是虚掩着,只留下了一条缝。 唯一的不同在于,院子里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赵拂衣深深吸了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47、诡异尸体 吱…… 干涩的推门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赵拂衣缓步走进院子,耳畔一片寂静,除了推门声,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眼前是一片烈焰焚烧过的火场,碎裂的瓦砾,倒塌的房屋,在幽暗的月光下,呈现出焦炭一般的黑色,院子里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呈现出死一般的宁静。 赵拂衣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踏过这片废墟,一步步向院子深处走去。 与之前离开的府邸相比,这个院子要小很多,前后只有三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走到了院子的最深处。 直到此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有些吓人,他甚至能听到心跳的怦怦声。 “这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低声自语,眉头皱了起来。 依照秋素白的说法,如果这里不是幽冥秘境,仍属于幽冥世界的地界,他应该进不来才对,可如果这里就是幽冥秘境,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说幽冥秘境里面也不是一定有人残存? “算了,先走吧。” 赵拂衣想了一阵,决定先离开这里,无论是幽冥秘境也好,或者幽冥世界也罢,他了解的还是太少,没法得到任何结论。 想到这里,他转身向院外走去,刚走了三四步,忽然觉得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这是什么?” 赵拂衣顿时止住脚步,低头向下看去,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瓦砾碎片,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灰烬,遮住了视线,完全看不到踩的是什么。 他转头向四面看了看,看到不远处,立着根被折断了的长枪,剩下的部分还有三尺多长,斜插在瓦砾堆里,于是取了过来,慢慢拨动脚下的灰烬。 拨开薄薄的黑色灰烬,挑开厚厚的一层瓦砾,渐渐露出刚才踩到的东西。 看到这件东西的顺,赵拂衣的瞳孔不由一缩,埋在灰烬下方的,赫然是一具尸体。 尸体仰面朝天,脸上沾满了灰烬,看不清面貌,也没法推算年龄,只能由衣饰判断,是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 “这里为什么会有尸体?” 赵拂衣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他之前在幽冥秘境杀死的人,尸体全都变成了飞灰,为什么这里还会有尸体留下。 怀着一颗好奇心,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手绢,缓缓弓下身子,想要擦掉尸体脸上的灰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的手距离女尸不足三寸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幽冥世界的诡异超过任何人的想象……以你现在的力量,任何异变都足以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两天前,秋素白告诉他的,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赵拂衣顿时止住动作,眼神里露出一丝惊惧,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一语不发,默默转身,向院外走去,一步一步,绝不回头,走的很慢,但却很稳。 几分钟后,他走出了这家院子,依旧没有回头,反手把院门闭上,继续向前走去,一直走出这条巷道,来到大街上。 “呵……” 直到此时,他才长长出了口气,一身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夜风一吹,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更不是一个会为了无谓的事情冒险的人,可是刚才那一瞬,竟然失去了自制力,不由自主地,想去替那具女尸擦干净脸。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难道有什么东西在引导他的想法,摸了之后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或者只是一个错觉,属于自己吓自己。 赵拂衣刚才并没有做出判断,但他的身体早于大脑,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迅速离开了那处院子。 “等等,如果死尸都会变成灰烬,那么说,没有变成灰烬的,岂不是……”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惊,急忙控制大脑,不再继续往下想,转身大步离开。 …… 离开第一个目标之后,赵拂衣在十字街头踌躇许久,是现在回去修炼,或者前往下一处院子。 最终,他决定继续前往第二个目标,看看下一处是什么情况。 第二个目标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只有三四里路,就在长安城西门的边上,再往西走一二里路,就是长安城的西大门。 赵拂衣依照韩棠的记忆,缓步向前走去,甚至比之前更加小心,随时转身回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来到第二处目标。 在这里,他还没有进门之前,就在门外听到了微弱的喊杀声、哀嚎声传出来,不知为何,明明是些很痛苦的声音,可是听在耳里,却有一种抚慰人心的感觉。 与第一处目标相比,这里正常太多了,当他踏足院中的时候,立刻看到了正在焚烧的熊熊烈火,听到了肆意的喊杀声。 赵拂衣毫不迟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很快就见到正在院子里烧杀的十多名军士,以及被他们看押在一起的一家人。 看到他的出现,这些军士先是一惊,随即做出了与韩棠同样的选择,第一时间杀死了手中所有的俘虏。 赵拂衣并没有试图救这些俘虏,一来,他们都已是三百年前的死人,如今更不知是地府的恶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轮不到他来救,二来,他们虽然惨了些,但也算是罪有应得,完全不值得拯救。 接下来,不出意外,则是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唯一可惜的是,这群军士之中,带队之人修为平平,还不到外家层次,甚至不必动用暴雨梨花针,随意两招就要了他的性命。 解决了带头人之后,剩下的人就好处理多了。 赵拂衣已身具两头板角青牛之力,又继承了林镇与韩棠的厮杀经验,无论是实力,还是战斗经验,都完全可以碾压寻常军士。 十三四个精锐军士,在他手上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u看书ww.uukashu就全部化为飞灰。 解决了这些人之后,赵拂衣略微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体力,转身往第三处目标走去。 …… 第三个目标在长安城的西南角上。 赵拂衣离开第二个目标之后,一路往西走去,打算走到城墙底下,顺着城墙底下的甬道,直接前往下一处地方。 沿着城中大街,赵拂衣缓步前行,不大会功夫,来到长安城的西门下面。 幽暗的月光下,黑漆漆地城门紧紧地锁着,没有一丝缝隙,赵拂衣抬起头,越过城头往城外看去,外面一片黑暗。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越过城墙,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否也与成里一样。 不过,这一阵冲动来的快,去的更快。 他站在城墙下面,略微停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不要作死。 顺着城墙下的甬道,赵拂衣漫步前行,一步步来到此行的第三个目标目前。 这是一处大宅子,宅子的主人姓袁,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早年是学文的儒生,颇有文名,后来弃家修道,在终南山上修炼七八年,也不知学了些什么,等到大魏王朝定鼎中原之后,又主动下山,在朝中做了一名小官。 对于这个人,韩棠的记忆很深,因为这个人曾经试图投靠石万仞,并且献上一封长书,却被石万仞拒之门外,理由则是心术不正。 赵拂衣来到袁家府邸门前,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向黑暗中,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大门无声无息地关了起来。 48、传书 不知是不是错觉,踏入袁家府邸之后,赵拂衣顿时感到天上的月光,更加幽暗几分。 四周的景物似明非明,似暗非暗,仿佛光明与黑暗交织的阴影。 整个院子一片安静,只有微微的夜风,穿过厅堂、游廊、庭院,发出轻轻的呜呜声。 不错,与他之前去过的几处府邸相比,袁家府邸最大的特点就是,所有的建筑依旧存在,没有任何火焚的痕迹,甚至看起来很新,仿佛刚建起来不久。 赵拂衣缓步向厅堂走去,心中暗自提高警惕,幽冥世界果然像秋素白说的那样,存在太多的异常,每一处都不一样。 “难道真的只有秋素白带我去的地方,形成了幽冥秘境,其他地方都还是幽冥世界的范围?” 赵拂衣心中忽然生出这个念头。 他毕竟对幽冥世界与幽冥秘境都不熟悉,只是接受了韩棠的记忆,才猜测其他地方也会有人,大胆来到这几处目标。 可是对于什么地方属于幽冥秘境,什么地方属于幽冥世界,他并没法做出判断,因为韩棠记忆,只到最后一次刺杀为止,此后一片空白,没有关于幽冥世界的任何东西。 “如果这里不是幽冥世界与现世交织而成的秘境,而是异变的幽冥世界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在脑子里扎了根一样,再难消除。 赵拂衣悚然一惊,止住脚步 此时,他已经穿过府邸前堂,来到中央庭院之中,周围还是一片安静,四面都是房屋,门窗全都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只有天顶幽暗的月光洒落下来,勉强能照出一点影子。 沉默片刻,他忽然转身,决定离开袁家府邸,这个地方太过诡异,他不知道再往前走,会遇到什么。 “年轻人,这么着急走吗?”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霎时间,赵拂衣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几乎忍不住拔腿要跑。 也幸亏赵客、赵忠和秋素白在此之前,已经让他见识过太多的异变,这才勉强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没有落荒而逃。 “老先生,在下刚才进来的时候忘了敲门,感觉有些不妥,打算出去重新敲门。” 在他的努力控制下,说话声音虽然有些干涩,但却还算流利。 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镇静的作用远大于慌乱,更何况,如果真的很危险,他现在也不知如何抵御,能做的只有虚张声势。 “没关系,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讲这些规矩,客人若是无事,不妨楼上聊聊。” 苍老的声音透出几分热情。 “改日吧,忽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 赵拂衣沉声说道,脚下加快步伐,穿过厅堂,来到前院,再往前走五丈,就是刚才进来的大门。 “唉,难得上门,先生何必太急。” 话音未落,在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老人,正面对他,背对院门,正好挡在他前方的路上。 老人头戴黑色纱帽幞头,穿着一件鲜红的圆领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白发苍苍,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了。 以赵拂衣的眼力,竟没看出这人是何时出现的,仿佛一早就站在这里。 “老夫袁啸放见过先生。” 这位老人微微一笑,遥遥向赵拂衣拱了拱手说道。 “见过袁先生。” 赵拂衣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如怒海波涛。 袁啸放正是韩棠一伙的第三个目标,也是这座袁家府邸的主人,可是为什么,他还在站这里,甚至看起来没有一点损伤。 当初,前来刺杀袁啸放的那些人呢,是没有来,还是反被他杀了? “敢问先生从何处来?” 袁啸放没有多绕圈子,头一句话就让赵拂衣无法回答。 “这个……” 赵拂衣正要说话,忽然觉得怀中传出一股灼热的气息,用手一摸,竟是从通幽石表面散发出来的。 自从得到这块通幽石后,一直感觉触手冰冷,比常温低出不少,就算在松鹤楼的客房里面,用烛火炙烤的时候,也没有丝毫变热。 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忽然变的如此灼热,甚至有一些烫手。 赵拂衣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这种变化与袁啸放一定脱不开干系。 难道说眼前的袁啸放,与先前斩杀的亡者还不相同? 至少刚才在第二处目标,斩杀亡者的时候,通幽石并没有变烫,现在却发生了,莫非这里真的不是幽冥地府与现世交织的幽冥秘境,而是一处异变了的幽冥世界。 赵拂衣心中想了许多,却都没有问出了,闭口不言,一动不动,一直站在原地,仿佛石头人一样。 “先生是来自阳间现世吧。” 他没有说出答案,袁啸放主动说了出来。 “不错。” 赵拂衣只好点点头。 “那太好了!” 袁啸放脸上绽开笑容,似乎非常高兴,顿了顿,接着说道:“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袁老先生请讲,在下但能帮得到的,一定不吝援手。” 赵拂衣不动声色地说。 “对先生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袁啸放脸上笑意更盛,继续说道:“袁某来到幽冥世界,已经许多年了,按说早该堕入轮回,幸亏早年间学过一点不堕轮回的法门,这才没有魂飞魄散。” “只是袁某虽然还能过得去,可惜在凡间的不肖子孙,却过得十分辛苦,家世潦倒,穷困不堪,实在让人心痛。幸好,袁某昔年还在阳世的时候,曾留下一瓮黄金,埋在老宅书房下面。” “还望先生帮我捎一封书信,给我不肖子孙,让他们取出这瓮黄金,一来振兴家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辛苦,二来重建祖庙,也给历代祖先在重立香火,不知先生可否答应?”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倒真的不难,在下可以答应。” 赵拂衣点头说道。 “哈哈,那就全靠先生了。” 袁啸放哈哈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封白皮信封,随手一抛,便向赵拂衣飘了过来。 赵拂衣没有拒绝,顺手接过信封,藏在袖子里。 “此事对于先生而言,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对袁某来说,却是一件大事,不能白白劳动先生,还请先生收一份赠礼。” 袁啸放说到这里,转身指了指旁边的石头茶几,却见两封白银已然包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大概算算,差不多在两百两左右,也不算一笔小钱。 “袁老先生客气了。” 赵拂衣点点头,却没有去取银子。uu看书 uukanshu “对了,这一瓮金子是袁某最后一点积蓄,此事无论对袁某来说,还是对后世儿孙来说,都不是小事,先生可否立下一张字据,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也好……” 袁啸放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赵拂衣。 “原来袁老先生是不放心啊,立张字据,这个好说,只是此地似乎没有笔墨。” 赵拂衣笑着说道。 “笔墨自然是有的。” 袁啸放说完,在两封银子旁边,忽然多出一套笔墨纸砚来。 “看来老先生早已准备妥当,只是虽有字据,但却阴阳两隔,在下回了阳世之后,老先生还能凭一纸字据告官么?” 赵拂衣接着问道。 “袁某虽然去不了现世,可是幽冥世界也有城隍,真要打官司,还是有地方的。” 袁啸放解释说道。 “明白了。” 赵拂衣点点头,转身向石头茶几走去,提起狼毫笔来,在砚台上蘸了一下,似乎就要写下字据。 “唉,墨蘸的有点多。” 赵拂衣眉头忽然一皱,随手甩了甩笔,似乎要把笔上多余的墨汁甩掉。 不过,他似乎用力稍大了一点,狼毫笔脱手而飞,径直朝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飞了过去。 袁啸放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狼毫笔,一起落向院子的另一个角落。 在这一瞬间,赵拂衣忽然动了。 转身,大步,向院门冲了过去,可惜等他冲到门前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已经从里面关上。 袁啸放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49、逃命 幽暗月光之下。 赵拂衣如同一支快箭,骤然向前冲去,几丈距离一纵而过,眼看就要冲出院子,却被院门阻挡下来。 袁啸放如幽魂一般,飘到他的身后,双脚霍然离地一尺,整个人悬浮在空中,脸上表情由方才的淡然含笑,仿佛山中隐士,化作说不出的阴毒,目光之中饱含恨意。 “先生,何必走得这么急,难道是怕鬼吗?” 袁啸放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渗人,也不知是故意恐吓,还是在继续试探。 赵拂衣没有理会,更没有回头,脚下猛一发力,借着前冲的力道,一脚踏在门上,随即向上方跃去。 自从他修行有成之后,出入普渡居从不走门,越墙而过的技能早已练到炉火纯青,此时为了逃命,更是全力以赴,比往日还要快上三分。 唰! 赵拂衣身影一晃,已然站在墙头,只要再跨一步,就能逃出袁家府邸。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铁青色的手,一只冰冷、干涸、粗糙、有力的手,将他硬生生按在墙头。 “原来客人真的是误闯进来的,老夫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专程来除掉我的……” 袁啸放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面隐隐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赵拂衣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这只手好像铜铸铁灌一般,力量大到夸张的地步,压根挣扎不开。 “客人跟我回去……” 袁啸放继续说道,不料,还不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异变再次发生。 一股灼热的气息骤然从赵拂衣胸前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对这股灼热气息,赵拂衣并没有什么大多的不适,只是有些口干舌燥,但袁啸放却截然不同。 袁啸放按在他肩上的手,就像捏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将他烫伤,手掌表面地冒出一股青烟,伴随着还有一股腥臭的气味,以及“滋滋”的响声。 “啊?” 袁啸放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发出一声惨烈的呼声,不由自主地甩开了赵拂衣。 赵拂衣只觉肩上一轻,便如离弦之箭,骤然向下蹿去,一步便跨到街上,也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大步疾奔,拼命向前冲去。 一直冲出数十丈远,他听到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远,似乎没有追来,这才稍微放缓脚步,扭头向后望去。 数十丈外,袁啸放依然飘在墙头,一身长袍,无风自动,右手依旧冒着青烟,伤害似乎仍未停止,脸上表情说不出狰狞,死死地盯着赵拂衣,双目之中,更是流出两行血泪。 只看他脸上恨意,就知道他若能赶过来,一定会把赵拂衣碎尸万段,可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他死死拦住,一寸也飘不出来。 “呼……呼……” 赵拂衣看到这一幕,稍微放下心来,大口喘着粗气,快步离开这里,短短几秒钟内,已经不知道在生死间打了几个轮回,浑身上下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袁啸放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幽冥世界的亡者,还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不过,他确信一件事,如果真的被袁啸放留下,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袁啸放甫一露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麻烦了,若是稍有不慎,只怕死亡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也想直接动手,可惜他并没有斩妖除魔的本事,只能虚张声势,故作镇静,用言语试探,想法与袁啸放周旋。 一直等到,袁啸放让他写下字据的时候,他知道再也无法周旋了,因为字据是绝不能留的,在瀛洲阁内,他看过不少关于神鬼妖魔的记载,其中有一条就是,绝不能把名字告诉这些存在。 据书中记载,很多法术,只要有名字就能施展,他一直没有做自我介绍,就是避免把名字告诉袁啸放,可是写下字据的时候,又怎么能不落名?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翻脸,凭一身功夫,逃出一条命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袁啸放给他的一纸书信,说是送给阳间的子孙,连忙把信从袖子里取了出来,打开之后,里面是白纸一张,什么东西都没有写。 苦笑一声,随手把信扔在地上,这玩意带在身边,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对的,所谓传信云云,不过是袁啸放的谎言,只是袁啸放最初没有看出他的底细,有些忌惮,才没有出手而已。 “差一点啊……” 赵拂衣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了助他脱身的那一道灼热气息,连忙伸手向胸前摸去。 “啊!” 赵拂衣不由一声惊呼,灼热气息的来源是秋素白送给他的通幽石,这一点他早已猜出来了。 让他惊讶的是,这块通幽石忽然缩小了很多,摸起来至少比原来小了三分之一。 秋素白给他说过,进入幽冥世界之后,通幽石就会逐渐消散,可是之前在其他几个地方,消散的体积微乎其微,没想到在这里,只是被袁啸放摸了一下,就消散了这么多。 赵拂衣离开袁家府邸,一路向回走去,不大会功夫,回到最初的幽冥秘境。 进了院子,关上大门,眼前虽然也是一片幽暗,甚至在不久之前,还是一片杀场,可他却感觉安心了许多。 赵拂衣不由苦笑,果然还是实力不足,经历两次凶险之后,就连胆气都大不如前。 回到后花园里,他盘膝坐在竹亭之中,思索了一阵,决定在对幽冥世界有足够的了解之前,不再离开这间小院,两次凶险,尤其是袁啸放这次,能够逃脱纯属侥幸,他可不认为下次还有这么幸运的事情。 …… 从这一日开始,赵拂衣老老实实,再没有做别的事情。 每日里,白天在家睡觉,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便离开光德坊,前往长安西市松鹤楼旁,随便寻一个没人的角落,点燃蜡烛,灼烧通幽石,前往幽冥秘境。 之所以日夜颠倒,是担心穿梭进入幽冥秘境的时候,被其他看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幽冥秘境虽然险恶,但里面的天地元气确实充足,在里面修炼的速度,至少是外面的十倍。 这种修为飞速提升的感觉,确实让人心醉,几乎不愿离开。 转瞬之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赵拂衣经过一月苦修,气血愈发强盛,刺激肌肉、皮膜加速蜕变,差不多已经有了三头板角青牛的力量,到了这一步,在外家层次中也不算弱者了。 若是换一个人,从初入外家,到身具三牛之力,uu看书 ukash 在一切顺风顺水,自身天赋也不错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三年时间。 赵拂衣能在短短数月之间,便达到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因为有幽冥秘境,更重要的则是山水画卷给他带来的两颗桃子,给他助力良多。 可惜的是,上次去的第二处目标,虽然也遇到了一伙军士,但是带头的首领还不到外家层次,杀了他之后,山水画卷表面也没有浮现出清光来。 赵拂衣也因此断定,想要激起山水画卷发生变化,至少也得外家层次的好手才行,不然,他前后两次出手,除了韩棠之外,还斩杀寻常军士三十多人,却没有凝成一颗桃子,这就是明证。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天傍晚,赵拂衣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普渡居,前往松鹤楼附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衣袂飘飞之声,似乎是有人翻墙进来,便要回头看看是谁。 还不等他回头,就觉得脑后起了一道劲风,身后这人骤然出手,一掌向他袭来。 赵拂衣虽然习武不久,但他已经吸收了两名武者的记忆,尤其是后来的韩棠,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更是丰富到了极点。 当下也不慌张,反手向后抓去,直奔这人的手腕,用的正是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中的得意招数“回眸一笑”。 不料,一把抓去,却抓了个空,身后这人速度远胜于他,不等被他抓着,就已经收回掌势。 “好小子!你这修为进展的可真快!” 还不到赵拂衣转身再战,就听到身后这人夸了一句,听声音正是王朝义。 50、来访 “原来是王师叔!” 赵拂衣听到声音,顿时放下心来,转回身去,眼前正站着王朝义,微微一笑,说道:“许久不见,王师叔一向可好?” 一个多月前,王朝义来过一次,跟赵拂衣告别,说是要去神都,代表许山与神都那边的势力交涉,就林镇之死讨个公道,并要他千万小心,若是遇到有人图谋不轨,可以去许门避难。 这段时间,赵拂衣并未踏足许门半步。 一来,他心知肚明,林镇是死在他手上,与神都那边并无关系,也就不会有人来杀他。二来,秋素白从中作祟,让许白露误以为跟他已经私定终身,两人若是见面,恐怕有些尴尬。 故此,他这段日子不但没去许门,甚至有意避开,没有跟许门中的任何人联系。 “诸事不顺。” 王朝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笑,一月不见,脸色愈发颓唐,顿了顿,又说道:“你的天赋果然厉害,短短一个月时间,修为就有如此进益,比我当年强出十倍不止。” “在下天赋寻常,都是运气好。” 赵拂衣笑道,他是实话实话,要不是山水画卷与幽冥秘境,恐怕他的修为提升速度,还不如王朝义当年。 “你啊……” 王朝义摇了摇头,只当是他谦虚。 “师叔若是不急走,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赵拂衣淡淡一笑,他看这形势,知道今天八成是去不了幽冥秘境了,干脆也不着急,先请王朝义坐下,转身沏了壶清茶,又端来核桃、杏仁、松子、花生四样干果,做足了长聊的打算。 “唉,这趟去京城一点也不顺遂。” 王朝义叹了口气,抓起一把松子,嗑了几个,扔进嘴里,又从怀中掏出一壶酒,大口喝了几口,这才慢慢说了起来:“阎森的事情,涉及到玄机台,哈兰卫明面上自然不肯认,不过,暗地里却找人说和,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了结此事。” “可是对于林镇之死,哈兰卫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甚至不愿付出任何代价,坚称林镇之死与他无关。” 赵拂衣听到这里,心中暗自说道,林镇之死本来就与哈兰卫无关,他要是肯认才见鬼了。 不过,他心中这么想,脸上却没带出来,眉头一皱,说道:“师叔,林镇会不会不是哈兰卫派人杀的?” “八成就是他干的。” 王朝义沉声说道,话里虽说的是八成,可是听他的语气,已有十成把握。 “这是为何?” 赵拂衣有些不解。 “很简单。” 王朝义轻轻扣着石桌,解释说道:“哈兰卫若是连阎森的事情都不认,倒有八成可能,真的不是他干的,甚至说,有人从中挑拨,打算坐山观虎斗,这都有可能。可是他认了阎森的事情,却不认林镇之死,只能说明一件事,林镇一定是他派人杀的。” “啊?” 赵拂衣更加不解,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很简单,阎森虽然是来刺杀的,可是没能杀了人,反而把自己葬送了,算起来还是哈兰卫吃了亏,因此,哈兰卫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平息此事,许师兄也能接受。可是,林镇是师兄的传人,如果真死在他的人手中,哈兰卫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许师兄都不会接受。” “以我看来,哈兰卫这是避重就轻,试图蒙混过关,你要知道,哈兰卫是宫中阉人,为人最是阴狠不过,行事飞扬跋扈,一旦打算对付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怎么可能因为阎森死了,就放过林镇不管。” 王朝义一席话,把自己的猜想说的清清楚楚。。 赵拂衣听的目瞪口呆,他即使明知事情真相如何,也觉得王朝义的逻辑毫无问题,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林镇就算不死在他手上,迟早也要死在哈兰卫的手上。 看来这一口黑锅,已经结结实实扣在哈兰卫头上,想甩也甩不脱了,如此一想,顿时心悦诚服,诚心说道:“王师叔说的不错。” 接着又问道:“既然如此,许大人打算如何应对呢?” “唉,这事急不得,慢慢等机会报复吧,朝廷里的事情,一向黑暗的很,许师兄也无可奈何。” 王朝义长长叹了口气,又大口喝了几口酒,这才担心赵拂衣不懂,仔细解释说道:“许师兄与哈兰卫分属朝中两大不同派系,平常朝争可以,若是真的死斗,一不留神就会引起两大派系火并,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是任何人,包括当今陛下愿意看到的,所以为了大局……” “在下明白。” 赵拂衣不等他说完,便抢先把话截住。 因为他在王朝义脸上,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厌恶,这个也容易理解,当初王朝义的好友,苍龙门的前代高手冯幽,就是因为朝廷的大局,才落得身死名灭的下场。 如今林镇的事情,又涉及到朝廷的大局,无法快意恩仇,王朝义若是没什么反应才是怪事。 赵拂衣的外表虽是十多岁的少年,实际上已经两世为人,前世对历史也有一些了解,王朝义说的这种情况,在前世的历史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历朝历代,朝廷里的派系斗争都是最残酷,一旦真的开战,后果就是不死不休,赢了的未必风光,输了的却一定凄惨。 前世时,唐朝有牛李党争,宋时有新旧党之争,明朝有东林党与阉党之争,输掉的可不止输了自己的前程、性命,甚至连全家人的性命,也都输的干干净净。 故此,朝中任何一个派系的大佬,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绝不会允许手下人擅自与政敌死斗,否则,万一把整个派系牵扯进来,后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许山的地位虽高,但却绝不会是他所在派系的首脑,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远离权力中心的玉都,哈兰卫当然也不是,他只是宫中五大太监总管之一,并不是五大总管之首。 因此,许山与哈兰卫之间,即使有血仇,但在双方派系的共同镇压下,也只能暂时压下来,一时发作不得。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日后这两大派系真的决出胜负,这件事必然会被翻出来,到时候,就看谁胜谁负,又是谁付出血的代价。 “不止这件事不顺,另外一件事也不顺。” 说完林镇的事情之后,王朝义接着说道。 “还有什么事?” 赵拂衣问道。 “前次,我离开玉都之前,曾经给你说过,你的天赋是我生平仅见,苍龙门传承不足,恐怕会耽搁了你,故此,想把你引荐到师兄门下,承接他的衣钵,可惜……” 王朝义看着赵拂衣,没有再说下去。 “师叔但说无妨。” 赵拂衣笑道。 “我跟师兄已经提过了,可是师兄却不答应。” 王朝义苦笑说道。 “那也无妨。” 赵拂衣微微一笑,看书 .uukanshu 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种事情成与不成都很正常,师叔不必为此事挂怀。” “唉,我只是可惜,以你的天赋,若是能入师兄门下,异日必能光大门户,可惜师兄却不答应。” 王朝义摇头叹息。 赵拂衣笑而不语。 他心中暗道,许山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心怀杀机,把他收入门中才是怪事一桩,不收纯属正常。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起了一个念头,秋素白两次跟他提过,要想办法让他承接许山的衣钵,可是这件事连王朝义都做不成,秋素白又如何能做成,难道她又要用什么法术了么? “算了,这件事情暂时不说,日后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总之,不要让你的天赋被耽搁了。” 王朝义坐在对面,见他一直不说话,脸色变了又变,还以为他心中不爽,这才出言开解。 “这没什么,其实在下天赋平平,王师叔不必为此事费心。” 赵拂衣诚心实意地说道。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些奇怪,王朝义今天对他有些特别关心,比往日见面更加热情几分。 “唉,先不说这个了,你先好好修行,日后总还有别的机会。” 王朝义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仔细盯着赵拂衣,问道:“刚才光顾着闲聊了,差点忘了正事,我这次回来,听说你跟白露私定终身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啊?” 赵拂衣正端着茶碗,听了这话,不由一惊,手一抖,差点把茶碗摔碎。 51、杀我的机会 “咳咳!怎么可能!” 赵拂衣慌忙放下茶碗,连连摇头否认。 他虽然不知道王朝义是从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面承认,不然,以许山的治家如治军的作风,不但他会麻烦缠身,就算许白露也绝不会好过。 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道:“师叔,我虽不知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但此事绝无可能,我与白露相见不过数面,彼此之间,并不熟悉,怎么可能私定终身。” “话不是这么说的。” 王朝义摆了摆手,脸上表情更加古怪,说道:“少年人心思跳脱,长年累月陪在一起的,互相太过熟悉,反而不会动情,倒是偶然遇到的,彼此都有新鲜感,说不定就会一见钟情。” “昔年,我还在江湖时,这种事情看得多了,许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看似青梅竹马,实则并无感情,反倒是对其他门派的少侠一见倾心。” “哦……” 赵拂衣不由苦笑,王朝义的逻辑果然强大,这几句话竟不知如何反驳,沉默良久,最终做出一个决定,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于是,面色一肃,沉声问道:“师叔,不知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我觉得此人用心险恶,分明是要对白露小姐不利!” “是白露亲口告诉我的。” 王朝义淡然说道。 “啊?” 赵拂衣不由怔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居然是许白露说的。 他与许白露虽然见面不多,却知道许白露本性沉稳,不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怎么会把如此私密的事情告诉王朝义,难道又是秋素白从中捣鬼? “白露的母亲是我师妹,师妹不在之后,我时常去看她,她在许门最亲近的人不是许师兄,是我。” 王朝义看出他心中疑问,随口说出一个令他无语的事实,接着又说道:“昨日,我回到许门的时候,明显看出白露神情不对,便从她口中问出实情,不然,我为何今天刚办完事情就急匆匆的来找你?” “这个……” 赵拂衣张口结舌,只觉得百口莫辩,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难道白露还会在这种事上骗我?” 王朝义见他有些迟疑,似乎不想承认,面色一沉,表情不善。 “此事说来话长,我不是不想认,只是……” 赵拂衣正要辩解,忽然又想到,若想把这件事说清楚,少不得要把秋素白的事情也说出来。 不过,秋素白是吃人的妖怪,真要把她的秘密抖落出来,后果难以预料,搞不好不止是他,就算王朝义也要陪他一起死,只能话锋一转,说道:“我觉得既然两情相悦,就不能始乱终弃,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能太过草率。” “不错,这还像句话。” 王朝义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由阴转晴。 “师叔,这事你不反对吗?” 赵拂衣感觉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问道。 按说,家中长辈遇到儿女私定终身的事情,勃然大怒才是正常,能够冷静处理的已经不对了,没想到王朝义与众不同,居然会支持他。 “为何要反对?” 王朝义白了他一眼:“江湖儿女,两情相悦,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许师兄在朝廷里做官久了,家里规矩严,这事还要暂时瞒着他,其实,以我看来,这也是件好事,许师兄现在不肯收你为徒,但你若做了他的女婿,就算不拜他为师,难道不能继承他的衣钵么?” “……” 赵拂衣一阵无语,再次被王朝义的逻辑驳倒。 他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想到,搞不好秋素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才从中捣鬼,让许白露以为跟他定了终身,没想到王朝义也同意此事,看来这事十之八九能办成。 赵拂衣心中郁闷,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许白露虽好,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更何况是以这种方式。 只可惜形势比人强,他虽然不同意,却没法说出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他现在身上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也不必为这种事情烦心,反正腿长在他身上,只要少去许门几次,说不定时间一久,许白露的心思就淡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 王朝义一生寂寞孤单,少年时在军中打拼,后来因为冯幽之死,心灰意冷,离开军营,转头在江湖上厮混。 他为人爽直,在黑白不分的江湖上虽然厮混多年,仗着一身修为,也闯下不小的名声,可惜却没交下几个朋友,一向孤身行走,这才会因为许山的一封书信,就来许门落脚。 来到许门之后,许山平日要忙大事,与他很少长谈,其他人对他多半都是敬畏,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倒是与赵拂衣见面之后,觉得他不卑不亢,为人洒脱,天赋也高,这才与他一见如故。 尤其是,在赵拂衣传承了冯幽的传承之后,对他更是好感大增,看见他就仿佛看到昔日好友复生。 也因此,在知道许白露与他私定终身之后,王朝义没有勃然大怒,反而乐见其成。 繁星满天,清风徐徐。 两人坐在屋檐之下,彻夜长谈,王朝义聊了些朝廷里、江湖上的见闻,赵拂衣凭借前世的见识,偶尔几句评论,就让王朝义有茅塞顿开之感。 两人聊得津津有味,一直聊到东方发白,王朝义才醉气熏熏,转身离去。 赵拂衣伸了个懒腰,带着一肚子清茶,转身回到卧房,打算换一身衣裳,就在院子里修行。 不料,甫一进屋,就不由呆住了,因为在他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年轻女孩。 这女孩穿着一身素白长裙,侧身躺着,背对着他,看不清是脸,只能看到她身材苗条,又有几分柔弱,让人平白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 不过,赵拂衣心里倒是一点想保护她的意思都没有,要不是这里是他的住处,恨不得转身离开。 因为他知道,能够在他和王朝义都在的情况下,无声无息躺在他床上的,只有一个女孩,就是秋素白。 “咦,你们终于聊完啦,你俩真能聊,一晚上聊个不停,吵得我睡不着觉,简直困死了。” 还不等赵拂衣张口,秋素白已经转身过来,依旧侧躺在床上,打着哈欠,慵懒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赵拂衣面带警惕。 “当然是关心你啊!” 秋素白嫣然一笑:“昨天正好去你家夫人家里聊天,无意中听她说起,把跟你私定终身的事情告诉王朝义,转过头就见王朝义到你这来了,我生怕他对你不利,这才跟过来,没想到他跟你倒是很投缘啊,一点都不反对,白白让人家担心一场。” “许白露的事情是你捣的鬼吧?为什么这么做?” 赵拂衣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难道你觉得这种事情很好玩么,我答应与你合作,但可不是什么事都要听你的!” “哦,难道你不高兴?” 秋素白一脸惊讶:“许白露品貌俱佳,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又是名门出身,配你应该绰绰有余啊,你还看不上么,未免太贪心了吧。” “秋姑娘,uu看书 .uukans感情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无论是魅惑之术,还是其他条件都在其次。” 赵拂衣说到“魅惑之术”四个字时,特地加重字音,想要瞧瞧秋素白的反应,判断她之前用的是否是这种法术。 “说来说去,还是看不上啊!” 秋素白完全没接他的话,皱了皱眉:“这就麻烦了,本来求你帮忙呢,特地送的礼物,没想到你不喜欢,这样吧,我去吃了她,你就不用烦心了。” “不要!” 赵拂衣一惊,不由失声喊道。 “咦,你不是不喜欢她么,怎么又这么关心?” 秋素白故作惊讶。 赵拂衣默然不语。 他虽然有八成把握,秋素白只是故意调戏,并不会真的这么做,却不敢用许白露的性命冒险,毕竟秋素白是吃人的妖怪,性情如何,并不了解。 “好啦,好啦,既然你喜欢她,没事就去看看她呗,一个多月都没去见她,她可是很伤心的。” 秋素白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明天天气不错,正好上门见她,礼物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话之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象牙梳子,还有一盒胭脂,轻轻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必了,我不会去的。” 赵拂衣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去吗?” 秋素白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你明天去了,会遇到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能杀我的机会,真的不动心吗?” 赵拂衣悚然一惊,瞳孔不由缩小。 52、回礼 “秋姑娘,莫开玩笑,我怎么会杀你呢。” 赵拂衣先是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 “咦,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一点也不老实,明明恨得我牙痒痒,早就想杀我了,居然否认的这么坚决。” 秋素白躺在他的床上,纤细的手掌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秋姑娘,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赵拂衣笑着说道。 “是么,我明差点吃了你的,你居然不想杀我,难不成你是活菩萨,更何况,你们人族有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总知道吧?” 秋素白缓缓站起身来,轻轻走到赵拂衣身前,俏丽的脸庞凑在他眼前,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他,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秋姑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想的太多了,我从来也不是一个老实人。” 赵拂衣忽然说道。 “啊?哈哈!” 秋素白一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绽开笑容,接着放声大笑,笑了一阵,用左手捂着嘴,右手用力地拍打着赵拂衣的肩膀,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许久之后,她才安静下来,用手捋了捋散在额前的长发,看着他说道:“你居然敢调戏我,我明白了,其实你喜欢我!” “秋姑娘,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赵拂衣绷着脸说道。 “好了,不跟你说了,你这人真没意思。” 秋素白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含笑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上午,有一个老道士来许门做客,会在长安盘桓一段日子,这人名叫郝长风,道号长风子,当年在西北边军的时候,曾是许山和王朝义的上司。” “十多年前,郝长风因为一件事,退出西北边军,投入深山修道,拜在一位高人门下,如今已是华山道门的掌门,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都在许山之上。” “郝长风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资质上佳的好徒弟,他如今的几个徒弟,都只能说是凑合,根器不行,难以继承他的衣钵。你的天赋是一等一的,若是能让他见到你,再加上许山、王朝义的推荐,十之八九会收你为入室弟子,如此一来,日后前程无量,也不必走许山这条路了,怎么样,考虑一下。” “不要担心没人推荐你,王朝义这么看好你,一定会推荐你的,更何况,就算王朝义不推荐你,还有许白露,只要求求你家小娘子,由她出面去求王朝义,王朝义怎么会不答应?” “不怎么样。” 赵拂衣摇摇头,接着说道:“我不会去许门的,也不会去见许白露。” “别把话说的这么绝。” 秋素白淡然笑道:“忘记告诉你了,郝长风入山修道,拜的是一位真正的高人,虽然拜师太晚,年纪已高,没能成为真正的修行中人,与师门的联系却没有断。你若是拜在郝长风门下,说不定就有机会拜入真正修行门派,那里可是有斩妖除魔的手段,像我这种小妖,搞不好等你修行有成,随一件法器都能杀了。” “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我拜在郝长风门下,不怕我真的杀了你么,要找死的话,我想你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赵拂衣淡然说道。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啊,可是你现在太弱了,压根帮不到我,等你变强了才能帮我,况且,真有一日,你能杀了我的时候,真的会忍心杀我么?” 秋素白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忽然蒙上一层雾气,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赵拂衣默然不语,面色不变,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好啦,不逗你了,该说的也说了,你自己考虑吧。” 秋素白嫣然一笑,刚才的悲伤已无影无踪,左袖轻轻一晃,一阵淡淡的白雾,从她袖中飘了出来,向四周弥漫而去,片刻之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等这一阵烟雾消失的时候,屋子里只剩赵拂衣一人。 …… 次日清晨。 赵拂衣换了身干净青衫,一早便来到许门门前,对着守门的四名军士,遥遥拱了拱手:“在下周无极,前来拜访许大小姐,还请禀报一声。” 经过一天一夜的思索,他最终决定来许门一趟,虽然不知道秋素白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却明白一件事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秋素白怎么想,他都没有反抗之力。 唯一能扭转这种局面的就是力量,唯有更强,方有机会扭转不利局面,因此,他还是来到许门门前。 只是他今日要做的事情,实在不是出于本心,如果有的选的话,他甚至愿意再进一次袁家府邸,也不愿来许门。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丫鬟小圆小跑着从院子里跑了出来,远远看到赵拂衣,惊喜地喊道:“先生,你来了!” “许久不见,大小姐可好。” 赵拂衣含笑说道。 “当然不好了!” 小圆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身前,用纱巾抹了抹头上的汗,脸色忽然一变,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你这么久也不来看看,小姐能好吗?” 赵拂衣含笑不语。 “好啦,赶快跟我进去吧!” 也幸好,小圆知道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微责怪了一句,就带着他往里面走去。 若是换个僻静地方,以小圆的脾气,至少得说个十句八句才会罢口。 小圆在前面领路,赵拂衣跟着后面,穿过游廊,绕过假山,过了几重门卫,来到后院的一座小楼门前。 “大小姐,周先生到了!” 小圆来到门前,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楼外喊了一声,只是不知为何,她明明已经叫过门了,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就好像没人一样。 赵拂衣也不着急,安静的等在外面。 “先生,请进。” 过了好一阵子,许白露的声音才从楼里轻轻传出来。 小圆嘻嘻一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楼门前,轻轻把门推开,侧身让在一旁,笑着说道:“先生,等着急了吧!” 赵拂衣淡然一笑,摇了摇头,缓步走了进去,进了小楼之后,他才知道许白露为何让他等了许久。 小楼里面,阳光明媚。 许白露坐在窗边,身前是一张几案,上面摆着一缕熏香,几案后面,她的装束与往日已截然不同。 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宫装长裙,外面罩着一层透薄洁白的轻纱,头上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晶莹的宝石随意点缀其间,一双眸子远远瞧着他,流盼生光,黑白分明,红唇间漾着轻轻浅笑,手腕处带着一个温润的羊脂玉镯子,衬托的皓腕纯白胜雪。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难怪用了让他等了这么久,原来她是在梳妆打扮,是他来得突然,没有给她留下足够时间准备。 “许大小姐,久违了!” 赵拂衣看到这一幕,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中歉意更浓。 “先生,uu看书 .uukanshu.om请坐。” 许白露轻轻指了指对面一张几案,脸上带出淡淡的红晕。 “多谢。” 赵拂衣点了点头,转身坐下。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许白露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情愫,轻声说道:“先生,许久不见,都没有往日亲厚,变得生疏了。” “哦。” 赵拂衣微微苦笑,心中暗道,与你亲厚的可不是我,却又不知如何接话,只能低着头,默然不语。 “先生,今日过来只想这么坐着么?” 过了许久,许白露见他一语不发,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大小姐。” 赵拂衣沉默许久,最终把心一横,抬起头来,从怀中拿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轻声说道:“此中之物,请大小姐一观。” “哦。” 许白露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一个月前,她让小圆给赵拂衣送去了定情之物,却迟迟没有收到回礼,难道就在这匣子了么。 小圆知道小姐着急,不等许白露张口,早已端起匣子,快步来到许白露身前。 “这是先生给白露的回礼么?” 许白露拿到匣子,却不忙打开。 “大小姐一看便知。” 赵拂衣目光垂下,没有再看许白露。 “哦,那我……” 许白露轻轻打开匣子,下一个瞬间,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原来匣子里面并不是什么礼物,而是一束青丝,缠在银剪之上。 “大小姐,请恕在下难领盛情” 赵拂衣的声音冷的有如玄冰。 53、谋算 “为什么?” 许白露看着匣子里的青丝,怔怔地坐了许久,方才把匣子放在几案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赵拂衣,眼眶微红,含着泪水。 这一瞬间,由大喜到大悲,对她打击大到了极点,若不是她多年家教,素养极好,恐怕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没有为什么。” 赵拂衣低着头看着几案,不去看她的眼睛。 “是我爹找过你,强迫你退回来的么?” 许白露的声音有些颤抖。 “与许大人无关。” 赵拂衣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真的么?” 许白露似是不肯相信。 赵拂衣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力气,抬起头来,正面看着许白露,涩声说道:“周某不过江湖布衣,身份寒微,来长安城,也不过讨一口饭吃,大小姐是名门闺秀,身份与周某天壤之别。你我在一起,或许会有一个奇妙的开始,却绝不会有一个美妙的结局,勉强下去只会伤害彼此,许大人也绝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故此,周某斗胆退回信物,愿与大小姐相忘于天涯。” 说到这里,赵拂衣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变得模糊起来。 “可是……可是……” 许白露看到他的表情,说话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几乎说不出整句话来:“王师叔曾经说过,你……是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爹一定会很欣赏你的,你我日后未必……” “呵呵……” 赵拂衣摇了摇头,脸上带出一分凄然:“武道奇才又怎样,比得过权势滔天么,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在下所得传承平平,一辈子顶多练到内家层次,这一点成就,还不在许大人眼里。” “没关系的。” 许白露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说道:“你传承不好,没有关系的,爹爹武学高明,有他教你,你日后一定会成为高手,建功立业也不在话下,你我身份就没有差距了。” “不可能的。” 赵拂衣再次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其实,王师叔已经找过许大人了,许大人拒绝收我做弟子。” “不妨事。” 许白露急忙说道:“我可以去求爹爹。” “大小姐,许大人言出如山,说出口的话,从不更改,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赵拂衣叹了口气。 “这……” 许白露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很清楚,赵拂衣说的是真的,如果许山真的拒绝过,就算她再求也没有用。 “难道就没办法了么?” 许白露一时心神大乱,竟不知要说什么。 赵拂衣默然不语,面色平静如水,唯有几案下的双拳紧紧握在一起,让人明白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 “小姐,还有办法!” 一片寂静之中,小圆忽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什么办法?” 许白露顿时来了精神,抬头看着小圆,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 “小姐,昨天秋姐姐来访的时候,你不是提过么,这些日子,华山道门的郝道长正在府上盘桓,听说郝道长修为极高,还在大人之上,只是几个弟子都不成器,难以承接他的衣钵,这次来长安正是要寻找有天赋的弟子。” “王师叔不是说过么,周先生天赋惊人,说不定郝道长见了周先生,就愿意收他做入室弟子,若是如此,岂不是好事,郝道长乃是一门之长,他的入室弟子与小姐你也算是门当户对!” 小圆急匆匆说了一大段。 “你说的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许白露先是一怔,眼中随即冒出神采,惊喜地说道:“小圆,多亏了你!” 她转头又对赵拂衣说:“你暂且不要离开,我去去便来,你我之事,必有解决办法。” 说完,也不等赵拂衣张口,连衣衫也没来得及换,匆匆离开小楼。 赵拂衣默然不语,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却没有说什么。 屋子里面,只剩小圆陪在身边。 …… “我很难过。” 许久之后,赵拂衣望着许白露离开的方向,颓然说道,声音微弱,也不知是说给小圆听的,还是他自己听的。 “我知道。” 小圆连连点头。 “你不知道。” 赵拂衣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苦涩。 从今日入门,他就在算计,算计的对象正是许白露。 秋素白说的很对,郝长风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但是秋素白并不知道,郝长风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比秋素白想象的重要的多。 原因就是秋素白说过的一句话,郝长风与修行门派有关。 赵拂衣对修行门派有超乎寻常的渴望,不止是为了变强,还因为赵客,赵客就是修行人,却死在他人手中,而杀赵客的人,必然也是修行人,而且随时都可能追上门。 他必须尽快加入,或者了解修行门派,才会在灾难到来的一天,变得足够强大,拥有活下去的能力。 山水画卷的效果虽然也很强,但是只在有限的范围内,给了他快速提升的机会,以他现有的传承,顶多只能达到内家层次。 超出功法的范围,山水画卷并不能给他助力,但是,内家高手在修行人面前又算什么呢? 因此,他必须抓着郝长风这个机会,而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有两个人可以帮他,头一个就是王朝义,第二个就是许白露。 王朝义愿意帮他,但未必帮得了他,因为王朝义这个人,虽然爽直,却有几分不羁,做事能成则成,不成则不成,少了几分做事必成的狠劲。 这件事他必须做成,故此,他并没有去找王朝义,而是来找许白露。 只要运用一点算计,许白露就会全力帮他,这一点做起来并不为难,至少对于两世为人的赵拂衣来说,算计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点也不难。 真的的难点,在于他的心,他并不愿意做这件事。 赵拂衣即使不算一个骄傲的人,也算一个有底线的人。 如果还有的选,他一定不会算计这样一个品性纯良的女孩,尤其是,这个女孩还很喜欢他,他也不讨厌这个女孩。 可惜,他最终还是做了。 “该死的世界。” 赵拂衣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天空,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个世界早已错了,uu看书 .uukanshu 他总有一天会纠正这个错误。 …… “许师弟,朝廷最近怎么样,还算安稳么?” 就在许山的书房之中,一个银发老道端坐在茶几的一旁,身材胖大,满面红光,看起来不像山里的道士,倒像沙场的老将。 “朝廷里面从来不会安稳,只是勉强维持平衡罢。” 在这老道士对面,许山手持一枚棋子,一边答话,一边思索如何落子。 这两人正在摆弄一盘棋局,在他两人身旁,王朝义自斟自饮。 “天下大乱将至,朝廷里面还在内斗,可惜黎民百姓,又是一场浩劫。” 老道士摇头说道。 “朝廷早已不成样子了,干脆换个天下,我看这天下任谁来坐,也比江家人坐的好。” 王朝义忽然插话。 “不可妄语!” 许山面色一沉,瞪了他一眼。 王朝义也不说话,只是扭过头去,又灌了一大口酒。 “朝义,多听听你师兄的话,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扯旗造反,老道士送你一句话,这天,有人顶着,就算再乱,也塌不了。” 老道士一边说话,一边放下棋子。 “郝师兄,你几次给我说,这天有人顶着,到底是谁在顶着?” 王朝义忽然来了兴趣,听他的称呼,与许山下棋的老道士正是华山道门的掌门郝长风。 “不可说,不可说。” 郝长风摇头说道。 “爹爹,白露有事求见。” 就在王朝义还要追问的时候,门户忽然传来许白露的叫门声。 54、机会 “诶,露丫头来了,赶快进来吧!” 还不等许山张口应允,老道士郝长风抢先答了一声,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再不理眼前棋盘,就在他起身之际,有意无意之间,胖大的身子不小心蹭了棋盘一下,棋盘微微一晃,满盘黑白子顿时乱作一团。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 许白露定了定心神,款步进入书房,冲着屋子里的三个人,一一施礼,清新淡雅,举止端庄。 “咦!” 郝长风上下打量了许白露一番,脸上忽然露出惊奇的表情,眼珠微微一转,指着她大笑:“露丫头,你这是走错地方了吗,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不去找情郎谈谈心,来找我们几个老头子做什么!” “啊!” 许白露一怔,随即两颊绯红,不由得低下头去,刚才心神荡漾,急着来见郝长风,一时竟忘了换一身正式点衣服。 “你脸红什么,女孩子就是要穿的好看一点,不然,等七老八十了,想穿也穿不了啦!” 郝长风调笑说道,他虽是一身道装打扮,举手投足却毫无道门中人的气质。 “道长,知道啦。” 许白露红着脸答道。 “不过啊,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坏了我的大事!” 郝长风忽然话锋一转,长长叹了口气,面色沉了下来。 “我坏了道长什么大事?” 许白露一怔,忍不住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郝长风,她刚刚进门,什么都没有做,实在不知道坏了郝长风什么大事。 “刚才这一局棋,我已经把你爹杀了个七零八落,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结果你突然过来,老道士一高兴,不小心把棋盘撞翻了,错过赢他的好机会,岂不是坏了老道的大事?” 郝长风瞪着眼睛说道。 “郝师兄,莫要逗弄小孩子了,这棋局没乱,咱们接着下就是。” 许山插话说道。 “怎么没……” 郝长风一扭头,只见许山不慌不忙,拈起棋盘是的黑白子,将乱作一团的棋子,一枚枚放在原处,竟然丝毫不错。 “算了,算了!” 郝长风表情凝滞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转身找了个座椅坐下,沉重的身子压得椅子吱吱作响,接着说道:“露丫头来找你,肯定是有事,你们有话先说吧,老道就不拉着你下棋了。” “道长,你这下可猜错了,白露不是来找爹爹的,是来找道长的。” 许白露浅浅一笑,紧紧跟在郝长风身后,站在椅子旁边,拽着他的袖袍不可撒手。 “诶,你找老道能有什么事,我那几个徒弟个个歪瓜裂枣,想来你也看不上眼。” 郝长风抬起头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道长!” 许白露略微有些脸红,撒娇说道:“谁跟你说这个了,既然你觉得现在的徒弟不好,那什么样徒弟你才满意呢?” “白露,慎言,郝师兄门中的事情,也是你能乱说的么?” 许山沉声说道。 “啊?” 许白露不由一惊,低下头不敢再看许山。 “不要吓唬小孩子……” 郝长风狠狠瞪了许山一眼,转头看着许白露,笑着说道:“露丫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啦!” “道长,我知道一块稀世罕见的良才美玉,想要推荐给道长做徒弟,不知道道长愿不愿意再收个徒弟?” 许白露不顾许山刺人的目光说道。 “要是你的话,老道二话不说,直接收下!” 郝长风笑着说。 “白露还有自知之明!” 许白露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说道:“我说这个人,原本不会武功,可是在两月之内,就从一介书生,练到外家层次,不知符不符合道长的标准。”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王朝义放下手中酒壶,转头瞧了许白露一眼,眼神中带出些许惊奇。 “哈哈!” 郝长风放声大笑,指着许白露说道:“露丫头就是爱开玩笑,天底下哪有这种人才!” “自然是有的。” 许白露正色说道。 “露丫头,你这话是当真的?” 郝长风忽然敛去笑容,严肃地看着许白露。 “当然是真的,王师叔可以作证,我爹爹也知道这个人。” 许白露连忙说道。 “哦!” 郝长风转头向王朝义望去,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白露说的不错,是有这么个人,名叫周无极,最初还是我给他启的蒙,亲眼看着他从文弱书生,修成外家层次的好手,甚至还不到一个月,修炼的天赋是我生平仅见,我怀疑他身怀特殊血脉。” 王朝义倒没有隐瞒,一点一滴说得清楚。 “特殊血脉,若是这样到能说得通,可是拥有特殊血脉的人少之又少,难得碰到一个,你们俩怎么不收他为徒,把这么一块良才美玉留给老道?” 郝长风来了兴趣,忍不住站了起来。 “郝师兄,我最初只觉得周无极领悟力强,就把当年冯幽留下的传承,传给了他,让他承接了苍龙门的因果,后来才发现,这人天赋极高,不过,也正因为他天赋太高,若是投在我的门下,便是明珠暗投,耽误前程,故此,我把他推荐给了师兄,希望师兄能收他为徒,可惜……” 王朝义说到这里,转头瞧着许山,没有再说下去。 “此人心术不正,心思太深,而且可能与邪魔外道有关,我是不会收他的。” 许山淡然说道。 “爹,周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许白露连忙辩解。 “他若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你来见郝师兄,求郝师兄收他为徒。” 许山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不是他让我来的,是……” 许白露想要再说,却不知如何解释,“私定终身”四个字,她是打死也不敢在许山面前提的。 “周无极人还不错,我与他相处过一段日子,心机虽然很深,人品倒也不错,以他的天资,无论在哪家哪派都是核心人物,不会年纪这么大还不让他练武。” 关键时刻,王朝义张口替许白露解围。 “啊?” 郝长风看了看许山,又看了看王朝义,忽然一笑,说道:“有意思,你们俩居然会说法不一,肯定是有人看走眼了,这样吧,我倒想见见这个人。” “好啊,那我现在喊他过来。” 许白露惊喜说道,uu看书.uukanhu.m 全不顾许山越来越冷的目光。 “算了吧,没看到你爹脸都黑了,咱们还是去练武场吧,正好试试这人功夫如何。” 郝长风大声说道。 …… 半个时辰之后。 在丫鬟小圆的带领下,赵拂衣来到练武场边上,远远瞧见懒懒散散的王朝义、一脸憧憬的许白露,还有一个又高又胖的老道士。 这老道一头银发,胡乱披在身后,身高足有九尺,体重至少在二百斤开外,穿着一身湛蓝色的道袍,头上戴着一顶白玉冠,背后背着一把又宽又厚的长剑。 若是换一身衣服,他一定以为这是以为退隐泉林的老将军,绝不会以为是一个修行有成的出家人。 “在下见过郝道长、王师叔!” 赵拂衣快步上前,向两人分别施了一礼。 “你就是周无极?” 郝长风仔细看着他,说道:“先打我一掌试试!” “啊?” 赵拂衣一怔。 “你就动手吧,郝师兄一向不拘俗礼,正要试试你的功夫。” 王朝义从旁说道。 “好!” 赵拂衣点点头,当下也不客气,迎面一掌,用了七分力道,向郝长风劈了过去。 以他想来,许山的修为远在王朝义之上,郝长风的修为还在许山之上,真动起手来,他连王朝义的衣角都抓不到,更不要说是郝长风了。这一掌八成是要落在空处,故此,留了三分力气,随时准备收住掌势。 啪! 一掌出手,正面拍在郝长风胸前,他竟躲也不躲。 55、考验 “不错,这一掌起码有三牛之力,就算你从小练武,年纪轻轻能练到这般水准也不容易了!” 郝长风笑呵呵地说道,他正面挨了这一掌,身形却岿然不动,连晃也没晃一下。 “原来在试我的力量。” 赵拂衣这才明白过来。 他刚才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居然会这么大,一掌下去,全不破防,照这么说,两人若是真动起手来,就算郝长风站在那里让他打,也没有丝毫胜算。 至于郝长风说赵拂衣水准不俗,倒也不是随便乱夸,林镇从小受到许山精心培育,服用过不知多少珍稀药材,练的又是极上乘的内炼之法,这才练到五牛之力,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已是最为杰出的武者。 要知道,韩棠跟随石万仞征战数年,修炼的武功也足够高明,在战场上又经历无数血战,但比林镇还要差一筹。 从这两人身上就能看出,赵拂衣十六七岁的年纪,就有三牛之力,虽然不算惊艳,但也绝对算是不错。 “这样吧,你既有三牛之力,那老道也拿出三牛之力,咱们动手试试!” 话音未落,郝长风胖大的身子骤然一转,扬起右臂,一掌狠狠向赵拂衣面门劈来。 这一掌杀气腾腾,直击要害,毫无道门中人风范,反而有些战场杀伐的味道。 若是换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见到如此气势的一掌,不要说是反击,就连抵挡的勇气也鼓不起来,搞不好转身就要逃走。 赵拂衣却丝毫不惧,在吸收了韩棠的厮杀经验之后,对他来说,上战场厮杀,就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面对着一掌的时候,甚至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他当下也不闪躲,欺身向前一步,左手向前一抓,径直去抓郝长风的手腕,右手立掌为刀,直向郝长风的左肋下劈去,竟要以攻对攻,贴身肉搏。 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 战场之上,两人离得越近,死亡的可能性越大,没有经验的新兵都是远远拿着长矛互捅,只有百战精锐,才会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与人贴身厮杀。 “咦!” 郝长风微微一怔,大笑说道:“年轻人果然有冲劲,胆子大!” 说罢,身形微微一晃,错开赵拂衣的攻击,反手又是一掌,再次向他攻去。 两人就在这练武场上鏖战起来,都是以攻代守的路数,出手毫不容情,直奔对方要害下手。 一个出手老辣,一个毫不示弱,竟打的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许白露修为平平,还不到外家层面,看不出什么来。 王朝义则截然不同,他不仅是内家巅峰高手,更在西北边军服役数年,上过血腥战场,与草原帝国的高手厮杀过,后来离开边军之后,在江湖上流落多年,经历过的搏杀更是数不胜数,单以实战经验而言,还在许山之上。 在他看来,赵拂衣的武功修为倒还罢了,若不是郝长风特地压低修为,只怕一拳一脚就能将他击溃,也不会坚持这么久。 真正厉害的是赵拂衣的对敌手段,对出手时机的把握极其准确,即使对手身上的破绽转瞬即逝,也从不会错过。 更可怕的是,赵拂衣几乎不犯错误,不止是不犯新手的错误,就连老手常犯的错误也不会犯。 短短数十个回合,赵拂衣的表现就让他想起了一种人,当年在西北边军之中,经验最为老到的老卒。 啪! 四五十个回合之后,郝长风忽然伸出右手,一掌向赵拂衣拍来。 赵拂衣并不闪躲,他从两人的距离判断,这一掌就算打到尽头,距离他前胸至少还有三寸,只是虚招而言。 不料,就在掌势将尽之后,郝长风的胳膊忽然又伸长了五寸,这一掌结结实实击在他胸前,将他打出三四丈远。 “啊?” 许白露看在眼里,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没事的。” 赵拂衣缓了一口气,见许白露着急,先行向她解释,接着说道:“道长这一掌并未发力。” “好功夫,好厉害,若不是老道多吃了几年饭,懂得招数比你多,未必拿得下你!” 郝长风也停下手来,脸上绽开笑容,大声夸赞赵拂衣。 “道长,我没说错吧,周先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你要不要收他为徒?” 许白露见他开怀大笑,连忙凑上前来,想要趁热打铁,从郝长风的态度来看,这事至少有八九分能成。 “还不成。” 不料,郝长风摇了摇头,并没有答应。 “啊,为什么?” 许白露怔住了。 “年轻人!” 郝长风没有继续给许白露解释,转身看着赵拂衣,脸色严肃起来,问道:“老道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拜老道为师,成为华山道门中人?” “道长若是愿收,在下自然愿意入门。” 赵拂衣点了点头。 “好。” 郝长风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暂时不能收你,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你与人搏杀的经验,未免太丰富了,比老道年轻时厉害的多了。” “王师弟说你短短一个月时间,就从文弱书生,修炼到外家层次的好手,这一点虽然离奇,但也不是不可思议,完全可以用特殊血来脉解释,毕竟拥有特殊血脉的人虽不多,老道这辈子也还见过几个。” “可是搏杀经验么,就算血脉再强也没用,非得真刀真枪跟人拼过,在生死关头拼过多次,才能积累下了,你与人搏杀的经验如此丰富,要说你之前没练过武,老道真的很难相信。” “也因此,老道没法判断,你到底是不是有足够的天赋,这一点别人说没用,老道必须亲眼看到。” “原来如此。” 赵拂衣不由苦笑。 他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这里,郝长风的武功非同小可,刚才交手之际,被郝长风压制的太过厉害,只想着如何抵挡,全没想到把自己的底子泄了。 他的表现不要说,会惹起郝长风的怀疑,就算他站在郝长风的角度,同样也会怀疑。 许白露不由着急起来,转身去看王朝义,想让他帮忙说句话。 王朝义默然不语,丝毫没有理会许白露的眼神,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uu看书 w.uukanshu.o “当然。” 郝长风话锋一转,接着又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就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老道刚才的揣测,完全做不得准。” “不过,若是如此,你需要通过老道一个考验,若是成了,我便收你为徒,若是不成,咱们就不提此事了。” “请道长示下,在下愿意一试。” 赵拂衣正色说道。 “好!” 郝长风点点头,说道:“老道当年走江湖的时候,无意中的了一门功夫,名叫云体风身,兼有内炼、外用两种法门,是一门外家层次修炼的武学,源于已经绝传数百年的道家宗门天师道。” “若是寻常人,修炼这门功夫,至少要一年才能入门,老道现在将这门功夫传给你,你若能在一个月内入门,老道就收你为徒,若是入不了门,露丫头,老道就对不住你的一片苦心啦!” “啊!这位么太难了吧?” 许白露忍不住说道。。 “多谢道长,在下愿意一试。” 赵拂衣诚心说道。 郝长风此举,不止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更重要的是,送给他一门武学,即使他没有入门,没能被收入门下,也白白学了一门武功。 要知道,任何一门武学,都不是能轻易得到的,为了得到苍龙门的传承,他可是答应了王朝义,日后愿意承接苍龙门因果。 他与郝长风非亲非故,郝长风愿意把这门武功传给他,绝不是看他的面子,只能是因为许白露。 想到这里,他心中对许白露有多了几分歉意。 56、意外消息 云体风身绝不是一门容易练成的武学。 单以难度而言,远在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以及与其配套的内炼功法缠龙内劲之上。 这门武学修炼的是自家肌肉、皮膜,一旦入门之后,就能完全控制自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膜,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最可怕的是,这门武学一旦练到大成境界,对身体的控制力会到达到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境界,从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领悟出所有武学的基础技巧。 从此之后,所有的招式在他面前,都会失去神秘感,甚至可以在战场上,偷学对手的招式。 赵拂衣总感觉,这门武学有一点简配版乾坤大挪移的意思。 云体风身威力强大,修炼起来自然也极难。 郝长风说是一年之内可以入门,指的不是寻常人修炼一年,而是他之前收的几个弟子,修炼一年之后,这门武学才勉强入门。 虽然在郝长风嘴里,这几位弟子全都钝不堪,但实际上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才,甚至已经算得上天才,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故此,想要在一个月内入门云体风身,绝不是寻常人,甚至一般天才可以达到的,只有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才能做得这一点。 赵拂衣很清楚,他并不是这种天才。 他的天赋虽然不错,那是因为两世为人,魂魄远比一般人强大,精神力强悍的缘故,因此,对武学的领悟力非常好。 可惜,云体风身恰恰不是一门需要领悟力的武学,而是一门特别需要身体天赋的武学,这并不是赵拂衣擅长的方面。 他以往进展极快,是因为山水画卷与幽冥秘境的关系,可是这两者都无法帮他尽快入门这门武功。 “这老道士也太损了吧,云体风身这种功夫,纯粹是靠时间磨出来的,想在一个月入门可不容易。” 秋素白侧躺在赵拂衣的床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拈起一颗葡萄,剥去紫色的外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来,仔细看了很久,忽然抬头:“这颗葡萄看起来很好吃,你要不要吃?” “不必了。” 赵拂衣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了起来,继续坐在屋檐底下,思索如何能尽快入门。 …… 昨天上午,在许门之中,郝长风找了一间清静屋子,屏退其他人之后,传授给他这套云体风身。 这门武学极为复杂,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才把其中精义讲完。 也幸亏赵拂衣领悟力强,有过目不忘之能,否则,一天一夜,未必能讲完其中精义。 昨天下午,赵拂衣回到普渡居后,就开始思索,如何能在一个月内,把这门武功修炼入门。 一直想到晚上,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想在一个月内入门是不可能的。 到了夜里。 秋素白无声无息地来到普渡居,先听赵拂衣说了上午的事,又听他讲了讲云体风身的诀窍,也觉得这件事情很难办。 这门武学着实太过复杂,就算真的天赋异禀,拥有特殊血脉,也很难在一个月内入门。 当然,秋素白并不知道山水画卷的事情,一直以为赵拂衣能够快速修炼到外家层次,全凭自身天赋,也因此,她虽然觉得很难,但并没有像赵拂衣这么着急,觉得他还可以试一试。 赵拂衣则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入门。 “秋姑娘。” 赵拂衣忽然睁开眼睛,沉声问道:“昨天上午,在许门的时候,郝道长曾经提过一句,云体风身是昔年道门大派天师道的入门功夫,你知道这家门派么,能不能联系到他们,我想天师道的人练的多了,总会有点经验。” “你别做梦了!” 秋素白把剥好的葡萄,轻轻扔到自己嘴里,用舌头滚了两圈,一口吞了下去,这才说道:“天师道可不是一般的门派哦,三四百年前,曾是一家极为强大的修行门派,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覆灭了,整个门派一个活人都没留下,只留下了一堆残垣断壁。” “出了长安城的东门不远,以前还有他们一条支脉,也是同一天覆灭的,死的一个人都不剩,所有的功法秘籍,也全被焚毁了,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啊,这么奇怪,就没人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若是问出一点下落,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借此得到天师道修炼云体风身的经验。 “这有什么奇怪的,修行界么,无法无天,力不如人,被杀了就被杀了,谁也不会替你喊冤。” 秋素白又剥了一颗葡萄,含在嘴里,接着说道:“别说五六百年前了,就在数月之前,大魏顶级修行门派之一太平道,还不是被人灭了满门,到现在也不知是谁下的手。” 太平道! 赵拂衣听到这三个字,耳朵里不由嗡嗡作响。 根据当日阎森在荒庙的表现,他有八成把握,确定赵客是太平道的人,可是太平道到底是何来历,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却一直不知道,也不敢擅自打探,担心引火烧身,没想到今天在秋素白嘴里,居然听到了太平道的名字。 “太平道……我怎么听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瀛洲楼里一本书上看过这个名字,秋姑娘,这到底是家什么门派?” 赵拂衣心里虽然急切想知道太平道的来龙去脉,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像闲聊一样。 “太平道是可不简单,在当今大魏十大修行门派之中,实力至少可以排在前三,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被人灭了,事前事后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 “不止如此,大魏朝廷的玄机台还发出悬赏令,说是只要有人能提供太平道在世俗余党的消息,朝廷必有重赏,无论是要官,还是要钱,都不会吝惜。。” 秋素白再次吞下一颗葡萄,似乎对葡萄情有独钟。 “玄机台发了悬赏令?” 赵拂衣微一沉吟,接着说道:“那这还用猜么,肯定是他们动的手啊!” “开什么玩笑。” 秋素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且不说太平道主裴远山深不可测,就算太平道四大长老赵客、胡不乱、吴双、萧雪明,uu看书 ukansu 哪一个又是好惹的,这五人都是这方世界最强的修行人之一,想杀一个都千难万难,玄机台有几斤几两,惹得起太平道。” 赵客! 赵拂衣心中仿佛潮水涌动,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了。 时隔数月,他终于再次听到赵客这个名字,也终于知道了赵客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修行界顶级大派太平道的四大长老之一,也是这世上最为顶尖的修行人。 可惜,他虽然知道了赵客的身份,但仍然不知道,是谁杀的赵客,乃至覆灭的太平道,也就无法得知可能找上门的敌人是谁。 就在赵拂衣心潮澎湃,准备接着再问的时候。 秋素白揉了揉脑袋瓜,接着又说道:“玄机台没这个本事,除非是玄机台的主人亲自动手,但也不可能啊,太平道又不是散修门派,也是道门一脉嫡传,上面有根脚的大派,就算玄机台的主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灭了他们。” “玄机台的主人是谁?” 赵拂衣忍不住问了出来:“玄机台隶属于大魏朝廷,它的主人岂不是大魏皇族?” “那有那么简单,大魏皇族可没资格做玄机台的主人,你什么都不懂,就别乱猜了。” 秋素白摇了摇头,忽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些干什么,这里面的水太深,不要说是你,就连我都能淹死,有这点时间,你不如想想怎么练成云体风身。” “这不劳你操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赵拂衣霍然站起身来。 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迅速让云体风身入门。 57、进山 山海楼是关中书院五院十八楼之一。 这座楼里存放的是历代地理图志、四方域外海图一类的地图典籍,从上古时期,大禹定鼎九州时绘制的全图,直到大魏王朝十万里锦绣江山的版图,甚至东、南、西、北四海的海域图,也全部都有收藏,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由于关中书院地处雍州,故此,最为详细的还是西北五州的历代地理图志,尤其是长安城以及周边六县的地图,甚至精细到每一个村庄,每一座寺庙的历史变迁。 赵拂衣一早来到山海楼,找了一大堆描绘长安城附近地理变迁的图册,细细研究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天,直到日头偏西,饿的肚子咕咕叫,才找到他要的东西。 “原来是在这个地方。” 赵拂衣面前放着一份古旧的地理图册,平摊放在桌子上。 这份图册是三百多年前,大魏王朝尚未定鼎中原之前,大周王朝还在的时候,官府绘制的长安周边区域图。 在其中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一处小小的山脉,叫做静修山,山上粗略的画着一间道观,用蝇头小楷写着“老君观”三个字,旁边还有一行注解,写的是天师道支脉传承。 花费了一整天功夫,终于找到了天师道痕迹,总算没有白费功夫,这让赵拂衣有了稍许安慰。 虽然秋素白告诉他,早在三百年前,天师道就已经被人灭了,长安城附近的支脉同样被人夷为平地,没有残存任何典籍,即使找到也没什么用,但他还是决定找到这一处支脉。 因为,人虽然死了,却未必就见不着。 韩棠就是一个例子,他虽然死在三百年前,却在幽冥秘境里面,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活着,若是这处支脉里面,也有幽冥秘境,说不定就能见到昔日天师道的人,到时候就能借鉴天师道修炼云体风身的经验。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他还是决定试试,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也比完全不可能强得多。 以他的真实天赋,想在一个月内修成云体风身,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他能想到去天师道遗迹找幽冥秘境,秋素白却没想到这个法子,并不意味着他比秋素白更聪明。 原因也很简单,对秋素白来说,即使见到天师道的人也没什么用,天师道的人不可能把修炼的秘法告诉她。 但对赵拂衣就大不一样,有山水画卷在手,只要能斩杀对手,就能获取对手的记忆,说不定就能得到修炼云体风身的秘法。 赵拂衣把地图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确定已经记住了这个地方,这才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起身离开山海楼。 …… 离开关中书院之后,赵拂衣并未立即前往地图上标注的地点。 以他之前的经历来看,幽冥世界绝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诡异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才成。 次日上午。 赵拂衣吃过午饭之后,换了一身轻快的衣裳,袖子里带上两筒暴雨梨花针,怀中揣着通幽石,再加上白虎顶阳骨、迷药、毒药等,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全部装好之后,大步往长安城以东赶去。 出了长安东门,以东三十多里,就是天师道支脉所在的静修山。 据图册记载,当年天师道还在的时候,看上了静修山的山清水秀,才选的这个地方落脚,后来又在山上添了许多亭台楼阁,更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成了长安城一处有名的景致。 只是后来天师道不在了,静修山才逐渐败落。 赵拂衣来到静修山下的时候,正是下午两三点钟,阳光正盛,视野最好的时候。 站在山脚下,远远眺望,只见静修山上一片荒凉,恶树丛生,怪石嶙峋,一点人烟的痕迹也没有,毫无昔年道门大派驻地的景象。 倒是静修山下,有一条大道,是玉都长安往东面晋州、豫州去的交通要道,往来车马不断,要繁华很多,路边修了几家门脸整齐的客栈,门口的伙计正在迎来送往,热气招呼着往来的客人,看起来有人气的多。 赵拂衣并不着急上山,随便找了家客栈,要了一间干净屋子,打算就在此住下,晚上再进入幽冥世界。 无论什么时候进了幽冥世界,里面都是一片幽暗,晚上进去反而不容易被现世的人发现。 …… 入夜。 山野僻静,灯火黯淡,四下里黑漆漆的。 天色幽暗,下着蒙蒙细雨,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客栈里的旅人早已安睡,伙计也在大堂里支起桌子,躺在上面打盹,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雨声,通过薄薄的纸窗,轻轻传了进来。 赵拂衣最后一次检查了要带的东西,确定毫无遗漏,这才点燃桌上的油灯,用手握着通幽石,放在油灯上面炙烤。 随着火焰的炙烤,一阵阵淡淡的白雾从通幽石表面浮出,徐徐向四面蔓延,渐渐笼罩了整个屋子。 过了一阵,忽然吹来一阵夜风,眼前白雾逐渐散去,原本的客栈消失不见,眼前变成一片山野。 转眼之间,赵拂衣赫然来到幽冥世界。 幽冥世界之中,景致与现世不同。 月光虽然幽暗,却没有下雨,天上也就没有阴云,借着朦胧的月光,勉强看得清四周的道路,比现世的雨夜,稍微要亮一些。 抬头远眺,静修山就在前方不远,静静地矗立在哪里,巍然不动,神秘莫测。 “呼……” 赵拂衣长长吸了口气,紧了紧身上衣裳,鼓足勇气,大步向静修山走去。 幽冥世界里的景物,大多数都笼罩在黑暗之中,黑的就像阳光暴晒下的阴影,完全看不到本体,只能看到轮廓,甚至无法分辨是不是实体,每当想要靠近的时候,就发现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跟前。 唯一可以供他行走的,是大地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道路。uu看书 ww.uknhuco 赵拂衣望着眼前的道路,微微皱了皱眉,他有一点没弄清楚。 如果说,他是因为修为有限,无法进入幽冥世界,只能在幽冥世界与现世的交汇处——幽冥秘境里行走,那么他为什么可以在这些道路上行走,这些道路算什么,难道也是幽冥秘境的一部分? 他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人可以问,只能埋在心里。 若是去问秋素白,秋素白就一定知道他离开过幽冥秘境,到时候反为不美。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赵拂衣来到静修山下。 “啊?” 赵拂衣走到近处,望着眼前这座山,眉头紧紧皱起。 眼前这座静修山,整个笼罩在黑暗之中,就好像一片庞大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山脉。 “看起来,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一处变成幽冥秘境,换句话说,也就不会有人存在,这趟白跑了……” 赵拂衣心中一沉,感觉有些失望,眼前的静修山,既然没有变成幽冥秘境,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价值。 现在看来,静修山完全是幽冥世界的一部分,且不说他能不能上去,就算他真的能上去,万一遇到幽冥世界里的异变,碰到什么诡异的生命,就只能白白送命。 赵拂衣正在失望,忽然发现在这重重黑暗之中,有一条羊肠小道若隐若现,在山间盘旋,曲折辗转,由前山的山脚而起,通往后山一个不起眼的山谷。 “难道还有路进去?” 赵拂衣心中一动,走到小道的起点,沿着这条道路,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58、囚居 呼! 一阵夜风吹过,山道两旁的阴影随风起伏,从轮廓来看,密密麻麻、高矮不一,像是一层层树木、一束束野草,只是隐藏在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就仿佛无数层单薄的剪影簇在一起。 赵拂衣走在山道之间,脚下只有一条两尺多宽的小径,崎岖陡峭,千曲百折,在黑暗的阴影之中蜿蜒而上。 “这地方……果然是幽冥世界……” 赵拂衣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就连身上的肌肉都开始变得僵硬。 在长安城的时候,他也进过幽冥世界,那时候两旁的店铺虽然藏在阴影之中,但是脚下的道路足有三四丈宽,与两旁建筑的距离足够遥远,眼前的空间也足够广阔,心理并不感到压抑。 不像静修山里,山道不过两尺,阴影就在身前,仿佛稍一转身,就会触碰到神秘的阴影,坠入无边地狱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行走在一把随时都会砍落的刀锋之下,永远不知道黑暗中会忽然冒出什么,让人不由自主的绷紧精神。 赵拂衣努力振作精神,一步步向前走去。 绕过一道山弯,面前霍然开朗,山坡上面,忽然出现了一片广阔的空地,至少有三五十亩的样子,像是一片遗迹。 这片遗迹虽然也笼罩在黑暗里,他无法靠近半步,但是从轮廓来看,与野草、树木已经截然不同。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平地上的一片残垣断壁,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有七八座倒塌的楼阁,一座粉碎的石头牌坊,还有一大片东倒西歪的高墙,以及连根拔起的树木,林林总总,各自不一。 可惜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外表轮廓,仿佛剪影一般,只知道是被毁掉的,却看不到细节。 阴影之中,透过某些角度,还能看到一些刀、剑、枪、戟等等兵器的轮廓,胡乱插在地上,许多都已经折断了,看来当年的厮杀一定很激烈。 “这里……” 赵拂衣在山道上站了许久,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若是在现世,他一定会上去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典籍留下来,可惜是在幽冥世界,以他的修为,只能看到,却摸不到。 当然,这些东西曾经在现世中也出现过,可惜都湮灭在历史之中了,也轮不到他来搜寻。 如果是秋素白的,能否进入幽冥世界呢,他心中忽然泛起这个疑问。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依照大魏王朝的记载,从上古到今天,文字记载的历史已经超过万年,为什么无论是在长安城里,还是静修山上,幽冥世界呈现出的情景,都是三百年多前的景象。 这真的是凑巧吗,还是另有缘故? 赵拂衣站在山道边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转身沿着山道,继续向上走去。 从这片遗迹往后,沿途之间,残存的痕迹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就能在道边看到一两处遗迹,所有的遗迹都很相似,全都是厮杀留下的痕迹。 他继承韩棠数年的厮杀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当年这一场大战,厮杀的极为很激烈,已经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 一场大战之后,就连建筑也没剩下多少。 继续向前又走到小半个时辰,爬到半山腰,山道一转,越过山脊,向后山蔓延而去。 “嗯!” 赵拂衣站在山脊上面,望着远处绵延的后山,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后山深处,一座山谷影影绰绰藏在其中。 从山脊上望去,这座山谷的位置很隐秘,藏于山中群谷之中,若不是事先知道位置,绝难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在幽冥世界之中,周围一片阴影的衬托下,这座山谷分外明显,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他脚下这条道路,正好直通这座山谷。 “莫非这里也是一处幽冥秘境?” 赵拂衣心中一动,顿时提起精神,大步向山谷走去。 与此同时,他暗自提高警惕,做足准备,应对谷中可能存在的敌人。 山谷看着不远,走起来却不近,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来到这处山谷的谷口,谷口堆着一片碎石,将本就不起眼的谷口,又遮住了七八分。 这座山谷本就不显眼,谷口又有碎石,若是在现实世界,必然还会有野草生长,如此一来,就更难寻觅,只怕走到跟前,也未必注意得到。 赵拂衣在谷口停了半刻,仔细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越过这片碎石,慢慢向谷中走去。 这座山谷不大,从前到后约么只有三四百丈长,宽度也只有四五丈,谷中道路又很平坦,一眼几乎望得到头,与静修山里的其他山谷相比,没有任何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山谷两边的峭壁都是坚固的花岗岩,钢刀砍在上面,只有一道浅浅的白印,就连脚下也是石头,整个山谷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草木。 赵拂衣缓步向前,目光不断向四周扫去,始终一无所获,半柱香的功夫之后,终于走到山谷的尽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这里就一座山谷,再没有其他什么了?” 赵拂衣身前是三面光秃秃的石壁,背后是来时的道路,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不由感到气馁,看来这趟是白跑了,修成云体风身的希望,也随风而逝。 “前山的人都死绝了吗?” 就在赵拂衣无奈之际,忽然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不由吓了一跳。 “谁?” 赵拂衣不由一惊,转头向四面望去,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山壁,没有任何影子。 “右手三丈。” 阴冷的声音简短说道。 “哦!” 赵拂衣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抬头向右侧的山壁望去,仔细找准了落脚地,接着,飞身一纵,跃起一丈多高,踏在一块略微凸起的石头上,然后,脚下再次发力,又向上跃去。 他如今身具三头板角青牛的力量,体重却没有多少,在纯粹力量的推动下,完全不需要什么轻功,随随便便就能跃起一丈多高。 两三次后,赵拂衣贴身站在一小块凸出的石头上,听了下了。 在他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山洞,洞口向内凹陷,从下方完全看不到,只有跳到与它同样的高度,才能看得到。 “看来这人是在山洞里……” 赵拂衣沿着山壁略微凸出的石块,紧贴着山壁,一步一步,走到洞口处。 他不敢直接跳过来,否则,山洞里的人若是要对他不利,身在空中,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片刻之后,他来到洞口,借着幽暗的月光,看到了里面情形,不由怔住了。 山洞高有两米,宽度也差不多,按说可以轻易进去,实际上却不可能,因为有十多根粗若手臂的黑色金属棍拦在洞口外面。 这些金属棒上下两端,都深深地嵌在玄武岩中,彼此的间隔只有十厘米左右,形成了一道严密的栅栏,上面并没有可供出入的地方,竟是一座死门。 在这座死门后面,坐着一个人,看年纪并不算大,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也许是许久没见过阳光了,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uu看书.uush一头长发许久没有剪过了,散落着披在脑后,身上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道袍,与赵拂衣以往见过的都不相同。 “呵呵,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人来了。” 这道人看到赵拂衣,端坐不动,冷笑着说道。 “见过道长,还不知道长尊姓大名。” 赵拂衣隔着栅栏,遥遥拱了拱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前山的人是不是已经死绝了?” 道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快意,又有几分暴虐。 “在下刚才过来的时候,一路上确实看到大战痕迹,似是经历过一场浩劫,至于是不是死绝了,在下也没法判断。” 赵拂衣斟酌着说道。 “哈哈,看来是死绝了!” 道人仰天大笑了一阵,低下头颅,再次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过去了多少年?” “这个……” 赵拂衣略微踌躇片刻,说道:“道长在这里呆了多久,外面就过去了多少年。” 他不知道这道人到底是何身份,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故此,并没有说出实情。 他在幽冥秘境中杀死韩棠的时候,韩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记忆依旧停留在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不知这道长是什么情况。 “哈哈!哈哈!” 道人冷声大笑,抬手指着赵拂衣,说道:“我在这里没呆几年就死了,直到不久之前才活过来,怎么会知道外面过来多少年!” 赵拂衣不由愣住了,这道人居然知道他已经死了,那么他口中的才活过来是什么意思? 59、道人 “啊?你已经死了?” 幽暗月光之下,赵拂衣惊叫一声,脸上故意露出惊恐之色。 “当然。” 道人冷冷地看着赵拂衣,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皱了皱眉,说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莫非你不是修行门派的人?” “修行门派?” 赵拂衣故作惊讶,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听师父说过,这世上有修行门派存在,里面都是飞天遁地的修行人,可惜从来没见过,难道道长你就是修行门派的人?” “原来你真的不是修行人,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道人似乎并不怀疑他的话。 “这个……” 赵拂衣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通幽石来,托在掌心,犹犹豫豫的说道:“在下无意中得到了这么一块石头,觉得有些稀奇,就一直带在身上,今晚在野外露宿烤火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掉进了火里,然后就到这里来了。” 顿了顿,他一脸无奈地说道:“道长,老实说,我还一直发愁怎么才能回去呢。” “通幽石。” 这道人看着通幽石,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运气倒是不错。” “敢问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赵拂衣故作不知,半真半假地问道。 眼前这个道人,是秋素白之后,他见过的第二个与修行界有关的人,打算把秋素白给他说的,从道人这里再验证一遍,省的不知不觉就被坑了。 “这里是幽冥世界与现世交界形成的一处特殊地域,你可以把它叫做幽冥秘境,至于贫道,乃是天师道门下道人孤尘子。” 几句话之后,孤尘子的语气已经和缓下来,也就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家来历,果然是天师一脉的传人。 “天师道?想起来了,我曾听这附近的村民说过,静修山上原来有过一个道观,不过几百年年前已经没了,难怪你说你已经死了,要是几百年不死,岂不是成神仙了?” 赵拂衣满面惊讶之色。 “唉,原来已经几百年了……” 孤尘子叹了口气,惨白冷淡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惆怅之色,接着说道:“几百年不死,算什么神仙,真正的神仙不是你我可以窥测的,可惜贫道修炼不成,否则,未必不能活到现在。” “哦……” 赵拂衣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又问道:“敢问道长,在下刚才听道长所言,先前已经死了,不久前又活过来了,在下这就不明白了,为何道长活过来了,前山那些人没有活过来?” “因为他们运气不好。” 孤尘子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当年天师道还在的时候,前山那群蝇营苟且之辈,看贫道不顺眼,罗织了一个罪名,非逼着贫道在这里闭关,没想到贫道闭关不久,就有强敌攻打山门,将他们尽数杀死,反倒是贫道,因为此地过于偏僻,没人找到这里,反而逃过一劫” “贫道在此处,渴了从洞中暗河里面取水,饿了就从里面捞鱼,足足撑了三四年才死,运气比他们强得多了。” “啊?” 赵拂衣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忍不住插话说道:“道长,你在这里形同坐牢,寸步难离,就算多活几年,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怎么能说是运气好?” “你不懂的,这三四年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 孤尘子冷哼一声,说道:“就因为我晚死了三四年,赶上千年不遇的幽冥阳化,这才有机会重新活过来,他们那些人早死了几年,也就这么死了,魂飞魄散,再没机会再活过来。” “幽冥阳化……” 赵拂衣心中一动,这个词到是头一次听到,忍不住问道:“敢问道长,幽冥阳化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修行人,说了也不懂。” 孤尘子没有直接明说,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说道:“你的运气着实不错,居然在这个时候捡到通幽石,正好赶上幽冥阳化,诞生出一批幽冥秘境,这才容你进来,若是早几年,就算你得到通幽石,压根也没什么用,以你一个凡人的本事,如何能在幽冥世界行走。” “还有这一层原因。” 赵拂衣听到这里,心中大概明白一些,看来幽冥阳化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情,幽冥秘境也才诞生不久。 至于为什么是这样,就不是他现在能揣测到的了。 孤尘子接着又说道:“今日在此相逢,你与贫道也算有缘,贫道就送你一场机缘,只要你帮贫道移开洞口这一排寒铁柱,待贫道脱身之后,必将收你为徒,传你一身天师道的修行之术,日后就算不能修道有成、白日飞升,也能仗着一身本事纵横天下,博一个功名富贵。” “这个……” 赵拂衣眉头微微一皱,缓步走上前去,用手敲了敲洞口的寒铁柱,发出“铿、铿”的闷响,踌躇说道:“道长说的不错,若是能跟道长学道,对在下而言,实是平生一大机缘。” “不过,这是十几根寒铁柱看起来材质不凡,在下赤手空拳,拿它们实在没什么办法,不如道长先告诉我,如何退出幽冥世界,等在下去城里买上几根锯条,回来再帮道长脱身。” “何必这么麻烦。” 孤尘子摇了摇头,说道:“你想的太多了,此处是我天师道闭关之处,又不是什么天牢大狱,怎么可能每次进出都要把寒铁柱弄断,就在山洞上面不远,有一块圆形的白色石头,你只要用力把它转动三圈,寒铁柱就会移开,不用你再去长安城折腾。” “原来如此!” 赵拂衣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点点头说道:“这就简单多了,在下这就上去,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为难,脚下也没有挪动。 “只是什么?” 孤尘子冷声问道。 “在下万一把道长放出来,道长却不愿收在下为徒,在下可就没办法了,不知道长能否让在下安心?” 赵拂衣吞吞吐吐地说道。 “原来你担心这个,呵呵,你与贫道今夜初逢,不相信贫道也是正常,这样吧,贫道以道门祖师之名发誓,脱身之后,一定收你为徒,传你天师道的本事,如何?” 孤尘子冷笑几声说道。 “那就麻烦道长了。” 赵拂衣点点头。 “贫道孤尘子,今日在此向元始天尊发誓,若蒙这位公子搭救,能够脱离此地,异日必收他为徒,uu看书 .ukanshu.co传他一身天师道的本领。” 孤尘子面色肃穆,抬起右手,三指树立,仰天盟誓。 “好,在下这就……” 赵拂衣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洞口上面爬,就在他将走未走之际,目光忽然投向孤尘子背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惊讶地说道:“道长,原来这里闭关的不是你一个人啊……” “嗯?” 话音未落,孤尘子已经顺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扭回头去,还没有完全转过去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不对,再想转头,已来不及。 就在孤尘子扭头的瞬间,赵拂衣陡然扭动袖中的暴雨梨花针,一簇银针骤然飞出,直击在孤尘子的胸前。 只听“嗤、嗤”几声轻响,银针透体而过,射入山洞深处,射在石壁上面,发出“叮、叮”几声脆响。 “你敢暗算我!” 孤尘子骤然重伤,不由大怒,面色狰狞如鬼,胸前鲜血淋漓。 “道长!” 赵拂衣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道长不仁,就不要怪在下不义。” “道长明明是天师道的门人,奉太上老君为道祖,就连前山的道观都叫老君观,却偏偏以元始天尊之名发誓,当真是欺我不知么,还是说道长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履行承诺。” “咳咳……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孤尘子重重咳嗽几声,一缕缕鲜血迅速变黑,从他胸前流出。 “那是自然,这一点道长恐怕也早就猜到了,不然,怎么就不问在下的来历?” 赵拂衣淡淡说道。 60、回归 幽暗月光之下,孤尘子脸色惨白,从他的五官之中,流出一缕缕的黑色鲜血,仿佛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赵拂衣从未与天师道的人打过交道,更不知道孤尘子究竟有多强,故此,一上手就用了最强攻击——涂有剧毒的暴雨梨花针。 如今看来,孤尘子确实比林镇强得多,至少一蓬飞针没能杀了他,只是伤了他,真正要他性命,还得毒性慢慢发作。 当然,孤尘子就算修为再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至于会不会招致孤尘子的反杀,他倒不太在意,原因也很简单,若是孤尘子能反杀,恐怕早就从这里逃了。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是有胜无败,他以暴雨梨花针出手,只是希望能一击建功,节省时间而已,就算暴雨梨花针不成,他也可以慢慢施展别的手段,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只是迟胜早胜的问题。 “好个奸猾的小子,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贫道!” 孤尘子死死盯着赵拂衣,气息越来越微弱,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又说道:“山洞里面什么也没有,你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什么,倒不如现在给我解药,我把天师道的修炼秘法都传给你,你总不希望白跑一趟吧?” “道长想太多了,还是早点认命吧。” 赵拂衣微微摇头。 别人或许得不到任何东西,但他有一卷神秘的山水图画,有很大的机会摄取孤尘子的记忆与力量,这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更何况,虽然不知孤尘子为何会在这山谷,不过,只看洞口的寒铁柱如此结实,就知道事实恐怕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在此闭关而已,搞不好是被天师道囚禁到这里的,这样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修炼秘法,他恐怕只有疯了才敢去练。 “好……咳咳……啊!” 孤尘子声音惨淡,说了声好,又重重咳嗽了两声,忽然大叫一声,吐了一口黑血,仰面朝天,向后倒去,就此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赵拂衣隔着铁栅栏,在洞口看了半晌,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笑容,喃喃说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懂,至少你就不知道,幽冥世界的人真死了以后是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就见孤尘子的尸体抖动了一下,似乎是要起身。 还不到孤尘子起身,赵拂衣已经扭动另外一筒暴雨梨花针,一蓬飞针陡然射出,从寒铁铁栅栏的空隙穿过,正打在孤尘子的脸上,“噌、噌”几声,在他头上穿了一二十个针孔。 嘭! 这一簇银针过后,孤尘子的尸体抖了一抖,终于死去,尸体化作一阵黑色飞灰,堆在原地。 “这才算是死了……” 赵拂衣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孤尘子所知有限,并不知道在幽冥秘境复活的人,死后会化作一滩飞灰,否则,也不会假意装死,徒惹人笑。 不过,孤尘子知道幽冥秘境的事情,也知道他复活的原因,却不知道再次死去会变成飞灰,难道是天师道的记载不全,还是另有缘故?这个念头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 彻底斩杀孤尘子之后,赵拂衣抬头向上看去。 就在洞口上面不远处,有一块圆形的白色石头,只有拳头大小,于是蹑手蹑脚,顺着岩壁的缝隙,一路攀爬而上。 不大会功夫,他来到白色石头旁边,伸手扭了一下,发现果然能够扭动,于是运足力气,缓缓扭动起来。 咔……咔…… 随着石头转动,下方传出机关抖动的声音。 赵拂衣知道有用,接着又扭了下去,“咔、咔”的声音也从下方不断传来,直到转动三圈之后,石头再也扭不动,下面的声音也终于止住。 他轻轻一松手,顺着山壁,从上面滑了下来,正落在洞口,发现十几根寒铁柱,果然都已挪开,洞口整个敞开,只等他进去查看。 进了洞中一看,才发现这座山洞虽然不大,只有三丈多深,倒是个闭关的好地方,就在孤尘子的右手后方,有一条山中暗河的支流,在这里正好有个一尺见方的洞口,打水倒是方便,搞不好里面还有鱼,难怪孤尘子在天师道覆灭之后,还能坚持几年。 除此之外,山洞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赵拂衣四下瞧了一遍,确定没有别的什么,转头去看孤尘子留下的痕迹,这才知道为何他为何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来地上还有四条手指粗细的寒铁链,分别扣住了他的双腿和双臂,只是先前被道袍挡住了,又是纯黑色的,在暗地里不显眼,这才没看到,直到他死后才露出来。 “看来这家伙果然不是来闭关的,是被人关到这里的。” 赵拂衣微微点了点头,幸亏没有一时糊涂,把孤尘子放出来,否则,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检查几遍之后,看看洞中一干二净,确认再没什么值得搜寻的地方,这才决定离开。 赵拂衣大步走到洞口,迎着幽暗月光,从怀中掏出山水画卷来,略略瞥了一眼,发现画卷表面果然泛出清光。 “不错,又有机会激活了。” 赵拂衣看到清光,心中顿时一喜,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回去了,至于激活画卷的事情,还是等回到长安城再做。 幽冥世界,太过诡异。 他不知道在这里激活画卷,会发生什么诡异事情,也就不打算在这里冒险。 漫步离开山谷,赵拂衣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自从发现杀人会激活山水画卷之后,他一直把这幅画卷随身带着,前前后后也杀了不少人,只是不知为何,只有林镇、韩棠、孤尘子等寥寥几人,成功激活了山水画卷,其他人都没有效果。 这中间又有何缘故,是对修为有要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赵拂衣沉思了一阵,可惜人数还是太少,没法琢磨规律,索性不再想这个问题。 出了山谷之后,眼前就是不足二尺的山道,沿着山道一路向前山走去,不大功夫,就来到前山,顺着原路下山,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便离开静修山,回到当初出发的客栈附近。 …… 道路两侧,一片黑暗。 赵拂衣站在路中,掏出通幽石,平摊在手上,仔细看了看。 当初,秋素白说过,当他进入幽冥世界之后,通幽石就会逐渐消散,uu看书 .uknsh 刚才这一行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消散的部分微乎其微,按照这个速度,剩下大半块通幽石,至少能在幽冥世界里撑一两个月。 如此一来,更加好奇,当初在袁家府邸遇到的袁啸放,到底是什么东西,短短一瞬,就让这块通幽石消散了将近一半,暗自决定,等日后修炼有成,一定要去袁家府邸看看。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屈指一弹,只听“叮叮”几声轻响,眼前一个恍惚,景色再变,瞬息之间,已经回到现世。 哗!哗!! 现世依旧在下雨,而且比他前往幽冥世界之前,雨下的更大,转眼之间,便将他淋了个通透,好似一只落汤鸡。 幸好,他出现的地方与客栈只有一墙之隔,当下也顾不了太多,飞身一纵,越过墙头,跳入客栈后院,也不等其他人察觉,几步蹿回客房,推开预先留好的窗户,闪身进去,脱掉衣裳,倒头就睡。 次日上午。 直到日上三竿,赵拂衣才懒洋洋地爬起来,吃过午饭之后,起身离开客栈,重新长安府走去,又在沿途中买了肉脯、水囊、长刀等备用的东西,赶回普渡居。 当日晚间。 赵拂衣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小心翼翼地锁好门窗,穿上熊皮长袍,背上行囊,这才掏出山水画卷,平摊在桌上。 眼前清光粼粼,似乎比前几次光线更盛。 赵拂衣定气凝神,将目光投在画卷之上。 下一个瞬间,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三棵桃树就在面前。 61、探索 淡淡薄雾之间,三棵桃树伫立其中。 与上次来相比,三棵桃树毫无变化,仍旧是在最左侧的那颗桃树上面,挂着一枚桃子。 这次的桃子足有一个半拳头大小,表皮只是略微泛青,靠尖的一端已经完全染上红色,看起来卖相不错,差不多快熟透了。 “奇怪,怎么每次都是这棵树上结桃子,其他两颗桃树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赵拂衣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但也没有多想,目光从三棵桃树上扫过,却未立刻去摘桃子,而是低头向树下看去。 就在三棵桃树下方,铺着一块白布,上面堆着几块肉脯,是他上次离开之前,特地留下来的。 “哦,还不错!” 赵拂衣捡起肉脯,仔细瞧了瞧,用力捏了捏,又仔细闻了一下。 发现外界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这里的肉脯居然没坏,甚至依旧保持新鲜,与他上次离开时,没什么差别。 若是这样的话,以后有什么不方便随身携带的要紧东西,尽可以存在这里。 他心中一动,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来,随即又摇了摇头。 日后说不定可以,眼下还不能这么干,激活山水画卷的方法,还没有完全掌握,杀人只是必要条件,但并不是随随便便杀一个人,就能激活画卷,万一放进来拿不出去就坏了,还是等完全弄清楚规律之后,再打这个主意。 确认肉脯没坏之后,赵拂衣也不多做耽搁,把树上的桃子摘了下来,转身来到水潭边上,借着潭中冷水,仔细洗了一遍,然后收入囊中。 他并不着急吃桃子,此行的目的,也并不只是来摘桃子,还想趁这个机会搜索一番,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一路往山上爬,爬了不久,就被凛冽的山风逼了回来,这次决定转回头,往山下走,看看这座山下有什么。 抱着这个心思,他这次来的时候,提前做足了准备。 背后的行囊鼓鼓囊囊,全都是肉脯、干果之类高热量的东西,最能填饱肚子,腰间不但带了水囊,还挎了一个小小的酒葫芦,里面装了一葫芦烈酒,以做驱寒之用。 收拾好一切之后,赵拂衣沿着山泉的流向,一路向山下走去。 这座山越往下,山势越趋于平缓,虽然也有陡峭之处,但与山上比,就好走的多了。 山风也随着高度的不断下降,越来越小,逐渐没了任何威胁。 唯一遗憾的是,白雾依旧存在,甚至没有丝毫减弱,依旧笼罩着整座山峰,他不禁怀疑,周围的这一切是真的白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幸亏有这一道山泉引路,否则,茫茫白雾遮挡之下,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找不到回三棵桃树的路了。 …… 这座山里的天气从不变化,永远都是阴云密布,却又有一些亮光,根本无从判断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拂衣一直走到双腿发硬,两眼发直,这才忍不住停了下来,抬头远眺,眼前依旧是无尽的山路,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完。 “这座山……还真是高啊,我上次运气也真是不错……” 赵拂衣回想起第一次来这里,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他没想到这座山竟然这么高,以他如今的体力,能走到双腿发直,至少已经走出两百里的山路,却依旧没见到山脚,山势之大,简直超乎想象。 幸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距离三颗桃树不远,吃了桃子之后,瞬间返回现世,否则,以他当时的体力,若是落在这里,就算知道桃树在哪里,只怕也走不动,半路上就被冻死山上了。 休息了一阵之后,赵拂衣继续又走了一程,直到双腿酸软,这才决定好好休息一次。 他沿着河岸,找了个背风的岩洞,躲了进去,又搬了几块石头,把洞口堵上,只留几条通风的缝隙,之后,掏出肉脯,就着清水,大口咀嚼起来。 肉脯又干又硬,空口并不算好,不过,用来填肚子再好不过,只吃了半块肉感,就觉得差不多已经饱了。 填饱肚子之后,他又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小口烧酒,暖了暖身子,然后,裹好熊皮长袍,靠在石头上,双眼一闭,就此沉沉入睡。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也看不到时间。 赵拂衣叹了口气,整理一番之后,沿着河道继续走了下去。 …… “啊?” 约莫三四个时辰之后,赵拂衣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远处望去。 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平原,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下,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在,也不知有多大,山泉一路奔腾,流到这里终于暂时停下,在山脚下积了一个大湖,又分出三四道支脉,分别向平原的不同方向流去。 “总算是到了……” 赵拂衣看到山脚就在眼前,加快脚步,向山下走去,片刻之后,便下了这座山,来到这片平原上。 “这是怎么回事?” 等他来到平原之后,看到眼前的景致,不由心中一沉。 这片平原远远望着还好,走到近处,才发现已经完全干涸,了无生机。 平原整体呈现黑灰色,地面光秃秃的,不要说是大树,就连草都没一根,他俯下身去,随便抓了把土,发现土块已经结成硬块,得用力才能抓下来,抓在手中,轻轻揉搓了一下,立刻化作砂砾大小的土块,顺着指缝,散落在地上。 “这地方……差不多已经快变成荒漠了,真的还会有人吗?” 赵拂衣眉头大皱,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探索,寻找一个答案,于是迈开大步,继续向平原身处走去。 这一次还是沿着河水行走,虽说到了平原上,河水方向无法预测,可能会在某些地方绕路,但是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继续这么干。 一来,水囊的容量毕竟有限,离开河流的补给,很容易陷入缺水的窘境,二来,无论什么地方,农耕、放牧都是最基本的生活方式,而这两样都离不开水。 故此,顺着河流走,找到聚集地的机会要更大一些。 …… 平原辽阔,一眼望不到边,uu看书ww.ukansh.co这一走又是不知多久。 沿途之间,他休息过两次,每次都是睡了一大觉,若是按照这个方式计算,至少已经走出四五百里路去,说不定还会更多,可是眼前的景色却毫无变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头顶阴云,脚踏荒漠,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赵拂衣依旧向前走去,等他第三次睡醒的时候,向前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眼前的景物终于发生了变化。 就在他眼前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座城池的影子。 一眼望去,这座城池极大,城墙足有三五丈高,虽然比不上长安城的城墙高耸,却比现世中其他州府的城墙高出不少,至少比汉中府高出一倍有余,此外,这座城的城墙形制与长安城完全不同,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建筑,看起来并不是中原的风格。 不过,城墙虽然修的高大,却没有丝毫人气,不但城墙上面无人巡守,就连城墙底下的大门,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看守。 “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人……” 赵拂衣握紧手中长刀,略微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进城看一看。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探索山水画卷带他来的到底是地方,眼前就有一座城池,若是畏惧城中的威胁,畏缩不前,岂不是白来一趟。 就算城里有什么威胁,他也不害怕,以他现在的武功,只要不遇到高手,就算百十名士卒,也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一枚桃子,万一真的遇到强敌,只要找个机会,吞下桃子,立刻就能离开这里,绝没人追的上。 62、荒城 天空永远都是阴云密布,大地则是一片无边的黑色荒漠,天地之间,一座古旧的城池矗立其中。 赵拂衣面色肃然,紧握长刀,暗自提高警惕,一步步向远方的城池走去。 随着城池越来越近,一层层白雾渐渐变淡,更多的细节暴露在他眼前。 远远望去,城池看着还很完整,近看却发现并非如此,高大的城墙斑驳陆离,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化,表面依旧残留着兵器划过的痕迹,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在其中的一段城墙上,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余痕。 比起高耸的城墙,城门损毁的更加严重,两扇厚实的大门已经荡然无存,整个被人破坏,碎落的残骸洒落一地,上面还钉着锈蚀不堪的箭支。 “看来这一场大战很惨烈啊……” 赵拂衣站在城门洞下,望着眼前的痕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他继承了韩棠的记忆,拥有改朝换代之际,十几年的战场厮杀经验,战局如何一望便知,只看眼前的痕迹,当年攻城的时候,就是一场硬战。 大军作战,攻城最难,像这样一座大城,即使能顺利攻打下来,攻城的士卒也十不存一,如果有选择的话,对于这种城池,军中大将绝不会选择强攻,四面围困,断水断粮才是最好的办法。 眼前这座城池,经历过如此惨烈的战局,只怕里面不会有什么活人,甚至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留下。 赵拂衣漫步向前走去,眼前的一切不断印证着他的判断。 进了城门,正对着一条大街,街上没有半个人影,地上是半尺多的浮土,也不知积攒了多少年,轻轻踩上去,就烟尘四溅。 耳畔只有“呜呜”的风声,回响在整个城池上方,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响动,显然是一座早已废弃的空城。 “看起来好多年没人来过了……” 赵拂衣皱了皱眉,踏着干燥的尘土,小心翼翼,一路向城中走去。 沿途之间,一片破败。 街上掉落了许多腐朽不堪的兵器,深埋在尘土之中,只有一脚踩下去,才会惊讶地发现这里有一柄剑,那里有一把刀,两旁楼阁上则残留着一根根箭支,深深扎入其中,看来当年攻入城中之后,每一步都经历了血战。 最为特别的是,道路两旁的宅院、店铺全都大门洞开。 赵拂衣随意找了几间进去,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不要说是锅碗瓢盆这些轻巧东西,甚至连家具都没剩,只要是能搬走的东西,全都搬的干干净净。 “这地方看起来不止是造了一场兵灾,还被人纵掠了一遍,这倒怪了,即使纵兵劫掠抢的也应该是金银珠宝才对,总不至于连家具都搬走了……” 赵拂衣一路前行,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本想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书卷一类的东西,想要从中查出这里究竟是哪里,可惜一切都被搬空了,连柜子都被搬走了,更不要说是书卷。 他忽然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经历过如此一场大战,为何连一具骸骨都没看到。 人的骨头虽然没有钢铁坚固,但绝对比钢铁要耐腐蚀的多,正常来说,如果有刀剑留下,也一定有骸骨才对。 “难道打赢的一方,把所有的骸骨都搬走了?” …… 这座城池面积不小,几乎不在长安城之下。 赵拂衣沿着长街一路前行,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城池的最中央位置,看到一片占地辽阔的宫殿。 远远眺望,宫殿的风格与大魏并不相同,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宫殿都不同,却好不寒酸,依然雍容华贵。 单单宫殿周围的宫墙,就足有三丈多高,朱漆高墙,湛蓝瓦片,当年一定非常漂亮,只是经过不知多少年的腐蚀,原本朱红色的表皮,已经褪化为暗红色,看起来就像是残留的血痕。 与外面的城门相同,宫墙两扇大门也被人拆毁,并且付之一炬,只留烧焦的木块。 赵拂衣并未立即进去,在宫殿外驻足片刻,又想了一阵,最终握紧长刀,决定进入宫殿。 迈入宫殿之后,远处可以看到一座正殿。 沿着宽大的甬道,赵拂衣一路向正殿走去,想要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走了约么百丈之后,透过薄薄的雾气,他霍然发现,在正殿前面有一片广场,广场上一座三四丈高的小山。 远远望去,与正殿重叠,看不清楚,走到近处才发现。 “啊!” 等他走到跟前,真正看清这座小山之后,脸色忽然大变。 自他来到这座城池之后,一直在寻找城里的人去哪里了,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 广场上的这座小山,赫然是用人骨堆成,头骨、脊椎、臂骨等等,堆积如山,稍微看上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骸骨大多都已碎裂,其中一部分碎成很多块,也不知是当年被杀的时候,损伤了骨骼,还是多年风化所致。 只看这座小山,就知道当年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更加惨烈的屠城。 赵拂衣沉默片刻,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沉下心神,绕过白骨山之后,继续向前走去,不大会功夫,终于来到正殿前面。 就在正殿前方,一块又宽又大的金匾,从高空跌落下来,坠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摔成十七八块。 或许是因为黄金不朽的缘故,金匾虽然已经完全碎裂,但残片却很新,看起来丝毫没有锈蚀的意思,只是有些刀砍斧凿的痕迹。 …… 赵拂衣看到碎裂的金匾,心中忽然一动,找了块平整地方,把碎成十几块的金匾一一捡了回来,重新拼在一起。 这项工作并不复杂,转眼之间,金匾拼接完成,忽视上面的刀剑痕迹之后,字迹很快显露出来。 金匾上面是“傲来”两个字。 傲来? 傲来! 赵拂衣瞳孔不由一缩,如同雷劈了一样,瞬间陷入迷茫,呆呆站在原地。 在他两世为人的记忆里面,能以傲来为名的,只有一个地方,就是东胜神洲的傲来国,而在正殿的匾额上挂着“傲来”两个字,意义如何,不问而知。 “难道这里是傲来国?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被谁毁灭的?” 霎时间,赵拂衣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还不等他想出答案,接着,又生出了另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这里是傲来国,u看书w.uukanshco那座山岂不是……” 赵拂衣霍然转身,抬头向远方望去,在无尽的白雾之中,一座高山矗立其间,冲破云霄,上不见顶。 “花果山!” 赵拂衣忽然明白鼓楼,一时间,竟被这个念头吓住了,但如果远方那座高山,真的是花果山,那么…… 他又想起,在那幅神秘的山水画卷左下角,写着一行小字“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镇元子”! “原来这里真的是花果山,怎么会变成这样,与画上画的完全不一样……” 赵拂衣眉头再皱。 他此刻已经确信,这里真的是花果山,也就是画中世界,可是,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因此变少。 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这里的花果山究竟是真的花果山,还是镇元子施法开辟的世界?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要画成这样。 还有,眼前的花果山真的在山水画卷之中么?或者,山水画卷只是一个桥梁,从现世之中,将他牵引到这里。 这两者感觉上差不多,可究其实质,却天差地别,这是本质的不同。 可惜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无法解答这些疑问,只能藏在心里,慢慢寻找答案。 找到这块金匾之后,赵拂衣继续在傲来国呆了两天,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在他到来之前,整个城池都已经被搬空了。 第三天的时候,包裹里的肉脯终于吃完,赵拂衣无可奈还,只能吃掉桃子,离开这个神秘的地方。 63、道兵 先是眼前一黑,接着,又是一黑。 赵拂衣能分辨周围景物的时候,已经回到长安城的普渡居中。 眼前之所以连续黑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每次离开山水画卷的时候,都会感到一阵眩晕,从而眼前一黑,第二次则是因为,他离开长安府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此时从花果山归来,外面依旧天黑,屋子里更是漆黑一团,好一阵子才适应。 几次经历之后,他发现每次激活画卷的时候,现世的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一样。 “等等……”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要是每次进入山水画卷,现世时间都不流逝的话,下次岂不是可以在里面修行。 这样的话,就算吃到的桃子没有,在里面也有足够的时间修行,完全可以慢慢把云体风身练成。 还不等他转过这个念头,忽然感到脑中一阵刺痛,一段段清晰的画面从他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他知道这是孤尘子的记忆碎片。 当下也不惊慌,定了定心神,先脱去长袍、硬靴,换了一身单薄衣裳,又把山水画卷贴身藏好,之后,才盘膝坐下,开始消化孤尘子的记忆。 ……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一座古香古色的偏殿之中,十七八个六七岁的小道童端坐在一起,正在摇头晃脑地背诵《道德经》。 孤尘子也在其中,他此时年纪太小,还没有法号,其他人都叫他俗家姓名陈商。 半个时辰之后,结束了一上午的诵经,小道童们蜂拥着冲入饭堂,吃过午饭之后,中午休息一阵,接着,开始下午的课程。 “云体风身是咱们天师道的入门功夫,虽然只是修炼肉身的秘法,比不上飞天遁地的法门,却是一切功法的根基,你们千万要仔细修炼,万万不可轻视!” 一个白发老道站在小道童们身前,表情严肃地说道。 “谨遵师父法旨!” 一大群小道童七嘴八舌地哈道,陈商站在队伍里,更是暗自立誓,一定要把这门功法学好。 从这一日起,山上就多了一群练武的小道童。 每日天色蒙蒙亮就起床修炼,除去中途诵经、吃饭、午休的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全部练武,一直练到月上枝头,人困马乏,这才安歇下来。 这群道童之中,陈商是练的最认真的一个,也是练的最好的一个,不过三四年的光景,一套云体风身,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 “陈商,今日是你离开天师道外门的日子,为师特赐你法号孤尘子!” 与数年前相比,白发苍苍的老道显得更加老朽,嘴里的牙已经不齐了,说话都有些漏风。 “多谢师父赐名。” 孤尘子已经长大了,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气,美中不足的是,面上含了几分凶戾之气。 若是军中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面相,但在道门之中并不讨喜。 “孤尘子,你天性坚毅,果断敢为,为师一向看在眼里,多次向师门推荐,想让你去内门修行,可惜几次测试都没能通过,已经无缘内门,为师真的感到很惭愧。” 白发老道赐过道号之后,面色和缓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 “师父,几次测试不过,都是徒儿资质不行,与师父无关,惭愧的应该是徒儿才对。” 孤尘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遗憾之色,眼中却有几分愤恨。 他在天师道中修行十年,一共参加了三次由外门到内门的选拔,可惜资质不足,对上乘道法的领悟力太差,无论如何都入不了门,无缘加入内门。 “那你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白发老道沉默了一阵,接着问道。 “还能有何打算,以弟子的资质、本事,今生是无缘大道了,只能寻一处支脉,随便找个职位,做一名清修道人。” 孤尘子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说道。 “嗯……这也是个办法……” 白发老道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还想不想领悟上乘秘法,参悟大道,博一个白日飞升?” “弟子当然想!” 孤尘子不由一怔,连忙答道,接着,又摇了摇头:“只是咱们天师道的规矩,不入内门,就见不到上乘秘法,徒儿就算想也是白想。”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白发老道犹豫了一下说道。 “什么办法?” 孤尘子不由惊喜交加。 “在咱们天师道中,还有一支道兵,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白发老道问道。 “弟子不知,敢问师父何为道兵?” 孤尘子摇了摇头,他确实没听过道兵的名字。 “道兵,顾名思义,就是修炼道法的兵卒,是咱们天师道与其他门派暗中争斗的一支力量,常常替门派做一些明面上不好去做的事情。” 白发老道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就像朝廷的暗卫,专门杀不适合明杀的人。” 孤尘子点点头。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各个门派都有道兵,只是咱们天师道乃天下第一道门,道兵的职责自然也重,不但要与邪魔外道厮杀,与佛门道统争斗,还要想法打压同属道门其他几家门派,每年都会死不少人,每年也都有不少人补充进来。” “不过,做道兵虽然危险,但也有极丰厚的回报,只要你能在争斗中立下足够的功勋,就能凭借功勋值,在门派换取任何东西,包括内门才会传授的上乘秘法。” “不知,你可愿加入道兵,若有此心,我便向上面举荐,如今内门管理道兵的人,正是我少年时一起学艺的一位师兄,这点面子还是会卖的。当然,你若是不愿,那也无妨,毕竟做道兵是刀头舔血,比其他道士危险太多了。” 白发老道将其中利害详细说了一遍。 “还请师父容徒儿想想。” 孤尘子听完之后,眉头紧锁,仔细思索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抬头说道:“还请师父助我,弟子愿做道兵!” …… “杀!” 孤尘子一声断喝。 原本空手对敌的他,袖袍一甩,一口锋锐长剑陡然从袖中刺出,出其不意,正刺在面前一个大盗的脖子上,将他一剑刺死。 直到死前,这名大盗眼中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呼……呼……” 将这名山贼一剑刺死之后,孤尘子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转头看其他几位师兄弟。 他们还在与各自的对手周旋,一时半会难以结束,再看不远处的传功道长,uu看书 ww.只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面上多了几分嘉许之意。 从他加入道兵至今,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经历,彻底颠覆了他对道门的认识,第一次知道在阳光之下,阴暗竟无处不在。 道门修行一向讲究清静无为,其上乘秘法更是对心境有要求,没有一颗逍遥无极,看破红尘的道心,无论如何也难以入门。 道兵的路子却截然不同,在这里修炼的半年,他修行了不少秘法,每一种秘法都与长生逍遥无关,只与杀戮有关。 比如说,他如今最擅长的一门剑法叫做“杀劫”,一共只有十式,其中九式都是以最快的方式杀人的剑法,最后一式则是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剑法。 道兵培养的本就不是长生逍遥的道人,而是杀气森森的道兵。 孤尘子意外的发现,他虽然修道的天赋不佳,可是做道兵的天赋却极强,尤其是练这种杀人的功夫,进展更是快到了极点。 很快,他就在一批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传功道长最为欣赏的几名弟子之一。 一个月前,道兵的前期训练终于结束,传功长老带着这一批三十多个弟子,前往蜀中群山,寻找潜藏在此的山寨练手。 这一个月来,一行人连挑了十多家山寨。 孤尘子经历数十场杀戮之后,杀人的手段进展更是迅速,已经远远甩开同一批弟子,成为这批道兵中第一人。 与此同时,他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忽然觉得,内门的上乘秘法也没什么好练的。 因为,杀人才最痛快的事情! 64、灭门 “道长,求求你了,求你念在浣纱剑派三代忠于道门的份上,只杀老夫一人,放过门中其他人吧!” 一名身着华服的半百老人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砸的青石板“嘭嘭”作响,鲜血从额头沁出,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在这半百老人的对面,赫然站在一名黑袍道人。 这名黑袍道人正是孤尘子,此时他已是二十多岁的模样,面色淡然,眼神冷漠,毫无感情地看着眼前这位老者,就像屠夫看待宰羔羊。 最为特别的是,他右手持着一柄道中配发的精钢长剑,一点点鲜血正从剑锋上滑落,显然已经杀过人了,左手则捧着一本《三皇治世经》,翻开到三分之一的位置,似乎刚才还诵过经。 正所谓,一手持剑,一手捧经,长剑夺命,道经超度,所到之处,无有不服。 “萧阳鱼,不要不知足,要不是看着萧家三代忠义的份上,道中也不会法外开恩,只派我杀你萧门主脉。别妄想一个人把罪都抗下,难道十天前,你们萧家决定叛逃的时候,只有你萧阳鱼同意吗?” 孤尘子冷然问道。 “孤尘子!” 萧阳鱼见求饶无用,霍然站起身来,一双饱含血丝的眼睛死一样地盯着孤尘子,恨恨说道:“好一个法外开恩,亏你们说得出口!” “居然怪我们萧家叛逃,你可知近十年来,为了天师道四面扩张,我们萧家前前后后搭进去三十多条人命,再继续待在这里,多少人命也不够填的,恐怕再过几年,世上就没有浣纱萧家了!” “萧家的辛苦,道中自然看在眼里,等到天师道一统天下,自然会论功行赏,可惜因为你的错误决定,永远看不到那一天了。” 孤尘子好不动情地说道。 “天师道妄图一统天下,永远不会成功,你们就没发现吗,古往今来,从未有任何一家修行门派曾经统一天下,以后也绝不会有!” 萧阳鱼握紧手中长剑,冲着孤尘子高声怒喝。 “以前没有,以后会有。” 孤尘子依旧淡然。 “做梦!” 萧阳鱼忽然大喝一声,挥动手中长剑,如闪电一般向孤尘子劈去,放下一切顾忌,要与孤尘子拼命。 这一剑含怒出手,用尽他生平所学,只求杀人,不求自保,无论是剑速,还是技巧,都无可挑剔,是他平生最强一剑。 “呵呵……” 孤尘子不屑的看着萧阳鱼,还不等长剑及身,忽然张了张口,轻轻吐了一口气,一片亮青色的薄薄利刃,陡然从嘴里射了出去。 下一刻,利刃毫无阻碍的穿过重重剑影,出现在萧阳鱼的脖子上,深深割了进去,切断了他的喉管。 “为什么……你明明修为没我高……而且……” 萧阳鱼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鲜血不断涌出,几乎难以说话。 “萧阳鱼,你何其愚蠢,竟敢与我动手,你们萧家附庸天师道三代,前后经历百年,大部分武功都是道中高手帮你们优化的,难道里面有什么破绽,我会不知道?就算你武功再高一倍,只要用的是浣纱剑法,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孤尘子鄙夷地看着萧阳鱼,也不知是鄙夷他叛逃天师道,还是鄙夷他不知天高地厚。 萧阳鱼还想再说什么,可惜鲜血堵住喉头,已经张不了口,片刻之后,不甘死去 …… 画面一转,已是数年之后。 “在下孤尘子,见过冼观主,从今日起,贫道就要多多叨扰了。” 孤尘子面色淡然,拱手说道。 在他身后站着十多名黑袍道士,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全都是面色冷峻,腰悬长剑。 对面的冼观主,则是一位蓝袍道士,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手持白玉浮尘,腰中系着亮黄丝绦,面带雍容之色,与杀气腾腾的黑袍道士明显不同。 冼观主乃是长安城外的天师道支脉——老君观的观主,执掌老君观大权。 他虽是从外门弟子一路晋升上来的,地位在道中并不算高,但能在大周王朝帝都附近执掌一条支脉,本身就是一种肯定,无论是权力,还是能力,都非寻常观主所及。 “道友客气了,长安最近几年明争暗斗的厉害,贫道在这里已经感到孤木难支了,无奈之下,这才向道中求救,希望派些得力的高手来。” “道友来此之前,我已听说道友手段了得,短短十年功夫,便已完成数十次任务,立下许多功勋,成为同辈中第一位道兵统领,道中能派道友来这里帮贫道,贫道不胜感激。” 冼观主笑着说道,从他话中可以听出,对孤尘子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非常了解。 “冼观主客气了。” 孤尘子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寒光一闪,接着问道:“还没问观主,如今在长安与老君观对面作对的有那几家?” “咱们天师道乃是天下第一大派,敢与咱们正面作对的已经没了,就算有人对咱们不满,也都是扶持些朝官,与咱们在朝廷上为难。” “如今在长安城与咱们为难的一共有三人,其一是名姓杨的御史,背后有邙山鬼教的支持,其二是名姓苏的郎将,祖上是白马寺的弟子,至今与白马寺联系不断,其三么,是一位姓白的侍郎,这人就有些难办……” 冼观主说到第三个人时,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姓白的有什么难办之处,莫非此人是名高手么?” 孤尘子微微皱了皱眉。 “那倒不是,这人是一位文官,问题在于,此人背后是与咱们同属道门一脉的丹鼎道,对他手段软了不顶用,若是手段硬了,又怕得罪同道,你也知道,丹鼎道炼制丹药乃是一绝,其中几味丹药一向受到各大道派的欢迎,咱们道中不知多少高层,都与丹鼎道有旧,若是贸然行事,不要说丹鼎道会报复,道中说不定也会有高层找麻烦。” 冼观主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知道了。” 孤尘子没有多说。 …… 画面一转,已是数月之后。 在一座大殿里面,雪白的月光透过侧窗,洒在地板上。 孤尘子傲然肃立,直挺挺地站在祖师像前,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身着黑色道袍,在雪白月光之下,有说不出的孤独。 在他身旁,u看书.uanshu.om 站在五个道人,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上下,一个个都是一副雍容华贵之相,披着名家精心裁剪过的蓝色道袍,戴着没有丝毫杂色的羊脂玉道冠。 这五名道人中,为首的正是老君观冼观主,其他几人也各有职司,分别掌管观中大权。 天师道地位崇高,就算的一家支脉在长安府也极有威势。 这几人身为老君观的主事,平日里位高权重,无论遇到什么人,都是一副潇洒自如的表情,可是不知为何,今天却变得面色惶恐,焦躁地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孤尘子,你怎么如此大胆,其他两个人杀了就杀了,道中自然会给你撑腰,怎么连白侍郎一家都杀了,莫非观主没给你讲过白侍郎背后是谁吗?” 其中一名道士忽然停下脚步,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怎么没讲,他来第一天,我就给他说过白侍郎身后是谁,我本来以为他只会警告一下白侍郎,没想到没跟我说直接灭人满门!” 冼观主也是一脸无奈。 “杀了就杀了,阻我天师道者,就是我天师道的敌人,杀了有什么不对吗?” 孤尘子冷然说道。 “你……算了,我们不跟你多说,道中已经传下谕令,让你自今日起,不得离开老君观半步,三日之后,会有使者来此,正式降下责罚,是生是死就看命吧,可怜我们也要陪你一起受罚。” 先前那位道士怒气冲冲地说道。 孤尘子再没有张口,只是通过大殿的侧窗,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在想什么。 65、覆灭 画面一转,已是三日之后。 清晨,孤尘子与冼观主等人一早就在大殿等候,准备迎接道中派来的使者。 不是他们不想在山下迎接,而是道中早有谕令,不得出山门一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有消息传来,道中使者姗姗来迟出现在静修山下,带着几位随从莅临老君观。 功夫不大,道中使者进入大殿之中,他年纪与孤尘子相仿,身着一件紫色道袍,按照天师道的规矩,这是真正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穿。 “陈师兄,许久不见了!” 出乎意料,紫袍道人进入大殿之后,并未厉声呵斥,也没有理会冼观主等人,反而头一个跟孤尘子打了声招呼,神情缓和,叫的还是孤尘子的俗家姓氏。 “原来是李师弟!” 孤尘子看着面前的使者,眼中满是惊讶。 天师道今次派来的使者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一个熟人,名叫李渔江,是昔年孤尘子刚入外门的时候,与他一起修炼的三十多名道童之一,年纪比他稍小,两人交情也不错,故此,称他一声师兄。 当年初入门时,李渔江修炼天赋平平,也没有孤尘子这么刻苦,云体风身的修行水准远不如他,在同届中并不出奇。 可是每人天赋不同,李渔江对道法的领悟力却比孤尘子强得多,后来通过道门测试,筛选进入内门,没想到多年过去,已经身着紫袍,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 “陈师兄,你这次可是做得差了,丹鼎道与咱们天师道虽然不是盟友,但也不是敌人,一向保持中立,你这次杀了白侍郎,激怒了丹鼎道的几位长老,一封书信递到道中,非要至你于死地不可,闹出一场轩然大波。” 李渔江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可惜之色。 “李师弟,咱们天师道要并吞天下,已是众人皆知之事,不为盟友,就是敌人,那里还有中立两个字,陈某自信此事做的不差,道中要杀就杀吧,但要陈某认错,绝无可能。” 孤尘子身为道兵,杀戮十年,其心如铁,百死不悔,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师兄误会了,师兄为天师道征战十年,屡立大功,道中高层都看在眼里,岂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要了师兄的性命,道中已有决定,要师兄在静修山闭关十年,寸步不得出山,也算给丹鼎道一个交代,师兄对此决定可有话说?” 李渔江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忽然面色一肃,传下道中谕令。 “陈某无话可说。” 孤尘子点点头,这已经比他想象中的惩罚轻的多了。 “好,既然师兄没什么说的,还请此刻就去后山。” 李渔江肃然说道,说话之间,随他而来的几名道士已经走了上来,围在孤尘子身旁。 “也好。” 孤尘子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最后看来李渔江一眼,转身往大殿外面走去,背影有说不出的落寞。 几名道人寸步不离,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路随他往后山走去。 李渔江静静地看着孤尘子,目送他离开大殿,时候不大,孤尘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山路之中。 待到孤尘子走后,李渔江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大殿里其他几名道士,方才和煦的表情已经收敛的无影无踪,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你们几个好算计啊,设下陷阱,借刀杀人,让陈师兄出手,杀了这几个人,以后长安城没人再敢与我天师道为敌,到时候就是你们一家独大了!” “这……这话从何说起……我们怎么……” 冼观主一脸惊慌的说道。 “冼照月,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道中高层,这次道中考虑到长安大局,没有发落你们,下次不要让我找到机会!” 说罢,李渔江拂袖而去,留下殿中几人面面相觑。 …… 画面再转,已是数月之后。 这一夜繁星满天,万里无云,天空澄净的就像被人仔细擦拭过的镜子,亮的吓人,透的渗人。 孤尘子独自一人坐在幽暗的山洞之中,望着天上的星空。 不知为何,星空虽然澄净,他心中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平静。 一阵阵心悸涌上心头,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慌,似乎有极为凶险的事情正在一步步逼近。 孤尘子咬了咬牙,竭力使自己安静下来,沉吟了一阵之后,吹熄蜡烛,收敛气息,向后退了几步,静静地藏在山洞深处。 或许是天生的能力,或许是十年厮杀生涯生出的一种本能。 他对危险有了一种天生的预感,常常在没有任何征兆之前,就能感到危险的降临,在过去的生涯里,这种预感曾救过他好几次命。 因此,他非常相信这种预感。 不过,以往形势无论如何恶劣,都没有今天这种明显的心悸,由此判断,今天的危险甚至要比他以往遇到的危机更加险恶。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离开静修山,可惜他现在被囚居在此,只能尽力保持隐蔽,防止危险找上门来。 约么一个时辰之后,前山忽然传来一阵厮杀声、叫喊声、兵器的撞击声,以及烈焰灼烧建筑产生的爆裂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赤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甚至照亮了整个后山。 “韩卢、田远山、赵揭,你们疯了吗?竟敢对我天师道下手,不怕我道中真人出手,要了你们全族的性命!” 前山传来冼照月气急败坏的喊声。 冼照月虽然醉心于功名利禄,算不上真正的清修之士,但能坐稳一家支脉的观主,内家层次的修为还是有的,这几句叫喊声中气十足,甚至可以传到十里之外。 至于他口中的韩卢、田远山和赵揭,孤尘子在长安呆了几个月,也都知道,甚至还见过,全都是大周王朝的重臣,也是天师道的忠诚信徒。 不知为何,今日竟带兵上山。 “冼照月,你还不知道么,今夜过后,世上再无天师道!” 一个阴恻恻地声音回应道,只听声音,就知这人修为不低。 “阴岑,是你们邙山鬼教在背后捣鬼?” 冼照月惊怒说道。 “你以为只有我们,哈哈,难道诸位都不出面,只让我邙山鬼教露头吗?” 阴岑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嘲讽。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天师道诸位道长。” 话音未落,有一名老僧高声宣讲佛号。 “原来还有你们白马寺的人!” 冼照月的声音更为惊怒。 “哈哈,冼观主,来的可不止我们。” 阴岑大笑几声,继续说道:“诸位,别不好意思,都出来吧!” “丹鼎道、符箓道、全真道,你们居然与他们同流合污!” 几秒种后,前山传来冼照月难以置信的惊呼。 孤尘子藏在后山洞中,脸上也掠过一丝惊异之色。 丹鼎道动手,或许还能理解,一来前些日子刚刚结仇,二来丹鼎道与他们天师道一向没什么关系,只是同道而已,互相之间并无同盟。 可是符箓道与他们一向交好,双方算是同盟,先前还一起对付过邙山鬼教,全真道更是唯天师道马首是瞻,算是天师道的马前卒,如今为何会一起站到敌对的一边。 若是天师道无事,他们绝不敢如此,如此说来,天师道确实出了大事,搞不好真的被诸派围攻,uu看书 .uukanshu.co 已然覆灭。 想到这里,孤尘子面沉似水,不由握紧拳头,指尖掐进肉里,渗出一丝丝鲜血。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天师道意图并吞天下,要将天下万民,尽数化为道徒,难道还以为其他门派会坐视不理吗?” 阴岑冷声说道。 “绝不会如此简单,天师道高手如云,精诚如一,你们不过是一盘散沙,岂能合作无间,一起向我发难,莫非是有人从中斡旋?” 冼照月问出了孤尘子也想知道的问题。 “哈哈,你猜的不错,自然是有人带头,而且我明着告诉你,这带头的你们惹不起……” 阴岑得意说道。 “道友,慎言。” 有人忽然插口,阻止阴岑继续往下说。 前山的对话没有再持续下去,言尽于此,接着就是一夜厮杀。 等到天明之后,两万大军入山,将静修山整个封锁起来,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凡是天师道的教众,一律杀死,并无二话。 这些士卒将静修山仔细搜查数遍,就连孤尘子所在的山谷,进来了三次,只是他所在的洞府隐蔽,这才没查出来。 天师道覆灭之后,孤尘子在此,又坚持了数年,最终死在山洞之中。 在此期间,他一直思索究竟是谁杀了天师道的人,可惜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待到孤尘子死后,也不知过了多久。 赵拂衣脑海中出现了孤尘子记忆中的最后一幅画面,霍然是他由死复生,再次出现在山洞之中的画面。 之后,一切归于黑暗。 66、收获 等赵拂衣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或许是因为经历更加丰富,心性更加坚韧的缘故,孤尘子的留存的记忆远比林镇、韩棠要多,记得也更加清晰。 也因此,赵拂衣的收获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多。 头一份收获就是云体风身,他本来的目的只是试图找到孤尘子修炼云体风身的秘法,出乎意料的是,修炼云体风身居然是孤尘子记忆最深刻的几件事之一,不止是修炼秘法,就连整个过程都被完完整整的记了下来,没有丝毫遗漏。 在接受了孤尘子的记忆之后,赵拂衣甚至感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并不是从头练起,只需要重新熟悉这门功法。 第二份收获则是剑法“杀劫”,这是孤尘子加入道兵之后,修炼的第一门杀人秘法,也是印象最深的一门功法,故此,牢牢的印在了记忆之中。 “杀劫”剑法一共十式,从第一式“人发杀机”开始,到最后一式“杀尽众生”为止,全都是以杀止杀的招式,最后一式甚至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这套剑法杀气凛然、威力强大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弥补了赵拂衣不擅长兵器的缺憾。 第三份收获则是孤尘子十余年黑暗生涯,积累下的杀戮经验。 与孤尘子相比,林镇虽然也有与人争斗的经验,但大多都是擂台比试,极少与人真正厮杀,韩棠的与人厮杀的经验虽然不少,但大多是跟随大军冲击,在战场上正面厮杀的经验。 孤尘子则截然不同,一生经历厮杀百余次,其中大部分都是与人单枪匹马的搏杀,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不择手段的暗杀。 单以修为而言,孤尘子只是天师道外门弟子,没有修炼真正的上乘秘法,并不算太高,只有内家层次,或许还不如王朝义。 但如果两人真正厮杀的话,赵拂衣至少有八成把握确定,孤尘子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因为在记忆中,孤尘子不止一次杀过比他更强的人。 这三份收获虽然都很重要,但在赵拂衣看来,三份收获加起来,都不如孤尘子最后听到的一段对话。 孤尘子一向认为,天师道席卷天下,是无人能挡的大势,建立地上道国,化万千生民为道徒,也是迟早的事情。 能有这个看法,并非孤尘子自大,实在是天师道在修行界威名赫赫,已经许久无人敢抗衡。 天师道自道君以下,十大道主都是修行界顶尖的高手,其中最强的几位,传说中已经与仙人无异,只差半步就能飞升,天下间没有任何一家门派能抵挡天师道的全力征讨,更不要说一举覆灭天师道。 除非,这世间所有修行门派联手,才能在一夜之间覆灭天师道。 但在孤尘子想来,这是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且不说,各大门派道统、理念全不一致,其中不少还是世仇,彼此之间血仇累累,时刻都想覆灭对方,又怎么可能站在一起,甚至合作无间。 对于这个看法,赵拂衣也很认同。 昔年,秦灭六国的时候,不要说六国同心协力,就算是任意三国联手,互相信任,都能抵御暴秦,甚至反杀咸阳,结果却是,六国被秦所灭,没有一家留存。 甚至在秦灭六国期间,六国还彼此征战,完全没有勠力同心的意思。 与一统天下的强秦不同,天师道却被灭了,被灭的原因是有人居中调和,统御诸派,将几家原本不应站在一起的门派联合起来。 最为可怕的是,孤尘子在幽冥秘境复活之后,苦苦思索数年,都想不到有那方势力有这个本事,有这个威望,在他看来天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门派才对。 孤尘子虽然身份不高,但由于做过道兵统领的缘故,常与道中高层接触,对于天下各大门派的内情,都还有些了解,并不是对修行界一无所知的俗人,他认为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赵拂衣对这件事也很重视,他倒不是关心天师道,毕竟是已经灭了几百年的门派,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重视这件事,是因为秋素白的一句闲谈,太平道是莫名其妙就被不知名的敌人灭了,就像昔日的天师道一样。 他隐隐约约有种直觉,昔日覆灭天师道的人与如今覆灭太平道的人,绝对有某种联系,甚至就是一伙人。 这一伙人不但是杀死赵客的仇人,而且仍在搜寻他身上的山水画卷,随时都会找上门来。 想到被这伙人暗中惦记,赵拂衣不由悚然一惊,一颗心“怦怦”直跳。 …… 消化了孤尘子的记忆之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心中也有估算。 赵拂衣一夜辛苦,看看外面天色不早,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也就没有继续修炼,决定先吃一顿。 起身出门,翻身越墙,来到普渡居对面的酒馆,要了一大碗鲜嫩可口的鳝丝面,又要了几碟小菜,一壶清茶,就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往来的行人,慢慢品尝起来,顺便放松累了一夜的大脑。 吃饱喝足之后,转身回到普渡居,也不急修炼,上床好好睡了一觉,把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这才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屋外。 四五点钟的太阳明而不亮,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赵拂衣盘膝坐在屋檐下面,缓缓闭上双眼,暗自运转至柔至刚术的法门,调转全身气血,刺激周身上下肌肉、皮膜的蜕变。 嗡!嗡! 就在功法运转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汹涌热流,从丹田之中浮现出来,顺着周身百脉,迅速向全身蔓延,所到之处,气血空前活跃。 赵拂衣对此早有经验,知道这是吃了桃子的正常反应,当下也不慌张,继续运转气血,提升自身修为。 他如今已是外家层次,修炼的主要是肌肉与皮膜,其中肌肉决定了力量,皮膜决定了防御。 在今日之前,他经过几次蜕变,浑身上下,已经有了三头板角青牛的力量,皮膜也相当于三层厚实老牛皮的防御。 等他日后修炼到身具九牛之力,身披九层牛皮的时候,就可以尝试修炼缠龙内劲的第三层功法,也是最后一层功法——龙湖相济术,从而晋升内家高手层次。 可惜的是,苍龙门传承平平,第三层秘法只有晋升内家的部分,对于晋升内家之后,如何进一步提升修为,甚至如何继续突破,成为先天级数的高手,完全没有记载。 这也正常,毕竟苍龙门创立时间不久,创派祖师也不过是内家高手,如何能有先天层面的秘法。 不过,此事也不着急,只要能顺利修成云体风身,uu看书 ww.uuanhu.cm 拜入华山道门,何愁没有进一步的秘法? 赵拂衣沉下心思,不断运转气血刺激肌肉和皮膜,蜕变肉眼可见,无论是力量,还是防御都在迅速提升。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清爽,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呼……” 赵拂衣长长吐了口气,身形稳住不动,右掌忽然向下一拍,凭借一掌之力,身形平平飘出,如风中落叶,飘到院子正中,距离地面七尺之处,这才缓缓下落。 还不等身形落地,他左手向下一按,随即伸出食指,轻轻向地上一点,指尖落在院子里的青砖上面。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青砖骤然炸裂,碎成了七八块,身子却稳稳停下,没有再下沉半分。 月光之下,院子正中。 赵拂衣盘膝而坐,身形离地一尺,仿佛悬浮一般,唯有左手垂在身侧,凭借一指之力,将整个人撑了起来。 他丝毫没有感到费力,甚至游刃有余,坐了一阵之后,左手食指,屈指一弹,身形骤然又向上飘了三尺,然后才缓缓坠下。 还不等身形坠下,赵拂衣已经翻身站起,眼中满是兴奋。 这次去静修山真是赚大了,不止是赚到了孤尘子的记忆,就连修为也大大推进了一步,所获之丰,超乎想象。 依照刚才的测试来看,这次至少提升了三牛之力。 赵拂衣如今已身具六牛之力,距离九牛之力的顶峰,已相差不多,就算再没有奇遇,也有把握在三年之内,晋升内家高手层次。 67、功成 清晨。 朝露未消,晨曦未起。 赵拂衣一早来到院中,赤着双脚,踏在露水打湿的青石板上,开始修炼天师道的云体风身之术。 云体风身作为天师道的入门功夫,是打牢根基的最佳功法,不知经过道中多少高人琢磨推敲,历经数百年优化,已经到了炉火纯青,改无可改的地步。 功法虽然基础,但比他以往修炼过的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缠龙内劲都要高明的多。 这门功法兼有内炼、外用两种法门,修炼的是自家的肌肉与皮膜,一旦入门,就能完全控制自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膜,可以轻而易举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大成之后,更是了得,对身体的控制力会到达到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境界,无论是什么招式,只要看在眼里,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领悟其中的要诀,进而施展出来。 孤尘子成为道兵之后,能够在短短时间脱颖而出,学成数门擅长杀戮的功法,与他在云体风身上的高超造诣,绝对脱不了干系。 赵拂衣迎着朝阳,微微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这门功法的要诀。 云体风身如此厉害,修炼起来也是千难万难,尤其是入门这一关,若是没人点出其中诀窍,简直可以难倒天下九成的练武之人。 云体风身的原理很简单,就是以思维控制肌肉和皮膜,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做起来难如登天。 每个人都有大脑和小脑,寻常人控制自身肌肉,都是通过小脑完成,无论是举手,还是抬腿,都是不假思索,念动即至,完全不经大脑。 至于大脑,几乎无法直接控制肌肉。 比如说,一个人想要举起左手,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必然是先有大脑想到,再由小脑操纵手臂上的肌肉,然后举起手来,若是光坐在那里想,“我要把左手举起来”,小脑却不发出指令,恐怕想到地老天荒,左手也不会动一动。 不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大脑也不是绝对无法控制肌肉。 比如说,想要用大脑抬起左手,也不必刻意在脑子里念“把左手抬起来”,只要想象一下,左手底下有一块火炭,正在灼烧手臂,就会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完成举手的动作。 云体风身的道理就是如此,以大脑的观想,刺激周身的肌肉,从而做出动作。 当然,实际功法比举手要复杂千百倍,需要经过极为漫长的磨练,极为严苛的训练,最终才能达到入门水准,从而改变以小脑控制肌肉的习惯,改为大脑直接控制。 这种改变极为艰难,年纪小的时候,思维没有定型,还稍微简单一点,等到年纪稍大一些,思维定型之后,想要做到这一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资质稍差之人,一辈子都无法入门。 也正因为如此,天师道才把这门功法,作为入门的基础功法,年纪小小就开始修炼。 赵拂衣仔细揣摩云体风身,心中暗自想到,郝长风说他的几个徒弟资质不佳,一年时间才能入门,实在是太谦虚了。 云体风身能在一年内入门,绝对是少有的天才,单凭本身资质,就算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至于郝长风给的一个月期限,恐怕真的只有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才能做到。 当然,这种种困难都是在他吸收孤尘子的记忆之前,等他吸收过孤尘子的记忆之后,种种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孤尘子一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少年时修炼云体风身,成为同辈第一,长大之后的十余年杀戮生涯,无时无刻不在运用这门功法,对这门功法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整个天师道也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 “呼……” 赵拂衣长身而立,双掌缓缓抬起,平平向前推出,随即一拧,握成双拳,重新收回腰间。 方才这个动作,看起来虽然不起眼,用的却是云体风身之术,以大脑控制肌肉完成。 就是这简单的一下,若是换一个人,没有三五个月的苦功,连想都不要想,更不要说其他复杂的动作,可是对于吸收了孤尘子记忆的赵拂衣来说,举手便能完成,完全不需要苦苦修行。 朝阳之下,清风徐来。 赵拂衣站在庭院之中,双目微闭,远转功法,用心感受自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膜,缓缓活动起来。 他的动作由慢到快,由简到繁,从最初的一举手一投足,逐渐施展出成型的招式,动作越来越快,渐渐熟练起来。 转眼之间,已是十日之后。 夕阳之下,赵拂衣赤着双脚,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湛蓝长裤,握着一柄精钢长剑,迎着橘黄色的阳光,独自在院中演练剑法。 短短数日之间,他已经练成云体风身,不但达到入门的地步,甚至更进一步,超过天师道弟子的平均水平,只要再稍加磨练,花费一点时间,对身体本身进行微调,就能赶上孤尘子,达到大成的水平。 如今的他已经可以精准控制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次皮膜,就连耳坠、手背、脚心等等,原本根本无法控制的肌肉,也能操作自如。 更为奇异的是,就连周身上下的皮膜也不例外,包括喉头、背后、头顶等等位置,每一处皮膜都可以绷劲、放松、发热、变冷,直至控制毛孔的张合。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云体风身的厉害,还在他的想象之上。 云体风身作为一门入门功法,本身并没有太强的招式,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对肌肉和皮膜的精准控制,不但能够在极快时间内,学到全新的招式,而且还能对已经学过的功法进行优化。 就拿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来说,赵拂衣在这门功法花费的时间并不算久,只能说是初步掌握,即使有林镇的战斗经验加成,修炼的水准也只能说是平平,许多招式还有破绽。 云体风身练成之后,他通过精准控制每一块肌肉,可以轻易发现原本招式中存在的不完美之处,对每一个细微之处进行调整,让每一招一式,都无限接近完美。 也因为如此,看书 w.uknsh 赵拂衣练成云体风身之后,并没有立即去找郝长风,而是对以往学过的招式,进行重新优化,消除其中的破绽。 此外,他还外出买了一柄长剑,剩下的时间都用来修炼剑法“杀劫”。 单以战力而言,这门剑法超过他以往学过的任何功法,练成这门剑法,他的战力至少提升一倍。 ……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晚,明月东升。 赵拂衣放下手中长剑,沏了一杯清茶,对月独饮,仔细思索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他没有立即去找郝长风,也不光是要优化以往的招式,还有别的考虑。 能在一年内入门云体风身的人,差不多算是天才,能在一个月入门云体风身的人,则是绝世天才。 对于天才,或者绝世天才,每个人都很喜欢,绝对愿意收到自家门下,光大门楣,扩充势力。 但是能在十天练成云体风身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天资解释,只能说是妖孽,其中必有极大的秘密。 妖孽不会招致任何人的喜欢,反而会被镇压,从而追索其中的秘密。 或许郝长风不是这样的人,但他不愿意赌,更何况,就算郝长风不是,难道许山不是? 赵拂衣宁愿藏拙,也不愿做这种妖孽,实力不够强大之前,还是低调一点好。 “咦,你怎么没去秘境修炼,浪费时间在这里发呆!” 就在他沉思之际,秋素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赵拂衣微微一怔,随即回过头去,不知何时,秋素白已经来到他身后。 68、泄漏 皎皎月光之下。 秋素白一身白衣,金环束发,双手抱怀,手中握着一把纸扇,说不尽的潇洒随意,一双眸子宛若秋水,顾盼生辉,正在好奇地看着他。 在她的眼神里,有三岁幼童的天真,也有豆蔻年华的灵动,更有窈窕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两人目光对撞的瞬间,赵拂衣忽然感到心头一颤。 他心中竟有几分激动,差点喊出她的名字来,随即反应过来,这八成是诱惑秘术,这才用尽所有力气,把头转到一旁,不再去看她的眼睛。 “原来是秋姑娘来了,上次我在幽冥秘境里面修行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了,通幽石忽然消散的很快,片刻之间,就消散地只剩一半了,我担心通幽石完全消散之后,困在里面出不来,就没有再去幽冥世界。” 赵拂衣定了定心神,从怀中掏出鸡蛋大小的通幽石,平平托在手上。 “哦,就是,怎么会小这么多,不应该啊!” 秋素白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赵拂衣身前,轻轻拈起通幽石,一脸诧异的表情,想了想,又问道:“你在幽冥秘境里面,是遇到什么东西了吗?” “并没有。” 赵拂衣摇头说道:“什么异状也没有发生。” “怪了,难道是有什么幽冥鬼物路过,也不对啊,就算是这样,也不该消散这么快啊……” 秋素白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事很不解。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想到,看来袁啸放绝非寻常鬼物这么简单,上次能够侥幸逃脱,实在是邀天之幸。 秋素白沉思了一阵,说道:“这样吧,你最近先不要去那里了,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抽时间去里面瞧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好。” 赵拂衣微微点头。 “对了,差点忘了为什么来找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急,云体风身练的怎么样了,入门了没有?” 秋素白忽然拍了拍脑袋问道。 “秋姑娘,别开玩笑了,这功夫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能这么快就……” 赵拂衣摇头说道。 “啊,这样啊,嗯……” 还不等他说完,秋素白就着急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径直问道:“那你一个月内能不能练成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能说努力,至于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 赵拂衣淡然说道。 “哦……这可麻烦了……万一没成,我在你身上下的功夫都白费了,而且经过这件事,许山也一定会很提防你的,就算有你家夫人帮忙,恐怕也很难继承许门的衣钵……” 秋素白揉了揉脑袋,似乎有些烦躁,说道:“好麻烦!你怎么跟林镇一样,一点用都没有,算了……” 她顿了一顿,紧皱的眉头忽然展开,笑着说道:“我想通了,干脆别这么麻烦了,还是吃了你简单,再想别的办法。” 话音未落,她忽然向前迈了一步,贴身站在赵拂衣身前,左手张开,芊芊五指向赵拂衣喉头抓去。 秋素白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每一个动作都很柔和,举手投足的每个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问题在于,能够看清楚,并不代表能够躲开。 赵拂衣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抓来,却完全来不及闪躲,甚至等他生出脱开的念头时,秋素白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他的喉头。 无论是思维的应变,还是身体的反应,完全跟不上秋素白的节奏,两人之间,如天差地别。 秋素白只要再向前轻轻一抓,就能抓断他的喉管,可她脸上却没有任何凶狠的表情,只有浅浅的笑容与微微的好奇,就仿佛少女在脂粉店看到喜欢的胭脂,忍不住伸手拿开试一试。 赵拂衣刚才并没有想到秋素白会动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陷入绝境。 他此时挺直身子站着,并未做任何准备,若是由双腿发力,急速后撤,就要先稍稍弯曲膝盖,以便蓄力爆发,若是由腰部发力,向后倒去,同样需要先向前稍微挺身。 无论是腿部发力,还是腰部发力,做这两种动作之前,都有一个极为短暂的蓄力时间,若是平时当然没有关系,可是生死在于一瞬,这个短暂的蓄力时间,就变得极为致命。 若是数日之前,赵拂衣一定躲不开这一抓。 但这数日之间,他已练成云体风身,能够精确控制全身每一块肌肉,想要转换身形,也不必动用腰腿之力。 “呵……” 紧要关头,赵拂衣轻喝一声,震动全身肌肉。 下一个瞬间,光脚踩在地上的他,十根脚趾一起向前发力,指尖狠狠点在脚下的青砖上面,只听“啪”的一声,脚下两块青砖,骤然被他踩碎,溅出百十块残片。 借着这股力道,赵拂衣身子不动,双腿不弯,平平向后退出三尺,躲过了秋素白的致命一抓。 与此同时,他肩头不动,手肘一晃,手中长剑如毒蛇一般,从一个诡异的角度上蹿,猛然向秋素白肩头刺去。 他自知与秋素白修为差距太大,这一剑不求杀人,只求把秋素白阻上一阻,给他创造一个逃命的机会。 “咦!” 出乎意料的是,秋素白一抓落空之后,忽然怔住了,并没有继续动手,甚至没有刻意去躲赵拂衣的一剑。 噌! 一声轻响,长剑点在秋素白肩头,刺穿了她的衣服,然后剑锋遇阻,无法再刺入一分一毫。 一剑出手,完全无功,即使秋素白不做抵御。 “你居然练成了!” 秋素白完全忽视了这一剑,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啊,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你这种妖孽,就算再怎么强悍的血脉也不可能这么快练成,更何况,我知道的,你并没有特殊血脉……” 秋素白仔细盯着他看,就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赵拂衣默然不语,收回手中长剑,盯着秋素白不说话。 “不要这样嘛,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要杀人一样,跟你开个玩笑么,难道你真的被吓到了?” 秋素白瞪大眼睛看着赵拂衣,一副无辜的样子。 “呵呵……” 赵拂衣气极反笑。 “不要生气啊,我又没真的吃你,反而是你刺了我一剑,很疼的……” 秋素白满脸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赵拂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转过数个念头,仔细地看着秋素白,想要确定秋素白是要真的杀了他,还是要试探他的底子。 “别生气了……” 秋素白拉长声音,双手伸出,抱住赵拂衣的手腕,轻轻地摇着,就像是给情人撒娇的女孩。 赵拂衣本想躲开,却发现完全没机会闪开,不知怎么回事,手腕就被她抓在手里。 “你再生气,我就去跟你家小娘子告状,就说你故意把我衣服划破了,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秋素白嘟着嘴说道。 “秋姑娘,以后还是莫开这种玩笑的好。” 赵拂衣终于张口,u看书 .ukash 冷冷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还不是跟秋素白翻脸的时候,再僵持下去,对他并没有好处。 “这样才对嘛,笑一笑!” 秋素白嫣然一笑,也不知从何处,变出几块精致的点心来,递到赵拂衣手上,说道:“来,尝一尝,很好吃的!” 赵拂衣接过点心,随手捏了一块扔进嘴里,并不疑有他,以秋素白的本事,杀他比喝水还简单,还不至于用下毒这种伎俩。 “你的天赋真的吓到我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天才,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秋素白点头说道。 赵拂衣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咀嚼点心。 秋素白来到突然,去的也忽然,见赵拂衣不肯多说话,随便闲聊了两句,转眼就不见了。 赵拂衣默然不语,直到秋素白走后,才稍微放松下来。 面对一个随时能杀死自己,又完全无法捉摸性情的妖怪,每次见面的时间虽然短暂,却要全力周旋,才能保住一线生机,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 对于今天在秋素白面前,意外泄漏练成云体风身之事,他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从坏处想,泄了他的底子,会让秋素白更加小心,日后想要报复的时候,难度大为增加,从好处讲,也让秋素白更重视他,至少不会把他轻易除掉。 忽然之间,他脑海里又想起秋素白说过的一句话:“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天才……”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除了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世界? 69、收徒 转眼之间,已是一月之后。 清晨,赵拂衣换了一件青色长衫,一早出门,来到许门拜访,却不着急去见郝长风,而是先求见王朝义 “王师叔,许久不见了!” 赵拂衣跟随许门的下人,一路向府中走去,来到练功场边上,远远看到王朝义,遥遥拱了拱手,打了一声招呼。 “无极,是你来了!云体风身练的怎么样?” 王朝义转头瞧见赵拂衣,没有多说一句,劈头先问了这件事。 当日,郝长风给赵拂衣出过难题之后,他就一直为这件事操心。 这一个月,他几次想去问问赵拂衣修炼进度如何,可是为了不打扰赵拂衣闭关,一直忍着没去普渡居,今天终于看到赵拂衣来了,也就没空寒暄,直接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侥幸练成。” 赵拂衣微微一笑。 “当真?” 王朝义反问道,他见赵拂衣答的如此痛快,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他与郝长风交情不错,当日赵拂衣走后,也向郝长风打听过云体风身的精义,知道这是一门极难练成的功法,想在短短一个月内有所成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绝无虚言。” 赵拂衣正色说道。 “好!果然没看错你,咱们这就去见郝师兄!” 王朝义顿时大喜过望,当下也不多说,一把拽住赵拂衣,大步往后院走去。 两人一路前行,穿过假山游廊,片刻之后,来到许山的书房外面。 “许师兄,郝师兄在么,周无极有事找他。” 王朝义高声喊道,声音里面是掩饰不住地喜悦 “郝师兄正在这里,你们进来吧。” 书房里面,传出许山的声音。 王朝义一把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赵拂衣紧随其后,一起进入书房。 书房里面,就在书桌两侧坐着两个人,主位上坐着许山,穿着一身柔顺的白绸锦袍,斜斜靠在椅上,面色淡然,不怒自威。 坐在客位上的则是郝长风,高高胖胖的身子,几乎挤满了整张椅子,随便挪动一下身子,椅子上就会传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把椅子坐塌。 两人之间摆着一张檀木棋坪,十九路大道纵横交错,三百六十一城池寸步不让,一局正杀到中盘。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郝长风每天都要与许山对弈,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事情,这也是王朝义带着赵拂衣来书房的原因。 只是郝长风棋艺不精,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杀个七零八落。 当然,他也有赢的时候,比如说,有时候输的惨了,就会告诉许山,今天若不赢棋,绝不会离开书房,接着,就会发生很神奇的事情,在下一局棋里,他很快就能大杀八方,轻轻松松灭掉许山。 …… “在下周无极,见过郝道长,见过许门主。” 赵拂衣进屋之后,冲着两人拱了拱手。 “小子,练的怎么样了,云体风身入门了吗,还是打算放弃了?” 郝长风见他进门,随手推开身前的棋盘,转头向赵拂衣望去,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托道长的福,侥幸练成了。” 赵拂衣也不谦虚,洒然笑道。 “没入门也没关系,这门功法本来就不好练,只能说你与我华山道门无缘……等等,你刚说什么?” 郝长风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用力摇了摇头,脸上带出愠怒之色,说道:“你刚才说的是练成,小子,贫道十年前就得了这门功法,至今也都不敢说练成,只能说是刚过门槛,你就练了短短一个月,居然敢说练成!” “练成就是练成,在下总不能硬说没练成吧?” 赵拂衣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成与不成,道长一试便知。” “爽快!” 郝长风话音未落,左掌骤然扬起,一掌从袖袍中劈出,向赵拂衣胸前劈去,速度之快,劲力之强,远在王朝义之上。 这一掌竟在书房内,平地卷起一阵罡风,吹得笔架乱摇,书橱轻颤,铺在桌上的宣纸,更是随风卷起,仿佛卷起一阵大雪。 只看这一掌的架势,就绝不是外家高手所能抵挡。 “承蒙道长相让。” 赵拂衣一点不慌,淡然含笑,脚不动,身不移,竟然站在原地,丝毫也不闪躲,反而犹有余暇,张口与郝长风搭话。 诡异的是,随着他每说出一个字,胸腔里的空气就挤出一分,等到这一句话说完,胸腔里的气息竟然挤了个一干二净。 霎那之间,胸骨竟生生向后挪了六寸,前胸后背贴在一起,侧面望去,不像是个活人,竟像是一具干尸。 高手相争,只差分毫,更何况是多出六寸,这一掌自然击空。 若是赵拂衣腾挪闪躲,想法躲避这一掌,郝长风至少有几十种法子追击,最终打在他身上。 可是赵拂衣的躲避方式,完全超乎了郝长风的预料,一时间,竟没有继续追击,掌锋停在他胸前。 “你真的练成了云体风身!” 郝长风霍然站起,收回掌势,瞪着两只铜铃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拂衣,就像积年的老酒鬼看到百年不遇的美酒。 “侥幸而已。” 赵拂衣微微一笑,轻轻吸了口气,随着这一张口,胸膛里再次吸入气息,慢慢鼓胀起来,再次恢复如常。 云体风身的最大效果,就是精确控制全身每一块肌肉,从而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刚才躲开郝长风这一掌,正体现了他对肌肉强大控制力,运转常人难以操控的胸肌、背肌,对胸腔进行挤压。 这一点对于修炼有成的内家高手或许不难,但以他外家层次的修为,若非练成云体风身,绝对无法做到。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郝长风满脸激动之色,绕着赵拂衣转来转去,眼中疑惑与震惊之色交替变幻,一时情难自禁。 虽说云体风身年纪越大越难练成,年纪越小越容易练,但也绝不可能在一个月内练成,这一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赵拂衣是压根不可能练成的。 许山坐在一旁,向来不动声色的他,眼神中也透出些许震惊,uu看书 uukash 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人真是别的势力派来的吗”? 扪心自问,他手下若有这种天才,在武道大成之前,是绝不会放出去行走江湖的,否则,万一中途陨落,简直是门派最大的损失。 第一次,他心中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王朝义的,把赵拂衣收入门中。 “哈哈!” 王朝义看着郝长风走来走去,心中暗自好笑,忍不住大笑一声,调侃说道:“郝师兄,当日你说,要是赵拂衣能在一个月内入门,就收他入华山道门,不知还算不算数?” “怎么?” 郝长风猛然站住,站住王朝义身前,虎着一张脸,一副恶狠狠要吃人的样子,狠狠盯着他,一直盯的他浑身发毛,方才说道:“你也想打我徒弟的主意?” 王朝义不由愕然。 …… 赵拂衣来到许门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 不大会功夫,许白露行色匆匆,也住处赶到这里。 当她听说了刚才的事情之后,眼睛顿时笑成了两弯新月,看着赵拂衣的眼神更加热切,在往日的柔情蜜意之中,又多了几分崇拜,对他拜在华山门下这件事,甚至比赵拂衣自己更加高兴。 赵拂衣无奈,只能还以一笑,在他所有认识的人中,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许白露。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宁愿跟直面秋素白,直面许山,也不愿直面许白露,至少前两者,他还能想办法周旋,面对许白露,他真是无计可施。 “好一个秋素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70、华山道门 入夜,月照大千。 长安城内,光德坊里,普渡居中。 就在院子的一角,摆着一张小小的核桃木桌,桌上是四碟小菜,还有一坛上好的状元红,旁边摆着两张宽大的木椅,坐在左边的是一个高高胖胖、一头白发的老道士,坐在右边的则是一名青衣少年。 这两人自不必说,正是郝长风与赵拂衣。 今日上午,赵拂衣前往许门,在郝长风面前展示了云体风身的修炼成果。 郝长风当堂拍板,赵拂衣这个徒弟是收定了,谁要敢从中作梗,就是他们华山道门的仇人。 对此,王朝义呵呵冷笑,许白露喜不自胜,赵拂衣则默然无语。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一路走偏。 郝长风当场表示,今天就要从许门搬出去,搬到普渡居来住,理由也很正当,既然他在长安已经有徒弟,自然可以住在徒弟家里,何必又在别人家里蹭住? 理由虽然光明正大,王朝义却嗤之以鼻,郝长风这般做法,明明是发现赵拂衣天赋惊人,怕徒弟被人拐走了,这才贴身跟着,这点心思差不多都写在脸上了。 赵拂衣对此愕然无语。 郝长风为人洒脱,不管别人怎么想,当天下午,就向许山告辞,跟着赵拂衣一起来到普渡居。 “徒儿,咱们华山道门人少,规矩也少,没有其他门派那么多臭毛病,随便收个徒弟,又是要摆香堂,又是要遍邀同道,非要搞个拜师典礼才算数,咱们道门只要师徒俩看对眼了,一句你情我愿,你就是我华山道门的弟子,任谁也抢不去!” 郝长风夹了一大块酱牛肉,随手扔进嘴里,三两下咽进肚子,又倒了一大碗酒,痛痛快快地喝了下去,一抹嘴巴说道。 他当年出身行伍,后来入山修道,虽然换了装束,习惯却没怎么改,酒肉不忌,该吃什么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 “弟子明白。” 赵拂衣点了点头,也端起一碗酒,向郝长风敬了敬,仰头一口喝下。 “既然入了华山道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为师给你讲讲门中的情况。” 郝长风边吃边说,筷子丝毫不停。 “师父请讲。” 赵拂衣手上也没闲着。 自打来到长安城之后,不是埋头苦修,就是在幽冥世界冒险,或者干脆去了山水画卷之中,探索那边的情况,能优哉游哉聊天的时候少之又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郝长风的为人倒是颇有好感,就算不为师徒,也能做个忘年交。 “咱们华山道门成立于八年前,创派祖师就是为师。” 郝长风正色说道。 “咳…咳…” 赵拂衣一个没忍住,嘴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华山道门,这名字十分古朴,听起来还以为是百年,甚至千年大派,没想到创立时间还不到十年,创派祖师爷就是眼前的郝老道,敢情还没有苍龙门历史悠久。 他心中暗道,难怪郝长风一再强调,两人已是师徒,原来是怕他反悔。 “咱们华山道门一共有十三个人,现在连你是十四个,为师担任掌门一职,你还有十二个师兄,其中大师兄名叫雷鸣……” 郝长风搬着指头,将他十二个师兄一一说了一遍,其中颇有几位,年纪还没赵拂衣大。 赵拂衣默然无语,心中已经无力吐槽,原来这个华山道门就是一个师父加十二个徒弟,还有王朝义带的弟子多,有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咱们华山道门初创不久,规矩也不多,主要是有三条,第一不能欺师灭祖,第二不能残害同门,第三不能滥杀无辜,除此三条,剩下的事情,咱们师徒都可以商量着来。” 郝长风谆谆教导。 “弟子知道了。” 赵拂衣点点头,这规矩倒简单,没有长篇大论,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搞不好华山道门规矩这么简答,八成是因为郝长风懒得定。 “对了,你既然已经入门,得做个选择,是愿意换上一身道袍,做一个出家弟子,还是愿意做俗家弟子?” 郝长风忽然又问道。 “还请师父明说,两者有何区别。” 赵拂衣见他问的认真,也就放下筷子,正色问道。 “这个嘛……” 郝长风沉思片刻,接着说道:“其实,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区别,除了不能逛妓院,不能娶媳妇,其他好像都差不多,就算做了出家弟子,日后想娶媳妇,还俗也就是了,没什么差别。”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赵拂衣,说道:“算了,这个问题算我白问,我要收了你做出家弟子,许家的小闺女非要把我胡子拔光不可。” “那个……师父……” 赵拂衣沉默了一阵,问道:“咱们华山道门的出家弟子和俗家弟子学的功法会不会不一样?” “怎么可能?” 郝长风瞪了他一眼,用力摇了摇头,不屑说道:“一流门派都是根据弟子资质、修为,传授不同的功法,只有二流、三流门派,才会根据弟子的身份、背景,传授不同的功法,生生浪费人才,咱们华山道门难道要做二、三流的门派么?” “师父说的不错。” 赵拂衣满意地点点头,这一晚上,郝长风总算有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话说回来,咱们华山道门就这么几套功法,再分个出家、俗家,都不够给大家传的。” 郝长风随口说道。 赵拂衣一阵无语,闷头多喝了两杯。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头一回见到郝长风这么洒脱的人,竟让他的一心算计,不知如何发挥。 颇有一种,浑身都是破绽,竟不知从何入手的感觉。 “对啦,为师这次来长安城,u看书 ukanhu 该办的事早就办完了,就是因为等你,才耽搁了不少日子。” 郝长风话锋一转,接着又说道:“接下来,为师的去凉州一趟,办一点急事,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临行之前,为师考虑传你咱们华山道门的功法,要不然,你走出门去,跟人交手,用的都是别家门派的功夫,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对了,你现在都练了那些功法,先跟我说一说。” 赵拂衣略微沉吟片刻,说道:“弟子学的功夫不多,也就是苍龙门的一套外门功法分筋错骨手、一套内炼功法缠龙内劲,还有就是云体风身。” 除了这几套功夫之外,他还会韩棠的陌刀刀法,以及孤尘子的剑法“杀劫”,只是这几套功法都不能见光,故此,只能隐去不提。 “嗯……” 郝长风沉吟一阵,说道:“你现在主修的内炼之法是缠龙内劲,已经练到外家层次,火候不算不浅了,中途改换其他功法有害无益,以我看来,主修功法暂时不要换了,等你晋升内家层次之后,我再传你华山道门的内炼功法。” “至于其他么,苍龙门的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虽然不错,不过对于高手而言,变幻有余,持久不足,进攻有余,防守不足。” “这样吧,我再教你一套华山道门外家层面的看家功夫,一旦修炼有成,保你在外家层面横着走,与人交手有胜无败。” “什么功夫?”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 “铁布衫!” 郝长风慨然说道。 “啊?” 赵拂衣无语。 71、龙吟铁布衫 铁布衫? 铁布衫! 赵拂衣看着郝长风严肃的表情,丝毫也严肃不起来,反而有点想笑。 这门功法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在他前世看过的无数本小说之中,差不多是个龙套,都会两下铁布衫,再配上人人都会的五虎断门刀,实在是行走江湖,冲锋陷阵的炮灰必备武学。 俗话说,穿最厚的甲,挨最毒的打,说的就是修炼铁布衫的无数前辈龙套,以及他们的至交好友——无数修炼金钟罩的难兄难弟。 “你没听说过?” 郝长风瞧见赵拂衣表情不对,微微一怔,接着问道:“王师弟没跟你提过?这是老道的拿手功夫。” “王师叔还没来得及说。” 赵拂衣苦笑说道。 “那正好,为师就给你好好说说!” 郝长风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挽起两条宽大的袖袍,露出两条漆黑如铁、粗壮如柱的手臂,一块块肌肉棱角分明,好似钢铁一般,看在眼里让人头皮发麻。 他也不用酒碗,一把抓起酒坛,就像喝水一样,大口灌进嘴里,随着“咕嘟咕嘟”几声响,眨眼之间,便喝下去半坛子酒,这才抹了抹嘴,说起昔年往事。 “数十年前,豫州大旱,接着又是大疫,当时死者无数,为师一家老小除我之外,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为师侥幸活了下来,一路西行,沿途乞讨。为师那时候只有七八岁,依照常理来说,就算逃的过疫病,也难逃过接下来的饥荒。” “不过,为师运气不错,沿途遇到了一位恩人,乃是王屋山三十六盗中的一位寨主,他见为师机灵能干,就收为师做了个贴身服侍的童子,还教了为师一身功夫,可惜他武功也不高,只会两下三脚猫功夫,最拿手的就是铁布衫。” “为师那时候为了活命,每天苦熬苦练,从不敢有半分懈怠,直到数年之后,豫州饥荒终于平复,那位寨主也解甲归田,用多年打劫的积蓄,买了上千亩的良田,做了一位富家员外,如今已是当地的一家大户,家里还出了几位读书人。” 赵拂衣听到这里,不由目瞪口呆,由衷赞叹:“这位寨主还真是上马能杀贼,下马能安邦,不过,杀人放火之后,就没人再管他了么?” 郝长风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说了下去。 “寨主当时问为师要不要跟他一起安定下来,为师当时只有十几岁,不想下半辈子务农为生,过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于是跟寨主告了别,转投边军去了,想要一刀一枪博个功名。” “西北边军,老道一呆就是三十多年,期间学了一身军中功法,历经阵仗无数,几次险死还生,最终能活下来,军中学到的功法只能占一小半功劳,一大半功劳都要记在这自幼修炼的铁布衫上。” “数十年军中生涯,为师也算挣了一份功名,可惜功名到手之后,才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辞别军中同僚,转身投入深山,寻仙访道,侥幸遇到恩师,做了一名道士。” “老道在军中几十年从未停止修炼,做了道士自然也不能放下,时常演练武艺,恩师看过我演练的武艺之后,对其他都没说什么,唯一只对我修炼了数十年的铁布衫很是赞赏,说是为师天赋异禀,又擅长琢磨思索,已经将铁布衫练的超出功法本身的限制。” “师尊见猎心喜,闭关半月之后,将老道这门铁布衫,与道门几种炼体的功法结合,推出天下第一的外家炼体功法——龙吟铁布衫!” “原来如此!” 赵拂衣点了点头,才知道这门功法还有如此复杂的来历,与江湖上烂大街的铁布衫并不相同。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郝长风明明是有师父的人,而且听起来修为不弱,为何又开创华山道门,自己做了一派祖师? “多说无益,我让你瞧瞧吧!” 还不等他张口问出心中疑问,郝长风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扯下身上宽大的道袍,露出上半身刀砍斧削、漆黑如墨的肌肉来。 赵拂衣这才发现,郝长风掩藏在宽大道袍之下的,竟是连一丝赘肉也没有的强悍身躯。 “呼……” 郝长风面色一肃,仰面朝天,对着天上滚圆的月亮,长长吸了口气,就仿佛在吸收日精月华一般。 随着这口气的吸入,他一身气血沸腾,如同煮沸的开水,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随着水声越来越大,整个身形横向扩展,如同充血的海绵体一般,慢慢膨胀起来。 与此同时,在他皮肤表面,凸显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青筋,尤其是四肢表面与前胸背后,青筋更是繁密如网,在原本漆黑如墨的皮肤衬托下,显得尤其狰狞。 啪! 随着郝长风身形越来越大,一头银白的长发,也无风自动,猛烈地飘动起来,竟将束发的布条挣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郝长风的身形变化终于结束,比原先高出将近一头,身形更是宽厚的一倍,肌肉如同钢锭,皮肤好似黑铁,再配上飘然而动的银发,站在那里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庙里的鬼神。 如果不是这一切变化都发生在赵拂衣眼前,他绝对无法相信,面前这个人,竟是郝长风变的。 这种变化让他想起了之前的赵忠,莫非赵忠炼的也是类似的炼体功法,只是不知他与郝长风谁强谁弱。 “徒儿,你看为师这番变化如何?” 郝长风的声音忽然变的低沉起来,充斥着说不出的压抑,让人听到之后,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与先前洒脱不羁的感觉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 “超乎弟子的想象。” 赵拂衣正色说道。 与此同时,他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这并不是理智判断的结果,而是直觉的选择,面对强者之时,弱者会不由自主的寻找安全感,有人会选择逃避,有人会选择示弱,而他则选择了按剑待发。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确定郝长风不会跟他动手,此外,如果郝长风真的出手,他也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此时按剑,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可是郝长风的压迫感太强,发自内心的危机感,逼的他不得不做好动手的准备。 “也许这就是杀气……” 赵拂衣忽然明白,郝长风之前的洒脱,恐怕是入山修炼之后的成果,眼前这个仿佛鬼神的男人,才是郝长风在军中的真面目。 “好胆量!” 郝长风的目光落在赵拂衣的右手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既想动手,何不一试?” 原本洒脱的笑容,此时却像是狞笑。 噌! 赵拂衣没有任何犹豫,长剑出鞘,直直向郝长风胸前刺去。 他这一剑没有用任何招式,uu看书 .uuks单纯的只是普通的刺击,因为以他的修为,无论用什么招式都是白搭,反而不如这样平平一刺,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叮! 咔! 先是一声轻响,随后又是一声脆响,长剑扎在郝长风胸前,随即剧烈抖动,接着从中折断,前半截剑身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落在院子以外。 赵拂衣握着后半截剑身,抵在郝长风身上,连一丝白印都没留下的皮肤上。 “这剑不成……” 郝长风摇了摇头,肃然说道:“用这种剑与人交手,等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多谢指点。” 赵拂衣点点头。 郝长风也点了点头,随即长长吐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的吐出,他的身形渐渐缩小,变得单薄起来,皮肤表面的青筋也逐渐消失,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完全恢复原状,虽然看起来依旧高大,但与刚才比起来已经判若两人。 接着,他又把道袍捡了起来,随意披在身上,转回身去,斜躺在椅子上,夹了两口小菜,填在肚子里,对赵拂衣说道:“这功法不错吧,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师徒先喝两盅,明天再传给你!” 脸上表情慷慨洒脱,丝毫没有狰狞之感,刚才的一切,丝毫只是幻觉。 “也好,咱们师徒喝两杯。” 赵拂衣沉默片刻,脸上也露出笑容,转身坐在他对面。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孔,或许和善,或许狰狞,但没有必要对此感到恐惧,因为人本就是善变的,就算是他自己,何尝不是有许多面孔。 72、全真1脉 自这一日起,郝长风在普渡居一连留了七日,详细讲述了龙吟铁布衫这门功法的修炼秘诀。 赵拂衣听得也仔细,趁着郝长风在这里,先不着急修炼,而是将整套功法每一处细节都弄得清清楚楚,打算等郝长风走后,再开始正式修炼,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这个道理。 转眼之间,七日已过。 赵拂衣将整套功法融会贯通,才知道这门功法的强悍之处。 龙吟铁布衫名义上是一门外家层次的功法,实际上却不止这么这么简单,只是说它从外家层次就可以修炼,真正发挥威力,要到内家,甚至先天层次。 这门功法对应修炼进度,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外家、内家和先天。 能在外家层次入门,就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修炼者五成的力量与防御,换句话说,从原本外家层次极限的九牛之力,可以暴增到十三四头牛的力量,防御也相应增加。 若是能在内家层次小成,则可以在本身的基础上,增加一倍的力量,如果能在先天层次大成,则可以将功法妙用发挥到极致,一举增加两倍的力量,与完全没有修炼过炼体之术的同级高手相比,力量已经达到三倍,甚至可以形成碾压的效果。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真正能练到先天层次的宗师一级高手,又怎么可能没有修炼过炼体之术。 傍晚。 “徒儿,为师在你这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再不走就把凉州的事情耽误了,明日一早就得离开了。” 郝长风将功法传完之后,来不及等赵拂衣修炼,忽然提出要离开。 “啊?” 赵拂衣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既然师父有事,弟子就不强留了,今晚就给师父践行,只是许门那边的许门主、王师叔是否通报一声?” “那也不必。” 郝长风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黯然,说道:“若是他们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只怕要出言阻拦,到时候反为不美,倒不如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吧” “弟子明白了。” 赵拂衣也没有多问。 “为师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修炼这门功法,你虽然天赋超卓,也不能太过懒散。” 郝长风仔细叮嘱道。 赵拂衣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突。 幸好郝长风有事走了,否则,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发现他修炼这门功法的速度并不算快,再联想起他修炼云体风身的超快速度,只怕要生出疑心。 只可惜龙吟铁布衫是郝长风自创的,以往并无人修炼过,就算去幽冥世界也是白搭,否则,他不介意再去幽冥世界找找。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叮嘱你。” 说到这里,郝长风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为师之前给你说过,我是半途出家,入山求道,投在恩师门下,修炼有成之后,放才创建门派,如今你也是华山道门的正式弟子,祖师的名讳也该知道了。” “还请师父赐教。” 赵拂衣点头说道。 “祖师的名讳姓李名纯阳,乃是全真道掌门。” “啊?” 赵拂衣闻言,不由一惊。 他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当日消化孤尘子的记忆时,就曾听过全真道的名字,乃是最终覆灭天师道的几大门派之一,没想到造化弄人,一转头,竟成了全真道的弟子。 “惊讶什么?“” 郝长风奇怪的看着他。 “哦,弟子以往曾听人说过全真道的名字,据说里面都是神仙中人,没想到师父居然也是全真道的传人,这才有些惊讶。” 赵拂衣随口扯道。 “原来如此。” 郝长风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世人说的也未全错,祖师确实是神仙中人,可惜为师求道太晚,入门时年纪太大,这辈子不要说是祖师,就连你的几个师伯也赶不上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跟你说这件事,不止是要告诉你祖师的名讳,还要有另一件事要你牢记。” “师父请讲。” 赵拂衣见他表情严肃,也认真起来。 “至今为止,祖师一共收了七名亲传弟子,除了大师兄以外,包括为师在内,其他人修道有成之后,全都没有留在门内,分头派往各处,为全真道分支散叶,这也是全真道历代祖师的一贯做法。” “明年初春,终南山全真主脉有一场论道大会,其中就有主脉弟子与各条支脉弟子当场论道的环节,若是表现上佳,祖师便会亲自指点修炼,这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祖师一句指点,就能省你数年苦功,日后说不定就有成仙了道的机会。” 郝长风谆谆教导。 “原来如此。” 赵拂衣微微点了点头,郝长风这一句话至少解释了他两个疑问。 一来为何郝长风明明有师承,为何还要创立一家门派,原来是全真道有这样的传统,这样也好,大家各自为战,省的主脉和支脉留在一起,互相争权夺利,反而耽搁了修行。 二来,也知道秋素白为何要他投身在郝长风门下,甚至不惜更改早已制定的计划,原来是要攀上全真道这一棵大树。 想了一想,他忽然又冒出了一个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师父,你刚说是要当场论道,可是弟子对道法一无所知,恐怕……” “你想到哪里去了?” 郝长风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全真道论道,以动手为上,以动口为下,只要打的过人,无论你怎么说都有道理,若是打不过人,就算你舌绽莲花也是谬论。” “啊?” 赵拂衣目瞪口呆。 “啊什么,修道修道,道理从修行中来,若是动手打不赢人,只能说明你的道理是歪理,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郝长风满不在乎的说。 赵拂衣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这道理确实不错。 当日夜间。 赵拂衣在松鹤楼要了一桌酒宴,替郝长风送行,把酒言欢,畅谈天下,一直喝到深夜。 长安城虽然有宵禁,但对郝长风这个层面的高手来说,只要不入宫城,内、外两城横行无碍,尽可以来去自如。 次日清晨,郝长风带上随身行李,大步离开长安,一路往凉州去了,赵拂衣陪他一直走到城西十里,又陪他喝了一顿酒,这才与他饯别。 …… 转眼之间,秋去冬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郝长风离去已经两个多月了。 赵拂衣的日子归于平静,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在幽冥秘境修炼。 就在郝长风走后不久,秋素白曾经来过一次,告诉他在幽冥秘境里什么都没发现,让他不必担心,u看书 ww.ukas.cm 继续在里面修炼即可。 赵拂衣自然明白,里面本来就没什么,也就答应下来,临走之前,秋素白又给他留了一大块通幽石,让他好好修行,千万不要耽搁。 不用秋素白叮嘱,赵拂衣也不会放松。 可惜两个月前,他已身具六牛之力,距离外家层次的顶峰,相差不是太远,越往后练,力量增长的越慢,即使是在幽冥秘境之中,两个月时间,也只增加了一牛之力而已而已。 倒是龙吟铁布衫已经入门,力量和防御都有提升,差不多已经提升了一牛之力。 换句话说,纯以力道而言,他已有八牛之力,足以与外家巅峰的好手争锋。 至于剩下的时间,他偶尔去关中书院放松一下,在瀛洲阁里看看书,增长一下见识,或者约见一下王朝义,与他聊聊武学。 奇怪的是,秋素白这段时间很少来见他,几乎没有出现,侧面向许白露打听过,好像是离开长安,不知去什么地方了,说是有事要办。 赵拂衣心中暗自揣摩,该不会是被什么修炼有成的高人降魔了吧,若是这样,倒是省心。 当然,秋素白虽然走了,留下的麻烦一点都没少,最大的麻烦就是许白露。 这两个月,许白露约过他数次,或是茶楼,或是酒馆,或者干脆就是许门,他实在不愿去,不想让许白露继续误会,但又不能不去,毕竟秋素白没有真的被人降妖伏魔,暂时只能误会下去。 这一日清晨,赵拂衣推开窗户,一阵凉气袭来,原来外面已经飘起漫天雪花,整个院子已经是一片银白。 73、冬猎 不知不觉,已是冬日。. 漫天雪花飘舞,在长安城上空盘旋,飘飘洒洒,好不恣意,将这座千年雄城,化作冰雪世界。 往年到了这时候,赵客差不多就该回家了,一年不见,年末父子总能团圆一番,今年却已是阴阳两隔,可叹他当年竟没瞧出半分破绽,还以为赵客真的在外做生意。 赵拂衣望着房檐上的积雪,微微有些感慨,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他暗自回顾,初来长安的时候,还只是初春时分,转眼之间,已是年末,差不多大半年过去了。 凭借一卷神秘的山水画卷,他这半年多来,历经艰险不少,总算也有了几分修为,只要不遇强敌,行走江湖,应当无碍。 可惜的是,他如今惹上的,或者可能会惹上的,没一个是弱者,凭现在这点修为还不够看。 啪!啪!啪! 就在他出神感慨之际,忽然听到前院铺面传来一阵拍门声。 “来了!” 赵拂衣随口答应一声,裹上一件棉布披风,起身往前门走去。 咔! 搬开两扇门板,露出三尺宽的空隙来,只见门外正站着一位穿着蓝色棉袍的俊俏少年。 赵拂衣瞧着眼熟,略微思索一瞬,顿时想了起来,数月之前,此人曾提许白露送过一份请柬,邀请他赴宴。 “见过周先生。” 俊俏少年见赵拂衣出来,,还不等他张口,急忙拱了拱手,先向他行了一礼,与数月前的倨傲相比,前后仿佛两人。 不过这也正常,数月之前,赵拂衣还是无名小卒,初来长安,讨口饭吃,与许门这种高门大族,相差十万八千里,只是对许白露有过救命之恩,才能与许门有所来往。 数月之后,赵拂衣已是华山掌门郝长风的亲传弟子,身份与之前已有天壤之别,更有传言,与许白露相交匪浅,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许门的主人,如何敢不恭敬? “兄台,请进。” 赵拂衣微微一笑,侧身让开一线,请这少年进去。 “周先生,不敢有劳!” 俊俏少年连忙摆手,从怀中取出一张请帖来,递给赵拂衣,说道:“在下奉小姐之命,前来送一张请帖,还请先生收下,在下这里还有别的人家要送,就不多做叨扰了。” “也好。” 赵拂衣微微点头,收下请帖。 俊俏少年见他收下,告了一声辞,转身走向道旁,上了一辆马车,冒着大雪消失在长安城中。 …… 待送信之人走后,赵拂衣打开请柬,正是许白露给他的,约他明日一早,前往灞陵塬上冬猎。 灞陵塬位于长安城以东,约莫三四十里的地方,地势较高,故称为塬,又因为上面有一位前朝皇帝的陵墓,名为灞陵,故此称为灞陵塬。 灞陵塬地势虽高,不过还算平坦,纵马驰骋不成问题,最重要是温度比长安城要低一些,存的住雪,稍微有些落雪,就能够积下,再加上距离长安不远,正是长安城中达官贵人冬日狩猎的第一选择。 至于为何要选择冬猎,赵拂衣也听人说过,一来,经过一整个秋天,树叶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林中树木许多都已经光秃秃了,能见度要比其他季节好得多,远远就能瞧见猎物。二来,冬日积雪,踏雪有痕,无论什么动物,只要跑过就有痕迹,甚至有些高手,还能看出是什么动物,跑过去多久,容易按图索骥,比其他季节易于捕猎。 赵拂衣拿着请帖,微微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去看看。 近来练功辛苦,憋闷的很,正好出去放松心情,于是收好请帖,关上门板,转身离开普渡居,打算去长安西市买些应用之物,总不能两手空空前去打猎。 次日清晨,万里无云。 大雪下了一整夜,此时已经停下,整个长安内外,一片银装素裹,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莫说街上行人稀疏,就算往日一早摆摊的小贩,都有许多没有出门。 唯有街角的土地庙门口,聚了不少人,却是官府安排衙役在此处搭棚舍粥,照顾从别处州府来长安的流民,防止有人冻饿而死。 也就是长安官府富庶,百姓多有余粮,要是换做汉中府,官府无钱,百姓更穷,只怕一场大雪,此刻已经有人冻死街头。 赵拂衣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夹棉长袍,裹着一件云锦披风,腰间悬着一口精钢长剑,踏着碎琼乱玉,大步向许门走去。 昨日本想买一口长弓,两筒箭矢,直到去了西市才知道,原来弓箭、铠甲都是朝廷的管制武器,市面上并没人卖,暗地里或许有人敢卖,可惜他又没有路子,只能买口长剑充数。 赵拂衣脚力强劲,不过片刻之间,便穿过长乐门,一路进入内城,拐进清尘巷,赶到许门门前。 许门前面,早停了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两辆载货的马车,还有七八匹上等的骏马。 就在骏马旁边,张锐袖手站在那里,正在与打理马匹的下人闲聊,远远瞧见赵拂衣来了,脸色顿时由晴转阴。 “周先生总算来了,大小姐早就在这等了。” 张锐遥遥拱了拱手,高声说道。 他一直看赵拂衣不顺眼,一度还试图挑拨林镇对付赵拂衣,可惜后来林镇离奇失踪,许山为此还费了不少力气,可惜最后也没什么结论,这件事也就没了下文。 “有劳许小姐久候,在下实在惭愧。” 赵拂衣拱手笑道。 “没关系啊!” 还不等张锐再说话,丫鬟小圆的小脑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小姐跟我也是刚出来,还没坐稳呢,来的时候正好。” “那就好。” 赵拂衣微微笑道。 “对了,你来的这么早,吃过早点没,我这里还有几块点心。” 小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双朱红色小蛮靴踩在雪地上,煞是亮眼,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不必麻烦,u看书.uuansu 已经吃过了。” 赵拂衣笑道。 “哦,那好,咱们准备出发吧!” 小圆也不请示许白露,直接下了命令。 “小圆,我还没吃早点,怎么没见你问我。” 张锐有些郁闷地说道。 “啊,你也没吃?” 小圆微微一怔,随即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没吃就赶快去府里吃吧,我们先走了,等你吃饱喝足,再追我们就行了。” 张锐闻言,不由气结。 几句闲谈之后,一行人开始出发,一路往长安城东行去。 赵拂衣这才知道,许门这种高门大户出行绝不简单,并不像他想象那样,几人纵马前往灞陵塬,进入林中,一番骑射之后,入夜之前,便要赶回长安。 事实上,除了许白露、小圆和张锐之外,单单陪同的从人就有七八个,各有职司,分工不同,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个圆圆胖胖的厨子,拎着一口从不离身的菜刀,坐在运货的马车上。 今日出了长安,也不是明日就回。 听小圆说,许门在灞陵塬上,还有一处别院,今日上午先赶到别院,安顿好之后,下午再去林中打猎。 等到晚上,就住在别院之中,第二天清晨接着打猎,往复循环,一直到两三天后,兴尽方归。 赵拂衣听完这一番计划,心中只有一句要说,有钱人真会玩。 只是有件事情,他一直感到奇怪,不知为何,今天到这里之后,许白露竟一直留在车中,从头到尾没有露面,只是偶尔安排小圆出来答话,也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 74、许园 许白露一行浩浩荡荡出了长安,一路往东走去。 赵拂衣对沿途的风景很熟悉,前些日子前往静修山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不过,从昨天清晨到现在,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景色截然不同。 不过,一路走来,赵拂衣只有三分心思在景色上,七分心思都在练习如何骑马。 当初在汉中府的时候,赵客的明面身份只是一名药材商人,家境平平,并未养马,他自然也没机会练骑马。 后来到了长安,平日里都在城里厮混,莫说是骑马,就连养马的地方也没有,今天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要说跟谁学,同行七八个人,全都是骑马的好手,尤其是张锐,自小在许门长大,早先年在神都的时候,更是在军中厮混过,骑马的功夫比用剑的本事强得多。 至于说怎么学,对于已经练成云体风身的赵拂衣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这门功法最为擅长对肌肉精确操控,就算是高明的武功,只要看上几眼,就能领悟其中的要义,学个七七八八,更不要说区区控马之术。 赵拂衣的云体风身之术已然有成,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还只能端坐在马上,操控马匹徐徐前进,等走了二三十里路后,已经可以策马奔腾,毫不弱于控马多年的好手。 出了长安城,地势渐高,温度却渐渐低了下来,寒风卷过山岭,透着冰雪的寒气,吹得人瑟瑟发抖。 赵拂衣身具七牛之力,气血比常人强出太多,还不觉得寒冷,其他人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裹紧棉衣,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马车上有帷幄遮挡,里面还有暖炉,许白露和小圆倒不觉得冷,偶尔还与赵拂衣聊聊天。 只是不知为何,从头到尾,只有小圆偶尔探出脑袋,许白露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居然从未露面。 两个多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目的地——许门在灞陵塬的别院。 赵拂衣直到此时才发现,这里名义上是一处别院,实际上却远不止如此。 远远望去,在一片辽阔的平原上,矗立着一片面积极大的庄园,庄园的四周围着两丈多高的青砖高墙,围墙外面则是一条两三丈宽的护城河,护城河里是活水,与附近的一条小河连通,再在往外面则是一大片开垦过的农田,少说也在千亩之上。 庄园的正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匾,写着“许园”两个字,目前是一座吊桥,平日里吊桥放下,行人只能从此出入,紧急时刻收起吊桥,则可以隔绝内外交通。 “这哪里是一座别院,分别是一处营寨,许山还真是治家如治军,莫不是以后还准备在这跟人打仗不成?” 赵拂衣望着眼前的许园,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许白露今天要来打猎的消息,昨天早已有人通报,许园这边自然也早早做了准备,吊桥早已放下,管事也早已守在外面,只等这一行人的到来。 一行人过了吊桥,进入许园之中,里面的情景呈现眼前。 进了大门,眼前是一片练武场,上面立着七八个木人桩,旁边的大棚下面,还摆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不过没有刀剑这些江湖中人用的兵刃,全都是长枪大戟、弓箭盾牌这些军中器械,甚至墙上还挂着几副铠甲。 练武场后面则是一座主宅,单独的一个小院,两边都是厢房,纵横交错,一时看不清形制,大概数一数不下百间。 赵拂衣进了院子,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更加惊讶。 练武场上,约么二三十人在此等候,站的整整齐齐,全都是二十多岁、肤色黢黑的青壮年,面色沉稳,默然不语,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还有不少人正在忙碌,从四下里的房屋数目推算,住在许园的恐怕不下百人。 许门里面如果都是这种军士,关键时刻,足以当一支奇兵使用,猝不及防之下,甚至可以轻松占领小一点的城池。 若是遇到战乱年代,以这些人为种子,招兵买马,开仓放粮,转眼之间,就能把队伍扩大十倍、百倍,迅速扩充队伍,成为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偌大一座许园已是固若金汤,再加上外面的上千亩土地,只怕上千人马都打不下,许山这用的是耕战一体的军屯之法!”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暗自震惊。 无论古今中外,军队都是皇权第一大忌,从不允许他人染指,许山如今赋闲在家,已经没了职司,居然还敢暗中屯兵,就不怕人发现,真的是不怕死么? 转念又一想,许园距离长安不远,只看眼前声势,也不是秘密进行,长安城中上上下下,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居然没有人管,如此一来,恐怕还有内情。 …… 进了许园之后,许白露迟迟没有下车。 还不等赵拂衣张口询问,就有人迎了上来,带他先去客房休息,奉上热茶,点心、暖炉之类。 冰天雪地走了两个时辰,赵拂衣虽然强悍,也觉得浑身冰冷,当下也不客气,不管许白露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先吃饱了再说。 约么小半个时辰之后,赵拂衣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叫他,说是许白露已经准备好了,约他出去打猎。 赵拂衣整了整衣裳,提起长剑,跟着这人,一路向门口走去,远远瞧见许白露,不由怔住了。 许白露正在练武场上等他,见他出现,浅浅一笑,笑不露齿。 她与往日的装束截然不同,uu看书 ww.uukanhu 脸上画着浅浅的淡妆,几乎看不出来,一头长发用绢帕裹住,穿着一件贴身的银白色鲨鱼皮软甲,丝毫也不臃肿,反而显得身姿苗条,腰间斜跨着一筒长箭,手中提着一张雕纹硬弓,身后披着一面鲜红色的披风,更显英姿飒爽。 他之前见许白露,都是小女儿家打扮,就算第一次在将军庙中,她与阎森拼命的时候,也只是手持匕首而已,如何能与现在相比。 他忽然明白许白露为何一直没露面,对于女孩来说,这样一身装束打扮,不是短短半个时辰能穿好的,只怕在马车里的两个时辰,许白露一直没有闲下。 “怎么样?” 许白露原地转了个身,鲜红的披风随风而动,更添几分生气。 “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赵拂衣笑着说道。 “那当然,我也是自小练武的,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对了,你要不要也换一身,别院这边还存了几身铠甲。” 许白露接着说道。 “那倒不必了。” 赵拂衣微微摇了摇头。 他如今已身具七牛之力,也有七层厚实老牛皮的防御,就算多上一层铠甲,也没什么大用,反而影响身手的灵活,就算是真的陷入危局,远转龙吟铁布衫,也比穿一层铠甲强得多。 “那咱们就走吧!” 许白露挥了挥手中的雕纹硬弓,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比起往日的淡然如水,似乎这才是她的真性情。 赵拂衣看着眼前的许白露,忽然觉得很不错,轻轻一笑,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出发吧!” 75、学箭 嗒!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六匹通体纯黑的骏,从远处疾驰而来,踏着漫山积雪,溅起一朵朵雪花,沿着原野上的大道,一路向山中疾行。 驾驭骏马的六名骑士之中,冲在最前面的是赵拂衣和许白露。 许白露身着银色贴身软甲,腰间悬着一筒长箭,马上挂着雕纹硬弓,身后披着一件鲜红如血的披风,迎着寒风向前冲去,仿佛一团跃动的火焰,充满了勃勃生机,以及侵略如火的冲劲。 赵拂衣依旧是平常打扮,长发束在脑后,一件浅灰棉袍,背后披着云锦披风,与住在长安时并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马鞍两侧也悬着长弓和箭筒,这些都是许白露提前准备好的。 在两人身后,跟着小圆和张锐。 莫看小圆娇憨可爱,胆子也小,骑马的本事倒是不错,纵马疾驰,游刃有余,看样子是从小练出来的,因为她身子轻便灵巧,甚至驭马的技术隐隐还压过张锐一头。 走在最后的是两名劲装骑士,二三十岁的年纪,久居此处,马术精熟,两人都是许园安排的,一则对山道熟悉,不至于走上岔路,不会在山间迷路,二则久在此处,知道什么地方猎物多,不至于空手而归。 “咦!” 正在前行之际,许白露似是发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拽住马匹,轻轻转身,挽动硬弓,迅速搭上一支长箭,电光火石之间,叩动弓弦,骤然射出。 “噌!”的一声轻响,长箭从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落入道旁林中,钉在一只在林中纵跃的灰兔身上。 “好箭法!小姐真厉害!” 小圆跟在身后,第一时间看到这一幕,高声喊了出来。 “厉害!” 赵拂衣也不由一惊,心中暗自赞叹。 纵马奔驰的速度本就不满,路边的野兔蹿的又快,两者交错只在一瞬间,常人恐怕看都看不清,没想到许白露竟能一箭建功,这份箭法绝对不差! 没有超卓的天赋,没有持之以恒的训练,少了任何一点,都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小姐,神箭无双,你看这只兔子又肥又大,正好晚上烤了吃!” 小圆跳下马去,冲入林子里,提着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捧在许白露身前。 “不过一时技痒个,射了只兔子罢了,别当宝贝了,周先生还在这呢。” 许白露射箭时英姿飒爽,此时却有些害羞,轻轻摆了摆手。 “兔子怎么了,这么小比老虎还难射呢,前次在将军庙的时候,肥肥大大一只兔子,我一口都没吃上,今晚的烤兔子,一定要分为一条后腿。” 小圆噘着嘴说道。 “你这丫头,别吹嘘了。” 许白露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许小姐箭法确实高明,在下是很佩服的,。” 赵拂衣同样赞道。 “周先生千万别这么说,郝师伯和王师叔都说你是练武的绝世奇才,箭法不知要比白露高多少,白露岂敢班门弄斧。” 许白露轻轻笑着。 “许姑娘可猜错了,在下并不会射箭。” 赵拂衣实话实说,丝毫不觉得丢脸。 “啊?怎么会?” 许白露不由一怔。 自古弓马不分家,都是兵家的必修技能,常言说弓马娴熟就是这个意思,她见赵拂衣马术如此精湛,还以为他自小就练过骑马射箭,完全没想到他不会箭术。 当然,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拂衣的云体风身之术异常神奇,马术是在来的路上现学的。 “在下来到长安之后才开始练武,还没来得及学射箭。” 赵拂衣接着说道。 “这样啊……” 许白露沉吟片刻,脸上忽然浮现笑容,笑着说道:“这样正好,咱们找个空旷地方,我正好教你射箭!” “那就有劳小姐了。” 赵拂衣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并未再做推辞,对他来说,多掌握一门搏杀的技艺,日后活命的机会也多几分。 …… 两名劲装骑士在前面带路,其余几人纵马跟随,不大会功夫,便在不远处找到一片平地。 这处地方距离大道不远,临近一片树林,平拼坦坦,正好练箭。 “就在这里吧,地方空旷,视野也好!” 许白露也觉得地方不错,拽住马匹,驻足在此,望着这一片空地说道。 “也好!” 赵拂衣点点头,一起翻身下马。 其他人都是跟着许白露出来打猎的,许白露既然改了主意,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小圆作为许白露的贴身丫鬟,知道许白露对赵拂衣的情义,更乐的两人在一起,兴冲冲地跳下马,在雪地上蹦了起来。 带路两名骑士也乐的悠闲,正好歇息一阵,于是牵着马匹在一旁休息。 唯有张锐闷闷不乐,百无聊赖的站在道旁,不住地往来路望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射箭最重要的是姿势,姿势不正,则基础不牢,就算眼下能想法子射准,日后也难提升,就算有人教你更高明技巧,也无法掌握,来,你先看我的样子。” 许白露站在雪地里,说到射箭的时候,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全没有平日里的淡然与温婉,就仿佛沙场征战的女将。 说话之间,她双脚打开,脚与肩齐,稳稳站在地上,左手在前,肘与肩平,托起长弓如负泰山,右手在后,置于脸侧,拈起长箭如抱婴儿,三指拉住弓弦,一寸寸向后拉去。 待到硬弓拉圆,犹如满月之时,骤然放手。 噔! 只听弦声脆响,长箭如电射出,掠过长空,扎在百步之外的一棵树上。 箭头深深扎了进去,足有三寸多深,箭尾不断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百步之外,清晰可闻,足见力道之大。 “好!” 赵拂衣一声喝彩。 他虽然不会射箭,却有韩棠在战场的见识,知道这一箭并不是花架子,是真的杀人手段。 “周先生,你也试试!” 许白露转身说道,将手上雕纹硬弓递了过来。 赵拂衣微微点头,正要接过硬弓,忽然听到远处一声鹰唳,从西北方向的天空传来。 这声鹰唳极为响亮,几有惊空遏云之效,引的几人一起抬头望去,正看到西北天空,一只铁背苍鹰正在天上盘旋,双翼舒展,嘴爪尖锐,u看书 .uuanshu 竟是一只少见的雄鹰。 “好鹰!” 秋素白顿时见猎心喜,也不顾不得其他,当即挽动长弓,搭箭向苍鹰射去,就听“嗖”的一声,长箭掠出,破空穿云,直向苍鹰而去。 唰! 眨眼之间,长箭冲破白云,距离苍鹰不远,眼见就要射中。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嗡”的一声巨响,斜地里忽然掠出一支粗长的铁箭,又急又快,后发先至,正好与许白露射出的箭支撞在一起,将这支长箭撞开。 “哎呀!” 小圆看到这一幕,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许白露也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却并未气馁,再次挽动弓弦,搭弓射箭,连续几箭向苍鹰射去。 只可惜苍鹰受此一惊,怎么还会留在原地,早已匆匆扇动双翼,转投林中去了。 “可惜!可惜!” 许白露望着远去的苍鹰,使劲跺了跺脚,嘴里不住地说道。 赵拂衣站在一旁,望着许白露一副认真的模样,见她比往日活泼了许多,多了几分生气,几分可爱,一时间竟然出神。 许白露转过身来,正看到赵拂衣正盯着她看,脸上不由一红,低着头说:周先生,还是接着教你练箭吧。 “好啊!” 赵拂衣回过神来,连忙答应。 小圆原本见苍鹰离去,还有些郁闷,正要上前安慰几句,此时看到两人的表情,又觉得开心起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悄悄退在一旁。 张锐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难看,眼珠不断转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76、挑衅 天地缥缈,白雪无垠。 许白露纵马在雪中驰骋,鲜红的披风迎风而动,仿佛一点跃动的火焰,充满了活力与生机。 赵拂衣站在荒野雪原之上,远远看着许白露的身影,一时痴了。 眼前是一片空旷,大雪覆盖了整个荒野,也覆盖了一切烦恼,唯有赤红的火焰在洁白的积雪上翻飞,绘出一幅生动的画卷,让他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 自从离开汉中府之后,这大半年来,时刻生活在生死危机之下,除了一心修行,完全没有别的念头。 或许他一直拒绝与许白露过多接触,并不是他不喜欢许白露,或许一直能抗拒秋素白的魅惑,也不是因为他心如铁石,只是因为他的心里只剩下变强的念头。 除此之外,别无他念。 赵拂衣轻轻叹了口气,静静地没有说话,继续享受眼前的片刻宁静。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苍鹰的出现与消失,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的心情。 许白露给他教了射箭的基本姿势,之后,在赵拂衣的强烈要求下,又向他示范了几种军中常有的射箭技巧。 比如说,什么连环箭,什么弧形箭,什么数箭齐发,甚至包括夜间如何盲射,全都示范了一遍。 她此刻正在给赵拂衣展示,如何骑马射箭,如何在纵马驰骋的过程中,丝毫不受干扰,做到百步穿杨。 她并不是将这些技巧,一股脑全都交给赵拂衣。 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没有数年之功,没有用断十几把良弓,没有射出几万支长箭,所有的技巧只能看看而已。 她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意中人面前,显露自己真正的本事,放开自己心灵的心扉。 她并不是一名弱质女流,也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 她要让赵拂衣记住,她是许白露,并不寻常的许白露。 赵拂衣看的入神,眼中都是许白露的影子,不止把她的每一个动作深深印在了脑子里。 更重要的是,看着许白露时而认真,时而激动,时而惊讶,时而兴奋的表情,把这一丝神韵也印到了脑子里,一时间竟不愿叫停。 …… 嗒!嗒!嗒! 就在许白露肆意驰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剧的马蹄声音。 片刻之后,四五名黑衣骑士出现在荒野的另一头,驾驭快马,呈一条直线,急速向许白露等人逼近。 随着黑衣骑士越来越近,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他们全都穿着黑色棉甲,马鞍上挂着弓箭,手上提着长枪,一个个杀气腾腾,满面凶悍之色,带着浓浓的杀气。 驰骋在最前面的黑衣骑士,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身形高瘦,脸色白中泛青,装束与其他几人大致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背后披着一件纯白披风,手中提着的也不是长枪,而是一把窄窄的长刀,看样子是这几名骑士的首领。 转眼之间,几名黑衣骑士已经赶到赵拂衣身前,围成一个半圆,冷冷地看着他。 不远处,许白露看到情形不对,也纵马归来,与赵拂衣并肩而站,想要看看这些骑士准备做什么。 “是谁?” 身材高瘦的青年首领坐在马上,冷冷看着赵拂衣问道。 “尊驾问的是什么,最好把话说清楚。” 赵拂衣微微一笑。 许白露虽然是主人,他只是客人,但是面对外人,自然不能让身为女子的许白露出面答话。 “刚才射鹰的是哪一个?” 青年首领再次问道。 “是我射的,有何指教?” 不等许白露张口,赵拂衣接着说道。 这几名骑士来者不善,他自然不可能把许白露推出去,有事他担着就是。 许白露看在眼里,眼神微微一动,却没有反驳。 “哼哼!” 青年首领冷笑一声,挥动长刀,指向赵拂衣,说道:“好大的胆子,知道是谁的鹰吗,就敢随意射杀!” “哦……” 赵拂衣微微一怔,随即一笑,说道:“原来这鹰是有主之物,方才确实不知道,倒是在下孟浪了。” “现在知道了吗?” 青年首领冷笑着说道。 “在下一时不察,出手有些随意,还请贵主人见谅。” 赵拂衣拱了拱手说道。 眼前这人虽然态度桀骜,看起来久居上位,但看他一身打扮,言谈举止,绝不是架鹰打猎的世家子弟,身后必然还有主人。 “见谅……” 青年首领玩味地看着赵拂衣,忽然笑了,笑的有些诡异:“好说,我家主人宽宏大量的很,只要你肯认错,自然愿意见谅。” “贵主人要我怎么认错?” 赵拂衣不卑不亢地问道。 “你若是承认自己手贱,就把右手砍了,你若是承认自己眼瞎,就挖一只眼睛。” 青年首领冷然说道。 一句话出口,场中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许白露面色一变,手已经搭在腰间长剑之上,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随行的两名劲装骑士,脸色也是大变,长刀出鞘,一左一右护在许白露身前。 张锐也拔出长剑,拦在青年首领与许白露之间,奇怪的是,往日话最多的他,现在却一语不发。 赵拂衣表情却没有变,依旧淡然地望着眼前的青年首领,甚至有暇,余光从许白露、张锐等人身上扫过一遍。 他并没有生气,从这一句话中,已经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遇到有人挑衅,八成不会有过多的想法,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寻常人的性命比蚂蚁还贱,杀了也就杀了。 问题在于,许白露一行都在这里。 莫说五六匹骏马,四五柄长弓,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就凭许白露身上的银色鲨鱼皮软甲,就知道她身份非比常人。 这种情况下,青年首领也不打听身份,就直接出言恐吓,要么他是傻子,要么他是疯子。 这年头世道艰辛,傻子、疯子活下来的已经不多了,他并不认为自己恰好就能遇到。 如果这人不是傻子,他一定是在装傻,为什么? “你们太过份了!” 不等赵拂衣转过念头,小圆第一个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不就是射了一只鹰么,谁能证明是你们的,鹰身上写名字了吗,再说,不是没射到吗,你们就敢过来叫嚣,还有王法吗?” “哼哼……” 青年首领连小圆看也没看一眼,微微一声冷笑,继续看着赵拂衣,说道:“你若是不想选,我就帮你选。” 话音未落,uu看书 .uukanshu就见他用脚轻轻一磕马肚子,胯下马匹骤然向前蹿出,与此同时,他手中长刀陡然出鞘,一刀向赵拂衣斩去。 刀锋所指,赫然是赵拂衣的右手! “啊?” 许白露不由一声惊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青年首领居然说出手就出手,丝毫也不迟疑。 其他人没有想到,赵拂衣却想到了,他早就看出情况不对,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就在这人长刀向前冲过来的瞬间,赵拂衣的身形骤然向下伏倒,接着,猛然向前一蹿,贴着地面滑了过去,掠过皑皑白雪,瞬间冲到这人身前。 这青年首领也没想到,赵拂衣居然不退反进,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霎那之间,青年首领的出手节奏被打乱了。 于是,攻守易势,还不等青年首领长刀落下,赵拂衣已经从长刀之下滑了过去,接着,又从马肚子下掠过,来到青年首领身后。 青年首领坐在马上转身不便,等他发现不对,想要转身再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赵拂衣反手一掌,拍在地上,身形骤然向上蹿起。 接着,赵拂衣陡然踢出一脚,正中青年首领背心,将他从马上生生踢飞出去,摔到七八尺外,在雪地里又向前滚了几圈,直到两三丈后,撞在一块石头上,这才停下。 从青年首领出手,到赵拂衣反击,来回都在瞬间,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战已经打完。 “杀!” 其他几名骑士这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举起手中长枪,纵马向赵拂衣冲了过来! 77、1瞬间的战斗 “来的好!” 赵拂衣长笑一声,也不管被他一脚踢翻的青年首领,踏着厚厚地积雪,转身迎着四名黑衣骑士,大步冲了上去。 四名黑衣骑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虽然惊怒交加,却没自乱阵脚,眨眼之间,便已定好战术,向赵拂衣杀了过来。 只见这四人操控马匹,分为前后两排,瞬间便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军阵。 其中,前面两人纵马疾驰,直冲过来,借用马力,举起长枪,一左一右,由上往下向赵拂衣狠狠扎下。 后面两人则纵马绕到赵拂衣两旁,擎起长弓,搭上利箭,远远瞄准赵拂衣,寻觅机会,准备出手。 面对这四人组成的军阵,赵拂衣丝毫也不慌张,甚至犹有余暇,边走边看,观察四人的动作。 方才被他一脚踢翻的青年首领,出手凌厉,反应机敏,只差一步就能达到外家层次,还值得稍微认真一下,这几名骑士反应虽然不慢,但也不过是寻常精锐士卒,还算不上高明武者。 莫看赵拂衣短短时间,就从文弱书生成为外家好手,就以为外家层次不值钱,事实上,能够年纪轻轻成为外家好手的,无一不是各大势力的核心种子,无论在哪一处势力都不常见,根本不可能当做士卒使用。 要知道,石万仞乃是三百年前大魏第一武将,韩棠作为他的亲兵首领,也不过外家层次而已。 …… 眨眼之间,赵拂衣已经看清楚四名骑士的每一个动作,心中顿时有了定计。 噌! 只听一声轻响,赵拂衣脚下猛然发力,身形再次加速,刹那之间,冲到前面两骑身前,双手齐挥,向铁枪抓去,还不等这两人反应过来,已经将两支铁枪枪杆牢牢握在手中。 两名骑士先是一惊,脸上随即露出狞笑。 他们此时正借着马力前冲,两杆铁枪上不仅附着他们两人的力道,还有两匹快马前冲的力量,就算是一堵墙也能撞塌,更何况,区区一个少年。 于是不约而同,两人一起握紧铁枪,试图将赵拂衣冲倒,纵马直接踏死! 只可惜,世事难预料! “好!” 赵拂衣低喝一声,用力握紧两杆铁枪,身形猛然站住,左腿向后一蹬,右脚向下一踏,只听“噗、噗”两声闷响,双脚深深踩进雪地之中,径直踩出两个深坑来。 霎时间,他就仿佛一棵百年老树,深深扎根地下,风雨不侵,雷霆不动,如山一般拦在两骑前面。 下一刻,两骑的冲击力骤然爆发出来。 两名骑士的膂力,两匹快马的攻击力,汇聚在两杆铁枪上传递到赵拂衣身上,瞬间将他的身形压低一尺,身形深深地陷入雪地之中。 不过,却没能把他逼退一步,依旧稳稳站在原地。 冲击遇阻,然后反作用力骤然爆发。 两名黑衣骑士只觉得手中长枪一顿,就好像刺中永恒不动的山岩,不由大惊,脸色骤变,然后,反震回来的冲击力,爆发出庞大的力道,瞬间将两人虎口震裂,把他们从马上生生挑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身不由己,腾空而起,竟被两杆铁枪高高挑到空中,就好像风中的孤灯一样飘摇,至于两匹快马,失去主人操控之后,完全没了前行的目标,一左一右从赵拂衣两旁绕了过去。 …… “啊!” 小圆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了。 张锐则瞪大两只眼睛,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他对赵拂衣一直有成见,以前也听许门有人传过,说赵拂衣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却一直不肯相信,因为短短数月时间,从文弱书生到外家好手,未免太过难以置信。 就算后来郝长风收赵拂衣为徒,他也认为是许白露说情的原因,也因此对赵拂衣更加痛恨。 今日一见,他才知道赵拂衣的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传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少说了几分。 除了张锐以外,随行的两名劲装骑士更是惊愕万分,与张锐不同,经查骑马训练的他们,更加了解骑兵的冲击力,万没想到,外表如此文弱的书生,竟有如此强悍的体力。 …… 赵拂衣体力强悍,身具七牛之力,已是接近外家顶级层次的好手,在年青一代中少有人及。 黑衣骑士也不是弱者,武功不高,却训练有素,虽然手上铁枪被人抓住,身子被人高高挑起,但也虽惊不乱,当即忍着剧痛,放开长枪,向腰间长刀抓去,试图换枪为刀,改马战为步战。 赵拂衣眼明心亮,反应何等快捷,岂能给他们这种机会。 还不等他们完全松开长枪,双手抓住枪头,双臂一展,猛然向外一挥,带动长枪,砸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砸的横飞出去。 这一砸并不是肆意而为,而是瞄准了远处的另外两名黑衣骑士,将这两人像沙袋一样砸了过去。 后面两名黑衣骑士本来正在寻找机会,搭弓射箭,随时准备出手袭击,不料,还不等他们出手,就见前面两名同僚倒飞回来,不偏不倚,正撞在两人身上,分别将他们撞下马去。 转眼之间,五名黑衣骑士全军覆没。 带头的首领被赵拂衣一脚踢翻,摔在雪地里,半晌起身不得,剩下四名骑士两两一堆,摔在一起,互相撞的头晕眼花。 …… “好厉害!” 小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地喊道。 “多谢周先生仗义出手!” 许白露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这几人来势汹汹,看起来并非弱手,她虽然知道赵拂衣修为不错,但也有些担心,本来还想招呼张锐等人一起出手。 不料,还不等她张口,赵拂衣已然把这几人都打发了。 这一份修为倒还罢了,真正厉害的出手凌厉,毫不迟疑,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宿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赵拂衣微微一笑,看了这几人一眼,接着又说道:“只要没给大小姐带来麻烦就行。” 这几人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势力所能掌控,只怕背景不小。 “怎么会?明明是我惹的祸,先生本来就是仗义出手,再说许门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许白露摇了摇头,转头又对张锐等人说道:“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 张锐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去问,脚下略微有些迟疑。 随行的两名骑士早已耐不住性子了,uu看书 wwukas刚才想要出手,却因为要保护许白露,一直不敢离开。 此时风平浪静,又得了许白露的指令,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大步上前,直奔摔在地上的青年首领而去。 其中一人来到青年首领背后,从后方把他身上兵刃一一卸下,又将他双手背剪,用力拽了起来。 另一人则横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青年首领刚才被赵拂衣一脚踢翻,腾空飞出七八尺远,若非地上积雪,化解了一部分里的,早已摔死过,饶是如此,也摔得昏昏沉沉。 直到钢刀架在脖子上,他才略微清醒过来,盯着两人来回看了一眼,冷笑着不说话。 “小子,别横!” 持刀的骑士面色一沉,长刀向前一递,顿时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鲜血顺着刀锋,一滴滴落在地上,染红了皑皑白雪,就放佛雪中绽开的梅花。 “哼哼……” 青年首领只是冷笑,却不张口。 “放手去做,不必顾忌!” 许白露瞧见这一幕,俏面微寒,冷声说道,倒是难得动怒。 “好嘞!” 持刀之人得了她的号令,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反手抡刀就砍,直奔这人左臂去了,冷笑道:“先砍你一只手,看你继续嘴硬!” “住手!” 这一刀将砍未砍之际,青年首领虽然没有说话,刚才摔在地上的四名骑士之一,挣扎着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们住手,我们是雍王府的人!” 许白露的脸是忽然变了,张锐则长长出了口气。 78、见面不相识 雍王! 赵拂衣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不由一沉。 大魏王朝,疆域辽阔,纵横数十万里,比前世华国的面积要大得多,管理难度也高的多,为了防止边疆重臣作乱,江家皇室一直施行的是分封制,将成年的宗室子弟,分封至各处州府,分别镇守要地。 雍王名叫江城,就是分封到雍州的亲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按辈分来说,与当今陛下江桓乃是兄弟。 三百年前,大魏定鼎中原的时候,雍王祖上就被分封在此处,三百年来,绵延不断,经过无数次联姻,与雍州本土的世家大族早已打成一片,盘根错节,难以测度,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力量,权势之重,地位之高,堪称雍州第一人。 若非朝廷在玉都还有大军,政事上也有州牧掣肘,朝中更有几位元老重臣退隐此地,只怕雍王已将雍州打造成国中之国。 “知道怕了吧?不想死就快把统领放开!” 远处的黑衣骑士报出雍王的名号之后,看到许白露等人脸上变色,顿时恢复了几分气焰,用力拄着长刀,勉强爬了起来,放肆地盯着许白露,目光之中充满恶意。 “掌嘴!” 许白露沉默了几秒钟,脸色越来越冷,就在赵拂衣以为她会放人的时候,忽然指着这名黑衣骑士说道。 “是!” 随行的两名劲装骑士正在逼问青年统领,听了这句话,重重地把他扔在地上。 随即,两人大步向黑衣骑士跑了过去,一人三拳两脚将他制住,另一人扬起铸铁刀鞘,“啪!啪!”几下,重重的拍在他的脸颊上,不过三五下的功夫,就将他打的满嘴流血、牙齿脱落。 这名黑衣骑士刚才就摔得不轻,只是勉强爬起而已,此时又重重挨了几下,更是头晕眼花,连话都说不出来。 “停!” 许白露见这名骑士挨了几下,被打的差不多了,于是摆手叫停,接着又对他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人,若是不想让你的同伴吃苦,最好快点过来把他们领回去。”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声赞叹,许白露的性子比他想的要烈的多,温婉的表面下,是一颗不甘如蚁的心。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雍王两个字,就算不战战兢兢,也会以和为贵,许白露偏偏不这么做,丝毫没有忍气吞声的打算。 许山虽然也有几分权势,但在雍王面前还不够看,尤其是长安地处雍州地界,正是雍王的地盘,更是低了一头。 许白露这么做,并不是有所倚仗,只是天性如此,不愿忍辱受气。 “你……” 黑衣骑士原地站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抬头瞪着许白露,气的说不出话来。 “滚!” 许白露冷然说道。 黑衣骑士狠狠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牵了匹马,勉强爬上马去,扬鞭抽在马屁股上,往来的方向驶去。 …… “先生!” 待到黑衣骑士走远之后,许白露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望着赵拂衣,说道:“都是白露一时手痒,这才惹下祸端,刚才一时气愤,又打了雍王的人,只怕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不如先生暂且离去,外出躲避一段时间,由我来跟他们讲理,想必雍王也不会把我一个小女子如何。” “哈哈,大小姐开玩笑了!” 赵拂衣大笑一声,摇了摇头,指着其他几名黑衣骑士,笑道:“你的人打了他们,难道我没打么?在下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我倒要看看雍王府的人讲不讲道理,若是肯讲道理,咱们再说道理,若是不肯讲道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他如今债多人不愁,心中倒是一点不怕,有许白露在此,雍王府就算势力再大,高手再强,也不会当场动手杀人,顶多把他们抓起来,只要随便找个机会,用火炙烤通幽石,便能从幽冥世界离开。 到时候天下之大,尽可去的,实在不行就去华山找郝长风,大不了入山修道。 “若是他们肯讲道理,自然最好不过。” 许白露轻轻点了点头,见赵拂衣不肯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几个人见许白露心情不佳,也没有再说什么。 小圆天生胆小,知道闯了祸,却不知如何应对,只是抱着许白露的胳膊不撒手。 至于张锐和随行的两名骑士,则趁着这个功夫,把几名黑衣骑士聚拢到一起,分别绑了起来,收掉兵刃,守在一旁。 …… 约么小半个时辰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原野的另一头传来,接着,就见十余骑马匹呈雁形阵的模样,飞速逼近过来。 随着这十余骑越来越近,每个人的面貌渐渐清晰起来。 纵马驰骋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年轻公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一件淡黄色的长衫,裁剪的极合体,头戴玉冠,腰悬利剑,表情有些肃穆,又有几分漠然。 十余名骑士紧紧跟在两侧,其中距离年轻公子最近的,是一对模样、年龄、装束都十分相近的劲装骑士,不问可知,两人必是一对孪生兄弟。 其中一人提着杆一丈多长,鸡蛋粗细的重铁枪,另一人则提着一具将近一人高的长弓,背后背着一筒铁箭,在他肩上,则蹲着一只苍鹰,看起来就像是刚才见过的那只。 至于其他人,都是一袭黑色棉甲,与之前的五名骑士大致相同。 转瞬之间,这群人来到赵拂衣等人身前,只听年轻公子一声号令,顿时转换阵型,围成一个半圆,将几人围在当中。 “刚才就是你们?不但射我的鹰,还要打我的人?” 年轻公子的目光从赵拂衣、许白露等人脸上一一划过,面色淡然,无悲无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是。” 不等赵拂衣张口,许白露已经挺身走了出去,面对年轻公子丝毫也不怯场,说道:“鹰是我射的,我可以道歉,人也是我打的,我却不会道歉,这是你的人咎由自取!” “呵呵……” 年轻公子淡淡说道:“打了我的人,还说他们咎由自取,我很久没有遇到你这么胆大的人了。” “你的人骄横跋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我们只是自卫而已,信不信由你!” 许白露正色说道。 “是么?” 年轻公子一转头,望着一旁还被绑的几名黑衣骑士,问道:“你们怎么说?” “属下一向规规矩矩,从来都是严守军令,从不敢仗着王府的势力惊扰地方,要打要杀纯属污蔑。” 几名骑士之中,带头的青年首领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 “唉……” 年轻公子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又对许白露说道:“你说我是信我的人,还是信你?” “随你自便。” 许白露也不多说。 “哈哈!” 年轻公子仰天大笑。 随行的十多名骑士听到笑声,一个个紧张起来,全都抽出兵器,随时准备动手。 赵拂衣目光一沉,从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u看书 ww.uuknh.om随即松了口气,从年纪、外表上来看,里面应该没有内家级数的高手,就算说崩了动手,也不会太过吃亏。 就在他做好动手准备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年轻公子大笑之后,笑容再次收敛,忽然从马上跳了下来,双脚踩在雪地上,一步步向许白露走了过来,面色淡然,丝毫不起波澜,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拂衣微微一怔,不知这人要做什么。 许白露也有些奇怪,看着年轻公子,露出疑惑的眼神。 转眼之间,年轻公子来到许白露身前,忽然又笑了笑,说道:“白露,好久不见了。” 谁也没想到,这年轻公子居然认出了许白露,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啊?” 一时间,许白露也一时蒙住了,顿了一顿,说道:“你是谁?咱们见过吗?” 年轻公子脸上笑意更盛,温声说道:“十二年前,我们在神都的禁宫一起玩过的,当时我把手不小心磕破了,还是你帮我包扎的,全都忘记了吗?” “十二年前……” 许白露一阵恍惚,陷入回忆之中,片刻之后,忽然恍然大悟:“你是江封哥哥!” “总算想起来了。” 江封笑着说道。 “你怎么来长安了,不是一直在神都么?怎么会跟雍王府的人在一起?” 许白露见到故人,一时神情激动,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我当然会跟雍王府的人在一起。” 江封含笑说道:“之前没告诉过你吗,我就是雍王世子。” 79、雍王世子 “雍王世子……” 江封说出四个字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含笑看着许白露。 一时间,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下来,茫茫雪原之上,只剩耳畔风声呼呼,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啊……” 许白露一时怔住了,睁大双眼静静地看着江封,仔细看了许久,才说道:“你就是雍王?为什么那时候你会在神都?” 大魏王朝,规矩森严,分封诸王,无事不得进京,就算奉召进京,也要快去快回,万万不能多留。 “很简单。” 江封笑了笑,感慨说道:“这是皇族一贯传统,外人并不知情,诸王世子年幼时,都要在神都陪太子就学,一来联络感情,日后都是兄弟,二来么,也算是个人质,朝廷对诸王并不是那么放心。” “那时候我在京中为质,平日住在宫里,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寂寞的很,幸亏你时常进宫,有你陪我玩,才不至于太过孤单。” “这真是……” 许白露一时想起往事,也不由思绪万千,微微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不见了,我几次进宫都没见你,问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前些年,父王忽然有事要我去做,给陛下去了一封书信,把我派出去了,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告诉你,直到前不久,才把事情办完,总算回到长安。” 江封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回到长安之后,我听父王说,许将军也在长安退隐,这才打算找个日子上门拜见,没想到先在这里遇到你了。” “那真是好巧。” 许白露一时惘然,竟不知再说什么。 赵拂衣站在一旁,目光江封身上扫过,随即低垂下去,不再看其他人,用心回忆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寻找这件事的真相。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黑衣骑士出现时的态度过于骄横,不管不顾,直接出手,完全是一副找事的模样,当时就让他起了疑心,如今雍王世子又忽然露面,更让他心中不安。 这世上也许有巧遇,但是过于凑巧的巧遇,十之八九,都是有人特意安排。 若是如此,这人又是谁呢?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多想了,或许雍王府的人就是这么跋扈,或许江封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 不过,他如今时刻身处危局,宁愿多想一点,也不愿少想一点。 咯吱!咯吱! 江封见许白露不再说话,忽然转身,向原本被绑住的几名黑衣骑士走去,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转眼之间,来到几人身前,低头瞧着他们,面色淡然。 这几人早已跪下,整个伏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就在他与许白露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割断了这几人身上的绳子。 或许是因为江封气势逼人,或许是发现他与许白露熟识,无论是张锐、小圆,还是随行的两名骑士,都没有阻止这些人的动作。 “刘昱,你让我很失望。” 江封看着带头的青年首领说道,声音淡漠,毫无感情。 “属下知错。” 刘昱伏在地上,丝毫也没有辩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封点了点头,转身又向许白露走了过来,似乎他过去,只是问两句话而已。 “属下甘愿悔改!” 在他身后,刘昱咬着牙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抬起头来,跪直了身子,扬起左臂,置于身前,右手猛然拔出长刀,用力一挥,将左臂齐肘砍断。 鲜血顿时从动脉中喷涌而出,溅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瞬间成了一个血人。 炽热的血液洒在雪地上,瞬间融化积雪,成了一个浅浅的血坑,左手齐肘而断,整个浸泡在血坑里面,让人见之胆寒。 “啊!” 小圆瞧见这一幕,不由惊呼一声,连忙躲到许白露身后,捂着眼睛不敢看。 许白露也吃了一惊,看着江封,忍不住说道:“江封哥哥,知错能改就是,不必如此严苛吧!” “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江封头也不回,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他顿了一顿,见许白露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接着又说道:“白露,作为雍王世子,我的一举一动,手下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雍王府上下数千口人。” “大魏立国三百年,能够传袭至今的王位又有多少,其中多少都是治家不严,引来灭门之祸,王府的清誉远比一只手要重要的多,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许白露默然,许山以军法治家,严苛之处,不在雍王府之下。 她完全懂得江封说的道理,知道他说的绝不算错,只是心中不忍。 …… 刘昱砍断了一条手臂,自然不能不管,否则,冰天雪地,失血再多,逃不过一个死字,早有人替他包扎。 此人虽然跋扈,也确实是条硬汉,从砍断胳膊开始,一直到包扎结束,甚至没有叫一声苦,甚至包扎结束,还是独自乘马,并没有接收任何人的扶助。 就在刘昱包扎的时候,江封仔细问了许白露这些年的经历,又谈了谈他这些年在做什么,接着,还问了与许白露同行几人的名字、来历。 他从赵拂衣开始,一直问到小圆、张锐,甚至两名随行的骑士,也都没有拉下,一个个记了下来。 尤其是问到赵拂衣的时候,知道他并不是许门的人,而是许白露的好友,更是仔细地问个清楚。 “白露妹妹,今日是我的人冲撞了你,给我一个赔礼的机会,此处不远,雍王府有一座山庄,不去一起去坐坐。” 待到刘昱包扎完结之后,江封并没离开,反而出言邀请。 “还是不打扰了,本来也没什么事情。” 许白露微微摇了摇头。 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刚才见到江封的时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十分感慨,可是在刘昱断腕之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数年不见,江封已然是雍王世子,不再是她小时候的江封哥哥,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她与江封之间,已经有了深深的鸿沟,激动的思绪迅速平静下来。 “白露妹妹,不要推辞,难道真的要我去府上赔罪么?” 江封看着许白露,认真的说道。 “哦……” 许白露不由苦笑,若是这样,事情就大了。 堂堂雍王世子,拜见赋闲在家的朝中大将,这是要做什么,一点风言风语传到神都,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祸。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说道:“赔罪的事情不必再说了,我就随哥哥一起去山庄吧。” 顿了顿,转头又对赵拂衣说道:“先生若是没有急事,可否与小女子同行?” 赵拂衣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好!” 江封也点头答应,随即转身上马,竟未再看刘昱一眼。 …… 片刻之后,两支队伍汇合在一起,一同向雪原深处驰骋。 只是队伍的气氛有些压抑,彼此之间一言不发,隐隐还带着仇视的眼光。 这也正常,对于小圆、张锐等人来说,雍王府的人骄横跋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u看书 ww.ukanshu.om若非赵拂衣功夫了得,此时已经受辱,不要说是跟他们聊天,就算看上一眼也心烦。 至于雍王府一行,看张锐等人更不顺眼,刘昱的手腕被逼砍断,他们自然不敢去怪罪江封,只能敌视许门一行。 过了不久,这支队伍逐渐拉开成三队。 最前面的是三骑齐头并进,雍王世子江封稍微靠前一点,在最前方带路,许白露和赵拂衣稍微落后。 雍王府的十多名骑士跟在这三人后面,差不多十几丈外,至于张锐、小圆等人,还要再靠后一些。 “白露妹妹,我记得你当年箭术不错。” 纵马驰骋之际,江封忽然提起。 “还好吧。” 许白露随口说道。 “看起来这些年也没有耽搁,刚才射鹰的人是你吧。” 江封接着说道。 “啊?” 许白露不由一怔。 “那一箭虽然很准,但却力度平平,这才被铁箭撞歪,刚才我听人说,这位周先生修为不错,若是由他出手,箭速不会这么慢,也不会被铁箭拦下来。” 江封的口气听起来并非揣度,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是我。” 许白露点点头。 她不知江封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但以她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否认。 赵拂衣跟在一旁,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江封既然已经看穿此事,没有必要再顶上去。 “刚才这位周先生却说是他,看来他很关心你。” 江封忽然拽停马匹,转过身来,望着赵拂衣说道。 80、威胁 “呵呵。” 赵拂衣微微一怔,随即轻轻一笑,对着江封说道:“许大小姐品性纯良,待人一片挚诚,我想每一个朋友都会发自内心地关心她。” 由此一问,他终于确定,江封此次出现,绝非偶然,就是冲着许白露来的,故此,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虚应一句。 “你说得对,白露对人很好,每个朋友都会关心她的。” 江封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回头去,策马前行。 只是这一眼,两人都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只是许白露也在这里,许多话不好明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白露听到两个人对话,目光闪烁不定,眉间微微蹙起,轻轻叹了口气,不知在愁些什么。 