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宠无双:正室指南》 楔子 热气在全身上下游荡,伴随着痒到极致恨不得扒掉自己一层皮的感觉,白牡嵘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想她扬中区堪比黑道老大一般的片警,所有小混混见了她都得低头哈腰的叫白姐,这回估摸着是脚踩到狗屎中招了。 这帮孙子,她要是查出来是谁暗算她,她非得把他的牙一颗颗的都掰下来。她可不是什么严守规则的好警察,惹怒了她,她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资深混子 啊,好痒,好难受。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但是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从嘴到喉咙一直到胃,火烧火燎的,也不知是被灌进去了什么东西,她很想把自己的食道都扒开,然后将冰块塞进去,似乎才能缓解。 全身痒的不得了,尤其后腰那一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肉里游动翻腾,她手脚都痒的抽筋了。 痒的她不能过多思考,想动都动弹不了。心底里的暴躁开始往上涌,可是又被这全身不适压了下去,要爆炸了。 忽然的,一点微凉点上了她的眉心,她也随之动了动眉头,好像有了睁开眼的力气。 那一点微凉顺着她的眉心往下,落在了她的鼻尖上,最后往下滑,一直滑到她的脖子上。 白牡嵘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点微凉在脖子上变为了一片,罩住脖颈,随后缓缓地收紧。 她立时呼吸不上,胸肺里的气息也一点点的被抽出去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她身上的难过似乎并不重要了。、 猛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之中看到的就是一张白白的脸,白的反光的那种,几乎刺伤了她的眼睛。 那张白白的脸不只是因为皮肤很白,甚至带着一丝病容。精致的眼眸好像浸了水,更好像含了一圈的眼泪,看起来倒是水汪汪的。 因为白牡嵘忽然睁开眼睛,他卡在她脖子上的手松了劲儿。不过,那水汪汪的眼睛里也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是盯着她,半晌后便挪开了手。 他手离开,白牡嵘立即得到了新鲜的空气,大口的呼吸,全身的热和痒却仍旧在持续。后腰那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扭动,她觉得就是个活物,像是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 视线渐渐地清晰,她也看清了那个人。 这人、、、好奇怪的打扮,看起来是个男的,可是怎么是长头发。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黑的发亮的头发从他肩颈一侧滑落下来,衬托的他的脸更白了。 而且,这是个孩子吧?最起码,也是个刚刚成年的样子,长得还挺水灵。 现在的孩子都有个性,小小年纪不学好,把自己弄得奇形怪状,凸显自己的特立独行,简称非主流! 这孩子也不知谁家的,还是哪个混混新收的小弟,长得人模人样,不做人事。 想要说话,可是根本开不了口,她的舌头是不能动的,好像被火烧过一样。 那个小孩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坐下了,她的眼珠子缓慢的挪动,看到了他身上的衣服。 衣服也好奇怪,汉服爱好者么?那白色的衣服明显就是古代人才穿的,倒是蛮好看的。 后腰那里的东西扭动的更厉害了,她觉得那就是一只虫子,在自己的皮肉里钻来钻去,难不成自己生蛆了? 坐在那儿的小孩儿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来。 他的手进入她的视线当中,又长又细,生的异常好看。 只不过,这只爪子明显没有善意,这回直奔着她的脖子前而来。 白牡嵘条件反射的眯起眼睛,以为他是要故技重施,还要掐她的脖子。 然而,这次却是她想错了,他的手没有卡在她的脖子上,反而是落在了她的脖子以下。 就在白牡嵘还没想明白他的目的时,他的手便解开了她衣服的扣子,一颗一颗,手指头异常的灵活。 解开了她的外衣,他的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脖子以下,开始解里面那一层衣服的扣子。 直至她第二层衣服的扣子被解开,白牡嵘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打算跟她耍流氓啊! 一股热气直冲到脑袋上,白牡嵘抬手,啪的一声,她死死地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小孩儿也眼睛一转看向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要流出眼泪来了似得。 这种时候,肾上腺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火气冲到脑袋上,白牡嵘身体翻起,另一只手穿过他的一侧颈项,精准的扣在他两侧肩胛骨的中心点。 向自己的方向一收,他就落到了自己的怀里,她直接抱住他来了个抱摔。 待他躺在那儿时,她一手一转,横过手臂压在他脖颈上,用了最大的力道。 居高临下,她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痒,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双眼睛是猩红的。 小王八蛋,还敢脱她衣服?打不死他。 膝盖抬起一顶,直接便顶在了他的胯间,他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抱住她的身体,用力的将她摔到一侧。 白牡嵘又怎是轻易认输的人,她打架的时候这帮小崽子还吃奶呢! 翻身又起,她直接扑在了那个因为疼痛而蜷成虾子一样的人,挥起拳头,拳拳砸向他胯间。 他缩着身体,一手不断的阻挡,白牡嵘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尽管她已经难受到极致。 臭小子,穿一身古装就跟她耍流氓?完全找死不想活,她就直接送他去投胎好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 他一边蜷着身体,一边抬手阻挡,另一手开始还击,这古香古色的床上,小小的地方成了战场。 一拳一脚,各不相让,白牡嵘虽说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但她绝不是那种会轻易停手认输的人。 而这小孩儿也被逼急了,忍着胯下的疼痛,也一拳一脚的回击。 就在这时,响起哗啦的一声,木制的房门被撞开,然后冲进来两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人。 他们快速的冲到床前,然后将那两个打在一起的人分开。白牡嵘是被甩开的,趴在那里,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真的是临死前的感觉。 费力的扭头往外看,两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兔崽子将那个和她打架的兔崽子拽了起来。这都是哪一片的混混,都穿着汉服,戴着假发套,现在的混混都这么中二么? 那个小崽子被拽起来,白牡嵘发花的视线中才瞧见他下巴上都是血。什么体质还当混混,不轻不痒的几拳头就把他打吐血了,弱鸡! 他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被扶着,站也站不稳的样子,却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指着她,有气无力的叱道:“泼、、、泼妇!” 白牡嵘很想啐他一口,但是却无力动弹,舌头好像被拔掉了一样。 而且,她发现自己眼睛前有发丝挂在那儿,如果这不是那小兔崽子的头发,那就应该来自于自己的脑袋上。 可是,她明明是短发。 那小兔崽子被那两个小崽子架出去了,白牡嵘眼前发花,只能瞧见他们三个黑夹白的影子,最后消失在视线当中。 鬼知道这是哪儿,她趴在那儿想翻身,可是根本动弹不了,热加痒让她觉得自己要炸开了。 舌头到胃里像是被塞了烧红的火炭,不知那帮兔崽子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还有后腰那里,那只不知名的东西在她的后腰处游移,她可以肯定就是一只虫子,好像还很大。 将所有的力气倾注到自己的手臂上,缓缓的挪到自己的后腰处,摸到的是滑溜溜的布料,不知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 她眼前发花的厉害,想扭头看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手指摸索着,终于顺着缝隙钻进了后腰处,摸到了皮肤上。 手指游走,终于摸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这一摸之下,她确信那东西就在里面动弹呢。一扭一扭的,就是个活物。 这又是个什么鬼?她到底是被谁暗算了?纵观认识她的那些混混,不应当有这个胆子才是。 用力的捏住那个扭动的东西,隔着皮肉,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险些疼晕过去。 这不是办法,她收回手,开始四处摸索。眼睛根本不好使了,什么都看不见,她能听到自己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又一声像极了溺水要死之前胸肺要被撕裂的扭曲之音。 意识已经不是特别清晰,她的手摸索到了自己的头上,除了让她觉得是头套的长头发之外,还有几根铁针一样的东西。 抓住一根,拔下来,用手指寻找到了尖端。 完全凭借仅剩的求生欲,她捏着那根铁针一样的东西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后腰。 将那头尖刺对准了那个活物刺进去,疼痛盖过了那如火烧一般的极痒,白牡嵘也终于被这疼痛所压倒,眼前一黑,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看起来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趴在一张古旧的大床上,里里外外都是如血一般的红色。而她就像血河里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物,却也只剩一点生息。 001、初来乍到 伴随着喉咙被火棍捅过一般的疼痛,白牡嵘仍旧是觉得要死了。 眼睛没睁开,因为根本没力气,脑子里亦是一片混乱。 全身上下好像被什么压制了一样,让她连动一动手脚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说自己被下药了,不知是吃了什么样的药。还有幕后主使是谁?她近一年来,将那些混混收拾的服服帖帖,她不觉得有谁会有这个本事。 除非,是别的地区的小混混,想要收地盘,而又知道这一片归她罩着,所以要给她来一个下马威。兴许,也不是下马威,而是要弄死她。 她管的那一片,可是乱的全市都有名的,想要争地盘的那帮混混,那是一刻都没消停过。 如今白姐罩着那一片,触碰了某些人的神经,碍了他们的利益,想要对她下手也是能想得到的。 再加上这段时间偶尔碰到的一些古怪的事情,眼下所遭遇的境况似乎也有了解释。 但,她勐地又想起那个要脱她衣服最后打起来的小混子,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帮非主流,看样子做这些事儿的可能都是一群中二流氓。 嘴里和喉咙中,那烧灼感一波一波的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如果可以把所有的神经都从身体里扯出来,她绝对会那么做的,太难受了。 她用了好大的劲儿,眼皮才掀开一丝丝,强光进入视线,刺得她立即闭上了眼睛。 除却光,她还瞧见了数不尽的红色,好像自己身边都是这个颜色的。 缓了一会儿,她再次掀开眼皮,虽是光线刺眼,不过她还是能撑住的。 眼泪都流出来了,不过她也适应了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这是什么屋子?也不知是哪个区,还有这种房子。 而且,这屋子摆设的瘆的慌,通红通红的,看着像什么影视基地。 市区里可没这地儿,她熟悉的很,难不成已经出省了? 还真是有能耐,搬弄她一个大活人,一路出省,也算有些本事了。 试探着想起来,但是却根本没力气,除了喉咙里一直到舌头上的火烧火燎,身体倒是不痒了。后腰那里,有一点点痛,然后连带着全身都无力。 就在她还折腾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闪,有个人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迎着刺眼的阳光,那个人走近,白牡嵘也看清了,是个姑娘。而且,这姑娘怎么也穿着一身汉服?这帮小流氓都是汉服爱好者?不过,穿的还挺好看的。 那姑娘手上捧着一个红木的托盘,看起来很上档次的样子,并不是样品货。 随着走到了近前,那姑娘停下了脚步,看着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白牡嵘,她脸上也露出几分不忍来。 「白小姐,这是小王爷派人送来的,白小姐按过手印儿之后,就会送回白家。之后,白家会来人接白小姐回去的。」说着,那姑娘将托盘上的东西拿了下来,直接放在了床上。 那是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在最后有一枚红色的印章痕迹,在白纸黑字上极为醒目。 那姑娘说话的声音在白牡嵘听来都是乱嗡嗡的,其实她根本就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姑娘。 而且,这看起来也不像混混,明明是一副良家姑娘的模样。 「白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啊?昨天您被送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太好,奄奄一息的。」那姑娘抬起一条腿跪在了床上,然后靠近白牡嵘,想要查看查看她到底如何了。 白牡嵘看着她的手,说实话并不是很想让她碰自己,可是自己开不了口又动弹不得,根本就没办法阻止。 那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而自己的肉好像也因此开始疼了起来,那种碰触的疼让她觉得这胳膊好像快要掉下去了。 「得罪了白小姐,容奴婢将您翻过来平躺,这样你应该会舒服些吧。」姑娘费力又小心的搬弄她,却发现了她后腰处有血。 皱起眉头,她仔细的盯着看了看,然后费劲儿的将白牡嵘翻了过来。 平躺,连唿吸都是疼痛的,身上被碰到的地方疼的要命,不知是不是肉被挖了下来。 整理白牡嵘的衣服,姑娘在床上摸到了一根簪子,还有一个圆圆的褐色的东西。 看了看,她随后用两指捏起来,很柔软,因着她用力,这个圆圆的东西也从中间忽然展开,原来这是一只蜷起来的虫子。尾巴那端带着尖刺,但头就显得有些噁心了,居然还有露在外面的牙齿。 皱起眉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看向白牡嵘,「白小姐,这个好像是痋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白牡嵘说不出话,但这会儿倒是依稀的听清了这个姑娘的话。只不过,什么是痋虫?她听不懂。 「虽然奴婢没见过痋虫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这是专门用来害人的,会出现在这儿,就说明、、、」视线一转,姑娘看向白牡嵘一副将死的模样,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慢动作的眨眼睛,有水从眼角流出来,是因为白牡嵘试探着吞咽,结果疼的不得了,刺激的眼泪都出来了。 而那姑娘瞧见她流泪,脸上的不忍却是更明显,她咬了咬唇,随后俯身小声道:「白小姐,奴婢不能去给你找大夫。但是,奴婢有一个老乡也在这府里做事,他懂一些医术。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奴婢带他过来给你看看。但是这事儿不能声张,不然奴婢就得被赶出去了。」 白牡嵘看着她,说真的,这小姑娘还真是情真意切,看不出一点的做戏来。 这些孩子到底都怎么了?骗别人,骗着骗着连自己都信了? 看白牡嵘说不出话又痛苦的表情,那姑娘快速的翻身从床上下去,倒了一杯冷水。 坐在床边,她费力的将白牡嵘扶起来,然后一点点的将水送进她嘴里。 这冷水入口,对白牡嵘来说就是惨无人道的刑罚,太疼了。从舌头开始一直疼到喉咙,然后一直到胃里,就像一把刀子似得,从食道里翻滚着下去,所过之处尽数被割开。 被她碰触的肉也很疼,皮肉像是被撕开一般,真的太疼了,求生欲望虽说强烈,但此时此刻,白牡嵘真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 「白小姐,你是不是很痛苦啊?其实,昨天奴婢就瞧着你不对劲儿。」但是,她又能说得上什么呢。 白牡嵘靠在她身上,忽然发觉好像有点不正常,极其特别的不正常。 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十六七的样子吧,很纤细的模样。可是眼下,自己居然这么稳当的靠在她身上,凭藉她每日健身练拳练搏击的身材,就是这么靠在她身上,都得把她压倒。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变瘦了么? 「白小姐,您尽快在休书上按手印吧。将休书送回白家,让白家人将您接回去,就能得到较好的照顾和治疗。不然的话,奴婢担心您会、、、」将一杯水全部餵了下去,小姑娘小声的说着。 休书?这回白牡嵘听得清楚些了,这是哪个时代的用语?这都是一群什么神经病。真是活久见,什么样的二百五都被她碰上了。 002、不是做梦 被那个姑娘强行的往嘴里灌了一碗粥之后,白牡嵘在痛苦之中又昏睡了过去。 梦里也不得消停,喉咙疼的要命,全身无力,梦里和人打架交手,不止连还手都跟不上,甚至最后逃跑都跑不了。 憋屈生气到气醒过来,用力的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没有那么刺眼,让她也很快适应了。 从嘴到喉咙里还是火烧火燎的疼,但好像比早上好了许多。盯着床顶,她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臂,有些力气了。 虽说吞咽的过程很痛苦,但好像还是有效果的,人是铁饭是钢,这话说的没错了。 手举起来,她也瞧见了自己的手。看到的瞬间,她的瞳孔就急速放大,这是她的手?怎么这么细? 将手转过去,看到的居然是红色的指甲,她从来不染指甲的。 一股不安感由心头升起,她料想事情可能不简单,自己应当不只是被绑架下药了而已,怕是还有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而她当下却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就在此时,却勐地听到吱嘎一声,她眼睛一转朝着外侧看过去,昏黄的光线之中,两个人出现在视线当中。 其中一个是白天见到的那个自称奴婢的姑娘,她身后则是、、、一头熊? 随着那二人走近,白牡嵘才看到跟在那姑娘身后的不是一头熊,而是一个人。 只不过,长得五大三粗又一脑袋粗粗的头髮连着两腮下巴的鬍鬚,还真是够粗鲁的。而且,这造型真像张飞,比电视剧里的张飞还张飞。 看她睁着眼睛,那张飞一样的大汉脸一抽抽,「不是说这一路上骑死了三匹马?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是如何做到的。」 「这事儿我也想过了,我觉得,你看到这个应该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说着,那姑娘一俯身,手伸进床边的褥子底下,拿出那个被她藏起来的肉虫子。 捏着,她转手到那勐张飞的面前,「你看看,认识不认识这东西?」 勐张飞似得大汉一眯眼睛,随后抬起熊掌一样厚的手将那虫子捏住,虫子在他极粗的手指头间就显得更不起眼了。 「这是、、、痋虫?咱们家乡那年发大水,我就见过一具从深山里冲出来的铁人,做的大头大肚子的,看着很是奇特。谁又想到那铁人在水里和一棵从上游冲下来的大树撞上了,一下子就碎了,那里头都是这玩意儿。那时就有人说那铁人其实之前是个活人,被大术师当成了器具餵了虫子,之后生出一肚子的这玩意儿来。」勐张飞语气一变,幽幽道。 那姑娘听完,便转头看向了床上一直在盯着他们的白牡嵘,看了看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睁大的眼睛,「大杨哥,你说白小姐的肚子里会不会、、、」之后的话她没敢说,要是她也满肚子都是虫子的话,那不知何时会变成『铁人』。 「我又不是大术师,怎么能知道?除非,把她肚子剖开,兴许能瞧见。」摇摇头,勐张飞似得大汉也一副没法子的样子。 「说起来,我瞧着白小姐也真是可怜。就像咱们家乡似得,早已彻底消失不见了,往年还能碰上一些同乡,可是这几年来应该都死绝了吧。白小姐这个样子,若是被她娘看到了,不知得有多伤心。」这世上,最疼自己的也就是十月怀胎生下自己的娘了。 「小羽啊,如她白家此等地位,还缺人心疼么?算了,我不说这些了。既然你觉得她可怜,那我就给她瞧瞧,不过我这根本不算什么医术,自己生病给自己抓药吃的本事罢了。」将手里的痋虫掖进了腰带里,他身体一转,便大咧咧的坐在了床边上。 看了一眼白牡嵘睁大的眼睛,他又摇了摇头,「她是不会说话么?」瞧这眼神儿,挺有活力的。 「不,今日上午我餵白小姐吃了些清粥,发现她的嘴里都是红肿的,好像是被什么火热的东西烫到了。」姑娘摇摇头,她觉得是被谁害的。 大汉的大脑袋一歪,看着白牡嵘运了会儿气,「我来看看,白小姐你别介意,无意冒犯。再说,我和小羽来这儿可是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还望白小姐能守口如瓶。」 白牡嵘盯着他那颗大黑熊一样的大脑袋无言以对,她现在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想出去招摇也不成啊! 不过这人的头是真大,那脑袋上的头髮一根根像铁丝似得,这般距离近了,瞧着就更清楚了。他能将这一头铁丝似得头髮在脑袋上扎一个揪儿,还真是挺为难的。 下一刻,他那只大手就伸了过来,如同铁钳似得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强硬的让她张开了嘴。 那姑娘将这屋里唯一的灯盏拿过来给照亮,他也看的更清楚了,而且发出了一声惊疑。 白牡嵘不眨眼的盯着那大汉的表情,因为距离近,她也看得到他发出诧异光芒的大眼睛。这人的头髮和连腮鬍子都像铁丝,连眉毛和眼睫毛也一样,这若是拆下来,能当刷子刷锅了。 「这应该就是被烫的。」他放开手,随后道。 「太狠了,也不知是谁做的。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些下等人才是悽惨的,犯一个错,就得被活活打死。」但看着白牡嵘的嘴里面,还不如被活活打死来的痛快的。 「要说这执行的人还真是高手,不看她的嘴里,根本瞧不出伤处来。」站起身,大汉摇摇头,这些上等人才不是人呢,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那怎么办?」姑娘一脸的不忍,瞧着白牡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想像不出她都遭受了什么。明明是嫁人,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休书,现在又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去想想办法吧,能救活自然好。虽说咱们是下等人,但心肝可不是黑的,总不能见死不救。」想了想,大汉决定道。 「大杨哥,若是因此而惹了麻烦,大杨哥就尽管往我身上推。是我心软,见不得别人受罪。我总是想,如果我多做一些好事,是不是咱们家乡的人流落在外受苦受难时,就会有人帮一把的。」姑娘纤细的肩膀有些颤抖,她心里怀揣的是美好的希冀。 那大汉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姑娘缓缓转身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白牡嵘盯着她不眨的眼睛,其实她还是很诧异她一直以来看起来十分犀利的眼神儿。尽管她看起来很痛苦,但那双眼睛却好像写满了不屈与坚定的意志,表明她不是一个会认输的人,也没那么容易会死。 「奴婢想,白小姐可能很清楚是谁害了你。不过,这是大梁,不管有没有害你的人,还希望白小姐能慎行,不然可能只会又害了自己。」因为这个地方对所有人都不友好,身居高位的人为所欲为,横行霸道,怙恶不悛。而他们这些被印上奴隶烙印的人,却如同鱼肉一般被宰割,根本无法反抗。 看着那小姑娘眼睛里异于她年龄的沧桑,白牡嵘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身陷于一件极其诡异的事件当中。可能没人会相信,她自然也不相信,但眼下很明显,她已在此,不是做梦。 003、牺牲之品 白牡嵘一度以为自己闭眼再睁开可能就离开眼前这个地方了,而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做梦而已。 不过,她的想法没有成真,反而每次睁开眼睛都是一样的场景,这个让人不想承认的落后且野蛮的地方。 那个叫小羽的姑娘每天都偷偷过来,不过在最初几天时,她的确表现的十分偷偷摸摸。但在几天后,她看起来好像就轻松了许多,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她真的是很善良,尽管在白牡嵘看来这是一种病,圣母病,没得治了的那种程度。 但也正因为小羽的圣母病,她才能得到如此照顾。自己身体没力气,虽说也想动弹动弹活动一下,但那小羽却是不同意。 在这铺着红色床单的床上吃喝拉撒,她这辈子都没这么邋遢过,形同废人,而且很丢脸。 不过这小羽倒是很会照顾人,把她搬来搬去也不算吃力,所以至今为止,她过得还成,最起码没有发臭。 而且,之后又发生了奇怪的事情,白牡嵘发现有人在窗外偷偷的窥视她。悉悉索索,那种不怀好意的窥探,边看还边小声的嘀嘀咕咕,她没太听清,不过她倒是很想瞧瞧那些人。 除了第一晚出现的那个小流氓之外,她见到的也只有小羽和她的那个勐张飞似得同乡。如果按照她的推论,那这些人都是古人。又说这是大梁,鬼知道大梁是哪儿。 费力的翻身,她侧躺起来,其实她现在可以指使自己的身体了,但也仅限于一些小动作而已。 自己的舌头喉咙也好了许多,不再日夜火烧火燎的了,由此可见整日往她嘴里灌得苦药汤是有效果的。 那个勐张飞一样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并不像他的外表那般粗糙。 侧起了身体,她也舒服了一些,不过这后腰处仍旧是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就好像有谁在她的后腰上涂抹了辣椒水,她又无法去抓去挠,这就是一种折磨,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这般坚持了一会儿,她再次转动身体,换成另一方侧躺。 她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时间特别多。自从长大之后,最想的就是睡一场懒觉,那种谁都不会打扰的懒觉。然而,这回懒觉可是睡了个天昏地暗,睡得她浑身都开始长蘑菇了。 蓦地,白牡嵘又听到了窗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扒着窗子正在窥探这房间里面,好像充满了好奇心。 白牡嵘闭着眼睛不予理会,原来古人也这般八卦,闲着没事儿做就跑来偷窥。 他们在外头偷窥了许久,也不知在小声的说了些什么,总之过去了很久,他们才离开。 白牡嵘也渐渐犯困,没过多久便也睡了过去。 除却后腰那里,她的身体倒是不再那么不舒服,睡得也较之往时要好很多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小羽也趁着这没人的时候再次过来了。 她拎着一个小小的又十分精緻的木桶,盖着盖子封的严密,一路鬼鬼祟祟的熘了过来。 走进房间,她先点燃了一盏油灯,这房间里也有了些光亮。 走到床边,瞧着那侧身睡着的人,小羽轻轻地嘆息了一声,「白小姐,可以用饭喝药了。」 下一刻,白牡嵘便睁开了眼睛,她发不出声音来,但其实倒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发声。 可若按照之前勐张飞的判断,她被滚烫的热水烫伤了舌头和喉咙,估摸着声带也彻底损毁了,她日后怕是不能说话了。 「是不是等急了?今日大管家说库房里新进来的一批上等白笋不见了,就把府里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负责守库房的两个小厮被一顿大板子打的丢了半条命。小王爷不在,这府里就是大管家说了算了。如果想要处死谁,随便找个理由他就能动手。」小羽坐在床边,将藏在小木桶里的粥碗端了出来。里面还有一碗汤药,虽没端出来,却闻到了汤药应有的气味儿。 听着她说,白牡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小王爷?也就是那个小流氓,他不在这里了。 「这事儿奴婢还没告诉白小姐吧,其实奴婢也是昨天刚刚知道的,是听索长阁里的上女说的,小王爷这几天都不在府里。具体的情况奴婢这种下女是不配知道的,所以只能根据之前所见所闻去猜测,奴婢觉得小王爷好像是受伤了,应当还很严重。」压低了声音,小羽说的也很小心。不过她如今能说出这些来,显然也是因为白牡嵘说不出话。即便她再说出一些不合她身份的话来,白牡嵘也无法传扬出去,对于她来说是没有危险性的。 受伤?白牡嵘又是几分煳涂,不过那个小流氓那晚的确是被她揍得吐血了。倒是不知自己那种情况下杀伤力居然还很大,以至于将他打的要离开这里去外疗伤。 小羽将枕头更高的垫在白牡嵘的脑袋下面,然后开始给她餵粥,灯火幽幽,如此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得清她微微垂眸时在下眼睑处形成的亮片倒影。 配合着喝,这粥没滋没味的,也说不上是什么米做出来的。但进了肚子之后,总归是让她的肚子觉得舒服了些。 其实这个时候白牡嵘就能瞧见自己的身体了,但她并不是很想看,这并不是她的身体,她一眼就认得出。 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觉得这更像是灵异事件,自己解释不清,却又无法对旁人说。 自己也算有生之年了,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来,难不成真的是夜路走多了会见鬼么?不过,这可比见鬼恐怖多了。因为捉摸不透,所以也一直在逃避着更加深入考虑这个问题。 「白小姐,有件事奴婢得告诉您。大杨哥去外头打听了一下,就是关于从你身体里掉出来的那只痋虫。说是这大术师眼下已经找不到多少了,因为养痋虫这种事儿极其阴损,但凡大术师没有一个好下场。听说,在大梁这些年没有再发现过大术师的踪迹,倒是鲜少的有一些无人认领的『铁人尸体』,一旦被发现都被人一把火烧了。倒是听说在赵国有大术师出现,也有人在鹭阙坞周边见过他们的踪迹。所以奴婢想,白小姐你身上的痋虫是不是在鹭阙坞被种下的。」小羽说的很小心,似乎很担心会刺激到白牡嵘。 然而,白牡嵘却是听得云里雾里,她说的是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懂多少。 鹭阙坞?那又是哪儿? 眨了眨眼睛,小羽继续道:「其实大杨哥做了一番猜测,此次鹭阙坞白家分别嫁了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赵国轩辕氏,一个嫁给了大梁宇文氏,他们是谁都不想得罪。但眼下白小姐这个样子,有可能是赵国做的,因为白家都不想得罪,所以也不会偷偷做这种事儿。奴婢觉得大杨哥说的有道理,兴许就是赵国做的。让宇文氏与白家生出嫌隙,他们轩辕氏好趁机拉拢白家。」 听她如同一个权谋者一样喋喋不休,白牡嵘倒是也听明白了,『她』来自一个什么鹭阙坞的白家,尽管听起来只是一个家族,但却致使两个国家都在拉拢,势力不是一般的大。 而白家同时嫁给两国两女,自己想做老好人,而『她』却成了牺牲品,变为眼下这幅模样。 还真是一幅十分黑暗的构图,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人心是这个天底下最难填满的东西,为了欲望可以做出很多很多他人想不出的残忍之事,『她』眼下就是个例子。 004、战斗慾望 又过去了数天,白牡嵘也终于告别了整日躺在床上的日子,她能坐起来了。 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能换几种方式坐着,尽管可能是因为躺的太久屁股也娇嫩了,致使坐着的时候硌的屁股疼,但不再像个废人似得,她总是高兴的。 闲来无事,她坐着时也开始直面自己眼下的这个身体,如此灵异之事其实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毕竟她从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玩意儿。 但,她眼下所看到的又不是假的,事实证明,人类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只了解片面就以为了解了全部,自大果然是不可取的。 这身体很纤细,根据腿长来判断的话,个子应该还算可以。但就是太单薄了,不过也是,这么多天来一直喝粥,能丰腴才怪呢。 握起那不足一个肉包子大的拳头,轻轻地敲击自己的腿,这小腿儿,若是真跟人打架纯属白送,但凡有点力气的,轻轻松松就能给掰折。 边敲着,她边微微甩头,闻着从自己头髮里散发出来的奇异的气味儿,她很不喜欢这一头长髮。 碍事不说,还特别的费工夫,得花很多的时间去清洗照顾,不然就像一头髮霉的海带似得,不美观又熏人。 如同眼下,这气味儿,她自己闻着都隐隐作呕,更别提旁人了。 要说这小羽也真是个圣母病重度患者,面对她眼下这个模样,居然没露出一点嫌弃来。无亲无故,却对她如此上心,这个姑娘的确是有故事。从她稚嫩的脸庞上就看得出难以言说的沧桑来,是个经歷过苦难之事的人。 转眼看向窗子的方向,窗子是关着的,看不见外面,但是眼下显然已时近傍晚,小羽也该过来了。 她不来,这房间的油灯就不会点燃,所以这里也显得昏昏暗暗的。 虽说在白牡嵘看来这是个很破落的房间,不过,可能是看的时间久了,其实这里也还可以。 就是她整日躺着的这大床,就是货真价实的红木,不掺一丁点的假。还有这床单被子,料子上乘,很难想像得出这是古人制造出来的。顺滑如水,这手艺也绝对了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之前小羽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白牡嵘也瞬时扭头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下一刻,房门被从外打开,一个宽阔的如同猩猩似得人走了进来,正是小羽的那个同乡,勐张飞似得大杨。 他提着小羽每次来都拎着的小木桶,进来后一眼看到坐在床上的白牡嵘,反而把他吓了一跳。 「白小姐,你都能坐起来了,看来恢復的真不错。」他反手关上门,然后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其实看得出来他对白牡嵘没什么好感,也可以说他对所谓的上等人没有好感。但是,他受小羽之託,倒是也尽职尽责。 走过来,他把手里的小木桶放在了床边上,他手太大,显得那小木桶像个手把件似得,特别可笑。 白牡嵘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和身上脸上各转了一圈,说真的,在这古代,下层人民的生活水平应该很低下。但在这种生活环境之中,他居然能长得这么大块,也是够稀奇的了。 真是好奇他都吃了什么,这年代应该也没化肥之类的东西,倒是有农家肥,不知是不是被他偷吃了,才把自己催成这样。 「既然能坐起来,想必也能自己动手用饭。」将小木桶里的粥拿出来,大杨直接递给了她。 白牡嵘看了一眼在他手里变成袖珍似得粥碗,随后又看向了他那张凑近的大脸,说真的,若不是自己眼神儿好使,非得把他的脸当成长毛的猪屁股,真是大。 看她不接,大杨也收回了手,「你是好奇小羽今儿怎么没来?今日大管家突然去检查下女房寝,然后就发现了小羽在煮药。大管家拿这事儿大做文章,命人抽了小羽一顿。眼下,小羽还躺在床上呢。她担心你,所以要我过来给你送饭。今天没有药,你就只喝些粥凑合凑合吧。、」 闻言,白牡嵘眨了下眼睛,这府邸的主人不在,那个大管家还真是无法无天。 「我们这些人,兴许就是天生的贱命吧。说不准哪一日,这祸从天降,就没了性命了。不过,白小姐怕是也不会明白,白家的下人肯定比这王府里要多得多,说不准每日都得处死几个。」大杨在床边坐下,他说的话和他的举动倒是显得有些不符,从而也可以看得出,他对人这种生来就有的不公平很不服气。 心里大概也是想抗争的,但又无处去抗争。 看着他,白牡嵘缓缓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白家是何种情形。而且,她也不认为有些人是天生贱命,命是自己争取来的。 看她摇头,大杨却咧嘴一笑,「我就是这么一说,白小姐你别害怕。眼下你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咱们也可以说是同命相连了,我会帮你一把的。只是希望白小姐能记住我和小羽的这份好心,日后离开时,不会为难于我们,我们也就谢天谢地了。」 白牡嵘看着他,一时之间觉得这个人的头脑简单的达到了化境,还告诉她别害怕?她哪里表现出害怕来了? 不能说话,无法反驳,还真是让她心气极为不顺。 难不成她要一直这样么?别说能活多久,估摸着自己迟早会被气闷闷死。 「来,白小姐用饭吧,不然这粥就凉了。也不知你们白家的人什么时候能过来,早些把你接走,也免得在这儿受苦了。倒是这大管家得意忘形的,好像都忘记白小姐还在这儿了。若不是小羽一直惦记着你,怕是待白家人过来,接走的就是一具尸体了。」将粥碗强硬的塞进白牡嵘的手里,大杨也是抓准了她现在不能说话又不能过多的动弹,所以无论行为还是言语都显得有些无所顾忌和嚣张。 捧着碗,白牡嵘喝了一口,这屋子里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但大杨这粗心的汉子显然也没意识到要去点燃油灯。 能听到他较为粗糙的唿吸,透着十足的不忿和悲愤,但最后似乎都化成了无可奈何。 有再多的力量好像也根本无法去和这个世界抗争,因为根本抗争不过,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等待着随时被屠宰。 白牡嵘喝着粥,对这些古人的生存状态也生出一股同情来。尤其是小羽,只是因为煮药就要被抽打,实在没有理由。她自己都说过,那些药是她和大杨凑钱买的,不偷不抢,属于自己的私有物品。 那个什么大管家去她的住处翻查本来就是犯罪,还要藉此抽打她,实在是无理至极。 尽管她还没痊癒,但眼下之事还真是激起了她的战斗欲,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还真是应该给这些古人上上课。 005、白姐出手 再次见到小羽,已经过去七八天了。白牡嵘也能下床走动了,她还算得上来去自如,有时会在晚上走出这房间去。虽说身体还有些没力气,但是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进展了,她也很满意。 而且,大杨倒是很鼓励她下床走走,不似小羽那般担心这儿担心那儿,不让她下床。 借着房间里唯一的油灯,白牡嵘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小羽,她瘦了许多,而且走路时步子也很慢,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不舒服的。 「看到了吧,白小姐现在可是能下地走路了,她好得很。小羽很担心你,一定要过来看看。」大杨跟着小羽走进来,他五大三粗的,这会儿四周无人,他说话的嗓门也较大。 白牡嵘看着小羽,她还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瞧着就十分的善良,但又善良的让人觉得她很傻。 走过去,白牡嵘在她面前停下,其实自己比她高一些,但还是要比她瘦弱许多。 抬手,她摸了摸小羽的肩膀,小羽也看着她笑,「白小姐,你恢復的很好。奴婢还一直担心,还想着会不会有人来闹事。」 白牡嵘甩了下头,她觉得小羽这个时候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她只是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她就有些瑟缩,可见是还没恢復好。 也不知她到底被抽打成什么样子,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这个样子。 似乎是看懂了白牡嵘的眼神儿,小羽笑了笑,「奴婢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用不了几天就会完好如初的。其实说来,奴婢也算幸运的了,没有被打死,还活着。」不知有多少下人因为一顿打而丢了性命。 听她所言,白牡嵘只觉得没道理,她这种幸运的因果关系实在是牵强,即便她就是个做下等工作的人,也没人有权利随便抽打凌辱她,更别说可以取她性命了。 看了一眼门窗的方向,白牡嵘随后抬手抓住小羽的手臂,然后拉着她一同走出了房间。 她此举让小羽和大杨不解,不过这个时辰这外头也没什么危险,更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跑到这边来乱逛。 走出房间,这外面就是一个宽阔又干干净净到可以说是到了荒凉的地步的院子,因为什么都没有,甚至于连花花草草的影子都见不着一毛。 白牡嵘却是习惯了这荒凉了,这几天她已经熘达过无数次了。 拉着小羽走出了院子,远远地,便瞧见了这偌大的府邸无尽的灯火。 这府邸很大,甚至于连着后面的高山,连山上也有建筑,并且也亮着灯火,从这儿往山上看,好像在过什么节日似得。 不过,白牡嵘看的不是这府里的荣华,虽说她第一次见到时的确是惊讶了一番,但惊讶一次已经够了。 抬手,她指着左上方那灯火最明亮之地,说不出话,但她的动作却是自如,能让人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两个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显然都不是很理解的样子,不过却是开口回答了,「那就是索长阁,小王爷的住处。」 收回手,白牡嵘点了点头,蓦地又抬手指向了另一侧,那里的灯火也较为通明,但是有很多的树木郁郁葱葱的,遮挡住了一些灯火的光亮。 大杨哼了一声,「那是大管家二管家还有常姑姑的住处,这府里的下人都归他们管。」 没有再说什么,白牡嵘又转身面对着小羽,抬起两只手对着她一阵比划。 这样交流她也很无奈,但很显然,往后她也只能这样和人交流了。幸好手语她了解一些,就是不知和她交流的人懂不懂手语了。 大杨是看的煳涂了,他根本不知白牡嵘在比划什么,反而是知道她有话要说又不说出来,他也跟着开始着急。 小羽倒是不眨眼的看着她,好半晌过后,她忽然睁大眼睛,「白小姐,你是不是要看这王府的家法?」 深吸口气,白牡嵘打了个响指,还是这丫头上道。 大杨不解,「看这个做什么?这家法都是对下人立得。」尽管白牡嵘眼下在这儿的情况并不太好,但只要白家人一来,她立即就能走,这府里的家法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没理会大杨,白牡嵘只是抬手拍了拍小羽,她要尽快看看这府里的规矩都是怎么定的。正因为家法都是对下人立得,所以她才更要看看。 对付恶人,她有的是法子,因为她就是专职做这个的。和各种各样的混混赖皮不讲理的泼妇大爷大妈打过交道,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大管家,想要治他其实也很简单。 尽管不知白牡嵘为什么想要知道王府的家法,不过小羽还是点点头,「下人房里都有的,奴婢这就去拿来。」 大杨抬手拉住小羽,「我去吧,我速度快一些。」话落,他看了一眼白牡嵘随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他是不知白牡嵘要折腾什么,但还是去跑腿儿了。 看着大杨离开,白牡嵘弯了弯唇角,这个五大三粗的人看着头脑简单,又不懂什么说话之道,但心地还算是不错。 抬手,揽住小羽的肩膀,白牡嵘带着她重新回了院子。 她这举动让小羽很莫名,不过却也跟着走,不时的看一眼白牡嵘,说实在的,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她这样的大小姐。 虽然她现在说不出话来,但这样相处却很舒服,不会让小羽觉得自己是个下等人,反而像是多年知交。 回到房间,只有一盏油灯亮着,这里的光线和外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府邸真的很是豪华,区别于白牡嵘之前对于古代的想法,落后这两个字仅仅是现代人对于古代的一种未知的概括罢了。古代权贵,生活可比天堂。 在床边坐下,白牡嵘的姿势是习惯性的大佬姿态,倒是小羽看着觉得很有意思,毕竟她还真没见过哪个大小姐会这样坐着。就是在索长阁里侍奉的那些上女,都用大家闺秀的行走坐立来要求自己,让自己看起来端庄淑仪,盼望着哪一天能得到主子的青睐。 坐在那儿等着,很快的,大杨就返回来了。他一路跑,进房间之后大口喘气,听着像老牛一样。 他将自己住处的那份家法拿来了,是一个装订极好的小册子,封皮是深红色的绸缎,入手清凉。 还真是一份沉甸甸的家法啊,白牡嵘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开始看。 翘起一条腿,她坐在那儿打开册子,借着旁边那盏油灯的亮度,翻看家法。 大杨和小羽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也没有声息的看着白牡嵘。她这个时候看起来的确是很奇怪,但又透着一股让人跟着安心的气场。好像不管有什么事儿发生,在这儿都能躲过去一样。 看了半晌,大杨缓缓扭头看向小羽,「你觉得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或许是想给我出气吧。」小羽笑的明朗,她现在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算白牡嵘最后什么都没做,她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这么长久以来,真的没人关心过她,更别说有人想为她出气了。 尽管自己的联想好像有些夸大,可单单这么一想,自己还是高兴的。 大杨抱着双臂却是觉得不乐观,要给一个下人出气?这世上哪有这种人。下人和猪狗无异,只不过比猪狗听话而且能做事罢了。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出现这样的人,能做他(她)的下人还真是有福气。但纵观这整个都城,没有一个下人是有这种福气的。下人就是下人,猪狗的命。 006、像大鹅叫 古代下等人所受的压迫比白牡嵘想像的还要严重,躲在假山群里,透过假山的缝隙瞧得见几十米开外的一片围廊前的小空地上,几个小厮还有下女正在接受惩罚。 小厮是趴在木头长椅上被打板子,而下女则是被两两捆绑在一起,前后各有一个人拿着鞭子抽打她们。 执行刑罚的都十分熟练,看起来显然经常做这事儿。有句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这些人,估摸着也是打人届的翘楚,不能封为状元,也得给个先进工作者。 小厮和下女被打的惨叫连连,那真的是切肤之痛,听着就知他们有多疼。 那板子和鞭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实实在在,没有一点留情,以至于这么远,她都依稀闻到了血的气味儿。 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翘着腿,正在喝茶。 他穿着石青色的长袍,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捏着茶杯,还翘着兰花指。 他的脸长着许多的横肉,却又除了眉毛没有一根毛,整个人瞧着就像个阉人。 这样的人白牡嵘不是没见过,但显然这大管家是其中极致,简直做作到无以復加的地步。而且他深知眼下这府邸的主子不在,所以他就是老大,他也在尽情的发散自己老大的做派。 这几天,白牡嵘已经盯了他好几次了,几乎无时无刻他不再颐指气使,而且这府里的下人又真的很怕他,他真的是无法无天。 在他身边,跟着几个喽啰,耀武扬威的。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倒是和大杨有一拼。 在后面的围廊下,有个人站在那儿,长了一根很高的鼻子,乍一看像是一只鹰。这人就是这王府的二管家,他也是有些权利的,但权利没有大管家大。而且看他现在的表情,他摆明了就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因为被压制,所以整个人的气场都特别的丧。 直到打的有几个下人都晕厥了,那大管家才放下手里的茶盏。 他站起身,弹了弹自己的袍子,这才开口说话。 白牡嵘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听到他嗓音略微尖细,这么多天她也听习惯了。只不过是趁着这个时机在看那个二管家,以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大管家训话完毕,也就离开了,他真的如同这里的土皇帝一般。白牡嵘见了那么多的狗仗人势的傢伙,这个大管家可以当说属第一了。 转身,她再次躲在了假山的阴影之中。盯着眼前生长在假山群之中的青草,它们郁郁葱葱,虽是杂草,但说实在的,它们要比这个时代的下等人幸运的多,最起码不会随意受到凌辱,它们要更自由。 她在这里,被这个世界的阳光晒着,唿吸着这里的空气,若是也要顺流而下,她决计做不到。因为,她是个大活人,脑子是活的,该如何便如何,又怎能因为环境改变了,而就改变了自己?想改变她白姐,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又看了一眼那边,场面可谓悽惨,那些遭受刑罚的下人奄奄一息。被另一些下人拖走,留下一路的血迹。 深吸口气,白牡嵘随后快步离开。她身形纤细,又脚下无声,只是惊动了地上的杂草,路过之时引得它们低下了头。 傍晚时分,小羽照常拎着饭菜过来,她的工作都是白天做,所以几乎每天傍晚都有空闲时间。也所幸她是个下女,若是上女,怕是也不能这么自如的想离开就离开,因为索长阁可不是个可以轻易进出的地方。 来到白牡嵘的住处,却发现她还没回来,这几天她都这样,好像可以走路了开始,她就忘记自己并不是这个府里的人。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白家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赶来大梁呢?虽说是山高水远,可这也有一个多月了,速度也未免太慢了些。 走进屋子里,点燃油灯,这房间也有了光亮。将小木桶里的饭菜拿出来,今日是蒸的松软的干粮还有清炒的青菜。虽说算不得太好的食物,但现在白牡嵘能吃这些,说明她的身体恢復的很好了。 坐下等待,小羽瞧着这房间里的一切,其实当初白牡嵘来到这里要和小王爷成亲时,她被小王爷安排到这里,应该就表明了小王爷的态度了吧。 小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可不了解,但总是能听到府里的人议论,说他是个极其温雅而又十分清高的人,和这皇城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这一点,其实小羽觉得应该是真的,毕竟她在这府邸三年了,还真的从没听说过小王爷惩罚过哪个下人。反倒是所有人都受过大管家的责罚,还有许多没命的。 但说到底,她就是个下人,根本就没见过小王爷几次。哪里了解小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根本没资格去猜测。 这一次,她也是凑巧被索长阁的上女指使送小王爷亲笔的休书来给白牡嵘,这才发现她奄奄一息了。 想想当时索长阁里上女的态度,应当就是小王爷的态度吧,他这边将休书给了白牡嵘,那边应该也会很快派人去白家的吧。 想着,小羽忽然脑子里一闪,这么长时间白家都不来人,是不是根本就没人去白家通知呢? 她忽然生起这个想法,还没认真研究琢磨呢,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扭头,瞧见的却不是白牡嵘,而是大杨。 眼见只有小羽一个人,大杨扬了扬下颌,示意询问白牡嵘在哪儿。 不过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声音,转头,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从外面回来了。这大晚上的,她这一身乍一看还真是很瘆人。 「白小姐,你这一整天还真是潇洒。」而且,穿的这么显眼还没人发现她,她也真是有本事了。 歪了下头,白牡嵘快步的走进房间,几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 小羽看她那样子,不由得笑,其实她也很好奇,白牡嵘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外熘达那么久没有被发现的。 这王府里的人可是很多,而且她都怀疑她几乎每天往这儿跑,其实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只不过,目前没人拿这个向她发难。 「白小姐,你今天又去哪儿了?这王府,你是不是已经走遍了?不过奴婢还是得说,你不要往索长阁那边走,那里人最多了,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认识你。若是认识还好,不认识的话恐怕会将你当成不懂规矩的下人。」小羽觉得,在白家人来之前,她还是安分一些比较好。 放下杯子,白牡嵘看着小羽,笑的开心,同时张开嘴,因为条件反射的想说话,喉咙里居然发出了『嘎』的一声。 小羽睁大眼睛,白牡嵘也愣了,自己居然发出声音来了?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大杨扭头往门外看,「哪儿来的大鹅叫?」 小羽笑起来,「大杨哥,哪儿是什么大鹅呀,是白小姐发出的声音。白小姐的嗓子没有坏,她能发出声音来了。」 大杨也睁大了眼睛,几步走过来盯着白牡嵘瞧,眼睛睁得太大,眼珠子好像都要飞出来了。 「那就算是能发出声音以后能说话,就这声调也不能让她说话啊。太吓人了,像大鹅似得,别说以后嫁的夫君了,就是下人也受不了啊。」太难听了,反正他受不了。 白牡嵘刷的扭头满眼厉色,随后快速的出腿,一脚踹在了大杨的小腿上,张开嘴,又发出了『嘎』的一声。 大杨动了动嘴角,然后扭脸看向别处,还是像大鹅叫,难听。 007、钓鱼事件 大杨又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白牡嵘的喉咙,最后含煳的说她的嗓子应该会好的,但能恢復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 白牡嵘觉得他就是瞎扯,之前他开的方子也是胡蒙的,而且,从她腰后的那只虫子就看得出,这个世界有很多她难以理解的事情和东西。所以,她的喉咙也未必是被烫伤的,指不定是怎么弄的呢。 抬手掀开大杨牛蹄子一样的大手,几分嫌弃的看了看他,「嘎嘎嘎。」张开嘴,用力的从嗓子里蹦出几个音,就是嘎嘎声。其实她想说别费心,若是能恢復,那就一定能恢復,他这庸医还是别乱看了,免得给她看的更坏了。 她这音真是难听,小羽和大杨都忍不住笑出声,小羽笑的还算含蓄,大杨则是十足的嘲笑了。 看他笑的那龇牙咧嘴的样子,白牡嵘十分不爽,再次抬腿踢他,这回他却有了防备,脚下一转就避开了。而且是堪堪避开的那种,但他的动作又显得很轻松。 他的步法引得白牡嵘注意,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看他的身板,她再次出腿,同时握拳出击。 大杨倒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开始和他过招,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开始反击。 白牡嵘的手臂很纤细,看起来力气也并不足,不过她动作很迅速,几次困住了大杨的臂膀擒拿住他。 不过别看大杨长得五大三粗,但是这个时候却显得很灵活,而且他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滑熘感来,脱离了白牡嵘的掌控。 两个人从桌边一直打到了门口,大杨的后背贴在了门上,「停停停,白小姐,你还会功夫?」就是很明显只会招式没有内力,所以对于他来说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收回手,白牡嵘上下的看着他的身体,满脸不解。 看她的表情,大杨随后就笑了,而且笑的几分得意,「白小姐,看你这样子功夫也只是学了皮毛。没有内力,招式练得再熟练也是没用的,对付一些宵小还管用。」 内力?原来真有这玩意儿!再想想他刚刚挣脱时的样子,的确是很非同寻常。 看了看他,白牡嵘再次出手,手成拳,利落且迅速的朝着大杨的下巴挥了过去。 大杨偏头,同时抬手以手臂挡住了她的手,「白小姐,你出招的确是很快,就是没力气。」 挥手,白牡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脚下一转欲走,却又忽然挥起拳头来。大杨立即抬手遮挡,但白牡嵘也只是吓唬他一下而已。 收回手,白牡嵘再次上下的看了看他,然后嘴里发出嘎嘎的两声。 大杨睁大了铜铃眼,「白小姐,你要说什么?」 见他不懂,白牡嵘也很烦躁,抬起手开始比划,手指头指点着他全身上下,惹得大杨不由自主的护住了下半身。 「大杨哥,我想白小姐的意思是说,她想知道你是怎么练功夫的。」小羽走过来,她看懂了白牡嵘的意思。 白牡嵘立即朝着小羽竖起了大拇指,她就是这个意思。这什么内力好神奇,她很想知道是如何练得。擒拿搏击射击等等,该在学校学的,她都学完了。更况且,她有多年的打架经验,尽管眼下这个身体力量不行,但都是可以练得。 她唯独好奇的就是大杨所说的内力了,她很感兴趣。 大杨恍然,「这个就是得师父教授了,我当时是因为家乡发大水逃难出来,一路逃到了这皇城来。幸好长得壮,就被人市的把头相中了。我当时快要饿死了,于是就把自己卖了一两银子。为了能卖个好价钱,人市的师父便传授了一些简单的功夫给我们。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东西,看的是天分和后天的努力。」说起这些事情来,大杨是不后悔的,尽管他才把自己卖了一两银子,但终归是没有饿死。 白牡嵘点点头,随后抬手拍了拍大杨的手臂,然后又反手指了指自己。 大杨直接看向小羽,他也懒得猜了,因为也猜不对。 「我想白小姐是想让大杨哥你教教她,该如何练功夫。」小羽代为解释,而且解释的很是具体。 白牡嵘挑起眉毛,这会儿倒是觉得不用说话也挺省力气的,因为有个七巧玲珑心的丫头代她说了。 大杨想了想,「其实人市的师父都是一身粗劣的功夫,小打小闹,教授出来的,最多也就是在人家府里做个护院总管罢了。这府里,倒是有一个人深藏不露,就是他瞎了一只眼睛还瘸了一条腿,现在负责夜里守着府邸后门。白小姐你要是真的想学,我就先去他那里讨教讨教,不然的话,我还真担心误了白小姐。」再说,他是真不会如何教授别人,比真刀真枪的上战场还要有难度。 白牡嵘耸了耸肩膀,他要是没自信去问别人也成啊,她无所谓。只要到时告诉她该如何进行就是了,她真的很好奇。 转身走回桌边坐下,借着那幽幽的光亮,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羽坐到她对面给她倒水,一边瞧着她面带微笑,「白小姐,你这几天都在府里转悠,都做了些什么呀?奴婢还担心你会被人发现,但好像也没人发现你。」 抬眼看向她,白牡嵘抬起空出的手拍了拍她的头,手又顺着她的鬓边滑下来,然后用两根手指指了指她的眼睛。 小羽眨了眨眼睛,然后就笑了,「白小姐你是想说,要奴婢接下来看戏么?」 白牡嵘轻轻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咯,聪明的丫头。 「看什么戏?」大杨凑过来,很是不解。说真的,他真没看出来白牡嵘到底在比划什么,想破头去猜也猜不出。 小羽笑的弯起了眼睛,「虽然我不知白小姐究竟做了什么,但总觉得她说的话是没错的。既然是看戏,那就等着看好喽。」 大杨更是不明所以了,再说,小羽这莫名的信任让他觉得很不合理。再看看白牡嵘,刚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活过来,甚至现在连话都不会说,她能做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出乎大杨的意料发生了。 两天后的上午,府中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被紧急的召集起来,护院全部出动,圈禁在外围,不允许任何人擅自离开。 其后,一部分护院便开始在整个府邸之中搜查,所有人的住处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王府之中小厮下女不下百人,汇聚一处,各自心慌慌,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羽也在其中,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转眼看向四周,大管家二管家还有常姑姑都在这里。还有索长阁的上女,她们的脸色看起来极差,好像要大祸临头了似得。 咬唇,小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来这应该就是白牡嵘所说的看戏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去搜查的护院终于回来了。他们各自都搬了一些东西回来,侧目看过去,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阳光照在上面,极其的刺眼,那都是他们这些下人不可触碰的物品,三色玛瑙玉雕,嵌玉染色象牙如意,犀角玉兰杯,红珊瑚拂手、、、 这些东西都是索长阁的,也就是说,除了身份尊贵的小王爷,其他人胆敢摸一摸这些东西,都是砍掉手的罪过。这些规矩所有的下人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也正因为此,没人会打这些东西的主意。 护院捧着那一熘的珍奇物件过来,横站一排,上面便是大管家二管家还有常姑姑。 大管家的脸色有些奇怪,而二管家的脸上却露出笑意来,显得他的大鼻子更凸出了。 「这些东西,都是在哪儿搜出来的?」二管家开口,略沙哑的声音调的老高。 护院总管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回二管家,这些宝物都是从大管家的床底下搜出来的。宝物皆是索长阁中小王爷的把件,其中这尊犀角玉兰杯是御赐之物。」 四下譁然,连小羽都万分惊讶,真是大管家偷盗了这些东西,还是白牡嵘做的? 008、明知故犯 「张士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些东西乃小王爷之物,就算是将它们扔到大街上,谁捡去了私藏起来都是大罪。我出身皇宫,这些规矩怎么可能不懂?」大管家气的脸更白了,那些横肉好像都要飞起来了似得。 「大管家,张士良可是小王爷亲自提拔起来做护院总管的,他一心效忠小王爷,不向任何势力低头。你觉得,他会说谎栽赃陷害大管家你么?」二管家走过来,一副劝大管家赶紧承认的模样。 张士良站在那里,胸背挺得很直,他脸上的骨骼很凸出,所以也显得他看起来很刚硬。 「大管家,我可不止在你的床底下搜出了这些来。」话落,张士良抬手,手里捏着一叠帐目以及十几张银票。 看见那些东西,大管家的脸瞬时变得青白。 二管家则走下了台阶,将张士良手里的东西拿了过去。 「看来,大管家和屹王府来往密切。哦,我想起来了,大管家和屹王府的大管家可同是宫中出身,听说当年还结拜为了兄弟。难怪难怪,如此亲近也在常理之中。」二管家翻看那些帐目,里面还夹着一些来往的信件。 「卢高,你管好自己的嘴。你可知,污衊我是什么罪过?凭你一个爬了半辈子才爬到这个位置的下等人,污衊我可是死罪。」他出身皇宫,自然不是这些人可比的。 「王府家规,窃取主人财物处以戳掌之刑。而若窃了御赐之物,可就不只是戳掌之刑那么简单了。这个规矩,我想大管家比谁都清楚。眼下罪证确凿,大管家却拒不承认。那么我想,此事应该交由小王爷来定夺才是。接下来,可能要委屈大管家一段时间了。如若大管家真的有冤屈,可以等小王爷回来之后尽情倾诉,如果我这个下等人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大管家见谅。张士良,将大管家捆起来。」迫不及待,以至于最后一段话说的都走音了。卢高的眼睛都在发亮,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多久了。最近可能真是有天助,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无名字条指引他,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张士良话不多说,直接命令手底下的护院逮人。大管家抵抗并破口大骂威胁,但那几个护卫却没有任何的迟疑,看了一眼张士良的眼色,便迅速的将他扣押了起来。 将近百个小厮下女不敢吱声,索长阁的上女也一样不言语,谁都知道不能惹大管家,可是眼下这个状况,怕是多说一句都得被认为是和大管家一伙的。 但,大管家又的确是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一般的下人。看来此事,还真只能等小王爷回来做主了。 小羽和大杨都在场,事情的反转来的太快了,好像事先演练过一样,让他们这些人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大管家被带走,二管家重新踏上台阶走到高处,看着下面那些人,他昂首挺胸,「大管家盗窃主人财物,暂时被羁押。府中大小事物,由我二管家卢高与常姑姑共同做主。再有发生此等窃取主人财物之事,我会严格按照家法处置。但,我也决计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更不会随意处罚任何人。好了,现在都散了吧,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可偷懒不可嚼舌。府中之事若是被传出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下面的人低头称是,这个时候,谁又敢多说些什么。 被太阳晒得满头都是汗,小羽双手按在腹部,低着头快步离开。 转过了一条小路,她就和大杨走到了一起,两个人各自看了下四周,然后脚下一转,便朝着白牡嵘的住处走了过去。 这里一如往时的平静,刚刚府邸之中发生的闹事,对这里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 穿过荒芜的没一根毛的院子,走到门前后,小羽抬手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她便抬手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往床那边一看,白牡嵘居然在睡觉。 这也是神奇了,这会儿大白天的居然在睡觉。 示意大杨在门口等等,小羽先走了进去,走到床边时,正好白牡嵘也睁开了眼睛。 看着满脸笑意的小羽,白牡嵘略轻佻的眨了下眼睛,张开嘴,本以为还会发出嘎的一声,尽管难听,但她还是挺喜欢的。 「看到戏了。」她开口,话就出来了,尽管嗓音像被烟燻过一样,可是却是完整的一连串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 小羽张大嘴,转身坐到床上,一把抓住白牡嵘的手,「白小姐,你能说话了!」 「是啊。」她私下里暗暗的试验过很多次了,没想到睡了一觉,居然说出完整的话来了。就是这声音不太好听,好像抽了许多年烟的老烟枪。 「没想到白小姐你居然真的能说话了,看来我的医术还真不赖。这往后若是缺胳膊少腿儿被赶出去,我就做个赤脚大夫,保证饿不死。」大杨在门口听到,继而沖了进来,然后便开始感嘆自己的医术居然如此高明。 坐起身,白牡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少夸自己了,还不是我命大。」没被他这庸医毒死。 「这声音仍旧不好听,不过没关系,一定能恢復的。想想最开始,白小姐连一个音都发不出,现在却能说话了,一定能恢復到原来的样子。」小羽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别管我,你们俩很高兴的样子,看来是看到好戏了。」说出一连串的话来,喉咙也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个东西堵在了那儿。 「对啊,大管家窃了小王爷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罪证确凿,已经被二管家关起来了。那些东西真的是大管家窃的么?还是白小姐你做了什么?」小羽对此事相当好奇,如果那些东西是白牡嵘偷偷放到大管家的床底下的,那么这不就说明大管家是被冤枉的? 「当然是他偷的,难不成是我偷得?」咳了一声,喉咙的异物感没消失,却是也不疼。就是对这烟嗓有些不适应,但想想对这身体都适应了,嗓音变成什么样儿都不奇怪,能说话已经是恩赐了。 「可是大管家明知那些东西不能碰,他应当不会窃的吧。」小羽还是不解,哪有人明知故犯。 白牡嵘挑了挑眉毛,这话她可就说错了,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明知故犯,且这辈子改不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昨晚半夜的更新是选错了时间,本来应该是今天的更新。不过一旦更新就无法撤回,所以今天再加一更。从明天开始仍旧恢復每早六点五十左右更新哦。 009、天生好斗 「是啊,说起来今天,真是让二管家出尽了风头。往时,他可没这个胆子。听说,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是十分不容易。往时,他基本上也不管什么事物,大管家只是将府中的一些杂事交给他。他今日敢这么做,就说明他是有信心大管家不会再翻身了。白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大杨分析了一下,还是觉得二管家不可能有这个胆子。这么多年他都忍了,这次未免有些太冲动。除非,他信心十足,知道大管家不会再翻身。 要知道大管家可是宫里调教出来的,然后分派到这王府之中,身份可不是寻常下人能比的。 小羽也看着白牡嵘,她也很想知道。今日,不止二管家,就连那些护院都很奇怪的。 虽说护院有总管,可这总管也是归大管家管的,他敢以下犯上,那么也是说明他和二管家是一样的心理,就是认定了大管家不会翻盘。 盘膝坐在床上,白牡嵘单手抚着自己的喉咙,让她觉得烦躁的长髮就坠在肩颈一侧,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格外的小巧。 眉眼透着几分不经意的妖艷,其实很明显她没有刻意做那些表情,但这张脸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 妖冶而明媚,没有一丝一毫是收敛起来的,可以说这张看起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妖艷的咄咄逼人。假以时日,不知会变成何种模样。 