她虽然温婉善良,但并不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与之相反,与寻常人相比,心思更加细腻,反应更加机敏,此时也已看出不对。 只是她从小在家中长大,缺乏江湖历练,并没有像赵拂衣一样,猜出今日相逢并非偶遇,也就没有想的太过清楚。 江封问过问题之后,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策马驰骋,许白露和赵拂衣也都没有挑起新的话题。 三人一路向前,俱都默然不语,雪原之上,一时安静下来,沿途之上,只剩飒飒风声,以及马蹄的“哒、哒”声。 …… “咦!”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江封正在驰骋之际,忽然咦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马匹骤然减速。 还不得马匹完全停稳,他已从马鞍上摘下长弓,又取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弯弓射箭。 只听“噌”的一声,长箭如电射出。 数十丈外,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正从林间掠过,被这一箭射了个对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好箭法!” 许白露赞叹一声:“多年不见,江封哥哥的箭法更加入神了。” “雕虫小技罢了。” 江封转回身来,望着赵拂衣和许白露,淡淡一笑说道:“我瞧你们的打扮,也是入山打猎的,咱们不要因为刚才的事情,坏了打猎的心情,这片林子猎物众多,咱们不妨就在放手打猎一番如何?” “好啊!” 许白露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她觉得气氛隐隐有些不对,正要找个理由缓解一下气氛,正好江封有这个提议,也就没有拒绝。 “好。” 江封也不问赵拂衣,猛然调转马头,一手持弓,一手御马,往林间深处纵去。 许白露纵马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赵拂衣略微沉吟一下,跟着一起进入林中。 …… 嗖!嗖! 江封说的不错,这片林子里猎物确实众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遇到过几只山鸡、野兔、獐子,甚至还有一头野鹿。 江封除了最初那一箭,再没有挽动弓弦,赵拂衣自然也没有出手,只有许白露开弓射箭,连连斩获,一时间心情也好了起来。 至于其他随行之人,更不可能开弓,只是默契地围在四周,不断把猎物向三人身前驱赶。 “白狐!” 三人一路向前,渐渐进入树林深处。 江封忽然瞧见有只白狐一闪而过,被马蹄声惊起,从树洞里面窜了出来,往丛林深处逃去,当即指了出来。 “真的是!” 许白露也看到了白狐,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早就想给爹爹做一条银狐围脖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料子,没想到正好在这里遇到。” 说话之间,挽动雕纹硬弓,一箭向白狐射去。 白狐身形极快,颜色又与雪地十分相近,不易分辨,一纵之下,这一箭居然射空,从白狐身上掠过,深深射在地上。 “啊!” 许白露一怔,连忙搭箭再射。 白狐受此一惊,逃跑速度更快,绕着林间树木,一头向林子里扎去,连连躲过数箭。 许白露几次没有射中,但也不想放过,当即催动马匹,跟着白狐向密林深处驰骋而去。 …… “先生且慢,有几句话要与先生聊聊。” 赵拂衣担心密林之中地面不平,万一有个闪失,正要催马追去,忽然听到了江封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江封的语气与许白露在时截然不同,虽然不紧不慢,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赵拂衣心中一动,拉住胯下马匹,转头对江封说道:“世子有什么话要说么?” 江封没有直接说什么,向后轻轻一挥手。 原本围在四周的黑衣骑士,立即绕开两人,从四面向许白露追去,就连张锐、小圆等人,也被带着一起追了上去。 “你今后不要再见白露了,她注定是我的人。” 江封看着赵拂衣,淡然说道。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没想到江封居然如此直接,随即哑然失笑:“江世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 江封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知道你在数月之前,曾救过白露一命,白露也因此很感激你,这些日子与你一直有往来,彼此之间,关系极好,甚至有些传闻。” “我也知道你练武天赋不错,已经被华山道门的郝长风收为弟子,也算是有师门靠山。” “不过,你出身实在太低,只是汉中城西三十里周家村的乡野鄙夫,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村民,这座村子已经被水淹了,只留下你一个人而已。你的身世背景已经决定了,你绝对配不上白露,早点离开对你有益无害。” “嗯?” 赵拂衣眉头渐渐皱起。 他万没想到江封居然对他如此了解,除了与赵客、秋素白有关的秘密之外,把他的一切全都查的一清二楚。 “不要这样看我。” 江封脸上露出一声冷笑,说道:“将军庙里发生的一切,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以你的为人,早就应该猜到我不凑巧来的。” “我是猜到你的出现可能有问题,但我没猜到你居然能打听出这么多消息来。” 赵拂衣说道。 “这点消息不算什么,只要我愿意,随时都有数百数千人为我做任何事情,包括杀人在内。” 江封淡然说道。 “哈哈!” 赵拂衣大笑一声,遥遥指了指尚未走远的刘昱:“包括他们吗?” 江封脸色变得更加冰冷,淡然说道:“这一次是张锐给了我假消息,他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强,消息与实际情况差距太大,误导了我的判断,下一次不会犯这种错误。” “张锐……” 赵拂衣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我猜到是他给你提供的消息,uu看书uukansh 毕竟将军庙里没几个人,清楚大小姐出行路线的也不多,只要稍微推算就能猜出来,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把他的名字直接说了出来。” “他给的消息不准,害我损失一名得力手下,你尽可以向他报复,权当是对他的惩罚。” 江封无所谓地说道,毫不讳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赵拂衣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江封是一个什么的人。 这是一个掌控极大权势,以至于把手下看做棋子,对任何人的生死都漠不关心的人。 “如果你答应离开,一会白露回来的时候,就跟她告别,我会给你提供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银子、官位、美人,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如果你拒绝,你会成为雍王府的敌人。” “你相信我,一个人绝对无法对抗一方势力,如果你选择对抗,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被高手迅速杀死,要么是被无穷无尽的追杀活活累死,只有死法的不同,绝不会有其他结果。” 江封的语气很平和,似乎并不是在威胁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赵拂衣沉默不语。 从他内心来说,他时刻身处危局,对许白露并没有什么执念,只是被秋素白逼迫而已,正好借这次机会离开。 不过,他抬头看了江封一眼,以此人表现出来的品性,绝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苦心制造偶遇,追求许白露也绝不是缅怀旧情这么简单,背后不知还有多少算计。 把许白露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上,然后,转身离去,或许有益无害,但他于心不安。 81、笑话 嗒!嗒! 林间深处,寒风劲吹,周围一片寂静之中,遥遥有马蹄声传来,远处人影隐现。 “周先生,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江封端坐在马上,眺望远方,他并没有去看赵拂衣,似乎并不值得一看。 因为在他的人生之中,已经无数次做出这样的要求,每一次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我一直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拂衣淡然说道,也没有去看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许白露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面容俏丽,纵马疾驰,鲜艳如血的披风随风而动,在雪中上下跃动,仿佛一团飞舞的火焰,同时灼烧着两人的心。 转眼之间,许白露已经到了两人身前。 “白露,辛苦了,没找到白狐么?” 江封见她两手空空,淡淡一笑,温声问道。 “呼…呼…” 许白露轻轻喘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歇息了几秒钟,接着说道:“本来已经追到了,射中了一条腿,眼看就要抓住,可惜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山谷,白狐跃入山谷之中,看不到踪影,可惜了……” “没关系,我府里还有不少白狐皮,等回到长安,挑上几条给你送过去。” 江封淡然笑道。 “江封哥哥,不必了,若是说白狐皮的话,长安西市就有的卖,我只是想亲手给爹爹做一条。” 许白露笑着婉拒。 “嗯,原来是这样,好吧,我回头找些人,把这片林子找一遍,寻到那条白狐,给你送到府上,也算你亲手打的。” 江封的语气不容推辞 “啊!” 许白露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能想出这种法子,连忙摆了摆手:“太浪费了,千万不要这么做。” 顿了一顿,她不等江封再张口,生怕他再想出别的主意,接着问道:“你们刚才怎么没过去,在这里聊什么呢?” 江封没有说话,淡淡一笑,连赵拂衣瞧也不瞧一眼,似乎一切都已掌握。 “呵呵,世子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 赵拂衣的回答出乎意料。 江封的眼神忽然变了,转头瞧着他,目光已经冷了下来,他最讨厌有人不听他的。 “什么问题?” 许白露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被赵拂衣的说法吸引到了。 “世子刚才问我,整个长安的鸡蛋联合起来能不能撞碎一块石头,我告诉世子,鸡蛋有鸡蛋的好处,顽石有顽石的用处,就算整个天下的鸡蛋联合起来,也无法撞碎一块石头。” 赵拂衣大笑说道。 “啊?” 许白露忽然有点发蒙,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再去看江封,却见他面色淡然,目光低垂,忍不住问道:“江封哥哥,你……” “周先生很会讲笑话。” 江封的声音毫无起伏,淡淡说道:“我一向喜欢会讲笑话的人,这样的人我会祝他会一直笑下去。” 许白露似懂非懂,没有再问什么,以她的聪慧,当然能猜到中间可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她从未历经艰险,不知江湖险恶,总以为两人刚刚见面,虽然出身不同,理念也不尽相同,言语上难免产生冲突,但不会有什么大事。 却不知,无论江湖之远,或者庙堂之高,只要一言不合,便有杀机萌动,此中无他,利益之争胜过人间温暖而已。 …… 许白露回来之后,过了不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许白露猎狐不成,也没有兴致继续打猎,至于赵拂衣、江封,这两人的心思本就不在打猎上。 三人在林间又走了一阵,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由江封提议,前往雪原深处的山庄。 雍王的山庄距离这片打猎的林子并不远,一行人纵马驰骋,约么一炷香的功夫,远远就看到一片庄园。 与许园相比,这里更像真正的乡间庄园,既没有高大的围墙,也没有宽宽的护城河,只在庄园四周,建有一道不足七尺的矮墙而已。 如果不是庄子正面的门楼上,挂着一块“闲云山庄”的金漆牌子,任谁都还以为,这里只是一处寻常山庄罢了。 赵拂衣看到这座山庄,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雍王权势虽大,却是分封诸王之一。 诸王与皇室关系微妙,某种意义上来说,权势越大,越受皇室忌惮,真正可以支配的力量也越小,只看大魏王朝建国三百年,多少王爷被赐死,多少宗室满门抄斩就知道。 故此,雍王虽然按照祖制,可以掌握一支朝廷正规军队,却绝对不能拥有私兵,因为正规军队,朝廷只要一封谕令,就可以完全调走,甚至可以围杀雍王自己,私兵却不在此列,可以跟随主人出生入死,就算起兵造反,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雍王没有私兵,许山却有,无论是长安许门,还是灞陵塬上的许园,都是属于许山自己的力量,完全听命于许山,任何人都无法剥夺。 也许,江封如此在意许白露,不惜力量制造巧遇,甚至第一次见面就赤裸裸地威胁他,并不是真的在意许白露,只是想借着许白露这条线,拉拢许山而已。 若是真的成功,雍王府就在权势之外,多了一份真正敢打敢杀的力量,日后万一有变,权势、财力与军队合流,说不定就能乘势而起,做出很多大事。。 赵拂衣眉头微皱,一时陷入沉思。 他不知猜的是对是错,毕竟只凭一面之缘,就做出这些揣测,实在有些荒谬,只是他历经的艰险多了,看过的历史也多,总是习惯从最险恶处思索人心。 …… 闲云山庄外面虽然没有许园威武,庄子里修建的却不错,至少比许园奢华的多。 庄子外面,早有十多名管事、仆人守候,当然,与许园都是赳赳武夫不同,这里的仆人都是寻常仆从,并没有什么力量。 闲云山庄,大门洞开。 江封连庄子外面等的人看也不看一眼,径直催马进了庄子,其他人也都跟了进去。 进了庄子之后,一阵清香扑面而来,院中栽了许多傲雪寒梅,或粉或红的花朵,在寒风中开的正艳,院角还有一片青竹,也不知是从何处移植的。 除此之外,还有池塘,有凉亭,有戏台,有暖阁,几乎可以说是一座行宫。 “白露妹妹,咱们暂且分别,你先去客房休息片刻,稍后我换身衣服,稍后在红梅阁为你接风。uu看书ww.uukanshu ” 江封翻身下马,对许白露笑着说道,早已有人上前,借下他身后披风,牵走胯下骏马,奉上暖手的香囊。 “也好。” 许白露点点头。 “这位周先生,也去歇歇吧,记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江封转头深深看来赵拂衣一眼。 说完,他也不等赵拂衣回答,转身向庄园深处走去。 十多名黑衣骑士紧随其后,至于刚才断腕的刘昱,早在林间打猎的时候,便已回到庄中,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江封走后,自有人迎了上来,带着许白露、赵拂衣等人分别前往客房歇息。 除了小圆作为贴身丫鬟,紧紧跟着许白露,其他人都被引到别处。 赵拂衣来到客房之后,才发现里面早已预备好了一切,不但有火红暖手的炭炉,热气腾腾的香汤,精美诱人的点心,随身服侍的下人,甚至连崭新的衣服都备了几身,材质、颜色、薄厚各不相同,却都很合身,并不是随意放在这里的。 赵拂衣微微一惊,原以为许山权势不小,许门也算世家大族,现在看来,与雍王府相比,只能算是新贵而已。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三世荣华,方知穿衣吃饭,古人诚不欺我。 既来之,则安之。 赵拂衣也没有客气,翻身泡在之后,洗去一身疲惫,又拣了身湛蓝如海的长衫换上,将随身种种要紧东西带好,这才歇息下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忽然有人前来通报,世子江封已在红梅阁中摆下宴席,邀请赵拂衣列席其中。 82、1笑轻王侯 红梅阁中,暖意盎然。 火红的炭炉温暖着整个屋子。 或许是因为此处四季长暖的缘故,四面架子上摆着的芍药、牡丹、月季、山茶等等,全都鲜花盛开,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仿佛两个世界,一缕缕香气萦绕在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赵拂衣来到红梅阁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暖阁里面空间很大,却只摆了三张几案,一张居于上首的高台之上,比其他两张都要高出三个台阶。 另外两张几案中,一张居于暖阁左侧,一张居于右侧,正好面面相对,中间正好间隔两丈。 江封独坐在上首的几案上,身后站着两个人,正是那对长得极象的孪生兄弟,一人持铁枪,一人持短弓,面色肃然,目不斜视,看来这两人正是他的贴身侍卫。 江封已经换掉淡黄长衫,换了一身纯白如雪的锦袍,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头戴羊脂白玉冠,腰缠二十四节象牙腰带,手中持着一柄墨玉如意,目如点漆,眉似涂墨,高居主位之上,面色淡然,不怒自威,不像是凡间王侯世子,倒像是天上仙神下凡。 许白露坐在左侧的几案后面,也换掉了贴身的银色软甲。 有小圆跟着她,随身也带了几件衣服,她换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袖襦裙,披着一件浅色织锦披风,乌黑的长发用金环束起,随意散在脑后,面色也换了妆容,眉如远山,目如秋水,淡淡地含着笑容。 转眼之间,她已不是弯弓射箭,出手如电的沙场女子,转而成为温婉动人的大家闺秀。 在她身后,则站着小圆和张锐两个人,分别侍立左右。 “江世子,许大小姐。” 赵拂衣昂首阔步,一袭蓝杉,大步踏入暖阁,轻轻一笑,遥遥向两人拱了拱手。 论衣衫华贵、风度翩翩,他自然比不过世子江封。 不过,他的相貌与赵客有七八分的相似,赵客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再加上他正值青春,单以外形而言,并不在江封之下。 更何况,穿越到这方世界以来,十余年隐忍修心养性,离开汉中府以后,又经过大半年的生死磨练,再加上汲取了林镇、韩棠、孤尘子三人的记忆,历练胜过常人三生三世,自有一番风度,绝不在年轻一代任何人之下。 方才在雪原之上,赵拂衣有意低调,并未显露锋芒,他人还不觉得,直到此刻,方才锋芒毕现,露出本来面目,锋锐的令人耀眼。 “周先生,来了。” 江封看到赵拂衣大步而来,不由脸色微变。 他终于发现,赵拂衣并不是想象中的乡野鄙夫,也不只是心机深沉那么简单,从言行举止来看,已经自成一家风范。 这种风范甚至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从小到大都争不过的人。 “多谢世子!” 赵拂衣也不客气,转身坐在右侧的几案之上。 “起宴!” 待到赵拂衣坐下之后,暖阁之中,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从侧门走了出来,大声向外面喊道。 此人声音尖细,细看并无喉结,八成是名太监。 事实上,大魏王朝,并非只有皇室才用太监,诸王府上也多配有太监,而且这些太监,也多是宫中派出来的。 话音未落,就见一行侍女端着色香味美的菜肴,一一铺在三人的几案之上,菜肴品质极高,不但有海陆八珍,飞禽走兽,还有许多这个季节本不应有的蔬菜、果子,更为珍稀的是,这些食材都很新鲜,并非事先储藏好的。 赵拂衣暗自估算,只这几上菜肴,价格就不在白银千两之下,王府奢侈,果然不是寻常人家所能想象。 “乐舞!” 等到菜肴、酒水摆上之后,方才那名太监又走了出来,尖着嗓子向阁外叫了一声。 接着,便有六名姿容艳丽,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从阁外走来,云鬓凤钗,翠羽双翘,身姿婀娜,步步金莲,随着乐曲声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动人,偶尔面对座上几人,一笑一颦都充满了诱人的意味。 赵拂衣坐在几案后面,并没有多看舞蹈,随意吃了两口菜,稍微填饱了独自,自顾自地斟了杯酒,举起杯子,目光从眼前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江封高居其上,目光低垂,面色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对眼前的乐舞瞧也不瞧一眼,也不知是早已看的腻了,还是心思难测,喜怒不行于色。 许白露倒是很认真的在看。 只是她的目光纯净,唯有好奇,并无其他颜色,小圆在她身后,跟着乐声轻轻地打着拍子,这一对主仆都是女子,倒是全场唯一一对醉心于歌舞的人。 至于张锐,表现的却有些不堪,他勉力低着头,特意不去看阁中的几位歌姬,可是却常常忍不住偷瞟一眼,目光落在歌姬的裸露之处,只看眼神就知道,恨不得生吞了眼前这几位女子。 啪!啪! 一曲歌舞完结,江封轻轻拍了拍手。 乐曲声缓缓停下,场上几位歌姬,冲着在坐几人行了一礼,低着头慢慢退下。 “今日匆匆相遇,一时准备不周,白露妹妹,周先生,不妥之处,还请担待。” 江封抬起头来,对这下方两人说道。 “江封哥哥太客气了,美食美酒美人,都是少见的稀罕物,白露还是头一次欣赏,实在是受宠若惊了。” 许白露笑着说道。 “呵呵。” 江封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白露妹妹说笑了,许将军位高权重,想要些许享受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是崇尚俭朴,不好奢华罢了,不像雍王府历经数百年,一代代传下来,难免奢靡一些。” 顿了顿,他转头瞧着赵拂衣,认真地说道:“不要说是许将军,就算这位周先生,虽然不是出身世家大族,但也很有本事,只要抓主人生机遇,做出正确的选择,也能轻易到这些东西,周先生,你说呢?” “哈哈!” 赵拂衣轻轻一笑,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笑道:“世子,美食虽好,却嫌不够入味,美酒虽好,却嫌太过寡淡,美人虽好,可惜区区不通音律,不懂舞蹈,实在是明珠暗投。” “常言道,彼之蜜糖,我之毒药,区区虽是头一次享受如此奢靡之物,却发现这些东西太过无聊,幸亏歌姬们下去的早,否则,区区恐怕要在世子面前失态,无聊到睡着了。” 一语出口,众人皆惊。 谁也没想到,uu看书.uukans他竟如此不给江封面子。 莫说是许白露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惊讶于赵拂衣的大胆,就连小圆都瞪大眼睛看着赵拂衣,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至于张锐,眼中有几分嫉妒,几分愤怒,更有几分幸灾乐祸。 “周先生果然是好男儿。” 出乎意料,江封并没有动怒,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世子谬赞了。” 赵拂衣拱手笑道。 面上含笑,肆意而为,一时间,竟有几分一笑轻王侯的意味。 …… 眼见气氛如此尴尬,宴会自然也维持不下去,片刻之后,管事太监便走了出来,大声宣布宴会结束。 许白露告辞离去,赵拂衣随她一起,并肩转身开暖阁。 唯有江封仍坐在原处,久久没有离开,面色平如湖水,丝毫不显波澜。 “世子,不如我兄弟找个机会杀了他。” 持枪侍卫忽然说道。 “不必。” 江封摇了摇头,说道:“方才听人说过,他能随手拦下两名快马,至少身具四牛之力,搞不好还会更强,你两兄弟虽然厉害,但也还在外家层次,就算能杀了他,也会闹出很大动静。” “更何况,他死在我这里,无论有没有证据,白露都一定会对我有成见,对下一步计划不利。” “那……” 持枪侍卫略一迟疑。 “此事不急,我想许山的仇人那么多,说不定就有人迁怒于他,不小心杀了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封淡然说道。 83、意外的见面 从红梅阁出来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 冬日里的一场雪,洗净了整个天空,澄净的天幕透澈犹如宝石,点点繁星闪烁其间,仿佛触手可及。 无边的天幕之下,是白雪覆盖的荒原,视野之中,一片银白,平坦的大地仿佛明镜,映射着每一点星光。 天色已晚,夜间走穿行于荒野雪原,实在太过危险,不要说是遇到野兽盗匪,就算不出其他以外,万一一脚踏入雪坑,也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故此,许白露早已答应江封,今夜在闲云山庄留宿,只是将两名随行的骑士,早早派回去报个平安。 许白露走出暖阁,裹紧身上的披风,凭栏而望,眺望着天地间的星光与雪色,静静地没有说话。 赵拂衣默默地走到她身后,一起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先生,江封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沉默许久,许白露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赵拂衣,打破了这一片难得的宁静。 “随便说了几句闲话。” 赵拂衣微微一笑,不肯多说。 “若是他……” 许白露表情认真起来,虽然她品性纯良,但不代表她对世家大族的做事手段一无所知,许多事情只是不愿提及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些许小事而已,相信我。” 赵拂衣打断了她的话,微微笑着说道。 他望着许白露清丽的面容,心中忽然一动,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说道:“早点休息吧,已经太晚了。” 触手滑腻,宛若软玉温香。 “哦……” 许白露忽然瞪大了眼睛,脸颊绯红,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赵拂衣会做出这个动作,直到十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呀!” 在两人身后不远,小圆先是一声惊呼,随即紧紧地捂住嘴巴。 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几人一起从红梅阁里出来,小圆性子乖巧,见两人难得有一段独处的时光,也就没有跟在一起,一个人先回住处,收拾房间去了,顺便带走了张锐这个电灯泡。 只是不知何时,她又赶了回来在,正巧看到刚才的一幕。 …… 听到小圆的惊呼声,许白露脸色更红,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往住处走去,急匆匆地甚至忘了打声招呼。 赵拂衣看着她的背影,感觉有些可爱,心里一时痒痒的,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直到许白露消失在重重楼台之中,这才摇了摇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片刻之后,回到住处,远远便能看到,房间里的油灯还亮着,推门进去,里面早已收拾的整整齐齐。 赵拂衣伸了个懒腰,撩开床边的帷帐,正要上床休息,忽然瞧见书桌上,放着一张纸条,用砚台压着。 “这家伙又搞什么……” 赵拂衣摇了摇头,起身向书桌走去,心中暗自揣测,八成是江封让人留在这里的,左右不过是威逼利诱。 等他走到书桌前面的时候,终于看到纸条,脸色忽然变了,只见纸条上写了一行字:“西方三十里,四维亭下见,不见不散,阅后即焚。” 就在纸条末端,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三尾狐。 “秋素白……” 赵拂衣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他已经一两个月没有见到秋素白了,许白露也差不多,就在这次冬猎之前,她还差人去秋府上问过,得到的答复是秋素白去远亲家中暂居,还以为一时半会见不到她,没想到居然在闲云山庄,见到了秋素白给他留的纸条。 难道秋素白就在这座山庄里面,与江封早有联系,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叫他见面又要干什么? 赵拂衣捏着纸条,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决定还是去看看。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纸条焚毁,换了白日里穿的浅灰色夹棉长袍,吹熄油灯之后,从里面锁好屋门,打开窗户,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然后从外面虚掩窗户,转身向庄外走去。 他如今身具七牛之力,远转龙吟铁布衫时,甚至可以短时间内达到八牛之力,巨大的力量带来了超乎寻常的速度,以及常人难以想象的跳跃能力,就算一两丈高的院墙,也能一跃而过。 更何况,他消化了孤尘子一生的战斗经验,包括其中很多次潜入刺杀的经验,对于匿迹潜踪并不陌生,小小一座闲云山庄完全不在话下。 …… 片刻之后,赵拂衣已经走出闲云山庄,看准方向,大步向西方走去。 夜色朦胧,大雪无垠,浅灰色的长袍在雪地中丝毫也不显眼,稍微远一点都看不到,正好当做夜行衣。 赵拂衣一路疾行,就好似雪地上的一道轻烟,飘飘渺渺,难以捉摸。 约莫两刻钟后,便来到西方三十里外,远远瞧见路边有一座凉亭,在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夜色已深,又是荒郊野岭,大雪覆盖,人影早已绝迹,一人独坐亭中,只是这副景象就令人胆寒。 若不是事先见过秋素白给他留下的纸条,他甚至会以为这是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转念又一想,遇到秋素白也未必比遇到孤魂野鬼好到那里去。 至少鬼魅会不会吃人还不一定,秋素白可是明明白白敢吃人的。 “秋姑娘,许久不见了。” 转眼之间,赵拂衣已到亭中,冲着秋素白拱了拱手。 秋素白抱着双腿,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皮袍,蜷缩在亭子正中的石桌上,面色清冷,眺望东方,完全没有理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比雪原的冰雪更冷。 赵拂衣微微有些诧异。 以往他见秋素白的时候,秋素白可不是这样,无论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心里怎么想不知道,脸上都是笑语盈盈,甚至连要杀他的时候也不例外。 今天这是怎么了,与往日完全不同,难道是要翻脸。 “你已经拜郝长风为师,正式加入华山道门,开局比我想的还要好,今后用不到许门了。” 许久之后,秋素白才淡淡说道。 赵拂衣没有说话,眉间皱起,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决定杀了许白露,你没有意见吧。” 秋素白接着说道。 “什么?” 赵拂衣不由一惊,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不愿意么,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甚至讨厌我做这件事。” 秋素白抬头瞧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只有冷漠。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但也不能随意杀人吧。” 赵拂衣沉声问道。 “我没有随便杀人,能告诉你一声,已经很尊重你了。” 秋素白说道。 “为什么?” 赵拂衣不解。 “许白露今天是不是射中了一只白狐?” 秋素白冷声说道,uu看书wwuukansh.co 还不等赵拂衣张口,接着又说:“那只白狐是我幻化的,前些日子去云州办事,今天正好回来,途中路过这里,没想到在这遇到她,还给了我一箭,好疼的一箭。” “这……” 赵拂衣不由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以你的本事,岂会被她伤到!” “你不懂。” 秋素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无心之失,许白露一向把你当做至交,与你情投意合,你这……” 赵拂衣急忙说道。 “我是妖啊,你跟我谈人情?” 秋素白眼中露出嘲讽之意,接着说道:“你不用跟我说了,我已经安排好杀他的人了,那人已经走了,这会应该已经动手了,你要是有什么话,不妨跟那个人说。” “啊!” 赵拂衣大吃一惊,也不多说,急忙转身,跃出亭外,大步向闲云山庄冲去。 “我劝你莫去的好,那个人不是你能对付的。” 秋素白的声音不紧不慢。 赵拂衣头也不回,脚下步伐更快,重重踏在雪上,每次落脚,便踏出一团雪雾。 转眼之间,一团团雪雾连成一条线,直向闲云山庄而去,片刻之后,他已然消失在大雪之中。 秋素白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边忽然泛起一丝笑意,自言自语:“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说话之间,就见一只白狐从她的领口处,好奇地探出脑袋来,狐疑地看着四周,正是许白露白日里射中的那只白狐! 84、来袭 就在赵拂衣离开闲云山庄不久,一个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闲云山庄正门。 两盏气死风灯挂在门前,昏暗的灯光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灰衣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头上戴着一顶灰褐色的箭竹斗笠,遮住了大半脸庞,只有几缕长发从斗笠的阴影中垂下,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长袍,脚下则穿着一双草鞋。 若是正常时节,遇到这样一个人,谁也不会多看两眼,只当他是一个寻常的落拓江湖人,可是此时此地看到,不由人让人惊异,因为他的一身装束,换到别人身上,恐怕已经被冻死了。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斜插着一柄长刀,刀锋狭长,没有刀鞘,锈蚀泛红刀身,散发着淡淡的血气,也不知是血污,还是锈迹,只知道已经用了不少年。 “嗯…嗯…” 灰衣人轻轻吸了两下鼻子,嗅了嗅清冷的空气,自言自语:“味道没错,就是这里。” 说完,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伸出左手,平平贴在门上。 下一个瞬间,也不见他出手发力,就见两扇大门陡然四分五裂,碎成大大小小的木块,向庄子里面溅射出去,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夜深人静,又是荒山野岭,比长安城里更加寂静,就是稍微咳嗽两声,都能传出好远,更不要说平地一声惊雷。 霎时间,偌大一座闲云山庄,前前后后所有人全都听了个清楚。 “谁!” “什么人!”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只见远处影影绰绰,约么三四十个人向大门口围了过来,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余个巡夜的黑甲武士,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刃。 剩下的二三十个都是庄丁,有些打着灯笼,有些提着棍棒,急匆匆向门口赶来。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值夜班的庄丁,也点燃了固定在墙上的火把、灯笼,一时间,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灰衣人一直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些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此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名黑甲武士大步走出人群,来到灰衣人身前七尺,拔出雪亮长刀,刀尖指着灰衣人大声喝道。 “聒噪!” 灰衣人冷哼一声,随即伸出左手,食指屈指一弹,一缕指风骤然掠出,带着一声尖锐的轻啸,点在黑甲武士额头。 接着,就听“噗”的一声轻响,黑甲武士的额头上,骤然多出一个指头粗细的血窟窿,鲜红的血液混着黄白相间的脑花,从血窟窿中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喷射了一地。 身形不动,指风杀人! “内家高手!” 看到眼前这一幕,其余十多名黑甲武士不由面色大变,传出一声惊呼,其中更有几人吓的脸色煞白,紧紧握着手中兵器,不敢再走半步。 至于四面围着的庄丁,表现的更为不堪,一个个腿脚酸软,跌跌撞撞向后退去。 这些人中武功最好的,也还没到外家层次,与外家高手实在相差太远,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怕十秒钟不到,就要被杀个一干二净,又岂能不怕? “让你们主人出来!” 灰衣人出手之后,双手抱在怀里,再无其他动作,看起来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拦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逃走。 院中十几名黑甲武士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最终有一人向山庄深处跑去。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山庄深处传了出来,接着,就见一群人大步向门口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雍王世子江封,在他身后则是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也是他的贴身侍卫。 其中一人年纪稍大,手持铁枪,名叫晏几,另一人年纪稍小,带着一张硬弓,名叫晏正,这两人都是雍王府世代相传的家臣,从小接受最为精良的训练,忠心、见识、武功都是上上之选。 与江封并排走在一起的,则是许白露。 她已经换上银色贴身软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随她一起来的张锐、小圆两人也都换了一身贴身劲装。 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多名黑甲武士,这些人与前院的十多名黑甲武士算在一起,就是在江封手下当值的二十四名近身侍卫。 “区区雍王世子江封,敢问尊驾是什么人?” 江封拱手问道,面色淡然,丝毫也不慌张。 “原来这里是雍王府的放开……” 灰衣人缓缓揭开箭竹斗笠,露出一张蜡黄的面孔,五官僵硬,毫无表情,仿佛木雕石刻。 “尊驾不知道么,那来我这里做什么?” 江封微微一怔,接着又问道,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相不相信灰衣人的话。 “我来这里找一个人,把她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灰衣人的声音毫无波动。 “谁?” 江封问道。 “嗯……” 灰衣人没有立即回答,望着眼前众人,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随即从江封身上划过,又绕过场上其他人,最终向许白露所在方向望去,淡淡说道:“就是她。” 一语出口,四座皆惊! “啊?” 丫鬟小圆与许白露站在一起,忽然听到灰衣人这么说,不由一声惊呼,忍不住叫出声来。 张锐本来站在许白露身后,听到这句话,不由浑身一震,当下也不多说,抽出腰间长剑,护在许白露身前,惊怒交加地盯着灰衣人,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跌落。 他刚才已经听说,灰衣人是内家高手,在江湖上已经算是一方豪雄,雍王府中虽然人多,最强的却不过外家好手,双方实力相差太多,若是灰衣人暴起杀人,只怕没人拦得住。 许白露倒不慌张,只是眉间皱起,uu看书 .uukansh 微微有些惊异,问道:“为什么?” “哼哼……” 灰衣人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目光中露出讥讽之意。 “许大小姐是雍王府的客人,恐怕不能跟你走,让尊驾失望了。” 江封皱了皱眉,忽然插话,拒绝了灰衣人的要求。 “雍王府……” 灰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想惹麻烦,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们不是雍王府的人,我会选择连你们一起杀掉。” “尊驾未免太猖狂了吧。” 江封一向淡然的脸上终于带出怒意。 今日,他先后被赵拂衣拒绝两次,心情本就不爽,只是心思深沉,这才没露在脸上。 等到夜宴之后,他已经打定主意,打算回到长安,就找几名高手以许山仇人的名义,想法杀了赵拂衣,泄心中一口怒气。 没想到还不等他动手,居然真有许山的仇人上门,要带走许白露,这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至于说这人会不会是许白露惹的仇人,他想都没想过,许白露为人纯善,一向不与人生事,做人也极低调,甚至连许门都很少出,怎么可能结下仇人。 最让江封郁闷的是,众目睽睽之人,无论眼前这人多强,他都不能让这人带走许白露,否则,他不但无法向许山交代,以后甚至没法再在长安立足。 至于能不能拿下这人,他心中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也有几张底牌,足以对内家高手造成致命威胁。 想到这里,江封最终做出做出决定,冷声喝道:“杀了他!” 85、杀生刀 嘣!嘣!嘣! 三声弓响,晏正手指连动,三支长箭如电射出,呈现品字形,向灰衣人飞去。 这三箭速度极快,力道极强,竟在空中拉出三条白色气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声。 与此同时,晏几抖动手中长枪,飞身向前赶去,枪尖一点寒芒如星,径直向灰衣人喉间点去。 他的身法也快,竟不比箭支慢多少,几乎一前一后,追到灰衣人身前。 霎时间,三支长箭分别射向灰衣人的心口、眉心和小腹,枪尖一点寒芒则直指喉头。 这四下攻击都是最为狠辣的杀招,只要随便点中一下,就能要了灰衣人的性命。 晏氏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联手合击的功夫,已经练了二十多年,早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联手一击的杀伤力远远超出寻常外家好手的上限。 故此,两人虽然都还是外家层次,但是猝然一击,就算内家层次的好手,只要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伤在两人合击之下。 晏氏兄弟的合击之术,也会是江封明知灰衣人是内家高手,也敢翻脸的底牌之一。 灰衣人面对晏氏兄弟的联手一击,脸色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左手向上一探,取下箭竹斗笠,随手挡在身前,然后,用手抓住斗笠的边缘,就像转陀螺一样,用力搓了一下。 箭竹斗笠顿时悬在空中,飞速旋转,就像一面盾牌一样,挡在利箭、长枪与灰衣人之间, 叮!叮!叮! 只听三声轻响,三支长箭竟被急速旋转的箭竹斗笠一一撞开,向四面溅射而去。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晏正脸色顿时变了。 他练箭二十余年,箭法早已出神入化,力道更是惊世骇俗,刚才这三箭就算射在一尺多厚的石磨上,也能轻易射个对穿,可是却被小小一个斗笠弹开,看来双方的实力差距比他原本以为的要大得多。 “退!” 想到这里,晏正忽然大声喊道。 他与晏几的修为半斤八两,如果他这三箭甚至穿不过一个斗笠,晏几绝对强不到哪里去,就算侥幸刺穿斗笠,也会败在灰衣人的反击之下。 晏几的反应甚至比晏正的声音更快,原因也很简单,还不等他听到晏正的喊声,就已经看到三支长箭被撞飞。 他第一时间得出结论,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必须马上撤下,否则性命难保。 可惜他进的太急,速度已经提升到极限,前冲力道太强,想要撤回却不大容易,于是一咬牙,双臂骤然发力,握紧手中长枪,猛然向前一点,长枪如乌龙出海,骤然加速三分,狠狠扎在斗笠的正中。 嘭! 只听一声闷响,箭竹斗笠的旋转速度骤然降低。 与此同时,晏几也借着长枪与斗笠撞击的反震力,迅速止住身形,急速向后撤去。 下一个瞬间,斗笠骤然从中间裂开,整整齐齐分为两半。 就在灰衣人身前,忽然浮现出一道血色的雾气,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似是刀光幻影,似是血气弥漫,充满了一种梦幻的气息。 随着血色雾气的扩散,不止斗笠从中裂开,甚至就连晏几的长枪,也从枪尖开始,整整齐齐裂为两半,缝隙不断向后扩散。 要知道,长枪从中一刀两断,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从枪尖开始,整整齐齐砍为两半,就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 对于大多数刀手来说,就算长枪放在那里,也未必能做到,更何况这把长枪是在晏几手中。 “嗯!” 晏几疾退之中,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血雾扩散的速度太快,甚至比他退的更快,不但把一整杆长枪从中削为两半,甚至连他的右臂,从肘部以下,也整整齐齐被劈为两半。 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洒在院中的皑皑白雪之上,血腥味骤然向四方扩散,让人几欲呕吐。 晏几的运气还算不错,就在右臂被劈开之后,血雾渐渐停止蔓延,否则,说不定会连他的肩头、脑袋、身体整个都被劈开。 饶是如此,一刀之下,晏几身负重伤。 …… 随着晏几的退开,血雾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露出隐藏其中的身影。。 灰衣人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斜插在腰间的血色长刀,已经到了手上,方才那一道血雾,就是长刀变幻而成。 晏几用力咬着牙,忍住没有叫痛,点住右臂几处穴位,暂时止住鲜血。 他的右臂垂在身侧,已经无法使用,日后能不能治好还要两说。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件令人十分惊惧的事情。 灰衣人的箭竹斗笠落在地上,原本遮住的额头,暴露在火光之下,额头上的一道十字形的伤痕,也显露出来。 “杀生刀云锋寒!” 晏几望着灰衣人额头上的伤痕,几乎是呻吟着说出这个名字。 晏正站在后面,本来没有认出这个伤疤,但他听到名字的一瞬间,脸色也变得铁青。 “云锋寒是谁?” 江封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看晏氏兄弟的脸色就知道不对,忍不住问了出来。 “启禀世子。” 晏正定了定心神,重重地吸了几口气,说道:“雍州以北与草原交界处,有一伙马贼叫做血刀盟,专干黑吃黑的买卖,无论是草原帝国,还是大魏王朝,谁的帐都不买,甚至有时候为了劫掠军械,还会屠杀押送军械的朝廷官兵,朝廷也因此震怒,曾经派出过上千骑兵追杀血刀盟,却一无所获,不知世子可知此事?” “这件事我知道,与他有什么关系?” 江封点了点头。 “两年前,血刀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花大价钱请了一位杀手,一夜之间,将血刀盟一百多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头颅装了满满一大车,据说这个人就是云锋寒,他额头上的伤疤,就是与血刀盟主厮杀时留下的。” 晏正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云锋寒,一点都没有错开。 云锋寒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uu看书 w.uukash 似乎说的人并不是他。 晏正这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大都骇的脸色发白,他们这才知道眼前这位云锋寒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星,一个搞不好,整个闲云山庄不会有一个活口留下。 这一瞬间,许白露想到的却与别人不同,她心中忽然想起,为什么赵拂衣不在这里,难道是早已离去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三分失望,可惜不能见最后一面,又有七分欣喜,他总算离开这里,不至于白白死去。 江封听了晏正的话,却与任何人的反应都不同,不但没有害怕,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云先生,不知是谁请先生来的,不过,只要先生愿意离去,区区愿意出三倍价钱,奉送先生做一份谢礼。” 江封的意思很简单,说的话也很直接。 他本以为云锋寒是许山的仇人,这次准备跟他硬拼,刚才听了晏正的话,才知道云锋寒只是一名杀手,杀手杀人是要收钱的,要想让杀手不杀人也很简单,只要付更多的钱就好了。 雍王府别的或许不多,银子却无论如何都花不完。 “世子好意,云某心领,可惜不成。” 云锋寒摇了摇头。 “为何?可是嫌少么?” 江封接着问道。 “不是。” 云锋寒再次摇头,说道:“云某以往拿钱杀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云某已经有了主人,这次是奉命行事。” “原来是这样。” 江封点了点头,脸上笑容忽然一敛,淡淡说道:“既是这样,你就去死吧。” 86、符篆 血刀如雾,杀气森然。 云锋寒独自站在院子里,只有一人一刀,却比千军万马给人的压力更大。 晏氏兄弟头皮发麻,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张锐虽然拦在许白露前面,看似英勇无畏,可惜从他颤抖的双腿已能看出,若是真打起来,只怕还不如一根木桩顶用,至少木桩还不会被吓倒。 许白露已经心存死志,暗自做好准备,只要云锋寒再次出手,就迎着刀锋而上,哪怕死在他手上,也比连累的其他人一起死强得多。 小圆更是吓得闭上眼睛,蜷缩在许白露身后,连衣角都不敢露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种时刻,江封居然丝毫也不紧张,甚至敢出言威胁云锋寒。 是他有什么底牌么,或者山庄里面还有高手? 云锋寒也来了兴趣,一双略微发黄的眼珠好奇地盯着江封,淡淡说道:“世子手下还有什么高手,尽管叫出来吧。” “何须他人出手……” 江封缓缓走出人群,面含冷笑,看着云锋寒,抬起右手,随即指着他,喝道:“死!”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朱红色的火光从他袖中射出,带着炙热的气息,直奔云锋寒心口而去。 这道火光去的极快,在空中形成一道亮眼的红线,与之相比,晏几的快箭、晏正的铁枪都像慢吞吞的蜗牛在爬。 就在火光射出的瞬间,云锋寒身形一晃,骤然向一旁掠去,速度之快,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饶是如此,也没能完全躲过,只是躲过了心脏的要害位置,被火光射在肩头。 这一切都发生在霎那之间,院子里其他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云锋寒身形停下的时候,其他人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滋!滋! 就在云锋寒的肩上,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苗,两寸多高,朱红颜色,眨眼之间,已经将他身上灰袍烧破,灼烧的皮肉滋滋作响,散发出一阵阵焦糊的恶臭。 云锋寒瞧了一眼,面色丝毫不变,甚至没有半分痛苦的表情,就好像灼烧的不是自己,挥起长刀,回手一削,将着火处的灰袍切掉一块,连同一层薄薄的皮肉一起削掉。 接着,随手一甩,三寸火苗洒在地上,转眼之间,燃烧殆尽。 “这就是你的底牌?” 云锋寒冷冷地瞧着江封。 江封脸上依旧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丝毫也不惊慌。 …… 滋!滋! 下一秒钟,就在这一点火苗被他削掉之后,朱红色的火焰再次从云锋寒肩头燃起,继续灼烧血肉,发出油脂爆裂的声音。 云锋寒转头望着火苗,脸色终于变了,表情忽然变得很难看,原本蜡黄色的脸皮,逐渐失去血色,渐渐变的灰败。 “南明离火,不灭之炎!” 江封森森一笑,低声喝道。 他从袖中伸出右手,双指之间夹着一片一寸多长、三寸多长的暗黄色符篆,上面用朱砂龙飞凤舞地绘着道门云篆,在冷声说道:“这是玄机台天师赐下的南明离火符,只要用指尖血催发,就会燃起不灭之炎,在烧死你之前,绝对不会熄灭。” 云锋寒瞧见符篆,面色再变,反手又是一刀,再次向肩头削去。 这一刀削的极重,不止削掉一大片灰袍,把这个肩头露在外面,甚至连肩膀上的骨肉也削掉厚厚一块,连同上面的火苗,一起抛在地上,远远甩了出去。 惊人的事情再次发生,转瞬之间,云锋寒的肩头之上,骨肉之中,再次燃起小小的火苗,依旧是三寸高矮,不疾不徐地灼烧血肉。 “别多费力气了,不灭之炎是不会灭的,迟早会烧死你。” 江封冷冷一笑,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血肉,只见刚才被云锋寒削掉的大一块骨肉,已经被烧成黑灰色的一团黏稠之物,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该死!” 云锋寒陡然一声怒吼,大步向江封冲了过去去,手腕一抖,长刀不见,一团血色雾气从他身前炸开,朝着江封蔓延而去,正是他手中长刀,运转速度快到极限的表现。 晏氏兄弟大惊失色,身为雍王府的家臣,性命早已与江封绑在一起,若是江封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他们能活下来,下场也惨不忍睹。 晏几用力一跺脚,虽已身受重伤,但还是挣扎着向江封身前冲去,试图挡在前面。晏正则用尽平生所学,接连挽动长弓,转眼之间,十多支铁箭连环向云锋寒射去。 云锋寒的速度远在他们之上,待他冲到江封身前的时候,无论是快箭,还是晏几,都还在中途。 瞬息之间,血色雾气将江封完全笼罩,晏氏兄弟不由心中一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封必死的时候,一道璀璨的金光,骤然从江封身上绽放开来。 金光有他心口处绽开,迅速凝成一层薄薄的光罩,将血色雾气排斥在光罩之外,没有透过分毫。 “不动金身,刀剑难伤。” 江封站在金光里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一攻一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云先生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这是天师赐下的不动金身符,还好用吧?” 云锋寒面色极为难看,右手一握,血红色的雾气也渐渐收敛,恢复成一柄血色长刀,随即握紧长刀,高高举在头上,深深吸了口气,全力向下一劈。 只听“咔嚓”一声,薄薄的光罩微微一晃,随即又恢复如初,倒是云锋寒手中长刀,裂开一个浅浅的豁口,光罩竟然生生把长刀震裂。 “云先生,死心吧,我会找人帮你找一块好点的慕地。” 江封淡然笑道。 片刻之间,云锋寒肩头的火焰已经越烧越旺,从最初的两寸火苗,渐渐燃烧到四五寸高,并且不断向身体四周蔓延,顶多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把他活活烧成飞灰。 …… “呼……呼……” 云锋寒紧紧贴在江封身前,隔着一层光罩,死死盯着江封。 原本泛黄的眼珠,渐渐染成血色,口中森森白牙,逐渐变得锋锐起来,声音也渐渐变得沙哑,嘶吼着说道:“已经忍了这么久,都不愿这么做,uu看书.uukanshu.om是你逼我的!” 江封看到这一幕,心中忽然一寒,就像被猎食者盯上的羔羊。 云锋寒说完这句话,反手一刀,重重砍在左肩头,从脖子旁边斜斜切下,一直砍到肋骨下方才划出。 他竟用一刀将整条左臂,连同一小半的锁骨、肋骨,以及里面包裹着的心、胆、胃等内脏,全都切了一半。 “啊!” 江封看到这一幕,不由脸色发白,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鲜红粉嫩的肌肉,五颜六色的内脏,全都切开了,展露在他眼前,即使以他的城府,也感到一阵眩晕。 他完全没有想到云锋寒会这么做,此举已无异于自杀,甚至是一种比自刎更加更为惨痛的死亡方式。 “嘿嘿……这次不错……” 云锋寒的声音沙哑而恐怖,仅存的右手拄着手中长刀,脸上浮现出可怖的笑容,看起来已经像个死人,却站着不肯倒下。 这一刀砍的极深,彻彻底底将朱红色的火苗砍掉,再也没有火焰燃起,整个肩膀都没有了,更何况肩头上的火焰。 “你为什么不死?” 江封一向淡然的面孔,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没有血!” 许白露指着云锋寒的伤口,忽然低声呼道:“为什么没有血?” 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众人陡然一惊,一起看着云锋寒的伤口,这才发现了一个一直忽视的事实。 从头到尾,云锋寒连续三次切下骨肉,却都没流什么血,就连这次砍掉小半个身子,露出里面的内脏,居然也几乎看不到任何鲜血! 87、僵尸 “呼……呼……” 云锋寒大口喘着粗气,拄着血色长刀,勉强撑住半边身子。 至于另外半边身子,已经落在地上,随着朱红色火焰的不断蔓延焚烧,逐渐化为一摊黑灰色的黏稠液体,冒着一缕缕的黑烟,散发出令人呕吐的臭味。 云锋寒站在原地,身子左右摇晃,似是风中之烛,又似雨打荷花,似乎一推就倒,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却没有任何人敢上前。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江封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虽然隔着一层金黄色的光罩,云锋寒伤不到他,但他的安全感仍在一点点消失。 “符篆……” 云锋寒冷冷地盯着他,昏黄的眼珠越来越红。 良久之后,目光从江封身上离开,向四周围着的人扫去,最终落在许白露身上,陡然露出一丝狠色,舍弃长刀,赤手空拳,向她扑了过去。 “啊!” 许白露脸色顿变,接着向前踏出一步,握紧匕首,横在胸前,要与云锋寒拼命。 她不知道云锋寒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心中也充满了恐惧,但她知道一件事情,云锋寒是冲着她来的,如果她不死,其他人都要死,如果她死了,其他人或许还能活下来。 故此,她宁愿与云锋寒拼命,也不愿躲在后面 张锐站着许白露身前,手中抓着长剑,看着怪物一般的云锋寒冲来,脸色变得惨白,浑身的血都凉了,骨头几乎都僵住了,完全挪不动步子,更不要说反击。 咔嚓! 云锋寒几步冲到张锐前面,连他看也没看一眼,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胯骨上,顿时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啊!” 张锐一声惨呼,整个人向侧后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然后滑落下去。 “不对!” 就在张锐发出惨叫的瞬间,晏氏兄弟忽然反应过来。 以云锋寒的身手,这一脚踢在张锐身上,就算将他踢成两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脚踢死,更是必然中的必然。 张锐还能惨叫,说明他还没有死,也就是说云锋寒的力道已经大不如前。 想到这里,兄弟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做出决定。 晏正急忙挽动长弓,“嘣、嘣、嘣”三声脆响连成一片,三支快箭连成一线,向云锋寒射了过去。 云锋寒的速度果然不如之前,方才他冲向江封的时候,直到他冲到江封身前,利箭才飞出一半的距离。 他今次冲向许白露,还不等他来到许白露身前,三支长箭已经掠到他身前。 只要再向前一寸,便会被射个对穿。 …… 唰! 眼见利箭及身,云锋寒身形一转,陡然换了个方向。 竟于不可能间躲过三支利箭,随即速度加快三分,身形再次幻出一道残影,向一旁的庄丁蹿去。 这一转折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任何人想到,他会忽然转头冲向旁边的庄丁,在江封等人看来,这些人既不会对云锋寒造成威胁,也没什么别的用处,就算杀了也白杀。 就在其他人一愣神的功夫,云锋寒来到一名庄丁身前。 他一把抓住这人的脖子,用力一捏,只听“咔”的一声,便将这人脖子扭断,脑袋歪在一旁,死的不明不白。 下一个瞬间,云锋寒抓住这人的尸体,一把拉到身前,张嘴朝脖子一口咬了下去,径直将脖子上的动脉咬断,大口吮吸鲜血。 只听“咕嘟咕嘟”几声响,滚烫的鲜血咽进他的肚子里,顺着他的嘴角边流下。 一时间,在场其他人都愣住了,胆小的四散而逃,胆大的浑身颤抖,就连江封也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吸血僵尸?” 江封惊恐地看着云锋寒,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四个字。 他曾在典籍中见过这种怪物的介绍,是一种阴阳之间诞生的怪物,以吸食鲜血为生,生命力极为顽强,除非斩下头颅,否则绝不会死。 他以往只当这是一种传说,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僵尸,不想在这里遇到了。 可是在典籍记载中,僵尸只有蛮力,并没有智慧,完全不通人性,只知杀戮,为什么云锋寒不但有智慧,可以与人交流,甚至还懂武道。 转眼之间,云锋寒将这名庄丁的鲜血吸食一空,身形一晃,转身又抓住一人,如法炮制,一把捏死之后,继续饱饮鲜血。 以他的身法,就算身负重伤,也不区区一个庄丁能逃脱的。 …… “快杀了他!” 江封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更多的记载,大声喊道:“僵尸吸血便会恢复力量,再让他吸下去,恢复力量之后,所有人都会死!” 一语出口,众人皆惊,原本四散奔逃的人群,逐渐开始汇聚。 晏氏兄弟回过神来,头一个冲了上去。 晏正找了一根布带,把右臂的伤口绑住,用残存的左手握住一把钢刀,大步向云锋寒冲去。 在他身后,晏几挽动长弓,长箭如电,不断向云锋寒射去, 另外二十多名黑甲武士,在江封的呼喊声中,围城一个圆阵,一步步向云锋寒逼去。 至于其他庄丁,并没什么战斗力,则远远躲在一旁,防止云锋寒抓人。 眨眼之间,晏正已到身前,抡起长刀,向云锋寒劈去。 云锋寒的确伤的不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赤手空拳,没有兵器,至少面对晏氏兄弟,再没有什么优势,甚至无法正面对抗这两人。 不过,随着鲜血入腹,他身上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粉嫩的肌肉不断生长蠕动,将骨头、内脏包裹起来,逐渐开始好转。 唰!唰!唰! 晏正连续三刀,云锋寒辗转身形,接连躲开这三刀,又避开晏几的四箭,闷头向黑甲武士冲去。 “杀!” 二十多名黑甲武士聚在一起,各式各样的兵刃向云锋寒一起涌去。 云锋寒不躲不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虽然身负重伤,但毕竟是僵尸之体,再加上内家高手的底子,对付晏氏兄弟或许不行,碾压黑甲武士,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一个照面,便有两人被他杀死。 前一个是一脚踢死,本想冲到尸体身边喝血,但在晏氏兄弟的紧追下,来不及吸食鲜血,便被逼开。 后一个却被他一把拽出人群,直接扼杀,然后咬断动脉,边逃边喝,当他被晏氏兄弟追上时,已将此人体内鲜血吸食一空。 吸食这人的鲜血之后,云锋寒的伤势又恢复三分,速度、力量再次增强,已经隐隐超过晏氏兄弟。 三人一番追逐,片刻之后,黑甲武士又死了三个人。 云锋寒的伤势已经渐渐恢复过来,新生的肌肉已经将骨头、内脏完全包裹起来,只是还没有长出皮肤,赤裸裸的一片血红,有些凹凸不平,瞧着有些渗人。 晏氏兄弟又追了一阵,始终追不到云锋寒,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 他们发现云锋寒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云锋寒便能反杀。 还不等两人转过这个念头,云锋寒忽然转过身来。 他面对两人,嘿嘿一笑,uu看书 w..co接着,身形一纵,飞身向晏几扑去,速度极快,还不等晏几反应过来,已经冲到他身前,一掌击出,向晏几额头拍去。 晏几不由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向一旁躲去,可惜慢了一步,被这一掌拍在胸口,顿时感到一阵无可比拟的大力袭来,就像被炮弹击中一样,完全无法抵抗,“嗖”的一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晏正右臂受伤,身法慢了一步。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云锋寒已经击伤晏几,接着又是一脚,踢在晏正右肋,将他肋骨踢断,整个人踢飞出去。 云锋寒出手速度极快,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晏氏兄弟已经重伤倒地。 直到此刻,已经没有人再能对云锋寒造成威胁。 “你……恢复了?” 江封吞了一口唾沫勉强说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战局居然逆转的这么快。 “嘿嘿……” 云锋寒笑了一声,嗓子仿佛用砂纸打磨过一样,沙哑干涩,缓缓走到江封身前,脸凑在光罩上,狞笑着说道:“世子,还有什么底牌吗?” “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 江封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 云锋寒仰天长笑,笑了许久之后,方才低下头去,轻声说道:“世子还想骗我,难道以为我不知道,符篆的力量是有限的,只要慢慢磨下去,迟早能磨空,可惜呀,世子不是修行人,只能用这种一次性的符篆,要不然说不定真能杀了我呢……” 江封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88、出手 夜色浓稠如墨,星光渐渐黯然,四壁火把明暗不定。 云锋寒缓步向江封走去,步伐比荒原上的狼更轻,抽出插在地上的血色长刀,舔了舔满是鲜血的嘴唇,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晏氏兄弟已经倒下,黑甲武士畏惧不前,至于其他庄丁,早已四散而逃,拼命逃离此地,没有人再敢过来阻拦。 不是雍王府的权势不够大,也不是他们不够忠心,只是力量压倒了权势,恐惧摧毁了忠心。 刺…啦… 云锋寒贴身站在江封身前,独臂握住长刀,搭在淡淡的金色光罩上面,用力划了下去,发出一阵令人耳酸的声音。 光罩虽然纹丝不动,看起来并无变化,江封的脸色却难看的厉害。 “世子,这张不动金身符能顶多久?一百刀、一千刀,还是一万刀?” 云锋寒一刀划过,丝毫没有停顿,反手又是一刀,再次从光罩上掠过,不紧不慢地说道:“云某可以一直砍下去,一直到把这层乌龟壳砍破,我想到时候世子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江封没有说话,脸色难看的吓人,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已经陷入恐惧之中。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的……” 云锋寒忽然凑到江封耳旁,低声说道:“对付你这种练武不成,修行也没入门的半瓶水,有的是办法。” 江封默然不语,眼中带出怒意。 “不行?” 云锋寒故作惊讶,再次挥动血色长刀,只是他此次挥刀的对象,不再是江封,而是江封脚下的雪地。 嘭! 只听一声闷响,长刀斜斜劈在地上,竟将江封脚下的雪地,硬生生劈开一条一尺多宽,四五尺长的地缝。 江封一个不防,双脚骤然踩空,脚下打了个趔趄,不由摔到在地缝里面,整个人半躺下去。 不动金身符只能防御外界的攻击,却不能让他本身悬在空中,一脚踩空,摔倒在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封虽然不是高手,但也身负武功,甫一摔倒,双掌立即反手一拍,当下就想爬起来,可惜还不等他站起,就见一直穿着草鞋的大脚迎面而来,径直踩在他脸上。 啪! 一脚下去,硬生生将他踩在原地,丝毫翻不起身。 “嘿嘿……” 云锋寒站在院中,脚下脚踩着江封,脸上笑容更盛:“云某看出来了,这玩意就是一层乌龟壳,其他也没什么用,说不定我不需要用刀砍,就这么一直踩着你,也能踩破这层龟壳。” “去死!” 江封平生从未受过如此侮辱,一时羞愤交加,脸色憋的通红,也不顾危险,挥起拳头,砸在云锋寒的腿上。 嘭! 一声闷响,云锋寒面色不变,倒是江封面色一白,感觉拳头就像砸在铁块上一样,手骨差点骨折。 “啧啧……有勇气……” 云锋寒轻啧两声,脚下加了一把力,把江封向地缝深处踩去,反手一刀,由上往下,刺在金色光罩上面,溅出一点火花,接着,又是一刀,连绵不断,越来越快,火花不断溅起。 江封被他踩在脚下,挪也挪不动,闪也闪不开,在周围军士恐惧的目光下,一时羞愤欲死,甚至想就此晕过去。 可惜他一向心思深沉,性情坚毅,此刻就算想晕,也晕不过去。 …… “住手!” 许白露轻喝一声,快步忽然走出人群,看着云锋寒说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性命在此,随你来取,不要再折辱其他人了。” 虽然因为恐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有说不出的坚毅。 云锋寒一刀重伤晏几的时候,她就想舍掉自己的性命,保全其他人,只是后来江封从半路杀出,以两张符篆逆转局面,打的云锋寒重伤将死,这才按捺住这个念头。 如今形势再转,云锋寒露出僵尸本相,晏氏兄弟身负重伤,江封也被踩在脚下,她也无法坐视不管,便站了出来。 小圆一直躲在她身后,见许白露走了出去,不由大惊失色,紧紧拽住她的衣服,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别着急……” 云锋寒转头瞧了许白露一眼,沙哑声音说道:“等我杀了江封,一定满足你的愿望,不必急于一时。” 顿了一顿,他又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江封,舔了舔舌头说道:“还是先喝了他的血才好,刚才那一把火,烧的我好疼。” 说话之间,面色更加狰狞,似乎随时都要张口吸血。 江封隔着光罩,望着云锋寒的面孔,脸色变得惨白,挥动双掌,不断拍在云锋寒腿上,剧烈反抗起来,可惜力量差的太远,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哦……” 许白露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看小圆,握着她的手说道:“以后就不能陪你了……可惜没能见到周先生最后一面……” 说完,也不等小圆再说话,握紧手中匕首,转身向云锋寒扑了过去,身影决绝,宛若飞蛾扑火。 “找死!” 云锋寒低吼一声,挥动手中长刀,反手一刀向许白露斩去,他与许白露修为天差地别,这一刀有十成把握,只伤不死。 许白露面对血色刀锋,丝毫没有退缩,面露坚毅之色,发起舍身一击。 铛!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箭影陡然从黑暗中射出,掠过数十丈距离,正射在云锋寒的刀尖上,势大力沉,竟将长刀一举荡开。 “谁?” 云锋寒低吼一声,足尖一点,身形骤然向后掠出一丈,让开脚下江封,避开身前的许白露。u看书 .uukanshu 对他来说,这两人都是釜中游鱼,并无丝毫威胁,刚才这一箭力道不弱,还在晏氏兄弟之上,是一个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人。 他刚才受了重伤,已经伤到元气,虽然吸血补回来一些,但也没有完全恢复。 江封借着这个机会,连忙转身,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这几下,虽然没有伤到他,但却受尽侮辱。 如果不是明知不敌,恐怕已经要跟云锋寒拼命了。 “啊?” 许白露也惊疑不定,握紧匕首,站在江封旁边,没有再继续动手。 在场几人的目光一起向箭影飞出的地方望去,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出手,片刻之后,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把长弓,腰间斜跨一筒长箭。 “周先生?” 许白露看清来人之后,不由惊愕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赵拂衣淡淡一笑,再不多说,目光落在云锋寒身上。 他早已回到闲云山庄,事实上,他回到闲云山庄的时候,正好看到江封催动袖中灵符,在云锋寒身上燃起南明离火。 他本想立即出手,但看到这一幕之后,决定稍候片刻,看看局势如何发展。 接下来,局势几次转折,全都出乎意料,一直到江封被踩在脚下,才算告一段落。 赵拂衣本来打算晚点出手,一来看看江封还有没有底牌,二来瞧瞧云锋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惜许白露会主动出手,再不动手,许白露非死即伤,故此,只能提前出手,正面挑战云锋寒。 89、速战速决 “居然还有不怕死的。” 云锋寒远远望着赵拂衣,瞪着血色眼珠,露出凶戾之色,擎起手中长刀,做出扑击之势,随时都要杀人。 “夜深难寐,外出散心,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倒让先生久等了。” 赵拂衣微微一笑,托起长弓,搭上利箭,远远对准云锋寒,没有再分心去看其他人。 他面上虽然轻松,心中却已经绷紧了弦,随时准备与云锋寒拼命,这大半年来,虽然修为进展神速,但还在外家层面,云锋寒却是内家高手,速度、力量、反应都在他之上,若是再敢分心,只怕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火光之下,两人隔空对峙。 “死!” 云锋寒忽然低吼一声,快步向赵拂衣冲去,脚下踏出一朵朵雪花,身后幻出一道道虚影,身体微微前倾,长刀拖在背后,只要稍微近身,就能发动雷霆一击。 “着!” 赵拂衣一声低喝,左手挽弓如托泰山,右手搭箭如抱婴儿,五指之间,夹起四五支箭,随手抡动,连环拨动弓弦,利箭如雨一般,向云锋寒急速射去。 白日里,许白露曾教过他如何射箭,其中就包括连珠箭的技巧。 对于别人来说,想在短短时间,从不会射箭的新手,成为箭术高手,与做梦也没什么区别。 但对赵拂衣来说,却是轻而易举,云体风身本就是精确控制肌肉的功法,只要修炼有成,见过一遍的招式,就能迅速学成,更不要说比武道简单太多的箭术。 或许太过精妙的箭道秘法,他一时还不能学会,有些需要丰富经验的技巧,一时还不能练熟。 不过,闲云山庄院子里面并不算宽阔,只有数十丈宽展,云锋寒作为目标也不是太小,故此,射中并不算难,只要随意拨动弓弦,便能追上他的踪迹。 叮!叮!叮! 云锋寒见长箭来袭,面色丝毫不变,长刀向前一挥,在身前幻化出一道血雾,将他整个护在血雾后面,只听“叮叮”几声轻响,连续三箭都射在血雾上面,被他一一嗑开。 与此同时,他脚下丝毫不停,距离赵拂衣越来越近,转眼之间,距离赵拂衣已不足三丈。 赵拂衣也不慌张,淡淡一笑,拔步向后退去,退走之际,仍旧不断拨动弓弦,箭出如雨,不断向云锋寒射去。 …… 叮叮!当当! 两人一进一退,瞬间便已跨过数丈。 赵拂衣且战且退,又是三五箭过去,都被云锋寒一一挡开。 转眼之间,两人距离已不足两丈,在赵拂衣背后则是一堵矮墙,想要再退,已经没有空间。 对于云锋寒一级的高手来说,两丈距离一闪即逝,完全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发动雷霆一击。 “果然厉害……” 几步之后,赵拂衣退到矮墙底下,后面已无退路,于是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抛掉长弓,脚尖一点,纵身跃起,在半空之中,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看样子是要逃离此地。 “想逃!” 云锋寒岂会给他机会,纵身一跃,身法如电,举起手中长刀,向赵拂衣当头劈去。 赵拂衣目光一凝,就在云锋寒跃起的瞬间,忽然抬起左手,一簇寒芒从他袖中飞出,直奔云锋寒面部而去。 这簇寒芒正是暴雨梨花针,也是他敢露面狙杀云锋寒的底气所在。 当日,赵忠交给他暴雨梨花针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只要不超过内家层次,都难逃过暴雨梨花针的一击。 云锋寒虽是吸血僵尸,生命力远比寻常高手顽强,但是从速度、力量、反应来判断,战力却不超过内家高手层次,以赵拂衣估算,只要出其不意,便有八九成的把握射中。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刚才隐在暗中的时候,听江封曾提过一句,吸血僵尸的要害只有头颅,射中其他地方恐怕无效,倒是难度不小。 故此,他故意以身犯险,退到矮墙底下,当着云锋寒的面高高跃起,为了就是抓住云锋寒追杀他时,纵身跃起的一瞬。 唰! 暴雨梨花针速度极快,远比长箭快的多,只比灵符催发的南明离火稍慢一筹,已经超出了云锋寒的反应。 等到云锋寒身在半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只能仓猝之间,挥动血色长刀,幻化出一团血雾,挡在面前。 叮!当!噌! 与之前的几位对手相比,云锋寒不愧内家高手,一团血雾绽开之后,居然真的将银针劈开几枚,溅向四面八方。 只是这簇银针足有二三十枚,虽然劈开几枚,但也无济于事,剩下的银针一股脑全都射在他脸上,从面部射入,脑后射出,径直射了个对穿,把里面的脑浆搅了个粉碎。 “啊!” 云锋寒一声惨叫,长刀脱手而飞,从半空中落下,重重摔向地面。 赵拂衣眼明心快,身在半空,向后踢了一脚,正好踢在矮墙上面,飞身一纵,急速向前扑去,还不等血色长刀落地,顺手抄起长刀,转身就是一刀,向云锋寒头颅砍去。 噌! 一声轻响,一刀两断。 云锋寒的无头尸体平平摔在雪地上,头颅则落在旁边,重新又弹起来,连续弹了几次,最终滚到矮墙底下。 “呼……呼……” 赵拂衣一刀斩杀云锋寒之后,大口喘气,拄着长刀,靠在矮墙上面。 刚才这一番搏杀看似简单,却耗尽他平生所学,引弓射箭,用的是云体风身之术,引诱云锋寒追来,捕捉时机出手,用的是孤尘子暗杀的经验,转身一刀,则是承袭韩棠的陌刀刀法,决定胜负的暴雨梨花针,则是赵忠留给他的保命底牌。 一射一退一斩,耗费体力虽然不多,耗费的心力却不少,此时大功告成,顿时感到头晕眼花,足足歇息了好半天,方才缓过神来。 …… 从赵拂衣出现,到他斩杀云锋寒,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时间虽然不长,却在其他人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云锋寒出场何等强悍,一刀便将晏几重伤,显出僵尸之身后,就连符篆也杀他不得,杀得雍王府众人死伤一片。 一番搏杀下来,晏氏兄弟至今重伤未醒,江封顶着光罩,勉强活了下来,uu看书.uukanshuco但也被他踩在脚下,简直受尽屈辱。 甚至连许白露都心存死志,做好埋尸此处的打算。 谁也没有想到,赵拂衣出场之后,三招两式,便将云锋寒斩首,看起来轻松写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就死了?” 许白露怔怔地看着赵拂衣,简直难以置信。 赵拂衣淡淡一笑,转身又是一刀,径直将云锋寒的头颅劈为两半,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看样子应该是死透了。” “先生真厉害!” 小圆忽地从许白露身后钻了出来,望着赵拂衣两眼发光,满是憧憬之意。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满面惊容,呆呆地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怎么可能……” 江封此时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拂衣,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晏氏兄弟修为不弱,在外家层次绝对算得上好手,两人联手更是可以威胁到寻常的内家高手,可是在云锋寒面前却不堪一击。 可是赵拂衣随意出手,便将云锋寒斩杀,双方差距之大,简直难以置信。 虽说赵拂衣动用了暗器,但是晏氏兄弟第二次与云锋寒交手的时候,云锋寒也被灵符重伤,这一点并不能作为理由。 他本以为,以他的权势,可以轻松碾压赵拂衣,事到临头才知道,生死关头唯有力量才是第一,其他都要往后排。 “这还不简单……” 赵拂衣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就算全世界的鸡蛋联合起来也碰不过石头!” 90、斩草除根 一阵夜风吹过,天上的阴云渐渐散开,露出繁星点点。 闲云山庄里面活下来的人,望着墙角处云锋寒赤红双眼的头颅,依旧感到心寒。 从云锋寒进入闲云山庄开始算起,直到被赵拂衣斩杀,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可是所有人都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几乎丢掉性命。 赵拂衣简简单单几句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忙碌起来。 暴雨梨花针威力强悍,几次救了他的性命,绝不能轻易舍弃,每次用过之后,都要仔细搜索一番,确保不遗失每一枚银针,一一填装回针筒里面。 许白露轻轻抱着小圆,逐渐平复受惊过度的心神,刚才生死关头,心情紧张的时候还不觉得累,此时平缓下来,忽然觉得一阵无法抗拒的疲惫,几乎要躺倒在雪地之中。 江封望着赵拂衣,也没有再说什么 今夜,他受了奇耻大辱,实在没什么话好说,简单几句话安排庄子里的管事,尽快把必备的东西收拾一下,连同剩余的黑甲武士、庄丁,一个不留,连夜下山,去长安城寻找名医,为晏氏兄弟疗伤。 至于这座闲云山庄,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这里给他留下的记忆太屈辱,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来。 赵拂衣握着火把,沿着银针溅开的痕迹,缓步在庄子里搜寻起来,一根一根寻找银针,渐渐走到院墙边上,忽然瞧见了一个人,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张锐就躺在墙角下的阴影里面,仰面朝天,胸骨凹进去一大块,伤势极重,嘴里正吐着血沫,奄奄一息的模样,不过精神还好,看起来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救我……” 张锐张大嘴巴,拼命地说出这两个字,可惜他正好伤到肺部,气息不畅,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空做口型。 赵拂衣没有说话,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庄园里面一片嘈杂,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许白露和小圆正抱在一起,闭着眼睛,彼此互相安慰,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救……” 张锐再次张口,刚刚说了一个字,便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赵拂衣瞧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缓缓蹲了下去,伸出左手,搭在张锐的颈骨上,低下头去,凑在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名字:“林镇、江封。” 张锐听到这两个名字,瞳孔猛然一缩,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拼命地拍打地面,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赵拂衣没有给他太多挣扎的时间,在颈骨上轻轻一捏。 只听“咔”地一声轻响,张锐脖子一歪,就此断绝呼吸,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拂衣,就此不甘死去。 直到呼吸彻底断绝,他的瞳孔中仍残留着赵拂衣的影子。 赵拂衣没有说话,缓缓站起身来,握着火把,继续向前走去,在他身后,黑暗吞噬了张锐的尸体。 对于干掉张锐,他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早先在将军庙的时候,他曾救过张锐一命,可惜此人心术不正,不但没有丝毫感激之意,反而大恩成仇,三番两次找事,先是挑动林镇与自己为难,后来又向江封通报消息,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接连渡过难关,恐怕林镇那次,就已经死了,此时恐怕只剩一滩枯骨。 事实上,他很早之前就想对张锐动手,除掉这个隐患,只是在长安城中没什么机会,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正好借这次机会除掉张锐,也算祛除一桩心病。 …… 赵拂衣解决了张锐的事情之后,又花了一点时间,把二三十枚银针全部找齐,一一填入针筒之中,这才转回头去找许白露。 直到这时,许白露和小圆才回过神来,想起张锐还在一旁。 这也不能怪她们,头一次面对云锋寒这种怪物,没有当场吓晕,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拂衣能够迅速调整心态,面对云锋寒不至于胆战心惊,不单是因为他胆量过人,更是因为他早已见过秋素白的真面目,知道这世上真有妖魔。 等她们找到张锐的时候,张锐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至于死因是什么,只要看到胸前那一处惊人的凹陷,就没人再会想别的东西。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准备齐全。 江封带着雍王府的人,先行离开闲云山庄,前往数十里外的长安城。 直到离去,也没有再来见许白露,更没有跟赵拂衣再说一句话。 他白日里在赵拂衣面前夸耀过的权势、地位、财富,在云锋寒的杀意面前,全都成了笑话,已经没有脸面再出现在赵拂衣面前。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害怕赵拂衣。 他忽然发现,有些看不透赵拂衣,甚至想到白日里几次挑衅赵拂衣,如果赵拂衣要杀他,他竟无反击之力。 他之前只当赵拂衣是外家层面的好手,晏氏兄弟足以蜘蛛,如今才知道,赵拂衣竟有内家层次的战力,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握的力量。 内家高手不是大白菜,在天下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方势力,都能以占有一席之地,成为一方首脑,不是他区区一个雍王世子所能掌控的。 雍王府里确实有内家高手,甚至还不止一个,可是面对这些人,就算是雍王也要以礼相待,并不会听他的指挥,更不要说随时贴身保护。 如果赵拂衣真的要刺杀他,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死于赵拂衣的刺杀,然后雍王府高手尽出为他复仇。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江封一行离开之后,赵拂衣、许白露和小圆也离开闲云山庄。 三个人一共骑了两匹马,还有一辆马车,由赵拂衣驾驶,上面拉着张锐和云锋寒的尸体,这都是要带回去让许山过目的。 三人离开这里之后,没有着急回长安,先回到许园,在许园休息了半宿,这才向长安城驶去。 不过,在他们出发之前,早已安排人手,连夜将消息送回许门。 …… 第二日上午,长安城外。 赵拂衣远远瞧见王朝义,正在东门下等候,遥遥拱了拱手,打了声招呼:“王师叔,久违了!” 王朝义骑在马上,脸色有些难看,瞧见赵拂衣过来,也拱了拱手,催马赶了过去,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嗯?难道李二没有把消息说清?” 赵拂衣微微一怔,接着反问,李二就是他们昨晚派来给许门传递消息的人。uu看书 ww.uukahu “说是说了,只是难以置信。” 王朝义眉头紧蹙,把李二带来的消息,简单复述了一遍。 “没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一点不差。” 赵拂衣点头说道。 “当真。” 王朝义还是有些不信。 “当然。” 赵拂衣点点头,接着又说道:“许大小姐和小圆都是当事人,她们比我知道的更清楚,许门主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她们。” “看来真有吸血僵尸了……” 王朝义终于相信。 “千真万确。” 赵拂衣说道。 “以往听人说有,没想到真的有,真是难以置信,可惜你师父不在,不然,倒可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王朝义说道。 赵拂衣微微点头,郝长风是华山道门的掌门,降妖除魔乃是本业,说不定真的知道吸血僵尸的来历。 “唉……” 王朝义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赵拂衣不由侧目,这还是他认识王朝义以来,头一次见王朝义叹气,微微一笑说道:“师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对手,咱们接着就是,何必怕他们,叹什么气。” “还是年轻人有心劲。” 王朝义苦笑一声,接着说道:“我叹气另有缘故,昨天夜里,我和许师兄想了半宿,都没想到哪一个对手竟能操控吸血僵尸,就算反击都不知要跟谁动手,难免陷入被动。” 赵拂衣闻言,不由愣了半晌,心中暗道,这次的敌人恐怕打破脑袋,你们也想不到是谁。 91、断头饭 月上梢头,普渡居中。 赵拂衣独自坐在屋檐底下,靠在冰冷的墙上,提着一壶薄酒,缓缓倒入杯中,自斟自饮。 白日里,在许门耽搁了太长时间,等回到普渡居的时候,已经天色已经不早,他今天不但见了王朝义,也见了许山,将昨夜发生在的闲云山庄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两三遍,许白露和小圆也陪在一旁,不断补充细节。 云锋寒的尸体就在那里,尖锐的牙齿,血红的眼珠,被砍掉一臂却又快速愈合的身体,事实无可辩驳,许山也没有多说什么,确定问清楚一切之后,就让他先离开了。 让赵拂衣感到奇怪的是,从头到尾,无论是许山还是王朝义,都没有问他为何能杀云锋寒,也没有提暗器的事情,倒让早已编好理由的他有些纳闷。 赵拂衣回来之后想了想,或许是因为许山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实话,或许是当初杀阎森的时候,王朝义就知道他并不简单,故此,都没有多问。 更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是他回到普渡居后才发现的。 云锋寒明明死在他刀下,却没能激活山水画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斩杀吸血僵尸无用? 赵拂衣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中祛除。 这些都是小事,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才是大事,是一道生死难关,也是斩杀云锋寒的最大后遗症,这就是秋素白的责难。 内家高手不是大白菜,无论哪里都不多,随随便便杀了一个,只怕秋素白不会跟他善罢甘休,搞不好要跟他翻脸,但这份后果也只有他来担了。 自斟自饮之间,淡淡白雾从他身后飘出,渐渐向院子飘去,不问可知,秋素白已经来了。 “是秋姑娘么?” 赵拂衣头也不回,淡淡声音问道,丝毫不见紧张,面对秋素白,再紧张也无用。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见了你家夫人就叫小姐,见了我就叫姑娘。” 秋素白的声音软软糯糯,完全听不到怒意,甚至还有心情跟他玩笑。 赵拂衣心中一动,转回头去,不由怔了一怔。 秋素白的装束与往日又有不同,穿着一件丫鬟侍女才会穿的青衣短袖,白嫩如藕的小臂露在外面,似乎并不怕冷,双手用力提着一个大大的朱红色食盒,看起来很费劲的样子。 一眼望去,不像是吃人喝血的妖魔,倒像是在家里受气的小丫鬟。 “秋姑娘为何这般打扮?难不成要改行了么?” 赵拂衣淡淡一笑,随口开了个玩笑,秋素白若是不提云锋寒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 “那当然了……” 秋素白侧过脸去,轻轻抛了一个媚眼,脸颊爬上一声绯红,柔柔声音说道:“奴婢此来,特地伺候赵大公子用餐……” 说话之间,款款走到屋檐下面,轻轻将食盒放下,一层层全都打开了,将里面的酒菜一一摆在走廊上,满满当当摆了七八盘,然后乖乖站在一旁,低着头红着脸,双手拢在身前,不敢去看赵拂衣,就仿佛真的小丫鬟一样。 赵拂衣呆住了,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秋姑娘有话直说,千万不要这样……” 顿了一顿,他接着又说道:“这顿饭如此丰盛,难道是给我送行的断头饭么?” “断头饭……” 秋素白抬起头,瞧着赵拂衣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绷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哈哈大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赵拂衣,笑着说道:“亏你想的出来,还断头饭……想象力真够丰富的……” 赵拂衣看到她大笑,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她稍微正常了一点,心里有了点底,不像刚才完全不知道秋素白要干什么。 “先别说话了,赶快吃饭吧,金华府的火腿,岳阳楼的腊味,西湖边的醋鱼……都是千辛万苦才找来的美味,凉了就可惜了……” 秋素白笑着说道,她也盘腿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赵拂衣。 赵拂衣苦笑一声,也不知她再捣什么鬼,拈起一双筷子,正要夹菜,想了想,又放了下去,说道:“秋姑娘,有话还是直说吧,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 “哪里有什么受宠若惊,这是我犒劳你的啊……” 秋素白缓缓向他凑了过来,面上含笑,眼中有情,仿佛在看最心爱的情人。 赵拂衣忽然有些紧张,一颗心砰砰直跳,全力按捺心神,才没有起身逃开。 他不知道秋素白要干什么,是真的跟他开个玩笑,还是在戏弄他,下一刻便会翻脸,一口将他咬死,就像云锋寒吸血一样。 据说,猫有一种习性,抓住老鼠之后,不会立即吃掉,会玩弄一番之后再吃,不知道狐狸有没有这种习性。 …… 就在赵拂衣胡思乱想的时候,秋素白已经凑到他耳边,轻轻声音说道:“还没谢过你呢,帮我杀了云锋寒,那家伙跟了我好久,简直烦死了,我又不方便动手杀他,幸亏有你出手……” 这句话虽然轻巧,但听在赵拂衣耳中,却不啻于一声平地惊雷,震的他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脑海中竟一片茫然。 “云锋寒不是你派去的么……” 赵拂衣沉默了很久,才稍微平缓心情,直勾勾地看着秋素白,干涩声音说道。 “你不会当真了吧?” 秋素白瞪大眼睛看着赵拂衣,一脸无辜地说道:“认识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居然真的相信许白露能伤到我,天哪,你也太小看妖怪了,等等,这么说,你真以为我会变成一条白狐?” 赵拂衣默然无语,脸色难看的吓人,他忽然觉得自己踩进了一个深深的陷阱。 “小白,快出来,有人以为你是我呢!” 秋素白转头向屋子里轻轻喊了一句。 说话之间,就见一只白狐屋子里蹿了出来,径直钻到秋素白怀里,瞪起一双小眼珠,警惕地看着赵拂衣。 “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的声音渐渐冷下,死死盯着秋素白,一字一句问道。 “不要生气啊,我也是被逼的……” 秋素白靠在墙上,抱着双腿,脑袋枕在腿上,柔声说道:“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敌人,是一个大恶人,这些年一直在追杀我,不过呢,有一点比较好,他只知道我在长安,uu看书 ww.uukanu. 却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赵拂衣没有说话,别人或许不明白秋素白在说什么,他却已经想清楚了。 面前这位是狐妖变化为人,恐怕秋素白也不是她的本名,这个身份是她冒用的,至于真正秋素白在哪里,恐怕谁也不知道。 这件事不能往深里想,否则,秋素白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恐怕也是一桩悬案。 “所以呢,那个大恶人就派了很多手下,不断在长安一带寻找我的气息,直到前些天,那个叫云锋寒的人,终于抓住了我一丝痕迹。我又没法跟他动手,万一就暴露身份了,追杀我的可就不是这种小角色了。” “没办法,我就截了一丝气息,缠在许白露身上,好让他去找许白露动手,本来呢,我还以为凭那个雍王世子的力量,轻轻松松就能杀掉云锋寒。” “没想到那人太废物了,手下一个能打的也没有,差点把事情搞砸,幸亏有你出手,才没出事,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犒赏你呢?” “不过呢,有一点麻烦,那个大恶人很小气的,他的手下被你杀了,一定会很恨你的,说不定也会很恨许白露,搞不好很快就会来杀你呢。” “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长安城这个地方有点古怪,那个人等闲不会进长安的,应该只会派几个手下过来,最多也就是内家层面吧,只要你能尽快变强,应该能活下来的。” 秋素白笑盈盈地说出了前因后果。 赵拂衣一颗心深深沉到谷底,看着眼前的秋素白,再看看走廊上的酒菜,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顿饭真的是断头饭。 92、新目标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色越发浓重起来,天空黑沉沉的。 赵拂衣的心情比夜色更为阴沉,看着眼前秋素白貌似无辜的脸,几乎忍不住一拳狠狠砸上去,发泄心中一股怒气,当然,如果不是确定打不过秋素白的话,这一拳已经砸出去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秋素白为什么敢带他去幽冥秘境,也敢指点他拜师郝长风,却从不采取任何方式,试图对他进行控制。 以秋素白的手段,何须对他进行控制,只要稍动脑筋,就让他不知不觉坠入陷阱,就算不想拼命也不行。 “你的仇人是什么来历?” 沉默许久之后,赵拂衣倒了一大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浇灭了心中的怒火,这才涩声问道。 既然踏入陷阱,已经无路可退,就只能早做打算,准备应付强敌,现在多了解一点对手的信息,日后活下来的机会也多一点。 “咦,年轻人很有心胸啊,这么快就不生气啦!” 秋素白眼睛一亮,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我那个仇人叫做陈奇,也是妖魔变化为人,实力么,比我强一点点,也是一把捏死你的水准,所以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抓住。” “呵呵,云锋寒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吸血僵尸?莫非那个陈奇能控制吸血僵尸,还是说他能把正常人变成吸血僵尸?” 赵拂衣冷笑一声,接着又问道。 “云锋寒是他的手下之一,至于说吸血僵尸么,其实你们搞错了,云锋寒可不是什么僵尸,他已经变成行尸伥鬼了,这个你们不懂,日后见到郝长风,他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的。” 秋素白仔细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 赵拂衣叹了口气,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仰面朝天,靠在墙上,两眼望着天上的月亮,闭着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发愁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你的绝世天赋,很快就会变得强大起来,陈奇的手下就奈何不了你啦,而且……” 秋素白顿了一顿,嘻嘻一笑,接着说道:“你运气不错,已经拜在郝长风门下,有全真道门罩着你,陈奇也不会亲自去杀你的。” 赵拂衣依旧一语不发,眉头紧皱,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忽然转头盯着秋素白,说了两个字:“小圆!” “嗯?” 秋素白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小圆是你的人。” 赵拂衣用手轻轻敲着硬木走廊,沉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在我房间留纸条的是她,带有你气息的其实也是她,现在回想起来,云锋寒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要带走许白露,他要带走的只是身上有你气息的人而已。” “这个人就是小圆,她是你的人,所以才有你的气息,只是小圆一直与许白露贴在在一起,云锋寒才会误以为带有气息的是许白露,其他人也误以为云锋寒要带走许白露,这才引起一场火拼,好简单一条计策,可惜当时没人能看出来” “咦……” 秋素白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一脸吃惊地说道:“你变聪明了啊,这么快就猜到了真相,真是不容易呢……” 赵拂衣没有说话,看着秋素白的脸,微微皱了皱眉。 他刚才说出小圆的名字,并没有十分把握,只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瞧瞧秋素白的反应,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秋素白竟直接承认下来,如此一来,他的想法对不对,倒是很难验证了。 “可惜呀……光陪你说话,好吃的都凉了……” 秋素白没有再理会他,低头看着酒菜,微微叹了口气,拈了一片火腿,扔进嘴巴里,慢慢咀嚼起来,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如果不是见过她的真面目,赵拂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可爱俏皮的女孩,竟会是冷血无情、诡计多端的吃人妖怪。 …… 转眼之间,天色已经渐渐发亮。 赵拂衣坐着屋檐底下,靠在墙边上,望着天空,大半夜没有合眼,仔细思索下一步怎么做才好。 秋素白以为他是练武的绝世奇才,修为进展神速,什么功夫一练就成,但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切变化都是山水画卷带来的,没有山水画卷,他现在只怕连外家好手都不是。 若是按部就班,继续在幽冥秘境修行,他至少要半年时间,才能练到外家层次顶峰,至于晋升内家层次,还不知要多久。 这种速度肯定是来不及的,以外家层次的水准,陈奇的手下不用多来,只要有两名内家层次的高手,他就有死无生。 暴雨梨花针毕竟不是真实功夫,单打独斗的时候,阴死一个人不难,但若同时对上两名高手,就算侥幸射中一人,另外一人必会万分小心,绝不会再中招。 要论真实战力,他与内家高手还是差距颇大,搏杀起来,并无胜算。 除非他自己也有内家层次的水准,能够与对方相持一段时间,这才能突施冷箭,逼的对方硬接,这也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这样的话,他就不得不想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晋升内家层次。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自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赵拂衣思索良久,居然想出了一条路子。 他决定去一趟关中书院,查找长安城的古地图,找一下距今三百年前,曾经有过哪些门派在长安立足,再去幽冥世界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形成幽冥秘境,能不能找到合适目标,斩杀之后,吞服桃子,从而提升修为。 这个办法虽然凶险,存在不少变数,却是唯一可行的法子。uu看书 w.uukanhu.co 天上越来越亮,约莫再有一个多时辰,就会完全天亮。 赵拂衣缓缓起身,振了振衣衫上沾着的露水,也不管走廊上的残羹冷炙,转身回到屋里,闭目休息,恢复精神。 以他的修为,虽然两三天不睡也行,但是对修行不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休息一阵的好。 两个时辰之后,赵拂衣睁开眼睛,起身离开普渡居,大步前往关中书院。 等他来到关中书院的时候,已是上午十分,也没有去别处,直接前往五院十八楼中的山海阁,查找古长安地图。 山海阁中资料齐全,尤其是长安城一带,资料极其丰富,更是数不胜数,不大会功夫,便找到了几个目标。 其一,叫做铁鹤观,位于长安城北,乃是三百年前一家道门支脉,据说是丹鼎道的分支,根据记载,里面也有不少高人,可惜后来改朝换代之际,毁在战火之中。 其二,叫做会阳寺,位于长安城西,是三百年前一间皇家寺庙,鼎盛时期,香火旺盛,里面高僧大德也不少,据说还有些武学高明的护院武僧,可惜不知是什么缘故,后来无声无息地破落了。 其三,叫做一人归,乃是周魏相交之际,长安城南的一处驻兵之地,驻扎的是大周王朝的一支近卫军,但是人数不算太多,与其他大军分隔开来,也能作为一处目标。 当然,找到的资料里面,还提到不少地方,也都可能有高手存在。 不过,赵拂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三个地方最为合适,决定从这三个地方先下手。 93、铁鹤观 铁鹤观,会阳寺,一人归。 这三处地方是赵拂衣最终确定的目标,其中一处位于城北,一处位于城西,一处位于城南。 三处距离长安城都不算远,就算最远的一人归,以他的脚力,半个时辰也足以赶回长安。 如此以来,就算发现有什么不对,也能立即撤回长安城,不至于和陈奇对上。 赵拂衣确定目标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又按图索骥,在山海阁中搜索了一阵,查了三处目标的背景资料,甚至连这三处地方内部的草图都找到了,全都细细记在心里。 他在关中书院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夕阳斜下,方才走出山海阁,离开关中书院,往光德坊走去。 就在回家路上,赵拂衣寻了家酒馆,要了一大碗阳春面,又要了两笼葱香包子,放口大嚼起来,直吃的满头大汗,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大步赶回普渡居。 待到回屋之后,他便闭目打坐,养精蓄锐,只等夜晚降临。 入夜。 月色朦胧。 赵拂衣缓缓睁开眼睛,开始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他起身换了一件淡青色劲装,贴身带好两筒暴雨梨花针,随身带了几种不同用处的药物,腰间挂上一柄精钢长剑。 准备好一切应用之物后,他又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一切都没问题,这才关好门窗,点燃一盏油灯,从怀中掏出通幽石,打算放在火上炙烤。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前些日子,他进入幽冥世界,在长安城中四处游走,走到城门下面时,曾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黑洞洞的城门,就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在城里与城外之间,有一种令人恐怖的存在。 如今他身处长安城中,选定的三处目标都在长安城外,若是就这么进入幽冥世界,难免要经过城门。 “当真要这么做么……” 赵拂衣略微踌躇片刻,又把通幽石放回怀里,吹熄油灯,转身带上火石、蜡烛大步离开普渡居,打算出了长安城后,再进入幽冥世界。 他虽然不确定那种感觉是真是假,但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风险。 …… 长安城虽有宵禁,但只对寻常人有效。 内城之中,世家大族众多,有权有势的人无人敢管,外城之中,像他这样身具武功的人,则没人管得到。 赵拂衣一路翻墙越脊,直线而行。 不大会功夫,便来到长安城北的城墙脚下,趁着茫茫夜色,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段,轻轻松松翻过城墙,一路往北方走去。 他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正是城北铁鹤观。 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因为光德坊在长安城中靠北的位置,距离铁鹤观最近而已。 赵拂衣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向北而去。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沿途之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道路难行,再加上已是深夜,一路过来,竟没遇到半个人影。 约么小半个时辰之后,赵拂衣来到距离铁鹤观遗址不远处,站在道旁,向地图上标识的地方望去。 原本的铁鹤观,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一片黑松林,生长的郁郁葱葱,其中好些树木,又粗又高,看起来已有百年树龄。 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就仿佛这片黑松林一直存在这里。 若是没有记载,谁也想不到,数百年前,这里曾有一家影响极大的道观。 赵拂衣没有感慨太久,稍微休息了一阵,恢复了一点体力,便在附近找了一个避风处,掏出蜡烛,用火石点燃。 然后,握紧通幽石,放在上面炙烤。 随着火焰的炙烤,通幽石上渐渐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白雾,将赵拂衣笼罩其间。 过了一阵,一阵夜风吹来,眼前白雾散尽。 赵拂衣这才发现,四周景色大变,已经进入幽冥世界。 …… 幽冥世界的天空,永远是一片昏暗,从来没有日光,只有朦胧的月光,照亮整个世界。 这里的景物大多笼罩在黑暗之中,就像阳光下的阴影,只能看得到轮廓,却看不到细节,甚至摸也摸不到,就连有没有本体,都只能靠揣测。 赵拂衣向四面望了望,忽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刚才明明在林子里,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已经远离道路,可是不知为何,当他进入幽冥世界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道路上,刚才站着的地方,已经变得一片黑暗。 “这……” 赵拂衣略微思索片刻,也想不出结果,便摇摇头没有多想,抬头望铁鹤观的方向望去。 就在他身前不远,约莫百余丈外,一座道观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天地之间,正面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铁鹤观”三个字。 赵拂衣看到“铁鹤观”三个字的时候,心中顿时一喜。 铁鹤观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就有了三分实现的可能。 在他的预计当中,最令人失望的情况不是铁鹤观里高手如云,而是铁鹤观压根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他的计划完全不通,下面的手段也完全无法施展。 赵拂衣定了定心神,沿着眼前的道路,大步往铁鹤观走去,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来到铁鹤观门前。 铁鹤观的两扇大门半开半闭,里面黑洞洞的,站在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赵拂衣没有任何踌躇,快步向铁鹤观里面走去。 呼! 就在他迈入铁鹤观的瞬间,原本寂静无声的世界,陡然生动起来,一阵大风刮过,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噌! 赵拂衣心中一动,当下也不多想,拔剑出鞘,持在手中,锋锐的利刃挡在身前,缓步向观中走去,一双眼睛不断向四处打量,警惕暗中可能存在的敌人。 呼!呼! 大风不断刮过,uu看书 .uuknsh 吹得窗棂“哗哗”作响,屋门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铁鹤观虽然是丹鼎道的支脉,当年在长安也是一家极有影响力的道观,不过,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铁鹤观的名声并不是来自于道观本身,而是来自于丹鼎道的丹药。 单就铁鹤观而已,面积却并不算大,约莫三四十亩大小,只有一间正殿,两间偏殿,以及二三十间厢房而已。 除此之外,观里大部分地方都空着,也没有种树木花草,看起来倒像经过一番开垦,当做药田来用,只是在幽冥世界之中,什么药材都没有留下,只能看到田垄的痕迹。 不大会功夫,赵拂衣便已走过观中所有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现,不由感到一阵奇怪。 当日,秋素白第一次带他前往幽冥世界是,就曾经对他说过。 幽冥世界广阔无边,但是在没有变成幽冥秘境之前,都是一片黑暗,凭他的本事是无法进入的,除非变成幽冥秘境之后,才能进入。 无论在是长安城,还是在静修山,都验证了这个说法是正确的,在这一件事上,秋素白应该没有骗他。 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只要变化成幽冥秘境,里面就一定有人存在,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幽冥秘境这种变化正是里面的人带来的。 为什么在铁鹤观,这个惯例却被打破了,从头到尾,只有空荡荡的一个道观,没有半个人影? 赵拂衣正在思索,忽然发现铁鹤观后院的院墙角落,开着一扇不显眼的小门,虚掩着不知通往何方。 94、探索 铁鹤观的后院墙差不多有两丈多高,砖石砌成,铁灰颜色。 角落的小门却只有七尺左右,在院墙的一角,也是古旧颜色,粗木拼成,与墙齐平,没什么装饰,稍不注意就看不到,从规格形制来看,只是供观中下人出入的通道而已。 赵拂衣看到小门,心中不由一动,缓步走到小门边上,暗自提高警惕,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用剑轻轻挑开一道门缝,顺着缝隙向外,仔细观察了一番。 门外是一条小道,路面是灰白色,曲曲折折,一路往前,尽头是一片密林,深入林中,消失不见,不知通往何方。 赵拂衣隔着门看了一阵,没有看到明显的危险,便打开小门,大步走了出去。 啪! 灰白色的路面早已干涸,不知多少年没人踏足,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一脚踩在上面,当即陷入土中,溅起一片烟尘。 “咳咳……” 赵拂衣忍不住一阵咳嗽,连忙退了回去,等了几分钟后,烟尘逐渐沉淀下去,眼前重新清晰起来,这才再次走了出去,轻轻踩在地上。 这条小道只有两尺多宽,两侧是一片阴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从轮廓来看,似乎是低矮树木、草丛藤蔓之类。 从高空望去,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只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白线不断蔓延,将整片黑暗分隔开来,就仿佛死亡中的一线生机。 三五十丈后,小道通入一片密林,从阴影轮廓来看,两旁都是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将前方道路笼罩其下,站在路上,抬头向上,甚至看不到昏暗的天空。 林间阴暗,道路难辨,比外面更加幽静,令人望之心寒。 赵拂衣站在林边,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提起长剑,沿着小道继续向前走去。 既然已到这里,再没有理由退缩。 …… 林子很深,道路很长,一走就是小半个时辰。 眼前的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路线转折也很繁复,其中很多次以为是往前走,结果一头撞在阴影上,才发现前面道路不通,正确的道路其实是向别处拐去,还有几次,明明已经走到尽头,前方再无道路可走,直到走到跟前,才发现阴影掩饰之下,另有蹊径。 如果不是身处幽冥世界,眼前小道与阴影截然不同,他绝对走不了这么远,走不了这么深,或者早已走上岔路,或者干脆退出林中。 就算侥幸能够深入此地,恐怕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活活饿死在密林之中。 赵拂衣步步往前,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忽然透出一线亮光,道路也渐渐开阔起来。 又走了十多丈,他终于走出密林,眼前出现一座山谷。 山谷看起来并不大,远远能瞧见山谷尽头的山壁,不过景色还不错,住着也很方便,谷中地势平坦,站在谷口就能看到开垦的药田,一条清溪在谷中流淌,既可以饮用,也可以灌溉。 “呼……原来这里还有人隐居……” 赵拂衣深深吸了口气,最后一次检查自身各种武器,确定没有问题了,提剑向谷中走去。 幽冥秘境绝对算不上安全,先前在袁啸放那里,就差一点丢掉性命,后来在静修山的时候,如果不是孤尘子被囚山洞之中,恐怕也是有死无生,眼前这座山谷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赵拂衣缓步向前,沿着溪水向谷中走去,不大会功夫,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院子。 院子不大,四面都是高墙,从外面来看,只有三四亩地大小,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铁鹤别院”四个字。 他没有直接进院子,而是继续向山谷深处走去,不大会功法,走到山谷尽头,发现里面再没有其他东西,于是转头回来,重新来到“铁鹤别院”门前。 …… 院子前面,两扇门紧紧闭着,似乎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他用手轻轻一敲,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不料,手刚碰到门上,就听到“夸嚓”一声,两扇木门径直向后倒去,摔在地上,碎成几块,原来木门早已腐朽。 赵拂衣微微一怔,没有再管着两扇门,抬头向院子里望去,院子里面只有一座两层阁楼,上面挂着块牌子,写着“丹坊”两个字,除此别无他物。 “果然是丹鼎道的地方……” 赵拂衣点了点头,缓缓走到阁楼前面。 阁楼的门开着,里面是一座奇大无比的丹炉,足有一人多高,四五人合抱那么粗,通体泛着黑色的金属光泽,虽然经过岁月的销蚀,但完全没有锈蚀的痕迹,看起来绝对不凡。 就在丹炉侧面,有一座窄窄的木梯,直接阁楼的二楼,除此之外,旁边还摆一个三层的木架,底下两层都是空的,最上面一层,摆着十几个羊脂玉的小瓶,看起来是盛丹用的。 他在门外看了看,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缓步进入阁楼里面,绕着丹炉走了一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来到木梯底下。 木梯通往二楼,上面寂静无声。 赵拂衣站在木梯下,稍微踌躇片刻,最终决定先上阁楼看看。 依照以前几次进入幽冥秘境的经验,秘境之中总会有“人”存在,若是见不到这个“人”,他于心不安。 更何况,这个人才是他此行的目标。 咯吱! 一脚踩在木梯上,脚下顿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木梯随即摇晃变形,似乎随时都会垮塌。 赵拂衣心头一颤,连忙放缓步伐,轻轻踏在上面,生怕把木楼踩塌,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上阁楼。 “嗯?” 就在他走上阁楼的瞬间,正看到一个道装老者背对着他,正在窗前打坐,身形不动,挺立如松,不由吃了一惊。 “在下鲁莽,见过道长。” 赵拂衣微微一怔,随即调整心情,轻轻拱了拱手说道,他不知眼前这人是何来历,uu看书 w.uukanshu 也就没有着急动手,决定先探探虚实。 等待良久,道装老者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背对着他。 “道长……” 赵拂衣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反应。 “嗯……” 他等得有些不耐,感到有些异常,于是握紧长剑,轻手轻脚绕到道装老者前面,看清情况之后,不由吃了一惊。 这位道装老者早已逝去多年,只留下一具枯竭在一起的干尸,之所以挺立不倒,是因为尸体早已僵住,一动不动,凝在一起。 “这也可以?” 赵拂衣怔住了,谷中再没有其他建筑,阁楼也只有两层,难道这具干尸就是谷中唯一的“人”? 踌躇片刻之后,赵拂衣没有再多想,反正这些问题也不是他能想通的,转身又去了楼下。 来到楼下之后,他没有去再别处,先将柜子上十几个羊脂玉瓶,一一打开,看了一遍。 结果让他有些失望,大多数瓶子都是空的。 只有两三个瓶子里装着东西,原本应该是丹药之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变成了黑灰色的灰烬,有些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就算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这玩意填进嘴里。 “难道此行白跑一趟?” 赵拂衣踌躇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身前还以一座硕大的丹炉,自言自语:“这里面说不定……” 想到这里,足尖一点,轻轻纵上丹炉。 不料,他刚刚踩在丹炉上面,就感到一阵彻骨奇寒,从脚底蔓延而上,瞬间将他两条腿冻僵,完全失去知觉。 95、丹丸 “好冷!” 赵拂衣不由一声惊呼,当下也不多想,长剑出鞘,陡然刺出,只听“叮”的一声,狠狠刺在丹炉的炉盖上,溅起点点火星,接着,便有一股力道重重反震回来。 借着这股反震的力道,赵拂衣腾空而起,双脚脱离丹炉,飘然退出三尺,重重落在地上,直到双脚踏地,双腿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若不是有长剑支撑身体,差一点摔倒在地。 “这玩意有点邪门!” 赵拂衣心中一阵后怕,望着眼前的丹炉,脸色阴晴不定。 这座丹炉从远处看起来,除了体积大了一些,与寻常丹炉并无半点区别,直到亲身接触,才发现炉体奇寒无比,甚至超过秦岭山中的寒冰。 他刚才要不是见机的快,不等寒气上袭,就借一剑之力,把自己从丹炉上震下来,搞不好已经被冻僵在上面,再过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活活冻死。 看来幽冥秘境的凶险还在他想象之上,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不过,说不定这丹炉里面有好东西……” 赵拂衣沉思一阵,脑子里骤然转过这个念头。 这座丹炉冷的不正常,必是一宗异宝,此处是丹鼎道的支脉,丹鼎道最拿手的又是炼丹的本事,搞不好丹炉里面真有什么好东西。 他想到这里,又有些发愁,丹炉奇寒无比,稍微挨上一点,就会被冻僵,又该如何打开? …… 赵拂衣站在丹炉面前,沉思良久,忽然一转身,瞧见一旁的木梯,眼睛不由一亮,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既然有了主意,当下也不迟疑,来到木梯底下,轻手轻脚,走到二楼,从上往下,一级一级拆掉台阶与楼梯相连的部分,不大会功夫,台阶拆卸完毕,将这座木梯与阁楼分拆下来。 他随即站在木梯底下,轻轻拖着木梯,在阁楼里面调转方向,一头搭在丹炉脚下,一头搭在丹炉顶上,将木梯整个架在丹炉上面。 这一系列工作说着简单,做起来也不难,拆座木梯对普通人或许有些难度,但对赵拂衣来说,身具七牛之力,就算拆掉整座阁楼,也算不了什么。 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经历数百年时光,木梯已然腐朽,稍微用力就会踩坏,需要小心翼翼拆卸才成。 赵拂衣重新架好木梯之后,并未立即上去,又把旁边的木架拆了,利用其中的几块木板,去门外又挖了一堆泥土进来,填在木梯底下,将整个木梯填实。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拂衣缓步走上木梯,一步步登高而上,来到与丹炉顶部。 噌! 赵拂衣站在梯上,一手抓紧木梯,稳住身形,然后一剑出手,刺向丹炉顶部,刺在炉盖的把手上面。 砰! 这一剑速度既快,力道也大,一剑将炉盖挑飞,顺着大门横飞出去,直到三五丈远之后,方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与此同时,赵拂衣也觉得脚下一晃,木梯差点散架,若不是刚才找了些泥土垫着,恐怕已经四散裂开。 不过,他此刻既没有时间关心炉盖,也没有时间关心脚下木梯,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丹炉里面的东西吸引。 就在丹炉底部,平铺着一层晶莹剔透的丹丸,差不多有七八十粒,黄豆大小,透明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泛着幽幽地绿光。 赵拂衣心中一动,探出手臂,将长剑伸入丹炉下方,轻轻一挑,一粒丹丸腾空而起,随即一把抓住。 丹丸触手滑腻、坚硬,有种琉璃的质感,还有一丝冰凉,却没有丹炉那种彻骨奇寒。 他拿到眼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一番,发现这种丹丸并不像远处看到的那么透明。 在丹丸的最中心位置,有一点鲜艳的血色,只有针尖大小,稍微远一点就看不到,靠外层的位置,有一层浅绿色的薄雾,丹丸散发出的幽幽绿光,正是源自与此,再往外则是透明的琉璃体。 小小一粒丹药,居然也分为三层,彼此之间,层次分明,就仿佛精美的艺术品,看来绝非凡品,可惜的是,楼上楼下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任何典籍,并无半点介绍,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他虽不知这些丹丸能做什么,但也看出卖相不凡,当下也不客气,转身下到地上,捡起一个个空着的羊脂玉瓶,又爬上丹炉,用剑尖将丹丸一粒粒挑起,分别装入羊脂玉瓶。 他取完之后,大致算了算,这一炉丹丸一共是八十一枚,或许是因为一直在丹炉之中的缘故,看起来并无丝毫损伤。 …… 赵拂衣此时心情不错,他现在虽然不知道这些丹药能做什么,但也并不着急。 丹鼎道并非无名小派,乃是道门一大分支,至今仍有流传,只是他暂时接触不到罢了。 不过,他大可以借助郝长风的关系,找一位丹鼎道的传人,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丹药,到时候或是服用,或是售卖,都能有所进益,不用急于一时。 取过丹丸之后,这座山谷里面再没有值得探索的地方,但他并未立即离去,转头又来到门外,凑到刚才挑飞的炉盖前面。 或许是因为脱离丹炉的缘故,uu看书 ww.uukanu 此时触碰炉盖,虽然也还冰冷,却没有刚才那种冻入骨髓的寒意,摸起来滑滑腻腻,但却坚硬无比,刚才连续两剑刺在上面,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赵拂衣用力掂了掂,炉盖差不多有百多斤重,虽然看起来材质不凡,但是光搬一个炉盖出去,似乎也没什么用,除非是连丹炉一起搬走。 可是,他转头瞧了瞧阁楼里面,那座一人多高、三四人合抱的丹炉,不由摇了摇头,他力气再大,也难搬动如此沉重的东西。 想了一阵,他最终做出决定,重新抱起这个炉盖,原封不动,重新放回丹炉上面。 反正幽冥秘境来的人少,等他想到如何使用的时候,下次再来这里取用。 赵拂衣做完这些之后,沿着来时的道路,一路返回,又花了一个多时辰,穿过密林,走出铁鹤观,来到出发的地方。 叮!叮!叮! 轻轻敲了几声通幽石,眼前景色一片恍惚,等到再能看清的时候,已经回到现世。 赵拂衣在铁鹤观中,来来回回一共用了三个时辰,此时回到现世,天还没亮,正是黎明前的最暗的时间。 也没有其他打算,趁着茫茫夜色,重回长安城中,等他回到光德坊的时候,正好赶上天明,将带回的羊脂玉瓶收好之后,倒头就睡,养精蓄锐,准备前往下一处秘境。 次日傍晚。 赵拂衣早早出门,一路向南走去。 昨夜去了铁鹤观,里面空无一人,他决定今天先不去“会阳寺”,转去前朝驻兵之地“一人归”碰碰运气。 96、1人归 一人归,位于长安城西南方向,约五十里外,背倚鸣凤山,面对黑水河,背山面水,易守难攻,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前朝大周时候,这里曾是拱卫京城的近卫军十三处驻军点之一,也是京城的一处重要屏障,唯一的缺憾就是面积稍小,驻军不多,只在千人左右。 一人归这名字来历也不一般,据说前朝大周开国之际,曾有一队精兵从此地出发,跟随大军前往蜀中征讨,历经三年血战,最终平定蜀地,不过,这队精兵千余人从此出发,活着回到这里的只有一名老卒。 千人赴死,一人独归,故此,命名一人归。 赵拂衣傍晚时分,穿着一袭灰袍,腰悬精钢长剑,来到长安南城,在城墙根底下,寻了一处茶肆,要了些点心、茶水,就地歇息起来。 直到月上梢头,城门将关之际,方才大步出城,提纵身形,前往一人归。 前几日,长安大雪,如今雪已经停了,正在逐渐消融,半解冻的冰水与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汇成了混有冰碴的泥浆,一脚下去,深陷其间,比前几日更加难走。 赵拂衣出了城门,瞧见路况不好,不由摇了摇头,早知道应该买匹马才对,可惜已经晚了,再去买马也来不及,只好深一脚浅一脚,捡路边稍微能落脚的地方,一路往西南而去。 这一路走的不易,等他来到一人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今晚是个阴天,阴云蔽月,天色已然漆黑,荒野之中,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赵拂衣站在山前,不着急进山,先用心观察眼前的山势。 一人归在前朝大周是驻军之地,但在本朝已经废弃,没有任何军队驻扎,也就没有火光,眼前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座荒山,便是鸣凤山,山势虽然不高,只有二三百米,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寂静无声,也无灯火,透着一种阴涔涔的感觉。 鸣凤山前则是黑水河,与别处河水“哗哗”的流水声不同,黑水河水势迟缓,流淌起来寂静无声,若不是粼粼河水会泛起一点微光,看起来竟与鸣凤山成了一体,都是一片漆黑。 赵拂衣来到河边,沿着河床向南又走了一段,看到一座吊桥,晃晃悠悠悬在河上,随着夜风不断摇摆。 早在来此之前,他已经探明地势,知道这里有一座吊桥,不然就只能游过去了。 大冬天在冷水里游泳,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赵拂衣踏上吊桥,越过黑水河,走过河滩,来到鸣凤山下,最后一次检查了随身的武器,做好搏杀的准备。 一切准备妥帖之后,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燃一根蜡烛,握紧通幽石,在蜡烛上炙烤。 不大会功夫,通幽石上散发出淡淡白雾,身形渐渐被白雾笼罩。 过了一阵,他眼前忽然出现一阵强烈的光芒,强烈的光线透过淡淡白雾,照的四周亮如白昼,不由吃了一惊。 “这是……” 赵拂衣眉头一皱,来到幽冥秘境多次,从来都是一片昏暗,从没见到还有光华耀眼的时候,不由心中不安,趁着白雾尚未散尽,急忙向后撤去,找了块大石头躲在后面。 又过了一会,白雾渐渐散尽,他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才看清眼前景物,整个人都怔住了。 …… 鸣凤山上下,一片灯火通明,从山顶处开始,无数火把、灯笼蔓延而下,将整座鸣凤山照的亮如白昼。 灯火之下,则是一座法度森严的军寨。 整座军寨从上到下,一丝不苟,整齐如一的营房,高高在上的烽火台,盔甲鲜明的夜间巡检,无一不告诉别人,这座军寨绝不好惹。 除此之外,山前一片空地上,驻守其中的军士正在操练,粗粗一看,便有数百人之多,山上营房之中,隐约还有人影,加起来只怕不下千人。 军寨里面的驻军一个个身形彪悍、面色肃穆,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随意看上一眼,就知道是最为精锐的军士,远超如今在长安城中驻守的士卒,在赵拂衣见过的军士里面,只有当初大魏开国之时,韩棠麾下的精锐士卒差可比拟。 在整座军寨的最前方,则是一面一丈多高的栅栏,都是用高大的木头削成,深深钉在地下,再以木板钉在一起。 军寨的正门上面,则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朱雀寨”三个大字。 赵拂衣看清楚眼前情况,心中暗叫一声侥幸。 幸亏他是从山脚下进入幽冥世界,正好出现在军寨的外围,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被人发现,若是再往上走个三五十丈,只怕会直接出现在军寨之中,到时候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想到这里,他抬头又看了看鸣凤山,心中不由一阵踌躇。 从眼前情况来看,一人归已经转化为幽冥秘境,里面说不定有高手,斩杀之后,或有收获。 问题在于,眼前的人也未免太多了,精锐士卒就有千人左右,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校尉、统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外家好手一定是有的,内家高手说不定也有,真要硬闯的话,只怕十死无生。 赵拂衣不由苦笑,先前去铁鹤观,里面空无一人,让他有些失望,如今来一人归,这里面人倒是多了,可惜实力太强,同样让他无从下口。 他在掩体后面沉吟一阵,最终做出决定,性命要紧,还是不要硬闯的好,这次先观察一番,看看有什么机会,回头再做打算。 做出决定之后,他稍稍松了口,再次从大石后面露头,仔细观察眼前鸣凤山,看看有什么破绽。 这一观察,还真让他看出有些地方不对。 就在鸣凤山的最顶部,居然有一座金光璀璨的宝塔,塔身虽然不高,只有不到一丈,与寻常庙里那种可以攀登的高塔相比,似乎只是一处微缩景观,建造的却极为精美。 凭借他强悍的目力可以看到,u看书 .uanshu.co 塔身约有十三层,与常见的七层或九层塔都不相同,在宝塔四周,围着一圈火把,塔身上面的金光,似乎就是反射火把光芒而来。 再往远处,还有三五十名精锐军士在此驻守,似乎就是拱卫这座宝塔的护卫,人数甚至比中军牛皮大帐外面的护卫更多。 “这是什么情况……” 赵拂衣心中嘀咕起来。 他从未听说过,在大军据地,还有修建宝塔的习惯,无论是前朝大周,还是本朝大魏,似乎都没有这个惯例。 大军主杀伐,佛门却讲究慈悲,这两者并不搭界,就算真的供奉,也只会供奉佛门的某个护法神将,不会供奉一座宝塔。 “难道这塔修的太早,还没驻军的时候,就有这座宝塔……” 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看法,之前查找史料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份典籍上提过鸣凤山上还有宝塔,这塔虽然不大,但是如此精美,不应被历史遗忘才对。 赵拂衣沉思一阵,决定不想这个问题,先把整座军寨的地形记下再说,回去研究一下,从什么地方突入毕竟方便。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将整座军寨的情况记的清清楚楚,这才轻轻叩动通幽石,只听几声轻响,眼前景色一片晃动,等到再次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回到现世之中。 赵拂衣望着漆黑一片的鸣凤山,轻轻摇了摇头。 他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下次再去幽冥秘境的时候,一定不能离的太近,否则一不留神,就会直接落入危险。 这次是侥幸,下次未必还会这么幸运。 97、会阳寺 铁鹤观中,空无一人,鸣凤山上,大军云集。 赵拂衣坐在屋檐底下,看着天上云起云落,不由有些气闷,选了三处目标,走了其中两处,不能说毫无所获,却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只剩会阳寺还没去过。 若是会阳寺里也找不到目标,就只能去关中书院里重找了,只是这次选定的三处目标,都是可能性最大的,再换目标可能性只会比这三处更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轮夕阳向西方滚滚坠下,天色渐渐黑了起来,赵拂衣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翻墙出屋,大步向城西走去。 会阳寺不是前朝遗迹,而是大魏王朝的皇家寺庙,曾经显赫一时。 昔年,江氏皇族还在玉都长安的时候,皇室中的贵人经常会去会阳寺上香,故此,这间寺庙距离长安城并不算远,出了西门只有十里路程,倒不用走太早。 赶在长安城关门之前,赵拂衣正好走出西门,继续一路向西,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来到会阳寺所在位置。 赵拂衣来到这里之后,望着眼前的景物,不由怔了一怔。 倒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不远处正有一间破旧的寺庙,门上挂着一块残破不堪的匾额,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写着“会阳寺”三个字。 “居然还在……” 赵拂衣感到出乎意料。 他以往去过的几处目标,经过数百年的光阴变化,早已是沧海桑田,城北没了铁鹤观,城南少了朱雀寨,城东已无老君观,没想到城西的会阳寺居然还在,倒是令人称奇。 他在门前踌躇几秒,最终决定先去庙里看看,瞧瞧现在是什么情况,熟悉一下庙里的地形,然后再去幽冥世界,于是迈步来到会阳寺前。 会阳寺已经破败不堪,甚至比祭奠石万仞的将军庙更加破败,两扇庙门都已丢失,任凭行人进出,四面围墙坍塌过半,甚至可以看到野兽的足迹,庙里地方倒是不小,除了一座正殿之外,还有前殿、后殿以及两座偏殿。 甚至在后院还有假山、游廊、水塘、精舍之类,这都是其他寺庙没有的东西,看得出在全盛时期,绝对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大寺,可惜如今都已湮没在时光之中,以往这些建筑大多已经损毁,只留下些许遗迹。 整间庙里,唯有荒草枝繁叶茂,占据了所有的地方,几乎令人无法落足。 扑棱棱! 赵拂衣踏着荒草,刚刚迈入正殿,就见一群蝙蝠受惊,一起飞了出去了,仿佛乌云盖顶,倒是吓了他一跳,抬头再看屋顶,只见正殿的顶上,密密麻麻的蝙蝠挂在上面,睁开眼睛一起看他,几百双小小的眼珠闪烁不停,饶是胆大心细,也不免有些心悸。 转过一圈之后,将会阳寺的地形整个装在脑子里,确保万无一失,这才转头离开寺庙。 …… 出了会阳寺之后,赵拂衣远远走开,找了个僻静无风的地方,点燃一根蜡烛,握紧通幽石,放在上面炙烤。 功夫不大,淡淡白烟弥漫开来,将他整个笼罩其间,等到白烟散尽的时候,他已经来到幽冥世界。 “呵!好一座会阳寺!” 赵拂衣来到幽冥世界之后,一眼看到远处的会阳寺,不由暗赞一声。 与现世的破落寺庙不同,幽冥世界中的会阳寺,简直可以用佛门净土四个字来形容。 昏暗无光的天空之下,阴影笼罩的大地之上,一座通体朱红的会阳寺矗立其中,成为天地之间仅有的色彩。 会阳寺的正门是一座高大的朱红色牌坊,颜色鲜丽,仿佛刚刚完工不久,形制端庄,似乎含有几分佛门意味,牌坊底下是三扇庙门,正中是一扇朱漆大门,上面挂着“会阳寺”的牌子,两边是两扇侧门,稍微小一些,再往两侧则是两面长长的影壁,刷着白漆,写着红字,西面的影壁上写着“有情众生”,东面的影壁上则写着“六道皆苦。” 在现世时,两边侧门和两面影壁都已经不存在了,就连牌坊也塌了一半,与这里完全不能比。 幽冥世界之中,会阳寺如此色彩夺目,不问可知,已经化为幽冥秘境。 赵拂衣远远观察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于是缓步向庙中走去。 会阳寺两扇正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大门洞开。 站在门外,他仔细向庙里望去,发现里面也是焕然一新,前殿、正殿、偏殿,全都整整齐齐,灯火通明,前院之中,还种着苍松翠柏,地上连一根杂草都没有,打理的整整齐齐。 唯一奇怪的是,整座庙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不会跟铁鹤观一样,又是一座空庙吧?” 赵拂衣踌躇片刻,拔出长剑,持在手上,缓步向庙中走去,小心翼翼地望着四周,生怕有人跳出来。 他在前院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半个人影,转身又向后远去了。 与前院相同,后院也是一片灯火通明,不同的是,后院的变化比前院更大得多。 就在后殿再往后的位置,也就是庙中僧人起居之处,远远能瞧见一间精舍。 这间精舍是用青竹搭成,建造的美轮美奂。屋檐底下还挂着一串风铃,随风轻响,颇有几分雅致,隔着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点着一盏灯,可惜一扇屏风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最为特殊的是,这座精舍并不是建造在地面上,而是建在池塘上面,底下用几根柱子撑着,居然是一座水屋。 “这和尚也真会享受……” 赵拂衣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前往精舍,而是绕着后院,漫步走了一圈,先看看其他地方有什么。 仔细查过一边指挥,uu看书 .uukanshu 发现整座后院也空空荡荡,而且也没有后门什么的,于是决定去精舍里看看,看看里面情况如何。 精舍建在水上,与陆地有一道浮桥,踏在上面,起伏不定。 赵拂衣走过小桥,来到精舍门前,定了定心神,做好一切准备。 这扇门半开半闭,轻轻推开屋门,迎面便是一扇屏风,绕过屏风之后,他忽然怔住了。 眼前是一张铺在地上的软塌,一个白衣僧人侧躺在软塌上面,枕着一块鎏金玉枕,正对着屏风方向,脸上带着七分慵懒三分笑意,听到有人进来,微微睁开眼睛,正好与赵拂衣对视。 赵拂衣看到白衣僧人的瞬间,心中不由一震。 他倒不是震惊为何会在这里遇到白衣僧人,毕竟是在幽冥秘境,无论遇到什么都很正常,更何况这里是会阳寺中最后一处探查的地方,也是会阳寺核心所在,遇到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惊讶的是,这名白衣僧人的面容,竟然俊逸到了极点。 此人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又有几分宝相庄严之色,素衣白袜,一尘不染,竟似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生平所见之人,仅就皮相而言,竟无一人能与这白衣僧人媲美。 “小僧一时慵懒,竟未觉察有客人到了,恕罪,恕罪!” 说话之间,这名白衣僧人施施然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面上含笑,向赵拂衣轻施一礼。 此人仪态庄严,还是声音宽润,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间,生出钦佩之意。 98、白衣僧 水榭之上,精舍之中。 白衣僧人玉树临风,俊逸如神、庄严如佛、风姿如仙,几非凡尘人物可比。 若不是赵拂衣心里明白,自己身处幽冥秘境之中,眼前绝非人类,几乎以为遇到西方净土高僧下凡。 “小可参见大师,来的仓促,还请见谅!” 赵拂衣淡淡笑道,反手持剑,冲着白衣僧人拱了拱手,就仿佛真的是上门做客的客人。 初来此处,四下情况不明,白衣僧人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也忍住先不动手,想要闲谈几句,看看有没有额外的收获。 “施主客气了。”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温声说道:“小僧这里一向寂静的很,极少有客人登门,施主上门做客,小僧欢喜不尽,岂有怪罪的意思。” “只要大师不当我是恶客就好。” 赵拂衣笑着说道,话虽然说的客气,手中长剑却未还鞘,反手藏在身后。 “客人若是不着急,坐下闲聊一阵。” 白衣僧人笑着说道,随手指向窗前一张小几,对于赵拂衣手中持剑一事,似乎完全不在意。 就在精舍窗前,放着一张檀香木制成的小几案,两侧分别放着草编的蒲团,旁边还支着一座红泥小炉,红红的火苗燃烧不休,上面是一个精致的鹤嘴铁壶,壶口处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气。 “客随主便,听任大师安排。” 赵拂衣淡淡一笑,捡了张蒲团坐下,想要瞧瞧这和尚有何花样,长剑横在膝前,随时准备动手。 白衣僧人转身坐在赵拂衣对面,却没有盯着他看,斜着身子靠在墙上,目光向他侧后方望去。 赵拂衣心中一动,向后瞥了一眼,发现就在屏风背面,画着一副极为逼真的宫装女子半身像。 他刚才进精舍的时候,正好背对屏风,故此没有发现,直到此时才看到。 屏风上面这名宫装女子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正是魅力最强的岁数,面容妩媚,眉目含情,一眼就知道是多情女子,乌黑长发盘成宫廷式样,头上戴金步摇、珍珠钗,身着一件鲜红色宫装长裙,上面以金丝绘成各式图案,端庄妩媚,兼而有之。 “敢问大师,画中女子是何方人物,当真国色天香!” 赵拂衣瞧了一眼,轻声赞了一句。 “这是我家夫人……” 白衣僧人温声说道,说话之间,眼中饱含柔情。 “……” 赵拂衣不由一怔,一时竟无话可说。 色戒是佛门诸戒之一,精舍之中本就不应该有女子画像,他问这件事,是要探探白衣僧人的底细,试试眼前这人到底是何来路,也好看人下菜,没想到这人竟会这么说。 “客人勿怪,小僧是破戒僧。” 白衣僧人说这话时,脸色依旧含笑,就像提起一件小事。 说话之间,提起身边的鹤嘴铁壶,在小几上摆出两个浅浅的酒盏,分别斟满之后,一个放在自己前面,一个放在赵拂衣身前,接着说道:“色戒已然破了,再喝点酒先生不介意吧?” “无妨。” 赵拂衣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嘀咕,这人看起来仿佛高僧大德,没想到是一个酒肉和尚。 “那就敬先生一杯。” 白衣僧人举起酒盏,笑着说道。 “小可不胜酒力,还是免了吧。” 赵拂衣摆了摆手,他可没忘自己身处何地,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喝酒。 “呵呵,小僧先干为敬了。”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也不以为逆,自斟自饮喝了这一杯,接着,自顾自又给自己满上。 “大师果然洒脱。” 赵拂衣含笑说道,也不知是真心佩服,还是暗含讽刺。 “人生在世,如镜花水月,生死荣辱全不由己,持不持戒也都没什么区别。” 白衣僧人的话居然带出几分禅意。 “呵呵。” 赵拂衣轻轻一笑,随便敷衍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小僧看客人丰神俊秀,面带书香之气,不知可通诗词?” 白衣僧人话锋一转,接着又问道。 “略通诗词罢了。” 赵拂衣倒不谦虚,他早先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曾经有志仕途,花过几年时间,研究诗词文章,还专门抽出时间,把前世学过的诗词整理了一遍,在这一点上不虚任何人。 “哦,先生果然是妙人!” 白衣僧人眼睛一亮,似乎见猎心喜,起身说道:“若是如此,咱们就以镜、花、水、月四字为题,分别赋诗一首如何?” “也好。” 赵拂衣也不推脱,他心中也有点好奇,想要瞧瞧这白衣僧人要做什么。 “藏身无迹更无藏,脱体无依便厮当。古镜不磨还自照,淡烟和露湿秋光。” 白衣僧人随口吟出一首,正是以镜为题的禅诗,吟完之后,笑着说道:“小僧已然抛砖引玉,还请客人赋诗一首。” “不急!” 赵拂衣淡淡一笑,原地坐着没动,手指轻叩小几,连续七次之后,忽然一拍桌子:“有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纵声唱道:“我有一面镜,新磨似秋月。上唯金膏香,下状骊龙窟。等闲不欲开,丑者多不悦。或问几千年,轩辕手中物!” 这首也是禅诗,同样以镜为题,乃是前世唐末诗僧贯休所做。 诗僧贯休才华高绝,曾有名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传唱古今,至今不绝! 此人传下来的诗,自然是诗中上品,稳稳压过白衣僧人一头。 啪! 白衣僧人听罢,不由拍案叫绝,叹道:“好诗!先生果然大才,文思敏捷,非小僧所能及!” 说完,他一手端起鹤嘴铁壶,一手端起桌上酒盏,自斟自饮,连喝三大杯。 不知不觉之间,他对赵拂衣的称呼,已经从客人变成先生。 …… “先生且听小僧下一首。” 白衣僧人几杯酒下肚,脸上带出醉态,接着又说道:“金枕香消红帷帐,百花丛中众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u看书ww.uuanshu.cm 只许佳人独自知。” 诗风一转,说的竟是少年时一段情史,说话之间,起身向屏风走去,望着画中女子,眼中不尽柔情。 赵拂衣微微一笑,同样起身,向屏风走去。 就在他起身之际,长袖似有似无地从白衣僧人酒盏上掠过,一枚绿豆大小的白色药丸,轻轻抛入杯中。 药丸入杯即化,眨眼之间,已然消失。 这枚药丸是他当初离开汉中府时,赵忠赠给他的药物之一,入水即化,淡而无味,药性却极强,只要稍微一点,就能让人浑身乏力,气血运转臻于迟缓。 白衣僧人对身后的事情似乎一无所觉,在屏风前站着,仔细欣赏画中人物,片刻之后,转身对赵拂衣说道:“不知客人有何佳作?” 赵拂衣淡淡一笑,转身望着窗外池塘说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绝妙好诗!” 白衣僧人听罢,脸上表情更加激动。 赵拂衣微微笑着,却不说话。 他心中暗自想到,这诗是前世大诗人唐伯虎所做,此人为人洒脱不羁,正与白衣僧人性情相投,得到赞赏也不足为奇。 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转身拿起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全没觉察到里面已经添上东西。 白衣僧人听完之后,嘴里又轻轻念诵几遍,回味了好一阵子,转身端起桌上酒盏,大口喝了下去,对酒中添加的药物,似是一无所觉。 99、求死 杯酒下肚,毫无所觉。 白衣僧人将杯中美酒一口吞下,觉得还不过瘾,连续又斟了几杯,一一灌在嘴里,直到兴尽之后,方才用长袖抹去嘴边酒渍,举手投足,狂态尽显,毫不掩饰胸中意气。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忽然有些犹豫。 他虽然一向杀伐果断,此行也是为杀人而来,但是心中却有底线,如果遇到韩棠那种一见面就动手的敌人,或者孤尘子那种心怀不轨之辈,出手当然不会容情。 但是面对白衣僧人这种人,对他毫无恶意,为僧虽然破戒,为人却极洒脱,当真是狠不下心动手。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刚才下的迷药虽然厉害,但也只能将人制住,不会将人毒死。 还是再观察一阵再说,若是白衣僧人当真是内外如一,光风霁月之人,大不了转身离去,若是心怀鬼胎,再动手不迟。 “先生,小僧还有一诗,请先生静听!” 白衣僧人此时已有几分醉态,用手指轻轻弹着鹤嘴铁壶,发出“铿铿”的脆响,大声吟道:“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转眼之间,他又以水为题,做了一首的情诗,果然是一名艳僧! 赵拂衣也不迟疑,不等白衣僧人全部念完,便已寻到一首以水为题的故事,朗声吟诵:“一心系红尘,西下太白山,我心如流水,余响入霜钟。” “好!好!好!” 白衣僧人听罢,不由大声叫好,面对赵拂衣激动说道:“小僧为情所迷,多年难脱凡尘,诗词之中,难免带上胭脂气,始终入不得上层境界,先生诗词妙绝,隐隐有仙人之风,倒让小僧惭愧!” 赵拂衣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他刚才吟这首诗,原作者乃是谪仙人李太白,他只是量身打造,略作修改而已。 以李太白千古大才,折服眼前白衣僧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镜、花、水、月,小僧厚颜先念了三首,最后一首实在无颜先念,还请先生赐教!” 不知为何,白衣僧人说道最后一首时,眼神忽然变得极为复杂,含着许多难明的味道。 赵拂衣微微一笑,也不推辞,稍微沉吟片刻,想起一首诗来,念道:“一年春尽一年春,野草山花几度新,天晓不因钟鼓动,月明非为夜行人。” 这一首也是前世所学,一名僧人所做,里面禅意颇深。 “月明非为夜行人…….月明非为夜行人……” 白衣僧人听完这首诗后,忽然怔住了,将最后一句重复了几遍之后,朗声念诵道:“千年石上古人踪,万丈岩前一点空,明月照时常皎洁,不劳寻讨问西东。” 这首诗与之前相比,诗歌风格忽然大变,一改靡靡之音,忽然洒脱起来,也不知是受到赵拂衣诗歌触动,还是自己想通什么事情。 “大师这诗不错。” 赵拂衣微微笑道,丝毫不吝夸奖。 他做的几首诗,大多是前世听过的,在此基础上修改而来,不算真本事,白衣僧人这几首却是自己做的,文采当真不错。 …… “哈哈!” 白衣僧人听了赵拂衣的夸奖,仰天大笑几声,笑过之后,忽然转头瞧着赵拂衣,说道:“先生才华横溢,小僧生平仅见,若能死于先生之手,也算小僧死的不冤!” “嗯!” 赵拂衣不由一怔,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过来,笑着说道:“大师开什么玩笑,在下并无此意。”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赵拂衣手中长剑。 “呵呵!” 赵拂衣淡淡一笑,说道:“大师误会了,此处幽深难测,小可只是防身而已,并无杀人之意。” 白衣僧人摇了摇头,脸上忽然多了几分落寞之色,叹了口气,说道:“先生不要欺我,方才在小僧酒中下的是迷药吧。” 赵拂衣愣了一下,苦笑一声说道:“原来大师已经看到了,小可倒是枉做小人。” 说到这里,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提起全副精神,做好全部准备,手握长剑,绷紧肌肉,随时准备应付白衣僧人的攻击。 “先生错了。” 白衣僧人并未动手,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小僧并没有看到先生的下毒时的动作,只是小僧略懂医理,方才饮酒之际,发现酒中多了些火麻子、曼陀罗花的味道,这才斗胆一试。” “哦!” 赵拂衣一怔,随口问道:“大师既然尝出来了,为何还要再喝?” “哈哈!” 白衣僧人大笑几声,说道:“你我谈论诗词正在兴头上,若是当着先生的面把酒吐了,岂不是扫兴的很,也难听到后面的几首好诗!” “这……” 赵拂衣至此,终于无话可说,苦笑说道:“大师光风霁月,在下目的不纯,这剑实在砍不下去,咱们就此告辞,日后有缘,再相会吧。” 说话之间,他将手中长剑回鞘,退出几步,不再考虑出手。 白衣僧为人洒脱,从头至尾都没有跟他动手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喊打喊杀。 况且,白衣僧明知知道酒中有问题,还会喝下去,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则白衣僧修为太高,区区迷药压根不放在心上,二则是白衣僧并无修为,左右都要被他杀了,索性就这么喝了算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他出手不过是自取其辱,uu看书ww.uukasu.cm甚至是自寻死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杀了白衣僧,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几次进入山水画卷,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律,似乎只有斩杀修为高过他的人,才能激活画卷,若是杀的人比他修为低,就没有这种效果。 昔年山水画卷在赵客手上的时候,一直没能激活,他心中暗自揣测,会不会是赵客修为太高,斩杀的都是修为不如他的人,故此,没能激活山水画卷。 当然,这只是一种揣测,至于实情是否如此,他也不知道。 毕竟,前次斩杀云锋寒,却没能激活山水画卷,其中原因还不明白。 “呵呵……”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先生还是动手吧,小僧早已心存死志,只是先前还有几分犹疑,未能勘破红尘,今日被先生一句‘月明非为夜行人’点破,心中顿时一片坦然,正好借先生之手入轮回。” “啊!” 赵拂衣更加吃惊,没想到他已经准备出手,白衣僧人竟会求他杀死自己。 “其实,小僧昔年早已死了,今次幽冥异变,死中的活,也非小僧本愿,小僧还是愿意魂归冥土,早日安息。” “只是佛门第一戒乃是杀戒,不能杀人,亦不能杀己,小僧虽破了别的戒律,缺一直未破杀戒,才一直在这里苟延残喘,今日正好借先生的手兵解。” 白衣僧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 赵拂衣沉默良久,再次拔出长剑,横在白衣僧人颈部,忽然问道:“大师既然一心求死,可否在死前为小可解惑?” 100、6大道统 “请问先生,想知道什么?” 白衣僧人的脖子上虽然压着雪亮剑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依旧淡淡笑着。 “敢问大师,何为修行界?何为幽冥世界?何为幽冥秘境?这一切都是何来历?” 赵拂双眼直视白衣僧的眼睛,问出萦绕心中许久的疑问。 “哦?” 白衣僧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说道:“先生连这些都不知道么,那是如何来的这里?” “机缘巧合,被逼无奈。” 赵拂衣也不隐瞒,从怀中掏出通幽石来,说道:“我能进入此处,全凭这块通幽石,对于修行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原来如此……” 白衣僧人微微点了点头,似是相信了赵拂衣的说法,转身向窗口处走去,对于压在颈部的剑锋,居然丝毫也不理会。 也不知是他笃定赵拂衣不会出手,还是死意已决,正所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赵拂衣见状,便已没有出手,反手还剑入鞘。 白衣僧人走到窗边之后,在几案旁边,缓缓坐了下去,回头看着赵拂衣说道:“酒中药物发作,小僧无力久站,只能坐下歇息,还请先生见谅。” 赵拂衣一阵无语,也走到窗边,盘膝坐在白衣僧人对面,将剑横在膝前。 “先生问的这些问题,牵扯极为复杂,并非三言两语所能解释,还请有些耐心,听贫僧慢慢讲吧。” 白衣僧人温声说道,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心性修为非同小可。 “那就麻烦大师了。” 赵拂衣沉声说道。 “所谓修行界,其实与世俗界是一回事,只是双方力量、高度、视野都差的太大,骤然看去,彼此间似乎并无交集,故此分开来说。” “事实却并非如此,就好像朝廷与江湖,看似天差地别,其实也是一回事,同样一个人,若是做官就算是朝廷中人,若是辞官归故里,就是江湖中人,人没有变,只是身份不同罢了。” “说起来修行界超然于世俗之上,细究起来其实都是一回事,两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世上有几个修行人没有世俗亲眷,又有几个修行门派能够不要世俗界供奉的资源,独自在深山中生存。” 白衣僧人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掀开了修行界的面纱。 “多谢大师赐教。” 赵拂衣点头说道。 他忽然想起赵客,岂不正是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修行界顶尖门派太平道的四大长老之一,另一个则是世俗界的药材商人。 若是赵客不意外身死,他这辈子估计只知道赵客的世俗身份,永远也不会知道赵客是修行人。 “修行界,或者说修行人与世俗中人的最大差距就是力量,这力量的来源就是修行,而不同人拥有不同的修行方式。” “按照修行方式的不同,修行界共有六大真传道统,分别是道门、佛门、血脉、幽冥、神灵、无情六大道统,除此之外,还有些不成气候的道统流传,不过都是小道,难以成就真仙。” “这六大真传道统之中,道门、佛门广为流传,修行的分别是道法与佛法,我想不用多说,先生也知道。” 白衣僧人淡淡笑道。 “这个在下知道一些。” 赵拂衣微微点头。 “除此之外,其他四大道统也非同小可,其中,血脉一道指的是身具先天血统,不断挖掘自身潜力的修行方式,这一道统最重血统,若是血统纯净,轻轻松松便能修至极高境界,若是血统芜杂,就算付出十倍努力,也没什么效果。至于没有先天血统的寻常人,若是走上这条道路,就算练一辈子,也难以挖掘出血脉力量。” “此外,血脉力量极为神奇,其中血统纯净之人,往往具有常人不具有的力量,就算不修行血脉一道,转为修行佛法、道法,也比常人容易的多。” 白衣僧人接着说道。 “哦……” 赵拂衣微微点头,这才明白郝长风、王朝义为何都以为他有特殊血脉,原来世上真的有血脉修行一道。 “还有一件事情,先生一定要牢记,修行血脉一道最多的并不是我人族,天地之间,生灵数量超过人族的种族不知有多少,其中许多都具有先天血脉,它们一旦修炼有成,便是我们口中的妖魔。妖魔与人族思维迥异,最是无情,也最是多情,先生然后若遇上妖魔,一定要小心应付,一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忧。” 白衣僧人补充了一句。 “明白了。” 赵拂衣瞬间想起秋素白,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血脉一道说完,咱们再说幽冥一道。” 白衣僧人瞧见赵拂衣脸上颜色变化,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却没有多问,继续向下介绍:“人有三魂七魄,死后遁入幽冥,化为幽冥鬼物,时日一久便会消散。有些鬼物不愿就此消散,便想方设法修炼,不断强大自身,最终长存世间,于是诞生了幽冥一道。” “至于神灵一道,与幽冥一道类似,也是死后不愿消散,便在生前之后,立下一道金身,借助香火修行,成为后天神灵。” “六道之中,最为神秘,也最为罕见的则是无情道,据说是世间一切有情众生之外的事物,如山石、房屋、湖泊,乃至火焰、云彩修炼有成化为有情众生的法门。这一法门有成者寥寥,就算真的练成,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至少小僧平生从未见过,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天地之间,广阔无边,除了小僧方才说的六大道统之外,还不知有多少神秘之物,小僧修为浅薄,也所知不多,就不给先生乱讲了。” “哦!” 赵拂衣听完之后,uu看书 ww.uanshu.co顿时感到世间神奇,还在自己想象之上,前面五道都还罢了,最后的无情道是想也没想到的。 听到这里,他心中又有疑惑,问道:“敢问大师,那么人间武道呢?” 白衣僧人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先生练的就是武道吧,气血充盈,身手敏捷,看来修为不浅。不过,武道并不在这六道之中,只是世俗中人的修炼法门,最高境界不过大宗师境界而已,想要再有成就,就要转修六大道统,否则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样……” 赵拂衣听到这里,隐隐有些明白,为何当初赵忠说他只是一名武者,连修行人的边都没摸到,也明白郝长风为何要拜入道门。 顿了一顿,他又想起一个问题:“照这么说,修行人岂不比武者强得多,大师也是修行人吧,岂不是随便一下就能杀死在下,而且据在下所知,有些修行门派还有练习武道的弟子,这又是为何?” “世间道路万千,唯有力量真实不虚。” 白衣僧人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武道虽然有其上限,但是入门简单,只要循序渐进,日后必有成就,修行虽然无边,但是入门极难,小僧这样的,修行佛法数十年,却一直没有入门,若是只靠佛法,可谓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平安喜乐,也要在佛门修行之外,练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赵拂衣微微点头,他从白衣僧人这一席话中受益匪浅,终于明白修行界是怎么回事。 不过,一个疑问解开了,心中仍有更多疑问萦绕,还要白衣僧人为他继续解答。 101、幽冥显化 会阳寺中,精舍之内。 赵拂衣与白衣僧人对面而坐,一个英姿勃勃,是浊世之中佳少年,一个宝相庄严,是西方净土真佛子,只看这两人表相,又有谁能猜到他们是在幽冥世界交谈。 “大师讲了这么多,小可对什么是修行界已经大致有些了解,但对幽冥世界仍旧一无所知,还请大师解惑。” 赵拂衣真心实意,正色问道。 他以往熟悉的人中,王朝义是真不知道修行界,甚至连修行是怎么回事也不大了解,郝长风或许知道,但他自家秘密太多,不便向郝长风发问,秋素白是真知道,但她却不肯告诉自己。 难得这白衣僧人愿说,他自然也有耐心问,至于说的是真是假,他日后自会对比甄别。 “先生客气了,这些都是修行界的常识而已,也算不得什么,至于什么是幽冥世界么……” 白衣僧人淡淡一笑,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平摊在几案上,接着说道:“世界就像这手掌,一面朝上一面朝下,朝上面的就是阳面,也就是寻常人所处的现世,朝下面的则是暗面,也就是人死之后,灵魂聚集之处。” “小僧方才说过,人死之后,一灵不灭,其中有些不愿就此消逝的,历经千辛万苦,开启了幽冥一道的修炼,成为六大道统之一,由于幽冥一道占据世界暗面,于是修行界中,便把世界暗面称为幽冥世界。” “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恍然大悟,他忽然想起,秋素白第一次带他去幽冥世界时,曾经提过世界暗面这个词,只是没有给他多做解释。 顿了一顿,他接着又问道:“那幽冥秘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大师这样的死而复生之人?” “先生问题真是不少。”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说道:“此事说来极为复杂,小僧也所知不多,只能根据猜测,略作描述而已,若有错谬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大师请讲。” 赵拂衣拱手说道。 “先生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修行人力量强横,修行界如此强大,为何一统天下的却是皇族,在世俗间也极少见修行人的影子,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修行之事?” 白衣僧人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小可不知……还请大师解惑……” 赵拂衣沉默一阵,如果不是赵客之死,他至今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修行一事,更不知世间还有修行人。 不过,修行界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神秘莫测,他也把修行界隐藏在暗中当做常理,如果不是白衣僧人今日说起,他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 “先生客气了,这其中原因复杂,牵扯方方面面,不过,其他都与先生想知道的无关,小僧今日只说先生想知道的。” “修行界与世俗界密不可分,没有世俗界的亿万生灵,就没有修行界的高高在上,只是先生可曾想过,修行界有六大道统,若是在世俗界也广开山门,应当以谁为主,以谁为辅,由谁广收弟子,又由谁来掌控天下?” 白衣僧人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简单!” 赵拂衣淡淡一笑,说道:“此事毫不为难,大家打一架就知道,打赢了广开山门,打输了回家就是。” 白衣僧人微微点了点头,深深看了赵拂衣一眼,说道:“先生果然聪慧,居然一语中的。” “哦,难道……” 赵拂衣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错,这天下本就是修行人打出来的,打赢了的,自然的广为传播,打输了的只能销声匿迹。” “不过,修行门派实力强大,其中高手甚至有毁城灭国的能力,若是彼此之间,直接攻歼,只怕这世上早就没有活人了,谁也占不了便宜,故此,大家不约而同,都用了扶持傀儡的方法,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下一盘争夺天下的大棋。” “三百年前,大魏王朝兴起之时,背后的力量就是佛道两门,有这两家道统支撑,江氏皇族才能在短短数年,击败一众对手,最终一统天下,将幽冥一道支持的大周王朝覆灭。” “也因此,天下间如今流传的道统,多是道门的道观与佛门的寺庙,类似前朝大周王朝祭祀的城隍阴司,已经很少能看到了。” 白衣僧人解释说道。 赵拂衣微微点头,心中思索,将白衣僧人所说,与自家了解的情况想对比,发现确实能够一一印证。 不过,他心中忽然又泛起一个疑问:“按照大师所言,如今是道门与佛的天下,但是世俗间的道观、寺庙,小可也去过几所,里面的道士、和尚都只懂经义,不懂修行,从心性道德上讲,或许有高僧大德,但对真正的修炼法门,却都一无所知,这又是何缘故?” “先生说的不错,天下间大多数道观、寺庙都只传授经文。” 白衣僧人点点头,确认了赵拂衣的说法,接着又说道:“只是为何不教授真正修炼的法门,此中另有隐情,小僧也所知不多,只是听说与天下大势有关,就不乱做揣测了。” “原来如此。” 赵拂衣点头说道。 …… “这话都扯远了,咱们回到先生最初的疑问,这世界为什么会有幽冥秘境。” “三百年前,道门与佛门扶持江氏皇族一统天下,推翻了由幽冥一道的扶持大周王朝,从此建立大魏王朝,占据整个天下。” “幽冥一道自然不甘失败,便在幽冥世界积蓄力量,试图重新占据天下,经过三百年积蓄,再加上大魏王朝腐化堕落,已经失了人心,这时机终于成熟了。” “也因此,幽冥一道开始将力量向现世渗透,其中部分区域逐渐与现世重合,从而形成幽冥秘境,这还只是开始的始化阶段,再过些日子,幽冥秘境会越来越多,直至连成一片,进入显化阶段,最终与现世完全重合,化阴为阳,完全将力量投入现世之中,就是最终的阳化阶段。” “小僧便是被幽冥一道选中的力量,若是先生不来,这里就会一直演化下去,直到最终有一天,与现世完全重合,小僧也就真正变成活人,只可惜小僧对此并无兴趣,还是愿意在幽冥深处长眠。” 白衣僧人幽幽说道。 “啊!” 赵拂衣脸色大变,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忍不住问道:“此事当真,若是这样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先生说的不错。u看书.uuknshu” 白衣僧人点了点头。 赵拂衣骤然听到惊闻,不由心思烦乱,一时竟无话可说。 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说道:“若按大师这么说,幽冥秘境出现的时间并不算久,若是早上两年,在下来这里还遇不到大师。” “不错。” 白衣僧人点点头,想了一想,接着又说道:“小僧还要劝先生一句,幽冥秘境现在还在始化阶段,其中投入的力量还不多,只有一丝一毫而已,随着幽冥世界力量的投入,投入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多,其中高手不可尽数,而且多对现世之人怀有敌意,先生日后若非必要,还是尽量少在幽冥世界行走的好。” “多谢大师提醒。” 赵拂衣点点头。 “先生,该说的已经说了,还请赐小僧一剑,小僧也好长眠。” 白衣僧人最终说道。 “好吧。” 赵拂衣微微叹了口气,拔剑出鞘,正色说道:“与大师闲谈许久,小可受益良多,还不知大师姓名,可否赐与小可?” “小僧法号辩机。” 白衣僧人点头说道。 “那有缘再见了。” 赵拂衣微一点头,手中长剑如电刺出,一剑从白衣僧人心口穿过,鲜血顿时如泉涌出。 “呵呵!” 白衣僧人淡淡一笑,朗声念诵:“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说罢,双目一闭,呼吸断绝,就此化作一阵飞灰,消失在精舍之中。 102、再次探索 转眼之间,次日清晨。 赵拂衣走在长安城中,回忆起昨夜与辩机和尚交谈的内容,再看着眼前街市上的繁华景象,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无奈。 幽冥一道的来袭不可避免,甚至无法抵御,因为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只是阴阳相隔,暂时看不到罢了。 等到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杀到眼前,天下立即就会陷入大乱,到时候恐怕一切都会毁于战火。 他忽然想到了许山,许山在长安城创建许门,又在灞陵塬建造许园,日夜不停,训练精锐,完全是一副要打仗的样子。 难道许山也知道幽冥一道来袭的情况?这一点极有可能! 朝廷是佛道两门扶持的,自然不会对幽冥一道的做法熟视无睹,必然会提前做出种种准备,许山是朝廷重臣,又是带兵的武将,提前要他做出安排不足为奇。 如此看来,许山为何会离开神都,退隐玉都之事,恐怕也不只是退出权力核心这么简单。 只是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秋素白能够出入幽冥世界,必然知晓此事,郝长风是全真道门下,八成也知道这件事,王朝义就不好说了,他修为虽然不错,却不属于任何势力。 还有一个人极有可能也知道,就是雍王世子,若非如此,想来他也不会舍下脸面,苦苦追求许白露。 “唉……” 赵拂衣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天下大势如此,不是他区区一名武者能改变的。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天下大变之前,尽快强大起来,不要死在这一次变革之中。 不知不觉,赵拂衣走到长安西市。 他找了家上好的馆子,要了几个拿手菜,又要了一坛子好酒,寻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慢慢品尝起来。 今天已经很难了,明天比今天更难,后天比明天还难,生存如此艰难,就不如寄情于口腹之间,偷得片刻闲暇。 吃饱喝足之后,他并未立即回到普渡居,而是在长安西市找了几家店铺,买了一批应用的东西,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皮囊,两个随身的水囊,还有一大堆干肉脯,足有上百斤,把大皮囊装的满满当当。 他之所以准备这么多东西,是因为昨夜斩杀辩机和尚之后,山水画卷再次被激活,表面浮现出一层清光,可以再去那方世界探索。 先前去过几次,最后都是因为食物用尽,才不得不退出了,故此,他今次才提前做足了准备,多买些物资,再去那方世界多探索一些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深夜,普渡居中。 赵拂衣从里面锁好门窗,然后开始准备。 他换上一身厚厚的熊皮长袍,一双厚底长靴,背上鼓鼓囊囊的一大袋干肉脯,带上一囊清水,一囊烈酒,佩上一把长剑,又把铁鹤观里得来的丹丸带上。 准备好一切之后,他展开山水画卷,随着清光荡漾,眼前顿时一黑,等他再次看到东西的时候,已经换了天地。 …… 天空依旧覆盖着厚厚的阴云,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只有汹涌的雷光偶尔穿破云层,给世界带了一丝惨白的亮光。 大地依旧是黑灰颜色,或许是因为缺水的缘故,地面上光秃秃的,连根野草都没有,轻轻踩上一脚,就会将早已干涸的地面踩碎,形成砂砾一般的碎土。 四周是一片残垣断壁,不远处是傲来国的皇宫,里面白骨堆成一座小山。 除此之外,就只有眼前淡淡的白雾,永远萦绕在这片大地上。 赵拂衣在原地站了一阵,略微叹了口气,转头向城外走去。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在城里已经仔细搜索过了,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去别处看看。 出了傲来国后,他重新回到河边,沿着河流方向,一路向平原深处走去。 这一路走的极为辛苦,眼前景色永恒不变,永远黑沉沉的,气候则是干燥寒冷,就连睡觉也找不到好点的地方。 幸亏他已身具七牛之力,体质比之前强得多,饿了就吃干肉脯,渴了就喝清水,困了就在河边,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觉。 这一走就是数日。 天上没有太阳,也就没有日夜颠倒。 赵拂衣没法判断时间,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他中间因为疲倦,一共睡过七次。 他的修为比上一次来这里要强,步伐比上次快的多,就算带着一大堆东西也不例外。 若是每次睡醒,都算过去一天的话,差不多已经过去七天了,依照他的脚力,至少已经走出四五千里去了。 “要是明天再没什么发现,就得往回走了……” 赵拂衣瞧了瞧皮囊里剩下的干肉脯,心中默默计算。 他不敢把肉脯吃完再往回走,甚至吃到一小半的时候,就必须转身向回走,因为他只有回到花果山上,找到三棵桃树所在之处,吃掉树上的桃子,才能回归现世。 否则,必定会活活饿死在这寸草不生的原野上。 …… 哗!哗! 赵拂衣第二天醒来,向前走了不久,忽然听到一阵淡淡的波涛声,从前面不远处传来,随着他不断向前,声音越来越大。 他心中不由一喜,当下加快步伐,大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远远看到一片大海,一片漆黑如墨的大海。 这片大海辽阔无边,站在海滩上,只能看到无穷远处的海天一线,完全看不到边际。 海水是一片漆黑,仿佛墨汁般浓重,即使靠近海岸的部分,也是浓浓的黑色,完全看不出有多深。uu看书 w.uuknsh.co 赵拂衣站在海边,望着漆黑的海水,心中忽然一动,把手伸向海水,打算感受一下这里的海水是否存在异常,就在他即将摸到海水的时候,忽然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触摸。 不知为何,他站在这里,隐隐感觉这片大海里充满了无穷的死寂,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一种尽快逃离此地的强烈念头,不断向脑子里涌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幅精神,方才按捺住这个念头。 “看来是到头了……” 赵拂衣在海边思索了一阵,决定沿着海岸线走走,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今天就回花果山。 以他现在的本事,完全不可能去海里探索,留在这里也是白搭。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漫步向前走去,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顺着海岸线随便看看。 黑灰色的大地与漆黑一团的大海交汇在一起,头顶则是昏暗的天空,凝成一副令人感到抑郁的画面。 若不是他经历两世,心智远比寻常人坚毅,在这种环境下早已坚持不住了。 “嗯?这是什么?” 约么一顿饭的功夫之后,赵拂衣忽然瞧见远处的海滩上,似乎有许多又高又大的白色巨石,一块块紧挨在一起,凑凑一条长长的白线,只是隔着淡淡的白雾,完全看不清楚,心中顿时来了兴趣,大步赶了过去。 过了一阵,等他终于看清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不由整个怔住了。 眼前并没有许多白色巨石,只有一具巨大的白色骸骨,平摊着铺在海边。 103、白骨 从前世到今生,赵拂衣不要说是见,就连想都没想过,世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骨骼。 第一眼看到的是庞大无比的白色头骨,扁扁的椭圆形状,足有五六层楼高,正面对着他的是一张巨嘴,大大张开,仿佛在发出无声狂啸,巨嘴张了足有一丈多高,两丈多宽,上下两排密密麻麻的牙齿,每一颗都比他手中的剑更长,也比剑锋更利。 大嘴上面则是一对类似于眼窝的孔洞,每一个都比一整面窗户更大,黑洞洞的令人看着心寒。 绕过这颗奇大无比的头骨,他继续向后走去,往后则是一根长长的脊柱,延伸出去足有上千米远,脊柱两边长着类似于肋骨的东西,两两抱在一起,形成一个圆环,将脊柱撑了起来。 “这玩意……生前莫非是一条巨蟒?” 赵拂衣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这具遗骨从长度上来说,可要说长的惊人,结构却很简单,只有头骨、脊柱和肋骨三部分,与人类相比,简单了太多,而且从形状上来看,也类似于蟒蛇。 看过一遍之后,他又试着摸了摸,敲了敲,发现这具遗骨不止是体积惊人这么简单。 骨骼莹白如玉,隐隐带着温润的光芒,在一片昏暗的世界里,白的夺目耀眼,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远远瞧见,而且极为坚硬,用手敲在上面,发出“铿铿”的声音,用剑划在上面,也没有一丝痕迹。 他甚至试着用力去砍,结果精钢长剑磕了几个口子,骨骼并没有半分损伤。 “好厉害!” 赵拂衣看着眼前的骨骼,不由啧啧称奇,转头又瞧了瞧漆黑如墨的大海,又是一阵心悸。 遗骨都如此强悍,这条巨蟒生前还不知有多厉害,能够诞生这条巨蟒的大海,更是深不可测,其中还不知蕴藏着多少危险。 饶了一圈之后,他重新又走到头骨底下,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想要站在头骨上方,向大海眺望,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新鲜东西。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 想到这里,赵拂衣双足点地,飞身一纵,飘上两三丈高,随即又在头骨外面轻轻一点,便向头骨顶部飘去。 站在头颅之上,赵拂衣极目远眺,却发现大海依旧广阔,完全看不到边。 他摇了摇头,正要从头骨上跃下,就在转身之际,目光从头骨上面扫了一遍,忽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头骨顶部,稍微靠前的位置,居然有两处非常明显的痕迹,每一处都有方圆五六米,上面凹凸不平,与圆滑的头骨形成极大的差别,就好像那里原本长着一截骨头,被人生生折断,留下白森森的茬口一般。 “这是什么……” 赵拂衣心中好奇,快步走到这两处痕迹前面,仔细瞧了瞧,确定他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这两处位置原本确实长着两根东西。 “两根……又在对称位置……” 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转身从头骨上跃下,沿着脊柱,一步步向后走去,这一次走的极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就在这一遍检查当中,他发现就在这条脊柱上面,也有四处类似的痕迹,其中两两堆成,全都像是骨头被人折断后留下的茬口。 “这是一条龙啊!” 赵拂衣脑中不由闪过这个念头,一时间脸色大变,一颗心砰砰直跳。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白色头骨上的两处痕迹,正是一对龙角被人折断后留下的茬口,脊椎上的四处痕迹,则是四只龙爪被人生生拔断留下痕迹。 换句话说,这是一具被人折断龙角,砍断龙爪之后,然后扔在这里的遗骸。 或者,当初并不是扔在这里,而是沉在大海中,只是被波浪冲到这里,历经不知多少年风霜,皮肉都已销蚀不见,只留下一具巨大的遗骨。 “这玩意厉害了……” 赵拂衣暗自惊叹,先不说大小,只是龙骨两个字,就足以让他惊讶。 如果这真是一具龙骨,不知背后还有多少秘密,先是花果山,又是傲来国,如今在海边,又多了一具龙骨,山水画卷的秘密越来越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开。 他在这具龙骨旁边留了许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此外,他还想从这具龙骨上面,撬下一点残片,可惜龙骨实在太硬,无论如何也无法损伤分毫。 最后只能依依惜别,怀着遗憾离开这里,不过,他也下定决心,今次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在外面多多搜集与龙有关的资料,想法把这具龙骨用起来。 赵拂衣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龙骨的时候,就在头骨的两个眼窝处,闪烁着淡淡的白光,照在他的背后,直到一盏茶功夫之后,方才缓缓消失。 不过,这点光华太淡,又没有什么影响,他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 在这具龙骨之后,赵拂衣沿着海岸线又走了一阵,没发现别的什么东西,看了看所剩不多的干肉脯,最终决定离开此地,转回花果山。 回花果山的路走了许久,按照他的计算,至少十天十夜,直到囊中干肉堪堪吃尽,方才回到花果山中,来到三棵桃树下面。 也幸亏一路都沿着河走,省了带水的麻烦,也不容易走错路,不然,数千里路程下来,非要走岔不可。 赵拂衣没有去其他地方,径直来到三棵桃树下面。 在最左侧的桃树上,果然见到一颗桃子,正挂在树上,淡青色的桃身上带着一抹嫣红,看起来已经快熟了,个头也不小,甚至比上次斩杀孤尘子后,生出的桃子更大。 由此看来,辩机和尚的修为还在孤尘子之上,当时没有选择跟辩机和尚动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赵拂衣并没有立即摘下桃子,因为他还有一个试验要做。 他前几次离开这里,发现这里与现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在这里无论待多长时间,回到现世都只过去了一瞬。 故此,他想试一试,能不能在这里修行,然后再回到现世,以此节省在现世的修炼时间。 如果可行的话,他大可以在这里多准备一些食物,uu看书.uukanhu日后若是遇到危险,就躲进来修炼,等到修为突破再出去。 赵拂衣抱着这个目的,盘膝在三棵桃树下面,定气凝神,远转气血,一坐就是大半天。 许久之后,终于睁开眼睛,脸上露出苦笑。 他赫然发现,在这里修行的速度,不要说远比不上幽冥秘境,甚至还不如现世,修为几乎无法提升,进展比蜗牛还慢。 “难道这里的天地元气浓度比现世还稀薄?” 赵拂衣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虽然不知道这个猜测对不对,但总觉得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话,他在这里就只能修炼与招式有关的技巧,却无法提升修为,如此以来,虽然算不上完全无用,但也有些鸡肋。 赵拂衣试过之后,终于决定离开这里,今次在这里呆了将近二十天,整天面对黑沉沉的天地,实在也有些烦躁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把上次从铁鹤观得来的丹丸放在三棵桃树下面。 一来,他在现世之中,居住的地方并不安全,秋素白随时都会闯进来,万一看到这些丹丸,就难解释了,还不如放在这里安全一些,反正一时半刻也用不到。 二来,他发现无论是食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放在这里都不会朽坏,把丹丸放在这里,应该也有保存的作用。 赵拂衣把丹药放好,便从树上把桃子摘了下来,在旁边潭水洗过之后,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甜美的汁水充斥着口腔,味道鲜美到极点,让他整个人飘飘欲仙,接着,就是眼前一黑,陷入一阵眩晕。 104、玄奘 当赵拂衣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现世,身处卧室之中,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外面天色未明。 从他离开算起,只过去短短一瞬。 有过之前几次经历,赵拂衣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已轻车熟路,当下脱掉熊皮长袍,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盘膝坐在床上,等待辩机和尚记忆的浮现。 铛! 一阵悠扬的钟声回响在天地之间,令人脑中一片清明。 一个锦衣长袍的少年公子,漫步在会阳寺中,身后跟着一个行色匆匆的白发老仆。 这少年的年纪在十五六岁上下,唇红齿白,丰神俊秀,虽然年纪还小,却已有几分温润如玉,卓尔不群的风度,无论谁瞧见一眼,都会发自内心地暗赞一声,果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这少年姓许,名显扬,本是金华府人氏,因父亲在朝中做官,这才举家迁到长安,不幸的是,年前一场急病,父亲匆匆离世,过了年,母亲忧思成疾,也生病死了。 家里本来就人丁单薄,如今双亲过世,再没有半个亲人,只有一个自幼看着他长大的老仆陪在身边。 “少爷,你再想想吧,出家是人生大事,千万要想好了,你这一去,许家可就要绝后了。” 白发老仆跟在少年身后,不断唉声叹气,脸上一副忧虑之色。 “陈叔,我已经想过了,人生在世,譬如朝露,眼前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梦幻泡影,我已决定投身佛门,做一名出家人。” 少年公子面露坚毅之色,不为言语所动,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唉……” 白发老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画面一转,许显扬已经跪在大殿之中。 在他身前,站着一名身穿大红僧衣的老僧,面色慈祥,法相庄严,手中持着一柄削发银刀,伴着“铿铿”的木鱼声,正在为他剃度。 大殿两侧,则坐着二十多个和尚,表情肃穆,一起在此观礼,白发老仆则站在大殿外面,不住的叹气。 “阿弥陀佛,既已身入佛门,俗家的名字就不能用了,为师赐你法号辩机。” 红衣老僧剃度完成之后,放下削发银刀,高声宣讲佛号,为他定下法号。 “多谢老师赐名。” 许显扬,也就是日后的辩机和尚,抬起头来,正色说道。 从这一日起,长安城中少了一个少年公子许显扬,多了一个少年沙弥辩机。 …… 转眼之间,十年过去。 昔日的小小沙弥也成了博学多才、深通佛法的名僧,在长安城中闯出了极大的名声。 当然,这份名声有三分来自佛法修为,七分则是他的无双风姿,已不知成为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一日,辩机正在房中读书,忽然有小沙弥前来请他:“师叔,师祖禅房有请,说是有要事商量。” “好。” 辩机点了点头,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向方丈住处走去。 小沙弥跟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瞧着身前师叔,只见他目若朗星,面如白玉,身穿一袭白色僧衣,甚至不必张口,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心折。 片刻之后,辩机来到主持禅房,一位老僧早已等在这里。 “老师。” 辩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眼前这位正是十年前为他剃度的红衣老僧,也是会阳寺的主持,佛门高僧道岳禅师,如今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来了。” 道岳禅师点了点头,看着辩机,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十年前,收下这个徒弟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理解,以道岳在佛门中的崇高身份,为何要收下这样年轻弟子。 十年之后,辩机以佛法折服长安一众僧侣,大家才交口称赞,说他慧眼识人,早有先见之明。 “不知师父有何事吩咐?” 辩机正色问道。 “玄奘法师回来了。” 道岳禅师看着辩机,轻轻一声说道。 “啊!” 这句话声音虽轻,但听在辩机耳里,却好像平地一声惊雷,惊得他神情一个恍惚,几乎站立不稳。 十多年前,长安城第一高僧玄奘法师,在太宗皇帝的拜托下,前往西方净土,求取大乘真经,此事不仅是佛门一件盛事,就算在整个大魏王朝,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时,辩机虽然还没剃度出家,但也知道这件大事,对玄奘法师佩服不已。 之后的许多年,不知多少人一直盼着玄奘法师归来,只是转眼之间,十多年过去,时间一久,很多人都以为玄奘法师路途遭遇不测,已经回不来了,对此事才渐渐淡了,没想到玄奘法师忽然又回来了。 “此事当真?” 以辩机的心性,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生怕是他听错了。 “当真。” 道岳禅师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三日之前,玄奘法师已经抵京,见过太宗皇帝了,为师也有缘一见。” “原来如此,不知弟子有没有机会拜见。” 辩机和尚满面憧憬之色。 “当然。” 道岳禅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玄奘法师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求取到了三藏真经,不过,真经是用梵文写成,想要广为传播,还要有人翻译才成。故此,玄奘法师请求陛下,派一名深通梵文的僧侣,帮他一起译经。” “老僧当时就在现场,知道你懂得梵文,就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你若是愿意,明日就去大慈恩寺,拜见玄奘法师,如果玄奘法师对你也满意,就做一名随侍僧,随玄奘法师译经吧。” “弟子当然愿意,多谢师父成全!” 辩机当即跪在地上,向老僧磕了一个头。 随侍僧地位不高,一般都是由初入寺庙不久的僧侣来做,以辩机的身份地位,做一名随侍僧,实在是太过委屈了。 故此,道岳禅师要问他愿不愿意。 不过,在辩机和尚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又怎么可能放弃,当即答应下来。 …… 次日清晨。uu看书 .uukanshuom 辩机一早赶到长安城南的大慈恩寺,敲开庙门之后,温声问道:“小僧辩机,今日特遵皇命,前来此处随玄奘法师译经。” “法师正在大雁塔内修行,师兄随我来吧。” 开门的是大慈恩寺的迎客僧,带着辩机和尚,前往大雁塔下。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人来到大雁塔下,走在前面的迎客僧轻轻敲了敲塔下的木门,说道:“启禀法师,译经的辩机和尚来了。” “请进来吧,门没有关。”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塔中传了出来。 “遵命!” 迎客僧说完,便推开屋门,带着辩机和尚,一起进入大雁塔中。 接下来的一幕,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两人进来之后,先是冲着书桌后面,一起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迎客僧便告了声辞,缓缓退了出去。 剩下辩机和尚,面带恭敬之色,将自身来历、学问,详细说了一遍,特别是把他在梵文上的造诣,整个展示一遍。 令人惊悚的是,从头到尾,书桌后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片虚空。 可无论是迎客僧,还是辩机和尚,脸上都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就好像书桌后面真的坐了一个人。 “不错,不错,无论佛法修为,还是梵文功底,都已经很不错了,既然如此,就留在这里,随贫僧一起翻译这三藏经书吧。” 更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虚空之中,传出一段温润的声音,与此同时,书桌上的一卷经书,忽然向后翻了一页,就好像真的有人在翻。 105、高阳公主 画面一转,已是三年之后。 “辩机,三年多来,你辛苦了,贫僧要是没记错,你这三年从未踏出大慈恩寺一步吧。” 虚空之中,传出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回响在慈恩寺里。 “小僧能在法师驾下研讨佛法,当面听取教导,已是三生有幸,不过做了些抄写经卷的小事,岂敢言辛苦二字。” 辩机和尚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冲着书桌后面一团空气,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贫僧自西方净土,取来三藏经书,分为三十五部,共计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如今总算是翻译完了,也算你我没有白白辛苦一场。” “贫僧打算明日去宫中拜见太宗皇帝,结了这一份差遣,你陪贫僧同去,一起面见陛下。” 虚空之中,声音不断传出,但却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谨遵法师旨意。” 辩机和尚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也不知是因为翻译完成,还是要面见陛下,对着桌子后面的虚空,连忙又施一礼。 从始至终,脸上毫无异色,就仿佛桌子后面一直有人。 次日清晨。 玄奘法师与辩机和尚乘坐一辆马车,带着几名随行伺候的僧侣,一起离开大慈恩寺,前往皇城之中。 令人惊愕的是,马车之中,侧面的座位上坐着辩机和尚,主坐上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团空气。 可是所有人面对主座,全都恭恭敬敬,偶尔还攀谈几句,丝毫不以为异,就好像座位上真的有人一样。 大慈恩寺距离皇城不远,也就十多里路的样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驶到皇城门前,一番通报之后,通过玄武门,绕过太极宫,直往陛下所在的大明宫而去。 不大功夫,一行人在宫中侍卫的带领下,来到大明宫前,下了马车,步行前往御书房。 早在昨日,玄奘打算要来拜见太宗皇帝之前,就已经派人前往宫中递过书信,约好了见面时辰。 此刻,大魏王朝太宗皇帝江世民正在御书房中等候。 …… 皇城深似海,天门有九重。 一行人下了马车之后,跟着引路的太监,一路走向御书房,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来到御书房门前。 “启禀陛下,玄奘法师、辩机和尚求见。” 引路太监拉着尖细的嗓子,大声向御书房中禀报。 片刻之后,御书房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当朝太宗皇帝江世民大步走了出来,他竟然亲自迎出门外,来接玄奘法师。 眼见陛下出迎,辩机不敢无礼,连忙伏在地上,不过,出于好奇心,他在跪倒之前,偷偷瞧了一眼。 当今太宗皇帝江世民,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面如满月,颌下三缕长髯,温文儒雅,又有几分英气,虽然笑语盈盈,却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单以外貌而言,确实配得上一代明君的名头。 再看他身上打扮,头戴通天冠,脚下六合靴,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常服,腰上则系着九环玉带。 “玄奘拜见陛下。” 虚空之中,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 “御弟何必多礼。” 太宗皇帝连忙快走两步,来到一团空气前面,双手扶在一团虚空之中,缓缓搀扶起来,就好像真的有人一样。 当年,玄奘法师离开长安城,前往西方净土的时候,众人都知道此行艰险,未必能活着回来,太宗皇帝为了勉励玄奘法师,毅然与其结为兄弟。 故此,称呼玄奘法师为御弟。 “多谢陛下。” 虚空之中,声音再次传出。 “这位是辩机和尚吧,一起去御书房说话。” 太宗皇帝转头瞧了辩机一眼,接着说道。 “多谢陛下!” 辩机和尚连忙起身。 一行人就此向御书房走去,其中,太宗皇帝走在最前面,边走办说,声音不大,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他身边,本应是玄奘法师所在之处,却是一片虚空。 辩机和尚与宫中太监、侍卫跟在后面,望着前面的太宗皇帝,脸色没有任何异常,就好像真的有人与太宗皇帝攀谈一样。 进了御书房之后,玄奘法师先将三藏经书全部翻译完成事情,细细禀报了一遍。 太宗皇帝不由大喜,问道:“御弟此番辛苦,为国为民为社稷,都立下大功,朕有心立御弟为天下群僧之首,统领天下佛门,御弟以为如何?” “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贫僧不能久留长安,日后还要回西方净土,做不得这群僧之首。” 虚空之中,温润声音再次传出。 “啊,御弟还要走么?要去哪里?” 太宗皇帝不由一惊。 “贫僧俗缘将尽,要回西方净土。” 虚空声音说道。 “啊,若是如此,朕也不便阻拦,就先把大慈恩寺赐给御弟,暂时在此落足吧,御弟日后若要离去,一定要提前告知予朕,朕亲自为御弟送行。” 太宗皇帝一脸惋惜之色。 “多谢陛下。” 虚空声音再次说道。 “辩机和尚。” 太宗皇帝跟玄奘法师谈过之后,转头看着辩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随御弟译经,一做就是三年,期间辛苦,朕都看在眼里,也不会亏待于你。” “朕昨日已下令,让会阳寺主持道岳禅师,前往大兴教寺做主持,今日再加一道旨意,由你接替他做会阳寺主持。” “谨遵陛下旨意。” 辩机和尚连忙跪倒在地。 会阳寺与大兴教寺虽然都是大魏王朝的皇家寺庙,但无论从规模上,还是地位上讲,大兴教寺都要比会阳寺高出不止一筹,道岳禅师迁往大兴教寺也算高升。 至于辩机和尚,以他的资历、年纪,本没有资格接替会阳寺主持一职,这次能接替道岳禅师,也算超等拔擢。 连续两次提拔,自然是对道岳禅师推荐之功,辩机和尚翻译之功的一番酬谢。 …… 说完正事之后,u看书ww.uanshu 又是一阵闲谈。 眼见日色已晚,太宗皇帝又留玄奘法师、辩机和尚在宫中一起吃过御膳,之后才依依不舍送两人出宫。 就在一行人出宫之际,一名宫装女子带着随行的侍女,正往大明宫走来,正好与辩机和尚等人走了个对脸。 这宫装女子年纪在十八九岁,面容妩媚,又带着一丝刚强,身着一件红裙,远远瞧去,艳丽耀眼。 “咦,你这和尚是什么人?长得好生俊俏!” 宫中女子忽然停下脚步,径直来到辩机身前,盯着他看了又看,一直看的辩机脸上发烫。 “小僧法号辩机。” 辩机不知眼前女子是谁,却知道能在宫中随意行走的,必然是皇亲贵胄,万万得罪不起,心中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报出自家法号。 “原来你就是辩机,我早听人说过你风姿不凡,没想到传言还说的差了,岂止是风姿不凡,简直是天人下凡!” 宫装女子看着辩机,眼睛越来越亮。 “小僧愧不敢当。” 辩机和尚连忙摇头。 “有什么不敢当的,实话实话罢了,对了,我叫江漱,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了,报我的名字就好!” 江漱盯着辩机说道。 “原来是高阳公主!” 辩机脸上一变,这才知道眼前这女子是谁,竟是太宗皇帝最为喜爱的女儿,心中不由一阵忐忑。 “好啦,父皇叫我有事,咱们就此别过了,改天我去找你。” 高阳公主报过名字之后,再没有多说,转身向大明宫中走去。 106、破戒 哗!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座会阳寺都笼罩着烟雨之中。 辩机和尚独自坐在精舍里面,翻阅几案上的一卷金经,慢慢思索其中的道理。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一阵悸动,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一个月前,三藏经书终于翻译完成,他也辞别玄奘法师,独自回到会阳寺,做了这间皇家寺庙的主持。 往日的师叔伯、师兄弟们望着他,羡慕中又有几分妒恨,以他的资历,本不该接这个位置的。 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的不敬,原因也很简单,每个人都知道他能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获得了玄奘法师的认可。 玄奘法师是大魏王朝第一神僧,甚至是千年以来第一神僧。 他是唯一一个去过西方净土的僧人,甚至有人传言,玄奘法师其实已经成佛,只要了结尘缘,就会回到西方净土,享受无边供奉,从此无灾无劫,驻世永存。 以辩机和尚的聪慧,当然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可是他并不想管,陪在玄奘法师身边三年,他对佛法的领悟更深一层。 他心中早已认定,唯有佛法才是世间唯一值得重视的东西,除此之外,皆是梦幻泡影。 可是,每到入定的时候,他心中便会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他世间的美好不止佛法。 他曾以为这是心魔,向玄奘法师求教斩除心魔之法,玄奘法师却告诉他,这不是心魔,这是他的心。 想要去除这个声音,佛法修行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经历万千才成。 “启禀主持,前殿有贵客来了。” 就在辩机和尚陷入沉思的时候,精舍门外,忽然传来小沙弥的声音。 “客人来了,自有知客招呼,不必再给我说。” 辩机和尚坐在窗前,头也不抬的说道。 “启禀主持,不是小的多事,这位贵客点名要见主持。” 小沙弥接着说道。 “点名要见我?” 辩机和尚放下手中经卷,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是何方客人?” “客人自称高阳公主江漱。” 小沙弥说道。 “啊?” 辩机和尚不由一怔,想要拒绝,却张不开口,踌躇片刻,说道:“稍等片刻,我随你去。” 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见这个人,但却不能不见,高阳公主是当今陛下最为宠幸的女儿,若是引起她的不快,只怕阖寺上下都要倒霉。 …… 片刻之后,辩机和尚赶到前殿,迈入门槛之后,忽然怔住了。 阴雨中的大殿,比寻常时候,光线要更加黯淡一些,为了看得清东西,大殿里面点着数以百计的蜡烛,闪烁着微微的烛光。 大殿正中,一名红衣女子跪坐在金身如来像前面,双手合十,双目微闭,脸上带着极认真的表情,默默念诵经文。 乌黑如缎的长发披在身后,红裙鲜艳如火,衬托着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莹莹如玉,洁白耀眼。 佛祖、红烛、女子,这幅画面瞬间印在他的心里。 一时间,辩机和尚竟忘了身处何处,站在大殿之外,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走开。 “主持和尚到了么?” 红衣女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辩机,眼中映出他的影子,脸上笑容渐渐绽开。 “小僧辩机,见过高阳公主。” 辩机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随即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她。 “怎么不抬头?是在怕我么?还是说害羞?” 高阳公主轻轻走到辩机和尚身前,凑在他耳朵旁边,忽然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虽然妩媚动听,问出的问题却让人难以回答。 一语出口,辩机和尚面色赤红,默默闭上双眼。 大殿之中,随高阳公主而来的下人,以及会阳寺中陪坐的僧侣,全都战战兢兢,恨不得不在这里,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殿中两人。 …… 入夜。 精舍之中。 大雨仍未停歇,哗啦哗啦下个不停。 辩机和尚盘膝坐在窗前,面前焚着一炉檀香,双目微闭,口中默诵经文。 虽然有檀香安心,他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无论是额头上的汗珠,微微泛红的双颊,还是起伏不定的胸膛,都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悸动。 不过,这也正常。 因为就在他身形左侧,铺着一张软榻,高阳公主侧躺在那里,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和尚,我来向你请教佛法,你却看都不肯看我一眼,难道是嫌弃我吗?” 高阳公主的声音很好听,柔媚清纯兼而有之,若是换一个人,只听这声音,就要浑身酥软。 今日雨大,她以此为借口,要在寺中留宿,寺中上下并无人敢拒绝,临近晚间,她忽然来到精舍,要向辩机和尚讨教佛法,自然也无人敢拦。 “公主有话,请说便是,小僧全力为公主解惑。” 辩机和尚闭着眼睛说道。 “和尚,我问你为何不敢看我?” 高阳公主淡淡笑道。 “小僧自出家伊始,便持十重禁戒、四十八轻戒,非礼不敢妄视,还请公主莫要为难。” 辩机和尚答道。 “是么,我怎么听人说,佛经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和尚难道不知道,既然一切皆空,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高阳公主的声音愈发柔媚。 “小僧……小僧……” 辩机和尚轻轻叹了口气,转回头看来高阳公主一眼,脸色更加红了。 “莫非在和尚眼里,我只是色,不是空么?” 高阳公主调笑了一句,伸出如葱玉指,指着辩机和尚说道:“看来和尚修为不够啊!” “小僧不敢妄语,确是修为不够。” 辩机和尚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哈哈!” 高阳公主闻言,uu看书.ukanshu忍不住放声大笑,说道:“好一个老实和尚,原来你也承认动心,我还以为你会死不承认呢!” “公主国色天香,小僧修为不够,动不动心,全不由己。” 辩机和尚站起身来,缓缓来到高阳公主身边,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说道:“时候不早了,还请公主回房休息吧,小僧……” “和尚,我还曾听人说过,所谓佛法便是‘饥来吃饭困来眠’,心中想做什么事情,就按心中所盼去做便是,难道和尚硬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么?” 高阳公主斜躺在软榻上,看着辩机和尚,脸上七分妩媚三分不屑,正是女子最为柔媚的模样。 辩机和尚看着她,默默地没有说话。 要论佛法修为,他高过高阳公主百倍,要论舌辩功夫,更胜过高阳公主千倍,若是换个时候,无论援引佛门经典,还是谈论道理,他都能轻轻松松驳斥的高阳公主无话可说。 可是他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与他内心的想法不符。 “和尚,你动心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高阳公主缓缓站了起来,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柔柔声音说道,忽然一扯身上衣带,鲜红长裙顿时如瀑布般泄下,还归来世间时的本来面目。 辩机和尚的呼吸忽然粗了起来,霎时间,身体完全不受思维的控制,欲望掌控了一切。 会阳寺中,精舍里面。 就在这个下雨天,两人一夜云雨,激烈的喘息声,甚至盖过了屋外的哗哗雨声。 107、开解 长安城中,连日大雨。 或许是到了秋雨连绵的季节,连下了十几天大雨,整个长安内外,已经化为一片泽国。 就在大慈恩寺中,大雁塔之下,一个白衣僧人跪在塔门外面,听凭滂沱大雨浇在身上。 这人正是辩机和尚,与十多天前相比,已经判若两人,面容憔悴,双目之中混有血丝,一向光滑润泽的头皮,长出青色的头发茬,一身白色僧衣浑在泥水里面,已经脏乱不堪。 这位原本丰神俊秀、风姿无双的长安名僧,竟好似街边一条丧家之犬。 “玄奘法师,弟子罪孽缠身,心中悲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辩机和尚忽然趴在泥水之中,十指扣入泥中,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呼。 “你在这里已经跪了三天,还没想明白么,那就进来吧!” 塔门从里面打开,虚空之中,一个温润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 “多谢法师怜悯!” 辩机和尚猛然抬起头,从泥水中爬了起来,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走进大雁塔中。 在他身后,塔门无声关闭。 三日之前,高阳公主来到会阳寺,当夜在寺中留宿,以请教经义为名,进入主持精舍,与辩机和尚春风一度,次日清晨,不告而别。 辩机和尚醒来之后,嗅到满室芬芳,只觉得昨日之事,恍如一场大梦,整个人心神摇曳,一时觉得自身罪孽深重,简直百死莫赎,一时又忆起高阳公主摄人心魄的美貌,不由沉醉其间。 几次天人交战,累的心神憔悴,若非佛法有戒律,万万不能自杀,恐怕早已投水自尽,了结残生。 辩机和尚痛苦无奈,最终决定来大慈恩寺,求玄奘法师渡化。 他追随玄奘法师译经三年,对其人品、佛法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他心中地位甚至比恩师道岳禅师更高,此时遇到生平第一大难题,第一个就想到玄奘法师。 …… 滴答!滴答! 辩机和尚一步步走入塔中,身上的泥水不断滴在木板上,留下一道肮脏的痕迹。 他举目向四周望去,眼前的一张木桌,是他抄经三年的地方,桌上一盏银烛台,曾经换过不知多少蜡烛,抬头再往上看,一道道木梯盘旋而上,九层石塔里面,每一层都堆积着繁杂的经卷,这些都是三年苦功的成果。 忽然之间,他觉得整个身心放松下来,就好像回到三年前第一次踏入大雁塔的时候,眼眶一酸,满面皆是泪水。 “法师,弟子下半生愿追随法师学佛,再不出大慈恩寺半步。” 扑通一声,辩机和尚正跪倒在地,这一刻,他已下定决心,再不管红尘中事。 “唉,痴儿!” 就在书桌后面,虚空之中的声音,第一次叹息起来。 顿了一顿,这个声音接着说道:“贫僧问你一句,你可知贫僧为了去西方净土求取真经,费了多少功夫?” “法师一路西行,走了数十万里路程,前后耗时十多年。” 辩机和尚跪在地上答道。 “错了……” 虚空之中又是一声叹息,接着说道:“贫僧为去西方净土,前后十世为僧,每一世都为此事花费数十年,直到这一世方才成功,加起来正好是三百年。” “啊!” 辩机和尚忽然愣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未听玄奘法师说起此事。 “贫僧资质驽钝,花费三百余年,总算求得真经,但要融会贯通,还不知要多久,至今仍不得圆满。”“ 你虽天资过人,但想在数年之间,便洗脱一颗凡心,恐怕也不可能。你如今虽已破戒,但若幡然悔悟,未必不能破戒重修,他日亦可修成正果,不要自暴自弃。” 虚空之中,声音不断传出。 “弟子明白了。” 辩机和尚听到这里,面色不断变幻,种种表情,不断交汇,想来内心正在剧烈挣扎。 “痴儿,贫僧不是不愿让你随侍,只是贫僧尘缘将至,在这世间恐怕呆不了多久了,择日便要离开。” 虚空声音继续说道。 “啊,法师是要去西方净土么?” 辩机和尚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又是一惊,忍不住问道。 “天地虽大,净土难寻。” 虚空声音叹了口气。 辩机和尚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一阵迷茫,难道不是去西方净土么,那又去什么地方,可是却不敢问。 整个塔里,渐渐寂静下来,过了一阵,虚空中的声音再度响起,说道:“贫僧走后,你日后还有劫难,一定要小心应对。” “还请法师救我!” 辩机和尚一惊,连忙求道。 “你这一番劫难,虽是由自身而起,与贫僧也有些关系,不好袖手旁观,这样吧,贫僧传你一道秘诀,名为‘千劫百难,说走就走’,只要你心思不乱,默诵此诀,就算本事高你十倍之人,也抓你不住,足以避过杀劫。” 一语说罢,虚空之中传出一道金光,照在辩机和尚额头,瞬息之间,一段复杂拗口的秘诀,已经传入他脑海之中。 辩机和尚原本惶恐不安的面色,渐渐平静下来。 …… 画面一转,又是数月过去。 清晨,辩机和尚一袭白色僧衣,盘膝坐在精舍之中,默默颂念经文,进行一天的早课。 经过玄奘法师一番开导,他已决定从头做起,重新持戒,再做一名出家僧人,日后成就正果。 经过数月研习佛法,一颗心渐渐平复下来,再无当日惶恐的感觉。 这一段时间,高阳公主再没有来过,也不知是忘了他,还是本来就只图一夕之欢,并未把他放在心上。 对于高阳公主之事,uu看书 .uuanshu 阖寺僧侣从上到下没一个说闲话的,甚至连背后议论的都没有。 事实上,若是换一个女子,早已有僧人出面,以此为由要他交出主持之位,甚至会有人报官,求官府出面,治他一个淫邪之罪。 只是对方是高阳公主,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又有谁嫌自己脑袋太多,非要捐一颗出去,留着吃饭不好吗? 会阳寺里的和尚没人敢说闲话,外面也没什么动静。 有些风闻此事的朝臣,也都没有吱声,他们倒不是惧怕高阳公主的权势,而是对玄奘法师有崇敬之心,知道辩机和尚是玄奘法师的随侍僧,不愿把这件事扯到玄奘法师身上。 半个时辰之后,辩机和尚做完早课,漫步走出精舍,准备去花园走走,正好遇到寺里的知客僧,随口问了一句:“惠净师弟,近日可有玄奘法师的消息?” 当日,他离开大慈恩寺的时候,玄奘法师曾告诉他,不日就要离开凡尘,可是这些日子,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法师何时离去。 他今日做完早课,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一样,忽然想起此事,正要找人打听。 眼前这位知客僧,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事情,消息最为灵通,若是有什么动静,必会第一时间知道。 “玄奘法师?” 惠净和尚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了许久之后,揉了揉太阳穴,疑惑地问道:“敢问主持,玄奘法师是哪个寺庙的高僧,师弟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此人法号?” 辩机和尚闻言,不由愣在当场。 108、世界疯了 丁益笑了,别不好意思了,你跟赵婷确实很般配,恭喜你们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傅华拍了拍丁益的肩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开始打高尔夫,赵婷的身手便显露了出来,在果岭上轻松地一推就进洞,抓了一只小鸟球。贾昊看到这个情形,笑着对傅华说,赵婷高尔夫打得这么好,豪门子弟吧? 傅华笑了,师兄眼光真是锐利,她是通汇集团赵凯的女儿。我的高尔夫就是跟她学的。 贾昊眼睛眨了一下,暧昧地呵呵笑着说,要想会,跟师傅睡,你的高尔夫打得还不够好,可要加把劲啊。 傅华说,师兄玩笑了,这女孩子对我很好。 贾昊说,小师弟,谈恋爱是很简单,豪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傅华笑了,他知道贾昊并不清楚自己跟赵婷之间的来龙去脉,也不解释,只是说,我不强求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吧。 贾昊笑了笑,你有这种心态是最好的。哎,关于我的剧本的事情,你心中可有什么方案? 傅华看了贾昊一眼,师兄你这一票玩得可有点大。 贾昊说,我个人比较好这个东西,这算是我的一个心愿吧。你不知道,家母就是京剧演员,原本我是很想去学京剧的,可是家父说京剧没前途,非逼我学了经济。我玩这一票,也是圆了我小时候的京剧梦。 傅华笑笑说,票可以玩大,也可以玩小,这里我可要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了,师兄你可别有意见。 贾昊说,我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我认为你这个人看事情还是比较中肯的,说吧,我不会对你有意见的。 傅华说,我们都算是官场中人,应该明白越是高层次的人越是低调,师兄你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万众瞩目,风光的同时也很招嫉,我觉得这一票最好是不玩,实在要玩,也就小范围内玩玩算了。 贾昊愣了一下,小师弟,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我好,我谢谢你。不过,对这件事情我有另外一种看法,我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对民族艺术的一种弘扬,是对京剧的发展有好处的,我想不会有人加以反对的,所以你是多虑了。相反,我认为要做就要做到最大最好,这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何必躲躲藏藏呢? 傅华看了贾昊一眼,这个师兄太自以为是了,他自以为聪明地想法是骗不过明眼人的。眼下京剧市场萎缩的厉害,就是一些著名的剧团尚且生存困难,贾昊这一个不见经传的人写的剧本怎么会做到最大做到最好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别人出钱捧起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能想明白,为什么贾昊就是不明白呢? 贾昊能有今天的地位,应该是有所历练的,为什么还要这么高调,这不是把自己竖起来给别人当靶子吗?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不过傅华也明白不能继续阻止下去了,再阻止就会让贾昊对他心生厌烦,便笑笑说,看来师兄是已经有充分的认识了。 贾昊笑笑说,我是真的很想做成这件事情。 傅华说,那剧本方面师兄可有什么想法? 贾昊说,原本我那个剧本是想发掘一下诸宫调的艺术,被你一说,我也觉得题材方面不是很稳妥。按照你的说法我也思考了一些红色的经典名作,不过红色经典被改编的已经很多了,很难找到一部适合京剧而又没被改编的题材。 傅华笑了,师兄听过评剧《秋声》吗? 贾昊说,没听过,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傅华就讲了《秋声》的故事梗概,《秋声》是一部描写抗日战争时期,革命根据地跟国民党建立联合阵线,联合抗日的故事。创作于建国之初,是一部不太出名的红色经典,傅华给曲炜做秘书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跟曲炜到评剧团检查工作,评剧团做汇报演出时上演的就是《秋声》,因此对这个故事比较熟悉,而且印象中似乎也没见过《秋声》被改编成京剧。 贾昊听完,想了想,说,这个题材倒是可以,属于红色经典,又被改编成评剧过,比较成熟,我回头找来看看。 有了一定的方向,两人就不再谈论剧本的事情了,开始专心打球了。 赵婷经过傅华身边,笑着说,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傅华笑笑说,没什么啦,闲话而已。 赵婷说,我看刚才你师兄跟你看着我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啊? 傅华笑了,我师兄夸奖我有眼光,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怎么他说错了吗? 赵婷高兴的笑了,当然没说错啦。好啦,专心打球吧,你已经落后我很多了。 傅华笑着说,遵命,赵老师。 赵婷笑笑,哎,乖徒弟。 打完球,一行人就在俱乐部吃了饭,贾昊再没提起剧本的事情,傅华就明白大概他是要选定《秋声》作为他改编的母本了。 打完高尔夫回来,傅华就开始等待着初茜的消息。可是自那天见面过后,接连过去了六天,初茜一点讯息都没有。 等待是一件令人煎熬的事情,傅华从一开始的心平气和,慢慢变得焦躁起来,他开始觉得初茜能帮助解救自己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了。 这期间,曲炜打来过电话,询问事情的进展,傅华强作镇静,说事情还在沟通。曲炜说这件事情他跟孙永说过了,孙永的意见也是让傅华不要急着请求处分,目前当务之急先追回钱来再说。 傅华心说,我倒是真的不想着急,可是一条条路都被堵死了,我没有一点办法去解决问题,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初茜这个女人身上,如果她再不行,我就无计可施了。这种状况下,就是大罗神仙也不能不着急。 第七天早上,傅华心知这是决定自己去留的最后一天了,他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人可能就是这样,最难受的就是这种状态,似乎还有希望,可是结果尚未明朗,这个时候是最心神不定的。 好不容易熬过去一个小时,初茜还是毫无消息,傅华实在有点在办公室呆不住了,也没跟其他人说什么,自己出门,开了车在街头转。 转来转去,转到了雍和宫门前,傅华想起那天嘉图洛桑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感觉这喇嘛似乎真的有点神通,也许他能指示自己一些什么,病急乱求医,就停下了车,进了雍和宫。在阿嘉佛仓,傅华找到了嘉图洛桑。 傅华笑着问道,师傅,您还记得我吗? 嘉图洛桑慈祥的笑了,记得,那天你跟郑老来过。 傅华说,您那天跟我说的那番话,您还记的吗?关于那个女鬼的。 嘉图洛桑点了点头,说,记得,看来你已经得到印证了。 傅华愣了一下,看了看嘉图洛桑,不知您是怎么知道我已经得到了印证。 嘉图洛桑笑了,说,你如果没得到印证,心里一定会暗骂我这个老喇嘛胡说八道,也不会再上雍和宫找我了。 傅华也笑了,这喇嘛真是人老成精了,便说道,您说对了,我已经知道是哪位女性朋友过世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下场。 傅华就讲述了孙莹的故事,嘉图洛桑听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了几句经,念毕,睁开眼睛说道,我已经为这位女施主念了阿弥陀经,希望佛祖保佑她往生。 傅华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世事无常,这才几天,她还好好的,跟我在星巴克喝咖啡呢。 嘉图洛桑笑着说,生老病死,本是人生的不同阶段,死者已逝,你就把她放下吧。 傅华苦笑了一下,这岂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 嘉图洛桑看了傅华一眼,说,看你心神不定的样子,怕是你心里有自己放不下的事情吧? 傅华笑了,又被您看穿了。我现在是遇到了莫大的困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uu看书 .uukanhu 您能不能为我指点一下迷津。 嘉图洛桑笑了,呵呵,我讲个故事你听吧。话说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和尚叫做丹霞天然,一次住宿于惠林寺,天气实在很冷,丹霞天然受不住了,就劈了庙里供奉的木雕佛像烧火来取暖,寺里的主持不干了,质问丹霞天然,你在干什么?丹霞天然说,我想烧烧看能否烧出舍利来。主持说木佛怎么能烧出舍利来?丹霞天然就笑着说既然烧不出,那就把另外两尊也拿来烧了吧。这是佛门的一段丹霞烧佛的公案,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嘉图洛桑看傅华不说话,笑了,接着说道,其实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能解决,佛其实在你的心中,而不是在那些木雕泥塑之中,所以不必外求。 傅华想了想,苦笑了一下说,弟子愚钝,还请师傅明示。 嘉图洛桑说,其实丹霞之所以敢于烧佛,是因为木佛并非真佛,烧不出舍利子。你的问题向我求解,无异于烧木佛求舍利子一样,我本来无解,你从何而得解? 傅华心说这老喇嘛够啰嗦的,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吧,还要转一圈说什么丹霞烧佛的公案,你也不觉得费劲。 傅华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解决,可是眼下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109、腰斩 长安城外,荒郊古道。 辩机和尚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古道大步前行,胡子拉碴,满面尘土,穿着一件污浊不堪的僧袍,光脚踩在地上,就像落拓不堪的行脚僧,唯有一双眸子亮的吓人,仿佛能照到人的心里。 离开大慈恩寺之后,他没有再回会阳寺,随便找了条道路离开长安,也不知道要去那里,只是想远离熟悉的一切。 也幸亏他还有一身僧衣,渴了饿了都能化缘,否则,就算他修为不错,也早已饿死在路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一句是《金刚经》中的经文。 他以往只觉得这句经文写的极妙,直指世间万物的本质,如今才知道,这句经文后面隐藏着大恐怖。 当一个人发现整个世界都是虚妄的时候,并不会立地成佛,反而会怀疑世上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进而怀疑自身的存在是否也是虚妄,甚至怀疑以往的种种经历,种种念头,以及一直坚持着的信念,是否全是一片虚妄。 看清了整个世界,然后发现世界没有意义,就好像一个一直住在屋子里的人,有一天忽然走出屋门,才发现身处地狱之中,四周充满恶意,再想回头进屋,却发现门已经不见了。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如果一切都是虚假,为何不连他的记忆一起抹杀,如此以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只是这背后的答案,他永远也找不到。 “唉!你这穷和尚乱闯什么,公主仪仗也敢冲撞!” 正在行走之际,辩机和尚忽然听到一个尖细地声音大声怒斥,与此同时,还有几个人用力抓住他,飞速向后拖去。 他懒懒抬起头来,看清眼前的一切,这才发现刚才闷头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什么,竟撞到一队人马之中,看仪仗的模样倒像是皇家贵胄。 “打!狠狠地打!” 刚才那个尖细声音继续喊道。 啪!啪! 话音未落,就有几棍子落在辩机和尚身上。 “哈哈!” 辩机和尚放声大笑,两眼一闭,仰面朝天,丝毫没有反抗。 既然一切都是虚妄,早点打死他,不过早点回归世界的真相而已,于他而言,就此解脱痛苦,倒是件好事。 “且慢!” 就在几名侍从要动手的时候,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从马车中传出,将众人喝止,随即揭开帷幄,一名红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围众人见到这名女子出来,纷纷让在一旁,表情极尽恭敬。 这名红衣女子下了马车,几步来到辩机身前,仔细看了他一阵,忽然一声惊呼:“啊!真的是你!我刚才在车里就听着声音熟悉,还以为是听错了,怎么会是你?” 这名红衣女子赫然是与他有一夕之欢的高阳公主,刚刚从骊山降香回来,没想到正好在这里撞到辩机和尚。 数月之前,她曾与辩机和尚有过露水情缘,可是转瞬既忘,事后也没有再联系,其实这也正常,大魏王朝规矩虽严,但对男女之事,偏偏网开一面,并没有礼教大防。 高阳公主一向喜好男色,在长安城中更是艳名远播,入帷之宾不知凡几,辩机和尚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并没有太深记忆。 不过,今天在这里,看到他忽然变成这般模样,她还是吃了一惊。 “原来是你!” 辩机和尚睁开双眼,认出高阳公主,只是放肆一笑,并未多做解释。 “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高阳公主不解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 辩机和尚大笑说道。 若非高阳公主,他第一次离开大慈恩寺后,也许很久都不会再去找玄奘法师,如此以来,说不定也就跟其他人一样,忘了玄奘法师这个人,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因为我?” 高阳公主脸色忽然变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再看辩机和尚是眼神已经不同。 每个人都会自作多情,无论男女都不例外,高阳公主自然也一样,她听了辩机和尚的话,误以为他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一夕之欢破了禅心,从此对她倾心,甚至是对她思慕成狂。 不然,为何要从长安城追到这里,一直追到自己眼前。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愧疚,甚至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觉得辩机和尚这样子虽然狼狈,但却丝毫也不难堪,甚至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味道。 “跟我走吧。” 高阳公主忽然伸出手,拉住辩机和尚满是污泥的手腕,用力拽了起来,拉着他转身往马车上走去。 辩机和尚哈哈大笑,由她拽着,信步而行,也不说话。 若是数日之前,他还是会阳寺中主持,必然会为难,会推辞,甚至会厌恶,可是此刻,他却无丝毫感觉。 对他来说,世间万物,皆是虚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曾经有位法号道济的禅师,曾说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也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另一种说法。 不过,世人大多只知前两句后,却不记得紧跟在后面还有两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其实,这首禅师要将四句诗一起领悟。 说的是佛门弟子在看穿虚妄之后,还要把佛祖留在心中,如果无法持守本心,就会进入魔道,偏离佛法正宗。 辩机和尚此刻正处于这一步,因缘际会,他一眼看穿了世间虚妄,却又没有持守本心的修为,从此一步踏错,进入魔道。 当然,这也不怪他,道济禅师本就是西方净土降龙罗汉转世,根性之深,堪与玄奘法师媲美,又岂是他能比得上的。 若是他能再修禅三十年,遇到这番际遇,说不定便能守住本心,佛法修为突飞猛进,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 众目睽睽之下,辩机和尚跟着高阳公主一同进了马车,uu看书.ukansu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起回了公主府。 回到府中之后,便有人伺候着辩机和尚剃须、洗浴,又换了一身新裁剪的白绸僧衣。 辩机和尚再露面时,与先前在荒野时已截然不同。 在高阳公主看来,依旧是那个风姿无双的名僧,甚至比先前在会阳寺见面时,更多了几分源深难测,看在眼里更加欢喜。 “和尚,你不要回会阳寺了,住在我这里好不好?” 高阳公主直接问道。 “哈哈!” 辩机和尚大笑几声,忽然一步向前,跨到高阳公主身旁,一把将她搂住,放声笑道:“谨遵公主旨意!” 话未说完,已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寝室走去。 自这一日起,辩机和尚就在高阳公主府中住下,高阳公主对他极为爱慕,进出寸步不离,两人竟好像一对夫妻。 数日之后,消息传到宫中,当朝陛下太宗皇帝勃然大怒,派出一队禁军,强行将辩机和尚从公主府中带走,投入长安府大牢之中,要砍了他的脑袋。 高阳公主连夜前往宫中,跪在大明宫前,苦苦哀求,只求父皇饶他一命。 太宗皇帝盛怒之下,又岂会听她的劝,第二日就派人将辩机和尚带到长安街头菜市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拦腰斩成两截。 诡异的是,直到死前,辩机和尚仍是一脸放荡不羁,丝毫也不畏惧,就算身受腰斩,脸上也没有半分痛苦,至于玄奘法师传他的“千劫百难,说走就走”,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 110、谜题 滴! 嗒! 赵拂衣盘膝坐在床上,冷汗从额头上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冰冷的床单,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心中仿佛一团乱麻。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辩机和尚的记忆会给他这么大的震撼,甚至有一种惊悚的感觉。 “玄奘法师……” 赵拂衣低低声音念道,一字一句,字字铭心。 有过前世的一番经历,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则让他感到震撼。 玄奘法师是一个虚实之间的人物,这个名字至少代表了两个人。 头一个是前世之时,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大唐高僧,不远万里前往天竺求取真经,在那烂陀寺修行数年,最终带着真经返回故土,并以万里西行的经历,撰写了一部《大唐西域记》,回头故土之后,在长安落足,最终成为中土佛门唯识宗的创始人。 另一个则是神话传说《西游记》的主角之一,名为陈玄奘,又名唐三藏,乃是西方大日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历经十世为僧,后来在观世音菩萨的点化之下,受唐王李世民所托,前往西天大雷音寺取经,最终成就旃檀功德佛。此外,还是斗战胜佛孙悟空、净坛使者猪八戒和金身罗汉沙悟净的师父。 通常来说,前世的学者都会认为历史上的玄奘法师是西游记中主角唐三藏的原型,而西游记中的唐三藏只是一个虚构人物。 可是在大魏王朝,为什么会有一个玄奘法师,而且从辩机和尚的记忆中得知,此人的平生经历,简直是前世历史上玄奘法师与神话中唐三藏的结合,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 更为可怖的是,在辩机和尚的记忆里,大魏王朝玄奘法师的形象为什么会是一团虚空? 不过,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这位玄奘法师应该有其形象,只是在辩机和尚的记忆中看不到,就好像被人生生抹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辩机和尚的最后一部分记忆中,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玄奘法师的记忆,为什么辩机和尚却还记得清楚? “不对!” 赵拂衣忽然反应过来,辩机和尚记得也不清楚,他只记得玄奘法师曾经说过什么,却记不得玄奘法师的模样。 也许这就是从头到尾,玄奘法师在他记忆里,都是一团虚空的真正原因。 可是为什么,当时所有人,包括辩机和尚都会失去关于玄奘法师的记忆呢? 赵拂衣忽然想起来,在辩机和尚的记忆里面,玄奘法师曾经说过,不日就要离开长安,前往西方净土。 这个离开究竟是是什么意思,只是简简单单的离开,还是说超脱三界之外,甚至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或者说,是因为别的变故,玄奘法师的存在被人直接抹杀了? 按理说,这两种可能都有,不过,赵拂衣却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以玄奘法师对辩机和尚的认可,只是算到辩机和尚日后会有大难,便传下一门秘诀,让他日后渡过劫难。 可是在玄奘法师忽然消失之后,辩机和尚因此心神受创,一时跌入魔道,按说这都是玄奘法师造成的因果,可是他事先却没有一点安排,事后也没有一点补偿,这一点并不符合玄奘法师的一贯做法。 难道说这方世界的玄奘法师真的是被人抹杀的? …… “等等……不止如此!” 赵拂衣脑子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不由变得煞白。 辩机和尚的年代大约在三百年前,也就是大魏王朝初建的时候,这一段记忆并不是虚构的,而是这方世界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历史。 换句话说,玄奘法师消失这件事情,不但影响了当时的人,也随之影响了这方世界后来的所有人。 如果说,这方世界的玄奘法师真的去过西方净土,甚至西行的经历与传说中的唐三藏雷同,真的发生过西游记的事情,然后又被人抹杀了存在的痕迹,那么有一件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那就是山水画卷的谜题! 当初,他从赵客手中得到这幅画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画上的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为这件事疑惑了许久,甚至还以为是在他之前有过穿越客,按照前世西游记的传说,随便画了这么一副。 但如果这方世界真的出现过西游这回事,只是后来与之相关的记忆,都被人生生抹去了,那倒也说得通。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的名字,也许在此之前,知道的人很多,只是后来被人抹掉了,才变的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身为修行人的赵客都未曾听说。 只有镇元子的名字,赵客还有过耳闻,但也不知道是何来历。 这一点也可以解释,按照西游记的结局,唐三藏已然成佛,居于西方净土,比世俗间的修行人不知高过多少,若是有人连他的痕迹也能抹杀,世间没有任何相关信息传下来也正常。 至于这副山水画卷,为什么还在事件流传,他心中隐隐有几个揣测,要么是镇元子虽与西游之事有关,但是关系并不算深,所以抹杀的力量没有涉及,要么干脆就是镇元子法力高深,远在西游四人之上,能够抹杀西游四人的力量,未必能够抹杀镇元子的痕迹。 换句话说,怀中这副山水画卷,真的是镇元子画的,而且就是这方世界发生过的事情。uu看书wuanshu …… “如果这么说的话……果然是这样……” 赵拂衣想到这里,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 在辩机和尚的记忆里,大魏王朝太宗皇帝叫做江世民,与前世历史中大唐王朝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只相差了一个姓而已。 在这方世界,派玄奘法师西行的是太宗江世民,在大唐王朝,玄奘法师前往天竺时,当时在位的皇帝则是太宗李世民。 同样的帝号,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西行取经之事,难道真的只是纯粹的巧合吗? 不!绝不是巧合! 因为有一个人已经证明了,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巧合。 当初,他来长安的时候,在长安城的石将军庙外见过阎森,阎森曾告诉过他一件事,外界都知道石大将军名叫石万仞,但这只是一个假名,石大将军的真名叫做江玄霸,乃是大魏高祖的私生子。 在他前世的历史中,大唐王朝也有一个人名叫玄霸,就是唐高祖李渊的第四个儿子,卫王李玄霸! 如果说魏太宗与唐太宗的名字相同是巧合,难道两人同样都有一个叫做玄霸的兄弟也是巧合? 这两者之间,必然有极为微妙的联系,只是其中奥秘隐藏太深,不是他能搞明白的。 玄奘,抹杀,西游,玄霸。 赵拂衣以指做笔,在身前虚空之中,写下这四个词。 他隐隐约约有种直觉,如果有一天能弄懂这四个词背后的秘密,也许会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真相。 甚至是比赵客所在的修行界,更加接近真相的真相。 111、外家巅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 赵拂衣坐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揉了揉因为过度思考,刺痛发麻的太阳穴。 辩机和尚毕竟是佛门高僧,虽然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因为种种缘故,踏入魔道之中,但这并无损于他的佛法修为。 佛门最重炼心,也因此,他的心神修为远在林镇、韩棠、孤尘子等人之上,保留的记忆也比那几位要多得多。 故此,吸收辩机和尚的记忆,要比吸收其他人的记忆要累的多。 一番辛苦之后,总算赶在天明之前,将其吸收完毕,不过,赵拂衣也已经累的头晕眼花,什么都不想做了。 “哈……” 赵拂衣打了个哈欠,缓缓走到窗边,推开两扇窗户。 呼! 户外冰冷清新的空气,借着一阵晨风,整个卷了进来,倒让他清醒不少。 “咕噜……咕噜……” 一阵低低的咕噜声从他腹中传来,这一夜不止精力消耗不少,气血也消耗不少,肚子里早已空了。 “吃点什么呢……” 赵拂衣感到一阵饥饿,舔了舔嘴唇,转身换了件长袍,飞身跃上墙头,一路出了光德坊,大步向长安西市走去,打算去吃点好的,犒劳自己一下。 从他展开山水画卷算起,现世中的时间,虽然只过了一夜,但在山水画卷之中,他足足留了一二十天。 这段时间里面,他每天都是以干肉脯充饥,清水解渴。 这两种东西虽然很实用,但是味道就难以尽如人意了,他早已吃的两眼发直,想要换个口味。 冬日时节,天气阴冷,适合吃点热乎东西。 赵拂衣来到长安西市,找了家卖涮肉的馆子,随便挑了个座位,要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几大盘子肉,又要了几道凉菜,一大坛子酒,围着热乎乎的暖炉,大吃大嚼起来。 这一顿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单单涮肉就吃了五六个人的份量这也是他晋升外家之后,食量大增的结果,放在以前,还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一直吃到水饱肚圆,日上三竿,方才罢休。 直到离开的时候,他眼里还瞅着涮肉的铜炉,考虑下次再进山水画卷的时候,要不要连铜炉带木炭一起带过去。 酒足饭饱之后,赵拂衣回到普渡居,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方才苏醒过来,这才感到思维清晰,原先太阳穴上的刺痛感消失不见。 赵拂衣已经是第四次吃桃子,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自然了解,当下也不拖拉,趁着清晨空气好,找了个蒲团放在屋檐底下,盘膝坐在上面,开始修炼缠龙内劲第二部分——至柔至刚术。 …… 哗!哗! 随着功法远转,赵拂衣的丹田之中忽然生出一道暖流。 这道暖流顺着周身百脉,向全身蔓延而去,所到之处,气血迅速活跃充盈,不断刺激肌肉、皮膜产生蜕变。 气血远转之际,甚至发出“哗、哗”的响声,就仿佛流水一样,这是前几次都从未有过的异象。 许久之后,气血流淌忽然加快,赵拂衣随之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奇痒。 这种痒是自内至外而发,感觉就好像有一只只小蚂蚁,从肌肉深处的毛细血管中爬出,一点点向外爬去,一直从皮膜的毛孔中爬出来,一对灵活的触角,不断触碰敏感的神经,令人感到奇痒无比。 如果是一只两只倒还罢了,就在短短的瞬息之间,这种感觉遍布全身上下,就仿佛无数只蚂蚁在他身上蛀蚀,令人难以忍受。 “啊……好痒!” 以赵拂衣的心性修为,也不由浑身一颤,失声喊了出来,几乎维持不住功法运转,恨不得张开双手,把全身上下狠狠挠一遍。 “嗯!” 关键时刻,赵拂衣心思清明,强行止住这个念头。 他忽然回想起缠龙内劲中的一段介绍,知道这是外家层次即将达到巅峰前的最后一次蜕变,万万中断不得,否则前功尽弃。 “可是也太难忍了……” 赵拂衣脸上露出一声狠色,重重咬了一口舌头,一股剧痛骤然生出,顿时占据了整个脑海,将奇痒压了下去。 不过,这股剧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在几分钟,剧痛渐渐消失,这阵难以抵御的奇痒,再次覆盖全身,让他难以自持。 “这……必须忍……没有理由别人能忍住,我会忍不住!” 赵拂衣用力咬了咬牙,力道之大,甚至牙龈都咬出血来。 这次倒是他想错了,正常来说,淬炼身体是一个极长的过程,尤其是越往后越慢,以他之前身具七牛之力的体质,正常条件下,想要达到外家巅峰层次,至少要修炼数年时间。 有了这半年时间的徐徐淬炼,当他最终攀上外家层次巅峰的时候,蜕变的烈度会小很多,感觉也不会如此难受。 事实上,当他练到身具九牛之力开始,最终的蜕变就已经开始了,等他攀上巅峰的时候,真正产生蜕变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可是一枚诡异的桃子,直接让他从七牛这里,晋升至外家巅峰,在极大压缩修炼时间的同时,也将这个过程的痛苦压缩到一起。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的感觉比其他人至少要强烈十倍。 一阵又一阵的奇痒不断涌来,赵拂衣感到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手指不断颤抖,脑子里一片麻木,几乎丧失意识。 若不是他对运功路线熟悉至极,下意识中也能运转功法,恐怕早已停止修炼。 “不行……要坚持……” 就在他感觉几乎无法忍受的时候,这一股奇痒忽然停了下来。 眨眼之间,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忽然一阵轻松,片刻之后,感觉又起了变化,随着而来的是一阵钻心剧痛。u看书ww.uukanhu 这一阵剧痛放在往常时候,自然难以忍受,但是对于此时的赵拂衣来说,却不啻于天籁福音,甚至随着痛苦的加深,感到一阵舒爽。 “这感觉比比刚才一身奇痒可舒服的多了!” 煦日和风,阳光暖洋洋的。 赵拂衣盘膝坐在屋檐之下,周身上下慢慢发生变化。 无数细微的血丝从体内拼命钻出,贯穿毛细血管,通过皮肤上的毛孔钻了出来,在他皮肤的形成了一个个凝在一起的细微血点。 随着血丝钻出的,还有一种黑黄相间的黏稠液体,在皮肤表面覆盖了一层,散发出一种刺鼻的味道,就仿佛腐败的油脂一样,距离很远都能闻到。 这些都是他攀上外家巅峰之后,将肌肉、皮膜淬炼到极限,从身体深处榨出的残渣。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剧痛慢慢减轻,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爽。 赵拂衣感觉到,一身肌肉开始变得轻松灵活起来,随着呼吸的节奏,缓缓跃动起了,如果他可以内视的话,就会发现肌肉的颜色从原先的红白相间,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柔柔嫩嫩的粉红。 一身皮膜开始变的滑腻紧致,表面形成了一层薄到透明的角质层,其中裸露的部分,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光芒。 嗡!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赵拂衣感到全身肌肉忽然一颤,带动着皮肤骤然一紧,发出“嗡”的一声响,声音传出老远,就好像有人重重敲鼓一样。 “外家巅峰成了!” 赵拂衣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112、修炼 一年之前,赵拂衣从汉中府离开时,不过一名弱质书生。 一年之后,他历经数次艰险,终于晋升外家层次巅峰,在天下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能算无名小卒。 至少在许门之中,除了许山深不见底,王朝义已臻内家巅峰,再无第三个人胜得过他。 “呼!” 赵拂衣长长出了口气,仔细体会周身气血的运转,发现丹田之中的那股热流仍未停歇,依旧沿着周身百脉,向全身各处蔓延而去,刺激的气血运转越来越快。 “要不再接再厉,就此晋升内家层次?” 赵拂衣心中一动,忽然兴奋起来,连忙停止运转至柔至刚术,转而运转起缠龙内劲的第三部分功法——龙虎相济术。 缠龙内劲出自苍龙门,是一门最高可达内家层次的功法,虽然不能说好,但也算不上差,毕竟对大多数门派而言,内家高手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 可惜由于苍龙门建立时间太短,底蕴不足,所以这部功法的上限并不高,作为缠龙内劲的最后这一部分——龙虎相济术,只有从外家层次迈入内家层次的法门,缺乏更进一步的修炼方法。 换句话说,顶多只能造就初入内家的高手,至于之后如何修炼,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这也是赵拂衣千方百计,想要拜入郝长风门下的原因,郝长风也答应他,等他练到内家层次,就传他华山道门的修炼功法。 对于武者而言,外家层次的修炼,是以气血运转,吸取天地元气,不断刺激肌肉和皮膜产生蜕变,从而促使力量、防御不断增强,最终达到外家巅峰层次。 至此全身肌肉力量贯通,周身皮膜融于一体,气血运转之时,在肌肉、皮膜的双重作用下,一旦将元气吸引进来,就会紧紧锁在体内,转而由外入内,开始刺激内脏和神经的蜕变。 这就是内家层次的修炼方式,当然,原理上非常简单,随便一个武者都能想到,实际上则极为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没有传承完善的功法,贸然一试,只是找死。 事实上,任何一家门派的内家功法,都是千百条人命填下去,才渐渐日臻完善。 …… 内家层次的功法,主要是刺激内脏和神经的蜕变。 其中,内脏的蜕变分为两个阶段,分别是藏精和御气。 第一个阶段叫做藏精,主要是以功法调动气血,在五脏六腑之中积蓄力量,为下一阶段的真正蜕变做准备。藏精阶段的武者平时的战力与外家巅峰差别不大,但是如果被逼到生死关头,将其中五脏六腑中积蓄的力量一举发挥出来,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的战力。 当然,在爆发完毕之后,苦苦积蓄的力量也会挥霍一空,不得不从头开始。 第二个阶段叫做御气,则是在五脏六腑的力量积蓄足够之后,以功法刺激内脏初步完成蜕变,从而产生一股内气,在这股内气的加持之下,五脏六腑的功能会渐渐变强,身体的速度、力量也会有极大提升,若是配合施展内气的秘技,战力便会有极大飞跃,至少胜过外家巅峰一倍,与藏精阶段相比,实力简直一天一地。 至于神经的蜕变,则分为五种感觉,分别是眼、耳、舌、鼻、触。 简单来说,就是使用不同的秘法,运转气血,对不同的神经进行刺激,从而产生蜕变,最终在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等方面,远远超越常人,再配上专用的功法,甚至施展出种种匪夷所思的秘技。 不过,与内脏严格分为前后两个阶段相比,神经蜕变的五种感觉并没有特别的次序,无论先修炼控制哪一种感觉的神经都可以,甚至就连晋升先天层次,也不需要将五种感觉的神经全部蜕变完成,只要有一个方面蜕变完成即可。 其实,对于大多数门派而言,也找不全可以使五种感觉全部蜕变的功法,能够有一两项就算不错了。 当初,赵拂衣与王朝义把酒言欢的时候,王朝义曾告诉过他,所谓的内家巅峰,就是内脏蜕变进入御气阶段,开始以内气洗炼五脏六腑,神经蜕变完成眼、耳、舌、鼻、触五种感觉之一,拥有晋升先天层次的资格。 不过,对于内家高手来说,蜕变的是那种感觉的神经,是一件极为秘密的事情,若是被敌人知道,说不定就会做出针对性的陷阱,直接威胁到本人的性命。 …… 哗!哗! 随着气血加速流淌,龙虎相济术的不断运转。 赵拂衣感到全身皮肤渐渐绷紧,逐渐变得坚固起来,就像披了一层铜皮,一身肌肉也渐渐收缩,紧紧凝在一起,仿佛一块块铁锭,将气血不断向身体内部压缩。 这种不断绷紧、收缩的力道极大,他若是还没达到外家巅峰,只怕单凭这股力道,就能让他全身皮肤一片片裂开,肌肉一根根断裂,难怪修行要讲究次序,前往不能越阶而上。 过了一会,赵拂衣逐渐感到,周身上下传来一阵酸酸麻麻的感觉,就仿佛过电一样,五脏六腑也开始以一种奇怪的节奏蠕动起来,就好像有人在按摩。 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让他整个人心神荡漾,就好像由内而外,整个拆开了泡在温泉里面,懒洋洋的十分舒服。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他忽然感到全身肌肉一松,接着,皮肤也松弛下来,气血缓缓流淌,带动的周身元气也逐渐外溢,身体内部的蜕变开始停止。 从外家巅峰晋升内家层次的进程,一时间竟中止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眉头微皱,难道失败了不成,急忙感受了一下,发现丹田内部的热流仍在四处蔓延,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uu看书 .ukahu “不对呀……” 赵拂衣眉头再皱,按理说,他不应该失败才对。 若是换一个人,晋升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随着晋升途中,气血不断衰弱,蜕变也会越来越慢,事实上,很少有人一次成功,大多数都要冲击两到三次才能成功。 可是他不一样,在丹田里面,这股热流的关系,气血持续增强,不存在逐渐衰弱的问题,怎么也不该失败啊。 “等等……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正在疑惑之际,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原来从外家巅峰,晋升内家层次,涉及到一个大层次的跨越,五脏六腑和周身神经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约莫一百天左右,俗称休眠期。 在此期间,完全无法晋升,必须要等到内脏和神经适应之后,才能开始下一层次的修炼。 而且不止从外家层次到内家层次有休眠期,在之后的每一个大境界的跨越,都会有一个休眠期。 “这倒是麻烦了……” 赵拂衣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吃了修炼太快的亏。 若是换一个人,从外家巅峰到内家层次,需要冲击数次,稍微慢一点的,前后耗时就不止百天,对休眠期严格无所谓。 故此,无论是缠龙内劲里的记载,还是王朝义本人,都没有特地强调过这件事。 他也就忘到脑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此时方才想了起来。 “可是……如果真的无法修炼,难道要把丹田中的热流就这样浪费了不成?” 赵拂衣想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 113、突破 “绝不能浪费!” 赵拂衣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念头。 连续几次激活画卷之后,他已经隐隐发现一条规律,并不是随便杀一个人都能进入山水画卷,想要激活画卷,被杀之人的修为一定要高于他。 要做到这一点绝不容易,不要看前几次杀人轻松,但是仔细揣摩,每一次得手都有三分侥幸。 与林镇拼命的时候,他只是一名弱质书生,最终能够活下来,既有暴雨梨花针的出其不意,也有山水画卷的刀枪不坏。现在回想起来,林镇最终那一剑,若不是掷向胸口,而是脖颈、头颅一类的地方,恐怕现在坟上的草已经一尺多长了。 在此之后,与韩棠交手之际,仰仗的也不是自身本事,全凭暴雨梨花针的锋锐。杀孤尘子的功劳,一半归于暴雨梨花针,另一半则是因为孤尘子已被囚禁,无法做出反击。至于斩杀辩机和尚,更是因为辩机和尚一心求死,从头到尾都没向他出手。 不过,这种顺风顺水的事情,以后会越来越难,当初赵忠给他暴雨梨花针的时候曾经说过,暴雨梨花针威力奇大,速度又快,即使内家高手难以躲避。 言外之意,修为一旦高于内家,暴雨梨花针便能躲开。 此外,就算是内家高手,被暴雨梨花针射中,也并非毫无反击之力,当初孤尘子第一次被射中的时候,就曾假装被杀,试图引他进去,实际上还有余力反击。 赵拂衣如今已是外家巅峰,日后想要激活山水画卷,斩杀对象至少也要是内家高手才行,对于这些人,暴雨梨花针的作用会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从一张底牌变成寻常攻击手段。 换句话说,他以后每次想要进入山水画卷,恐怕都要凭真本事与人拼命,而且是要以弱对强,斩杀修为境界高于自己的人。 故此,丹田之中的热流绝不能浪费,这都是要用命去换的。 赵拂衣虽然想了许多事情,但在现实中只过了一瞬。 转眼之间,他已经想到要修练什么,正是郝长风传给他的华山武学——龙吟铁布衫! 当初,他学到龙吟铁布衫之后,花费两个月时间,将这门武学入门,增加了一牛之力,后来就先放下,全力提升修为,打算有空再修炼,今天正好用力消耗丹田之中的热流。 赵拂衣想到这里,飞身跃起,大步来到院子当中,走到水缸旁边,一把撕掉身上长袍,露出赤裸身躯,然后也不嫌冷,用长袍蘸着缸里的冷水,在浑身上下用力擦拭起来。 清晨时分,他突破至外家巅峰的时候,浑身上下沁出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浆,还有许多黑黄相间的黏稠之物,在肌肤外面裹了一层,此刻已经凝结成茧,不但味道难闻,而且十分难受。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将浑身上下一层厚厚的血茧,以及黑黄相间的黏稠之物,擦洗的干干净净,冷风一吹,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他如今已是外家巅峰,一身肌肉通透,周身皮膜紧致,气血更是强健不少,外邪难以入侵。 就算是寒冬腊月,赤裸身躯,迎风而立,也只会感到微微寒意,并不会生病、受伤。 …… “呼……哈……” 正午阳光之下,随着一呼一吸,赵拂衣浑身肌肉渐渐颤抖起来。 在他皮肤表面,生出的一层薄薄的透明角质层,微微反射日光,形成一团朦胧的光线,随着肌肉的颤抖,光线也在不断变化,就仿佛秋天田野里金黄色的麦穗一样,随秋风不断起伏,呈现出金色的麦浪。 哗!哗! 赵拂衣默默运转功法,从他身体内部发出“哗、哗”的流水声,声音越来越响,从小溪般潺潺流水,到小河哗哗之声,虽然没有找赵忠、郝长风那么夸张,但也清晰可闻,一浪高过一浪。 “呼……” 对于体内血液的流水声,赵拂衣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运转功法,调节呼吸,气息渐渐变得淡不可闻。 随着气息变化,身上肌肉也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凝聚收缩,身形变得瘦削起来。 这一点变化倒是与郝长风不同,郝长风运功之际,浑身肌肉膨胀,体型变宽,骨骼也扩展开来,身材变高,整个人最终变得又高又宽。 可是赵拂衣运功之际,不但没有变得高大,反而比平常更加瘦削。 这一点是因为,郝长风的修为远高于他,运转龙吟铁布衫时产生的变化,不仅仅作用在肌肉和皮膜上,甚至连内脏、神经、骨骼一起发生变化,才呈现出最后的结果来。 以赵拂衣的修为,还远达不到这一步,故此,变化也就不尽相同。 …… 这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大日从头顶越过,逐渐向西方坠落,约莫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 从赵拂衣身上,陡然发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音。 他身上肌肉陡然开始剧烈颤抖,再次开始紧缩,紧紧缠绕在骨头上,短短几分钟之内,就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简直瘦的不成人样,好似逃荒的饥民。 随着肌肉的收缩,在他皮肤表面,一条条血管逐渐凸显出来。 从最细微的毛细血管到最粗大的动脉血管,一片片凝结在一起,呈现出黑铁一般的颜色,浑身上下就仿佛身上穿了一层铁衣,变得漆黑如墨,这正是“铁布衫”一名的来历。 “喝!” 赵拂衣猛然抬头,一声长啸,惊空遏云,发出金石之声,远远传出数十里外。 与此同时,身形猛然向下一陷,整个人就像矮了半截。 “这算是成了么?” 赵拂衣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 只见脚下两块青砖,已经踩的稀烂,从小腿以下,深深陷入其中,就好像踩进烂泥里一样。 双指轻轻一弹,打了个响指,顿时发出“铿铿”之声,两根指头就好像铁铸的一样。 “有意思……” 赵拂衣惊讶地看着双手,修炼这门功法产生的变化,比他想象的更加夸张。 顿了顿,他俯下身去,捡起一块青砖,两指轻轻一捏,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青砖骤然炸裂,碎块炸的满院子都是,洋洋洒洒落在地上,只在他指间留下一撮粉末。 “这感觉……” 赵拂衣仔细感觉自身力量流动,uu看书ww.uukanshu 漫步向前走去,走向院子一角的木人桩。 每一步踏出,便有一块青砖被踏的粉碎,这并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力量增长太快,不自觉的溢出而已。 自从修炼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急速增加如此力量。 短短时间之内,就从身具七牛之力,直到外家巅峰,身具九牛之力,练成龙吟铁布衫之后,力量再次暴增,粗粗一算,大概有十三四头牛的力量。 与几个时辰前相比,短短时间之内,力量暴增了将近一倍,难怪无法控制。 来到木人桩前,赵拂衣一拳打了出去。 刚刚挨到木人桩上,还没来得及发力,就听“咔嚓”一声,整个木人桩碎成数十片,向四面八方飞去。 “这……看来是真的练成了……” 赵拂衣转回院中,小心翼翼地又练了一阵,约么一刻钟之后,忽然感到一阵不正常的疲倦。 这才反应过来,龙吟铁布衫催发的力量,并非自身常态,而是运转功法的效果而已,对自身负担极大,不能长期维持。 想到这里,他缓缓停止功法,肌肉随即再次膨胀起来,皮肤也恢复了正常肤色,接着,顿时感到一身难以言述的疲惫,沉重如山一般压了下来,好悬没摔倒在地。 幸亏丹田里面的热流,还没完全消失,一点一滴补充他的气血,直到最终消失之际,力量恢复了一大半,这才恢复精神。 “看来每次动用不能超过一刻钟,否则,万一打不赢,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赵拂衣坐在房檐底下,望着满院狼藉,心中暗自想到。 114、邀请 叽叽!喳喳! 一场大雪之后,长安城连续数日都是晴天,蓝天白云之下,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照的人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就连城中的鸟雀也活跃了许多,叽叽喳喳地叫着,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寻觅洒在砖缝里的米粒。 赵拂衣盘膝坐在走廊上,泡了一壶清茶,自斟自饮,望着院子里的小鸟,生活优哉游哉,恬淡闲适。 院子里踏碎的青砖早已撤去,新铺了一层厚厚的青石板,都是日后练功用得着的。 在此之前,只有在走廊下面才铺着一圈青石板。 角落里的木人桩已经移走了,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石头人也能一击打破,木人桩太过脆弱,完全用不上。 最近一段时间,赵拂衣刚刚攀上外家巅峰。 在气血的浸润下,内脏和神经正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正处于三个月的休眠期内,暂时无法修炼。 待到三个月后,休眠期完全结束,只要稍微运转功法,就会正式晋升内家,成为内家高手。 冬日即将过去,算算日子,郝长风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正好从他手中学到内家层次的功法,开始下一阶段的修炼,也不浪费什么时间。 自从上一次闲云山庄之战以后,秋素白还没来过,不知是在躲避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许白露也没有出现,她倒是让人带话过来,说是最近有些不太平,许山不许她出门,也没法出来聊天,顺便提了一句,若是赵拂衣感到危险,大可前往许门躲避,对此,他自然是敬谢不敏。 一时半刻无法修炼,也没有人过来打扰,倒是赵拂衣进入长安之后,难有的一段空闲。 若不是他还记得,云锋寒的主人还会派人报复,简直就像放假一样舒服。 …… 不过,这一段时间,赵拂衣也没有完全闲着。 三百年前,玄奘法师与辩机和尚最后一次见面时,曾算出他日后必有一劫,传给他一道秘诀,叫做“千劫百难,说走就走”。 辩机和尚对玄奘法师视若天人,自然将这一门秘诀深深印在脑子里,一丝一毫也没有遗忘,如今正好便宜了赵拂衣。 赵拂衣这些日子,每天最上心的事情,就是揣摩这门秘诀。 “千劫百难,说走就走”是一门很奇特的秘诀,既不属于武学的范畴,也不是佛门的秘法,虽然也属于密咒一类,但是无需修炼什么,甚至无需理解其中含义,只要默诵秘诀,便能提升身法速度。 赵拂衣曾经试过数次,凭此秘诀,身法最快可以提升一倍。 换句话说,他原本一步可以跨出丈余,默诵这门密咒之后,一步甚至可以跨出三丈,莫说是外家巅峰,恐怕就是内家高手,也没有这等速度。 当然,这与辩机和尚一旦默诵,身法足足增加十倍不能比,他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是因为辩机和尚的秘诀承袭玄奘法师,而他则承袭辩机和尚,所以效果有所衰弱。 只是有一点,他发现凭借此秘诀提升的身法,只能用于赶路或者逃避,不能用于进攻,若是与攻击手法混合在一起,立刻就会失效,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不过,他觉得这有可能是因为玄奘法师是佛门中人,传下的秘诀也是慈悲为怀,故此,不能用于杀伐。 “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神奇无比,在他看来,已经接近传说中的神通法术,绝非世俗流传。 赵拂衣敬佩之余,对这道秘诀起了极大的兴趣,一字一句揣摩其中经文,试图理解秘诀的含义。 若是有朝一日,能勘破秘诀的真意,用于进攻之中,战力至少提升数倍。 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他虽然没有理解其中真意,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玄奘法师明明是佛门中人,这道秘诀里面的字句,用的却都是道门祷词,只是其中言语十分拗口,意思也不通顺,不知道是何含义。 …… 啪!啪!啪! 就在赵拂衣用心品茶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便高声答应了一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漫步来到前厅,打开商铺门板。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极有气度的中年人,正在笑盈盈地看着他,赵拂衣微微皱了皱眉,这人面貌虽然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哈哈,周先生,好久不见啦,这里住着还好吧!” 这人哈哈一笑,率先冲着赵拂衣拱了拱手。 赵拂衣微微一怔,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这人是谁来。 当初,他刚来长安的时候,曾经在光德坊中,被一个叫做铁枪会的帮会敲诈过一次,当然,他那次并没吃亏,在出示了玄机台的令牌之后,骗他那些人都被唬住了,请出铁枪会的会长“铁枪白马”齐武臣,也就是眼前这人。 齐武臣见面之后,对他倒是很客气,不但狠狠惩戒了手下一群打手,还把脚下这间宅院送给了他。 不过,这并不是齐武臣乐善好施,而是玄机台名声酷烈,在大魏王朝无人敢惹的缘故。 只是在那之后,齐武臣跟他再无来往,没想到一年过去了,今天忽然登门拜访。 “想当不错,这都要谢齐会长慷慨!” 赵拂衣笑着拱了拱手,却没将他让进院子,接着问道:“齐会长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他对铁枪会并无好感,若是有机会,甚至不介意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也就懒得跟他们攀交情。 “呵呵,大人来长安也差不多一年了,齐某一向少来拜访,还请大人恕罪!” 齐武臣呵呵一笑,先告了声罪,对赵拂衣把他堵在门口这件事,丝毫也不生气。 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拉的下脸来,无论对方给不给他面子,他都会给足对方面子,做事风格不像江湖中人,倒像一名老于世故的商人。 当然,长安城龙蛇混杂,能在这里落足的,要么有实力,要么有势力,要么识时务,作为底层帮会的首脑,齐武臣一没实力,而没势力,识时务是他能在长安活的还不错的原因。uu看书 ww.uuanshu.om 略微过了片刻,齐武臣见赵拂衣没说什么,接着又说道:“如今年关将至,齐某受人之托,想请周大人前往赴宴,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哦?” 赵拂衣微微一愣,他刚才想到很多理由,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齐武臣居然会来请他吃饭。 玄机台的名声极坏,对于大多数官员、江湖人来说,可谓闻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平日里躲都来不及,没想到还有故意往上凑的。 他淡淡笑了笑,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有空请我喝酒?” “在左龙武卫的张山涛,张大统领!” 齐武臣正色说道,面色肃然。 “嗯?” 赵拂衣皱了皱眉。 当初第一次见面,齐武臣就曾经提过,铁枪会的后台背景是长安六卫之一的左龙武卫,这一点他还记得,可是他与这位张统领从无交集,为何要请他赴宴? “区区与张统领素昧平生,还是算了吧!” 赵拂衣想了一阵,摇了摇头说道。 “大人且慢推辞,大人虽然没见过张统领,张大统领却对大人神交已久。” 齐武臣连忙说道:“张大统领特地交代过,前些日子,大人在闲云山庄阵斩杀生刀云锋寒,此举令他敬佩不已,说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请大人过去。”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随即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区区去就是了!” “好!” 齐武臣大笑一声,说道:“那齐某明日一早前来此处迎接大人!” 115、酒宴 看着齐武臣远往的身影,赵拂衣眼中浮现一丝阴霾。 闲云山庄之事,知道的人并不算多,赵拂衣自己不会说出往,秋素白当然也不会说出往,除此之外,就只有许门和雍王的人。 云锋冷乃是一具吸血行尸,消息贸然外泄,极易引起恐慌,许山已经下了封口令,许门以军法治家,许门中人除非疯了,否则,尽不会把消息传出往。 剩下的就只有雍王府,难道是雍王府的人说出往的? 这一点看起来倒有几分可能,雍王坐镇雍州近三百年,只怕除了许山这种外来户,雍州的世家大族都能与雍王府攀亲带故,张山涛做为左龙武卫的统领,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也还有疑点,江封为人最重颜面,当天晚上他被云锋冷几乎逼到逝世路,最后还踩在脚下,可以说颜面大失,以他的性格,必定会守口如瓶,又怎么可能轻易外泄? 假如排除这些人,那么又会是谁呢? 赵拂衣眉头一皱,微微叹了口吻,若不是心中缭绕着这些疑问,恐怕他是不会往的,可是这些事情弄不明确,无论如何也不安心。 …… 越日凌晨,天气尚早。 赵拂衣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点,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拍门声音,搬开门板一看,门外正站着齐武臣。 “周大人,早啊!” 齐武臣哈哈一笑,冲他拱了拱手,在他身后还有一辆装饰极为华丽的马车。 “齐会长来的倒早!” 赵拂衣淡淡一笑,也拱了拱手说道。 “不早了!周大人!” 齐武臣大笑几声,接着说道:“张大统领是在城南三十里外的采菊山庄设宴,离长安城还有些路程,路上要不少时间,齐某也怕把时辰耽误了,这才厚着脸皮一早过来,请大人前往赴宴。” “好吧,来都来了,咱们走吧!” 赵拂衣点点头,也没有再做推辞,反手关上门板,打算就此前往。 “好!” 齐武臣转过身往,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身后的马车。 马车上面,驾车的车夫早已将车门打开,静静站在一旁时候,只等赵拂衣上车。 赵拂衣也不客气,散步走上马车,信手撩开帷幄,走进马车里面,一眼瞧见车中情况,不由“咦”了一声。 这辆马车极为豪华,前面套了四匹马拉车,车厢里面的空间自然不小,正中摆着一张檀木桌子,桌上早已摆了几样点心、水果,还有一壶清茶,旁边摆了一个小小的银制火壶,还有两把紫檀的椅子,上面都展着厚厚的毛皮,看起来很舒服热和的样子。 这些都还罢了,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马车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 也是他的一个熟人,一名柔美多姿,面容清丽的红裙女子,正是当初讹诈他的三人组之一胡霜。 “奴婢见过大人!” 胡霜见赵拂衣上车,款款站起身来,冲着赵拂衣施了一礼。 她怀中抱着一把硕大的琵琶,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容貌,微微低着头,脸上带出一丝红晕,似是不敢看赵拂衣,又似是有些害羞。 “坐吧!” 赵拂衣随口说道。 眼前这位胡霜是做什么买卖的,他心中一清二楚,娇弱也好,害羞也罢,都是邀人怜惜的筹码罢了,他自然不会认真。 更何况,经过秋素白的洗礼,胡霜这种庸脂俗粉对他来说,连考验都算不上。 “哈哈,周大人!” 赵拂衣刚刚坐下来,齐武臣也随着他上了马车,笑着说道:“此往采菊山庄,还要花些工夫,齐某担心路上寂寞,就把霜儿叫来,给咱们弹奏几曲,也好打发时间,周大人不介意吧?” “客随主便。” 赵拂衣淡淡一笑,也未几说,随手捏了块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早上还没吃早点,正好在这里解决。 他跟赵忠学了数年医术,对各种药物都极为懂得,尤其是对迷药、毒药一类,更是内行内行,只要嚼上两口,就知道其中有没有混进不该混的东西,倒不用担心中毒。 “好!” 齐武臣点点头,也学着赵拂衣的样子,捏了块点心扔在嘴里,转身朝胡霜比划了个手势。 胡霜微微颔首,倚在马车车厢上面,随手拨动琴弦,奏起一首《塞上白雪》。 …… 这辆马车极为舒适,速度就难免差了些。 