「这其中,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卢高,一个是张士良。」竖起两根手指头,白牡嵘一字一句道。她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晰,因为这嗓子发音实在是沉重,乍一听像个男人似得。 「二管家和护院总管。」小羽点点头,但是转念一想不太对,「白小姐,你对他们俩很熟么?」她应该不认识的吧。 「五六天之前的确是不熟,但现在很熟。」白牡嵘扬起下颌,她这几天可没闲着,累死她了。 「为什么?」大杨可不觉得白牡嵘有那个能和卢高还有张士良做莫逆的本事,再说那俩人又不是傻子。 「什么为什么?你是想问我靠什么和他们很熟?靠眼睛和耳朵啊。」多简单。 两个人还是不懂,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你们俩知道什么叫做借刀杀人么?又知道人都是有弱点的么?抓住了弱点以及他们心中的欲望,那就很容易成事了。」话说的多了,她这烟嗓更粗了些,忍不住咳嗽。 小羽立即起身去倒水,而大杨则直接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盯着白牡嵘不眨眼的看,「这么说,大管家真的偷窃了那些东西?不应该啊,那些东西,谁拿了都得掉脑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的确是做了一些搬运的事情,但仅限于搬运,可不是我把那些东西藏到他床底下的。」而且,他本来就是一只乌鸦,满身黑的已经染色都染不上了。 搬运?大杨挑起两条浓黑的眉毛怀疑的看着她,这话说的还真是好听呢。到头来,她还是进行偷窃这一项了。 接过小羽送来的水杯,白牡嵘抬起一条腿撑着,边喝水边看大杨的表情,「他若不贪,也不会私藏。再说了,他还有别的罪过呢。按照你们这府里的家规,他那可是吃里扒外的大罪,死不足惜。」 「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还去翻大管家的房间了? 「看见的呗。」没证据她怎么可能乱说话。当然了,她取证向来不合规定,属于无效执法。但这个时代应该不会揪着她这一点的,毕竟野蛮嘛。 「大管家那儿可是日夜都有人守着,你闯进去就没人瞧见?」大杨觉得不可思议,她这功夫最多三脚猫,怎么躲过去的。 「可能是他们瞎吧。」还真就没瞧见她。 「大杨哥,肯定没人看见白小姐啊。如果有人看见了,怕是早就闹起来了。白小姐,尽管不知你到底是怎么做的,但奴婢还是很佩服你。」明明瞧着也很瘦弱,可是却好像她什么事儿都能担下来似得。有那个胆子和勇气,也有那个信心和手段。 「还是小羽聪明,我好好的在这儿,就说明没人发现我。不过呢,卢高和张士良两个人想必心里很清楚。他们俩,一个想要报仇,一个想要权利。接下来,就让他们俩享受两天,然后我就得去讨债了。」把水杯还给小羽,白牡嵘觉得大杨的脑子应该上点油,润滑一下。 「讨什么债?」大杨还是不解,她到底还想做什么。 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白牡嵘伸手一指,「这个地方我很不喜欢,白姐我怎么能住在这里?我看索长阁挺好,那地儿舒坦,一群漂亮的丫头,我要去那儿住。」 「白小姐,那可是小王爷的住处,没有小王爷的命令,你是不能住进去的。」小羽也皱起了脸来,这怎么能行?当时白牡嵘被安排在这里,就说明了小王爷的态度。 「小王爷的住处?你们啊,太天真啊。索长阁里除了一些衣物和那些看起来很值钱的珍宝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的私人领地会如此干净,太过干净反而有妖,她认为,那个小王爷根本没拿这里当家。而且,这里的人各个都很奇怪。一个大管家吃里扒外,底下的人也没干净多少。 自己的家成了这个模样,白牡嵘觉得那个小流氓这一家之主做的太差劲了。如今这府邸还能表面上一切正常,其实说来也都是那个大当家的功劳了。他彪悍且残忍狠毒的手段震慑了所有人,那个二管家,未必有这个本事。 反正她现在身陷如此诡异的环境之中,有良好的环境她自然要争取和享受。每天住在这个鬼地方,像游魂一样的生活,她已经腻了。 白姐可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小丑,连家里的人都说,如果不是一直干预她的人生选择,她必然会去混黑帮,因为天生好斗。 ------题外话------ 亲爱的们,2019年到来了,希望所有的亲们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发大财! 010、占地为王 皇城迎接来了夏末的最后一场雨,这场雨下的大,不是那种淅淅沥沥,而是瓢泼大雨。 这个时候,王府之中的下人能够借着大雨得到暂时的休息,当然了,该值班的还是得去值班,而且运气不好若是要淋雨,那就如何都躲不过。 小羽担心白牡嵘所住的房间会漏雨,所以撑着伞匆匆赶来。 「白小姐,这房间没漏雨吧?这里之前几年一直也没人住,每年修缮府邸时奴婢瞧着也没修这里,不知还是不是完好。」冲进屋子里,她一边收起伞一边说话。裙角被淋湿了,她扯了扯,但已经湿了,甩也甩不掉。 没得到回应,小羽扭头看向床的方向,床上没人。环视了一圈,这房间也不大,看一圈也就一览无遗了。白牡嵘不在,这外面大雨,她能去哪儿? 大雨倾泻,好像是从天上被泼下来的一样,王府中的亭台楼阁被击打的桌球发响,树木花草等一概被淋得低垂着头,看起来极其的没有精气神儿。 卢高的住处和大管家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寒酸了,之前还有府中的两个帐房也住在这里。不过自从几天前他掌了这王府的权之后,那两个帐房也搬了出去,眼下这一个小院儿,都是他的私人领地。 雨水在小院的地面上汇成了河流,门窗紧闭,看起来那房间里不曾被外面的风雨所打扰。 然而,房间里却是气氛诡异,卢高和张士良坐在一侧,不眨眼的盯着对面的那个女人。谁也不做声,就这般无声的僵持着,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白牡嵘靠坐在椅子里,椅子过于宽大,她坐在那儿显得她更纤细了。 烦人的长髮被她捆绑在脑后,她这个髮型倒是和对面的张士良异曲同工。身上还是红色的裙子,其实就是那身红嫁衣,除此之外,那房间里也没有其他的衣服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穿着这身,好在质量不错,看起来还挺新的。 翘起腿,她看着对面那俩人,似笑非笑。 「我说你们俩是在想如何解决了我,然后这些事儿就可以烂了是么?别傻了,人在做天在看,怎么可能会烂到土里去。我给你们指引,你们也成功了。一个復了仇,一个掌握了府里的实权,皆大欢喜。我做事可不是免费的,毕竟我又不是圣人。二管家,这几天掌握了实权,感觉如何呀?是觉得这掌权人好做呢,还是觉得太棘手?看你这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想来你是并不那么愉快。」开口,打破这房间的诡异寂静。白牡嵘的声音较之最初好了一些,但还是烟嗓,配上她的脸和表情,就显得有那么几分盛气凌人了。 卢高和张士良表情各异,两个人其实本来也并非有什么亲近的关系,这一次,也是因为一些字条而牵连,继而才展开了联繫。 这之间,他们互相也并不信任,但是心中的欲望占了上风,选择联手。 最初,他们都以为那些字条以及计划是对方先写给自己的,可是在之后两个人却发现,那些字条都不是对方留下的。 这就较为诡异了,所以他们也迟疑了,也寻找了一番,却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想要什么?」卢高深吸口气,他当然知道白牡嵘是谁。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是大管家在处理白牡嵘的事儿,小王爷临走之前跟大管家交代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这段日子,他都忘了白牡嵘还在这府里的事情,听说当初皇上一心要拉拢白家,太子还有屹王那边都争破头了。最后,联姻的事儿就落到了小王爷的头上。 可后来,又听说,白家似乎并没有与大梁交好的意图,因为嫁过来的这个根本不是白家的嫡女,而是庶室所生。 白家根本就没交待过嫁过来的这个白慕容是什么身份,后来也不知是从哪儿流露出来的风声,说这个白慕容是白家家主白长士纳的一个歌女所生。这个歌女是慕容氏,当年生下孩子白长士连取名字的心思都没有,所以白家主母就直接以慕容氏的姓氏作名,如此情况就说明这个白慕容就是白家塞过来搪塞大梁的。 「想要什么?我还真没想好要什么。小王爷不在,按理说,这府邸的主人应当是我才对吧。想我一个主人,居然住在府邸的一个偏院里,甚至不如二管家你的住处好。我这心里啊,总是几分憋得慌。」白牡嵘抬手抚着胸口,应该能从她的烟嗓里感觉到憋屈吧,她有时觉得应该把喉咙剖开,将附着在嗓子里的『烟油』都刮一刮。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卢高看着她,这个小姑娘不愧来自白家,可不是个好煳弄的角色。而且,又不能对她做什么,她若是没命了,他眼下掌管府中事宜,他脱不了干系。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要去索长阁住。还有,二管家别再想着要如何暗算我了,我这人啊,头上安插超声波的,能穿透一切恶势力的内心,准确率百分百。」白牡嵘竖起食指,让他们俩做事之前要想清楚了。 「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小人可不敢。按理说,王妃本来就应该入住索长阁才是。只不过,当初小王爷也没有发话,如何与大管家交代的,小人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卢高站起身,边拱手边迟疑道。 「所以,我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对待与二管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很清楚。但,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二管家去着手准备一下吧,护院总管你要留下了。」换了一下翘腿的方式,白牡嵘的指头又指向了张士良。 张士良始终没有说话,见点了他,他也没有吱声,只是点了点头。 卢高无法,看了看白牡嵘,又看了看张士良,然后便离开了。 卢高关上了房门,白牡嵘也轻笑了一声,「这卢高出了门估计就得想法子对付我,不过他脑子不太行。若是真敢做出什么来,他的下场就得和大管家一样。张士良,看你是个脑子还算好使的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大仇得报,你应该感谢我吧。虽说现在大管家还活着,但想让他没命,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不过呢,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杀人偿命这是天理,你若动手就把自己折进去了,得不偿失。」 张士良站起身,刚硬的五官看起来好像铁铸成的一样。 他拱手,然后对着白牡嵘深鞠一躬,「三年前小人亲弟被大管家污衊,八十大棍打下去,他便开始发烧。最后,浑身滚烫像着了火似得,药石无医,就没了命。当年小人还不是这府里的护院总管,连替亲弟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三年来,小人一直在找机会想要为亲弟报仇,却根本无法。这一次,小人要多谢王妃,若不是王妃挖出了大管家的罪证,小人怕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王妃之恩,小人必报。」 听他的一串话,白牡嵘就笑了,「报恩什么的我还真不太习惯,毕竟还真没人找白姐报过恩。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就是白姐在的地方,主权不能让。」如果她能脱离这个诡异的『灵异事件』的话,也就当是给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做储备了,希望她回归『原位』时,能有个较好的环境,而不是像她一样来了之后便半死不活。 就是不知,能不能脱离这里,她还是没琢磨的太透彻。 一边想着或许她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一边又条件反射的想要『占地为王』。她上辈子一定是个雄狮,走哪儿都撒尿圈地。 011、是有钱人 索长阁的确是这整个王府之中最好的地方了,之前是禁地,而现在更是禁地了。 张士良带着护院开始在索长阁四周值守,而索长阁的上女也都汇聚在了一起,看着那忽然之间将这里占据的人,她们表情各异。 她们是专门服侍小王爷的,平日里小王爷不在,她们也只是在这里做一些轻松的洒扫工作,可以说整个王府之中的下人,她们是最轻松的了。 而且,她们也早早做好了随时会被主人看上的可能,那个时候不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也从此脱离奴籍,下半辈子不用再做伺候人的活儿了。 可谁想到,这忽然之间的,明明说是要被送走的王妃居然冒出来了。这些上女明明记得小王爷临走时曾交代过大管家,说是白家来人就立即将这白家小姐以及她带来的嫁妆尽数归还,可是白家一直没来人不说,这会儿这白家小姐居然都跑到索长阁来了。 十几个上女站成一排,那主管府中侍女的常姑姑也在,她是个中年女人,头髮梳的板板正正,脸上的细纹也和她的头髮一样板板正正的,让她看起来特别的严肃,还有一股更年期妇女特有的厌世感,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小羽紧紧地跟在白牡嵘的身边,她战战兢兢,作为一个下女,她若是随意踏入索长阁,都是被鞭打的罪过。这会儿,她被二管家调到这里来,看着那些上女以及常姑姑更觉得胆战心惊。所以,便开始紧跟白牡嵘,在外人看来,她这模样特像在抱大腿。 在宽大的客厅里转了一圈,除却那些值钱的摆件之外,就是一些上乘的桌椅横榻等物件。样样精緻,上漆均匀,连一个毛刺都没有。 「各位不用紧张,也无需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儿看着我。我呢,风评一向极好,不做坏事我是不会找人麻烦的。再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作为一个拥有一些执法权的人民公僕,恪尽职守是我的职责。人人做好自己,守自己的本分,共建和谐社会。」转身坐到椅子上,白牡嵘开口洋洋洒洒道。谁知道说着说着就把自己以前那些话熘了出来,说完之后瞧着对面那些不解的眼神儿,她才发觉这些话这些人听不懂。 小羽站在她身边,很想提醒她,可是又不敢说话。 笑了一声,她换了个姿势,「这么说吧,你们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求不高,一是别做坏事,二是别打扰我。这么简单,想必你们都能做到吧。对了,这个小羽我用着很好,往后她就专门伺候我。常姑姑,麻烦你去通知一下卢高,叫他去大管家那被封锁的住处里,将我的嫁妆都搬出来,一样都不能少。」 常姑姑屈膝点头,「是。」 「行了,都散了吧。」挥挥手,白牡嵘的烟嗓配上她的表情,她就是大佬。 常姑姑先行退下,那些上女也神色各异的离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有两个上女在客厅里擦拭桌椅,却很明显在观察白牡嵘,甚至想偷听她说话。 小羽看了看留在这里的那两个上女,随后小心翼翼的低下身子,「白小姐,你怎么知道你的嫁妆在大管家那儿?」她被送来的那天的确是很长很长的队伍,看起来就是很多的嫁妆。可是之后,就不知哪里去了。 「因为我看到了呗。」多么简单。都在大管家的住处,各个都是挂着红绸的箱子,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儿。小羽也说过,大梁和赵国都在拉拢这个身体的本家,想来这本家不是一般般的人家,嫁女儿必然会有很多的嫁妆,因为脸面不能丢。 之后,又找到了嫁妆清单,她看到了也颇为震惊,因为真的陪嫁了许多。 「原来,那些嫁妆都被大管家扣下了。」小羽恍然,难怪一直也没见着那些东西。 「虽是贪心,他也还是有些本事的。你们这王府啊,入不敷出,帐上基本没什么钱了。关键时刻,大管家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所以我的嫁妆想来是不会完整的给我送回来了。」这府里的状况还真不怎么样。不过,显然也是为了脸面吧,该有的都得有,夜里整座府邸也灯火通明的,气势不减。 「这个白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小羽更不解了,王府里没钱了么?她没看出来。不论什么节日里,该做的都照旧,不曾有过偷工减料之事。 「我看见的呗。帐目上记得清楚,那两个帐房都要急破头了。」自然是看到的,这王府里的帐目她都瞧见了。 「白小姐,你还能看得懂帐目呢。」小羽睁大了眼睛,没学过是看不懂的。 「很难么?」这个时代记帐的方式,也并不是多么的高深不可窥探。 小羽点点头,她觉得应该很难,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帐房先生的。 笑了一声,白牡嵘看着那还在做事的上女,不由得摇头。帐上都没钱了,还养着这么多人,用不了多久这王府就能宣告破产了。 那个小流氓还真是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瞧瞧这索长阁,什么都没有,干净的一尘不染。 就是狗窝,都得留下一些狗毛来,这里却连个毛都没有。 说他是去外面养伤了,没准儿去做什么了。 从来到这里,她还没离开过这个府邸呢,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儿。 反正瞧大杨和小羽一副被压迫的样子,就知这社会不怎么样。 还有就是白家了,小羽一直在说白家会来接她,可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一点动静。莫不是,她被抛弃了? 很快的,卢高将白牡嵘的嫁妆都从大管家那儿翻找了出来,而张士良则带着护院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索长阁里来。 果然是很多很多,几百匹绸缎,成套的珠宝首饰,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书籍。几十对花瓶,玉璧玉璜玉马等等玉器。子孙桶,做工奇特却又十分漂亮的柜子屏风。还有两方镶嵌在镂空雕栏上清晰度十分高的圆镜,连白牡嵘都觉得神奇,毕竟在索长阁里见到的镜子清晰度也是一般般。 想来,这种镜子也算是稀有物品,值很多钱吧。 嫁妆被送过来,引得索长阁里的上女们也都过来观看,有许多很稀奇的物件,她们也自诩见多识广。但如今看来,白家的确是不一般,这么厚的嫁妆,怕是只有公主出嫁才能到达这种程度。 白牡嵘看了一圈,然后就笑了,她现在应该也能算作有钱人了吧。 012、贪心的人 彻底入住了索长阁,护院几个时辰换一班岗,白牡嵘俨然成了这个府邸的主人。 当然了,只是看起来像主人而已,这府邸百多人,心思各异。 白家陪送的嫁妆被搬到了偌大的小楼里,那两面清晰度特别高的镜子就摆在一楼里,因为清晰度高,但凡路过的人都会对着镜子观察一番。照一照镜子里的自己,再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尤其是那些姿色尚且的上女们,无不格外注意自己的仪容,因为现在住在这里的女主人的确是妖艷的咄咄逼人,让人觉得站在她面前都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再加上她迫人的气势,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白家的陪送那都是相当好的,几十套成衣春夏秋冬皆齐全,她也不用再整日穿着那一身红嫁衣了,像个新生的寡妇一样。 小羽贴身服侍白牡嵘,而且卢高也很有眼力的给小羽升了上女,常姑姑那里也同意了,没经过任何的审核,小羽就从一个下女变成了上女。 大杨也被调到了索长阁里来,他倒是没有小羽那么显眼,反而是跟随着其他护院正常的轮值。但他值守的是索长阁大门的位置,他始终都在那儿,似乎那大门就是他严守的位置,别人谁都无法占住这个地方。 炎热的夏末过去了,秋天一到来,这天气也就跟着变了。 清早时会很凉爽,那种让人觉得唿吸之后心肺都会发凉的凉爽,不过白牡嵘倒是觉得这个气温正合适,因为只要想起前段时间闷在那房间里的闷热感,她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无法掌控自己任由他人宰割的烦闷感,恨不得马上就生出一双翅膀来,离开那个缺少阳光的房间。 一大早,大杨便来了。而且这一次,他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带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一只眼睛眼窝凹陷进去的男人进来的。 这个男人走路时的确是很不便,不过,即使不便却也能看得出他完好的那条腿也很灵活。他的脸看起来很苍老,皮肤干燥,头髮也挺干燥的。凹陷进去的那只眼睛只有眼皮,而且眼皮萎缩,附着在上面的血管都看得到。乍一看,他的外形的确是有些吓人。 大杨带着他往小楼的方向走,路过的那些上女无不回头看,若是以前,这种人哪有资格进入索长阁。可自从这里被占据之后,那些护院出入也就算了,今日居然还领进来这样一个人。 索长阁都要成了破街了,若是小王爷回来,非得发火把他们全都拖出去扔出府不可。 到了小楼台阶前,大杨停下了脚步,「苏前辈,您先在这儿等等,我去通报一声。」 话落,大杨便快步的上了台阶,也不管那站在门口的上女,就直接沖了进去。 上女很气愤,往时谁也不敢这般无视她们。 进了客厅,路过那清晰度极高的镜子,大杨飞速的走过,他觉得自己从那镜子里一照,看着太吓人了。往时他也没觉得自己样貌如何,谁知在镜子里瞧着,却特别的瘆人。 他几步走到楼梯处,仰头往楼上看,但楼梯是迴旋的,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小羽,王妃起身了么?」眼下,他们也不叫白小姐了,直接喊王妃,尽管明知这府里很多人都对这个王妃暗暗的嗤之以鼻。 「起身了。」回答的不是小羽,而是白牡嵘本人。随着话音传下来,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楼梯上。 白牡嵘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大概是那时在床上躺的太久了,所以现在也不是很喜欢床。 从楼上走下来,她一步一步显得几分慵懒,告别了那红色的裙子,她今日穿着一身鸭卵青的长裙,脚踏的是同色的绣鞋。碍事的长髮挽在脑后,今儿又和大杨撞髮型了。 「小人将苏前辈请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大杨告知,这事儿他给撺掇好几天了,苏前辈并不是很乐意,但最终还是被他给拖来了。 「请进来吧,让人在外面等着做什么。」白牡嵘走下来,一边说道。本来是她求人办事的,但这样一来好像把自己摆在高姿态了。 大杨随即快步跑出去,不过下一刻,就再次进来,还带进来一个瘸着腿瞎了一只眼的男人。 看过去,白牡嵘的快速的打量了他一下,别的不说,就是他这眼睛,她觉得他眼珠子可能没了,所以才会凹陷的这么厉害。 大杨带着人走进来,结果在路过那镜子的时候,就被吸引住了。 停下脚步,他开始盯着那镜子,显然也是没见过如此清晰的镜子。 白牡嵘忍不住弯起嘴角,随后走过去,「这镜子清晰度很高吧,可以说整个大梁都找不到这样的镜子。」 「原来我瞎了一只眼睛是这幅模样。」苏昀嘆道,今日也算见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了。 「是有点吓人,但长得吓人也不犯法,只要你不出去吓唬人就没人抓你,心里压力别太大。」站在他右后侧,镜子里倒映出了她的样子来。 白牡嵘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然后忽然翘起一条腿,张开两条手臂,来了个白鹤亮翅。 镜子里的自己也是这个造型,苏昀看着她,然后也抬起了自己的那条瘸腿。 「这腿脚还真是挺灵活的,看来大杨说的没错,前辈是个高手。我只懂一些皮毛,外在的招式什么的,所以特别想向前辈讨教讨教。」说着话,她又换了个造型,是浮夸的螳螂拳。 苏昀放下自己那条腿,然后在镜子里看着白牡嵘的造型,随后摇了摇头,「你这哪里是皮毛,连毛都算不上。」 「所以才要讨教啊。」被贬低,白牡嵘也不反驳,反正她现在是虚心讨教,因为真的很好奇。又换了个咏春的姿势,自己的身手自己当然知道如何,但这个世界和她所了解的不一样,所以,她的身手就显得有些搬不上檯面了。 「既然如此,那把这个给我,你要学什么,我都教你。」一听这话,苏昀那条完好无损的腿一转,他整个人特别快的转了过来,他在看着那镜子的瞬间就想到要这个了。 白牡嵘收回姿势,看了看苏昀,又看了看那镜子,「学费?好,成交。不过,有句话说的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苏前辈可别拿了报酬不尽心啊。」 「还望王妃到时不要退缩才是。」苏昀怪笑了一声,他明显和这个府里的人都不一样,尽管现在做的是守后门的下等差事。 大杨和他认识这么久,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白牡嵘却瞧出来了,这人,以前指不定做的是什么工作,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还这么高傲和贪心,没准儿和那小流氓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013、练功之法 苏昀答应教导白牡嵘习武,那镜子到了手,他就消失了一天。 大杨去找过他,哪知他根本没在后门值守。后门空空,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 见此,大杨不由得开始骂人,这老东西不会是拿了东西就跑了吧?那镜子少说也得值个几百两。而且那镜子也没有皇家印鑑,在黑市上卖出去,他拿了银子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越想越气,又觉得无法去和白牡嵘交代,大杨索性就在后门等着了,瞧瞧这苏昀能不能回来。 一直等到太阳都落山了,大杨坐在后门的小屋子里也几分昏昏欲睡,蓦地他无意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就瞧见一个影子站在他面前,吓得他一个激灵就蹦了起来。 「苏前辈?」借着这房间里唯一的烛火,大杨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说真的,这么一看苏昀的脸,还真是吓人。 「等老子呢?」苏昀抬头看着大杨,毕竟及不上他高大。 「苏前辈,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该守后门也不守,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罪过可大了。幸好我发现你不在,所以替你在这儿守着。」大杨瞧着他那张恐怖的脸,条件反射的加上了最后一句。 「走吧。」苏昀盯了他几秒,随后身体一转,便离开了小屋,大杨赶紧追上去。 苏昀那条瘸的腿的确是不方便,可是大杨却发现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比正常人还要轻。 往索长阁的方向走,大杨一直跟在后面,注意着苏昀的步伐。认识他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发现他如此怪异,好像和以前认识的他差别很大。 到了索长阁附近,苏昀便不再走了,只是叫大杨去将白牡嵘叫出来。 大杨无法,只得去通报。 夜晚的索长阁极其明亮,这儿与后山又有连接,那山上的灯火相互辉映,此时这府邸就像是夜空一般,星辰璀璨。 苏昀躲在暗处,等了好一会儿,便有人从索长阁里出来了,一个是身形宽大的大杨,还有一个十分纤细的人,正是白牡嵘。 苏昀失踪一天,白牡嵘似乎也没有介意,走到暗处,看到了苏昀,她笑了一声,「我还想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苏前辈你就晚上来了,咱们也算心有灵犀了。白天我观察了一下,觉得后山那地儿不错,人也不多,应当不会影响到他人。」 「走吧。」苏昀也正有此意。这整个府邸哪里最安静,还要属后山。 一拍即合,随后便前往后山,后山也是有护院值守的,只不过值守的人较少。 一路上了山,白牡嵘的体力有些不济,这些日子她有做过特意的训练,但还是和以前差了很大的一截。 上到了半山,苏昀脚下一转,脱离了原本的山路。白牡嵘和大杨跟着走,没有路,树木长得也格外的乱七八糟。 「这是去哪儿?」大杨忍不住问,在王府里这么久,这后山他从未来过,因为按照他以前的身份,没有指派他也不能随便乱走。 苏昀不语,还是接着走,而且他瘸着一条腿,走的速度却是不慢。 在山中走了很久,连灯火都照不到的地方,苏昀忽然停了下来。 「王妃,里面请。」他抬手一指,前方不远处,有一处黑洞洞,较之四周要黑暗许多。 看过去,白牡嵘的目力在这个光线下并不是特别好,不过,很明显那黑乎乎的一片不是树木,而是山洞。 「这是什么地方?」这苏昀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这是小王爷当年习武之地,也是小人我和几个兄弟打造出来的。」苏昀开口,介绍这个地方的来歷。 「小王爷的私人领地,你把我带来,就不怕到时小王爷回来了会治你的罪?」白牡嵘往那边走,倒是很好奇这个时代的人是如何练功的。、 「这个地方早就废弃了,小王爷也不会来了。」苏昀告知,语气之中透着几分凄凉。 白牡嵘弯起唇角,「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小王爷的事儿?」所以,他以前应该也是个风云人物,最起码不是个普通的护院。 苏昀却没说话,只是踩着地上的杂草往那边走,刷拉刷拉的声音配着这夜色有些恐怖。 很快的,便进入了山洞,一股发霉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大杨紧跟在白牡嵘的身后,环视着这黑洞洞的一切,他还真不知后山有这种地方。不过也是,他才来这里不过数年的时间,这府邸却是有些年头了,他哪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往山洞深处走,地面倒是很平坦,即便什么都看不清却也走的很顺畅。 大约过去了将近一刻钟,前面苏昀忽然停住了脚步。看不太清楚,但白牡嵘的耳朵却是异常的好使,在苏昀停下时,她也立即停下了,并拉了一把大杨。 没有人说话,这漆黑的空间里就显得格外的诡异。连唿吸声都不明显,好像这个漆黑的环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蓦地,一丝火光亮起,下一刻,眼前也清楚了一些。 苏昀拿着火摺子将右侧墙壁上的一个火把点亮了,火苗渐渐跳起来,光亮蔓延出去的也越来越大。 借着这点光亮看出去,白牡嵘也皱起了眉头,眼前应当是被掏空的山体,很高很大,甚至再高处一些都看不清楚。 而四周的石壁上有无数个铁制的兽头紧紧地嵌在上面,其中几个兽头嘴里有铁链蔓延出来,一直挂到半空。那些铁链交错,就像蜘蛛网似得缠在半空,在这幽暗又偌大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吓人。 环视了一圈,白牡嵘随后看向苏昀,「我特别想知道,这小王爷在这儿练功时是几岁呀?」 「很小,大概七八岁吧。」苏昀走过来,一边回答道。 暗暗地挑了挑眉,白牡嵘几分惊嘆,在她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疯狂。而且,之前还以为这些权贵只知享受,其实现在看来,有一部分人享受着下层人民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却也是有付出的,并非坐吃等死。 「看来,我若是想习武,也得从这儿开始喽?」瞧这些铁链子交叉的架势,她应当是得被挂上去。 「将这个吃了吧。」苏昀从怀里掏出一个旧旧的小瓷瓶来,递给了白牡嵘。 接过,打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只是一粒红色的小药丸,成分不明确。 盯着那药丸,不确定是什么,白牡嵘还真不想那么随便的吃进去。 苏昀站在一边看着她,蓦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夺过她手里捏着的药丸塞进她嘴里,而后那只手迅速的落在她肩膀上,反覆游移,每路过一处时手心用力,一股热气也随即被拍进了白牡嵘的身体之中。 白牡嵘的反应一向迅速,刚欲做应对,身体却在一瞬间被热气所侵袭。那种感觉用言语形容不出来,只是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游走,迅速的侵占了她身体的每一处。一股气汇聚在丹田,让她觉得下盘好像都变得有力多了。 就在这时,苏昀移开放置在她背后的手,抓着她一侧肩膀瞬时跃离原地。恍若长了翅膀一般,直奔那半空之中交叉的铁链而去。、 大杨紧盯着,想要帮忙,但是这个高度他跃不上去。同时也证明苏昀的确是深藏不露,带着一个人还如此轻松。 苏昀的确非常轻松,带着白牡嵘到了半空,他一手拎着她,一手抓住铁链,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 铁链缠绕,白牡嵘双手双脚都被缚住了,苏昀松开手,她整个人也就吊在了半空之中。 仍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之中游走,但她后腰处曾挖出一颗痋虫的地方却开始发热,连带着她的喉咙,恍似又回到了她初来这里时的样子。 看着苏昀恍若飞鸟一般的飘下去,她缓缓地眯起眼睛,难不成自己这次判断失误?他给她吃的是什么? 014、相同开蒙 被吊在半空,捆缚住自己双手双脚的铁链子都特别的粗,她的身体被拉伸开,恍若案板上的鱼肉。、 而且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得到四周石壁上安置的兽头,呈各种角度对着自己,所有兽头张开的嘴都是朝着她的。 这般看着,也发觉那些兽头都特别的诡异。光线仅有下面那一根火把,可能因为光线,她被吊在这儿就感觉更可怕了,碰不到天也碰不到地。 因为引力,她的身体是向下坠的,所以双臂就被拉扯的特别厉害。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之中游走,她后腰处的火热感也就更强烈了。她觉得是在身体里走动的东西在和后腰处的火热之气在打架,以至于让她一时间想使力挣脱铁链子的束缚都不能。 苏昀早就落地了,他上来下去都十分自如,身体好像并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他看了一眼被吊在半空的白牡嵘,之后便一瘸一瘸的朝着左侧的石壁走了过去。 他看起来慢悠悠的,但其实速度也不慢,走到石壁前,他抬起一只手,轻松的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按了下去。 那块石头明显是个机关,凹陷下去之后,整个山洞里都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是那些兽头髮出的声响。 白牡嵘自然也听见了,快速的扭头看了一下那些兽头,她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身体也跟着运起了力气来。 奇怪的是,随着她运力,双臂被拉扯的感觉竟然变轻了。她觉得自身是有力量的,而且自己能够调动它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虽然不能做到完全脱离,可也能让自己完成缓冲。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些咻咻的声音,下一刻,大腿便一痛,被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小石头打中了。 石头的速度应该是很快的,所以打的她特别疼。 还未做出应对,后背又被击中。四周兽头嘁哧咔嚓的,响声愈发激烈,由此可见,接下来飞出来的石头也会越来越多。 丹田蓄力,白牡嵘听着飞射过来的咻咻声而调动身体,缚住她的铁链子跟着刷拉拉作响。下半身跃起,数颗石子从下方飞过,她都听得到有一些石子打在铁链子时发出的巨响。 浑身发热,后腰处的热气却不再明显,四肢也被那股无名的力量逐渐充盈。在半空翻转,身体根据耳朵听到的声音而动,她没有再被石子击中,却也很快的一时间累的衣服被汗水打湿。 石子恍若雨点似得从兽头的嘴里飞射出来,所有的声音都带着回音,整个山洞里亦是吵闹不休。 但奇怪的是,即使如此,白牡嵘还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石子飞射来的声音,她的听力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过眼下也根本没时间去研究听力的问题,她被困在半空闪躲,闪躲的姿态亦如在格斗擒拿一般,和刚刚苏昀飘然自若的姿态完全不一样。 苏昀和大杨在下面看的清楚,倒是好奇于白牡嵘的姿态步法,起码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 兽头里的石子源源不绝,恍似没有尽头,石子从各个方向飞射出来,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被吊在半空的白牡嵘。 蓦一时有石子朝着大杨这边落下来,他都会迅速的避开。石子落地时陷入地面,可见有多大的力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兽头却没有停止的意思,白牡嵘全身汗湿,手脚被铁链捆绑的有些疼,却是丹田逐渐充盈。而且,这期间她没有再被任何一颗石子击中,听力和身体似乎达成了某种平衡,能在听到的时候就给予相应的反应。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挣脱不了铁链,它们异常的坚硬,在这个时代还有这种质量,也是难得。 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在白牡嵘的头髮都在往下流水的时候,下面苏昀挪动,走到石壁边缘,再次按了一下那凹陷下去的石头。 石头恢復原位,山洞里也瞬时恢復了平静。兽头不再发出嘁哧咔嚓机械的声音,最后几颗石子也落在了地上。铁链子哗啦啦的翻转,白牡嵘也再次以一个大字展开被吊在半空,她大口喘着气,从脸庞坠下的髮丝在往下滴水。 「累死老子了。」这时代的人练功都是这么练得么?比她那时辛苦多了。 下面的苏昀再次一跃而起,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吊起来似得,很快就飘到了白牡嵘面前。 手法极快的解开了铁链,然后抓着她重新落地。 白牡嵘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时候才觉得手脚有些脱力,不过好像是因为流了太多的汗,反而身体感觉很舒服。 「小王爷当年练功,在这里一待便是五六天,不吃不喝,整天吊在那上面。」苏昀开口,听他的语气,似乎在感嘆。 白牡嵘喘着粗气,听着苏昀的话,她笑了一声,烟嗓也更为沙哑,「那他是个怪人。」有目标,有抱负,所以才会如此强迫自己。 「这一次,兽嘴里射出来的是石子,下一次就是流箭了。」苏昀告知,石子只不过是前菜,还有更高级的在等着呢。 流箭?白牡嵘倒是没想到这些人会对自己这么狠,动不动就玩命儿。 动了动手脚,这会儿恢復了力气,而且,身体热乎乎的。由此对比,后腰处和喉咙里的炙热反倒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一手顺着胃部以下游走,这一片地方好像充满了气,这里的气似乎在向全身游走,但又不会消失。走遍了身体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唿吸归于平静,她也觉得身体舒畅多了。流出了那么多的汗水,她觉得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秘药。这种秘药,一般人也得不到。这是当年小王爷开蒙时吃的,所幸还留有一颗。」苏昀一副便宜了她的口气。 听他说话这语气,他就根本不像这府邸里那些寻常的下人。所以,白牡嵘也认定,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我倒是捡了便宜。」白牡嵘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地握起,她的力气变大了。但,又不是那种外在的力量变大,这力量来自身体深处,极其神秘,却又让她觉得很兴奋。 015、一日千里 从后山上下来,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了。 还真是不知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王府仍旧是灯火通明,该值守的还值守,不值守的却已经都休息了。所以,整个府邸显得特别的安宁。 苏昀回了他后门的小屋,那里是他的住处,后门也完全归属他一人看管,没人会和他换班。 临分开之时,苏昀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大杨觉得他今日的话异常的多,往时他也没那么多的话来着。 不过,他的话白牡嵘却是听懂了。他是要她别太出风头,因为这里是大梁,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太过猖狂,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而且,虽说现在小王爷不在府里,但这府里的人却都不容小觑。 白牡嵘却觉得他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她自然知道每个人都不平凡。若是所有人的思想都是一样的,那才可怕好不好?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特别是这个时代,那些被称为下等人的人,他们本身就受到不太公正的待遇,所以他们心里会有反抗情绪都是正常的。 如果他们都麻痹了,如同机器人一样被奴役却毫无怨言,她一定会发出尖叫的。 有了第一次的训练,之后,白牡嵘便在天一黑下来时,就去往后山。 之前她后腰处总是会莫名的发热,但随着吃了那颗秘药,身体好像也被气灌满,从此后,后腰却是没有再发热。那颗痋虫给她身体造成的遗留伤害,好像已经彻底消失了。 山洞之中的布置的确是很奇妙,之前她是被苏昀带着才挂到了半空的铁链上。而之后她和大杨再去,大杨根本无法将她带到那上面去,因为他的功夫并没有多高。 白牡嵘试探着自己上去,起初她只能蹦起一米多高,距离半空的铁链子岂是遥远,而是十分遥远。 其实能跃起一米多高,她已经觉得很神奇了,跃起时身体变得很轻,脱离了地球引力。 再联想一下苏昀跃起时的样子,她再次运力,这一次跃起更高了。 大杨在不远处看着,倒是很想给她指点指点。可是,又觉得自己照比苏昀差远了,能指点出什么来? 白牡嵘试探了多次,终于在最后一跃时碰到了铁链。抓住铁链,也看清了铁链顶端的扣子。她直接将两只手钻进了扣子里,自动便锁上了。 双脚无束缚,她吊在那里,却是比之前轻松自在多了。自己能够控制身体,双臂也不再承担最多的力量,虽说眼下算不上如鱼得水,但也差不了多少。 「大杨,开机关。」喊了一声,她已经准备好了。 大杨眨了眨自己始终没闭上的眼睛,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的跑到上次苏昀按机关的地方。石壁上果然有几块巴掌大的石头非同寻常,之前苏昀按下去的是第一块,他想了想,就按了第二块。 机关启动的声音立即响起,开始在这偌大的山洞之中迴响,嘁哧咔嚓,大杨也无故的紧张了起来。 下一刻,兽嘴里有东西飞射出来,这一次果然不是石子,而是流箭。 流箭的声音和石子可不一样,自带杀气。 「王妃,你小心啊。」一听这声音,大杨就紧张了起来。这若是没躲过去,命可就没了。 而白牡嵘根本没时间去搭理大杨,根据流箭飞过来的声音而翻转身体躲避。 后仰头,流箭擦着她的鼻尖而过,流箭锋利,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若是被它射中,非死即伤。 吊在半空的铁链因为她的翻转腾挪而哗啦啦的作响,流箭却是一直不停,如同下雨一般的在半空中交叉而过,密密麻麻。 白牡嵘的身体在其中快速的翻转,双手被缚,又无法脱离,只得更敏捷的躲避,以免自己被穿成刺猬。 大杨在下面看的冷汗直流,他在人市时,训练时最苦的也就是因为练不好功夫而被打,却是没有会丢命的时候。 蓦地,白牡嵘的一只手忽然从铁链上挣脱了下来,她旋身探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数支流箭。再甩手分别从几个方向扔出去,那流箭被灌了极大的力量,直朝着四面八方石壁上的兽头而去。 流箭恍似长了眼睛,刷刷刷,数支流箭分别被插进了张开的兽嘴里。 下一刻,嘁哧咔嚓的声音停了,流箭也不再往外飞射,白牡嵘单臂吊在铁链上,整个人垂在半空,乍一看很是吓人。 「把自己关在这里三五天就是为了让流箭射自己?脑子有病才那么做。」白牡嵘觉得不可理喻,不是应该想着该如何解决危机么? 「王妃,你是不是把机关都破坏了?」大杨发出质疑,她这做法似乎也并不怎么样。 「那又如何?」用自由的手去解那只仍旧被扣住的手,很轻松的便解开了。她的身体朝下坠,直至快落地时自然的来了个缓冲,然后落地。 虽是身体有些踉跄,不过她自己却是笑了,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大杨无语,只是觉得白牡嵘这样破坏不太好,若是到时小王爷回来发现了,不知会不会发火。不过转念一想,苏昀那时说过,小王爷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所以,应当也不会被发现。 这么一想,大杨也放轻松了,即便把这儿拆了,应该也没事儿。 休息了一会儿,白牡嵘决定接下来她可以找苏昀和她过招了。学习一下这个时代的高手是如何与人交手的,眼下纵观身边人,也只有苏昀够格。 如大杨,他只有蛮力,功夫不行。 也幸好当初他没有教她,不然指不定会把自己教成什么样儿。 下山,两个人也是没什么声音,有护院在山上和山下值守,不过也仅仅是几个人而已。他们要保证山上的灯火整夜不会灭掉,也算是很重要的任务了。 顺着府中干净平整的小路往索长阁走,还差很远呢,便听到了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 停下脚步,白牡嵘挑了挑眉,「闹腾什么呢?」 「我先去看看。」大杨也听不清楚,但是索长阁里头在闹事,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小王爷。他若是回来发现白牡嵘占了自己的地方,指不定会如何呢。 「没事儿,走吧。」白牡嵘却并不担心,脚下一动,便朝着索长阁而去。 走进去,张士良便快步的跑了过来,「王妃您回来了。」 「发生什么了?」一边往吵吵闹闹的地方走,白牡嵘一边问道。 「是这样的,几个上女发现同为上女的流玉窃了您的玉璜,被她们当场捉住。眼下,二管家要执行家法,小羽为流玉求情,也惹怒了二管家。」张士良快速的交代,其实偷盗这些事儿一直层出不穷。但,大部分也只是偷一些吃喝用的。 偷主人东西的除了大管家,其他人也都没这个胆子。 可是这次被窃的是白牡嵘的东西,她陪嫁来的嫁妆没有皇家印鑑,所以是可以偷拿出去卖掉的。 想要偷窃之人,打她的主意,倒是说得通。 016、展露风头 灯火明亮,人也很多,一个女人在小声的哭,另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 小羽跪在地上,因为越矩求情,眼下也惹恼了二管家。 护院们站在四周,并不参与,本来管理府邸的就是二管家,他们根本不能插言。 走过来,瞧见得便是这个场景,自从二管家走马上任以来,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大张旗鼓的惩罚下人。 「王妃。」看到白牡嵘,二管家也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情绪,其他人也各自俯身。有的人不服气,那也只是心里的不服气,面子上做的还是到位的。 分别看了看那窃她玉璜的流玉,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羽,白牡嵘微微皱眉,「小羽,过来。」 小羽立即起身,低垂着头走到她身边。 「窃我的物品,还真是够聪明的。小羽,你的心地善良也是个缺点。犯错就要受到惩罚,天经地义。」白牡嵘对那个流玉倒不是很熟悉,反正总是能看见就是了。她应当是负责清扫整理她卧室的丫头,不像其他上女一样总是会偷看偷听,还算规矩。 「王妃,流玉是真的有难处。她家中仅有一兄长,前些日子病了,哪知她嫂子居然卷着家中仅剩的一些财物跑了。邻居来通知流玉,说是她兄长就剩一口气了。她着急,想要请大夫给兄长治疗,但请大夫需要很多钱,她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做这煳涂事。王妃,您就饶了流玉吧。若是她被处罚,那她兄长也没命了。」小羽真是觉得流玉可怜,直接跪在了白牡嵘的脚下。想流玉尚且还有一个亲人,而自己则是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自己是流玉,她也不会放弃的。 看着那丫头,白牡嵘还真是没话说。 这小羽有圣母病,她早就知道了。自己也正是因为她这圣母病才得到了及时的照料,否则说不准自己也没命了。 卢高的脸阴沉不定,在他看来,主管这些事的就是自己。主人其实也不应该参与进来,反而是应该将这些事交给他来做。 更况且,白牡嵘也算不上主人。只不过当下小王爷不在,她自称为主人,而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不得不配合就是了。 双臂环胸,白牡嵘听着小羽说完,她随后看向了二管家卢高。 「王妃,按照府中规矩,窃取主人之物,行以剁掌之刑。」卢高开口,重点是在府中规矩。 白牡嵘笑了一声,「大管家也是窃取主人之物,但他似乎至今还好好地被关起来呢。好吃好喝,也没有剁掉手掌。同为下人,我不认为大管家比流玉高等到哪里去。有大管家的例子在先,二管家再说府中规矩,似乎也并不能服众。还有就是,我白家的规矩可没这么丧心病狂,不过做错事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流玉也算有苦衷,我也很同情。这样吧,咱们折中,也免得大家觉得二管家你惧强欺弱,今日这事儿就由我来做主如何?」 卢高自然气闷,这事儿白牡嵘就不该插手。如果她真是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参与下人之事完全是将自己的身份拉低的行为。再说,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从他手中夺权罢了。 深吸口气,卢高刚要说话,只见流玉快速的爬到白牡嵘身前,开始咣咣的磕头,「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你谢的太早了,我虽然不喜欢那些血腥的刑罚,但我的惩罚你肯定不会喜欢的。那个玉璜够你请大夫买药么?」看着她,这姑娘长得不错,但年纪不大,瞧着也是够可怜的。在她的世界,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在读书,而不是给人做工。 「奴婢都听王妃的,不管什么刑罚,奴婢都承担。」流玉还是勐磕头,瞧她那架势,不把头磕破不罢休似得。 「二管家,你觉得我这个玉璜值多少钱?」话锋一转,白牡嵘再次和卢高说话。 「起码三百两白银。」这玉璜可不是便宜货色,卢高说完都觉得自己估少了。 「那流玉每月的饷银是多少?」接着问。 「上女每月饷银一两银子。」在王府中,上女的饷银几乎要与他这个二管家和常姑姑持平了。 「这玉璜值三百两,就当是提前预支给你的饷银了。从今儿开始,你在王府做事,一分的饷银也拿不到。当然了,平日里吃喝还是照旧,你不要担心会饿死。怎么样,有意见么?」那流玉的脑门儿都肿起来了,白牡嵘瞧着这小姑娘也是可怜。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流玉自是同意,这可比被剁掉一双手要好得多。 「行了,别磕头了。大杨,你跟着流玉出府一趟吧。陪着她去看看她哥哥,再请个大夫。」白牡嵘就这般决定了。而且,瞧她磕头的样子她真是心里不忍,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给她这么磕过头呢。 「是。」大杨领命,从另外的上女手里拿过那个玉璜,然后带着脑门儿红肿的流玉离开了索长阁。 事情解决,卢高气闷不已。当初被大管家压制,他是满身丧气。如今,更是如此,那种被人强压一头的感觉涌上来。如果不是时间场合都不对,他兴许真会想直接掐死这个女人。反正从当初小王爷的打算他也看出来了,就算她死了,小王爷不会在意的。 看着卢高那阴晴不定的脸,白牡嵘始终笑容满面,「天都快亮了,行了,都散了吧。回去休息,天亮之后继续为王府效力。好好做事,总是会有回报的。」 说完,她举步穿过众人,直接回了住处。 卢高深吸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周边的人,也甩手离开了。 护院回归原位值守,倒是那些上女神色各异。的确没想到白牡嵘会这样处理这件事,说起来,这还真是府中第一次呢。 返回小楼,白牡嵘直奔浴室。 小羽颠颠的跟在后头,脸上的笑都遮挡不住了。 「王妃,你今日这事儿处理的真好。奴婢从没想过,原来还可以这样处罚犯错的人。」帮助白牡嵘脱衣服,小羽一边说道。 脱下外裙,白牡嵘倏地转身看向还在笑的小羽,「你这个小孩儿,以后不许再这么烂好心。当然了,你可以好心,但是不能自作主张,有事来找我,没有我给你做主,你再像今日这般,有你好果子吃。」 小羽眨了眨眼睛,随后又笑了,「嗯,奴婢知道了。」 瞧她那高兴的样儿,白牡嵘长嘆口气,这个吃人的世界,她这么烂好心,非得在这上头绊一个大跟斗不可。 017、街上偶遇 大杨在晌午过后才回来,他帮着流玉去当了玉璜,真的当了三百两银子。 然而,又去帮忙找了大夫,说是流玉的兄长真的病的很严重。连给他看过病的大夫也说,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白牡嵘听了,面上平静,心里倒是感慨诸多。 她忽然想起来,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医疗水平低下。不说得什么复杂的病症,就是破伤风,都没得治。 如此看来,她还真得保护好自己了,否则,一旦运气不好,没准儿就死翘翘了。 「不知外面是否热闹?」靠在窗边吹风,屁股底下的软榻十分舒适,在窗子这里也能看得到外面的景色,不过她更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儿的。 大杨想了想,然后点头,「热闹啊!」 「我想出去看看。」最起码走出这个府邸,也不算白来这世界一回。 大杨想了想,然后看了看小羽,这女眷应当是不能随便出府的吧。 不过,眼下这府里也的确没人能管得着她,应该也是可以的。 「这就走。」想到即做,大杨在晌午过后才回来,他帮着流玉去当了玉璜,真的当了三百两银子。 然而,又去帮忙找了大夫,说是流玉的兄长真的病的很严重。连给他看过病的大夫也说,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白牡白牡嵘站起身,打算这就出府。 「等等。王妃,你要想出府,这样出去怎么能行。还是换一身衣服吧,这样也较为方便。」小羽开口,毕竟白牡嵘穿的衣服太华贵了,但凡长眼的,都会看的出来的。 「你给我准备一下吧。」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的确是很扎眼。就连她这不怎么识货的都看得出,这料子非凡。 小羽立即去准备,翻找出了一件不算太奢华,料子也相对来说较朴素的长裙来。 换上之后,小羽又把她的长髮重新挽了一下,很简单的髮髻,只插一根玉簪,和这一身朴素的长裙倒是相配。 「走吧。」看她收拾完,白牡嵘也转身就走。 下楼,在路过那面镜子前,她粗略的看了一眼。这个身体不知年岁几何,但想来也没成年。可就是没成年,却是个妖艷贱货的模样,也不知是哪两个人生出来的。基因啊,神奇之物,有些人天生长得好。尽管眼下这个身体是她的,可想想还是不由嫉妒。 再说,她白姐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太灭威风了。 大杨正好匆匆的吃了些东西填肚子,之后便和白牡嵘离开了索长阁。有上女看着他们离开,却是也不知他们去往何处,毕竟这些日子,白牡嵘每晚都会离开索长阁。 直接去往后门处,那里是苏昀在看守,想要出去走后门,是再好不过的了。 到了后门,苏昀居然不在,后门虽然关闭但是并没有锁。 「这苏前辈不知又去做什么了,我看他最近好像总是偷跑出去。」大杨一边开后门,一边嘟囔道。 「反正也没人监督他,后门也没人来,他还不是想出去就出去。」而且,这府里的人好像还真的不敢为难苏昀,就是之前的大管家,似乎也不曾与苏昀有过任何的瓜葛。 后门打开,两个人走出去,这是一条幽深的巷子。对面也是高高的围墙,但白牡嵘记得在山上时,不曾见过后门外还有别的府邸,这围墙应当只是一堵墙而已。 顺着巷子往外走,地面是青石砖,还算干净。 即将要走出去时,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这是人气儿,白牡嵘也不由得笑了。 「从这儿出去就是七弯街,住在这附近的都是非富即贵。所以,在这里出入的平民百姓也都不是普通的百姓,家底殷实。」大杨说着,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羡慕来。作为同样的平民,他也希望自己能有殷实的家底,不愁吃穿。 到了大街上,白牡嵘扭头环顾,这条街宽是很宽,但也真的很弯。站在这里就能瞧见两侧各有弯度,无法看清长街尽头。 没做停留,白牡嵘直接朝着对面的巷子走去。路过那些路人,她都会多看上一眼,可能在这里出入的百姓真的家庭富足,所以看起来都很欢乐的样子。 生活是平淡的,他们看起来和那个世界的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那一时间,白牡嵘都不由得生出几分错觉来,好像自己一直都是自以为,如今更觉得好像是自己始终在做梦。 顺着普通民房之间的巷子穿行,除了和一些百姓擦肩而过之外,还能瞧见路过的院子。有的院子里晒着衣服,有的院子里养着狗,有的还有小孩儿在院子里乱跑,看起来倒是和乐。 虽然不知这大梁是什么地方,但这就是古代。对于她来说,这些人应当已经作古化灰了才是。如今却是活生生的,真是让她觉得错乱。 终于走出了这条巷子,又一条长街出现在眼前。人比刚刚那条街可是多得多。沿街的一些商铺都开着门,挂在大门一侧的的布幌颜色鲜亮,做的什么生意,布幌上就写了什么字。来来往往的百姓也很多,有的穿着很好的布衣,有的则是补丁摞着补丁。有的头髮板板整整的挽成一个髻在头顶,有的则乱蓬蓬的,看着好像很久没洗过了。 看着这一切,白牡嵘一边顺着长街往前走,不少人在和她擦肩而过时回头看,大杨则露出很兇的表情回瞪,那些百姓也就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白牡嵘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在路过一家糕点铺的时候闻到了香味儿,随后脚下一转就进去了。 大杨立即跟上,心里连叫糟糕,因为出来时根本就忘记带钱了。白牡嵘若是想买东西,他身上那几十个铜钱根本不够。 古代的糕点高级的并不多,也兴许是平民食物,和王府里的是不一样的。不过用料绝对不掺假,所以闻着特别香,朴实的香气。 有人在买,白牡嵘也走过去瞧瞧,她倒是不想吃,只是觉得新鲜罢了。 就在观看的时候,勐地听到外面传来快马奔跑以及百姓惊唿避让的声音。 糕点铺里的人都转头往外看,白牡嵘也走到了窗边,只见几匹快马从长街的北侧疯狂奔来,街上的行人无不仓皇避让。 但有些人仍旧是慢了一步,避让时摔倒,而那几匹快马则已经到了眼前。 白牡嵘皱眉,就在她一个眨眼间,那几匹快马从摔在街上的人身上踏过去,马蹄如铁,被踩踏的人发出惨烈的哀嚎。 但骑马的人根本没有在意,踩到了人,如同踩到几只蚂蚁一样。 街上还有孩子,家人明显不在身边,慌乱的往一侧跑,却摔了个狗吃屎,直接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眼见那几匹马不做任何减速的冲过去,白牡嵘单手扣住窗台,如同一阵风似得从糕点铺里跃了出去。 她不做任何停留,残影如梭,直奔那趴在地上的小孩儿。 与此同时,另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街对面飞跃而来,与白牡嵘的速度不相上下。 018、他媳妇儿 那两个人影,一个直奔孩子,另一个则直奔那飞奔的骏马。、 白牡嵘动用了自己近些日子所有的力量,迅速的捲起那个孩子旋身落在路边。 抬眼看向那匹被撕扯的前蹄高高扬起的马,视线缓缓地落在了马背上。 原本驾马的人被一个黑色的人影压得趴了下去,而那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人则露着一口洁白的大板牙在笑。 说真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大白眼,十分瞩目。 那是一个两十七八岁的少年,黑色的袍子在阳光下闪着光,一看就不是便宜的布料。 他抢到了缰绳,边笑边发出让马儿安宁下来的声音,而之前那个驾马狂奔的人已经被他压得直不起腰来了。 马儿在原地转圈圈,黑袍少年还骑在马上,腰背挺直,墨发轻甩,他看起来和天上的阳光没什么差别,灿烂的很。 「楚郁,你给我让开。这是第几次了?你总坏小爷我好事!」那个被压着的人咆哮,很是气愤,却又根本无法与楚郁抗衡。 「曹少爷,你总是这般快马在闹市上飞奔,还次次都被我撞见,这只能说咱俩有缘分啊!改天咱俩去大佛寺请签算算,没准儿咱俩上辈子是兄妹是夫妻呢。」楚郁边说话边抬起下半身,直接骑在了曹少爷的后腰上,压得他吱呀乱叫。 「楚郁,你少占小爷我便宜。滚下去,我的腰、、、腰要断了。」曹少爷大声喊,真是动弹不得。 旁边马匹背上的人都看着,却又不敢上前阻挠,他们明显是那个曹少爷的随从。狐假虎威,跟着主人一块在闹市上跑马。 不顾曹少爷的痛叫,楚郁依旧扯着缰绳让马在原地转圈圈,直到自己尽兴了,这才让马停下来。 「看在咱们这么有缘分的份儿上,今天咱俩就别分开了。正好我要去见太子殿下,不如咱们同走?」楚郁嬉笑的,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灿烂。 「成成成,怕了你了。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小鬼儿,快下去。」曹少爷被逼无奈,只得认输。 楚郁笑了一声,随后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那姿势可不是帅气一点点。 拍了拍马儿的屁股,楚郁笑看着终于直起腰来的曹少爷,「曹少爷请吧。唉,每次出来都能碰见你,我都想去广安侯府提亲了。」 曹少爷长了一张很圆的脸,可是眼睛太小,乍一看他那张脸和烧饼没什么区别。 「阴魂不散,小鬼难缠。楚郁,别再让我碰见你。」曹少爷狠狠地放话,随后便一扯缰绳离开了。 速度还是很快,不过却比刚刚要慢下来许多,但也很快的消失在了这条长街上。 楚郁依旧满脸笑,治了小人,他很是开心。 眼睛一转,他看到了白牡嵘,她将那个孩子带回来后,就一直站在这儿看着他们。 骑马的那个,还有眼前的这个,显然都是这大梁的权贵子弟。闹市跑马,视人命如草芥,简直就是畜生。 楚郁朝着白牡嵘走过来,上下看了她一眼,然后笑出声,「是个姑娘呢。」 「女性特徵这么明显,还用得着你说么?」不是女人,难不成还是男人? 「功夫不错,你是哪个府上的?」楚郁接着问,那一口牙特别耀眼。 白牡嵘盯着他的牙看了一会儿,不禁觉得有些晃眼,「阎王爷府上的。」说完,她扭身想要离开。 「诶,等等。像你功夫这么好,长得又不错,再加上这身衣服,也不像是寻常家的姑娘。不过,我倒是真不知咱们皇城里哪家有你这样的姑娘。」楚郁也算认识所有皇城的富家子弟了,那些在闺中就有名的姑娘家更不必说了。但这姑娘,他不认识,瞧着似乎也不像是皇城里的人。 「看来,你认识的人还不少。」居然知道哪家的姑娘是什么样儿。 「那是自然。说说吧,你是谁家的?」双臂环胸,楚郁开始绕着白牡嵘转圈,明明他这打量的样子像个登徒子吧,但瞧他笑的大白牙直往外冒的样子,也就知道他根本没那份儿猥琐的心思。 「我今儿出门也没带钱,这会儿正好饿了,不知公子你能不能慷慨解囊,请我吃一顿呀?」避开他那口牙,白牡嵘看他的眼睛。他这眼睛黑白分明,所以看起来特别的清澈。 「这还是第一次敢有人光明正大的宰我呢!走吧,胆大的姑娘。」楚郁笑的开心,然后转头就走,他还真答应了。 白牡嵘几不可微的摇头,随后跟上,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大杨也回过神儿来,然后心里开始暗叫糟糕。 这人是楚少爷啊,是阳武侯的小儿子。那阳武侯的嫡长子如今可是镇守西南边关,是五万玄甲军统领大元帅。 这个楚少爷和太子爷交好,经常同出同进。小王爷和太子爷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这会儿白牡嵘和楚少爷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楚郁带着白牡嵘直接去了这条街门面最大的酒楼,而且他显然是常客,进来后和柜檯后的老闆打了个招唿,就上了楼。 白牡嵘环视每一处,也跟着上了楼。 这酒楼环境不错,上面是单独的隔间。有的隔间里有人吃饭,能听到说笑的声音。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也还是挺会享受的。当然了,限于有钱人。没钱没势的普通百姓,就只能在街上等着被践踏。 进了走廊最尽头的一个隔间,这房间除了有一个圆桌几把椅子之外,四周的墙上挂满了装裱好的画,画的山水,虽看不出画技如何,但的确是显得这房间挺风雅的。 楚郁直接坐在了窗边,姿态潇洒,又笑嘻嘻的,像窗外的太阳。 白牡嵘坐在他对面,眸子一转开始盯着他看,「你多大了?哪个府邸的?看你今日的举动,也不像个纨绔子弟。有没有想过成年了之后要做些什么?报效国家么?」 听她的问话,楚郁睁大了眼睛,随后就笑开了。 笑声爽朗,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之气,「我还没问你呢,你反倒先问我了。我是谁你不知道么?我是楚郁,熟悉的人都叫我阿茂。你是谁?」 「我是白牡嵘。」楚郁?阿茂?他这名字还真有意思。看来,他们家是真希望子孙繁茂,寄了无限的希望。 「白牡嵘?牡嵘?慕容?很耳熟啊。」楚郁眼睛一亮,他盯着白牡嵘,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白牡嵘不语,这个身体应该是叫白慕容,小羽曾说过一次。和她自己的名字谐音,也算有缘分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宇文玠的王妃,鹭阙坞白家的姑娘。」楚郁笑的几分莫测,还真没想到,自己会碰到宇文玠的媳妇儿。 019、交手试探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没否认也没承认,这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媳妇儿,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怪异。 「听说宇文玠头一天迎娶了白家小姐入门,第二天就离开了皇城。据说是洞房之夜身负重伤,不得已才离开皇城去养伤。」楚郁说着,一边看着白牡嵘笑,那一口牙特别的白。 白牡嵘微微皱起眉头,原来这外头是这么传的。 「看我这身手,把他打成重伤,应该也能办到吧。」白牡嵘没否认,那个宇文玠那天的确吐血了。但她现在认为,他必然之前就受伤了,否则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她那三拳两脚打吐血了。至于在哪儿受的伤,就是未知了。 楚郁笑的开心,「宇文玠似乎不是个废材。」 耸了耸肩,「那谁又能知道呢,我说他是废柴,你又不信,我也没得办法了。」 「没有不信。而且如今见着了你,我就更信了。放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在家,他反而一直没回来,我想他肯定伤的很重。我特别想知道洞房花烛之夜,他都做什么了?竟惹得你将他重伤至此。」楚郁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一只手撑在下巴上,一边露着一口白牙看着她,从他的表情来看,好像只是单纯的很好奇而已。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所以,被我打的吐血不止。」白牡嵘扬起下颌,说的半真半假。 楚郁挑了挑眉毛,一副听到了别人隐私而觉得害羞的模样,「那宇文玠到底去哪儿养伤了?他的王府总比外面要好得多。」 「那谁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住在那里,他觉得不方便吧。」她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宇文玠那个小流氓,神神秘秘的。 楚郁不再询问,下一刻,房门被敲响,是小二上菜来了。 看来这楚郁还真是这里的常客,他进来根本没点菜,这会儿菜就送上来了。 门开的时候,白牡嵘也瞧见了站在外面的大杨,趁着门开的时候,他疯狂的和她使眼色,那大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没理会大杨,白牡嵘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小二一共送上来四菜一汤以及一壶酒,酒壶精緻,红底金花,造型漂亮。 菜品量少却精緻,看着就不禁让人想尝尝。 小二摆放完毕,白牡嵘便拿起了嵌银的筷子,不客气的开吃。 楚郁则拿起酒壶倒酒,清香的气味儿飘过来,还挺好闻的。据说古代的酒和水没什么区别,所以才有李白斗酒诗百篇。 「喝不喝?」倒了一杯,楚郁执起递到白牡嵘面前,一边笑问道。 「不喜欢喝酒,你自己享受吧。这菜做的不错,我喜欢。」白牡嵘虽是想尝尝,但是又决计不能喝。以前她便喝不了酒,喝一杯与喝一斤没什么区别,因为沾酒就醉。 这个身体分解酒精的能力如何,现在还是未知,所以不能轻易试探。 吃菜,她十分不客气,也根本没想着要如何优雅。 楚郁不吃,只是拿着酒杯喝酒,一小杯酒,他喝了大半天还有一多半。 「看来宇文玠的府里是没什么钱了,你近些日子是不是连肚子都填不饱?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长得这么漂亮,吃起饭来像个乞丐。」几分可怜她似得,楚郁将面前的饭菜都推到她面前,表示自己不跟她抢。 不予理会,她接着吃。倒也不是说在王府受苛待,她只是饿了而已。而且,她也是在这个楚郁在街上开始死缠烂打刨根问底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出门没带钱的,大杨身上更不可能有钱了。所以,既然他要死缠烂打,那就别怪她宰冤大头了。 一通吃,填饱了肚子,白牡嵘也放下了筷子。 「饭菜不错,谢谢了。我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是时候该回去了。」站起身,白牡嵘打算宰完就走。 哪知楚郁却忽然也站了起来,露着一口大白牙,忽然探手抓住了白牡嵘的手臂,「吃完就走,连一个铜板都不想往外掏,你们白家就是这样做事的?」 垂眸看向他的手,这手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细细长长。只不过,就是眼下他抓的不是地方。 「白家兴许不是这样做事的,但我是这样做事的。」手腕一转,她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臂。 对视一眼,二人随即各自用力,两条手臂瞬时绷直。 隔着桌子,二人交手,四只手在桌子上空以极快的速度交错,桌子上的酒壶被震翻,咕噜噜的顺着桌子滚了出去。 即将落地,楚郁脚下一转,一只脚朝着外侧迈,另一只脚则顺势将要落地的酒壶踢起,它顺着下来的路线直接翻了上去,又重新落在了桌子上。 而他们两个人则身体翻转着挪到了房间的一侧,双手交错,双腿亦在互相攻击。 楚郁的招式和白牡嵘的明显不一样,交手几个回合后,他改变了招式,攻击变得凌厉而咄咄逼人。 