一行人离开长安的时候,差未几是上午八点多的样子,等他们抵达采菊山庄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采菊山庄位于长安以南三十里,名字取的是前朝大诗人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庄子固然不大,却是白墙兰瓦,清泉松竹,还修建有一处菊圃,里面种了数百株菊花,安排的十分雅致。 据齐武臣所说,这庄子蓝本是朝中一位高官的,后来这人犯了事,着急花钱找人,疏通关系免罪,这才把庄子卖给左龙武卫统领张山涛,也是半卖半送,买他一份人情。 赵拂衣随着齐武臣下了马车,来到山庄门前,胡霜则跟在后面,手中依旧抱着琵琶。 “哈哈!这位就是周大人吧!” 就在采菊山庄门前,站着一条昂躲大汉,面皮通红,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赤色长袍,站在原地,不怒自威。 他远远瞧见赵拂衣下了马车,远远问了句好,大步赶了过来。 在他身后,四名贴身军士牢牢随着,寸步不离。 “这位是?” 赵拂衣略一迟疑,转头瞧了齐武臣一眼。 “这位就是张统领!” 齐武臣小声说道。 “本来如此。” 赵拂衣微微点了头,大步迎了上往。 “周先生,咱们神交已久,总算是见到了!” 张山涛大笑说道,伸出双手,向赵拂衣握往。 “多蒙统领抬举,区区惭愧的很。” 赵拂衣笑着说道,同样伸出双手,与他握在一起。 “好了,咱们别在院子里呆着了,宴席已经摆下,先往喝两杯吧!” 张山涛热情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 赵拂衣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一声大笑,一起迈步向正堂走往,其余齐武臣和几名亲兵则跟在后面。 堂屋之中,宴席已经摆好,张山涛坐在主位,赵拂衣坐在客位,齐武臣则坐在陪坐的地位,至于其他人,都只能站在一旁。 张山涛看起来虽是一名武夫,却极重享受。 这一席酒宴,酒是难得一见的名酒,菜是海陆少见的佳肴,就连席间水果,都是不远千里,从秦岭以南运来的。 至于弹唱起舞的歌姬,个个都是妙龄美女,丝尽不在胡霜之下。 “哈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张山涛忽然一声大笑。 笑过之后,他接着说道:“周大人,张某这采菊山庄,前后也请过不少贵客,可是玄机台的大人,张某还是头一次请到,周大人肯赏光,张某不胜感谢。” “张大人客气了。u看书 ww.uuknshu.om” 赵拂衣淡淡一笑。 “周大人,张某敬你一杯!” 张山涛说到这里,捧起一大杯酒,向赵拂衣敬起。 “干!” 赵拂衣也不推辞,举起一杯酒,与他干了一杯。 “周大人果然英气!” 张山涛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盛,接着说道:“张某当年也曾在神都洛阳任职,对玄机台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惋惜机缘不巧,从来都没往过,周大人,可否给张某讲讲,这玄机台到底是什么样子?”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一五、酒宴网址:https:// 116、翻脸 酒席宴间,歌舞升平。 张山涛忽然放下手中白玉杯,似是有意,又似无意,随口问起玄机台的事情。 一句话问出之后,堂上顿时安静下来,歌姬纷纷退下,就连齐武臣也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羽觞,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拂衣。 “呵呵……” 赵拂衣淡淡一笑,环视一眼,心中微微一动,并未直接作答,反而问了一句:“张大人,你真的想知道吗?” “哈哈,随口问问而已,周大人若是愿意,随便说两句就行,若是不愿意嘛,哈哈哈哈……” 张山涛哈哈大笑,粉饰了一切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张大人,那只能抱歉了,玄机台事涉机密,轻易不能外泄,请恕周某无礼了。” 赵拂衣笑着说道,脸上表情固然谦恭,言辞却十分坚决。 “哦!哈哈!” 张山涛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大笑几声,接着说道“既然规矩如此,那也怪不得周大人,张某就不能人所难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接着又问道:“不过,张某当初在神都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一些关于玄机台的传闻,神奇无比,难辨真假,周大人可否帮张某验证一番?” “呵呵!” 赵拂衣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确过来,用手指轻叩几案,淡淡说道:“张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有话尽管直说,不必绕来绕往!” “好!爽直!” 张山涛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来,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盯着赵拂衣,说道:“周大人,前些日子忽然有人给张某传了一份消息,说周大人实在与玄机台并没有关系,当初给齐武臣看的那块令牌是杀人夺过来的,不知是也不是?” 说话之间,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片刻之后,约莫五六十名精锐军士,穿着全副铠甲,手持长枪铁盾,分为四队,在几名校尉的带领下,从前庭后院冲了出来,将正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杀气森森,枪尖直指赵拂衣,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了与他厮杀。 “呵呵,是与不是,张大人怎么看呢?” 赵拂衣对眼前这几队军士丝毫也不在意,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地样子容貌,持续坐在原地,把玩手中羽觞。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确过来,本来真是雍王世子江封在暗中作怪。 知道他并非玄机台中人物的,只有许门中人,其中会出卖他的,只有张锐而已。 张锐如今固然逝世了,但在身逝世前,已被江封收买,说出这个消息也属正常,只是没想到江封并不出面,而把消息传给张山涛,由张山涛出面对付他。 张山涛若是能杀了他,自然万事大吉,反之,张山涛若是被他干掉,呵呵,杀了朝中大将,必受朝廷缉拿,日后也难以在长安落足,只能流亡天涯。 “你若是玄机台中人,张某客客气气向你赔罪,你若不是,哼哼,莫说张某不容戏弄,恐怕玄机台也不会容你肆意冒充!” 张山涛冷声说道。 “那张大人又打算如何做呢?” 赵拂衣不动声色问道。 “若是束手就擒,张某送你上京,若是负隅顽抗,当场剁成肉泥!” 张山涛说到这里,森然一笑,冷冷说道:“说起来张某倒真盼看你动手试试!” “张大人杀气太重了!” 赵拂衣淡然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当初可是你的人先惹上我,并非我先惹上你的人。” …… “好小子!你还敢嘴硬!” 还不等张山涛再说话,堂上军士之中,传来一个怨毒的声音。 赵拂衣听着耳熟,顺着声音方向看往,看到熟人,不由一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光德坊,讹诈三人组之一的老账房付有德,在他身旁,则站着付有德。 这两位由于当初讹诈之事,被齐武臣狠狠惩办了一番,难怪对他如此怨恨。 “呵呵,二位不是铁枪会的人么?什么时候也参加左龙武卫了?齐会长知道这件事么?” 赵拂衣微微一笑,转头向齐武臣看往。 只见齐武臣远远躲在正堂一角,与胡爽凑在一起,袖手旁观,手无寸铁,完整没有跟他动手的意思。 “周先生,这件事齐某也知道一二,老付、小雷是铁枪会的不错,不过,他们此次是出于义愤,临时参加左龙武卫。” 齐武臣解释说道。 “哦,义愤,有意思……” 赵拂衣呵呵一笑说道:“难道齐会长自己没有义愤么,那处院子可是齐会长的产业,白白送了不心疼么,要不也过来玩两下子?” “诶,一所院子算什么,周先生就算不是玄机台的大人,也是江湖英雄,区区一所院子,不值钱的,周先生爱好尽管往住就好。至于说动手么,以齐某看来,还是以和为贵,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我想只要周先生愿意配合,张大统领也不会太过逼迫。” 齐武臣摆了摆手,一脸笑意,完整没有动手的意思。 也不知是他事先得到消息,知道赵拂衣厉害,不肯冲在前面当炮灰,还是他本性圆滑,在没有终极水落石出之前,并不会把事做尽。 “啧啧!齐会长果然心胸开阔!” 赵拂衣淡淡一笑,转头瞧了张山涛一样,说道:“只是让齐会长扫兴了,周某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张大人还是就动手吧!” “上!” 张山涛脸色一沉,一声厉喝,反手抓起羽觞,狠狠向下摔往。 只听“啪”的一声响,四五十名军士大步向前,纷纷擎起手中铁盾,组成一道铁墙,向赵拂衣步步逼往,一根根雪亮枪尖则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中探出,朝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往。 赵拂衣扫过一眼,创造冲过来的只有寻常军士,uu看书.uuanhu.m四名校尉并未过来,只是拔出长刀,站在后面压阵。 至于张山涛,则依旧站在原地,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动也不动。 从大堂以外,还有源源不断的军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一层层将大堂围住,更远处还能瞧见点点冷光,类似弓弩之类。 赵拂衣心中顿时明确,恐怕张山涛已经从江封处知道他的厉害,这才安排重兵,特地把他从长安城里骗出来,打算靠重兵围杀。 当然,张山涛也不是蠢人,并未听信江封的一面之词,直接喊打喊杀,而是先以怀柔手段,试探了一番,确认他不是玄机台中人后,方才翻脸动手。 惋惜了,他若是对玄机台有所懂得,说不定能蒙混过关,本日也不用动手,只是他对玄机台完整不懂得,当初也没能从阎森口中逼问出什么来,本日不得不动手解决。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一六、翻脸网址:https:// 117、突围 “杀!” 随着张山涛一声令下,数十名铁甲军士大吼一声,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长枪突刺,冷光点点,向赵拂衣周身各处要害刺往。 “呵!” 赵拂衣又岂会坐以待毙,当下一声断喝,转身向门外冲往。 四面八方都是敌手,留在原地厮杀,只能空耗体力,迅速杀出重围,寻机离开此地,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他先是疾步向前一冲,还不等这些军士反响过来,便已冲到长枪前面,右手向外一挥,在身前划了个半圆,将几杆长枪一起抱住,随即向怀中一揽,夹在右肋之下。 被夹住枪尖的几名军士,不由大惊失色,双手握住长枪,拼命向回拽往,却仿佛铜灌铁铸一般,完整拽不回往。 赵拂衣如今已身具九牛之力,岂是寻常军士所能抵挡。 不等这些人再想措施,他接着向前跨了一步,来到一面铁盾前面,重重砸出一拳,狠狠砸在这面盾牌上面。 哐! 只听一声巨响,仿佛平地一声惊雷。 铁盾就似乎遭到炮击,登时四分五裂,炸成大大小小十七八块碎片,向后面溅射过往,带出“嗖嗖”的风声。 碎片力道极大,甚至连军士身上的铁甲,也被轻易击穿。 其中离得近的几名军士,身上被打出几个透明窟窿,逝世的不能再逝世,离得远的十来个人,固然没被打逝世,但也都被震的东倒西歪,空出一大片处所来。 这一切都产生在转瞬之间,从赵拂衣转身起步,到十几名军士非逝世即伤,都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直到他打开一条通道,在赵拂衣身后围攻的十几杆长枪,还没能追上他。 一拳建功之后,赵拂衣更不迟疑,趁着眼前空隙,大步向前冲往。 外围的一层军士见他冲了出来,急忙挤在一起,纷纷举起铁盾,组成一面盾墙,再次封堵过来,试图将他拦住。 由此看来,这些人倒真算得上悍不畏逝世的精兵,即使看到前人的下场,已经没有丝毫由于。 不过,他们固然勇气可嘉,实际上毫无作用。 赵拂衣大步疾行,直奔盾墙而往,也不出拳,只是轻轻一撞,便将这一面盾墙,撞的东倒西歪,四散开来。 以他身具九牛之力的体质,一旦提起速度,大步冲了起来,真有万马奔跑的骑士,眼前这群军士固然精锐,毕竟只是寻常士卒,连武者都算不上。 在他眼前就好似风中细柳,柔弱不堪,毫无任何抵挡之力。 转眼之间,赵拂衣已冲出重重包围,只有再向前跨出一步,就能冲出大堂。 …… 唰!唰! 就在他即将迈出大门之际,只听身边风声骤起,眼角余光一撇,就见几道冷光分辨从前后左右,向他一起砍了过来。 这几刀来的仓猝,又混在一片铁甲长枪之中,等他创造的时候,长刀已到身侧,间隔不过一二尺远,再躲已来不及。 赵拂衣面色一冷,脚不动,身不移,双膝向后一屈,腰身向后一弯,全部人平平向后躺了下往。 嗖!嗖! 赵拂衣躺倒的瞬间,长刀从他身上划过,前后只在毫厘之间。 直到他躺下之后,方才有工夫细看,创造出手的正是带队的四名校尉。 这四人刚才一直站在队伍后面,并未随其他军士一起动手,就算赵拂衣一拳击溃十余名军士,也都哑忍着没有出手,直到他冲出重围,将要迈出大门,这才捉住机会,四人一起出手。 这四人出手凌厉,刀速奇快,仅从这一刀来看,就知道都是外家层次的好手,至少身具五牛之力,再加上刀法娴熟,配合的又极为默契,猝然联手一击,就算修为比他们更高几分的人,也要饮恨刀下。 不过,赵拂衣反响极快,竟于电光火石之间,想到破解之策,堪堪躲了过往。 “杀!” 眼见赵拂衣躺倒在地,这四人脸上并未露出扫兴之色,刀势一转,变砍为斩,分辨向他四肢斩往。 在这四人看来,赵拂衣已经倒地,不便身法施展,这一斩势难躲开,只要一击的手,随便再追砍一刀,就能要了他的生命。 不止他们这么认为,就连远处的张山涛、齐武臣脸上也露出轻松之色。 本日围杀之前,张山涛从雍王府得到消息,知道赵拂衣战力非凡,有斩杀内家高手的战绩。 故此,张山涛才布下重兵,做好了用人命往填的筹备,没想到刚一动手,轻轻松松,就将赵拂衣逼到尽路。 “呵呵!” 赵拂衣冷冷一笑,面对四刀连斩,别人没有措施,他却有主意。 早在数月之前,他便修成云体风身,能够准确把持一身肌肉,做出种种凡人匪夷所思的动作,就算躺在地上也不例外。 不等长刀斩来,他就催动背部几块肌肉,轻轻一个耸动,便窜出一丈多往,从包围圈中脱身,冲到其中两名校尉身后。 …… 咔! 只听一声脆响,四人都斩了个空,齐齐砍在地面的石板上,倒把一块石板斩的四分五裂。 还不等他们转过身来,赵拂衣已然翻身站起,随手踹翻一名军士,从他手中多了一杆长枪,猛然向前挥往。 要论沙场征战,他承袭了韩棠十余年征战经验,最擅长以少敌多,要论近身厮杀,他经历了孤尘子二十余厮杀生活,对于搏杀这件事情,比堂上任何一个人都有经验的多。 对他来说,只要有一线活力,就能牢牢扼住,只要有一线杀机,就能血溅当场! 啪! 长枪如电,不容闪躲! 赵拂衣一击出手,重重砸在其中一名校尉背上,将他砸出十多米远,直到撞在东面墙上,方才反弹落地。 饶是此人穿着一身铁甲,也被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大口吐出鲜血,染得胡须、胸膛一片血红,眼见受了重伤,再也站不起来。 这还是他运气好,穿了一身重甲,要是换了一身平民,恐怕直接就被砸成两截,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啊!” 其他三名校尉看到厉害,不由一声惊呼,各自举起长刀,围在赵拂衣身边,却不敢向前逼近。 “哼哼!” 赵拂衣冷哼一声,没有再理这三人,用力轮动长枪,在身前抡了一个半圆。 只听“唔”的一声,平地卷起一阵旋风,震得四壁嗡嗡作响。 见到这幅情况,uu看书 .uukanshu.om无论是三名校尉,还是四周的军士,都不由脸色大变,固然没有转身逃走,但也都迟疑不前,没有人再往嵩明。 至于对他一片怨毒的付有德,刚才冲的太前,在混战之中,已经被四面飞溅的铁盾碎片击中脑袋,此时已一命呜呼。 倒是雷豹稍慢了一步,见到付有德身逝世,连忙向后退往,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长枪一挥,身前一片空旷,正堂门前再无阻拦。 赵拂衣大步向前迈出,只要出了这间屋子,凭借“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张山涛再强,也休想追到他。 嗡! 就在赵拂衣迈步之际,脑后风声再起,张山涛终于忍不住出手,飞身一跃,凌空向他抓来!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一七、突围网址:https:// 118、离去 轰! 张山涛身法如电,竟比赵拂衣更快,眨眼之间,已追到他身后。 随即一把向前抓出,速度比身法更快几分,五指间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一道道白色气浪,发出“嗡嗡”的响声,竟比喻才赵拂衣抡动长枪的声音更大。 “内家高手!” 赵拂衣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动机。 他如今已达到外家巅峰,对于外家层面的气力极限,心中十分明确,张山涛这一跃一抓,速度极快,气力也强,全都在外家巅峰之上,必定是内家高手。 不过这也正常,他在雍王世子江封眼前,斩杀了僵尸云锋冷,固然有暗器的功劳,但这份战绩是实打实的,江封既要借刀杀人,自然也会把这个消息流露给张山涛,让他早做筹备。 张山涛若没有内家层次的水准,又岂敢跟他单独动手? “既然如此,是走是留?” 赵拂衣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动机。 下一刻,他陡然转过身来,右手虚握成拳,左手立掌为刀,仰面朝天,正面迎击高高在上的张山涛。 按照常理来说,他的最佳选择是一走了之,这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过,他却想试试,跟内家高手拼逝世相博,到底是什么滋味,以他当下的身手,毕竟能拼到什么程度。 他在孤尘子的记忆中,固然经历过与内家高手的生逝世相博,但毕竟隔着一层,很多东西没有太深的体验。 在现世还没与这般高手真正交过手,今天正好试试。 赵拂衣也不是一味冒险,通过孤尘子的记忆,他对内家高手的战力心中大概有数,以他当下的修为,还不至于被一招秒杀。 只要能扛个三招两式,不被一招杀逝世,他能找机会默诵秘诀,凭借“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法,有足够的把握全身而退。 “好胆!” 张山涛见赵拂衣不但不走,反而转身迎击,不由气极反笑,大喝一声,从天而降,一把向他头顶抓来。 “喝!” 赵拂衣咬紧牙关,挥起右拳,向上迎击而往,第一下就要与张山涛硬碰硬地交手。 啪! 下一刻,张山涛这一把劈中赵拂衣的小臂,发出一声巨响,掀起一片气浪,震得四壁窗棂直晃。 “好厉害!” 赵拂衣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直砸下来,心中不由一惊。 接着,就创造单凭右臂完整抵挡不住,肩膀骤然向下一沉,眼看就要被张山涛破开防守架势,连忙抬起左臂,架在右臂下面。 双臂协力,才堪堪将这一击挡住。 “嗯?” 张山涛也是一怔,没想到赵拂衣竟能硬挡下这一击,冷声说道:“果然厉害,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难怪敢跟我动手!” 就此一击,他已经试出赵拂衣的修为达到外家巅峰,以赵拂衣十六七岁的年纪来看,这份修为简直惊世骇俗。 他自己也是练武的奇才,可是他有这份修为的时候,年纪要比赵拂衣大出十岁,差未几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不过,这也坚定了他的杀心,若是本日杀不了赵拂衣,翌日再见,就不知道是谁杀谁了。 张山涛想到这里,右手持续向下施压,向赵拂衣头颅压往,左手挥起一拳,直奔胸膛而往。 他这一招纯粹是以力压人,只要赵拂衣气力不如他,就难以护的周全,要么防得住他左手,防不住他右手,要么防得住他右手,防不住他左手。 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在这一击下逃生。 “好!” 面对如此凶险一击,赵拂衣面上毫无惧色,反而一声大吼,脸上带出不屈之意。 一声吼过,就见他浑身高低,肌肉迅速压缩,身形瞬间变得瘦削起来,皮肤表面浮出一条条青筋,全部凝结在一起,变成黑黢黢一片,好似穿了一件铁衣。 这正是运转龙吟铁布衫的异象! 在此同时,他右臂不动,左手握紧,一拳向前挥往,竟要与张山涛正面对拳。 “找逝世!” 张山涛见赵拂衣身上变更,就知道是运转了什么功法,不过并不在意,又见他撤开左手,脸上则露出微微冷笑。 当下,右臂持续用力下压,直奔赵拂衣头颅而往,却创造与刚才不同,竟然纹丝不动,就似乎按在一块万斤山岩之上。 接着,就听“嘭”的一声闷响,两只左拳狠狠撞在一起。 下一刻,远在正堂一角的齐武臣,围在四周的三名校尉、众多军士,全都停住了,简直不敢信任自己的眼睛。 这一击之后,赵拂衣原地站着不动,只是双脚深深陷进地下,足足有一尺多深,全部小腿都埋在里面。 张山涛则被一拳震退,足足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 “怎么可能!” 张山涛面色大变,瞪着双眼,逝世逝世盯着赵拂衣不放。 如此年纪,能修炼到外家巅峰,就已经惊世骇俗,就算当时顶尖权势的核心弟子,也未必都有这份修为,不过,这个他还能够吸收。 可是能在修为如此高超的同时,还能将一门厉害的炼体功法,练到如此境界,那就完整超乎了他的想象。 天下间任何一门功法,修炼起来都尽不轻易,更何况是对气力增幅如此壮大的功法,没个三两年,连门都进不了。 就在刚才交手之前,他还认为赵拂衣这门功法只是花架子,看着有变更而已,没想到真的这么厉害,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万事皆有可能!” 赵拂衣呵呵一笑,不等张山涛再说什么,一步向前迈出,竟然主动向他出手。 啪!啪!啪! 两人这次动手,比刚才更加凶猛,每一拳挥出,都带起“呜呜”风声,每一脚踏出,都踩碎几块青石。 转瞬之间,已经打了四五个回合,居然平分秋色。 几招过往,赵拂衣固然没吃什么亏,心中却暗暗萌生退意。 外家巅峰毕竟不如内家高手,固然有龙吟铁布衫的加成,气力甚至还在张山涛之上,可是速度、反响,都比张山涛差了一筹。 故此,气力的上风完整施展不出来,再大的气力打不中别人,又有什么用? 与之相反,张山涛则凭借速度、反响的上风,在适应了赵拂衣的节奏之后,持续几次击中他的要害,要不是龙吟铁布衫防御厉害,仅凭拳脚无法破防,说不定就要受伤。 当然,假如能一直这么打下往,输赢孰难预感。 惋惜的是,赵拂衣的气力上风,全部来自龙吟铁布衫的加成,而这门功法最耗气血,若是打的久了,等到气血用尽的时候,全身气力尽失,只怕想逃也难。 想到这里,他向前猛然击出一拳,将张山涛逼出几步,转身向门外奔往,口中则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 刹那间,身形骤然变快,只见一道黑影从堂中蹿出,急速向采菊山庄以往纵往,速度之快,竟远在张山涛之上。 “啊?” 张山涛不由一惊,uu看书 ww.ukahu.om 没想到赵拂衣说走就走。 等他反响过来,想要伸手拦阻的时候,却创造赵拂衣的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大喊一声:“放箭!” 就在正堂大门两侧,早已凑集着数十名弓箭手,早已拉开弓弦,随时筹备放箭。 只听张山涛一声令下,全都挽动长弓,向赵拂衣射往。 赵拂衣速度太快,竟不比快箭慢多少,多数箭支竟没能追上他的影子,只有寥寥几支射在身上,发出“铿铿”的声音,却也没伤到半分。 转眼之间,他已纵到墙头,却没立即离开,而是回头瞧了张山涛一眼,挥了挥手,转身离往。 张山涛面色变了几变,飞身纵出正堂,大步追了上往。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一八、离去网址:https:// 119、追逃 嘭!嘭! 莽莽荒野之上,积雪尚未消融,一道黑影从雪上疾掠而过,随便一步,便能跨出三丈,每次稍一落地,都会在雪地上踏出一个深坑,溅起一团雪雾。 片刻之后,在这道黑影前方,涌现一片荒野的林子。 黑影径直纵进密林,凌空一跃,飞身而起,踩在一棵大树上面,将粗大的树枝重重压了下往,弯成一个拱形,接着,又借着树枝的回弹力道,再次冲天而起,加速向林子深处纵往。 转眼之间,如是再三,黑影逃到林子深处,眼见后方无人追来,这才落在一棵树上,缓缓停歇下来。 一路的脚印到树林外面为止,再往林子里走,地上没有丝毫痕迹,他人再想循着脚印寻觅,简直比登天还难。 “呼……好累……” 这道黑影便是赵拂衣,刚刚从采菊山庄逃出来。 这一路上,他一面施展龙吟铁布衫,一面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两项配合之下,速度远远超出平常的极限,眨眼之间,便已纵出十多里外,把后面的追兵甩的无影无踪。 当然,速度固然极快,耗费也是极大。 刚才一路奔逃还不感到,如今停下之后,解除龙吟铁布衫之后,顿时感到一股难以抵抗的疲惫,仿佛山岳一般重重砸在身上,只感到浑身发软,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好好睡一觉。 身材上的疲劳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拂衣懒懒靠在树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慢慢思索下一步怎么走。 长安城暂时是回不往了,与左龙武卫一番厮杀之后,冒充玄机台的事情确定会被报到朝廷,这等大事只怕许山想压也压不下来,更何况他也未必想压。 如此以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等郝长风回来,跟他一起往西岳道门。 或许是由于这方世界有超凡气力的缘故,大魏王朝规矩虽严,但对于方外之人,大多网开一面,只要不出来乱刷存在感,一般都不会下大气力追捕。 下一步只能先在长安城周边,找个处所隐居,然后,再寻找机会,暗中潜回长安城中,把本日产生的事情,告诉许白露,或者王朝义。 一来这两人对他十分关心,忽然消散不见,恐怕会让他们担心,告诉一声,也让这两人安心,二来也能托他们给郝长风带个话,把消息传回往,省的郝长风找不到自己。 至于秋素白么,呵呵,她要是找不到自己,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恐怕不大可能。 沙……沙…… 就在赵拂衣思索下一步动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淡淡的脚步声,从林子以外传来。 他急忙低下头往,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远看,创造张山涛独自一人,手持长刀,大步追进林子里。 “嗯?” 赵拂衣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来的这么快,就似乎知道自己躲着那里,随即又反响过来,方圆数十里,只有这片林子可以躲身,张山涛只要不蠢,就能猜到他躲在这里。 不过,他对此并不担心,这片林子并不算小。林间枯枝复杂,还有一层层的积雪,将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更加有利的是,他本日穿了一身灰色长袍,正好与冬日里的树枝同色,不要说是在远处,就算离得近了,也不易创造。 …… 张山涛来到林中之后,似乎并没有明确目标,提着一柄长刀,东走西看,南顾北盼,在林子里四处行走,没有一点章法。 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单纯的凑巧,或许是直觉的缘故。 张山涛固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却与赵拂衣躲身的那棵大树间隔越来越近,其中一次甚至擦身而过。 赵拂衣牢牢靠在树上,缓缓放轻呼吸,低垂着眼力,不动声色看着张山涛在他身下走来走往。 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与张山涛争锋,若被创造,只怕成果不好。 沙……沙…… 张山涛脚踩长靴,踏在雪地上,发轻轻的声音。 “已经是第三次……” 赵拂衣的心慢慢提到嗓子眼。 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张山涛已经第三次从他身下经过,固然看似没有任何创造,可是他心中却越来越不安,总感到有些有些不大正常。 噌! 忽然间,一道残暴刀光,骤然从树下绽放,残暴的刀芒如同一条长龙,绕着大树,迎风而上,霎那之间,已经追到树梢,直向赵拂衣当头砍来。 残暴的刀芒后面,则是张山涛一张无情的脸庞。 “嗯?” 赵拂衣不由大惊。 这一刀来的忽然,往势激烈,尽非偶然出手,而是早有预谋,本来张山涛早已创造他躲在树上! “张山涛是怎么创造的?” 危急时刻,赵拂衣来不及探究其中缘由,脚下猛一发力,身形冲天而起,直直向上,纵起三四丈高,堪堪躲过这一刀。 “哼哼!” 张山涛冷哼一声,脚下发力,同样跃起,持续追了上往。 他乃是内家高手,身法本来就比赵拂衣要快,此时全力以赴,又是有心算无心,更是不会被轻易甩掉。 赵拂衣身在半空,固然躲过了这一刀,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心中明确,危机并未结束,相反才刚刚开端。 如今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要等身形稍坠,就要正面挨上一刀,到时候恐怕九逝世一生。 想到这里,他飞速抖了抖手肘,一筒暴雨梨花针随之滑落,迅速持在手上,不等身形下坠,便要催动机关,想法射杀张山涛。 不料,等他低头瞄准的时候,却创造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知何时,张山涛仰面朝天,冷冷的看着他,脸上已经戴上了一面金灿灿的虎头面具。 这张虎头面具通体金黄,比人脸稍大,看似黄金打造,却要亮上几分,似乎还掺杂了其他金属,面具浮现虎相,在额头地位,还有一个王字。 “这是……” 赵拂衣心中一动,却来不及细想,叩动手中机关,就见一簇银针掠出,直奔张山涛面门而往。 叮叮!当当! 数十声脆响之后,这二三十枚银针,凡是射在面具上的部分,全都溅射出往,只留下一片火星,并没有造成丝毫损伤。 至于其他几枚,射在张山涛身上的,倒是将他射穿,只是射中的不是要害,也没能将他重伤,甚至没能阻碍他持续出手。 “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赵拂衣心中再惊,再想换一筒暴雨梨花针,身形却已经下坠不少,想要换招已来不及。 眼见长刀向自己斩来,u看书 .uukanhu 情急之下,他只能身形倒转,挥起手中暴雨梨花针的熟铜圆筒,当做兵器,向长刀磕往。 咔! 一声脆响,长刀中重重地斩在圆筒上面。 赵拂衣借着反震的力道,远远飘出三丈多远,落在另一棵树上,暂时逃出一线活力,低头再看手中圆筒,不由叹了口吻。 这一刀削的极狠,圆筒上面被削往三分之一,露出里面复杂的机簧机构,已经不能再用了。 赵拂衣微微叹了口吻,深深看了对面树上的张山涛一眼,随手抛掉圆筒,口中默诵秘诀,转身向密林深处纵往。 张山涛冷笑一声,挥动长刀,再次追了上往。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一九、追逃网址:https:// 120、亡命 嗖! 一道身影如风,从荒野上擦过,霎那之间,便纵出十多丈远,平地卷起一阵旋风。 唰! 又是一道身影,涌现在地平线上,追着前面这人牢牢不放,身法只是稍逊半分,固然一时追不上,但也尽对甩不脱。 前面这道身影便是赵拂衣,后面的自不必说,正是一路追杀的张山涛。 “呼……呼……” 转眼之间,赵拂衣已逃出二十多里,累得气喘吁吁,却依旧没能甩脱张山涛。 他刚才在采菊山庄的时候,远转龙吟铁布衫,耗费了太多气血,此时难免有些后继乏力。 张山涛一直追在后面,呼吸绵长,脚步不乱,显然还能保持许久,至少比他保持的时间要久。 “惋惜了……” 赵拂衣心中暗叹一声。 “千劫百难,说走就走”这门秘诀,在他手中与在辩护和尚手中相比,几乎是一天一地。 在他手中,顶多只能进步一倍速度,但在辩机和尚手中,足足可以提速十倍,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日,太宗天子命令禁军前往捉拿的时候,辩机和尚若是想走,只怕没人能抓到他,只是一心求逝世,这才落的一个腰斩的下场。 一个一倍,一个十倍,这或许就是玄奘法师亲传,与自家修炼的差别。 赵拂衣疾步向前,又逃出三四里路,心中暗自发愁。 他倒不是没有迅速甩脱张山涛的措施,只要在默诵秘诀的同时,运转龙吟铁布衫,两相配合之下,速度立即增长,就能轻易便能将张山涛甩脱。 问题在于,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一来龙吟铁布衫极耗体力,顶多只能撑上一时半刻,就会耗尽气血,万一甩脱之后,再被张山涛找到,就只能束手就擒。二来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确,张山涛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一点弄不明确,就没法彻底甩脱,被追上也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逃不了,就只能想措施回击,可是又该如何下手呢? 赵拂衣心中慢慢谋划起来。 …… 嗖! 两人一追一逃,正在奔行之间,前面陡然涌现了一道壕沟,足有三丈多宽,横在荒野之中,将全部荒野一分为二。 “有了!” 赵拂衣心中不由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暗自提了口吻,大步向壕沟逃往,几步赶到壕沟边上,运足气力,飞身一跃,从壕沟上面纵掠而过,持续向前逃往。 张山涛紧随其后,也赶到壕沟边上,看到赵拂衣跃了过往,尽不迟疑,脚尖一点,也飞身跃上半空。 就在张山涛腾空的瞬间,赵拂衣听到身后风声,猛然停下脚步,急速转过身来,从怀中取出另一筒暴雨梨花针,轻轻转动机关。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簇银针骤然射出,直奔张山涛而往。 赵拂衣想的就是这一招。 他心中暗自猜测,张山涛固然知道他有厉害暗器,但未必知道他有两筒,由于他只在江封眼前用过一筒,而这一筒已经被张山涛毁掉,故此,他极有可能毫无顾忌地追上来。 这样的话,只要捉住机会,就能一击毙命! 赵拂衣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特地避过虎头面具遮挡的处所,瞄准张山涛胸腹射往。 唰! 暴雨梨花针速度极快,就算是内家高手也难以躲开,张山涛本就不易躲开,加之身在半空,身法辗转艰苦,想要躲开,难如登天。 嗤!嗤!嗤! 只听几声轻响,这一簇银针尽数打在张山涛胸前,正好是心脏地位,银光闪闪,穿心而过,竟连一枚都没有错过,戳出二三十个透明窟窿。 “好!” 赵拂衣不由大喜。 此人修为高深,非其他人可比,他方才回头一击,只是冒险一试,并没有完整把握,没想到轻易得手,倒是出乎意料。 如此以来,形势逆转,这条命今天算是保住了! 张山涛挨了这簇银针之后,身法顿时迟滞下来,委曲超出壕沟,从半空中重重落在地上,间隔赵拂衣三五丈外,左手捂住心口,右手握紧长刀,用力拄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逝世逝世盯着赵拂衣,踉踉跄跄向他走了过来。 “你……你……” 张山涛委曲着说了两句,眼神越发黯淡,向前挣扎着又走了几步,一步步向赵拂衣逼近。 由于有虎头面具的缘故,看不到他脸色变更,但从他身形动作来看,恐怕也保持不了几步了。 三丈……两丈……一丈…… 赵拂衣忽然创造有些不对,总感到眼前这副景象,似乎在哪里见过,张山涛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可是与往常相比,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总感到有些怪怪的。 “不对!” 赵拂衣脑中灵光一闪,脸色骤然一变,陡然反响过来,少的东西是“血”! 张山涛受创不轻,银针穿心而过,却没留下一滴血来,就仿佛当日的云锋冷! “吸血行尸!” 赵拂衣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动机,心中不由一冷,双足猛然发力,急速向后撤退,甚至来不及运转龙吟铁布衫。 对于吸血行尸来说,只要不伤到头颅,其他处所就算伤的再重,也没什么用处。 难怪张山涛只戴了一张虎头面具,其他处所并未防御,本来是这样! …… 噌! 张山涛见他忽然向后闪躲,眼神忽然冷下,手中长刀一挥,幻化成一道残暴光芒,径直向赵拂衣怀中斩往。 这一刀又快又急,间隔又近,以赵拂衣的本事,压根无法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砍在前胸。 长刀及体,森冷如冰! 赵拂衣的一颗心深深沉进谷底,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拼命运转龙吟铁布衫,以肉身与刀锋硬抗。 以龙吟铁布衫的防御,寻常军士已经伤不到他,可是面对内家高手的一击,还差了很多! 噌! 冰冷的刀锋刺在赵拂衣胸前,轻易划破肌肤,然后刺过肌肉,在他胸骨与喉头交接的部位,重重点了一下,绽开一朵血花。 “嗯!” 赵拂衣一声闷哼,脸色变了一变。 张山涛眼神如冰,握紧手中长刀,丝毫也不停顿,运刀如电,持续行下划往。 长刀锋锐,刀法高超,不犯半分毛病,丝毫没有给赵拂衣闪躲的空间,若是不出意外,一眨眼的工夫之后,就能将赵拂衣开膛剖心。 嗤! 然后,意外就产生了。 长刀持续下滑,却没能持续刺穿肌肉,不知斩在什么东西上面,只感到刀锋一滞,随即从赵拂衣身上弹开,再也没能刺进往。 接着,随着刀锋持续下滑,反而生出一股推力,将赵拂衣远远推了出往。 “嗯?” 张山涛不由一怔。uu看书ww.uukanhu.cm 以他的刀法,凭借手中长刀,就算是百炼宝甲,也能轻松斩为两截,就算赵拂衣的炼体工夫再强,也不可能挡住。 赵拂衣逝世里逃生,心中忽然明确过来,救了自己一命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怀中的山水画卷。 刀枪不破,水火不侵,就算张山涛刀法再强十倍,手中长刀再锋锐百倍,也不可能斩开! 长刀之下,赵拂衣侥幸不逝世,但也不敢恋战,急忙运起最后一点气血,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转身持续奔逃,至于能逃多远,能逃多久,就只有天知道! 在他身后,鲜血点点洒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二零、亡命网址:https:// 121、生机所在 “呼!呼!” 一片密林之中,一道人影飞速前行。 赵拂衣拼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大步向前冲往,体力渐渐不支,呼吸也急促起来,脚下已经开端打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张山涛暂时被他甩开了,一时半刻追他不上。 可是这种局面,并不能保持太久,龙吟铁布衫对气血的耗费极大,顶多再跑一盏茶的工夫,就会气血衰竭,就算他不想结束运功,也会被迫停下。 真到了这一步,张山涛必定会追上来,尽对会找到他,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 他刚才已经想明确张山涛为什么能够追上他,原因也很简略,由于吸血行尸找人,不仅仅凭借眼睛,还会依附鼻子。 当初在灞陵塬的时候,云锋冷就是循着秋素白的气味,一路追到闲云山庄,张山涛身为行尸,必定也有这本事,难怪在上一处密林的时候,张山涛能这么快就找到他。 只惋惜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他眼下并没有什么措施,可以断尽气味的流传,就算知道原因也没什么用。 “难道真的要逝世在这里?” 赵拂衣心中不由一沉,深深叹了口吻,随即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个动机。 天无尽人之路,他信任自己,必定会想到措施! …… 又过了数十丈后,赵拂衣终于冲出这片密林,眼前风景霍然豁达,却见一条大河横在身前,一座山丘矗立在大河后方。 “嗯?” 他忽然创造眼前风景有些熟悉,似乎曾经来过这里,头脑微微一转,想起了这是什么处所。 “叫凤山!” 赵拂衣不由喊了出来。 叫凤山也叫一人回,乃是三百年前,大周王朝近卫军的屯兵之处,如今已成了一片幽冥秘境,驻扎着千余军士,结成一座“朱雀寨”。 “假如是这里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赵拂衣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主意。 他猛然停下脚步,左右瞧了瞧,寻了一个遮风的处所,迅速从怀中取出通幽石里,左手牢牢握住,右手则取出一张火折子,用力一甩,只听“刺啦”一声,顿时燃起一束火苗,接着,将通幽石放在火苗上炙烤。 转眼之间,通幽石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雾,渐渐将他笼罩其中,随之消散在现世之中。 …… 一阵夜风吹过,白雾渐渐散往。 赵拂衣再看眼前风景,已经截然不同。 天气从白昼变得昏暗,蓝本位于身后的密林,已经化为一片暗影,眼前荒野的叫凤山,变得一片灯火通明。 远远瞧见,一座军寨背山面水,里面数百人操练不休,看起来好生威严。 “朱雀寨……” 赵拂衣低低声音说道,随即大步前行,向叫凤山赶了过往,留在原地太危险,唯一的生路就在前方。 他不知道张山涛是吸血行尸之前,也曾想过进进幽冥秘境,从而将他甩开,可是当他知道张山涛是吸血行尸之后,就尽了这个动机。 吸血行尸的背后是秋素白的敌人,秋素白能给他通幽石,那人自然也能给张山涛通幽石,一旦进了幽冥世界,万一张山涛也追进来,眼前只有一条大道,四周都是一片暗影,反而更轻易被捉住。 直到他看见叫凤山,才忽然想起一人回中还有一支部队。 若是能混到朱雀寨里,偷偷暗躲起来,就算张山涛再强,也不能直接强闯,在大营里肆意搜索,只能慢慢寻找。 到时候,他说不定就能想法溜掉,至不济也能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好再做周旋。 对于一人回,他并不陌生。 之前来过一次,早已轻车熟路,循着黑水河边,找到上次通过的吊桥,蹑手蹑脚走了过往,然后顺着山石之间的暗影,悄无声息地摸到寨墙边上,趁着巡守军士离开的空档,翻身跨过寨墙,落进朱雀寨中。 朱雀寨里固然巡守严格,但是军寨面积也大,难免有防守单薄的处所,再加上身处幽冥世界,极少有人能来这里,故此,并不会随时随刻都严阵以待。 赵拂衣进进朱雀寨后,左右瞧了瞧,见没有惊动任何人,便缩在角落里,仔细视察了起来,并没有乱闯。 就在不久之前,他曾经探查过这里,把寨子里面的地形记得一清二楚,本来是为下次潜进做过筹备,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回来。 赵拂衣视察了一阵,远远看到一处无人驻守的营帐,便顺着墙根下的暗影,蹑手蹑脚溜到这处营帐外面,又在外面听了听,断定里面没人,这才揭开一角,翻身滚了进往。 营帐里面,摆了八张床展,还有几个架子,上面放着兵器、铠甲、军衣之类,随便堆成一堆。 赵拂衣心中一动,先把自己身上长袍脱下,换了身合身的军衣,然后寻了个角落坐下,吞了几粒益气补血的药丸,缓缓闭上双眼,开端打坐调息。 …… 就在赵拂衣进进幽冥世界不久,张山涛也走出这片密林,看着前面的叫凤山,轻轻嗅了嗅,却创造气味就此断尽。 “跑了?” 张山涛皱了皱眉,随即在四周绕了绕,重重抽了几下鼻子,脸色忽然变了变,喃喃说道:“这味道……居然往了幽冥世界……”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并没有立即往追。 与赵拂衣对幽冥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不同,他对幽冥世界要懂得的多,也知道里面有很多不可测的危险,一时间竟迟疑起来。 原地沉默了一阵之后,张山涛幽幽叹了口吻,从怀中同样取出一块幽冥石,一张火折子,点燃之后,冒出白烟,就此进进幽冥世界。 幽冥世界固然可怕,但他背后的主人更加可怕,两相比较,还是往幽冥世界的好。 冒险求活,总比有逝世无生好得多。 张山涛进进幽冥世界,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赵拂衣的味道。 接着,就看到远处灯火通明的叫凤山,创造了山上的军寨,脸色忽然变得很丢脸。 他已经创造,赵拂衣的气味,沿着山道,一路往河边往了,然后又在河对面涌现,要是猜得不错,眼下正躲在军寨之中。 “这座军寨……” 张山涛眉头大皱。 作为带兵的统领,他对军中之事,要比赵拂衣懂得的多,粗粗一看,就知道军寨里面最少有上千精锐,就算他是吸血行尸,正面强闯的话,恐怕也会被雄师活活堆逝世。 更何况,幽冥秘境之中,还不知暗躲着什么危险,军寨只是最表面的阻力,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看来……” 张山涛站在原地沉思片刻,uu看书 .uanshu.om 终极摇了摇头,决定先潜进军寨,然后再作打算。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犹疑,大步向叫凤山赶了过往。 不过,他对此处地理不熟,并没有沿着黑水河的寻找吊桥,而是一头扎进河里,游了过往。 度过黑水河不久,张山涛便来到朱雀寨外面,也找了个没人的处所,轻松翻过寨墙,进进朱雀寨中。 他本日穿着一身黑袍,躲在暗中,比赵拂衣更不轻易被人创造,再加上修为也高,想要混进来易如反掌。 麻烦的事情在后面,等他翻进寨中之后,创造里面气味混杂,想要在这里找出赵拂衣并不轻易。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这混杂的气味之中,已经嗅到赵拂衣的味道,断定就在这座军寨之中。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二生一、生机所在网址:https:// 122、浑水 月光幽暗,营帐昏暗。 赵拂衣躲在营帐一角,盘膝而坐,打坐调息,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凭借丹药之助,一身气血渐渐恢复过来,若是再遇上敌人,委曲也能一战。 嚓!嚓! 一阵整洁地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赵拂衣睁开眼睛,知道这里再呆不下往了,当下翻身而起,趁着外面的人还没进来,反手揭开营帐,依旧从刚才进来的处所,侧身滚了出往。 等到外面之后,他重新找了个幽暗的角落,仔细视察一番。 这才创造,蓝本在朱雀寨里四处巡守的军士,逐一回回营帐,另一部分军士则从营帐中走往,往前面操场上集合,看起来是到换防的时间了。 “嗯……什么味道?” 赵拂衣正在暗中视察,忽然嗅到一股浓浓的香气,从远方飘了过来,用力嗅了嗅,居然是炖肉的味道。 咕嘟……咕嘟…… 就在他嗅到香气的同时,肚子咕噜作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克制不住的饥饿。 赵拂衣心中苦笑,先前逃命的时候,气血耗费太多,固然有丹药赞助,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是肚子里没货是做不得假的,这东西可没法靠丹药能补充。 “找处所吃一顿?” 他脑中不可抑止地泛起这个动机,四处瞧了瞧,看看无人注意到这里,便贴着营帐背面的暗影,蹑手蹑脚,一步步向炖肉香气传来的处所走往。 此时朱雀寨中正在换防,四处巡视也没有刚才周密,比刚才好走得多。 约么一炷香的工夫之后,赵拂衣便来到一处宽大的营帐后面,躲在暗影里视察了一阵,没有创造异状,便微微撩开帐帘,顺着缝隙向前看往。 营帐里面空无一人,正中支着几口大锅,锅里还冒着热气,底下立着火炉,燃着赤红色的火苗,旁边摆着十多张桌子,盘子碗筷堆叠的整整洁齐,上面还蘸着水渍,看起来刚刚清洗过。 “居然是吃饭的饭堂,难怪一股香气……” 赵拂衣喃喃说道,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一件疏忽许久的事情。 他以往进进幽冥秘境,见到里面的人时,下意识的认为,这些人与凡人不同,属于幽冥鬼物一类。 即使辩机和尚亲口说过,随着幽冥世界的进一步阳化,他们会变得与正凡人无异,赵拂衣心中也没有多想。 今天走到这里,他才忽然想起,这些人若是真的与正凡人无异,岂不是衣食住行,一样也缺不得,眼前这间营帐就是明证。 如此一来,问题就来了,眼前这些吃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区区一座叫凤山,上面可没有种田畜牧的处所,难道也是从幽冥世界里面转化来的?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突,再看帐篷里的食品,表情已经不同。 刚才在远处的时候,没有想到这点,此时走到营帐外面,才想起这些食品来历不清,万万不敢填到肚子里。 …… 唰! 就在赵拂衣愣神的工夫,一道劲风猛然从他身后传来,直向脖颈劈往,势大力沉,迅捷无比,竟要一刀枭首。 不过,他身处不测之地,心里固然出神,但从未放下警惕,当下头也不回,反手挥起暴雨梨花针的针筒,向后挡了过往。 两筒暴雨梨花针,前一筒在密林之中,被张山涛一刀削断,已经没法再用,后一筒在逃命时候,也将银针发射出往,不知落在何方,收不回来,算是废了。 故此,他只能废物利用,把熟铜针筒当做兵刃来使。 铿! 一声脆响,熟铜针筒与长刀磕在一起,固然震得他手臂发麻,却将长刀挡住。 赵拂衣借着这个机会,俯身低下头往,飞速向前一滚,径直滚进营帐之中,身形也不站起,寻个机会,伸出左脚,一脚踢在大锅底下的火炉上。 嘭! 一声闷响,一口黑锅冲天而起,连同锅里炖的大块牛肉,一起向他身后泼往,与此同时,火炉腾空而起,砸向四周的帷帐,炉子里火红的炭块,则向四面飞溅而往。 “该逝世!” 偷袭之人一声怒斥,急忙挥动手中长刀,幻化出一团刀光,将自身护的严严实实,不但将一口黑锅砸飞,连锅里的肉汤,也都用刀风吹了出往,半点没溅到身上。 只是他反响虽快,仗着刀法过人,护着自己没有受伤,但也不得不缓了一步,没能持续追出往。 就在黑锅飞向他的同时,火炉终于砸在帷帐上面,连同炉子里火红的炭块,瞬间将帷帐引燃。 “着火了!” 赵拂衣持续几个翻滚,急速蹿出营帐,起身之后,向后瞧了一眼,接着就是一声大喊。 声音滚滚,向四周传往,瞬间震惊了全部军寨。 就凭刚才那一刀,他已经试探过来,出手的正是张山涛。 凭他当下的本事,跟张山涛交手是有败无胜,唯一的获胜机会,就是借朱雀寨的权势把水搅混,然后再图后事。 …… 赵拂衣猜的没错,方才偷袭他的正是张山涛。 张山涛来到营中之后,刚开端还打算逐个营帐寻找,可是搜了几座营帐之后,却创造这个方法行不通。 军寨之中,气味太过混杂,没法凭气味寻找,只能逐个营帐往搜,可是军寨里面到处是人,也不能大张旗鼓往找,只能趁没人的机会,一间间往搜。 这么找的话,效率实在太慢,就算赵拂衣原地不动,也要找上一半天的工夫。 他找了几间营帐之后,就停了下来,思索一阵,想到一个主意,便是吃吃饭的处所守着。 民以食为天,赵拂衣就算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只要不逃出朱雀寨,早晚要到饭堂,到时候就能找到。 张山涛想到这里,便寻到此处,默默躲在暗处,只等赵拂衣前来。 果不其然,约么一个多时辰之后,看到赵拂衣来到这里,接着就是一刀上往,试图斩杀赵拂衣。 只惋惜赵拂衣警觉太高,一刀居然没能斩中,被他逃了出往。 …… 随着赵拂衣一声大喊,全部朱雀寨顿时骚动起来。 眨眼之间,就有数十名军士结成几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其中有些人端着水盆、提着水桶等救火的东西,大部分则是一身戎装,提着各种兵刃将着火的营帐,团团围在一起。 朱雀寨驻扎的不愧是大周王朝第一等精锐,无论是反响速度,还是临危不乱,都非寻常部队可比。 赵拂衣四下里瞧了瞧,u看书 ww.uunshucm 看到四周都是朱雀寨的军士,心中忽然一动,就地抓了把土,在脸上一抹,转身朝人最多处挤往,随便抢了个水桶,凑在一团救火的军士里面,假装救火的军士,暂时埋伏起来。 哗!哗! 这座营帐固然不小,但里面却没有什么燃烧的家当,随着几盆水下往,火势迅速熄灭,化为一堆灰烬,显出烈火中站着的张山涛来。 一滩灰烬之上,只见一名黑衣人脸上则带着一个金灿灿的虎头面具,看起来十分显眼。 “你是什么人!” 数十军士之中,一名校尉站了出来,向张山涛厉声喝道。 张山涛并不理他,冰冷地眼力在四面扫视一周,终极停在赵拂衣身上,猛然挥动长刀,飞身向他扑往。小说地书之主 最新章节 一、二二、浑水网址:https:// 123、摸鱼 “好胆!杀!” 张山涛一刀斩出之后,带头校尉不由大怒。 或许在张山涛看来,他只是一刀斩向赵拂衣,但在朱雀寨中的军士看来,就是毫无顾忌,肆意滥杀。 带头校尉一声断喝之后,提起手中长枪,大步冲了出去,毫不犹豫地拦在张山涛身前。 铿! 一声脆响,长刀与铁枪撞在一起。 接着,就见这名校尉被一刀劈开,手中长枪脱手而飞,双手虎口一起震裂,鲜血洒在地上,浑身发软,无力再战。 张山涛一刀的手,更不迟疑,挥舞手中长刀,继续大步向前,向赵拂衣所在之处冲了过去,方才那名校尉的全力一击,竟没能挡住他一分一毫。 赵拂衣并不意外,张山涛修为之高,恐怕与王朝义不相上下,都是内家巅峰一级的高手。 刚才那名校尉虽然勇气可嘉,但却修为平平,即使在外家层次中,也算不上高手,他能从这一刀中活下来,一半是靠运气,另一半则是张山涛手下留情。 张山涛没把这名校尉一刀砍死,并不是他心软,而是不愿多事。 他现在只想杀了赵拂衣,对朱雀寨的人并无兴趣,手上要是多了别的人命,只怕要跟朱雀营不死不休,对他反而不利。 赵拂衣躲在人群之中,随着张山涛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步伐不紧不慢,丝毫也不慌乱。 他穿着朱雀寨里的军衣,脸上又抹了泥,混在人群之中,丝毫也不显眼,一时半刻,周围竟没有人发现他并非寨中军士,只当他是自己人。 张山涛死死盯住赵拂衣,大步向前冲去。 可惜,他虽然恨不得一刀砍死赵拂衣,但朱雀营里的军士也不是摆设,一个个拦在前面,组成小小的军阵,长枪大戟不断向他身上招呼,虽然伤不到他,却将他脚步拖住。 噌!噌!噌! 几步之后,张山涛见赵拂衣越走越远,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杀气,猛然挥动长刀,卷起一道刀光,将拦在前面的三名军士,一刀斩成六截,还不等尸首落地,飞身跃起,向赵拂衣追去。 赵拂衣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朱雀寨核心地方跑去。 他心里明白,以张山涛的修为,若是肆无忌惮,眼前这几十人还真不够他杀的。 张山涛见他要逃,冷哼一声,趁着身前军士还没再次围过来,再次跃起,凌空纵出三五丈远,持刀向赵拂衣追去。 ……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之间,就从寨子东南角,逃到中军大帐前面。 就在赵拂衣刚刚在大帐前面落足的瞬间,就听“唰”的一声,一道雪亮剑光从帐中飞出,直奔赵拂衣而去。 前有剑光,后有刀光。 一时间,赵拂衣进也不得,腿也不得,似是落入困境。 他却丝毫也不紧张,先是低喝一声,浑身上下化为乌黑一片,就像穿了一层铁甲,接着,口中默诵秘诀,脚下猛一发力。 瞬息之间,速度远超之前,于电光火石之间,从剑光与刀光中间闪开。 噌! 下一刻,剑光与刀光汇在一处,发出一声长长的鸣音。 接着,就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一人持剑,一人持刀,站在大帐前面,彼此之间,杀气腾腾。 这两人之中,持刀的自然是张山涛,持剑的则是一位白衣人。 这人看起来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目光炯炯,神情严肃,穿着一身纯白长袍,手中长剑通体碧绿,又有些透明,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还请尊驾让开一步,我杀了他就走!” 张山涛沉声说道,仅凭方才一剑,他就知道眼前这白衣人是高手,隐隐还在他之上,故此不愿多事。 “笑话!” 白衣人挑了挑眉毛,瞧了张山涛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赵拂衣,冷声说道:“杀了我的人还想走?一起杀了!” 一语落地,他接着便向张山涛扑去,一剑出手,长剑如虹,幻出无穷剑光,竟将张山涛整个笼罩在剑光之内。 张山涛目光一沉,想要躲避,已来不及,无可奈何之间,只得挥舞长刀,与白衣人近身搏杀。 就在白衣人出手的同时,从大帐四周,由几名带刀校尉带头,冲出几队军士,将四周团团围住,向赵拂衣杀了过来。 赵拂衣无奈之下,只能从旁边军士手中,夺了一把长剑,与其他人拼在一起,一步一步向山顶方向退去。 要是全力以赴,他倒是也能走,但若他要走了,恐怕张山涛也会抛下白衣人,继续去追杀他,倒时候反为不美。 倒不如继续在这里缠斗,等到白衣人与张山涛两败俱伤之后,再寻机离开。 面对眼前这些人,他的压力要小很多,倒不用远转龙吟铁布衫,只要徐徐应战,且战且退即可,他拥有韩棠十多年的沙场经验,一时半刻,不至于遇险。 …… 赵拂衣这边战局渐渐稳定下来,张山涛却落入下风。 白衣人的修为本就比张山涛要深,剑法也要高明几分,手中长剑长剑更是有些诡异,每一剑砍出,都带出一道森寒剑气,落在张山涛身上,冻出一道道白色霜痕。 数十个回合下来,张山涛已经渐渐不支,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死!” 张山涛眼见落在下风,又见赵拂衣步步后退,就要离开这里,心中不由焦躁起来,猛然大吼一声,双手紧握长刀,竟然不顾防御,狠狠一刀向白衣人劈去。 唰! 白衣人见张山涛情急拼命,面色微微一沉,侧身让了一步,没有与张山涛硬拼,先行让过锋芒。 接着,剑锋一转,长剑如毒蛇一般,深深刺入他右肋之下,足有半尺多深。 若是换一个人,这一剑不死也要重伤,不要说是继续搏杀,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张山涛却是吸血行尸,只要头颅不伤,其他部位受创都不当回事,当下借着白衣人闪开的机会,疾步向前冲去,听凭长剑在他身上划出一一道长长的伤口。 不过,他并没有冲向赵拂衣,而是冲向一旁,随便拽了一名军士,一把抓断脖子,转头就往上咬,看书 .ukanshu试图吸血疗伤。 不料,就在他刚刚张口之际,手中这名军士,骤然化为一堆飞灰,就此消失不见。 “啊!” 张山涛不由一惊,脸色惊疑不定,转头又抓了一名军士,一口咬了上去。 “噗呲”一声,一口将这名军士喉头血管咬断,鲜血顿时溅出,大口吮吸起来,不料还没吸上三五口,这名军士已然断气,也化作一摊飞灰,就此落在地上。 “吸血行尸!” 白衣人正要持剑追赶,瞧见这一幕之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没有继续再追。 “嗯?” 赵拂衣身在远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难道张山涛并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杀死之后会化作飞灰? 其实他猜的不错,幽冥世界诡异异常,除了他这种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再没几个人敢在这里乱走,张山涛虽然也有通幽石,但只是做修炼之用,还真没在幽冥世界里杀过人。 连杀两人之后,张山涛知道不对,再继续下去,也吸不了多少鲜血,没有再去找其他人,转身向赵拂衣冲去。 赵拂衣见状,急忙运起龙吟铁布衫,撞开围在身旁的几名军士,一头向山顶纵去,打算从后山逃开。 张山涛紧随其后,一前一后追了上去。 白衣人站在大帐门前,脸上忽然露出惊容。 他刚才发现张山涛是吸血行尸之后,知道不易杀死,就没有再追,准备等张山涛和赵拂衣拼过之后,再上去一举格杀。 此时忽然瞧见,两人竟是直奔山顶方向而去,不由大吃一惊,死死盯住山顶上的金色佛塔,急忙追了上去。 124、绝处 昏暗幽玄的月光与鸣凤山上的灯火通明,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反差,一片寂静的幽冥世界,也与嘈杂的朱雀寨,截然两个世界。 赵拂衣逃在最前面,面色肃然,身形如电,口中默诵秘诀,急速向山顶方向逃去,经过两个多时辰的修养,他已恢复了八分体力,伤势也包扎起来,情况比之前逃亡的时候好得多。 张山涛带着虎头面具,眼神森冷,手持长刀,紧紧追在后面,因为挨了白衣人一剑的缘故,行动有些不便,身法比之前慢了三分。 在他两人身后,白衣人仗剑而来,脸上带出惊怒之色,身法速度比前两人都快,每一步跨出,便能掠出三五丈去。 至于寨主其他军士,只能看见几道影子一掠而过,完全插不上手,只有几名身具外家修为的校尉,苦苦追在后面。 赵拂衣回头瞧了一眼,心中暗自盘算,他能否逃过此劫,就看是张山涛先追上他,还是白衣人先追上张山涛。 就在此时,意外陡生! 唰! 转眼之间,赵拂衣疾步已经来到山顶,飞身一跃,从山顶处那座金光璀璨的十三层宝塔旁边纵过。 噌! 紧随其后,张山涛大步从后面追了上来,也从宝塔旁边路过。 不料,就在他与宝塔擦身而过的瞬间,就听到“当”的一声巨响,从十三层宝塔之中传来,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敲钟一眼。 随之,从宝塔表面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光华,仿佛涟漪一般,一层层向外荡去,就如水面青萍。 这层金色涟漪对塔下其他人丝毫无碍,仿佛只是一道幻觉而已,就连赵拂衣都毫无感觉。 唯独张山涛撞在这道金色涟漪上面,身形骤然一滞,动作顿时迟缓起来,就好像撞在胶水里的苍蝇,举手投足,都变得无比艰辛。 “咦!” 赵拂衣正在奔逃之际,猛然发现后面脚步声音消失不见,回头一看,正看到一团金光将张山涛困住,不由怔了一怔。 佛塔,金光,行尸…… 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佛法克制行尸,将张山涛困住了吧?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热,当下止住脚步,转身向张山涛大步奔去。 趁你病,要你命! 因为种种缘故,他与张山涛已是不死不休,留他不死,就算一时逃掉,始终也是一个隐患,倒不如趁机将他杀了,日后也少些事情。 想到此处,登时激起一身杀气! …… “嗯!” 张山涛瞧见赵拂衣杀气腾腾而来,又怎么会猜不出他的想法,心中不由大急,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试图退出金光笼罩的范围。 金光看似单薄,力道却极大,将他紧紧吸住,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死!” 赵拂衣几步来到张山涛身前,全力运转龙吟铁布衫,飞身一跃,含怒出手,全力一掌向他头颅劈去! 这一掌尚未出手之前,他全身上下已经浮出一片片青筋,浑身上下化作一团乌黑,就仿佛披上一层铁衣,掌心处更是漆黑如墨,在金光的照耀下,泛起淡淡的金属光芒,仿佛铁掌一般。 “啊!” 张山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中不由大急,想要闪避,却躲不开,情急之下,将手中长刀全力掷出。 只是长刀所向,并不是赵拂衣所在方向,而是身旁这座十三层宝塔。 张山涛心里十分明白,这一刀就算掷向赵拂衣,也会被轻易闪开,并不能造成伤害,到时候赵拂衣再补一掌,还是有死无生。 倒不如试着掷向宝塔,说不定砸坏了宝塔表面镌刻的经文,就能让金光散去。 咔! 张山涛这一刀用尽平生力气,刀速极快,一刀飞出,正劈在十三层宝塔第六层与第七层相交的位置,劈开一条又深又长的裂缝。 “住手!” 就在张山涛掷出长刀之后,远处白衣人怒吼一声,声音之中除了七分暴怒,还有三分惊惧。 只是长刀已然飞出,无论是张山涛,还是白衣人,全都鞭长莫及,唯一能拦住长刀的,唯有赵拂衣。 可惜赵拂衣的全部念头,都在如何斩杀张山涛,又岂会去拦长刀? …… 十三层宝塔被击破之后,表面金光一荡,顿时黯淡起来,对张山涛的束缚减弱几分。 张山涛见状,急忙向后退去,只是束缚虽弱,却没有完全消失,一时间难以完全退出。 还不等张山涛彻底脱身,赵拂衣已经冲到身前,飞身纵起,凌空一掌,只听“啪”的一声,由上往下,狠狠一掌拍在张山涛的额头上。 这一掌势急力猛,掌音又脆又重,掌力深深渗透进去。 张山涛只来得及叫出半声,便两眼一翻,栽倒在地,呼吸完全断绝。 赵拂衣一招得手,心情顿时放松,更不恋战,拔步就要离开。 噌! 还不等赵拂衣转身,一支长箭骤然出现,直向他脖子射去。 “啊!” 赵拂衣吃了一惊,急忙闪身,堪堪躲过这一箭,抬头再看,只见远方白衣人一脸惊怒交加,左手挽着一弯强弓,右手抓着几根长箭,正在向他遥遥射来。 “犯错了!” 赵拂衣瞧见这一幕,心中顿时后悔。 这一路被张山涛追的太急,他心里早已积满怒气,忽然间发现有机会杀掉张山涛,一时没想太多,转身就是一掌,要了张山涛的性命,没想到犯了大错。 他本不应出手的,就算他不出手,张山涛也会死在白衣人手上,如今一时心急,一掌打死张山涛,反而犯了大错,给自己平添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对手。 张山涛死后,白衣人的目标就只剩他而已。 …… 唰!唰!唰! 白衣人不但剑法超卓,箭术也极高明,比赵拂衣见过的任何一人都高明的多。 长箭又快又毒,每一箭都狠到极点,不但瞄准要害,随时要他性命,而且连他的下一步动向也能预判出来,uu看书 wuuanh 有几次数箭连发,差点射中要害。 若不是有“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加持,躲避速度远胜平时,恐怕早已被射中。 纵然赵拂衣没被射中,也被长箭纠缠,完全脱身不得,只能绕着金色宝塔躲避。 他不敢转身逃开,否则,背对长箭的后果,只怕会死的很难看。 转眼之间,白衣人且战且走,追到宝塔下面,扔掉手中强弓,拔剑向赵拂衣斩来。 交手几招之后,赵拂衣开始体会到张山涛的痛苦。 碧色长剑诡异非常,每一剑都带着寒气,前几剑倒还罢了,随着寒气渐渐积累,等到第三剑的时候,寒气忽然爆发出来,将他四肢冻僵,身法动作慢了几分。 白衣人抓住机会,运剑如风,只听“嚓!嚓!”两声,连续两剑都斩在赵拂衣身上。 长剑锋锐,顿时在赵拂衣身上划开两道长长的口子,就连龙吟铁布衫也毫无效果,鲜血顿时从伤口中沁出,还没来到及落在地上,就在伤口上冻结,化作白色冰霜。 “好冷!” 赵拂衣只觉浑身一颤,几乎迈不动脚步,差点又挨了一剑。 他心中不由大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剑,就要横尸当场,但却想不出什么脱身之策。 因为张山涛先前的追杀,他早已底牌尽出,此刻连翻盘的资本都没有。 “难道就这么死了?” 赵拂衣脑中真真切切地浮出这个念头。 他以往无论遇到何等艰险的情况,总能找到机会脱身而去,直到这一次,他实在想不到办法逃走,嗅到死亡的味道。 125、逢生 “想死?想活?” 就在赵拂衣心中渐渐萌生死意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幽幽响起,心中不由一震,思绪稍一分神,险些被白衣人剑锋砍中。 “是谁?” 赵拂衣勉力躲开长剑,百忙之中,顺着声音方向瞟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他刚才一掌击毙的张山涛,不由吃了一惊:“你居然没死?” “你把镇邪塔撞碎,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不然就是死路。” 张山涛躺在地上不动,幽幽声音从虎头面具之中传出,身上仍荡漾着金色的涟漪,压的他起身不得。 赵拂衣闻言,脸色变了几变,并没有做出决定。 “住手,你若不动宝塔,我就放你离开!” 白衣人陡然喝道,似乎对宝塔的安危十分紧张。 不过,话虽这样说,他手中长剑却一点不满,卷起一阵剑风,一道道寒气渗透出来,缠在赵拂衣身上,几乎将他冻僵。 赵拂衣看了看眼前局势,猛然咬了咬牙,身形向后暴退,全力向背后的宝塔撞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拼着挨上一剑,也要撞塌十三层宝塔。 他不知道张山涛为什么没死,也不知道撞毁十三层宝塔会发生什么,但他明确地知道一件事情,就以眼前的局势,若不撞毁宝塔,解开张山涛的束缚,他在白衣人剑下绝活不过十招。 眼下唯一的变数就是张山涛,不解开此人束缚,他今日必死无疑,如果解开束缚,就算出现最坏的结果,也顶多是两人联手把他杀了,再差不多那里去。 若是运气好一点,张山涛跟他联手对抗白衣人,说不定就能逃出生天。 “找死!” 白衣人见他要撞宝塔,脸上颜色剧变,挥舞碧色长剑,急速向前劈去,正砍在赵拂衣的肩头,砍出一条一寸多深,一尺多长的伤口,鲜血顿时喷涌出来。 一剑飙血,深可见骨! “啊!” 赵拂衣忍住剧痛,咬紧牙关,脸上露出狰狞之色,身形却丝毫不停,拼尽全力,狠狠撞在塔上。 咔! 随着一声巨响,十三层金色宝塔剧烈抖动起来。 刚才被张山涛砍开的那道缝隙,从上到下整个绽裂,巨大的缝隙几乎将整个塔身一分为二。 塔身表面浮现的金光连续颤抖几下,急剧衰弱起来,最终只剩下淡不可查的一丝。 …… “去死!” 白衣人暴吼一声,脸色难看到极点,剑锋一转,直奔赵拂衣心口而去,正要一剑穿心,将他钉在塔上。 “咳!” 赵拂衣只觉得喉咙里涌出一股血沫,重重咳嗽几声,身形向左侧倒下,险险躲过这一剑,随即又咬了咬牙,侧身从另一个方向撞向十三层宝塔。 只听“哗啦”一声,十三层宝塔终于倒塌。 瞬息之间,十三层宝塔表面浮现的金色涟漪消失不见。 接着,就连原本金光璀璨的塔身,也变得灰败起来,一块块塔砖迅速腐朽变黑,就好像被墨汁泡过一般。 白衣人看到这一幕,忽然向后退了几步,手中长剑垂下,剑尖指着地面,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脸色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呼……呼……” 赵拂衣虽然不知道白衣人为什么会退,但也没有多想,借这个机会,大口喘着气,恢复一点力气。 他把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只有听天由命,看张山涛到底怎么选。 合则两胜,分则两败! 若是他与张山涛联手,说不定还能从白衣人剑下逃命,若是分别逃跑,迟早死在白衣人手下。 也许张山涛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也许并不会,这些都没有把握,只能看命而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赵拂衣忽然想到这句话,感觉有些想笑。 他发现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分钟前他还抓住机会,要杀了张山涛,几分钟后,居然要靠张山涛保命。 …… “呵……总算好起来了……” 失去了金光的束缚,张山涛缓缓站了起来,揭开脸上的虎头面具,随手抛在地上,露出本来的脸孔。 他的面容与之前变化不大,依旧是通红的一张脸,满面络腮胡子,只是表情却与之前不同,没了先前的森然杀机,也少了几分粗鄙之气,多了几分落寞之意,整个人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赵拂衣靠在塔上,眼不错珠地盯着张山涛,只看他如何选择。 他连续挨了几剑,剑伤都是小事,冻伤才算厉害,全身僵化,几乎挪不动步子。 面对眼前的局势,他心中也没什么底,就算张山涛转身来杀他,或者一走了之,也没什么办法。 撞塌宝塔,放出张山涛,本就是一次冒险。 “跟我走吧!” 张山涛站在原地不动,四周打量一眼,忽然笑了笑,转头对赵拂衣说道。 对于一旁的白衣人,他竟然理也不理。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白衣人还在虎视眈眈,张山涛怎么是这副态度? 就算他跟张山涛两人联手,也未必是白衣人的对手,更何况山下还有远远不断的军士追上来。 难道现在不是该拼死逃命么,如此风轻云淡是什么意思? 张山涛再没有多说,转身向山下走去,竟视眼前白衣人为无物。 白衣人盯着张山涛,眼神凄厉,忽然咬了咬牙,再次举起长剑,横在张山涛身前。 “你要跟我动手?” 张山涛看着白衣人,诧异地说道。 赵拂衣不由一怔,这是什么意思,他越来越弄不懂眼前的局面了。 白衣人没有说话,脸上带出狠色,剑出如电,急速向张山涛斩去,幻出一道碧光。 下一刻,赵拂衣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 叮! 张山涛身形不动,uu看书 w.ukashu.om伸出左手,拦在身前,轻轻弹了一下,这一下速度并不快,只是不知怎么着,正好弹在剑锋上。 就听一声脆响,碧光戛然而止,白衣人双手虎口破碎,鲜血淋漓,长剑脱手而飞,径直落处十多丈远。 “我今天心情好,本不想杀人的……” 张山涛幽幽叹了口气,身形一晃,来到白衣人身前,信手一挥,左掌轻飘飘落在白衣人胸前。 咔嚓! 一声脆响,白衣人胸骨尽碎,鲜血从七窍中流出,接着,便化作一摊飞灰,就此消失不见。 赵拂衣看在眼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张山涛接连两招,看起来平平常常,速度也不算快,好像寻常人都能躲的过去,可是不知为何,白衣人居然没躲开,轻易被他杀死。 这绝不是因为这几招太过寻常,而是因为这几招太不寻常,即使继承了韩棠十多年的沙场经历,孤尘子的搏杀经验,也看不懂这一掌究竟厉害在哪里。 张山涛真的这么强吗?要真有这么强,早在采菊山庄,他就被张山涛打死了。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寒,转头看了看倒塌的宝塔,再看看眼前的张山涛,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他突然想起来,这座塔叫做镇邪塔,眼前这人,只怕已经不是张山涛了! “走吧!” 张山涛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漫步向山下走去。 赵拂衣咬了咬牙,大步跟在后面,他不知眼前是什么人,跟在后面是什么后果。 但他更知道,若是留在这里,以他当下的伤势,面对千余精兵,更是死路一条。 126、归去来兮 天上月色暗淡。 赵拂衣的心情比月光更加黯淡,看着走在前面的张山涛,一颗心七上八下,竟不知是福是祸。 张山涛走在前面,不急不缓,潇洒随意,从鸣凤山顶漫步而下,径直穿过朱雀寨,沿途之间,目不斜视,连营中上千精兵瞧也不瞧,完全视为无物。 诡异的是,朱雀寨上下千余军士,连同几名带头的校尉,竟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望着张山涛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看到这一幕,赵拂衣心中更加忐忑。 朱雀寨中的军士都是大周王朝的精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刚才围杀张山涛的时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对眼前这位“张山涛”,众人却畏惧如虎,明知白衣人死在他手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向他动手。 此中深意,令人心惊。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 赵拂衣脑中萦绕着这个疑问。 …… 时候不大,两人已经下了鸣凤山,出了朱雀寨,穿过黑水河,沿着幽冥世界的山道,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 “尊驾究竟是什么来历?” 走了一阵,赵拂衣终于忍不住问道。 世上最厉害的刀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悬在脖子上将砍未砍的刀剑,这种生死未卜的感觉实在太过难熬,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放我出来,我救你性命,交易都已经完成了,今日一别,日后未必再见,问姓名有什么意思?” 张山涛转过身来,看着赵拂衣淡淡一笑。 “尊驾说的是。” 赵拂衣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先告辞了,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通幽石,打算就此离去。 “不急,某家还要件事需要麻烦,先生能否讲讲,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如今现世又是什么情况?” 张山涛拱了拱手,非常客气地说道。 “啊?” 赵拂衣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山涛,说道:“尊驾这么问,莫非是想以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活下去?” 在他看来,眼前这人虽然占据了张山涛的身体,但是想以张山涛的身份活下去,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原因也很简单,此人虽然占据了张山涛的身体,却不知道张山涛的过往,更不知道张山涛有哪些朋友,哪些敌人,对每个人是何种态度,眼下面临什么样危机。 如果贸然以张山涛的身份出去,回到原先的环境之中,最大的可能是极短时间之内,被人发现不对,然后,遭遇不测风险,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有修行人的! 至于穿越小说里说的,穿越到某人身上,一直没有被发现,以这个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是一件可能性极小的事情。 除非是穿越到婴儿身上,从小长起来,慢慢熟悉周围的环境,就算如此,也有极大的可能被人发现不对,比如说赵拂衣自己,就被赵客看出保留有前世的记忆。 或者承接了某人的记忆,但这一点明显不是,否则,此人也不会向他打听在张山涛的身份。 以赵拂衣看来,最好的生存之道是改名换姓,远离长安,彻底离开原本的环境。 赵拂衣想到这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尊驾或许不知,尊驾眼下占据的这具身体名叫张山涛,乃是朝廷大将,上下左右牵扯极多,冒充起来恐怕不易。” “无妨。” 张山涛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接着说道:“这样更好,身份越高越好,也能省我几分力气,至于别的事情,先生就不用操心了。” “好吧。” 赵拂衣点点头,说道:“尊驾既然坚持,在下也就不必多说,不过,咱们还是先离开幽冥世界吧。” “也好。” 张山涛微微一笑,瞧了他手上的通幽石一眼,也从身上找出一块通幽石来,脸上并无不解之色,看起来非常熟悉通幽石的用法。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动手,轻轻敲了几下通幽石。 随着“叮、叮”几声轻响,幽冥世界之中,产生一阵荡漾,两人的影子越来越淡,逐渐消失在幽冥世界之中。 …… 凭借通幽石进出幽冥世界,看似非常简单,实际上是一件需要很小心的事情。 进入幽冥世界时,必须要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先用烈火灼烧通幽石,然后,必须以表面弥漫的白雾,将全身上下完全笼罩才成,若是换到通风的野外,留不住白色雾气,无法笼罩自身,就算再怎么炙烤通幽石也无用。 至于从幽冥世界返回,也需要非常小心。 每次敲击通幽石的时候,伴着“叮、叮”的响声,空间就会发生略微的波动,在此期间,不但要保持静止,而且不能被外人打扰,否则,便会失败。 若非如此,刚才在朱雀寨的时候,赵拂衣就已经借助通幽石离开了,也不必跟白衣人硬拼。 瞬息之间,眼前景色一变,两人已经来到现世。 一弯明月悬在天上,照在整个荒野之中,积雪映射着月光,朦朦胧胧,似幻似真,四下里静悄悄一片,不要说市井喧嚣,就连风声都很淡。 张山涛站在雪中,望着眼前的明月与荒野,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拂衣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他完全理解眼前这位仁兄的心情,u看书 ww.co 之前锁在宝塔里面,不知被镇压了多久,回到现世,难免心情激荡,也不必多做催促。 “走吧,跟我仔细讲讲这具身体的事情。” 许久之后,张山涛长长叹了口气,淡淡声音说道。 “好。” 赵拂衣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路,漫步往采菊山庄走去。 沿途之中,他先把三百年来,大魏王朝的历史简单说了一遍,大多都是从关中书院里学到的,接着,又把他对张山涛的了解说了一些,这部分内容很少,只是泛泛而谈。 最后则特地说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张山涛的背后,还有一名叫做陈奇的妖魔。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心思,眼前这位虽然来历不明,但是只看风度,就非常人可比,说不定真有斩妖除魔的本事。 至不济,也能跟陈奇造成一点麻烦,帮他分担一点负担。 张山涛一路上听得很认真,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无论听到什么都不惊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就算听到最后,知道还有一名妖魔,在背后虎视眈眈,脸上也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 两人脚程不慢,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来到采菊山庄外面。 远远瞧见里面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挤着不少人。 上午,张山涛追着赵拂衣离开的时候,采菊山庄里的军士在校尉的带领之下,还曾经追过一段。 可惜两人速度太快,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开了,完全瞧不见影子,等一行人追到密林的时候,发现连足迹也不见了,无奈之下,只能返回采菊山庄等待消息,苦候张山涛归来。 127、拜访 当张山涛和赵拂衣谈笑风生,一起走进采菊山庄的时候。 山庄里面众人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齐武臣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胡爽则眨了眨眼,缩到齐武臣身后。 至于雷豹,嘴张的最可以放进去一颗大鸭梨,下巴差点脱臼。 “大人,这是……” 齐武臣忍不住走上前去,狐疑地看着赵拂衣。 他是山庄里面为数不多几个,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之一,故此,对眼前这一幕,比其他人更加惊讶。 “雍王府的人另有算计,其中牵扯甚多,周先生不是我们的敌人。” 张山涛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见齐武臣还是一脸疑惑,还想问些什么,接着反问了一句:“其中内情,你真的想知道么?” “小人有多大的胆子,岂敢胡思乱想!” 齐武臣脑子一懵,连忙摆手,退了下去,再不敢多问一句。 这件事牵扯到雍王府对左龙武卫的算计,说不定许门和玄机台也牵扯其中,里面的水只怕比北海还深,他小小一个帮派头目,岂敢打听这种机密,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齐武臣闭上了嘴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问,个个表情肃穆,全都站在一旁。 唯有雷豹向望着院子里的一口新棺材,心中叹了口气,默默说道:“老付,看来你这次白死了!” “周先生,还请进屋一叙。” 张山涛呵斥过齐武臣之后,淡淡一笑,转头又对赵拂衣说道。 “张大人,不必了,今日的发生的一切,周某都要回去禀报,就不在此多留了。” 赵拂衣一脸严肃,拱手说道。 这句话自然是笑话,不过,既然此人要用张山涛的身份,继续在此处盘桓,他也就不妨陪此人演戏,也好让众人安心。 “好!” 张山涛点了点头,瞧着赵拂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那我就不留你了,咱们翌日再会。” “来日再见!” 赵拂衣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转眼之间,便迈出大门,远远离开采菊山庄,直到出门之后,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在他看来,张山涛绝对是一个危险人物,虽然看似谦和,实际上绝不比许山、秋素白容易对付,每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诸位今天辛苦了,今次事情复杂,需要仔细琢磨。我先去书房休息,半个时辰之后,你们按照职司资历,一一去书房禀报,说一说自己最近都在做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问题,我看看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算计。” 还不等赵拂衣走远,就听到采菊山庄之中,张山涛冷然说道。 “是!” 话音未落,众人一起答道。 赵拂衣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看来附体张山涛的人,不仅修为高深,心机过人,而且地位不低,看起来久居高位,这样一个人来到现世,也不知在这世间,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 赵拂衣离开采菊山庄之后,漫步向长安城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来到长安城下,随便找了段无人看守的城墙,轻易翻了过去,一路翻墙越顶,来到光德坊里,回到普渡居中。 直到回到院子里,坐在屋檐下,他才长长出了口气,由内而外,放松下来,慢慢回忆起这一天的历程。 从今晨到现在,他在生死边缘已经不知打了多少个滚,好几次都差点死了,能够活到现在,纯粹只是因为幸运。 “秋素白!” 赵拂衣抬头望着天边明月,恨恨地念起这个名字,眼中寒气渐盛。 他还是第一次切齿痛恨一个人,若非秋素白从中捣鬼,也引不来陈奇这等大敌,更不会遇到今日种种杀机。 以往历次危机,他都有办法应对,唯有这次,将他逼到绝路,几乎死于荒野。 “差一点就死了,下一次未必这么好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想法子解决……” 赵拂衣深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神色渐渐平和下来,眼睛亮的吓人。 他已下定决心,尽快想法子要了秋素白的性命,否则,迟早死在她手上。 次日清晨。 赵拂衣从梦中醒来,翻身坐起,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去前面大堂取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物,又打了桶水,点上炉子,坐在屋檐底下,慢慢煎煮起来。 一年多前,他来到长安府,当时为了生计,开了这家医馆,订了不少药材,可惜这一年事情太多,一直忙于修炼,从没时间打理,至今还没开过一天门,也没当过大夫,没想到第一次煎药,就是给自己用。 所幸药材都还干燥,一年时间并未损坏,倒不至于不能用。 转眼之间,这副汤药已经煎好,散发着浓浓的药香。 他微微抿了一口,品了品味道,微微点了点头,从砂锅中倒出,倒在瓷碗里面,稍微放凉了一点,大口服下之后,重新又坐在走廊上,打坐调息,等待汤药发挥作用。 正午时分。 赵拂衣缓缓睁开双眼,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地,比之前好得多了。 他恢复的这么快,汤药的作用只占三分,更多则是因为,他已臻至外家巅峰,一身气血极为醇厚,恢复起来要比其他人快得多。 眼见气血弥补了八分,赵拂衣将身上旧衣褪去,洗了个冷水澡,把几处剑上,一一包扎之后,这才换了身干净衣服,大步离开光德坊,前往长安内城。 进了内城之后,赵拂衣并未前往许门方向,uu看书 ww.uukanshu.c而是走上一条以往从未走过的道路。 一刻钟之后,他转入一道陌生小巷,来到一座门脸不大的府邸门前,只见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秋府”二字。 不错,他今日来的就是秋府,也就是秋素白在长安内城的住处。 笃、笃! 赵拂衣来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时候不大,就听到轻轻地脚步声音传来,大门从内侧打开。 “你是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小丫头,十二三岁的年纪,看起来水灵灵地,稚嫩的很。 “在下周无极,特来拜访素白姑娘。” 赵拂衣拱了拱手。 “你来的不巧,我家小姐不在。” 小丫头先是摇了摇头,忽然又反应过来,惊喜地说道:“你是周先生?” “你认识我?” 赵拂衣微微一怔。 “当然了!” 小丫头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地说道:“我听小姐说过,书院里面有好多人纠缠她,都是靠你帮他挡下了的,很多事情都要谢谢你呢!” “哦……” 赵拂衣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家小姐有没有提过,是什么纠缠她?” “小姐说过的,以前是一个叫林镇的,后来是一个叫陈奇的,都是很麻烦的人。” 小丫头搬着指头说道。 “这样啊……” 赵拂衣目光闪烁几下,问道:“那你可知秋姑娘去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 小丫头眨了眨眼,说道:“周先生,你别在门外站着了,有话进来说吧,省的小姐说我慢待了客人!” 128、秋府 秋府。 位于长安内城,甜水井巷深处,门脸不大,只有一扇小小的朱漆红门,彰显着本宅主人不高不低的身份,是朝中的官员,却不是朝中的大员。 府邸里面也不大,只有三进而已,分别是前院、正院和后院,不过,地方虽然不大,布置的却很雅致,梅兰菊竹一样不缺,袖珍假山别具匠心,还有修有一方小小的池塘,荷花莲叶、池中锦鲤,素雅之中又多了几分活力。 只是布置的虽然不错,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修葺过了,大多数物件都已经生出青苔。 秋素白的父亲叫做秋慕水,曾是大魏王朝国子监的一名博士,官居五品,职位虽不高,却很清贵,日后前程也很远大,母亲姓麻,出身于南昌府的大家闺秀,在秋慕水做官之后,一起来长安城定居。 三四年前,秋素白的父母双双染上重病,一年之内,先后过世,如今府中再没有什么亲眷,只剩下一位老管家、一位老奶妈,再就是几个丫鬟。 赵拂衣坐在正堂,一面品茶,一面闲聊,不动声色地从眼前这个小丫头嘴里打探秋素白的过往。 或许是许久没人来拜访了,小丫头对他十分热情,口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告诉了赵拂衣。 “这位是周先生吧!” 正在两人说话之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堂屋外面传来。 赵拂衣放下手中茶盏,转头向外望去,只见门外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年纪有六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素净的青衣,满头银发拢的一丝不乱,看起来十分精神。 在他前世的时候,由于科技发达生活条件改善的缘故,六十岁并不算老,但这这方世界,大多数人在六十岁的时候,已经是满头白发,看起来非常显老。 像这位老妇人这么精神的,倒还是少数。 “在下正是。” 赵拂衣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冲着白发老妇拱了拱手,说道:“这位是查嬷嬷吧?” “老身姓查。” 查嬷嬷点了点头,连忙侧过身子,说道:“老身身份低微,当不得先生一礼。” “查嬷嬷客气了。” 赵拂衣淡淡一笑,刚才听小丫头提起过,查嬷嬷是秋府的老人手,当初给秋素白的母亲就当过奶妈,自从秋慕水夫妇过世之后,这些年秋府内部的上上下下,全都是由她打理。 如果说,秋素白有什么习惯的话,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周先生,今日上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查嬷嬷缓步走进正堂,笑着向赵拂衣问道。 “没什么别的。” 赵拂衣笑了笑,接着说道:“周某自从一年前拜入关中书院以来,先后见过秋姑娘数次,对她的才华人品十分仰慕,最近也是许久没见到秋姑娘了,故此前来拜访一二,却不知秋姑娘现在何处?” “周先生有心了。” 查嬷嬷也笑了笑,说道:“我家姑娘前几个月,跟着老管家一起,去雍州北面的二老爷家探亲了,要到明年开春才回来。” 赵拂衣点点头,这个答案与小丫头说的一模一样,看来秋素白对府中就是这么交待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去二老爷处了,只有天才知道。。 查嬷嬷口中的二老爷,就是秋慕水的亲弟弟,也是秋素白的叔叔,叫做秋行云,乃是灵州太守,也是一方大员。 秋府在秋慕水死后,能够一直住在内城,官面上从没人敢说什么,就是得益于这位秋太守。 “哦……那倒是不巧。” 赵拂衣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遗憾之色,踌躇了片刻,接着说道:“查嬷嬷,看来周某今天来的不巧,不过,查嬷嬷能否带在下去书房瞧瞧,看看秋姑娘有什么文章、诗句留下,也好拜读一二。”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丝毫没有半分作伪。 “嗯……” 查嬷嬷微微一怔,没想到赵拂衣会提出这个要求,看着赵拂衣真挚的眼神,沉思片刻之后,最终点了点头。 书房不是什么机密之地,也不是什么隐私之处。 若是赵拂衣要去闺房,只怕查嬷嬷当场就会把他赶出去,可是要说去书房,却没理由赶他离开。 …… 与秋府其他地方相比,书房显得很宽敞,里面的东西也多了许多。 四面靠墙位置是四个高高大大的檀木书架,里面堆着许多书卷典籍,按照经史子集分类,此外,还有几个独立的松木小书橱,也摆着不少书卷、宣纸、墨块、花瓶之类。 正中则是一张又宽又大的书桌,上面放着笔架、砚台,还有几本正在翻看的经书。 秋素白虽然几个月没回来,书房里面却很干净整齐,擦拭的一尘不染,看起来时常有人打扫。 “周先生,四面书架里面的典籍,都是老爷生前留下的,小姐也没怎么翻过,这几个小书橱里的书卷,是小姐平日里常看的。” 查嬷嬷提醒道,言外之意,这几个小书橱尽可以随便翻看,至于四面墙根的书架,还是不要动的好。 “多谢嬷嬷提醒。” 赵拂衣点点头,他对秋慕水留下的典籍,本就没什么兴趣。 他在书房四下看了看,绕过书桌之后,来到一只松木书橱前面,仔细翻看了一阵,从中找出一本薄薄的诗集来。 这本诗集名叫《青丘集》,纸张材质很新,看起来是近一两年装订的,搞不好就是秋素白自己写的诗集。 翻看第一页,几行娟秀的笔迹当即呈现眼前,“世外悠悠隔人间,不忍凄凄暮山寒,慨怀潇潇任风逝,云霭冉冉绕仙山”,落款写的是青丘古月仙。 单从笔迹来看,应该是秋素白写的诗,这青丘古月仙应该是她的笔名,不过,古月两个字好理解,合起来就是一个“胡”字,与后面的仙字连在一起,正好是狐仙的意思。 只是青丘二字又作何解,从语义判断,应该是个地名,一时却想不起来。 赵拂衣总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uu看书 .uuansu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翻过这一页,后面则是一首诗,写的是“谈天论地河洛图,万古云霄一羽轻,岂待曲终思雅颂,深辩天机青丘狐”。 赵拂衣看到这里,微微一笑,心中暗自笑道:“秋素白倒也老实,把自己来历都写在诗里,倒没有瞒人。只是旁人也想不到,她竟真正的狐妖,只是不知何时杀死真正的秋素白,冒名顶替做了秋家的大小姐。” 又往后翻了几页,里面都是些闲暇之际,随意写的小诗,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 赵拂衣翻过之后,没翻出什么,便将诗集又放回原处,拿起旁边的一副画轴,轻轻打开了放在桌上。 这是一副小画,只有一尺多长,上面画着雪景,只见漫天大雪之下,一树寒梅独开,就在寒梅下面,一只青狐卧在那里,正在四处张望着什么。 最为特异的是,这只青狐居然有三条尾巴,正在随风舞动。 赵拂衣看到青狐,瞳孔不由一缩。 当日,秋素白第一次露出真实身份的时候,身后就有三条尾巴,难道这只青狐,就是秋素白的真身? “周先生,这是我家小姐六岁那年,初学画画的时候画的,小姐嫌画的不好,一向放在柜子里,很少拿出来,老身也是许久没见小姐了,实在想念的很,才把这幅画拿出来看,忘了收回去。” 查嬷嬷见赵拂衣盯着画一直看,在旁边解释说道。 “无妨的,我觉得画的很好。” 赵拂衣笑着说道,话说到一半,笑容忽然僵住了。 129、潜流 “这事……不对!” 赵拂衣脑中瞬间闪过这一念头,惊骇之下,差点喊出声来,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一颗怦怦直跳的心。 这幅画完全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测。 他之前一直认为,真正的秋素白已经被杀死了,如今的秋素白是由狐妖冒名顶替,甚至更进一步,秋氏夫妇先后染病身亡,也与狐妖脱不开干系,但这幅画是秋素白六岁时画的,难道那时候,她就已经被狐妖代替? 换句话说,如果狐妖那时候就代替了秋素白的话,她要在秋府里面蹉跎十年之久,期间甚至要与秋氏夫妇一起生活五六年,这又是为了什么,按道理完全说不通。 可要说是凑巧,天底下也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画出一只狐狸,可以说是凑巧,可要说画出一只三尾狐,绝不是凑巧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赵拂衣看着这幅画,心中疑问越来越多,想到了许多可能,可惜彼此之间,都有矛盾之处,没有一种可能完全说得通的。 “周先生,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查嬷嬷见赵拂衣拿着画不放,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有,在下忽然想起一点往事。” 赵拂衣摇了摇头,重新把画放下,此时此地都不是思索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些事情还是回去慢慢想吧。 “那就好,老身还以为不小心把画弄坏了。” 查嬷嬷笑了笑,轻轻把画轴卷好,原模原样放回柜子里。 赵拂衣没有在说什么,转过头又去看别的书橱,找到不少诗集、画卷、文章之类,其中大部分都是秋素白自己做的,还有一小部分是誊抄别人的,其中就有许白露的诗词。 “嬷嬷,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走了,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赵拂衣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便向查嬷嬷告了声辞,打算离开秋府。 “周先生,难得来一趟,用过晚膳再走吧。” 查嬷嬷笑着说道。 “不打扰了,改日秋小姐回来,在下再来叨扰。” 赵拂衣笑着说道。 “好吧。” 查嬷嬷点了点头,没有再强求什么。 两人一起出了书房,查嬷嬷锁好屋门,一起往前院走去。 出门之前,赵拂衣先向查嬷嬷道了声别,又特地去了正堂,跟开门的小丫头辞行之后,这才转身离开秋府,大步往普渡居走去。 沿途之上,他心中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秋素白到底是什么来历,是很早之前就被狐妖冒名顶替么,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就在赵拂衣走后,查嬷嬷从里面关好了府门,随便找了个理由,吩咐了小丫头一声,要她去忙手上的活计,转身回到独自居住的厢房。 厢房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的样子,里面也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张卧榻,一副桌椅,还有两个黑漆的柜子。 查嬷嬷回到屋子之后,先从里面把门关好,又把窗子闭好,遮挡的严严实实,屋子里顿时阴暗下来, 她又趴在门上,听了听左右无人靠近,这才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黄铜钥匙来,打开其中一个黑漆柜,然后跪了下去。 在这个柜子里面,赫然放着三个灵位,其中正中一张灵位上面,写着秋慕水的名字,左右两个灵位,一个写的麻氏的名字,另一个赫然写着秋素白的名字。 “老爷、夫人,这日子实在是难熬啊,也不知小姐还能不能活过来……” 查嬷嬷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还没说几句话,便已泣不成声,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 长安城南,采菊山庄。 从昨天晚上开始,山庄里面上下人等都变得非常紧张,走起路来都有些蹑手蹑脚的意思,生怕惹怒了这里的主人张山涛。 谁都知道,许门的门主许山是一个很难惹的人,身份、背景、修为、手段都非寻常人可比,玄机台更是一个没人敢惹的地方,无论是什么人,惹了这两方的任何一方,后果恐怕都不会太妙。 张山涛被人算计了,同时惹了长安许门和玄机台双方,几乎可以用前途暗淡来形容,因此,心情非常不好。 因为这件事情,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把所有人都训斥过一次,甚至还亲手格杀了一个从中挑拨离间的下属,更是让庄子里的人把心提到嗓子眼里。 天色渐渐晚了,书房里亮起灯来,所有人都知道张山涛就在里面,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半步。 书房里面。 张山涛坐在书桌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正在翻看一本极为枯燥的史书。 这本书是本朝史官所著,写的是大魏王朝近三百年的大事,没有故事,没有剧情,只有干巴巴的记述,别人或许会看得很无味,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何时。 淡淡的雾气忽然从门口弥漫开来,将整个书房笼罩起来,片刻之后,雾气又重新散去,一个年轻公子站在了书桌前面。 此人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淡金色的长袍,面色肃然,神情冰冷,眼神里面带着冰一样的冷漠,看在人身上,仿佛有一把利刃将人刨开,深深看到里面去。 “你是什么人?” 金衣公子看着张山涛,冷声说道。 “大魏王朝左龙武卫统领张山涛。” 张山涛笑着说道,抬头看着金衣公子,丝毫也不畏惧,眼神中带出几分玩味,接着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找死!” 金衣公子眼神更冷,脸上涌出一股怒意,伸出左手,平摊身前,片刻之后,由掌心处浮现出一个虚幻的人影。 这个人影只有三寸多高,看起来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只是从身形、五官分辨,有些类似于张山涛。 张山涛脸上没有半分惊容,依旧带着浅笑。 过了片刻,这道人影渐渐凝实,五官也生动起来,正是张山涛本人的模样,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书桌后面的张山涛,脸上露出怨毒之色。 “着!” 金衣公子猛然抬起左手,把这道人影向张山涛扔去。 这道人影身在半空,张牙舞爪,直奔张山涛头颅而去,嘴里发出嘶嘶吼声,不知在叫骂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疾!” 张山涛低喝一声,uu看书 .ukanshu 不等人影近身,两只眸子骤然打出一道亮闪,仿佛一道闪电从屋中掠过,落在人影身上。 “啊!” 人影一声惨叫,随即化作青烟,就此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在我面前,还敢动手…….” 金衣公子脸上神情更加愤怒,抬起右手,向前虚抓一把,说道:“杀了他,你拿命来还吧!”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五指之间忽然多了一团黑漆漆的雾气,急速旋转,形成一个黑色漩涡,就仿佛黑洞一样。 “装神弄鬼。” 张山涛淡淡一笑,身形骤然飘了起来,如云朵一样飘过书桌,来到金衣公子身前,随即也拍出一掌,轻飘飘地向金衣公子头颅拍去。 至于那个黑色漩涡,瞧也没瞧一眼,对他似乎并无任何效果。 “你……” 年轻公子脸色忽然变了变。急忙伸出左手,与张山涛对了一掌。 啪! 一声轻响,张山涛飘然而去,退回自己的座位。 金衣公子则向后退了一步,望着眼前的张山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算了吧,你又不缺这一个手下,权当送我份见面礼。” 张山涛淡淡笑道。 金衣公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雾气从身后涌出,片刻之间,消失不见。 待到此人消失之后,张山涛才抬起右手,看了看红肿的手腕,微微皱了皱眉,低低声音说道:“看来这具身体还是不行,得找机会再换一具,刚才那人倒是不错,若是找机会得到他的身体,应该能发挥出五分本事吧……” 130、内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眨眼之间,已过去两三个月,从凛冽寒冬,到了春光明媚的时节。 天气渐渐转暖,百花一起盛开,长安城中也褪去了冬日阴冷,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 这一段日子,赵拂衣难得渡过一段悠闲时光。 秋素白再没来找过他,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心中暗自揣测,该不会真的去了灵州吧。 陈奇也没有再派人杀他,此事好像就此揭过,这到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至于张山涛哪里,他侧面打听过,居然在左龙武卫做的平平稳稳,没有任何意外的消息传出,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 在这段日子了,他只是偶尔与王朝义喝喝酒聊聊天,或者前往许门,与许白露一起赏花喝茶。 许白露每次见到他都很开心,说一些很有意思的话题,但是说过也就说过了。 王朝义倒是有意无意地暗示过他一次,要他去跟许山提亲。 不过,赵拂衣找了个借口暂时拖延下去,并不是他瞧不上许白露,也不是他不愿负责,实在是他自己还命悬一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险,现在向许山提亲,才是不负责任。 除此之外,他跟许白露在一起喝茶的时候,曾暗示过许白露几次,秋素白这人问题不小,小圆也可能有其他问题,只是许白露都没有表态,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赵拂衣再没有做别的事情,要么是去关中书院读书,要么就是在家中静心揣摩以往学过的种种功法,要么就是用心研究“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 他眼下正处于休眠期,暂时无法提升修为,体内的气血正在源源不断的刺激内脏和神经,促使其发生蜕变。 咕嘟……咕嘟…… 这一日,赵拂衣正在屋檐下面静坐,忽然听到心口处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接着,就感到心室之中一阵温暖。 一股暖流从心口处喷涌而出,顺着全身各处经脉,向周身上下流淌,所到之处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让他有一种泡在温泉了的感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暖流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一股热血流经心脏,直入肺腑之中,将五脏六腑浸泡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渐渐从内心深处浮现,感觉就像原本饿了几十年的人,忽然吃了一顿饱饭。 赵拂衣忽然有一种感觉,原本练到外家巅峰,气血已经足够强大,体质也远远超过常人,可是却有种虚浮的感觉,直到此刻,才感到根基扎实,气血凝练,心中有了底气。 又过了一阵,热血从五脏六腑中流出,经过任督二脉,向周身上下蔓延,经由颈部,蔓延至头颅。 嗡! 赵拂衣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头晕袭来,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体的五感也开始发生变化。 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即时端坐不动,也能看到数丈之外的蚂蚁在地上爬行,院子里弥漫的花香也更加清澈,鼻子轻轻一嗅,不同花朵散发的清香,一层层分外清楚。 听力也好了不少,左邻右舍的窃窃私语,就好像是凑在耳边说一样,听得分外真切。喝下一口清茶,淡淡的茶香在舌尖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散不去。 这些变化都还只是细微变化,最大的变化来自触觉。 轻柔的春风吹在脸上,每一丝一缕都能感觉清楚,平平向外推出一掌,完全不必用心感受,都能感觉到空气的不同流向,若是与人交手,完全不用再看对方的动作,只凭空气流动,就能猜出对方的招式,反应速度至少要再快三分。 “这……就是内家境界?” 赵拂衣心中忽然有所感悟,看来不知不觉间,休眠期已经过去,随着气血弥漫,正式步入内家高手层次。 单以境界而言,他与王朝义已是同一层次,当然,从修为上来说,王朝义已是内家巅峰,他才不过初入内家,还差了老大一截。 不过,这些都不着急,他人到达内家层次之后,还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全新的变化,在此之前,境界虽然提升,战力却没变化,甚至对于悟性不足的人来说,一时适应不了新变化,战力能还会下滑。 对于赵拂衣来说,却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他承袭了孤尘子的记忆,早已熟悉了内家层次的厮杀,只要稍微熟悉一二,很快就能提升战力。 此次跨越,不是对某一方面的提升,而是整体都有提升,虽然看起来不明显,总体算起来,战力至少提升五成。 若是他此时再遇上当初的张山涛,就算无法获胜,也不至于落在下风,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然,如果面对的是现在的张山涛,他心中暗自揣测,恐怕还是一招秒杀的下场。 苍龙门的功法也就到此为止,往后就是一片空白,现在万事俱备,就等郝长风回来,传他华山道门的功夫了。 …… 赵拂衣并没有等太多时间,约莫十多天后,郝长风终于风尘仆仆,一路回到长安。 郝长风这次并不是一个人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两个年轻道士,都在二十岁上下。 稍微年长的一位叫做雷鸣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大,与郝长风差相仿佛,只是要瘦一些,相貌堂堂,一张国字脸,满面虬髯,看起来不像深山的道士,倒像是披上道袍的土匪。 另一个年纪稍轻,大概二十一二岁,法号震山子,个头不高,差不多与赵拂衣相仿,体重却要超出很多,足有两百斤向上,撑的一身道袍圆鼓鼓的,实在不像是道门清修之士。 赵拂衣心中暗自觉得,此人的法号震山子,倒是十分贴切,以他的体重来说,若是走在山上,恐怕连山也要震动。 雷鸣子与震山子两人,一个人承袭了郝长风的高,u看书 .uuans 一人承袭郝长风的胖,两人凑在一起,活脱脱一个郝长风。 赵拂衣心中暗自琢磨,能找到这样两个人才,郝长风也算不易。 “这位就是师弟吧!” 还不等赵拂衣与郝长风多做寒暄,雷鸣子先行走了过来,高声打了个招呼,声音之大,震的四壁嗡嗡作响。 “见过师兄。” 赵拂衣拱了拱手说道。 “哈哈,终于见到你了,咱们先打一场,看看谁高谁低!” 雷鸣子大笑几声,放下肩上行李,紧了紧身上腰带,就要跟赵拂衣动手。 “啊?” 赵拂衣一怔,苦笑着说道:“师兄,刚一见面就动手不好吧,好歹先让我为师父和二位师兄接风洗尘。” “不行!” 雷鸣子摆了摆蒲扇大的一张手,急吼吼第说道:“我听师父说过,你是少见的练武奇才,每时每刻都会增长功夫,说不定这会不跟你动手,一会就打不过你了!” “……” 赵拂衣一阵无语,只觉得哭笑不得。 “我觉得师弟说得对,还是先吃饭的好。” 震山子插话说道。 赵拂衣连忙点头,觉得震山子还算正常。 “我觉得吧,咱们走这一路,肚子里早就空了,现在跟师弟交手,岂不是让他以逸待劳,等吃饱了再动手,这才能不落下风。” 震山子非常认真的说道。 赵拂衣不由愕然,转头再看郝长风,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心中萦绕着一个问题:“这等根骨不俗的奇才,师父究竟是从那里请来的?” 郝长风侧过脸去,压根不去看他。 131、比试 甫一见面,赵拂衣就对雷鸣子、震山子两位师兄的为人,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天下间岂有一见面就要动手的师兄弟,莫不是仇人找上门了吧。 幸好雷鸣子虽然不靠谱,震山子还是靠谱的,阻止了这一场比试。 当然,赵拂衣总觉得,震山子之所以阻止这场比试,绝不是因为他为人靠谱,而是因为他真的肚子饿了。 尤其是当他们坐在松鹤楼里大吃大嚼的时候,赵拂衣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足有五六斤重水晶蹄膀,三两口就进了震山子的肚子,一只八宝鸭也没能在他嘴里坚持一盏茶的功夫。 雷鸣子也不逊色,一只香酥鸡也只在他面前坚持了几口而已。 自从上桌之后,这两位就没再说一句话,嘴里全被酒肉塞满了,有点饿死鬼投胎的意思,看的赵拂衣目瞪口呆。 不过,震山子百忙之中还是向他解释了一句,实在是在山里清修太苦,一年到头都是黄精、山芋,嘴里早就淡出鸟了,难得出山补充一点油水。 两名师兄大吃大嚼,赵拂衣借这个机会,正好跟郝长风聊聊这几个月的经历。 不过,他只提了与许白露出行,在闲云山庄遇到的事情,说了说雍王世子对他的态度,又描述了吸血僵尸的表现。 至于采菊山庄遇到张山涛的事情,则是一字不提,如今张山涛已经换了个人,又牵扯到幽冥世界的事情,若是高手郝长风,平白又惹出许多风波。 “江封不去管他,皇族势力再大,也管不到方外之人,至于吸血僵尸,这倒是个麻烦……” 郝长风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细细思索了一阵,说道:“事情不对吧,我曾听一位师兄说过,吸血僵尸是秉承天地间戾气而生,钢筋铁骨,力大无穷,要真是吸血僵尸,可不是你能对付的,就算我跟许山联手都未必降的住。” “哦,那是什么?” 赵拂衣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初,他跟秋素白说这件事的时候,秋素白就曾说过,云锋寒并不是吸血僵尸,而是一种叫做行尸伥鬼的东西,只是当时并没有跟他解释,让他自己去问郝长风。 “这个……老道没有见到实物,一时也不好判断,过两天去许门看看吧。” 郝长风犹豫片刻,却没有说出答案。 “师父。” 赵拂衣顿了顿,接着又说道:“闲云山庄一事之后,我也费力气查找过一番资料,在关中书院查到过一本前朝道士的笔记,里面提过一种叫做行尸伥鬼的东西,描述与弟子所见相同,但又说得不多,不知这行尸伥鬼又是什么东西?” “行尸伥鬼?” 郝长风眼睛忽然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没有说话,最终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两者确实非常相像……” 不过,他话锋一转,脸色更加难看,说道:“若是这样就更麻烦了,严格来说行尸伥鬼并不是妖魔,只是一具傀儡而已,真正危险的是操控傀儡的妖魔。只是能做到这一步的妖魔,都是罕见的妖王,不要说我难以对付,就算门中的几位师兄,也没有完胜的把握,除非是祖师出手,才有把握镇压。” “哦。” 赵拂衣微微点头,脸色虽然没有变化,心中却不由一沉。 他提出这个问题,一方面是想要知道吸血行尸的来历,另一方面也是要探探陈奇的底,以此来估摸秋素白的力量,想知道能不能凭借全真道的力量,降服秋素白。 以郝长风的说法,除非是全真道祖师李纯阳亲自出手,恐怕其他人都没有奈何秋素白的把握,如此以来,对付秋素白就要慎之又慎了。 ……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四人酒足饭饱的时候,碗碟已经堆成一座小山,垒起来足有半人高,上菜的伙计累到怀疑人生。 吃过之后,赵拂衣带着两位师兄在长安西市走了走,看了看西域诸国、塞北江南等各处商人在这里贩卖了稀罕物件。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散步消食结束,才重新回到普渡居。 “师弟,咱们来试试手吧!” 雷鸣子一进门就来了精神,大步走到后院当中,要跟赵拂衣交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拂衣点点头,与雷鸣子相对而站。 他刚刚突破内家层次不久,正好想找一个人练手,试试自己战力如何。 “好!” 雷鸣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随即脱掉罩在外面的道袍,浑身上下只留下一条粗布长裤,双拳一握,肌肉块块隆起,现出黑铁也似的一身肌肉,整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又高又壮,好似半截铁塔。 “动手吧!” 赵拂衣淡淡一笑,摆了个防守的架势。 “嗯……” 与赵拂衣想的不同,雷鸣子摆好架势之后,并未直接动手,反而站在原地,长长吸了口气。 这一口气吸入,他全身上下渐渐起了变化,粗壮的肌肉缩成一团,凝结在骨头上面,皮肤表面浮出一层青筋,组成一道青黑色的密网,将浑身上下罩在其中,这是用上了龙吟铁布衫的功夫。 转眼之间,雷鸣子的身形看起来瘦削很多,身形表面泛出一层金属色的光泽,与原先已经大不一样。 与身体的变化相比,他神情上的变化更为明显。 从见面到现在,雷鸣子一直是一副粗鲁豪爽的神情,随着功法运转,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双眼透出一阵杀意,一种阴沉难测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片刻之前,他看起来还像一个披着道袍的盗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现在看起来就像披着一头人皮的妖魔,杀气凛然,诡秘难测。 赵拂衣随之而变,瞳孔不由一缩,提起全副精神,心中暗自惊讶。 这种变化他曾在郝长风身上见过,杀气凛然,令人胆寒,没想到又在雷鸣子身上重现,看来当初的变化并不是郝长风的特质,而是华山道门的功法所致。 只是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变化,与他印象中道门的清静自然完全不同,这真的是道家功法么?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师兄我就不客气了。” 雷鸣子沉声说道,说完,就是猛然一声怒吼,大步直奔赵拂衣而来,uu看书 .uukansh.cm 落足之处,地上石板纷纷炸裂,就好像被铁锤砸到一样。 刹那之间,他便已挟带风声,冲到赵拂衣身前,一拳向前击出,朝赵拂衣胸前击去,在空气中带起一阵阵白色波浪。 赵拂衣不闪不避,同样击出一拳,硬生生与雷鸣子砸在一起。 嘭! 下一刻,由双拳撞在一起,骤然掀起一阵气浪,向四面八方卷去,满院枝叶乱飞,窗棂哗哗作响。 “厉害!” 一拳之后,赵拂衣只感到一阵无可抵御的沛然大力,胸口一阵发热,喉咙有些发甜,知道被这股力道震伤,身不由己,大步向后退去,一直撞到背后的院墙上才停下。 雷鸣子却岿然不动,丝毫没有震退的意思。 “这是……天生神力?” 赵拂衣心中一动,再看眼前雷鸣子,眼神已经不同。 难怪郝长风会收他为徒,甚至做了华山道门的大师兄,果然是天赋异禀。 通常来说,寻常人练到外家巅峰,差不多是九头板角青牛的力量,就算加上龙吟铁布衫的增幅,也就十三四头牛的力气,这也正是赵拂衣的极限。 雷鸣子截然不同,他天生神力,练到外家巅峰的时候,已经有十二头牛的力量,再加上龙吟铁布衫的增幅,足有十八九头牛的力量。 赵拂衣此时并未功,雷鸣子比他的力量足足强了一倍,难怪能将他一招击退。 雷鸣子一拳占据上风,出手更不迟疑,接着大步冲来,又是一拳,朝赵拂衣头颅击去。 这一拳若是击实,只怕赵拂衣会头颅粉碎,果然是杀气凛然,出手就要人命! 132、轻胜 不知是何缘故,赵拂衣总有一种感觉。 这方世界要比他原先所在的世界残酷的多,生平所见之人,竟没有一个能平安喜乐渡过一生的。 高深莫测如赵客,位高权重如许山,身份尊贵如江封,狡诈诡秘如秋素白,没有一个过的轻松愉快,全都有与他们性命相博的敌人,就连天真纯良如许白露,也遭遇两次狙杀,险些丢掉性命。 世事凶险,一至于斯。 雷鸣子看起来虽然质朴粗直,甚至给人的感觉有些愚鲁。 但他能从这样一个世界成长起来,成为一名外家巅峰层次的好手,岂会真的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一拳出手,势大力沉,将赵拂衣逼到墙根,跟着又是一拳,直接向赵拂衣头颅砸去。 这一拳若是击实,就像铁锤砸鸡蛋一样,立刻就能将他头颅击碎。 雷鸣子面色淡然,脸上毫无表情,眼神阴沉,眸光隐含杀机,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浓浓戾气,黑铁一般的身躯泛起幽暗的光芒,出拳之际,丝毫没有因为眼前之人是同门师兄弟,稍微慢下半分,就像是在沙场上与人拼命。 任谁看到这副模样,都想不到他竟是道门清修之士,说他一句邪魔外道恐怕相信的人更多。 赵拂衣面对杀机如此浓重的一拳,脸上毫无惧色,淡淡一笑,轻轻弓腰,双腿向后一蹬,从墙根反弹起来,不但不躲,反而如一道青烟,向前迎了上去,同样挥起一拳,依旧向雷鸣子击去。 “看这架势,莫非还要与雷鸣子硬拼?” 在旁边观战的郝长风、震山子脑中不由泛起这个念头。 …… 就在双拳即将相交的瞬间,赵拂衣忽然向下伏去。 他身形一矮,整个人缩了一尺,堪堪躲过雷鸣子的拳头,与此同时,挥拳向雷鸣子肋部砸去。 雷鸣子变招也快,不等赵拂衣拳头砸实,右臂陡然弯曲,反手就是一肘,径直向赵拂衣头颅砸去。 这一肘是华山道门“三十六路劈石破玉拳”中杀招,威力还在刚才那一拳之上。 赵拂衣变招更快,不得这一肘砸下来,身形一转,滴溜溜如陀螺一般,从雷鸣子身前晃过,堪堪躲开这一肘,拳头却未撤回,速度也丝毫不慢,直奔雷鸣子小腹而去。 雷鸣子再想闪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勉强躲开三分,被这一拳轻轻擦中。 铿! 拳锋从小腹上擦过,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完全不像是拳头打在肉上,倒像是兵刃碰在一起。 赵拂衣这一拳虽然打中,也只是轻轻擦过而已,以雷鸣子的一身硬功,也没有受什么伤,身形稍微缓了一缓,接着又抡拳打了过来。 小院之中,两人开始近身肉搏,拳脚相交之际,不断发出“铿、铿”地响声。 远远听到,还以为院子里有人在打铁。 两人之中,雷鸣子天生神力,练武的日子又长,力量、拳法都占据上风。 他每一拳一脚都附有极大的力量,挟带风声,大开大合,虽然赤手空拳,却打出沙场征战、长枪大戟的气势。 再加上他冷漠如铁的面容,简直就是一台恐怖的杀人机器,若非他的对手是赵拂衣,而是寻常军士,恐怕转眼之间,已经杀死百人。 赵拂衣则在反应速度上更胜一筹。 他的身形比雷鸣子要小巧一些,本来反应就要快几分,再加上已经晋升内家级数,有感觉空气流动的本事,反应速度还要再提升几分。 他凭借进退趋避的机敏,堪堪躲过雷鸣子数次杀手,在间不容发之际,还成功突进数次,拳头重重地砸在雷鸣子身上。 这一套战术,正是当日张山涛对付他的战术,凭借反应速度,不断闪避、突击,让他空有一身力道发挥不出,只能被动挨打,如今风水轮流转,正好用在雷鸣子身上。 ……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恶斗了二三十个回合。 赵拂衣的战术对体力消耗较小,几十回合之后,依旧进退如电,已经渐渐占据上风。 雷鸣子的力道虽强,却难以持久,龙吟铁布衫已经有些运转不灵,逐渐落在下风。 “到此为止吧!” 眼看再有十几招,雷鸣子就要落败,郝长风忽然说道。 “好!” 赵拂衣淡淡一笑,说退就退,轻轻晃过雷鸣子一拳,即刻退出一丈多远,来到郝长风身旁。 “嗯?” 雷鸣子一拳打空,有些猝不及防,转头看着郝长风说道:“师父,正打到高兴处,为何现在叫停?” “你说错了……” 还不等郝长风张口,震山子已然幽幽说道:“不是你正打到高兴处,是你正被打到高兴处,你没发觉你这半天光挨打,就没打中过人吗?” “这有什么!” 雷鸣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挨这几下不痛不痒,只要我打中他一下,他就要遭殃了。” “呸!亏你说得出口!” 震山子更加不屑:“打了这么久,就没发现周师弟让着你吗?你已经全力以赴了,周师弟都还没施展龙吟铁布衫么?更何况,周师弟现在空手跟你打,要真用上兵刃,早在你身上开十七八个口子了。” “啊?” 雷鸣子不由愕然,长长吸了口气,肌肉再次膨胀起来,浮现在皮肤表面的青筋,也逐渐隐了下去。 转眼之间,已经恢复到原本的身形,脸上神情也由原本的肃杀,变得质朴起来,裹上道袍之后,活脱脱又是一名酒肉道士。 “师弟,果然厉害,难怪师父一直夸你。” 恢复原状之后,雷鸣子来到赵拂衣面前,握着他的手说道。 “侥幸而已。” 赵拂衣淡淡一笑,若是早几个月,他还未必是雷鸣子的对手,今次能打赢雷鸣子,纯粹是以修为压人。 “拂衣,你已经晋升内家了吧?” 郝长风瞧着赵拂衣,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沉吟片刻之后,uu看书ww.uukanshu 忽然说道。 “不错,徒儿前几日刚刚晋升,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 赵拂衣也不隐瞒,这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本来就要从郝长风手上血进阶功法。 “好快!” 郝长风惊讶说道。 他刚才也没有完全把握,只是觉得两人交手的时候,赵拂衣的反应速度未免太快了,这才猜了一猜,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侥幸而已。” 赵拂衣笑道。 “修炼这事可没有侥幸。” 郝长风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十七八岁的内家高手,即使在全真主脉也是罕见的人才,没想到竟被我郝长风收入门下,运气真是不错。” 雷鸣子和震山子站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这才知道赵拂衣已是内家高手,不由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赵拂衣,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两人虽然性格奇葩,但都是实打实的天才,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外家顶级好手,不过,与赵拂衣的年纪、修为相比,还差了好大一截。 “师弟可真是天才!” 雷鸣子惊叹说道。 “运气好罢了,比不得师兄天赋过人。” 赵拂衣诚心实意说道。 “好了,你们不要互相吹捧了,拂衣的天赋虽然过人,但天底下奇人异士极多,也没有什么得意的。” 郝长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头对赵拂衣说道:“既然你已经入了内家,就该教你咱们华山道门的主修功法了。” “什么功法?” 赵拂衣问道。 “混元功。” 郝长风说道。 133、入门 混元功是郝长风的绝学,也是华山道门的主修功法,却并不是全真一脉所传,而是另有来历。 多年之前,郝长风修道有成,离开全真主脉的时候,并未直接前往华山,创建华山道门,而是漫步天下,把雍州左右万里之内的名山大川都走了一遍,遍访高人隐士,与人比武较技,博取众家之长,补益自身之短。 有一日,他不远万里来到晋州五台山,拜访一位隐居的道士,结果运气不好,这位高人正好出门访友去了,只等无奈而归。 就在他出山的时候,不巧遇到山洪,为了躲避洪水,误入一处山谷,结果在山谷深处,一片蔓藤之下,见到一块残缺的石壁。 石壁上面记载了一篇道家功法,功法极为玄妙,可惜因为石壁残缺,以至于没头没尾,缺了前面入门的部分,也缺少后面高深的部分,只有几层功法,甚至连功法的名称也没留下,只在石壁的一角,刻着“太乙混元祖师”几个字。 郝长风见到这块石壁,顿时被上面博大精深的法诀迷住了。 当下也不离开,就在这座谷里结庐而居,渴饮山泉,饥餐野果,一直在山谷里住了半年多,终于将这篇功法融入自身所学,将原本全真一脉功法推陈出新,成就了自家的独创功法。 初创功法有成,需要起一个名字,郝长风一时踌躇起来。 他虽不知石壁功法的来历,但也不愿贪天之功,抹杀这篇功法原本的来历,便将新创这部功法命名为“混元功”,点出“太乙混元祖师”的身份,作为华山道门的主修功法。 初创的混元功共有四层,分别对应武者修炼的四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便是江湖上所说的外家层次,主要是锻炼肌肉、皮膜,不过,赵拂衣已经晋升内家,前面的基础也打的很牢,这一层功法倒是不必练了。 从第二层开始,直到第四层结束,这三层功法分别是内家、先天和宗师三重境界。 在此之前,由于苍龙门底蕴不深,功法高明有限的缘故,赵拂衣只对内、外两层有所了解,对于内家之上的两重境界,他还是头一次知道。 内家层次锻炼的是人的内脏、神经,这一点他已经清楚。 内家之上是先天,修炼的是人体最深处的骨髓,也是由内而外,重返先天之意,练成之后,便能气血如汞,出手之际,威力无穷。 先天之上则是宗师,修行的是人体最为神秘的脑髓。 据郝长风所说,练到这层境界,就会生出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异能变化,与人交手用的已经不是纯粹的武功,近乎于神通。 至于再往上,在武道之中,还有一层境界叫做大宗师,种种神奇之处,更是难以言表,就连郝长风也不大清楚。 不过,郝长风之所以不大清楚,并不是天下间无人能达到这重境界,而是对大宗师这层境界不是特别关心,他已身入道门,宗师境界之后,就会以武入道,成为道门的修行人,并不会继续往大宗师境界修炼。 从这一日开始,郝长风开始给赵拂衣传授混元功。 赵拂衣知道机会难得,自然诚心修行,背过整篇功法之后,又仔细询问了每一处细节,直到全都弄懂之后,方才开始修炼。 七日之后,他终于将混元功入门,正式开始了内家层次的修行。 郝长风见他已经入门,就没有继续等下去,叫上赵拂衣一行,辞别许山、王朝义等人,一路离开长安府,直奔终南山,参见全真一脉的论道大会。 ……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位于雍州中部,属于秦岭支脉之一,山高路遥,终年积雪,崎岖难行。 故此,山色虽然秀美瑰丽,路上行人却极稀少,一路上山竟只遇到了几个深山之中的采药人,并无入山游玩的路人。 郝长风带着雷鸣子、震山子、赵拂衣漫步在山崖之上,大步向前走去。 随着山势渐深,山间寒气渐盛,石壁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山间深潭也笼了一层淡淡的寒雾,温度越来越低。 虽然山下已是初春时节,山上却依旧是冰雪世界。 “呼……好冷……” 震山子哈出一道白气,用力搓了搓手,眉毛上已经结霜了。 华山道门虽然也建在山上,但是华山的海拔要比终南山低的多,山上也没有这么寒冷,故此,他与雷鸣子都是一身单薄的道袍。 初时上山还不觉得,走的时间长了,气血消耗过大,难免有些受不了。 “师弟,你不冷么?” 雷鸣子发髻上面也结了一层寒霜,脸色有些发白。 他体型虽大,却比震山子瘦了不少,对气温变化更加敏感,也有些扛不住了,转头看赵拂衣,却见赵拂衣一点冷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红晕,额头上甚至还有汗出来。 “呵呵!” 赵拂衣微微一笑,轻轻晃了晃腰间的水囊,说道:“两位师兄,我上山的时候,特地带了一囊烈酒,冷的厉害了就喝一口暖暖身子,还撑得下去。” “师弟果然聪明,真是有备无患。” 震山子一怔,不由感慨说道。 赵拂衣笑而不语。 当初他第一次进山水画卷里的时候,差点在花果山上冻死,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知道如何适应里面的环境,也知道在冰天雪地中行走,需要带上什么东西。 一行人在,只有郝长风是真的毫无所觉,宽袍大袖,脸色如常。 哗! 郝长风在前面带路,约么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四人转过一道山弯,眼前出现一处断崖上面。 断崖三面临空,脚下全是大块的石头,四面也没有树木遮挡,uu看书 .uuknshu 山风骤然凛冽起来,吹在地上哗哗作响。 若非四人都是修为高深的武者,寻常人只怕立足都难。 郝长风迎着凛冽大风,一步步向断崖边上走去,赵拂衣等人不知所以,也都跟在后面。 片刻之后,一行人来到断崖边上。 眼前一片云海蒸腾,四面八方,漫无边际,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上面,罩上一层金辉,看起来金灿灿的,如同一片金色海洋,仿佛天上神仙世界。 “走吧!” 郝长风面对云海,也不回头,淡淡说了一句,接着纵身一跃,从断崖上面跃下,直向云海中跃去。 “啊?” 看到这一幕,不仅赵拂衣吃了一惊,就连雷鸣子、震山子都一起色变,几乎以为郝长风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里投崖自尽? 下一刻,赵拂衣忽然反应过来,淡淡一笑,同样纵身一跃,向郝长风跃出的方位跃去。 郝长风是带他们来全真主脉的,不是来寻短见的,能从此处跃下,脚下必然有山石承接,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种跳崖的套路,他上一世在小说中看得多了,丝毫也不意外。 至于跳崖死人,呵呵,无论是神仙传说,还是江湖逸闻,什么时候见跳崖摔死过的人? 就算没有山谷大侠传功,至少也有一本秘籍吧。 就在赵拂衣纵身跃出之后,震山子愣了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迈开大步,从崖边跳了下去。 雷鸣子站在崖边,还有些不明所以,左右瞧了瞧其他三个人,都已不见踪影,脸上露出一丝苦色,踌躇片刻,也跟着跳入云海。 134、考验 唰! 赵拂衣纵身一跃,从断崖顶上跃下,投身苍茫云海之中,就如鸟归山林,鱼入大海。 瞬息之间,失去踪影。 下一刻,他已身在云海之中,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白茫茫一片水雾,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感到身形不断下坠,好似没有尽头。 云海之中,白茫茫的水雾冰冰凉凉,触手十分湿润,用手轻轻划过,就会在皮肤表面,凝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所谓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便是这个意思。 眨眼之间,赵拂衣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水珠,将衣服整个打湿,就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哗! 约么落下三五丈后,随着一阵劲风卷过,眼前白雾骤然散开。 眼前出现一片黑色的石台,约莫四五十亩大小,从断崖下方延伸出去,正好用来落足,只是被雾海遮住,从上方完全看不到。 郝长风已经落在石台上面,正站在边缘处,眺望眼前无尽云海。 赵拂衣看准落足之处,轻轻折腰,调整身形,稳稳落在郝长风身旁,笑着说道:“师父,下次要跳崖,提前打个招呼,刚才我们师兄弟还以为师父轻生,差一点就在上面分行李散伙了。” 郝长风一怔,随即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说话之间,雷鸣子和震山子一先一后,也落了下来,一起走到平台边缘。 “你们几个还算机灵,没有给为师丢人。” 郝长风看到三人落下,脸上浮现一丝欣慰之意。 “这是为何?” 赵拂衣微微一怔,另外两人也有些不解。 郝长风见他们满脸疑惑,解释说道:“多年之前,此处名叫见心崖,曾是全真一脉测试入门弟子心性的地方,凡是踟蹰不前,没有随师长及时跃下的,一律打入另册,终身无缘高深道法。” “这不是霸道,也不是随意,其中含义极深,须知修行高深道法,必然会遇到种种难关,心魔内生,外邪入侵,从而产生种种幻觉,如果心志不坚,对道门千百年传下来的法诀没有信心,对师门长辈不信任,不能谨遵师长教诲,总以为自己是对的,其他人是错的,就容易为心魔所趁,落入邪道,一旦走火入魔,就再无法挽回,只能身死道消。” “道门历史上,突飞猛进的天才多得是,能够白日飞升的,却寥寥无几,其中虽然有机缘巧合的原因,但是心性过不过关,却是一个极大的因素,你们三个都是世间少见的天才,日后必会修炼高深道法,到时候一定要记住为师今天说的话。” 郝长风一席话说完,其他三人默然不语。 雷鸣子和震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赵拂衣两世为人,经历比其他两人要复杂的多,心思也要多上几分,想的并不止郝长风说的那么简单。 以他看来,全真道这一关虽然有磨炼心性的意思,但是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在弟子心中,树立道门的无上权威。 不然,你修为再高,练的再强,不尊道门号令,终究没什么大用,只是这一重意思,心里知道就行,不必说出来,徒惹人厌。 …… 赵拂衣站在黑色石台上面,向四面环视一周。 只见眼前雾海蒸腾,白茫茫一片水雾,其中并无道路,左右两侧也都是虚空一片,至于身后则是一块光滑的石壁,往上就是刚才跃下的断崖。 “四面八方都无道路,来到此处是要做什么?” 赵拂衣心中暗自想到,难不成还要继续往下跳吗?还不等他问出心中疑问,眼前再次发生变化。 郝长风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青玉令牌,咬破点指尖血,均匀涂在上面。 之后,缓步来到石台边缘,将涂有指尖血的一面向外,对着无尽云海,把令牌向外推了出去。 嗡!嗡! 随着这一掌推出,黑色石台忽然发出一阵颤抖。 就在石台边缘,不知何时,浮现出两条拳头粗细的铁索,从石台之中伸出,向茫茫云海而去,竟看不到尽头。 这两条铁锁一上一下,间隔约在七尺左右,刚刚出现不久,表面就浮出一层寒霜,看起来冰冷刺骨。 “走吧!” 郝长风看到铁索出现,一步迈了上去,双脚踏在下面的铁索上,双手则抓住上面的铁索。 他站在铁索之上,转回头来,对其余三人说道:“上一关是考验心性,这一关是考验修为,修为不足的,掉下去百死无生,不过,以你们的修为,渡过这关问题不大。” 说完,便迈开大步,顺着铁索,向云海之中走去,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白色云海之中。 “果真是道法神奇……” 赵拂衣喃喃自语,随即也走上吊桥。 如果说刚才跃入云海,只是考验心性的障眼法,如今浮现的吊桥,则是实打实的道门法术。 想到这里,他大步向铁索上走去,学着郝长风的样子,双脚踩在下面,双手扶住上面,缓缓向前走去。 雷鸣子也不迟疑,跟在赵拂衣后面,大步跟了上去。 连续三人走上铁索,顿时压的铁链一沉,随着山风在空中乱摆,“嘎吱、嘎吱”的声音。 震山子站在石台边缘,瞧见这一幕,脸色不由一白,伸出去的半只脚,又缩了回来,生怕走上去,把铁链直接压断。 片刻之后,赵拂衣等人一一消失云海之中。 震山子长叹一声,幽幽声音说道:“师父,你怕是忘了我恐高吧?” …… 赵拂衣沿着铁索桥,uu看书wwkanshu一步步向前走去,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两根铁索桥,绝没有郝长风说的那么容易过去。 脚下的铁索本就光滑,表面又有寒霜,踩在上面毫不受力,若不是还有一根可以扶持,恐怕早就摔下去了。 就算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上面这根铁索,变得愈发冰冷,握在手里,简直如握住一块寒冰,冻的双手发麻,几乎难以为继。 最要命的是,眼前白雾不散,脚下铁索也没有抵达尽头的意思,长的简直令人绝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呼……好冷……” 赵拂衣叹了口气,顿时在身前凝起一道白雾,化作细微的冰粒,一粒粒向下落去。 恐怕没有外家巅峰的修为,非要死在这铁索桥上不可,郝长风也是心大,竟不怕把三个弟子摔死。 赵拂衣一步步向前,足足过了一顿饭功法,眼前才发生变化。 他正在铁索桥上行走,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七色光圈,竖着悬浮在空中,足有三丈高矮,仿佛一扇奇异的光门。 光门后面,淡淡白光隐现,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赵拂衣微微一怔,却见脚下铁锁一路向前,往光门中延伸而去,消失在光门后面。 沉吟几秒之后,他决定继续向前,看看光门后面是什么,于是抓着铁索,继续向前走去。 转眼之间,迎着淡淡的白光,来到光门后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后面的景物,就感觉一阵清凉气息传来,周身上下一阵舒爽,不由惊叹说道:“好浓的天地元气!” 135、玄德洞天 “呼……” 赵拂衣站在铁索之上,微微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如同泉水一样流入肺腑,在四肢百脉流淌一周,挤出胸中一口浊气,重重地吐了出去。 霎那之间,全身上下一片轻松,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这种程度的天地元气,要比幽冥世界更强,而且更加适合身体吸收……” 赵拂衣默默感受气息,心中暗自惊叹,作为全真一脉的祖庭,果然与众不同,不愧是传承千年万年的大派。 迎着眼前的白光,他不断前行,光华也越来越淡,片刻之后,终于消失不见。 赵拂衣睁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景象。 就在前方不远,约莫百余丈外,便是铁索桥的尽头。 尽头处也是一座断崖,下面白云缭绕,也不知有多深。 断崖上方建有一座十多丈高的汉白玉牌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全真一脉”四个大字,两边柱子上挂着一副楹联,上联写着“举步艰危,便把脚跟立稳”,下联写着“置身霄汉,更宜心境放平”,倒是与他现在的处境十分贴切。 就在牌坊下面,立着一个玄武岩雕刻的护法神将,也有三丈多高,左右两只手各握着一根铁索,就是他正在行走的这两根。 郝长风站着护法神将身旁,正冲着他招手,要他快点下来。 赵拂衣微微点头,大步走了过去,转眼之间,来到铁索尽头,飞身一纵,跃下桥头。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雷鸣子也走了过来。 他身形人高马大,体重远远超过赵拂衣,每一步迈出,都踩得铁索“铿、铿”作响,一抖一抖,上下颤动,几次差点踩空,比赵拂衣走的慢了许多。 又过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震山子的身影才出现在铁索桥上。 只见他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在铁索上面走的极慢,比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最为特殊的是,他居然撕下一条衣袖,绑着眼睛上面,将视线完全遮住,蒙着眼往前走。 “师兄,到啦!” 赵拂衣见他一路往前挪,丝毫不看路,再往前走就要撞在护法神将身上了,终于忍不住喊道。 “啊?” 震山子一怔,一手紧握铁索,一手撕下袖子,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已经抵达目的地,连忙从铁索上蹦了下来。 “呵呵,师兄果然厉害,时时磨砺自身,嫌这座铁索桥难度不够,还特地蒙上眼睛,平添了几分难度,师弟佩服至极!” 赵拂衣轻轻一笑,诚心实意的拱了拱手。 “没人告诉你我恐高吗?” 震山子幽幽说道。 …… 四人到齐之后,郝长风拿出青玉令牌,重新涂上一点指尖血,将涂血一面,冲着护法神将微微一晃。 嗡! 伴着一声闷响,只见这座神像仿佛活了一般,双臂缓缓移动,用力拽了拽手中铁索。 接着,就见铁索骤然一紧,然后颜色变淡,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再往后,数百丈外那扇七彩光门,随之消失不见,通道就此断绝。 “这……” 赵拂衣看着眼里,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道:“师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咱们还在终南山么?以后进出是不是只能通过这座铁索?” “哈哈,你想得到多,咱们边走边说吧!” 郝长风哈哈一笑,转身从汉白玉牌坊下面经过,漫步向前走去,赵拂衣等人连忙跟在后面。 汉白玉牌坊的前方是一座断崖,后面是一条大道,远远通向一座山峰。 山峰高不见顶,半山处云雾缭绕,瞧不真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中有亭台楼阁,还有仙鹤在半空飞舞,时时发出响亮的鸣叫声音,远远瞧去就是一派仙山气派。 郝长风大步在前,边走边说,谈起此处来历。 “咱们现在已经进入全真一脉祖庭之中,这里也是全真道的根基所在,道门三十六洞天之一,叫做玄德洞天,四面环绕一周,足有五百多里,单以面积而论,在道门三十六洞天中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你们进入洞天之后,应该也能感受到吧,此处天地元气浓烈,远胜红尘俗世,修行速度比在外面快得多,这都是历代祖师以阵法积累的结果。” “洞天福地与现世并不在同一世界,咱们从外间进入这里,其实已经换了一方世界,并不在现世之中,也就不受大魏王朝管辖,这也是方外之人,不受大魏王朝约束的底气所在。” “咱们方才虽是从终南山进来的,但此处洞天却并不在终南山中,只是入口在那处断崖上而已,至于这处洞天实际上在什么地方,乃是全真道的机密,恐怕只有道中祖师才知道。” “进入玄德洞天的方法很多,并不是只能从终南山进,不过,以咱们的修为,还无法御气凌空,就只能走这一条路。” 郝长风几句话,便将众人心中疑问一一解答出来。 “师父,那刚才那条铁索底下,到底是什么地方?” 震山子忍不住问道:“我要是从铁索上掉下去,会掉到什么地方,会不会摔死?” “不知道。” 郝长风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从这上面掉下去的人,我再就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 震山子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一阵后怕。 赵拂衣望着眼前世界,心中慢慢思索玄德洞天与外界的区别。 刚来玄德洞天的时候,还没发现区别,进来时间一久,就能发现许多不同。 头一处区别就是天上的光幕,玄德洞天里面并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是整片天空,仿佛一片发光的幕布,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 再一个就是极远处的雾气,站在原地,举目远眺,就会发现数十里外有一道淡淡的雾气,将整个世界与外界隔离开来。uu看书 .uukanshu 这道雾气环绕了世界一周,就好像一个大碗,将世界扣在底下。 要是他猜得不错,这道雾气就是世界的边界,只是不知道雾气后面是什么,是无尽虚空,还是会回到现世。 想到这里,他默默计算了一下。 玄德洞天环绕一周五百余里的话,半径就在八十里左右,也就是四十公里上下,简单算算就可以知道,整个洞天的面积约莫在五千多平方公里,至少足够数万人繁衍生息,自给自足。 全真道占据这座玄德洞天,只要不放开门户的话,除了修行界的高人,凡俗根本无法进入,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无用,压根找不到进去的了,完全可以不理外界,笑看云起云落。 其他几家与全真道齐名的道派,应该也有类似的洞天,难怪修行界并不把世俗王朝放在眼里,原来真的有对抗的底气。 赵拂衣忽然又想起,他在山水画卷里的时候,从海边走到花果山下,足足走了十天十夜。 以他的脚程,每天至少能走出五百里以上。 这样算下来,山水画卷通往的世界,面积至少在两千万平方公里之上,就这还不算茫茫大海,若是加在一起,简直难以测度。 如果玄德洞天的面积都能排在三十六洞天前十,只怕这三十六洞天加起来,也没有山水画卷连通的世界大。 看来这副山水画卷,日后还要想法挖掘其中潜力才成。 唯一可惜的是,玄德洞天的天地元气极为浓烈,而山水画卷之中,连一丝天地元气也无,甚至不如现世,这倒是一个难题,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 136、阻拦 全真祖庭,玄德洞天。 一座俊秀高峰矗立其间,上有白云缭绕,不见顶峰,下有翩翩仙鹤,飞舞其间,步行山道之上,十步之内,便有芳草,百步之间,即有胜景,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咱们脚下这座山峰叫做太乙峰,乃是全真道祖庭所在,最上面有一座观天台,是道中几位祖师闭关的地方,稍微靠下一点,还有几座楼阁,是几位师兄的清修之所。” 郝长风向上指了指,只是他所说的一切,都被云层遮住,完全看不到踪影。 接着,又向山下指去,说道:“太乙峰下方圆数十里范围之内,也修建了不少宫室,住着不少人,主要是道中的主脉弟子,还有一部分外门弟子、仆役、下人。” “那这里一共住了多少人?” 赵拂衣随口问道。 “嗯……” 郝长风稍微思索片刻,说道:“整个玄德洞天共有三大祖师坐镇,掌门就是我恩师,也就是你们的祖师爷李纯阳,号称纯阳真人,乃是天下间最为顶尖的修行人之一,此外,还有另外两位师叔祖,一位号称碧波真人,乃是一位得道的女真,另一位则号称白虹真人,乃是剑修一脉,性子最为酷烈。” “三位祖师都有亲传弟子,再加上一部分再传弟子,还有外门弟子、仆役、下人,我以往大致算过,整个玄德洞天的人口在两千左右,在大魏王朝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派。” “这样……” 赵拂衣微微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多,而是因为少。 玄德洞天的人口远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此地足有五千多平方公里,如果按照前世的人口分布,至少能住上百万人,就算这方世界生产力落后,承载不了太多人口,也能住下数万人。 “居然只有区区两千人,而且还不停地把支脉往外推,难道是故意限制么?” 赵拂衣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 四人沿着蜿蜒山道,一路向山顶走去,绕过一道山弯,忽然瞧见前面建着一座竹亭。 轻轻巧巧,就在路边,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苍翠亭”三个字。 亭子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都是蓝色长衫,头上戴着玉冠,腰间悬着长剑,正在亭子里闲谈,不知在聊些什么。 看到有人上山,这两人快步走出亭子,拦在四人身前。 “诸位,还请留步。” 其中一人拱了拱手,说道:“此处再往上,就是祖师清修之所,无有召见不得上山,诸位还是在山下歇息吧。” “纯阳亲传郝长风,今日刚刚回山,特来拜见祖师。” 郝长风微微一怔,从袖中取出青玉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问道:“我可以上山吗?” “原来是郝师叔,那当然可以,外门弟子云升、云落见过师叔。” 两人见到令牌之后,脸色变了一变,挤出一丝笑容,重新向郝长风参拜。 “嗯。” 郝长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我记得原先这里没人拦吧,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云升微微一笑,解释说道:“原先是没人拦,这不是最近论道大会开始了么,天下各处支脉的人都回来了,任师叔主管道中戒律,担心有人随意上山,打扰祖师清修,特地命人在这里看守阻拦。” “哦……” 郝长风心中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冲着两人微微点点头,大步向山上走去。 赵拂衣等人跟在后面,一起往山上走去。 “三位且慢!” 云升见赵拂衣等人要一起走,连忙横跨一步,拦在三人前面。 “嗯?你们什么意思?” 郝长风转回头来,脸上带出怒意。 以他看来,玄德洞天乃是全真祖庭,方外清修之所,向来逍遥世间,一直随意自然,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破规矩,竟干出派人把守上山的道路的事情,简直与世俗间别无二致。 这一点已经让他生气,如今云升忽然又把赵拂衣拦住,岂能让他不怒? “郝师叔,任师叔说过了,这一段时日,只有诸位祖师的亲传弟子才能随意上山,其他人除非祖师招呼,不然绝对不能跨过苍翠亭半步,就算有人带领也不行,还请郝师叔不要为难我们。” 云升见郝长风不快,连忙解释说道。 “还有这种规定?” 郝长风脸上怒意更盛,眼看就要发火。 “师父,既然规矩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吧,咱们刚刚进山,不要坏了道中的规矩。” 赵拂衣见郝长风要动怒,微微一笑,将话头拦了下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 郝长风点点头,抬头看了看上面,想到几位祖师都在山上静修,万一打扰,反为不好,就没有再说什么。 “几位师兄也不必在这里苦等。” 云落刚才没有说话,一直让云升在说,此时忽然插话说道:“道中已经在山下准备好了精舍,只等诸位师兄前来下榻,不妨先随在下前去休息,在精舍里等着就是。” “也好。” 不等赵拂衣等人张口,郝长风已然点头,说道:“你们先去山下吧,我去上面与祖师,还有几位师兄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今日未必下来,回头有事,我会给你们传信。” “遵命!” 赵拂衣、雷鸣子和震山子三人一起拱手。 郝长风说完之后,带着满肚子气,大步独行,直往太乙山上,拜见纯阳真人去了。 …… “诸位师兄跟我走吧!” 待到郝长风走远,u看书 .uukanshu.co云落转头瞥了赵拂衣等人一眼,一改刚才笑盈盈的模样,脸色忽然沉下,再无一丝笑意。 “你!” 雷鸣子见他无礼,眼睛一瞪,怒气涌到脸上。 “怎么?不想去就在这呆着!正好小爷少走几步!” 云落脸色一寒。 “找死?” 雷鸣子脾气本就暴躁,听他这么一说,拔拳就要动手。 “还想动手?” 云落脸上带出冷笑。 “师兄!” 赵拂衣轻轻一掌,按在雷鸣子肩头,先把他拦住,接着,又对云落说道:“还请这位兄弟前面带路。” 他们三人是客,都是初来玄德洞天,若是起了冲突,无论是什么原因,只怕吃亏的都是他们。 更何况,云落这副模样,明摆着是刺激雷鸣子动手,要说其中没什么算计,打死他都不信。 “好!” 雷鸣子狠狠瞪了云落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之中,雷鸣子虽然年纪最大,入门也最早,但是论起修为,却是赵拂衣最高,战力也最强。 郝长风是军旅起家,教弟子用的也是军法,并不喜欢论资排辈,而是以修为、战力为先。 故此,雷鸣子、震山子虽然入门早,但在长安一战之后,全都佩服赵拂衣,愿意听他的意见,并不会摆师兄架子。 “哼哼……” 云落冷哼几声,见赵拂衣等人不再说话,冷声说道:“那就跟我走吧!” 说完,大步向山下走去。 赵拂衣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各自琢磨,一起跟在后面。 137、召集 太乙峰位于玄德洞天的正中位置,山下有一座行宫,名为慕仙宫。 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由何人所建,只知道行宫历史极为悠久,甚至还在全真道之上,早在全真道初代祖师进入玄德洞天的时候,就已经矗立在山下。 远远望去,行宫掩映在参天古树之下,伴着淡淡金辉,一砖一瓦都散发出沧桑之色。 宫中有一方荷花池,名为升仙池,这名字并不是全真道中人起的,而是藏书记载,说是万余年前,曾一位上古练气士从此处飞升成仙,留下一处遗迹。 慕仙宫占地不小,除去正殿、偏殿不算,仅仅供人居住的精舍就有数百间,以往常用来接待外地的道友,这次正好用于论道大会,招待从各处支脉回到祖庭的弟子。 “就是这里!” 云落一脸倨傲,远远指了指慕仙宫,也不等赵拂衣等人答话,就转身扬长而去。 “这小子!” 雷鸣子眼睛一瞪,差点忍不住心中怒气,从后面追上去揍他一顿。 “师兄。” 赵拂衣拉了他一把,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事。 云落明摆着是要惹事,现在跟他冲突,只会落入算计,倒不如先把这笔账记下,回头再想办法。 雷鸣子虽然粗鲁,但并不是莽撞,也知道赵拂衣的意思,对着云落的背影,用力啐了一口,就再没有多说。 …… 转眼之间,三人来到慕仙宫前。 慕仙宫大门敞开,门外自有迎接各处支脉弟子的执事,见到三人之后,先是道了一声好,又问明三人身份,然后,便带着三人进去登记,态度倒是比云升、云落好得多。 玄德洞天内外隔绝,能够进入洞天的,都是全真道自家弟子,登记的时候,也不用验证身份,只要报出自己师承、辈分,便会按照身份安排住处。 三人登记过身份之后,各自领了一份文牍。 文牍上面约有一千多字,写了入住精舍的名称,还有慕仙宫里的种种规矩,比如,何处可以去,何处不能去等等。 拿到文牍之后,在几位执事的引领之下,各自前往不同的精舍。 赵拂衣、雷鸣子与震山子三人的精舍位于一片竹林之中,相互距离不远,都在慕仙宫的西南一片,约么有二三十处。 等三人到精舍位置之后,才发现已经入住了不少人,向执事打听过才知道,原来已经有不少支脉早就到了,他们现在才来,算是到的比较晚的。 功夫不大,赵拂衣便来到自家入住的精舍门前,辞别雷鸣子、震山子之后,大步走入其中。 这是一个独立小院,青石铺地,绿竹成荫,正面是一间用来待客的正堂,左手边是一间书房,里面藏了不少经卷,都是道家典籍,右手边则是一间卧房,收拾的一尘不染。 院子虽然不大,却胜在独门独户,四周也很幽静,感觉倒是不错。 赵拂衣对此非常满意,感谢过带路的执事之后,缓步进入正堂,泡了壶热茶,先歇了口气,再做其他打算。 …… 郝长风一行来的虽然不算早,但也不算太晚,距离论道大会召开,还是七八条的时间。 在此之前,各大支脉弟子尽可以随意行动,只要不去几处机密之处,便没有妨碍。 雷鸣子和震山子都是第一次进入洞天福地,看到什么都很新鲜,每日早出晚归,踏遍玄德洞天各处的美景。 期间,还交了不少朋友,大都是其他支脉的弟子,却没有主脉弟子在内。 赵拂衣谢绝了两位师兄的邀请,并没有外出游玩。 自打进入小院之后,他几乎寸步不离院内,每日就是打坐调息,就连每次饭点的时候,也是等人送饭进来。 对他来说,经历过幽冥世界、山水画卷之后,对于洞天福地一类的地方,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并没有太多好奇。 玄德洞天里面天地元气充足,比幽冥世界还要胜过一筹,正是修炼的好地方,他修炼混元功刚刚入门,当然要抓紧时间修炼,难不成还要外出游玩。 与别人不同,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整个天下面临的危机,在此时刻,每多一分实力,日后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郝长风自从进入玄德洞天之后,一直非常忙碌。 头一日上了太乙峰,当天就没有下山,直到第二天傍晚才下来,与赵拂衣等人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再次回到太乙峰上,再就没有下来,也不知在山上忙些什么。 不过,赵拂衣并不着急,有吃有喝,又是洞天福地,难得有这种机会,可以静心修行。 铛……铛…… 第四天傍晚,赵拂衣正在屋里修炼,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钟声,远远从行宫深处传来。 “这是……” 赵拂衣盘膝坐在床上,缓缓睁开双眼,满面疑惑之色。 按照文牍上的记述,只有召集所有人的时候,才会敲响大钟,要各大支脉弟子一起往钟声处去。 可是,明明距离论道大会还有一段时日,为何要现在召集? 赵拂衣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反应却一点不慢,翻身下床,推门出屋,大步向钟声所在走去。 …… 慕仙宫占地数十里方圆,其中亭台楼阁无数,参天古木成林,道路曲折,极为难寻。 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赵拂衣绕过重重楼阁,又穿过一片桃花林,远远瞧见一座钟楼,矗立在荷花池边上。 满池荷花随风摇曳,散发出阵阵甜香,混在玄德洞天里特有的清凉气息里面,令人心旷神怡。 荷花池边,钟楼下面,则摆着数十张檀木几案,每张几案上面,都摆着几样稀罕的果品,旁边则摆了一张草编的蒲团。 此时在荷花池边,已经有不少人来到这里,差不多都在二三十岁上下,其中,大部分都穿着海蓝道装,还有一小部分人则与赵拂衣相同,做俗家衣裳。 人群之中,赵拂衣远远望见雷鸣子、震山子已经到了,正坐在蒲团上面,便遥遥打了个招呼。 雷鸣子听见招呼,起身来到赵拂衣身前。 “师兄,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叫咱们过做什么?” 赵拂衣不解问道。u看书 .uukanhu “你不知道?” 雷鸣子惊讶问道。 “师弟我最近没怎么出门,所以……” 赵拂衣苦笑一声,摸了摸下巴。 “师弟果然刻苦,难怪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佩服佩服!” 雷鸣子连续夸赞几声。 “两位师兄,先不要聊了,还请尽快就坐。” 就坐两人闲聊之后,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位执事,示意他们尽快坐下。 “好!好!” 雷鸣子转身就走,回到原先座位处。 赵拂衣无奈,只得也找了一张几案坐下。 就在他入坐不久,一名青衣道童走到荷花池畔,拿出一只白玉磬,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顿时将众人目光顿时吸引过去。 “诸位师兄,按照道中祖师安排,今晚在此举办夜宴,稍后元清师叔会亲自过来,为大家接风洗尘。” 道童高声说道。 “元清道长……” 赵拂衣微微沉吟,他曾听郝长风说过此人的名字,乃是碧波真人门下弟子,也是一名女真。 听完道童这番话之,在座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各自坐在蒲团上面,静等元清真人到来。 说话之间,天幕上金色光辉渐渐消失,转而洒下一层银白光辉,仿佛月华一般。 片刻之后,清冷月光之下。 就见一叶扁舟从荷花池另一头划来,船头处站着一名白衣女子。 此人身着一件月白色贴身道袍,外面罩着一层淡淡薄纱,在月光照耀之下,身形曼妙,淡若烟尘,仿佛神仙中人。 138、灵酒与异果 荷花池上,清风徐徐,月光之下,水波荡漾,一层薄薄的白色水雾随风飘散,如烟如梦。 一叶轻舟随波而来,穿行在淡淡白雾之中,须臾之间,距离岸边不足七尺。 白衣女子站在船头,瞧了眼前众位弟子一眼,轻轻一步跨出,踏在虚空之上,身形却没有坠下,反而凭空拔高了半尺,就像踩在台阶上面一样。 接着,又向前接连踏出几步,每一步都踏在虚空之上,一步步向高处走去,步伐翩然,身形曼妙,好似神仙中人。 荷花池畔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呆住了,一时安静下来。 转眼之间,白衣女子已经来到荷花池畔的一处汉白玉高台上面,这才飘飘落下,站在台上,低垂双目,俯视众生。 “好一个惊艳的女子!” 赵拂衣身在台下,瞧了白衣女子一眼。 这女子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仪容极尽妍丽,仿佛画中人物,神情清冷,又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令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弟子,见过元清师叔。” 待到白衣女子落下,池畔众人一起站了起来,齐齐躬身施礼。 赵拂衣也随之站起,他这才知道眼前这名白衣女子,竟是众人口中的元清师叔。 “诸位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元清修为高深,她的声音很淡,一点也不大,但是传到众人耳里却非常清晰,就仿佛坐在对面交谈一样。 “多谢师叔!” 众人一起答了声谢,一起坐回蒲团。 “诸位能来玄德洞天,都是各大支脉的精英人物,也是我道日后光大门楣的种子,几位祖师对诸位都十分看重,虽然因为闭关,不能亲身而至,却令我代劳,赐每人灵酒一杯。” 元清淡淡的声音回响在荷花池畔,仿佛仙曲一般动人。 几句话说完之后,就见十多名道童从高台后面走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白玉壶,不疾不徐,不快不慢,迎着众位弟子走来,将壶中美酒一一给众人斟上。 片刻之后,一名道童来到赵拂衣身前,微微倾斜玉壶,向几案上放着的一只玉杯,倒入一杯灵酒,然后轻轻转身,向下一人走去。 从头到尾,一语不发,脸上也没有表情。 赵拂衣低头瞧了瞧,只见杯中灵酒,呈现青碧颜色,挂在杯壁,并未立即滑落,黏稠好似蜂蜜,在淡淡月辉之下,泛出柔润的光泽。 转眼之间,诸位道童一一撤去,只在每名弟子面前留下一杯灵酒。 “诸位,请用!” 元清站在高台之上,见酒已倒完,微微颔首,轻声说道。 随着她一声令下,在场众位弟子,一起站了起来,全都捧起手中酒杯,对着明月,一饮而尽。 …… 一杯灵酒入喉,赵拂衣只觉得一条清凉润滑的直线,从喉头穿过,直入腹中,光滑的仿佛绸缎一般。 接着,就觉得灵酒性质忽变,从清凉如水,陡然变得灼热起来,转眼之间,便感到一阵阵灼热气息从胃里冒出来,向周身上下蔓延而去,浓浓的酒气冲上脑袋,整个人开始变得晕晕乎乎,差点一头栽倒在几案上面。 “呼……” 赵拂衣心知不好,急忙运转混元功,运转全身气血,竭力压制酒气。 若是还处于外家阶段,他自然没有办法,不过,他如今已是内家层次,开始修炼五脏六腑与五感神经,正好可以压制酒力。 “呼……呼……” 几番运转之后,赵拂衣感到酒力渐渐被压制下去,醉意稍淡几分,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一片东倒西歪,大多数人都已经栽倒在地,只有寥寥数人还能保持坐着姿势。 “几案上面有异果,服食可以化解酒力。” 元清的声音再次萦绕在众人耳边。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赵拂衣总觉得这个声音里面,有些许戏谑的意思,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抓起一个类似于甜瓜的果子,大口塞到嘴里。 咔嚓! 一口咬下,清甜的果香顿时充盈口中,一股香甜的汁水顺着喉头流淌,即刻滑落到肚子里。 瞬息之间,随着汁水滑落,肚子里的灼热气息顿时平息下来,虽然依旧有热流向周身蔓延,却没有刚才那般灼热,酒气也淡了几分。 “原来如此……” 赵拂衣几口吃完甜瓜,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桃子,三两口吃了下去,腹中酒意更淡。 与此同时,他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 既然异果能解酒醉,元清师叔为何不让大家先吃异果,然后再饮灵酒,如此以来,岂不两全其美。 要说元清师叔想不到众人会醉倒,赵拂衣是不肯信的,除非是有意如此。 “诸位,异果有益修行,不妨多吃一些,自己桌上的吃完了,uu看书 ww.ukanshu.cm 若是左邻右舍不肯吃,也可帮他吃一点。” 云清师叔依旧清淡,但是其中的戏谑之意,却怎么也也掩饰不下去。 赵拂衣不由一怔,左右看了看。 只见相邻的几位师兄弟,全都醉倒在地,或是躺着,或是趴着,完全没有清醒的意思,再看远处,就连雷鸣子、震山子也都一起醉倒,伏在案上,鼾声如雷。 赵拂衣心中忽然明白了,原来眼前这杯灵酒,既有益处,也是考验,真正的好东西则是眼前的异果。 云清师叔故意不说,就是故意考验众人,看看各人修为如何,清醒的自然能多吃异果,醉倒的就只能在此酣睡了。 赵拂衣想明白这一点,当下也不客气,三两口吃掉桌上剩余的异果之后,转身就把身后一位师兄的异果取了过来,放到嘴里大吃大嚼。 下午还没吃饭,此时肚子饿着,正好用异果充饥。 就在赵拂衣动手的同时,在场其他几人也都没有客气,一个个起身将他人桌上异果拿了过来,一一吃了下去。 不过,剩下这几人对视一眼之后,彼此间都有了默契,互相划分区域,只从自身周边拿取异果,并不触碰他人范围内的东西。 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数十张几案上的异果便被分食一空,只余空荡荡的几案还在原地。 “你们都很不错,散了吧,趁着异果效力还在,早点回去修行吧。” 待到所有人都吃过之后,元清师叔淡淡说道。 说完,凌空虚步,走下高台,一步步走上轻舟,随即,轻舟无浆自动,悠然向远方荡去。 139、登门 月光皎洁,山风清冷。 一叶轻舟从荷花池上飘过,元清道长独自站在船头,脸色肃穆,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间,小船抵达岸边,早有下人等在这里,快步赶到船头,将小船系在岸边的石桩上面,然后从容退去。 “呵呵,师姐真是好手段!” 一名黑衣道人正在岸边站着,远远瞧见元清过来,轻笑几声说道:“原本是要给众位弟子一起分食的异果,轻轻巧巧就分给其中几人,还让大家都挑不出理来。” 这名黑衣道人看面相不过三十多岁,面如冠玉,肤若凝脂,手中提出一把白玉拂尘,举手投足,潇洒之至。 “大劫将至,全真道也无法置身事外。” 元清瞧了一眼黑衣道人,缓步走下轻舟,脸上殊无异色,清冷声音说道:“若是将这些异果平分给所有人,对每个人都只是杯水车薪,并无什么大用,倒不如捡几个能打能拼的出来,好好培养一下,日后多加磨砺磨砺,说不定活下来的机会还大一点,也能为我全真道光大门楣。” “话是不错,可惜你选出这几位弟子,都是各位师兄弟门下最为杰出的弟子,日后把他们送去那边,恐怕各位师兄弟不愿意吧。” 黑衣道人这话看似在责问元清道长,言语之中却透出几分关心来。 “他们愿不愿意都无关大局。” 元清的声音依旧清冷,淡淡说道:“这是三位祖师一起定下来的事情,就算再多反对声音也无用。” “他们自然不敢怪罪三位祖师,可是说不定会怪罪到你头上,须知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师姐不可不慎,莫忘了咱们都只是修行人,还不是天上的仙人。” 黑衣道人接着说道。 “师弟无需再劝,此番大劫降临,形势错综复杂,就算全真道几位祖师都未必能挺过去,他们怪不怪罪,也就无关紧要了,太平道实力强横,还在我全真道之上,还不是一夕覆灭。” 元清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快步离去,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 黑衣道人听到“太平道”三个字,幽幽一声长叹,再无复多言。 …… 赵拂衣推开院门,回到自家小院当中。 反手关上院门,也不进屋,就在屋檐下盘膝而坐,打坐调息,开始修炼混元功。 或许是不喜欢屋子里的幽暗,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月色,自从来到这方世界之后,他一直都喜欢在室外露天处修行,并不喜欢坐在屋里。 银色月辉洒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泛出淡淡地光泽,一阵清风徐来,吹拂他一身长衫摆动,身形挺拔俊秀,仿佛山中仙人一般。 “呼……呵……” 一呼一吸之间,腹中异果缓缓消化,渐渐散发出一阵暖洋洋的气息,化作一阵暖流,将五脏六腑浸泡其间。 赵拂衣已是内家层次,当下修炼的主要是内脏和神经。 其中,内脏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叫做藏精,主要是以一身气血,挟带天地元气,浸润五脏六腑,促使其发生蜕变,最终从中诞生出一股内气来,从而进入御气阶段。 藏精阶段的修炼,完全是水磨功夫,需要长时间的吐纳元气。 若是在现世之中,没有丹药配合的情况下,至少要十五年时间,才能略微小成,就算是在玄德洞天,纯粹依靠天地元气,至少也要三年时间,才能渡过这一阶段。 咕…咕…咕…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鸡鸣声音,把赵拂衣从修行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天光大亮。 “呼……” 赵拂衣盘膝不动,长长吐了口气。 这一口气吐得悠扬长远,足足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吐尽胸中一口闷气,在院中形成一道小小的旋风,卷地满院花草摇曳。 “这一顿异果,至少省我三年之功,若是能天天吃到,岂不是……” 赵拂衣仔细感受一阵,发现修为大进,不由心中一阵高兴,忍不住喃喃说道。 他说的这三年苦功,可不是身在现世的三年苦功,而是身处玄德洞天的三年苦功,几乎相当于整个藏精阶段的修炼时间。 一夕下来,如今距离第二阶段“御气”,只差临门一脚。 当然,他心中也明白,异果效果虽好,但是想要天天吃到,恐怕也不可能。 昨夜各大道脉弟子初聚,道中才肯拿出这些异果招待,看来即使在全真道中,异果也是稀罕事物,并不多见。 更何况,他昨夜足足吃了七八个人的份量,才有三年苦修的功效,若是平摊下来,每个人也就是三五个月的效果。 “不过……” 赵拂衣心中忽然一动,眉头皱了起来。 道门一向讲究道法自然,可是从昨夜元清师叔以灵酒为诱,分食异果的做法来看,u看书.ukanshu 却有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意思。 这到底是全真道的一贯作风,还是说,幽冥大劫将至,压力之下不得不这么做呢? 也罢,这种事也不是该他操心的,还是抓紧机会,早早提升境界的好,日后也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赵拂衣想到这里,从屋檐下站了起来,振了振身上长衫,转身回到屋里,又换了身干燥的衣裳。 玄德洞天比现世更加湿润,一夜苦修,衣衫早已被露水打湿。 做完这一切之后,重新回到院子里,打了趟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活动活动筋骨。 啪!啪!啪! 正在练武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拍门声。 赵拂衣不由一怔,此刻时候尚早,还不到送早点的时候,他在此处又没有熟人,会是谁敲在门?难不成是雷鸣子,或者震山子? 怀着满腹疑问,赵拂衣打开院门。 院外站着一个年轻道士,看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海蓝色的道袍,腰间系着明黄色的丝绦,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眉眼之间,却有几分桀骜不逊的意思。 赵拂衣瞧着这人眼熟,脑子里一转,忽然想了起来。 昨夜在荷花池畔,此人也是一直保持清醒的几人之一,互相之间还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今天就上门了。 “这位是周师弟吧。” 这人淡淡一笑,拱手施了一礼,接着说道:“区区姓连,与师弟同为纯阳一脉弟子,托大称一声师兄,特来拜访师弟。” “原来是连师兄,快快请进。” 赵拂衣点点头,转身将他请入院中。 140、释疑 全真道中,如今还在主事的,一共有三位祖师。 头一位就是全真道主李纯阳,号称纯阳真人,乃是当今修行界的顶尖人物之一,此外,还有另外两位祖师,法号分别是碧波真人和白虹真人。 这两人中,碧波真人是一位女修,白虹真人则是一位剑修,也都是赫赫有名的大高手,各有惊人神通。 除了这三人以外,道中或许还有更早一辈的祖师,或许还有其他同辈祖师,不过,这些人不是在闭死关,意图突破修为,就是已经身死道消,堕入幽冥之中,从未在人前出现,也就谈不上开枝散叶。 故此,如今全真道中弟子全都是这三位祖师门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全真自然也不例外,对外虽然统称为全真一脉,但对内却分为三脉,分别是纯阳一脉、碧波一脉和白虹一脉。 三脉之间虽然没有冲突,但也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说话做事都有分寸,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 这位连师兄既然是纯阳一脉的弟子,跟赵拂衣便属于一脉,也就不必拒之门外。 “连师兄怎么一早就来了?” 赵拂衣将他让进院子,沏了一壶清茶,斟了一杯给他,这才忍不住问道。 这位连师兄昨天晚上也吃了不少异果,算算时间,这会应该刚刚消化完不久,怎么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难道是有什么大事么。 “呵呵!” 连师兄轻轻一笑,随即敛起笑容,脸色严肃起来,正色说道:“师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着急跟师弟谈一件事情,这才一早赶来,若是来得晚了,恐怕把事情耽搁了。” “哦……” 赵拂衣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事情?” “对了,师弟来玄德洞天也有不少日子了吧?” 连师兄并未直接回答,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 “三五日罢了。” 赵拂衣点点头,还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嗯……” 连师兄微微沉吟片刻,问道:“师弟,咱们都是纯阳一脉,也都是支脉弟子,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师弟自打来到玄德洞天之后,感觉洞天中人对咱们态度如何,是否有些不大如意的地方?” “呵呵……” 赵拂衣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人地两生,难免磕碰,勉强算是差强人意吧。” “哈哈!” 连师兄大笑一声,说道:“差强人意!师弟说得好啊,勉强就算差强人意!” 赵拂衣笑着没有说话,心中却想到很多事情。 当日在太乙山上,云升、云落两人对赵拂衣一行态度极差,待到郝长风走后,几次故意挑衅,试图激怒雷鸣子动手,当时还以为是无意中得罪了这两人。 今天连师兄会问起这个话题,显然是跟他有同样的待遇,如此说来,这份敌意并不是仅仅针对赵拂衣等人。 “师弟可知道玄德洞天里的人为何仇视咱们么?” 连师兄扬了扬眉毛。 “愿闻其详。” 赵拂衣答道。 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当然知道任何组织都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还在人间,不是天上神仙,就难免结党营私,全真道自然也不例外。 郝长风是行伍出身,性格又极豪爽,对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并没有给他们讲过全真道内部的种种矛盾,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存在,云升、云落就是证据。 以往他没有途径知道,今天正好听连师兄讲讲。 “唉……” 连师兄说话之前,先是一声叹息,接着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全真道名义上人人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实际上并非如此。” “三大祖师的钦点的主脉继承人,以及继承人的亲传弟子,被称为主脉弟子,都在玄德洞天中修炼,除此以外,其他人都是支脉弟子,只能离开此处,前往外界创建门派。” “咱们纯阳一脉之中,大师伯继承了祖师衣钵,他门下几位师兄,便能留在玄德洞天修行,我恩师和郝师叔就只能离开玄德洞天,前往外界修行,至于你我,便是支脉弟子,只能与此地无缘。” “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微微点头,这才明白为何郝长风要去华山创建道门,原来玄德洞天之中,只有三家主脉可以留下,支脉并不能留在这里。 这一点也不难想通,玄德洞天虽大,但也只有五千多平方公里,若是把所有人都留下,只怕过不了几代,就会把这地方住满,到时候徒生内耗,倒不如全部驱赶出去。 难怪这里面只有区区两千余人,原来是刻意控制的结果。uu看书 .ukansh.cm 可是他说的这些,与洞天中人敌视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玄德洞天有内外之别,洞天以内,天地元气充足,还有各种修行资源,洞天以外,就只能在红尘俗世打转,时间一久,咱们全真道内部就有了一种说法,玄德洞天以内,被成为上院,玄德洞天以外,被称为下院,留在这里的主脉弟子,也就成了上院弟子,留在外间的支脉弟子,则被称为下院弟子。” 连师兄解释说道。 “这样不妥吧……” 赵拂衣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知道,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不过,连师兄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他,但若是这样分的话,后果极为不妙,恐怕分出去的支脉,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心离德。 “师弟也发现这样不妥了,若是这样下去,过不了几代人,恐怕彼此之间就只剩个虚名。” 连师兄点点头说道。 “不错。” 赵拂衣点点头。 “道中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每隔几年,就召开一次论道大会,将主脉和支脉的弟子召集到一起,当场进行笔试,若是表现好的,就可以留在这里修行,若是实在太过优异,蒙的祖师欣赏,甚至可以将主脉取而代之!” “据我所知,碧波真人的师父并不是上一代的主脉继承人,如今这个位置是碧波真人硬生生凭本事抢过来的。” 连师兄不经意间,透露出论道大会的真实目的。 “原来如此!” 赵拂衣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拍桌子,说道:“难怪人家敌视咱们,原来咱们是来抢人家资源的!” 141、约定 直到此时,赵拂衣才知道,论道大会背后还有这么多门道。 难怪玄德洞天中人不待见他们,明摆着过来抢资源的,没有当场动手,就已经算客气了。 “还不止如此。” 连师兄笑着说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顶多只有上院弟子敌视咱们,实际上整个玄德洞天,恐怕除了三位祖师以外,全都不待见咱们。” “这是为何?” 赵拂衣有些不解。 “其实也简单。” 连师兄接着说道:“玄德洞天里面,除了三位祖师和上院弟子以外,还有许多执事、下人也住在这里,毕竟这么大一座洞天,不能事事都有诸位师兄动手,还是需要有人打理的。” “这些下人里面,有些有上进之心的,还会挤出时间修炼功法,只是他们天赋平平,道中也不会传授他们上乘道法,就只能练些粗浅的功法,而且也不能算全真一脉,专门有个称呼,就是外门弟子。” “不过,玄德洞天里面天地元气充足,若能在这里面修炼,无论练的是什么功法,都能进展神速,以至于出现了一种怪现状,有些常年在此的外门弟子修为甚至在外间的支脉弟子之上。只是因为身份所限,并不能参加论道大会,也就没有争取主脉弟子的机会。” “如此以来,师弟你明白了吗?” “原来是因妒生恨。” 赵拂衣一针见血。 “哈哈!说得好!” 连师兄端起桌上清茶,仰头一饮而尽,看这架势倒像是在喝酒,抹了抹嘴,接着又说道:“这事说来好笑,修行一事,全凭资质,这些人资质平平,就算占据地利,一时修为快些,日后到了高深境界,也会遇上瓶颈,换做咱们支脉弟子若是能在这里修行,他们连影子都看不到!” “可惜他们偏偏不这么想,还以为是自家天赋过人,没能被收入全真一脉,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赵拂衣呵呵一笑,并没有说话。 凭心而论,他的资质虽然也不差,但并不算太强,只是凭借山水画卷,才有今日的成就。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外门弟子既然心怀不满,就会想出种种办法,试图成为全真一脉的真正弟子。这些人日夜都陪在祖师身边,时间一长,还真说动了一位祖师。” “后来也不是那位祖师定了个规矩,说是若在论道大会之中,主脉弟子大获全胜,支脉弟子并无优秀人才,就可以给外门弟子机会,从中选拔人才进入主脉。” “故此,不仅主脉弟子敌视咱们,就连这些外门弟子,也无不盼望咱们落败,整座玄德洞天,咱们支脉弟子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连师兄感慨说道。 “嗯……” 赵拂衣暗自沉吟,这些事情若没人告诉他,只怕脑洞大开也想不到,全真道果然是千年万年传下来的大派,里面的水实在太深。 “师兄我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跟师弟联手,一起在论道大会上闯个名次,若是能得祖师法眼垂青,就此留在主脉最好,若是不然,也要挣一分资源,日后入道的机会也大一些。” 连师兄终于说出此行目的。 “联手?” 赵拂衣有些不解,问道:“论道大会如何联手,难道还能几个人一起比试么?” “啊?师弟莫非不知论道大会的规矩?郝师叔就没跟说过论道大会是怎么回事吗?” 连师兄惊讶说道。 “这个还没来得及讲……” 赵拂衣苦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捏了捏下巴。 他拜郝长风为师不久,而且聚少离多,大多数时间都没在一起,见面了也是请教修行的事情,对于其他事情,确实所知不多。 “那也无妨,师兄我给你讲讲。” 连师兄微微一笑,讲起论道大会的事情。 “咱们全真道的论道大会跟佛门那些秃驴不同,并不是拼嘴皮子,而是比试真实本领。” “当然,咱们也不是世俗武者,直接当面比武,不然,入门年限不同,修为自然不同,修为高深的必然占上风,修为差些的则只能屈居下风,就算有满腹奇谋,也难以表现出来。” “何况真要动手,难免会有损伤,这也是历代祖师们不愿看到的。” “为了圆满解决此事,历代祖师都下了不少功夫,其中有一位祖师,就想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他利用上古传下来的一件残缺法宝,设下一个阵法,叫做‘北斗七星阵’,只要激活阵法,就能形成一座极为复杂的幻境,专门用于论道大会。” “参加论道的弟子只要步入阵中,坐在特地位置,就能将一缕魂魄投入幻境里面,在里面通过各种手段比试,从而决出最后的胜者。” “曾经参加过论道大会的师兄说过,进入幻境之后,里面的一切都真真切切,若是不提前知道,u看书 .uuanshu 恐怕没人能看出自己身在幻境之中。” “师兄我此次前来,就是想跟师弟你提前约好,一起在幻境里联手,争取夺得头名!” 赵拂衣直到这时,方才明白连师兄的意思,想了想又问道:“师兄说起联盟,师弟我倒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道,道中这么多弟子,为何要选我联手?” “呵呵,这还不简单!” 连师兄笑着说道:“全真道中,上院自成一体,对咱们又敌视,我自然不能去找他们,各大支脉之中,隐隐又分为三大派系,我要选盟友,也只能在纯阳一系中寻找,选择的余地并不多。” “再加上,师兄我虽然驽钝,却也有内家层次的修为,若是要找盟友,自然要找实力相当的,昨夜在荷花池畔,师弟已经证明了实力,故此,今日一早就赶了过来,生怕被人抢了先!” 简简单单一番话,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让赵拂衣没有推辞的理由。 “好!” 赵拂衣也不多说,当下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这事我便答应下来了,咱们到时候一起联手就是。” “好!” 连师兄大喜,也不离开,就在小院当中,讲起“北斗七星阵”里的种种情形,并且提前约好如何备战。 这一讲就是一天,直到日头偏西,方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说了一整天,还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临到出门之前,赵拂衣才发现,他还没问这位连师兄的名字。 “呵呵,区区姓连,双名城君,以后叫我连城君就好。” 说完之后,连城君转身离去。 142、聚集 转眼之间,又是数日过去。 这一日清晨,赵拂衣一早起来,换了身干爽衣裳,大步离开小院,走出慕仙宫,正看到雷鸣子、震山子已经在行宫门前等待。 “周师弟,咱们走吧!” 雷鸣子远远瞧见赵拂衣,大声招呼说道。 “师兄久等了!” 赵拂衣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还是师弟厉害,这次收益不少!” 雷鸣子感慨说道。 “略有进益罢了。” 赵拂衣微微一笑。 前几日,道中夜间召集诸位弟子,酒后分食异果的事情,第二天就传了出去,毕竟,在场的除了各大支脉弟子之外,还有外门弟子存在,并不会有人保密。 不过,也没人能说什么,都是凭自身本事争取到的,谁也挑不出理来。 三人见面之后,略微寒暄几句,一起转身向太乙峰走去。 今日,正是众人期待已久,论道大会召开的日子,昨天上午,诸位外门弟子便已将集会时间、地点,一一上门告知各大支脉弟子。 故此,三人约在慕仙宫前一早见面,一起前往太乙峰。 出了慕仙宫之后,经过些许亭台楼阁,又过了几片丛林,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已来到太乙峰下。 赵拂衣这些日子一直在慕仙宫苦修,没怎么在玄德洞天走过,对洞天里的道路并不熟悉。 雷鸣子和震山子则把大半时间都用来游玩,不止对玄德洞天的道路十分极为熟悉,甚至能讲出沿途每一处景致的典故。 或是某位祖师曾在此突破,或是某只妖魔曾在此镇压,或是某处曾有过一场厮杀。 赵拂衣这才知道,原来玄德洞天看似固若金汤,实际历史上曾经数次被人攻破,几次都被人打到太乙峰下,差点被人占据。 全真道能够挺到今日,还没被覆灭,三成功劳要记在历代祖师身上,七成功劳要记在运气身上。 前往太乙峰的途中,还遇到一处极为残破的遗迹,据说是道中某次惨烈内斗留下的残痕,历代祖师都不许修葺,说是要后人时刻警醒,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 太乙峰云雾缭绕,高不见顶。 三人从山脚出发,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半山腰,一座气势恢宏、沧桑古朴的宫殿前面。 这座宫殿名为“火龙宫”,正是全真道主所在行宫,不仅历史悠久,里面还藏着许多未解的秘密,端的是神秘异常。 据说,早在全真道入驻玄德洞天之前,太乙峰上就已经有了这座宫殿,全真道入驻之后,只是对外表略作修葺而已。 至于火龙宫深处,至今还没有完全探索清楚,全真道主驻足于此,也有不断探索的意思。 在火龙宫前,则是一片广场,由汉白玉与玄武岩共同铺成,足有二三十亩大小,呈现黑白相间的阴阳鱼形状,上面铺着几十张蒲团。 在广场四周,按照七星方位,立着七根青石柱,上面篆刻着云篆鸟纹,距离近了,能看到石柱表面散发着微微幽光。 此刻,已有数十人驻足广场,其中就包括连成君在内。 “各位师兄,请各自找一张蒲团坐下吧。” 约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各大支脉弟子陆陆续续都已到齐,一名道童从火龙宫中走了出来,朗声向广场上众人说道。 众人听到这话,各自找了一张蒲团坐下。 赵拂衣自然也不例外,就在雷鸣子、震山子旁边,随意找了一张蒲团,随后发现,就在所有人落座之后,还有几张蒲团空着,也不知是谁还没有来。 …… 火龙宫中,上善殿内。 在大殿里面最深处,立着一座白玉高台,台上正坐着三位祖师,居中一位正是全真道主纯阳真人。 纯阳真人身着紫色道袍,头戴白玉道冠,目光清澈,肤色红润,脸上一丝皱纹也无,单从面相来看,竟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唯有一头银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让人知道他年岁不小。 在纯阳真人左侧,端坐着一位女修,眼眸清冷,表情严肃,肤色如玉,长发如墨,穿着一身素白道袍,身姿挺拔,从面相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正是全真三位祖师之一的碧波真人。 白虹真人则坐在高差不多是三四十岁年纪,台右侧,穿着一件鲜红色道袍,有种满不在乎的意味,一头长发松散地扎在脑后,面带不羁,唯有一双眸子精光隐现,透出丝丝剑意,令人不敢直视。 在高台前面,地上铺着一面直径三丈的铜盘,打磨的锃光瓦亮,纤毫不染,表面时不时有精光闪烁。 围绕着铜盘一周,盘膝坐着二十多个黑衣道士。 这些人仪容各自不同,年纪有大有小,年纪最大的已是白发苍苍,年纪最小的看起来只有二十岁,郝长风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在大殿靠门的位置,还有二十多个年轻道士正对平台坐着,都穿着海蓝色道袍,看起来都是年轻一辈弟子。 “启禀三位祖师,时辰已经到了。” 铜盘旁边,一名长须道长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高台上的三位祖师禀报。 此人正是纯阳真人门下首徒,修为高深,老成持重,已经被定为全真道下一代道主,法号丹阳子。 “三大主脉选好参加论道大会的弟子了么?” 纯阳真人淡淡问道。 声音空灵缥缈,若不是亲眼见到他人坐在眼前,闭上眼睛的话,竟听不出声音出自何方。 “都已经有人选了。” 丹阳子答道。 “碧波、白虹,你们还有什么话要叮嘱么?” 纯阳真人问道。uu看书ww.uunhu “并无意见。” 碧波真人说道。 “随意吧!” 白虹真人说的。 “那就开始吧。” 纯阳真人点点头说道。 “谨遵道主法旨。” 丹阳子躬身施了一礼。 转身面对大殿正面,面对坐着最外侧的一群年轻道士,大声说道:“赵奎、和泉、韩战,你们三个这次去吧。” “遵命!” 三个年轻道士一起站起身来,躬身施了一礼,却没有离开出去。 铜镜周围,又有一名女修站起,正是当日分发异果的元清道长,她也叫了三个人,三人都是她门下弟子,也都是女修。 在她之后,又有一名黑衣道长站起,同样叫了三个人的名字。 此人法号凌云子,正是当日在荷花池畔,与元清交谈之人,也是白虹真人一脉内定的继承人。 三人叫完之后,共是九名年轻道人站起,齐齐向台上三位祖师施了一礼,转身退出大殿之外。 “丹阳子师兄。” 待到这九人走后,铜镜旁边,一名黑衣道人忽然张口。 “原来是长春子师弟,不知有何事吩咐?” 丹阳子转头问道。 “师弟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师兄解惑。” 长春子说道。 “何事?” 丹阳子问道。 “据我所知,刚才师兄派出去这几位,在主脉中都不算出色,真正出色的几位,师兄为什么都没派出去?” 长春子一语出口,铜盘周边的二三十位道长,除了元清道长、凌云子之外,脸色全都大变。 143、隐秘 论道大会,非同小可! 往小里说,可以在三位祖师面前露脸,若是表现的好,就能额外争取一份修行的资源,往大里说,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若是表现突出,蒙祖师爷青眼有加,说不定就能进入玄德洞天修行,甚至有机会继承祖师衣钵,改变整个全真道的格局。 不要说不可能,高台上坐着的碧波真人就是借用论道大会的机会,从支脉弟子中杀出来的。 对于如此重要的一件事,历次论道大会之中,无论是主脉还是支脉,无不派遣门下最强弟子出手,拼命争取一个好名次,又有哪个敢随意安排弟子上阵,就不怕弟子太差,惹得祖师不快么? 但是这次论道大会,身在玄德洞天的三大主脉,全都选了门下寻常弟子出战,若说其中没有算计,又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长春师弟……” 丹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无论是谁都是我门下弟子,派谁出去都合规矩,与师弟并无关系。” “哈哈!” 长春子大笑一声,不再理他,霍然站起身来,向台上三位祖师施了一礼,说道:“还请三位祖师解惑!” 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这不是弟子一人疑惑惑,也是诸位师弟师妹的心中疑惑。” 丹阳子默然不语,对长春子的这一番举动熟视无睹。 元清坐着丹阳子身旁,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凌云子及时挡住,拉住她的衣袖。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都没有说话。 在全真道中,自然是以三位祖师为尊。 三位祖师之下,第一高手并不是内定的下一代道主丹阳子,或者元清、凌云子,而是这位侃侃而谈的长春子。 长春子乃是纯阳真人收的第二个徒弟,修行天赋极高,修炼又极刻苦,修为已是平辈第一,还在丹阳子之上。 只是因为拜师较晚,性格又有些火爆,不够老成持重,才没能继承纯阳真人的衣钵,不得在外创建门派。 即使如此,长春子在全真道中依旧地位特殊,许多三大祖师不方便出面,又必须有高手坐镇的场合,都是由他出面。 这些年来,长春子为全真道立下赫赫战功,道中上下无不服气,故此,就算当着三位祖师的面,他依旧敢慷慨直言。 “长春子,这次论道大会与往届有些不同,本来是要提前告诉你的的,只是因为种种缘故,这次打算稍后说,不过,既你问到了,此事也无需再瞒下去。” 作答的并不是全真道主纯阳真人,而是碧波真人。 “还请师叔解惑。” 长春子面色微变,隐隐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碧波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朗声说道:“事到如今,太子殿下还请不出来么?” “太子?” 长春子不由一惊,似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不由变得极为难看。 还不等他多想,就见一名少年公子从偏殿走了出来。 这位少年公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姿挺拔,龙行虎步,身着一件亮黄色金边长袍,胸口处绣着蛟龙图案,头上戴一顶白玉冠,腰系一条象牙带,脸上带着微微浅笑,眼中却又几分生杀予夺的无情,颇有些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 长春子经常代表全真道与大魏王朝接洽,自然认识此人,正是大魏王朝太子江枚。 就在太子江枚身后,还跟着一道一俗两人。 这两人长春子也都认识,其中做道装打扮的是当朝国师门下大弟子叶敬,另一人身着红袍,面白无须,看起来有几分阴鸠,乃是神都禁宫的五大太监总管之一的解玄机。 “江枚见过纯阳真人、碧波真人、白虹真人,见过诸位道长!” 江枚来到大殿之后,先向三位祖师,含笑行了一礼,接着,又转过身来,冲着台下众位道长,一起拱手施礼。 叶敬、解玄机跟在太子身后,同样向三位祖师施礼。 “原来是太子殿下,叶道长、解总管,贫道这厢有礼了!” 长春子拱手一礼,脸色愈发凝重。 江枚乃是大魏王朝太子,也是大魏王朝数十万里锦绣河山的唯一继承人,在当今天下,论身份尊贵,只次于陛下一人。 这样一个人来到全真道中,绝对不会是闲逛,只怕身负极重的任务,若是这样的话,他忽然想到一个传闻,心中更加不安。 “诸位道长!” 江枚施礼之后,淡淡一笑,说道:“今次论道大会与往届有些不同,其中变化是由区区引起,就由区区给诸位解释。” “诸位都是道门高人,法术通玄,有些事情寻常人虽不知道,诸位应该是知道的。” “三百年前,在道、佛两家的支持下,高祖皇帝率军起义,从大周王朝手上夺下江山,同时,也将支持大周王朝的幽冥一道,从世间驱逐出去,不过,幽冥一道并不甘心,一直暗中积蓄力量,打算卷土重来,如今已经蠢蠢欲动,依照国师就算,恐怕最近就会复兴。” “幽冥复兴,便是人间一场大劫,面对如此劫难,大魏王朝难以独力对抗,需要各大门派鼎力支持才成。” “区区此次来全真道,就是借论道大会的机会,挑选一些合用的人才,带回玄机台中,迎战幽冥一道,uu看书.uuahu 共同对抗大劫。” “三位祖师原本一早就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诸位的,不过,区区以为这等小事,不必特意告知,就拦了下来,希望诸位道长不要介意。” 江枚说完这一席话,含笑站在殿中,静静地看着众位道长。 长春子听他说话时,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没有再说什么,事到如今,已经全明白了。 江枚说的虽然隐讳,却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说穿了,江枚此行是来全真道挑选人手,应付幽冥一道的攻势。 如今大劫初起,第一波的攻势最为猛烈,伤亡必然也是最多的,故此,三位祖师并不愿意让门下菁英种子冒险,试图提前告诉门下众位弟子,此次论道大会背后隐藏的秘密。 结果却被江枚阻止了,这也很正常,若是不然,恐怕各大支脉都只会派门下最差的弟子参加论道,而把精英弟子雪藏起来。 不过,三位祖师也不会将所有种子全都拿出来,听任江枚挑选。 经过一番博弈之后,双方最终达成了一个默契,三位祖师将消息告诉了三大主脉,留下了主脉的菁英种子,可是各大支脉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依旧派出了最为精锐的弟子。 如此以来,既留下了全真道未来发展的种子,也给大魏王朝一个交代,可惜就是把各大支脉牺牲了。 就算知道又如何,朝廷大势逼迫,三位祖师首肯,就算他长春子再强,也无法违逆大势,只能无奈接受。 在场其他支脉掌门也都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俱都一声叹息,全都闭口不言。 144、进入 火龙宫外,一片沉静。 赵拂衣盘膝坐在阴阳鱼广场上面,与其他各大支脉的弟子,一起等待论道大会的开始。 功夫不大,就见火龙宫两扇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九个年轻道士来。 这九人中,有六男三女,全都穿着海蓝色道袍,与赵拂衣等人相同,都是最为年轻一代的弟子。 九人来到广场前面,向已经就坐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各自找了个张蒲团,一一落座其中。 “咦!” 连城君就坐在赵拂衣身后不远,看到这九人露面之后,眼神之中忽然露出诧异之色。 “师兄,有什么问题么?” 赵拂衣听他声音不对,回头问道。 “三大主脉的杰出弟子我都认识,可是这几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连城君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难道是什么隐藏高手?” 赵拂衣随口调笑。 “不可能。” 连城君摇了摇头,说道:“若说有一个、两个隐藏高手倒罢了,作为压箱底的底牌,外人或许不知道,怎么可能有九个,大家都是同门中人,口风没有这么严。” “这……” 赵拂衣知道连城君说的有道理,但他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只是事到如今,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大家总算都是同门,上面又有众位祖师看护,不至于坑的太深。 “时辰已到,请诸位师兄做好准备,阵法即将启动!” 待到所有人都已就位,刚才露面的那名道童又走了出来,站在广场前面朗声说道。 场上众人闻言,各自提起精神,准备进入幻阵之中。 片刻之后,就听“嗡”的一声,整个广场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接着,从围绕广场的七根青石柱表面,放出耀眼的赤红色光芒,从上到下,一片火红,就好像烧红的铜柱一般。 又过了十多秒钟,就见这七根柱子的顶端同时一亮,各自射出一道璀璨的白光,与旁边最近的柱子顶端连在一起。 须臾之间,七根柱子连成一片, 若是从高空望去,就会发现这七根柱子,正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其中柄勺部分将整个阴阳鱼广场笼罩其中。 接下来,又是一阵嗡嗡声,连接七根柱子的白光不断闪烁,放出五色光芒,照在广场上的每一个人脸上。 随着五色光华显现,赵拂衣只觉眼前一片璀璨,连忙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与此同时,耳边轰鸣声不断,嗡嗡声不绝于耳,吵得头晕眼花。 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在炫目光芒与刺耳噪音的双重刺激性,一时间,赵拂衣只觉得心烦意乱,头晕眼花,再也看不清楚,再也听不清楚。 许久之后,一切终于安静下来,赵拂衣渐渐清醒过来,耳畔一片清净,只有淡淡的风声。 当他睁开眼睛时,眼前世界已经不同。 …… “这是……白日星现……” 赵拂衣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片荒野的草丛之中,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天空上面,七颗璀璨的星辰。 天空湛蓝如海,白云悠悠如絮。 眼前是一片晴空万里,只是在这万里高空之上,并没有煌煌大日,照耀万物,只有七颗璀璨的星星,发出淡淡的白光,照耀着整个世界。 “这里就是北斗七星阵?” 赵拂衣看到七星,陡然清醒过来,随即想起,他已经进入北斗七星阵之中。 嚓! 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观察四周的环境,而是反手撕了一把野草,凑在鼻尖前面,一股淡淡的野草芬芳,顿时充盈鼻腔。 草枝上的脉络清晰可见,每一根都完全不同,与他以往见过的野草,并没有半分不同。 轻轻揉搓一下,野草的汁液从断开的茬口渗透出来,伸舌头舔了舔,汁液的味道苦涩而真实,完全是野草的味道。 “这里真的是幻境吗?” 赵拂衣感到难以置信,味觉、视觉、嗅觉、听觉、触觉,每一种感觉都很真实,完全察觉不到与外界有任何不同。 如果不是他几分钟前,还在玄德洞天,身处火龙宫前,如果不是他已经提前知晓,关于北斗七星阵的种种情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竟是一处幻境。 当初在汉中府的时候,赵客就向他展示过法术,后来遇到秋素白,也见过她的神通,可是都没有北斗七星阵给他的震撼大。 …… “呼……” 赵拂衣深深吸了口气,翻身站了起来。 北斗七星阵虽然神奇,但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眼下有很多事情去做。 就在他翻身的时候,忽然感到胸口有点硌,似乎是有什么硬物,逃出来瞧了瞧,是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牌,上面写着一个“一”字,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根据他之前获得的消息,这是他的身份令牌,也是他的积分牌。 进入北斗七星阵之后,u看书 .uukanshu.om每个人都会获得一块积分牌,原始积分也都是一分。 在北斗七星阵中,每当你斩杀一个人,就会获得对方的积分,与此同时,被杀的人则会积分清零,从幻阵消失,在这场论道大会中淘汰,回到玄德洞天之中。 一直到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局面陷入僵局的时候,这场论道大会才会结束,到时候就以积分牌上的积分作为考核依据,决出最终的优胜者。 这也符合道门的一贯宗旨,柔弱也好,刚强也罢,活到最后的才是最强的,任你纵横天下,若是中途陨落,那就一钱不值。 依据往年的惯例,论道大会中,积分靠前的弟子会获得很不错的奖品,甚至更进一步的奖励。 在这一点上,全真道中从未让任何弟子失望。 也因此,从进入北斗七星阵的瞬间,每个人都成了猎人,每个人也都成为猎物。 在这一场论道之中,任何手段都可以施展,只要能获取积分。 正面交手,背后袭杀,暗箭伤人,连横合纵,种种手段都可以施展,只要能获取最终的胜利。 当然,也还有一些潜规则。 比如说,在有外敌的情况下,同一祖师座下的弟子,即使遇到也会熟视无睹。 这些情况,这些规则,本来应该是有郝长风告诉他的。 不过,在郝长风告诉他之前,连城君就已经告诉他了,甚至比后来郝长风告诉他的更加完整。 也更让他清楚,这一次论道大会的残酷。 赵拂衣第一次感到,在道门清净自然的宗旨背后,则是淡漠无情的独行之路。 145、开始 七星照耀之下,整个世界明而不亮。 猎猎风中,赵拂衣站起身来,纵身来到丘陵之上,向四面眺望一番,观察眼前的状况。 按照他提前获知的消息,北斗七星阵中,斗柄所指方向,便是正北方位,由此可以判断出其他三个方向。 此刻,他正处于一片荒野之中,除了脚下这座低矮的丘陵,还有就是丘陵上面,零散的几棵树木。 在他北侧十多里远以外,有一片连绵不断的密林,一眼望不到边,在他正南方向,则笼罩着一片浅蓝色的雾气,距离有三四里远。 根据眼前情况,赵拂衣的脑海中勾勒出北斗七星阵的大致地形来。 或许是因为入阵时的阴阳鱼广场是圆形,北斗七星阵幻化出的幻阵,是一片圆形区域。 这片区域的最中间位置是一座小岛,叫做七星岛。 岛上有七座楼阁,以北斗七星命名,分别叫做天枢楼、天璇楼、天玑楼、天权楼、玉衡楼、开阳楼和摇光楼。 每一栋楼阁里面,都有一位守护者,只要击败守护者,就能获取楼中藏有的秘宝,从而极大的提升战力。 根据历次论道大会的经验,想要活到论道大会结束,至少要得到一样秘宝护身,否则,必然会被他人斩杀。 七星岛的外围是一片水泊,因为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就叫芦苇荡。 这片芦苇荡密不透风,足有十多里宽,一丈多高,想要从中游过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通过芦苇荡,只有利用其中一条条窄窄的水道,这些水道密如蛛网,彼此相通,走在里面如同进了迷宫。 这都还罢了,最为难缠的是,芦苇极高极密,船行其中,视线极为狭窄,往往看到敌人的时候,双方已经相距不远,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越过芦苇荡,就是赵拂衣眼前这片密林,叫做迷踪林。 这片林子极深,跨度足有二十多里,里面生有各种凶蛮异兽,极富敌意,稍不注意就会丧身兽口。 这些异兽虽然难缠,却有一桩好处。 只要能将这些异兽斩杀,它们就会化光而去,在原地留下一份馈赠,或者是武器,或者是铠甲,或者是丹药,或是食物,等等各不相同。 这些馈赠虽然也都是些虚幻之物,但在阵中却可以使用,临时提高战力。 七星岛、芦苇荡、迷踪林,这三处地方以七星岛为中心,一环套一环,想要进入最中间的阵眼,势必要经历一场场血战。 当然,在北斗七星阵中,被杀并不会真的死,但是受伤的痛苦却不会少半分,这也是为了尽量模拟实战。 …… 迷踪林的外围,就是他眼下身处的地方,则是一片荒野。 赵拂衣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每个人来到北斗七星阵的时候,都会在此处出现,然后,才能自由前往其他区域。 不过,并不用担心进入北斗七星阵之后,就会立刻遇到其他人。 这片荒野本就辽阔,又有丘陵、树木掺杂其间,想在第一时间发现别人并不容易,给足了每个人准备的时间。 荒野已经是北斗七星阵的最外层,再往外就是南面的淡淡蓝雾。 这片蓝色雾气绕着北斗七星阵一周,笼罩了整个区域,就像一只圆桶一样,将北斗七星阵里的人锁在里面。 蓝色雾气虽然绚丽,里面却蕴含毒气,人在里面一刻钟就会被毒死,故此,想要躲在蓝雾里面,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更要命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蓝雾还会向内部渐渐弥漫,一直扩散到七星岛外才会止住。 阵法如此设置,一来是为了防止有人藏匿不出,避而不战,试图躲到最后时刻摘桃子,二来也是加快论道大会的进度,不要拖得时间太长,毕竟几位祖师都看在眼里。 赵拂衣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北斗七星阵,从未在此处搏杀的经验,但是在此之前,北斗七星阵中已经举行过数次论道大会。 对于如何获胜,潜入已经总结了很多次经验。 据连城君所说,最重要的经验就是对于节奏的把握,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前往七星岛的时间,既不能太晚,也不能太早。 若是去的太晚,七种秘宝都被人夺走,就只能乖乖去死了。 若是去的太早,没有在迷踪林里大肆搜刮,斩杀足够的异兽,积攒足够的本钱。莫说在芦苇荡里遇到其他人打不过,就算侥幸上了七星岛,恐怕也不是七座楼阁守护者的对手。 对于这个节奏如何把握,赵拂衣研究的并不深。 不过,他也不必研究的太深,因为他已经答应与连城君联手,只要连城君研究的够深就可以了。 对于联手这件事,uu看书 .uunshu.cm道中并不反对,毕竟都是同门弟子,彼此之间还有一份情谊。 更何况,就算在现世之中,如何选择盟友,也是一门极大的学问,若是寻到的盟友足够强,活下去的机会就会比别人大很多。 前提是你要找到最后靠谱的人联手,否则,不但没能提升实力,说不定还是个拖累。 …… 赵拂衣将所有事情考虑一遍之后,感觉没有错漏,便向不远处的迷踪林冲去。 片刻之后,来到迷踪林边上,看了看四下环境,猛然蹿上一棵大树,仰面朝天,一声长啸,响彻天地之间。 长啸之后,也不等有人反应,转身大步,向西北方向纵去。 这一声长啸并不是他多事,而是他事先与连城君定下的联络方式。 北斗七星阵阵法变幻无穷,每次幻化的地形都不一样,想要在第一时间汇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早已决定,当进入北斗七星阵后,由赵拂衣第一时间在迷踪林中,发出一声长啸。 接着,他迅速离开此地,前往啸声西北方向五里以外等候,连城君便会循着声音,测算方位,同样来到这里会和。 这其中的风险就是,赵拂衣发出长啸之后,有暴露位置的可能,说不定会被人截杀。 不过,赵拂衣对此并不介意。 一来,连城君掌握的情报比他要多,他有借重于连城君的地方,担些风险也无可厚非。 二来,他有“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法护身,全力赶路之下,同级高手无一人能追上他,就算有什么风险也能逃开,些许风险关系不大。 146、遇敌 唰! 赵拂衣一脚踏在粗大的树枝上面,身形风驰电掣,向前激射而出,急速从迷踪林上空掠过。 迷踪林里,古木参天,藤蔓枝叶,盘根错节,将天空遮挡的密不透风,林中一片幽暗。 不要说是在林子里赶路,想要辨别方向,就已经很难了,倒不如从迷踪林上方赶路来得方便。 当然,从上面赶路也有风险,就是容易被其他人发现,不过,他自忖有“千劫百难,说走就走”伴身,身法速度极为惊人,就算被人发现也不妨事,故此,打定主意从树林上方通行。 眨眼之间,他已纵出二三里远,赶了一大半路程,距离约定的目的地已不算远。 “嗯?” 赵拂衣飞身一跃,身形从最高点划过,向树冠处徐徐落下,一脚踏在树枝上面,正要再次借力跃起,忽然觉得脚下一空,竟然虚不受力,刚才踩中的树枝忽然消失不见,整个人也如石头一样落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这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就觉得脑后腥风骤起,一股劲风直向他后脑海扑来。 赵拂衣脸色不由一变。 他此时身在半空,还没落在地上,周身上下无从借力,想要腾挪闪躲,更是难于上青天。 若是在外界的时候,他随身带有各式各样的兵刃、暗器,还可以抵挡一下,可是进入北斗七星阵后,出现在幻境里面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一件粗布道袍,再没有任何东西。 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想别的,一把撕下身上道袍,猛然向后一甩,将破烂道袍当做武器,挟带风声向身后甩去。 他也不知身后是什么,这一甩用上十成力道,就算碗口粗细的大树,也要被这一甩砸断。 啪! 只听一声闷响,他也不知砸到了什么东西,只觉得手中一震,接着又是一轻,就知道手中道袍已经震的粉碎。 不过,有了这一砸之力,身后袭击他的敌人,也被阻了一阻,没能继续冲上来。 赵拂衣则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向前蹿出一丈多远,暂时拉开距离,堪堪落在地上。 直到此时,他才有时间回头,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东西。 “嚯!” 赵拂衣看清身后之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身后,居然是一条三五丈长、海碗粗细的黑色蟒蛇。 这条蟒蛇全身乌黑,间杂着青色的花纹,下半身盘成一团,上半身则高高竖起,足有一人多高,居高临下,用两只昏黄的竖瞳冷冷地盯着赵拂衣,大口张开,口中长满了森白的利牙,密密麻麻让人心惊,鲜红的蛇信从口中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忽然明白过来,刚才他之所以失足落下,正是一脚踏在这条蟒蛇身上。 这条蟒蛇与树枝颜色极为接近,再加上是冷血动物,身形一动不动,呼吸淡不可闻,这才一时没有察觉,直接踩了上去。 “咱俩也不知道是谁倒霉……” 赵拂衣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条黑色蟒蛇盘踞在树梢上面,是在等待猎物,如果有人从下方经过的话,低头就是一口,打一个猝不及防。 没想到他是从天而降,全不按常理出牌,一脚从上面踩了下去,居然打了这头蟒蛇一个猝不及防。 “罢了,罢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拿你开刀吧!” 赵拂衣沉吟片刻,忽然向前冲去,要试一试这迷踪林里的异兽到底有多强。 ……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就在汉白玉的高台前面,地面上铺着一张直径约有三丈左右的铜盘,此刻正散发着微微的光芒。 在铜盘上面约有一尺的地方,悬浮着一张极为细致的立体地图,也是直径三丈,与铜盘同样大小,有山有水,有草有木,地势高矮不平,就仿佛赵拂衣前世见过的沙盘一样。 只是这张沙盘地图比赵拂衣前世见过的任何一张沙盘地图都更加精细,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幻化的极为清晰,若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每一根草都纤毫毕现,仿佛真的一样。 更为惊人的是,这张沙盘地图并不是僵硬不动的,地图中的树木会随着徐徐清风摆动,山边的湖水也会随风泛起点点波涛。 甚至偶尔还会看到其中有人物、鸟兽出没,看这些人物面相,正是参加此次论道大会的弟子。 不错,这张铜盘正是一件法器,与火龙宫外的北斗七星阵本为一体,上面幻化出的沙盘地图,u看书 .uuanshu 是一张可以实时显示幻阵内部变化的立体图画。 无论是高台之上的三位祖师,还是高台下方的太子江枚,以及在场其他众位道长不必进入幻阵,随时都能通过这张沙盘地图,看到众人在幻阵中的表现。 “咦,这么快就有人开打了?” 就在北斗七星阵刚刚开启不久,就见到迷踪林里,一个微不起眼的角落,忽然闪烁出点点红光,这正是有人开打的表现。 江枚看到这点红光,略微惊诧了一下。 他既然要通过此次论道大会搜集人才,自然会提前了解幻阵的种种细节,也能从中判断出每一个人是否值得拉拢。 按照往常惯例来说,众位弟子进入幻阵之后,第一时间都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自身,然后进入迷踪林,或是隐于暗中谨慎行动,或是联系盟友壮大团队,很少有人一出场就跟人动手的。 除非是运气太差,一进迷踪林,正好撞上敌人,或者林中的异兽,难道这次动手的就是一个倒霉蛋? 丹阳子就坐在铜盘旁边,听到江枚的惊叹,抬起右手,轻轻一指,指向红光出现的地方。 接着,就见眼前沙盘地图骤然起了变化,画面不断放大,迅速向红光出现的地方聚焦。 眨眼之间,画面已经聚焦到战斗发生的地方,三丈大小的沙盘地图上面,显示出林中战场上的一切细节。 画面之中,一名英气少年上身赤裸,只穿着一条长裤,面含杀机,握紧双拳,大步向前冲去。 在他身前,则是一条黑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迎面向他冲去。 147、战蟒 谁也没有想到,画面显示出来的,居然是一位少年裸身战黑蟒的景象,挥舞拳头的架势,全无道家清修之士的潇洒,倒有几分山中蛮人凶横捕猎的模样。 “不知这位兄台是哪位道长的高徒,卓尔不凡,英雄本色!” 江枚看到沙盘地图上的情形,沉默了片刻,方才张口说道,也亏得他文采过人,能找出夸奖的词来。 若是文采稍差,或者脸皮稍薄,还真夸不出来。 “启禀太子殿下,是贫道的徒弟。” 郝长风老脸一红,无奈答道。 画面中显示的,正是赵拂衣与黑色蟒蛇交手的情景,他也是北斗七星阵里面,头一个开打的弟子。 “哈哈,不愧是郝师弟的徒弟,果然是血气方刚,敢打敢杀!” 就在郝长风身旁不远,一位黑衣道长调笑道。 此人法号玉阳子,与郝长风是一师之徒,都是纯阳真人座下弟子,与他一向交好,说笑起来也肆无忌惮。 在坐众位道长听到这两句话,全都笑了起来,他们也都知道郝长风是半路出家,行伍作风难改。 只看他为人做派,与其说是一名道士,不如说是一名将军,就连他门下几大弟子,一个个也是豪爽粗直,若不是身上穿着道袍,与山里的盗匪也差不多。 如果说别人门下,有弟子裸身战巨蟒,大家还会探究其中原因,放在郝长风门下,大家都觉得最自然不过。 “唉……” 郝长风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小子叫周无极,从小跟我练武,向来不怎么读书,遇事不知道想主意,就知道硬着头皮往上冲,要不是还有几分修炼的天赋,这次恐怕不会带他过来。” 在他嘴里,赵拂衣成了一个只知练武的莽夫,天赋虽然不错,能够小小年纪练到内家境界,但在全真道里也算不上出类拔萃。 这当然是他有意贬低赵拂衣,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不希望他被江枚挑走,成了对抗幽冥一脉的炮灰。 “原来如此,简单一点也好,正是自然本性。” 江枚笑着说道,脸上并无丝毫嘲笑之意。 在坐众人之中,长春子有意无意地瞧了郝长风一眼,嘴角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连城君是他的徒弟,与赵拂衣联手这件事情,也曾向他禀报,对于赵拂衣的来历,他虽然所知不多,但也知道绝不是郝长风描述的样子,郝长风这是有意隐瞒。 不过,他本就对朝廷的做法不满,再加上与郝长风也是一师之徒,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 就在大殿里面几人说话的时候,幻阵里面的战局进入胶着状态。 赵拂衣大步疾奔,迅速冲到巨蟒身前,挥拳向黑蟒砸去。 黑色巨蟒也不客气,一张血盆大口,诡异地张开一百八十度,足有两尺多宽,从上往下,向赵拂衣一口吞了过去,速度居然也不慢。 唰! 电光火石之间,赵拂衣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巨口,与此同时,拳头也砸在黑蟒身上。 “嗯?” 一拳击中黑蟒,赵拂衣不但没有兴奋之色,反而有些吃惊。 他这一拳砸中黑蟒之后,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觉得蟒皮滑不留手,力道难以砸实,接着,还不等他调整力道,就发现蟒身微微一震,将他拳头震到一旁,整个落在空处。 这条黑蟒居然天赋异禀,天生就有卸力的本事! 唰! 黑蟒一击不中,转头又是一口,再次向赵拂衣咬了过来。 赵拂衣身形一晃,侧身闪过这一击,左手立掌为刀,反手一击,向蟒蛇脖颈看去,再次砍在蟒皮上面。 不出所料,蟒皮又滑又腻,完全无法发力,再加上诡异的震颤,再次无功而返。 “这……” 赵拂衣眉头大皱。 这头黑蟒天生一张极为滑溜的蟒皮,再加上古怪的震颤本领,甚至比武道高手卸力的本事更强,拳脚打在上面,力道完全发挥不出来,这倒是难斗了。 手上要是有兵刃的话,仗着兵刃之利,说不定倒是不难杀死,可是赤手空拳,一时间竟拿他没有办法。 一人一蟒,又打了几个回合。 黑蟒虽然速度不慢,但不过外家巅峰水准,只是比寻常武者更加灵活一些。 赵拂衣已是内家高手,反应速度极快,甚至无需回头,就知道黑蟒动向。 也因此,黑蟒一口利牙,压根咬不到他身上,可惜他的拳脚对黑蟒也没什么用,一时间,竟在林中僵持起来。 …… “郝长风,你这位弟子没学过别的功夫吗?”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瞧了几招,忽然问了起来。 其实对于全真道中的高手来说,这条巨蟒并不难对付,蟒皮虽然坚韧,但是骨骼、肺腑并不算强,只要施展绵掌一类的御气功夫,把劲力透过表皮打进入,很容易就能杀死巨蟒。 当然,这个容易也是相对内家高手而言,对于外家层次的好手来说,内气不生,只怕要被黑蟒碾压。 不过,赵拂衣虽是内家层次,却是刚刚晋升,还没来得及修炼内家功夫,也就没法对付巨蟒。 “启禀师叔。” 郝长风再次重重叹了口气,uu看书 ww.uukanhu.cm 说道:“我这位弟子虽然有几分修炼天赋,可惜脑子不大灵光,学起功法很慢,我教了他很多次利用内气的功法,可惜都没有学会。” “哦。” 白虹真人淡淡一笑,没有再问什么。 …… 战场之中,赵拂衣与黑色巨蟒已经交手了十多个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 “再打下去搞不好会把别人引来,就这么走了,又有点不太甘心……” 赵拂衣喃喃说道。 唰! 黑蟒再次扑来,这一次比前几次更加迅猛,而且最为厉害的是,不但一口向他咬了过来,蛇尾也跟着一起甩动,就像一条长鞭,向他腰间缠去。 这一击竟是上下合击,一招两式。 赵拂衣微微一惊,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改换策略,黑蟒倒先改换战术了。 “呵呵!” 赵拂衣丝毫也不慌张,转身就要闪开。 双方有层次上的差距,纯粹招式上的变化,并没有什么用处。 就在他将闪未闪之际,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一条计策来,当下竟不离开,而是一手握拳挡在胸前,另一只手则向上托去。 下一刻,蛇尾先至,将他连同右臂及整个身子,一起缠绕起来,碗口粗的蛇身,将他足足缠了七八圈。 接着,黑蟒巨口一张,朝着他头颅而去,向他一口咬下。 …… “第一个人要出局了么?” 大殿里面,在坐众人脑中同时出现这个念头,就连郝长风也有一丝紧张。 唯有台上三名祖师,眼中神色不变,就好像真的只是看电影一样。 148、斩杀 迷踪林中,战局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黑色蟒蛇急速向赵拂衣窜来,上下合击,一起动手。 先是急速甩动蛇尾,将赵拂衣死死缠住,随即迅速收紧,坚韧的身躯如同铁索一般抽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试图将他绞杀在包围之中。 与此同时,猩红大嘴张开,一张满含利刃的巨口从天而降,直奔赵拂衣头颅而去,这一口若是吞中,接着就是一咬一撕,整个头颅都要被它撕掉。 生死关头,赵拂衣不但不惧,眼中反而露出兴奋的光芒。 撑在头顶的右臂微微向下一屈,做出蓄势待发的架势,只待蟒头冲下,就要迎击上去,横在胸前的左臂则竖了起来,以肘为刀,向坚韧的蟒皮斩去。 “死!” 就在肘刀砍中蟒皮的瞬间,赵拂衣猛然发出一声断喝。 一声断喝之后,浑身上下骤然呈现铁青颜色,一层层青筋如密网一般,呈现在皮肤表面,整个人就仿佛穿了层铁甲,这一招正是郝长风的得意招数“龙吟铁布衫”。 瞬息之间,力道骤增!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赵拂衣的身躯中骤然爆发出来,如同山洪倾泻一样急速增强,瞬间超过了黑色蟒蛇的承受极限。 黑蟒一惊之下,也顾不得继续吞咬赵拂衣,连忙松开身体,试图卸掉这一股力道。 可惜它的反应已经太迟,只听“叭、叭”一阵脆响,坚韧的蟒身骤然裂成了七八节,蟒皮撕开一道道鲜红的口子,露出里面鲜嫩的蟒肉,就连骨节也都一根根断裂。 黑蟒再也无法维持身躯盘旋,顺着赵拂衣身体滑落,整个瘫倒在地,成了一堆烂泥。 这就是赵拂衣的“引蛇出洞”战术。 刚才连续几次打在黑蟒身上,都没有半分效果,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一句古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他既然伤不了黑蟒,那就干脆让黑蟒来伤他。 黑蟒不发力的时候,能够仰仗滑溜的蟒皮和诡异的震颤,可完美卸掉他的每一击,若是黑蟒同样发力,他可不相信,也能完美卸掉他的每一击。 事情果然没有出乎预料,就在黑蟒试图绞杀他的时候,也失去了自身最大的优势,从而被他轻松斩断。 黑蟒伏在地上,“嘶、嘶”地喘着气,两只昏黄的竖瞳丝丝盯着赵拂衣,眼中充斥着杀机,可惜全身瘫痪无法动弹,只能看看而已。 赵拂衣一招得手,也不会给黑蟒留下喘息之机,反手冲着蟒头就是一拍,只听“啪”的一声,蟒头被拍的稀碎。 下一个瞬间,整条黑蟒忽然变得虚幻起来,化作缕缕白光,一丝丝向上方蒸腾。 眨眼之间,整个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柄三尺长剑。 “居然真有这番变化!” 赵拂衣微微一怔,从地上捡起长剑。 他虽然事先知道,斩杀异兽之后,会有馈赠出现,可是真正见到这番景象,还是有些惊讶。 这柄长剑约有三尺,通体乌黑,黯淡无光,也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唯有剑柄处呈现暗青色,握在手中感觉温润,似乎是某种木材。 长剑的剑刃极细,只有两指多宽,却极为锋锐,即使快速挥舞,也没有任何声音,用于暗杀最适合不过,随手划在身旁一棵树上,几乎没有发力,碗口粗细的大树就被轻轻切断。 剑上也没什么装饰,唯有剑柄处,用金丝镶嵌着“玄蟒”两个字。 “这剑不错啊!” 赵拂衣传承了孤尘子的部分记忆,学了一套“杀劫”剑法,对长剑的性能也有几分了解。 手中这柄“玄蟒”剑,即使算不上神兵,至少也是一把罕见利器,就算与王朝义的佩剑相比,丝毫也不逊色。 若是放到市面上出售,只怕白银万两也未必能买的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柄“玄蟒”剑,是纯粹由幻阵幻化而出的兵器,还是现世之中,真的存在这样一柄长剑。 想到这里,赵拂衣脑中忽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前几日,连成君曾告诉过他,北斗七星阵是由全真道一位前辈,将一件残缺的法宝改制而成。 他现在很想问问这位前面,这件法宝究竟是什么。 …… “精彩!” 江枚看到赵拂衣脱困而出,一举杀死黑蟒的情景,忍不住拍了拍手,点头夸赞一声,笑着说道:“这位兄台不愧是全真道中精英,果然有出人意料的手段。” “郝师弟倒收了个好徒弟。” 长春子瞧了郝长风一眼,也笑着说道。 “运气而已,担不起太子和师兄的夸奖。” 郝长风满脸苦笑。 他一向知道赵拂衣擅长搏杀,否则,也不会在外家层次,就能斩杀内家高手云锋寒,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显露出来。 他其实并不希望赵拂衣受太多关注,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画面不要再跟在赵拂衣身上,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赵拂衣被挑走的计划很大。 “此子天生擅长搏杀,uu看书w.uukansu 倒是一个可堪磨砺的好苗子,郝长风,你要是瞧着一般,不如让他转投凌云子门下,随我这一脉学剑。”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忽然笑着说道。 凌云子是他的首徒,传承了他一身剑术,也是这一脉日后的首脑。 对于白虹真人来说,无论是赵拂衣,还是黑色蟒蛇,都与蝼蚁无异,这一场对决展示出的力量层次,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他关注的是赵拂衣在厮杀中展示出的战斗直觉,以及迅速洞悉黑蟒弱点的天赋。 若是提前有所准备,或者学过专门的功法,斩杀黑蟒并不足为奇,内门任何一名弟子都能做到,奇就奇在,赵拂衣事先对黑蟒并无任何了解,猝然遇袭之后,还能想到办法杀敌。 这一点全凭天赋,教是教不会的。 许多人修炼一生,修为、功法看起来都无懈可击,却都是纸面实力,真正与人交手,莫说越阶杀敌,就算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甚至稍弱一个层次的对手也敌不过。 但有些人只看修为没什么了不起,所学功法也是平平,却总是能洞悉敌人的弱点,出奇制胜,从而越阶杀人。 这种人若是修炼的天赋再好一些,在修行界必成一代宗师,就算天赋平平,在世俗界也能成为一方高手。 赵拂衣虽然未必能走到这一步,但是已经展示出了这一层次的潜力,这才是白虹真人张口的原因。 “哈哈!” 郝长风面色尴尬,大笑了几声,说道:“师叔不说我还没发现,师叔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149、汇合 赵拂衣斩杀黑蟒之后,看看时间不早,便提起玄蟒剑,飞身纵上枝头,继续向西北方向赶去。 随着他离开此地,大殿里面众位道长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别处,沙盘地图恢复到最初的样子,重新监控整个幻阵。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赵拂衣来到事先约定的地方,这一路上倒是很平安,再没有遇到黑蟒一类的异兽。 轰!咔! 远远听到一阵风雷之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连师兄在与人交手?” 赵拂衣微微一怔,脚下却丝毫不慢,提起手中长剑,迅速赶到声音传来的地方,站在树梢上面,居高临下,观看林中发生的一切。 密林下方,连成君面色严肃,正在与一条遍体乌黑的猎豹缠斗,已经逐渐占据上风。 这头乌豹速度极快,正在几棵大树之间来回穿越,一蹿一纵之间,竟不在内家好手之下,甚至隐隐还要超过赵拂衣一筹。 当然,这是在赵拂衣没有念诵秘诀的前提下。 乌豹一身皮毛黝黑,唯有四只爪子闪烁着点点白光,爪牙都有三寸多长,如同一把把小匕首,随意一把抓出,都能在树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若是抓在人身上,只怕连皮带骨都要抓断。 连成君则凭着一双肉掌,将乌豹死死压住。 与赵拂衣相比,他的招法精妙的多,用的是全真道秘传“五雷手”,每一掌挥出,都挟带风雷之声,掌心处隐隐爆出雷音,两只大袖则卷起一阵劲风,不断压在乌豹身上,迫它减速。 一人一豹就在密林下方周旋,连成君虽然占据上风,但是一时间也难以杀死乌豹,只是不断将它逼向死角。 赵拂衣看了一阵,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连成君招式精妙,出手无情,招招向乌豹往四路上逼,但却从来不会用什么杀手锏,也不会用什么险招。 从头到尾,他都是通过一招一式,逐渐占据上风,稳中求稳,以水磨功夫逐渐压制乌豹。 “这种打法,莫非是道门弟子的战斗方式?” 赵拂衣忍不住想到,这可与他的战斗风格完全不同。 他从修行至今,先后吸收过四个人的记忆,分别是林镇、韩棠、孤尘子和辩机和尚。 林镇和辩机和尚先不说,这两人一个实战经验过少,一个完全没有与人交过手,对他的战斗风格几乎没什么影响。 可是韩棠、孤尘子却不同,这两年都有十多年的厮杀生涯,对他的战斗方式有极大的影响。 但这两人之中,一个是多年沙场上杀出来的屠夫,一个是宗门中负责暗杀的道将,追求的不是招式精妙,也不是稳中求稳,而是以最快速度杀死敌人,甚至不惜采用以伤换伤的方式。 故此,他的战斗方式也与其他道门弟子截然不同,完全是杀伐路子,倒是与郝长风有些相似。 或许,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连成君终于将乌豹逼到死角,抓住一个破绽,一掌拍在乌豹背上,御气透体,直击肺腑,将其活活击杀。 啪! 一掌之后,乌豹七窍流血,跌跌撞撞又跑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下一个瞬间,乌豹如同黑蟒一般,同样化光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两把薄如蝉翼的匕首。 连成君捡起匕首,一手一支,随手把玩了一下,抖出两朵剑花,随即收入袖口里面,抬头说道:“周师弟,看够了吧!” 原来他早已法诀赵拂衣到来,只是专心猎杀乌豹,没有张口罢了。 “连师兄,好本事!” 赵拂衣微微一笑,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来到连成君身前,问道:“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连成君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赵拂衣一眼,又瞧了瞧他手中长剑,脸上露出一丝好奇之色,说道:“周师弟速度也不慢,这么快就拿到第一件装备了,只是你身上衣服怎么……” “我当初在世间行走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一个流派,擅长裸衣而斗,脱得越干净,就越厉害,据说代表人物有个姓紫的,住在庐山一代,莫非师弟也学过这个流派的功法?” “呵呵……” 赵拂衣尴尬一笑,打了个哈哈。 连成君笑了几声,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北斗七星阵说起来是整体,其实可以细分为三大区域,这头一处区域就是迷踪林,uu看书 .ukanhu.co 里面有三样东西最为重要。” “第一样东西就是食物,论道大会全程是三天,所以一定要考虑吃饭问题,若是找不到充足的食物,过两天就要饿的手软脚软,十分力气,只能使出七分,想要撑到最后比登天都难。” “第二样东西就是丹药,迷踪林里有些异兽死后,会留下补益气血丹药,可以迅速补充体力,如果能弄到手,就不怕与人久战,获胜的机会大很多。而且与外界不同,咱们毕竟是在幻阵之中,丹药可以随便吃,不比考虑留在体内的丹毒,只要撑过这三天就好。” “第三样东西就是装备,包括兵刃、铠甲、暗器等等,你不要看不起这些东西,要知道在北斗七星阵里面,幻化而出的装备都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就算对于先天高手,都有极大作用,更不要说是你我。” “哦。” 赵拂衣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咱们先去弄哪一样?” 连成君略微想了想,说道:“装备先不着急,你我运气不错,刚进到这片林子就遇到异兽,各自弄到一件兵刃,剩下的甲胄之类,只要愿意花些时间,早晚都能弄到,倒不是特别着急。” “能够幻化丹药的异兽太过难找,也不好捉,能不能到手八成要靠运气,也不必急于一时” “当下唯有食物最为重要,一来,食物有限,大家都要去争,去的晚了就只能从别人手上争了,二来,咱们各自打了一场,也耗了不少体力,再不吃饭恐怕就要饿肚子了!” “那就按连师兄说的办。” 赵拂衣点头答道。 150、偷桃 呼!呼! 连城君站在树梢上面,一阵凉风吹过,一双大袖随风而动,飘飘然仿佛神仙中人。 赵拂衣赤裸着上身,站在一旁,微微感到一阵寒意。 两人举目四眺,不断向远方望去,寻找桃花林的方位。 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说定了下一步的计划,决定先去寻找食物。 按照以往历届弟子的经验,除去偶尔所得的不算,迷踪林里稳定的食物来源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迷踪林最北部,与芦苇荡交界的水泊边上,里面有不少肥美的湖鱼,若是会水的话,可以下水捉来吃。 另一个则是在迷踪林里,有一大片桃花林,林子里面有许多熟透的蜜桃,正好能摘来吃。 两人商议了一下,觉得鱼肉烹饪起来有些麻烦,还是前往桃树林的好,去那里摘上足够三天吃的桃子。 北斗七星阵每次开启的时候,地形都会变化。 想要在迷踪林里,找到桃花林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用笨功夫。 两人就地找到一棵大树,攀到树梢最上面,开始向四面眺望。 如果能找到桃花林最好,若是找不到桃花林,就看看附近最高的树在哪里,然后再爬到这棵树上,继续向四面眺望。 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最后找到桃花林才好。 这也幸亏是连成君、赵拂衣两人自认都是高手,联手之下不惧怕任何敌人,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找。 若是换一个人,爬到高处的结果,只能是给别人当靶子,恐怕在此期间就被人灭掉了。 “咦!你看哪里!” 赵拂衣忽然瞧见西南方向有些不对。 远远瞧去,只见一片桃花林就在数里之外,在繁茂的枝叶下面,隐隐能瞧见一颗颗熟透的蜜桃,鲜红饱满,累累硕果,令人馋涎欲滴。 “不错!” 连城君微微点点头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废话,一起往桃花林赶去,功夫不大,便已来到桃花林上方。 …… 唰! 赵拂衣凌空一跃,脚不沾地,向桃花林中跃去,直奔边缘一棵高大的桃树。 嗖! 就在他身处半空之际,一道风声骤然从脑后袭来,又快又急,声音极为尖锐,似乎是什么暗器。 赵拂衣头也不回,反手向后一剑,只听“叮”的一声,就觉得剑尖一颤,接着手肘一震,似乎扎中了什么东西。 “好大的力道!” 赵拂衣不由一惊,暗器上附着的力道极强,绝非寻常人所能掷出。 借着这股力道,他飘飘落在地上,担心有人继续出手,急忙舞了个剑花,将周身上下护在其中,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向他继续进攻。 “怎么回事?” 连城君也赶了过来。 “好像有什么暗器……” 说话之间,赵拂衣将长剑横在身前,终于看到了刚才袭击他的武器,不由“啊”了一声。 只见剑尖上正钉着一枚紫红色的桃核,上面还有没啃干净的果肉。 “桃核?” 赵拂衣不由一怔。 “不好!快走!” 连城君看到桃核,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说道:“这里有金丝火眼猴群!” 赵拂衣闻言,不由也是一惊。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连城君已经跟他讲过。 桃花林里的蜜桃虽好,却不是任君采撷,自有异兽看护。 通常来说,可能在桃花林看护的异兽有两种,其中一种是铁蜂,另一种则是金丝火眼猴,这两者都是群居动物,一旦出动,就是一群一起行动,端的是厉害无比。 这两者之间相比,铁蜂群虽然厉害,毒针能要人性命,但是速度并不快,只要不正面硬抗,躲开并不算难。 金丝火眼猴群就厉害了,这种异兽速度极快,尤其是在林中攀援,甚至比乌豹还快几分,力量也极强,智慧也很高,是一种极为难缠的异兽。 若是一只两只还罢了,若是遇到一群,除非一见面就逃,否则,就要吃大亏。 …… 连城君话音未落,就见周边风声骤起。 一道道紫光从四面八方袭来,仔细分辨一下,竟是数以十计的紫红色桃核,带着“嗖、嗖”的风声,向两人急速袭来,在空中挤压出一道道白色气浪。 两人不由面色齐变,从这声势来看,这桃核的力道绝对不小,只怕比强弓硬弩还要厉害几分。 一颗两颗还无所谓,数十颗一起砸在身上,恐怕就赵拂衣的连龙吟铁布衫都扛不住。 更何况,真硬扛着不走,恐怕也不是被砸一轮,搞不好要有生生被砸死在这里的觉悟。 “走!” 赵拂衣一声低呼,一把拽住连城君,大步向前奔去,不过,他并不是向其他地方逃离,而是大步向桃花林中冲去。 “错了!” 连城君不由愕然,想要转身再逃,却被赵拂衣拉住。 若是强行挣脱,只怕有这挣扎的功夫,桃核已经砸在身上,没奈何只能迈开大步,跟着赵拂衣一起往桃花林里冲。 “没错!” 赵拂衣一声低喝,接着说道:“双方相遇,彼此猝不及防,咱们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猴群也没做好准备,要不趁这次机会摘些桃子,u看书 .uuashu.m 下次再过来的时候,等它们做好准备,咱们只怕靠近桃园都难!” “好!” 连城君目光微微闪烁几下,大声道了句好。 他也是极有决断的人物,瞬间明白了赵拂衣的想法,认可这也是一个办法。 …… 嗤!嗤! 赵拂衣口中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左手拽住连城君,右手挥舞玄蟒剑,疾步向前奔去。 在秘诀的加持下,他的速度远胜寻常内家高手,饶是猴群厉害,也没想到他的速度如此之快。 一颗颗桃核纷纷落在他身后,只有偶尔几颗,砸在赵拂衣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赵拂衣咬紧牙关,硬挺着不放慢脚步。 剑尖则不断向四面八方刺出,点在桃子与树枝连接的部位,一颗颗桃子顿时如雨点般坠落。 连城君也没闲着,两只大袖一张,就如两个无底洞一般,将落下的桃子一一接了下来。 转眼之间,两人便已从桃花林的一头,冲到了另一头,沿途之间,赵拂衣不知刺出多少剑,连城君也装了两大袖蜜桃。 “起!” 眼见桃花林已到尽头,赵拂衣发出一声低呼,连城君急忙响应,两人同时跃起,飞身向树上纵去,逃离这一片桃花林。 就在两人身后,数十只猴子从桃花林里蹿了出来。 这些猴子一只只遍体金毛,在星光下灼灼生辉,仿佛黄金铸造一般,唯有一双眼睛赤红一片,就好像燃烧的火焰。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猴群暴跳如雷,可惜赵拂衣速度太快,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只能白白生气。 151、坑深 “呼……呼……” 连城君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大口喘着粗气。 半晌之后,气息渐渐均匀,这才抬起一只手,指着赵拂衣,无奈说道:“你这小子果然是不要命的,跟你联手也不知对还是不对!” 他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又青又肿,头上还有一个大包,都是被猴子扔的桃核打的。 刚才在桃花林中的时候,他两只大袖都用来装桃子了,实在没法遮挡头部,只能硬挺着挨砸。 也幸亏他修为不低,一身内气都运到脸上,才没被活活打死。 若是换一个人,就算有赵拂衣拉着,速度比猴子更快,恐怕也抗不到最后,在林子里就要被活活砸死。 “富贵险中求么,咱们这不是成了!” 赵拂衣也是一身青肿,看起来并不比连城君强半分。 说到这里,两人互相瞧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狼狈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两袖桃子到是罢了,这一番经历倒是有趣的很。 “咱们这次可干了件大事!” 笑过之后,连城君沉默了一阵,忽然幽幽说道。 “不就是抢了些桃子么,算什么大事!” 赵拂衣笑着摇了摇头。 “这群猴子不好惹,个个都能跟外家巅峰层次的好手一较高下,几十只凑在一起,就算内家高手也是有死无生,往常别人都是去偷桃子,去骗桃子,像咱们这样硬抢的,恐怕还是头一回。” 连城君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咱们这次是把猴子彻底惹怒了,若是再有人去桃花林,只怕想偷想骗都不成了,搞不好真要用命来填。” “不至于吧?” 赵拂衣摇了摇头,笑道:“就算从桃花林摘不到桃子,也没什么所谓,不是还可以去水边扑鱼么,总不会蠢到跟猴子硬抗。” “呵呵,你以为我什么不去水边,当真是嫌鱼肉不好做么,水边有水边的危险,不比桃花林里好过。” 连城君苦笑说道。 “那样正好,可以先淘汰一批对手,省的咱们动手。” 赵拂衣哈哈一笑。 “希望如此吧,好了,咱们先吃几个桃子,休息一会,再去下一处地方。” 连城君点头说道。 两人闲聊几句之后,各自取了几个熟透的蜜桃,剥开最外面的一层桃皮,露出白嫩的桃肉,大口吃了起来。 这桃子味道极鲜美,香甜可口,水灵灵的,虽然比不上赵拂衣在山水画卷中吃到的味美绝伦,但也比在现世中吃过的任何一种桃子都要美味许多,这几日倒是有口福了。 赵拂衣吃了两口之后,忽然想到一件事。 桃子已经如此美味,真不知道湖里的肥鱼是不是味道更佳,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烤几条鱼吃。 …… 嗡!嗡!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悬浮于铜盘之上的沙盘地图,忽然发出一阵嗡嗡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几点红光在剧烈闪烁,就好像警报一样。 “这么快就有人要死了?” 丹阳子看到红光闪烁,微微皱了皱眉。 按照阵法的设置,只有阵中弟子生命力迅速流失的时候,才会有红光不断闪烁,也是提醒外面的人及时发现,幻阵里面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用手轻轻指了指铜盘,沙盘立即发生变化。 眼前的画面急速扩大,不断向红光闪烁出追踪,瞬息之间,已经聚焦到红光闪烁之处上方,现出其中情形,却是在一片桃花林外。 画面之中,有三名年轻弟子正从桃花林中,拼命向外奔逃,个个满脸青肿,狼狈不堪。 在他们身后则是一群暴跳如雷的金丝火眼猴,愤怒地追赶这几人,手中桃核如强弓劲弩一般,急速向这几人身上砸去。 啪! 一声脆响,一只桃核好巧不巧,正好砸在其中一人的后脑海上,将这人生生砸的闭过气去,一头栽倒在地。 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袭击,后面的猴群看到便宜,数十枚桃核一起出手,从各种角度向这人砸去,正中他身上各处要害。 还不等身旁队友伸出援手,这人已经化作一阵白光,消失在幻阵之中。 见此情景,其他两人逃得更快,转眼之间,便消失在桃花林外。 直到这人毙命之后,追在后面的金丝火眼猴群才渐渐止住脚步,没有继续追下去。 “怪了!” 丹阳子看到这里,微微一声诧异:“这群猴子往常虽然厉害,对桃子看守的也严,但不至于一见面就下死手,总要警告一番,今日怎么如此暴躁?” “说不定是有人把它们惹了。”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随口说道:“我刚才看这几人是空着手出来的,可是树上的桃子却少了许多,看来有人在他们之前,已经偷过一次了,早把猴子惹怒,他们正好过来顶缸。” 以白虹真人的目力,就算沙盘不放大画面,也能看清里面任何一处角落发生的事情,更何况方才沙盘就聚焦在桃花林里。 “哈哈,这运气真是……” 长春子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在坐其他道长也都淡淡一笑,只有黑衣道长,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正是刚才毙命哪位弟子的师父。 “太子殿下,您在这里看了一个多时辰了,还要继续看么?” 丹阳子又将画面切换回去,u看书 w.uukahu然后抬起了头来,对太子江枚说道。 “道长这是何意,难道还有时间限制么?” 江枚笑着问道。 “那倒不是。” 丹阳子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场论道大会要进行三天,从头看到尾的话,耗费精神不少,几位祖师修为高深,自然不在话下,贫道等人苦练多年,有几分吃苦耐劳的本事,也会坚持看完。太子殿下是贵人,也要陪我们在这里一起看么?” “道长多虑了!” 江枚淡淡一笑,说道:“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个缘故。不妨事的,区区虽然比不上诸位道长修为高深,自幼也曾打熬筋骨,几天几夜不睡觉算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倒是贫道多想了。” 丹阳子点头说道。 “咱家太子此行是有重要公事要做,一定要从头盯到尾的,这话以后就不要提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说话的正是禁宫五大总管之一的解玄机。 “解总管说的是。” 丹阳子淡淡答道。 “论道大会乃是一件快事,正好看咱们道中弟子的英姿,怎么让你们搞的这么沉闷,丹阳子,让人送些酒食过来,咱们把酒看剑。” 白虹真人忽然说道。 “师叔此言,深得我心。” 长春子附和说道。 丹阳子闻言,却微微一笑,并未立刻答话。 “就按你师叔说的做吧,咱们不要怠慢了客人。” 纯阳真人接着说道。 “遵命!” 丹阳子点点头,转身招呼侍立一旁的执事,出去准备酒食。 152、野狐谷 在迷踪林与外围荒野接壤的地方,有一座山谷,名为野狐谷。 野狐谷极为广阔,里面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生长的十分茂盛,足有半人多高,还有清泉溪流,以及临近溪流的沼泽地。 这座山谷特产一种狐狸,叫做银雪狐,约有一尺多长,通体雪白,通体没有一根杂毛,身轻如燕,奔行如电,全力疾驰之下,即使内家高手也只能追在后面吃风。 如果这是这样,倒还没什么凶险,只是难抓一点,真正的危险的是,野狐谷中无处不在的沼泽。 沼泽最上面是一层青青的野草,与寻常草地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真正踩到上面,才会发现脚下是厚厚的泥浆,隐隐间还带着一股吸力,若是无人援手,整个人都会被吸下去。 银雪狐却没有这个问题,它们身子极轻,即使从沼泽上飞驰而过,也不会沉下去半分,正好适合在沼泽上生存。 不过,银雪狐虽然难抓,但每次都有人会来冒险一试,这是因为银雪狐死后,会留下补气益血的丹药,对后面的轮番战斗极为有用。 赵拂衣和连成君的第二个目标,就是这座野狐谷中的银雪狐。 或许是因为在桃花林消耗了太多的运气,当他们终于找到野狐谷的时候,距离离开桃花林,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这里面的银雪狐不好抓,一会千万要谨慎,即使抓不住,也不要走散了,万一陷到沼泽里面,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要命。” 连成君望着眼前野狐谷,面色有些严肃,只是形象与表情完全不搭。 他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长裤,与赵拂衣的打扮一模一样,至于那件宽大的道袍,已经打成包袱背在身后,里面装的全是桃子。 在他手中,提着一捆又长又韧的藤蔓,足有十丈多长,一端握在他自己手里,另一端则握在赵拂衣手里。 “师兄说的是。” 赵拂衣与他并肩而站,握着藤蔓的另一端。 两人快步而行,一起进了野狐谷。 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青碧,地上野草茂盛,最矮的地方也足以湮没膝盖,最深的地方甚至能将整个人都湮没其中。 不要说是一尺长的银雪狐,就算是一丈多高的灰熊藏在里面,也完全找不到踪影。 “看来野狐不好抓啊!” 赵拂衣看到眼前情景,比他想象中更加难找,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倒不怕与猎物搏杀,就怕连找都找不到。 “咱们在这找到今天晚上,要是能抓到最好,要是抓不到,就回迷踪林。” 连成君似乎看出他心中疑问。 “好。” 赵拂衣点点头。 …… 赵拂衣和连成君从谷口进入,一步步向山谷深处走去。 两人手上也都没闲着,各自握着藤蔓的一端,逐渐向两边分开走,将藤蔓拽紧绷直,拉起一道直线, 这样做有两层意思,一来是上一层保险,万一有人陷入沼泽,另一人来得及施救彼。二来借着手中藤蔓,将眼前野草压低,用的是打草惊蛇的法子,看能不能把银雪狐惊出来。 野草太高,银狐太小,要是不这么干,就算有银雪狐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地趴着,两人也未必看得到。 “嗯?” 赵拂衣正在四处张望,寻找银雪狐的踪迹,忽然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向下坠落,顿时知道不好,这是踩中沼泽了。 心中不由一惊,脚尖不由自主地向下一点,试图借一点反震的力道,从沼泽里跳出来。 以他当下的修为,就算是踩中水面,也会生出一股反震之力,将身体从水中托起。 一苇渡江虽然未必能行,蹬萍踏水已有几分火候,只是不能持久罢了。 可是不知为何,这一脚点在沼泽上面之后,就觉得身子向下一沉,不但没有反震的力道出现,脚下反而多了一股吸力,将他整个人往下吸去。 “啊?” 赵拂衣面色不由一变,低头再看时,整个小腿都被吸了下去,再想其他法子已经来不及了。 “回来!” 远处连成君只觉手上一沉,转头正看到赵拂衣向沼泽中沉下,急忙用力一拽,藤蔓顿时一紧,一股力道骤然生出,顺着藤蔓传递到赵拂衣身上。 赵拂衣借着这股力道,骤然腾身而起,从沼泽里面跃了出来,稳稳落在草地上么。 “好厉害的沼泽!” 赵拂衣脱险之后,不由惊叹一声。 须臾之间,便已沉下去将近两尺,将两条腿都湮没其中,若是救得稍迟,只怕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知道厉害了?” 连成君笑着说道。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我在秦岭山中也见过沼泽,可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沼泽,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 赵拂衣抹了抹头上一把冷汗。 “你别忘了,u看书.ukans.c这里是北斗七星阵,一切都是幻阵幻化而来,不能以外界实际情形作参考,比如说,秦岭山里会有异兽么?” 连成君接着说道。 赵拂衣陡然明白过来。 北斗七星阵里的景色看似与现世相同,实际上却截然不同,细微处有极大差异。 若是没有这个意识,只怕接下来还要吃大亏。 想到这里,赵拂衣诚心实意说了一句:“多谢师兄指点。” “无妨,咱们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也是为我好。” 连成君说道。 嗖! 就在两人感慨之际,只见三五丈外,一道白影骤然从野草丛中蹿了出来,直奔连成君而去。 速度奇快,甚至已经冲到连成君身前,两人才反应过来。 “啊!” 两人都是一惊,惊呼一声,一起动手。 赵拂衣手中挥剑疾点,手中玄蟒剑,直向白影点去,连成君则出手如电,两柄匕首横在身前。 噌!嗤! 白影一晃而过,长剑、匕首纷纷落空,竟没能拦住半分。 “好快!” 两人脑中一起冒出这个念头。 接着,就见白影骤然跃起,从连成君肩头掠过,直奔他身后背着的蜜桃而去。 直到此时,两人才看清,这道白影居然是一只银雪狐。 银雪狐蹿到连成君身后,爪子急速一抓,撕开一道口子,里面的桃子顿时滚落出来。 它叼起一颗桃子,急速向前蹿去,重新落入草丛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这……” 赵拂衣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没抓到银雪狐,反而先被银雪狐打劫了。 153、捕狐 一阵凉风吹过,碧草随风起伏,野狐谷中一片静谧。 若是只看这副景象,谁都以为是踏青的好去处,万万想不到,方才竟有一只银雪狐来过,硬生生从两名内家高手身上夺走一只蜜桃。 “这玩意好快的速度!” 赵拂衣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单以速度而言,银雪狐胜过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不要说是捕捉,就连看都没看清楚。 “怎么这么快……” 连城君喃喃自语,也是惊讶不已。 他事先也没想到,银雪狐的速度居然会快到离谱的地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恐怕连野狐谷来都不会来。 就算这里没有沼泽陷阱,就算能够顺利找到银雪狐,仅凭这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就让他无计可施。 “没想到咱们兄弟竟然栽倒一直狐狸身上,这个跟头可摔得不轻。” 赵拂衣苦笑着说道。 “算了,咱们走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连城君沉默了一阵,忽然张口说道。 抓到银雪狐的机会微乎其微,与其在这里碰运气,不如去别的地方再夺几件装备,为下一阶段的搏杀做好准备。 “先不急。” 赵拂衣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不定,摆了摆手说道:“既然有人曾经抓到过,就一定有办法能做到,咱们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也是,咱们一起想想。” 连城君也不想就这么简单放弃。 “师兄,你觉得咱们布个陷阱怎么样?” 赵拂衣思索片刻,再次张口说道:“刚才银雪狐冒险蹿出,目的是咱们手中的蜜桃,说明它非常喜欢吃这种桃子,如果咱们利用它的这个弱点,设下几个陷阱,说不定有机会抓住它。” “你说这个办法我也想过。” 连城君先是赞同了一句,接着说道:“可是这有两个问题,一来,咱们手头上没有布置陷阱的工具,没法布置陷阱,二来,就算咱们设下陷阱,银雪狐极为机警,恐怕不会轻易踩进去,三来,银雪狐身子极轻,甚至能在沼泽上面疾驰,咱们就算设下什么陷阱,恐怕也抓不住它。” “师兄考虑的倒也周到,不过,这三点都不是问题。” 赵拂衣笑了笑,忽然蹲了下来,抓起一把青草,说道:“去年春天的时候,我在秦岭山中隐居过一段时间,跟山里的猎户学了一种布置陷阱的法子,叫做结草连环扣。” “具体来说,就是将地上的野草,以一种极巧妙的法子系在一起,形成一道绊索,数十道绊索凑在一起,就成了一处结草连环扣。” “打眼一看,与寻常草地并无区别,只有真正走上前,才发现举步维艰,脚下不断绊蒜,很容易就会绊倒。” “秦岭深处的山民,用这种法子抓山羊、野鹿、獐子、野兔一类,效果极好,咱们不妨用在银雪狐身上。” 听过这一番话后,连城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师弟说这也是个办法,咱们不妨一试。” 两人说干就干,在附近寻了一片通风平整的地方,就此布置起来。 赵拂衣开始编织青草,结成一道道绊索,连城君仔细看了一阵,学会方法之后,也跟在赵拂衣后面一起编织绊索。 要说结草成索的法子很巧妙,也很难学,寻常人就算两三天也未必能学会。 不过,连城君乃是全真道新一代弟子中的杰出人物,自然不能以寻常人看待,短短小半个时辰,就学的像模像样。 …… 结草连环扣,并不容易布置。 一来野草柔嫩,稍不留神就会折断,也就前功尽弃,二来,这种陷阱束缚力不强,能够控制的范围也很小,纯以数量取胜,需要编织许多草索。 故此,是一份极为细心,又极需要耐心的工作。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才编好了一片结草连环扣,接下来,就看能不能骗来银雪狐了。 赵拂衣取了两个蜜桃,用剑削成薄片,轻轻铺在草上,然后,连城君将其他蜜桃用道袍包好,收起来放在一旁。 这么做究竟有没有效,两人人谁也不知道,只能试试而已。 一阵凉风吹过,蜜桃的甜香随风飘散,不断向谷中飘去。 就在结草阵布下不久,就见远处一道白影忽然从草丛中蹿出,直奔野草丛上方铺着的蜜桃而去。 两人心中一动,这法子果然有效,机会来了! 眨眼之间,白影已经冲到结草连环扣上面,却是一只一尺多长的银雪狐。 赵拂衣岂会容它从容离去,飞身一跃,疾步赶去,手中长剑刺出,刺向草皮上面的银雪狐。 银雪狐微微一晃,叼起一片蜜桃,转身就要离去。 不料,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根草索绊住,身形一个趔趄,稍稍缓了一缓。 有这一迟缓的功夫,uu看书 ww.uukanshu.co 赵拂衣已经赶到白影上方,一剑向下刺去。 银雪狐见状,急忙一个侧翻,堪堪躲过这一剑,接着,四足抓地,再次向前冲去,谁知还没迈出几步,再次被草索绊倒。 赵拂衣这次再没给它机会,长剑一点,正中头颅,将银雪狐钉在地上。 下一刻,就见银雪狐身上散发出缕缕白光,逐渐消失在幻阵之中,只留下一支白玉小瓶。 “成了!” 赵拂衣心中不由大喜,用剑挑起地上白玉小瓶,拿到手中,瞧了一眼。 瓶子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补气丹”三个字,倒是很直截了当。 打开一看,里面大概有十多粒丹药,都是赤红色的药丸,却不知有什么具体功效,便把瓶塞又塞上,反手扔给连城君问道:“连师兄,这玩意能干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 连城君接过补气丹,打开瞧了一眼,脸上笑容更盛,说道:“这是咱们全真道秘制的丹药,一颗丹药足以补充内家高手三成气血,这一瓶十粒,足够咱们打上好几场了!” “那倒不错!” 赵拂衣同样笑道:“咱们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再抓几只!” 连城君自然不会反对,补气丹当然是越多越好。 两人就在野狐谷中,又呆了两三个时辰,借助陷阱,又抓住了一只银雪狐,这次是死在连城君的匕首之下。 直到天上星光渐渐暗淡,黑夜降临在北斗七星阵中,再也没有银雪狐露面,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不过,两瓶补气丹,每人分了一瓶,足够大战数场,也算是收获不小。 154、夜战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之中,七颗璀璨的星辰一丝丝地收敛光芒,幻阵里面也逐渐暗了下来,就仿佛现世之中的夜晚。 赵拂衣和连成君没有继续留在野狐谷中,而是回到迷踪林里,寻了两棵相距不远的大树,盘膝而坐,背靠大树,面对面坐在一起,开始打坐调息。 如此以来,就算有人偷袭,也不至于两人一起中招。 论道大会足有三天,没有人能够一直保持警惕,都需要适当休息,回复精力体力。 就在两人开始休息的同时,迷踪林里,大部分参加此次论道大会的弟子,各自寻觅安全之处,打算渡过第一夜。 ……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硕大铜盘上幻化地沙盘地图也随着幻阵变化,变得幽暗起来,不过依旧清晰,纤毫毕现,一点一滴的变化都看得清楚。 “夜色已深,里面的参赛的弟子都休息了,诸位道长难道不休息吗?” 说话这人声音又尖又细,正是禁宫总管解玄机,只见他捶了捶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头向四面望去。 这话问的是全真道中诸位道长,实际上却是替太子江枚考虑,作为当朝储君,硬生生在这里熬上几夜,事后要是有什么不适,就是他这总管的失职。 “解总管多虑了,我想众位道长自有安排,咱们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不等全真道中的人回答,江枚就已经笑着说道。 “贫道这里有几枚提神的丹药,太子殿下要是觉得疲倦,不放吃上一粒。” 国师弟子叶敬也从袖中摸出一只白玉小瓶,递到江枚身前,这两人与太子江枚同来,自然要多替太子考虑。 “多谢太子殿下理解!” 丹阳子淡淡答了一声,接着说道:“身在幻阵之中,岂有安稳之时,几位一起看好了。” 说完,他抬起右手,在铜盘边缘轻轻拍了一下,顿时发出一阵“嗡嗡”的振动声音,在幻阵之中,引起一阵躁动。 眼看着,迷踪林里的异兽一只只清醒过来,在阵法的催促下,一个个向阵中弟子围去。 …… 迷踪林中。 赵拂衣盘膝而坐,正在打坐调息,忽然感到地面有轻轻的震颤,顿时提起警惕,当即睁开双眼,正看到连成君也睁开了眼睛。 两点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说话,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 赵拂衣轻轻提起长剑,横在膝前,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连成君也握紧一对匕首,警惕地感应着地面的震动。 嗷! 几秒种后,就在连成君身后,猛然传出一声巨吼。 接着,身后的大树陡然向前倒下,直往连成君身上压去,也不知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竟然力大无穷,将大树一把推倒,当作武器,杀了过来。 这一举大大出乎了赵拂衣也连成君的预料。 以他们两人想来,袭击者要么是从上方来,要么是从侧面来,从未想到居然从背后直接碾压过来。 连成君脸色急变,身形急转,骤然向右前方跃去,躲开大树碾压。 就在他身处半空,无处借力的时候,一只毛茸茸地硕大黑爪骤然凭空出现,一掌向他头颅拍去。 身后袭击之物也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迷踪林的霸主之一——彻地熊。 彻地熊的身高在三米开外,一身铜皮铁骨,刀剑难伤,更兼着力大无穷,一个熊抱下去,就算两人合抱的大树,也能硬生生抱断,难怪如此粗壮的大树被它轻易掀翻,原来是这种异兽。 最为可怖的是,彻地熊以地为名,能够吸取地气,只要双足挨地,就能不断补充力量,最耐久战。 …… 对于连成君面临的危机,赵拂衣虽然想去援手,但却有心无力。 眼前大树倒塌之后,在压向连成君的同时,也直挺挺地向他砸了过来,看这架势竟要一箭双雕。 赵拂衣无奈之下,只能飞身一跃,向侧面跃去。 就在他跃起的瞬间,头上忽然卷起一阵腥风,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向赵拂衣猛击而下。 这道黑影来的恰到好处,无论是时机,还是节奏,全都把握的极准,正是赵拂衣最难以反应的时候,仿佛是黑暗中最有效率的刺客。 面对如此危机,赵拂衣心如电转,知道不能硬抗,当下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同时远转龙吟铁布衫,提起全身力气,狠狠向后一蹬,正踢在大树上面。 只听“嘭”的一声爆响,身后大树如被炸药炸到,骤然被踢塌了半截。 赵拂衣也借着这股力道,如炮弹一样向前飞了出去,险之又险的躲过阴影一击。 这一瞬间,他已尽施平生所学,速度达到了极限,稍差一点,就要饮恨当场。 直到落地之后,他才有空横剑胸前,转身向后看去,心中不由一震,在他身后,也是迷踪林最难惹的异兽——匿行虎。uu看书 .ukans 匿行虎是迷踪林中,少数几种擅长夜间扑杀猎物的猎手,行走起来悄无声息,在夜色的掩饰之下,更是难以发现。 彻底熊、匿行虎,两者都是迷踪林里最难惹的异兽,虽说杀死之后,会有好东西留下,但也得先能杀了才行。 赵拂衣和连成君虽然也有猎杀这两种异兽的计划,却是打算出其不意,寻觅到其中一只,然后联手斩杀。 没想到两只异兽竟然联袂而来,如此以来,倒不好办了,能不能杀得了,只能看命数如何。 …… 就在赵拂衣和连成君面临危机的时候,迷踪林里处处都展开厮杀。 西北一角,三名白衣女真面色清冷,眼神凛冽,背靠背站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手中各自持着一柄长剑,急速挥舞,卷起一阵这剑风。 在她们四周,围着一群上下飞舞的铁蜂,个个都有拳头大小,密密麻麻如同乌云一般,不断向三人围杀过去。 三名女真的法号分别是玉净、玉心和玉河,全都是碧波真人门下,也是三大主脉之一元清道长的徒弟,全都有内家层次的修为,剑法也很高明,再加上自幼一起长大,练了一套联手合击的剑法,更是厉害非常。 饶是如此,三人在铁锋群的攻击下,也是苦苦支撑,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已饮恨当场。 三人剑出如雨,护持自身的同时,不断向外刺去,蜂群之中,时不时有铁蜂陨落,化作一缕白光,留下一份馈赠。 虽然不是每一只铁蜂都会留下馈赠,但是每三五只,都会有一只留下,总数也积累了不少。 155、众生相(上) 黑夜之中,幻阵以内。 随着丹阳子的轻轻一拍,阵法顿时发生变化,整个迷踪林的异兽都被惊醒过来,不断向参加论道大会的弟子发动袭击。 厮杀声阵阵响起,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渡过。 就在迷踪林以南,临近荒野的地方,一个风姿儒雅的年轻道人正在与一头青狮周旋。 此人名叫颜子非,本是一名科举路上的儒生,自小就有神童之名,八岁便中了秀才,十五就中了举人,十八岁进京赶考,更是一举中了进士,当今陛下钦点“才具天成”。 就在他得中进士的第二年,一次出游踏青的路上,遇到了在京城盘亘的全真传人飞云子。 飞云子是白虹真人门下亲传弟子,也是儒门出身,修为高深,道法高明,更兼深通义理,非寻常道人可比。 两人有同样的背景,见面之后,相谈甚欢,一聊就是三天。 颜子非对大道心生羡慕,毅然抛去人间的富贵前程,上了一封辞官书信,投身在全真门下,成了一名方外修行的道人。 此后,不过五六年的功夫,便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成了内家层次的高手,是全真道中除去赵拂衣之外,修行最快之人。 呼! 青狮猛然向前一扑,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两只前爪直奔颜子非肩头而去,平地掀起一阵狂风。 颜子非微微一笑,脚下一错,于间不容发之际,轻轻从青狮身旁闪开,脸上并无丝毫紧张。 生死关头,他尚有余暇,右手食指伸出,在青狮身上轻轻划了几道,似乎写了一个什么字。 他本是儒家出身,在入门修道之前,就已深通周易,入门之后,更是将易理用在武学上,自创了一门步法,叫做奇门五行步,方寸之间进退自如,最不怕的就是青狮这种直来直去的对手。 一人一狮在荒野中相持,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青狮连续扑击不中,终于暴跳如雷,猛然一跃,腾空而起,朝颜子非直扑过来。 颜子非却不再闪躲,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暴怒的青狮,笑着念道:“身形若狻猊,当假风雷吼,岂无鸟兽群,想像真妄有!” 话音未落,一指向前点去,正与狮子前爪碰在一起。 霎时间,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地爆炸声从狮子身上传来,数十道内气从狮子身上一起爆发,炸起一团团血肉。 细看这些内气爆发的地方,都是他刚才手指划过之处。 原来他刚才看似是手指轻抚,实则暗中渡过一缕内气,沉积在狮子体内,直到要命的时候,方才一举爆发出来。 一阵爆炸声后,狮子从半空中狠狠跌落下来,气息微弱,鲜血淋漓,眼见已经不能活了。 颜子非轻叹一声,目中露出慈悲之色,迈出一步,轻轻一指,向狮子头上点去。 只听“噗”的一声,劲力透入狮子脑中,青狮顿时气绝,化作点点流光而去,在原地只留下一对判官笔。 这对判官笔通体纯青,泛着金属光泽,长度在一尺上下,持在手中极轻,挥舞起来毫不费力。 “倒是一对好笔!” 颜子非随手挥舞两下,便将判官笔收入袖中,转身向迷踪林走去。 …… 就在颜子非鏖战青狮的时候,距他三里以外,正在发生着一场生死追逐。 在后面追逐的是一只金瞳白猿,不断发出暴怒地吼叫声, 在前逃跑的则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猥琐的道人,怀中还抱着一只幼小的金瞳白猿。 金瞳白猿身高在八尺左右,浑身上下通透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唯有一双眸子,竟是纯金颜色,看起来极有威势,此时发起怒了,更是一根根毛都竖了起来,看起来有些骇人。 矮小道人身高不足七尺,一脸猥琐之色,一身道袍破破烂烂,看起来不像道士,倒像是街上的乞丐。 这道人名叫李行空,原本是杭州一带的飞贼,天赋异禀,凭借一套三流轻身功法,练就一身极高明的轻功,由于他出身贫贱,修炼有成之后,最爱劫富济贫,在当地素有侠盗之名。 前几年,因为一桩案子,他得罪了当地一个世家大族,被逼得无处存身,几次要被杀死,恰好有一位全真道长路过扬州,将他救了下来,见他天赋极好,便收入门中,成了全真道的门人。 这次进入幻阵之后,他并未与其他人联手,而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在林中打拼,凭借一身极佳的轻功,以及偷鸡摸狗的手法,也挣了不少东西。 嗖!嗖! 李行空速度极快,更兼着身法灵活,uu看书 uukansu 在树木丛中奔行,如履平地一般,甚至比身后的金瞳白猿还要灵巧。 金瞳白猿在他身后不断大吼,一双长臂数次向前抓去,几次都堪堪抓到他背后,却都没能的手。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看起来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噌! 李行空猛然向前一跃,从一棵树上向对面另一棵树跳去,身在半空之际,忽然低了低头,一个诡异的曲折,向地面落了下去。 金瞳白猿随之跃起,却没有在半空转弯的本事,一头向对面那棵树上撞去。 嚓! 就在金瞳白猿跃过两棵树中点的瞬间,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接着,就见一片鲜血如瀑,从半空洒落下来,随即坠落的,就是金瞳白猿的无头尸体。 直到此时,借着朦胧星光,才能看到点点鲜血,凝聚在一条几乎无法看到是透明丝线上面,不断向下滴落。 这一条丝线乃是迷踪林中一种蜘蛛死后留下的蛛丝,柔韧无比,偏又透明无色,若是横在空中,一不留神装上去,简直比刀子还锋利,完全可以当做陷阱使用。 李行空就是得到这种蛛丝之后,才想到布置这种陷阱。 当然,这也幸亏他轻功过人,远在寻常人之上,否则,中途就被金瞳白猿抓住了,也没法把它引入陷阱。 金瞳白猿的尸身还没有落在地上,就化作白光流散,只有一根白色长鞭从空中落下。 李行空一伸手,一把接住长鞭,随手将怀中小白猿扔掉,将长鞭系在腰间,再次飞身跃上树梢,消失在丛林之中。 156、众生相(中) 在迷踪林最北边,与芦苇荡交界的地方。 一头体型硕大的猪婆龙,正在岸边翻滚求生,拼命挣扎之下,一条粗长黑亮的尾巴,不断拍打在河岸边的堤坝上,拍碎数十块巨石,震得碎石漫天乱飞。 所谓的猪婆龙,就是赵拂衣前世所说的鳄鱼,也是河畔最为危险的杀手之一。 猪婆龙本就厉害,这头更是与众不同,身长足有六米以上,体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色鳞甲,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甚至内家高手的掌力也无法渗入。 更为厉害的是它身后那条尾巴,与寻常鳄鱼相比,在最末端多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纺锤形骨刺,表面凹凸不平,最是坚硬无比,全力一甩,就连半人高的石块,也能一敲即碎,更不要说是砸在人身上。 这头猪婆龙虽然厉害无比,此时却是在挣扎着逃命,危险则来自于它身上趴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与赵拂衣类似,也是赤裸着上半身,身材却要雄壮很多,眼神凶狠,嘴角带着冷笑,一身古铜色的肌肉极为强健,皮肤上满是伤痕,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他正用双臂抱住这只猪婆龙的前半部分,紧紧扼在它的气管上,试图将其扼杀。 这人名叫风十三郎,本是雍州北部与草原交界处的一个山民子弟,还在襁褓的时候,因为一场兵灾,全族上下都被草原上的马贼杀了个干干净净,他虽然因为年纪小,侥幸没被杀死,却被扔在荒野之中。 按说,襁褓中的婴儿落在荒野之中,是非死不可的下场,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匹母狼路过此处,正好处于哺乳期,竟将他叼了回去,与其他小狼一起养大,成了一名狼孩。 数年之后,凌云子从草原办事归来,正好撞到风十三郎与狼群在一起厮混,不由暗自惊叹,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又见他天赋异禀,便将他带回全真道中,收归门下。 若以天赋来说,他在凌云子门下绝对是数一数二,只是性格太过暴戾,杀伐之气太重,再加上从小被母狼长大,一向不喜欢与人接近,这才名声不显。 这次凌云子派他出来参加论道大会,也是因为他杀气太盛,想要派去幽冥战场,渡一次杀劫,消磨一些杀气。 咯吱……咯吱…… 风十三郎膂力奇大,一双铁臂扼住猪婆龙死死不放。 猪婆龙虽然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从风十三郎的手中挣脱,随着时间的推移,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小。 功夫不大,就听到猪婆龙身上传来骨节断裂的声音,一缕缕鲜血从它嘴里渗透出来。 直到此时,风十三郎方才松开手臂,猪婆龙却骨断筋折,已经无力逃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呵呵……” 风十三郎看着猪婆龙,冷笑几声,一把将它掀翻,露出雪白的肚皮来。 猪婆龙通体都是刀剑难伤的青色鳞甲,唯有肚皮上是一层薄薄的白色鳞甲,防御也要差得多。 风十三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顺着肚皮鳞甲间的缝隙,一刀刺了下去,狠狠划了一个口子,露出柔嫩的肌肉。 接着,刀尖一旋,挑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味道不错,正愁没地方吃夜宵,你就赶过来了,果然是个有心意的。” 说话之间,他又连续用匕首挑了几块,也不放盐,也不炙烤,就这么生嚼着咽了下去。 一直吃到七八块之后,感觉肚子有些饱了,这才狠狠一刀刺下,直入心脏之中,将这头猪婆龙刺死。 猪婆龙一死,尸体顿时如其他异兽一样,化作一丝丝白光,向四面八方散去,只在原地留下一件厚实坚韧的皮甲。 至于填到肚子里的肉条,已经化作食物,没有化作白光一起消失。 连城君说的并不对,从北斗七星阵里弄到食物的方法,并不止是桃花林的桃子和水中的湖鱼。 事实上,只要能狠下心,在异兽死亡之前,生吞其肉,完全可以填饱肚子。 只是这法子太过残忍,以往未必有人试过,连城君也不知道罢了。 …… “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祖宗,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 迷踪林中,一棵大树之下,一名道人背靠大树,面对顶上七星,缓缓吟诵道诀。 此次参加论道大会的共有六十三名弟子,经过一日厮杀之后,留在幻阵之中的还有五十五位,但是直到现在,还能够静下心思念经的,只有眼前这一位。 这名道人姓和名泉,今年已经三十多岁,uu看书 wwukansu是此次参加论道大会的众弟子中,年纪最大的一名。 与其他人或是绚烂,或是悲惨,或是传奇的经历相比,他的经历有些过于平淡。 他出生于豫州中部,是一个世家大族里的庶子,因为家族与全真道历代交好的缘故,很小就被送入全真道,拜在丹阳子门下,做了一名道士,从小心无旁骛,只是一心修道。 他的天赋虽然不算最好,但也并不算差,在丹阳子门下的众弟子中,排名不算高,也不算最低。 由于从小在道门长大,很少与外面人接触的缘故,他的反应并不是很快,甚至有些木讷。 无论在谁看来,他都是一个很平常,甚至有些迂腐的道人,就连丹阳子也并不是很看重他。 这一次进入北斗七星阵,丹阳子也是正巧看到他,才让他跟着师兄弟一起进入幻阵之中。 每晚念诵道经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即使进入幻阵之后,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或许是因为反应太过迟钝,或许是因为别的缘故。 对他来说,身处迷踪林里,与身处玄德洞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周边的变化。 良久,念完道经之后,和泉闭上双眼,轻轻向后一靠,就此沉沉睡去,对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毫无所觉,淡淡的呼吸声糅杂在风声之中,渐飘渐远,逐渐散去。 就在他睡下不久,一头足有一人多高的赤色巨狼,从他身旁走过,一双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眼睛,不断向四处扫去。 可是不知为何,它竟未能发现和泉,与他擦肩而过。 157、众生相(下) 唰! 荒野之上,平地掀起一阵狂风。 一个年轻弟子慌忙向前逃去,脸色煞白,步履踉跄,已经惊惧到了极点。 在他身后,一只金色大雕从天而降,伸出两只利爪,直向他扑去。 这只金雕极大,双翅展开足有两丈多长,一对金色的瞳孔冰冷无情,鸟喙粗长,乌黑发亮,表面又泛出些许血色,似是杀戮过多的缘故。 一双利爪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鳞片,就算刀剑砍在上面,也只能溅起几点火星,最前面则是锋锐的黑色爪牙,足有一尺多长,莫说是抓在人身上,就算是铜灌铁铸之躯,也能轻易抓碎。 这名弟子逃的虽快,但也不过外家层次,但与金雕相比,速度差的太远,不过逃出十多丈远,就被金雕一爪抓住。 咔! 利爪抓在他头颅上面,接着就是一声脆响。 颅骨顿时被抓的粉碎,鲜血混杂着脑浆顿时流了一地,这名弟子也化作一缕缕白光,消失在幻阵之中。 金雕一把将他抓死,丝毫也不停顿,双翅一振,冲天而去,消失在苍茫夜空之中。 …… 在荒野的另一端,一处开阔的草地上。 雷鸣子和震山子凑在一起,大步向前逃去,在他们身后,则是十七八头暴怒的白色犀牛。 这种犀牛叫做望月犀,身高都在两米以上,体重远超千斤,头上一只白色独角,足有三尺多长,边缘处有些通明,在夜色中泛出幽幽寒光。 望月犀奔跑起来速度极快,丝毫不在两人之下,因为体重的缘故,冲击力也强,即使碗口粗细的大树,稍微蹭上一下,也能轻易撞断,威势之猛,竟有几分赵拂衣前世见过的坦克模样。 其中一头都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不要说十几头凑在一起,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雷鸣子、震山子命大。 “不行了,再跑下去非要被这些畜生累死不可……” 震山子大口喘着气,累出一身臭汗。 “不跑了,咱们跟它们动手!” 雷鸣子猛一咬牙,止住脚步,随即转过身去,大吼一声,运起龙吟铁布衫,瞪着通红的一双眼,朝犀牛群大步冲了过去。 “死就死吧!” 震山子怔了一怔,也一咬牙,跟在雷鸣子身后,同样向犀牛群冲去,浑身肥肉乱颤,就好像一个球滚了出去。 咔嚓! 雷鸣子天生神力,全力运转之下,足有十八头板角青牛的力量。 身形一纵,凌空而去,狠狠一拳砸了出去,砸在最前方的望月犀头盖骨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拳之下,犀牛头骨碎裂,七窍流出鲜血,眼见是不能活了。 但与此同时,锋锐如刀的牛角也向上挑了一挑,正刺在雷鸣子的胸口上,借着强大的冲击力,在他胸口扎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一拳震毙,足见雷鸣子天生神力,但这也是他的极限了,只能与其中一头拼成两败俱伤。 接着,就被第二头望月犀撞到,从半空中撞到地上。 啪!啪!啪! 还不等雷鸣子翻身,碗口大小的牛蹄就踏在他身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转眼之间,十六七头望月犀从他身上一一踏过,将他踏的全身骨折,七窍流血。 下一刻,化光而去,再无丝毫影踪。 震山子就在他身后,先是看着雷鸣子消失在眼前,接着,就见犀牛群向他冲了过来。 转眼之间,倒地身亡,追随雷鸣子而去。 …… 雷鸣子和震山子的遭遇只是迷踪林里的一个插曲,更多的袭击在这片林子的每一个角落出现。 迷踪林的东北区域,一条河流边上,一头黑色巨象正在河边漫步。 由于身躯庞大的缘故,它的速度看起来虽然不快,实际速度却远在外家层次的好手之上,虽然只是缓步而行,却将身前几个年轻弟子追的无路可逃。 嗖! 象鼻猛然向前一甩,极为灵活的将身前一名弟子卷了起来,随即向地上一扔,便将这名弟子摔的昏昏沉沉,还不等他起来,接着就是一脚踏了上去。 然后,就见一缕缕白光从它脚下浮出,消失在幻阵之中。 嗖!啪! 一卷一扔一踩,黑色巨象就像踩蚂蚁一样轻松。 转眼之间,身前的五名弟子全军覆没,只剩它独自在河边漫步,一双铜铃般大小的巨眼,静静地望着河水里映照的七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密林之中,一片狼藉。 赵拂衣与匿行虎的战斗到了最后阶段。 在这一场生死搏杀之中,他忽然找到了一种新战术,发现“千劫百难,说走就走”这门秘诀,虽然不能直接用来进攻,但却可以用在战斗中。 他只要在一剑刺出之后,uu看书 w.ukanshu.c 立即念诵秘诀,拔步就走,便能激活秘诀加速的效果,甩开身后的敌人。 接着,当他寻好时机之后,稍一停身,反身就是一剑,虽然会中断秘诀的效果,却能再次伤到敌人,然后转身再走,重新激活秘诀。 几次三番,便能占据上风。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风筝流,意思是凭借身法优势,不断将敌人甩开放血,就像放风筝一样。 唯一可惜的是,他手上提着的是长剑,若是换做一把强弓,就能更好的发挥风筝流的优势。 唰!唰! 赵拂衣几次走走停停,连续出剑数次,占了几次便宜。 身后的匿行虎早已暴怒,这一次终于忍不住扑了上来,凌空一跃,直奔他头颅而来。 赵拂衣瞅准时机,忽然止住脚步,反手一剑,不偏不倚,正好从匿行虎下颚刺了进去。 嗤! 一剑出手,大功告成,匿行虎还没落在地上,便化作缕缕白光,就此消失不见。 落在地上的,只有一件黑黄相间的虎皮软甲。 就在不远处,连成君与彻地熊的厮杀也到了最后阶段。 嗖!嗖! 一场恶战之中,连成君凭借精妙身法,终于成功绕到彻地熊身后。 飞身一纵,三两步踩在彻地熊宽厚的脊背上,骤然冲到它头颅之上,踩着它的双肩,双手向前一伸,两只匕首从它后脑绕到前方,猛然向两个眼窝一扎。 利刃入脑,顿时要了彻地熊的性命,化作一缕缕的白光。 丝丝白光消失之后,连成君从半空中跃下,却见地上铺着一件熊皮软甲。 158、冲突 玄德洞天,火龙宫前。 幽暗的天空只有点点微光,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与幻阵之中的时间线相同,现世之中也已到了晚上。 以玄德洞天的能力,当然可以让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维持着白天,但却与大道不合,一阴一阳方为天道,故此,玄德洞天也会与外界一样,随着时间的变化,调整洞天中的光线。 就在阴阳鱼广场上面,不断有弟子陡然惊醒过来,其中还有几人,醒过来的时候面露惊恐之色,手舞足蹈,甚至挥动拳脚,施展功法,记忆仍留在死去的瞬间。 北斗七星阵的四周,时刻都有人看护,每见到有人醒来,还不容他动手,便会立即上前,或是安抚,或是镇压,迅速将其从阴阳鱼广场之上带走,避免惊扰到其他人。 这一夜之间,幻阵中先后有二十余人醒来,其中大多是被迷踪林中的异兽淘汰,剩下则是互相之间,攻杀陨落。 经历过一次死亡,虽然是一次幻觉,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仍是一次难得的经历,甚至改变了整个心性。 若是能定下心来消化此次所得,便能作为日后突飞猛进的资粮。 北斗七星阵真正的作用并不是测试弟子的实战,而是用来训练道兵,只因为天下承平已久,各大流派之间彼此和睦,没有大规模的征战,才将这一功能弱化。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全真一脉果然人才辈出,区区佩服之至。” 太子江枚看了一夜征战,却丝毫没有倦意,双目有神,显得精力愈加旺盛,转头向台上三位祖师施了一礼,又向台下众位道人拱了拱手,脸上含着笑意。 对他来说,全真一脉弟子的实力越强,潜力越大,日后就越能派上用场,也能在这次大劫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太子殿下谬赞。” 丹阳子淡淡一笑,拱手施礼。 以他看来,这批弟子表现的也很不错,其中几人相当亮眼,甚至让他动了爱才之心,不忍送到太子手下。 “也就差强人意吧,平平而已!”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全无修行人的风范。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总算还有几个家伙表现的凑合,没有给全真道丢脸。” 说到这里,向门外一指,说道:“要是都跟那群家伙表现的一样,污了太子殿下的眼,那我可得杀人灭口了,省的传出去坏了全真道的名声!” 说到这里,忽然低头看着江枚、叶敬和解玄机,目光之中,殊无笑意,隐隐间有杀机流露。 “嗯!” 看到这等目光,叶敬脸色陡然一变,急忙向前迎了两步,拦在江枚身前,心中又惊又怒,忍不住想到:“难道白虹真人要杀人?” 这一次来全真一脉选人,本就是有三分逼迫,只是碍于大势,全真道不得不答应,但却不代表全真道会乐意。 白虹真人乃是剑修,最擅长杀伐一道,性子酷烈无比,当真动手也不是可能。 解玄机也愣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站在叶敬身后,阴涔涔沉着一张两,守在江枚身前。 “哈哈!” 白虹真人看着眼前两人,忽然放声大笑,说道:“你们紧张什么,随便一个玩笑罢了,难道几位还当真了?” “真人说的是。” 江枚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淡淡一笑,说道:“虽然只是一个玩笑,并没什么大事,但叶道长、解总管一向很照顾区区,真人这句话倒让两位先生忧心了。” 这句话说得软中带硬,妥协中又带着反击,丝毫不落在下风。 “呵呵!” 白虹真人冷笑几声,低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说的是,玩笑罢了,没什么大事,话说回来,就算我要发疯,道主也一定能拦住。” 一语之后,江枚脸上终于变了,转头又瞧了瞧坐在高台正中的纯阳真人,却见他无丝毫表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启禀三位真人,小侄忽然有些倦了,先行退下休息了。” “太子殿下请便。” 久不出声的纯阳真人终于说道。 “多谢真人体谅。” 江枚点点头,拱手施了一礼,转身又面对殿中各位道长,再次施礼说道:“诸位道长,区区先走一步,咱们稍后再见。” 说罢,转身离去,再不多说一句。 叶敬、解玄机急忙跟在身后,随着江枚一起离开大殿。 直到走入偏殿之后,离开了殿中诸位道人的视线,江枚的脸色才沉了下来,轻轻声音说道:“终有一日……” “殿下慎言,真人深不可测。” 叶敬急忙说道。 “也罢!” 江枚再没说什么,大步往外走去。 …… “白虹师弟,太冲动了,当下大劫在即,不是与朝廷起冲突的时候。” 就在江枚走后,纯阳真人轻轻叹了口气。 “哼哼,咱们苦心培养出来的弟子,u看书 ww.ukans.o他们说要就要,难道还要给他们好脸么?” 白虹真人面带不悦。 “这可不光是他们的意思,也是上面的意思。” 纯阳真人接着说道。 “我当然知道是上面的意思,若非如此,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白虹真人冷声说道。 “天下大势如此,师弟还是收收性子吧。” 纯阳真人继续说道。 “师兄,你也不必说什么大势,我早就看出来了,真正的大势就是纷乱不休,永世不宁,这天下永远不会太平,大魏王朝绵延三百年,天下丝毫不乱,仿佛一潭死水,才是逆势而为。” “这一点恐怕不止是我,就算师兄、师妹你们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一次大魏王朝势难幸免,咱们也不必跟着他们一起掺和。” “咱们只要没有并吞天下的野心,就算天下倾覆,无论是何方势力上位,怎么也不会断绝传承,就算是山穷水尽,上面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咱们满门覆灭。” 白虹真人冷笑着说道。 “师兄,你这话是不错,可是咱们争的并不是天下,还有咱们这一脉的前程,争得是白日飞升,进一步退一步,差别可就大了。” 碧波真人忽然插话。 “白日飞升……” 白虹真人脸上露出讥笑之色,高声念道:“神仙暮入黄金阙,将相门关白玉京。可是洞中无好景,为怜天下有众生!” 念到此处,又是高声一句:“早也说飞升,晚也说飞升,你们当真以为这世上有好做的神仙吗?” 说到此处,无复再言。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159、分别 北斗七星,幻阵之中。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上七颗明星渐渐亮了起来,整个幻阵再次被星光照的一片通明。 赵拂衣从入定中醒来,深深吐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正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树木成片倒下,这都是昨夜一场苦战的后果。 再看对面连城君,也已睁开眼睛,都是刚刚醒转过来,一身疲倦尚未完全恢复。 昨夜,一头匿行虎、一头彻地熊,两头异兽联袂而至,几乎要了他们两人的性命,一场苦战才终于获胜。 幸好在斩杀这两头异兽之后,再没有其他异兽前来袭击,总算是让两人睡了半宿好觉。 当然,斩杀这两头异兽,也不是一无所获,留下的两副软甲都相当不错。 其中,匿行虎死后,留下的是一副虎皮软甲。 这副软甲是由黑黄相间的虎皮鞣制而成,形制虽然简单,但是该有防护的部件一件不缺,包括一顶虎皮头盔,两只护肩的肩吞,两面护臂的掩膊,一块正面防护的胸甲,一块背面防护的背甲,以及护腰的袍肚,护腿的裙甲、吊腿等等。 就在胸甲正中,则是一个硕大的虎头,怒目圆睁,大口张开,可谓威风凛凛。 整件软甲上身之后,防护效果也相当不错,寻常刀剑已经毫无威胁,无论是捅是砍,都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就算是玄蟒剑这等神兵利器,也要用足力气,才能将其斩破。 赵拂衣拿到软甲之后,当下便试了试,发现这件软甲正合身,一分不大,一分不小。 要说这么巧,大小正合适,当然不可能,只怕是因为在幻阵中,大小可以随意变换,因为是他击杀了匿行虎,这件软甲才正好适合他。 也就是有这件软甲,他才敢安心入定,好好休息了一晚。 连城君也得了一件熊皮软甲,除了颜色是黑色,胸口处是一个熊首之外,其他部件、配饰都与虎皮软甲一模一样,防护力也不逊色半分。 “不错!不错!省了咱们再去找铠甲的功夫,倒不枉一夜辛苦。” 连城君穿上软甲之后,试了试发现行动全无挂碍,也不由点头赞道。 天明之后,便要继续行动。 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兵刃、丹药、食物、护甲全都搜集齐全,这迷踪林也就没有必要呆了,一起向北面的芦苇荡赶去。 以两人的脚程,不到小半个时辰,就来到迷踪林与芦苇荡交界处的河边。 到了河边之后,两人并未立即想办法渡河,而是分手作别。 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就在芦苇荡边上,一共有二三十座随机分布的码头,每次幻阵出现之后,都会出现在不同位置。 每座码头下面,都停泊着一只小船,按照幻阵之中的规则,只容一人乘坐,每当有人乘船离去之后,需要隔上半个时辰,才会幻化出另一只小船。 故此,前后两者相间至少要半个时辰。 若是单单如此,两人还不会告别,真正的原因在于河道。 芦苇荡中,芦苇成林。 河中生着足有一丈多高的芦苇,密密麻麻,毫不透风,只有芦苇丛中窄窄的河道可以通行。 每座码头对应着一条河道,顺着这条河道,经过密密麻麻的水网,便能前往七星岛。 问题并未出现在路上,而是抵达七星岛以后。 七星岛上有七座阁楼,每座楼中都藏有秘宝,若是沿着同一河道进入,势必来到同一座阁楼附近。 如此以来,两人是争,还是不争?难不成到了七星岛后再做过一场? 也有人认为,可以临到七星岛的时候,再找一个岔路分开,可是那时候离岛已近,大概率还是在同一座阁楼附近。 与其把隐患留在最后,还不如在前期早早化解,两人各自选择一条航路,分头前往七星岛。 倒时候若是在不同的阁楼附近登陆,自然最好不过,若是在同一阁楼附近,那就各凭本事。 “周师弟,咱们就此别过,稍后在七星岛上再见。” 连城君拱了拱手说道。 在他看来,凭借两人的本事,只要不遇到特殊情况,登陆七星岛不成问题。 “好,小弟很期待与师兄见面。” 赵拂衣笑着说道。 “若是你我到时候都能争到一件秘宝,不妨继续联手,斩除其他对手,最后只留你我的时候,咱们再一决胜负。” 连城君接着说道,此刻虽然分别,却不妨碍再次联手。 “就依师兄说的。” 赵拂衣笑了笑,接着诚心说道:“你我之间,合则两利,很期待与师兄再次联手。uu看书 wwuukanshuom” 两人说到这里,各自挥手告别,带着自家的一份收获,沿着河岸往不同方向去了。 …… 赵拂衣沿着河边,大步向前走去。 约莫一顿饭功夫之后,就在河边见到一个小小的浅水码头,就在码头边上一棵大柳树下,系着一叶扁舟。 船只很小,只容一人坐下,一盏孤灯挂在船头,再就是两只木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赵拂衣跃到船上,将随身带着的小半包桃子放在船尾,荡起两只船桨,缓缓向前驶去。 随着船桨拍下,一圈圈波浪向四周荡漾,小船向芦苇荡中驶去。 他自幼没有在水上生活过,虽然仗着身手高明,对劲力反应敏锐,也能把船划出去,但是速度总提不起来,只能缓缓而行。 坐在船上的时候,他发现船只虽小,但也不至于只能存身一人,勉强挤一挤,还是能坐两个人的。 不过,听连城君所言,每船只渡一人,不止是船只的限制,更是三位祖师的意思,也就无话可说。 芦苇荡这一关,拼的就是单打独斗的能力。 若是硬挤上两个人,甚至乘船之后,留在码头不走,等到下一艘船幻化之后,凑足人数再出发,就违逆了这一关测试的本意,三大祖师必然不喜。 说穿了,北斗七星阵毕竟只是一座幻阵,并不是真正的战场,如何展示自身能力,令三大祖师垂青才是目的。 船行芦苇间,河风扑面而来,凉凉地十分舒服。 赵拂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昨日晚间未能弥补的疲倦,逐渐开始恢复。 160、遭遇 哗!哗! 随着船桨不断拍击水面,轻舟缓缓向前方驶去,一路直入芦苇荡中。 头顶是湛蓝天空,脚下是碧波湖水,身旁两侧则是随风摇曳的芦苇丛,舟行其上,四下俱静,一股清凉水气扑面而来,湖中锦鲤偶尔跃出水面,带来一点生机,令人心旷神怡。 若不是自知身在幻境之中,正在参加论道大会,前方还有一场场厮杀,简直就是一场完美的郊游。 小舟驶入芦苇荡,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来到第一处三岔路口。 水道在前面一分为二,分别通往左前和右前,水上并没有任何标志指引,也不知各自通往何方。 赵拂衣微一沉吟,调转船头,往右前方驶去。 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并不是因为事先有什么消息,或者前代弟子传下的经验,而是清楚眼前这片芦苇荡的本质。 芦苇荡实际上是一处迷宫,本质是尽量把参加论道大会的弟子在里面多困一阵,从而创造见面厮杀的机会。 若不如此,绵延百里的芦苇荡,数十名弟子洒入其中,就像往一大锅炖肉洒入一小撮盐粒,转眼间就看不到了。 如果没有迷宫困着,只怕这些人都上了七星岛还没见面,也就失去了单独厮杀的可能。 既然知道这里是迷宫,就要拿出破解迷宫的法子来。 他前世曾经听过一个破解迷宫的简单法子,就是进入迷宫之后,一路向右走去,任何路口都向右拐,虽然会多走些路,但迟早能走出来。 当然,也不止是这么简单,其中还有一些更加细微的技巧,比如每到一个路口都要做上标记,两面都有标记的路口不要进去等等。 赵拂衣回想着记忆中的法子,沿着水道缓缓前行。 舟行水上,速度并不算快。 这也是他的一个弊端,他对水性不熟,之前也没有划过船,虽然有一身修为,不至于开不出去,但是速度确实不快。 船行芦苇荡中,一走就是小半天的功夫,直到日当正午,还没遇到一名弟子,也没有看到出去的希望。 赵拂衣看看时候不早,索性把船桨一收,听任小船飘荡,拿起桃子大吃大嚼起来。 吃过桃子之后,也学着林中的猴子,将紫红色的桃核留了下来。 这桃核又尖又硬,比石头更有份量,正好当做暗器,不比铁莲子、流星石一类的暗器逊色半分。 又过了一顿饭功夫,转过一处水道,眼前忽然出现一处开阔水域,上面浮着两艘小船,一荡一荡的漂浮在水面上。 …… 这两艘小船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其中一艘船则是空着的。 另一艘船上坐着一个年轻道士,穿着一件海蓝色道袍,膝前横着一把长剑,正在冷冷地看着他。 “师弟辛苦!” 年轻道士遥遥拱了拱手,话说的虽然客气,脸上却殊无笑意。 “这位师兄有礼了!” 赵拂衣停下小船,也拱了拱手,同样将剑横在身前,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这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拔出长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接着又问道:“你是哪一家的弟子?” “纯阳一脉郝道长门下赵拂衣,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赵拂衣问道。 “白虹一脉凌云子门下柳裁云。” 这道士冷声答了一句,接着说道:“把身上的兵刃、食物扔过来,自己另找条水道走吧。” “啊?” 赵拂衣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仁兄居然是要打劫,不由得气极反笑,说道:“师兄这么说,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怎么,你还要跟我动手?” 柳裁云脸上不屑之意更盛,接着说道:“你能闯到这里,还凑配齐兵刃、铠甲,也算两下子,已经是内家好手了吧,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跟我争锋,可就大错特错了。” “我从小就在玄德洞天里修行,你却是在红尘俗世中打滚,玄德洞天里面天地元气充盈,以我的天赋,若是全力修行,恐怕修为可不止是内家层次,只是因为三位祖师有命,要我们打牢根基,这才一直把修为压着。” “正因为压着修为,我才有大把时间修炼各种秘诀、功法、剑术,练就一身绝技,莫以为你我境界相同,就能跟我们相提并论,真动起手来,你就知道什么是天壤之别。” “你看到旁边这艘小船了么,刚才就是有个蠢货,明明给了他一条生路,还非要跟我动手,可惜只给我留下一把长剑。” “哦……” 赵拂衣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师兄若真有这么大本事,直接去密林之中斩杀异兽就好了,何必在这里拦路打劫。” “哈哈!” 柳裁云大笑着说道:“此处前面不远就是登陆七星岛的码头,uu看书 .uukansh 我只消在这里等着,就有源源不断的人送上们来,干嘛还要劳心劳力,去密林里多费功夫?” “原来师兄是这个打算……” 赵拂衣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只是……” 说到这里,他脚下猛一发力,飞身跃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柳裁云所在小船跃了过去。 转眼之间,已经来到柳裁云上方,手中长剑向下一挥,直奔他的头颅而去。 “好小子!还跟动手!” 柳裁云面色一沉,陡然站了起来,同样飞身跃起,手中长剑幻化出一道剑光,直奔赵拂衣而去。 剑光凛冽,剑气森森,不愧是纯阳一脉嫡传,剑法高明,远在赵拂衣之上。 难怪他有胆气拦在这里,单以剑法而言,甚至不在王朝义之下。 “呵呵!” 就在柳裁云跃起的瞬间,赵拂衣忽然淡笑一声,左手一挥,几枚紫红色的桃核脱手而飞,又快又急,陡然向前飞去。 不过,这几枚桃核的目标并不是对面的柳裁云,而是他脚下乘坐的小船。 咔!嘭! 以赵拂衣如今的修为,手中桃核的力道,几乎不逊于强弓劲弩,连续几击下去,瞬间在小船上开出几个大洞,湖水顿时漫了上来,将小船完全淹没。 “你敢!” 柳裁云看到这一幕,不由脸色骤变,大声怒斥起来,手中剑势更加凌厉。 赵拂衣冷冷一笑,长剑向前一架,堪堪挡住这一剑。 接着,两人便在空中撞在一起,同时向下坠落,一起掉进芦苇荡里。 161、速杀 咕嘟!咕嘟! 就在芦苇荡里,一片开阔的水面之中,一串气泡从水下不断向上冒出来,在水面爆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过了一阵,这片水面剧烈的翻腾起来,水花乱溅,四散而去,就好像开水沸腾了一样。 与此同时,还有一丝丝鲜红颜色,从水下盘旋而出,染红一片。 又过了一阵,一缕缕白光如丝一般,从水下弥漫商量,不断向四面散开,须臾之间,便消失殆尽。 此后,水面上方一切异象消失,再次恢复平静。 哗! 赵拂衣猛然从水下冒了上来,头发湿乎乎地黏在头皮上,脸上多了几处伤痕,大口吐出几口水,四下里看了看,找到自家小船之后,拖着重重的软甲,徐徐向小船游去。 单以修为而已,柳裁云修为精纯,已经有了御气水准,绝对在他之上,纯以招数而论,则深通数门剑法,也要强过他。 但这一战对他来说,并不算凶险,只是有些艰难。 原因也很简单,柳裁云修为虽高,实战经验却太差,没有因地制宜,随机而变的本事。 在迷踪林的时候,赵拂衣曾见过连成君与彻地熊的战斗,是以水磨功夫,将对手慢慢逼入绝境,然后,寻机一击致命,期间,并不给对手任何反击机会。 这是一种极为稳妥,纯以修为压人的战斗方式,也是大派弟子最为习惯的战斗方式,却并不难以破解。 两人甫一见面,赵拂衣就知道硬拼起来,只怕会陷入苦战,。 要想获胜,甚至迅速获胜,唯有一个法子,就是迅速打乱战斗节奏,让柳裁云失去对战局的把握。 两人交手之后,他第一时间动手的对象并不是柳裁云,而是他脚下的小船。 小船破碎,两人同时落入水中,失去立足之地,一切精妙招数都施展不出,只能近身肉搏。 赵拂衣的优势也因此发挥出来,一来,他精通龙吟铁布衫,力道十足,正适合近身发挥,可以抵消招式不足的弱势,二来,他身上穿着虎皮软甲,就算被刺上两剑,也未必会受伤,可是柳裁云穿着一件道袍,随便划一下就是一道伤口。 战斗的进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 落水之后,柳裁云顿时阵脚大乱,剑招都用不全,近乎胡砍乱劈,赵拂衣虽然也不精于水性,但心性却比柳裁云好得多。 功夫不大,他便大占上风,一剑将柳裁云刺死。 “咳…咳…” 赵拂衣爬上小船,重重咳嗽几声,把肺里的积水咳了出来,又把一身软甲脱下,晾在船头,这才荡起双桨,继续向前划去。 ……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好本事!好应变!”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忍不住拍掌赞道。 话音未落,围着铜盘的其他一些道人,也纷纷称赞起来,其中郝长风更是满面喜色。 自从进入芦苇荡后,战局变化便迟缓下来。 诸位弟子之间,彼此相遇的机会并不多,很少有同时展开数次战斗的局面,故此,每一场战斗都能吸引到殿中众位道人的目光。 刚刚这一幕虽然发生在水下,但是对于铜盘法器来说,也是只略微操纵,调整角度而言,并不会影响观看效果。 “你们都看仔细了,回去好好想想,为什么柳裁云会输,为什么这名支脉弟子会赢!” 说话的正是白虹真人门下凌云子,与其他人不同,他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冷冷对着在座的年轻弟子说道。 柳裁云是他门下弟子,虽然不算出类拔萃,但也绝不算最差的几个,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支脉弟子,没想到这次轻易栽到支脉弟子手上。 这一点不仅让他颜面尽失,就连带着主脉其他弟子也都抬不起头。 “遵命!” 在座十多名主脉弟子一起答道。 “光想有什么用,他们就是老呆着不动,缺乏历练,其实这次应该让他们跟着江枚走,好好去历练一下!” 白虹真人接着说道。 “这……” 话一出口,丹阳子、凌云子、元清道人不由脸色微变,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也无需如此,每人天赋不同,擅长的方面也不相同,有人擅长修炼,有人擅长厮杀,但我以为修为才是根本,不必过于看重厮杀之术。” 碧波真人插话说道。 “如今大劫在即,我只怕修为再高,与人交手一着不慎,一身修为俱成幻影!” 白虹真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两人在台上争论,台下众位道人全都闭口不言,不再说话。 “修为、手段不可偏废,uu看书 ww.uukans没有谁高谁低,擅长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擅长的也不必特意磨砺,否则终究难以臻至上乘,这才是道法自然的真意。” 纯阳真人忽然说道。 “师兄教训的是。” 两位真人一起答道。 台下众位道人看到这一幕,心思各不相同,有些沉思不已,有些面色如常,还有些微微冷笑。 …… 大殿之中的争论暂时停歇下来,赵拂衣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荡着一艘小船,继续向芦苇荡深处行去,这一路倒是很顺畅,前面水道也越来越宽,再没什么人挡路,眼见着来到七星岛下面。 他来到七星岛下的时候,是两个多时辰之后,天色渐渐变晚,只见一座黑沉沉的岛屿出现在不远处。 远远望去,七星岛上山势险峻,七座奇峰挺拔孤立,分部在岛屿四周,彼此各不相连,从岛屿上风看去,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在每一座山峰的顶端,都有一座阁楼,里面灯火通明,在夜色之中绽放柔柔的白色光芒,就好像七颗璀璨的明珠。 赵拂衣驾船来到岛边码头,飞身一跃,来到岛上,四下瞧了瞧,便往距离最近的阁楼上去了。 七星岛上共有七座阁楼,每座阁楼里面,均有不同的秘宝。 不过,七座阁楼是随机分布,谁也不知道那座阁楼里有什么,最佳选择就是寻找距离最近的一处山峰,并无需特别挑选。 七星岛面积不小,七座山峰也不低。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赵拂衣才来到其中一座阁楼附近,远远听到一声惨叫从阁楼方向传来。 162、金甲武将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本想到进入阁楼之后,遇到阁楼守护者,或许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远在数百丈外,就会听到惨叫,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 想到这里,赵拂衣脚下再次发力,快步向山巅赶去,转眼之间,便来到阁楼前面。 “哦……” 赵拂衣看清眼前景象之后,不由怔住了,眼前的情况与他想象中并不相同。 就在身前不远处,一座两层高的阁楼下面,站着一位神威凛凛的金甲武将。 这位金甲武将身高约在九尺左右,一身装备极为耀眼,周身上下披挂齐全,在阁楼上面灯光的映衬下,头盔、胸甲、护臂、战靴等等部件,全都泛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在他手中提着一杆鸭蛋粗细的长枪,足有一丈多长,不知是由什么金属打造,也是通体金色,枪尖处放出灼灼光芒。 最为奇异的是,这名金甲武将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是一片纯金颜色,泛出微微光芒,一眼望去看起来不像是活人,倒像是纯金打造的黄金雕塑。 就在这名金甲武将脚下,踏着一个道人,已然身负重伤,周身上下处处伤口,鲜血染红了道袍,脸色一片苍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救……” 这道人看到赵拂衣来了,连忙鼓起最后的力气,大声向他呼救。 不料,一个“救”字刚刚出口,还没来得及喊第二个字。 就见金甲武将手起枪落,手中金色大枪如闪电般,“噗”的一声,从这道人后心刺入,划开一个大大的伤口。 随即见他又是一搅,一道血光喷涌而出,这道人便化作一丝丝白色光华,散在天地之间,就此消失不见,在原地只留下一块白色玉牌。 金甲武将一枪将道人刺死,连赵拂衣看也不看一眼。 又用枪尖一挑,将白色玉牌高高挑起,用手一抓,抓在手心处,随手扔进嘴里。 咯吱……咯吱…… 一阵令人耳酸的声音从金甲武将嘴里传出,谁也没有想到,竟将这块白色玉牌生生嚼碎,吞了下去,然后就见一缕缕白光在金甲武将周身上下蔓延。 白光所到之处,金甲更加璀璨。 更为惊人的是,原本这金甲武将身上有几处裂痕,看起来都是兵刃所伤,若是猜的不粗,都是刚才与这道人厮杀时留下的,可是在这白光流转之下,全都恢复如初。 “这玩意……果然不是人……” 赵拂衣看在眼里,心中一颤,霍然明白过来。 虽然不知眼前这金甲武将的来历,但却绝不是人,或许是机关一类,或许是某种法宝,或许是其他什么。 如此以来,对于人类来说是要害的地方,在他身上就未必是要害了,待会交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赵拂衣想到这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提起玄蟒剑,缓步向金甲武将走去。 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历,总要斗一斗才能分出高下! …… 唰! 临到三丈之内,赵拂衣猛然跃出,手中长剑如电,陡然出手,向金甲武将眉间刺去。 叮! 金甲武将速度更快,长枪一挥,便已拦在身前,枪尖正与剑尖点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好厉害!” 赵拂衣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持剑的右臂就是一麻。 接着,右半边身子整个开始发麻,气血都有些运转不灵,心中不由暗惊。 这一枪的力道极大,远在他一剑之上,枪法更是高明,守得没有丝毫破绽,甚至隐隐还有攻势。 嘶! 金甲武将并未给他多想的机会,一枪挡住长剑之后,猛然向前跨出一大步,单臂一挥,枪尖疾点,直奔赵拂衣喉头而去。 枪速极快,力道雄浑,带出缕缕撕裂空气的风声! “嗬!” 赵拂衣知道厉害,一声低呼,急忙运转龙吟铁布衫,将周身力道运到极处,双手一起握剑,急忙向前迎去。 咔! 金色长枪与玄蟒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长枪依旧笔直,玄蟒剑却已经弯成半圆,若不是这剑质地非凡,恐怕这一下就要折断。 赵拂衣只觉得身子一沉,一口气几乎上不了,脚下一块青石被踩的粉碎,深深踩入石中,双脚受力过重,脚踝处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传来一阵剧痛。 金甲武将却似毫无所觉,一抢不成,随手收回,双手一起握枪,狠狠向前抡出,又是一枪砸了过来。 “不好,此人不可力敌!” 赵拂衣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uu看书 w.uanshu.o 这一下要是硬接,只怕把命都要送了! 不等第二枪砸来,他口中急忙念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同时飞身向后跃出。 轰! 一枪砸在地上,将石头地面,砸出深深一个坑来,飞沙走石四面溅起,打在皮肤上面,一片生疼。 “好厉害!” 赵拂衣心中暗呼。 “死!” 金甲武将一击落空,接着又是一枪,继续向前刺去。 赵拂衣不敢硬接,不断左躲右闪,凭借秘诀赋予的速度加成,侥幸甩开金甲武将,一直没有被刺中。 夜色之中,山风扑面,两人就在在山巅追逐起来。 金甲武将大步疾奔,手中长枪不断刺出,每一枪都势大力沉,足有开碑碎石之力,不断带起“隆、隆”雷音,就仿佛在打雷一样。 赵拂衣则仗着身法高出一筹,勉强逃过追击。 饶是如此,数次枪尖都是擦身而过,若不是虎皮软甲结实,等闲难以破开,恐怕早就被划出十几个血口子。 就在他与金甲武将交手的同时,从其他几座山峰顶上,也不断传出响彻天地的雷音,间或还是兵器撞击的声音。 看来不止他在这里与金甲武将交手,其他几处也都没有闲着,自有人与守卫阁楼的守护者交手。 只是不知这一场厮杀,谁会是第一个胜出之人。 若是能在一处胜出,便能带着此处秘宝,前往其他阁楼,或是斩杀参赛弟子,或是猎杀守护者,都大占便宜。 万一侥幸,获取两件,甚至更多的秘宝,这场比试也就不用比了,其他人再难抗衡。 163、摇光楼 轰! 一声巨响,一块半人多高的山岩,被长枪一击而碎,拳头大小的碎石飞溅而出,速快力沉,仿佛炮弹一般。 其中一块正砸在赵拂衣背心,若不是虎皮软甲足够结实,只此一击,就要了他半条命。 “好悬!” 赵拂衣挨了一击,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没躲开随之而来的一枪。 枪锋从他脸颊处刺过,锋锐的兵刃甚至在他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若不是头盔还有点用处,几乎要将他颅骨砍断。 勉强躲过这一枪,赵拂衣继续向前逃去,身后跟着金甲武将,两人就这么一追一逃,绕着山巅上的巨石四处亡命。 好在金甲武将虽然厉害,速度却不算太快,智慧也不高,持着一柄长枪,只是横冲直撞,一直追在后面。 若非如此,恐怕赵拂衣早就身负重伤,就此落败,与先前那名道人落得同一下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拂衣发现金甲武将的速度、力量都有下滑,虽然很细微,但却明显能够感受得到。 若是这样下去,虽然眼下形势不妙,还是有一缕生机。 不过,这样的前提是,他要比金甲武将更加能抗,能够一直把他拖死。 这一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若是纯粹凭自家本事,以耐力抗衡,赵拂衣当然不如金甲武将,但他来此之前,已经做足准备,从野狐谷的银雪狐处的了一瓶补气丹,结果自然大不一样。 奔行逃命之间,他不断以丹药补充体力,每到气血衰退之际,便补充一粒丹药,而每粒丹药则可以补充他三成气血。 若是在现世之中,这样不断吞食丹药,自然会有后患,若是吃的多了,丹毒累积无法消化,甚至会损害根基。 可是在此处就不必担心,一切都是幻阵,就连这副身躯也是假的,自然没有这种顾忌。 赵拂衣不断吞服补气丹,足足吞服五粒丹药之后。 金甲武将速度终于明显慢了下来,力道也远不如前,就连脸上的金色光芒也开始褪去,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拂衣发现金甲武将速度更慢,心中陡然一动,反身就是一剑。 叮! 这一剑本来是去刺金甲武将的眉心。 不料,出剑之后,就见金甲武将猛一低头,这一剑却刺在他的头盔上面,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剑痕,没能真正伤到此人。 与此同时,金甲武将挥动手中长枪,陡然向前一刺,直奔赵拂衣胸膛而去。 一剑无功,接着又是这一枪,赵拂衣却不惊反喜。 因为这一剑刺出,金甲武将竟没能防住,速度与刚才已是天壤之别,随即这一枪,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枪速、力道与刚才都差得远,轻轻松松便能闪开。 …… 赵拂衣战到此刻,心中已经有数,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不再向远处躲避,围着金甲武将,就在四周展开剑势,与他厮杀起来。 嗤!嗤!嗤! 片刻之间,他便已出手十多剑,其中大半都斩在金甲武将身上,更有三四剑穿透金甲,直接刺在金甲武将皮肉之中,划开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只是口子划开,里面却没有流血,只有一道道白色伤痕,散出一丝丝白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金甲武将受伤之后,身手更加迟钝,对他几乎没什么威胁。 两人又打了十多个回合,赵拂衣找了个机会,一剑点在金甲武将手腕上,“噌”的一声,将他手筋削断。 金色长枪顿时脱手而飞,落入一旁的山涧之中,许久之后,方才发出重重的一声回响。 至此,金甲武将威胁全消,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再也无力反击。 赵拂衣却丝毫没有放松,趁此机会,剑势更快了几分,片刻之间,便在金甲武将身上又戳了几个窟窿。 他倒不是怕金甲武将再有什么变化,而是担心有其他赶到这里,正好捡个便宜。 轰! 又是几个回合,赵拂衣终于找到机会,纵身突进,一剑掠过,将金甲武将头颅切下。 这一剑后,战局终于完结,金甲武将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身巨响。 下一刻,还不等赵拂衣反应过来。 金甲武将忽然化作一道金光,向不远处的阁楼纵去,眨眼之间,便已消失在阁楼之中。 “这是……” 赵拂衣微微一怔,转身向阁楼望去。 刚才上山的时候,注意力全都被金甲武将吸引过去了,后来又是一场大战,uu看书.uuknshu.om 直到此刻,才有余暇注意远处这座阁楼。 这座阁楼高为两层,是用木材搭建,表层漆成朱红颜色,窗户上面则罩着白纱,二楼窗户紧闭,一楼则大门敞开,只是门后有一张屏风挡住视线,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在一楼的大门上方,挂着一个木匾,上面写着“摇光”两个字,原来这做座楼便是摇光楼。 摇光是北斗七星之一,也是七星中最末端的一颗星。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摇光这个名字都不算太过熟悉,真正让人耳熟的是它的另一个名字——破军。 七杀、贪狼、破军,这三星连在一起,就是星相中的杀破狼格局,另有一番含义。 赵拂衣站在楼外,没有着急进去,在门口略微候了一阵,看看有什么动静,万一金甲武将再冲出来就不妙了。。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见没有变化,便提高警惕,握紧长剑,绕过屏风,大步走了进去。 摇光楼并不算大,一楼只有二三十个平方大小,空荡荡没什么摆设,只有正中央立着一座石雕神像,看模样与刚才跟他交手的金甲武将一模一样。 侧面则是一座木梯,直接通往二楼。 赵拂衣看看一楼没什么东西,便顺着木梯上了二楼。 只见二楼正中,摆着一张供桌,桌子上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印,正压在纸上,灼灼放光。 赵拂衣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起金印,反过来瞧了一眼,却见金印上刻着“摇光”两个字。 下一个瞬间,金印光华大盛,眼前一片金光璀璨,再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164、选择 眼前一片金光璀璨,赵拂衣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亮瞎了,什么也瞧不清楚。 随着金光不断流转,一阵暖流渐渐生出,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轻飘飘地,就像泡在金色的海洋之中,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份量,不断向上方飘去,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许久之后,眼前金光终于消失,他只觉身子一沉,双脚再次落地,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这是什么地方?” 赵拂衣四下瞧了瞧,眼前情景完全不同,眼下已经不在摇光楼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殿。 这座大殿极为广阔,从上到下足有四五十米高,面积也有三四千平米的样子,从内部看来是一座圆形建筑,四周密不透风,没有任何门窗,既不透风,也不透光,唯有头顶上圆弧形状的穹顶,镶嵌着一颗磨盘大小的星型宝石,不断放出幽幽蓝光,照耀着整座大殿。 大殿里面极为空旷,几乎看不到任何摆设,甚至连支撑穹顶的柱子都没有一根。 唯独在大殿最外圈,建有十二个汉白玉的石台。 这些石台都是半人多高,七尺多宽,表面是一层奇形怪状的浮雕,在每一个座石台上面,还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一件奇形兵刃,在幽幽蓝光的照耀下,泛出烁烁光芒。 “这是什么情况?” 赵拂衣微微沉吟。 根据幻阵之中的规则,斩杀守护者之后,便能得到楼中的秘宝,难道就是在这里取么? “入此殿中,任择其一。” 一个空旷缥缈的声音忽然从大殿顶上传来,不知来自何方,也不知是何人所说。 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缺乏一丝人气,倒像是出自什么机械。 “任择其一么……看来就是这里了。” 赵拂衣心中一动,也不犹豫,转身向这十二座石台走去,眨眼之间,就来到其中一座石台前面。 走到跟前之后,这才发现石台表面的浮雕并非随意涂鸦,而是一个个神像,只是长相不一,有些奇形怪状的意思,与世间流传的神像也不相同,叫不出名字来。 就在这座石台上方,除了一件奇形兵刃之外,桌面上还镌刻着一篇小字,用的是大魏王朝的通用文字,写着兵刃的名字、效用等等。 他眼前这座石台上面,放着的兵刃叫做相柳弓。 相柳弓并不算大,只有一尺多长,弓臂是由七八节拇指粗细的白骨曲折而成,弓弦则是一根小指粗细的红筋,紧紧系在白骨两头,看起来有些粗糙,完全没有经过雕琢的模样,就像随便凑在一起的玩物。 “这就是秘宝?” 赵拂衣虽然觉得这把弓有些简陋,可是不知为何,宗感到这柄小弓上面透出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旁边的小字说明,这弓是上古先民所传,以异兽相柳脊骨和大筋制成,能以气血凝结箭矢,箭矢之中蕴含剧毒,射在身上,当场毒发,实是一把极为歹毒的兵刃。 赵拂衣看过之后,并不着急选择,离开这座石台,转身向下一处石台走去。 这一处石台上面摆着的兵刃,叫做祝融剑。 剑长三尺,剑身赤红,隐隐能感到一股灼热气息散出,剑柄是用一块黑色石头雕琢而成,表面看起来凹凸不平,很是粗糙。 根据文字介绍,这柄剑是前辈练气士采集南方精炎,再配以昆仑寒玉制成,有焚烧万物之能,沾上一点,就难以甩脱。 “这两件都不错,再看看其他吧……” 赵拂衣想了想,转头又向下面几处石头走去。 接下来看到的一件,叫做强良刀,是一柄纯黑色的五尺长刀,上面隐约有雷光浮现,每次出手之际,便能带出一道雷霆,不但能够给自身加速,出手迅捷无比,而且与他人兵刃相交之际,还会渡去雷电,有一丝震慑之能,令对手难以动弹。 再往后还有后土甲,不但坚实无比,刀剑难伤,更为奇异的是,能够借土而遁,如果没有克制的功法,就算再强也难以追逐。 此外,还有共工靴、句芒鞭等等秘宝,各有奇妙之处,都已经超出武道的范畴,属于神通一类。 “选择哪一件,倒成了个难题……” 赵拂衣看过一圈之后,在大殿里徘徊片刻,暗自思索起来。 若是按照对兵器熟悉程度,最应该选的是祝融剑,他毕竟学过一套剑法“杀劫”,再辅以精炎神兵,足以发挥出极大威力。 其次就是强良刀,因为韩棠的缘故,他也学过一套陌刀刀法,勉强也能用刀。 至于后土甲、共工靴、句芒鞭等等秘宝,uu看书w.uuknsh.co 虽然也都不凡,但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大用发挥不出十成效果来。 “但这两件兵刃真的最适合的么?” 赵拂衣又想了想,目光最终落在相柳弓上。 要说射术的话,他虽然也会一些,但是并不精湛,勉强算是军中神箭手一个层次,与真正的箭道高手,还有极大差距。 纯以箭术而论,相柳弓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是配合着“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身法,相柳弓的价值就不一般了,完全可以边走边射,正好用作风筝流的武器。 “要不,就选它?” 赵拂衣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大步向那座石台走去,一把抓起上面摆着的相柳弓。 霎时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长弓之中钻出,经由手腕、手肘、肩头,直入肺腑之中,又从五脏六腑中打了个转,化作一阵暖流,重新灌注在相柳弓中。 经过这一进一出,手中这把相柳弓,顿时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仿佛用力许多年的随身兵刃。 “还有这种神效?” 赵拂衣不由大喜,急忙提起相柳弓,轻轻摩挲起来。 只觉得这柄小弓摸在手里极为温润,提在手中极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就在他握住相柳弓的瞬间,穹顶上方的宝石忽然暗了下来。 片刻之后,光华尽消,眼前一片黑暗,耳畔只有“呜呜”的风声音,又过了一阵,眼前渐渐恢复光明,再看四周情形,已经回到摇光楼里,周边布置与方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几案上的玉印已经消失不见,手中却多了一把相柳弓。 165、相柳弓 “这是回来了……” 赵拂衣站在摇光楼里,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白骨相柳弓,质地真实,毫无虚假,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北斗七星阵已经是幻阵了,刚才去的那处大殿,则是幻阵中的幻阵,此刻回到阵中,竟有一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两层幻阵嵌套起来,已经影响到他的感知,一瞬间竟分不出何处是现实,何处是幻影。 全真道在大魏诸多门派之中,绝对排不到第一。 即使如此,布下的北斗七星阵也已如此真实,若是有更加强大的门派,更加高明的阵法,甚至天上仙人出手,只怕寻常人沉浸一生,也难以辨别真假。 不过,若是一生都无法分出真假,分出真假真的还有意义吗? 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赵拂衣一时间有些发呆,忽然想起了辩机和尚。 这位名僧就是在人生的最后一程,遇到一桩奇事,分不清世间真假,这才堕入心魔之中,最终遭受腰斩之苦。 他想到这里,陡然惊醒过来,急忙摇了摇头,从这种思绪中挣扎出来,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真假之事若是想的多了,就算不落到辩机的下场,恐怕也会生出心魔,于日后修行不利。 赵拂衣轻轻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一眼,再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便提着相柳弓,下了摇光楼,快步向山下走去。 …… 天色已晚,整个七星岛黑沉沉一片。 赵拂衣步出摇光楼后,楼里灯光也缓缓熄灭,与四周黑暗融为一体,看来取过秘宝之后,楼阁里的灯光就会消失,也算给后来人提个醒,省的白费功夫。 赵拂衣站在摇光楼下,抬头向四处远眺。 发现岛上七座山峰,其中有两座山巅的楼阁已经陷入黑暗,看来是有人早他一步得到秘宝。 赵拂衣沉默片刻,便不再多想,沿着山道,大步向山脚下走去。 就在他下山的短短小半个时辰之间,七座山峰上的楼阁,一一陷入黑暗,最终整个岛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看来七件秘宝都已找到自己的主人,剩下的就是最后的决战。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赵拂衣摇了摇头,一场厮杀近在眼前,已经无可避免,下来就看谁手段高强了。 他来到山脚之后,并没有着急去做别的,而是找了一处僻静山谷。瞧了瞧四下无人,打算试试相柳弓的威力。 山谷之中,幽静无人。 赵拂衣站在山谷正中,以左手抓住弓臂,右手拉动弓弦,缓缓向后拽去。 白骨相柳弓只有一尺多长,看起来很小巧,提在手中也很轻,拉起来也毫不费力,感觉就算是小孩子也能拉动。 吱! 随着弓弦拉动,赵拂衣感到一身气血,逐渐向右手指尖凝聚。 在手指与弓弦触碰之处,凝出一缕缕淡淡红光,不断渡入赤红色的弓弦之中,凝成一点红豆大小的赤色光点。 待到弓弦拉满之后,赤色光点忽然暴涨,由一点向前蔓延而去,凝成一支赤红颜色的长箭。 这箭长约一尺左右,正好与相柳弓搭配。 随即又一松手,弓弦一震,长箭陡然射出,闪电般向百丈之外一块石头射去,一箭正中目标。 嗡! 赤色长箭射中石头之后,发出“嗡嗡”之声,就仿佛蜜蜂在飞舞,随即消失不见,消散在空气之中。 下一刻,赵拂衣忽然怔住了。 远处那块石头挨了一箭之后,居然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稳稳立在原地,就好像刚才那一箭真的只是幻影。 “啊?” 赵拂衣沉吟片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信手一抛,朝远处那块石头扔了过去。 只听“铿”的一声,两块石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各自向两侧炸开,看来远处那块石头真的没什么变化。 “用这玩意不会还需要箭吧?” 赵拂衣不由一声苦笑,低头瞧着手上相柳弓,心中暗自无语。 若是这样的话,这次可亏大了,荒岛之上,让他从何处去找箭支,难不成还要自己削木为箭不成? 就算能削成木箭,也无法射透铠甲,如此以来,岂不是白白废了一件秘宝? 赵拂衣想到这里,微微摇了摇头。 随手拨动弓弦,再次凝出一道红光,轻轻一松,长箭飞出,随意射中路边一棵矮树。 唰! 就在箭支射中的瞬间,矮树周身一颤,一树绿叶陡然发黄。 接着,不过片刻之间,矮树上面的叶子全都枯死,变成黑黄颜色,uu看书 .uukanshu.om 一阵山风吹过,树叶纷纷洒落下来,就仿佛经历过一个秋天。 “这……” 赵拂衣不由呆住了,仔细瞧了瞧,发现矮树中箭的地方,并没有丝毫变化。 他略微顿了一顿,快步赶到树下,拔出玄蟒剑,一剑出手,将这颗树拦腰斩断,这才发现整棵树外表虽然无恙,内部已经朽坏,看起来倒像是被毒死的。 “原来这玩意伴有剧毒……”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相柳弓的厉害之处,并不是杀伤力有多强,而是箭矢之中蕴含毒性。 故此,对无生命的石块并无用处,但是对树木生命体,则有极大杀伤,只是不知道对人又有多大伤害。 赵拂衣发现相柳弓的厉害之处,并未立即离开,又在山谷之中练习一阵。 相柳弓每次出手,都要抽取的体内气血,然后才能凝成箭支,并不是无所消耗。 他算了一算,差不多每射出五箭,就会感到气血衰退,气血不足三成,无法保持战力,需要补充丹药才成。 算起来每射一箭,需要耗费一成多的气血。 他手中还有五粒丹药,差不多可以射七八箭的样子,再加上自身气血,竭尽全力的话,一战最多可以射十三四箭,这也是他与人交手的上限。 算清楚自身战力之后,赵拂衣找了一处山洼,盘膝而坐,打坐调息,吃了几颗桃子,缓缓回复体力。 现在已经入夜,四处乱晃的话,极有可能跟其他人撞上,后果恐怕不好。 他并不认为,只有自家手中的相柳弓厉害,只怕其他秘宝,威力也不在相柳弓下。 166、梵音禅唱 清晨,微光,凉风习习。 “果然一场好睡!” 就在山谷一角,赵拂衣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大口呼吸着七星岛上的清冷空气,用力伸了个懒腰,深深打了个哈欠,一阵神清气爽,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自从进入幻阵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处于紧张之中,迷踪林里杀机四伏,芦苇荡中前途叵测,随时都做好了动手的打算,直到上了七星岛,拿到白骨相柳弓,方才摆脱了种种危机,静心休息,准备最后一战。 “咦?” 赵拂衣穿戴整齐,提起小弓,漫步走出山谷,站在谷口处,忽然回头,瞧见岛外情景,不由怔了一怔。 笼罩着整个北斗七星阵的蓝色雾气,已然发生变化,原本远在百里之外,一片荒野的尽头,不知何时,渐渐弥漫过来,覆盖了整片迷踪林,越过了整个芦苇荡,已经近在咫尺。 除去七星岛外,整个幻阵已经全部笼罩在蓝雾之中,换句话说,如今还留在岛外的,都已经被淘汰出去。 只是不知道这七星岛上,如今还留下多少人? 赵拂衣稍微愣了愣,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转身向岛内走去。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他如今气完神足,精力充沛,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无论是对上谁也不惧,不必关心这种事情。 七星岛上,景色大不寻常。 岛上七座山峰,各有独特之处,或是秀美,或是险峻,或是恢弘,隐隐蕴含天上七星的真意。 不过,他此刻也无心关注这些景色,只是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赵拂衣沿着山道,一路向前走去,约么一炷香的功夫,忽然转过一处山弯,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人盘膝坐在一块岩石上面,白衣如雪,长发飘飘,却是一位相貌秀美、身姿苗条的女真。 另一人也很年轻,穿着海蓝色道袍,持剑则站在女真身后,却是一名男弟子。 赵拂衣远远瞧见这两人,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 “这位师弟,玉净有礼了!” 片刻之后,赵拂衣来到岩石下方,还不等他开口,上面这位白衣女真先向他打了声招呼,听着声音倒是温婉可人,谦逊有礼。 “原来是玉净师姐,周无极见过师姐。” 赵拂衣微微一笑,也打了声招呼。 “周师弟,不知要去何处?” 玉净盘膝不动,只是笑着问他。 “师姐开玩笑了,都已经上了七星岛了,还能做什么,不就是跟诸位师兄师姐一较短长么!” 赵拂衣笑着说道,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师姐在此处候着,莫非是要跟我先试试么?” “区区并无此意。” 玉净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出淡淡笑容,说道:“以我看来,咱们道家向来崇尚道法自然,杀戮过甚,反为不美,虽然是在幻阵之中,也不能多做杀戮,还是以和为贵,以口代手的好。” “前面在迷踪林的时候,面对异兽没法讲道理,在芦苇荡的时候,又见不到其他人,如今到了七星岛上,总算是能见到咱们同门中人,有些事情就可以做了。” “我在此候着,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多等几位认同这一理念的同门,集聚稍许力量,然后一起前往岛中,劝解大家放弃这一场争斗,彼此和睦,清谈大道,做一场真正的论道大会,如此方显我道家真意。” “这位是安宁师弟,本来也要去岛中与人争斗,如今已认同了这一理念,愿意在此等候,稍后一起去岛中说服同门,不知师弟可否也助我一臂之力?” “这……” 赵拂衣听完这话,心中毫无波动,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全真道的论道大会本来就是对弟子的一次严格筛选,无论是迷踪林、芦苇荡,还是眼下的七星岛,都是鼓励弟子全力竞争,从而决出门中最擅长争斗的一群人,何时又变成道法自然了? 玉净这一番言论,纯属白日做梦,一点可行性都没有,怎么能不惹人发笑? 奇怪的是,他心中虽然转过这个念头,可是不知为何,却没能立即拒绝。 就在他张口之前,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从玉净身上,看到一圈圈淡淡的七色毫光,形成一道道光圈,不断向四处扩散。 与此同时,一阵淡淡的梵音禅唱向他耳边传来,不断向他脑海涌去。 “玉净师姐说的……” 不知怎的,赵拂衣忽然觉得玉净师姐说的很有几分道理,uu看书 .uknshu 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认同,脸色渐渐柔和下来,忍不住就要答应。 看到赵拂衣脸上表情,玉净脸上也多了几分赞许,微微一笑,竟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意思。 不料,就在赵拂衣即将答应下来的瞬间,形势忽然发生骤变。 在他脑海深处,传出一声苍茫高渺的龙吟,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到何处去,更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模模糊糊感到,龙吟声中有七分怒意,三分悲凉。 这一声龙吟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只是一声龙吟过后,却带来极大变化,他脑中先是一阵麻木,随即又清醒过来,不由一阵惊惧,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眼前的玉净师姐,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心中不禁泛出这个疑问。 眼前的玉净师姐绝对有问题,三两句话就改变了他的想法,若非这一声龙吟,将他骤然惊醒,就会完全按她说的去做而不自知。 这声龙吟问题更大,这声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为何会在此时响起,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听到? “周师弟,你还不过来,在想什么?” 玉净坐在岩石上面,瞧着赵拂衣脸色不断变化,却没有任何反应,再次张口问道。 “我……” 赵拂衣深深吸了口气,将一颗心缓缓沉下,眼下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先渡过眼前这一劫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也不答话,左手托起白骨相柳弓,右手轻轻一拉,一道红光凝成长箭,骤然向岩石上方的玉净射去。 167、反杀 唰! 赵拂衣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头,接着就是一箭。 这一箭又快又急,距离又近,更兼着猝然而发,实在出乎玉净的意料,直到长箭飞出,她还全然没有反应。 直到箭尖点在胸前,她才陡然反应过来,面色急变,双手向前一撑,身体向后倒伏,试图躲开这一箭。 只可惜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胸口处,接着,红光一闪,消失不见。 “动手!” 玉净师姐挨了一箭,顿时无法保持这种如沐春风的表情,脸色骤然变冷,低喝一声,招呼身后的师弟安宁动手。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肤色也开始发生变化,一层淡淡青气从肌肤深处浮现出来,转瞬之间,便将全身一起笼罩,周身上下呈现出一种青碧颜色,看起来令人心寒。 也不知是惊是怒,还是箭支有毒的缘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与方才不同,含着几分沙哑,又有几分凄厉。 安宁本来守在她身后,听了这一声招呼后,二话不说,拔出手中长剑,飞身一跃,剑尖直指赵拂衣要害。 赵拂衣面色微微一凝,收起白骨相柳弓,反手拔出玄蟒剑,一剑横在身前,挡住安宁的进攻。 玉净修为难测,需要以相柳弓招呼,可是对付安宁,凭手中长剑足矣,也不必浪费气血出箭。 叮! 长剑交击,便是一声脆响,两人就此战在一起。 战局的发展并未出乎赵拂衣的意料,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临敌经验,安宁都远在他之下。 不过十招上下,他就已经占据上风,一柄玄蟒剑神出鬼没,将安宁逼的左支右绌。 玉净坐在岩石上面,情形越来越差,双颊已经变成深青色,眼角眉梢都开始僵化,有一种绿松石的感觉,嘴唇则变成青黑颜色,以极快的速度干涸起来,露出里面发青的牙齿。 若不是亲眼看到这般变化,远远瞧见,还以为是青面獠牙的地狱恶鬼爬到人间。 这也算玉净倒霉,整个幻阵之中,解毒的药物极少,只有迷踪林里一种麝香鼠死后,会留下这种馈赠。 但不要说是她,就算这次来到幻阵中数十名弟子,也没有一个拿到解毒药的。 在幻阵之中,以毒伤人本就是极小概率的事件。 …… “周师弟,你这一箭未免太过歹毒了吧,看在分属同门的份上,还不来给我解毒……” 玉净不顾身中剧毒,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从怀中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色明珠,费力托在手中,对着赵拂衣说道。 随着她一句话出口,手中明珠放出七色毫光,在空中幻化出一阵梵音禅唱,不断向四周蔓延而去。 赵拂衣正在与安宁交手,忽然听到这一阵梵声,瞥见七色光圈,脑子里忽然一晕,忍不住就要停手。 就在此时,脑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啸,不由打了个哆嗦,就像冷水浇头一般,瞬间清醒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颗明珠厉害了! 只需只言片语,就能改变他的想法,比秋素白的魅惑,不止强到哪里去了,绝对是神通无误! 莫非这颗明珠就是玉净得到的秘宝,果然厉害,一不留神就着了道。 不过,这秘宝虽然厉害,却脑中龙吟的缘故,对他无用。 赵拂衣深深叹了口气,瞅准机会,猛然向前刺出一剑,将安宁稍微逼开几步,接着说道:“玉净师姐,师弟我不是不想给你解毒,只可惜我只知道如何下毒,还没学会解毒的法子。” “你……为什么……” 玉净看到他丝毫没有被迷惑的样子,心中一阵惊讶,还想再说什么。 只是不等她张口,脸上罩着的深青色,已经化为黑色,从七窍中也流出黑色的血液来,一丝丝向下流去,实是可怖至极。 转眼之间,黑血凝结,接着,玉净便气绝身亡,身体便化作一缕缕白光,就此消失不见。 唯有手中明珠留了下来,顺着岩石滑落在地上。 “啊?” 就在玉净消失之后,安宁忽然愣了一下,目光一阵闪烁,握着手中长剑,整个人呆在原地,就像从梦中清醒一样,喃喃说道:“我这是在做什么?” 赵拂衣不等他多想,长剑陡然刺出,从前心入后心处,一剑将他刺死。 下一刻,安宁也化作一阵白光,就此消失不见。 连斩两人之后,赵拂衣收起长剑,回味这一战前后,心中一片后怕。 这一战实在太过凶险,前后两次,莫名其妙就被玉净几句话控制,而他被控制的时候竟毫无反抗。 秘宝这玩意真的太过厉害,uu看书 .uukansu玉净暗算他的时候,他毫无反抗之力,他瞅准机会,一箭射出之后,玉净也只能乖乖受死。 下次再与拥有秘宝的人交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最为可怕的是,不是被秘宝控制,而是莫名其妙地挣脱出来。 “这龙吟又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心中思索良久,怎么也想不通脑海中为何会有龙吟出现,最终只得暂时抛下这个念头,等离开幻阵之后,慢慢再去寻找原因。 稍微静了静心,他转身走到岩石下方,伸手去捡地上的金色明珠,不料,就在他刚刚触摸到明珠的瞬间,明珠骤然化作一道金光,向东北方向一座山峰掠去,就此消失不见。 “嗯?难道秘宝不会留下?” 赵拂衣微微一怔,随即又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秘宝如此强悍,若是有人通过斩杀他人,接连获取手中秘宝,只要有两三件凑在一起,其他人就再难以抗衡,接下来的战斗也失去了意义。 “不过,这一战就白白打了么?” 赵拂衣想到这里,忽然想起进入幻阵之后,得到的那一块积分玉牌,于是从怀中掏了出来。 只见玉牌表面,放出莹莹微光,上面写着“七”字,正是五点积分。 “咦,为何是七点?” 赵拂衣微微一愣。 从头到尾,他一共只斩杀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在芦苇荡中,再就是眼前的玉净师姐和安宁。 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看来这三人手上都有人命,这积分八成是从他们手上夺过来的。 168、飞剑与神牌 火龙宫中,大殿之内。 在古旧的铜盘上面,浮着一层沙盘幻象。 此刻幻象中显示的,正是赵拂衣与玉净交手的过程,从两人见面开始,一直到玉净中毒身亡,从头到尾,没有拉下任何细节。 “奇了!” 长春子露出满面惊讶之色,忍不住敲着地板,说道:“禅音舍利效用惊人,能够将他人渡化为自己的护法神将,非是修行中人,几乎没有对抗之力,往届只要有人选到这件秘宝,便有五成机会赢得论道大会,怎么玉净这一次死的这样快,那个周无极为何不受禅音舍利的渡化?” 这一句话问出,围在铜盘四周的众位道人,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问。 禅音舍利并非道门之物,乃是佛门之宝,在幻阵里面存在的众多秘宝之中,也是最为神妙、难防的一件,若是修为不足,压根没有抵抗的可能。 若非这宗秘宝也有缺憾,能够控制的人数量有限,不能无限制控制下去,简直就是一件无懈可击的宝物。 “外物再强,也是外物,终究靠不住的。”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淡淡说道,却没有解释原因。 “这世上有人血脉独特,天生精神强大,无需修炼便能对抗这种秘宝,只是这种人很少出现罢了。” 碧波真人倒是解释了一句。 “多谢祖师解惑。” 长春子急忙起身,冲着高台上拱手说道。 “看来郝师弟收了个好弟子啊!” 丹阳子听到这里,忽然插了一句。 “运气,运气!” 郝长风拱了拱手,大笑说道:“我一直以为他天资驽钝,没想到还有这等本事!” 这话说完,在场众人纷纷侧目,眼神复杂,各不相同。 …… 就在赵拂衣与人交手之后不久,北斗七星阵中,其他几处也发生了一场场战斗。 就在两座山峰脚下,两名道人遥遥相对,各自站在一块山岩之上。 “这位师弟,相逢即是有缘,你我不妨赌斗一场,且看胜负如何!” 说话这人正是连城君,与昨日分手之际相比,看起来并无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手中把玩着一柄三寸多长袖珍小剑,晶莹剔透,仿若水滴,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 袖剑虽小,却带着一股森森杀气,形制也很特殊,只有剑锋、剑柄,并无护手之类。 若是再小一点,恐怕就像是一根绣花针。 “师兄既然有意,咱们比一场就是。” 站在对面这人叫做颜子非,本是朝中进士,后来才投身道门,直到入门多年,仍是一副儒门做派,说话斯文有礼,就连兵刃也是一对判官笔。 不过,这对判官笔并没有握在手中,而是插在腰间。 他两手将放在身前,捧着一块一尺多高的黑色神牌,上面以朱笔写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字,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好!痛快!” 连城君大笑一声,低喝一声:“疾!” 手中袖珍小剑骤然飞出,幻出一道弧线,直奔颜子非头颅而去,带起森寒剑风。 这柄袖珍小剑,赫然是一把飞剑,足可以百步杀人。 “地势!” 面对飞剑来袭,颜子非不慌不忙,嘴里淡淡吐出这两个来。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不动,脚不移,却如同一道虚影,已然从岩石上方急速飘开,站到平地上面。 飞剑一掠而过,只将脚下岩石斩为两半,却被他轻轻松松躲过。 “好!” 连城君不但不惊,反而朗声一笑,用手一指,飞剑从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再次向颜子非击去。 “地势!” 颜子非不慌不忙,还是这两个字,身形再次挪开,又躲过这一剑。 这一次,他不等连城君指挥飞剑来袭,又说出第二个词来:“师教!” 话音未落,就见连城君眼中一阵迷茫。 这一瞬间,在连城君看来,眼前这人已经不是正与他交手的颜子非,而是他师父长春子。 “师……” 连城君刚刚吐出半个字,就听“噌”的一声,由半空中传来一声剑鸣,顿时清醒过来,脸色不由大变。 “亲思!” 还不等连城君完全清醒,颜子非再次低喝一声。 这一次,连城君再次陷入恍惚,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从小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以及幼年病逝的妹妹。 “好胆!” 下一刻,连城君再次清醒过来。 他这回倒不是被剑鸣惊醒,而是因为从小就心慕大道,很早就拜在长春子门下,做了一名道人,道心之坚,非常人可比。 方才对亲人的思念,只是让他一个恍惚,uu看书 w.uukansu 转眼又恢复过来,但也勾动心弦,让他心头一阵烦躁,对颜子非生出浓浓杀意。 随着他一声暴喝,飞剑再次转向,向颜子非杀了过去。 颜子非百般无奈,只得再次念诵“地势”二字,匆匆转移位置,这一次换了位置之后,又念出“君王”两个字来。 这个字出口之后,颜子非身形一挺,仿佛化身大魏王朝当今陛下,一语一句都能定千万人生死,一举一动都能改变天下大势。 若是对朝廷稍有惧意,在这般气势的影响下,就算不跪地求饶,也会愣上一愣。 面对如此变化,连城君只是呵呵冷笑,用手一指,飞剑再次向颜子非杀去。 他道心极坚,对富贵王权,并无半分惧意,大魏王朝虽然尊贵,却管不到方外之人头上。 “好坚定的道心!” 连续几次隔空交手,就连颜子非也不由不佩服连城君,几番变化居然全都无用。 “不过,你就算不敬君王,不理世俗,难道还要逆天而行么?” 颜子非面色一肃,一口咬破舌尖血,猛然喷在神牌上面,随即念出“天意”二字。 话一出口,四下里顿时风起云涌,平地卷起一阵旋风,直朝连城君卷去。 连城君只觉得呼吸一窒,等他再恢复过来的时候,从四下里忽然感到一阵恶意,无论是脚下大地,还是头顶天空,都传来一种浓浓的威胁与唾弃。 一时间,他就好像变成了被天地嫌弃的罪人,心中生出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连城君脑中,忽然泛起这个念头。 169、道心 天厌之! 这三个字份量之重,简直无人可以承担。 古往今来,多少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多少英武不凡的带兵大将,多少扶济苍生的宦海名臣,多少逍遥自在的世外高人,无论立下何等功绩,无论做出多少大事,无论积累多少阴德,无论前半生多么顺风顺水。 只要遇到这三个字,便会寸步难行,轻则身死名灭,重则十族皆斩,就算是想落一个善终也难上加难。 连成君眼下就有这种感觉,只觉得四下皆敌,生出一种被苍天厌恶的感觉。 头顶上方风起云涌,聚起一团阴云,里面卷起一团电光,一丝丝紫蓝色的雷芒不断从里面酝酿而出,似乎随时都会有天雷降世。 脚下大地距离抖动起来,忽然裂了一道道粗大的裂缝,将他双脚陷入其中,接着,裂缝又挤在一起,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恐怕两条腿要被活生生挤断。 四周的空气之中,忽然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呼入肺腑之后,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难受,将整个肺腑全都灼伤,就好像吸入毒气一般, 就连四下里的野草,枝叶也都变的锋锐起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将裸露在软甲之外的肌肤,割开一个个口子。 “倒行逆施,上天憎恶,还不快快悔改!” 颜子非冷声说道,面上殊无表情,只有一片寒意,身形挺立,双目炯炯,就好像九天之上的神人在宣读天帝旨意。 若不低头认罪,只怕下一刻就有天雷劈下,将他劈为一堆焦炭。 “咳咳……” 连成君重重咳嗽几声,嘴里吐出血沫来,却瞧也不瞧一眼,厉声说道:“天厌之?当真是天厌之么?区区神灵显化,也敢妄称苍天,还想让我屈服不成!” 话音未落,他眼中露出一丝狠色,猛然向前挥手。 三寸飞剑骤然向前飞去,剑速达到顶峰,带起一道晶莹光华,不断撕破后方空气,在空中拉出一道白色气浪,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呼啸声在一瞬间达到极处,须臾之间,忽地又声息全无,这是剑速太快,已然超过音速,击破音障的缘故。 咔! 就在飞剑斩出的瞬间,一道天雷从上方劈来。 飞剑速度再快,也难与雷光媲美,电光一闪,一道青紫色的雷霆落在飞剑之上,顿时听到飞剑传出一声悲鸣。 接着,就见飞剑速度骤减,斜着向地面坠去。 “再起!” 连成君瞧见这一幕,脸色阴沉如水,不顾已经受伤的身躯,猛然咬破舌尖,再次喷出一口血雾,向前方弥漫而去。 受这精血一激,飞剑再次复苏,腾空而起,直向颜子非斩去。 这一次飞剑射出的速度,远比方才要慢许多,可以看得出来,实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可惜飞剑虽慢,颜子非却难以躲开。 刚才连续几次断喝,看起来不费丝毫力气,实际上消耗极大,尤其是最后一声“天意”,几乎耗尽全身气血,面对飞剑来斩,他竟无力再喊出“地势”二字。 嗤! 飞剑一闪,从他眉间掠过,射出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来。 颜子非倒退着向后走了两步,身形轰然倒地,化作一缕白光,就此消失在幻阵之中。 他手中举着的黑色神牌,也摔在地上,变得黯淡无光。 “咳咳……” 连成君强撑着身子站直,直到看见颜子非化光而去,总算放心了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颜子非虽然死去,对他的伤害却没有消失。 因为毒气的原因,胸腔里面依旧是一阵火辣难以忍受,脚也被大地的挤压扭伤了,所幸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再加上最后一击,耗费了不少精血,气血消耗也不算小。 “好险……差一点就是两败俱伤……” 连成君坐在地上,拿出一粒补气丹,填到肚子里,心中暗自想道。 刚才最后一击的时候,如果颜子非召下的那一道天雷,没有去劈飞剑,而是直接劈到自己身上,恐怕两人会同归于尽。 幸亏是这样,看来他还有一些运气。 不过,拿到秘宝之后的第一场战斗就如此难缠,之后的战斗只会更加辛苦,以他的坚毅心性,也有些头疼。 ……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围观了这一场战斗之后,在座众位道人全都沉默无言。 “连成君心性坚毅,就连玄德洞天千里土地神牌的震慑也能抗拒,不畏天地,不畏苍生,长春师弟真是收了个好弟子。” 沉默许久只会,丹阳子第一个张口,评点这一场战斗。 “连成君一向心慕大道,从不为其他事情分心,确是一名好弟子。” 长春子淡淡应了下来。 两人这几句对话,看似平平淡淡,并无实质内容,实际上却杀机四伏。 长春子是全真一脉门下,除去三位祖师之外的第一高手,u看书.uukanshu.cm 丹阳子则是全真一脉内定的下一代道主。 两人之间,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实际上早已矛盾重重。 连成君是长春子门下第一高手,不但代表了长春子的脸面,更代表了长春子的为人气度。 丹阳子刚才明面上是夸奖连成君厉害,不畏天地,不畏苍生,实际上却是说连成君目无尊长,日后连门中祖师也不放在心上。 长春子则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意思只有一个,就是连成君并非目无尊长之人,只是心慕大道,别无所求罢了。 这两人说完之后,在座众位道人一起沉默不语,关系到道主传承之事,无论说什么,是对是错,都会惹来祸端。 “这小子不错,就算主脉也很少有人比得上,师兄,你觉得呢?”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忽然说了一句。 一句话出口,台下众位道人脸色俱都一遍,难道白虹真人这是要摆明车马支持长春子么? “论道大会尚未结束,师弟不必急于一时。” 纯阳真人淡淡说道。 “哈哈,师兄,你要是不想把他调入玄德洞天,就让他来我门下吧,我看他的性子倒与我投契。” 白虹真人接着又说道。 话音未落,众位道人脸色再变,若是连成君拜在白虹真人门下,连带着长春子,恐怕都要与道主之位无缘。 白虹真人前一句帮着长春子,后一句帮助丹阳子,究竟是要做设么么? “师弟,且看吧。” 纯阳真人再次说道。 “遵命。” 白虹真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170、5鬼搬运法 幻阵之中,七星岛上。 就在一处丛林之中,两名年轻道人面对面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面带桀骜之色,瞳孔中仿佛燃着一团火焰,无论瞧向什么人,都带着一股赤裸裸地威逼之意,一头长发用布带子系住,胡乱披在脑后,肌肉健硕,四肢修长,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皮甲,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古铜色。 另一人与他完全相反,身材矮小,面容猥琐,脸上是一副笑嘻嘻地表情,身上虽然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发髻也做道门打扮,可是看他的神态举止,完全不像一名道人,倒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市井之徒。 任谁瞧见他一眼,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沐猴而冠”四个字。 “嘿嘿,师弟好啊,有日子没见了!” 这个面容猥琐的矮小道人瞧见对面这人,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师兄好。” 对面这人淡漠地回应了一句。 猥琐道人名叫李行空,本是江南一名侠盗,轻身功夫天赋惊人,做了许多劫富济贫的买卖,后来得罪了当地的世家大族,被逼得没有容身之地,后来有幸投在全真门下,这才逃了一条性命。 对面这人则是风十三郎,从小父母双亡,也没有任何亲族,被山中狼母养大,自幼与群狼嬉戏玩耍,性子冷到极点,后来被凌云子收归门下,做了一名道人。 这两人都是白虹一脉,虽然有主脉和支脉的差别,但彼此之间也都认识,这才互相招呼。 “哈哈,七星岛上事多你先忙,我找地方休息躺一会!” 李行空打过招呼,哈哈一笑,转身就要离去。 “师兄,回来,动手。” 风十三郎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 李行空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风十三郎,瞪大一双眼睛,问道:“咱们不是同门师兄弟吗?难道也要动手?” “五、四、三、二……” 风十三郎没有理他,一边数数,一边向李行空走去,看这意思,只待几个数字数完,就要施展雷霆一击。 “师弟,你这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李行空摇了摇头,疾步向后退去。 “一!” 风十三郎说出“一”字之后,右手轻轻一抖,一把乌金匕首陡然出现在他手中,握紧手柄,立起刀锋,瞄准了十步之外的李行空。 下一刻,若是不出意外,乌金匕首就会如电射出,直奔李行空眉心而去。 以风十三郎的修为,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能轻易射穿,更不要说区区一颗头颅。 就在匕首将飞未飞之前,李行空忽然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极为猥琐的笑容,就像赌场里的烂赌鬼,摸到一把天胡的牌,略微向前挥了挥手。 下一个瞬间,乌金匕首隔着十多步远,从风十三郎手中陡然消失不见,出现在李行空手中。 “嘿嘿,师弟,我说咱们还是别动手了!” 李行空随手把玩着匕首,笑嘻嘻地说道。 “五鬼搬运法?” 风十三郎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叫出一门神通的名字。 “你居然知道?” 李行空微微一惊,他用的正是这门神通。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门神通不是你现在这个境界能用出来的,这是秘宝的力量?” 风十三郎不紧不慢地说道。 “师弟啊,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李行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你还要动手么?” “不过是一门偷鸡摸狗的无聊把戏,难道还能赢人!” 风十三郎冷笑一声,飞身一跃,大步向前,挥掌向李行空头颅击去。 掌带风声,凌厉无双! “好厉害!” 李行空大呼一声,也不转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风十三郎,疾步倒着向后退去,身法速度居然丝毫不慢,甚至比风十三郎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轻轻松松便躲开这一掌。 与此同时,他不断向风十三郎招手,口中不断说道:“来!来!来!” 说话之间,就见他手中如变戏法一样,不断出现各式各样的东西,先是一把短刀,又是几块烤肉,接着,还有一只白玉小瓶。 风十三郎瞧见这一幕,脸色愈发凝重。 这几件东西都是他随身携带的物品,竟然不知不觉之间,隔空被李行空摸了过去,五鬼搬运法果然奇妙。 想到这里,他脚下步伐更快,身形纵跃之际,就如荒野之中的野狼,不断向前追逐。 “啧啧!师弟,你还真不死心!” 李行空轻啧一声,脸上笑嘻嘻地说个不停,脚下却一点不慢。 单以身法而言,uu看书 w.uuasu 李行空确实厉害,面对面看着这风十三郎向后退,也能将他甩出三五丈远,若是转身逃走,恐怕刹那间就能将他甩的连影子都看不到。 风十三郎虽然一时追不上李行空,神色却一点不乱,依旧沉着一口气,不断向前追去,就仿佛山中野狼,永不放弃自己的猎物。 “唉,师弟,何苦呢,咱们都是熟人!” 李行空哀叹一声,猛然把手中东西一扔,抛入道边丛林之中,接着,双手齐伸,向前一抓。 下一个瞬间,就见他手中托着一副厚厚的黑色皮甲,正是风十三郎身上穿着的那一身。 转回头再去看风十三郎,只见他上身赤裸,下身也只剩一条长裤。 “师弟,你在追过来,下回连裤子也没了!” 李行空哈哈大笑一声,将手中软甲扔到一旁,随口吓唬风十三郎。 “师兄,我不客气了。” 风十三郎忽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追。 “哦,那师兄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不客气法!” 李行空也停下脚步,嘴里虽然叫嚣的厉害,脸上却多了几分凝重之色,能够走到这一步的,都不是等闲人物。 刚才虽然戏弄了几下,但彼此之间都没动用底牌,只是略作试探而已。 “嗬嗬……” 风十三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渐渐变得愈发冰冷。 与此同时,从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得了肺病时的急促呼吸,又像是气血的迅速流转,整个身体也随着震颤起来。 须臾之间,两只眼珠率先发生变化,全都变成了青碧颜色。 171、贪狼血 嘶!嘶! 随着一阵轻微的嘶鸣声,风十三郎身体上发生的变化越来越大。 眼珠变成青碧颜色只是一个开端,接着,就见他浑身上下,生出一层三寸多长的黑毛,一根根粗如钢针,泛着幽幽青光,最后,手指脚趾也都长出几寸长的利爪。 一身黑色皮毛,一双青碧眼眸,四只锋锐爪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十三郎就变得仿佛妖物一样,任谁瞧上一眼,都会觉得遍体生寒。 “你……你这是选了贪狼血?” 李行空的眼珠瞪得比鸡蛋还大,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在七星岛上,排名第一的楼阁叫做天枢楼,又名贪狼楼。 楼里有许多秘宝,可供斩杀护卫的弟子选择,其中最为有名,也最为强悍的秘宝,乃是一滴贪狼血。 据说,这是天上贪狼星君在凡间后裔的一滴血,溶于身躯之后,便会改换血脉,成为贪狼星君后裔,具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只是血脉转化的过程极为痛苦,而且成功率不高,最为可怖的是,一旦改换血脉,激发血脉之力后,外形也会发生变化,变得仿佛妖物一般,在修炼至极高境界之前,压根不可能变回来。 当然,在幻阵之中,化为妖物外形并不算什么,只要退出幻阵,就能恢复如初,并不算什么。 即使如此,选择这一滴灵血的人也并不多,原因在于血脉转换的过程太过痛苦,能够扛过这一关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死在过程之中。 “师兄,不客气了。” 风十三郎冷冷地说道。 李行空听到这句话,不由怔了一怔。 贪狼血霸道无比,在改变血脉的时候,同时会改变人的性格,往年饮下血液,还能撑下来的人,都变得极为暴躁,甚至有人失去理智。 没想到风十三郎不但保有理智,而且依旧这么冷静。 唰! 还不容李行空多想,风十三郎向前跨了一步。 数丈距离,一掠而过,径直来到李行空身前,锋锐的狼爪向前一撕,差点抓到他的脖子上。 “好快!” 李行空不由得亡魂大冒,这一瞬间的速度,甚至超越了他的极限,几乎瞧不见风十三郎影子。 这一瞬间,他已知道厉害,当下也不敢再做戏弄,转身拔腿就走,全力向后逃去。 速度比方才快了一倍以上,一步掠出,足足可以跨出五丈。 嘶! 不料,李行空速度虽快,风十三郎的速度却快的更加惊人,身形一晃,便带出“嘶嘶”风声,如影随形一般,跟在李行空身后,完全没有被他甩开的意思。 “呼……呼……” 李行空一步跨出,脚尖还未落地,就听到耳畔传来低低的呼吸声,几乎近在咫尺。 他不必回头,也知道这是风十三郎贴身跟在后面,故意在他耳畔呼吸,因为这种把戏,他以往也跟别人玩过,没想到还有人跟他玩的一天。 “师兄,认输,自裁。” 风十三郎的话很少,永远都是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确,不会让人误解。 “嘿嘿!” 李行空惨然一笑,一道白线骤然从他袖中飞出,向远处一棵大树顶端缠去,随即猛然一缩,将他向高空拉去,越过十多丈远,稳稳落在树梢上面。 这道白线乃是一条长鞭,也是从迷踪林中得来的奇形兵刃,落在别人手中,只是一件武器,落在他手中,却是一件施展轻功的道具。 “呼……” 不料,李行空双脚刚刚落在树梢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听到淡淡的呼吸声,再次从身后传来。 风十三郎竟然一步纵出十多丈远,随他一起落在树梢。 “好厉害!” 李行空直到此刻,终于明白单凭轻功,是不可能从风十三郎手下逃脱的,索性转过身来,直面风十三郎,苦笑一声,说道:“师弟,既然你真要动手,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身子向后一倒,平平向树下摔去,就好像失足掉落一般。 “哦?” 风十三郎一怔,覆盖黑毛的脸庞,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咱们动真格的吧!” 李行空忽然张口右手,向前挥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在他手掌心处,忽然多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鲜红血肉,一滴滴向下还滴着鲜血,在其中一面上,覆盖着一处粗长的黑毛。 风十三郎的胸口处,则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就好像有人把这一块肉生生剜掉。 “这可是五鬼搬运法啊……” 李行空身在空中,飘飘向下落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风师弟,你不会真的以为五鬼搬运法只能偷东西吧?这门法术还擅长偷人血肉啊!” “若是练到最高境界,五鬼齐出,u看书uukansu.c甚至可以将人的灵魂一把偷出,这才是这门功法的名称来历啊!” “厉害!” 风十三郎的声音很稳,一点颤抖的意思都没有,就仿佛胸前伤口并不在他身上,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一样。 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师兄还没有练到最高境界吧,仅凭这样还不够看。”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转眼之间,便已恢复如初,不但血肉尽复,就连粗长的黑毛也重新长了出来。 李行空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变了。 “送你上路。” 风十三郎低哼一声,随即向树下跃去。 下一个瞬间,他已消失不见,等到再次露出身形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李行空身下。 一把抓出,正抓住李行空背后,从后心抓入,从前心抓出,将他一颗心从胸腔里抓了出来。 “好强!” 李行空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心被风十三郎抓走,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化作一阵光华,就此消失不见。 “呼……” 风十三郎杀死李行空之后,落在地上,并没有立刻离去,呆呆地站了一阵,青碧色的眼眸无悲无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许久之后,才转身向前走去。 至于一身黑色皮毛与青碧色的眼眸,皆已无法恢复,只能顶着这副模样继续走下去,完成论道大会。 贪狼星君的血脉何等厉害,不要说是区区风十三郎,就算纯阳真人融合血脉,也未必能恢复成人身。 除非是渡劫飞升,成为仙人,才有完全把握。 172、风卷残云 “两位师弟,自己上路吧!” 连成君站在林子深处,沙哑声音说道。 方才与颜子非一战之后,因为毒气发作的缘故,他的嗓子被严重灼伤了,每次张口都疼得厉害,说话嗓音比平时低沉沙哑。 在他对面站着两个人,两个白虹一脉的外家弟子,分别叫做明月光和山雪松。 这两人的修为都很不错,距离内家层次只有一线之隔,若是在现世遇到连成君,以二敌一的前提下,获胜的机会很大。 不过,如今却是在玄德洞天之中,连成君此刻面对他们,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啊?让我们自己上路!” 明月光闻言一愣,不由气极反笑,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想得到美!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呵呵……” 连成君低低笑了一声,随即抬起双指,轻轻向前一点,喝道:“疾!” 霎时间,就见一道晶莹剔透的剑芒,从他袖中飞出,只见一道光华闪过,便穿透数丈距离,直奔这二人眉间而去。 唰! 飞剑出袖之后,先奔着明月光而去,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连来到眉心前面,不足一尺处。 森森剑气,冰寒如雪,令他头痛欲裂。 “啊!” 明月光看见飞剑,不由大惊,转身就要闪开。 还不等他挪动脚步,就见光华一闪,飞剑已从头眉心穿过,只留下一个指肚大小的血洞,一缕鲜血从中流了出来,已然气绝身亡。 明月光一剑而亡,顿时化作一缕缕光华散去。 连成君瞧着这一幕,面上殊无表情,就在明月光化光而去之际,手指轻轻向回一勾。 飞剑掠过一条弧线,又从山雪松脑后刺入,轻松刺透颅骨,将他一起斩杀。 前前后后,不过三五句话的功夫,两个本能与连成君抗衡的好手,接连殒命在飞剑之下,竟无丝毫反抗之力。 “咳咳……” 连成君挥手之间,将这两人刺死,却没有丝毫得意之情,反而重重地咳嗽几声,脸色愈加难看。 飞剑虽然厉害,但是消耗也极大,每一剑刺出,都要消耗极大气血,即使有补气丹,也难以完全弥补。 飞剑本就不是他这个层次所能运用的法器,只是因为北斗七星阵毕竟是一座幻阵,细微之处与外界有所不同,这才勉强可以运转。 若是放在外界,只是运转飞剑耗费的气血,就会让他根基大损,搞不好绝了前路。 沙……沙……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林中徐徐传来。 丁一航提起长刀,谨慎地护在身前,脸上露出警惕之色。 在拜入全真一脉之前,他曾是山中一名极为优秀的猎人,对危险有天生的嗅觉,远远就能感到会对他造成生命威胁的猛兽,早年间在山间冒险捕猎的时候,凭借这种独特的天赋,数次死里逃生。 “到底……什么东西?” 丁一航盯着前方的树丛,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从林子深处传来,这种危险摄人心魄,甚至让他失去了对抗的勇气。 哗! 眼前一片枝叶摇开,一个遍体黑毛的人形怪物,出现在他眼前,用一双青碧色的瞳孔,冷漠地看着他。 “妖……魔……” 丁一航几乎呻吟着说出这两个字,虽然用力捏住了刀柄,但手心里满是冷汗,长刀几乎滑落坠地。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就算再可怕,也是在幻阵之中,于是提起勇气,试图与这头怪物厮杀。 只是他忘了一点,勇气并不能代表力量。 噗! 下一刻,人形怪物身影一闪,已经来到他身前,伸出一只尖锐的爪子,从他心头刺入,后心刺出,轻轻松松便将心脏搅成一把肉泥。 丁一航甚至连像样的挣扎都没有,就化作一缕缕白光,消失在天地之间。 …… 赵拂衣沿着山道漫步而前。 约么一个多个时辰之后,忽然瞧见前方不远,一个石亭矗立在道路两旁。 “且在此处歇歇脚吧。” 赵拂衣抖了抖衣服,几步来到石亭前面,擦干净地上的石墩,一屁股坐了下去。 风轻云淡,百花飘香。 四下里一片好风景,若不是知道身在幻阵,确是一处踏青的好去处。 “这位师弟,有礼了!” 就在他坐下不久,一个年轻道人从远处走了。 这人也是一身软甲,背后背着两柄长剑,眉宇间带着丝丝傲气,远远瞧着赵拂衣,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师兄,有礼了。” 赵拂衣拱了拱手。 他对这人有一点印象,在阴阳鱼广场上的时候,曾经见到这人从火龙宫中走出来,u看书 .uukanshu 是参加论道大会的九名内家弟子之一。 “师弟居然能活到现在,当真不容易啊,你的积分牌,我权且收下了!” 这道人来到亭子前面,淡淡说道。 “师兄莫不是在白日做梦!” 赵拂衣呵呵一笑,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做不做梦的?师弟自己不知道?我是玄德洞天里的主脉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功法,都在师弟之上,难道师弟觉得区区一件秘宝,就能抹平你我的差距?” 这道人低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相柳弓说道。 “哦……那就试试吧!” 赵拂衣无可无不可地答道。 “好!” 这道人长笑一声,双手一摊,背后两柄长剑一起出鞘,汇成一团寒芒,向赵拂衣卷了过去。 赵拂衣淡淡一笑,身形不同,左手托起白骨相柳弓,右手轻轻一拉弓弦。 噌! 一声轻响,一道红光陡然射出,直奔这道人胸口而去。 这道人双剑一起向红光削去,不料,却削了个空,红光依旧向前,正射在他胸口。 霎时间,这道人便觉得头晕眼花,立足不稳。 一阵青气从他皮肤下面浮出,罩住整个身体,只是踉踉跄跄再走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当场身死。 “这玩意可比你想象的厉害的多!” 赵拂衣轻轻摩挲着手中相柳弓,扬了扬眉说道。 刚才这道人修为高深,绝不在他之下,更兼着剑法犀利,当真动起后来,就算侥幸能赢,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拿得下的。 不过相柳弓下,这些都不值一提,轻轻松松便要了性命。 173、秘宝 论道大会已经进入第三日,也是最后一天,胜负将在这一日决出。 整座七星岛,都已经沦为杀伐之所,处处都有人在交手,仍然活着的弟子已经不多了。 在一片砍杀声中,却有一个道人十分安静的走在林子里。 从始至终,他没有跟任何人交手,就一直这么平平淡淡的走了下来,无论是在迷踪林,还是在芦苇荡,都是和和气气地走了下来。 甚至在七星岛的山上,天玑楼前,也完全没有动手,就拿到一宗秘宝。 原因也很简单,当他走到天玑楼前的时候,正看到两名道人联手杀了天玑楼的守护者,正要转身离去,接着,就见这两名道人重伤不治,一一化光而去,于是,上楼白白捡了一件秘宝。 这名道人就是和泉,一个默默无闻的主脉弟子,只是因为世家出身,与全真道有交情,才被收到全真门下,但也一直没有受到任何重视,只是平平无奇,不上不下。 和泉走了一阵,感觉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便坐到树荫下面,拧开随身带着的水葫芦,“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之后,他并未起身,将水葫芦的塞子重新塞好之后,盘膝而坐,双目微闭,缓缓念起了道经。 此刻,已是午课的时候了。 从进入北斗七星阵到现在,他从未耽搁任何诵经的时间,一直保持着早课、午课和晚课的习惯。 进入幻阵六十三人,能够保持这一习惯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 就在北斗七星阵里面如火如荼的时候,火龙宫的一处偏殿之内,却显得过分冷清。 空荡荡的大殿里面,只有三个人坐在一起,甚至连一个从人也没有。 这三个人分别是大魏王朝太子江枚,当朝国师弟子道人叶敬,还有一位则是禁宫五大总管之一的解玄机。 “这全真道也太不像话了,竟敢让太子殿下在这里枯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在陛下面前重重参上一本!” 解玄机面色煞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装的,不断在殿里走来走去。 “解总管,罢了!” 江枚看起来倒不生气,脸上再次浮起笑容,笑着说道:“咱们是过来拉壮丁的,人家不把咱们赶出这里,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又怎能强求人家强颜欢笑?” “强颜欢笑……” 解玄机一愣,随即大笑说道:“殿下这话说的真有意思,哈哈,确实是强颜欢笑!” “殿下。” 叶敬一直坐在大殿一角,静静地在品茶,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直到此刻,才忽然张口:“其实,全真道坚持让殿下离开大殿,并不仅仅是心中有怨气,还有别的缘故。” “哦,叶先生请讲。” 江枚忽然来了兴趣。 “北斗七星阵是全真一脉立足的三大支柱之一,其中蕴含了极大的秘密,不容为外人所见。” 叶敬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秘密?” 解玄机也来了兴趣。 “呵呵。” 叶敬轻轻一笑,淡淡说道:“据家师所言,北斗七星阵的核心是七星岛,七星岛上有七座阁楼,里面藏有许多神通各异的秘宝,这些都是全真道的底牌,万万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哦?” 江枚眉头一皱,问道:“不对吧,北斗七星阵不是一座幻阵么,这里面的秘宝有什么用,难道还怕人看?” “呵呵,假作真时真亦假!” 叶敬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殿下只看到北斗七星阵是一座幻阵,却没想到为什么会有这座幻阵。” “这座幻阵本是全真道的练兵之处,当年世间纷乱的时候,各大门派都有道兵,不过,全真道练出来的,可是号称天下第一道兵的精锐。” “如此以来,这里面怎么又可能会有假的秘宝?若是把这些假货操练习惯了,真的与人动手的时候,岂不是只能干瞪眼?那还不如不练!故此,家师断言,这里里面的秘宝都是真的。” “嗯?” 江枚听到这里,眉头皱的更深,思索片刻,说道:“若是这样,为何从来不见全真道的人使用这些秘宝,而且,我以前见过许多道人,却从没见一个人用什么秘宝,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么?” “殿下猜的不错。” 叶敬面色一肃,声音也低了下来,说道:“此事确实有一桩内情,非常人可知,就算是修行中人知道的也不多,殿下可曾想过,这些秘宝来自何处?” “难道不是道人们炼制的?” 江枚反问道。 “自然不是。” 叶敬摇了摇头,说道:“有些粗劣之物,或许是道人所制,但是大多数秘宝,都来自……” 说到这里,他轻轻抬头,uu看书w.ukanshco 用手指了指上面。 “来自那里……” 江枚沉默了一下,微微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秘宝并不适合在现世使用。” 叶敬顿了顿,继续说道:“现世之中,天地元气浓度太低,秘宝就有些不堪用,甚至极易损坏,就算勉强用起来,威力也不尽如人意,故此,大家都不会轻用,不到关键时刻绝不拿出。” “哦……若是平时不用,关键时刻用起来,恐怕也不大顺手吧。” 江枚淡淡说道。 “不错。” 叶敬微微一笑,略带羡慕地说道:“这就是北斗七星阵的好处,既可以在阵中操练,又不会损伤秘宝,岂不是两全其美?” “嗯……” 江枚沉默许久,忽然又问道:“这些秘宝不能在现世中用,那么可以在幽冥世界中用么?” “幽冥世界天地元气充足,倒是可以用。” 叶敬点头答道。 “既是这样……” 江枚眼中忽然放出亮光,笑着说道:“咱们能不能让全真道给这次征召的弟子,发上几件秘宝?” “这个……” 叶敬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这些人都是全真一脉门下的弟子,多一件秘宝,总能多些生还的机会,我想全真道应该有所考虑,再者,明明赐下秘宝,就可以多几分机会,偏偏捂在手里不放,恐怕会令门下弟子心寒吧。” 江枚悠然说道。 “殿下说的是……” 叶敬微微点头。 “殿下英明!” 解玄机哈哈大笑,尖细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之中。 174、瞬间胜负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古旧的铜盘之上,浮现着一座清晰地沙盘地图,与之前囊括整个幻阵相比,如今的沙盘地图里面,只显示了七星岛上的景物。 “启禀祖师,如今只剩四人仍在幻阵之中,是否催动阵法,让他们早点见面?” 丹阳子缓缓起身,来到高台下方,向高台之上的三位祖师请示。 “也好。” 纯阳真人答道。 “遵命。” 丹阳子点点头,转身来到铜盘边上,五指搭在上面,轻轻摩挲几下。 霎时间,铜盘上面的沙盘地图发生剧变,山峦、流水、树木、道路,一一变幻位置。 “嗯?” 连城君正在树下闭目调息,忽然听到隆隆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睁开眼睛一瞧,只见天地变色,山河改道。 原本矗立在前方的两座高峰,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座新的山峰,眼前一条大道也改换了方向,由南北路,变成了东西路,就连他原本靠在背后的大树,也忽然消失不见,成了一簇繁花。 “已经进入最后时刻了么?” 连城君喃喃自语。 他一心要在论道大会上夺魁,早早便从各处收集论道大会的资料,知道这是论道大会到了最后阶段,里面弟子所剩无几,外界祖师将各位弟子一一凑在一起的手段,看来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沙……沙…… 还不等他多想,就见前方地平线上,漫步走过来一个人,不,或许已经不能说是人,更应该说是一个人形妖魔。 这妖魔身高九尺上下,遍体黑毛,粗如钢针,手脚皆有利爪,足有五六寸长,一双青碧色的眼睛,更是淡漠无情,远远便能看到其中反射出的幽光。 若非依旧是人身,若非是在幻阵之中,只怕没人想到这居然是一个人。 这不是别人,正是服食了一滴贪狼血的风十三郎。 与刚刚激发血脉相比,他的身体发生了更大的变化,两只耳朵逐渐变得又尖又长,仿佛狼耳一般,嘴也开始向前凸出,牙齿也变得锋锐起来。 最为可怖的是,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嗜血的渴望,这甚至让他想起幼年时期,在狼群中生活的血腥片段。 “贪狼血啊……” 连城君看到风十三郎过来,瞳孔不由一缩。 七星岛上的秘宝很多,大多数都不为人知,可是贪狼血的名声实在太大,即使他身在支脉,也听说过这件秘宝,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人会选择它罢了。 “这可难缠了……” 连城君叹了口气,抬起右手,低低喝道:“疾!” 他选择的秘宝是飞剑,也是道门高人最擅长的秘宝,距离越远越能发挥效用,若是离得近了,自身就会落入危险之中。 一道晶莹剔透的光芒从他袖中掠出,直奔远方风十三郎而去,剑光一闪,便已到了他的眉心。 唰! 风十三郎的反应和速度都快的可怕,甫一低头,便躲过飞剑一击,竟然凭自身本事,生生躲过飞剑的刺杀。 接着,就见他身形向下伏倒,四肢一起着地,骤然先前方冲了过来,在身后卷起一片烟尘。 一蹿一纵,便有十多丈远,如同草原上的野狼一样,急速向连城君扑了过来。 “好快!” 连城君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手指急忙向回一勾。 飞剑迅速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急速向回转折,从背后追击,再次向风十三郎杀了过来。 嗤! 飞剑的速度毕竟不凡,不是人力所能媲美,就算身具贪狼血脉的风十三郎也不行。 毕竟只有一滴精血,并且融合的时间并不长,身体血脉还没有完全转换。 一声轻响之后,飞剑迅速追上风十三郎,直接向他后脑刺去。 风十三郎的反应也敏锐到了极点,身形只是一晃,微微向侧面一躲,堪堪躲过这一剑。 不过,后脑虽然躲过,却被命中肩头,瞬间透体而过,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 这一剑出手,终于见了血。 连城君却没有任何得意之色,反而露出愈发凝重的表情。 风十三郎中剑之后,并没有表现出痛苦的表情。 当然,他现在脸上覆盖着一层黑毛,就算再有什么表情,别人也看不清楚。 甚至连速度也没降下半分,依旧向连城君急速冲过去。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伤口迅速恢复,鲜血急剧凝结,转瞬之间,便已完全止血,只怕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恢复如初。 飞剑刺了一个血洞之后,uu看书 .ukash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回到连城君身边。 连城君面色凝重,轻轻掐动手指,飞剑围着他环绕一周,一个盘旋之后,再次瞄准风十三郎刺去。 噌! 飞剑急速飞出,这一次瞄准的是心口。 风十三郎反应太快,速度太急,想要一击致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倒不如先攻击难以闪避的位置,将他斩成重伤,再想办法杀死。 嘶! 一声轻响之后,再次飚出鲜血。 飞剑不负所托,扎在风十三郎的胸口处,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只是稍微偏了几寸,没能穿透心房,扎在了另外一处。 这一次,风十三郎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但速度并没有慢下一分,依旧急速向前,甚至势头更急。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极速缩短,甚至已经不到二十丈,只要一个瞬间,就要撞在一起。 连城君的脸色更加凝重,但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意思,再次勾了勾手指。 飞剑以比刚才更急的势头,再次回转过来,向风十三郎背心刺去。 眨眼之间! 风十三郎已经冲到连城君身前,一只利爪疾速向前抓去,直奔连城君的脖颈。 与此同时,飞剑也已杀到他后心,剑尖甚至已经刺破了表面的一层毛皮。 唰! 飞剑疾掠而过,从后心穿过,刺透了风十三郎的心脏。 风十三郎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但只有一瞬,利爪再次向前抓去,只是轻轻一击,就抓断了连城君的脖子。 “贪狼血脉可不止一个心脏……” 这是连城君临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175、真道人 呼!呼! 天上风起云涌,地上烟尘四起。 从几秒钟前开始,整座幻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一座大河忽然改道,滔滔江水开始倒流,成片成片的树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涛滚滚的湖泊。 赵拂衣站在山丘之上,看着眼前变幻,仿佛沧海桑田,心中忽然有一分感慨。 在九天之上,长生不灭的仙人眼里,这世上的一切是否也如眼前一样,随生随灭,变幻不定。 如此以来,是真是幻又有什么区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心中忽然想起金刚经中的这一句,不由喃喃念道。 “金刚经里这句说的不错,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道佛虽然有别,内中却有相通之处。”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赵拂衣不由一惊,浑身上下不由打了个激灵,甚至有几分悚然,听这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怎的竟丝毫没有发现。 他脑中还不及转过这个念头,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骤然向一旁闪开,双手横在身前,护住周身要害,这才转头向身后望去。 不知何时,在他身后坐着一个道人。 这道人看样子三十岁上下,面色温和,淡淡含笑,穿着一件海蓝色道袍,就是刚进入幻阵时有的那件,缓缓站起身来,冲着他轻轻拱了拱手,完全看不出要动手的意思,笑着说道:“师弟,这厢有礼了。” “呵呵。” 赵拂衣尴尬一笑,垂下双手,说道:“师兄,在下周无极,有礼了,还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贫道和泉。” 和泉笑了笑说道。 “不知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 “贫道刚才正在树下诵经,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 和泉实话实说,丝毫没有隐瞒。 “哦……” 赵拂衣沉吟了几秒钟,接着又问道:“师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这个贫道还真知道一些。” 和泉点点头,四下里瞧了瞧,仔细解释道:“眼下已经到了论道大会的最后阶段,幻阵之中所余的弟子已经不多了,外界祖师就会改换阵法,将残余的弟子收拢到一起,尽快决出论道大会的优胜者。” “这么说的话……” 赵拂衣忽然反应过来,惊讶说道:“按照诸位祖师意思,岂不是让你我在这里交手?” “正是如此。” 和泉微微点头。 赵拂衣忽然怔住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下打量了和泉一眼。 和泉道长因为地形变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乃是一个极佳的出手机会,完全可以率先出手,借此占据上风,可是他却并未动手,而是出声招呼,放弃了这个极好的偷袭机会。 “师兄光风霁月,在下佩服之至。” 赵拂衣诚心实意地拱了拱手。 自从进入北斗七星阵后,与人数次交手,还是头一回遇到和泉这种谦谦君子。 “呵呵。” 和泉淡淡一笑,并没有张口。 “祖师既有此意,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动手吧。” 赵拂衣也不扭捏,接着又说道。 “哦,贫道并无意与师弟交手。” 和泉眉头一皱,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贫道一心求道,从来不愿与人动手,也无意与此地任何一位同门交手,不求在大会夺魁,只求独善其身。” “这样?” 赵拂衣微微一怔,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可能不信,可是和泉这么说,他倒有八分相信。 他一时沉默下来,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和泉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许久之后,赵拂衣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和师兄,在下虽然不想与师兄动手,不过,却是诸位祖师的意思,在下也很为难,这样吧,既然师兄不肯动手,在下这就送师兄出去。” 说罢,长剑出鞘,横在身前,剑气森森,蓄势待发,做足了动手的打算。 “贫道虽不想与人动手,但也不想就此送命,咱们坐而论道,一起等到论道大会结束不好吗?” 和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若是祖师们想让咱们坐而论道,又何必开启北斗七星阵呢?形势如此,师兄又何必多说呢?” 赵拂衣轻叹一声,手中长剑如电,当胸向和泉刺去。 这一剑堂堂正正,并无任何诡异刁钻之处,与他一向的杀法完全不同。u看书 w.uuknshu 这也是面对和泉的缘故,和泉既没有动手偷袭,他也不用各种诡秘杀法,就这么堂堂正正的打一架好了。 嗖! 一剑出手,直奔和泉前心而去。 和泉脚尖一点,身形向后飘去,堪堪躲开这一剑。 他是丹阳子的徒弟,在玄德洞天修炼多年,修为深厚,功法精湛,单以纸面实力而言,还在赵拂衣之上。 甚至是整个论道大会,修为最为身后的几人之一,就算他不主动出手,赵拂衣也不容易杀他。 “好!” 赵拂衣轻笑一声,飞身一跃,疾步向前,再次向和泉斩去。 “师弟何必苦苦相逼。” 和泉身在半空,轻轻一叹,随即双手合十,一道淡淡的流光从他胸口流出,将他全身上下包裹。 接着,就见他的身形变幻几下,逐渐变得透明,就此消失在空气之中。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一剑继续向前刺去,从和泉所在位置穿过,却只刺中一团虚空,完全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心中不由一动,说道:“这是秘宝?” “正是。” 和泉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赵拂衣二话不说,反手又是一剑,剑光如电,迅捷无比,径直刺向发出声音的位置。 这一剑已用上七成劲力,不比刚才随意出手,不料,长剑刺中之处,依旧空空如也。 “师弟,莫要再多费神了,这是岛上秘宝遁一符,能够隐遁身形,融入虚空之中,非寻常人所能破解。” 和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出声的位置,已经在刚才的十多丈外。 176、计灭 遁一符,只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寻常之物。 天地之间,莫不有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依照道家所言,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若失落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这个‘失落的一’,又称为‘遁去的一’,代表的是天地间无穷的可能性,也是道门至理中最精深的部分之一,非道门真人难以见其真面目。 遁一符以此为名,取得便是其中失落难寻之意,自有其玄妙之处。 若是由修行有成之人催动,恐怕整个全真一脉,只有三位祖师能够破解,和泉虽然修为差些,无法发挥遁一符的全部威能,但也不是赵拂衣能够看破的。 凭借遁一符在手,和泉几乎已经立在不败之地,任谁也难以战胜一个找不到敌人。 “遁去的一么……” 赵拂衣不由眉头大皱。 他少年时曾有志科举,学过一段时间易经,去年以来,又在关中书院读过几个月的典籍,自然知道“遁一”两个字的意思,当下也就明白了这张符的玄妙之处。 “若真是隐遁世外的能力,那可难寻了……” 赵拂衣回剑入鞘,转头向四面望去。 天地间的剧变已然停止,头上白云飘逸,脚下大地坚实,四下里清风徐徐,树叶随风飘舞,不远处,湖水荡漾,微起波澜,一切都处于静谧之中。 “和泉……当真还在这里么?” “在!” 赵拂衣脑子里先是冒出一个疑问,接着自己重重地回答出来。 若是正常情况下,和泉不愿交战,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转身一走便是,难道他还能踏遍整个七星岛,寻找一个故意隐藏自己的人? 不过,这种可能性在第一时间就被他否决了。 遁一符再过高明,却只局限于幻阵之中,无法违逆大势。 眼下的大势就是,全真一脉的三位祖师需要剩下的弟子尽快拼个胜负,阵法变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故此,和泉道人绝不会远去,就算他真的想远走,也会被祖师挪移回来。 可以确定,和泉就在附近,可是又在何方呢? “真的融于虚空了么?” 赵拂衣坐在原地不动,想了许久,终于摇了摇头。 前世之时,他曾听过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这句话虽然简单,却说明了一个道理,世间万物本来恒定不动,一旦你试图做些什么影响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反过来影响你。 真正的隐遁于世,是一丝一毫痕迹也不会留下,完全不去影响这个世界,因而,这个世界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境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和泉道人刚才就不会说话,因为他已经融入虚空,虚空又如何能发声呢?既然他能够发声,说明他还能影响这个世界,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世界必然也能影响到他。 这里面的道理非常简单,却非常玄妙,若非是他两世为人,恐怕还参不破其中的道理。 …… 道理虽然想通了,却要如何去做呢? 俗世之中,知易行难,本来就是常态,更何况是要破解一家秘宝。 赵拂衣盘膝而坐,慢慢思索如何破解这一难题。 许久之后,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陡然站起身来,转身向不远处的湖泊冲去,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湖泊边上。 他大步踏入湖水之中,脱下身上软甲,整个浸泡在湖水里面,直到软甲上吸满了水,这才从湖中提出,飞身跃回岸边,以自身为圆心,挥起软甲,不断向四周旋转。 他如今已是内家层次的高手,借着慕仙宫里一顿异果的帮助,已经堪堪完成了藏精阶段的积累,体力也比刚刚突破内家层次强盛不少,就算不施展龙吟铁布衫,也有十二三头板角青牛的力量。 呼! 一挥之下,虎皮软甲顿时如风车一样,被扯得笔直,发出巨大的风声,千万颗细微的小水珠从皮甲中被甩出,不断向四面溅射而去。 这些水珠极为细微,漂浮在空气之中,与空中的烟尘结合在一起,凝成淡淡水雾,不断向四面蔓延,在头顶明光照耀之下,幻化出一点点七色彩虹的光芒。 眨眼之间,赵拂衣便将虎皮软甲甩干,当下也不迟疑,再次将软甲浸泡在水里,吸足水分之后,换了一个位置,再次甩开一片片的水雾。 还不等水雾落下,赵拂衣重新又将虎皮软甲泡在水里面,转眼之间,如是再三,连续甩干数次,整片区域都弥漫着淡淡的水雾。 “差不多了……” 赵拂衣瞧瞧四下里水雾弥漫,飞身跃上山丘,居高临下,目光向四面扫去。 一阵清风徐来,u看书 w.uukanshu.co水雾渐渐流动,或是飘向远方,或是沉入地面,渐渐四散而去。 他力道再强,也是凭借人力,自然不可能与自然规律抗衡,从前到后,水雾顶多维持一盏茶的功夫。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一盏茶的功夫。 只要遁一符不是真的能够遁入虚空,就会在这世间留下丝丝痕迹,或许在空气之中没有背景衬托,一切痕迹都难以显露,但是在水雾之中,只要存在就会留痕。 “嗯!” 赵拂衣忽然瞧见,就在西北方向十多丈远以外,水雾的流传有些诡异,似乎是绕开了什么障碍,露出了一点缺憾。 噌! 赵拂衣站住身形不动,左手托起白骨相柳弓,右手轻轻挽动弓弦,只听微微一声轻响,一道赤红光芒凝结的长箭,顿时脱手而飞,向西北方向飞去。 他原本不想动用相柳弓,可惜水雾太过淡薄,他只要稍稍一动,就会搅乱水雾流转,失去眼前的目标。 正好相柳弓凝结的长箭是一道虚影,不会搅乱水雾,正好就用它了。 唰! 只是一个恍惚,赤红长箭便已杀到远处哪一点缺憾前面,顿时看到水雾混乱起来,似有一个人影向一旁纵去。 不过,长箭极快,虽然没有正面射中,却还擦上一点,总算没有浪费。 赵拂衣一箭出手,没有再继续追击,而是停下来仔细观察。 十多秒钟之后,整片区域的水雾都已散尽,就见虚空之中,忽然冒出一缕缕白光,不断消失在天地之间。 赵拂衣心中一定,看来和泉道人已经死于剧毒之下。 177、决胜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 一前一后,两场战斗,从众位道人眼前掠过,先是风十三郎与连城君之间的速战速决,再是赵拂衣巧使妙计一箭毒杀和泉。 两场战斗看罢,众道人脸上神色各不相同,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眉头紧锁,还有人闭目无言。 一时间,整个大殿里面静悄悄地。 对于在坐诸位道人来说,这两场战斗并不算激烈,他们中任何一人出手,都能轻松战胜场中几人。 真正让他们重视的是,两场战斗中呈现出的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天下之间,万事皆有勾连。 一叶落可知天下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幻阵中两场战斗虽然不值一提,却预示了一些极为诡异的趋势。 正是这种趋势,让殿中众道人心神不安。 第一场战斗中,连城君以飞剑迎敌,用的是玄门正法,也是道门剑修最擅长的战斗方式,风十三郎则吞服了贪狼血,化身人形妖魔,纯粹以力压人,战术并非道门传统,乃是妖魔一道的打法。 照说,玄门正道理应压在妖魔一道之上。 这一战的结果却是,风十三郎轻伤,连城君身死,乃是道消魔长之兆,冥冥中已经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接下来的一场战斗中,这种不好的兆头更加明显。 和泉隐逸山林,独善其身的想法,虽然与祖师们的想法不和,但也是传统道家思想,正所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换句话说,就是天下大乱,难以抵挡锋芒的时候,便隐匿于洞天之中,等到天下太平,再重新出世。 这句话在道门中,还有另一重含义,夫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意思就是,甘愿放弃争胜念头的人,往往反而会笑到最后。 可是抱着这种想法的和泉,却输在赵拂衣手上。 最为可叹的是,输的原因并非和泉的错,而是因为大势,幻阵之中的大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这才被赵拂衣找到。 避世逍遥不如苦苦相逼,这同样不是一个好兆头。 照理来说,这两场战斗只是幻阵中发生的两场角逐,不但影响不了现世,更与天下大势毫无关系。 但此刻坐在大殿之中的,全都是一心感悟天道的道人,又岂会不懂见微知著的道理。 “道消魔长……避世不得……” 白虹真人坐在台上,忽然一声轻笑,看着台下众人,带出几分不羁,说道:“别想太多了,把最后两个人挪到一处吧,我倒要瞧瞧,这一场大会最后是什么结局。” “遵命!” 丹阳子点头答道,随即轻轻拍了拍铜盘。 他脸上神色并不好看,和泉虽然不是看重的弟子,此次能够走到最后阶段,也超出了他的预期。 可是和泉之败带来的预兆,却是他不想看到的,这不但与他自身有关,更在冥冥中预示了全真道在此次大劫中的命运。 就在丹阳子身旁不远处,凌云子面色也不好看。 他座下的风十三郎虽然进入最后的决战,可是风十三郎的选择,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贪狼血! 这种东西放在幻阵之中,本意并不是让弟子吞服。 而是催动幻阵的下一重变化,让阵中弟子与贪狼血幻化的妖魔拼斗,从而增长经验,没想到这次…… 众位道人之中,也许郝长风是唯一一个面色尚可的人。 赵拂衣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喜,他拜入纯阳祖师座下较晚,出山日子并不算久,收的弟子不多,也不算出众。 这还是头一次带弟子参加论道大会,本来以为只是打打酱油,没想到居然还能走到最后,真是意外之喜。 …… 北斗七星阵中。 赵拂衣斩杀和泉之后,并未远走。 按照和泉的说法,论道大会已经到了最后的决胜阶段,就算他坐着不动,也会有人上门,无需他再多跑。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人。 呼……呼…… 不知不觉间,岛上狂风再起,天上飘着的白云不断变化形状,不远处的大湖也在不断泛起波涛,四下里的景色也渐渐开始改变。 “又开始了么?” 赵拂衣深深吸了口气,做好迎战的准备。 沙……沙…… 功夫不大,便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林中传了出来,接着,就见一个遍体黑毛、牙尖爪利的人形妖魔,从林中走了出来。 赵拂衣瞧见这一幕,瞳孔不由一缩,忽然想起了长安城中的秋素白,同样是一身皮毛,同样是仿佛人形。 “风十三郎。” 人形妖魔来到赵拂衣身前不远处,轻轻拱了拱手。 “周无极。” 赵拂衣站起身来,同样拱了拱手,握紧手中相柳弓,做足动手的准备。 无论对面这人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都是一个不可小视的对手,当初在长安城中,秋素白现出真身的时候,战力强的骇人,就算是暴雨梨花针射在身上,u看书 ww.uukansh 也没有丝毫反应。 面对这种敌人,玄蟒剑只是一个玩笑,只有寄望于相柳弓的威能。 “师弟,上路。” 风十三郎淡淡一语,接着就听“嘭”的一声,双足猛然发力,向赵拂衣扑了过来,利爪抓在地上,甚至抓出一个小坑。 十余丈距离一闪而过,只在赵拂衣眼中留下一道残影。 “好快!” 赵拂衣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风十三郎就已经杀到身前,利爪几乎要抓到他的脖子上。 不过,他念头虽然不算快,身体却远比念头快的多。 就在风十三郎疾速赶来的瞬间,他已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同时运起龙吟铁布衫,全力催动体内气血,大步向后退去。 两相加持之下,速度同样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噌! 利爪一把抓出,在虎皮软甲上面,撕开一个半尺多长的口子,就好用手撕纸一样,轻轻松松将软甲撕裂。 甚至在他胸前,也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赵拂衣急速后退,瞬间向后退出七丈多远,堪堪躲过这一抓。 不止如此,他不等第二把抓过来,毅然转身,向不远处的大湖逃去,速度之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风十三郎一把抓空,第二把再要抓出的时候,却发现赵拂衣已经远走,速度甚至在他之上,不由怔了一怔。 不过,他转念一想,幻阵之中,秘宝无数,难保就没有可以令人速度更快的秘宝,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稍稍一顿,便再次向赵拂衣赶去。 178、追逐 北斗七星阵中,最终厮杀开始。 火龙宫内,大殿之中,众位道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这一场厮杀之上。 这一场比试中,双方用的都不是传统道门手段,其中,风十三郎是妖魔一路的打法,赵拂衣则更接近世俗武道。 第一次接触之后,风十三郎一把抓空,赵拂衣堪堪躲开。 要说是风十三郎占据上风,但是赵拂衣并无秘宝加持,居然也能闪开这一击,不由让人不心惊。 “这……怎么这么快,周无极的速度竟比贪狼血脉更快!” 长春子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围坐在铜盘四周的多位道人,脸上也都露出惊奇之色。 贪狼血脉之强,在座众人心知肚明,其肉体的改造是全方位的,速度、力量、技巧,几乎尽善尽美。 只看李行空就知道,他的轻功天赋独一无二,远胜同门弟子,但在贪狼血脉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没想到,此时竟被赵拂衣生生压过一头。 幻阵中的风十三郎以为赵拂衣身怀其他秘宝,并没有想太多,但是大殿中的道人却知道,赵拂衣所持的秘宝相柳弓,威力全在毒上,对速度并无加成。 “郝师弟,你这弟子不简单啊!” 丹阳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周无极的血脉与常人不同,故此常有惊人表现。” 郝长风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只能无奈说道。 他本想将赵拂衣雪藏,不愿被大魏王朝征召了去,可惜随着论道大会的进程,赵拂衣的表现越来越好,甚至走到最后一步,已然压不住了。 “原来如此。” 丹阳子淡淡答了一句,也不知信是不信,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好好看他们交手吧,两人都是野路子才有趣,整天看你们座下那几个弟子演武,打起来规规矩矩的,看了头一招就知道最后一招是什么,你们看着不烦,我看着都烦了!”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忽然张口,将两人喝止。 听了这话,台下众位道人,一起安静下来,仔细看阵中两人动手。 …… 唰! 赵拂衣身形如电,大步疾奔,转眼之间,便已来到湖泊边上,绕着湖水逃跑起来。 风十三郎速度一点不慢,四肢触地,身形低伏,一纵一跃之间,便有五六丈远,全力在后方追逐。 这片湖面积不小,沿湖一周起码有三五千米,两人一前一后,就在湖边绕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赵拂衣发现风十三郎紧紧跟在后面,一直没能甩脱,心中暗自思忖。 别人虽不知道,他却自家人知自家事,眼下是凭借“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以及龙吟铁布衫的功法,两相加持之下,强行把速度提到这个水准,才把后面的风十三郎甩开。 可是这种速度并无法长期保持,龙吟铁布衫极耗气血,当初在外家层次的时候,顶多只能坚持一刻钟。 如今虽然已经晋升到内家层次,但顶多只能坚持两刻钟,就会耗尽全身气血,到时候就只能静等着挨宰,那可万万不行。 “如此以来,必须要速战速决!” 赵拂衣心中思绪万千,脚下却丝毫不停,速度越来越快。 风十三郎一直在后面紧追,速度虽快,但却渐渐被拉下一点。 “千劫百难,说走就走”毕竟是玄奘所传,级数高到吓人,不是贪狼血能比的,对速度的加持更加惊人,比外家层次之时,还要快上几分。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终于将风十三郎甩开二三十丈远。 直到此刻,他才有暇从怀中掏出补气丹,倒了几颗在手上,迅速吞服一粒,补益身上气血。 噌! 赵拂衣吞掉补气丹之后,又过了几秒钟,忽然止住脚步,回头向后瞧了一眼,单手向后一甩,手中玄蟒剑脱手而飞,一道剑光直奔风十三郎而去。 这一剑又快又疾,去的也很突然,再加上风十三郎一路疾冲,剑速与身法叠加,更是快的惊人。 等到风十三郎发现剑光的时候,剑尖离他不足一尺。 嚓! 关键时刻,就见风十三郎四爪一起发力,狠狠拍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于间不容发之际,整个人横挪三尺,堪堪躲过这一剑。 玄蟒剑划过一道弧线,径直投入湖水之中。 “好快!” 赵拂衣回头正看到这一幕,眼皮不由跳了跳,转身接着向前冲去。 刚才这一剑虽然没能伤了风十三郎,也给提供了一个参考,大致判断出风十三郎的反应速度。 看来在二十丈外出手,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他,uu看书 wuukasu.co 要想命中,至少要在十丈之内。 …… 又过了约么一盏茶的世界,赵拂衣脚下再次一缓。 两人速度何等之快,就在这稍稍一缓的功夫,风十三郎已经赶了上来,迅速缩短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来得好!” 赵拂衣听到脑后风声,心中不由一动,陡然止住脚步,急忙转身,左手托起白骨相柳弓,右手挽动弓弦,凝成一支赤色长箭,向风十三郎瞄准。 啪! 风十三郎这次已经有了防备,见赵拂衣转身,四爪骤然向下一拍,随着一声轻响,身形向一旁晃去。 接着,就见他身形左右晃动,以之字形的路线,不断向赵拂衣晃了过来。 “呼……呼……” 赵拂衣缓缓沉住呼吸,定下心神,扑捉风十三郎的每一个动作,风十三郎速度实在太快,以他当下的箭法,射中的可能性不大,必须要找一个极好的机会才行。 噌! 直到风十三郎逼近赵拂衣身前不足一丈,他终于找到机会,松开弓弦,一箭射了出去。 唰! 风十三郎见长箭来袭,身子骤然向下一伏,于电光火石之间,躲开了这凶险的一箭。 赵拂衣面平如水,还等他起身,再次挽动弓弦,凝出长箭,匆匆射出一箭。 两箭之间,所差时间太短,风十三郎终于难以躲避,这一箭堪堪射在他背上,瞬间消失不见。 相柳弓无需箭支,是抽出身上气血为箭。 只要气血够强,便能即刻凝成箭支,倒省了取箭、搭箭的功夫,射起连珠箭时,要比寻常弓箭快的多。 179、生死 赵拂衣一箭命中之后,也来不及看战果如何,转身大步逃开。 他心中明白,以风十三郎的体质,只怕这一箭还射不死,若是留下不走,恐怕要面临最激烈的反扑。 只是奔行之间,难免气喘吁吁。 刚才连续射出两箭,期间间隔太短,连续抽调气血,耗费比往日更多几分,几乎达到平时射出三箭的地步。 算起来已经耗费了将近一半的气血,以他的体质,也有些头晕眼花,脚下发飘。 嘶! 就在赵拂衣转身的功夫,风十三郎已经爬了起来,如同荒野中的一匹青狼,无声无息继续向前追去。 因为身上青黑色皮毛的缘故,他的脸色并无变化,甚至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完全看不出来有中毒的意思。 尤其是一双青碧色的眼珠,从眼底泛出幽幽青光,比原本颜色更浓。 转眼之间,他已疾步追到赵拂衣身后,猛然跃起,探出双爪,锋锐的爪牙瞬间弹出,刺在赵拂衣背上,就像划破纸张一样,轻松划破穿透软甲,在赵拂衣背后割开一道长达一尺,深达半寸的血淋淋伤口。 “嗯?” 赵拂衣闷哼一声,也不敢回头,忍着剧痛继续向前逃去。 一面默诵“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秘诀,一面全力催动龙吟铁布衫,拼命挣扎之下,勉强将风十三郎再次甩开。 …… “呼!” 约么跑出百丈之后,赵拂衣在奔行之际,右手一扬,掌中一粒补气丹,“噗”地脱手而飞,直接抛入口中。 刚才他借着抛剑的机会,已经将补气丹全都倒入手中,随时都可以补充气血,倒不用每次都打开瓶子。 就算如此,他也缓了一缓,风十三郎接着这个机会,又把距离拉近了几丈。 唰!唰! 又逃了一盏茶的功夫,赵拂衣觉得自己就快要跑死了。 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因为速度快到极点,对气血的压榨也到了极点,肺部是火辣辣的一片,简直像火烧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口火炭,痛苦到了极点。 体温也在不断飙升,浑身上下变得赤红一片。 汗水从皮肤中渗透出来,还没来得及滴下,就升腾成雾气飘起,经风一吹,变得无影无踪。 