白牡嵘后退几步,随即也开始运力,数次肘击他腹部皆成功。 楚郁连连后退,最后撞在了墙壁上。 白牡嵘顺势抬腿以膝盖攻击他胯下,顺着他偏身躲避时,她一手捶在他后腰,一手扣着他的肩膀直接将他翻了个个儿。 楚郁趴在墙上,还未有反击,自己的一条手臂就被她从后面扭起来了。 「哎哎哎,疼疼疼。」仰起头撅起屁股,他趴在墙上痛叫,白牡嵘却更用力的扭他的胳膊,直接将他当成了犯罪分子控制起来。 「小屁孩儿,死缠烂打问东问西,花点钱请我吃饭也是应该的。居然还敢管你白姐要钱?活腻歪了。不要想着试探我,我和宇文玠没任何关系。」禁锢他的手臂,她一条腿插在他两腿之间,只要他有动作,她就顶起膝盖撞碎他的蛋。 「你轻点,真的很疼。不过,你这功夫倒是奇怪,我还从没见过呢。」楚郁很好奇,她的招式不花哨,招招都是下死手,简洁而奇丑,前所未见。 「你没见过的多了,头髮长见识短。今天就当没见过我,后会无期。」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在这个角度都瞧得见他的牙,真是白。 楚郁还未说话,白牡嵘便松开了他,随后转身离开。 走出房门,她便快速的甩手,这小子功夫不错,交手几个回合,撞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看来,她现在还差得远,还是得接着练。 020、迎男而上 大杨跟着白牡嵘从酒楼里出来,他就开始龇牙咧嘴的发出呲呲的声音。 白牡嵘扫了他一眼,「你牙疼啊!」 「我说王妃,你知道那人是谁么?」大杨压低了声音,尽量的避开周边来往的行人,一边说道。 「能让那个在闹市跑马的纨绔子弟打退堂鼓,可见也是权贵子弟。那个跑马的人属于广安侯府,他是哪个府里的?」她听过的都记在脑子里呢,别的不说,她记忆力十分好。 「他可是阳武侯府的公子,阳武侯老年得子,对这位公子可是骄纵心疼的很。只不过,倒是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荒唐事,反而他特别喜欢和那些荒唐的权贵子弟作对,总是戏耍他们,所以他们也很怕他。还听说,他和太子爷特别要好,总是同进同出的。但是不管他人怎么样,王妃,太子爷和咱小王爷的关系可不怎么样。所以,你不能再和他来往了。」这才是重点,和主子作对的人来往,那就是通敌的罪过。 白牡嵘挑了挑眉,「关系还挺复杂。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上等人也是整日勾心斗角,他和他一派,他和他一派。 「就怕有心人把这事儿当成把柄来向小王爷嚼舌根。」大杨还是觉得不妥。 白牡嵘没有再理会他,从那楚郁的言辞之中能听得出,这白家的确是不同寻常。不知鹭阙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会让两个国家都跟着争抢。 顺着原路返回,进入后门之后,便瞧见了那后门小屋里苏昀在那儿。 「看来你是知道有人从你这后门离开了,这会儿还特意给我留了门。」走到窗子那儿,白牡嵘一手撑着下颌,一边看着苏昀的脸,脸皱皱巴巴,还瞎了一只眼,他看起来真是丑的要命。 「但凡有人进出我的门,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苏昀就坐在窗边的破旧摇椅上,看起来倒是优哉游哉的。 「你那一只眼睛,不是一双。看你这么悠闲,正好我也吃饱喝足,不如咱俩过两招?」白牡嵘提议,笑的开心,亦是十分妖艷的夺目。 「哼,我看你是想学功夫。」苏昀岂能看不穿她,不过表情却是还成,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 「闲着也是闲着,第一步您都教了,也不差这第二步第三步了。」白牡嵘其实倒是很想听听这个人的故事,他肯定有非凡的经歷,而现在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心事。 苏昀没有说话,只是站起了身,然后一瘸一拐的从小房子里走了出来。 大杨退到边缘,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走在一起,下一刻,没有任何预警的交手一处。 白牡嵘的招式和苏昀的完全不一样,不过她速度不慢,能够应对的了苏昀的攻击,但也仅限于应对而已,她根本无法变被动为主动。 苏昀看起来就轻松多了,他的攻击极快,渐渐地,连大杨都有些看不清了。 那两个人从小屋前的空地一直打到不远处的树丛边缘,白牡嵘的身体一下子撞在了树干上,上头那些本来就发黄的树叶随之掉落一片,如同下雨一样。 苏昀的手成刀,穿过落叶之间,直奔白牡嵘的脖颈。 她瞳孔急速收缩,自然是看见了苏昀那枯树枝一样的手过来了,可是想要躲避已根本来不及。 苏昀的手到了白牡嵘的脖颈前便停下了,他收放自如,即便前一瞬速度还那么快,但说停就停。 一片落叶落在了白牡嵘的头上,她抬手将那片落叶摘下来随手撇掉,随后看向对面的苏昀,「还是前辈速度快,就是不知前辈是不是这世上最快的男人?」 「哼,张嘴就没好话。你速度慢是事实,但能与我过几招已经很不错了,说明你资质不差。就是太过懒惰,总想着投机取巧。你这样,是不会有长进的。」苏昀收回手,一边说道。她不再去后山练武了,不就是偷懒。 「自己一个人练多无聊,还是和前辈交手比划有意思。」白牡嵘从树下走出来,那被她撞到的树干已经掉了一层皮,可见她刚刚撞在上面的力量有多大。 当然了,她也疼,只不过她习惯了疼也不表现出来,毕竟还能忍。到了不能忍的时候,再叫唤也不迟。 「既然如此,那你每天无事时可以过来,让你看看什么是最快的。」苏昀也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在他这儿学功夫,也没有不可。 白牡嵘立即向他伸出手,「多谢前辈了,合作愉快。」 苏昀看了一眼她的手,「对着前辈伸手,你们白家没教过你规矩么?一点也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嫁作人妻不被嫌弃才是怪了。」他似乎很不解,白家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女儿来。 收回手,白牡嵘挑了挑眉,「我知道,行礼作揖该这样嘛!」说着,她双手抱拳,然后朝着苏昀行了个九十度的礼。 苏昀更无言,「倒是有一些弃了红妆的女子武装裹身,但你还差得远。」英姿煞爽没看出来,反而像个戏子。 「我干嘛要和别人一样,这人人有异,若是天下大同,岂不乱套了。女人可以爱武装,但没必要非把自己装扮成男人。那样反而可以说明,她们本身就瞧不起自己的性别,所以才方方面面向男人靠拢。」白牡嵘直起身体一边甩手,人的个性本就不一,不爱红装爱武装也是大有人在,但不代表爱武装的女人就一定得像男人。 「诡辩。」别的不说,她和嘴是真的伶俐,原来白家是这样的家风。 白牡嵘不甚在意,笑容依旧,看起来她好像心情不错。当然了,她似乎一直都心情不错。 「既是如此,那便说好了,明日一早我便过来找前辈,还望前辈那个时间已经起床了。」和苏昀较量,白牡嵘还是很期待的,因为他真的经验丰富。虽说现在瞎了一只眼还瘸了一条腿,但仍旧杀伤力如此强,不知他鼎盛时是什么模样。 看着她那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苏昀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可以说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姑娘。日后,你学着要端庄贤惠一些,免得到时被扫地出门。」那个时候,她这颜面可就真的都没了。好好地一个姑娘,非得像个绿林痞子,成什么样子。 谁想到他忽然说这个,白牡嵘挑了挑眉毛,「前辈,您还操心这个呢!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他要是姿色尚可,我就迎男而上。因为,主动权在我这儿。」吹了个牛,白牡嵘转身就走。所以说,要是那个小流氓真回来要把她扫地出门,她似乎还真无法留在这儿。白姐总是不能流落街头,接下来得赶紧找到法子,保证自己被赶出去也的有地方落脚。 真是麻烦啊,这万恶的旧社会! 021、私下准备 出过一次府,白牡嵘之后倒是又偷偷的出去了几次,她都带着大杨,而且每次出去必随身携带许多贵重的物品,但回来后,那些物品皆不见了。 她出去的时间不长,回来后就会和苏昀在后门处的空地上交手。每次离开时她都汗湿淋漓,而且不是这一处疼就是那一处疼,短短的几天,她可以说是遍体鳞伤。 不过,收穫也是有的,就是她抗打的能力强了许多,交手之时的一些碰撞,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身体中的那股会流动的『气』好像也越来越厚重了。 那股『气』变得厚重,她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是从内而外的轻。 苏昀对她的进展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有天分的人很少见,遇见一个都可以说是难求之事。 他能亲自调教出来一个,让他有了一些掩饰不住的自豪感。 白牡嵘却是不知自己的进展是属于飞速的那种,一是觉得这功夫很有意思,在那个世界没有。二是随着身体里的『气』越多,她后腰处的不适也逐渐减少,好像这两样有生出了一种制衡来,但她却是得利者。 随着秋天到来,温度下降的也很快,一早和夜晚温度都会降低,所以索长阁也会在夜晚时关上门窗。 小羽则准备了厚重的绒毯铺在了床上,又准备了数个精緻的小暖炉塞进被子里,这样白牡嵘就不会冷了。 要说还是小羽细心,而且她似乎很喜欢做这些。照顾自己在意的人,她自己也会得到一些满足。 回到索长阁,太阳还在天上呢。她满身都是汗,鬓边的头髮都是湿的。这般出了一身的汗,她还真是觉得很爽。 但在小羽看来,白牡嵘这个样子极其的疲惫,有哪个大家小姐会整天汗湿淋漓。 直奔浴室,白牡嵘洗了个战斗澡,其实最浪费时间的就是这头长髮。想她以前短髮,那可是一身轻松。有时直接洗头髮,搓出超多的泡沫来,然后用这些泡沫沖洗全身,洗澡一次完成。 但眼下是这个法子是不成了,单不说洗头髮的东西搓不出泡沫来,就是单独洗头髮,都很浪费时间。 换了衣服后,白牡嵘从浴室出来,看到的便是已经准备好的晚膳。小羽站在那儿正在布菜,而大杨则站在门口处,正和镜子里的自己较劲。 「今晚又是这么多的饭菜,我觉得卢高是不是打算用撑死这个方式来谋杀我,每顿饭都这么多大鱼大肉,他其心不轨啊。」在桌边坐下,饭桌上是很多的荤菜,虽然做的精緻,但肉终究是肉,这玩意吃多了怕是不太好。 「奴婢觉得很好啊,寻常人家哪能吃得到这些。」小羽却觉得难得,这对那些穷苦人来说,这就是山珍海味。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小羽总是能把话聊死,虽说她有圣母病,但她负面的情绪很多,无论谈论到什么话题,她都会联想到自己曾经的处境,再加一些自己的幻想在里头。 倒也不是说她这种情绪是不好的,但白牡嵘觉得她会过于影响自己,对身心不太有利。 「你就别在镜子前美了,再照也还是那个样子。跟着跑了一天,什么都没吃,过来吃饭吧。」在桌边坐下,白牡嵘看了一眼大杨,他还在照镜子呢。这镜子的确是清晰,怕是整个大梁都没有这样清晰的镜子吧。 听到叫自己,大杨回神儿,随后走了过来。 「在府里,我就坐在这儿和王妃一同用饭,好像不合规矩。」这几天在外头他们俩有时便直接于酒楼饭馆等处用饭,白牡嵘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和规矩,都会要大杨与她同桌用饭。 「这会儿不是没人看么?门窗紧闭,上女全歇,吃你的吧。」白牡嵘不甚在意,一桌吃饭又怎么着,这旧社会的人穷讲究 一听这话,大杨回头瞅了瞅关闭上的门窗,随后便在对面坐了下来。其实他也是个粗人,以前也根本不知讲规矩是什么。还是到了这府邸之后,才开始受『压迫』,尽管遵循,但心里在反抗。 示意小羽也在旁边坐下来跟着吃一些,白牡嵘大而化之,根本不在意这些。 「王妃,那房子、、、」大杨吃着炖的很软烂的羊肉,一边迟疑道。上层社会的人都吃羊肉,或者是鹿肉禽肉。而平民百姓只能吃贱卖的猪肉,根本吃不起羊肉鹿肉。 「别有心理压力,我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买房子,因为根本没身份证明。用你的正好,尽管你是这王府的下人,可是府中规矩里没有说下人不许买房子。再说那就是一个小宅子,比这王府差远了,不会有人知道的。」白牡嵘这几天频繁出去,就是为了买房子。而她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因为根本没找到那些东西。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身份证明应当在小流氓宇文玠那里,也或许还是在白家。但后者的可能性,很低。 大杨虽然是下人,不过他是皇城里的正经居民,是有身份牒的。虽说上头标註了他是哪个府里的下人,但那也是身份的象徵。 所以,在皇城的西边,靠近西城门的民居,白牡嵘买下了一间三进的宅子,用的是大杨的名字。 今天,是去付款,然后大杨又跟着房东去了官府办理了交接,那宅子成了大杨的了。 「我就是担心王妃你会不放心,以我的名义去买绝对没有问题啊。想我这辈子,恐怕也买不起一间三进的宅子。」就算被他拆开卖了也买不起。 「我呢,可以说是未来无定数。反正到时我若不得不离开这座城,那宅子就给你了。还有小羽,你没事儿就把我那些值钱的嫁妆收拾收拾藏起来,到了那个境况,那些东西就都给你了。没有你们俩,我想我也活不过来,就当做谢礼了。」白牡嵘对钱没有太多的执着,千金散尽还復来嘛。 两个人立即摇头,一样的动作和表情,看的白牡嵘笑出声。 「行了,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趁着我现在还算能当家做主,哪天我就把你们俩的卖身契从常姑姑那儿弄出来。」看他们俩也是不想做奴才做一辈子,提心弔胆,总担心会没命。做个平头百姓,日子虽是苦了些,但也比为奴为婢要好得多。 两个人看着白牡嵘不吱声,这绝对是他们俩都想要的。走投无路没办法卖身,可做奴才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能赎回自由身,是一直都存在心底但又心知不可能成功的事儿。 022、再次偶遇 进入深秋,皇城的天气也变得愈发凉爽,出门之时不止要穿上较为厚一些的衣物,甚至早晚还得披上披风才行。不然那些冷气会钻进衣服里,它们无所不在。 白牡嵘是害怕自己生病的,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实在有限,有时感冒发烧就能死人。先不说她对这个世界无好感,兴许死了是另外一条出路,但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因一个小感冒而死,那听起来也太扫白姐威风了。 而随着深秋近邻,初冬将至,二管家卢高则是又高兴又有点担惊受怕,因为传回来消息,说是小王爷要回来了。 小王爷回来,估摸着就能解决了大管家,那到了那个时候,他卢高晋升大管家的可能性高达九成;而且那个把自己当成这府邸主人的女人也嘚瑟不了几天了。 可,那个女人掌握着自己的小辫子,到时若是禀明了小王爷,他说不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琢磨来琢磨去,卢高觉得小王爷也未必会听她的。她到底是个外人,几个月前才进府,再加上小王爷根本没将她这个王妃放在心上。尽管她来自鹭阙坞白家,可到底是个庶女,白家倾向赵国的意图如此明显,如此说来,白家已经能称作敌人了。 所以,卢高决定了,他要放权。府里的事儿他都不管了,而那白家小姐,想如何就如何,他全权配合。 到时小王爷回来,有她好看的。他也可以藉此给她定一道罪过,那时就得看小王爷如何定夺了。 要说还是常姑姑聪明,前些日子那白慕容向她讨要了两个奴才的卖身契,常姑姑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给了。如今看起来,这老女人才是个聪明人,自己不及啊。 而白牡嵘那边并不知宇文玠要回来的消息,因为这消息到了卢高那儿就被截获压下了。她照常的每日与苏昀切磋,并且自己大有进步。 功夫有进展,高人一等都是小事儿,重要的是自我满足,这个时代的功夫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原来人的身体也这般神奇,是她不曾想过也不曾领教的。想来也是这些古人生活的太苦了,不得不寻找突破争取做人上人,即便再苦再累,也都坚持、。 不过,能有幸成为高手的却也不多,因为并非人人都有这个天分。 这一日,天气并不是很好,太阳没出来,被阴云遮住了。温度也很低,出门不得不披上披风遮挡冷气。 流玉蹲在地上给白牡嵘换上了里面蓄了一层薄绒的靴子,穿在脚上十分舒服。 前几日流玉才回来,她兄长已经去世了。还是白牡嵘吩咐大杨去帮她料理了后事,买了一副不算太好但也绝不算太差的棺材,在西城外的山上安葬了。 流玉回来后,就将之前当得那块玉璜剩下的钱捧到了白牡嵘面前,她不敢自己敛下,还表达了一番自己对白牡嵘的谢意,这辈子要当牛做马报答她。 这些日子感谢她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那种发自肺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瞧一瞧的架势。想她做片警为人民服务的时候,也没几个人对她说谢谢。倒是不少大爷大妈去投诉她,因为她态度不亲切等等理由。 那些钱她没要,都给流玉了,毕竟她接下来估摸着得一辈子要为王府免费做工了,得不到一毛钱的工资。 流玉千恩万谢,再接下来,她做事勤恳麻利,一些连小羽想不到的她都想到了。 穿好了衣服靴子,白牡嵘便离开了索长阁,能瞧得见那些上女偷偷瞥她,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大多数人对于往上爬这件事乐此不疲,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死心。而这索长阁里的上女往上爬的途径只有一个,就是爬上宇文玠的床。 而她现在是宇文玠的『媳妇儿』,她们对她自是有敌意,完全可以理解。 走出索长阁,大杨早在那儿等着了,立即跟上白牡嵘,两个人就朝着后门走了过去。 苏昀的后门可守可不守,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的,可今儿却是不见了影子,谁知又做什么去了。 「这苏前辈也不知有什么秘密,又不见了。」大杨边给白牡嵘开门,一边说道。 「不是去见儿女,就是去见相好的。我觉得,他要见的应该是个女人。」迈出后门,白牡嵘一边说道。 「王妃为什么这么确定?」大杨不解,关了后门,他几步追上白牡嵘一边问道。 「因为那面镜子啊。他从我那儿拿走了一面镜子,你可有看到在他的小屋里?到手他便给送出府了,那么新奇的东西,不是卖钱就是送人。若送男人,男人不需要镜子,就算到手也是卖了换钱。既然如此,他何必那么麻烦,我那儿有那么多更值钱的东西,他完全可以讨要别的。所以,就是女人。」不是相好的就是女儿。 闻言,大杨觉得甚是有理,「王妃说的对。」 「他啊,有秘密。兴许哪天他愿意说,就说出来了。」尤其是他那样的高手如何混到要守后门的,不知犯了什么样儿的大错。 两个人出了巷子便直奔西城,这皇城很大,从这儿到西城等于是横穿了整个皇城,步行需要大约两个小时。 但闲来无事,走动走动也未尝不是好事儿,而且途中白牡嵘还会买一些新奇的食物尝尝,尽管大部分都不好吃,便宜了大杨。 穿过了一些热闹的或不热闹的街道巷子,距离西城自己的宅子也越来越近了。 白牡嵘走的身上发热,其实想来她现在身体应该挺好的,不会那么容易伤风感冒。 刚欲与大杨说些什么,这边就拐进了一条横向的巷子,话刚冒出一个前音,随后她就闭了嘴。 巷子里,两伙人对峙,他们几乎占据了整条巷子,因为巷子过于狭窄,所以乍一看人好像也特别多,人山人海的那种。 白牡嵘和大杨同时停了脚,他们俩站的位置十分不利,走过的巷子和眼前的巷子像一个做工不精良导致有些歪斜的丁字裤,而他们俩眼下就站在这丁字裤的裤腰以下。随着二人到来,那两方对峙的人便以同一个姿势和速度转眼看了过来。 要说万众瞩目,眼下也不为过。 白牡嵘迅速的扫了一遍这两伙人,着装统一,一瞧就不是寻常人。黑帮火拼?对付这种事儿她倒是有经验,但关键在于,她现在又不是片警,这种事儿不归她管。 轻且快速的抬起一条腿踢了一脚左后侧的大杨,示意他后退,这种时候得赶紧撤。可以选择做个好市民去报官,但那都是后话了。 然而被踢中的大杨却没有反应,因为他眼下正回头,看着另一个误闯这里的人。 「今儿这是什么风,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见了彧小王爷的王妃。怎么,王妃也是来看屹王府抓宋掌柜的?」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爽朗且阳光。 不用回头,白牡嵘就知这人是谁。微微皱起眉头,前面在巷子里对峙的那一拨人也和白牡嵘一样皱起了眉,谁想到在这儿碰见这个瘟神。 023、牵扯其中 楚郁晃晃悠悠的从后侧的巷子里走出来,他披着一件绛红色的披风,衬得他的一口牙特别的白。 墨色的长髮整齐的束在发顶,随着走路而微微拂动,透着几许少年该有的潇洒和阳光。 他看起来就是偶遇,闲来无事跑到这平民区时,撞见了眼前的热闹。而且正好他很乐于凑热闹,所以就过来了。 前方巷子里那两方对峙的人则各有改变,尤其是人数较多的那一方,表情各异。不知他们是思量着要恶向胆边生将这瘟神一併解决在这里,还是要尽快撤离。 白牡嵘头也没回,但是却听到了楚郁走过来的声音,他比她要高一头,走到她身边时,好似从旁边吹过来的冷空气都被他遮住了。 停下脚步,楚郁歪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王妃大概还不知道屹王府的威名,屹王爷对有钱人特别执着。但凡不去他府上做客的,他都会派出自己手底下的爪牙亲自过来请。看,今儿就轮到宋掌柜的了。宋掌柜可是咱大梁第一粮商,有钱的很,屹王爷大概是很想和宋掌柜做知交,奈何宋掌柜不识好歹,非得要屹王爷派来这么多人请。」 他说话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而且穿透的很干净,和他这嬉笑怒骂都没个把门儿的作风十分不同。 白牡嵘看向左侧那一伙人,前头几个短打扮手持棍棒做抵挡的随从后头,的确有个男人。那男人一身布衫,不过而立之年,长了一张平淡且没有太多特点的脸,还真看不出这是大梁第一粮商。能冠上这个名号,那应当是很有钱,首富什么的。 「你说的我没什么兴趣,既然楚公子喜欢看,那就慢慢欣赏吧。」脚下一转,她准备走。这屹王府和宇文玠的关系貌似也不太好,据大杨几次无心的说法,这个屹王爷是个十足的祸害。 「诶,王妃别急啊。就算不喜欢看,也先认认脸,往后在街上碰到了屹王府的这些个『英雄好汉』,记得绕弯走,免得冲撞了他们,再惹怒了屹王爷。、」楚郁一把抓住她的披风,一副十分好心的模样。 白牡嵘扫了他一眼,他什么目的她看得出来,大声嚷嚷出她的身份,把宇文玠这个小王爷也拉上,无不就是想震慑屹王府的那些爪牙而已,从而营救那个宋掌柜。 不知他抱着什么目的,毕竟人家是首富,抱一抱大腿,也能得来无数的财富。 「楚公子,彧王妃,小的们并非是王爷派来为难宋掌柜的。是几个时辰前府中发现了刺客,小的们一路追随刺客至此,不想碰见了宋掌柜。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并不知这是大名鼎鼎的宋掌柜,还以为是之前逃走的刺客。宋掌柜,多有得罪。」屹王府那边一个蓄着小鬍子的总管模样的人从后面走出来。一边示意自己后面的人收回兵器,一边朝着楚郁和宋掌柜拱手解释道。不疾不徐,若不是他看起来很不爽,还真信了他这台词。 楚郁一听,也不由得点头,「原来如此啊,看来是我想多了。要说你们屹王府也真是神奇,三天两头的有刺客,是不是风水不好?听大佛寺的方丈曾说过,这人心若是不古,就容易坏风水。闲来无事,还希望屹王爷去大佛寺走走,让方丈给念几句经,顺便驱驱邪。」 他这骂人还一副情真意切又爽朗没心机的样子真是欠揍,白牡嵘觉得自己若是屹王爷,非得把他一口大白牙都掰下来不可,真贱啊! 那总管模样的人脸颊在抽搐,却又说不出什么来,最后拱了拱手,便带着人迅速撤退了。 他们一走,这巷子就空旷多了,那边宋掌柜手底下的随从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棍棒,一个个都几分受惊的模样。凭他们手里的傢伙事儿,根本打不过屹王府的那些爪牙。 宋掌柜走出来,他步子很慢,看起来好像没有多少力气似得。 「多谢楚公子,多谢王妃。」他在一米开外处停下,然后分别朝着两个人拱手作揖。 白牡嵘看着他,还是看不出首富的样子,因为他穿的太朴素了。就是这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倒是能把他和那些随从区分开来。 「小婳两天前跑到我那儿躲着,说是你明明应该几天前就回来的,却一直没影子。她就觉得你是出事儿了,所以拜託我能不能出城寻寻你,就算寻不回活人,把尸体带回来也成。」楚郁笑着说,本不是什么情真意切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还真能感受到手足情深似得。 宋掌柜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前几日的确是在路上遭到了伏击,福大命大,才没有送命。」 「猜到了。」楚郁一副就知如此的模样,然后扭头看向白牡嵘。 她也正好看向他,妖艷的几分逼人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他一眼,她转身就要走。 哪想这时宋掌柜忽然间倒了下来,楚郁快一步的伸手接住他,「子非!」 回头,就见宋子非双目紧闭脸色发白,而楚郁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则从他腰后缓缓的抬起,他沾了一手的血。 「楚公子,我家掌柜的在半路遇袭时被刺伤了,也没来得及好好处理伤处。」宋子非的随从围过来,几个人说这一件事儿,耳朵聋的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赶紧请大夫吧,失血过多会要命的。」白牡嵘倒是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居然还有此等兇险,动不动就会被伏击刺杀,开了眼界。 「不能带他招摇过市,带我府上更是不行。」楚郁摇头,一边将沾到自己手上的血擦到宋子非的身上,他也是怕脏的。 白牡嵘不语,这年代也没什么汽车之类的,要带着他就医,除了用人运出去,别无他法。 蓦地,楚郁转头看向白牡嵘,她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儿,她立即就把头抬了起来,满脸此事与她无关的模样。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按理说,你这个身份不应该来这儿。快,既然你方便,那就安置一下,让他们把大夫接到这里来,更安全。」瞧着她白皙的下巴,他认定了她在这里有落脚地,不然大老远的往这儿跑。 「我凭什么帮你?」白牡嵘拒绝,并且打算离开。 「他宋子非兜里的钱未必会比你白家少,今日你帮了他,说不准何时他就帮了你。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他接着说道。 收回了迈出去的脚,白牡嵘思量了一下这事儿,尽管眼下的情况有些复杂,她不该参合在里面。但是,自己的确是孤家寡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需要一些助力。 思虑了几秒,她随后便转过了身子,看了一眼仰脸盯着她笑的楚郁,她翻了翻眼睛,「走吧。」话落,举步带路。赌一把吧,毕竟首富呢。 024、平静不再 在狭长又显得狭窄且拥堵的巷子里前行,一大票人,两个人抬着宋子非,浩浩荡荡的,如同土匪过境。 也幸好今儿天气不是很好,而这个时节百姓又不用做农活,出入的人没那么多,给了他们许多便利。 白牡嵘和大杨走在最前面,是为带路。不过大杨一路走,一路不放心的往后瞧,那楚郁就跟在后面两三米,看他那一身绛红色的披风,华贵的不得了。这若是穷疯了的人瞧见他,估摸着得把他从外到内都扒下来,因为显得太有钱了。 楚郁绝对是阳武侯府的小祖宗,从小到大估摸着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生下来就富贵,底层的人即便是羡慕也是羡慕不来。而且,根本无法想像如他如此尊贵,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回过头来,大杨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牡嵘,「王妃,真要带他们去宅子里呀?那可是你的秘密之地,这若是传出去,这可就不是秘密了。」 「房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你害怕什么?若有人问,就说是你的宅子不就成了。也不怕他们调查,因为调查不出什么来。」白牡嵘觉得他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一个楚郁就把他担心成这样。当初对待她时可不是这个样子,难不成真是她这白家人没有阳武侯府的公子有威慑力? 大杨好似也才想起这事儿来,连忙点头,「我知道了。」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只不过,这楚郁的威名也算震耳欲聋了,他连屹王爷都敢骂,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要是到时去小王爷那儿告状,他和白牡嵘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很快的,终于到了那宅子前。宅子的门面看起来很普通,就是那种古朴又幽静的模样,两侧邻居也是这种宅子,但都锁着门,显然都没人住。 大杨快步的上了台阶,拿出钥匙开了大门,后面,宋子非也被快速的搬进了院子里。而有两个伙计则腿快的返身离开,知道宅子在哪儿,他们这就去城里请大夫。 白牡嵘的双臂环在披风里面,她步子不紧不慢的往宅子里走,大杨则在她前头,边走边告诉那些伙计将人送到后面去,那里有收拾好的房间。 「这就是你在皇城另外的住处?还不错,距离西城门也近,四周又没什么闲杂人等,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楚郁从后面走过来,环顾了一圈,一边笑道。 「这是大杨的宅子,用来娶媳妇儿的。」白牡嵘随口淡淡道,前头大杨立即扭身过来狂点头,「对,这是小的的宅子,用来娶媳妇儿的。」似乎担心楚郁不信,他说的极为响亮,但却显得这话更像撒谎。 楚郁轻笑,一边点头,他尽量摆出自己真信了的样子。 「楚公子不信可以去官府查,这宅子到底属于谁,一查便清楚。官府总是不会说谎的,楚公子也应该相信自己所在的政权。」白牡嵘依旧淡定,实则心里将大杨骂了个千百遍,对着楚郁怎么就这么怂?往时那粗糙劲儿哪儿去了。 宋子非被送到了后院的一个房间里,他的伙计站了满院子,显得这院子就更小了。和豪宅相比,这宅子的确是有些小。 走到门口,白牡嵘就不再往里进了,看了看被放到床上趴着的人,脸扭在外侧,仍旧是满脸苍白双目紧闭,没丝毫的动静。 他后背上覆盖着几层衣服,都是这一路上那些伙计给遮盖上的,是想包住他后背,免得血滴落下来。但眼下,那几层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可见他流了多少的血。 在这个时代若是失血过多,估摸着也就没救了,因为根本没有输血这一项抢救措施。 「不用担心,子非深知自己的处境,所以无论何时身上都会带着药。他能一路回了皇城,就说明他不会没命。自然也不会坏了你这宅子的风水,毕竟你手底下那粗人还要娶媳妇儿呢。」楚郁站在她身边,笑着说道。好像他特别的贴心,为了不坏这宅子的风水,宋子非若是死了,他会在他咽气之前把他抬出去。 「屹王府对宋首富执着,为的应当是钱。就是不知楚公子为的是什么了?」他也是为了钱么? 「你看看你,又把我想的龌龊了吧。我为的是公道,苍天可鑑。」他就差竖起手起誓了。 白牡嵘看向他,瞧他那一口大白牙就觉得扎眼。若是在那个世界,他这个条件足能被请去拍牙膏gg。要说富贵人家真是养得好,牙齿这么白净。这段时间,她可是瞧见了不少街上的普通百姓一口烂牙,有的小孩儿牙齿歪歪扭扭,影响皇城整体面貌。 「看着我的嘴做什么?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么。」她盯着自己的嘴看,楚郁又是一笑,他也算得上唇红齿白,所以相当自信。 「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冒着与屹王府作对的兇险来救一个商人。」而且听他说的话,似乎和宋子非家关系匪浅。但看宋子非那客气劲儿,又不像楚郁表现的那么亲近。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事儿不少人也都知道。宋家是我家表了又表的亲戚,子非的母亲与我母亲是表姐妹。」楚郁甩了一下披风,潇洒帅气。 白牡嵘恍然,原来是这样。 「对了,我听说,宇文玠要回来了。」楚郁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忽然问道。 白牡嵘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随后点头,「可能吧。」她怎么不知道? 「作为一个习惯性怜香惜玉的男人,我奉劝你一句,接下来你要小心了。宇文玠回来,你怕是也不会这么安全了。」楚郁的声音比刚刚低了许多,好似确保这句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这是何意?」难不成宇文玠要杀她不成? 「你应当知道鹭阙坞白家代表的是什么,当初为了抢你,太子爷与屹王府可是明争暗斗了将近半年。谁想到,因为他们的争斗惹恼了皇上,最后就被宇文玠捡了这个便宜。宇文玠自成婚之后便远离皇城,对外说是被你重伤。有些人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想尽办法去毁掉,这样心里才会平顺。」楚郁这几句话说的极是真切,同时他又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是笑看这一切。 他眼下为什么会说这些?只是瞧这么个小美人儿美得夺目,又刚强无比,实在不忍心罢了。 白牡嵘恍然,其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鹭阙坞白家有多重要,就像一块散发着甜香味儿的蛋糕,谁都想据为己有。 而这个身体作为从那个白家出来的人,其实打从被指派嫁人时就连遭毒手。 换个说法,其实那时动手的人已经成功了,因为之前的白慕容的确是死了。只不过出了一些诡异的事儿,她白牡嵘来了,占据了这个身体。但外人并不知道,所以,该继续的还是会继续。 宇文玠?随着他回来,一切平静都会被打破。 025、贵如天神 阴沉的天飘起了小雪,那种稀稀疏疏的雪花,落到地上,薄薄的一层,像是生了一地的冷霜。 白牡嵘和大杨在宅子里转悠了几圈,然后又回到了宋子非暂住的房间,他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不过大夫已经来了,看那些伙计的样子,显然宋子非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刚买下没多久的宅子里头死个人,总是晦气。 再说,白牡嵘也希望他活着。她希望这个首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她也算有另外一个保障了。 时辰差不多了,白牡嵘也该回去了。楚郁这小子还在这儿,看到他就会想起他说的话,让白牡嵘心里也几分忐忑。在这个时代,做平民百姓不得安生,做权贵人士也一样不得安生。寻常百姓兴许只是因为生计问题,而身在权贵之中,却是有生命危险了。 大杨将宅子的钥匙给了宋子非的伙计,随后便和白牡嵘离开了。 临走时,白牡嵘远远地看了一眼楚郁,他也正在看着她。 他那身衣服衬得他更是无比华贵,一口牙也特别白,笑起来饶是爽朗阳光,但又透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之色。 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是未知。但想来,他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就是不知他的目的是否会和自己有冲突。, 如果那样的话,迟早会成为敌人。 离开宅子,两个人顺着巷子往回走,天上掉落的雪花依旧稀稀疏疏的,有的落在脸上,极是温柔。 这是白牡嵘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不过她也没什么心情赏雪了。因为楚郁的话,她心里始终都没能平静。 鹭阙坞白家?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白家到底有什么能耐,使得所有人争抢,而抢不到就要毁了。 在劝白牡嵘藏宋子非时,楚郁曾说,不见得宋子非兜里的钱会比白家少,这就说明,白家很有钱,首富中的首富。而且这个富是天下皆知,连周边国家都为之心动。 当初白家要和大梁联姻时,太子爷屹王府都在争抢,但最终却落在了没有争抢的宇文玠头上。成亲之后的第二天宇文玠就跑了,他可能不只是要去养伤,兴许也是想躲避这争夺的漩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安宁。 既然如此,他如今为什么要回来?莫不是想着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会被暗杀?而如今她一直都活着,他忍不住想回来自己解决?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谁又能知道那个小流氓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傍晚之时,终于返回了王府。白牡嵘今儿也没心情和苏昀比划,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唿便回索长阁了。 浴室的水已经放好了,水汽蒙蒙,却又十分温暖。褪下衣服,白牡嵘进入水池,后腰处一块红色的圆形印记也随之隐没在水中。 泡了没多久,流玉就从外面进来了,她手上托着托盘,上面是洗浴时需要的物品。跪在了水池边,她开始动手给白牡嵘洗头髮。 「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若是今晚不停,明早的雪估计就能把地面盖住了。」她轻声说着,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 「流玉,你在索长阁也伺候很久了,我始终没有问过你,对于小王爷,你有什么看法?」闭着眼睛,白牡嵘忽然问道。 流玉想了想,「按理说,奴婢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不过,既然王妃想知道,那奴婢就说一说。小王爷呢,身份尊贵,样貌英俊,性格安静,他从来不和奴婢们说话的。」 白牡嵘微微皱眉,那晚的记忆是清晰的,但是她那晚的眼神儿并不是特别好,只记得宇文玠长了一张像小孩儿的脸,还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英俊什么的还真没看出来。 「他为何不与你们说话?」这倒是稀奇了,就算不说有的没的,吩咐下人时总会开口说话吧。 「可能是奴婢们卑贱,小王爷不想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吧。」说起这句话,流玉也几分低落,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也想做金枝玉叶。但命运如此,她又能如何? 无言以对,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宇文玠还真是不好相处。自诩身份高贵,其他人皆是下等,这种人最难沟通。 「至少奴婢在索长阁的这两年,从未见过小王爷与任何上女说话。甚至有些人,还想着卖弄身体勾引小王爷,不过都被护卫抬出去了。」流玉小声的说八卦,这些事儿她们都知道。 还有这种事儿?白牡嵘更觉得宇文玠此人奇怪。不是性无能性冷淡,估摸着就是同性恋。 了解了这些情况,白牡嵘的心里也算有些底了。泡了个舒服的澡,随后从浴池里出来,穿上睡裙,外面又裹上宽松华丽的袍子,她披散着头髮从浴室里走出来。 没心思吃饭,她绕过在饭桌前等候她的小羽,挥了挥手就径直上楼了。 卧室门窗紧闭,床早就已经铺好了。坐在床上,她没什么好气的揪扯了两下披在身上半干的长发,这玩意儿真是碍事,但又不能剪了。 靠在那儿想着今天楚郁对她说的话,她也逐渐陷入了这思绪之中。 想改变此现状是很难的,因为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她根本没那么大的能力。 但若要就此认命,她是绝对不干的,白姐岂能认命? 可如何从这个漩涡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呢? 就在她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不可自拔时,灯火比平日暗了几分的王府却是忽然进来了一大批人马。 府中陆续被惊动,连卢高都跑了出来。不过那一批人却是陆续的侵占了府邸中每个重要之地,然后还有一批人则径直的『侵入』了索长阁。 歇下的上女们听到动静纷纷从房间出来,见了人就勐地匍匐跪地,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两三厘米了,但她们跪在地上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冒着雪,数个人也进入了散着热气的小楼,在一楼的小羽和流玉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以及沾了雪的锦靴从头顶处走过,带着来自外面的凉风,让人从头到脚生寒。 小羽从没这么近的看过宇文玠的脸,但今日,也算真正见着了。仅仅只是一眼,可也记住了,清润无害,却又是满满的高高在上。他好似天生就在那个位置,而其余所有人都只有仰视他的份儿。他贵如天神,而自己则卑微如尘埃,直至泥土之中。 026、不知羞耻 脑子里思绪纷乱,白牡嵘觉得在这个时代,除非是起兵造反自立为王,不然的话,永远都只是被压迫的命。 她白姐怎能过着被压迫的日子? 也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女人拥兵为王的事儿,不然的话,她纵使有再多的钱,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招兵买马。对女性的轻视,从古至今都存在。即便是最底层的屌丝,也自认为高女性一等,劣根性。 胡思乱想着,她一边用手揪扯着自己的头髮,很用力的那种揪扯,但也没感觉疼痛。她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很讨厌这些头髮,似乎这样就能把它们都揪下来,她也能轻松了。、 蓦地,她转动着的眼睛忽然瞥见了什么东西,她眸子一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随即转头看向门口,那儿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外面在下雪,他这一身雪白的,乍一看像个雪人。 白色的华袍在灯火下泛着略刺目的光,让他看起来好白啊! 那应当是奶白奶白的,瞧着他脸的颜色,白牡嵘都不由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这白的都能当反光板了,和她这些日子见到的那些灰头土脸的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略过他奶白的皮肤,然后更直观的看他的脸,不由觉得几分眼熟。 清润无害的一张脸,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大概是因为皮肤太白,所以显得那嘴唇红的很。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恍若浸了水,但最多就是雪水,因为看起来真的很清冷。 看着他的眼睛,白牡嵘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她见过的呀。这府邸的主人,那晚和她交过手的宇文玠。 倒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回来了,今儿白天楚郁刚和她说过宇文玠要回来的消息,他居然就出现了。 不过,他干嘛出现在这儿? 冒出这个疑问的同时,她心里就有答案了,索长阁是他的住处啊,他当然得回来了。眼下反倒是自己鸠占鹊巢,占了人家的地儿。 两个人四目相对,足足互相盯了将近一分钟。这一分钟里,时间好像是静止的。 蓦地,宇文玠忽然开口,「滚出去。」他言简意赅,连多一个字儿都懒得说。 别看这人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是气势十足。声音略低,显得他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白牡嵘挑眉,看了一眼这个卧室,说实话,她很满意。这王府是很大,但也唯独这索长阁的条件特别好。白姐已经在这儿住下了,岂有挟着包袱滚出去的道理。 再说,如果今儿她真的从这儿出去,她可就成笑话了。别的不说,就是这索长阁里的那些上女,都得笑话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是你的王妃,明媒正娶进门的。我住在这里,不是应该的么?」瞧他盯着自己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儿,看来这副皮囊真的没什么魅力。当然了,也可以换个说法,他可能对女人不感兴趣。 「衣衫不整,搔首弄姿,不贤不良。如此女人,怎能担当王妃重任。更况且,早在本王离开时便写下了休书,你已不是本王的王妃。」宇文玠告知,对于她居然还能如此厚脸皮的在这王府待着感到很神奇。 衣衫不整?搔首弄姿?白牡嵘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刚洗完澡而且打算睡觉了,她穿成这样很奇怪么? 难不成,这个时代的女人睡觉的时候都得把自己裹成粽子似得才算端庄么? 「这不喜欢一个人,她唿吸都是错的,这叫做欲加之罪。小王爷既然觉得我不配做你的王妃,我也没意见。这样吧,你去通知白家,白家的人一到,我立马离开,头也不回。但在这段时间内,我想小王爷更应该待我如上宾,不然到时我回了白家,接下来传遍天下的就不是我被休弃,而是大梁毫不懂待客之道。」站起身,白牡嵘刻意的挺起胸,说她搔首弄姿,她今儿还真就搔首弄姿一回。 她裹着一件宽松的袍子,这就是在浴后裹身用的,是她的嫁妆。料子上层,颜色鲜亮,衬托的她妖艷逼人。大概是因为她刻意的挺胸,所以那个部位就显得特别的高耸,又充满了弹性的样子。 「你的那些说辞在我这里并不管用。白家富可敌国,但终究不过下等商人。你在这里得不到任何的优待,想也别想。」宇文玠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胸部一下,然后又快速的移开。 白牡嵘点了点头,「是啊,我家是下等人。但如今能在这儿,也是你们大梁求来的。而我这个在下等人家长大的人呢,做事也比较下等。这地儿我占了,小王爷若是不介意可以一起住下。外面下雪,天气寒冷,两人在一起取暖,也未尝不可。」说着,她忽然两手放在了腹部。袍子的腰带打结处正好在那儿,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她看着他,故意弯着眉眼,然后手一扯带子,那腰带瞬间就被扯开了。 袍子也随之敞开,露出里面的睡裙。 睡裙原本是全部包裹的,但白牡嵘不喜欢,所以小羽就给改成了吊带睡裙的样子,露出大半截腿来。当然了,她最初也是连这种裙子都不爱穿的,她更喜欢裸睡。 抬起手臂将敞开的袍子脱下去,她的肩膀和手臂都露了出来,她随即又挺胸,扭得后腰都发出了咔嚓的一声,这个pose极为刚勐。 一看她宽衣解带,宇文玠的脸色也变了。浸了水似得眼睛立即撇开,然后随即转身。 「不知羞耻。」落下一句,他便快步离开了,眨眼间消失在楼梯口。 「切!」轻嗤一声,白牡嵘将袍子又拎了上来,战五渣! 首战告捷,今儿是他宇文玠被赶了出去,可不是她白牡嵘。白姐威风犹存,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小崽子们等着失望吧。 各个都以为宇文玠回来她就得被收拾,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小屁孩儿,脱了件衣服就把他吓着了,还想把她赶出去。没想好招儿就和她过招,幼稚! 转身重回床上坐下,扯了扯自己已经干了的头髮,她随即转身躺在了床上。 舒服,这床她喜欢,所以也要定了。 027、两相艰难 这一夜,落雪始终纷纷而下,它们安安静静的,轻飘飘,但是落地之时总是会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听起来不禁让人觉得痒痒的。 因为气温下降,房间里也显得有些冷。即便门窗紧闭,但若是将腿和手伸出被子,那是谁也受不了的。 所幸的是,被子里是暖和的,那放在被子里的小暖炉始终散热,撑过一夜是没有问题的。 白牡嵘这一觉睡得很好,不只是因为被子里暖和,还因为第一场战役的胜利。胜利的果实是香甜的,她当然要尽情的享受。 翌日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而且还听到外面楼下传来刷刷的声响。她缓了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应当是下人在清雪。 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迅速的穿上衣服,衣料厚重,能充分的遮挡住冷气。 再将一件白色的披肩拿出来,里面和边缘都是细白的绒毛,暖和的很。 披在身上,她抓了一把散乱如同狗捲毛似得长发,然后下楼。 楼下,几个上女在进行平日里的清洁工作,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擦拭一遍。 随着她下来,那几个上女看过来,随后停下手里的工作,接着一个一个的跪在了地上。 她们都跪地,就显得那一个站在餐桌前一个站在洗漱架旁的流玉和小羽很鹤立鸡群。两个人较为尴尬的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还差两阶楼梯呢,白牡嵘就一只脚悬着停在了那儿,扫了一圈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她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忽然间对她这么恭敬了。 昨儿宇文玠回来,本以为她会被扫地出门。谁也没想到,灰熘熘离开这里的会是他,可见是把所有人都惊着了。 往时这些上女见着她也只是曲曲膝,算是给她很大的面子了。今儿这还真是大礼,都让她不禁想重新回楼上再下来一次体会体会了。 很想说一句众卿平身,但这句话绝对会成为她被攻击的靶子,那叫什么罪名来了?啊,大不敬! 「都起来吧。」说了一句,白牡嵘的脚落在台阶上,走了下来。 那些人纷纷站起身,然后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王妃,先来洗漱吧。」小羽说了一声,一边看了看那些上女,也踌躇着自己这样说话算不算恭敬。若是哪句话说的不对,没准儿就得被她人当做把柄。所以,还是得小心谨慎为妙。 走过去,白牡嵘弯身,用水盆里的热水痛快的洗漱了一番。擦干净了脸,又接过小羽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 「外面在清雪呢?」问了一句,她转身就走到了那面镜子前。 「是啊,下了一夜的雪,足足积了半掌厚。」小羽说着,一边抽出镜子下的椅子来,要白牡嵘坐下。 她坐下,小羽也拿起梳妆檯前的面脂,在白牡嵘的脸上轻轻地涂了一层。 这玩意白牡嵘不是很喜欢,因为感觉覆在脸上很厚重的感觉,好像毛孔都被堵塞了似得。 不过,这天气冷,的确是应该擦一些护肤品,不然早晚冻得皲裂。 小羽又把她的两只手都涂抹了一番,随后转到她身后,给她挽发。 梳发的梳子是玉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玉,梳头髮倒是挺好的,因为不起静电。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乍一看还是有些看不惯,妖艷逼人,搁电视剧里都是反派。 这双眼睛倒是好看,完全不用后天加工改造的那种,能天然生成这样,也算百里挑一了。 「小羽,这富贵人家的夫人是不是睡觉前都得上妆啊?还得把自己包裹的一层一层的。」然后,丈夫同床,就像拆礼物一样,再把外包装一层一层的揭开。夫妻间的趣味游戏? 小羽不由抿嘴,看了一眼镜子里白牡嵘充满疑惑的脸,她点点头,「应该很少有王妃这样的吧,不施粉黛,放肆恣意。」她可是记得最初搬到这里来,白牡嵘睡觉是不穿衣服的。 挑了挑眉,她倒是没觉得自己放肆,再说何苦在睡觉时也为难自己,本来活着就够累的了。 「对了,小王爷呢?」这人昨晚也不知去哪儿了。 「听说,小王爷昨晚住进了书房。」小羽压低了声音,这事儿昨晚整个王府就都知道了。 点点头,书房她知道啊,就在索长阁里,距离这个小楼不算远。在二楼走廊的窗户里,就能看到。 那书房她也去看过,除了书和笔墨纸砚,还有一墙的字画,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王妃,奴婢觉得,你接下来还是小心点儿吧。」倾身,小羽靠近了白牡嵘的耳朵,说道。 「何解?」难不成,宇文玠还打算跟她来硬的不成? 小羽没吱声,只是往门边走,然后小心的拉开其中一扇门,让白牡嵘自己往外看。 外面的冷气随着开门而吹进来,白牡嵘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下一刻看到的便是外面正在清雪的小厮们。略过他们,还有数十个身披黑色大氅的『柱子』进入了视线当中。 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塑像一样,这些人白牡嵘可从没在王府里见过。这气势,可比那些护院强太多了。 可移动的监视器?白牡嵘点点头,然后示意小羽关上门,她懂了。 宇文玠回来,势必得掌握这王府的一切,眼下前门后门以及各个重要地点都被他的人占据了。这府里的人就如同笼中鸟,是别想再虚张声势了。 昨晚第一场交手,自己赢了。接下来,宇文玠势必还得再来第二波。 他是不想要她这个王妃的,按理说,凭藉白家那人人都想得到的财富,他不应当是这个态度的。 其实最初,他也根本没争抢过,反而一直是太子和那个屹王在争夺。他属于躺枪,在别人看来是好事儿,但他未必想要。 而且,他很可能会因为这事儿而成为了另外那两个人的眼中钉,所以才会在成亲第二天就藉故离开了皇城,躲出去了。 他昨晚回来就赶她走,一来可能是想赶紧把自己摘出去,二来,有那么百分之几的可能是不想让她死在这儿。当然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唉,还真是艰难啊!他过得艰难,她也艰难。 两相对比,还是自己更难些,所以,白姐也不能退缩。 小屁孩儿,谁让你倒霉呢! 028、杀人诛心 用过了早饭,白牡嵘裹上厚实的披风,随后便起身走出了大厅。 冷空气瞬时袭来,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冻住了。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满了胸腔,五脏六腑都被冷空气所浸染,缓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多了。 地上的雪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最起码这小楼附近是没什么雪了。 不远处的一些树上,叶子还在,黄绿色的叶子被白雪所覆盖,乍一看好像层次分明的玉一样。 在白牡嵘看来,其实这里的冬天并不算很冷,只不过这个身体不适应而已。 若冬季真是天寒地冻的,房屋建筑也不会採用这种小楼式的建筑,火炕什么的才比较适用。 而这个身体对于这种温度显然极其的不适应,由此可见,那个鹭阙坞,必是个温暖的所在,全年也不会有较为寒冷的天气。 靴子踩在了地面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是因为地面上仍旧有一层的细雪没有被扫走,它们太顽固了。 踩踏在其上,其实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能堆个雪人儿什么的,就更有意思了。 显然,她是别想了,因为如果她去雪地里唿哧唿哧的铲雪堆雪人儿,非得被鄙视死不可。什么没大家闺秀的教养了,什么没有作为女人的教养了,种种类类,数也数不清。 就在她环顾四周时,勐地听到几道串在一起又十分响亮的声音,「属下给王妃请安!」 眼皮一跳,白牡嵘扭头看向前方,七八米之内,站了五个护卫,他们齐齐的向自己拱手躬身,刚刚那整齐划一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看着这几个人整齐统一的姿势,白牡嵘微微的扬起眉尾,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视线快速的在他们所有人身上扫过一圈,这种恭敬显得十分刻意,让她不得不生出警惕来。 「起来吧。」说了一句,白牡嵘随后接着往前方走。而那几个护卫也站直了身体,个子很高,身上带着杀气,她从前面走过,还真是有些小小的压力。 能感觉到他们在看着自己,那眼神儿不能说是杀气横生,可总不是友好的眼神儿,让人不免产生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走过他们面前,前头就是索长阁的大门,而从这儿一直到大门,也足足有七八个护卫在。他们将这里都占据了,护院也都被撤走了,可以说他们现在完全掌握着这里。 随着她出现,那些人再次拱手躬身的给她请安,礼数可谓周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合规矩。 对于白牡嵘来说,自己昨晚的小胜就显得很无谓了,因为不管怎么折腾,自己还是笼中鸟罢了。 走出索长阁的大门,没见到任何一个护院的影子,他们都被撤走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外面,小厮还在清雪,能看得到他们忙碌的身影,下一场雪,可把他们都忙活坏了。而且,雪没清扫完毕,他们也是不能休息的。所以说,做下人还真是够倒霉的,连一个反抗都不行。 随着她经过,方圆十米内的下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然后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她请安。 这阵仗,着实是惊着白牡嵘了。索长阁里的那些上女对她如此也就罢了,毕竟平时她们对自己充满敌意,心中又隐隐的瞧不起,这她都知道。 而眼下,连这些见过的没见过的下人都对她如此,更是让她十分不舒服。 轻咳了一声,白牡嵘点点头,「都起来吧,继续做事,不用理我。」这帮人,难道都知道了昨晚宇文玠去书房的事情了?从而觉得她这个王妃真是不同凡响一鸣惊人,所以都害怕了起来,担心会惹到她? 真的是这样么? 她往后门的方向走,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和之前一样,各个一惊一乍吓一跳似得对着她五体投地。那一刻不禁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恶霸,而他们十分担心自己被恶霸打死,从而不得不小心求饶。 终于走到了后门处,稀奇的是这里居然没有护卫守门,而且下人还没有打扫到这里,所以这里的雪还堆积的很厚。 后门那儿的小屋则是烟囱冒着烟,窗子打开了一半,苏昀就在这里。 她踩着雪走过去,依旧走到窗子下,将那扇窗子更大的推开,然后就瞧见了正站在桌子边缘洗脸的苏昀。 「嗨,早啊。外面下雪了,积了那么厚,可你这屋子外头却一个脚印儿都没有,显然你是连出来看看的心情都没有。」这雪景如此美,苏昀显然是不喜欢。 「每年都能见到一样的雪景,已经不好奇了。倒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听说,昨晚小王爷回来,就被你赶到了书房,你还真是有能耐。」拿着粗糙的毛巾擦脸,苏昀那瞎了的一只眼睛显得更是吓人。那眼球是没有了的,所以眼窝凹陷。那眼皮上的血管从内而外延伸,特别像是老树的数根,盘踞在地表。 「连你都知道了,看来我还真是一鸣惊人。」苏昀这在后门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看来还真是传遍了府邸。 「引以为荣啊。」苏昀意味深长,显然不是夸奖。 「我总是不能被赶出去,我可是明媒正娶过来的。按理说我是从大门被抬进来的,就算是离开,也得从大门离开。若是半夜被赶出去,那我成什么了?岂不是连小妾都不如。所谓不蒸包子争口气,我的想法很简单,苏前辈你也能理解的吧。」抬手将披风的兜帽拿起来扣在头上,她仅露出一张脸来,在这张妖艷的脸上透出一丝稚嫩可爱来。 苏昀哼了一声,「你想如何只有你自己知道。回白家,也未必有好日子过。不然,你也不会嫁进王府时就病恹恹的。」 白牡嵘耸了耸肩,大杨这厮没事儿把她之前的情况都跟苏昀交代了,所以他对她了解的很。 「不过,昨晚这事儿真的这么惊人么?今天所有人都对我卑躬屈膝,好像我一下子成了这府里的霸主。连小王爷身边的护卫都对我弯腰行礼,好似生怕失礼。这种待遇还是头一次,一路我心惊肉跳的,真担心哪个人会忽然从地上弹起来,冲着我的脖子来一刀。」因为都太恭敬了,卑躬屈膝,实在吓人。 苏昀用那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她,随后摇了摇头,「既然心里不安,那就更要小心些才是。」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觉得有道理。她势必得小心些,没准儿真会抽冷子给她来那么一下子。 没有再和苏昀说话,白牡嵘转身往回走,踩着满地的雪,仍旧吱嘎吱嘎的。 走着走着,白牡嵘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如果宇文玠要对她下手,他完全可以选择他不在府中的那段时间啊。 那样一来,他是没有任何嫌疑的,因为他在『养伤』,藉口完美。 所以,今日府里的一切,那些下人对她『惊恐害怕』的样子,是不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她坐立不安,变成惊弓之鸟? 思及这个可能,白牡嵘忽然觉得自己小瞧了那个小屁孩儿,这叫什么?这叫杀人诛心,先让敌人自己瓦解精神! 可是,他算计错了对手,毕竟她又不是养在深闺里没见识的娇小姐。 029、见面很难 皇城的雪也仅此一场,不过随着这一场雪,温度的确是降下来许多。府中的下人尽数换上了冬装,索长阁上女们的服装是最好的,颜色鲜艷,十分撑得起门面。 而这几天下来,白牡嵘则再也没有出过索长阁。她整日待在小楼里,偶尔会开窗往外眺望一下,特别像是坐牢的犯人。 这几天,她根本就没见着大杨。显而易见,索长阁被宇文玠的护卫占领,哪个人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的进来。 大杨又做回了以前的工作,换岗守花园,如此天气,其实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可看守的。 白牡嵘想知道住在自己宅子里的宋子非怎么样了,可是无法再出去,所以没办法就要小羽趁着去厨房的空当找大杨。要他在有时间的时候出府,去瞧一瞧。 第二天的晚上,小羽从厨房回来,才带回来大杨的消息,他昨晚偷偷从后门出府去了一趟,带回了宅子里的情况。 小羽从楼下上来,将从厨房端来的云片糕放下,随后快步走到白牡嵘身边。 「王妃,大杨哥说了,那个宋掌柜已经恢復了。他去的时候,那宋掌柜活动自如,就是脸色有些差。他要大杨哥向王妃道谢,还说因为某些原因,得再在那宅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不管王妃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的。而且,这是救命之恩,他必会重谢。」小羽重复大杨的话,尽量压低了声音。 白牡嵘抬手摸了摸脑门儿,「依我看,是大杨的气质不行,长得就不像有房子的样子。算了,本来我也是抱着占便宜的心理,人家看穿了也没什么。既然他已经做好了要拔鸡毛的准备,那我也不跟他客气了。有时间你再去告诉大杨一声,叫他再去时跟宋子非说,我不要别的,想找一个除了皇城之外可以落脚的安全安静之地。要他给我准备好人手,城市地点告诉我,其他的就不用他管了,我知道他也很难。但这世道就是如此,不想法子独善其身,非得死无葬身之地。」 小羽眨了眨眼睛,「王妃,你的意思是,打算到时离开么?」 「这不是废话么,我就算想留在这儿,人家也不准啊。不过你放心,你的卖身契都拿回来了,你也不算这王府中人了。我带着你一起走,他们若是不放人,实在不行我出点钱把你赎出去,别担心。」白牡嵘拍了拍小羽的手臂,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是想跟着她。 不过也是,如果到时她走了,小羽留在这儿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她跟自己过于亲密,不说别人,就是这索长阁里的上女就不会放过她的。 白牡嵘如此说,小羽也放心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跟着白牡嵘较为安全些,因为再也遇不上她这样好的主子了。 起身,白牡嵘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儿,「书房那边仍旧没什么动静?」也是神奇了,这宇文玠之前给她来了那么一招,这几天她也算是配合了,可是他一直悄无声息的,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估计错误了。 「没动静。不过听流玉说,以前小王爷在府里时也是这样的。没事他不会出府,连皇宫都不去,就在房间里写写字看看书。」小羽对宇文玠倒是不了解,毕竟她也没伺候过他。 「看来,还是个安静的美男子。」这种性格,在贵胄之中也算奇特的吧。再不济,像楚郁那样,整天无所事事满大街乱窜。 小羽轻笑,「这么说,王妃也觉得王爷长得好看喽。」是长得很好看。但,高不可攀。 「嗯,挺白的,剥了壳的鸡蛋也就他那样子了。」若说好看,自然是比这个世界那些灰头土脸的劳苦大众长得好看多了。 听白牡嵘形容,小羽也是忍不住暗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夸人的。 没动静?没动静代表什么呢?代表着他在等她去求饶么?求他让她赶紧离开这儿。 接下来的两天,外面的天气可是极具下降,冷的在房间里安放了两个暖炉都觉得不暖和。 白牡嵘也没想到这天气会这么极端,毕竟房屋建筑的样式摆在这儿,这里的冬天应当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将嫁妆里那些厚重的衣物都翻了出来,觉得冷的时候就套在身上,她像个狗熊一样。 而,就是这种天气里,忽然来了新消息,让她都觉得意外,而且这段时间都忘了,皇城里还有一个极具权威的政权,任何人都不能说不的那种。 宇文玠身边的护卫前来禀报,而且带着一张黄绢,料子厚重,上面竖着书写了几行字,字体相当漂亮。 裹得像粽子,白牡嵘看了看那几秒前对她行了个九十度大礼的护卫,又看了看他手中托着的黄绢,她咳了两声,「你来说吧,到底什么事儿?」有气无力,她看起来像生病了似得。 护卫将黄绢收起,随后开口道:「温度骤降,使得飞龙湖的水冰冻的十分结实。近来皇后身体不适,听闻此消息十分欢喜,遂皇上下旨,十一月初六在飞龙湖举办观花冰嬉。此次圣旨中的随驾名单,有王妃。王爷命属下通知王妃,初五当日做好准备,初六一早寅时末便要启程。」 白牡嵘有那么一瞬间是煳涂的,这么冷要出去?她这身板岂不冻死? 可是之后,她就明白了,是这皇帝老子要玩耍,然后自己一个人没意思,就点了一群人的名字陪他玩儿。 「冰嬉?就是滑冰吧。不知,我需要准备些什么?我是不是也需要去冰场上熘一圈,哄皇上开心?」这就难住她了,古代皇室中的规矩,她不太清楚。反正电视剧里,就是见到皇上就得跪,还会以膝盖上积攒的跪茧多为荣。 护卫想了想,「王爷说,鹭阙坞从不下雪,可能王妃都没见过冰长什么样儿,就不要出丑了。」 眯起眼睛,白牡嵘怀疑这话是这护卫自己胡诌的,宇文玠怎么能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兴许那也是有可能的,那个小屁孩儿可不一般。 正好,她还愁着『配合』几天不见他人影儿呢,正好去当面一见。 「这样吧,我去见见小王爷,问问他该注意哪些规矩,免得真出丑给他丢人。」脸色一变,她已不是病恹恹的样子。伸手拂开护卫,她大步的走出去。 护卫立即跟上,「王妃,王爷未必会想见您。王爷的规矩,没有命令,不准擅闯。」 「怎么,难不成你家王爷没穿衣服,怕别人看见?如此一来,话就得这么说了,我是他王妃,明媒正娶的,见一见裸体你个护卫也管不着吧。」看那护卫一个劲儿要阻拦她的样子,白牡嵘脚下一转,灵巧的避开他的手臂,眨眼间已是几米开外。 她如此步法,让护卫也不由得面色一紧,她有功夫! 一路畅通无阻,她极快的抵达书房处,门外站了不下十个护卫,眼见她过来,迅速的集结过来,是要挡住她。 要见人还真是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才行啊。这倒是像去找睡美人的王子,披荆斩棘,最后才能吻上睡美人的嘴。 不过,宇文玠显然不是睡美人,她也不是王子,见面的结局是别想浪漫又激情了。 030、小鹿斑比 那些护卫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拦住白牡嵘,宇文玠所在之地,不容她擅闯。而从他们的神情上就看得出,若是白牡嵘擅闯,他们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白牡嵘在今日护卫带着圣旨去找她时,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儿,觉得甚是有意思。 她扫了一眼那些挡在前头的护卫,然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本纤细,如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却显得她十分臃肿。唯独一张脸无比妖艷,煞是动人。 「小王爷,您不见我也没关系。这么说吧,皇上的圣旨中随驾名单有我,那么就说明,皇上根本不知道小王爷打算将我扫地出门的事儿。什么休书,完全就是你随口胡说。你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我滚蛋之后你会如意,同时还能去皇上那儿告我一状,您嘴上留情可以说我是受不了大梁风土所以逃回去了白家,若是嘴上不积得,我就得被扣一顶和人私通的罪名,我可受不起。」他还能听从皇帝的指令要带她去嬉冰,显然他对她做了什么皇帝根本不知道。 「唉,我这命啊也真苦。明媒正娶的进了你王府的大门,你却想方设法的要陷害我。这就不说了,你居然能准备一顶绿帽子给自己戴上,如此胸怀,真是让我佩服。」白牡嵘接着说,嗓门也很大,这附近但凡长耳朵的都听得到。 那些护卫脸色十分不好,如她这种胆大妄为的女人在皇城真是少见。倒是有一些将门女子舞刀弄枪,最有名的便是阳武侯府的大公子楚震的夫人,将门出身,如今跟随楚震在边关带兵,英姿煞爽。 不过,眼前这位和人家比起来就差远了,丝毫不像出身有名之家,说话动作都是草莽气。 「让她进来吧。」书房里传来略低的男声,就是宇文玠的声音,看来他是终于受不了了。 挑了挑眉,白牡嵘示意那些挡路的护卫,若是他们还执意阻拦,那她就要接着说一些让他们主子丢面子的话了。反正宇文玠说她来自下等人家,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扮高贵。 护卫让开,白牡嵘甩了下披风,随后便大步的朝着那紧闭的书房大门走去。 踏着台阶上去,然后动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热气扑面而来,这书房可比前头的小楼暖和多了。 这书房她来过,面积很大,后面还有个休息的房间。这前面的书房面积很大,地上铺着地毯干净的不染尘,满墙的字画,散着一股好闻的笔墨纸砚的气味儿。 而眼下,一身白衣的宇文玠就站在书桌后,一手负后,一手执笔,正在写字。 他微微垂眸,根本就没看进来的那个人,这般看着他,眉目清隽而淡然,那张白的能做反光板似得脸上,几颗红色的点点特别的显眼。 上下看了他一眼,白牡嵘随后反手关上了房门,这书房真暖和啊,矗立在房中的那顶大暖炉,散着无尽的热气。 