转眼之间,皮肤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花花的盐粒,这都是汗水中盐分凝结而成。 风十三郎依旧追在身后,并且距离越来越近。 …… “再这么下去会死!” 赵拂衣又冲了几步,心中陡然明白过来。 即使有补气丹补充,一时间不至于气血衰竭,但是气血的补充,并不等于体质的恢复。 就像一辆汽车,如果远转到极限的时候,发动机就会发烫,甚至会出损害,最终导致整辆汽车报废。 就算加满油,也不代表车能一直开下去。 可惜他坚持不下去,不代表所有人都坚持不下去。 在他身后,风十三郎依旧紧追不舍,甚至速度比刚才更快,一双青碧色的眼睛,悄悄浮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浓浓青气,看起来更加骇人。 “这家伙难道没中毒吗?” 赵拂衣奔走之际,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之前无论是对付玉净,还是对付和泉的时候,只要一箭射中,瞬间都能将其毒死,怎么到了风十三郎这里,居然完全无用? 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拼死一击,否则,再这么逃下去,一会不等动手,就要先活活累死,连反击的机会都是失去了。 啪! 赵拂衣想到这里,猛然一脚踢出,狠狠踩在地上。 借着这股反震的力道,整个人陡然停了下来,接着身形一转,左手托起白骨相柳弓,右手挽动弓弦,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风十三郎。 就在三十多丈以外,风十三郎如电般赶来,一双青碧色的眼睛依旧淡漠无情,全身上下从毛发到爪牙,全都浮起一层肉眼可见青气。 “不对!这明明是中毒了!” 赵拂衣脑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看样子风十三郎早已中毒,只是硬扛着没有放弃罢了。 要是早知如此,他就拼着一死,也要继续拖下去,可惜现在已来不及了。 …… 唰! 就在转念之间,风十三郎已经杀到身前,飞身一跃,高高蹿起,两只爪子向下一扑,直奔赵拂衣双肩而去。 以这两爪的锋锐,只怕一击就能将他分尸。 生死关头,赵拂衣面色如水,抛下白骨相柳弓,双手紧紧握拳,脚下猛然发力,同样高高跃起,向风十三郎迎击。 生死一击,用毒太慢,倒不是拳头爽快! 胜则胜矣,死则死矣! 嘭! 下一刻,uu看书 .uukanshu 赵拂衣和风十三郎在空中相遇。 赵拂衣的拳头砸在风十三郎的头颅上面,与此同时,风十三郎的双爪也搭在了赵拂衣的脖子上。 这一刻,赵拂衣甚至能感受到利爪上的丝丝凉意,皮肤上已经被割出一道道浅浅的划痕。 “要败了么?” 生死关头,赵拂衣反而平静下来。 他毕竟不是命中注定的主角,不是每一场战斗都能获胜,无论是胜是败,都是人生的一场经历。 就在此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赵拂衣一拳打在风十三郎的头颅上,预料中的反震力道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布袋子上一样。 啪! 风十三郎的头颅忽然炸开了,青黑色的血肉、脑髓炸开一地,洒的到处都是,无头尸首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至于两只利爪,也失去了所有力量,仅仅只是割开一道划痕罢了。 尸体还没有落地,在半空中就化作一缕缕白光,消失在天地之间,战斗到此最终完结。 “这就死了……” 赵拂衣轻轻落在地上,仍是一种迷幻的感觉。 他已经做好了拼死的准备,没想到结局却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 不过,他随即明白过来,原来风十三郎早已中了剧毒,整个身体已经被腐蚀一空,只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在追逐。 故此,一拳落败。 风十三郎身中剧毒,却毫不松懈,这等意志简直比钢铁更加强悍,若是易地而处,他未必比风十三郎坚持的时间更长。 当真是一个可叹的对手! 180、消息 “这是……最终获胜了吗?” 随着风十三郎败亡,一阵炫目的白光在赵拂衣眼前闪烁,刺眼的光辉逼地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遮住这阵光芒。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光辉渐渐消失,四周光线恢复正常。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玄德洞天,正坐在火龙宫前的阴阳鱼广场上面。 天当正午,四下里静悄悄的,除了几名值守的道人,再没有什么人,毕竟是全真一脉的论道大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围观。 就在赵拂衣身前不远,约莫三五丈外,坐着一个人,正面对着他,面色也有几分迷茫,看起来也是刚清醒过来的样子。 “风十三郎。” 这人眨了眨眼睛,遥遥对着他,拱了拱手说道。 “周无极。” 赵拂衣微微一笑,同样拱手答道。 要是没猜错,这人就是跟他周旋到最后阶段的人形妖魔,也是那个意志力强到开挂,让他佩服不已的高手。 “我先走了,来日再见。” 风十三郎打过招呼之后,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转身已洒然离去。 “倒是个爽快的!” 赵拂衣笑了笑,也站起了起来,打算离开这里。 “无极,你醒来了。” 就在此时,火龙宫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郝长风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有些奇怪,七分欣喜,两分可惜,还有一分难以置信。 “师父。” 赵拂衣拱了拱手,遥遥打了个招呼。 “几日厮杀,也辛苦了,先去我那里,边走边说吧。” 郝长风笑着说道。 “谨遵师命。” 赵拂衣一笑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一起离开阴阳鱼广场,漫步向山下走去。 …… 清风徐徐,百花绽放,四下里传来鸟语花香。 赵拂衣与郝长风并肩而行,走在奇花异石丛中,一时间,只觉得心情放松,方才一战的劳苦,慢慢离他而去。 两人顺着山道一路向山脚走去,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处古旧的道观之中。 “这座道观叫做纯阳观,乃是纯阳祖师接任道主之前,在玄德洞天的住处,我便在此落足。” 郝长风来到观前,向赵拂衣介绍说道,几句话说明来历之后,带他前往后面的一处院子。 “这里倒是好景致。” 赵拂衣左右瞧了瞧赞道。 进了院子,里面很宽敞,地面是青石铺就,已然布满青苔,角落里种着几株竹子,院子里还栽着些许桃树。 桃花开的正艳,红红火火,仿佛一片彤云。 “坐吧!” 郝长风指着桃花树下一处石桌,招呼赵拂衣坐下,又向看守此处的道人,要了两坛好酒,七八样好菜,将整个桌面堆得满满当当,说道:“赶快吃点吧,几天没吃东西,也该饿了。” “多谢师父。” 赵拂衣笑了笑,当即坐下,抄起筷子吃了起来,丝毫也没客气。 他在幻阵之中,一连呆了三天,肚子早就饿了,在里面吃的桃子,只能填饱虚幻的肚子,并无法满足真正的身体需求。 郝长风也不说话,就坐在对面陪他吃饭,只是偶尔端起坛子,倒下一碗酒喝。 “师父,这次论道大会算我赢了么?” 酒足饭饱之后,赵拂衣放下筷子,又大口喝了碗酒,方才抹了抹嘴说道。 “你倒是好耐性,直到现在才问。” 郝长风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是你赢了,简直不可思议,你习武不过一年,短短时间便能力压全真一脉年轻一代诸多弟子,当真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侥幸罢了。” 赵拂衣哈哈一笑,说道:“若不是相柳弓厉害,恐怕我早就被淘汰了,也活不到现在。” “这也不是。” 郝长风摇了摇头,说道:“走到最后的,谁人没有秘宝,你能活到最后,足以证明你才是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弟子。” “师父谬赞了。” 赵拂衣笑笑说道。 “可惜……” 郝长风说道这里,脸上忽然带出几分愁色。 “师父请讲,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赵拂衣察言观色,顿时发觉不对。 “嗯……” 郝长风皱了皱眉,沉思良久,方才说道:“直到你们进入北斗七星阵后,我才得到消息,原来大魏王朝太子江枚来了玄德洞天……” 他丝毫没有隐瞒,当下就把天下纷乱,幽冥世界即将出世与朝廷相争是消息。 以及太子江枚前来玄德洞天,代表大魏王朝与全真道约定,挑选一批精锐弟子前往战场厮杀的情况,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哦……” 赵拂衣听过之后,眉头不由紧皱。 之前,他在会阳寺的时候,就听辩机和尚说过,幽冥世界即将出世,天下即将迎来大劫。 只是这次与郝长风见面之后,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件事。 没想到还不等他问,郝长风倒先提起这件事,u看书 ww.ukanshu还要让他去大魏王朝,与幽冥世界中人厮杀,果真是世事难预料! “这一次别人或许能够逃脱,不被江枚挑走,可是你夺了首位,江枚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你的。” 郝长风说完之后,也不催他表态,只是在旁边默默等着。 “师父,敢问我们这次加入大魏王朝麾下,是从军么?还是加入哪一位大人的麾下?” 赵拂衣问道。 “大魏王朝与修行界唯一的联系是玄机台,要是我没猜错,你们这次会加入玄机台。” 郝长风思索片刻说道。 “哦……” 赵拂衣听到“玄机台”三个字,心中不由一动。 当初,他还在长安的时候,无意中听秋素白提过一句,太平道的覆灭与玄机台脱不开干系,早已想打探玄机台的消息,看看能不能从中查到太平道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路子罢了。 没想到如今却有机会,能够加入玄机台,看来这事并不是什么坏事,倒是一件好事。 “此事是全真一脉与大魏王朝的约定,无论是谁也违逆不得。” 郝长风见赵拂衣默然不语,还以为他不愿意出面,出言劝了一句。 “既是门派有命,弟子自然愿往。” 赵拂衣笑着说道。 “那就好。” 郝长风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这次要去大魏王朝,替师门完成约定,师门也不会亏待你们,会在以往奖励的基础上,再给你们一些补偿,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么?” “补偿?” 赵拂衣眼睛不由一亮,笑道:“那自然是要的。” 181、奖励 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 全真一脉要派这些弟子出山,前往大魏王朝,与幽冥一脉的人马作战,自然也不会太过吝啬。 故此,在往年固有的赏赐之上,又多加了几分。 “你想要什么奖励?” 郝长风直接问道。 “师父。” 赵拂衣没有直接说,而是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我也不知全真道中有什么,若是要的多了,只怕祖师不喜,若是要的少了,又怕自己吃亏,不如师父你给我参详一二。” “好个机灵小子。” 郝长风笑骂一声,接着仔细琢磨起来。 全真道传承千万年,可要说家大业大,完全没有必要替道中省着,只要想着如何对赵拂衣有利就可以了。 赵拂衣也不催促,静静地坐在他身前,心中也在思索。 郝长风想了好一阵子,方才说道:“道中好东西很多,有些甚至是连我都眼馋的,更不要说是你。只是最好的东西,却未必是最适合你的,太好了甚至会引人妒忌。” “为师考虑,接下来,你要前往大魏王朝,加入玄机台中,与幽冥一脉交战,最好是选一些能迅速提高战力的东西。” “第一个就是丹药,我看你现在距离御气阶段已经不远,只要服些促进修为的丹药,再在这里静修几天,就能进入御气阶段,到了这一阶段之后,就会生出内气,凭借内气伤人,可以选择的功法会多很多,与人交手也就多了许多选择,活下来的希望也大增。” “第二个就是杀伐之术,你修炼时间太短,虽然天赋极好,修为突飞猛进,可惜毕竟还有短板,那就是擅长的功法太少,尤其是,你现在学的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龙吟铁布衫,都不是太适合与人厮杀的功法,这一点你需要弥补,一定要学几门杀伐之术。” “第三个就是辅修功法,你现在修炼的是混元功,虽然也不错,却有些太重根基,对脏腑的修炼效果很明显,但对神经五感的效果却慢了一些。若是能辅修一门修炼五感的功法,迅速将其中任何一感练到极处,那就再好不过。日后一旦混元功有成,就可以准备突破至先天层面。” “一旦到了先天层面,朝廷就难以轻易拿捏你,也就就从藩篱中跳出来了。” “丹药、杀伐之术、辅修功法,这三样都是必选的,也是门中给你的补偿,不过,由于你这次论道大会夺得头名的缘故,我想应该还能多选一件压箱底的杀手锏。” “这一块选择就多了,有神兵利器,也有某些秘术,还有一些你们自己就能催动的低阶法器,这个你自己考虑,看看你到底需要什么。” 郝长风不但知道全真道中有些什么,还知道门中的底线在哪里,替赵拂衣要的这几样东西,几乎都是卡着全真道的底线,比赵拂衣自己选强的太多了。 赵拂衣听完之后,沉思片刻,点头说道:“那就依师父所言,就要这么几样东西吧,至于杀手锏,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师父。” 郝长风点头答应,此事就这样定下。 说过这事之后,郝长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找了个单独的院子,安排赵拂衣就此住下。 …… 辞别郝长风之后,赵拂衣独自坐在院中,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加入大魏王朝,成为玄机台中人,与幽冥一脉作战,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很危险,也很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但是对他来说,确实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迅速增长实力的机会,一个了解太平道覆灭真相的机会。 甚至是一个弄清楚山水画卷真相的机会,赵客虽然不知道山水画卷的秘密,但是覆灭太平道的人,却很有可能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至于危险么,只能说债多人不愁。 屠尽太平道满门的敌人还潜伏在暗中,秋素白不知何时会找上门来,还有因为秋素白惹上的大敌陈奇。 这其中每一个都比幽冥一脉更加危险,就算这辈子不出玄德洞天,也未必能逃得过,还不如早点提升实力,日后好与这些人厮杀。 既然大目标已经定下,下一步就是想法迅速提升实力。 这一点对他也不算难,有山水画卷在身,以战养战,迅速提升,才是提升修为的正道,坐在家里静修,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赵拂衣定好计划之后,转身回到屋中,褪去衣衫,沉沉睡去。 他以往虽然有打坐调息,代替睡眠的本事,但是这一次在幻阵之中,实在消耗太大。 尤其是最后一战,虽然只有短短时间,但是对精力的消耗大到极点,非得沉沉睡上一觉才成。 …… 咕!咕!咕! 古旧道观之中,uu看书 .uukash.om 一阵鸡鸣声音响起。 赵拂衣悠然醒转,只觉得精神抖擞,浑身上下充满无穷精力。 这一觉睡的好足,从头一天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方才被鸡叫惊醒。 稍微洗漱一番之后,看守道观的道人便送上可口的早点,却是一碗白粥,还有几样小菜。 吃饱喝足之后,赵拂衣正要在观中走走,就瞧见郝长风走了进来。 “师父。” 赵拂衣拱手笑道:“怎么一早就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的奖励?” 郝长风呵呵一笑,说道:“昨天从你这离开之后,我就去见祖师了,把你的想法给他说了一遍。” 赵拂衣无语,心中暗自吐槽,这分明是两人一起的想法。 “祖师也很慷慨,当场便赐下一瓶灵胎丸,供你突破修为,又许你前往重阳楼里,挑选适合的功法,至于压箱底的底牌么,这两天祖师会见你一面,倒时候你自己跟祖师自己去讨,毕竟祖师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哦……” 赵拂衣顿时来了兴趣,说道:“祖师什么时候要见我,是与众位同门一起见么?” “当然不是。” 郝长风哈哈一笑,说道:“咱们怎么也是纯阳一脉的弟子,自然与其他人不同,到时候只有你、连成君与和泉三人,一起拜见纯阳祖师。” “不知是什么时候?” 赵拂衣接着问道。 “这个不急。” 郝长风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今日晚间,咱们要先去火龙宫,见一见太子江枚,定下前往玄机台的日子。” 182、耳光 天穹的光芒渐渐暗下,洞天里的时辰已经不早。 赵拂衣整了整身上衣衫,起身离开纯阳观,漫步向太乙峰上的火龙宫走去。 今日戊时,所有参加论道大会的弟子,都要前往火龙宫大殿之中,一起拜见纯阳、碧波、白虹三位祖师,同时,也会见到大魏王朝太子江枚,到时候,太子江枚便会当场挑人。 出了纯阳观,赵拂衣一路向山脚走去。 不大会功夫,就在前方不远处,遇到正在等他的两位师兄——雷鸣子很震山子。 “两位师兄,许久不见了。” 赵拂衣遥遥拱了拱手。 虽然从时间上来说,只是数日不见而已,可是在幻阵中的每一刻都过的都十分漫长,不过两三天没见,就仿佛已经隔了很久一样。 “师弟这次可真是厉害,竟然夺了首位!” 雷鸣子大笑一声,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俩打不过你,原来年轻这一代弟子都打不过你,我俩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有多开心!” “不错,不错!” 震山子从旁附和。 “呵呵,不能这么说。” 赵拂衣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全真道高手如云,就算是年轻一代也是藏龙卧虎,只是许多人没有参加论道大会罢了。” 昨日,郝长风也曾跟他说过,主脉之中,几位精锐弟子都没有出场,提醒他不要太过自满。 “还算有点见识,知道自个有几斤份量。” 就在三人闲谈之际,忽然有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耳熟。 赵拂衣回头瞧了一眼,却见到两个熟人,居然是外门弟子云升、云落。 当初,三人刚进玄德洞天的时候,曾经被这两人拦下,不得不提前下山。 要说这两人也是执行公务,赵拂衣倒谈不上嫉恨,只是这两人态度实在嚣张,甚至有几分故意挑衅的意思,就由不得他心中不喜。 没想到此刻,这两个人又冒了出来,居然还是一副令人不爽的态度。 赵拂衣却忘了,连成君曾跟他说过。 若是在论道大会之中,主脉弟子大获全胜,支脉弟子纷纷出局,那便证明支脉弟子实在不堪一用,外门弟子就能派上用场,甚至有机会列入门墙。 可惜在这次比试中,走到最后的七位弟子中,只有和泉、玉净、风十三郎是主脉弟子,其他四位都是支脉弟子。 甚至最后夺魁的,也是赵拂衣这位默默无闻的支脉弟子。 如此以来,外门弟子这几个字就没人再提起了,毕竟资源是有限的,正式弟子都培养不过来,又有谁会去培养外门弟子? 也因此,云升、云落都是一肚子怨气,要不是修为差了几分,恨不得一掌拍死赵拂衣。 “呵呵!” 赵拂衣淡淡一笑,脸色随即一沉,冷声说道:“全真道中藏龙卧虎虽多,可惜却不是你们,真不知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 云升闻言,顿时大怒,迈步拦在赵拂衣身前,死死盯着他:“最好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哈哈!” 赵拂衣轻轻一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要让我收回去也不难,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不是只会空口说大话的小人就行。” “混蛋!” 云升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口一点怒气,一掌疾拍,径直向赵拂衣胸口拍去。 这一掌又快又急,力道也足,竟是外家层次的好手,力量至少有六七头板角青牛的水准。 若是放在外界,以这个年龄来看,也算是一个小天才。 只是这个水准,不要说是在赵拂衣面前,就算是在雷鸣子、震山子面前也不够看。 “呵呵!” 赵拂衣淡淡一笑,身形不动,右手一扬。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这一掌后发先至,脆生生地扇在云升的脸上,将他扇地晕头转向,原地打了三个转,这才晃晃悠悠地站住。 等到云升站住之后,其他人才看清,就在他的左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功夫不大,已经肿了老高。 “你这混……” 云升又惊又怒,指着赵拂衣就要叫骂。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早在动手之前,他就知道不是赵拂衣的对手,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因为门规所限,就算他打不过,赵拂衣也不会对他真下重手。 只是万没想到,赵拂衣竟然会如此凶残,虽然没下重手,却一掌扇在脸上,留下如此明显一道痕迹。 如此以来,云升几乎无颜见人,可算是颜面尽失。 啪! 还不等云升骂出声来,赵拂衣反手一掌,又扇在他左脸上,uu看书 ww.uuanh.co 同样扇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你若还想说些什么,不妨想好了再说,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这满口牙能留下多少。” 赵拂衣悠然说道。 刚才这两下子,他只是使了巧劲,并没用真功夫,但是云升要敢出言不逊,他也不介意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你……” 云升死死盯着他,眼睛里面几乎要瞪出火来,忍不住就要骂出口。 只是这两巴掌扇的太狠,把他的气焰打了下去,一时间竟不敢再说什么。 “你这么做,就不怕违反门规吗?” 云落站在一旁,压着怒气说道。 他性格要阴沉一些,不像云升那么嚣张,就没有先动手,现在看了云升的下场,更不会跟赵拂衣动手。 “我记得门规不禁切磋吧,只要不下重手伤人就行,更何况是云师兄先动的手。” 赵拂衣笑着说道。 “你这分明是侮辱,怎么能说是切磋!” 云落怒道。 “师兄误会了,我是刚练了一套专门打人耳光的掌法,切磋的时候见猎心喜罢了,怎么能说是故意侮辱?” 赵拂衣笑了笑,接着又说道:“师兄若是有兴趣的话,咱们也切磋切磋,也让师弟我熟悉熟悉这套掌法。” “你……” 云落气的牙齿“咯咯”作响,却也不敢接这话,沉默几秒钟之后,一把拉住云升,转身大步离去,直到走出十多丈外,方才恨恨说道:“你们莫要嚣张,自有师门长辈,替我们讨回公道!” 赵拂衣只是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这两人。 183、觐见 “这么做不会有麻烦吧?” 等到云升、云落两人走后,震山子忍不住问道。 他们毕竟是在玄德洞天里面暂住,得罪了这些坐地户,虽然未必会真受什么责罚,但是却少不了一些麻烦。 “没关系的。” 赵拂衣微微摇了摇头。 眼看着全真道就要把他们派出去,前往大魏王朝,加入玄机台中,与幽冥一脉战斗,又岂会在这种时候责罚他们? 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寒了他们的心? 若是云升、云落就此乖乖认了,此事说不定就这么揭过去了,若是这两人还想着挑事,只怕还要再吃大亏。 这一场小风波之后,三人加快脚步,一路向太乙峰上火龙宫走去,沿途倒也顺利,没有再遇到不长眼的人。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来到太乙峰上,火龙宫前。 与平日相比,今日的火龙宫分外肃穆。 就在宽阔的宫门前面,站着八名十来岁大小的道童,整整齐齐,分列大门两侧,都是一副肃穆面孔,身着蓝色道装,背后背着水火双锋剑,手中提着一把拂尘。 大门外面,早有宫中执事等在这里,见三人来了,验过身份之后,便带着他们一路往正殿走去。 赵拂衣等人虽然已经来了玄德洞天不少日子,但还是头一次进入火龙宫,对宫中各处布置,都很新奇。 火龙宫里面很辽阔,从正门走到大殿前面,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里面的布置、装饰却很少,基本上还保留着全真道当初发现这里的原貌,显得有些古旧,甚至有些落魄。 依照带路执事的说法,火龙宫历史悠久,并非全真道建造,里面蕴含的无数秘密,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破解。 历代真人不愿随意改变什么,生怕改得地方太多,无意中毁掉了什么蕴含深意的布置,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来到大殿之后,三人跟执事告别,一起走入正殿之中。 广阔的大殿分为三个部分,其中最深处是一座汉白玉的高台,上面空荡荡的,摆着三个蒲团,是三位真人的座位。 高台之下,还有二三十个蒲团,这些都是二代弟子的座位,其中大部分蒲团上都已经坐了人,郝长风就在其中。 再往后,就是大殿剩下的部分,站着数十位年轻弟子,都是这次参加论道大会的,按照传承脉络不同,分作数队站在殿里,全都闭口不言,默默等待祖师驾临。 赵拂衣等人也不敢喧哗,静静地站在队伍最后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么两刻钟之后,到了约定的时间,众位弟子皆已到齐,便有人从外面把殿门关上。 赵拂衣大致数了数,在高台下就坐的道人,约莫有二十多位,与自己一样,站在后面的年轻弟子,差不多有六十多位。 …… 铛! 只听一声玉磬敲响,接着,就见三位祖师从大殿侧面的一扇小门,漫步走了出来,一起走上高台,坐在蒲团之上。 走在首位的是全真道主纯阳真人,身着紫色道袍,头戴白玉道冠,脸上一丝皱纹也无,若不是有一头梳理整齐的银发,只怕没人能想到,他竟是百岁以上的修行人。 紧随其后的一位白衣女修,肤色如玉,长发如墨,一身素白道袍更显清冷,面上带着几分淡然,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位穿着大红道袍的中年道士,满脸长须,目光锐利,长发用一根布带子胡乱扎在脑后,看起来像是江湖豪侠,多过道门高人。 赵拂衣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三个人,但是只凭次序就知道,这三人分别是纯阳真人、碧波真人和白虹真人。 “恭迎祖师。” 见到三人进殿,台下众位道人齐齐站起,一起向台上三位祖师行礼,连同是站在大殿后方的年轻弟子,也都一起施礼。 “诸位,都坐吧。” 高台之上,纯阳真人坐在正中,瞧了众人一眼说道,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全无想象中一道之主的气势,倒像是邻家老人。 “遵命。” 台下众人一起答到,随即各自坐下。 诸多二代弟子,自然是坐在高台下的蒲团上,至于年轻一代弟子,则全都坐在地上。 “启禀道主,此次参加论道大会的弟子都已到齐,先有弟子将论道大会情况叙述一遍……” 等到众人落座之后,丹阳子站了起来,走到高台之下,面对殿中诸人,将此次论道大会从头到尾的情况通报了一遍,尤其点出了最后夺得秘宝的七位弟子。 此次论道大会的情形,看书 .uukansh 三位祖师和二代弟子虽然通过沙盘地图已经知道,但是年轻一代弟子当时都在阵中,都只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对于整体情况,还是头一次听到。 丹阳子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介绍完毕。 “诸位弟子,今次表现的都很不错…..” 丹阳子说完之后,高台之上,三位真人将众位弟子的表现略微点评了一遍。 等到评点完毕之后,丹阳子再次站了起来,说道:“启禀祖师,大魏王朝太子江枚已在殿外等候。” 一语出口,赵拂衣顿时感到殿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当下明白,看来众人都已知道,要前往大魏王朝的事情。 果然,还不等他转过这个念头,丹阳子便走到高台之下,转身面对众位年轻弟子,将全真道与大魏王朝的约定,简单提了几句说了一遍,最终说了一句:“若是被挑中的,只当这是一个磨砺的机会,日后还有回来修行的机会,莫要自暴自弃,那就真的无缘大道了。” “遵命!” 大殿之中,连同赵拂衣在内,众位年轻弟子一起说道。 丹阳子说完之后,通知殿中执事,招呼大魏王朝太子江枚进殿。 功夫不大,江枚连同国师弟子叶敬、禁宫总管解玄机一起走进大殿之中,齐齐向三位真人施了一礼,又与众位道人施礼。 “殿下,不知你这次挑中那几位?” 等到礼节已毕,丹阳子代表全真道上下问道。 “也无需多选,区区只要在七星岛上,夺到秘宝的几位道长就好。” 江枚笑着说道。 184、买1送1 江枚一语出口,大殿里面气氛当即不同。 丹阳子面色勃然一变,北斗七星阵是全真一脉的立派根基之一,阵中种种情形,就算是年轻一代的弟子,也不是全都知道。 没想到江枚一张口,就将其中情形说了个通透,直接点出了七星岛上藏有秘宝一事。 “难不成全真道中,有人已经暗中投靠朝廷,将其中秘密告知江枚不成?” 丹阳子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转过这个念头。 不止他这么想,大殿之中,众位道人脸色纷纷变化,想到这里的不在少数。 “袁道长学究天人,我全真道中一点事情,居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高台之上,纯阳真人忽然张口。 他口中的袁道长,乃是大魏王朝当朝国师袁慎,一身修为高深奥妙,隐隐还在各大修行门派掌门之上,又掌握着大魏王朝的修行力量,绝对担的起学究天人四个字,知道全真道的事情并不离奇。 跟在江枚身后的叶敬,就是袁慎的首徒,北斗七星阵的事情,只怕就是他告诉江枚的。 这点事情细思起来并不难想到,只是江枚忽然将七星岛上的事情抛出,众人心中一乱,这才没想到其中经过。 纯阳真人一句话点出其中缘由,殿中众位道人忽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才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这是要把我全真一脉的精英弟子一网打尽啊!” 长春子站了起来,瞧着江枚说道。 “贵道高手如云,藏龙卧虎,区区何德何能,只是讨几个得力的帮手,如何谈得上一网打尽几个字?” 江枚淡淡一笑。 “既然已有约定,就无需多言了,让此次在幻阵中夺到秘宝的几个人出来吧,见见太子殿下。” 高台之上,白虹真人说道。 “遵命。” 长春子闻言,不再多说什么,施了一礼,躬身退下。 丹阳子则转过身去,面对众位年轻弟子,一一叫出几人姓名:“周无极、风十三郎、和泉、连成君、玉净、颜子非、李行空,你们出来见过太子。” 赵拂衣听见叫道自己,迈步走出队列,与其他弟子一起来到大殿前方,拱手说道:“见过三位祖师,见过太子殿下。” “平身吧,都见见太子殿下,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就要随太子殿下去玄机台做事。” 纯阳真人在台上说道。 “遵命。” 赵拂衣等人一起点头说道。 “全真道果然人才济济,见到诸位道长卓尔不凡,区区也就放心了。” 江枚见到众人之后,微微一笑,同样向众人施了一礼。 “多谢殿下。” 赵拂衣等人微微点头,说罢之后,无复多言,只是站在一旁,听凭纯阳真人吩咐。 赵拂衣趁机瞧了瞧其他几人。 与他一同出列的这几人中,风十三郎、和泉、连成君、玉净之前都见过,其中几位还交过手,唯有颜子非、李行空从未见过。 这两人一人风度翩翩,举止儒雅,一身锦绣文采,另一人则是面容猥琐,毫无修行人气质,倒像是走街过巷的小贩。 看来全真道果然是兼容并包,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 “太子殿下,不知这几位弟子出山之后,却是如何安排?” 丹阳子忽然插话问道。 这几名弟子虽然要加入大魏王朝,但也不能就这么两眼一抹黑的过去,毕竟是道中精锐,直接被派到前线当炮灰可不成。 “这一次几位出山助我,直接由玄机台统领,做一些打探消息,居中策应的事情,至于直接上阵厮杀,那就不必了,朝廷毕竟有百万大军,无需几位道长干粗活。” 江枚笑着说道。 “多谢殿下照顾。” 丹阳子脸色稍晴,如此以来,虽然也艰险,却比直接上阵好一些。 “对了,还有一件事,还请真人示下。” 与丹阳子说完之后,江枚微微一笑,转身又向台上三位真人施了一礼说道。 “你且说吧。” 白虹真人说道。 “启禀三位真人,区区听说七星岛上的秘宝威力极大,几位道长这次参加论道大会,也都试用过了,三位真人能否开恩,请几位道长出山的时候,随身带上秘宝,在与幽冥一战时,也好发挥一二。” “若是真人同意,区区愿以大魏王朝储君的名义做担保,无论出现任何情况,只要秘宝有失,大魏王朝必然双倍赔偿。” 谁也没有想到,江枚居然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在座其他道人倒还罢了,赵拂衣等几名拿到过秘宝的弟子,无不大吃一惊。 一来,对于秘宝强大,他们都心中有数,不像其他弟子,压根不知道秘宝有多厉害,所以没这么多感触。 二来,他们虽然拿过秘宝,但却是在幻阵之中,还以为是幻阵中生出的一种幻影,直到此时江枚张口,才知道是真的存在。 这几名弟子,不是支脉弟子,就是主脉中并不得志的弟子,对于七星岛上秘宝属于真实的秘闻,还是头一次知道。 不过,在座其他道人虽然没有赵拂衣等人这么惊讶,uu看书 wwuukanhu心中也很不快。 秘宝毕竟是全真道的东西,弟子也是全真道的人,给与不给,都是全真道说了算。 可是,经江枚这么一说,竟变成了大魏王朝居中协调,为众弟子争取好处。 这一手玩的极漂亮,众目睽睽之下,几位真人也不能寒了众弟子的心,就算不答应也不行。 如此以来,就算不能邀买人心,也能从全真道里弄出几件秘宝来,为他在战场上争取功劳。 至于秘宝丢失的赔偿问题,自有大魏国库买单,与他江枚又有何关系? 赵拂衣心思机敏,对于江枚的想法,转瞬之间,便已想透。 只是对他来说,江枚的做法并无坏处,反而有不少好处,心中虽然不喜,但也没有反对的立场,却不知全真道如何答复。 丹阳子听了这话,脸色不由一变,怒气忍不住上涌,就要张口说什么。 不料,就在他张口之后,纯阳真人先发话了。 “太子殿下思虑周全,说的都是正理,几件秘宝都让弟子们带去吧,也不必说什么遗失赔偿了。” 纯阳真人淡淡一笑。 “多谢真人。” 江枚也是一笑。 在他身后,叶敬、解玄机互相对视一眼,也都轻轻一笑。 前几日,他们被白虹真人从殿中赶走,心中十分不爽,如今讨回几件秘宝,也算松了口气。 “不过,此去十分艰险,众位弟子都还年轻,经验浅薄,骤然出山或许会十分艰难。这样吧,元清,你陪太子殿下走一趟,一起去玄机台做事。” 纯阳真人接着说道。 江枚不由愣住了。 185、御气 元清乃是全真道三大主脉之一,碧波真人门下首徒,也是未来全真道三大主脉的继承人之一。 位高权重自不必说,实力也十分强横,无论是在全真道中,还是整个修行界,都有极大的名声。 没想到纯阳真人一句话,居然要元清前往大魏王朝,加入玄机台中,这可大大出乎江枚的预料。 元清加入玄机台,与殿上几位弟子加入玄机台的意义截然不同。 这几人修为浅薄,地位寻常,玄机台中有的是人能压下他们,可是能压下元清的,整个玄机台也没多少。 简单来说,这几位弟子加入玄机台是要干活的,关键时刻甚至还要当炮灰,元清加入玄机台是要指挥别人干活的,有她在,没人能把全真道的弟子当炮灰。 从内心来说,江枚当然不愿意让元清加入,可惜他却无法拒绝。 一来,他刚刚向全真道讨要了几件秘宝,若是转头就拒绝了元清的加入,从情面上来讲,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二来,他方才讨要秘宝的时候,借口是要照顾全真道几名弟子周全,如今元清道人加入,名义上也是要照顾弟子周全,他若是出言拒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三来,这话是纯阳真人说的,以江枚的身份地位,又是在玄德洞天,还不敢不给纯阳真人面子。 “真人之命,敢不遵从?” 江枚心思如电,转瞬间已经想透了前因后果,知道这件事应承下来,必有无穷后患,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下来。 从江枚提议,要全真道拿出几件秘宝,赐予出山的弟子,一直到纯阳真人张口,要元清道人跟着一起出山,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殿上众人无不惊讶。 不过,在一片惊讶之中,高台之上的三位真人却神色不变,就连台下的元清道长也是面容清冷,仿佛没听到这个命令一样。 众人顿时明白,原来三位真人早已议定此事。 赵拂衣冷眼旁观,顿时明白前因后果,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江枚的种种算计,看起来都有些作茧自缚。 说过元清的事情之后,诸事皆已议定,殿上也就再没什么事情,随着三位真人一一退席,其他人也都各自散去。 江枚身为皇储,诸事缠身,不能在玄德洞天久呆,向几名被选中的弟子告了声辞,就带着叶敬、解玄机先行离开玄德洞天。 至于被选中的几名弟子,则是在一月之后,前往长安城中一处事先约定的地点,也就是玄机台在西北五州的据点。 …… 对于其他人怎么想,赵拂衣并没有太多想法。 在他看来,提升自身实力,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火龙宫觐见归来,他向郝长风请了几天假,回到自家小院,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 要凭借道中赐下的一瓶灵胎丸,突破藏精层次,达到御气阶段。 这次一闭关就是数日,转眼之间,已经过了七天,一瓶灵胎丸也吃的七七八八,差不多看到瓶底。 这天夜里,小院之中。 “呼……呵……” 赵拂衣吞下一粒灵胎丸,盘膝坐在屋檐下面,缓缓运转混元功。 随着一呼一吸,药丸渐渐融化,一股微微的暖流,从五脏六腑之中生出,向周身上下蔓延而去,片刻之间,便如泡在温泉里一样,浸透全身。 咕嘟……咕嘟…… 赵拂衣岿然不动,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从他肚子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声,就像气泡爆裂一样。 这声音起初极小,十分轻微,大约十多声后,声音越来也大,渐渐涨到蛙鸣大小,又过了一阵,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些震耳欲聋的意思。 “这是……要成?” 赵拂衣回想起功法之中的记载,脑子里陡然闪过这个念头,顿时提起精神。 又过了片刻,这一阵咕嘟声终于到达顶点。 接着,就好像水烧开了一样,周身上下皆是一震,就见到一阵白色雾气,从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蒸腾而出。 赵拂衣顿时感到身体一阵轻盈感,就好像脱离了肉体的束缚,变得舒爽无比。 唰! 赵拂衣心中一动,双手一撑,飞身向院中跃去。 刚才坐在原地还只是感到身体轻盈,这一动立刻感觉出更大的不同,举手投足之间,动作变得顺滑无比,关节比之前更灵活,肌肉也比之前更有活力。 就好像原本晦涩锈蚀的旧机器,忽然上了润滑油,就好像原本干瘪的轮胎,忽然又打足了气,整个人都轻便起来。 啪! 赵拂衣稳稳站住,低喝一声,一拳向下捣去,重重地砸地面的青石板上。 下一个瞬间,沿着落拳之处,绽开了仿佛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向四面蔓延的裂纹。uu看书ww.ukansh 转瞬之间,这块石板就已碎成米粒大小的小石块。 “果然不错!” 赵拂衣心中一喜,握住拳头,目光停在上面。 他高兴的并不是一拳打碎石板,而是这一拳出手之后,感觉与之前不同,就在砸中石板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气息充盈于整个拳头表面。 事实上,身下这块石板,并不是用血肉之躯砸碎的,而是靠这股内气震碎的。 “这就是御气层次么?” 赵拂衣站在院中,仔细体会体内发生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与之前相比,周身上下似乎萦绕着一阵淡淡的气流,虽然极致微弱,却又极致清晰。 这股气流从丹田之中生出,沿着周身百脉,向全身上下蔓延而去,只要心念一动,便有气息变化。 或是结成网罩,将全身罩住,或是凝结成一团,聚拢在身体某个部位。 “真是神奇啊……” 赵拂衣修炼这么久,虽然也涨了不少本事,以往却都是血肉之躯发生变化。 虽然力量、速度与没有修炼之前相比,有天翻地覆之别,但也没有超出他的想象,与人动手也要靠血肉之躯。 直到此刻,内气生出,才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体会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力量。 当然,这股内气初生,还十分微弱,比不了血肉之躯。 莫看他轻轻松松,就将地上石板震碎,但这已是内气全力勃发。 若是换做血肉之躯,轻轻松松就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又岂止是震碎石板而已。 不过,若是一直练下去,潜力却要比肉身强得多。 186、功法 清晨。 天色渐渐亮起,浮云变幻无穷,仿佛白云苍狗。 赵拂衣漫步走出小院,结束了短暂的一轮闭关,灵胎丸已经吃的七七八八,御气层次也已突破,再这么闭关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倒不如趁着还没去玄机台之前,赶快修炼几门功法,迅速提升战力,为下一步做打算。 他一路出了慕仙宫,沿途之上,也没见到几个行人。 玄德洞天空间有限,除了主脉的弟子之外,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职司要做,都有事情要忙,没有大白天闲逛的道理,上次遇到云升、云落也是一桩巧合。 说起来,这两位仁兄被赵拂衣一巴掌扇走之后,居然没有再出现过,看来不是想明白了,就是被道中上层拦下来了。 约么小半个时辰之后,赵拂衣绕过几道山弯,终于来到重阳楼外。 重阳楼建在太乙峰的山脚上,看起来并不显眼,主楼只有三层高,旁边还有一座副楼。 唯一比较特殊的是,整个楼体都是以岩石堆砌而成,比其他建筑更加结实。 笃!笃!笃! 赵拂衣来到楼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 许久之后,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弟子周无极,奉师门之命,特来此地选取功法。” 赵拂衣恭声说道。 “哦,等一下……” 楼里响起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楼门打开,一个面色苍老的道人从中走了出来。 “老道长,这是我的身份凭证。” 赵拂衣连忙递上一份文牍。 “嗯,我看看……” 老道仔细瞧了一眼,眉头一展,转头又瞧了赵拂衣一眼,说道:“原来是这次论道大会的头名,不错,不错!” “运气而已。” 赵拂衣微微笑道。 “年轻人!赢了就赢了,谦虚什么?你以为这点成绩值得谦虚,等你什么时候飞升成仙了,再跟老道说运气而已。” 老道人瞥了他一眼说道,看起来年岁不小,居然是个火爆的脾气。 “……” 赵拂衣竟无言以对。 …… 重阳楼是全真道重地,里面规矩森严,绝不能乱闯。 楼高一共三层,期间以石梯连接,每一层楼之间,都有道中高人设下的无形禁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就算是修炼有成的高手也难以闯入,除非是凭借令牌,否则无法通行。 三层楼中,最上面一层,是全真道秘藏的修行典籍,只有突破武者宗师级数,真正踏上修行之路的修行人才能进入。 整个全真道中,除去闭死关的前辈不算,只有十多人可以踏足。 中间这一层,则放着先天以上层次的秘籍,只有二代弟子,方可凭借身份凭证踏入,能够进入这一层的人也不多。 至于最底下的一层,放着的是先天以下层次的秘籍,也是赵拂衣此次前来的目标。 当然,重阳楼中的秘籍数量虽多,但是真正重要的典籍,却不在此处,都在三大主脉的密室里面,由几位祖师亲自看守。 “敢问老道长,这一层的秘籍之中,那些是我能看的,那些是我不能看的,可有数目限制,可否从此处外借?” 赵拂衣拱手问道。 他要先问清楚,然后再去寻找,省的翻看几本之后,老道忽然告诉他已经用完名额,那就尴尬了。 “这一层没什么限制,想看尽管看就好了,至于拿走么,只要不超过五本,都可以外借。” 老道打了个哈欠说道。 “当真?只要在这里看,看多少都可以?” 赵拂衣不由一喜。 “那当然。” 老道瞥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全真道不像有些脑子有病的门派,明明弟子想修行上进,还设下种种规矩阻挠,时间一长,门派不衰亡才是怪事。” “秘籍这种东西,放在这里又不会看坏,只要你想学,尽管学就是,至于只能借出五本的限制,也不是怕你学的多,是怕有人一次性借太多,其他人没得借了。” “原来如此。” 赵拂衣微微点头,不愧是修行界的大门派,气度果然不凡。 几句话客气之后,他便开始在一层搜寻起来,至于老道则寻了张木板床,沉沉躺了下去。 重阳楼从外面看着不显眼,里面地方倒很大。 这一层足有十七八个书架,上面堆着数以千计的秘籍,按照种类不同,分门归类放在一起。 其中,有内功、杀法、轻功、剑法等等,林林种种,数不胜数。 赵拂衣足足在重阳楼里呆了一整天,最终选择了四门功法。 其中,uu看书ukanshu.om 第一门功法叫做白猿飞猱手。 据说是全真道一位前代祖师,观看终南山中白猿争斗时,心中忽有所感,这才创下这一门功法,其中包括拳法、掌法、爪法、肘法、摔法等等,整套功法按照先天之数,足有三百六十五招,乃是一路纯粹用于搏杀的道门功夫,最是凶残不过。 第二门功法叫做云龙九现,是一门轻身功夫。 赵拂衣之前从来没学过类似的功法,无论是追逐,还是逃跑,都是凭体力硬上,速度上吃了些亏。 若是学了这门功法,身法速度至少能增加五成,再加上“千劫百难,说走就走”的加成,速度增加的简直可以说是恐怖。 第三门功法叫做目剑,是一门修炼眼力的功法。 要从内家层次,晋升至先天层次,至少要将五感之一推到顶峰,才有这样的效果。 在眼、耳、舌、鼻、身这五感之中,赵拂衣选择修炼视觉,也就是目力。 原因也很简单,根据他前世所学,人类接受信息,百分之九十都来自视觉,其他五感提升再多,也不如视觉稍微提升。 这一门目剑功夫,不但能顾提升目力,更能催动内气,以目力伤人,端的是一门诡异莫测的功法。 除了这三门功法之外,赵拂衣还选了一门箭术,名叫凤舞九天箭,乃是前朝一位善射的将军所创。 他之所以选择这门箭术,是因为道中已然明示,出山之前将会把他在幻阵中取得的秘宝赐下,也就是那柄白骨相柳弓。 赵拂衣若能将这四门功法练成,便能弥补战法的缺憾,大大提升自家战力。 187、赐下 白猿飞猱手是纯粹的杀伐之术,云龙九现是顶级的轻功身法,目剑修炼五感神经的辅助功法,凤舞九天箭则是压箱底的秘技。 寻常人想把其中一样练好,都是千难万难,就算天赋过人之辈,也要三五年时间,才能精通其中一门。 不过,对赵拂衣来说,修炼这几门功法,都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白猿飞猱手、云龙九现和凤舞九天箭都是以招式变化、劲力转换为主的功法,虽然也有内炼已身的部分,但却不算太多。 在这一方面,他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早已将天师道用来扎实根基的功法——云体风身练到大成境界,对全身肌肉操纵自如,任何以招式变化见长的功法,在他眼中都没有秘密,只要略花时间,就能练成。 至于目剑,这门功法虽然麻烦一下,需要以天地元气不断刺激视觉神经,从而产生蜕变,但是有山水画卷在身,只要在战场上稍有斩获,这些都不成问题。 赵拂衣取了这四门功法之后,便不再多想,回到自家住处,开始新一轮的闭关,静心修炼起来。 早一日练熟功法,保命的机会就大上几分。 就在他开始闭关的第三日,也是整个论道大会十日之后,这一天上午,郝长风忽然登门。 “见过师父。” 赵拂衣正在院子里练武,见到郝长风来了,连忙拱手施礼。 “免礼了。” 郝长风摆了摆手,一副风风火火地模样,急忙说道:“你赶快准备一下,跟我去火龙宫拜见祖师。” “好!” 赵拂衣一怔,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回屋,迅速换了身干净衣裳,便与郝长风一起出门。 纯阳真人有召,两人自然不能慢慢吞吞的走,出门之后,大步往太乙峰上走去。 约么一顿饭功夫之后,已然来到火龙宫前。 叫开宫门,进了宫殿之后,郝长风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穿过前殿、正殿、后殿,来到宫殿最深处的僻静院落外面。 就在院门以外,站在两个粉妆玉砌的小道童,见了郝长风前来,连忙一起施礼。 “清风、明月,祖师在么?” 郝长风朗声问道。 “郝师兄,其他人都已到了,祖师在静室等候多时了。” 清风童子一边答话,一边推开院门。 “哦!” 郝长风略微一惊,点点头说道:“劳烦童子带路。” 清风童子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步入院中,不大会功夫,就来到一间静室门外。 …… “启禀祖师,郝长风携弟子周无极求见。” 郝长风站在门外说道。 “长风,进来吧。” 静室里面传来纯阳真人温和的声音。 两人随即推门,一起走了进去。 这间静室不小,里面陈设却很简单,还没有寻常读书人的书房看起来雅致。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就在静室最深处,摆着一张寒玉床,散发着丝丝凉意,凝成一团团白色雾气,床上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紫袍道人,正是全真道主纯阳真人李纯阳。 寒玉床前,还站着四个人,分别是二代弟子丹阳子、长春子,以及年轻一代的弟子和泉、连成君。 “拜见祖师。” 郝长风、赵拂衣几步来到寒玉床前,恭恭敬敬,拱手施礼。 “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纯阳真人面上含笑,轻轻摆了摆手。 “多谢祖师恩典。” 两人一起说道。 “丹阳子、长春子、太古子。” 纯阳真人面色一肃,一一念诵名号,说道:“这一次你三人门下的弟子表现的都很不错,都有教导之功。” “这都是托祖师洪福,门中英才兴盛,弟子不敢居功。” 丹阳子、长春子和郝长风三人一起答道。 赵拂衣站在身后,面露惊奇之色,直到此时才知道郝长风也有道号,原来是叫太古子。 “和泉、连成君、周无极,这一次你们下山,前往大魏王朝,加入玄机台中,与幽冥一脉作战,凶险莫测,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过,若能经过这一次磨砺,我相信你们会大放异彩。” 纯阳真人跟丹阳子等人说过之后,转头又对赵拂衣等人说道。 “多谢祖师赐教。” 赵拂衣等人面色严肃,一起答道。 “和泉,你在七星岛上用的是遁一符,此符虽然神妙,却无杀伐之能,对你此行帮助不大,这样吧,这张两仪符赐给你,多加演练,足以带你渡过此劫。” 纯阳真人从怀中取出一张淡黄符篆,递到和泉手上。 “多谢祖师。” 和泉连忙施礼,双手从纯阳真人手中接了过来。uu看书 ww.kanshu.co “连成君,你性格慷慨,急公好义,又不缺杀伐之气,这柄太白剑就赐给你。” 说完,纯阳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柄飞剑来。 这柄飞剑长约三寸,通体银白,光华璀璨,虽与阵中所用不同,但看一眼就知道不凡。 “多谢祖师。” 连成君同样答道。 “周无极。” 纯阳真人叫了赵拂衣一声,接着又说道:“你这次在七星岛上用的是相柳弓,与你也很搭配,不过,此弓太过阴毒,有伤天和,换了一把紫雷弓给你,务必小心使用。”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柄半尺多长的袖珍小弓来,通体纯紫,看起来十分精巧,与其像是件秘宝,倒不如说是件玩具。 “多谢祖师。” 赵拂衣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他脸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暗自打鼓,没想到纯阳真人把三人夺取的秘宝都换了,幸亏给他换的还是一把弓,否则,这凤舞九天箭可就白练了。 “好了,事情差不多了,你们退下吧。” 纯阳真人说道。 “遵命。” 众人一起答道。 “周无极暂留一下。” 纯阳真人接着又说道。 赵拂衣不由一怔,却不知别人都走了,只让他留下,转眼之间,其他人都已退出,只有他留了下来。 “周无极,你夺取这次论道大会的头名,还有一份奖励,却不知你想要些什么。” 纯阳真人问道。 “哦……” 赵拂衣一怔,没想到是为这个事情,沉吟片刻,说道:“启禀真人,我想要一件能够降妖除魔的秘宝。” 188、身份 就在与纯阳真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赵拂衣脑中转过无数念头。 面对纯阳真人,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干脆把秋素白的事情说出来,求纯阳真人出手,降妖除魔,以绝后患。 但在最终张口之前,他又忍住了这股冲动,因为交浅忌言深。 赵拂衣是第一次面见纯阳真人,对纯阳真人的性格为人、行事风格都无半分了解,如果直接抛出秋素白的事情,后果孰难预料。 纯阳真人真的会帮他么,毕竟秋素白可是货真价实的妖魔,实力深不可测,纯阳真人究竟能不能战胜秋素白,谁也不知道。 仅仅是为了他,纯阳真人会结下这个大敌么? 更何况,他能够加入全真道,中间也有秋素白的谋划,换句话说,秋素白必有图谋,只是不知道图谋的什么东西。 如果纯阳真人不愿结下秋素白这等大敌,又不愿为秋素白所趁,会不会反过来对付他自己? 若真是这样,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故此,赵拂衣最终瞒下秋素白的事情,只是讨要一张降妖除魔的灵符。 “降妖除魔……” 纯阳真人端坐在寒玉床上,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世上妖魔已经不多了,莫说是寻常人,就算修行中人,数十年也难见到一次,你此去未必用得到这种东西。” 顿了一顿,声音愈加严肃,接着又问道:“你真的需要这种东西么?” “还请祖师赐下。” 赵拂衣坚定地说道。 “好。” 纯阳真人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执意要用,那就赐你一张辟邪纯阳符。” 说话之间,从袖中取出一张三寸长短的淡银色符篆,表面微微闪烁着光芒,说道:“这张符篆里面蕴含着纯阳法力,对于妖魔一道有奇效,你以内气渡入,就可以激发,不过,最多只能用三次,超过三次之后,里面的纯阳法力,就会消耗一空。” “多谢祖师恩典。” 赵拂衣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嗯……” 纯阳真人把符篆递给他之后,并未像对其他人一样,立即让他离去,沉默了几秒钟,淡淡问道:“周无极,你拜在郝长风门下多久了?” “差不多半年了。” 赵拂衣恭声答道,事实上,他拜在郝长风门下并没有这么久,只是数月而已。 “我听长风说过,你练武至今才一年多,竟有这般水准,当真是可怖。” 纯阳真人感慨说道。 “侥幸罢了。” 赵拂衣笑道。 “你原本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你天赋过人,血脉必然有异,说不定还有族中兄弟也适合修炼。” 纯阳真人关切说道。 “启禀祖师。” 赵拂衣面色一凝,沉重说道:“弟子是汉中府城西三十里周家村的人,因为一年多前的一场大水,全族上下都已经过世了。” “哦……” 纯阳真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说中了你的伤心事,倒是贫道的不对。” “真人无心之言,哪里有错。” 赵拂衣答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勤加修炼吧。贫道也要闭关了。” 纯阳真人答道。 “遵命。” 赵拂衣恭恭敬敬地走了出去。 郝长风一直在门外等着,等到赵拂衣出门,两人便一起离开火龙宫,重回自家院落。 …… 等到赵拂衣走远之后。 纯阳真人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抬起右手,以食指在身前虚空中,划了个直径约在一尺多的圆圈。 哗! 圆圈画好之后,发出淡淡的水声,接着,便凝成一面水镜,从中显示出一个人来,正是全真道三大真人之一的碧波真人。 “师兄,你刚见过周无极了?” 水镜之中,传出碧波真人的声音。 “不错。” 纯阳这人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刚才把他唤来,仔细又看了一番,发现师妹你说的不错,果然面貌与赵客有些的相似” “何止是有些相似。” 碧波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与赵客相识较晚,他当时年纪已经不小,我与他相识之时,他与周无极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他那时的相貌与周无极简直一模一样,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日在殿中的时候,我一眼瞧见周无极,当时就吃了一惊,后来又查他的籍贯,发现他是汉中府的,更是惊讶。” “外人虽然不知,但是我却知道,赵客早年未曾成道之前,曾在汉中府盘亘数年,u看书 .ukansh 于紫柏山中练剑,后来成道之后,每隔几年,偶尔还会前往休憩。” “你认为他是赵客遗留的血脉?” 纯阳真人忽然插话问道。 “或有可能……” 碧波真人面上露出迟疑之色,说道:“我也希望赵客还有后人在世上,只是可能性不大,以那些人的能力,就连太平道都能抹平,若是赵客还有后人在世,恐怕也逃不过那些人的追捕。” “我倒觉得此人八成就是赵客的后人。” 纯阳真人沉默了几秒钟说道。 “啊?” 碧波真人一惊。 “据我说知,当日那些人围攻太平道,将其一举覆灭之时,赵客并未与同门一起赴死,而是拼死杀出重围,后来独自陨落在外界,这一点与我对他的了解截然不符。” “这一点我先前一直没想通,但是他若在红尘中还有传人,倒是容易解释了,看来他当时就是去见自己的后人,交托太平道覆灭之事。” “此外,周无极修炼只有短短一年,却有这般水准,已经不是天赋异禀可以解释的。” “除非是赵客临死之前,将一身修为,尽数封印在周无极体内,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为暴涨。” 纯阳真人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了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大有可能,只是师兄,你又要怎么做呢?” 碧波真人问道。 “嗯……” 纯阳真人沉默许久,说道:“以我之见,还是不声不响,静观其变的好,太平道为何会覆灭,至今还是一个难解之谜,有些事情参与其中,只怕会引火烧身。” 189、重回长安 天色正好,万里无云。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节,长安城左近繁花盛开,行人如织,正是出外踏青的好时节。 就在长安城以南,一条大道当中,一个青衣少年漫步向城中走去。 这人看年纪在十七八岁上下,目如朗星,鬓若刀裁,眉宇间带着一股勃勃英气,身形挺拔,步履轻快,穿着一件七成新的青衫,走在路上,自成风景,引得沿途马车上许多少女观看。 这不是别人,正是从玄德洞天归来的赵拂衣。 一月之前,他随着郝长风一起前往全真主脉,参加论道大会,经过一番辛苦厮杀,最终得了头名。 若是依照以往惯例,八成会留在玄德洞天,成为主脉弟子。 只是这一次却出了岔子,在论道大会之前,大魏王朝太子江枚便已经赶到玄德洞天,以朝廷的名义与纯阳真人商议,要征召几名弟子,加入朝廷的修行组织玄机台,应付幽冥一脉带来的这次大劫。 江枚最终选择了此次论道大会的前七名,赵拂衣夺了头名,自然也在征召名单之中。 故此,他无法在玄德洞天多留,只得选了几门功法,匆匆闭关一月,修炼一番之后,便按照与朝廷事先的约定,回到长安城,前往玄机台设在雍州行辕。 “好久没回来了……” 赵拂衣回到长安城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玄机台报道,而是先回到自家住处——光德坊中普渡居。 一个多月没回来,屋子里已经积满了灰尘,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打扫了一遍。 整个收拾完毕之后,赵拂衣坐在屋檐下面,嗅着前堂淡淡的药香,忽然有些惆怅。 去年初入长安的时候,还打算当个郎中,给人治病为生,没想到一转眼间,整个计划全乱了。 可惜了这一堂药材,只怕再没有机会发市。 赵客想到这里,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木板。 自从赵客过世之后,他基本上都是住在这里,在这片走廊的木板上,不知坐了多少日子,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些家的感觉。 这一年来奔波、辛苦、亡命,不知做了多少事情,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好好休息一阵。 是不是真的还有这个机会,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赵拂衣忽然低下头去,盯着院子里的一块石板看了许久。 就在这块石板底下,埋着林镇的长剑、衣衫和残骸,时刻警醒自己,世事凶险,万万轻忽不得。 与林镇的一战是他平生第一次遇险,差一点就丢掉性命,而且起因竟是一件无聊小事。 …… 赵拂衣在院子里静静地坐了两个多时辰,感觉心思稍微沉静了一些,这才起身翻墙出屋,大步向内城走去。 如果说,在长安城还有一个朋友的话,就是许门的王朝义。 这一次前往玄机台,前途凶险莫测,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临行之前告个别,也是应有之义。 “王师叔,许久不见了。” 功夫不大,赵拂衣便已来到许门,在练武场边上见到了王朝义。 “有日子不见了。” 王朝义见到赵拂衣来了,淡淡笑了笑,心情也很不错。 他的前半生漂泊不定,直到许山建立许门之后,方才在长安落足,在此地并没有什么故交。 而且不止如此,身入许门之中,便打上了许山的标签,许山不是江湖人,而是朝中重臣,他每日里见到的人,不是敌人就是盟友,都是因为利益来往,没有半个朋友。 “王师叔,看来心情不错。” 赵拂衣笑着说道。 “呵呵,那当然……” 王朝义也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脸色忽然一沉,似是想起了什么,冷声说道:“本来看到你心情不错,不过,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却不得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啊?” 赵拂衣不由一怔,问道:“什么事?” “还敢问我什么事?” 王朝义瞪了赵拂衣一眼,也不多说,抬手就是一掌,径直向他胸口劈去。 这一掌又快又急,已经用上七分掌力,赵拂衣若还是外家层次,必然难以躲过。 不过,他如今不仅晋升内家高手层次,甚至已经步入御气阶段,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身手,都非昔日可比。 唰! 赵拂衣身形一晃,轻轻躲过这一掌,抬手也是一击,一招“白云遮日”,从一个极诡异的角度,直向王朝义双目抓去。 这招爪法乃是三百六十五路白猿飞猱手中得意招式,一向在全真道秘传,外界少有人见,就算王朝义久走江湖,也是头一次见到。uu看书.uukanshu 这一爪极快,来路又诡异,等到王朝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近在咫尺,爪风已经探到了眼珠子上。 “喝!” 王朝义见来的厉害,不由吃了一惊,急忙向后纵出一步,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就在数月之前,赵拂衣还不是他数合之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竟能一招将他逼退。 刚才这一招无论是速度,还是招式,都已不在他之下,只是尚不够圆融,不够炉火纯青而已。 赵拂衣一招的手,并未相让,疾步向前,挥手又是一掌。 “好!” 王朝义不惊反喜,快步退了半步,右手向腰间一探,只听“噌”的一声,手中已经多了一柄薄若蝉翼的长剑,正是他仗之行走江湖的轻羽剑。 一剑在手,形势顿时不动,只见剑光闪烁,不断向前划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的残影。 面对这一重重攻势,赵拂衣丝毫不慌,只是一步步向后退去,偶尔窥出破绽,便向前迈步一步,还上一掌。 约么三十多个回合之后,王朝义终于将赵拂衣逼到墙边,眼看着退无可退。 “王师叔剑法高明,佩服佩服!” 赵拂衣微微一笑,脚下猛然发力,身形骤然向上方飘去,如青龙出海一般。 唰!唰! 眼见赵拂衣起身,王朝义并未留手,接着又是两剑,继续向赵拂衣刺去。 要说赵拂衣身在空中,无法转圜,自然也无法躲过。 只是不知为何,就见赵拂衣竟像长了翅膀一样,凭空曲折两次,堪堪躲过两剑,稳稳落在墙头上。 190、我愿意 云龙九现是全真道内家层次最为得意的轻身功法。 其中,最为神奇的是,一旦修炼成功,就能在空中自由转向,练到高深境界时,甚至可以连续转折九次,而且每转折一次,都会凭空多出一分力道,向外再掠出三五丈远。 整个算下来足足能跃出七八十丈远,差不多可以追逐飞鸟,只差一步就能御风而行。 赵拂衣最后一招施展的就是云龙九现,虽然修炼的还很浅薄,但已能躲开王朝义的必中一剑。 “好身法!” 王朝义一剑刺空,也不追击,还剑归鞘,夸了他一句。 “还是比不上王师叔剑法高明。” 赵拂衣微微一笑,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你才练武几天,就像跟我一样?” 王朝义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说道:“好了,不多说了,跟我走吧!” “好。” 赵拂衣也不问他去哪,笑着答道。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练武场,却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往许门身处走去。 不大会功夫,便练到王朝义自己住的小院。 王朝义身为许门总教习,也是许门唯二的高手之一,在许门的地位仅次于许山一人,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是最顶级的,还在大小姐许白露之上。 两人进入院中之后,王朝义便吩咐下人,准备了几样下酒菜,又搬了几坛子好酒,看样子要与他不醉不休。 就在桃花树下,酒桌旁边,两人坐定之后,王朝义让下人们全都退下,这才盯着赵拂衣,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教训你么?” “呵呵!” 赵拂衣轻轻一笑,说道:“师叔有事,随时教训便是,那还有什么为什么。” “你真没想到吗?” 王朝义脸色严肃起来。 “这个……” 赵拂衣微微一怔,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却不知他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白露年纪已经不小了……” 王朝义幽幽说道。 嗡! 赵拂衣闻言,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对他而言,哪怕是经历一场大战,与风十三郎再厮杀一次,也比面对许白露好受一些。 原因也很简单,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令他心存惭愧的话,这个人就是许白露。 “白露是女儿家,稍微与人走的近一点,就会有风言风语,可是为你的事情,又岂止是走的近一点这么简单。” “这府中上下,虽然没有人敢当着我等面说,可是私底下传闲话的不少,至于外面的世家之中,尤其是与许师兄不对付的几大世家,说的话可太难听了。” “许师兄心沉如海,或许可以不在乎什么,可是白露毕竟还小,没有经历过风浪,却不能白白受了这等委屈。” “你已经占足了便宜,难道吃干抹净,就想撒手不管了不成?你若真是这样,白露怎么想我不管,只怕我手中这柄剑压不住火气!” 王朝义刚开始几句话还声音温和,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冷,几乎要真的跟赵拂衣动手。 “师叔,却要我怎么做?” 赵拂衣沉默片刻,终于问了出来。 “很简单。” 王朝义面色凝重,说道:“你若是要负责任,就去准备三书六礼,选一个黄道吉日,娶了许白露,也不枉她对你一番心意。” “这个……” 赵拂衣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此事还要……” 噌! 话音未落,就见王朝义手中轻羽剑出鞘,寒光一闪,已经搭在赵拂衣的脖子上。 再看王朝义,面色已然冷下,冷冰冰地问道:“却要怎样?莫非你觉得白露配不上你么?” “岂敢。” 赵拂衣苦笑一声,脖子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秒钟,这一剑就砍了上来,接着说道:“许大小姐是世家大族千斤,品性纯良,相貌端庄,区区不过江湖中一名寒微之人,能够蒙许大小姐垂青,实在是受宠若惊。” “只是眼下区区却要去做一件极危险的事情,能不能活着回来,实在是没有把握,若是现在定亲,万一死在外面,只怕耽搁了大小姐。” “嗯?” 王朝义眉头微皱,脸上些许不信之色,手中长剑却未收回,依旧压在赵拂衣的脖子上,问道:“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 赵拂衣轻叹一声,将他从去玄德洞天讲起,一直讲到论道大会之后,要去玄机台,与幽冥一脉作战的事情。 “当真?” 王朝义听完之后,嘴上虽然没有相信,心中却已经信了八成,只是幽冥一脉之事,实在太过震撼,一时间竟很难接受。 “当真!” 赵拂衣点点头,uu看书.ukasuom说道:“师叔若是不信,下次见面,尽可以问郝师叔。” “还有这样一回事。” 王朝义眉头微皱,收回掌上长剑,一时沉默了下来。 赵拂衣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 良久,王朝义忽然又抬起头,盯着赵拂衣看了好一阵子,问道:“若是白露不在乎呢?只要你愿意娶她,就算刀山火海,她都原因陪你同往,那你还会不会推脱。” “哦……” 赵拂衣不由一愣。 实话实话,他对许白露虽然很欣赏,却没有想到要真的在一起,刚才玄机台的事情,也只是找个理由,借此推脱而已。 没想到王朝义竟问出这个问题,将他逼到墙角。 “若是如此,那是区区之幸,岂敢再做推脱。” 赵拂衣恭声答道。 话到这里,已经说到绝处,就算他脸皮再厚,心思再沉,也无法张口拒绝。 “好!” 王朝义拍了拍桌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问问白露的意思吧!”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门外喊道:“白露,你出来吧,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说罢,就见小院两扇门向左右打开,许白露莹莹而立,正站在门外。 赵拂衣不由大吃一惊。 以他当下的修为,不要说是隔一道墙,就算再隔上几道,也能听出隔壁有没有人,怎么许白露站在这里,他居然没有听到。 只是此刻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王朝义,都只想知道许白露是怎么想。 “我愿意。” 许白露站在门外,看着赵拂衣说道。 191、再遇 夜空比玻璃更加澄净,千百星光闪烁其间,璀璨的仿佛要从天幕上坠落一样。 星空之下,整个长安城一片寂静。 赵拂衣漫步而行,走在长安城中,沿着一条大道,一路向普渡居走去,面色表情虽然依旧平静,内心中却早已翻腾不息。 就在数个时辰之前,他与秋素白正式定下婚约,证婚人则是王朝义。 当然,即使有王朝义证婚,也只是私定终身罢了。 毕竟许门那边,没有许山点头,赵拂衣这边,既没有家门长辈,师门的郝长风也不在。 不过,王朝义早年行伍出身,本就不在意虚礼,行走江湖多年,又沾染上了江湖人的气息,对这种繁文缛节并不在意。 在王朝义看来,只要两人定下此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也就放心了。 订婚之后,三人又说了许多事情,都是这些日子的过往,还有未来一段时间要做什么。 直到夜色渐深,赵拂衣才告辞而去,许白露也才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出门外。 “十八年了……” 赵拂衣望着天上繁星,忍不住微微喟叹,从他来到这方世界,距今已经十八年过去了,第一次有了扎根于此的念头。 过去的十多年里,他在此世并无一个亲人就算是赵客,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也就没有落地生根的念头,。 直到今天,终于成家,有了结发夫妻,要是不出意外,接着,就要在此世安身了吧。 前途虽然凶险,但总算有了几分存身之地。 “什么人?不知道宵禁吗?” 正在行走之间,一声厉喝忽然从前方传来。 赵拂衣不由一怔,抬头向前方望去。 这才发现,刚才想事情太认真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居然没看到前面来了一队军兵,差不多有二三十人的样子,全都是一身戎装,走在前面的四位则打着大红灯笼。 其中,最前面的是一个黑胖校尉,满脸横肉,手持长刀,盯着他骂道。 “抱歉,眼拙没看到诸位。” 赵拂衣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 “没看到?那就让你看个饱!” 黑胖军官冷笑一声,向身后军士挥了挥手,喝道:“押起来!带回去喝茶!” 话音未落,就见身后几名军兵,如狼似虎一般,大步向前走来,手上拿着绳索一类的东西。 “哦……” 赵拂衣不由苦笑,没想到这校尉倒是个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要拿人,说道:“还是算了,就不浪费诸位大人的茶叶了,区区先走了。” 说罢,足尖一点,飞身跃上墙头,又是几个纵跃,转眼之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 几名军兵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全都目瞪口呆,拿着绳索转头向黑胖校尉望去,不知如何去做。 “罢了!让他跑吧!也得意不了多少时间,过些日子自有高手来收拾这些江湖人!” 黑胖校尉愠怒说道。 …… 以赵拂衣今时今日的本事,从屋顶上回普渡居,反而比走大路更快一些。 毕竟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大道再直,也是曲折而行,反而是跃出大道,方才能最快抵达目的。 约莫一刻钟之后,他便已回到普渡居,进屋之后,反手关上屋门,打算就此休息,待到明天清晨,前往玄机台在西北五州的行辕。 “呼……” 就在他转身关门的瞬间,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发冷,似乎是有人在吹凉气。 “谁!” 赵拂衣面色微沉,反手一掌向后劈去,这一掌并未留力,掌风凌厉,气势逼人,已有御气级数的威势。 “数日不见,修为进展不慢啊!” 一个幽幽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这声音倒也熟悉,正是秋素白。 “原来是秋姑娘,许久不见了!” 赵拂衣微微一惊,随即沉下心来,转身看着秋素白,淡淡一笑说道。 他脸上表情虽无变化,心中却已提高警惕,做足了动手的打算。 本以为修炼到内家层次之后,与秋素白的修为差距会越来越小,直到有机会抵抗秋素白的威胁,没想到随着修为进步,却愈发感觉秋素白深不可测,甚至连她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都不知道。 “咦,看你这样子,不是很欢迎我啊!” 秋素白的容貌与往日并无变化,依旧令人心中,只是脸色有些淡白,看起来消瘦了一些,笑着说道:“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了夫人就不认我这有情人了!” “秋姑娘,慎言。” 赵拂衣淡淡说道,心中却不由一动,也不知秋素白是什么时候跟着他的,居然知道他与许白露订婚的事情。uu看书uukashuom “看来你这趟在全真道收获不小,修为进展很快啊!” 秋素白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而是仔细瞧着他,上下不住打量。 “都是托秋姑娘的福,若非秋姑娘指点,区区也拜不到郝道长门下。” 赵拂衣笑道。 面对秋素白,他忽然想起从纯阳真人手上讨来的纯阳辟邪符,内心忍不住激动起来,只是事先未做准备,此时却不是动手的机会。 “我听说玄机台在四处征召,你们全真道也有人去,却不知……” 秋素白眨了眨眼睛问道。 “秋姑娘果然消息灵通,区区也在征召之列。” 赵拂衣说道。 说话之间,他仔细看着秋素白,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哦,那敢情好,天下将变,身在玄机台中,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好好干吧,我看好你哦!” 秋素白笑着说道。 说完,她不等赵拂衣再张口,接着又说道:“我还有事要做,就不跟你在这闲聊了,咱们改日再见。” 说罢,信手一挥,一阵淡淡白烟,向四周弥漫而去,等到白烟散尽的时候,已经消失在屋中。 “这家伙……” 赵拂衣目光闪烁。 这次见面,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秋素白来去匆匆,似乎是特地不想在他这里久呆,而且这次露脸,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总感觉她的气息比往日也弱了许多,总有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难道是受伤了?若是这样的话,那下次……” 赵拂衣心中忽然有些后悔,这次说不定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刚才就应该动手的。 192、任务 次日清晨。 赵拂衣一早起床,洗漱之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在门前小店饱餐一顿之后,大步往长安城西北走去。 就在城西不远处,有一片行营,原本是长安六卫之一的长安左卫行辕,不过,随着玄机台的到来,此处已经成了玄机台设在西北五州的总管行辕。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赵拂衣来到行辕以外,向守门的军士递上文牍之后,便有人带着他一路往中军走去。 就在中军大帐以外,已经站着二三十个人,其中有几个是他认识的,乃是全真一脉被征召的弟子。 另外还有一二十位,看穿着打扮,都非军中之人,不是修行门派弟子,就是武林大派门徒,不知为何,都聚在这里。 “哈哈,你来的倒是准时。” 就在众人里面,连城君正站在其中,一眼瞧见赵拂衣过来,大笑着迎了上来。 “这不是还没到时间么……” 赵拂衣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 全真一脉的门人此次虽然受到征召,但毕竟是门派弟子,不是军旅中人,只要有事时完成任务就好,不必事事都要按照军法。 比如说,晚上休息的时候,可以在行辕营房过夜,也可以自己寻觅住处。 不过,全真一脉众人之中,大多都对长安不熟,也就留在行辕,赵拂衣自有住处,这才回长安城过夜。 “呵呵,我看师弟面有喜色,莫非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么?” 两人聊了几句,连城君随口说道。 “师兄,你最近开始给人算命了吗?” 赵拂衣不由一怔,忍不住说道。 “哈哈,看来还真有!” 连城君眉毛一挑,笑了笑,接着又说道:“咱们全真一脉乃是道门嫡传,什么紫微斗数,麻衣相术都要学上一些,万一哪天行走江湖,也是个糊口的买卖,怎么,师弟从没学过么?” “呵呵……” 赵拂衣一阵无语,就在一年多前,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修行之事,怎么可能去学算命的本事。 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陷入重重危机,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学算命。 “对了,到底是什么喜事?” 连城君接着又问道。 “实话实话,小弟与人订婚了。” 赵拂衣也不讳言。 “啊!” 连城君眉毛一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件事,好奇问道:“到底是哪一家姑娘?” “这……” 赵拂衣本想直说,可是脑子里一转,此事还没给郝长风禀报,倒是不好先说,便迟疑起来。 “这位兄弟倒是好快的手脚,居然这么快就订婚了。” 就在赵拂衣一犹豫的功夫,身旁一位黄脸大汉插话说道:“原本我也打算与人订婚的,可惜走的太急,没办法,等此间事了,回去再订婚吧!” “嗯……” 赵拂衣转头,深深地看了这人一眼,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今次行动千万莫要与此人同行。 根据他两世经验,凡事说出类似于“再干最后一票”,“这次回去就订婚的”,八成都回不去了。 …… “诸位先生,请入帐吧,大人有请。” 黄脸大汉说过不久,就见大帐揭开,一名校尉从中走了出来,瞧了众人一眼,发话说道。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往大帐走去,赵拂衣也跟在其中。 进入大帐之后,赵拂衣目光扫视一遍,发现大帐里面极为宽敞,其中,最深处摆着三张桌案,后面分别坐定一人。 其中,居中而坐的便是玄机台西北行辕总管、西北节度使安如山,在他左手侧,则坐着玄机台西北行辕副总管、西北兵马使史明远,在右侧则坐着全真一脉的女真元清道长。 除了这三人以外,在大帐两侧,还坐着二三十员宿将,年纪最大的已经五六十岁,头发花白,年纪最小的还不过二十余岁。 个个杀气凛凛,看起来都不是易与之辈。 “参见安总管、史副总管!” 众人一起施礼。 “免礼了!” 安如山声如洪钟,震得大帐里面嗡嗡作响。 这人初看起来身材肥大,甚至比郝长风还胖出不少,有些不良于行的样子,可是这一张口,就显露出非同寻常的修为来。 “诸位都是全真道、灵官教、黄沙派的杰出弟子,也是太子殿下力荐的高手。” 安如山一句话,便把众人的身份都点了出来。 赵拂衣这才知道,其他人的来历。 灵官教也是道门分支,不过却与全真道无关,乃是茅山一脉的传承,据说功法诡异,uu看书 .uukanhu.co 与寻常道门传承不同。 至于黄沙派,则是西北五州武林之中的霸主级势力,也有数百年的传承,门中底蕴深厚,就连宗师级的高手,据说也不止一位,比赵拂衣传承的苍龙门,不知强过多少。 当然,这两派再强,跟全真道比起来,还是差了不知一筹。 “太子殿下虽然说你们好,但是军中看的是实力,看的不是名声!” 安如山说道这里,声音陡然转冷,接着又说道:“在我帐下听令,首先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才能安排职司。” “稍后,史总管会给你们每人分派一件任务,做得好了,便有上等职司,做得差了,便是下等职司,若是做不了,那就请回吧,西北行辕虽大,却容不下一个废物!” 这几句话出口,赵拂衣心中便是一动。 太子江枚千方百计把人从各大势力中讨来,安如山这几句话,却隐隐有把人赶回去的意思,莫不是这两人不对付么? 还不容他多想,史明远便已拿出一卷书册,开始叫众人的姓名,一一分派任务。 功夫不大,便叫到了赵拂衣头上。 “赵拂衣!” 史明远在座上叫到。 赵拂衣听到叫声,连忙快步走出人群,来到史明远身前。 “城北泾河斩龙台。” 史明远递给他一封书信,上面用蜡封着口,里面有这次任务的详情。 “遵命。” 赵拂衣点点头,拿了书信退下。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整个任务分配完毕,众人一起退出大帐,从头到尾,元清道长闭口不言,没有说一个字。 193、龙血 “呼……” 赵拂衣长长吐了口气,缓缓调匀呼吸,手中精钢长剑渐渐垂下,一滴滴湛蓝色的血液,凝成一颗颗小小的血珠,从剑尖上滴滴滑落,洒在地上。 在他身前五步之外,躺着一具奇形怪状的尸体,明明看起来是人身,却偏偏多了几处甲壳,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肩膀、胸膛和手臂处,最为怪异的是,就连额头正中,也有一块青色硬壳。 昨日上午,他在玄机台西北行辕接了任务,要他前往长安城以北一百五十里外的泾河边上,进入一处幽冥秘境,斩杀躲藏其间的一批水族怪物。 赵拂衣今晨一早出发,来到泾河岸边,一座山丘下面之后,便按照任务给出的线索,找到进入幽冥秘境的地方。 在灼烧过通幽石后,眼前便出现了一处极为阴暗、潮湿的洞穴。 这座洞穴极为狭窄,只有三尺多宽,倒是有两丈多高,看起来不像是洞府,倒像是一条裂缝。 赵拂衣在外面停了一阵,看看没什么变化,于是定下心神,沉住一口气,一手提起精钢长剑,一手握住紫雷弓,缓步向洞穴之中走去。 洞穴里面极为潮湿,不仅两侧石壁上,沾满了潮湿的水珠,就连地面上,也积了几寸的积水。 洞穴入口虽窄,里面却越走越宽,直到数百丈后,差不多已经有一丈多宽了。 更为惊异的是,就在洞穴顶部,镶嵌着一颗颗莹白如玉的夜明珠,散发着点点白光,将洞穴深处照亮。 赵拂衣一路往前,又走了约么数十丈后,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敌人,便是一个身上长着几处甲壳的怪物。 这怪物力气极大,差不多有外家好手,身具六七头板角青牛的水准,速度也快,只是反应稍微迟缓一些,甚至比寻常外家好手还要慢上一筹。 也因此,对赵拂衣的危险并不大,只是轻松几剑,便要了他的性命。 不过,随着赵拂衣不断向前,这种怪物越来越多。 刚开始还是一个一个出现,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已经是三五成群的出现,等到杀到洞穴深处,更是一队一队出现,每一队都有十来个。 若是换成修炼有成的武者,十多人一起出现,就算赵拂衣修为再高,恐怕也是猛虎难斗群狼。 只是这些怪物虽然有外家好手的力气、速度,但是反应、招式都差了不止一筹,甚至有些只会胡打蛮冲。 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后,赵拂衣终于杀到了洞穴最深处,斩除了此中最后一只怪物,也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一座高大的石台。 这座石台约有一丈多高,上面刻着“斩龙”两个大字,通体是由玄武岩雕琢而成,上面摆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铡刀。 这座高台叫做斩龙台,并不是真的斩杀过蛟龙,而是有一桩故事。 据说,在大魏王朝开国之初,太宗皇帝驾下有一位名臣,姓乔,名征,字玄成,便是当朝宰相乔玄成。 这位乔玄成不但文武双全,能够治国安邦,而且是神仙中人,深通法术,不止在大魏王朝担任官职,甚至在天上的天庭,也还有一份职司。 就在大魏王朝建国不久,泾河龙王因为一时之气,违犯天规,被天帝判了斩刑,行刑之人便是乔玄成。 泾河龙王得知消息之后,先后使了诸多手段,试图逃过这一刀,可惜都没有成功,最终还是死在了乔玄成手下。 这件事情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却一直流传下来,甚至还有人修了这么一座斩龙台,就在泾河边上,可惜后来消失不见。 只是却不知道,这座斩龙台是谁修建,又到底为何修建。 这个传说与赵拂衣前世听到的,大唐开国时,魏征斩龙一事极为相似,其中有八九分相同之处。 唯一的不同在于,在大唐王朝,魏征斩龙之后,泾河龙王身死,前往皇宫索命,这才引出玄奘西游,求取真经一事。 但在大魏王朝,后面的事情全都消失了,似乎并没有什么西游之事,而是多了这么一座斩龙台。 不过,因为辩机和尚之事,赵拂衣隐隐觉得,后面的事情八成也发生过,只是因为玄奘的消失,整个事情全都消失在世间的记忆中。 …… 赵拂衣来到斩龙台下,飞身一纵,跃上高台,打算仔细瞧一瞧,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如今的现世之中,这座斩龙台已经完全消失,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唯独在幽冥世界还存在,倒也算一处古迹。 “咦!” 赵拂衣来到铡刀前面,uu看书 .uukanhu却发现一桩奇事。 就在铡刀的刀锋上面,还沾染着几滴金红相间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闻起来就好像鲜血一般,只是多了几缕金辉。 “这是什么玩意?难不成是龙血?” 赵拂衣不由心生好奇,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却发现触手冰冷、坚硬,完全没有液体的感觉,倒好像是金色的宝石一样,镶嵌在铡刀上面。 “原来是装饰……” 赵拂衣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嘀咕。 当年修建这座斩龙台的人果然用心,连铡刀上的龙血都考虑到了,镶嵌地这几颗宝石,看起来都不是凡品,只是不知道最终落在谁人手上。 看过斩龙台后,他便打算回去复命,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料,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淡淡的白光,从他背后浮现。 这道白光极淡,只是模模糊糊地凝成一个影子,看起来就好像龙头虚影。 就见这龙头虚影猛一张口,发出一阵无声狂啸,斩龙台上的几滴金黄龙血,骤然从铡刀上飞了下来,只见几道金光闪烁,便全都投入龙头虚影的大口之中。 从头至尾,没有半点声音,甚至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赵拂衣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大步向洞外走去,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懵懂无知。 只是他心中虽然不知道,身体却已开始发生变化,就在心室最中,几滴龙血开始融化,金黄色的血液融入到心血之中,向全身上下扩散,一股难以遏制的力量,已经开始在他体内积蓄,随时都会爆发。 194、异变 “启禀安总管、史副总管,元清师叔,斩龙台内已然清空,随时可以查看。” 赵拂衣从斩龙台回到现世之后,直接前往玄机台西北行辕,将斩龙台一行的结果整个叙说一步。 对于他来说,斩龙台一行并不算难,只是稍微费点功夫罢了。 唯一可惜的是,斩龙台里的怪物太过弱小,没法激活山水画卷,也就没法汲取力量。 “果然不愧是全真门人,轻轻松松就能完成任务!” 安如山哈哈大笑几声,举起大拇指笑着说道,与之前见面时的一脸冷酷,完全是两个模样。 “以全真一脉的水准,完成这种任务,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总管也不是要考验你们,只是有些人水准太差,不得不设置一些障碍,让他们认清现实。” 史明远呵呵笑了几声,从旁说道。 赵拂衣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史总管说的不错,今次一共是全真道、灵官教和黄沙派三家弟子接了任务,唯有全真道七名弟子全部完成任务,灵官教只有一多半人完成,剩下一小半人不但没能完成任务,反而受了重伤。” “至于黄沙派更是不济,只有两人完成任务,其他人都是中途折返,甚至有一人还丢了性命。” 安如山感慨说道。 “哦……” 赵拂衣忽然想起,昨日在大帐门前,与他打招呼的黄脸大汉,便是黄沙派的弟子,说是这次完成任务,就回老家结婚,难不成丧命的就是这位仁兄? “此次任务只是试手,下一次才是真正的任务,你回去歇着吧,养好精神,随时准备出战。” 元清道长最后说道。 “遵命!” 赵拂衣拱了拱手,转身退出大帐。 出了大帐之后,他没有再去别处,而是离开行辕,一路往长安城去了。 下一次任务还在数日之后,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反而要受军法管束,颇多不便,到不知在家住的痛快。 …… 赵拂衣自从练成云龙九现的身法之后,速度比往日更快了几分。 功夫不大,便从西北行辕赶到长安城中,却未立刻回到普渡居,而是前往长安西市,找了一家酒楼,好好吃喝一顿。 自从数月之前,前往全真道之后,就没能痛痛快快吃上一顿,直到昨天回到长安,也是忙前忙后,去了许门,此时方能偷闲半日,好好犒劳一下五脏庙。 “呼……” 赵拂衣吃饱喝足之后,转身回到普渡居中,本来想修炼一阵。 可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浑身上下开始发烫,就好像发烧了一样。 “这……” 赵拂衣眉头大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自从开始修炼以来,他的身体一日强过一日,如今已是内家高手,比寻常人更是强了不止十倍,已经几乎不可能生病。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明明却是发烧的症状,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要熬药不成? 赵拂衣犹豫片刻,最终起身前往正堂,打算熬一副药喝。 他学医多年,知道一个道理,越是体质强悍的人,越不容易生病,可是越是体质强悍,一旦生病,后果也越严重,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反而是常常生病的病夫,倒是很难因病而亡。 “嗯?” 就在赵拂衣起身之际,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竟然身不由己摔到在地。 “怎么可能?” 赵拂衣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这个念头。 以他今日体质之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病到这个地步,除非是……有人下毒! 赵拂衣心中一阵惊怒,勉力撑住地面,试图撑起身子。 不料,双臂已经毫无力气,完全撑不起来,而且不止如此,浑身上下体温越来越高。 眨眼之间,便已烫的一身通红,甚至泛出淡淡的灼热气息,就好像蒸熟的螃蟹一样。 “什么时候……” 赵拂衣到了此时,若是还不知中了暗算,那也太没用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暗算,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随着体温逐渐升高,他渐渐感到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金星乱冒,泛起一阵阵黑潮,感觉随时都会晕死过去。 “不行……不能就这样……” 赵拂衣拼命挣扎,用力咬了咬舌头,试图清醒过来,可是却丝毫无效,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终于支持不住,整个晕死过去,躺在卧室的地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便已经月上中天,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赵拂衣的身上。 月光之下,赵拂衣的表情有些痛苦、狰狞,皮肤已经变得通红,就好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甚至有一股诡异的红光,u看书 ww.uukanshu 从他体内渗透出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咦……这是怎么……” 不知何时,秋素白忽然出现在屋子里,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赵拂衣,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以她的经验,自然能看出赵拂衣情况不好,只是这遍体红光的情况十分诡异,就连她也没见过。 “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 秋素白诧异地皱了皱眉,喃喃说道:“不对啊,以你的本事,就算走火入魔了,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动静,难道还有其他问题?” 说话之间,她已忍不住弯下腰去,伸手拉住了赵拂衣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秋素白忽然怔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知是何缘故,一股无可比拟的诡异吸力,忽然从赵拂衣身上传来,急速吞噬着她的气血,就好像是大海中深不可测的漩涡飞速吞噬着海面上的一切。 眨眼之间,便已将她体内气血吞噬了一成。 秋素白乃是人间妖魔,修为深不可测,她的一成气血,已经远远超过了赵拂衣的全部气血,可是在短短时间内却被吞掉。 秋素白不由一惊,急忙放手,试图抛下赵拂衣。 可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吸力太强,她发现完全无法甩脱赵拂衣,两人的手就像紧紧黏在一起一样,连续甩了几次都没能甩脱。 更为可怕的是,就在她甩手的短短瞬间,又有两成气血被吞掉,就像落入无底洞一样,甚至没有半点反应。 秋素白脸色不由一寒,盯着赵拂衣的头颅看了一眼,抬起另一只手,忽然向下劈去。 195、吞噬 唰! 秋素白毕竟是妖魔本性,虽然也与赵拂衣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看起来有些情分,可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立即下手,一掌便向赵拂衣头颅击去,直接要取他性命。 噗! 不料,一掌击在赵拂衣头上之后,掌力还没来得及吐出,就感到一股莫大吸力,从他头上传来,一身气血身不由己,全都向赵拂衣身上传去。 如此以来,形势比刚才更加恶劣,刚才还是只有一只手被吸住,如今却是两只,气血衰退的速度比方才要快的多。 秋素白心中不由大急,眼睛死死盯着赵拂衣,恨不得将他一口吞掉,只是有了刚才那一番经历,却不敢继续动手。 呼!呼! 转眼之间,秋素白一身气血就被吸去五成,身形比刚才更加瘦削,脸色也开始发白。 “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会死……” 秋素白知道情况不好,当下也不多做犹豫,面色一沉,口中念念有词,一阵淡淡的白色雾气,从她身体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脸上多了一层淡淡的白色绒毛,身后则多出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月光之下,夜色之中,赫然显出自己的妖魔真身。 “嗯!” 秋素白现出真身之后,力量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筹,但却仍然无法与这股吸力抗衡,没法拔出手去。 更为糟糕的是,随着真身显露,气血愈加强盛,赵拂衣体内这股诡异吸力,吞噬气血的速度也增刊了许多,形势比刚才更加糟糕。 “这种感觉……”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秋素白也开始头晕眼花,脚下发飘,居然有些站不稳的感觉。 哗! 赵拂衣躺在地上,体内这股诡异的吸力,不断吞噬气血,然后又转移到他身上。 一时间,赵拂衣身上气血旺盛至极,发出哗哗的流水声,声势之强,比当日赵忠甚至更胜一筹。 “噗!” 又过了一阵,秋素白面白如纸,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喷在赵拂衣身上。 与此同时,背后的三根尾巴之中,其中居于左边的一根,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如被捅破的气泡一般,骤然爆裂开来,消失淡淡的白雾之中。 秋素白看到这一幕,再也坚持不下去,一头栽倒在地,就此晕死过去。 她身后的三根尾巴非同寻常,乃是一生修炼的精华所在,每根尾巴都代表她一条性命。 关键时刻,若是中了什么歹毒法术,甚至可以用尾巴代替性命,可是今日,却诡异的栽在赵拂衣手上,甚至栽的不明不白。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越来越浓。 赵拂衣与秋素白一起躺在冰冷的地上,俱都晕死过去,唯一不同的在于,赵拂衣的气血越来越强盛,秋素白的气血却越来越衰弱。 对于秋素白来说,幸运的是,在吞噬掉她一条性命之后,赵拂衣身上那股诡异的吸力,渐渐开始放缓,没有最初那么夸张。 噗! 又过了不知多久,秋素白身后三条尾巴之中,居于右侧那条,也如梦幻泡影一般,发出一声轻响,就此消失不见。 她的脸色也变得越发惨白。 …… 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晒在屋子里,落在赵拂衣脸上,将他从睡梦之中惊醒。 “果然一场好睡!” 赵拂衣睁开眼睛,长长打了个哈欠,原地伸了个懒腰,缓缓坐了起来,感觉浑身精力充沛,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不止如此,就连眼前的世界也变得分外清晰。 透过窗户,数十丈外,一闪而过的鸟雀,身上羽毛纤毫可见,清脆的鸟叫声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没有损失任何一个细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不由感到奇怪。 在他的记忆里,只记得昨晚头晕眼花,浑身发烫,几乎就要死掉了,没想到一觉睡醒,状态居然这么好,这可真是…… “咦!” 赵拂衣思索之间,忽然一转身,瞧见不远处,地上正躺着秋素白,脸色煞白,身形瘦弱,也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昨天晚上的症状与她有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拂衣脑中接连泛起这几个念头,还没有找到答案,手中却丝毫不慢,单掌一拍地面,打算就此起身。 咔! 不料,他一掌拍在地上,不但没能起身,反而一掌深深印入底下,拍入一尺多深,连胳膊肘一起陷了下去。 原本厚实、耐磨的青砖,在他掌下,居然比豆腐还要酥脆,完全没有给他的掌力,造成任何障碍。 “这……” 赵拂衣不由大惊。uu看书ww.kahuc 以他的掌力,碎砖自然不成问题,问题在于他刚才完全没有发力,只是凭借本能而已。 话说回来,就算是他力气再大,一掌拍入地面,也应该有所感觉才对,可是刚才这一掌出去,手上居然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遇到一团虚空。 “哦……” 就在赵拂衣满腹疑窦的时候,秋素白发出轻轻的呻吟声,被他这一掌惊醒过来。 “秋姑娘……” 赵拂衣轻轻声音问道,身形缓缓向后退开,眼中露出警惕之色,手上做出招架之势。 “头好疼……” 秋素白缓缓爬了起来,脸色露出迷茫之色,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似是缓解剧烈的头痛。 “秋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拂衣忍不住再次问道。 “昨晚……” 秋素白睁开眼睛,瞧了他一眼,正要说些什么,脸色陡然一变,猛然向他扑了过来,满脸愤怒之色,厉声吼道:“还我命来!” “啊!” 赵拂衣做梦也没想到,秋素白居然是这般反应,连忙伸手招架。 啪! 秋素白一掌袭来,赵拂衣急忙挥手迎了上去,只听一声轻响,双掌拍在一起,居然将秋素白震退几步。 “怎么可能!” 赵拂衣不由大惊。 秋素白方才含怒一扑,不止速度快到极点,力量更是强的夸张,漫说是他,就算郝长风在此,也未必接的下来,甚至未必能反应过来。 可是他不知反应过来,甚至还接住了这一掌,这完全超出了他本身能力的上限! 196、来袭 “你欠我两条命。” 秋素白坐在对面,眼神冷的可怕,若不是刚才一击不成,发现赵拂衣的力量已经不在她之下,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攻击。 “秋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拂衣正色问道。 对于忽然暴增的力量,他的心中不仅有欣喜,更有几分惶恐,因为这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力量,对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并不能从表面上来判断。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秋素白幽幽一叹,淡淡声音说道:“我昨夜来找你,看你正躺在地上,于是……”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拂衣听完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迷茫。 无论是身后的龙型白光,还是斩龙台上的金红血液,都是不知不觉附在他身上的。 故此,他对其间种种往事,完全一无所知,也就不知道这一切变化的根源。 “记住,你欠我两条命。” 秋素白认真地看着赵拂衣,幽怨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却知道当时急需气血,若非吸取了我两条性命,恐怕你未必能醒过来。” “大恩不言谢,在下记住了。” 赵拂衣淡淡笑道。 在他脸上笑容掩盖之下,心中却丝毫没有笑意,对于秋素白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因为秋素白本就不是来救他的,只是阴差阳错,恰逢其会罢了。 与之相反,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趁机杀死秋素白。 他怀中藏有一张纯阳辟邪符,乃是全真道主李纯阳所赐,里面蕴含纯阳法力,最能斩灭妖魔。 自从他与秋素白见面以来,如今应该是秋素白最为脆弱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动手,说不定就能将她斩杀,灭除一条后患。 唯一让他犹豫的是,经过一次力量暴涨,他对自家力量把控不足,说不定会让秋素白逃走,那就后患无穷了。 更有一点,他如今力量暴涨,已经看看与秋素白对抗,若是再稍加训练,说不定就能凌驾于秋素白之上,也就没有必要跟她现在翻脸。 “只是……” 赵拂衣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又泛起一个念头,不由悚然一惊,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对秋素白几次指点他的目的,一向都有猜测。 若是他猜的不错,秋素白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一步步控制他,然后借用他的身份,去做一些妖魔不便去做的事情。 可是经过这一次力量暴涨,他已经有了与秋素白对抗的本钱,换句话说,秋素白原本的计划,差不多已经破产。 如果不想让以往在他身上的投入付诸流水,恐怕就要立刻将原本打算用在他身上的控制手段,马上施展出来。 赵拂衣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现在不止是秋素白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他最为脆弱的时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秋素白幽幽问道。 “还好,没什么不对。” 赵拂衣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几步。 只是他对力量的掌控实在太差,每一步踏出,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就好像一个人踩在软泥上一样,完全无法控制。 “算了,时也,命也,也怪不得你……” 秋素白似乎已经想通了,并不怪罪赵拂衣,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是你若还感念我付出的两条性命,就帮我一个忙好么?” “秋姑娘请讲便是。” 赵拂衣淡淡说道。 “也不算难,只是……” 秋素白低声说道。 不料,还不等她说出,要赵拂衣帮她做什么,眼前再起异变。 就在秋素白张口之际,屋外院落之中,平地里忽然卷起一阵旋风,这阵风势极大,瞬间便吹得瓦砾乱飞,树木摇摆,将窗户纸吹的猎猎作响,几乎要将窗户扯下来。 “秋素白,你终于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一个冰冷、尖刻的声音忽然从院中传来,与这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年轻公子。 此人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淡金色的长袍,面色傲然,神情冷酷,眼神里面带着冰一样的冷漠,看在秋素白身上,仿佛带着一把利刃,要活生生看到肉里去。 “陈奇……你居然敢来长安城……” 秋素白看到这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赵拂衣心中不由一动,转头向这人仔细看去。 他早就知道秋素白有个大敌,名字叫做陈奇,之前还派人来追杀过他,可是一直没有见过此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了。 “你都敢来,我有什么不敢来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气息怎么弱了这么多?竟然连原本的封禁都维持不住了,难道是遇到什么厉害的修行人了么?” 说话之间,陈奇已经来到屋中。 此人身法极为诡异,也不见他抬腿落足,也不知怎地,只是见他身子一晃,就已经走了进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多言。” 秋素白看着陈奇,脸色越来越差。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杀你呢?” 陈奇笑了笑,接着说道:“你可是我没过门的妻子,我就算杀谁,也不会杀你。” “是么……” 秋素白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忽然转头瞧着赵拂衣,复又露出温柔之色,淡淡地说道:“可惜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却一点都不喜欢你,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 陈奇面色一寒。u看书 .uukanshu.cm “呵呵……” 秋素白没有回答,只是看她眼神,还有脸上的表情,任是谁都能猜得出,她喜欢的对象正是赵拂衣。 “是他?” 陈奇微微冷笑,说道:“别开玩笑了,你会喜欢一个下界凡人?” “我把性命都给了他了,你猜我是不是喜欢他?” 秋素白冷笑着说道。 “嗯?” 陈奇一愣,轻轻抽抽了鼻子,顿时暴怒起来,死死盯着赵拂衣,寒声说道:“你身上居然真的有秋素白的气息,你……该死!” 说话之间,一掌向赵拂衣拍去,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竟是他生平仅见! ( = ) 197、惊退 陈奇这一掌的速度快到极点,甚至超过了赵拂衣的反应速度。 若是再昨日之前,面对如此强劲的一掌,赵拂衣除了等死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赵拂衣的脑子虽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的反应却在大脑之上,懵懂之下,横掌一封,一招白猿飞猱手中的得意功夫已然出手,拦在身体前面。 啪! 双掌一击,便是一声脆响。 赵拂衣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浑身抖了几抖,“腾!腾!腾!”几步退了出去,每一步踏出,都在地上踩出两尺多深的深坑。 几步踏出之后,竟在屋里生生拉出一条又深又宽的壕沟。 出奇的是,若是往日,挨了如此一击,踏开如此壕沟,不说重伤欲死,起码也是骨断筋折,难以为继。 可是今日,他只是隐隐作痛而已,甚至没有负伤。 “嗯!” 陈奇看到这一幕,不由双眉倒竖,脸色一变,身形一晃,再次向他追击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单刀直入,而是双掌一晃,幻化出重重掌影,如山一般向赵拂衣压了下来。 赵拂衣不由茫然起来,虽然经过一夜异变,看得清楚这重重掌影,可惜修为与陈奇相差太多,也不知那一招是实,那一招是虚,压根不知道如何拦截。 无奈之下,只得双掌平推,想要以攻代守,将这一掌堵回去。 砰! 陈奇见他双掌推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也不见他挪移身形,也不知怎地,就到了赵拂衣身后,一掌正拍在赵拂衣的后心上。 赵拂衣挨了这一掌,身形就像一枚炮弹一样,猛然向前飞出,正砸在青砖墙壁上,只听一声巨响,砸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洞,溅起千百块碎砖石,整个人飞了出去。 不仅如此,赵拂衣飞到院中之后,身形继续向前掠去,撞在院中一口大缸上,又撞断了一棵桃树,落在对面的院墙上,这才摔在地上。 “原来是一个徒有蛮力的废物,还吓了我一大跳。” 陈奇漫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满色不屑之色。 “呼……呼……” 赵拂衣勉力爬了起来,身上满是泥土、石屑,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虽然经过异变,体质强的不像话,与陈奇相比,已经不落下风,可是修为却差了许多,无论是招式、反应,还是功法,都有天壤之别,压根无法抗衡。 “咱们快逃吧,你赢不了他的……” 不知何时,秋素白已经来到他身边,双手将他搀住,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赵拂衣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咬牙。 若不是有她在此,陈奇也不会赶过来,更不会向他动手。 只是这话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吸取了秋素白两条性命的缘故,他早已沾染上了秋素白的气息,此时辩解,陈奇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逃……逃得了么……” 陈奇冷冷一笑,再次向赵拂衣攻来。 “不能这样下去……” 赵拂衣心中暗道,刚才挨了陈奇一掌,简直痛彻心扉,表面上虽然没有受伤,骨子里却已经有些运转不灵。 再继续下去,挨上两三下,说不定就要把一条性命交代在这里。 啪!啪! 对于赵拂衣怎么想,陈奇毫不在意。 就在赵拂衣思索的功夫,陈奇已经飘到他身边,连续两次出手,分别击中了赵拂衣的左肩和右腹。 这两下又重又狠,饶是赵拂衣体质非凡,也有些支撑不住。 “拼了!” 赵拂衣心中一横,就在陈奇第三次出手之际,右手伸入怀中,从中掏出纯阳辟邪符来,渡入一道真气,迅速将这枚符篆激活。 唰! 霎时间,从这道纯阳符中,显出璀璨白光,一道道灼热的气息,从中不断涌出,组成一柄纯阳法力凝成的长剑,黏在赵拂衣手上。 “着!” 赵拂衣低喝一声,手中长剑猛然递出,径直刺在陈奇胸前。 陈奇正要出手,完全没想到,胸前陡然多了一柄长剑,等他看到长剑,想要闪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嗤! 长剑刺中胸口,纯阳法力顿时如流水一般,向陈奇体内灌注进去。 这股纯阳法力极为霸道,与他体力原有的力道水火不容,在体内征战不休,顿时将他体内经脉激伤。 “果然有用!” 赵拂衣心中不由大喜,接连又向纯阳辟邪符中渡入两道内气。 受此一激,纯阳剑上法力更盛,原本璀璨的剑身更加耀眼,u看书 wwuuansh 不断向陈奇体内灌注法力。 当日,全真道主李纯阳将纯阳辟邪符交给他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这道符篆里面蕴含的纯阳法力,最多可以用三次。 如今他接连三次,向其中渡入内气,已经将纯阳符中的法力消耗一空,整个灌入陈奇体内。 “好胆!” 陈奇受此一击,看起来并不好受,但是看起来却愈发凶悍。 双目之中,冒出血色光芒,硬顶着纯阳法力,向前挥出一掌,向赵拂衣胸口击去。 赵拂衣无奈之下,一手持定纯阳剑,一手向前迎击,挡住陈奇的攻势。 嘭! 一声闷响之后,赵拂衣感到陈奇这一掌的力道,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几乎将他震的闭过气去。 原来之前几掌,陈奇竟未出全力,这一掌才用出真功夫。 嗖! 就在两人对掌之际,原本默然守在一旁的秋素白忽然动了。 一道淡青色的寒芒,陡然从她手中飞出,直向陈奇脑后插去,速度甚至比赵拂衣、陈奇之前动手的速度,还要快出几分。 寒芒到处,鲜血飞溅,一道殷红的鲜血,从中溅射出来,洒在院中。 可惜的是,这一击虽然凶狠,但却因为秋素白体力不足的缘故,未能完全刺中,只是划破了表皮和浅层肌肉而已。 陈奇受此一击,没有再继续与赵拂衣纠缠下去,也没有向秋素白反击,飞身一纵,径直向高处纵去,一直掠到离地七八丈远。 接着,就见他身后猛然长出一对宽达一丈的翅膀,用力一扇,身形骤然向远处飞去,就此消失在两人视野之中。 198、白玉京 “总算是走了……” 赵拂衣望着远去的陈奇,长长出了口气。 在他交手过的诸多人中,陈奇绝对是排名第一的高手,对往日的他而言,有着近乎秒杀的能力。 即使对付异变之后的他,也完全占据上风,双方交手的感觉,就像一个只有蛮力的壮汉,对抗一个深通各家武学的高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如果不是怀中藏着纯阳辟邪符,如果不是秋素白关键时刻补了一刀,恐怕他已经死在陈奇手中。 “他只是暂时走了,迟早还会来的,而且,他受创不深,最多十二个时辰就能再赶回来。” 秋素白幽幽说道。 赵拂衣回头瞧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包含着毫不掩饰地杀机。 经此一役,他终于确信自己,已经有了对抗秋素白的能力,当然,结果未必能胜,可是却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虽然露出杀机,却没有动手,因为他虽然想杀秋素白,但更想继续活下去。 眼下能够帮助他对抗陈奇的,唯有秋素白一人,莫说他未必能杀秋素白,就算真的能杀,也只剩他一人对付陈奇,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你有什么办法,能够逃避他的追杀么?” 秋素白接着问道。 赵拂衣沉默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若是换一个人,就算是修为远高于他,他也不惧,大不了住在玄机台的西北行辕就是,重重大军围困之下,又有谁能真的攻进去? 更何况,玄机台代表的是大魏王朝,真的敢拈玄机台的虎须,就要面临后继无穷无尽的追杀。 可是对陈奇,这一手却没什么用处。 一来,陈奇乃是人间妖魔,并不惧怕朝廷,玄机台对他的震慑约等于无,二来陈奇背生双翼,进退自如,重重大军丝毫无用。 除非他能躲到玄德洞天里去,可是除非他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否则,终究难以逃避与陈奇的一战。 这还是建立在他能顺利回到玄德洞天的前提下,说不定,在沿途之中,就会遇到陈奇的追杀。 “我没有,秋姑娘有么?” 赵拂衣扬眉问道,秋素白能在陈奇手下,存活这么长时间,一定有其逃生法门。 “我么……” 秋素白幽幽一叹,说道:“我原本只要锁住自身气息,他就无法感应,可惜今次丢了两条命,已经无法锁住气息,很容易被他感应到,原本逃生的法子,已经不行了。” “依照秋姑娘说来,难不成就只能等死了么?” 赵拂衣淡淡说道。 “那倒也不至于……” 秋素白面色罕见地严肃起来,盯着赵拂衣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里面有一样东西,如果能得到它,斩杀陈奇易如反掌,可是这地方非常非常的危险,去到那里,已经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你愿意跟我去么?” “哦,还有这种地方……” 赵拂衣忽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地方?” “你若愿跟我去,就跟我一起走,若是不愿去,那就算了,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到底是什么地方。” 秋素白坚定地说道。 “好,我跟你去。” 赵拂衣慨然说道。 “你不想想?那地方真的很危险,我这次没有骗你。” 秋素白正色说道。 “只要你敢去,我没什么不敢去的。” 赵拂衣淡淡笑道。 自从他离开汉中府以来,已经太多次与人拼命,对于常人来说的生命之危,对于他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秋素白点点头说道。 …… 随着陈奇的一来一回,整个永兴坊,乃至整个长安城都被惊动了。 这个世界虽然存在修行人,但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修行”二字,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赵拂衣跟着赵客一起长大,十几年世界都没有发现赵客的真实身份,也是这个缘故。 只是陈奇此次现身,大白天当着长安城百万生民的面,振翅而飞,却让无数人大惊失色,不少人甚至跪在地上,以为是神仙过路。 不过,这一幕赵拂衣和秋素白都没有看到。 就在这一幕发生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普渡居,远离永兴坊,甚至走出长安城,来到百里之外的一片荒原之上。 “就是在这个地方……” 秋素白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荒山,脸上露出恐惧与欣喜交织的表情。 “就是这里么?” 赵拂衣微微有些诧异,无论怎么看,眼前也是一座荒山而已,uu看书 ww.uukanu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地方。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莫非是在幽冥世界。 “不错。” 说话之间,秋素白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符来,轻轻握在手中,渡过一道法力。 随着法力的注入,这块玉符发出暖暖的白光,不断向前方照去。 光华所到之处,眼前空气一阵荡漾,如同水波一般,与此同时,两扇古旧的大门,呈现在两人眼前。 这两扇大门又高又大,足有十多丈高,七八丈宽,就在大门的最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白玉京”三个大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秋素白望着这三个字,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独自向前走去,推开两扇大门,漫步走了进去。 赵拂衣微微一怔,跟在身后,随她一同走入其中。 进入大门之后,里面是一座极为宽阔的广场,地上铺着润滑的白玉,都是一丈见方的大块玉板,研磨的极光滑,甚至可以看到人影。 白玉广场一眼望不到边,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就在前方地平线上,蓝白相交,似是一片湛蓝的湖水。 “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 这地方万里天青,白云皑皑,与外界截然不同,明显不是现世,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幽冥世界,难不成是某个洞天不成。 只是这地方辽阔至极,看起来比玄德洞天还大了不少,不可能是无主之物,却不知是哪家门派占据。 “这个地方叫做白玉京,乃是昔年天帝的居所。” 秋素白淡淡说道。 199、无限世界(终章) “天帝……” 赵拂衣愣住了。 对他来说,这个词实在太过遥远,其实,不要说是他,就算对全真道主李纯阳来说,也同样遥远。 李纯阳一生的心愿,不过是成仙而已,可是即使成仙了道,飞升天阙,也只是一名小小的真仙而已,距离天帝不知差了多少。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不必瞒着你了。” 秋素白一面向前走去,一面与他说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大,远比你想象中大得多。” “这个世界有三十三天,其中凡界六天,地界十八天,天界六天,加起来一共是三十天,恶就是我们俗称的三界,在此之上,还有三层天外天,也就是诸天之中最为神圣之处。” “三十三天之中,以天外天最高,其中不乏有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的金仙,也是三界众生最为向往的地方,修行中人常说的跳出三界外,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三十三天之中,以凡界六天为最低,其中修行之人寥寥,就算有些真传,也难成气候,其中大多数人一生甚至都不知道修行二字,比如你我如今所在的世界,就是凡界六天中的元明文举天。” “只是凡界六天虽低,却有许多上古的宝物遗留在此,其中就包括这已经陨落的天帝居所——白玉京。” “实话告诉你,我本不是这方世界的生灵,乃是地界十八天之一——玄明恭庆天中青丘狐族之人,只是无意中得到白玉京落在这里的秘密,这才投胎转世,来到这方世界。” 赵拂衣跟在后面,听到秋素白这几句话,一时间怔住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大,秋素白居然有如此来历,这一切听着简直像是在说神话。 “这些都是真的么?” 赵拂衣迟疑许久,终于忍不住说道。 “当然,我又何必骗你。” 秋素白头也不回,淡淡说道:“这方世界也不是我一人转世,陈奇也是上界妖魔转世而来,他本是玄明恭庆天中昆仑山穷奇一族的少主人,与我从小便定下婚约,也与我一起知道了天帝印的秘密,这才从天界转生而来,只是他不知道白玉京的位置,这才一直在抓我。” “而且不止我们,玄机台的主人也是天界中人,只是他们另有妙绝法阵,肉身可以下凡,不像我们必须转世投胎才成。” “原来是这样……” 赵拂衣忽然明白过来。 他终于想明白,赵客所在的太平道如此强悍,为何还被人悄无声息地灭去,原来是天界中人动手,才有如此能力。 “在这白玉京的深处,有一座凌霄宫,据我得到的秘卷记载,里面放着天帝宝印,乃是霸绝天下的宝物,若是能够到手,虽然未必能够如天帝般镇压三十三天,但是纵横三界,总是不难。” 秋素白低声说道。 “啊?” 赵拂衣皱了皱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取了这方宝印,反而带我一起来?” 如果真有这么一方宝印,他可不相信,秋素白会放着不管,听任宝印留在这里。 “你很快就会知道。” 秋素白淡淡说道。 赵拂衣不由一怔。 过了一阵,他发现秋素白说的没错,他果然知道了,秋素白为什么没有去取这一方宝印。 就在白玉广场的尽头,是一片湛蓝的湖泊,看起来非常平静,湖水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的通透。 唯一有些诡异的是,这湖水的颜色微微有些怪异,呈现出一种紫蓝相间的颜色。 就在湖泊边上,立着一座十丈多高的白玉碑,上面写着“齑元雷池”四个字。 “眼前这一片湖泊,乃是大神通者,将九天神雷引下,以无上法力,凝成一湖雷水。” “平常看着与寻常湖水无异,可是稍有触碰,便会化作最为狂暴的九天神雷,将人打为齑粉,就算天上真仙也不例外,而存放天帝印的斗牛宫,就在这一片湖泊正中的孤岛上面。” 秋素白叹了口气说道。 “啊!” 赵拂衣不由苦笑,这才明白为何秋素白明知宝印在这里,却不去取,同样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叫我来做什么。” “我叫你来,是因为我们还有一线机会。” 秋素白遥遥向前方指去。 顺着她的指尖向前望去,不远处停泊着一只淡金色的小舟,静静地浮在齑元雷池上面,一动也不动。 “这是……” 赵拂衣有些纳闷。 “这艘小舟叫做渡厄金舟,只要坐在这艘小舟上面,就能渡过雷水,只是有一条,操舟之时,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让池中生出水波,否则,不小心惊动雷水,就是当场身亡的下场。” 秋素白接着说道。 “啊?这怎么可能!” 赵拂衣不由摇头,操舟之际,想要不生出水波,岂不是白日做梦? “所以我才说,这是十死无生。” 秋素白轻声说道:“我本想等你混入玄机台后,想法借助天人的力量,破开这一池雷水,可惜如今来不及了,只能亲身去渡。” “你若有胆,就随我一起过去,你若无胆,咱们就此别过。” “这……” 赵拂衣沉默下来,此举无异于拿性命冒险,不由他不谨慎。 “你们谁也别想过去,天帝印只能是我的。” 就在两人踌躇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随着声音望去,陈奇霍然站在那里。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秋素白不由大惊。 “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陈奇残忍一笑,接着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受了重伤吧,我当时只是诈伤罢了,目的不过是给你一点拼命的机会,将你逼入白玉京,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秋素白听到这里,脸色不由煞白。 赵拂衣也不由暗惊,原来陈奇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心机也要深重的多。 “原来这里就是白玉京,果然不错,哈哈,天帝印,终于是我的了!” 陈奇不管两人如何反应,大步走到雷池边上,放声大笑起来。 …… 就在齑元雷池边上,陈奇大笑几声之后,霍然转过身来,盯着秋素白、赵拂衣两人,冷声笑道:“既然你们把我带来了,也就没什么用处了,老老实实去死罢!” 说完,飞身一纵,一掌向赵拂衣劈去。 赵拂衣连忙遮挡,可惜功法修为相差太多,接连几下都挡了个空,被他一掌劈在胸口,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 此次出手,陈奇再不留力,完全是冲着杀死他来的。 秋素白没有在旁边看热闹,见到陈奇出手,也冲了上去,可惜她刚刚损失了两条命,体质比陈奇差的太远,完全不是陈奇的对手。 不过片刻之间,赵拂衣、秋素白便先后受伤,眼看再没几下,两人就要身死当场。 就在局势恶化到极点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奇身后。 一掌轻轻向前拍出,正拍在陈奇的后心上,一声轻响之后,陈奇只觉五脏六腑都好像挪移了位置,忍不住吐了口血出来。 “谁?” 陈奇大惊失色,急忙躲开几步,再向后看。 赵拂衣也吃了一惊,顺着陈奇的目光,一起向后看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张山涛! 出现在陈奇身后的,赫然是长安六卫之一的左龙武卫统领张山涛。 当然,赵拂衣清楚,出现在这里的张山涛,只是披着张山涛的皮而已,真正藏在他身体里的,并不是张山涛本人,而是一人归之中,宝塔镇压之人。 “你到底是谁!” 陈奇面色惊惶,仅从刚才那一掌,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张山涛的对手。 “啧啧……” 张山涛并未回答,而是负手而立,站在湖边上,看着一池雷水,轻声说道:“原本只是觉得你这身躯不错,打算借过来用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收获,倒是不错……” “你……” 陈奇脸色变了几变,一双翅膀忽然从身后伸出,打算振翅离开。 他知道自己已经负伤,恐怕不是张山涛的对手,继续留在这里,只是取死而已,倒不如先走了的好,反正有一池雷水在这里,没人能取了里面的天帝印。 啪! 张山涛的反应比陈奇更快,还不等他离地,已经追到身旁,一掌拍在身上,将陈奇硬生生留了下来。 “死吧!” 陈奇见状,顿时明白,张山涛这是非杀他不可,于是也不逃避,就与张山涛在湖边交手。 赵拂衣、秋素白两人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都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几秒钟后,赵拂衣沉下心思,冲了上去。 他与张山涛打过一次交道,知道此人并不嗜杀,若是联手赢了陈奇,还有一条生路,可是若让陈奇获胜,恐怕在场众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看到赵拂衣出手,秋素白也冲了升上去,三人一起围杀陈奇。 ……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战局终于进入最后阶段。 陈奇站在当中,奋起最后的力量,双掌向前一推,分别向秋素白、赵拂衣击去。 秋素白、赵拂衣也不迟疑,一左一右,同样向他头颅击去。 至于张山涛,则在他身后,轻轻一掌,印在他的背心上。 嘭!嘭!嘭! 几声闷响之后,秋素白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现出妖魔原身,气息衰弱至极,看起来已经不能活了。 赵拂衣则被一掌震退,整个人像炮弹一样被砸出去,横跨数十丈后,整个落入齑元雷池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至于陈奇,在挨了三人各自一掌至于,眼中神光终于涣散,就此气绝身亡。 整个白玉广场上面,唯有张山涛一人,丝毫没有受伤。 “呼……可惜了……” 张山涛瞧了瞧远处雷池,赵拂衣落下的地方,轻轻摇了摇头,又瞧了地上的秋素白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最终抱起陈奇的尸体,转身向外走去。 这方雷池太过厉害,即使以他的本事,以无法跨越,就算有渡厄金舟,也只是徒劳而已。 对他来说,真正的收获是陈奇的肉身,占据此人的肉身,足以让他发挥出本体五成以上的本事,就算有天人下界,也足以纵横天下。 …… 白玉广场之上,秋素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法力逐渐消散,最后一条尾巴也消失不见,不过,奇怪的是,气息反而渐渐恢复过来,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就好像陷入沉睡一般。 作为青丘山的妖狐,她此刻已然死去,但是被她占据肉身十多年的真正的秋素白,则第一次掌握自己的身躯。 齑元雷池之中,却开始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也不知是何缘故,池中雷水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减少。 数十里雷池的水面,竟然一寸寸的降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池子。 在这座池子底部,赵拂衣忽然显出身形,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惊喜。 刚才那一瞬间,简直险到了极点,只差一点就真的死了,不过,命运最终还是眷顾了他。 三人一起动手,同时击向陈奇,最终杀死陈奇的,却是赵拂衣的一掌。 之后,就产生了连锁反应。 赵拂衣一掌震死陈奇,顿时将山水画卷激活。 就在落入雷池前的一瞬,他已经躲入山水画卷,进入画中世界,最终落入雷池的,只有一副山水画而已。 更为诡异的是,这幅画落入雷池之后,就可以极快的吞噬池中雷水,就连赵拂衣在画中世界,也能看到一股股湛蓝雷水从天空落下,不断洒入平原干涸的黑灰色泥土上,带来一缕缕生机。 直到天上不再降下雷水,赵拂衣也吃光了画中世界储备的食物,这才冒险吃掉桃子出来看看。 没想到,这一池雷水,果然已被吞噬干净,倒是让他死中得活。 …… 赵拂衣在池中站了一阵,整了整衣衫,转身向白玉京中,雷池之上,湖中岛上的斗牛宫走去。 在哪里,藏着秋素白心心念念的天帝印。 约么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赵拂衣终于来到斗牛宫的正殿之中,遥遥看到一方几案,上面摆着一块白玉印玺,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就是秋素白口中的天帝印。 只是他此刻却无心关注此印,因为就在这块印玺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衣女子,正在用手轻轻抚摸天帝印。 “咦,就是你吸走了雷水,揭开了封印,倒是多谢了,要不然我也找不到这玩意。” 黑衣女子轻轻拿起天帝印,放在掌中摩挲着说道。 赵拂衣默然不语,在他的感觉中,黑衣女子与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可是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岂会有寻常人? “可是你修为这么差,怎么可能收服雷水,难道你身上带了什么宝物?” 黑衣女子好奇地看着赵拂衣。 “在下只是运气好罢了。” 说话之间,赵拂衣一步步向后退去。 天帝印可以不要,命不能不要,黑衣女子神秘莫测,继续留在这里,搞不好会死的。 “不要谦虚么,雷水可不是凭运气就能收服的,让我看看……” 黑衣女子轻轻眨了眨眼看着赵拂衣,顿了一顿,忽然惊喜地说道:“原来如此,你是得了花果山的传承,咦,地书也在你身上,倒是运气不错!” 赵拂衣不由一惊。 他虽然不知道黑衣女子看出什么,但只从她一口叫破的东西来看,恐怕已经看的八九不离十了。 “既然如此,干脆把天帝印也给你吧,看看你未来到底能走到那一步!” 黑衣女子说罢,将手中天帝印一丢,遥遥扔到赵拂衣手中。 “这……” 赵拂衣目瞪口呆,慌忙接过天帝印,却完全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想太多,赶快强大起来最重要,有着花果山的传承,还有地书与天帝印护身,你走到最后的机会很大,我在终点等着你,希望未来有并肩作战的机会。” 黑衣女子浅浅一笑道。 “你……是什么人?” 赵拂衣忍不住问道。 “我叫封小无,记住我哦!” 封小无说完这句话,u看书 uuanshucm 就此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拂衣愣住了,这封小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把天帝印丢给他,就此消失不见,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过,他知道这人绝不简单,能看出山水画卷在他身上,却毫不在意,把天帝印也不当一回事,随手就扔给他。 他简直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份豪气,只希望下次见面的是,与她的水准不要相差太远,有机会再问几句话。 封小无消失之后,赵拂衣收好天帝印,转身走出斗牛宫,站在宫殿之前,遥遥望着远处的两扇古旧大门,轻轻一指,两扇大门便已关上。 得到天帝印后,这处白玉京,也已落入他的掌控,里面的一切都已归他所有。 赵拂衣站在宫门口,沉默了一阵,忽然放声大笑。 这个世界有无尽的奇迹,永远会发生一个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每件事情的起因和结局,都会出人意料。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受到这个残酷世界的另外一面。 白玉京在手,今次元明文举天的大劫,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提,凭借宫中的资源,他甚至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飞升成仙,去另外一个世界,见识更为神奇的天地。 不过,在此之前,他决定先花费一段时间,了结在这方世界的因果,等到一切都妥善解决之后,再前往更为广阔的三十三天。 赵拂衣相信,离开的日子不会太远,这个世界已经向他揭开了最神秘的面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