将身上的披风解开,又把里面的披肩卸掉,里面还罩着一层上等羊毛编织而成的宽大围巾。 都解下去,她也觉得轻松了不少,随手扔在窗边的椅子上,她随后走向那宽大的书案。 书案上最亮眼的要属那偌大的笔架以及那方看起来就十分值钱的砚台了。不过他手里那只毛笔也不是便宜货,还挺大的,拿在手里时间久了,估计会很累。 直接拖过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反正她是下等人家出身,所以也根本没必要为难自己。 「这皇室的规矩我不懂,陪皇上玩儿我就更不懂了。观花嬉冰,不知观的是什么花,嬉的什么冰。」看他爱答不理,白牡嵘却也不生气,看着他写字,一笔一划有筋有骨,和墙上的字很像,显然都是他写的。 古人的确是没什么娱乐项目,只能自找乐子。 「女人如花,你说观的是什么花?嬉冰只有专人,无需你去献丑。不过你若觉得有趣,也可以去冰上转转,若是摔得手腿骨折倒也幸运,时常有些人倒霉,摔断了颈骨,一命呜唿。」宇文玠提笔沾了沾墨,说话写字两不耽误。 白牡嵘盯着他脸上的那些红点点看,这症状像是过敏了,不知他痒不痒? 随手从笔架上拿下来一支较细的毛笔来,在手里转了转,随后起身越过桌子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又扯过一张纸来,她也要写字。 小时候还被母上大人逼着上了一年的书法班呢,不过都忘得差不多了。 宇文玠终于看了她一眼,她如此不知轻重又毫无规矩可言,真不知白家的家风是什么模样,会教出这种女人来。 刚欲收回视线,宇文玠看到了她写出来的字,他浸水一般的眼眸透出三分不解和七分嫌弃。字如其人,字丑而品性极差,无可救药。 抬起眼皮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白牡嵘扯了扯嘴角,「就算是嫌弃看不起,也麻烦小王爷能不能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他这鄙视的眼神儿让她觉得很过分。 「白家也自称上三代原本书香门第,后因乱世不得不从商。书香门第,写出来的字就是这样的?」宇文玠的嘲讽可不止是讽她一人,连白家祖辈都算上了。 白牡嵘发出切的一声,「白家别人写字什么样儿我不知道,我比较独树一帜,因为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这种诡辩着实新奇,宇文玠是真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女人,简直嘆为观止。 看他无话可说的样子,白牡嵘挑了挑眉毛,「观女人,看滑冰。听起来很无聊,估计你也是不想要我去,正好我呢也不想去。小王爷随便编个理由吧,我就不参与了。」虽说很盛大想见识见识,但是太冷了,她真不想出门挨冻。 宇文玠看着她,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这个样貌妖艷的女子恣意的卖弄眼波,实在看不出她是什么目的。 白牡嵘也在看他,忽略他脸上的红点点,直直的注视他的眼睛。一个男人,长了这样一双眼睛,稀奇了。 明知他眼神儿不善吧,可是这般瞧着,她就忍不住想吐槽,眼神儿不善也像小鹿斑比。 031、她想多了 划拉了一阵子的毛笔字,白牡嵘觉得手腕发僵,随后便将毛笔扔到了笔洗里,不写了。 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儿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和人打架了。当然了,大部分时间她是打抱不平,但在老师和母上大人看来,她纯粹就是个恐怖分子。 他们的理论是,她不惹人嫌,别人不会动手。而别人先动手,她若不还手,最后也不会打的那么激烈。 反正,中心主旨就是,需得做缩头乌龟,那才是好孩子。 再看对面的那个小屁孩儿,这性子还真是够沉稳安静的,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写字,好像手根本不会累。 「其实,你不喜欢我在这儿,也不见得我也喜欢在这儿。你这府里实在没什么意思,一个神神秘秘独善其身的主子,一堆各怀鬼胎的僕人。各个都像餵不熟的白眼狼,也不知受了外头多少好处。你这主子做的也是失败,竟然能纵容自己府里待着这么一群人。作为过来人,还是得奉劝你一句,有些时候就得割肉止损才行,否则贻害无穷。」看他那长了许多红点点的脸,其实就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屁孩儿。身居高位,满院子各怀鬼胎的僕人,他会犹豫迟疑也在常理之中。 想她如他这个年纪时,也有犹豫忐忑之时,然后吃亏的就是她自己。 宇文玠缓缓地写下了最后一笔,随后抬眼看向她,「你说了这么多,最终目的是什么?」无缘无故的以一种亲近的姿态说话,非奸即盗。 白牡嵘挑了挑眉,「很简单,想个折中的法子,遂了你的心愿我离开,但同时我也不能丢了面子。我从大门进来的,就得从大门出去,让我背骂名,我可不干。」 宇文玠看着她谈条件,说真的,她这样子特别像土匪,那种不吃亏的土匪。 真不知这白家到底是什么家风,商人也不是这样一般满身匪气。 动了动眉尾,「我说的事情很有难度?小王爷总不至于只为自己不顾他人。有句话叫做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为难我,接下来我们怕是就得成敌了。」反正他也是拿最下策来对付她,能升为上策,是再好不过了。这样,她也不至于日子太难过。在这皇城混不下去离开,也不会走的太难看。 宇文玠看着她,蓦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他笑的很好看,配上他的五官,反而显得很纯善,就像个邻家阳光小弟弟。 白牡嵘却觉得他这笑不是什么好意,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小王爷觉得很难?」 「看来,你在白家还真是过不下去了。」她可没有一丝想回白家的意思,反而一直都是以自己来和他谈判。 「小王爷显然也不会在乎这些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想回去那也是我的事情。」白家什么情况她怎么知道?这身体之前的主人又没给她单独留下一份记忆来。 「签了休书,本王上呈父皇,之后再将你的名牒讨要回来还给你,你就自由了。不过,通知白家是必然的,还望你好自为之。」到时她是死是活,全凭个人造化了。 白牡嵘也笑起来,「早知如此简单,何苦之前一番折腾?成,尽管没结过婚就拿了一张离婚证有点吃亏,但小王爷能将今日所说做到,我就心满意足了。而且,可能这段日子,还得再叨扰,据说有不少人想要我的命。对了,休书呢?」在那个世界活了将近三十年连个男朋友都没混到一个,到了这儿离婚证都到手了。 宇文玠清洗完手中的毛笔,随后又看向她,「休书早在成亲第二日便着人给你送去了,这会儿又反倒向我讨要休书,你是嫌休一次不够?」瞧她那眼波流转的样子,天生狐媚也不过如此了。 他这话白牡嵘就煳涂了,成亲的第二天?她好像还半死不活的呢,哪见过什么休书? 「休书我没见着,这事儿何必撒谎。再说,手拿一张离婚证和拿两张离婚证没什么区别,小王爷若是不嫌麻烦,就再写一张吧。」休一次休两次,在白牡嵘看来无差别。 「也许是你并不想离开王府,私藏了休书呢?」宇文玠却觉得这事儿无理,还有把休书随便乱丢的? 他这话让白牡嵘也觉得无言以对,「话要是这么说,那就得另起头了。我若想留在这里总有个名头吧,小王爷觉得我是为了钱还是为了色啊?白家钱财无数,怕是只有他人羡慕的份儿。若论色、、、、」说着,她上下的扫了他一通,也不能说丝毫的色都没有,但不足以让人为之拼命,他过高的评估了自己的姿色。 她这眼神扫的宇文玠极其不自在,好像自己被扒光了衣服一样。这用眼睛就会扒人衣服的色慾薰心之辈宇文玠可没少见,但头一回见一个姑娘也会这个。 「小王爷放心,您的色,我也不贪图。这休书,我真没见着,再写一份儿也就是浪费你几分钟罢了。对了,这几日在您的卧室我休息的十分好,倒是要小王爷委屈了。」不乏假惺惺,其实在白牡嵘看来,他这里条件要比前头好的多,多暖和。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深吸了一口气,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她这个模样真的特别欠抽。也算见识了白家的家风,难怪屹立鹭阙坞数代而不衰败。 「如果小王爷再没有交待初六那日需要我注意些什么,我便回去了。当然,我若能不参加,那就更好了。」看女人和滑冰,想想也没什么乐子。 「顾好自己的小命,仅此一项。」宇文玠轻轻地说了一句,听不出是好意还是恶意。但是,这句话却是让白牡嵘心里头一激灵,她这些日子根本就没出去,也不知外头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楚郁说,有些人是得不到就要毁了,并非胡说八道。宇文玠一定是在近些日子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说。 「多谢了。钱财美色我都不爱,爱的就是这条小命了。」虽说自己有拼命三郎的气质,但可比拼命三郎要惜命的多,目前还没研究透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之事,她还不打算死呢。 将扔到椅子上的围巾披肩一件一件的又缠在了身上,最后一件披风套上,她又活像一头熊。 看她那样子,宇文玠觉得很蠢,因为她真的是丝毫不懂优雅端庄为何物。如此女子,草率的活着,为的也只是能喘一口活气儿吧。到底是他高估了她,还是她深藏不露? 「还有,初六那日定要穿成这个样子才妥。」他又交代了一句。 白牡嵘垂眸看了看自己,「我这样比较好看?」 宇文玠没理她,收回视线,开始整理书案上的纸张,沉默已代表一切,她想多了。 032、夫妻同色 初六观花嬉冰之日终于到来,外面天色还黑着呢,白牡嵘就被流玉和小羽叫了起来。 卧室里也矗立了一顶暖炉,但是依旧不暖和。从被窝里出来后,冷气蔓延至周身,让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这暖炉和宇文玠书房里的没什么区别,但是绝对没有他那顶暖炉散热强。白牡嵘认为是炭的问题,自己房间里这个暖炉里烧的炭是下等的。 真是阴险抠门到极点了,白牡嵘亦是佩服不已,连一点好的炭都捨不得给她,真绝了。 流玉和小羽快速的给白牡嵘穿上衣服,流玉的小脸儿是绷着的,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白牡嵘扫了她一眼,随后就笑了,「这一大早就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的是我,你噘的什么嘴?」 流玉将她的衣扣繫上,一边小声道:「奴婢听其他上女说,如这种要参加宫宴,王妃应该穿特别定制的衣饰。王妃没有就算了,可是小王爷都没派人送来,奴婢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气闷。」能把人忽视到这种程度,怎么想也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都没认真,你反倒认真了。穿什么不行,只要不光着,我都不介意。」而且,今日势必得多穿一些,否则非得被冻死不可,太冷了。这身体受不了这种冷空气,她可不想感冒,在这个年代,感冒都能死人的。 她甚至都猜疑,宇文玠是不是打算用冷空气对付她,让她一命呜唿,和她之间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 坐在椅子上,白牡嵘任那俩人开始给自己捯饬。这王府里没有准备给她任何用度之物,眼下摆在这里的所有首饰,均是白家的陪嫁。 也幸好白家家底丰厚,陪嫁丰富,不然,她出了这个王府的大门,就真的得丢人了。 这个时代,诸多讲究,根据身份,也应当配上相当的饰物,便是在街上看见的普通妇女,都会在头髮里插一根银钗。 将脑袋上那些碍事的长髮盘起,流玉的手要更巧一些,挽发这些活儿她做的十分好。小羽在旁边给递钗子,一边不眨眼的盯着,显然她是想学学。 「如何给王妃挽发,都是常姑姑教的。在被升为上女时,常姑姑都会亲自调教我们一段时日。」流玉解释,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挽发。 小羽是被白牡嵘带过来,也是她给她升为上女的,所以这些她都没学过。 花了将近两刻钟,她的头髮才挽好,着实是沉重,坠的白牡嵘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随后,流玉开始给她上妆。那些胭脂水粉看着倒是不错,很细腻的样子,不知这古人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古代女人对于美还是很有追求的,当然了,仅限于权贵有钱人家的女子,普通的女人可没这么好命。 闭着眼睛任流玉在自己的脸上捯饬,一边计算着时辰,寅时末出发,也不知何时能抵达飞龙湖。其实飞龙湖在哪儿白牡嵘都不知道,这皇城主街以及西城她倒是研究明白了,但是其他的地方,以及皇城外围,都是不甚了解。 想着这些事儿,白牡嵘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事来,「小羽,你可见着小王爷派人给我送去的一纸休书?他说他亲笔写了休书,可我怎么没见着?」他宇文玠总不至于说谎,那休书哪里去了? 小羽眨了眨眼睛,「王妃,奴婢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就是送休书的。这事儿原本是索长阁的上女去做的,她不愿意,正好半路遇见了奴婢,就交给奴婢了。」 「那休书呢?」睁开眼睛,白牡嵘扭头看向小羽,还真有休书! 小羽也皱起了眉头,仔细的想了想那日经过,她迟疑的开口,「奴婢记得,当时给王妃送休书。到了房间之后,看到王妃情况特别不好,奄奄一息,当时特别着急,就好像、、、好像把休书就放在了床头。」应该是这样的。 白牡嵘挑高了眉尾,「我的姐姐,麻烦你回去找一找,一定要把这休书找出来。」人家小王爷不想屈尊再写一张,她还是得拿着那张离婚证才好使啊。而且,在那里住了也算很久了,她印象之中根本就没见过那休书。 小羽立即点点头,「正好奴婢想今日不随王妃出府了,还是叫流玉跟随吧。常姑姑没有教导过奴婢规矩,那么大的场合,奴婢很担心会出错,还是叫流玉去比较稳妥。正好奴婢去找一找那休书,应当没人会拿走的。」 白牡嵘颌首,「成,就这么办了。」 梳妆完毕,之后开始武装,白牡嵘这个身体惧冷,尽管她精神强大,但很担心这身体会生病。 厚羊毛的靴子踏上,又里外三层的套了好几件衣服。披肩围巾一应俱全,最后披上白色的狐裘披风。那白色的毛毛十分柔软,服帖在下巴的部分让她生出几分暖意来。 抬手将兜帽也扣上,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来。她脸的大小与眼下的身材极不相符,身体如狗熊,脸小的倒是只有一个巴掌大小。 「但愿今日不会感冒。流玉,快去穿衣服,咱们走。」往楼下走,行动之时,白牡嵘都觉得自己十分威武。 流玉麻熘的去武装上,上女的衣服是很好的,灰色的披风,里面用边角皮子拼接,裹在身上也十分暖和。 从小楼里出来,冷空气就吹过来了。这个时辰天也是刚刚亮而已,不过王府中的灯却没有熄,这外面并不黑暗。 通往索长阁外的路上有护卫,即便如此天气,他们该值守就值守,绝不偷懒。 但白牡嵘认为,他们更像是监视器,并非是用来保护宅邸平安的。 唿出一口气来,瞬间就化为了一片白雾在眼前闪过,可见温度有多低。 这大梁也不知有多大,再往北还有没有城市了,如此寒冷,没有集中供暖,可如何度过。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扭头看过去,只见从书房方向走来一行人。 在前开路和跟在后头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穿着打扮都一样。而那个被护在中间的人却是极其显眼,他也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墨发整齐的束起,露出一张比之那狐裘披风还要白的脸来,煞是惹眼。 视线往下,行走之时露出披风里面霜色的袍角来。再看他靴子,与袍子同色,好像和自己这一身挺像的。 低头往自己身上看,白色的狐裘披风下,罩在最外面的是一条霜色的裙子。靴子里面是羊皮毛,而外面则是霜色的锦缎,还真是一样的。 正好这时,宇文玠一行人也走了过来。他上下的看了她一通,除了看她较之正常大了几倍的体型外,也注意到二人身上所穿相似,眉峰不由的动了动。 白牡嵘笑了一声,罩在兜帽中的小脸儿格外动人,「撞衫了。真不知是你我审美相似,还是我家人早对你有所研究,知道你偏爱什么颜色。」嫁妆里的那些衣服,就没有特别夸张鲜艷的。看来,这里头还真是大有文章。 宇文玠并不是很满意,其实撞色倒也无所谓,她偏偏这么说,就让他不由得心存芥蒂了。 看他那表情,白牡嵘更乐了,若不是太冷,她还真会提议他们俩都各自瞧瞧,是不是连内裤都撞色了。如果说这白家并不是很在意和大梁的联姻,又何必这般费心思,说不过去。 033、都是罪过 共同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在这王府住了几个月,这大门的方向白牡嵘倒是来过,但是却从未在此大门出入过。而且,那时的大门总是紧闭,鲜少有打开的时候。 而如今,那大门敞开,显而易见,这大门只有主子才能走。其他人若是出入,一律侧门。 大门敞开,外面已准备好的队伍也进入视线当中。矫健的马儿,前后加起来共有二十几匹,共同护卫着中间的马车。 马车很宽大,那几次白牡嵘出去,在街上倒是也见过一两次这么大的马车,据说里面坐着的不是一般的权贵。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马车制式,还是马匹护卫的人数都有严格的规定,没有那个身份,而拥有这些,无异于找死。 跨过大门的门槛,白牡嵘在披风里缩紧了身体,冷风吹在脸上,真的是很冷。 不过,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再看其他人,却是自如的很。就连流玉,步子都一直不紧不慢的,十分有上女的姿态。 反观白牡嵘则是真的不拘小节,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姿态是不是不好看。 这王府前门所对着的街道宽阔而幽长,且根本没有行人经过,两侧相距分别有五六十米外才有另外一个府邸,却不知是谁家。 宇文玠先行朝着马车走去,那车辕下放置着上马凳,他一步步的走上去,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难说的优雅。有些人生来就受过最良好的教育,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受到了严格的规定。 当然了,有些人可能在翅膀硬了之后就抛弃了那些教育,但有些人却不会。而宇文玠显然就是后一种人,他现在是一座宅邸的主人,又是身份高贵的小王爷,他却不曾对自己有放宽管束。 这种人也是难得,同时也是可怕,因为善于自我把控,所以也让人难以捉摸。 白牡嵘也跟着上了马车,马车密封的十分好,而且里面装潢的十分不错。车板上是地毯,一尘不染的,他们踩过之后,留下了几串清晰的鞋印,倒是糟蹋了这么好的地毯了。 正对门以及左右两侧的横榻上包覆着柔软的垫子,坐在上面,十分柔软。 宇文玠坐在正对着车门的地方,白牡嵘坐在了左侧。脑袋后门就是车窗,唯独这车窗没有被包覆住,还可以打开。 车门被从外面关上,这里就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横榻四角各安放了一个小型的暖炉,是固定式的,散着热度。 白牡嵘被头上的首饰压得难受,尽管过去了几个月,她还是不太适应这长发。古人的规矩是真的多,什么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所以连剪头髮都不能随意。 她坐在那儿不自在,惹得宇文玠也看了过来。她那姿态奇异的模样,着实是让人觉着不顺眼。 他真的没见过哪个女人会这般不顾颜面,简直就不像个女人。明明长得如此娇艷,却完全没一丝女子的姿态可言。 「你的头上长跳蚤了。」他开口,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嫌弃。 白牡嵘看向他,这人主动开口,说的却不是什么好话。外表看起来高贵,说话就露了相。 再瞧他那恍若浸了水似得清澈的小眼神儿,真是很难看得出他是这种毒舌之人。 「头饰太重,压得我难受。」说了一句,白牡嵘一边盯着他,他这脸上的红点点好像比前几日瞧见的又多了些。 再仔细一看,却是明白了,他是之前那些红点点已经消了,如今脸上正鲜艷的是刚冒出来没多久的。 他长得白,那些红点点就特别的显眼。 「小王爷脸上的红点仍旧未消,不知你是误食了什么,还是染了什么难治的病症?」皮肤敏感之人倒是也有,他这种情况若是个普通人家,肯定早就没命了。所以这也是富贵病,一般人真得不起。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深吸了口气,「冷热交替所致,没有什么大碍。」 看他答得随心,白牡嵘几不可微的挑眉,「我特别想知道,你不痒么?」 微微扬起头,他的下巴和脖颈露出一部分来,那上面都是红点,蔓延的很厉害了。 「痒。」他回答,却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 「看小王爷不动如山,还以为你没感觉呢。不过我倒是好奇,既然痒,你是怎么做到不抓的?」这也是一种能力了,忍耐的能力。 「主要靠忍。」回答四个字,虽字句淡淡,却颇有慷慨激昂之势。 白牡嵘忍不住笑,一个小屁孩儿,调调起的还挺高。 这时队伍应该是行驶到了大街上,因为往来有了人声。 也不知那飞龙湖到底在哪儿,按照这般速度,需要多久才能到。 正想问问宇文玠呢,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儿疾跑的声音。马儿奔跑时,马蹄铁踏在街面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更好似带着回音似得,穿透了这包覆厚重的马车。 能在街上跑马的,显然不是小人物。更何况宇文玠这一行车驾,但凡长了眼睛都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不是一般人。 很快的,那一行快马就追赶上来了,听着这声音就好像要把这马车踏破了一样。 不过,马车却是一如既往的匀速前行,方向也是一样,不曾有过半分的闪躲和拖沓。 就在那马儿经过之时,却忽然听得马儿发出嘶鸣声,马蹄声也不再快如鼓点一般,分外杂乱,显然是急停了。 微微挑眉,白牡嵘微微侧头看向自己脑后的窗户,是关着的看不见外面,却能清晰的听到声音。 「彧小王爷的车驾?不知彧王妃可在呀。」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丝毫不受冷空气的影响,因为听起来真是充满了阳光。 不用开窗去看,就知这外头的人是谁,就是那个整日在街上乱转悠的楚郁。好像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他,简直是无处不在。 被点名,白牡嵘也没感到意外,毕竟本来就认识。 却是宇文玠眼睛一转看向了白牡嵘,他长得十分精緻又清隽,看起来又安安静静的,不过,却显得很是淡然疏离,让人不好接近。 「你们何时相识?」他说,听起来像是拷问。 「小王爷不在皇城的那段时间,我们就认识了呗。」边说,她一边抬手拉开后面的窗子。脸上带着几许满不在乎,却又不由嗤之以鼻。因为他的问题就充满了轻蔑与敌视,听起来就是问她何时与人勾搭上的,显然他还是在乎戴绿帽子这问题的。 不过,她却是不怎么在乎,毕竟离婚证都发了,与谁勾搭都不是罪过。 034、合情合理 车窗推开,冷空气随之钻了进来,不过之后入眼的一张脸,却是笑的堪比骄阳,冷空气好像都随着消散了不少。 白牡嵘看着那个人,不由得也笑,他还真是无处不在。这大冷天的,他就骑马在外奔跑,再瞧瞧马车里的另外一位,身娇肉贵,吹些冷空气就会过敏。这两人一对比,同样的富贵命,却是完全不同的体质。 「彧王妃想必很不适应这寒冷的温度吧?与鹭阙坞相比,皇城堪比极北苦寒之地了。」楚郁白牙耀目,他披着厚重的黑色大氅,看起来完全不觉得冷的样子。但是他说话时,白雾闪现,可见这温度有多低。 「还好,就是在外时间久了,可能会被冻死而已。所幸小王爷贴心,马车出行,也免得我竖着出了王府,最终却横着回去的。」白牡嵘边说话边将兜帽扣上,真的很冷,脸好像要被冻僵了似得。 楚郁笑的开心,微微歪头,然后朝着马车里拱了拱手,「许久未见彧小王爷,不知小王爷身上的伤可好了?」 「多谢楚少爷关心,已无大碍了。只是最近太冷了,又染了些别的病症,要楚少爷见笑了。」宇文玠也没看窗户的方向,只是不疾不徐的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和他这安静的性子极为相配。 「看来是小王爷的老毛病又犯了吧!要说皇上也知道小王爷的身体不禁折腾,这嬉冰随驾名单,就不该将小王爷列在其中。」楚郁这话听起来,好似对宇文玠的身体极其了解。 白牡嵘是不知道这些,虽说听着楚郁的话好似与宇文玠的关系十分好,但宇文玠的话听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场面似曾相似,就是宋子非。 楚郁与宋子非家是亲戚关系,那日在街巷中相遇楚郁是特意而来,但宋子非并不是那么领情。 到底是楚郁一腔热情贴了冷屁股,还是说他另有目的,而他人都看穿清楚,从而要与他拉开距离。 「难得父皇与母后有兴致,作为儿臣不能为他们分忧,作陪倒不算是什么艰难的事情,本王还能做到。」宇文玠的回答滴水不露,他的话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明明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斑比,但出口的话却与他的眼神儿很不一样。 白牡嵘看了宇文玠一眼,暗暗的笑了笑,和他这种人说话真是费劲。 不过,楚郁倒是一如既往笑容满面,扯着有些不安的马在原地转了一圈,他又看向白牡嵘。 「彧王妃,咱们就飞龙湖见了。若是实在太冷,就多揣几个手炉在身上,免得被冻僵了横着抬回来。」他大笑着说完,便纵马离开了。后面随行了十几个人,一批人皆是快马,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亏得他上次还教训别人闹市纵马,如今自己这马骑得也挺熘。 关上窗子,白牡嵘看向宇文玠,却发现他正在看着她。那小眼神儿是挺招人怜惜的,不过他的眼神儿与脑子里的想法绝对不是相同的。 「小王爷有话说?」微微歪头,白牡嵘看着他,不知他有何高见。 「楚郁与太子过往甚密,你还是小心为上。既然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就应该谨慎自己的言行。」宇文玠看着她说,脸上的红点点好像也在动,使得白牡嵘分心一直在看他脸上的红点点。 「就是几次偷偷出府熘达,碰见并认识了楚公子罢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不交情的。再说,小王爷不是都答应我要去皇上那儿说休了我的事儿嘛,还要将名牒还给我。想来小王爷是言必行行必果,所以我在这皇城的日子也不多了,说不准哪天就走了。这些交错的利益纠纷,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太子,屹王,还有这个彧小王爷。各自为阵营,还有那么多的权贵,这里头水深着呢。 「还能承认自己偷偷熘出府的事儿,你到底是不知深浅,还是太过单纯。」完全看不出她做事的章法来。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大开庙门不烧香,事到临头许牛羊的人。正经的根正苗红,不是那随风倒的墙头草。」尽管她是打小没正形,但家里三代人民警察,家风极正,最后导致她也没『歪』。 她的话一套又一套,宇文玠似乎也很无言,「说自己惜命,又忽然一副坦荡激昂之色。」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年纪小见识少,也在常理之中。这人啊,可能会被摧毁,但永远不会被打败。所以,坦荡激昂是应该的,总不能叫我因为形势而畏首畏尾的伏低做小。」按照他的意思,好像她情势不如人,就得憋着才合常理。 宇文玠看着她,倒是很意外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这世上被打败的人多了去了,她却说人永远不会被打败。可被摧毁,不就是被打败么? 瞧他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白牡嵘就不由得嘆气,都说人不可貌相,这话放在宇文玠身上最合适。 从他外表来看,他就应该是一个安静内向的刚成年的男孩儿罢了。但事实上,他不是。 换了个姿势,距离角落里的小暖炉更近一些,「对了,我还不知道飞龙湖在哪儿呢?」听着外面的动静,人声少了,不知到哪儿了。 「在天龙山,皇家猎场以北。距离皇城二十里,需要两个时辰。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睡一觉,不要再说话了,吵得很。」闭上眼睛,宇文玠不打算再和她说话了。而且,还直言她很吵。 白牡嵘无言以对,她只不过问个问题罢了,果然讨厌一个人,连唿吸都是错的。 「有的人不说话也可以做出很让人生厌的事情,譬如成亲那日,你为什么脱我衣服?既然早就打算休了我,远离我这个曾被争夺的『祸源』,你脱我衣服就不对了。」他的做法才令人费解。 「洞房花烛,本王脱你的衣服有何不妥?不过那时倒是不知你有自解衣衫的能力,是本王小瞧你了。」闭着眼睛,他讽刺的极其到位,同时又将自己脱她衣服的行为说的合情合理。 035、天人合一 自解衣衫的能力?这个名头安在她的头上,还真是让她傻眼。不就是那晚为了争夺地盘吓唬他一次么,这就成为能力了。 身体向后,她倚靠着车壁,一边挺起胸。穿的太过厚重,简直像个球,胸部也没那么凸出。不过,气势还是有的,能看得出她正在努力的凹造型,犹如那晚一样。 「如果自解衣衫也算能力的话,那我绝对能算得上其中翘楚了。小王爷过奖了,如果缘分能存到夏天的时候,你会见识到更热辣的。」吊带热裤火辣辣,这小屁孩儿想必更没见过。若是惹着了她,她非得吓死他不可。 宇文玠似乎对她这种厚脸皮极是无言以对,看了她一眼,他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转到了一边,打算眼不见为净。 白牡嵘笑了一声,翘起腿,她也打算睡一觉。车轮声和马蹄声十分嘹亮,在车里面好像更为响亮。听着这声音,其实就知道已经出城了,那种没有人烟时的空旷感,让她瞬间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寂寥。 也不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之事何时会结束,但眼下没有任何的预感,她觉得一时半会儿的,她可能还得在这个世界混下去。 前路渺茫,虽说白姐向来自信,但所处的这个情况,还真是棘手。 马车走的很平稳,但速度也明显加快了,马车里,两个人都无声。白牡嵘脑袋靠着车壁,闭着眼睛,虽说是想睡觉,但是根本睡不着。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之后,白牡嵘就睁开了眼睛。 能听到外面人行走的声音,带着铁甲相撞的声响,听起来相当的刺耳。 微微转身,白牡嵘伸手拽开了窗子,入眼的便是外面林立的松树,以及地下极厚的白雪。有身着铠甲的兵将在来回走动,铠甲带着和白雪一样的温度,唿吸之时白雾也在闪动,让人觉得更冷了。 马车在前行,外面的风景也在后退,松树参天,棵棵皆有人粗。冷空气带着大自然的气味儿,虽寒冷却好闻。 这山还真是原始,雪也特别厚。皇城虽然也下雪了,却是没有这里的多。也难怪说这里的冰冻得结实了,可能也有地理位置的关系在其中吧。 看了一会儿,白牡嵘便关上了窗子,转眼看想宇文玠,他目视前方,一副安安静静的美男子模样。 以他这个年纪和模样,在那个世界应当就是个大学校草之类的人物。或许是个学霸,但内向安静,前途似锦,引得许多女生爱慕追求。 但在这个世界,他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单纯了,像一只小鹿斑比,但单纯的眼睛下,藏着一颗让人捉摸不透的心。 就在此时,马车缓缓地停下了,白牡嵘回神儿,大概是到地方了。 冰天雪地的,真的会冻死人的,皇上一个人想玩儿,非得叫来这么多人陪着,作孽。 宇文玠起身,先一步走出了马车。白牡嵘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厚重的衣服,随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远方古树参天,连绵无际,下方白雪堆积,看起来深可齐腰,这边的雪下的真是大啊。 马车眼下停下的位置应当是属于山腰,一大片已清理出来的区域,十几顶军帐扎在这里,极其的厚重。 王府的护卫已经下马了,做事有序,牵马的牵马,搬东西的搬东西。、 一路来坐在车辕上的流玉牵着白牡嵘的手将她从车辕上引下来,她看了看那些军帐还有做事的护卫,然后又看了看驻扎在远处的兵将,她小声的开口,「王妃,看起来好像要在这里住几天,可是奴婢都没有将衣物等带来啊。」因为那时通知的护卫根本没说要在这里停留几天。往年也有观花嬉冰的活动,但宇文玠都很快回去了,因为他身体不适。、 可眼下瞧着那些做事的护卫,他们好像已经做好了要在这里停留的准备。 「慌什么,停留几天便停留几天,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衣服有的是,我身上套了多少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慌张的,白牡嵘无所谓。只是瞧这地势不太好,而且也不太安全的样子。她现在貌似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自己这个便宜被宇文玠得了,有人想毁了她。所以,这地儿对于人身安全有威胁。 「但梳洗之物都没拿来啊。」流玉搀着她走,一路上她也被冻得手和脸蛋都红了。但眼下,她担心着急的并不是这个。 「姐姐我天生丽质,还用得着那些。你的手太凉了,赶紧自己暖和暖和,别扶着我,我自己能走。」看了她一眼,白牡嵘对她这种担心觉得无言以对,这都不算事儿。 甩开流玉,白牡嵘自己前行,这地方的雪虽然被清理了,但清理的很草率。地面仍旧是由雪堆积而成的,踩在上面吱嘎吱嘎的,发出清脆的声响。 往右面看,隔着一些古树,能看得到另一片营地,也是有许多人走来走去,不知驻在那儿的又是谁。 飞龙湖在哪儿不知道,但根据这地势来看,应当是在山下。 往帐篷的方向走,而宇文玠早就进去了,他还真是娇贵,不敢在外面待得太久。 环顾了个够,白牡嵘才也随着走进帐篷,流玉跟在她身后进去,便快速的将帐门关上了。 帐篷应当是刚刚搭建起来没多久,地面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呢。里面很大,矗立着两个半人多高的暖炉,不间断的散发着热气。 宇文玠就站在其中一个暖炉前,摆明了是正在取暖。 这里洗漱和休息的地方都有,还有上好的书案桌椅等等,一应俱全。皇家用品,各个精品,白牡嵘快速的扫了一眼,对这古代帝王的奢侈生活有了大概的了解。 脚下一转,她也走向了暖炉,看向宇文玠,却惊奇的发现他脸上的红点点比刚刚在马车里更多了。在他那白的能反光的脸上格外的扎眼,好像被化妆点上的一样,能去唱戏了。 笑了一声,白牡嵘盯着他的脸不眨眼,「你这是对冷空气过敏啊,还好发病在脸上,若是表现在唿吸道等处,可有你受罪的了。」 宇文玠站在那儿也不动,像一尊雕塑似得,「天生如此,无药可医。」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痒?」能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这忍耐力也是极强的。 「谁痒谁清楚。」他很痒,痒的难以言说。 「表示同情。」白牡嵘笑的更开心,嘴上却说的同情。 隔着暖炉看着她,宇文玠自然不信她的同情之言。 「这个时辰今晚是别想回城了,夜宿此处,你与本王同处一室。为了避免你再自解衣衫,一会儿叫护卫再搬一张床过来。」他说,并且很郑重的样子。 白牡嵘听他的话不由几许无言,还真以为她脱衣服有瘾呢。 「小王爷还真是高不可攀。不过我睡觉喜欢裸睡,就是不穿衣服的那种。小王爷今晚若执意也睡在这里,就能欣赏到我天人合一的睡姿了,恭喜你。」冲着他眨了下眼睛,这人八成不止是同性恋那么简单。 036、非你即我 宇文玠自进了大帐之后,就没有出去的意思。他在暖炉前将自己烘烤好了,就解下披风去床上坐着了。 他这人对冷空气过敏的毛病还真是挺严重的,只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他的下巴两侧就红肿起来了。那些红点点变成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模样,在他那肿起来的腮骨两侧特别显眼,他就好像被煮过了一样,配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种身娇肉贵的人白牡嵘是头一次见,在那个世界稀奇古怪的病都听说过,但从未见过真人。这回她也算是长见识了,如他这种娇贵的身子,扔到了民间就是死的命,多亏生在了帝王家。 他沉默不语,安静如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乍一看又活像个受气包。 白牡嵘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以及披肩,虽说身体仍旧被包裹的像个球,但也轻松了不少。最重的其实是头,一直压着她,十分难受。 流玉就站在门口,一直不敢大声喘气儿,白牡嵘和宇文玠唇枪舌剑,眼下这大帐里虽然安静,可是仍旧觉得无形之中有许多的流箭在飞,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波及。 挨个地方坐了坐,白牡嵘百无聊赖,不是说看滑冰么?可是都这会儿了,好像也没有去看滑冰的意思,难不成是主张玩耍的皇帝还没来? 看了一眼宇文玠,他的脸真是夺目,过去这么一会儿了,也没有消下去的意思。若到时出去看滑冰,再遇冷空气,他这脸也不知得成什么模样。 几不可微的摇头,她转眼看向流玉,「去,端一盆水来。」 流玉眨了眨眼睛,「王妃,是要热水么?」 「不用热水,常温的就行,就是不冷不热的那种。」解释,白牡嵘一边站起身,将衣袖一点点挽起来。 流玉立即离开,而这边白牡嵘则看了一眼宇文玠,他也正在看着她。 皮肤太白,以至于两腮的肿胀格外的明显,现在瞧着他的脸好像都变大了。 朝着他走过去,白牡嵘一边摇头,「今儿白姐就好心一回,帮你解解痒。」 「你想做什么?」看着她接近,宇文玠生出几分警惕来。 「别摆出一副受惊的模样,好像我怎么着你了似得。我以前也有个朋友对冷空气过敏,凉风吹过之后一脸的高原红。不过呢,她有绝招,就是用温度低于冷空气的水敷在脸上,不出半个小时就恢復原状了。我想也没人敢在你脸上试过这种方法吧?应当会有效果的。」白牡嵘在他面前停下,两只衣袖都已挽好了,就等水来了。 宇文玠身体微微向后,浸水的眼睛盯着她,「鹭阙坞气候温润,常年如春,怎么可能会有冷空气?」 倒是没想到他问这个,白牡嵘一时间也哽住了。她哪儿知道鹭阙坞是什么气候,只是根据这个身体的反应觉得那应该是个冬天不太冷的地儿。 眼珠转了转,她刚想说话,勐地听到一丝奇异的声响在快速的接近这大帐。那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方向就在大床的后面,虽是隔了一扇屏风,可这声响却穿过了屏风。 她听到了,宇文玠也听到了,几乎也只是一瞬间,他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臂,她也同时抓住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力,然后相对着翻飞,在床的上方转了一圈,随后砸在了床脚下。宇文玠的后背撞到了放置在床脚的衣架,那木制的床架应声而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就在他们二人离开原位时,一支纯黑的流箭穿过了屏风,径直的插在了床沿上。入床沿几寸,余留在外的部分颤颤巍巍,还在颤动。 衣架倒下来,砸的白牡嵘低下了头,所幸穿得厚,倒是不怎么疼。 缓了一会儿,白牡嵘才抬起头,扭头一看,宇文玠正躺在那儿看着她。 四目相对,白牡嵘着重的看了一下他的眼睛,随后撑起身体,顺便将他那条压在自己身下的手臂也拎了出去。 「刚来就遇到这种事儿,也不知目标是你还是我?」扭头看向插在床上的那支箭,方向是床,而刚刚一直坐在床上的是宇文玠,所以八成是沖他来的。 宇文玠也坐起身,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肩背,「自然是你。」 「这么武断可没道理,明明是你一直坐在床边,我可是刚刚过来。」白牡嵘站起身,抬起右手看了一下,因为衣袖挽起,她露出的一截手臂擦在了地上,有些破皮了。 「本王一直坐在那儿却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你过来之后,这支箭也飞来了。」宇文玠淡定的异常,似乎忽然飞来一支箭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将那支箭拔出来,白牡嵘看了看,坚硬且寒冷,看来这支箭在外头很久了。 「不是你就是我,如果是我,我不知是谁要对付我。但如果是你,那你一定知道对付你的是谁。再看你如今淡定的模样,似乎经常遇到这种事儿。」转手把那支箭递给他,让他自己想清楚,到底目标是谁。如果是她的话,那她接下来真得小心了,来的太快了。她还在大帐里呢,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宇文玠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那支箭,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肿起来的脸看不出什么来,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的美男子的模样,也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流玉回来了,手里端了一盆水。因为外面冷,她端回来的水明明是常温,但也还在冒着热气。 「王爷,王妃,刚刚奴婢过来时,瞧见有雪橇队上山了,还跟着很多人,看样子应当是其他府邸的主子。」往这边走,流玉一边说道。 「哦?他们在哪儿?」白牡嵘挑眉,随后问道。 「就在咱们这大帐后面的山头上,虽然很远,但是因为人多,奴婢看的很清楚。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从山头的另一侧滑下去,那边应当没有那么多的古树吧。」流玉放下水盆一边抬手比划着名,表示就在他们这一片大帐的后头山上。 白牡嵘扭头看向宇文玠,有那么多人在山上,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这放箭的人胆子还真够大的。 不止有绝好的技巧,还能隔着大帐和屏风进行瞄准,同时不惧山上有那么多的人。白牡嵘认为,如果此次目标是她的话,那这对手的质量还真高,比她以前『照顾』过的那些小混混要难缠的多。 037、毫不端庄 水送来了,白牡嵘也不再研究那支箭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了。反正在她看来,宇文玠这小子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安生。别看他整日待在府里写字画画足不出户的,但作为皇帝的儿子,他显然是甭想置身事外。 可能性自然是太子和屹王最大,为了帝位,这手足相残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了。 转身走到桌边,白牡嵘将挂在盆边的手巾扔到水里,随后将两只手伸进去,将整个毛巾都浸满了水。 右手破开的地方沾了水有点疼,不过在经歷过最初的生不如死之后,这些疼已经不算什么了。再说她的精神力在对抗疼痛时本来就很顽强,就更不算什么了。 把毛巾从水盆里捞出来,拧的半湿不干,她脚下一转,便看向了宇文玠。 他还站在那儿,以一副并不是很相信她且拒绝的神情盯着她,双手负后,尽量远离她。 白牡嵘却根本不管他拒绝不拒绝,瞧他两腮发肿,那些米粒大小的红点点根本没有消下去的意思,真是可怜至极。 本以为被冷风吹出高原红来就已经算是皮肤敏感了,但他绝对是其中翘楚了。 「坐下。」管他乐意不乐意,她难得好心一回,反正也没人敢在他脸上试过这种法子,她偏要试试,也瞧瞧会不会管用。 宇文玠不肯,但白牡嵘就直接上手了,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坐在床上,然后一手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另一手拿着毛巾直接怼了上去。 她的手因为盆里的水而很凉,宇文玠微微皱眉,下一刻半张脸都被凉凉的毛巾包住了,他的眉头皱的更严重了。 他不乐意时的表情就像被强迫了的小动物,水汪汪的眼睛特别惹人怜爱。这母性大发的女人,估摸着都受不了他这眼神儿。 白牡嵘看了看他的眼睛,随后就乐了,「我说斑比,你这么清纯无害,是怎么惹得别人对你下杀手的?有人对你有杀心,你去卖卖萌估摸着就能解决了。」 她的话都不是好话,而且有些宇文玠也听不懂,皱着的眉头显露出他内心的不满和烦躁,他抬手夺过手巾,另一手拂开白牡嵘的手,自己动手敷脸。 「你到底是不是白慕容?据本王所知,白慕容的生母是个风尘女子,但也是个雅伎,颇懂诗书与乐器,似乎你除了脱衣服之外,就一无所知了。」敷着脸,宇文玠很怀疑这个白慕容是个假的,兴许就是白家从哪个风尘之地找来的。 「我是不是白慕容,你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不过你这小孩儿实在是见识短浅,那叫什么来着,管中窥豹。我不止会脱衣服,还会花式脱衣服。」他在骂她,母亲就是个妓女,所以她的品性不好也在常理之中,遗传嘛。 不过,她还真不太清楚这个身体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但即便是妓女又如何。在这个时代,女人存活太难了,为了活命卖自己,也不算堕落。 宇文玠很无语,一个女人,能说出这种话来,他都有些佩服她了。 「毛巾给我,再浸一次水。」伸手,白牡嵘讨要毛巾。 宇文玠伸手递给她,同时瞥见了她手上的擦伤。 重新浸了一次水,白牡嵘将毛巾又送到他手里,看了一眼放置在床上的箭,她想了想,「不如一会儿我们也去后山上转转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放箭的人是在哪个方位把箭射出来的。」 「本王不出去,否则下午便无法见人了。」太冷了,每年最冷的时候都是他受苦受难的日子。 「你这人,不会出门的时候把脸包上么?你披风上的帽子是摆着好看的?」他这一路也没扣上兜帽啊,被吹成这样,纯属活该。 「你又知道什么?本王堂堂男人,岂能像你个小女子似得包裹满身。」宇文玠自有理由,他是个男人,所以就不能包的太严实。 「说的好像你现在的样子更有男人威风似得。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原地等死可不是我的作风,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瞧瞧,你也别想分享我的劳动成果。人啊,得学会反思,时时的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样才不辜负党的培养也对得起人民百姓。」白牡嵘随口乱说,一边示意流玉将自己的衣服拿过来,正好有人在后山滑雪,她要去瞧瞧。 「等一下。」宇文玠看着她要走,忽然道。 「怎么,忽然发觉自己觉悟很低,想攀着我的光辉洗心革面?赶紧走吧,戴上帽子,你这小脸儿就算被遮挡,也掩不住你的风采绝伦。」把他的披风拿过来扔给他,速战速决才是。 什么话都没说,宇文玠放下毛巾,然后披上披风。这回倒是听话的将兜帽扣在了头上,只露出一张脸来。 这般瞧着,他的风采绝伦的确不受半点掩盖。 先转身走出去,宇文玠随后,两个人出了大帐,便走到侧面直直的看向营地后方。 「这地儿是天龙山北部,地势你应当很了解吧。」白牡嵘看着山上那些参天的古树和皑皑的积雪,一时间眼睛有些发花。 「这片山叫做龙摆尾,在天龙山中,这里就像是龙的尾巴。山后便是一片陡坡,积雪覆盖之时,的确适合雪橇滑行。」宇文玠慢悠悠的说着,兜帽扣在他头上,下半部分的绒毛包住了他的两腮。 「走,上去看看。」仍旧先行,白牡嵘穿了那么多层衣服,行动却很是自如。 宇文玠在后,步子不紧不慢,使得走出去两三米开外又回头看的白牡嵘很焦急。返身回来,她一把扯住他的披风,「你就不能走快点儿?慢慢吞吞像个娘们儿。」优雅也不是在这会儿装的。 宇文玠被她扯得险些跌倒,想拉回自己的披风,但她抓得紧,最后无法只得加快了脚步。 往山上走,积雪很厚,每走出一步腿都会陷进去半截,可见这天龙山的积雪有多厚。 「还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这地儿不好走,风景却是不错。」费了半天劲,却一共没走出去二十米,距离山巅还有接近百米的距离呢,太不好走了。 宇文玠走在后面,披风被扯着,他烦躁又无奈至极。他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简直不知脸皮为何物,又十分的激进,他说什么最终都是无奈,因为她根本听不懂。 又跋涉了将近十米的距离,白牡嵘忽然停下了脚步。左前方两三米开外,积雪上面有一串清浅的脚印。那就是人的脚印,虽然只有前一半的脚印儿,可动物绝对是踏不出这样的印记来。 「人过就得留痕,再高的高手也做不到踏雪无痕。」说着,白牡嵘手上一个用劲儿把后面的宇文玠扯了上来,让他自己看。 宇文玠扯回自己的披风抖了抖,然后看向雪面上的痕迹,随后抬眼向上看向那脚印消失前的古树,树皮也有被踏过的痕迹,显然之前人就在其上。 而此处,正对着山下他所处的大帐。且因为此时阳光的关系,正好斜斜的照在了那大帐上,竟然能看得到位于床与大帐之间的屏风。 「放箭之人必是十分熟悉大帐内部的地形,床摆在哪个位置都十分清楚。纵观你我二人,能坐在床上享受的也只有你了。所以,目标就是你,别狡辩了。斑比,你也得小心了,不止我处境艰难,你也差不多。」白牡嵘上下左右环顾了一圈,随后笑道。 「斑比是何物?寓意为何?」她可不止一次说过了。 「夸你好看呗。」白牡嵘轻笑,还挺有求知慾。 宇文玠看她那轻佻的模样,若有似无的嘆了口气,「不许调戏本王。」胆大包天,毫不端庄。 038、塑料夫妻 沿着那踏雪过的痕迹往山上走,一连串的脚印都十分清浅,可见此人功夫不浅。 白牡嵘走在前,观察着足印,是从山上下来的。但是再往上看,积雪便被翻覆而起,很多很多人走过的痕迹出现,就是刚刚雪橇队从上头经过了。 那些清浅的脚印也就是到了那儿便消失了,再也没有了。 走到之前那些人经过的地方,白牡嵘也依稀的听到了山后面传来的声音,大声笑闹吵嚷的声音,有男有女,听起来热闹极了。 回头,白牡嵘看向后面的宇文玠,他还站在原地,根本没有上来的意思。一身雪白,扣着兜帽,看着像个小雪人儿似得。 「上来啊,去瞧瞧在后面玩儿的都有谁,说不准就是其中某一个人趁机放箭的。」白牡嵘觉得都得了解了解,重要的是她根本不认识那些皇亲贵胄,也对不上号,还得询问一下宇文玠才是。 「太冷了,而且也没什么可看的。」宇文玠收回观察那些脚印的视线,然后看向白牡嵘。他的眼睛里面一层水雾似得,倒像是因为太过寒冷而冻成了这幅模样,可怜兮兮。 「你不去我去。」白牡嵘真是觉得他难以相处,而且那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要转身往山上走,却听见山林左侧有人的声音,随即扭头看过去,古树之间,人影走动,正有人也朝着山巅上走。 树影稀疏间,也瞧见了走动的人的模样,黑色的大氅因为行走而拂动,让那个人看起来十分有活力的模样。 如同太阳一样有活力的人,满皇城只能找到那一位,就是楚郁。 眼下,就是楚郁从那边走来,而且他也看到了这边的白牡嵘和宇文玠。 笑起来,楚郁朝着这边挥了下手,「小王爷,王妃,真是巧啊,在这儿又碰见了。」 看着他,白牡嵘深吸口气,然后扭头看向宇文玠,这人竟然挪动脚步走过来了。 「楚少爷。」宇文玠轻轻拱手示意,声音虽然不高,不过却传出去很远。 楚郁在雪中行走,速度倒是不慢,很快就到了跟前。 「八皇子和十公主吵着要戏雪,眼下许多人都去山后断崖了,小王爷和王妃也是听到动静要过去看戏的吧。」楚郁的大氅下摆都是雪屑,而且很明显有一部分被冻住了,但他明显丝毫不在乎。 「楚少爷可知何时进行冰嬉?父皇的旨意一直没来,不知可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宇文玠询问,声音不轻不重的,和他安静的外表十分相称。 「小王爷还不知道么,皇上来到飞龙湖之后,先睹了冬日春花,眼下正在热络。依我看,今日嬉冰怕是不成了,所以八皇子和十公主才吵着要来戏雪啊。」楚郁边说边笑,看不出他说此话时是讥是讽,但听着总是不太顺耳,尽管他在笑。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颌首,「原来如此。」 白牡嵘也听明白了,就是说那皇帝正在和女人厮混,已经忘了冰嬉这事儿了。 真是任性啊,他兴致来了,所有陪着的人都得等着。 「小王爷,咱们请吧,看来山后正玩的开心呢。」楚郁抬手示意,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去瞧瞧。 白牡嵘也没等宇文玠说话,她脚下一动就先朝着山巅上走去了,她就是想瞧瞧有谁在后头玩儿。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无法也只得跟上,与楚郁并肩同行,他穿的厚重,但走路之时却也看不出艰难来。虽楚郁看起来充满了活力,可宇文玠与他同行,却也并非病恹恹,透着另外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终于上了山巅,眼前的景色却是无比开阔。这下面就是断崖,可远方却是古树连绵,没有尽头了似得,接连天际。阳光做陪,更是耀目。 这里原本是一处宽阔且幽深的断崖,不过因为下雪以及风吹的缘故,断崖已成了一个斜面,直直的延伸到山下。再加上雪壳厚重,所以正适合滑雪。阳光斜照,这里的雪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眼下,一群人在断崖下呢,一个超级健壮又高的人一手拉扯着一根粗长的绳子在肩膀上,一步步的顺着倾斜的雪坡往上走。他拖拽的就是雪橇,而雪橇上还坐着三四个人。随着往上走,雪橇也直摇晃,坐在雪橇上的人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大概是觉得好玩儿,边晃边笑。 白牡嵘的视线当即就被那个拉雪橇的男人吸引住了,真高真壮啊,乍看像一头牛似得。 「那是什么人?」白牡嵘问,觉得就算是奴才,也是个特别的奴才。 「那是专职铲冰清雪的壮奴,飞龙湖特有,别处可见不到。都是夷人,因为战祸被买卖。」楚郁开口解释,他的眼睛里倒是透露着对他们的欣赏。 「那坐在雪橇上的又都是谁?」雪橇上的几个人乐的哈哈笑,越往上坡度越大,那壮奴也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来。 「那个一团雪白的就是十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公主了。受尽万般宠爱,所以性格也十分骄纵。坐在十公主后面的就是八皇子,后面那两位分别是禁军统领的长子与皇后娘娘的侄儿,皆是十公主与八皇子的玩伴。」楚郁一一介绍,虽说那四个都是小孩子,但他都认识。 这皇城里的人,大概没有他不认识的。 白牡嵘点了点头,这么几个孩子不像是会放箭的人,倒是那壮奴看起来有些本事。在后面攀爬的那些下人笨手笨脚,在山下原地驻守的那些个兵将好似身手也不错,有嫌疑。 粗略的看了一圈,那壮奴就已拉着雪橇上来了,距离越来越近,他走的也愈发用力。雪壳虽然很硬,但是他一脚踏下去之后也开始有塌陷的迹象了。 站在这上头,所有的雪都是一体,所以也有所感觉。 白牡嵘低头往脚下看,只觉得这雪好像在往下坠似得,她还未感觉清楚,就见脚下所站的雪面忽然向下移动,下一刻这断崖上端整片雪都朝着下方滑了下去。整整齐齐的横截面,好像被谁用刀砍断了一样。 站在上面的几个人随着雪而朝着下面滑下去,那拉雪橇的壮奴也一下子跪在了雪面上。断崖上大片的雪直朝着下面滚下去,一时间几个小孩子的尖叫声以及山下驻守兵将的大喊声此起彼伏,但下一刻都被积雪滚落的声音掩盖住了。 身体不稳,白牡嵘也随之坐在了积雪上,下半身用力,一边撑起身体翻转过来。与此同时,翻飞的雪屑之中,她分明瞧见断崖顶端的古树上有黑影急速的窜过去,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 眼下已来不及去判断那黑影是什么,她一手扣住要散碎了的积雪,一条腿也顺势抬起,一下子就蹬住了一直位于她左侧的宇文玠。也不清楚蹬住的是哪个部位,反正蹬住了就有效果,她的身体跃起来了。 然而她身体刚跃起不过几分,一只手就抓住了她披风的一角,那股力气很大,她的身体立时落了下去。 是宇文玠那厮拽住了她,将她当做了垫脚石。 他们俩还真是塑料夫妻,关键时刻互坑。 想要还手,但上头落下来的雪噼头盖脸的盖在了身上头上,她只得闭上眼睛屏住唿吸,免得让这积雪把自己憋死。 039、好人好事 一直随着下滑的雪往下滚,全身都被雪裹住,尽力的掩着自己的脸,不让雪屑进入嘴里和鼻子里。 下滑了好大一段,感觉雪好像停了,但是她稍稍一动,雪立即就动了,这回下滑的速度明显加快,最后分明觉得不是往下滑,而是在坠落。 白牡嵘抓紧了速度蜷起身体,保护好自己,下一刻,直直的砸在了某一处,过于坚硬,她屁股在那一瞬好像都碎了似得。 上面无数的雪砸下来,落在上头将她压得愈发瓷实,她好像被夹在面粉堆里的馅儿似得。但也幸好这不是面粉,不然真可能会发生粉尘爆炸。 经过了大约四五分钟,才觉得上头不再落雪了,她蜷起身体给自己创造出一个空间来,但也仅仅一隅。再拖沓下去一会儿,她估计就得被憋死了。 伸展手脚,她打算往上爬,却忽然间觉得后背处也有动静,下一刻一只脚就蹬在了她的后背上,硬生生的把她又往雪堆里踩下去半寸。 发出一声闷哼,白牡嵘用劲儿的扭动身体,一只手往那边抓,抓了两把雪之后,就抓住了一只靴子。 收紧力道,那只靴子的主人在往上走,她也正好省了力气了。 那只脚想甩掉她,但甩了两下没甩掉,而且动作太多,积雪反倒在往下扑簌簌的下坠,索性就只得带着她往上走。 从积雪里往外扒真是极其困难,费了好大的劲儿,最后一层雪被拨开,白牡嵘松开了那只靴子,然后双手奋力向上拨开了积雪,头从里面出来了。 大口唿吸,沾在嘴上鼻子上的雪屑被吸进去了一些,引得她咳嗽不已。 将睫毛上的雪屑眨掉,白牡嵘扭头看向旁边,那个被迫带着她钻出来的是宇文玠。 他满头满脸都是雪,原本扣在头上的兜帽已经掉下去了。那张脸和雪差不多白,但雪和脸却映衬的那些红点点更鲜艷了。 收回视线,白牡嵘攀爬着从雪堆里出来,雪明明很松软,可是如今摸着却十分坚硬。 满身都是雪屑,简直惨不忍睹,抬头往上看,没想到这么高。 他们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怪不得摔得她屁股疼,这是断崖下一层的断崖,简直就是捉迷藏。 「其他人呢?」按说都是一块滑下来的,而且那几个孩子还处于他们的下方,应当也在这儿才是。 「你别乱动。」宇文玠呵斥了一声,随后小心的从雪堆里抽出身来,然后转身看向他们的后方。 白牡嵘也随着他视线扭头看下去,只见身后一米开外就是另一层断崖,他们险险的卡在此处,是借了雪堆的光。 但,雪这个东西可不结实,若是他们在上面再动弹几下,难保这一大块不会再滑下去。 「看来,他们是掉到底下去了。还有四个小孩子呢,斑比,你要不要下去救人?」身体向后挪,不过这一块平台面积有限,挪动两下就是边缘了。都是大石头,坚硬无比。所幸雪厚,若是掉在这些石头上,非得被撞死不可。 宇文玠观察了一下周边形势,随后也挪动身体,远离那危险的边缘。 「与本王何干?再说,这里发生意外,巡逻的兵将很快就会发现的,自有人救他们。」宇文玠没什么情绪的说着,似乎对别人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即便那里面有几个是小孩子,但都与他无关。 白牡嵘看着他,他脸上的雪都融化了,所以这般看着好像刚刚洗过脸一样。 「你还真是冷血的不掩饰。不过,白姐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即便罪大恶极之人,也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的送了性命。算了,你不想救,那就自个儿去逃命吧,我要去瞧瞧。」说着,她撑着身后的石头站起身,向前挪移了两步,堆积在断崖边缘的雪就开始往下落。 雪下落的势头极其勐烈,一大块一大块的,落下去的样子恍若石头一般。 稍稍探头往下看,只见白雪茫茫,这处和下层的断崖居然仍旧有很大的落差。而且除了白色的雪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的,根本没有人影儿。 大概都被埋在雪里了,所以瞧不见人影。如果要救人,就得赶紧下去,否则时间一久,他们就得被雪闷死了。 观察了一下,白牡嵘脚下一转决定迂迴的绕过去。从这儿直接跳下去不太乐观,旁边倒是没这么直上直下。 宇文玠坐在那儿看着她,浸水的眸子载着几分不解,那些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出于什么目的要去冒险相救。、 「你真的要下去?倒是忘了半个时辰之前,你险些被冷箭射穿的事儿了。」他凉凉道,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感到质疑。没人会做无缘无故的事儿,没有利益为何冒险。 他这口气白牡嵘就不爱听了,「我做点好事儿还有问题了?伟人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儿。但对我来说,做一件好事就已经是难事儿了。如今我正打算做好事,你别质疑我。」 话落,她踢掉了阻碍在眼前的一大块雪,像石头一样,撞得她脚疼。 「这么高,你打算跳下去当好人做好事么?」宇文玠简直不知她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些话。伟人?他怎么不知谁是伟人。 「按照这雪的厚度,跳下去应该也无事。」白牡嵘觉得倒是也可行。 「本来就有人要你的命,如今倒是自己往绝路上走,还真是省了他人的麻烦。」宇文玠无言以对,她要送死,看来谁也拦不住。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要是怕了他们,我直接自我了断不是更好。再说了,敌方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还怕了他们不成。你是个冷血的人,但不代表我也是。你在这儿待着吧,处理完了我就通知你一声。不过如果我跳下去之后没再说话,你也就别惦记了,可能我就挂了。」说着,她再往断崖边缘前行几寸。雪很硬,很滑,和冰差不了多少。 不说别人,就是那几个小孩儿,她也得想法子救一救再说。生命才开始没多久,岂能就此送命。 「等一下。」宇文玠开口,喊住了她。 「怎么了?」继续探头往下看,她觉得在这个地方往下跳最保险。 「既然你那么喜欢做好人好事,就先过来帮助本王。本王的披风掉了,就在雪堆里,给本王找出来。」宇文玠靠坐在那儿,他倒不是疼,就是脸上和脖子特别的痒。刚刚被雪包围,冷的极致,他觉得自己的脸和脖子都要炸开了。他倾注了所有的忍耐力,可是已经有些受不住了,想要动手抓痒。 回过头来,白牡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刚刚他们俩钻出来的那堆雪,他的披风是掉到那里面去了。 他这话倒是说的她无话可说,她刚刚的确是在说自己要做好人好事。 转身,她挪蹭着回来,弯身跪坐在雪堆上,两条手臂钻进积雪里,开始给他翻找披风。 宇文玠靠坐在那儿看着她,瞧她屁股朝天一副老牛拱地的模样,不禁唇角上扬,真是够蠢的。 040、险象突现 在雪地里扒拉了半晌,总算是摸到那披风的边角了。她屈指抓住,然后一个用力,将那披风从雪堆里头扯了出来。 披风厚重,货真价实,上面又都是雪,白牡嵘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出来。 站起身,她双手提着披风用力的甩,雪屑飞扬,使得一直坐在那儿的宇文玠都不由得偏头躲避。 「好了,给你。」虽然里侧还沾着些雪,但也不碍事儿。他这体质,再冻上一会儿,估摸着全身都得长满了红点点。 走到他面前,白牡嵘一甩披风,直接盖在了他身上。蹲下,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将兜帽拿起来盖在他头上。 看向他的脸,两腮还是浮肿着的,脸上的那些红点点看起来也更严重了些。 几不可微的摇头,「你真是太娇贵了,这么下去,估计你整个人都得肿的你妈都不认识了。痒不痒?」 宇文玠看着她,浸水的眸子看起来倒是透着一股坚定,「嗯,痒。」但,他还可以忍住。 白牡嵘嘆口气,一边歪头看着他,「太可怜了,明明生来富贵命,却有这样一副身子。还打算下去做好人呢,我看我还是先把你弄出去吧。」再说,他之前说的也对,这边有动静,驻兵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的,他们自会下来救人。 宇文玠没言语,他显然也不打算道谢,只是表情淡淡的。 抓了一把雪,白牡嵘在手里攥了攥,随后甩掉。 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是雪水,攥在一起试探了一下温度,随后一下子捧住了他的两腮。 宇文玠立即向后躲,她却认准了要捧住他的脸不放。 「你别动,既然痒,就得想个法子解痒。你这样下去,脸会肿的像猪头一样。你见过长着猪头的斑比么?」撕拉硬拽,白牡嵘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 宇文玠身后没多余的面积,躲也躲不开,最后无法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打算给扯下来。 白牡嵘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手,那修长而又白净的手上也起了红点点,已经蔓延至手上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和你一比,我都成皮糙肉厚的了。别动了,我想个法子赶紧把你运出去,不然你真变成猪头了。」放开他的脸,白牡嵘将兜帽又扯了扯包裹住他的脸,随后起身打算尽快离开。 环顾了一圈,上去不太可行,因为太高了。她倒是可以试试跳上去,但若一下不成,难保不会掉到下面去。 在积雪里,这轻功却是施展不大出来。而且,她最近也疏于练功,要说和人过招她不怕,飞来飞去就不太容易了。 再看宇文玠那难受的像个雕塑似得样子,就更指望不上他了。 「走吧,我带你下去,咱们从下面迂迴绕过去。你不是说这片山头是龙摆尾,既然是龙摆尾,那就能绕过去,充其量难走了点儿,但天黑之后怎么也能走出去了。」再说,下去没准儿还能把其他人抠出来,或者再碰到前来营救的驻兵。 宇文玠单手撑着积雪站起身,这么一动弹,他都觉得浑身刺痒,那种想让他把全身上下的皮都剥下来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拉拽着他的披风,白牡嵘往刚刚探测好的地方走,那个地方虽说和下面落差仍旧很大,但起码有坡度,能够有交好的缓冲。 宇文玠步子有些不稳,这种痒还不如彻底的疼痛来的爽快,最起码疼痛不会让他如此难熬。 「你若是撑不住自己,就抓紧了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白牡嵘觉得他真是难受至极了,否则也不会任她抓着而不反抗。瞧他刚刚那模样,她只是想给他解痒而已,他就活像自己要被强姦一样。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她走了过去。白牡嵘抓紧了他的披风,随后便跨出一大步,直接跃了下去。 这有一段斜坡,在中途踩踏了积雪做了个缓冲,随后终于落在了雪地上。积雪厚重,落下之后便开始下陷,足足没过了腰之后,才停下。 白牡嵘深吸口气,随后扭头往上看,这一段落差真大,但所幸是有惊无险。 扭头看向身边的宇文玠,他的脸已经跟小面包似得了,若忽视那些红点点,还真是可爱的很。 「你没事儿吧?咱们走。」白牡嵘费力的迈步,一条腿终于从雪堆里挣扎出来了。 宇文玠也随着走,两个人差不多一样的费力,因为这积雪太厚太沉重了。 而且这里的雪大部分都是从上头坠落下来的,简直形成了一座山一样,往外走,分外艰难。 边走白牡嵘边注意四周有没有人,可是却丝毫没动静。难不成,他们没掉到这下面来。 拖拽着他,白牡嵘可是使了很大的劲儿,宇文玠则看起来好似力不从心,而且他看起来很僵硬似得,好像被冻住了一样。 「你现在到底感觉如何?我看你好像半死不活了似得。」回头看他,因为天色渐晚,所以光线也不太明朗。 「还能忍得住。」宇文玠回答了一声,却是咬着牙似得。 「真是受不了你这娇贵的模样,快跟上,出去后先想想法子给你解痒,不然我看你真要被痒死了。」雪真的堪比沙子般沉重,才走出去几米,白牡嵘就觉得自己满身大汗。 宇文玠也不言语,只是跟着走,他的确是要痒死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天色都暗的朦朦胧胧了,才从这一大片的积雪里爬了出去。 白牡嵘自是认为不能停留,但宇文玠却踉跄了两步,然后一手抬起,作势要抓自己的脸。 一眼看到,白牡嵘立马抓住了他的手,「你别抓了,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模样了?小面包儿也就是你这样儿了。」 宇文玠皱着眉头,他是真的难耐至极。不过,即便难过,他的耳朵却是忽然一动,「快,离开这儿。」 他说完,白牡嵘也听到黑夜里有一丝奇异的风声灌过,随即拖拽起他,快速的朝着林子里奔了过去。 尽管不知那声音是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大张旗鼓的来找人,就说明来者不善。 进入林子,两个人的速度都加快,天色黑暗,但于白牡嵘来说却没有太大的阻碍,她的目力不算有多强,却也还能撑住。拖拽着宇文玠,也不成什么问题。 宇文玠肢体有些僵直,走动之时热气上涌,与这冷空气交织,更是让他内外巨痒难耐。 终于奔到一个斜坡后,宇文玠脚步一顿,白牡嵘又过于大力的扯着他,力量作用,两个人沿着那斜坡直接滚了下去。 白牡嵘的身体撞到了一棵树,下一刻宇文玠也撞到了他怀里。她直接伸手找到了他的脸,然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兔崽子,他们过来了,不许出声。」压低了声音,话落之后她也屏住了唿吸。、 之后,便听得一些极轻的脚步声从上头经过,迅疾如飞,甚至带着难以言说的杀气。 041、忘恩负义 躲了好一会儿,那上头的疾声才消失。白牡嵘恢復唿吸,一边松开捂住宇文玠嘴的手,「你没事儿吧?按理说,驻兵应当很快察觉到这边情况不对的才是。还有你的那些护卫,难不成一个个都是木头?」龙摆尾这山后和前头距离也不算太远,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居心叵测的人先来了,看来情况真是比她想像的严重。 「没有第一时间赶来,自是被拖住了。赶紧离开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宇文玠开口,声音压得低,同时又咬牙切齿的,似乎每个字儿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走吧。」白牡嵘也觉得当前形势不利。而且,她觉得在断崖积雪坠下之时所看到的黑影不是眼花。但同时又觉得如果说是针对她或者宇文玠显得有些过于巧合了,兴许针对的是别人。 当时在场的有楚郁,还有八皇子和十公主。即便是他们那两个玩伴,也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所以目标也兴许是他们。 站起身,白牡嵘将宇文玠拽起来,他好像全身都紧绷绷的,那种筋骨都绷直了的样子,说是全身抽筋也不过如此了。 拖拽着他,这点力气白牡嵘还是有的,只不过穿的太厚,雪地又十分难行。 往林子深处走,积雪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倒是也薄,白牡嵘挑拣着雪薄的地方前行,天色彻底黑暗下来时,两个人已进入了林子深处。 这片地形白牡嵘是不熟的,不过宇文玠应当熟悉,拖拽着他走,而他又没有阻拦,想来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是迷路了,他也能找到正确的路线。 疾奔,踩得雪发出吱嘎的声响,也不知是哪儿好像有冷风在唿号,听得人觉得寒冷异常。 不过白牡嵘却是跑了一身的汗,宇文玠像一根木头似得,即便是走路,似乎两条腿都不会打弯儿了。 忽然,前头跳出来一片黑洞洞来,在这种时候,更黑的地方不是山石便是山洞。 直接扯着宇文玠往那边走,可能真是老天开眼,那儿还真是个山洞。虽然洞口低矮,不过看了一下应当挺深的。 「走。」硬生生的将她拖拽了进去,白牡嵘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流。这厮太沉重了,而且好像越来越沉了,让她都有些无从下手。 撕拉硬拽的把他扯进去,这里头很低矮,也不宽敞,乱石交杂,却能抵挡住外面的一些冷风。 「先在这里藏身吧,我看你半死不活的了。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若说冷热空气过敏,你的反应也未免太严重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人生在世,总是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就譬如眼下,他总是不能一直都生活在保温箱里吧。 宇文玠的脸的确都浮肿了起来,那些红点点遍布每一处,一直蔓延至脖子一下。在外的两只手也一样,出现了浮肿的迹象,看起来颇为瘆人。 他闭了闭眼睛,随着白牡嵘安置好他,他也缓缓的放松身体靠在了身后的石头上,也不管那石头是否尖锐了。 白牡嵘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甩到了他的身上,蹲下身体看着他的脸,太黑了,不过也依稀能瞧得见他小面包儿似得脸。 「以前发生这种情况都是如何应对的?它们自己会消下去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种肿胀的感觉入手还真是瘆的慌。 「死不了。就是难熬至极,生不如死。」宇文玠回答她,声音都很难听的那种。 「真是奇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娇贵的要命。」自己的手温度不算高,白牡嵘捧着他的脸,希望能让他好受一些。真是太可怜了,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他早就没命了,还能活到现在。 「本王还没出世时,母妃喝了一碗见寒草汤汁,本王险些没命。好不容易出世,却是见风便发病,太医院束手无策。母妃也大伤元气,几年后便香消玉殒了。」宇文玠说着,听起来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但其中惊险可想而知,若不是命大,他连见一见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白牡嵘皱起眉头,「见寒草是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倒是看过一些拖拖拉拉的宫斗剧,好像要害人家流产都是用红花麝香什么的。 「见寒草便是见寒草,害人性命的东西。」宇文玠咬紧了牙关。 白牡嵘挪开手甩了甩,接触了一些冷空气之后,又重新覆在了宇文玠的脸上,「这么说,你这病当真没得治了?也真是可怜。这里还是很冷,你得保暖,但又不能太热。觉得热了就说,把披风拿开散热。」把裹在里面的披肩也解下来,然后掖在他脖子的地方,阻挡寒风进去。又给他整理了一下兜帽,之后继续用手给他缓解脸上的不适。 两个人都不说话,外面的风声也显得更清晰了,肆无忌惮的唿号,让人听着都觉得心里不平静。 「有没有觉得舒服一些?」坐在地上,白牡嵘也是觉得宇文玠这小屁孩儿命并不好,生来富贵,但又打从娘胎里就处于算计之中。小孩子又有什么罪过呢?无不是人们勾心斗角,小孩子成了牺牲品。 「嗯。」宇文玠回以一个单音,听起来他好像的确是舒服了一些,至少牙关咬的没有那么紧了。 「其实刚刚意外忽然发生的时候,我瞥见了山巅的树上有人影闪过。我认为不是我眼花,而是真的有人在捣鬼。明明说是观花嬉冰,却时时刻刻有性命之忧。」拿开覆在他脸上的手,甩了甩,之后又覆在上头,根据手感来说,他脸上的浮肿好似消了一些。 「你不算计别人,难保别人不会算计你。你想离开,是正确的。不过,想离开却也不容易,因为已经到手的东西很少有人会肯割让。」宇文玠亦是让她想清楚,若是脱离白家,她也不会好过的。 「我看你割让的很痛快啊,甚至不惜打算对外宣传你被戴了绿帽子。这世上有你这么心胸宽阔的也是稀少,小王爷也属奇葩一朵。」拍了拍他的脸,白牡嵘轻笑,这小脸蛋儿,好多了。 宇文玠微微向后仰头,却也没躲过她的蹂躏,他盯着她,黑夜也并不阻碍他的视线,「不要对本王动手动脚,如此随意,即便诬陷你在外偷人,也自有人相信。」 白牡嵘冷笑一声,一手再次重重的拍在他脸上,「你小子这会儿舒坦了,就用不着我了?我这是对你动手动脚么,这是在给你解痒。这才叫动手动脚呢。」说着,她两只手隔着披风在他胸上来了一顿十八摸,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动手动脚。忘恩负义的东西,一个谢字儿都放不出来,属貔貅的,没屁眼儿。 042、堪比九牛 天色愈发黑暗,寒风也在唿唿的响,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野兽在嚎叫一样。这一处低矮又幽长的山洞成了暂时的安全之地,最起码不会被外面嘶嚎的『野兽』吃掉。 宇文玠一直靠坐在那里,身上包裹着两层披风,白牡嵘又把自己的披肩以及厚重暖和的围巾给了他。他似乎真的挺怕冷的,裹了那么厚重,也没有觉得热。 不过,他脸上的浮肿却是好了许多,可能是这里没有那么热,温度一直都保持同一个模样,而白牡嵘又不时的给他的脸降降温,所以才会恢復的这么快。 看他不再闹腾,而且眼睛也闭上了的样子,白牡嵘松开了手。看来,往时这小屁孩儿连觉也睡不好,不过也是,浑身上下痒的难受又不能抓,搁谁谁都睡不着。 厚重的衣服给了他,白牡嵘不免觉得有些冷。她的意志是顽强的,但身体却十分惧冷,无法,她站起身,决定活动活动,免得感冒。 又看了一眼宇文玠,他没什么动静,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总是不能拿下来。到底还是个小屁孩儿,精神力干不过身体,也就任由他去了。 白牡嵘环视了一圈,黑乎乎的,她的目力倒是有所不及。不过,她却觉得自己的目力比之以前强了许多,在这种夜色之中虽不能说十分清楚,但朦朦胧胧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往深处走,石头散着寒冷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估摸着这地儿有野兽居住过,所以气味儿才会这么难闻。 终于走到了最里头,低矮的连直腰都不能,这山洞就不是个两头通的地儿,出入口只有那一个,若是真有人或是什么野兽跑来,她和宇文玠就得被堵在里头,还真是危险着呢。 转了一大圈,白牡嵘又走了回去,朦朦胧胧中,瞧见宇文玠还靠在那里,还真睡着了。 他全身上下包裹的只露出一张脸来,走到他面前蹲下,白牡嵘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虽说没有很彻底的消肿,但摸着好多了。 席地而坐,听着外头的动静,看样子只能等天明时再行动了。 也难说这外面情况如何了,即便再有人绊着,应当也会发现后头断崖雪崩了。那么多驻兵,找人却那么费劲儿么? 一时之间,真是难以搞清楚其中内情,但看宇文玠的模样,他并不是很焦急,看来发生这种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啊。 不由得有些犯困,但很冷,却是让她也恢復了些精神。试探着苏昀曾说过的调动内息,这样能使丹田之气更为稳固,从而在身体四週游动,这样身体也不会冷。 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倒是有了些效用,还真是不觉得那么冷了。 看来,真正的武功高手,即便赤身裸体于冰天雪地之中也不会死,最多将外皮冻得个剥离,但总是不会死的。 就在迷迷煳煳间,勐地听到响动,她下一刻就睁开了眼睛,只见宇文玠坐直了身体,距离她不过二十几公分,而且正在不眨眼的盯着她。 四目相对半晌,白牡嵘松了口气,「你睡醒了。觉得怎么样了,还痒不痒?」 宇文玠看着她,「你的功夫是跟苏昀学的?不过短短几个月,却是一日千里。」到底是她骨骼清奇,进步叫他也十分惊奇。 「这你都知道?」白牡嵘却是稀奇了,看那苏昀的样子,总是不能自己跑去和宇文玠交代了这些事儿。 「本王的功夫便是苏昀教授,当然了,也不过三年罢了。而且,只有姜家的秘药才有如此功效,让人的经脉以最快的速度被打通。」宇文玠自然了解,因为最初他吃的也是一样的秘药。 「姜家?苏昀不是你的人么。」虽然不知苏昀当初犯了什么错,才会落到看后门的下场。 「你还真是不学无术,嫁到大梁之前,你就没打听一下未来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宇文玠觉得她实在是没将这婚事当回事儿。当然了,他也没当回事儿。只不过如今知道她不甚在意,却忽然觉得心气不平。 「我一定要知道么?这些日子我接收的信息已经超量了,哪有时间打听那么多。」白牡嵘随便搪塞,这皇城权贵多如牛毛,她要是把所有人都打听一遍,脑细胞得统统剿灭。 「姜家便是本王母妃的母族,十年前,舅舅战死沙场后,姜家无后人,遣散了僕人,便也没落了。」宇文玠给她解释,倒也算是难得的耐心了。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原来如此,他母妃也是出身将门。但,看来人丁真是凋零,这般就没落了。 「将门秘药,秘方难寻,所以我的进步才这么快。你因此而看穿,倒也不足为奇。」白牡嵘摇摇头,还以为是苏昀自己去招了呢。 「但也不能不说是你资质过人,本王也连续吃了三颗药才成事。」她的确很让人惊讶,奈何是个女子。若是个男人,没准儿也能有一番成就。 听他说的话,白牡嵘却觉得这并非好事。联想到苏昀给她吃药那日自己的反应,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后腰处。那里曾挖出一颗痋虫来,自从吃了药开始练功后,后腰处倒是不再让自己不适了。 但莫名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后腰痒痛发作,忍不住想要抓一抓。 就在这时,两个人同时听到一些不同于寒风的声响从山洞外传来。 视线一致的看出去,虽是什么都没看到,却发觉那声音好像越来越近。 白牡嵘当机立断,快速起身,同时把盖在宇文玠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甩到自己身上,「来人不知是谁,咱俩还是先躲起来吧。」说着,她扯着他也站起身,然后快速的朝着山洞里退。 虽说往外走是条更好的出路,但鬼知道外面有几路人马,还是先躲着为宜。 宇文玠随着她往山洞里退,他行走之时已不再僵硬,完全能够自己行动。但白牡嵘扯着他不放,手如同黏在他披风上了似得,他也就只得跟着她走了。 因为刚刚摸过一遍地形,白牡嵘拽着他一直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那里低矮且石头杂乱。她扯着宇文玠登上一块畸石,后面就有一块空隙,两个人正好翻过石头落在了下面。 「不许出声,不然我就把你扔了自己跑路。」想也不想的威胁,倒是忘了之前她还觉得宇文玠知道这里的地形,仰仗他走出这里呢。 宇文玠被她塞进了角落里,实不是他软弱可欺,而是她气势堪比九牛。 就在两人稳固了身体,就听得有人进了山洞,下一刻,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一条围巾,看来刚刚有人来过这儿。」 白牡嵘一听,就立即扭头看向宇文玠,之前围在他脖子上的围巾果然不见了。 伸出两指欲插瞎他的眼睛,宇文玠也在瞬间抬起手用两指夹住了她的手腕。 见此,白牡嵘不由皱眉,手上用劲儿,他也随之用劲儿。 第一次以真正的力量相搏,两个人却是超乎寻常的势均力敌。他两根手指修长而有力,尽管还有些微微浮肿,却根本不碍他发力。夹着白牡嵘的手腕,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又觉得她手腕很细,他两指夹住绰绰有余。 043、首次联手 两个人僵持不下,那进入山洞里的人却也在朝着这边接近,过于安静,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走路以及唿吸的声音。 各自发力,但同时也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白牡嵘觉得这小屁孩儿完全不知感激为何物,同时也不知何为自责,若不是他丢三落四,那些人怎么可能往这里头搜,定然是稍稍看一下就走了。 这会儿还在跟她搏力,骄傲自大的小屁孩儿。 看他这样儿,白牡嵘自然心气不顺,即便外头还有威胁,但仍旧不想让他得意。 宇文玠则显得很淡然,虽是在发力,但也好似只是在逗她玩儿罢了。倒是一直在集中注意力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已经搜进来了。 听着脚步声,能判断出有四个人,其中一人应当功夫很高,因为脚步声极浅。 这深处很低矮,他们进来也不是特别容易,白牡嵘还在和宇文玠搏力,两个人盯着对方,耳朵注意着外面,一时间此处情形也紧张异常。 蓦地,宇文玠忽然两指一转,从她手臂下方绕到了上方,直接握住了她整个手腕。白牡嵘还未有所反应,只听得一声破空之音从石头后射出,直接盖过了头顶。 低下头,一柄大刀的刀鞘由他们二人的头上飞过,撞在后面的石头上,迸出无数火星子来。 宇文玠扯着她迅速的由石头后方跃出,跃起落地仅仅几秒,下一刻便与围在外面的四个人交手一处。 这里过于低矮,对于白牡嵘来说都有些艰难,更何况宇文玠。 他本就长得高,此时此刻不得不弯腰低头以免被撞。当然还有那另外四人,这里对于他们来说都显得十分拥挤,各自低头弯腰又围攻宇文玠与白牡嵘二人,风声四起。 白牡嵘手劲儿很足,招式奇特,二人围攻她一人,她也足能应付。扣住其中一人肩膀,她仗着身形纤细较对方在此地更为游刃有余,噼开腿,直接从那人腋下转到了后方,将他的手臂拧到了后背上。膝盖直直的顶在他的腰椎上,直接将他押解跪在地。 另一人重拳挥来,白牡嵘偏身闪躲,那拳头擦着她鼻尖而过。她顺势一脚飞出,另一手扣住那挥到眼前的手臂,那人身体倾斜,她身体旋转而起,把那人也压倒。三个人成了汉堡包,而她是汉堡最上层的面包。 就在她想随便抽出自己身上一件衣服把这两个傢伙捆起来时,宇文玠一步退到她身边。大概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两手恍若游鱼,循着白牡嵘胸前的空隙伸过去,分别扣住那两人的后颈,也不知他是如何发力,只听得两声骨头碎裂的脆响,那两个人当即脑袋耷拉下去,没了性命。 他一系列举动让白牡嵘大为惊诧,眼见着那两个人没了性命,她条件反射的咽了口口水,随后翻身而起。 还不等她有更多的想法,就见还有一人与宇文玠缠斗一处,她深吸口气,弯着腰疾步过去帮忙,二对一,那人仍旧不落下风。 不过因为此处太过狭窄,三个人难以施展,周边的石头都因为撞击而碎裂了。 宇文玠的招式狠厉且霸道,自生出一股劲风来,吹得人睁眼睛都困难。 两个人最初还有些配合不得当,但几招过后,他们俩似乎也对对方的出招方式有了基本认知,从而开始配合。 三人成一列,对敌当中,侧边二人翻飞而起,探手而出,各攻上下。 那人眼见自己不利,身体瞬时矮成一坨,循着那狭小的空隙直奔山洞外,眨眼间已是没了影子。 站稳身体,白牡嵘一手向后扶着石头,这还是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动手对敌,而且还出了人命。虽然以前就觉得人很脆弱,但今次却更觉得人脆弱无比,宇文玠仅仅用两只手一捏,就解决了他们。 一共四个人,跑了一个,其余三个都躺在地上死的透透的了。 「跑了一个,估摸着还得搬救兵来。咱俩赶紧撤吧,我看你也行动自如了。」白牡嵘看着宇文玠,他就站在自己眼前,虽朦朦胧胧,她却好像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杀气,那种由骨子里迸射出来的。 「走吧。」宇文玠回答,声音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他也没做过什么似得。 白牡嵘深吸口气,转身往外走,却忽然说道:「杀人偿命,若是以前,我应该直接把你拷了。」而且还是在她眼前杀人,还真是应了那句杀人不眨眼。 「看你便是下不去手,他们不死,我们也活不成。」他自然瞧见她刚刚明明控制住那两个人却打算要捆绑他们的模样,简直匪夷所思。 「理是这个理。不过你回答我,杀人时,你有没有快感?」他太轻描淡写了,人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杀人为什么要有快感?」宇文玠也是不懂她哪儿来这么奇妙的想法,简直不似人该有。 「没有快感便好,有一种人心理变态,杀人时最有快感了。不过,还不清楚他们是受谁的指派来杀你的呢,就此杀了岂不可惜。」留活口还能拷问拷问。 「问也未必会问出答案。」宇文玠觉得她此时天真的可以,问就会说实话么?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无需问,直接杀了了事。 「看来你真是经验丰富。」白牡嵘也佩服他,也不知他遇到多少次这种情况了。 这回宇文玠没回答她,只是当先一步走出了山洞,外面仍旧漆黑无比,高处的寒风在吹,那种唿号声犹如勐兽在哭泣,无比的瘆人。 「来,把这围巾围上,兜帽戴上。别到时出去了,你又肿成猪头了。」手里拿着捡回来的围巾,白牡嵘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他这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太严重了,谁知道他在冷风肆意的地方会不会又肿的像猪头一样,连身体都动弹不得。 宇文玠把围巾围在了里面,将大部分的脸包裹住,随后戴上兜帽,他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像有水似得,根本看不出他刚刚还杀了三个人。 若他是个连环杀手,必次次成功,谁也逃不过他的毒手,因为真的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什么都没说,宇文玠武装好了便举步前行,朝着林子左侧走去。白牡嵘跟在后面,瞧着前头宇文玠那样子,那时还拒绝严密包裹自己,说自己是个男人。这会儿倒是不言不语,看来脑子还是好使的。 宇文玠走的不疾不徐,而且走一段路会停下来听一听动静。除了寒风吹袭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声音了。 白牡嵘亦是格外小心,那些人来者不善,各个下死手。而且,她刚刚也算是开启了新世界,在这个世界杀人,还真不是一件大事儿。人如蝼蚁,踩死就踩死了。 她曾经倒是也把人打的半死进医院躺半个月不能动弹,但却真没杀过人。 想想这个世界,粗野残暴的让她大开眼界,同时也明白若是有人想杀她的话,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而且逮着机会就杀,可不会如她这般客气。 ------题外话------ 今儿除夕,听风在此祝福亲们开开心心,猪年发大财! 044、自作多情 黑咕隆咚,宇文玠一直带路前行,诚如白牡嵘所想,他的确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势。 不过,跟在他身后,白牡嵘却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倒也不是有意为之,更是条件反射。虽说之前他因为过敏严重而连动弹都很难,但是若是有威胁,很明显他也是能瞬间集起杀气的,那种情况下他也是不会坐以待毙,并且杀伤力极大。 人强需要九分狠,马壮要加十八鞭,但宇文玠却完全是反着来的。一个年轻的身体里,有一个孤老而狡诈的灵魂。 顺着一个斜坡上去,都是雪,所以也并不好走。且走路时不可避免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让人觉得无比的吵。这若是附近有人,定然会听到这走路的声响,于安全不利。 费了半天的劲儿,终于登上了斜坡,但上了斜坡后,宇文玠就停下了脚步。挪动身体避让到一棵树后,他仔细倾听,果然有动静从前头传来。 白牡嵘也缓慢的挪到他一侧,站在一棵树后,听着那边的动静。许是顺风的缘故,声音也显得很清晰,有人在说话,但却充斥着诸多的责骂与呵斥。 仔细听着,同时还有小孩儿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 但有小孩儿,白牡嵘估摸着是那几个小孩子被找到了,大家一样是被雪推下去的,但为何分开的那么远?这里的地势她不太清楚,所以一时之间也很难搞明白。 听了一会儿,白牡嵘看向宇文玠,「我听明白了,他们是在找该负责人的人,所以这个罪人就得那个壮奴来担着了。」 宇文玠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而且他好像也没打算过去,尽管那边是驻兵,他完全可以随着驻兵一块离开这里。 「给此次事件定上个意外也不为过,毕竟雪又不受人的控制,他们急着找替罪羊实在太过分了。那壮奴要把几个主子从断崖下面拉上来,累的跟狗一样,还得做替罪羊。走,过去看看。」白牡嵘不能忍,这群乌合之众,为了自己不受责罚,什么丧良心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宇文玠看向她,只露出来的眼睛透着极多的不贊同,「莫管闲事。」真不知她哪儿来的激情,这会儿还想管别人的闲事儿。 「你要做什么?驻兵就在那儿。而且,依你的身份和地位,你到那儿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将情况扭转,那个壮奴也不会被牵连。」白牡嵘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真的冷血么? 「与本王有什么关系。」话落,宇文玠转身走下斜坡,他并不打算过去。 白牡嵘发出一声嗤笑,真是冷血,虽说莫管闲事是对的,但是面对这种不平事,她是看不过去的。 深吸口气,她最后又听了听那边的动静,那群驻兵已经将那壮奴捆起来了。吆喝着捉拿罪魁祸首什么的,好似一个个都是皇帝的忠臣良将。 转身,跟着宇文玠离开,他分明是朝着龙摆尾的尾端走的,难不成是打算从那边绕过去么? 那些小孩子找到了,不知楚郁如何了。他也不是个弱鸡,总不会死在积雪里头。 夜越来越深,走的路好像也越来越长了,古树高壮,积雪厚重,完全的原始感,充满了野性。这若是停下来,非得被冻死在雪里头不可。 踩着雪,路开始变得十分不平,雪很厚,同时又被风吹得出现了一个倾斜的雪沟出来。宇文玠就走在这雪沟的前头,白牡嵘不得不跟在后头。 看他被包裹成那个样子,但显然效果是有的。若是不舒服,他应当早就停下来了。这人之前总犯病,大概也跟他装帅耍酷分不开关系。因为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所以冬天出门就露着脸。这会儿也忘记自己是个男人的事儿了。 大概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在前的宇文玠忽然止步,下一刻他淡然开口,「在这里。」 白牡嵘停下脚步,听着动静,只听得有人从左上方的雪坡上疾步行走。也只是两三秒的功夫,一个一个人影从雪坡上跃下来,如同风中落叶一般,飘然而急速。 落在雪地上,不可避免的发出一些声音,但凡是人,就没有能做到踏雪无痕的。 「王爷,您可无碍?」来人正是宇文玠的护卫,他们终于找到他了。 而宇文玠显而易见也是在等护卫前来,他除了自己的人,谁都不信。即便是那些驻兵,他也一样不信。 「情况如何了?」宇文玠更直起肩嵴,包裹严实的同时,他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威严一些。 「回王爷,太子爷正在处理此事,派出多人在找人。目前为止,十公主与楚少爷还下落不明。」护卫回答,声音压得低,不过白牡嵘也听到了。 楚郁和那个十公主还不见影子,真是怪了,按理说,就算是被雪推得和其他人分开,也不会离开太远的。 宇文玠却很平静,似乎那两个人至今没找到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琢磨这事儿不太寻常。记得大杨说过,当然了,楚郁自己言辞之间似乎也流露出过,他和太子的关系不错。 这会儿楚郁不见了,那太子爷应当很着急才对的吧。 楚郁又不是个弱女子,必会有法子自救,怎么还没动静。 「王爷,这会儿可回去?」护卫询问,似乎不知宇文玠作何打算。 「先将王妃送回去吧。」宇文玠开口道。 王妃?白牡嵘听了他话之后过几秒才反应过来王妃说的是她。这个词儿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奇怪,明明走了一身汗,却又无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个护卫快速的走到白牡嵘面前,「王妃,请吧。」 他们说话的口气更像是要送她去坐牢了,白牡嵘想了想,「小王爷,即便你不把我送回去,我也不会耽误你做事的。」 「天寒地冻,你回去休息吧。」宇文玠却拒绝,在白牡嵘听来他好像正在酝酿什么阴谋。 「天寒地冻算什么?我已经在外冻了大半天了。再说了,睡觉没什么意思,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喜欢在外头奔波。」白牡嵘依旧拒绝,鬼知道他和那个太子在搏什么,她总是不想做了炮灰。 宇文玠很无言,她鬼话太多了,不过听着却莫名的很顺耳。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真是这么个理。 「两个时辰后我便回去,你无需担心。」他说,之后便带人离开了。白牡嵘迈步要跟上,站在她前面那两个护卫却伸出手臂挡住,严禁她跟随,他们十分听从宇文玠的交代。 白牡嵘无法,轻嗤一声,谁担心他了?她担心的是自己,害怕被他算计变成了炮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题外话------ 亲爱的们新年快乐呀! 045、替代出头 那两个护卫一前一后,将白牡嵘围在中间,朝着营地的方向走。他们知道白牡嵘有功夫,所以採取这种近乎于押解的形式带她回去。 显而易见,宇文玠的命令于他们来说就是圣旨,可能真的圣旨都未必有宇文玠的命令有效用。 走的路很偏,雪也很深,有的地方能看到脚印,但分不清是谁走过的。 而且,这路是迂迴的,能听到风声换着方向的在吹。古树参天,积雪厚重,人走在其中渺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走的流汗,白牡嵘却不敢脱下披风来,那时让给宇文玠是好心作怪。但现在可是不敢,因为风吹得太勐了,若是风寒,这小命可危险。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瞥见火光,但是,情形也很紧张,能看得见驻兵在来回的走动。他们也举着火把,因为走动,那些火把闪闪烁烁来来回回,看起来像是在天上快速移动的星辰,透着一股危险不安之气。 护卫带着白牡嵘迅速的朝着他们所在的营地而行,很快的,避过了来回走动的驻兵,在原地留守的护卫掩护下,回了大帐。 暖气扑面,白牡嵘不由得眯起眼睛来,还是大帐里暖和。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您都不知道,从下午到现在,已经来了三拨人了。先前两拨还挺客气,护卫没让进,他们就没进来。一个时辰前来的一伙人根本就不听,硬闯了进来,吓死奴婢了。」流玉两步迎到白牡嵘跟前,接过她脱下的披风,一边噼里啪啦的委屈道。 「那些人来干什么?」白牡嵘脱衣服,一边问道。这大帐里就燃了一盏油灯,所以也十分昏暗。不过也能瞧清楚流玉委屈的小脸儿,她是真害怕了。 「来找小王爷啊。外面守门的护卫都以小王爷已歇息了做藉口,但刚刚那拨人闯进来,根本没瞧见小王爷,想必也知道护卫在撒谎的事儿了。」流玉说着,也不知是怎么了,反正她到了这儿来之后,就总是觉得心里慌慌的。 「知道了便知道了,若是真有罪,一会儿还会来人的。外面冷死了,这在外头转悠一夜,非得被冻死不可。」脱了身上套着的多件衣服,白牡嵘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就是这头髮已经不成样子了,被雪埋过,头上的首饰都丢了几件。 流玉翘脚帮忙给她拆头髮,一边嘟囔道:「奴婢还以为今儿来了就能瞧见观花嬉冰这寻常人难得一见的盛会呢,哪想到半路却出了这么多事儿。那皇上也不知在做什么,怎么一直拖到这么晚?」 「皇上在享乐呢,哪有时间理会我们。给我弄些吃得来,饿死了。」白牡嵘坐在床上,回头看了一眼,挡在那儿的屏风上还有一个窟窿呢。折腾了这么晚,谁放的箭也没找到,半路还生出事端来,真是不平静。 流玉立即去取食物,白牡嵘则思量着宇文玠到底去做什么了。这头有人在找他,一个劲儿的确定他在不在,意欲为何,也是难猜。 而宇文玠的心思则更难猜一些,不过他也算是经验丰富,人身危险,倒未必会有。 很快的,流玉将吃的送了来,在这个地方,饭菜居然还不错,四菜一汤,松软的蒸包,也是叫人惊嘆。 跟着皇帝老子,就不愁吃穿。 「你也没吃吧,坐下一起吃。我看今晚是甭想好好休息了,保存好体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吃饱可没力气干活。」白牡嵘挥挥手要流玉坐下,她可不在乎这些。 流玉想了想,然后便坐下了。在王府的时候,倒是总见小羽和白牡嵘坐在一处吃饭,自己羡慕归羡慕,但没那个胆子。 如今看着这些食物顿感很飢饿,小王爷又不在,所以她也便不顾忌了。 两个人一同吃,白牡嵘是真的饿了。在山里待了那么久,饿的她觉得一头牛都能吃进去。 就在两个人差不多要吃完了,忽然听得大帐外有声音传来,特别大的声音,在吵着要见宇文玠。 护卫还在以宇文玠已歇下的藉口抵挡,但明明上一拨人来时已经用过这个藉口了,真是无言。这撒谎就不会找点别的藉口么?还是只会撒这一种谎。 但那些人却根本不听这个,扬言护卫不让开他们便要来硬的了,护卫也厉声阻止,看样子这回得打起来。 白牡嵘皱了皱眉头,随后将嘴里最后一口汤咽下去,起身便朝着帐门走了过去。 流玉赶紧起来,拎着白牡嵘的披风跟了过去。再看白牡嵘长发披散,很是不雅,但想叫她回来重新挽一下已经来不及了。 打开帐门,白牡嵘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在护卫围挡之外的是一群披着黑色大氅的人,大约七八个,着装统一。 和护卫剑拔弩张,大有接下来就动手的意思。 「闹什么呢?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大帐前吵吵嚷嚷,这里岂是容你们吵闹的地方。」披着大氅,白牡嵘走出来,看着那群人,迅速的扫了一圈他们的手里,各个都拿着真傢伙呢。 「王妃,这是太子爷的人。他们要请王爷过去,但王爷身体不适已经歇下,无法受邀。」护卫开口,将这些人是谁向白牡嵘说了个明白。 原来是太子的人,白牡嵘反手示意流玉将门关上,隔绝了大帐内的一切。 「不知太子爷有什么指示?小王爷身娇肉贵,太子爷想必也知道的,见了寒风就不能动弹。正巧今儿吹了一天的寒风,已经冻得下不了床了。太子爷若是真有大事,不如明日再说。」护卫还在坚持着宇文玠在休息的谎言,她不顺着说都不行了。真是服了他们了,哪怕说宇文玠现在去厕所拉屎都行,就算他们闯进去没找到人也没关系。但现在,还真不能让他们进去。 那些人明显不信,但眼下,的确是不能闯进去。毕竟,身份地位有别。 「既然小王爷身体不适,就由王妃代替小王爷走一趟吧。」那当先之人想了想,随即道。 白牡嵘面色一变,要她去?不会有去无回吧。 但是,她若不去,那些人或许是闯进去,或许是把她捆走,反正是免不了撕破脸皮大打一番。 「既然太子爷很急,那就走吧。」白牡嵘略一思量,当面锣对面鼓,她倒是不怕。毕竟最让人担心的还是下黑手,那样难以防备。 「请。」那群人分开,将路让给了白牡嵘。 她只得迈步走,流玉跟在后头。不想两个护卫也跟了上来,倒是叫白牡嵘稍稍放了些心。还算这群人有良知,知道她现在和宇文玠算是绑在一块了。 朝着另外的营地走,驻兵来来回回,山上山下都是,看起来情况真的很紧张。 而且,也不知龙摆尾断崖下的情况处理的怎么样了,楚郁有没有找到。 那群人前后的将他们一行四人围住,护卫明显是严阵以待,精神紧绷。白牡嵘不时的瞥他们一眼,虽说手上拿着傢伙,架势也比较足。但她认为,他们不敢随意动手。 而太子非要将宇文玠找过去,是不是想要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亦或是,准备给他扣什么屎盆子呢。 046、疯狂的人 一片更大的营地灯火通明,寒风在吹,那火把也在跟着抖动。不过,人却很多,比火把还多。 白牡嵘随着那些人走过去,视线快速的在那群人身上扫了一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再看被围在中央的空地上,几个人跪在那儿,有穿着僕从衣服的,还有穿着兵将衣服的,一共八个人,各个都在哆哆嗦嗦的。 远处,一个大火堆架起来了,看样子好像要做什么篝火晚会的活动似得。只不过,这里的人明显没有篝火晚会的气氛,反而像是等着要审判谁。 走过来,白牡嵘缓缓停下脚步,视线快速的在那几个披着华贵狐裘披风的男人身上掠过,一个文质彬彬,一个矮胖丑。如果不是穿的人模人样,在人群里还真是不起眼。 「禀太子爷,小王爷身体不适,所以王妃代小王爷来了。」带着他们过来的人走到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面前单膝跪下,禀报导。 白牡嵘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太子爷。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瞧宇文玠长得,板正条顺,白嫩标緻有气质。再看这太子,跟他没一点相像的地方。 向前两步,白牡嵘曲了曲膝盖,「给太子爷请安。」让她跪,她是做不到的,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弟妹无需多礼,不知六弟身体如何了?他身体虚弱,打小便如此。其实此次嬉冰,他本不应该随驾的。但父皇兴致高,也是许久未见他了,想趁此机会见见他。」宇文腾的声音并不是特别的低沉,但胜在和气温柔,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多谢太子爷关心,吹了风,小王爷的确是不适的很严重。眼下在大帐里躺着呢,不能来见太子爷,还望太子爷海涵。」思量着讲话,白牡嵘也觉得别扭的很。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看这太子爷很温柔的样子,但也未必如表面这般。 「无碍,六弟不舒服,便让他歇息吧。今日,后山断崖处发生了些意外,那里本是一处戏雪的地方,每年来这里很多人都会去那儿玩耍。今日正巧八弟与十妹也去了那处,本是开心之事,意外突发也是谁都没想到的。十妹年纪小,金枝玉叶,打小便被宠着。如今,她身死于意外之中,父皇无比哀恸。」宇文腾一字一句,充满了感情,颇为心伤。 白牡嵘却一诧,那个十公主找到了?已经死了? 「太子爷,十妹出了这种事,自当要处理了一行相干人等。这些下贱的东西不保护好自己的主子,全部剥了皮处死。」那个矮胖丑的男人忽然开口,说话时字字尾音上扬,居高临下,所有人皆是下贱。 「三弟,这似乎不妥。他们的确有责任,没有看护好十妹。此事还是等父皇发落吧,眼下父皇哀恸,还是要顾念他的为父之心。」宇文腾却是不同意,充满了仁义之气。 那矮胖丑却是冷哼了一声,「太子爷也不必此时为了展示心胸宽广,十妹惨死,她可是公主,金枝玉叶,此等事情传出去,还不得被笑话死。来人啊,把这些下贱的东西都处理了,眼不见为净,算是为了祭奠十妹惨死了。」 宇文腾似有不同意,但矮胖丑已经下令了,他身后的人立即走了出来,直接将跪在地上那几个人押解了起来。 那几个人白牡嵘眼熟啊,在街上遇见过一次,就是围堵宋子非的那一次。 原来,这个矮胖丑就是屹王,宇文蔚。 宇文腾要阻拦,但已根本来不及阻拦。那几个人动作十分迅速,两个人押着一个,也不管那些人的哀切求饶,直接拽到了一旁。 手起刀落,抹了脖子,鲜血飈出来,带着一股白气,直接喷在了雪地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明明前一刻还在唇枪舌剑的呢,下一刻就把人杀了。 流玉惊得抬手捂住了嘴巴,眼见着那几个人血飈出去后就咽了气儿,屹王的护卫拖着他们径直的走向那堆燃烧的旺盛的火堆,如同抛垃圾似得将尸体扔进了火堆里。 十公主死了,又宰了一堆下人,似乎这就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粗野,残暴,疯狂。 一直站在宇文蔚身边的女子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始终紧紧地抓着他的披风一角。眼见着那几个下人被扔到火堆里,她脸都皱在了一起,手也跟着哆嗦。 蓦地,那被扔到火堆里燃烧起来的尸体忽然一个一个的霍的坐起来,继而肢体扭动,好像在里面挣扎一样。 那女子勐地惊叫了一声,双眼一翻就朝后倒了下去。 宇文蔚立即回头去拽她,却见那女子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咳咯咳咯的声响。 「来人,来人,叫太医。」宇文蔚大喊,周边的人都退到了一边。 宇文蔚一手托着她,一边大声嚷叫,那女子却抽搐的更加厉害。只是将近一分钟的功夫,女子忽然两腿抻直,没了气息。 「婉儿?婉儿?」宇文蔚拍打着她的脸,但是毫无动静。她紧闭的眼睛两角缓缓地流出黄绿色的液体,竟然活活吓死了。 白牡嵘皱紧了眉头,太荒诞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宇文腾深吸口气,挥挥手叫人去扶宇文蔚,还有一些穿着不错的人不知小声的说着什么。 白牡嵘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护卫,他们一直站在她身后,倒是波澜不惊。这种闹剧,估摸着总是上演,他们已经习惯了。 倒是流玉吓得不轻,身体一直在抖,火光照映下,她的脸煞白煞白的。 「别怕,死人被焚烧,身上的筋会挛缩,所以才会坐起来,正常现象。」她低声的安慰了她一句,希望流玉别像宇文蔚的女人似得,被吓死。 流玉哆哆嗦嗦,「王妃,太吓人了。」她不只是被吓到了,是要吓死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别怕。」拍了拍她的手臂,这孩子吓得全身都在抖,好像被电了似得。 就在这时,一行人从后面走来,因为人多,又听到了脚步声,白牡嵘微微歪头看过去。出乎意料的,过来的人竟然是宇文玠。 他披着披风,兜帽也没戴,露出来的脸有些浮肿,上面还有许多的红点点,十分清晰明显。 他很淡然,一步步的走过来,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似乎,他是个世外之人,根本不在意这里发生的荒唐之事。 莫名的,白牡嵘觉得这个小孩儿让人有一种很安定的感觉,最起码,他没有那么疯狂。 047、夫妻情深 随着宇文玠到来,大部分的人都各自躬身作揖,白牡嵘也看着他朝着自己走近,无端的心头放松了些。 这里的人都太疯狂了,残暴无良,还是宇文玠看起来更正常一些,表面正常也是正常。 「六弟,你身体不适便不要出来走动了,免得接下来身体更为不适,吃苦受罪的还是你。」宇文腾走过来,似乎对宇文玠很是关心。 宇文玠拱手躬身,「给太子爷请安。多谢太子爷惦念,每年冬日皆是如此,已经习惯了。听说十妹惨遭不测,不知到底是如何造成的?」 「一言难尽。刚刚三弟已下令处死了十妹的侍从护卫等一干人,却不想焚烧尸体时,吓到了他的爱妾。惨剧再发,三弟的爱妾也、、、」宇文腾说着说着便不说了,看着宇文蔚那伤心的模样,他也说不下去了。 宇文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蹲在那儿还盯着已死爱妾的宇文蔚,「三哥,请节哀。」 宇文蔚没吱声,好像没听见似得。他那爱妾不止眼睛里流出黄绿色的液体,连鼻子嘴里都流了出来,看起来十分瘆人。 白牡嵘还真是没见过被活活吓死的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真惨。不过,这都是宇文蔚的责任,是他下令杀人的,自己的爱妾被吓死,他要占极大的责任。 「父皇如何了?他宠爱十妹,定然忧伤不已。」宇文玠问了问,语调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波动。 「父皇自是哀恸无比,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眼下,阿茂还没有找到,当时他也凑巧在崖上。」宇文腾颇为担心的样子,他满身文气,虽相貌平平,但不得不说在屹王的对比下,他还是很出彩的。当然了,不能和宇文玠比,无论外貌或是气质,都没得比。 宇文玠嘆口气,随后看向白牡嵘,「天寒地冻,你就不觉得冷么?大梁的气候不比鹭阙坞,你会被冻死的。」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点头,「确实很冷。不过,我总是不忍心叫你出来受冻。不想,你还是跟来了,不放心我?」这突如其来的夫妻情深?不知戏过不过。 「见你许久未归,便觉得太子爷可能是有大事,这才过来。」说着,宇文玠从披风里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披风一角,微微施力,将她拽到了他面前。 白牡嵘被拽的趔趄,不过却也没反抗,站在他身边,微微抬头看他,今儿也算才发现这小屁孩儿也是个成年男人。 看他们俩如此,宇文腾笑了笑,「曾还听说六弟与王妃感情不和,看来纯属子虚乌有。若是父皇见了,必会高兴。」 「传言之事怎能尽信?但她不懂大梁规矩也是真的。若有冒犯太子爷之处,还望太子爷见谅。」宇文玠看了一眼白牡嵘,他语气平淡,那浸水了一般的眼睛却充斥了一股警告之意,摆明了要她别说话。 白牡嵘转开眼睛,她还真不说话了。不知他为何忽然跑来,而且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潇洒,连兜帽也摘下去了。他这脸,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六弟说得对。对了,之前三弟的人去请六弟,却回来传话说六弟不在营地。」宇文腾话锋一转,问道。 宇文玠却笑了笑,「可能是护卫没有说清楚吧,他们嘴笨,话也说不明白。」 「也可能是三弟的人乱说,不管六弟在不在,还是以身体为重。」宇文腾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 宇文玠微微颌首,「多谢太子爷关心。」 「此事,还是等明日父皇心情好些再决定吧。十妹花一样的年纪,不能在此地停留太久,务必得尽快送她回皇城下葬。」宇文腾这话不像是下定论,更像是在和他商量一般。 「全凭太子爷做主。」宇文玠微微低头,他是做不得主的。 「好了,天寒地冻,六弟快回去休息吧。」宇文腾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听着很是关切。 没有再说什么,宇文玠低头示意了下,便扯着白牡嵘离开了。 白牡嵘跟着他走,踩着雪吱嘎吱嘎的,后面跟着流玉,以及一大票护卫。 有他们在身后,倒是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一直走回了营地,白牡嵘才长出一口气,而宇文玠也松开了抓她披风的手,径直的进了大帐。 白牡嵘也进去了,流玉跟在后头,仍旧哆哆嗦嗦的。 帐内光线朦胧,但是十分暖和。她抬手扯下披风,一边搓了搓手,冻死她了。 宇文玠则直接走到了暖炉前,他也是被冻得够呛。 一看他那造型,白牡嵘立即走了过去。抬手扣住他手臂,「你不能在这儿站着,冻得时间久了,你就这么站在这儿,一会儿非得肿成个大仓鼠。」把他扯到床边坐着,他是冷热交替就犯病,自己明知道,却非得跑到暖炉前去站着,傻嘛这不是。 宇文玠看着她,不是很高兴,但是她说的有道理也是真的。 看他那不爽的眼神儿,白牡嵘松开了手,一边双臂环胸,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 「你应当是刚刚回来,怎么就跑到那边去了?你是想去看看我是否还活着?还是说,良心发现,去给我解围的。」这小子,不知抱着什么鬼主意。 「你若就此死了,岂不是冤枉。」宇文玠淡淡道,听起来没什么诚意。 白牡嵘哼了一声,「少说那些自己都不信的话,不过呢,瞧见你来了我确实心里舒坦了些。对了,十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看样子好像你想去瞧瞧,太子爷都不让似得。」 「被一刀贯穿胸肺。」宇文玠虽然没去见,但却知道人怎么死的。 白牡嵘一诧,「真的?这么说,是被杀了,并非什么意外,这是人为的。那,死的那些侍从,都是白死。不过,为什么要杀她呢?她再骄纵,也是个女孩子,能得罪谁啊?」这她就不明白了,连个小女孩儿都不放过,也太心狠手辣了。 「她的确是骄纵惯了,也见不得别人比她穿的好。八弟今儿新穿了一件貂绒披风,她相中了,非要抢了过去。你今日也看到了,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貂绒,极品雪貂的皮毛。」宇文玠轻声的说着,一边忍不住抬手想要抓自己的脸,但中途都硬生生忍住了,那动作看起来可笑的很。 听了他这话,白牡嵘是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你是说杀手认错人了,原本要杀的是八皇子。但十公主抢了他的披风,又戴着兜帽看不出脸和身形来,所以就把她当成了八皇子给杀了?太荒唐了。」如果是这样,那想杀人的除了太子就是屹王了。再不然,就是这位彧小王爷,他也很有嫌疑。 048、倒了大霉 因为帐内的温度,宇文玠的脸果然不舒服了起来,明显看起来肿胀了,那些红点点就像是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了。 宇文玠躺在床上,正在感受奇痒无比,想抓又不能抓,这种煎熬没人会知道。所幸此时不算是太严重,严重之时就像在山里似得,他连动弹一下都困难。全身都会因此而紧绷起来,身体不受控制。 他安静的躺在那儿,白牡嵘则端着一杯水,一手横在胸前,在大帐里来回的踱步。 已经快要天亮了,但是她实在睡不着,刚来这里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儿,实在是叫人难以安睡。 这里的人都太疯狂了,每天都琢磨着该如何杀人。竟然疯狂的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可见毫无人性。 她受不了这种世界,今日那些惨死的侍从何其无辜,都成了替罪羔羊。而且,可能只杀了他们未必会平息皇上的怒火,那个皇上说是哀恸,可是一直没露面,谁知道在酝酿什么呢。 转悠来转悠去,一杯水都喝光了,白牡嵘深吸口气,还是觉得不够喝。 刚想要流玉再给她倒一杯,扭头后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小丫头今天被吓得够呛,还能睡着,也是万幸了。 算了,不喝了。 转手将杯子扔到了桌子上,隔着几米的距离,那杯子稳稳地落在桌子上,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弯起眼睛,白牡嵘很满意,自己这力度掌控的还是可以的。 再转头看向大床的方向,宇文玠还躺在那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像一直没怎么动过。 他还真像是死了,不过,他在唿吸,她能听得到。 走过去,白牡嵘上下的看了看他,他闭上了眼睛,就是脸是肿的,看起来真是可怜。 摇了摇头,白牡嵘走到一侧,椅子上摆放着一盆水,她扯过旁边的手巾在水里浸了浸,觉得温度差不多,又转身走回了床边。 拎着裙子一角,至今为止她仍觉得无比碍事,但也没办法,总是不能光着屁股。 在床边坐下,她将毛巾一点点的放在了宇文玠的脸上,包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许是因为凉,宇文玠随即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里明明有水,更像是眼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眼泪。他天生就长了这样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舒服些了么?」看着他,白牡嵘问道。 「怎么还不休息?」他倒是没阻止,因为也发现这样有效,能稍稍的缓解一下他的不适。 「睡不着。只要想到这里的人都心怀鬼胎,时时刻刻想杀人,我就连眼睛都闭不上。就担心自己睡着了,无缘无故的做了鬼,连兇手是谁都找不到。」看着他,白牡嵘嘆了口气,活着真是不易啊。 「所以,你应该回白家,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否则,你将日日面对这种情况。」或许白家也很艰难,但总比这里要强的多。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了?我想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你的休书,的确是出现过。不过呢,被弄丢了。你放心,我会找到的。」白牡嵘扬起下颌,那什么劳什子休书,肯定能找到。 宇文玠没理会这茬儿,只是自己动手弄了弄毛巾。 「你不用着急,找到了休书就立马给你送去,一刻都不耽误。都说中年男人的喜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但谁知你小小年纪就盼着这个呢。不过呢,我就不一样了,即便我是太阳,也不会照到你那儿的。」他若是被太阳照到了,非得化成一滩水不可,整个人都是水做的。 「你若是太阳,本王就再也不迎接黎明了。」宇文玠淡淡道,冷静而毒舌。 白牡嵘无言,「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脸能不能见到黎明吧,肿的像猪头一样。明明你们兄弟几个,你长得最好看,但这一肿,就被比下来了。瞧着倒是和屹王有些相似,不觉得噁心么?」 「胡说八道。口不择言,侮辱丈夫,谁日后娶了你,倒了大霉。」宇文玠也生气了,竟然说他和宇文蔚长得像。那活脱脱就是一头猪,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唯独命大,活到了现在。 「我怎么记得你好像就娶过我了?现在,倒大霉的明明就是你。」白牡嵘哼了一声,这小屁孩儿还带诅咒人的。想她一大龄未婚女青年,最讨厌被说这种话了。 而且当年,白姐还有过几次相亲的经歷呢,不堪回想。 「是啊,本王知道,且正在享受倒大霉是什么感觉。」宇文玠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然后直接递给了她。 白牡嵘挑高了眉尾,真是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人。年纪不大,却没有一点好心眼儿。 没好气的接过手巾,白牡嵘瞪了他一眼,却又起身去清洗手巾。 宇文玠躺在那儿看着她,若有似无的弯起嘴角。 清洗好了,她又返回来,给他盖在了脸上。 「舒服吧?以前就没人在你脸上做过这种试验,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样能消肿。你这个小屁孩儿缺少生活经验,所以就别总说那些有的没的,当心白姐我对你不客气。」看他那在嘴巴上讨便宜的样子,真的是很欠揍。 「你刚过二八年华,却总是自称姐姐,可笑不可笑。」宇文玠早就想问问她怎么想的了,比他年幼,开口闭口无比老成,但老成可是装不出来的。 「我喜欢。」白牡嵘哼了一声,看他愈发不顺眼,她勐地出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隔着手巾,但她这一戳也不轻,宇文玠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庄重不温柔,身上没有一丝可取之处。」宇文玠生气,但他却好修养的没还手。 白牡嵘不甚在意,「庄重和温柔能当饭吃么?想杀我的人会因为我庄重温柔就不杀我了么?你说的话连个屁的用都没有。以后,有用的屁可以放,但没用屁就憋着,别放出来污染空气。白姐要休息一会儿,你最好别闭眼睛,难保不会再飞来一支箭,咱俩都完蛋。」直接翻身从他身上跃了过去,她翻到床的另一侧躺下,身上的骨头都发出了声音来。 宇文玠直接坐起了身,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白牡嵘,明明美的不可方物咄咄逼人,却张嘴皆是脏话。这种女人,不知谁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以后会娶到她。 即便不英年早逝,也得气的满身病痛,痛苦一生。 049、不要越线 躺下没过多久,白牡嵘便迷煳了起来。不过,却也能听到动静,因为心里有事,所以睡得不踏实。 宇文玠这厮自从她躺下后,就没有再躺下过。许是也觉得用冷毛巾敷脸很舒服,所以能听到他不时去洗毛巾的动静。 即便迷迷煳煳,她还是忍不住想笑,真是蠢。 天亮了,大帐里的光线也好了起来,不用再摆着琉灯了。 趴在桌子上睡得流玉因为噩梦而惊醒,直至坐起身看到宇文玠,她飞速狂跳的心脏才缓缓慢了下来。 太吓人了,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希望自己不会被扔到火堆里燃烧。太可怕了,也不想自己会那么悽惨。想想他们被杀时的模样,热血喷涌,带着热气,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么惨的事情了。 看着宇文玠,流玉忽然发现他好像在盯着睡着的白牡嵘看。 眨了眨眼睛,流玉微微歪头,宇文玠的视线,应当是对着白牡嵘的吧。 她看不出宇文玠那是什么神情,但这样瞧着,还真是美好呢。 因为外面不断有驻兵经过时盔甲相撞的声响,吵得白牡嵘也躺不下去了。睁开眼睛,这光线真是好,看来今儿是个晴天。 眼睛一转,她就和宇文玠的眼睛对上了。他就坐在床边,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了许多,只是还有些红点点而已。 他的眼睛是真的好看,水汪汪的,满是无辜感。好像这世上谁都能做坏事,唯独他不会一样。 深吸口气,白牡嵘忽的坐起身,丝毫无美感,「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在欣赏白姐的睡姿?」 「你不是说穿着衣服睡不着么?本王还等着看你天人合一的睡相呢。」宇文玠开口,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白牡嵘无语,「不然白姐现在脱衣服给你看?」说着,她就动手扯开了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宇文玠没想到她说来就来,视线在她已敞开的衣服上看了一眼,随后默默地扭头,起身走到了一旁。 白牡嵘切了一声,就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怂包。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昨儿一共穿了好几套在身上,为了好看一些,所以她今天要把原本穿在里头的换到外面来。 流玉立即过来帮忙,纤细的身体露出,然后又一层一层的被覆盖住,她看起来又圆润了起来。 「昨天丢了一些首饰,我这头髮你也不用弄得那么讲究了。随便挽一下就行,若是今日再发生意外丢几件,我非得心疼死不可。」那些首饰拿出去卖了能得不少钱。往后她总是会有需要钱的时候,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多可惜。 流玉忍不住笑,「丢了几件首饰总比丢了命要好得多。十公主都遭受了意外,可想而知昨天有多危险。不过,这件事也不能说,因为昨天小王爷和王妃没有离开过。」这一点她还是很明白的。 「聪明,就是这么回事儿。尽管我也没清楚其中玄机,但小王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呗。」白牡嵘点点头,事情就是这样的。 宇文玠始终背对着她们,用毛巾敷着自己的两腮,听着白牡嵘悉悉索索脱衣服又穿衣服的声音,他是真不了解她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的。最起码,他也是个男人,她居然能无动于衷的在那儿脱衣服,世上再也找不到这种女人了,奇葩。 「行了,去拿吃的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也真奇了,厕所没去几次,饿的倒是挺快。」白牡嵘摇摇头,这个身体兴许是智能的,能根据周遭环境做自我调节。 流玉轻笑,「王妃,你说的真有道理。奴婢也是这样,昨晚被吓到了,回来后还觉得想去方便。但是害怕不敢出去,可是熬着熬着,就没感觉了。」 「那你真得赶紧去解决一下内急的问题,憋得时间太久了,膀胱会爆炸的。」白牡嵘看着她,好心劝道。 「膀胱是啥?」流玉不懂。 「这儿,存尿液的器官。」白牡嵘用手戳了戳她的小腹某一处,一边笑道。 流玉立即羞涩的躲开,「那奴婢先去了。」 「去吧去吧。」挥挥手,白牡嵘笑看着她,这小姑娘被吓得连撒尿都不敢去,可见昨天的事儿有多荒唐。 流玉快步离开,白牡嵘则去洗脸。 看了一眼盆里的水,已经没有那么清澈了。她看了看,随后笑了一声,「我说小王爷,你明明挺白的,怎么这水都浑浊了?过来我瞧瞧,你的脸是不是已经被擦得破皮了?」 「是这手巾不干净。若不是情况紧急,本王岂会用这种东西敷脸。」宇文玠转身走过来,直接将手巾扔给了她。 一把接住,白牡嵘看了看手巾,这绝对是最好的了,纯白的,没有一点脏。 「这手巾没有任何毛病,是你的脸有毛病。」白牡嵘哼了一声,拿着手巾去洗脸了。水浑浊便浑浊一些了,反正她也不是那么讲究精细的人。 若是事事都像宇文玠那么吹毛求疵,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宇文玠站在那儿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恍若花开。 很快的,流玉便端着早膳回来了,虽说昨日死了个公主,但今儿的早膳一如既往的丰盛多姿。 「外面情形如何了?」坐下,白牡嵘也根本不管流玉给她使眼色。按照规矩,应当宇文玠先坐下,白牡嵘才能坐。 「嗯、、、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对了,奴婢还看到楚少爷了,他回来了,瞧着也没受伤。」流玉忽然道。 闻言,白牡嵘点了点头,「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儿,武功高强,自救完全没问题。」活着实属正常。 对面,宇文玠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了玉箸。 「但是,有一个高高的壮壮的,看起来像是牛一样的人被绑着。奴婢远远地瞧着,好像要和昨晚的那些侍从一样被处置了呢。」说起这个,流玉的心里就一阵惊慌。 高高壮壮的?就是那个壮奴了。 「昨晚死了一堆替罪羊还不够,今儿还打算接着杀啊。」抬眼看向对面,宇文玠正在斯文的用饭,无论是夹菜还是咀嚼,都透着极端的优雅,一看就是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 「斑比,今儿会不会嬉冰?」她问道。 宇文玠缓缓的抬眼看向她,「你今日最好不要做出格之事,安安静静。若是做不到,本王就将你捆绑起来关在大帐里。」 「你什么意思?」白牡嵘微微皱眉,还真难保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来,就得看今日是否风平浪静了。 「虽说本王之前有做过污衊你偷人私奔的计划,但不代表会纵容你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给本王戴绿帽子。控制你的眼睛,不要乱飞。控制你的手脚,不要越线。」宇文玠放下玉箸,警告完毕。 白牡嵘却是一头雾水,看着他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她才明白他说的是啥。他在说楚郁,让她别和楚郁表现的那么熟。 神经,楚郁的话题都过去几拍了?他是反应迟钝么,这会儿才想起来说这个。 050、多管闲事 皇上那里一直没有旨意过来,也不知道今日是否还进行观花嬉冰的活动不。十公主死了,这活动估计也不会再进行下去了。 吃饱喝足,白牡嵘便坐不住了,她打算出去看看。也不知那个壮奴有没有被处置,可怜的替罪羊。白牡嵘倒是很羡慕他那身板,若是发起疯来,估计十头牛也拽不回来。 而且,也真的很慑人,若是拥有那种身板,估摸着扛鼎掘山都不成问题了。 宇文玠则吃完了便去床上休息了,他还真像是小鹿斑比,只吃了一点点东西,明明一个男子汉,都及不上兔子吃得多。 「我要出去转转,一刻钟就回来。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我不会趁着这短短的时间去给你戴绿帽子的。当然了,即便是偷人找刺激,我也不会找时间那么短的男人。」裹上披风扣上兜帽,白牡嵘说完便走出了大帐,根本不等宇文玠回答。 流玉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宇文玠,然后也匆匆的跟着白牡嵘出去了。 外面依旧很冷,尽管太阳高照,可是寒气一点都没少。 白牡嵘又拢了拢披风,只露出一张脸来,白色的皮毛映衬的她的小脸儿更为白皙了。 流玉看起来倒是还好,她好像很能适应这种天气,最起码要比白牡嵘强得多。 但相对来说,白牡嵘觉得这个身体还算不错了,总比宇文玠要好得多。 「王妃,你看,那个壮奴就在那儿。他长得太高大了,距离这么远,也一眼就看得到。」流玉伸手,给白牡嵘指方向。 看过去,果然瞧见一棵极高的古树上捆绑着一个人,他估摸着得有两米,所以特别的扎眼。被绳子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像个粽子。 其实白牡嵘觉得,他若是想挣脱的话,应该能挣脱的,那绳子能耐他何? 那边的护卫以及山上的驻兵在来回的走动巡视,和那壮奴比起来,他们真是小的一塌煳涂。 「看这样子,好像也不怎么紧张。太子爷昨天还说,得赶紧送十公主会皇城,不能待在这荒山野岭里。可是我怎么瞧着他们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双臂在披风里抱在一起,白牡嵘觉得死了一个公主根本就没人伤心。 「奴婢也觉得是。」流玉也认为根本没有回皇城的意思,但嬉冰的活动好像也并不会展开,也不知道皇上在做什么呢。 若是真的悲伤哀恸不已,也应该像太子爷说的,赶紧送十公主的遗体回皇城才是。 安安静静,没有一丝的丧气,好像根本没死人。 「走,过去看看。」青天白日,白牡嵘倒是不怕。 「王妃,咱们还是别靠的太近吧。昨天那里可是刚刚烧过人,说不定今天冤魂还在呢。」流玉不太敢过去,昨晚的事儿歷歷在目,太吓人了。 「你还信这个呢?你亲眼见过冤魂长什么样儿么?」继续往那边走,白牡嵘觉得好笑。 「奴婢自然没见过,但是听说有人见过啊。很恐怖的,因为冤死而不想去投胎,就变成了厉鬼,专门缠着阳气弱的人。咱们女人阳气就弱,所以还是离那种地方远一些比较好。」流玉小碎步跟着,嘴里还不断的唠叨着。 白牡嵘摇摇头,「若说你阳气弱我相信,可你应该瞧瞧我。白姐阳气旺盛着呢,一般的男人都比不上。」 流玉不信,但又不好反驳她,只得跟着她走。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开始狂跳,不由想起昨晚的事情来,那在火堆里挣扎扭动的尸体,太吓人了。 过往的驻兵和一些护卫无不关注莫名其妙走过的白牡嵘,她是宇文玠的王妃,这会儿在这外面乱走,也不知想做什么。 不过,她倒是比之前众人想像的要美得多,毕竟之前太子爷和屹王争抢与白家联姻时,有过好多传闻。说什么鹭阙坞的人都长得见不得人,因为那里很热,所以各个黑漆漆的。 不理会那些人,白牡嵘径直的朝着那壮奴走去,走的越近,就越能感觉到他高壮无比,简直堪比这天龙山的古树。 流玉本害怕,但大部分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壮奴吸引走了。他被捆在树上,看起来很狼狈,那张大脸跟个脸盆儿似得,但瞧着却并不慑人。 因为她们俩的靠近,那壮奴也看了过来,他是居高临下,但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哀色,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灰暗。他想活,却根本活不了。 白牡嵘看着他,心中莫名一动。这就是个无辜者,真正的犯罪嫌疑人正在逍遥,却有一堆无辜之人代替枉死,这颠倒黑白的世道。 就在这时,一行人走了过来,踩得雪吱嘎吱嘎响,白牡嵘也随着转头看了过去。 那一行人穿着统一的衣服,看起来再眼熟不过了,就是屹王手底下的那些狗腿子。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兵器,杀气腾腾。 「王妃。」在距离白牡嵘一米外停下,那当先之人长了一张鞋拔子脸,大概是因为眼神儿太过阴郁,所以显得整个人都不正常。 「你们还真是忙,不知屹王如何了?昨晚屹王的爱妾意外殒命,真是让人伤心。」白牡嵘看着他们,一边问道。看似关切,实则冷嘲热讽。 护卫也不是听不出她的语气来,「多谢王妃的关心。正因为王爷心情不好,所以,命属下们来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削成一片一片的,以告慰婉夫人的在天之灵。」 被捆在树上的壮奴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就像是溺水之后的挣扎似得。 白牡嵘身子一转,就站在了壮奴与那群护卫的中间,「杀了一个奴才就能告慰你们家夫人的在天之灵了?这人死了自然是希望跟自己最好的人长相厮守。你们那夫人最喜欢的,好像是屹王爷啊。」所以,送屹王爷去死,才能安慰她。 「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这种话,听来极具威胁。 「我能有什么意思?这吓死你们夫人的明显是昨晚那几具侍从的尸体。侍从是十公主的侍从,下令处决他们的,是屹王爷本人。这算帐的话,找十公主是找不着了,找屹王爷却是能找到。怎么计算都和这壮奴没什么关系,你们真是算的一笔煳涂帐。」 「王妃,这是我们王爷的命令,还望王妃你不要多管闲事。」护卫真是不知这个女人哪儿来的胆子。 白牡嵘挑了挑眉,「真是不巧,我这人就喜欢多管闲事呢。」 护卫脸色一变,伸手欲要拨开白牡嵘。可就在他手伸过来时,白牡嵘勐地出手扣住他的臂膀。 她力气非凡,一扣之下让那护卫随即变了脸色,他另一手提着大刀的刀鞘向她的脑袋重击过去。白牡嵘身轻的后仰,同时一腿抬起,狠狠地踹向他的腿。 许是没想到她的攻击会这么勐烈,那护卫被她这一脚踹的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白牡嵘将他的手臂扭到他后脑勺的位置,另一手将他的大半个身体扳过去,将他控制成了被羁押的形态。 眼见这护卫被攻击,其他几个护卫立即上前,白牡嵘却忽然松开手,然后快速的把自己的披风扯开扔掉,又撕开了自己最外面的衣服。 「来人啊,屹王的属下非礼啦!」她一嗓子喊出去,堪比破鼓轰炸天,四周所有营地的人以及山上巡逻的驻兵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051、顺水推舟 白牡嵘喊了可不止一嗓子,简直是拿着大喇叭公布天下的架势。周遭的人都跑了过来,太子爷的护卫,还有其他不知哪个府邸的护卫,在营地四周巡逻的驻兵,纷纷涌至,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屹王的狗腿子连续后退,距离白牡嵘远一些,而她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扯着披风用力的把自己包起来。一边用力的瞪视那几个狗腿子,她是受到了侮辱却又绝不服从绝不示弱的坚强小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彧王妃,天寒地冻的你这般坐在雪地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灿烂无比的声音传来,好像在看好戏一样。 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白牡嵘冷哼一声,「这群王八蛋,看我形单影只,就对我动手动脚。明知我是彧王妃,却如此胆大包天。楚少爷,即便我不是大梁的皇亲贵胄,但如此对待我,这是什么罪过?」 楚郁弯身,扯了扯她的披风把她包裹的严实一些,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屹王这府里风水不好。这昨日死了个爱妾,今儿手底下的护卫居然又来调戏彧王妃?唉,你们屹王府真是做足了胆大包天之事。呦,正巧金护卫长在,那就劳烦金护卫长去把太子爷请来,咱们就在这儿好好地论一论这件事。」楚郁单手将白牡嵘圈到自己的身后,一边笑道,似乎在他看来发生的这一切很好笑。 「楚少爷,属下们绝对没有对彧王妃做任何不当的举动。而且彧王妃刚刚还险些扭断属下的手臂,属下怎么有胆子调戏彧王妃?」捂着自己手臂的护卫满脸冤枉,太会颠倒黑白了。 白牡嵘冷哼一声,「我不过就是瞧上了这个壮奴想把他要走回王府清雪,你们奉了屹王爷的命令要把他削成一片一片的给婉夫人出气。咱们目的不一致,你们也不至于就丑态毕露吧。」 「还有这茬儿,这婉夫人的死与这壮奴有什么关系?而且,把他捆在这儿本就是错误的。他什么都没做,就将他当成了个畜生。不管如何,他也是个两条腿走路的大活人,把他削成一片一片的,屹王爷是打算把他涮了吃了么?」楚郁大笑,说完,他手上一动,就从旁边护卫的手上将长剑抽了出来。 长剑飞舞,下一刻,壮奴身上的绳子便断开了。反手将长剑还鞘,他一系列举动行云流水,更像舞蹈般优雅。 壮奴得了自由,立即离开了那棵大树,然后也不知怎的,就站到了白牡嵘的身后,像一堵墙。 白牡嵘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笑了,还真识趣儿。长得样子傻傻的,心里却明白的紧。 「楚少爷,苍天可鑑,属下们没有对彧王妃有任何无礼之举。」他们也知道楚郁不会说好话,但实在是委屈。光天化日,这个女人就能这般颠倒黑白不顾廉耻,简直匪夷所思。 「太子爷来了,这事儿还请太子爷做主吧。我这身份可不能妄言此事,若是惹怒了屹王,说不准接下来几位就得把我削成一片一片的,」楚郁摇头,话落后便朝着宇文腾过来的方向拱手躬身。 围在周边的人也让出了一条路来,宇文腾披着厚重的大氅走了过来。白天瞧着,宇文腾倒是蛮朴素的,一股子文化人的气息。他身后还随行着一个披着白色狐裘披风的女人,头髮挽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很是温柔。 所有人都给宇文腾请安,顺便也给那个女子请安,白牡嵘这才知道,那位是太子妃。 「王妃受惊了,一大早,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宇文腾看着站在楚郁身后的白牡嵘,一边嘆气一边安慰道。 「是十分不愉快,看我丈夫不在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女,就想欺负我。我娘家远在鹭阙坞,在这皇城也没个给我撑腰的人,所以就丑态毕露。从今儿开始,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在场的各位都脱不开关系。」白牡嵘一下子将所有人都定性成了看不起她的敌人,当然了,楚郁早就说过,那些曾经想得到她的人最终失手,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毁了她。 那个屹王,还有这位看起来十分温柔的太子爷,以及他们身后的党羽。当然了,还包括那位警告她不许给他戴绿帽子的彧小王爷,都是嫌疑人。 「王妃,别担心,此事定会给你个交代。你们几个是三弟手底下的人,仗着三弟的名声什么事情都敢做,实在胆大妄为。三弟宅心仁厚,无奈出了你们这些害群之马。父皇正伤心,这些乱糟糟的事最好不要传到那儿去。来人啊,将这些胆大妄为的东西绑了。」宇文腾当机立断,虽说他瞧着很温和。 那金护卫长立即带人将屹王的那些护卫捆绑了起来,他们动作迅速,看起来好像演练了许久,就等这一刻了。 他们自然挣扎不从,但又不好挣扎的太过,但最终被成功的捆绑了起来。 宇文腾转身看向白牡嵘,脸上的笑很是温和,「王妃,不知这样可行?」 嘆口气,白牡嵘摇了摇头,「多谢太子爷做主了,能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不过,这个壮奴我要了。我们王府太子爷也清楚,府后正好有座山,这冬天下雪,府里的下人去清雪十分费力。我看这壮奴很适合去清雪,所以我想把他带回府里去。也免得我王府里的那些下人因为去山上清雪冻得满手满脸的冻疮,还得花钱去给他们买冻疮药。」 宇文腾倒是没想到白牡嵘会提出这种要求,看了一眼那躲在她身后的壮奴,他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太子爷,既然彧王妃想要这壮奴去清雪,那便分给她吧。在皇城,彧王妃也没有家人,多么孤单啊。」太子妃开口,那声音极其温柔。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双眼明亮,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气质非凡。 宇文腾看了看太子妃,仍是没有说话。 「太子爷,这壮奴若是不被彧王妃带走,接下来还是逃不过被凌迟的命运。屹王是不会放过他的,就因为这壮奴惹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楚郁说道,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白牡嵘,朝着她眨眼睛。 看不出他还有这份善心,居然帮她说话。 「好,既然如此,王妃便把这壮奴带回去吧。」宇文腾答应了。 「多谢太子爷,多谢太子妃,多谢楚少爷。走,跟我回去。」笑了一声,白牡嵘转手抓住壮奴那堪比大树树干的手臂,扯着他离开。 流玉赶紧跟上去,三个人快速的离开,脚底好像都着火了似得。 楚郁瞧着,一边忍不住笑,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救那个壮奴,他看得出来。她那么想要那个壮奴,就成全她好了。 带着那壮奴一直回了营地,白牡嵘才长舒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披风,她切了一声,「这太子爷还真是会顺水推舟,藉机处理掉屹王的狗,又夸赞了他一番,老奸巨猾。」这回,她和屹王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流玉仰头看着那壮奴,愈发觉得他像个巨人。 壮奴低头瞧着白牡嵘,蓦地迈了两步走到她面前,然后砰地一声跪在了那儿,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052、为所欲为 这壮奴跪下之后,高度也几乎和白牡嵘差不多,她几分玩味儿的看着他,这人长得真是高大啊。 瞧瞧他这头,就比常人大几个尺码,若是戴帽子,得做一个超大号的。还有他这脸上的骨头,都很凸出,但奇怪的是看起来并不兇勐,反而透着一股憨厚之态。 笑了笑,白牡嵘抬手拨了拨他脑袋上那些服帖的捲毛,「你不用这样,我就是看你长得块头大,做事也能比一般人强得多,所以才想救你的。」 那壮奴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声音,盯了他一会儿,白牡嵘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话。 「你不会说官话?」他们是夷人,应当是有自己的语言。 那壮奴点点头,又摇摇头,白牡嵘恍然,「你不会说官话,但是听得懂是么?」 壮奴点点头,他的确是只能听懂,但不会说。 「起来吧,被绑了一夜你也受苦了。这几个大帐,你瞧着哪个能装得下你,你就进去休息吧。想要吃东西的话,就叫流玉给你送去。」拍了拍流玉,白牡嵘也不管那些护卫的眼神儿,便径直的回了大帐,冻死她了。 壮奴看了看那些护卫,又看了看眼前的小不点儿流玉,随后就笑了。他笑起来显得更憨了,又显得傻傻的。流玉也不由得笑,这么个人一看就没坏心眼儿,那屹王还要杀了他泄愤,多没道理。 回了大帐,白牡嵘立即冲到了暖炉前,这身体还是不太适应冷空气。不过,即便不适应寒冷但防御力还是很强的,昨晚冻了一夜都没感冒。 「叫你管好自己,出了门便忘了。」宇文玠的声音传过来,冷静且沉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白牡嵘看过去,这小屁孩儿坐在床边,看样子好像要成佛了似得。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昨儿我都没来得及,结果那些无辜的人都死了。我的心里很不舒服,今天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还有人枉送了性命。」白牡嵘认为自己绝对没有做错,那些人简直就是疯子,真正的犯罪者逍遥法外,匪夷所思的社会。 「看来,你还真是去做了好人好事。」宇文玠看着她那模样,冻得嘴唇发白,却好像很得意似得。 「当然了,小王爷是否考虑送我一面锦旗,以兹鼓励啊!」自然是好人好事。 「你惹下的乱子,自己解决。本王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真是不知她哪儿来的骄傲和勇气,自己的情况都一团糟,还有心思救别人。 「小王爷把自己的心放在肚子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了,他们若是非要觉得我的做法就是你的意思,那我也没办法,我总是不能跑过去跟他们一个一个解释吧。不过,小王爷你还真是比我想像中的冷血的多呢。」昨晚惨死数个侍从,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即便是见惯了,也总不会无动于衷吧。楚郁也一样从小富贵,但也比他要多一些善心。所以说,他是天生冷血。 「伶牙俐齿。」说他冷血,宇文玠也不否认。他说的话和他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即便此时,他也仍旧像小鹿斑比似得,纯良精緻。 看着他那小样儿,白牡嵘也不由哼了一声,「那个壮奴我带回来了,我瞧着挺好的,所以我要了。他是我的人,你不要动歪心思哦。」 「你相中的,就是那样的男人?」宇文玠不眨眼的看着她,眼睛里的水显得他好像还有几分小委屈似得。 「胡说八道什么呢?白姐也是看脸的好不好。最起码,得长成小王爷这样我才不觉得吃亏。」她随口胡说,白姐血里有风,岂会整日琢磨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你有勇气,不代表本王没骨气。收起你的那绝无可能的非分之想,不贤不良,简直愧对祖上。」似乎因为被调戏,宇文玠的话也显得几分凉薄。 白牡嵘却是不甚在意,因为她本来也没什么非分之想。瞧他那好像被侮辱了似得小样儿,她切了一声,「聊天便聊天,你脸红什么?」莫名其妙。 宇文玠移开眼睛,「不加掩饰的盯着本王看,你就不知羞耻为何物么?」起身,宇文玠一边深吸口气。即便是巾帼不让鬚眉的女将军,也不会如她这般赤裸裸的眼神儿。 「羞耻能当饭吃么?还是知道羞耻就会有同情心。小王爷你那么知羞耻,也没见你为自家兄弟做出的疯狂之举感到羞愧难当。」看他那清瘦又挺拔的样子,和他那两个兄弟真是大相迳庭。 虽说外表不一致,但骨子里还是很相像的,冷血基因果然遗传,那个老皇帝也不是什么好货。 就在这时,大帐的门被打开,护卫快步的从外走了进来,「禀王爷,运送十公主遗体的队伍已经启程了。太子爷那边也准备拔营,但皇上那里没有任何动静。此次飞龙湖储备的采女都在皇上那儿,看样子,皇上一时半会儿的不会移驾回宫。」 「十公主这就送回去了?没听到一点风声,悄无声息的。不过,皇上在和采女做什么?寻欢作乐么。」亏得宇文腾还说他正在哀恸之中,这叫哀恸么? 「整队,出发回城。」宇文玠略思虑,随后决定道。 「是。」护卫领命,随即便快步离开。 「你回城做什么?是打算去祭奠你妹妹么。」看他那样子,可不像那么好心,毕竟冷血动物。 「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待着,本王去见父皇。刚刚惹出了事端,不尽快回城,还打算待在这儿被人暗算么?」宇文玠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去拿过披风裹在了身上。 「既然要回去了,那我得抓紧时间去探探消息,免得到时对不上号。」脱下披风,白牡嵘打算便衣出行。 「不许出去,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等本王回来。」宇文玠再次看向她,他是真不知她哪儿来的那么大胆子,还要出去胡闹。 白牡嵘挑了挑眉,「啊,斑比,你的脸已经好了。出门的话可记得把兜帽戴上,别只顾风度不顾温度。不然你那漂亮的小脸儿就又变成猪头了。」 宇文玠深吸口气,她出口即调戏,「闭嘴,以后在本王面前少言语。」 看他那变红的脸,白牡嵘嗤笑一声,「成,听你的。你以为我会这么听话的回答么?白姐可不是个木头桩子,你说什么我就听从。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别看着我了,快去吧,临走前我不会再给你拉仇恨了,请吧。」 宇文玠明显无可奈何,这种女人,无话可说。 看着他离开,白牡嵘连笑三声,小屁孩儿,管的还挺宽。 走出大帐,宇文玠便瞧见了那站在一个大帐前踌躇着怎么进去的壮奴。他是真的高大,以至于那大帐在他面前就像个过家家搭建起来的小窝棚。 「王爷,那个壮奴、、、」跟在身后的护卫询问,这么随便的带一个飞龙湖的低贱奴隶回去,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随她吧。」他最后看了一眼,浸水的眼眸皆是无奈。这个疯女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053、小狗一样 时近晌午,宇文玠才从主营地那边回来。太阳就在半空,古树参天,雪地里的阳光也细细碎碎。 人们来回走动,唿吸出的空气变成了白雾,可见即便有太阳,温度还是很低。 兜帽在头上,遮盖住了他的两颊,使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有挺拔的鼻子十分醒目。 一路走过来,路遇之人无不停下脚步躬身,一些身份明显低微的则直接跪在了雪地里,呈五体投地的姿态。 回了营地,留在这里的护卫果然在整理,马车以及马队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启程。 那个壮奴也不见了影子,看来是钻进了某个大帐里,只不过他那个个头,在大帐里估摸着也得弯腰前行,否则头盖骨会连环撞裂。 进了大帐,暖意扑面,宇文玠微微蹙眉,太热了。就是这样冷热交替,他的身体才会受不了。 流玉在宇文玠进来后便跪在了地上,他扫了一眼,又环视了一圈这大帐内,没有白牡嵘的影子。 就知道是这样,宇文玠解开披风,「她人呢?」 流玉不敢抬头,「回王爷的话,王妃说是出去转转。」 宇文玠看了一眼那大床,「她是光着身子出去转悠的么?」她身上裹得那好几套衣裙都扔在了床上。 「王妃穿了奴婢的衣服。」没错,流玉的披风不见了。 宇文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步的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看堆积在旁边的那些衣裙,他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唿吸,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女人! 护卫整装完毕,队伍也随时可以启程,但白牡嵘却始终没有回来。 流玉看着宇文玠的脸色,愈发的焦急。可是白牡嵘临走时交代过她,她就是出去转转,很快就会回来。 不时的看一眼宇文玠,虽说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流玉总觉得他现在已经被气充满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 又过去将近半个时辰,大帐的门忽然从外被打开,一个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人影快步冲进来,径直的奔到暖炉前,两只手覆在暖炉上又拿开然后再放上去,被冻得几乎要僵了。 「王妃,您没事吧?」流玉奔到她身边,将她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一边问道。看她脸都被冻得没颜色了,看来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外头晃悠来着。 「太冷了,感觉自己要被冻僵了。」即将没命的感觉,幸亏丹田充盈,不然她非得被冻死不可。 「既然回来了,便穿好衣服,启程。」宇文玠起身,看她那被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也没有多少同情。 「成,走吧。」她回来时便瞧见队伍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她再晚一会儿,都怀疑宇文玠这小屁孩儿是不是会把她扔下,然后自己熘了。 起身,宇文玠自己穿戴好,便离开了大帐。那身影瞧着甭提多遗世独立,好似她都不配和他说话似得。 年纪不大小的小屁孩儿,装什么高冷。 流玉快速的给白牡嵘换上衣服,然后匆匆的离开大帐,护卫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各就各位。 壮奴也出来了,不过他站在那儿,显得几分迷茫。 白牡嵘看见他,便快速的走过去,「要启程回皇城了,你也得跟着我走。不过,只有一辆马车,你不能坐。那后头倒是有几匹马,但你能骑么?」他不止高而且很壮,几乎能把马压死的那种壮。 壮奴看了看,然后摇头,他真的会把马压死的。 白牡嵘轻笑,「看来日后得给你找一头大象来骑了。那怎么办?」总是不能让他开十一路走回去吧。 壮奴立即抬手拍了拍自己,那一只大手足有常人三个大,拍在自己胸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足以见得他有多结实。 看他那动作,白牡嵘缓缓的扬眉,「你是说,你能走回去?出了山,这队伍可就得狂奔起来了,你未必会跟得上。」 壮奴摇头,又拍了拍自己,显然是绝对没问题的样子。 「好吧,既然你说自己行,那我就信你。不过,你若是不行了,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再另想法子,不会抛下你的。」白牡嵘看他那两条大腿,真是跟象腿一样,应该不成问题。 壮奴点头,然后就伸手示意白牡嵘快上车。 最后看了他一眼,白牡嵘转身朝着马车走去,流玉紧紧地跟在后头。护卫齐刷刷的看着这边,早就知道飞龙湖的壮奴非同一般,但谁也没深入的接触过,毕竟他们只在飞龙湖做苦力。今儿倒是要见见,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白牡嵘上了马车,队伍便出发了,壮奴跟在马车旁边,迈出去的一步几乎是常人的两步那么长。 马车里,白牡嵘推开窗子看了一眼,以这个视角,只能看得到他的上半部分胸部,这人真是高。 他们应该是另外一个种族,但先天的战斗力如此强,怎么还会战败沦为奴隶呢? 关上窗子,白牡嵘转过脸来,正好对上宇文玠的眼睛。他看着她,那小眼神儿跟小狗似得,好像在等谁摸一摸他的头。 当然了,这只是表象,他的眼睛天生就那样,并不代表他就是这个想法。 「有话说?」看他那样子,忽略掉他的小心思,还真是够可爱的。 「你去哪儿了?」她也真是有本事,到处都是人,无数双眼睛,她好像出入无人之境似得。 「都走了一遍。你三哥正沉浸在失去爱妾的愤怒之中,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后又扑到他爱妾的身上痛哭,没想到还是个情种。你父亲就很迷了,果然在寻欢作乐。不过依我看,他是有心无力,只能意淫。太子爷和楚郁都已经启程了,营地是人去楼空。还有一些个权臣,正在密谋。大帐周围守得严严实实,我没法靠的太近。」白牡嵘边说边嘆气,这些人都是疯子。 宇文玠看她那边说边鄙视的样子,几不可微的嘆了口气,她的鄙视也没什么不对。 「回皇城后要做什么?」看他那样子,显然有自己的计划。 「祭奠十妹。」宇文玠回答道。 「应当无需我参加吧,我正好想吃宝日楼的水晶包,到了城里,咱们就分道扬镳吧。」她可不打算去看什么尸体。 「你还真是熟门熟路。」连谁家的东西好吃都知道。 「多谢夸奖,你若想吃,我可以给你带一份外送,当然了,要付钱的。」挑了挑眉,白牡嵘觉得他也不会喜欢吃那些东西,这人娇贵的很。 「本王不食粗劣之物,你自己享用吧。」宇文玠拒绝,却依旧盯着她看。 哼了一声,白牡嵘不再搭理他。裹紧身上的披风,她推开窗子,壮奴还跟在车外,一点都没落下。若是一直跟回皇城,不知是什么情景,她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壮奴的体力极限在哪里。 054、聪明如姐 队伍出了山,便开始加快了速度。白牡嵘担心车外的壮奴,再次打开窗子,结果看到他也开始跑了起来。 那种奔跑时会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震撼。而且,看他跑的也不吃力,一步一步速度也不快,但是却始终跟得上马车,没有落后半步。 白牡嵘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窗外的寒气吹得她脸都有些僵了,不过却愈发觉得有趣,甚至笑出声。 关上窗子,白牡嵘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抬眼看向宇文玠。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把兜帽盖在了头上,遮挡住了两腮,看来是知道戴帽子的好处了。 「那个壮奴的族群有这种先天的优势,是因为什么而战败且被俘虏成为奴隶的?一个打十个都不过分,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是让人猜不透。」反正白牡嵘是不懂。 宇文玠眸子一转,眼球转动时,看起来就像两颗玻璃珠似得,特别的好看。 「他们是夷人,原本居住在极寒三圣山,因为一场白灾而离开了三圣山。却不想三圣山外围有大梁的驻军,他们长得太吓人了,引得驻军剿杀,最后只余下百人。当时孝德帝仁慈,下旨放过了这百人,将他们押解到飞龙湖来做苦力。虽说是苦力,但也没有阻止他们延续后代。只不过,他们有些奇怪,女子有孕,多半胎死腹中,以致至今壮奴只余寥寥数人。再过十几年,他们也便不存在了。」宇文玠说道,声音很好听,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厚重,明明他的脸十分纯良精美,眼睛也浸水般清澈。 听着,白牡嵘缓缓的点头,算是明白了,「大概是近亲繁殖的原因吧,只跟自己族人结婚繁衍,时间久了自然出问题。不过若是和外族通婚,这尺码配不上也挺痛苦的。」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皱眉,「你又犯了胡说八道的毛病。」简直是口无遮拦。 白牡嵘歪了歪头,她这个设想也并非不合理。 「不过这个也不是我能操心的,但你看看这壮奴,一直跟在外头,没有丝毫落下的意思,多神奇。人的体力都是有极限的,也不知他的极限在哪里。把他救下来,这个决定真是做对了。」能听到壮奴跑步的声音,虽说车轮滚动时的声音很大,但是他跑步的声音也不遑多让。 「日后在有麻烦时,希望你也会觉得今日的决定做得对。」宇文玠看着她,希望她能一直乐观,在没有他在外围抵挡时,她遇到那些意外的情况不会后悔今日。 白牡嵘扬起下颌,他这话诅咒成分颇多。不过,念在他是个小屁孩儿以及自己心情还不错的份儿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队伍上了大道,速度就更快了,壮奴始终跟着马车奔跑,他唿吸时的白雾比之其他人可要多几倍。但是速度如一,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白牡嵘最初还担心他会体力枯竭,本来长得高大,心脏可能会受到一些压力,或是供氧不足之类的。但他看起来很轻松,她也便不再担心了。 队伍速度很快,不到傍晚,便进了城。 宇文玠要去祭奠惨死的十公主,白牡嵘却不想同去,所以在进城后队伍便在一个略空旷的街上停了下来。 白牡嵘头也不回的下车,也不管宇文玠那不太友善的眼神儿所代表的是什么含义,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流玉扶着她下车,白牡嵘看向那壮奴,他也是累的,满头都是汗。 「瞧你,估摸着上午吃的那些东西都消化了吧。流玉,你先带着他回府,给他安排个地方歇下,别忘了给他找食物。」长得壮,食物需求也较常人多。 「王妃,那你、、、」流玉看了一眼马车,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 「我出去转转,很快就回去。」拍了拍流玉,白牡嵘戴上兜帽转身便走。 流玉欲言又止,看了看依旧停在旁边的马车,她屈膝福了福身,便挥手带着壮奴离开了。 他们离开片刻后,两个护卫也从马上跃了下来,然后顺着白牡嵘离开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即便温度低,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的很。沿街的商铺里,卖酒的是最火的,这种时节,人们都会买点小酒喝。路过商铺时,酒香四溢,还挺好闻。 白牡嵘要去她的宅子,宋子非目前应当还住在那里。也不知他情形如何了,而且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不过,走着走着,白牡嵘就觉得自己周边情形不对。她已经走了三条街了,但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好像总有那么几个熟悉的面孔在晃悠着,真是碍眼。 发出一声嗤笑,白牡嵘步子不停,速度也始终保持一致,在走到长街中心地带时,正好有一个当铺,她脚下一转直接走了进去。 一盏茶的功夫,她从当铺里出来,掩在披风下的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瞥了一圈,那些熟悉的面孔依旧能看得到,隐藏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但他们还是太显眼了。 如果说要盯梢,他们这种技术实在太差了,第一时间猎物就得醒了。 在街上走,来往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即将傍晚,他们似乎也要回家,所以也显得很匆忙似得。 对于来往的人数,白牡嵘还是满意的,随后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兜帽扣在头上,她一手抓住帽子往下拉,多遮盖住一部分脸,然后忽然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她这一声极为突兀,使得过往的人们都驻足看她。就在这时,她拿出钱袋,扯开袋口,然后朝着天上抛了上去。 钱袋翻飞着上了半空,随着袋口打开,里面的碎银子都飞了出来。 它们就像下雨一样,分洒在半空,然后又纷纷的落了下来。 原本驻足的人们看到漫天飞银子,随即蜂拥而至,争夺满天飞的银子。 不算太宽的街道瞬时被抢银子的人占据,白牡嵘身子一矮,直接从人群中钻到了长街一侧的防火巷。脚下如飞,眨眼间消失不见了踪影。 那些原本跟着白牡嵘的人快速的挤进人群,但此时此刻根本挤不过那些抢钱的傢伙们,他们费尽了力气才从人群里挣扎出来,却早就不见了白牡嵘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宇文玠派出来盯梢的两个护卫也发现了另外几个与他们目的一致的人。随即隐藏到街边商铺,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 055、再起冲突 甩掉了尾巴,白牡嵘直奔城郊自己的宅子。在巷子里穿梭,没有遇到多少人,可谓畅通无阻。 天色暗下来,温度似乎也更低了些,白牡嵘顺利的抵达自己的宅子。门前有两个人在守着,看到她出现,也显得几分惊讶。 什么都没说,她径直的进入宅子,院子里亮着灯火,显得这宅子静谧又安然。 「你们主子呢?」这些人还真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弄得有声有色的,院子里没一点积雪,干干净净。 那伙计立即在前带路,他们穿的很好,不比王府的小厮差。 进了后院,客厅的房间是亮着的,伙计在前开了门,白牡嵘抬腿迈过门槛,热气扑面。 「原来我们家可以这么暖和。」嘆了一声,白牡嵘解开身上的披风。对面那榻上,宋子非披着略厚的外衣,正在看什么帐目。 白牡嵘出现,他也没任何惊讶,「因为这顶级的暖炉以及上好的炭,所以屋子里才会这么暖和。」 「果然是首富,财大气粗。你身体怎么样了,看你在这么暖的房间里还披着外衣,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恢復如常。」走过来,白牡嵘在横榻的另一侧坐下,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上面茶点皆有,还有这个时节不应该有的新鲜水果。 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然后又不客气的将果盘挪到自己这边来,吃了一口,她不由得点点头,「首富还打算在我这儿住多久?」 宋子非看着她,放下了手里的帐本,「过了新年吧。新年之前,我需要在此处藏身。你之前提出的条件并不算很难,都已经安置好了。在接近鹭阙坞的丰城安置了一个宅子,俗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丰城人很多,很适合隐藏,同时气候也与鹭阙坞相近,不似皇城这般四季分明。」 边吃边看着他说,白牡嵘缓缓地点头,「多谢了。首富应该常年在外走动,不知大梁的整体经济大环境如何?做一些什么会比较容易赚钱呢?那个丰城贫富差距如何?官府是否严苛,百姓是否动乱?」 「无论大梁还是周边几个国家,大体情形也没有相差多少。你了解了皇城,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迷茫。」宋子非笑看着她,倒是没想到她说话这么有意思。 「那我就不用费力气去了解了。不过看首富倒不是为富不仁之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那什么屹王,什么太子的我都见识过了,不让他们占到便宜,你不会得到平静的。」就像水蛭一样,想方设法的叮在猎物身上,然后拼尽力气吸血,拽也拽不下来。 「多谢提醒,其实我都清楚。这万贯家财是掌中刺,何时散尽了,也就消停了。」宋子非的眼睛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沧桑和无奈。 「不用费心思散尽家财,你觉得烫手那就给我呗,我不嫌烫手,还不收劳务费。」白牡嵘挑眉,他这想法可是新奇,佛系首富! 宋子非轻笑,他的笑透着一股那么与世无争的味道,「你倒是不贪。」 白牡嵘耸了耸肩,「所以嘛,就不要说这种会引起人贪心的话嘛。没准儿我这贪心一起,就把你宰了。」那么有钱,但是没什么铜臭味儿,这人的思想境界与普遍世人不同。 「想杀我的人倒是不少,但大多数没你这般直白。看你这一脸疲惫的样子,是去哪儿直言不讳了。」 「去了一趟飞龙湖,圣旨说是要观花嬉冰。谁知皇帝老子自己跑去观花了,让我们这些人等了又等。」身体向后,一条腿抬起来踩着横榻的边缘,白牡嵘怎么舒服怎么来。 瞧她那大而化之的样子,宋子非却是依旧满面笑意,「宋家商行倒是与鹭阙坞白家有过生意往来,不过,接触的都是管家,没有亲眼见过白家人。」 白牡嵘挑了挑眉,「白家人具体什么样儿我也不了解,待你有机缘见着他们,也顺便跟我说一说他们什么样儿。」她可一点都不了解,而且也根本没打算了解。 「缘浅,也无需强求。这世上,有许多人与亲人缘浅,无需介怀。」宋子非以为她与家人相处的不愉快。 白牡嵘笑出声,「首富,你还真是别具一格。本来我还打算收你一些住宿费的,但看在你这么特别的份儿上,我就不收了。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祝你早日恢復健康。」 看着她,宋子非笑着点头,「路上小心些,黑夜不平静。」 裹上披风,白牡嵘朝着他扬了扬下颌,随后便离开了。 宋子非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始终笑容满面, 夜晚的皇城有的地方寂寥,有的地方则当真是喧嚣明亮,那灯火照的天空好像都亮了。 白牡嵘一路返回了王府后门,轻车熟路的自己开门进去,守后门的苏昀已经睡着了。隔着紧闭的门窗都能听到他打唿噜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真成,这么个人守后门,看来宇文玠真是对这后门没什么想法儿。 直接回了索长阁,灯火通明,透着温暖之意。见到她回来,值守的护卫微微低头,却都在偷偷看她,显然是很想知道她去哪儿了,因为派出去盯梢的人跟丢了。 盯梢这种简单的事儿,常理来说是不会失败的。只不过,这回却是失败了,更让人不禁觉得诧异,这个女人可比想像的难缠多了。 进了房间,一直等待的流玉和小羽便奔了过来。俩人一个把她披风解下来,一个把手炉放进她手里,一边满脸飞眉毛。 握着手炉,她分别看了这俩姑娘一眼,「有话说?」 流玉立即狂点头,「小王爷在楼上卧室呢。」 闻言,白牡嵘立即皱眉,「趁我不在,就来抢地盘了?」这货纯粹是找虐,她都不用放大招,脱衣服就能吓得他一熘跟斗。 两个人没吱声,是不是抢地盘她们不知道,反正她们知道那卧室本来就是小王爷的,白牡嵘才是抢占的那个。 「等白姐一会儿收拾他。我要沐浴,这两天熬死我了,这烂海带一样的头髮麻烦死了。」瞥了楼上一眼,白牡嵘并不着急,她要让他怎么进去就怎么出去的。 流玉和小羽不敢吭声,她们觉得即便是白牡嵘在这儿说话,楼上小王爷也听得到。一会儿也不知得发生怎样的冲突,希望别打的太难看。 056、两战两败 伺候完满头的烂海带祖宗,白牡嵘终是觉得轻松了一些。不然她总是觉得一天不洗这头海带就会散发出大海的味道,当然了,这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因为给她洗头髮的小羽说,她的头髮还是香的。洗完头髮后,会顺势涂上一些精油,那些精油有着天然的香气。 反正她是闻不到。 在浴池里泡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里面爬出来。配合着小羽的擦拭,这小丫头做事极其利落。 「对了,那张休书找到了么?」仰头闭着眼睛,白牡嵘问道。 小羽动作一顿,然后摇头,「王妃,好奇怪啊。奴婢把那屋子里翻了个遍,但是没有瞧见。你说,是不是被谁给拿走了。」 「谁会拿那种东西。不然你去问问大杨,那时他也总过去,说不准看到了。」微微皱眉,居然没找到?麻烦了。 「好,奴婢会去问问大杨哥的。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守花园,百无聊赖的,也不敢随意出府去。不知道,小王爷何时还会出府?」要是宇文玠不在,那就自由了。 「小丫头,这是他的家,你还想把他赶出去不成?不过,他占着这里那是绝对不行的,我会把他从这儿赶出去的,这样你就可以睡懒觉了。」拍了拍她的头,白牡嵘裹上睡袍。这睡袍还是很厚的,裹在身上很暖和。 小羽讪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白牡嵘说对了,宇文玠若是在这里,她和流玉都得胆战心惊。 甩着碍事的海带离开浴室,她朝着流玉挥了挥手,示意叫她们去休息。自己则踏上楼梯,回了二楼。 那个小崽子,趁她不在,就回来抢地盘。小东西,胆大包天。 走上二楼,卧室的灯火明亮,进入房间,一眼看到的便是靠在床外侧正在看书的宇文玠。这厮应当也是洗过澡了,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衫,看起来很是柔软。 他还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回家就看书,似乎一点其余的爱好都没有。 走到床边,白牡嵘把他的腿往里侧推了推,然后自己坐了下来。 「看样子,小王爷今天是打算和我同住了?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我说过,我向来是天人合一的睡姿,你别怕哦。」说着,她身体一翻,直接躺进了床里侧。 宇文玠本打算无视她的,而且也觉得她也能有一些些的自知之明,瞧见他在这里就自动的滚出去。谁想到,这个女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拿着书的手紧了紧,宇文玠转头看向她,随后坐直身体,他显然受不了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 「你就不知羞耻为何物么?」脸皮真是厚的过分。 「我在我的房间休息睡觉,有什么可羞耻的?麻烦你睁大自己那buling—buling的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屋子里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从外衣到内裤。你躺在这儿,就不觉得尴尬么?」歪头看着他,充分的看出他的满身不自在来,但明显还在强撑。 宇文玠动了动眸子,「这是本王的居室,鸠占鹊巢,你该滚了。」 「白姐喜欢这里,斑比自便吧。」用手撩了一下还有些潮湿的长髮,故意往他那边撩,发尾都打到了他的手臂。 「你、、、」宇文玠无语,看着她那无意但勾人的样子,真是极其碍眼。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面色冷淡,双眼水汪汪,看着他的眼睛,其实他这话还真没什么力度。 白牡嵘翻了个白眼儿,懒得搭理。 见她不动,宇文玠放下手里的书,然后微微转身,单臂从她的腰侧滑进后腰,直接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 白牡嵘的身体随着他的力气而浮起,他这力气还真不小。他依旧单臂用力,捞着她往床外挪,显然是打算挪到床边就给她扔下去。 他面无表情,但力气超级大,而且那眼神儿就好像一定要将她这个垃圾扔下去。 白牡嵘一条腿支起,直接勾住了床柱,随后腰身一转,便轻松的从他的手臂里挣脱了出来。 双手按在他的两肩,直接把他按倒在床上。宇文玠身体太长,加之坐得位置不太对,后仰时脑袋和床柱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发出砰地一声。 「小兔崽子,还想把我扔出去。」骑在他身上,白牡嵘瞧着这个小不点儿,真是不知他哪儿来的勇气。想和她争斗,就得做出不要脸皮的准备来。 宇文玠躺在那儿,腰间疼痛,她双腿十分有力,紧紧地夹着他的腰,让他不得翻身。 深吸口气,宇文玠瞧着她那得意又有些霸道的脸,他勾起双腿,以一个不太雅观的角度分别勾住她的两条腿,松懈她双腿力气然后翻身而起,直接把她从床上甩了下去。 落地旋身,白牡嵘站直身体,而宇文玠也从床上跃了下来,两人随即交手。 宇文玠的招式优雅且有力,臂掌挥过间,疾风吹面,丝丝疼痛。 白牡嵘没有花架子,可谓招招致命。 宇文玠扭住她双臂,试图控制住她。白牡嵘却一矮身,直接顺着他的腋下钻过去,顶起腿,膝盖撞在他腿弯,宇文玠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白牡嵘顺势翻身压在他身上,宇文玠受不住她重力一压,整个人趴在了地板上。 一手穿过他脖子下,另一手扣住他后脑,用力把他的头扳起来,断头台形成,宇文玠也挣脱不出。 「认输就在地板上拍三下,不然咱们就这么僵持着,看谁难受。」气喘吁吁,白牡嵘长发散乱,睡袍都要掉了,累死她了。 宇文玠受不住,只得在地板上拍了三下认输,这个女人,到底从哪儿学来的招式,这根本不是苏昀能教出来的。 看他拍地板,白牡嵘笑出声,缓缓的松了力道,宇文玠也得以唿吸。 翻身从他身上下来,看了一眼被折磨的不轻的人,忍不住笑的更大声,「非得和我作对,白姐身经百战,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打架,什么样儿的小混混没见过。放你一马,去休息吧,我要睡觉了。」 坐起身,宇文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火辣辣的,这疯女人格外有劲儿。 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的脖颈,都红了。白牡嵘不由撇了撇嘴,这人娇嫩到一定程度了。 「休书找到了么?」他问,声音平稳,极其掩饰输了一筹之后的不甘。 眨眨眼,「和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是不是?别着急,找到就给你。当然了。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再写一张,我随时拍屁股走人。」 调整着深吸口气,宇文玠起身,看了一眼她衣衫凌乱却如妖精般勾人的样子,然后绕过她离开。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他让她。 057、首次交易 宇文玠再次战败,不过这次他倒是不如上次那么有骨气,因为他根本就没去书房。 这小楼里也有数个房间,当然了,主居室的位置是最好的。清早能很快的接受到阳光的照耀,朝向好,阳气足。 宇文玠去了二楼另外一个房间,流玉和小羽两个人像服侍祖宗似得将那个房间从里到外擦拭了一遍,直至忙活到半夜,才将那房间收拾出来。 而这期间,宇文玠则一直在楼下看书,尽管上半夜没打过白牡嵘,被她弄得脖颈处的皮肤至今红痕未退,但他依旧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白牡嵘也听得到动静,倒是佩服宇文玠,而且觉得这厮肯定还会捲土重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能持之以恆是很好的,但用在她身上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得多打几顿才能老实。 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全身从上至下都格外的舒坦。 果然啊,还是得睡在这种床上,而且要安全。周边有太多的威胁,神经自动警惕,想好好睡一觉是根本不可能的。 踢开被子,翻身从床上跃了下来,动作她倒是很满意,只不过还是觉得差一些。丹田充盈,她觉得自己可以跃起更高。 最近事情太多,待得离开了皇城,在丰城那个藏身之地,她就可以每日都练功了。即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飞的天旋地转,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穿好了衣服,白牡嵘从房间出来,这二楼瀰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不用说,这种压抑是从宇文玠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有种特别的能力,改变周遭的环境,无孔不入的那种。 瞥了一眼那边的房间,房门紧闭,悄无声息。 一步步下楼,索长阁的上女正在进行每日的清洁工作。因着她出现,上女们停下手里的活儿一个个跪在地上,给她请安。 那些护卫倒是不再那么一惊一乍,反倒是这些上女,还保持着心里不服行动上认输的模样。 「都起来吧。流玉,昨儿把壮奴带回来,他人呢?」这府里的下人房估摸着他根本住不下。 「王妃,奴婢把他交给张士良总管了。他说会辟出护院住处的左厢房来,尽量安置出一个适合他的住处,还交代说要王妃不用担心。」流玉立即回话,因为壮奴的到来,昨天傍晚时整个府邸的人都熘过去瞧他。谁也没见过如他那模样的人,他们都瞧得傻眼了。 流玉还担心壮奴会因为那些人的围观而生气,不过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但想来流玉也不由几分同情他。 下楼来,白牡嵘享受着流玉和小羽的服侍,说真的,这种生活会上瘾的。 她们俩在自己头上脸上折腾了好一会儿,再看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是焕然一新。就是这张脸长得太妖艷了,白牡嵘很是不喜这种样貌,她不知道媚骨天成是什么样子,但这个身体的样子看着真是个妖艷贱货。 「王妃,用早膳吧。」瞧白牡嵘在和镜子里的自己瞪眼,小羽不由笑,反正她总是会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自己已经习惯了。 「嗯。」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早膳丰盛,甚至比之前还要丰盛。大概是因为宇文玠昨晚住在这儿吧,不过这厮这会儿还没起床,没看出来还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傢伙。 慢条斯理的吃着,护卫却从外走进来。给白牡嵘轻轻地请了安,便快步上楼了。 一手捏着点心往嘴里送,白牡嵘一边瞧着消失在楼梯上的护卫,她握着筷子的手抬起,又重重的落下。那玉箸直接穿透了桌面,卡在了那里。 「王妃,你怎么了?」给她布菜的流玉被吓了一跳,周遭的上女看过来,都被那插进桌面的筷子吓到了。 转眼看向桌面,白牡嵘也吓了一跳,「我没事儿,就是试试这桌子质量好不好。看来桌子质量不怎么样,换一张吧。」 流玉点点头,「好。」说着,又把另外一双玉箸送到她手里,然后试图把插进桌子里的玉箸拔出来,可是死死地卡在里头,根本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刚刚上楼的护卫下来了,然后,宇文玠也出现了。他一步步从楼上走下来,一身象牙色的华袍,和平日里相比,今儿看起来好像有点素。但具体是哪儿素,白牡嵘一时却是没看出来。 因着他出现,大厅里的上女再次一片跪地,就像迎接一个帝王。 看着他,白牡嵘微微皱眉,「小王爷,你要出去么?」看他的打扮,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你换一身衣服,随本王出府。」走到对面坐下,宇文玠看着她,一边淡声道。说真的,他这个样子真是挺可爱的,但是浑身又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让人不得不跪地仰视。此时,白牡嵘倒是能理解这府里的下人为什么害怕他了,这小样儿确实挺慑人。 「出府做什么?这么冷的天儿,我只想待在家里。用早膳么?没有筷子了,分给你一根儿?」说着,她把自己手里的筷子分出一根儿来,递给他。 宇文玠看了一眼,几分嫌弃,「自然是你不能缺席的事儿,你若去了,本王便将你的名牒还给你。」 眼睛一亮,白牡嵘立即点头,「成交。」 「拿走。」看着那根还杵在自己眼前的筷子,他岂会用她用过的。 收回,白牡嵘也不介意,将名牒还给她,很好。有了名牒,走到哪儿都不麻烦了。这个世界,没有名牒的话,就只能待在荒郊野外,不然连马都买不了。 抬手,宇文玠欲把插在桌子里的筷子拔出来,白牡嵘看着他的动作笑的诡异。 瞥了她一眼,宇文玠皱眉,「这双也是你用过的?」 「答对了。」还真是。 「你长了几张嘴,需要用两双?府中下人虽是很多,但也不该因为主子的恶意而多做无用之事。」收回手,宇文玠淡淡的教训她,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白牡嵘扬眉,「原来小王爷的心地这么仁慈呢?那之前那个冷血的是谁啊,被附身了不成?」在她这里装什么慈善家呢。 宇文玠看着她,几秒过后他起身拿起盘子里的小糰子就塞进了白牡嵘嘴里。转身走开,瞧他头上好像都有火苗在跳跃。 058、开口戳心 直至要出发时,白牡嵘才知道宇文玠要带她去哪儿。十公主出殡,出殡前还有较为盛大的送葬仪式。他要去,也要带着她去。 这种事儿,白牡嵘并不是很想去参与,她又不认识十公主。 不过,看在宇文玠可以给她弄回来名牒的份儿上,她也就忍了。穿上素色的衣裙,挽起的头髮上没有插任何华丽的首饰,只有两根朴素的簪子。 下楼,流玉在她身后给她披上披风,然后跟着她一同走出了大厅。 今天外面还是不暖和,阳光还可以,穿过索长阁,走出王府大门,队伍已经准备好了。 奇怪的是,今儿的马车不止一辆,后面六七辆马车,外表朴素,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护卫分前后,这队伍就更长了。 在流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宇文玠已经坐在马车里等了有一阵儿了。 「后面的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在旁边坐下,白牡嵘看着他,一边弯着眼睛。她倒不是刻意为之,但在宇文玠看来,那就是勾引。 「送给十妹的祭品。」宇文玠回答,一边移开视线,不看她的脸。 恍然大悟,「原来你和十公主感情还不错呢。」不知他送的祭品是什么,十公主也没成婚,应该给她烧个丈夫。 宇文玠不言语,从他的表情其实就看得出,根本没感情一说。 队伍启程,也不知在朝哪儿走,反正穿过街道时,街上倒是挺热闹的。死了一个公主,好像没什么风声的样子,民间不知道么? 记得以前看古装剧,帝王死了,可是全国人民都得披麻戴孝,一定要哭号的像死了亲妈一样,难不成这里没有那规矩? 「送葬的话,不知仪式是什么样儿的。斑比,正好有时间,给我说说,免得到时出错。」翘起一条腿,白牡嵘看着他,一边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只要你把嘴闭上,尽力让自己像一根木头就行了。」在宇文玠看来,让她做一根木头是很难的,这是个闲不住的疯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么简单?」白牡嵘倒是意外,不过转念一想,死的又不是老皇帝,也的确用不着三拜九叩的那么麻烦。 「你还想如何?去陪葬么。」宇文玠淡淡的问。 「我去陪葬人家未必要我,小王爷这模样的去陪葬正好,长得这般粉嫩,小可爱。」不乏刻意逗趣,因为他的确是样貌很可爱,无关内心。 宇文玠深吸口气,她言语字句调戏,简直是无法无天。 见他不说话,白牡嵘边瞅着他边笑,眼睛弯弯的,妖媚异常,尽管她根本就没那方面的意思。 终于,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而白牡嵘也听到了哀乐的声音。真的,那哀乐的动静异常的难听,会刺激的人神经都跳动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哀乐好奇怪,怎么会这么难听。 马车停了,宇文玠抬手将兜帽拿起来盖在头上,起身走出马车。 白牡嵘立即跟上,瞧他那模样,现在已经知道兜帽的好处了,不再执着于自己男子汉的人设了。 从马车里出来,白牡嵘才算见识到死一个公主的场面是什么样儿的,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肯定是皇家御用之地。高耸的建筑外是平坦广阔的空地,而且周边百米外才有房子。而眼下这片空地上都是各种车驾,如彧王府那种装祭品的马车更是数不胜数,看来每个过来的人都要带着祭品来?这又是什么风俗?难道说,这样就免得随份子了? 从马车上下来,她跟着宇文玠往里面走,那哀乐真的是难听至极。 踏着台阶,走进这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建筑,人超级多。而且,气氛很奇怪,可能是因为那哀乐的关系,似乎每个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似得。 所有路遇宇文玠的人皆暂停脚步向他作揖,有些人他会以点头做理会,有些人则根本看也不看,那些他不理的都是下人。 穿过第一道庭院,入眼的便是一个超级大的类似广场似得地方,四周的建筑高且尖利,这个地方就像人世间的最后一站,离开这里就彻底告别人间了。 而且,四周的廊台特别的高,所有到来的皇亲贵胄,都站在这高处。虽都穿着朴素,但身边各个跟着僕从,有的可能是冷,僕人弓着身子给供上手炉。 沿着廊台往左侧走,路遇的人有眼熟的,也有从未见过的。但是根据服饰就看得出身份地位不低,这十公主出殡之日,原来就是皇城贵胄的大聚会之日。 终于,瞧见了最眼熟的人,在飞龙湖那儿有过交集的宇文腾还有宇文蔚等人。他们站在那儿,像是众星拱月一般,尽管这俩人的长相都称不上是月,说是月饼还差不多。 跟随着宇文玠给他们请安,白牡嵘保持着同一种微笑,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这种场合,和她去社区跟老大爷老大妈送温暖差不多。因为她『服务态度不好』是出了名的,所以每次领导都要多次提醒她微笑。每次结束后,她都笑的肌肉移位了。 「彧王妃,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白牡嵘转过身,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笑的灿烂的脸。视线自然而然的被他的大白牙所吸引,盯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 「楚公子今日的造型好朴素啊。」他真的是朴素至极,束起的墨发上只有髮带,连发冠都没戴。 「即便朴素,也依然潇洒。」甩了一下身上的大氅,他是真的很自信。 白牡嵘无语,但也给面子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他很帅了。 「那壮奴如何了?」身子一歪,楚郁倚靠着廊柱,一边问道。 「很好,那么大的彧王府,总是不会让他饿着的。」反正养个人也不会吃穷,当然了,那壮奴的食量应该按一头象来计算。 楚郁轻笑,蓦地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动了动眼珠子,看着又站直身体的他,「很快。」 「尽量快一些吧,我觉得某些人已经坐不住了。」他意有所指。 白牡嵘缓缓扭头,便瞧见了猪头一样的宇文蔚,他也正在看着她,小小的眼睛里杀气腾腾,一副她惹毛了他就等死的模样。 哼了一声,白牡嵘收回视线,懒得理会。飞龙湖事件过后,她就知道彻底和这猪头槓上了。 「六弟,你这王妃样貌还真是美艷。」宇文蔚开口,阴阳怪气,声音又很大。 宇文玠看了一眼被对自己和楚郁说话的疯女人,「不如三哥的婉夫人温柔多姿美丽大方。」 白牡嵘忍不住发笑,这小屁孩儿,杀人诛心啊,开口就是戳心之言,宇文蔚要气死了。 059、万恶社会 被宇文玠轻轻地怼了一句,宇文蔚的脸色更差了。而且,也没接上话,反倒周边有几个人在暗笑。 哀乐震天,这里却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明争暗斗,形成一道暗涌,在所有人的身边流动。 就在这时,一队一队的人进入这里,每个人都捧着祭品。这些都是所有来参加葬礼的权贵们送来的祭品,可以说各种各样了,而且货真价实,都不是用纸扎的。 白牡嵘歪头往那边看,一队一队的人,这些都是用来给十公主陪葬的,绫罗绸缎,拿出去卖不知能换来多少钱。 终于,彧王府的护卫出现了,出乎白牡嵘意料的是,那些祭品居然是玩具。木制的玩具,有的很大,有的很小。大的譬如水车,做工精细,护卫托着好像都挺费劲的。 说来这种祭品还的确挺别具一格的,十公主是个未成年,喜欢玩闹,这种玩具,正适合她。 宇文玠真是有想法,不由让她几分刮目相看,比陪葬绫罗绸缎节约多了。 之后,又是一队一队的人进来,祭品就更多种多样了。许多名贵的瓷器,难怪这世上有人专做盗墓的买卖。埋进土里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有贪心的就得打主意。 就在这时,又进来了一拨人,这些可不是送祭品的,反而是一群少男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多达二十几个。 看到这些小孩子,白牡嵘不解了,这是做什么?而且,他们穿的好鲜艷啊。那身上的衣服料子绝对不是便宜货,甚至觉得比她身上穿的还要好。而且,各个都是化了妆的,颧骨嘴唇红扑扑的,但脸上其余别处又很白,看起来很诡异。 那些小孩儿看起来神色也不是太好,有的应当说是满眼惊惧,配着脸上的妆容,就更吓人了。 「这是做什么?」她不懂,看向楚郁,想让他给自己解释解释。 楚郁不再笑,反而面色几分阴沉,看着那些走进来的小孩子,最后和那些祭品站在一处。一堆死物,他们却是活的,说不出的诡异来。 「祭品。」他回答,声音很淡。 白牡嵘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愣,待消化了他所说之后,她也立即变了脸色。 「祭品?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小孩子要给陪葬?」活人生殉,是这样么? 楚郁看向她,没言语,却是用眼神儿回答了她,就是她脑子里所想的那个意思。 缓缓地眨眼,白牡嵘的牙齿却咬了起来,转眼看向那些孩子,他们和那些陪葬品站在一起,好似根本就不是大活人,只是一些物品而已。 深吸口气,唿吸的时候,气息好像都是颤抖着的。 「太子爷对十公主真是真心至极,如此宠爱,十公主却早逝,唉,说不出的遗憾。」也不知是谁忽然开口长嘆,明显在捧宇文腾的臭脚。 而白牡嵘也在这时才了解,弄来这些小孩子陪葬的罪恶之手是谁,就是那个看起来文雅温和的宇文腾。 双手成拳,脚下一动,她勐地转身就要朝着宇文腾扑过去。似乎早就有预想似得,宇文玠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超乎寻常大力的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前,另一只手则圈住了她的颈项,控制住了她。 「放开我,我要去宰了那个混、、、唔。」她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禁止她再说话。 搂着她,宇文玠快速的离开原地,楚郁看着他们俩消失,轻轻地吸了口气,「诸位别看了,小王爷爱妻心切,太冷了,这是不忍王妃在外受冻。」 周边的人神色各异,这俩夫妻,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宇文玠一直把白牡嵘拖到了外面的马车里才松手,她转身坐在横榻上,发出砰地一声,马车好像都要被她压碎了。 「你干什么?你就没瞧见你那大哥做的好事儿么?居然弄一群小孩子去给他妹妹陪葬,他疯了吧!残忍万恶的封建社会,你们都是一群冷血动物。你们家的孩子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人了?那一个个活生生的,要因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殉葬,你们一个个面不改色,人皮里住着的都是魔鬼。」她根本没注意自己浑身在发抖,今日来此,她根本就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儿。 太疯狂了,那些小孩子的模样在她脑子里来来回回,她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所有人都是刽子手,都是犯罪者,他们才最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宇文玠看着她情绪激动的模样,面色反倒始终平静。她说完,看着她唿吸颤抖的样子,仍旧什么都没说。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结果就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死。我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我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正义感。」话落,她起身。即便今天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她也绝对要把那些孩子都带走。 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宇文玠再次把她拽了回来。他依然平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被世上最纯净的水清洗过一样,不染这红尘中的一丝杂物。 「今天你即便将那些孩子成功的救出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也是死,而且,死的就不止他们了,还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扣紧了她的手,宇文玠缓缓地告知。他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但却透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厚重。 「真是荒唐,别人家的孩子不给陪葬,他们一家就都得死是不是?」笑了一声,白牡嵘只觉得荒唐。她的脑子受到了冲击,直至现在里面好像还有惊涛骇浪在咆哮,她根本静不下来。 「付出了一个孩子,但是每个家都得到了极其丰厚的报酬,足以够他们一辈子不愁吃喝。」她所想才是简单,就算她救了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也会更加胆战心惊,因为也别想有活路。 咬紧牙齿,白牡嵘的唿吸止不住的颤抖,「你们这些疯子有你们的道理,以为用一点钱买来别人家孩子的命,心里就不会有一点愧疚。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拿他们当人看。好,我不闹事,但我绝对会去救那些孩子的。你若是再敢拦我,我就把你也送进十公主的陵墓里去陪葬。」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已经遏制不住。如果手里有把枪,她非得把那群王八蛋都毙了。 060、救人心切 在队伍要将陪葬品都运走之前,白牡嵘和宇文玠才回去。 她脸色依旧不好,板着脸,若不是有意的控制,火气真的会顺着头顶喷发出去。 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她不眨眼的盯着那个看起来像个法师一样的人物,那头髮梳的流光水滑,看起来上了年纪,但脸却很紧緻的样子。目空一切,穿的很好,一瞧就不是个省油灯。 大概是在皇帝老子面前很有威望的人,也是专门主持这些事情的人。另外,居然还有一群和尚也出现了,伴随着哀乐在嗡嗡嗡的念经。 也不知道这皇室到底信奉什么,都请来了。 冷眼看着,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连里面的衣服都换了。衣服是从护卫身上扒下来的,护卫一脸惊惧,还指望着宇文玠给他做主呢。奈何宇文玠只是看着却没说话,最后衣服成功的被扒了下来。 穿在自己的身上,用狐裘披风做遮挡,白牡嵘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那些孩子救出来。 这里的人都是兇手,冷漠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去送死,却还觉得是理所应当,因为付钱了。 简直可笑,她也有钱,不知她能不能拿钱把这里的人都买下来,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去吃屎呢? 很快的,所有的陪葬物在那个大法师以及那群念经的和尚带领下,离开了这里。 廊台上的人们各自说着各自的事情,有的甚至还想聚在一起找乐子。说什么有新进的舞女,舞姿独特,不欣赏一番必然遗憾后悔。 冷哼了一声,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没在意过那些即将去送死的小孩子,因为在他们眼里,平民百姓根本不是人。 还有那些和尚,他们不是慈悲为怀么?不是连一只蚊子都不会打死么?这会儿却要送那些孩子去死?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说自己仁慈的人,却干着丧心病狂的事儿。 脚下一动,白牡嵘要跟上去。 「小心些,若就此没了性命,本王不会去给你收尸的。」宇文玠的声音传来,带着与自己无关的轻淡。 「多谢警告。赶紧回去取暖吧,不然你那粉嘟嘟的小脸儿又要肿成猪头了。」看也没看他,白牡嵘扯了扯头上的兜帽,便快步的离开。 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宇文玠若有似无的摇了摇头,疯女人。 皇家出殡的声势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不过可能是十公主早夭,有别的讲究,没有亲人送葬,反而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以及那个娘娘腔的大法师和他的弟子们,再来就是那些一路念经的和尚了。 送葬队伍离开皇城,走过的这条街空无一人,临街店铺全部关门,看起来这条街是早被封锁。 白牡嵘始终跟着,她脱了狐裘披风,身上穿的是护卫的玄色劲装。虽是厚重,但也很冷,不过此时已经顾及不上那么多了。 出了城,和尚念经的声音就更大了,听着还真是仁慈呢。奈何在白牡嵘看来,就是笑话。 公主的陵墓比想像中的远,而且也不是在皇陵里,大概因为她是未成年又没有成婚的关系?这些风俗白牡嵘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是知道一群小孩子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殉葬,天理不容。 夜色降临,送葬的队伍也进山了,山林杂乱,倒是他们行走的路线格外平坦,而且地上的雪都被清理了。 跟着他们走真是不易,因为一直进入山林深处。皇陵似乎是在特别的风水之地,但这十公主的长眠之处就不同了,更像是临时找出来的地方。 白牡嵘一直跟着,山里更冷,冻得她耳朵都僵硬了。 终于,时近半夜,送葬的队伍抵达了陵墓,禁卫军开始在陵墓外设防,他们人很多,使得她根本无法靠近。 火把的光线太弱了,而且陵墓外围也没有很多的火把,她根本就看不清。 蓦地,一丝很轻的响动从身后头传来,白牡嵘眉头一动,身体一转贴在树干上,然后迅速转头看过去。 黑暗中,一个人就站在十米开外的一棵树后,露出半边身体来。太过黑暗,那个人又专门避开了能照到他的光线,就更看不清楚了。 「别装神弄鬼的,滚出来。」故意弄出声响,必是引她注意。 下一刻,那躲在树后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就走出来了。 他踩雪时发出很轻的声响,显然是极力控制了,但没有人能做到踏雪无痕。 走近几步时,白牡嵘就知道是谁了,双臂环胸抱住自己,一边揉搓着手臂,「你偷偷跑来干什么?」 「自然是一路跟着你的。」楚郁压低声音,走到她身边,一边歪头往陵墓那边看,禁卫军看守的太严了。 「跟着我?想看看我到底要做什么?既然都跟来了,楚公子就搭把手吧。你去把那些禁卫军都引走,然后我进去。」白牡嵘直接分配任务。 楚郁看了看那些禁卫军,不下两百人,「还真是难倒我了,毕竟我没长出三头六臂来。不然,你去引走禁卫军,其他的事儿我来做。」 「不帮忙就闭嘴,你若敢给我捣乱,我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然后缠在你的脖子上,活活勒死你。」她最后警告一瞥,随后转身继续往那边看,也不知这些禁卫军何时能撤开一些。只要有空隙,她就有信心混进去。这帮人太严密了,比守着皇上时还要严密。 「你想去救那些孩子?正巧,我也有这个想法。宋家在临州的绣坊要建好了,正招绣娘和伙计,把这些孩子送过去藏起来,应当不会有人发现。」站在她旁边,楚郁小声的说着,他连后路都想好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不过,你确定能把那些孩子都救出来么?他们进去很久了,那些法师,还有那群和尚,也不知在里头干什么呢。」鼓捣这么久,让人难猜。 「这我就不清楚了,进入陵墓之后的事儿就是秘密了,没人会知道。不过,那些不是法师,是国师,你也可以叫他们阴阳师。其中一个是安道,皇上非常信任他。据说通阴阳,知晓长生术。」楚郁告知,那安道可不是能惹的。 「胡扯,骗子罢了。既然你这么有爱心,那咱俩合作,想个法子引走禁卫军,我担心夜长梦多。」主要是在陵墓里的时间太长了,活人生殉也不知是怎样个流程?若是需要把那些孩子都杀了,那她待结束后再进去,也是枉然了。 061、原始残忍 临近天亮时的凌晨是最黑暗的,寒冷的天空像是有黑布在遮盖一样,连星子都看不到了。 所幸的是,人间有人工发亮的东西,那就是灯火。 彧王府照常的一片通明,虽不至于将夜空都照亮,但这府邸大部分都是亮堂的。 索长阁亦是如此,而且,因为宇文玠在,流玉和小羽都没休息。白牡嵘没回来,两个人心下惴惴,也不知在外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们俩在楼下,这整晚都没安静过,因为护卫不时的进来,上楼,然后再离开。也不知要汇报什么事儿,反正看起来气氛很紧张的样子,让她们俩也跟着心绪难平。 就在两个人困得直点头的时候,护卫再次推门而入。那大厅的大门沉重,被推开时发出沉沉的声音,流玉和小羽立即挺胸抬头。 瞧见进来的还是护卫,没有白牡嵘的影子,两个人不由些许失望,但更多的是疑惑,她到底去哪儿了?还是说,遭到了什么意外? 如果是意外的话,有嫌疑的人也可以把楼上那位算上。 两个小丫头心底各有盘算和不安,看着那护卫消失在楼梯上,她们俩猜测着,却又觉得怎样都猜不到。 二楼北侧的居室,灯火柔和,使得待在这房间里的人不会因为光线而睡不着。 护卫进来,径直的走到床边,床上,宇文玠姿势规矩的躺在那儿,被子盖在胸口以下,处处都透着规整两个字。 他是闭着眼睛的,但又不知是否睡着了。 「王爷,回来消息了,王妃和半路出现的楚公子已经进了十公主的陵墓。禁卫军护送国师大人已回程,预计城门大开时便会进城了。」护卫低声汇报,自白牡嵘离开后,宇文玠便派了几个人跟了上去。 床上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是因为睏倦而流出的眼泪。 「在外围等着吧,进去也是空手而回。严密看守,别让她发疯。」宇文玠已知她进去也不会有收穫,但难保她不会因为此事实而发疯,所以得做好绑也要把她绑回来的准备。 「是。」护卫领命,随后快步离开。 明知她去了也是一场空,但宇文玠并不想阻拦她。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疯女人,他若阻止,她定然不会相信,且会更加激进。 一群要生殉的少男少女,看似是被买了性命去陪早夭的公主,但实际上,却有更残忍的内幕。 安道岂是个不得利就出力的人,即便有圣旨,他也能找出一堆理由来逃避此种出力不讨好的工作。而此次,严寒之际,却如此亲力亲为,必有蹊跷。 所以,宇文玠认定,那些孩子都活不成了。就算白牡嵘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陵墓,也是枉然。 而楚郁、、、那就是个随心所欲且自以为是的傻子。 天亮了,王府的灯火也逐渐的灭掉,下人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这府邸活过来了。 流玉和小羽强撑着开始做事,但心里却更加担心,因为直到现在白牡嵘还没回来。 终于,又有护卫进来了,匆匆的上楼,踩得楼梯都在嘎吱作响。 在大厅里做事的上女们无不观瞧,看这架势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很快的,护卫又下楼了,之后两刻钟不到,宇文玠也下来了。 他裹着披风,面目淡然,似乎极为平静。他太白了,无论在哪儿,都是绝对显眼的存在。 上女跪了一地,他则步子平缓的路过所有人离开。 「流玉,你说王妃到底去哪儿了?还是说、、、」小羽已经不受控制的冒出了最危险的那个想法。 流玉看着她,然后摇摇头,在这儿猜测也没什么用,因为各种可能性都有,每一种可能都让人心惊胆战。 皇城的商铺随着天亮而陆续开门,而酒楼开门就更迟一些了,因为一般有客人也是时近晌午。 不过,长乐街的一家酒楼则在开了门之后便迎来了两位客人。冻得满身寒气不说,脸色更是臭的无与伦比。小二本想说后厨还未准备好,但一瞧那俩人的脸色,便什么都说不出了。将那两个人引到楼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了一壶秋露白。 白牡嵘岂止是脸臭,她的信念被打击了,可以说是到了被摧毁的程度。 她和楚郁终于进入了那刚刚封起来的陵墓,最终也找到了那群作为生殉的孩子们。 但,到底是她和楚郁想的太简单了,他们进去时,那些孩子横七竖八的躺在殉葬坑里,都没命了。 还有一个奄奄一息,她打算把他弄出去,但是那孩子却拒绝了她。他说,如果自己从这个陵墓里逃出去,那他的家人就都得死。他的父母,弟弟妹妹,都别想活。 这种捨己为人的方式白牡嵘不懂,想使用强制手段,可那孩子却死死的抓住旁边的同伴。 这个时候,白牡嵘才发觉到,这个世界的人命有多贱。不只是自诩贵族的人觉得他们贱,他们自己也同样如此认为。 她坐在殉葬坑边缘,眼睁睁的看着那最后一个孩子咽气,幽冷而压抑的空间内,她经歷了最长时间的自我斗争以及反省。最后,她把自己折磨的要窒息了,才被楚郁从里头拖出来。 靠着窗台,白牡嵘被冻得双脚冰凉,不过这些都已经无谓了。 盯着雅间的墙角,她的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 楚郁坐在对面,载着阳光一样的脸也显得几分沉闷。不过,他倒不似白牡嵘那样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只是觉得遗憾罢了。 「喝一杯吧,身子会很快暖起来的。」动手,楚郁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白牡嵘面前。 眼睛一转,白牡嵘看着他,蓦地开口道:「那些孩子死的样子很蹊跷,身上无伤,是毒死的么?」当时也没来得及扒掉他们身上华丽的衣服去检查,现在一想,真是无比的奇怪。 那些孩子的脸看起来很光滑,当时她拖拽那个还留有一口气的孩子时,他身体很硬。那种硬,不是尸僵,而是由外皮到身体里头的硬,触感像铁皮。 「谁又知道安道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死的,不过看那孩子最后咽气,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痛苦。」楚郁觉得,不痛苦就已经是幸运的了。 白牡嵘没有理会他,只是心中疑惑诸多。但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研究了,这个疯狂而残忍的世界,如果她有一颗原子弹,非得引爆炸了这里不可。 062、只争朝夕 小二很快的将厨房火烧火燎做出来的菜送了上来,多为蒸煮,肉质细腻,一看就不便宜。 不过,无论怎么做,都比王府的厨房差了多半截,不是那么太好吃。 白牡嵘喝了一杯秋露白,这酒喝到嘴里涩涩的,那小二居然还敢声称这是店里最好的酒。她估摸着马尿也就是这味道了,难喝到能把肠子吐出来。 不过,喝完第一杯,再喝第二杯的时候,口感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空腹又把第二杯喝光,身体也暖了起来。 「别只顾着喝酒,吃些菜吧,填饱肚子,不然你到时会不舒服的。」楚郁捏着筷子吃菜,他的情绪不似白牡嵘那么低落。 「无所谓,吃你自己的吧。」白牡嵘看了他一眼,继续倒酒。别说,这酒进了肚子,感觉也没那么难喝了。 隔壁有人进入,能听得到开门声和脚步声,之后便是小二殷勤的声音,看来还是有不少闲人选择上午跑来酒楼喝酒的。 几杯酒下肚,身体都舒服多了,白牡嵘靠着椅背,也不觉得冷了,甚至连飢饿感都消失了。 「我被害的生不如死时,都没觉得如何。倒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时,我才发觉这世道有多残酷。」嘆一口气,她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一向如此,又不是只有今日。难不成,鹭阙坞真是个不染凡尘的圣地?」楚郁就不信鹭阙坞是个平静之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明争暗斗风起云涌。 「你管鹭阙坞是不是那样?反正我心中自有乌托邦,这世道我看不惯。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早晚收拾了那些兇手。」越说越觉得郁闷,她憋得要爆炸了。 楚郁轻笑,牙齿洁白,「乌托邦是什么?」她说话很特别,难不成鹭阙坞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的?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又不是夷人。 「说了你也不懂。酒没了,再要两壶来。你们这儿的酒还挺好喝,明明第一口像马尿似得。」将空酒壶扔给他,白牡嵘单手托着脑袋,一边道。 瞧她那整张脸都红了的样子,楚郁笑的声音更大了,「说的好像你喝过马尿似得。不然你和我说说,马尿是什么滋味儿的?」 「少废话,给白姐拿酒去。小屁孩儿一个,敢和我顶嘴。」白牡嵘眼睛一横,气势是有的。 楚郁没招儿,只得起身提着空酒壶离开。白牡嵘转了一下身体,把自己的两条腿搭在另外一张椅子上,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些。 揪扯着身上护卫的衣服,下半身还是潮乎乎的,那陵墓是新挖的,虽说现在天气冷,但那里面却并没有被冻上。殉葬坑边缘都是泥水,她在那儿折腾了许久,这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 动手,她粗鲁又强硬的把衣服扯开,里面是她自己的衣服,素净的颜色,衬托的她的脸更是醉红一片。 很快的,楚郁回来,手里拎了四壶酒,用手指头勾着,他像表演什么杂技似得,搞笑的很。 「衣服都脱了?外面很冷,一会儿回去还是穿上的好,免得受凉。」把酒壶放在桌子上,他弯身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都被扯坏了。 「管它呢,反正白姐现在丝毫不冷。哈,好喝。」一杯酒下去,她缩起肩膀整个人抖了抖,进了肚子的感觉真爽。 楚郁失笑,一边将衣服搭在椅背上一边瞧着她,「看来鹭阙坞真是个特殊之地,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瞧瞧。不过听说鹭阙坞可不好进去,不知王妃能否透露一下进鹭阙坞的捷径和方法?」 「你这是看我喝多了在套话么?白姐嘴严的很,可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你这小屁孩儿就别想在我这儿套话了,你还嫩着呢。唉,酒好喝啊。」又倒了一杯,她端着酒杯站起身,身体晃了一圈,又回归正位,看的楚郁笑不可抑。 「伟人他老人家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白姐来到这儿,看来是命中注定。既然如此,白姐绝不坐以待毙。不知白姐还能在这儿待多久,所以,只争朝夕。」最后一句是喊出去的,说完她便举杯饮尽。脑袋后仰,她身体也不稳,随之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楚郁笑的不行,「话是有道理的,不过这个伟人又是谁?」 「你想知道的还真多。」白牡嵘轻嗤了一声,她是头有点晕,但也不至于晕头转向,能说的和不能说的,她心里清楚着呢。 楚郁笑着摇头嘆气,「看来还是不够醉,嘴严实的撬不开。来吧,再喝一壶,看看那时你的嘴是否还这么严。」 「小瞧白姐。白姐就是江竹筠,纵使敌人严刑拷打酷刑使尽,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慷慨激昂,虽说她舌头有些打弯儿。 「这句诗好,还有下句没?」楚郁点头给予肯定,诗真不错。 「无知的傢伙。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挥出手臂,白牡嵘丹田发力,这一嗓子可谓雄浑。 楚郁立即起身,倒了一杯酒恭敬的送到白牡嵘面前,「佩服!自古文人诗酒不分家,王妃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都说这白家祖上是书香门第,看来是真的。 接过酒杯,白牡嵘一口灌下去,酒顺着喉咙流到胃里,可谓是一条火线。不过,这火热感蔓延至四肢百骸,舒服的很。 就是这后腰仍旧凉丝丝,好像在往外冒凉气似得。 两个人在雅间里闹腾的如同在开晚会,倒是隔壁始终静悄悄。 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肩背挺直,恍若青松。墨色的长髮整齐的束起,青色的璎珞夹杂其中。 可以与白瓷相媲美的肤色,浸水一般的瞳眸无波无浪,宇文玠已经坐在这儿有一个半时辰了。始终听着隔壁白牡嵘在胡言乱语,起初觉得疯癫,但现在却觉得这个女人不只是疯癫而已。 听她的激昂之言,就差要掀翻地皮颠覆皇城了,宇文玠扬起唇角,最后失笑,疯的特别。 063、醉酒之后 过了晌午,白牡嵘和楚郁的酒局仍旧没散,满桌子东倒西歪的酒壶,满屋子的酒味儿。桌子上的菜仅仅被动了几口,已经凉的彻底了。 白牡嵘喝的神魂颠倒,不过,这感觉倒是不错。她觉得这个身体是有酒量的,喝了这么多仅仅是飘飘然,也可能是这古代的酒有问题。 「还能再喝么?你若到时连路都走不了,我可不负责把你背回去。这若是被彧王府的人瞧见了,咱俩可说不清了。」楚郁依旧清醒,他也喝了不少,不过酒量十分好。 「白姐会用你护送?又不是没长脚,闭着眼睛我都能回去。你这个小屁孩儿呢,虽说是有点识人不清,但好在心还不坏。那个太子爷如此歹毒残忍,你为何偏偏要和他同一阵营?」这个白牡嵘也好奇,楚郁跟宇文腾的关系是好的,他是站在宇文腾那边的。但他昨晚能跟着去十公主的陵墓,还提前想好了把孩子们救出来后的应对方式,就说明他不是丧尽天良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和宇文腾为伍,到底还是年纪小心智不全,很容易就被带偏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爷胸怀天下,我愿为他死而后已。有些事情他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苟同,但也不会反驳他。」楚郁笑看着她喝的脸红红的样子,一边说道。 「你还真是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来不是被人所迷惑。你这小屁孩儿人不错,但我和你三观不合。不对,我是和这个世界所有人的三观都不合。」郁闷之极,简直无话可说。 楚郁无奈,「好吧,你们鹭阙坞是圣地,鹭阙坞的人也高人一等。我们是夷人,野蛮无驯,让白小姐你受苦了。」 「什么小姐?你骂人呢!扫黄打非的时候逮出来的各个都是小姐。」什么鹭阙坞,又说起这个,看来楚郁这小子对鹭阙坞是充满了好奇心。 楚郁又听不懂了,什么扫黄打非,鹭阙坞真是个世外之地。但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九曲十八弯的水路,不知路线,进去就会迷路。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鹭阙坞繁荣不倒的原因,因为即便想攻打,也是不容易。 「不喝了,肚子胀。我要回去了,不过肯定得被宇文玠那臭小子嘲笑。」撑着桌子站起身,白牡嵘的身体在摇晃,还略有节奏,不过她自己却没感觉,反倒觉得自己站的十分稳。 「现在天色尚明,而且街上人也太多了。你不能就这么走出去,等傍晚吧。不然,你会更丢人。」楚郁摇了摇头,她这个样子回了彧王府,可不只是会受到宇文玠的嘲笑。 「你才丢人。」白牡嵘晃了晃,随后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体歪斜着,长长的唿吸,然后眼睛也闭上了。 楚郁摇头嘆气,就知会这样。不过,心情不好,喝酒是对的。喝通透了,发泄够了,待醒酒之后,心情也会好很多。 不过,她这酒量的确可以,喝了这么多,还能控制自己的脑子和身体,功力不浅。一直也没说过有偏差的话,没泄露出丝毫关于鹭阙坞的信息来,这嘴真严。 等待着天黑,楚郁不时的走到窗前看一眼,傍晚很快就来了。 白牡嵘则始终都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摇了摇头,楚郁缓步走到她面前,歪头瞧她那模样,随后蹲了下来。 「眼下这外头一直有人在来迴转悠,你的情况实在太糟了。赶紧离开吧,回你们鹭阙坞安全些,毕竟无人能闯进去。」那些人在这种天气里也始终在盯梢,可见急切迫切。但又碍于一些原因不能行动,只得暂时先盯着了。 「哼,白姐一会儿去会会他们。」闭着眼睛的人忽然开口,带着七八分醉意,但气势十足。 楚郁失笑,「你还醒着呢。酒量不浅,佩服。」 「不管喝多少,大脑都是清醒的,这就是白姐。」睁开眼,她眼睛都是红血丝。其实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但至始至终都有一个地方在逼着她保持清醒,因为当下的环境不容许她全部放松。 楚郁笑出声音来,抬手在白牡嵘的头上拍了拍,「只有勇气是不行的,你得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赶紧离开吧,总比不知何时丢了性命要好得多。」 「天黑了么?天黑了我就要回去了。小子,白姐也曾腹背受敌,但始终坚信一个真理,枪桿子里出政权。这个世道,看的便是谁的拳头硬。」站起身,白牡嵘身体晃了晃,大概是因为忽然站起身,一股热气冲到了脑袋上,她险些又坐了回去。 楚郁站起身,「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拳头可一点都不硬。我送你回去,走吧。」 「用不着,你若是害怕,白姐可以先把你送回家去。」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一张脸变成了两张脸,看来自己真喝多了。这酒的后劲儿真足,不行了,大脑里仅剩的那一点理智要被蚕食了,她得赶紧回去。 推开他,白牡嵘晃晃悠悠的走出去,如同螃蟹一样,她是横着走出去的,但自己却没有自知,坚定的认为自己走的是直线,并且对自己信心上涨。 下楼,路遇一些人,但统统都长了两张脸。真是好笑,白牡嵘也不由得开始笑,然后一边往外走。 天色暗下来了,但沿街的商铺都掌了灯,所以长街不至于暗的看不清路。来往的人不多,白牡嵘晃晃悠悠的顺着街道前行,恍如醉汉,但却不自知。 大概是因为冷风吹的缘故,她忽然觉得有点噁心,晃悠到街道边缘,一手扶着墙,身体也转到了防火巷里。 还没酝酿好呢,狗叫声就从巷子里传出来,一个黑影窜到她身前一米开外处开始狂吠,好像谁踩了它的尾巴。 「狗崽子,胆子不小。」白牡嵘哼了一声,随后迈开一步,两手抬起在脸两侧张牙舞爪,开始冲着那条狗狂叫,「汪,汪汪。」 一人一狗在防火巷里冲着对方狂吠,狗大概是被这人吓到了,叫的更激烈了。 不远处,三个人站在那里,其中一人裹着披风,兜帽遮着脸,看不清表情。 两个护卫分别站在前方,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转过身来,「王爷,属下去把王妃打晕带走吧,她要和狗打起来了。」太丢人了。 宇文玠在兜帽下失笑,「让她打吧,本王倒是想看看,她能不能打得过狗。」 064、yessir 狗这生物,典型的仗势欺人。 白牡嵘认为它背后必有人撑腰,所以逼近狭窄的防火巷里,和那条狗坚决对峙,这小杂种果然开始后退。 不由得意,她汪汪的更大声,逼得那条杂毛狗连连后退。但同时,也叫的更激烈了,狂吠声迴荡在防火巷里,环绕立体声。 白牡嵘彻底和这畜生槓上了,要是连一条狗都对付不了,她还要这铁棒、、、,不,要这身体有何用。 防火巷口,那两个护卫站在那儿瞧着,一脸的不可思议。随着狗发出惨叫时,他们俩可谓不忍直视,还真和狗掐起来了。 「王爷,再这样下去会引来人的。」护卫实在看不下去,狗叫的太惨了,非得把人都引来不可。 宇文玠一步步走过来,防火巷里很黑,蓄水的水沟边缘,两条腿搭在那儿,大部分身体都悬到了水沟里。而那条狗就是在水沟里发出惨叫声,似乎在受什么刑罚似得。 真是大开眼界,宇文玠摇了摇头,随后挥手,要护卫去把人和狗分开。 护卫迅速的冲进防火巷里,一人拖住白牡嵘,一人解救杂毛掉了一半的狗。 分开之后,狗嗯嗯的叫着,白牡嵘则发出威胁的嘶吼,护卫架着她,她仍旧还要往前沖,看起来打的不尽兴。 拖拽着她,护卫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直把她拖拽到防火巷口。 两手狗毛,白牡嵘费力挣扎,「狗崽子,给我回来!咬死你,嗷!」 护卫将人拖到宇文玠面前,想让他瞧瞧自己的王妃是什么模样,还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女人,简直不是女人。 宇文玠伸手,扣住她手臂,直接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白慕容,不要闹了,你喝醉了。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不许动,跟本王回府。」他开口,希望她能正常些。 白牡嵘转过身来,也停止了张牙舞爪,护卫也松口气放开她。 看着宇文玠,她身体微微摇晃,虽说他的脸在兜帽里,但他太白了,还是看得见。 弯起眉眼,她身体向前眯起眼睛仔细的盯了他一会儿,「斑比,你以后改名字吧,就叫宇文太白!」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摸他的脸。 宇文玠立即后仰头避开她的手,「不要乱动,站稳了,本王带你回府。」一手的狗毛,脏死了。 白牡嵘弯着眼睛笑,几分奶声奶气,她自己却是不知。 勐地把脚收回,挺胸收腹,扬起下颌,「yessir,立正!」抬手放到耳上的位置,她这个敬礼极其标准,但也仅仅坚持两秒。 身体直接朝后直直的仰过去,宇文玠手快的揽住她,一身的狗味儿又让他忍不住屏息。 「哼哼,斑比,你小子要是趁机占白姐便宜,白姐就把你裤子扒了。」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抓他的裤子,说到做到。 宇文玠另一手更快的在她脑门儿上用力的拍了一下,她抬起的脑袋瞬时又耷拉了下去,两只手也垂了下来。 「把嘴闭上,不许再说话了。」转手把人交给护卫,宇文玠满脸嫌弃,随后快步的走出防火巷。 两个护卫架着白牡嵘,迅速的朝着彧王府的方向返回,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王府一如往时,灯火通明,因着夜晚到来,除却值守之外,也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索长阁却因着主子回来,忽然之间忙碌了起来。 上女来来回回的端着热水晚膳洗漱物品上楼下楼,楼上居室里,白牡嵘大部分身体趴在床上,脑袋则顺着床沿垂下去。流玉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痰盂,另一侧小羽抓着白牡嵘的头髮,一边控制她免得她把整个脑袋都沉进痰盂里去。 回来后白牡嵘就开始狂吐,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一肚子的酒。这会儿她觉得自己要把胃都吐出来了,但仍旧噁心无比。 呕吐的声音让人听着便觉得难受,小羽不断的拍她的后背,但无济于事。 片刻后,宇文玠出现在门口,看着白牡嵘整个人要扎进痰盂里的架势,然后一步步走了进来。 脸上是嫌弃的,因为听她那呕吐的声音他都开始跟着噁心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旋身坐在床边,一手扣住白牡嵘的肩膀,另一手覆在她后背上,缓缓的摩挲。 流玉和小羽看了看,然后又对视一眼,不由得弯起嘴角来,真是没想到小王爷也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 然而,她们想错了。摩挲了几下,看白牡嵘稍稍平静,他直接重拍两下,拍的她后背发出空空的声音。 「疼、、、呕!」也只是叫了一声疼,白牡嵘再次呕吐起来,整颗头都扎进了痰盂里。 宇文玠放开手,然后满脸嫌弃的起身退开。 这一次简直要把肠子都呕出去了,通身无力,冷汗直流。不过,这次似乎呕干净了,她也不想吐了。费劲的把脑袋抬起来,翻滚着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流玉和小羽手快的给她擦拭清理,然后盖上被子。 「暖和。」闭着眼睛,的确通身温暖,只是头疼的厉害,好像压着什么重物似得。 「王妃,要不要吃一些东西呀?喝了那么多酒,怕是肚子会不舒服。」小羽凑近她轻声的问,因为瞧着她很不舒服。 「把刚刚打我的那个傢伙弄过来,敢打我?不想活了。」眼睛睁不开,脑袋里嗡嗡嗡的好似有一台发电机在响,但后背的疼可没忘了。 小羽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更贴近白牡嵘的耳朵,「王妃,小王爷已经回房了。你身上酒味儿好重,小王爷看起来很嫌弃,所以,有什么话就明天再说吧。」 「比女人还矫情,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咕哝了一句,她翻过身,睡过去了。 这一觉,白牡嵘睡得无比难受,天色大亮,她便睁开了眼睛。 唿吸之间皆是酒味儿,头疼欲裂,噁心感在胸腔里环绕,且通身无力。 干呕了一声,她从被子里爬出来,头疼的要爆炸了。看着眼前的房间,还好,视力是没问题的。 翻滚着下床,披头散髮,她直接离开房间下楼。在一楼做事的上女跪了一地,她看也未看,直奔浴室。 小羽和流玉想要叫住她,但已经来不及了,推开浴室的门,水汽扑面。她抬手就要脱衣服,却在抬头时目睹一片白的刺目且十分有型的胸膛。 再向上看,是宇文玠水湿且平静的脸,他衣服穿了一半,因为这个忽然闯进来的女人,略『勾人』的停在了中途。 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白牡嵘弯身开始干呕,这浴室里的水汽要把她呛死了。 宇文玠冷着脸把衣服穿上,垂眸看着那个干呕的女人,「看来酒还是没醒,除了喝多了会和狗打架之外,原来你还能做出很多让人扫兴的事儿。」看见男人不穿衣服不会害羞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呕吐?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宇文玠小小的哼了一声,疯女人。 065、不禁逗的 难受的白牡嵘说不出话来,从宇文玠的身边爬过去,一直爬到浴池边缘。她直接垂下头去将脑袋浸在水池里,片刻后抬起来,她长长的唿出一口气,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头髮像海带一样一缕一缕的,她真是太糟糕了。 这个世界的酒有问题,不止后劲儿大,而且杀伤力超强。过了一晚,她还是难受的要死。 坐在水池边缘,她把双腿浸在里头,一边抬手把湿发撩开,「我要进水里泡一会儿,麻烦你出去吧。我喝多了,昨晚做了什么都忘了,你也别拿这个来嘲笑我,显得你很低级。」和狗打架?她不记得这事儿了。就是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该喝酒的,真是误事。 宇文玠穿好衣服,随后转过身来看她,她披在背上的长髮都是水,滴滴答答把单薄的中衣都弄湿了。 她后腰处,有着明显隔着衣服还能看到的古怪印痕,像是一块树根,因着水分而再次获得生机,向四周延展出脉络。 白牡嵘在水池边缘坐了一会儿,随后身体挪动,便进了水池里。 水很热,进入水里的瞬间,好像舒服了许多。 宇文玠离开,走时也顺势关上了浴室的门。 在水里泡了许久,白牡嵘总算觉得舒服了些。小羽和流玉送来了醒酒汤,她就在水里泡着喝了汤,这种享受还是第一次。 「王妃,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一天一夜没回来,昨晚回来还喝了那么多的酒。」小羽擦拭着她的头髮,一边问道。真是把她吓得够呛,还以为白牡嵘遭遇了什么不测。 「反正就是遇到了一些糟心的事儿,想起来就一肚子的火,又没处发。本想喝点酒解愁吧,哪知酒这么劣质,喝的我难受死了。」靠着软榻,她头还是有丝丝的疼。 「王妃你喝的太多了,昨晚吐得惊天动地。奴婢还真从没见过谁那样吐过,吓了个半死。倒是小王爷有法子,重重的拍了两下后,王妃你就不吐了。」小羽觉得宇文玠真有法子,大概曾经他自己也喝吐过吧。 「你还真信,他就是藉机报復。一样的冷血至极,怎么可能无事献殷勤。」深吸口气,唿吸之间还有淡淡的酒味儿,不过好受多了。 小羽想了想,虽不觉得白牡嵘这话有道理,却也没敢反驳。 「壮奴怎么样了?」这两天她也没见着他,不知在这府里生活的如何。 「他长得太特别了,所以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他。但张士良护院总管说,他适应的挺好的,虽然不会说官话,但还总想和人家说话,还表示自己可以做事。」小羽觉得那壮奴特别有意思,虽说是夷人,也不会说官话,可却不是个坏人。到底是谁说夷人都很坏的,完全是瞎说。 「那就好,他是我的人,你没事儿多注意些,若是有人使坏,务必告诉我。」她带回来的人,总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从浴室里出来,接受这外面微冷的空气,她整个人也为之一振。 宇文玠正在用早饭,两个上女站在两侧给他布菜,他一举一动都慢悠悠的,看起来极为有教养。 走过去,白牡嵘在对面坐下,上女立即将碗筷餐盘摆放在她面前,无论她们如何心存不满,但在明面上却不敢乱分毫,尤其宇文玠还在这儿。 撩了一下潮湿的长髮,她这动作很不耐烦,因为头髮很讨厌。但是她却不知这动作有多撩人,本是美艷,更添风情。 「那些孩子都死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所以才没有拦着我?」不然的话,凭宇文玠这小屁孩儿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放心的让她去。 「得到了结果,你应该就能死心了。自己的情况都未必对付的了,还有心思管别人?若不是有这王府做阻挡,你眼下怕是早已被分成碎片了。」宇文玠看着她,浸水的眸子停顿在她脸上,这张脸真不是贤妻良母的模样,但若是就这般单纯欣赏,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了。 「那我就多谢小王爷的保护了,尽管我什么都没见着。」没有证据,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她这语气,真是要多不好有多不好。 宇文玠放下玉箸,「你没看到不代表就没发生过,名牒已经拿回来了。把休书给本王,名牒便还给你。」 「我都说好几次了,休书找不到了。你非得和我在那张休书上头抬槓,第一张找不到你就再写一张呗。还是说,你明知我找不到却偏偏要用这个藉口来,让我继续待在这儿,做你的王妃?你小子不会是看上我了吧?」眯起眼睛,白牡嵘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旺盛的荷尔蒙,难保不会有小心思。 宇文玠的嘴角动了动,「胡说八道,不知羞耻。」 「既然我如此不知羞耻,你就赶紧再写一张休书给我。我拿着休书滚蛋,你也不用整日面对我了。」不知他怎么就跟那第一张休书槓上了,看他这小脸儿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在你一人身上写两张休书,本王还嫌浪费纸墨呢。喝了酒就发疯,至今为止,你还做过什么丢人的事儿。」酒品太差。 「我不记得了,但凡我不记得的事儿,那都是没有发生过。」白牡嵘言辞肯定,同时脑袋里也在琢磨着自己喝多了是不是说过不合时宜的话。 被气的失笑,宇文玠转脸看向一侧,对这疯女人真是无话可说。 歪头看他,虽是转过了脸,但她也瞧得见,「笑起来还很甜很乖,长了一张骗人的小白脸儿,宇文太白。」 「你这不是记得昨晚说过的话么。」转过脸来看着她,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 「那你喜欢这个名字么?」歪头看着他,她故意眨眼,心知必是极为撩人,鄙视! 看着她,宇文玠有片刻的僵滞,抬手,一块缀着流苏的银质名牒放在了桌子上,「给你。不过,没有休书,你也休想出城。」 伸手拿过来,白牡嵘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名牒这么高级。大杨的名牒她看到了,完全就是铁的,而且上面还标明了他是彧王府奴才的身份。 而自己这张名牒,不说其他,单单是质地就表明了她身份的不同。 鹭阙坞,的确是个神秘又有本事的地方。 「多谢了。如何出城,就不劳小王爷费心了。」将名牒放在衣服里,她想出城,招儿很多的。 「你若是被抓到,别指望本王会去救你。」拿起茶盏,宇文玠淡淡的喝了一口,根据她这坐不住的疯法儿,早晚得惹出祸事来。 站起身,白牡嵘撩了一下半干的长发,一边歪头看着他,「小王爷虽然冷血,但皮肤还真是里外一致。还有腹肌呢,我都看到了。」 宇文玠微微皱眉,随后转过脸去。 弯着身子看了看他,长得太白了,所以脸红分外明显。荷尔蒙旺盛的小雏鸡,不禁逗。 066、英雄豪杰 银质的名牒沉甸甸的,白牡嵘将它举在自己头上看,这玩意在关键时刻能当兇器不说,若是兜里羞涩,还能砸吧砸吧当钱用。 真够奢侈的,不知道如大梁这些权臣贵胄,以及宇文玠的名牒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准是金镶玉等等珍贵奢侈的材料,卖了之后能吃一辈子的。 蓦地想到宇文玠说的话,他说若不是有王府做阻碍,她可能就被分成碎片了。难道说,他还真的在为她解决麻烦不成?他也不是有那么多好心眼的人吧。 不过,只要她在城里现身,就有人跟着她,其实她感觉得到。但,有很多次都是熟面孔,是宇文玠身边的人。 难不成,那不是跟踪,而是保护? 她不是很相信,因为根据他的冷血程度,他是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的。 死在陵墓里的那群孩子再次出现在脑海之中,白牡嵘深吸口气,思及此,她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起身,将名牒放起来,白牡嵘裹上披风,然后快步离开索长阁。 依旧顺着后门出去,苏昀睁只眼闭只眼,他就像被养在这后门处的老佛爷似得,没人管没人问,却又吃喝不愁。 盖着兜帽,白牡嵘在巷子里左拐右拐,起初能感觉到有人在跟着她。不过,在她从人群中遁走之后,跟着的人就不见了。 盯梢的技术太差了,真得让他们受一下专业的训练,否则次次做任务都失败,奖金都扣光了。 从巷子里拐出来,眼前这条街却是不曾来过的,脏乱差不说,而且在这种天气里还臭烘烘的。 倒是街上的人不少,一个个穿的破衣烂衫,瞧他们好像都冻得要死了似得。 不过,他们似乎都往同一个方向走,很着急的样子,也不知要凑什么热闹。 白牡嵘往人群要去的地方看了看,脚下一转,也跟着走了过去。 夹杂在人群中,白牡嵘进一步确认他们都是什么人了,大部分都是乞丐,也有不是乞丐的,但看起来就穷困潦倒,穷苦人民。 跟着走了一段路,白牡嵘终于明白他们是要做什么了,这条街的尽头几十辆马车停在那里,正在发放什么物资。 竖起的幡子上写着字,东升商行,最上面一个比其他字略小的圆圈里圈了一个宋字。 眯着眼睛,白牡嵘恍然,宋?那就是宋子非啊,这东升商行应当就是宋子非的产业。 到这里来领物资的乞丐以及那些穷苦人都自动的排队,不蜂拥争抢,还真是懂规矩。 这条街应该是皇城里最破的街,街边墙角还有被冻住的大便,路过的人身上都臭臭的,有几个小孩子鞋子破的脚趾头都露出来了,冻得通红的。 站在排队的人群外,白牡嵘往里头看,东升商行的十几个伙计忙忙碌碌,他们分发的是棉衣还有棉鞋。虽然看起来质量一般,但对于这些穷苦人来说,这些衣服足以让他们安全的度过这个冬天。 没看出来,宋子非这个首富还真是有好心,不过他也的确是表里如一了,他确实不拿钱当回事儿,甚至觉得是累赘。 就在这时,一伙人忽然出现,一个个流里流气,拨开那些等待领物资的人们挤了进去。 有些人表示不满意,他们就出拳打人,极其霸道。 一直挤到了人群最前头,一字排开阻挡后面的人,然后开始抢伙计手里头的棉衣棉鞋。 他们一瞧就不是需要这些的穷苦人,伙计自是不同意,那些人开始破口大骂,并且开始动手抢夺。 这些人一看就是小混混,大概是手里头没钱,想抢这些免费发放的东西然后倒手外卖,好赚钱。 伙计们开始阻挡,那帮小混混也推推搡搡往上沖,一个个凶神恶煞。 很明显这些伙计不是宋子非身边那些有些功夫的伙计,只是普通的伙计,根本不是那些小混混的对手。 白牡嵘摇了摇头,这种人她见过太多了,一群欠揍的东西。 摘下兜帽,她一甩披风,随后快步的沖入人群之中。 气势嚣张的小混混一个个飞出去,有的手脚变形,惨叫连天。 原本连马鞭都拿起来做防御的伙计们傻眼不已,瞧着那忽然出现的女人,目瞪口呆。 「就没有你们不抢的东西,这日后若是大粪能卖钱,你们是不是也得去抢啊?」一脚把趴在地上的小混混踢飞,白牡嵘拍了拍手。还以为战斗力有多强呢,一群战五渣。 挨揍的小混混们慌忙的爬起来,边迅速退开,边大声骂人。眼看白牡嵘瞪眼追过来,他们撒丫子就跑,眨眼间不见了影子。 「一群废柴。」把兜帽扣上,白牡嵘哼了一声,欺软怕硬。 「多谢这位小姐。」几个伙计走过来,倒是没想到一个女人的杀伤力这么大。 「不用客气了。你们是宋子非宋首富手底下的人吧,这是在做公益?那些棉衣棉鞋是无偿送给这些穷苦人的么?」好几辆马车都满满当当的,物资相当多。 「是,我们大掌柜的一年四季都免费发放粮食衣物等给穷苦人家。当年还打算帮助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进学堂,但,穷苦人家的孩子是不能进学堂的,最后官府那里没有通过,此事也失败了。大掌柜为此,还失落了很久。」伙计说起这些来,也是一副愤怒又无奈的模样。所有的伙计都是底层出身,他们深知活在底层的不易。 听闻此言,白牡嵘心中亦是十分不舒服,在这个世界里,穷苦人家的孩子不止要给身份高贵的人殉葬,连想学习都不行,真是没天理。 看了看那些重新排队的人,有的小孩子冻得脸蛋像土豆一样,鼻涕横流,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嘆口气,她抬手把兜帽拿下去,然后将头上戴的钗子都拿了下来,沉甸甸的一大堆。 「我和宋首富也做过买卖,算是相识一场。做这种好事也带上我一份儿吧,这些拿着。买一些帽子,然后送给那些小孩儿吧。」太可怜了。 伙计双手捧着那堆首饰,又看了看白牡嵘,「不知小姐如何称唿?」 「你不知道也行,因为我现在就要去找你们大掌柜的谈生意,好好干吧,穷人能好好活一天都是奢侈。」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白牡嵘扣上兜帽转身离开。 破街乱象,人不如狗。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她没什么可怕的,就算自身情况糟糕,还是要做自己想做的。 067、可疑之人 宋子非还住在白牡嵘的秘密宅子里,可能是因为临近新年,他手底下的伙计把这宅子洒扫一新,而且有较为破旧的地方还重新进行了修缮。 转了一圈,白牡嵘进了大厅,也见到了一直处于休养之中的宋子非。可能是因为上次伤得重,他的脸色直到现在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明明是我家,但瞧见你在这儿我还真是感觉奇怪的很,好像你是被我包养的小奶狗,虽说你这长相和小奶狗没毛线关系。」边说边解开披风坐下,她边说边笑。 「王妃一向都这般骂人么。」听起来真是让人不舒服,但瞧她那笑,又分明不是恶意,就是调侃而已。 「哪里是骂你,夸你呢。」白牡嵘笑看着他,这首富就是不一样,因为有钱,底气十足,但又淡淡然,奢华的低调。 「今日来是有什么事要商谈?王妃的笑看起来便是有话要说。」宋子非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慢慢来。 「重要的事倒是没有,就是在路上看到了宋首富商行里的伙计在免费派发棉衣棉鞋等东西,感触颇深,原来宋首富才是真正的胸怀天下。不知,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在默默地做好事,为穷苦人出头,和无良的政府做斗争?」这为民争斗的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目的,但宋子非显然不是,看他那张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脸,就是钱太多抑郁了。 「王妃,你这一句话可是给在下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在下承担不起。」宋子非摇头,他脸上淡淡的笑让他看起来似乎看透了一切,这是个魅力的男人,就是年纪有些大。 「我可没这个意思,就是在说你做好事罢了。我一直以为我和这世界所有的人都三观不合,但我觉得和你三观挺和的。既然你在做好事,那我也贊助些,尽管你自己也足够多。但看着那些受苦受冻的孩子,我真是蛮心疼的。」最无辜的也就是孩子了,无从选择。 「多谢,真是没想到,还有人会贊同在下所做之事。连阿茂都觉得我是钱太多了,不用它们来为自己谋取求生机会,反而四处发散。」他的做法很多人都理解不了,即便是亲妹妹,也根本不贊同,甚至因此而深存芥蒂。 「所以说,他们都是俗人,只有我理解你。不过,你是在全国各地做公益么?还是只是皇城一处?」白牡嵘很好奇。 「公益?」这宋子非倒是不懂了。 「公益就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弯着眼睛,即便是公式化的微笑也十分勾人。 宋子非也跟着笑,「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鹭阙坞的说法么?」 「宋首富也对鹭阙坞感兴趣?」他也提这个?说不定她不会被杀,会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抓起来,然后严刑拷打问她如何进入鹭阙坞?非常有可能。 「好奇是肯定的,鹭阙坞多神秘。如果在下占据鹭阙坞,也会严防死守,那样日子也就轻松了。」宋子非将茶点推到她面前,一边道。 「既然在你们心中鹭阙坞那么神秘,那我就更不能说了。」捏了一块点心,白牡嵘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不说便罢了,在下不再追问便是。」宋子非摇头,他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我想知道,除了丰城,哪里还能找到一个如鹭阙坞那样的地方?」如果在丰城,也只是隐藏罢了,想要如鹭阙坞那样,是不可能的。 「看来,王妃是真有心想独善其身。」她不想回鹭阙坞,又觉得丰城与皇城大同小异无差别。 「这也不叫独善其身吧,总是得有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否则,人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那我还能活多少年?」只要她不死,打鹭阙坞主意的人就不会消停。 「王妃的想法倒是与在下出奇的一致,只想着散尽这家财后,寻个安全之地苟且偷生。」不然,这辈子都别想逃出金钱的魔咒。 「那就带我一个吧,正巧宋首富战斗力太差,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就是这钱,我可能不如你多。」和宋首富比钱,她肯定是比不过的。但若是论拼力气,她一个可以打他十个。 宋子非笑不可抑,真是觉得她有意思,什么话都敢说,想法还与他如此相似,真是难得。 和宋子非谈了许久,从一致的想法到皇城以及大梁的现状,白牡嵘发现他这真是个格外有人格魅力的男人。成熟,淡然,没有功利心,而且心地之柔软,让人难以想像。 这样的人很容易攻破,但又极其难以拉拢。就像宇文腾和宇文蔚那样的人,宋子非根本就不会care。而楚郁,他为宇文腾卖命,即便他是个心还没长歪的人,但宋子非也不会与他有金钱上的瓜葛。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有一次,那么之后自己便再也摘不干净了。 用了午膳,直至即将傍晚,白牡嵘才离开宅子。 在巷子里穿梭,她对这段路可是相当熟悉,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摸回去。 在转进王府后门的那条巷子里时,白牡嵘勐地脚下一顿,随即迅速转身,披风因着她勐烈的动作而在半空划了个圆圈。 转身的同时,她双手探出,迅疾如闪电,一把就抓住了悄无声息跟在她后头的人。而且,明显这个人就想下手了,不过她更快了一步而已。 抓住他的衣领,另一手迅速的扣住他的手臂,同时抬腿屈膝用力的在他胯下顶了一下。趁着他吃痛弯腰的瞬间,她将他人转过去抵在墙上,而手臂则拧到了背后。控制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你什么目的?」这人长得瘦小,身体也极轻,一路跟随她居然刚刚才发觉。 「八小姐,是我。」那被按在墙上胯下疼的如同被扯开一样的人小声的开口,一股说不上来的口音。 白牡嵘一手揪住他的头髮,用力的把他的头扭过来,不算太暗的天色中,这是一张透着精明又狡诈的脸,「你谁呀?」 「八小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丁海呀。我奉老爷的命令,来看看八小姐是否无恙。」这个叫丁海的人小声的说着,就像在说什么重大机密一样。 眯起眼睛,白牡嵘看着这个人,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自己初来时那险些死了的境况。而且直至现在,她后腰那处也仍旧是个谜,不知会不会成为威胁。 眼下倒好,有个人送上门来了。 笑了一声,她更加用力的扭住他扣在背后的手臂,那人吃痛不由痛唿。白牡嵘却不由分说,直接拖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回了王府。 068、逆反的人 那个瘦小的人被白牡嵘拖着,根本就无力反抗,胯下剧痛,手臂也要被拧断了。丁海也不知,这八小姐何时力气这么大了。 他一路求饶,并不断的说自己是老爷派来的,只是想看看她生活的如何云云。 白牡嵘听也不听,拖拽着他往索长阁走,所过之处,下人和护卫都在看着她。 说真的,像白牡嵘这样的人,他们第一次见到。完全无所顾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眼下拖着个人像拖着条狗似得,也是满身的不在乎。 一直把人拖到索长阁的大厅里,把那些上女也惊呆了。 「流玉,小羽,去取绳子来。」进了大厅,她单手把身上的披风扯了,然后一下子以膝盖压在了那丁海的后腰上,看起来完全就是当马骑的架势。 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匆匆忙忙的去找绳子。 白牡嵘一把抓住丁海的头髮,强硬的把他的脑袋薅起来,「本来我现在的境况不太好,还想着怎么摆脱呢。谁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真是时也运也。」 「八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丁海的髮际线都被薅的后移了不少,因着疼痛,表情也有些狰狞。 「你说呢?来看看我好不好?这种话鬼才信。」哼了一声,白牡嵘十分费解,是不是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她就应该头脑简单。 就在这时,流玉和小羽跑了回来,一捆绳子根本没多少重量,两个人却共同拿着,看起来慌乱的很是搞笑。 白牡嵘接过俩人递过来的绳子,痛快的抖开,然后迅速的缠在丁海的身上。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脚下,结结实实的将他缠成了一个粽子的模样。 打了个结,她才放心的站起身,拍了拍手,一边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一个人可谓亭亭玉立,也不知站在楼梯上多久了。那小脸儿白的像反光板,甚至会让人产生一股无理的冲动,上去咬一口,尝尝是不是有看到的那么嫩。 「又喝多了?」看白牡嵘看过来,宇文玠迈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问道。 「我要是再喝酒,就去骚扰你,看你日后还有话说不?这人是从鹭阙坞过来的,如何通过鹭阙坞,他最清楚不过了。所以,这人应该比我有用的多,毕竟我不清楚如何进出鹭阙坞的路线。」所以,她打算将这个人推出去做挡箭牌,免得总有人对她虎视眈眈。用以分散,这样她也较好逃脱。 「本王又不想知道如何进出鹭阙坞。」宇文玠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少说那些自己都不信的话。不过你没向我严刑逼问是正确的,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这人知道,所以,交给你处理?你要么?」挑眉,白牡嵘看着走近的人,这小屁孩儿也不知是不是在装蒜。 宇文玠垂眸看了看,那丁海也不语了,显然也是没想到白牡嵘会做这种事儿。早知如此,他定然不会这么没准备的出现。 看他不吱声,白牡嵘笑了一声,接过流玉送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你不会是嫌他长得不好看所以不想要吧?这世上想再找能比得上我这样的脸,可是不容易的。」这张脸无可挑剔。 宇文玠似乎很无言,看了一眼莫名特骄傲的人,「本王可以接收这个麻烦,但你又能给本王提供些什么好处呢?」 「你还真是狡猾啊,这人怎么可能是麻烦?凭你的脑子,利用这个人,你能做出很多个圈套来。我就是手头上没人罢了,若是手底下也有那么多可用的人,这个傢伙我绝对不会让给你。」他也不想想,她是那么好骗的么?明明占便宜的事儿,却说的好像自己吃亏一样。 宇文玠看着她,也不吱声了,但被戳穿,他也没显出不好意思来。 「来人,把他带下去。」宇文玠开口,下一刻,护卫就从外面进来了。 转身在桌边坐下,白牡嵘拿过桌子上的蜜饯扔进嘴里,太甜了,不好吃。 「你们都下去吧。」宇文玠走过来,在桌子对面坐下,忽然淡淡道。 那些上女迅速退离,流玉和小羽反倒先看了白牡嵘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她们俩才离开。 大厅的门被关上,这里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牡嵘斜眼看着他,若是以前,她这个表情必然很有震慑力。但是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脸和以前不是同一种风格,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在暗送秋波。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然后举杯喝了一口茶。再次抬眼看向她,她还是那个表情。 他几不可微的蹙眉,「你一定要时时都表现的欲求不满么?」 闻言,白牡嵘立即瞪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欲求不满了?」 「时时刻刻都欲求不满,本王没有冤枉你。坐直了,眼睛不要乱瞟,更不要笑的花枝乱颤,笑不露齿,白家的嬷嬷就没教过你么?」她特别像草莽之流。 白牡嵘满脸不可思议,明明长了一张鲜嫩至极的脸,说起话来特别像老古董。 啊,她倒是忘了,他的确算是个古董。 刷的翘起腿,白牡嵘歪着身体,头却扭向和身体相反的方向,故作妖娆,但又带着十足的反抗感,摆明了就是要和宇文玠的要求对着干。 宇文玠对她无言以对,这就是个不听话的女人,莫名的像八弟,逆反惹人厌,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才好。 「把人都支出去了,你有什么话想说?赶紧说,我肚子饿了。」看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白牡嵘也满意了,身体回归正位,她一只手抠着桌子上她之前用筷子弄出的小孔来,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的。 宇文玠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你后腰上是什么。」 他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因为白牡嵘都提前设想了,还以为他会说关于丁海的事儿,或者是想怎样获取更大的利益。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脑子里一闪,「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后腰了?」她怎么不记得在他面前有过那么大尺度脱衣服的事情。 「本王又不是瞎子,该看见的时候自然就看见了。」宇文玠深吸口气,表情倒是十分稳定。 「所以说,你还是偷看我了!看不出来,你这小孩儿还有这种爱好。不过,鑑于你此次发问带着一些关心来看,我说一下也没什么。但是,看你又如此镇定,想必也知道某些东西,你也得如实相告。」既然如此,她就说说,这小屁孩儿没准儿能给出些答案来。正巧她心里对自己的后腰有颇多疑问呢,可是谁都回答不了。 069、鸡贼小子 宇文玠看着她,却是始终没有开口。大厅里灯火明亮,让人莫名觉得此时好像已经深夜了似得。 抠着桌子上的那个小洞,白牡嵘不时的看一眼对面的人,他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似得,好看的让人嫉妒。 「说话呀?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内情,只是打算探听我的弱点?」这小子,不知在想什么。 「应该由你来说,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明明应该她说才是。 「你小子不是一般的鸡贼,到底如何发生的,我没印象了。毕竟,人在最弱的时候,记忆是会有偏差的。」更准确来讲,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遭遇了最惨的事儿,然后就挂了,只有她才知道发生过什么。 「所以,也就是说,你自己也不知是谁想要你的命。而且,还是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想必你十分惹人恨。」当然了,通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宇文玠能充分理解那个下毒手的人的心情。 他用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使得白牡嵘很不爽,「必然是因为我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否则谁没事儿会害我。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人心贪婪。」 宇文玠似乎很无语,这个疯女人蓦一时说起话来,就像个老年人似得。但再看她的脸,这种话真不像是她能说得出来的。 「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说的难道是错的么?我的身体,可能会存有很大的隐患,但我不清楚,身边的人也不清楚。倒是小王爷你好像知晓一些,那我就开始说我自己知道的了。」喝了一口茶,白牡嵘轻咳一声。 宇文玠不眨眼的看着她,正在等她继续说。 这人真是将安静的美男子贯彻到底了,即便她马上要开口说了,他也没一丝催促或是较为焦急的模样,只是安静的等待。 「我的记忆有缺失,所以在我们新婚洞房那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那时应该正巧你也身体不适吧,我也一样。我完全不能说话,身体无力,后腰剧痛。之后,因为后腰疼的太厉害了,我就用头上的簪子戳破了后腰,从那里面冒出来一只虫子。」边说,她边看着他的表情。他如此安静,也没有讶异之色,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颌首,像是听完信徒告解的神父,平静且高冷。 「可能是因为挖出了那只虫子,然后我的后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摸着的时候,觉得很恐怖,似乎不知何时,我的后腰就会烂出一个大窟窿来。好了,小王爷有何见解,我想听听。」白牡嵘挑起眉尾,想听一听他的说法了。 宇文玠看着她,随后忽然站起身。 白牡嵘微微抬头,看着这没什么话又举动莫名的小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真如此不要脸的探听她的秘密,然后打算自己连个屁都不放就走人吧。 「你自己多多注意些,据本王所知,发生在你身上的不是什么好事。为了避免不知何时会没命,你最好去找一找深谙此道的大术师,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痛快的离开了大厅,消失无踪。 白牡嵘无言以对,直至看着宇文玠那臭小子消失,她才反应过来,这小屁孩儿还真是从头到尾就打定了主意不要脸。 探听完她的秘密,然后说了几句如放屁一般的话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鸡贼的臭小子。」无力的骂了一句,白牡嵘翻了个白眼儿,早就该想到,这小子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的。 流玉和小羽端着晚膳进来,瞧着站在那儿脸色很臭的白牡嵘,俩人也没敢说什么。关上了大厅的门,阻止外面的冷空气进来。 晚膳一样一样的放在桌子上,量不是很多,但品种却很多。一样一样,摆满了整张桌子、。 「宇文玠那小子去哪儿了?」拿起玉箸,白牡嵘一边问道。 「刚刚瞧着好像是往书房的方向去了。」流玉说道。 「看来,这丁海还真是挺好用的。」开始用饭,白牡嵘觉得如果宇文玠够聪明,也会拿丁海大做文章。这样,她也就能得利了。毕竟,他总是要为她做安全屏障也挺累的。 「王妃,那个人明明是你的娘家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羽不懂,所以忍不住问道。 看了她一眼,白牡嵘发出轻轻地哼声,「谁告诉你,家人就一定是好人了?好吧,在你面前我就不说这个话题了。」毕竟,这是个十分嚮往亲情的丫头。 「那,丁海到了王爷那儿,奴婢觉得可能他可能会活不成的。」小羽圣母病发,觉得丁海必死无疑。 白牡嵘无言,死了就死了呗,但宇文玠绝对会压榨出他最大的利用价值,然后才让他死的。 什么老爷派他过来瞧瞧她好不好,这种话鬼才信。说不准是有什么目的,才会不远万里的跑到这里来。又偷偷摸摸的找她,想必费了很大的劲儿,毕竟想在王府外见到她不容易。 如果心里没鬼,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到王府大门前求见,哪会这么神神秘秘。 「王妃,奴婢那时听王妃说,似乎要离开皇城。今天看王妃虽然生气,但好像也放松了似得模样,奴婢想,那一天应该不远了。不知、、、」流玉说着,似乎是另有话说。 白牡嵘笑看了她一眼,「你想跟着我走?」 流玉想了想,然后小心的点头。 「我要带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倒是想瞧瞧到时能不能组成一个连。」如果真那样,她也算拥兵为王了吧。 闻言,流玉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很想跟着白牡嵘。最起码,不用像以前一样卑微低下,时时刻刻小心翼翼。而且,她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有时即便做错了事儿,在她这儿也不会受到责罚。 小羽不由的笑,「那不知王妃还想把谁也一块带走?」 「谁长得好看我就带着谁。」白牡嵘吃着饭,一边调戏小羽,夸她长得好看。 哪知小羽歪头想了一会儿,「要说长得好看,还得是王爷。」 「嗯,那倒是。」白牡嵘也承认,长得最好看的是宇文玠。 070、正室之威 这忽然出现的丁海似乎真的成了『香饽饽』,因为宇文玠一晚都没回来。 本来因为宇文玠重新住回居室之后,小羽和流玉都日夜紧绷着。尤其晚上不敢睡得特别死,担心宇文玠忽然有事,她们却死死地睡觉,那可就惨了。 这一晚,她们俩都半睡半醒,就担心宇文玠会忽然回来。 可是,直至天亮,宇文玠都没影子。 在天亮之时,上女开始进行日常的清洁工作。她们俩也起身,因着白牡嵘一直没下来,她们俩就端着洗漱的用品,上了楼。 没想到,白牡嵘已经醒了,而且,将藏在房间床底下的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搬了出来,正满脸愁容。 「王妃,您这是在做什么?」那些耀眼的首饰财物,真真的货真价实。鹭阙坞的嫁妆,堪比公主。 「正好,你们俩来给我算算,这些一共能换多少钱?」她算的头疼,因为根本不知某些东西的价值。用她的想法来算的话,这些都是古董,加入了歷史价值,所以算出来的钱惊得她头都要炸了。 但后来一想,价钱不应该是那样计算的,她计算的方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怎么算都是错的。 流玉和小羽面面相觑,不知今日她为何忽然要计算自己的钱财。 两个人将东西放下,然后开始准备计算。流玉是认识不少字的,计算什么的也学过一些,不过也是不甚清楚。 「王妃,奴婢们可能计算的不会很准确,若是王妃觉得不行的话,奴婢去把帐房先生请来?」还是他们计算的更准确些。 「没事儿,你们俩就粗略的估计一下就行。」洗漱,白牡嵘一边说道。 两个人点点头,然后开始清算。 洗漱干净,白牡嵘对着不太清晰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大概是因为没睡好,出现了黑眼圈。 「宇文玠那小子整晚都没回来是不是?」她没听到任何的动静。 「是,王爷整晚都没回来。」小羽边小心翼翼的拿着那些珍贵的物品,一边回答。而流玉则在拿着纸笔计算,写的字粗糙且歪斜,但好歹算是能认能写。 「看来,这丁海还真是夺去了他全部的心思。」想了想,她不由得笑,好兆头。 就是这休书有点为难了,没有休书,她等同于还是他宇文玠的妻子。她若是就此走掉,而哪天宇文玠忽然想起她还有点用处,就完全能够大张旗鼓的全世界找她。她就等同于一个逃跑出走的有夫女,被抓到之后浸猪笼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总体来说,休书是很重要的。 第一张找不到,想要他再写一张,他又以各种理由推脱。这个人,大概还是觉得她有用处,所以才拖着不写。 这次有了丁海,不知会不会松口。 鸡贼有心机的臭小子,但她形势不利,根本没有应对之法。她总是不能把他的手指头剁下来,然后再写一份休书吧。 财物太多,流玉和小羽清理了将近一个时辰,还剩下三分之一。 「不好计算吧,不止数量多,种类也很多。」即便都是玉,但也因为样式以及质地的不同,价钱也不一样。 「王妃,楼下早膳应该已经备好了,您下去用膳吧。」两个人坐在地上,已经忙活的头都冒汗了。 「好,你们俩慢慢算吧。」挥挥手,白牡嵘举步离开房间。 下楼,果然早膳都已经备好了。接受了下女们如同跪拜老祖一样的见礼之后,她就坐到了桌边。 两个上女自动的立于两侧,开始给她布菜,一样一样服侍的相当到位,比流玉和小羽还要细緻。 白牡嵘照常用饭,她不似宇文玠那般慢条斯理,反而是十分随心,不会特意的规整自己的吃相。她觉得那纯粹是如同脱裤子放屁一样麻烦,吃饭就是要开心,不然吃进肚子里也是会胃疼。 就在这时,满屋子的上女忽然唿啦啦的跪了一地,连给她布菜的那两个都跪在了地上。 能有这架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白牡嵘继续用饭,然后把对面放着的那双玉箸拿过来一根,插在了桌子上原本被她弄出来的那个小孔上。 愈发觉得自己力气大,再在这根筷子上插一面红旗,那就完美了。 挺拔的身影走到了对面,然后坐下。 上女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桌子上只剩下一根筷子了,其中一个立即动身,简直就是小跑加速度。 余光都看得到,白牡嵘哼了一声,这群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少女,真是挡不住。 抬眼看向对面,宇文玠白白的脸上出现了几粒红点点,在他如白瓷一般的脸上特别的显眼。 此时,他正在看着她旁边插在桌子上的那根筷子上,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瞧着就觉得无比幼稚。 「好看么?明儿我画一个旗子来,然后挂在这上头。」瞧他那小眼神儿,就是不爽的样子,白牡嵘莫名的开心。 「你要像狗一样,在自己看中的地儿撒尿圈地么?」宇文玠反问,因为极其幼稚。 无语,「没看出来,你还是会骂人的。」以为他只会说一些戳心的话用以来诛对方的心。 上女取来了玉箸,用精緻的托盘托着,然后屈膝举到宇文玠面前。 他动手取过玉箸,随后用膳。另外两个立于两侧的上女立即过来,给宇文玠布菜,可比在白牡嵘这儿殷勤多了。 没什么表情的瞧着那两个上女殷勤的举动,有一个长得还算标緻的甚至在布菜时还用衣袖蹭着宇文玠的肩膀。尽管动作很轻,但想必他必会感受到一些。 看着看着,她发出一声冷笑来,「你的右手臂是不是不想要了?来人啊,拿一把斧头过来,我要把她那条漂亮又不安分的手臂剁下来,然后挂在索长阁的房檐上展览。」 那上女被吓了一跳,看了看似笑非笑的白牡嵘,又看了看好似没听到的宇文玠,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淡淡的哼了一声,她放下筷子,然后撩了一把自己从额际垂坠下来的长髮,「我还在这儿呢,你就如此着急的准备勾引他。我若是不在,你是不是就得急切的脱衣服了?这次的帐先给你记上,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两条手臂一块剁下来。」 「是,谢王妃开恩,谢王妃开恩。」跪在地上的上女吓得脸色苍白,她是真没想到白牡嵘会这样。毕竟她和宇文玠刚刚还互相攻击来着,任是谁看他们俩都没感情。 那上女倒退着爬出去,白牡嵘哼了一声,影响心情。她在乎的不是宇文玠,而是上女太无视她了,以为她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么?若是不发威,下一次估计就得骑在她脖子上拉屎了。 宇文玠持续不动声色的用膳,好像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蓦一时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脸臭的可爱。 071、日常斗嘴 时近新年,这王府也在忙碌。在一个月前荣升为大管家的卢高的带领下,王府上下的小厮和丫鬟,在默默地对王府进行从里到外的洒扫装扮。 王府的帐目白牡嵘那时看过,完全属于亏空状态,就这样还想着装扮府邸呢?不用说装扮了,估摸着连年货都无法准备充分。 不过,白牡嵘想的太多了,因为宇文玠的身份和地位,皇宫是会给钱的。 而且,不止给钱,还有许多上档次的,普通百姓买不起的食材。贵族吃的是羊肉鹿肉,活虾鹌鹑等等。而老百姓吃的是下档次的猪肉。有钱人,是不屑吃猪肉的。 甚至,王府厨房因为新年的饭菜而特意定制了一系列的菜单来,特意弄出一份来送到白牡嵘这里请她过目。 一手捏着鼻子,白牡嵘一边看着桌子上的菜单,真是极尽奢侈。这么多菜,难道不会吃的跑肚拉稀么? 「王妃,您还想吃什么?鹭阙坞的饮食应该与大梁不一样,不知新年时,王妃娘家会做一些什么样的吃食呢?」流玉弯身站在白牡嵘身边,看着菜单上的菜品,一边询问。 「会吃火锅。」随口说道,不是因为新年要吃什么,而是她想吃了。可是,没有火锅,有类似的做法,但根本不是那个味道。 流玉眨了眨眼睛,然后歪头看向站在另一侧正在剥甜枳的小羽,不知火锅是什么。 「算了,做什么就吃什么。不会做饭的人,本来也不应该指手画脚。」白牡嵘扣上菜单,决定不看了。一个个菜名复杂的很,看的头疼,又记不住。 对面,一直不知在看什么信件的宇文玠忽然抬眼看过来。好像是因为长时间的低头,他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发红,看起来更可怜了。就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大男孩儿,只要他说得出口,世上所有东西都会给他买来。 「看着我干什么?还是你身边没丫头围绕着,太不舒服了?」因为那天她忽然爆发,从那以后,但凡他下来,那些上女都条件反射的站在远处。即便是布菜服侍,也离得很远,生怕惹怒了她这个炸弹。 「这王府的厨房做不出让你满意的饭菜。」宇文玠没接她的话茬儿,有没有人在他身边服侍,他都不甚在意。而且,都距离他远一些更好。有些人身上也不知是撒了香粉还是本身就有味道,反正刺得他鼻子极为不舒服。 「我是这个意思么?我很尊重劳动人民的好不好。有时即便饭菜不好吃,我也会尽量吃光。哪像你,一桌子菜只吃几口,像养鸟似得。」白牡嵘不乐意听,她根正苗红三观正,和他可不是一个级别。 无语,宇文玠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忽然道:「休书找到了么?」 又提起这个,白牡嵘有片刻的无言以对,「怎么,看着我很心烦,所以着急想将我赶出去了?那你就抓紧时间再写一张,我肯定立马收拾包袱滚蛋。」 「你值得本王浪费纸墨么?」他还是那句话,而且颇傲娇高冷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真是让她想动手,实在是贱得不得了。 瞧她生气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宇文玠似乎是想笑,还欲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护卫忽然进了大厅。 步子没有任何停留的走到宇文玠身边,然后俯身附耳说了些什么,反正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不过,随着他听着之后,他的脸色也明显变了。 白牡嵘不眨眼的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让他震惊的事儿。 其实,她真的很好奇他每天都在做什么。足不出户,像大家小姐似得,可是明显他又不会闲着。 听说宇文腾以及宇文蔚那个猪头都在朝廷里有事做,当然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就是挂个名,趁机敛财敛势罢了。但宇文玠就什么差事都没做,家里蹲。 护卫说完,宇文玠便手很快的将之前他看的那些信件之类的东西收起来,随后起身离开。步子不带停顿的,眨眼间消失在门口。 挑起眉尾,白牡嵘无言以对,「赶紧去瞧瞧,是不是又出府了。」看那架势估摸着是要出府,何时能回来也是未知数。 流玉立即转身追出去,两条小腿倒腾的很快。 剥了甜枳的小羽无形的松了口气,听着白牡嵘和宇文玠打嘴仗,真是提心弔胆。她真的很好奇白牡嵘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勇气,能对着宇文玠那身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势不惧的攻击的。反正,若是换成了她,她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喘气都会觉得困难。 把甜枳送到白牡嵘手里,「王妃,您尝尝。宫里送来的新鲜甜枳,应该会很好吃。」 接过来,白牡嵘看了她一眼,「你想吃就吃呗,还用我特意吩咐你么?」橘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当然了,在这个世界,这种季节里橘子可能很来之不易,不过她没觉得如何珍贵。 小羽笑了笑,然后拿起一个小心的剥,闻着这香味儿,她真的很想尝尝味道。 放进嘴里,白牡嵘咬了咬,的确是挺甜的,能有这种味道也是不容易,肯定是辛苦栽培出来的。 不过,她并不是特别喜欢。 就在这时,流玉小跑了回来,白牡嵘将手里剩下的橘子给了她,「都出府了是不是?」 「嗯,匆匆忙忙的都跟着王爷出府了。」看了一眼白牡嵘给了的甜枳,流玉笑嘻嘻的点头。 「丁海呢?」这几天她可一直没见着丁海,也不知给藏哪儿去了。 「奴婢也没见着,好像其他人也没看到过。」流玉把橘子塞进嘴里,使得两腮鼓鼓的,像松鼠一样。 「真是藏得严实。不过小羽,你干嘛吃了一瓣就不吃了?」转眼看向小羽,她手里的橘子只剥开了一点点,然后抠出了一瓣来吃了,其余的还在手里拿着呢。 闻言,小羽几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是想给大杨哥还有壮奴都尝尝,他们应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枳。」 看着她,白牡嵘缓缓的摇头嘆气,「你真是有一颗善良的心,我都感动了。还有这么多呢,你拿去分了吧,反正我不爱吃,宇文太白也不在。」当然了,他即便在,也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连看一眼都不看的那种。 小羽咬唇,然后小心的把果盆抱起来,快步的跑了出去。 白牡嵘无奈的摇头,小羽若是有流玉一半的爱自己,应该会活的更开心,她总是惦记别人,圣母病晚期,没得治了。 072、伺机报復? 宇文玠离开了王府,如同新婚洞房之夜的第二天一样,带着他所有的护卫消失了,这府邸再次被搁置。 而且随着他们离开,这府里就空荡荡的,像是无主之地。 不过,这府里的人很习惯了,宇文玠总是如此。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的提前预告。 但,宇文玠不在,白牡嵘却是觉得舒坦多了,占地为王。就连小羽和流玉都轻松了,不用再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对继而惹怒这里的主子。 在府里找了一圈,丁海不在,也不知被藏到哪儿去了。 宇文玠离开的第二天,皇城又下了一场雪。府里的下人开始清雪,一直闲着的壮奴终于等来了用武之地,和大杨一同来到索长阁,开始清雪。 雪一直在下,而且是那种鹅毛似得大雪,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雪温度却并没有很低,这让人感到很舒坦。 因着壮奴的到来,索长阁里的那些上女都像去动物园看动物一样的聚在一起看他,这么高这么壮的人,到底是怎么长成的。 白牡嵘站在窗边往下看,虽说空气还是冷,但能承受的住,比下第一场雪时要好得多。 「还真把壮奴当成动物了,一个个都不嫌冷,一直站在那儿瞧热闹。」这让她很不爽,人家就是长得异于常人了一些,有必要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又笑嘻嘻的么? 也亏得壮奴是习惯了,若是换成了她,非得把那些人都拍扁了不可。 「但壮奴的脾气真的挺好的,张士良总管他们总是开他玩笑,他又不会说官话根本讨不回来便宜,但一直都笑呵呵的。」流玉站在白牡嵘身边探头往下看,觉得壮奴那憨厚的样子一点都不可怕,亏得那些上女今早瞧见他吓得一惊一乍的。他长的那个样子,一看就是个好人。 「他没有名字吧,不过有名字他也无法告诉我们。壮奴壮奴的叫,实则是一种侮辱。」她不是很喜欢听,所以,可以给他另外取一个名字。 「那不知王妃觉得他叫什么名字好?大山?」长得那么高,像大山一样。 白牡嵘不由笑出声,抬手拍了拍流玉的头,「你就不能想一些好听的名字出来么?大山,还大海呢!可以叫金刚。」真的和金刚很像。 流玉歪头看着她,然后疯狂的点头,「好听,王妃取的名字果真好听。」 「去你的吧,就知道熘须拍马。」白牡嵘失笑,虽说明知是拍马屁,但听着还挺舒服的。 雪不停的在下,清雪也是休息一会儿清理一会儿,但是好像永远也清理不干净似得,因为老天根本不给喘气的机会。 因着宇文玠不在,大杨和壮奴也胆大的进入了索长阁里。进门时壮奴还得低着头,但进来后还好,因为索长阁的房顶是很高的。 小羽和流玉也下楼,和大杨还有壮奴在下面聊天,反倒是那些上女插不进来,但总有几个好奇的在门口那儿来来回回偷听。 白牡嵘躺在自己的床上,计算着要如何把自己的『财产』都搬出去,运送到自己的宅子里。 正好宇文玠不在,是个好时机。其实应当把其他的那些大件的嫁妆都搬走,但是因为是大件,所以特别显眼,并不好操作。 她愁苦着此事,听着楼下的动静,还真是开心呀。 宇文玠不在,可把他们高兴坏了。不过真的应该要宇文玠瞧瞧,他自己有多讨人嫌。有他在的地方,自动低气压,人们连开心都做不到,他应该认识到自己是个扫兴鬼,并非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能惹得所有人都喜欢。 但想起宇文玠,她又不免好奇他去了哪儿,这种天气,又下着雪,他那种身体还想出去熘达呢。 过敏严重时,连动弹都不能,若是运气不好,非得死在外头不可。 但转念一想,她干嘛要操心这个?简直是闲的蛋疼。 躺着躺着,她也逐渐被困意侵袭,然后便睡过去了。 外面的大雪仍旧在持续,壮奴不时的便出去清雪,他是个做事不会偷懒的人,实实在在。 有他在,反倒是便宜了那些小厮,他们去清理别的地方,索长阁都交给了他。 直至接近傍晚时,雪才停下,壮奴他们吃饱了饭,又出去清雪了。 清雪时发出的声音特别的大,刷拉刷拉的,终是吵醒了那个睡着的人。 房间里不知何时燃了琉灯,虽说不是很明亮,但也不至于让她睁开眼就觉得乌漆抹黑。 这帮人,还真是异常的能干,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闲着。 从被子里爬出来,她整理了一下头髮,然后披上衣服走到窗边。 推开窗子,王府已是灯火通明。雪停了,空气中都是雪的气味儿。说是清新,但又有一股甜腻腻的气味儿,倒是好闻。 「你们累不累?即便今晚不清理,它们堆在这院子里又不会跑了。」冲着下面喊话,白牡嵘觉得清雪是一件非常累的事儿。不止要把所有的雪弄到一堆,还要运出去。 因着她说话,下面的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王妃,太冷了,快把窗子关起来。」流玉大声道。 「无碍,并没有那么冷。」看着他们,白牡嵘却觉得有趣,宇文玠不在,他们真是放飞自我了。都跑到外面去戏耍,清雪的清雪,看热闹的看热闹。 这若是宇文玠在,谁也不敢闲着,生怕惹着他。 「王妃,壮奴已经知道了您给他取的新名字,他很高兴。」流玉忽然想起这事儿来,大声通传。 闻言,白牡嵘也笑出声,「还真喜欢金刚这个名字?」也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金刚是什么。只听字面的话,的确是很拉风。 壮奴抬头往上看,一边笑着点头,他那张大脸笑起来真是憨厚,虽说瞧着好似有点缺心眼似得,但又不招人讨厌。 「成,你喜欢那就叫金刚好了,总比叫壮奴好听得多。」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白牡嵘也决定下去。雪好多好厚,让她也不由得想上去踩几脚。 裹上披风,她也走了出去,虽说空气是很凉,但要比第一场雪时好得多。 地面的雪被清理的很干净,但那些被堆积起来的雪却越来越高,若是做成一个雪山出来,人进去就得被埋起来。 接过小羽送来的手炉,握在手里,一边往雪地里走,踩着了雪,脚底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般下雪,估摸着明年会是很好的一年。」对于种地的农民来说,这是好兆头。 「王妃还懂这些呢?想看明年会不会是很好的一年,这事儿大国师会知道。」明年年头好不好,他们谁也不知道。但会观星占卜的大国师肯定知道,听说很神。 说起这个,白牡嵘的心就不由得咯噔一声,那个安道,绝对不是什么好柿子。按照宇文玠那时若有似无的说法,这个人好像另有阴谋,而且是那种残忍的阴谋。 而且,那些殉葬的小孩子是宇文腾提供的,所以,总觉得安道和宇文腾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宇文腾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人,但实则表里不一,这个人比猪头宇文蔚还要令人厌恶。 楚郁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会为他卖命。胸怀天下不代表一定要置某些无辜的人于死地,而且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踩着雪,情绪忽然低落诸多,处于这种让人想造反的世界,真是全身都是刀子,把所有不顺眼的人都扎一遍。 「王妃你看,这雪多白。」流玉捧起一把没有被清扫过的雪,果真是纯白的。在她手里,把她的手都比下去了。 白牡嵘看了看,不由想起宇文玠来,他的脸就和这雪差不多。白的发冷那种感觉,也兴许是他个人的气质原因,所以才会显得冷。 「这么多雪,在院子里堆个雪人吧,不然真是浪费了。」用脚踢着地面上的雪,将她的靴面都盖住了。软绵绵的,像面粉一样。 「好啊好啊。」流玉和小羽立即狂点头答应,她们俩早就想试试了,但是又不敢自作主张。 「堆吧,我看着。」后退几步,白牡嵘轻笑,宇文玠不在,他们真是什么事儿都想做。 几个人开始堆雪人,仗着壮奴金刚力气大,从别处运雪更是极其轻松。大杨主力,流玉和小羽俩人则做助手,雪人的下半身很快就出现了。 白牡嵘站在那儿看着,瞧他们几个跟傻子似得,也跟着笑。 那些上女站在远处瞧热闹,估摸着很久都没人这么胆大妄为过了,宇文玠在,他们定然谁也不敢做这种出格的事儿。 雪人即将大功告成,几乎和人一样高的身体,简直像个雪山。 大杨和流玉小羽三人在滚雪球,准备滚出一个巨大的来,做雪人的脑袋。 滚着雪球,三个人吭哧吭哧的,唿吸之时的白气像冒烟似得,越看越搞笑。 就是太闲了,这种天气难道不是躲在屋子里取暖喝酒更快活么?跑到外面来遭罪。 弄了弄头上的兜帽,白牡嵘越看他们越觉得傻,不由得轻笑。 就在雪人的头即将要完工时,一股奇异的,让人无端后背窜起一阵寒意的气氛从四面八方传来。明明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却让白牡嵘觉得并非如此。 抬手,她缓缓地摘掉头上的兜帽,然后转眼看向四周,这王府灯火通明,映衬的夜空更为漆黑如墨,极其压抑。 似乎也只是两分钟,以索长阁为中心点,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再一细听,那就是打斗的声音,不止激烈,而且明显在朝着索长阁这里逼近。 白牡嵘听到了声响,接下来,大杨和壮奴金刚也听到了。都停止了滚雪的动作,然后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下一刻,数不清的黑影穿过寒风而来,他们就像是从夜幕之中诞生而来的,忽然间出现,让人措手不及。 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杀气横生,白牡嵘第一时间被激起战斗之欲,扯掉身上碍事的披风,一边唿喊着要流玉和小羽躲起来,便迎了上去。 瞬时被三四个黑衣人包围,长剑大刀争相而来,如同她身上有磁力似得,都朝着她噼过来。 许是因为很久没和人动手了,白牡嵘的下手力度相当大。自如的控制身体,抓住一人的衣袖借力,身份翻越而起,直接骑在了那人的后肩上。 竖手成刀,在他颈侧落下一击,那人瞬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白牡嵘顺势跳下来,躲避朝着她脖子过来的长剑,身体翩然,较之往时要更轻盈些。 那边,堆积起来的雪人身体已经塌陷了,不是因为那些杀手的攻击,而是被壮奴金刚扔出去的杀手砸塌的。 壮奴金刚在这种战斗之中十分有利,他不只是高和壮,反应也不慢。若是被他抓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抓住一个人,他就会高高的举起,然后狠狠地扔出去。砸到任何东西,不死也去半条命。 而且,发起了狠来,他会把那个人砸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膝盖的力气可想而知,即便再坚硬的身体落在他的膝盖上,都别想存活。 索长阁的上女吓得惊声尖叫,虽是灯火通明,但这里俨然已是残酷的战场。 终于,一直被缠在外面的护院沖了进来,不过他们的情况也不太好。都不是那种熟于战斗的人,除了张士良外,其余各个有伤。 他们沖了进来,随之加入战斗之中,刀剑声格外的响亮,撞击之时都能体会的到双方用了多大的劲力。 倒在白牡嵘手下的杀手多达十几个,大多数只是昏厥。若是要她杀人,她轻易的还真是做不到。 倒是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张士良和壮奴金刚下手不弱,使得寒冷的空气中血腥味儿浓重的刺鼻。 大厅里,那些上女抱成一团仍旧在持续的尖叫着,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谁能想到宇文玠不在,杀手居然杀进了王府里来。 最后七八人被围拢起来,白牡嵘不多做停歇,毕竟对敌勇为先,但凡有停顿,气势就会一泻千里。 带头迎上去,她简直是用双脚滑出了两条大道来,身体因着刺过来的长剑大刀而向后倾倒,完全的九十度,却是飒爽无比。 壮奴金刚立即跟在她身后大步过来,他绝对是木秀于林,高的夺目。 一巴掌扇过去,那刺向白牡嵘的两把剑就飞了出去。 大杨与张士良协同,那几个杀手没讨到一丝便宜的倒地。吐血的吐血,骨折的骨折。 大口喘气,白牡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有血流出来,但这会儿也没觉得疼。 大杨则脸被划破了,本就长得像张飞似得,眼下瞧着更狰狞。 「王妃,你没事吧?」张士良气喘吁吁,他真是一脸惊惧,看见了白牡嵘手臂上的血,脸色更差了。 有杀手攻入王府已是他失职,而白牡嵘却受伤了,使得他更觉得这次的责任沉重。 「我没事,倒是你们。武功不济,是如何挣脱出他们的纠缠跑来营救我的。」这么多的护院不是摆设,最初听到索长阁外头的打斗,就是拖延的战术。 只要拖住了这群护院,进来这里的那些杀手才更有利。 「是苏昀前辈,他忽然来了,截住了那些刺客并突破了他们的包围,属下们才得以赶来。王妃,你在流血,属下这就去找大夫来。」她那整条手臂都被血浸湿了,看起来极其瘆人。 「我没事,死不了。受伤的都待着去等着大夫救治,没受伤的赶紧把这些人都收拾了。死了的抬走,没死的捆起来。还有,把卢高给我拿下。」眼下仍旧没觉得疼,白牡嵘镇定的指挥,可谓井井有条。 「大管家?」张士良有些懵,没懂为什么要把卢高拿下。 「没有他里应外合,这些人能找到这么好的时机进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注意他,整日鬼鬼祟祟,还有人在后门处转悠被苏昀看到了。快些行动,速战速决,赶在明早之前把这院子里的血迹都清理好了。」看着真是不高兴,有一种杀人现场的感觉。 张士良立即领命,冷静的指派,白牡嵘则带着受伤的大杨和壮奴金刚回了大厅。 那些上女吓得瑟瑟发抖,如今还抱成一团瘫在地上,随着白牡嵘进来,她们更是哆嗦的不行,有的看到她血粼粼的手臂,吓得尖叫不已。 流玉和小羽也吓得不行,不过倒是比那些个上女好很多,跑到白牡嵘身边,两个人看着她的手臂想帮忙又不敢上前。 「你的胆子和你的个子成正比,肉手迎铁剑,就不怕手没了?」坐在软榻上,白牡嵘因着手臂的疼痛而微微皱眉。看着站在她对面瞧着自己手掌的壮奴,她一边说道。 听着白牡嵘的话,壮奴金刚晃了晃自己的手,然后摇头。脸上有喷溅的血迹,但是瞧着就不如大杨狰狞,依然憨厚。 失笑,「去那个椅子上坐着,等着一会儿大夫来了给你处理一下。往后别那么拼命,你可以选择用工具的,脑子大容量应该也不小,你没事儿多动动脑子。」要他去坐下,一边说道。长的大不代表命长,她反而觉得危险,因为太高了,容易供血不足。 壮奴金刚听话的去那边坐下,那无比宽大的手掌虽是流血了,不过他看起来却是没什么知觉的模样。 「王妃,你的手臂怎么办啊?好像还在流血呢。」小羽站在她一边都快哭了,血顺着她的衣袖往下滴答,看起来真的很瘆人。 「没事儿。弄点热水来,然后找干净的衣服,一会儿就不流了。」应该伤的不是很深,因为她眼下也没觉得特别疼,可能只是碰巧伤到了比较大一些的血管,血流的多了一些。 流玉和小羽立即去办,白牡嵘则起身,示意大杨和壮奴金刚在这儿待着,自己上楼了。 血的确是不少,顺着衣袖往下滴答的流淌。 坐在椅子上,她自己动手,将那条袖子一点点的撕扯了下来。 臂膀处一条很长的横向伤口,中间处的确是很深,伤口翻着,倒是真的很狰狞。 自己还能受这种伤,想想也是好笑。不过,即便在那个世界,她估摸着也没什么机会能中枪,毕竟一个小小的片警而已。 倒是有那个雄心壮志想做个与犯罪分子作斗争的刑警,奈何家中上两代都不同意,最后弄了个片警。 就在这时,流玉和小羽匆匆的上楼来了,一个端着热水盆,一个拿着干净的手巾,两个人都急的头上冒汗了。 「伤口怎么这么长?王妃,你疼不疼?」见到了衣袖下面的伤口,小羽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太吓人了。 「现在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确定这热水和手巾都是干净的?再找些烈酒来吧,消消毒。」她担心自己会破伤风,那样真没得治了,自己很快就会嗝屁的。 流玉点头,立即跑腿下楼。 小羽用热水清洗手巾,然后小心的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随着碰触到她的皮肤,那伤口好像都在动似得,使得小羽不敢再用力。 「王妃,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她还是觉得吓人,手都在抖。 「还能是什么人,之前一直想动手,但是始终没机会的人呗。」因为宇文玠不在,所以终于找到机会了。不过由此,她也更肯定宇文玠是离开了皇城。 「太吓人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胆子也太大了。」这里可是彧王府,居然公然的闯进来行刺。 「有内鬼呗,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斑比不在。算了,你别害怕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的清理一下王府。」虽说是紧急情况,但总得来说,也并不是不好。 流玉很快找来了度数较高的酒,白牡嵘指挥着她们俩给自己伤口消毒。也是这会儿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疼的她要晕过去了。 但,这样她也倒是稍稍放心了些,消毒这一环极其重要。只要想到各种这个时代治不了的併发症,她觉得觉都睡不好。 外面,一直像隐形人似得常嬷嬷出现,指挥着府里的小厮收拾索长阁。这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还是很镇定的,而且很有力度,指挥那些见了血和尸体哆哆嗦嗦的小厮不在话下。 而张士良则听从了白牡嵘的命令,将一直躲在自己住处的卢高给捆了起来。 白牡嵘眼下没时间去审讯他,等宇文玠回来后,让他处理自己府里的人吧。养虎为患,明知道不靠谱,还给他晋升了大总管,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宇文玠可能在外有更好的安身之地,这个王府只是不得不停留的地方,但是也过于疏松了些,这府邸毕竟是自己的产业。 处于这皇城最好的地段,府后还有一座山,值多少钱呢,怎能让人随意祸害。 很快的,大夫来了,给白牡嵘处理了伤口,涂了药,又包扎上,她这才换了衣服。 手臂是疼的,而且火辣辣的那种疼,也不知是因为之前的烈酒消毒,还是因为涂的药。 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刷拉刷拉清理院子血迹的动静,她也开始昏沉沉。 血的确不是流失太多,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过,流血过多带给她的不只是昏沉和无力,接近凌晨的时候,她就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身上有如针扎一样的感觉,虽是断断续续的,可是仍旧让她从昏沉中醒了过来。 针扎感后腰处是最为明显,让她第一时间便清楚了,单单流血不会怎样,作祟的是后腰。 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隐患,倒是让宇文玠说着了,危险至极。 手臂不能动,极其的沉重,而且还很疼。 半夜时,小羽曾送来了汤药和一碗补血的汤,喝了之后也没觉得如何。 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她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撑着,然后坐起身,无力的很,嗓子也很不舒服。 她感觉很不好,不是因为这伤,而是好像身体受到了外力的伤害后,导致免疫力下降,隐藏起来的威胁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头仍旧是有些昏沉,好像在里面灌入了一堆水泥,再摇晃两下,整个脑袋都被封死了。 她坐起来不久,流玉也出现了,她和小羽整晚轮班的上来看白牡嵘,就怕她会忽然有不舒服的地方。 「王妃,你觉得哪儿不舒服?」流玉走到床边,看了看她的脸,可以说是苍白无色了。 「给我水。」开口说话,出口的音儿都带着沙哑,好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流玉立即去倒水,又小心的回到床边,一点一点的餵给她喝。 「王妃,你是不是很疼啊?」看她的脸色,真的十分不好。 「还行。外面都打扫完了是不是。」没听到刷拉刷拉的声响了。 「常嬷嬷刚刚进来说已经清理完了,然后说大管家也被拿下关了起来。她也吩咐了王府里的下人们把嘴闭严,不会有人外传这个事儿的。」流玉小声的说着,反正她是挺佩服常嬷嬷的,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一会儿你去转告常嬷嬷,这段时间王府的事物就由她来调度,暂代大管家的位置。再就是叫她调动起全府来,找宇文玠给我的那张休书,即便掘地也得找出来。实在找不到的话,问问常嬷嬷,能不能找到宇文玠的印鑑。」她打算自己动手伪造一张,只要有印鑑,绝对没问题。 流玉消化了一会儿白牡嵘的命令,然后点点头,快速的离开居室。 没有休书,她是根本别想自由自在。但在这儿,又的确时时刻刻都有危险。这回宇文玠只是偶然因事离开,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从床上爬下来,鞋子也没穿,尽力站直身体,可能是因为用力的原因,后腰特别的疼。 受伤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她试探了几下,也是无用。 正好这时,不放心的小羽上来了,回头看了她一眼,白牡嵘用自己还好用的手把后腰的衣服掀起来,「看看我后腰,疼的很。」 小羽帮忙掀起衣服,看向她的后腰,原本像树根一样蔓延出去的脉络都血红血红的,看起来好像忽然因为鲜血而获得了生机一样。 看着,小羽也不由得皱起眉头,「王妃,好像不太好,看起来、、、」 「看起来很吓人是不是。」自己用手去摸,和别处的皮肤不一样,让她不禁生出一股想要把后腰那片肉扣下来的冲动。 「您别摸了,不然的话,再叫大夫来给瞧瞧吧。」都吃不准这是什么情况,但,一定不是好兆头。 「算了吧,我不想让别人看。」放下衣服,她开始在屋子里走动,但又真的很乏力。而且随着走路时用力气,身上针刺感更明显了。 在屋子里走动,越走越难受,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天亮了,王府又照常活动了起来。不过,今日的气氛却明显与往时不同。尤其索长阁的上女,各个胆战心惊的模样,脸色煞白。尤其是空气中飘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儿,更是让人联想到昨晚的突发事件。 本以为在王府里犯错,遭到各种残忍的惩罚已经是很可怕的。但谁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一个不慎,真的会丢掉性命。 而且,昨晚的确是死了好几个护院,平日里总是能见到的人,忽然间就死了,想想都让人生出一股无力感来。生命,何其脆弱。 不过,即便如此,王府的一切也在正常运作。因着要新年,所以无论是府邸各处,还是厨房等等都在做准备。常嬷嬷暂代了大管家的职位,调派指挥一切,有条不紊,好像昨晚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牡嵘这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嗓子也愈发干燥,咽口水都刺痛的很。 期间,大夫过来了一趟,给她手臂上的伤口换了药,给她把了一下脉,对于她当下的状态并没有给出详细的解释来。 显而易见,大夫也没见过这样的,只是流了一些血而已,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白牡嵘也没多问,因为根本问不出答案来,她也不会浪费口舌。并且,她嗓子真的很不适,之前好不容易能发声说话了,至今都像烟嗓。 哪知这回又开始这样,她很担心自己会再次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次卧床饮食倒是很上道,在常嬷嬷的吩咐下,厨房炖了各种补汤,一天下来,白牡嵘得喝四五次以上。 吃一些好东西,的确是有好处的,至少头没那么疼了。 躺在床上静养,她觉得自己如同坐月子似得,但又的确是不想动弹,由后腰而发的针刺感蔓延全身。 入夜,王府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似乎是担心昨晚重现,张士良带着护院不敢松懈一分一毫。 喝了苦的要命的汤药,大概是有安眠的作用,白牡嵘也开始昏昏沉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反正她条件反射的觉得有什么闯入了她安全的区域时,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就站在床边,不眨眼的盯着她,那一秒她真的险些从床上跳下来去攻击他。 不过,也仅仅一秒之后,她就放松了,因为站在床边的那个人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有威胁,最起码短暂的时间内,是安全的。 「你长得那么白,真的不适合忽然出现,很吓人的。」居室里灯火很朦胧,但他却显得异常扎眼,因为太白了。 「听说你伤的并不重,为何这般难看?」宇文玠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的状态真的很差,像是生了大病一样。 「因为我身娇体弱呗。」嗓子哑的不像话,但不代表她会示弱。 将椅子拖过来,宇文玠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她苍白的脸,随后伸手拉过她受伤的那条手臂。 「疼疼疼。你要伺机报復么?快放手,疼死老子了。」哑着嗓子大叫,难听的很。 「闭嘴,像鸭子一样。」宇文玠不爱听,眉头也皱了起来。虽说他长了一副稚嫩的脸蛋儿,但皱眉时也挺有威严的。 「追根究底你有一半的责任,若不是你用人不淑,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他嫌她声音难听,她还非说不可,而且,他在捏她的手臂,真的很疼。 不理会她,可能也是懒得说话,宇文玠最后直接把衣袖扯了下来,布料分离,发出撕拉的一声。 「你干什么?」想起身,但又因为疼动弹了一下放弃。 「大夫说你的伤口应该进行缝合,但你执意不允,这样下去不利伤口恢復,你的手臂很可能会烂掉的。」解开包扎在伤口上的纱布,他一边说道,很冷静的那种。 「他缝合的器具不干净,真缝合了我才要担心手臂会烂掉。」她看到了大夫拿出来的缝合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线,简直是惊恐。 纱布拿开,伤口也露了出来,恢復的并不好。随着碰触到周边的皮肤,伤口最中心的部分也像小孩儿张嘴了一样,有淡色的血流了出来。 「你给我轻点儿,好疼。」疼的她要发火儿了。 「不行,必须缝起来,不然真的会烂掉。」宇文玠观察了一下,然后下了结论,毋庸置疑的那种。 白牡嵘立即瞪眼,「我的胳膊我说了算,放开我,谁敢在我身上动针,我打得他老娘都认不出。」坚决不会缝合,那针和线都太可怕了,滥造的那种,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消毒。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以一种王者看青铜的眼神儿,随后微微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把大夫带过来。」 然后,就听到楼梯发出踏踏的声响,有人快步的跑到了楼下。 白牡嵘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手臂烂了是我的事儿,你那么操心干什么?啊,好疼。」挣扎着坐起身,手臂也跟着疼,她看了一眼,的确还是没怎么好,但她也不想缝合。 宇文玠安静的看着她,好似她无论怎么折腾他都不甚在意,十分像一个年长者。 「我说的话没听到么?这是我的房间,赶紧滚蛋。要是还想像上次那么丢人现眼被我打的还不了手,我这就成全你。」白牡嵘眼睛瞪得大,而且真的冒火了。这人忽然间的关心,看起来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糖衣炮弹对她没什么用,反而会引起反感。 再说,她真的不想缝合,很担心会破伤风感染。 宇文玠根本不理会,而且也似乎很瞧不起她现在的体力,瞧她那脸色就看得出,眼下有多无力,还想和他动手。 不过片刻,就听到了上楼的声音。白牡嵘脸色更差了,随后动身打算下床。 哪知宇文玠却就在这时起身,身体一转转到了床边,用双臂扣住她的上半身,直接把她撂倒在床上。 白牡嵘蹬腿挣扎,他一条腿迈过去,压住她乱动的腿,正好这时小羽带着大夫也进来了。 他们俩的造型就让他们吓了一跳,不过大夫是对宇文玠言听计从的,停顿了下,便拎着药箱快步的走到了床边。 「放开我,小兔崽子。还有你,敢动我一下,我把你脑袋揪下来。」她根本挣扎不过,而且因为用力动气,气血上涌,她身体更疼了。 大夫也不吱声,只是快速的打开药箱,处理要用的工具,手脚利落的不像话。 白牡嵘被宇文玠锁在床上,因为眼下体力不济,根本不是他对手。挣扎了几下,冷汗就如下雨一样,衣服都湿了。 宇文玠却好似无感,只是控制住她,然后随着大夫靠近,他把她那条受伤的手臂摆出去又扣住,让她动弹不得。 白牡嵘觉得这厮就是故意的,在她手上从来没讨过便宜,这次终于逮到机会了,臭小子! 073、正反色诱 那大夫手脚利落,也可以说是因为宇文玠无声的眼神指示,让他做事没有任何迟疑。尽管白牡嵘的表情眼下可以说是狰狞,但大夫选择视而不见。 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来,然后倒出里面绿色的药水来,浸湿了一团纱布。 用镊子夹着那纱布,将白牡嵘的伤口里里外外的擦拭了一遍。 疼的白牡嵘要昏厥过去,忍不住痛叫,她嗓子沙哑,叫出来的声音更是难听至极。 宇文玠却好似没听到,依旧困着她,那时候他的身体真的跟铁一样坚硬。 白牡嵘身体无力,根本挣扎不出,冷汗哗哗的流,一时间她衣服都湿了。 将伤口里里外外擦拭了个遍,大夫拿出缝合用的针线来。瞪着眼睛看他手上的针线,白牡嵘挣扎的更厉害。宇文玠亦是加大了力气控制她,她在他怀里看起来很是娇小。 大夫痛快的下针,顺着皮肉进去,白牡嵘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与此相比,身上针扎感的不适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哑着嗓子痛叫,难听至极。如果有人在她耳朵边这么叫,她肯定会嫌弃死。倒是宇文玠面不改色,依旧十分平静。致力于困住她,不松懈一分一毫。 大夫下针也很快,好似只是几下子,就缝合完毕了。 剪掉线,他痛快的收针,然后涂药包扎,也忙活的满头大汗。 白牡嵘已经放弃挣扎了,而且随着包扎完毕,手臂上的痛感似乎也逐渐减退了。 这时,她也才知道最初里里外外涂抹的是什么东西,是麻药。 大夫第一次给她处理伤口时就说要缝合,还说可以涂药减轻疼痛。但是她根本就不信这个时代会有麻药这种东西,所以也没同意。 但到底是自己想法太狭隘了,这个世界能做出那种改变体质练功的秘药来,做出效果还算不错的麻药应该也不难。 长出一口气,大夫也放松了,站直身体,上了年纪的大夫也累的够呛。 「王爷,已缝合完毕。只要王妃不再乱动,按时换药喝药,伤口会很快恢復的。」边收拾药箱,大夫一边说道。嘴上在交代,身体却已经做出要赶紧离开的架势。 白牡嵘说不出话来,气的要死,明明是在她的身体上动针动线,报备却向宇文玠说,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了。 宇文玠没有言语,只是给了个眼神儿,那大夫就拎着药箱离开了。 小羽站在那儿满脸担忧,看了看宇文玠,又看了看完全瘫软下来的白牡嵘,最后没法也离开了。不过,她实在放心不下,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悄悄停了下来,一边听楼上的动静。 「放开我。」嗓子沙哑的刺耳膜,白牡嵘通身无力,因为冷汗直流,她现在也觉得很冷。 宇文玠缓缓地放开自己的手臂,然后自如的起身,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听我惨叫,是不是开心了?」她就认为他是这个目的,凭他可没那么多的好心。 从床上下来,宇文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开心。而且,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丑。」往时她都活力四射,要说以前觉得最丑的时候也就是新婚洞房的那一晚了。但现在,比那时更丑。 哼了一声,但发出的声音极其难听,更别说有气势了,「滚蛋,老子难看也用不着你评价。」挪腾着身体,她像钟摆一样,在床上找个舒服的位置,通身无力,都是这个小兔崽子害得。 看她那毫不顾忌形象的样子,宇文玠忍不住皱眉。尽管是受伤了,但也不能这么无所顾忌,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模样是否好看。即便他说她丑,她好像也没任何的不好意思。 「好好休息吧,你的伤口若是崩开,本王会叫大夫再给你缝一次,自己掂量吧。」话落,他转身离开,潇洒的可以。 翻了个白眼儿,白牡嵘长舒口气,浑身都不舒服。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很快陷入了昏沉之中。 半睡半醒时,小羽曾上来过一次,餵她喝了一些汤药,之后,她就彻底睡着了。 再次醒来,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流玉守在床边,眼见她醒了,立即先倒了一杯水过来。 扶着她坐起身,一边小心的餵水给她喝,「王妃,你觉得身体如何?手臂疼不疼?」 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难受的不得了。 喝完最后一口水,白牡嵘摇头,「倒是没那么疼了。」看来,进行缝合还是有好处的,也或许是心理作用。 「那就好,这两天换药时伤口都外翻着,奴婢瞧着真的很吓人。」流玉觉得缝合是对的,但最初白牡嵘那么反对,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宇文玠那小子呢?」这个该死的东西,想想就一股火儿。 「王爷昨晚下楼之后就出府了,不过倒是留了一部分人在索长阁。」其实这样,流玉觉得很有安全感,宇文玠身边的护卫功夫都很好,比府里的护院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又出去了?」白牡嵘不知道宇文玠这是干什么,忽然回来又离开了。 「这次好像是第一次王爷这么快的回来,而且昨晚回来后就先见了常嬷嬷,又把大夫召了过来待命。奴婢觉得,王爷可能是真的担心王妃。」这一点,作为一个局外人,流玉认为自己是看得清的。 白牡嵘切了一声,嗓子疼,忍不住抬手捏着喉咙,「正好宇文玠那小子不在,你一会儿把常嬷嬷找来,我有事儿问她。」交代给常嬷嬷的事儿,也不知办的怎么样了。 谁知宇文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个地方真是危险重重。她觉得待不下去了,得赶紧离开才是。 但,想离开又太难,第一张休书找不到,就只能再弄一张。 「王妃,您若是不舒服就再躺下。早膳应该送来了,奴婢给拿上来。」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真的像生大病了似得。 「嗯,去吧。」再次躺下,受伤的手臂还是丝丝的疼,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转。主要是后腰那里,有针刺感,又痒痒的,忍不住想去抓。或者,把整块肉都抠下来也好,免得不适。 早膳送上来,是很清淡的小菜和补汤,流玉坐在床边餵她,她不用自己动手,倒也算是享受。 即将吃完,常嬷嬷到了,她是个完美的下人,可以说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儿都挑不出毛病来。索长阁所有的上女都是她调教的,可见其能力。 在床外一米处,她给白牡嵘行礼,「奴婢给王妃请安。」 「常嬷嬷不用客气,可找到那张休书了?」哑着嗓子,白牡嵘急于知道这件事。把之前住过的那间房子掘过来,应该能找到吧。还是说,那张休书真的被谁拿走了? 「回王妃,奴婢无能,没有找到。也没人见过那张休书,不过奴婢还会再接着找的。」常嬷嬷回答。 「宇文玠的印鑑呢?」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她真的没有印象,关于那张休书,可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回王妃,王爷的印鑑没有在书房,其余的地方奴婢也找过了,并没有。想来,应当在王爷的身上。」所以,想要偷偷拿到印鑑,是不可能的。没人能够近宇文玠的身,也拿不到印鑑。 这又是一个不幸的消息,白牡嵘嘆了口气,「行,我知道了。再接着找找吧,总是不能无缘无故的飞了。」真是让人迷惑,那么一张纸,到底跑哪儿去了? 常嬷嬷接收命令,然后再次行礼,随后倒退着离开。 「王妃,您是打算偷到王爷的印鑑,然后自己伪造一张休书么?」流玉问道,从最开始她要常嬷嬷找宇文玠的印鑑时,她就有这个怀疑了。 「只要有印鑑,就都是合法的。」无需签名或是按指印之类的,甚至字迹不同也没关系,代表他身份的印鑑才是最重要的。 流玉点点头,却又忽然道:「其实奴婢觉得也不一定非要离开,似乎王爷现在很在意王妃。」忽然之间就回来了,明显自己手头的事情没有忙完。以前哪次离开都是半个月打底,不做完事情不回来。 「看事情这么表面,往后你可怎么办呀?算了,不和你说了,我喉咙疼。」仰头,白牡嵘闭嘴闭眼,看来往后她还真不能再受伤或是生病,但凡抵抗力下降,她就得被后腰处的隐患所控制,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被彻底制住了。 不念不想的就在房间里躺着,晌午时,那大夫又来了,给她的手臂换了药。 她自己看了一眼,手臂的伤口缝合的很丑,这手艺要多差有多差。而且,缝合伤口的线也不是那种可吸收的,到时拆线下来,单是想想都知道这胳膊得变成什么样儿。 换了药,又喝了苦到怀疑人生的汤药,她再次迷煳了过去。她再次确认喝的药有安眠的成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睏倦。 迷迷煳煳的,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房间里燃着朦胧的琉灯,小羽坐在床边,正守着她。 「王妃,您醒了?饿不饿?」开口便是询问,白牡嵘一时间恍惚的觉得自己不像人,已经变成猪了。 顺着小羽的力量坐起身,白牡嵘晃了晃脑袋,「我要下床走走,那时整日在床上,我都怕了。」嗓子还是沙哑的,不过还是敌不过她想下床走动的心思。在床上躺着十分不适合她,让她联想到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不快的记忆。 下床,身体有些微微的无力,不过还能支撑。手臂倒是还好,现在主要是由后腰处向全身蔓延的针刺感,以及身体无力和喉咙痛。 小羽将较厚的披风找来披在了她的身上,白牡嵘走出居室,一步步的下楼。 虽是身体无力,但是走了几步,身体里的血似乎也活跃了起来。 楼下,有上女在候着,流玉看到她下来,迅速的跑过来搀扶。 「王妃,您饿不饿?厨房应该已经炖好了补汤,奴婢去拿来。」把她扶到软榻上坐下,流玉一边说道。 「嗯,去吧。」吃了睡睡了吃,她最近应当也就是过这种日子了。 靠坐在那儿,小羽把一张柔软的毯子盖在她腿上,她这待遇及得上老佛爷了。 那几个上女站的笔直,连唿吸都没什么动静,如果不是还在眨眼睛,这以为她们是雕塑呢。 「都去休息吧,别站在这儿制造二氧化碳了。」看她们不自在,白牡嵘也觉得别扭,还是空寂一些的好,她也能自在些。 上女立即领命,双手置于肚脐处,弯着腰退了下去。 「王妃,再喝些水。」小羽端着水杯过来,一点一点的餵给白牡嵘喝。 「不喝了,喉咙疼。对了,大杨和金刚情况怎么样了?」他们俩都多多少少受了些伤,不知大夫有没有照顾到。 「金刚没什么事儿,就是手伤了。大杨哥其实伤得重,他后背都被划开了,那天晚上他看王妃受伤了,也根本没敢告诉您。这两天,都在房间里趴着呢。」小羽告知。 「大杨功夫不行,但胆子大是真的。这两天厨房里的补汤也给他们送去些,多吃一口东西王府又不会穷死。」白牡嵘觉得亏什么都不能亏嘴,民以食为天啊。 「嗯,奴婢记下了,会吩咐厨房的。」小羽点头,还是白牡嵘对下人宽容,也不小气。 靠坐着,她姿势也显得极为松散,小羽蹲在软榻一侧,小心的给白牡嵘捏腿。 正享受着呢,就听得外头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接下来就是那些上女小心的声音,「给王爷请安。」 一听这话,就是宇文玠回来了,白牡嵘挑了挑眉头,也只有他能得到这种如同拜见天神般的待遇,一个个胆战心惊,好像他随时会吃人一样。 果然下一刻,那个人就进来了,裹着厚重的狐裘披风,兜帽也老老实实的扣在头上,只露出一张脸来。 进来后,他便抬手摘下了兜帽,然后看向如同老佛爷似得白牡嵘,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尽管看起来像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儿。 「舒服了?」他走过来,一边随手把披风扔到了不远处的椅背上,那动作竟帅的很,充满了男人味儿。 「托你的福,我手臂要烂了。」哑着嗓子,白牡嵘可不是那容易吃亏的人,即便眼下体力不济,但在嘴上也一定要讨到便宜。 「本王看看。」走过来,小羽自动的让开,他则没有任何停顿的坐在了软榻上。 白牡嵘歪头看他,说真的,这一瞬间好像十分陌生,因为他瞧着似乎真的是很关心的模样,并非只是想看笑话。 「谢了,不用你看。大夫晌午时看过了,说是好多了,过几天就能拆线了。」这小子,莫名其妙,忽然之间的好心比以恶相对还要吓人。 浸水了一般的眼眸无比清澈,很容易让人心动,他看着她仍旧苍白的脸,「本王也不是非看不可,如果真的烂掉了,受苦的也是你自己。」 「少装老人说话,听着不顺耳。我喉咙疼,不想和你交谈。」仰头靠在软榻的靠背上,她喉咙被自己掐的都有些发紫了。 「现在才知,本王为你挡去了多少兇险。若再出言不逊,本王可不会再管你了。」她那不耐烦的姿态,真是让人看了不由得想揍她一顿。 「别呀,最起码得等我满血復活之后再撒手。斑比,你这几日去哪儿了?看你的脸还好好地,也没有任何过敏的迹象,看来这段日子也不是多辛苦。」眸子一转,她态度忽然转变。然后微微朝着他这边靠过来,和他拉近距离。 宇文玠上下的审视了一下她的脸,眼底是警惕的,因为无事献殷勤这句话套用在她身上也极其的合适,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本王去做什么,需要向你报备么?」他问,并且稍稍退离了些,距离她远点儿。 白牡嵘挑了挑眉,「你想说也可以啊,这只耳朵为你敞开。」她也跟着挪过去,因为身体不是很灵活,所以显得有些笨拙。 她越这样,宇文玠就越觉得奇怪,看着她又靠过来,他忽然站起身。 而白牡嵘也在同时抬起自己那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抓在了他坠在腰带上的精美玉佩上。 她抓住了就没松手,宇文玠垂眸看了一眼,「你要做什么?」 「占便宜,摸一把。」白牡嵘松手,然后手指头快速的爬到他的腰带上,好像真是占便宜似得摸索了几下。 宇文玠微微皱眉,随后快速的退了一步,彻底甩开了白牡嵘的手。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上楼了,什么话都没再说。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上,小羽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就笑,「王妃,你瞧没瞧见,王爷脸红了。」简直太好笑了,刷的一下就红了,特别扎眼。 白牡嵘却没心思说这个话题,本来宇文玠也是那种容易脸红的人,她故意逗弄他时,他就脸红。 「没摸着,他身上除了玉佩,就没别的东西了。」其实她是在找印鑑,想看看藏在他身上哪儿了,可是除了玉佩就没别的玩意儿了。 她有一瞬间还怀疑玉佩可能是印鑑,但用手指摸了一下,根本不是。这小子也不知把印鑑藏哪儿了,难不成藏得更深,她得摸到衣服里头去不成? 小羽看着白牡嵘并不高兴的脸,然后想了想,「既然王爷那么容易害羞,也不知道王妃想要做什么,其实王妃可以再接再厉的。去他房间里搜查,不行的话就翻他的衣服,总是能找到的。」压低了声音,小羽给出主意。 「你这丫头比我还生勐,就不怕吓得斑比跳楼?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带在身上,那就应该是藏到哪儿了。但能藏哪儿呢?还得再观察观察。」若说真要扒开他衣服,那也得等她恢復一些再说,现在身体无力,不是他对手。 小羽也觉得想在宇文玠身上找东西的确是费劲了点儿,他可不是那种容易煳弄的人。而且一旦被他发现意图,结局可能也不会太好,反正她是不敢的。就得看白牡嵘了,她胆子大,很让人信服。 等流玉拿来了晚膳,白牡嵘吃了一些,随后也上楼了。 走到楼梯口时,她看了一眼宇文玠的房间,门是紧闭的,灯火朦胧,而且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深吸口气,朝着小羽摆了摆手,小羽配合的朝着她的居室走过去,还特意加重了脚步声。 待小羽进了居室,白牡嵘站在原地调整唿吸,让自己的唿吸变得均匀和轻松时,她缓缓的挪动脚步,朝着宇文玠的房间走了过去。 抵达门口,她先站在那儿,耳朵微微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 能听得到宇文玠均匀的唿吸声,看来,还真是睡着了。 昨晚半夜回来,『强迫』她缝针完毕后,他就又滚了。这回来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显然是累了。 也不知到底做什么去了,不过,累是好事,最好睡得像死猪一样才好。 听了一会儿动静,白牡嵘抬起完好的手臂,一点点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灯火朦胧,这房间不如她住的居室大,所以一眼便也看到了睡在床上的宇文玠。他半身盖着被子,矗立在床边不远处一个精緻的暖炉在散发着热气,还真是睡得挺香的。 不过,为了确保他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在装睡,白牡嵘第一时间先走到了床边。 动作缓慢的坐下,就坐在了床沿上,白牡嵘不眨眼的盯着他。其实人都有警惕性,有些人即便睡着了,但警惕性还是醒着的。 若是被这般盯着,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惊醒。 不过,宇文玠好像真的累了,闭着眼睛,唿吸始终均匀,没有一点错乱或是醒来的迹象。 眯起眼睛,白牡嵘抬手在他脸的上空挥了挥,那精緻的小脸蛋儿在灯光下都在反光似得,真是让人不由得想咬一口试试。 长得是真好看,这么瞧着眉眼真是柔顺,像极了那种听话的好孩子。 显而易见,他绝对不是孩子,而且也不会听话。 用两根手指在他眼睛上方比划了两下,然后收回手,看来真是累极了,这样都没反应。 视线开始在他周围转悠,他只穿了中衣,应该不会把印鑑放在衣服里,睡觉必然不舒服。 他之前脱下来的衣服就挂在床尾处的屏风上,她起身走过去,然后一点一点的摸索。 摸了一圈,衣服里什么都没有,看来他不是那种习惯在身上放东西的人。 转眼看向靠近窗边的软榻,软榻旁边有小几,小几上放置了一封信,信封旁边还有个四四方方一手掌高的锦盒,十分精美,不知是什么。 扫了一眼床上的宇文玠,她步子一转朝着软榻走过去。 本想先打开那锦盒的,不过那封信她也挺好奇的,信封十分精緻,在民间都未必买到这种材质的。 动作很轻的拿起信封,然后一点一点的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摺叠的很工整,边角整齐,有强迫症的人会十分满意这种摺叠。 展开信纸,上面的字清晰且有劲力,这就是宇文玠的字,她之前在书房见过。 快速的看那上面的字,白牡嵘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有几个熟悉的人名,一时之间倒是难以对上号。 蓦地,她觉得有一股凉意蔓延全身,拿着信纸的手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扭头看向床的方向。 床上,宇文玠盘膝坐在那儿,眉目安静的正在看着她。许是因为灯火的关系,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漆黑,那种不言不语又知道一切的姿态,莫名的有点吓人。 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白牡嵘动作自如的把那封信又重新放回了信封里,极为平静,好像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的人根本不是她。 「把你吵醒了。」放好了信,她淡然自若,丝毫没有偷看之后的羞愧之意。 宇文玠亦是一样平静,「你要找什么?」 「想来看看你。」自如的说谎,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扬起眉尾,「确定是来看本王?对着本王一通无言的威胁,之后就开始翻东西,你还有偷盗的习惯?」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从她在门口窥探的时候就知道了,只不过装睡着而已。 「我这可不是偷盗,是压抑不住自己对你的垂涎欲滴。本想偷熘进来劫个色什么的,但看你睡得那么熟,我又不忍打扰,只能无聊的翻翻你随身携带的东西喽。」走过来,白牡嵘又抬手扯了扯床幔,像多动症一样。 宇文玠面色依旧平静,不温不火,看着她走近,他想了想,蓦地道:「你要侍寝么?」 一听这话,白牡嵘的眉头也抖了抖。往时都是在古装宫廷剧里听过这句话,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说。 「我这个样子要给你侍寝,你就不怕吓出病来?」毛都不一定长齐,还敢说侍寝这种事儿。 「如果不是意图侍寝,那么便是居心叵测,你到底要找什么?」如果不是有目的,她是绝对不会进这个房间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不侍寝就是居心叵测,你未免有些太武断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就是来偷偷看看你,不成么?有些人把这个叫做有贼心没贼胆,我就是这种,只想饱眼福。」说着,她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挪步,极其自在,但明显是想跑路。 「你不用有贼心没贼胆,本王给你这个机会。」看着她的脚下,宇文玠的眼睛像是灯笼似得闪了闪,然后勐地起身,一把抓住白牡嵘的手臂,直接把她甩到了床上。 「疼疼疼。」发出的声音仍旧是烟燻火燎的,白牡嵘才不觉得自己眼下有什么能让人失去理智的美色。躺在床上,她叫了两声,然后就闭嘴了,因为宇文玠就悬在她身上,不眨眼的盯着她。 别说,以这个视角看这小子,还真是有一股成年男人的汹涌威慑,一时间她都不由得转开了眼睛,躲避他的视线。 不过,转开后她就觉得自己输了,轻易就说输可不是白姐的风格。她迅速的将眼睛又转了回来,然后和宇文玠拼眼力。 当然了,宇文玠根本没有和她拼眼力的打算,看着她的脸,他一只手抬起,然后就落在了她腹部的腰带上,「你是本王的王妃,侍寝也是应尽的本分。本王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你可能得受点苦了。」说着,他当真把她腰带扯开了。 白牡嵘一瞧,这傢伙还来真的了,不是总动不动就脸红么,这会儿脸倒是不红不白的。 「慢着。」她开口,宇文玠脱她衣服的动作果然停了。 「打算说实话了。」他等着她说,到底什么目的。 「好吧,我怀疑之前你给我的那张休书被你自己偷回来了,所以,我打算来找找。」随口胡说,她用完好的那只手迅速的把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拽出来。臭小子,和她来这套? 其实她明明可以配合他演戏,然后看他落荒而逃的,毕竟以前他也没少逃跑过。可是,她最后还是认输了,心里一股郁闷之火。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向来不会收回,你找不到的。」他没有拿,在他这儿纯属浪费时间。 白牡嵘深吸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是真的找不到了。你再写一张吧,这样你我都轻松了。你也不必为了我整日和人明里暗里厮杀,我也不用在这儿整日看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心存不轨。」 微微皱眉,她的话真真假假,不值得相信。 「本王说过,不会为你浪费纸墨,你是听不懂本王的话么?不想侍寝,就回去睡觉。本王的房间,以后不许进来。」话落,他翻身坐起来,嵴背挺直。 白牡嵘在原位躺了一会儿,看了看宇文玠散在嵴背上的长髮,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目光是不客气的,尽数都打量了一番。 既然休书没戏,那么还是得列印鑑的主意,如果不在他身上,那有很大的可能在刚刚看到的那个精美的锦盒里。 想了想,她缓慢的撑起身体,瞄了一眼不动如山冷艷自持的宇文玠,然后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他身上。 这一下子还用了些力气,宇文玠也被她撞得身体歪斜。她顺势扭头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灵活的那只手迅速的在他胸前腹部腰间等等部位摸了一遍。 手之灵活超乎想像,在宇文玠感到自己受到非礼要把她推开时,她自己就坐直身体,然后双腿一跳便起身了。 「来都来了,我临走占点便宜。虽然外表看起来好像还没断奶似得,但你这身板真不错。」哑着嗓子最后调戏一番,她便转身离开了。 随手关了房门,她便长出一口气,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衣服下面就是肌肉。看来,她还得想想法子把那锦盒拿到手,印鑑有可能藏在那里头。 尽管自己在中间略逊一筹,不过临走时也算报仇了,小兔崽子,看着挺瘦,浑身都是肌肉。 走回自己房间,小羽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王妃,没事吧?」她刚刚听到那边有说话的声音,极其担心白牡嵘会被当做宵小给处理了。 「没事,就是被那小子吓了一跳。身体不舒服,脑子也不好使了,我应该趁机问问他丁海哪儿去了。」也不知他打算如何利用这一枚上好的棋子,她得抓紧时机才行。 「王妃,您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看你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生了大病,让人怪担心的。 「很丑么?」坐在床边,白牡嵘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没有兴致去照镜子了。 「那倒不是,王妃很美的。就算现在脸色不好看,那也是人见人怜。」很娇弱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保护她。 听她这么说,白牡嵘不禁笑,「我也能有人见人怜的一天,还真是稀奇。」想她白姐,那时即便挂着吊瓶也没人会说她柔弱,谁想到现在居然可以用可怜来形容她了。 若是前几个月,她肯定会很排斥这种说法的。但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能让人觉得可怜也是一种本事,外貌上的优势,有的人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 躺下,小羽给她弄好了被子,这才在她的催促下离开。 烛火幽幽,白牡嵘躺在那儿,盯着床顶,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忽然想起刚刚在宇文玠房间里看到的那封信,那上面的名字看着有些眼熟,如今她再想想,忽然想起来是谁了。 楚郁的大哥,就是在边关统率几万大军的那个,楚震。 那封信她也没全部看完,看了三分之一的样子,但似乎那上面写的是边关与赵国有过几次冲突,均战败,好像很吃紧似得样子。 边关情况那么不好,在这皇城好像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依旧一派祥和,各府分派年终奖金和年货,都等着过年呢。 那封信再往下她就没看到了,边关有没有转机也是未知,明明她没什么归属感,但莫名的还真想知道边关情况。 难不成,这几天宇文玠是为了这事儿跑出去的?他还挺在意边关情形的。 琢磨着,她也逐渐睏倦,再次睡了过去。 三天后,她手臂的缝线终于拆了,大夫的手艺其实并不怎么样,拆线疼的她半死。 不过,伤口倒是癒合了,就是有些丑,白瞎了这嫩皮。 大概是因为吃喝较好的原因,她身上的针刺感逐渐消失,而小羽看了她后腰,那些明显又延伸出去的脉络不再血红,又恢復了之前的肉色。不过,瞧着也是让人极为不舒服。从最初红色的圆形变成了这个模样,它明显是在生长的。 白牡嵘已管不了那么许多,急切的想要拿到宇文玠的印鑑,可是这两天他都很忙似得,很晚才回来,根本没机会。她趁着白日他不在时去过他的房间,那个精美的锦盒不在,显然是被他拿走了。 就在她急的抓耳挠腮时,苏昀过来找她,偷偷塞给了她一封信。 打开信,没想到是宋子非写给她的,他告知宋家情况有变,他离开了她的宅子回宋家了。 不知宋家又出现了什么状况,似乎这年关将至,出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趁着宇文玠白日不在,她打算将自己的『财产』都运出去,金刚做不了这事儿,因为他目标太大了。 这事儿,还是得交给大杨。 大杨后背的伤还没好,所以近些日子值守的事儿也没轮上他,正是个好时机。 他从后门熘出王府,租了一辆破破的的驴车,不显眼,正好用。 白牡嵘也将索长阁的上女调到了别处去打扫,然后这边张士良便带着几个人开始快速的搬运那些箱子。 将近十个箱子,各个沉甸甸的,他们搬了两趟才搬运完毕。从索长阁到后门的路上又鬼鬼祟祟,像极了宵小。 不过好在任务成功完成,没有被府里的其他下人瞧见。 白牡嵘也换了一身衣服,披上不起眼的厚重披风,脑袋也遮挡的严严实实,顺着后门熘了出去。 苏昀依旧睁只眼闭只眼,好像什么都没瞧见,其实他全部看的清清楚楚。 这驴车很合白牡嵘的意,箱子上又盖了一层破布,瞧着就是不值钱,不扎眼。 「走吧。」坐在车辕上,白牡嵘把披风拢紧,几乎看不到她的脸。 大杨坐上另一侧车辕,一甩鞭子,驴车当即晃晃悠悠的离开。 074、难得和平 破破的驴车一路晃晃悠悠的顺着巷子左拐右拐,白牡嵘不时的往后看,这一路来没人跟踪。 难不成,真是那个丁海起了大作用,所以现在都不跟着她了。 好事啊,如此看来,宇文玠倒是也做了一些实事,没有偷懒。 「王妃,时近新年,这天气也不冷了。」大杨很恣意,脸上的结痂让他看起来更狰狞了,不像好人似得。 「嗯,的确暖和多了。皇城的天气一向如此么?」白牡嵘也觉得没那么冷了,仰头看着天空,这天真是蓝啊。 「往年也差不多,过了年,就暖和了。咱们王府后山上有成片的杏树,杏花开的最早,可好看了。」大杨也不会形容,反正那个时候彧王府是最漂亮的。 「看不出来,大杨你还喜欢赏花呢?」白牡嵘轻笑,一边懒懒道。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的,不过比前几天好多了。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好看的就多看几眼。其实我爱刀,那晚的刺客有几个手里的刀就特别好,只不过都被张总管收起来了。」说起这个,大杨不由几分可惜之色,他还没摸过呢。 「爱花,惜刀。嗯,没看出来大杨还是个男人中的男人。」她大笑,觉得大杨的梦想与个性都被这个社会给束缚住了,不然他肯定有一番大作为。 「王妃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一点小喜好而已,算不得什么。」那权贵的喜好才是奢侈风雅。 「爱花,说明好色。惜刀,说明想权利。你说,你是不是典型的男人?」白牡嵘斜睨他一眼,笑道。 「王妃,您这都是哪儿听来的?」还有这种说法? 白牡嵘兀自笑,不理会他的问题。 驴车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宅子前,大杨从大门左侧的一块木板下找到了钥匙,然后打开了大门。 白牡嵘摘下兜帽,然后走进去,这宅子里依旧干干净净,宋子非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手底下的那些伙计完全把这儿当自家,收拾的整整齐齐。因着要新年了,院子里做了装饰,如今瞧着,还真是有新年的气氛。 大杨开了大门旁边的小偏门,然后直接将驴车赶了进去,之后又在里面关上了大门,隔绝外界。 把驴车上的箱子一个一个搬运下来,藏到了库房最里处。自己的东西还是放在自家最安心,不然总是提心弔胆。 白牡嵘将整个宅子转了一遍,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处脏乱。宋子非的伙计真是能干,白牡嵘很是满意。 「王妃,都放好了,外面我用干草挡上了,看不出来里面藏了东西。」大杨走进大厅,这里就是宋子非那时住的地方。暖炉还矗立在那儿,旁边的盆里还有上好的炭。 「宋首富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估摸着还得回这儿藏着。放心吧,小偷也不会打这里主意的。」白牡嵘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桌子上的糕点,也不知道几天了,所以也不敢放进嘴里。 「就是不知咱们什么时候能到这儿来住,没那么大,但比王府舒服。」大杨觉得这里好,不管他做什么,都不用看别人脸色。 「会很快的。到时,你爱花也好,惜刀也好,都随你。」在王府那个地方,不管有任何个性,都得隐藏起来才行。 两个人在宅子里待了一会儿,暖炉熄灭,温度很低,最后没法儿,只得离开。 还是坐着驴车离开,拉车的驴吭哧吭哧的,看来累得够呛。 「租这一辆车多少钱?」看那驴瘦的,真是可怜。 「一钱银子。」也不是特别便宜。 「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吧,我看这驴是饿了。赚了钱,它也能填饱肚子。」白牡嵘拿过鞭子在毛驴的屁股上敲了敲,它也很不耐烦的甩尾巴。 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一直拐到了租毛驴车那户人家的巷子口,白牡嵘从车辕上跳下来,大杨则驾着驴车进去了。 站在巷子口,白牡嵘整理着兜帽,更好的遮住了脸。 就在抬头之时,她勐地瞥见隔了一条巷子的房顶上,有一个人影在飞快的前行。 腾飞跳跃,速度是很快的,眼见着在房顶上飞跃,眨眼间就跃到了这边的房子上。 因为速度很快,所以若是不刻意抬头,根本就瞧不见这个在房子上的人。但正巧的是,白牡嵘已经看到他了。在跃到这边的房子上时,他与白牡嵘有一瞬间的对视,随后就跳了下来。 带着一阵风,楚郁满脸笑,「真是巧啊,彧王妃,在这儿碰见了。」 上下的看了他一通,白牡嵘真是难以理解,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他。 「楚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大白天的在民房上飞来飞去,真是闲的? 「在逗几个不知好歹的狗玩儿。」楚郁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好像还不错。 白牡嵘摇了摇头,「那楚公子继续吧,我就不耽误您了,请。」不知又惹了谁,他真是一刻都不闲着。 楚郁迈出去一步,谁想到又退回来了,笑看着她,龇着一口大白牙,「正好彧王妃功夫不弱,帮我一把,戏耍他们一番。」 无言,双臂环胸,白牡嵘摇头,「我没那闲工夫,一会儿得回去了。」 「别这么快拒绝我啊,可好玩儿了,走。」不由分说,楚郁拽着白牡嵘的手臂就走,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本是不想参与,但被他拉扯着,又是往城门的方向,白牡嵘也顺从了。她之前一直都想独自出城去看看,但没有名牒,很可能会遇到麻烦。 这次,有楚郁带领,出城门想必十分容易,时机正好。 和白牡嵘想像的一样,楚郁带着她一路直奔城门。在城门口遇到了守兵,他们连检查都没有,直接给楚郁放行。 后面,有人在追,这一路清楚的感觉得到。出了城,外面就是护城河。这护城河极高极长,两个人在上面几乎就是飞的速度,路遇的人都不由看向他们,显然是奇怪。 在他们下了护城河后,一伙衣着各异的人也从城门跑了出来,加快速度开始紧追。 沿着官道狂奔,随后楚郁带着白牡嵘脚下一转,就进了官道旁的山林里。山林起初平坦,但奔了一段之后,山势也开始起伏。 很快的,就听到身后传来刷拉刷拉的声响,那是追赶的人发出的声响。 「到底是什么人?」速度这么快,显然功夫不弱。 「国丈府的狗。」楚郁回答,然后朝她摆了个手势,脚下一转,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白牡嵘骂了一声,随后也调转方向,朝着反方向而去。 两个人在此一点分开,后面追上来的人抵达这里时有片刻的停顿,随后兵分两路,分别追赶。 白牡嵘奔跑的速度不慢,尽管身体刚刚恢復,但调动丹田之气,她身体反而愈发轻松了起来。 奔跑的路线是一个大大的圆形,也就是说,她翻过了一座山巅之后,奔跑的方向又改变了。 后面追着的人也速度十分快,他们简直是用了剎不住车的速度。 在跳过一条小河沟之后,一条更深的沟壑出现在前方十几米开外。与此同时,楚郁的身影出现在那沟壑对面,他也在急速的奔跑,简直像是飞起来一样。 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速度却不曾减慢,最后同时抵达沟壑两侧边缘,一跃而起,于半空相遇。 楚郁一手抓住垂在沟壑上方的一根树枝,另一手圈住了撞到自己怀里的白牡嵘,两个人借着树枝的力量悬在半空。 而后面追过来的人没停反而往上扑了过来,吊在半空的两个人各自出脚,结结实实的踹到了那些人的身上。接着,他们一个个的发出痛叫,然后掉进了沟里。 半空,楚郁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抱着白牡嵘,看着那些追自己的人吊在沟里惨叫,一边笑。 「上次在陵墓里我就看出来了,咱们俩还真是有默契。我只是一挥手,你就知我的目的,真是难得。」他没来得及告诉她怎么做,谁想到她却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牡嵘单手抱着他的腰,一边往下看,听他说完,她轻嗤了一声,「我若是不知道你什么想法,还要这眼睛有何用。下去,你勒的我腰疼。」 楚郁轻笑,抱着她微微运力,同时松开抓着树枝的手,两个人如同盪鞦韆似得盪到了沟壑边缘,安稳落地。 松开手,白牡嵘抖了抖身上的大氅,同时把楚郁的手也甩掉。低头看了看在沟里面惨叫的人,随后看向他,「国丈府的人追你干什么?据我所知,国丈好像是太子爷的外公吧。」人家是有血脉关系的,正经八百的亲人。 而楚郁是向着宇文腾的,这会儿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家父与国丈素不来往,近些日子,来往几次,却生了仇。」楚郁简单的说,箇中具体,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些什么。 白牡嵘几分不屑,「这年岁大了,心却不老。赶紧处理这些人,我走了。」 「等等,你要做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楚郁一边笑问道。 「我去做什么还得向你报备么?」她是想要勘察一下这城外的地形。上次出城去飞龙湖坐得马车,这一路除了宇文玠的脸其余什么都么看到。 「等等,我陪你。在下可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这次你帮了我,我也得帮你不是。」楚郁笑得开心,那张脸看着就让人觉得开心。 白牡嵘想了想,随后点头,「成,信你一回。」 「上次咱俩合作的多好,而且,咱们把酒言欢,若不是后来彧小王爷半路拦截,那日我就把你送回去了。」他跟在后头,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说起这个,白牡嵘选择闭嘴不言,和楚郁喝酒喝了一天,自己也不知有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见她同意,楚郁也开始做事了,直接从沟壑上跳下去,然后逮着那群人挨个打了一顿。 他功夫自是不错,一般人经受不住他几拳头,那几个人被打的人仰马翻之后,他便将他们一个个的绑了起来。 把那几个人全部捆成了一团,楚郁才上来。将他们就扔到了沟里,何时能出来,看的就是他们的本事了。 轻松的跃到沟壑的边缘,这个季节山里的雪堆积的发硬,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吧。」拍了拍手,他心情很是不错。 无言以对,白牡嵘也不再管了,转身离开。 两个人翻过两个山头,才瞧见官道的影子,这么一会儿,他们俩居然跑了这么远。 而且,这一通跑,白牡嵘真是浑身热血涌动,十分舒服。 到了官道边缘,白牡嵘就停下了脚步,看了看皇城的方向,以这个视角来看,这皇城当真是巍峨。古代的城池,能建筑的如此威严,透着那么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沉肃之气,也是让她万分佩服。 「你看什么呢?是瞧这离开皇城的路好走不好走?」楚郁站在她身边,一身劲装,双手负后,站在这路边饶是风流倜傥。 「好走是好走,但越是好走就越危险。」若是仓皇而逃的话,还是走山路更安全。 「我可以告诉你哪条路好走,不必纠结于官道。可以走南城门,出了城,直奔山道。那山中的山道可是错综复杂,走在其中,定能把追兵弄得五迷三道找不着方向。」要说如何跑路,他绝对能够给予最好的意见。 「南城门?好,多谢了。」看着他,白牡嵘点了点头,她信他的话。 「一句多谢就完事儿了?不向我透露透露,何时离开,我也好送你一程,兴许能帮你大忙呢。」楚郁很感兴趣,她终于要离开这儿了。 「到时再说,若有计划,我就提前告诉你。最近,你可听到什么风声了?」他消息也灵通,打听一下兴许有收穫。 楚郁垂眸看着她一边笑,「那你先告诉我,接下来,你应当就不是彧王妃了吧。」 「我早就不是了,这成婚的第二天宇文玠就给了我休书。只不过,那张休书不见了,宇文玠又不肯写第二张。没拿着休书,我不好走。」双臂环胸,白牡嵘边说边摇头,追根究底,现在还是得拿到宇文玠的印鑑才是。 「还有这事儿?」楚郁第一次听说,眼睛都跟着睁大了不少。 「楚公子很感兴趣?」瞧他笑的那样儿,白牡嵘几分不顺眼。 「既然小王爷有休妻之意,在下觉得事情也就好办了。待你拿到了休书,就能光明正大的离开。放心吧,到时我护你离开,保证万无一失。」楚郁歪头,将这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也极其自信。 白牡嵘无言以对,「刚刚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近来有什么风声,关于我鹭阙坞的?」 「还真有。」楚郁后退几步,直接席地而坐,屁股底下有雪,他也不甚在意。 白牡嵘退到他旁边,身体向后靠在了树干上,「说说吧。」 「忽然间的,有传闻说是鹭阙坞偷偷的派人来了皇城,是要联络彧小王爷,却不想在皇城刚冒头,人就失踪了。这两天,可不少人在找,但没影子呢。」楚郁告知,因为这鹭阙坞来的人,可把大家忙坏了。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微微点头,「鹭阙坞的确是派人来了,而且他精通如何出入鹭阙坞。不似我,根本就不知进出鹭阙坞的方法。」 「你是想通过我向外传递这些话么?」楚郁仰头看着她,牙齿洁白的耀目。 「你喜欢说那就说喽,嘴长在你身上,你说了算。」白牡嵘轻笑,别的不说,这小子眼力见绝对够用。 「成,咱俩如此有默契,帮你一把又如何?不过,你真的不知道如何进出鹭阙坞?那可是你家啊。」对她说的这句话,楚郁是存疑的。 「你以为我可以平日无事在鹭阙坞来来回回出出进进的么?我只是一只米虫罢了,谁会放我乱走。」她随口胡说,但也合情合理。 「米虫?你们鹭阙坞还真是别具一格,怎么总是有那么多奇怪的语句。」简直是闻所未闻。 「世界之大,你窥得一角,就以为看透了整个天下?头髮长,见识短。」要是和他解释,她得说上几年才能说清楚。 楚郁大笑,「头髮长见识短,我怎么记得是说女人的。」 「这世上有什么词儿是专门女人用的么?想法狭隘,难成大器。」她不爱听,女人怎么就碍着男人了,还非得给她们发明一些特定的词儿来贬低。 「成成成,在下错了,白小姐大人大量,放过在下吧。」连连拱手,楚郁认输。 哼了一声,白牡嵘懒得理会他。看着官道上来往的行人还有车马,每天进出皇城的人还真是不少。 「走吧,你若是想见识见识南城门外的山道,我带你去瞧瞧。」站起身,楚郁抖了抖劲装,一边道。 这事儿白牡嵘同意,扣好了兜帽,跟随楚郁离开这里。 皇城之大难以估量,若是想走到南城门,从城内走是最近的了。不过,楚郁却选择走城外的山道,带着白牡嵘轻快前行,看得出他对这皇城内外的形势十分了解。 过了晌午,终于绕到了南城门外的官道上。南城门外的官道与其他官道情形差不多,来往的行人不少,看起来似乎都急于赶路,匆匆忙忙的。 较为富贵的就是车马而行,贫穷的则使用双腿,风尘僕僕的。 「这边的山和北城门外的可不同,山势复杂陡峭,十分便于逃跑隐藏。」带着她走进山里,楚郁便说道。 这里的树木长得都歪歪扭扭的,而且十分粗大,有的枝桠横向生长,都能做一张床了。 而且地面坑坑洼洼,因为前几天下雪,那些坑坑洼洼之处都被雪填平了,一个不慎踩进去,腿被没过大半截儿。 因为树木长得奇特,往远处看时,真的是乱七八糟。有的坑洼极深,里面的雪有半截,掉进去想爬上来都很困难。 「城外的驻防一直都在这附近,白日里松懈,夜晚严防。官道不管白日还是黑夜都有巡逻,巡逻终点在官道十里处,那里有长亭,为分界线。」禁军巡视驻防之地,他也很清楚。 白牡嵘听着,一边单手扣住头顶横生出来的一根粗大树枝,身体一跃,轻轻地跳了上去,然后就坐在了上头,如同盪鞦韆。 楚郁仰头看着她,一边笑:「我说的你可听清了?」 「嗯,听清了,多谢你的情报。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国丈府开始对你动手,你和太子爷的小友情依旧坚不可摧么?」看着他满载灿烂的脸,似乎无忧无虑,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似得。 「从小,但凡遇见不平之事,我都会去打抱不平。有时得罪人了,太子爷都帮我兜着。他不是个煳涂之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国丈与我父亲的不快,太子爷又岂会当真。」楚郁笑着道,从小到大十几年,他认为自己充分的了解宇文腾的为人。 看着他,白牡嵘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才是。对一个人由衷的信任,来源是什么?她没有过这种经歷,所以也难以理解他。不过,看他那双眼睛,倒是希望宇文腾不会让他失望,否则这般信任一个人遭到背叛的话,该多难受。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拿到了休书,离开了小王爷,你是真的打算就此远走高飞,没想过可以另找託付终生之人么?」瞧她那兜帽下美艷的小脸儿,他不认为她离开了皇城就能从此逍遥。她长得太美了,有时美就是一种罪。 「听你这意思,你看上我了?」白牡嵘笑出声,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这心思呢。真是有颜不愁追求者,她还没彻底被休了呢,这就有人惦记上了。 「如你这般美貌,不找个能护得住你的人,余生麻烦不尽。」楚郁此话发自肺腑,而且纵观歷史上有名的美女,下场都十分悽惨,前车之鑑可谓众多。 「还有这种说法,长得好看也是错。不过你这么一番吹捧,我倒觉得挺受用的。」抬手把兜帽摘下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皮长得真是好。 「我所言非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想通了,你可以来找我。」楚郁抛出橄榄枝,也是这一路以来,他说的最真挚的一句话了。 白牡嵘垂眸看着他,半晌后就笑了,「若是所有女子的追求者都是你这素质,那就不会有红颜薄命这回事儿了。」 她也没说答应还是没答应,楚郁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了。反正她若是遇到了困境,就能知道有个人庇护她,有多么重要。 在这山里考察了一阵儿,白牡嵘也确定了这里的确是一条较好的路线,比走官道要稳妥。 随后,便与楚郁离开了山间,返回城内。 有楚郁在,进城出城都十分顺利,守兵不查身份不说,还要冲着楚郁行礼作揖,可见他这脸面有多大。 白牡嵘用兜帽扣着头,只露出个下巴来,她可不希望自己和楚郁传绯闻。到时落到了宇文玠的耳朵里,非得找她麻烦不可。 别看那时他有过要栽赃她逃跑偷人的打算,但现在真弄个绿帽子扣在他头上,他未必能受得了。 「再去喝一杯,上次喝的不算痛快,这次我请你喝好酒。」进了城,楚郁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一边笑道。 「算了吧,你们这儿的酒我喝完了头疼,可不敢再喝了。我回府了,咱们回见。」出来有一阵儿了,而且大杨忽然瞧见她不见了,必然得着急。 「我送你回去,放心吧,不会让彧王府的人瞧见的。」楚郁双手负后,跟着她一同朝着彧王府的方向走。这是南城门,走到彧王府起码得一个时辰。皇城之大,难以估量。 本想着下午时分就能回到王府,哪想到天色暗了下来时,白牡嵘才顺着王府后门进来。 她一身灰尘,看起来好像在哪儿滚过一样,脏兮兮的。 先前大杨从巷子里出来就没瞧见白牡嵘,他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匆忙的跑了回来。 哪知白牡嵘也没回府,他着急的一直在后门这儿等着,眼下瞧着白牡嵘回来,他那颗已经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王妃您这去哪儿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看她那大氅,在灯火下都灰尘四起的,脏的很。 「别提了,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伙骗子,弄一车布匹在大街上碰瓷儿。我看不过眼,便教训了他们一番。」那伙骗子多达十几个人,她和楚郁可是一番忙活,才把他们都捆了,然后又扔到了衙门里去。 这天子脚下,可谓百鬼横行,投机倒把,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您可吓死我了,还了驴车,出来就不见您,还以为、、、」大杨连连摇头,白牡嵘可算是没出什么事儿,不然他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没事儿,谁能奈我何?」脚下一转,她直接走到后门那小房子的窗子处,一扇窗子是开着的,屋子里油灯朦胧,苏昀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正在吃饭。 他瞎了的那只眼睛在这种光线下瞧着分外瘆人,再配上他那张苍老的脸,他就像什么老妖怪似得。 「苏前辈,咱们俩比划比划?我身上的伤都好了。」笑看着他,白牡嵘邀请道。 苏昀看过来,然后就哼了一声,「还不知道你的目的。」 「来吧前辈。」白牡嵘笑的更开心,她满身都是灰尘,走回索长阁除非不被人看见,否则单单是那些上女就得私下好一阵研究。所以,在这儿和苏昀打一场,正好她也活动活动,也想试探试探自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放下碗筷,苏昀什么话都没说,径直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白牡嵘就喜欢苏昀这说到即做的性子,退后几步,随后两个人迎向对方,交手一处。 大杨后退几步,看着那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交手之时的劲风,可比往时要狂劲的多。 地上的雪屑随着二人的打斗而飞散,好似被鼓风机吹起来的似得,打在脸上都很疼。 白牡嵘起初不断后退躲避苏昀的攻击,但之后忽然形势一转,转守为攻,苏昀也不由得开始后退。 二人双双翻飞而起,苏昀顺势拽断一根树枝做兵器,白牡嵘的攻势立即慢了下来。躲避那被甩的如同飞起来的树枝,堪比刀锋。 树枝飞速旋转,又步步逼近白牡嵘,最后,树枝成功的点在了她的胸前。似乎苏昀也没怎么用力,她只觉得胸前一痛,整个人后退几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姜还是老的辣,不敌你,我输了。」白牡嵘摇了摇头,她不会用兵器,若是近身战,她能讨到便宜。但是对上兵器,就如上次突遇刺客似得,会受伤。 「你若想用兵器,可以找王爷。他应当有各种各样的兵器,找一件适合你的,会很容易。」苏昀扔了树枝,说道。 「他能有那么大方?」站起身,她甩了甩身上的大氅,这一番打斗,她汗都流出来了。 苏昀没回答,只是转身一拐一拐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坐在桌边吃饭。 「走吧。」朝着大杨歪了歪头,白牡嵘也离开了这儿。 刚走到索长阁的附近,便瞧见了宇文玠回来了,他身后随行着一行护卫,还真是霸道总裁范儿。 在此相遇,两个人都几分意外。宇文玠的视线在她身上从下至上的转了一圈,「你做什么去了?」这个女人,身体舒服了,就开始不闲着。 「找苏昀比武去了,他用一根树枝就打败我了,我现在心情十分不好。听说你有不少兵器,有没有适合我的?」抖了抖大氅,上面灰尘雪屑乱飞。 「有。」宇文玠看着她,大方道。 「能不能给我见识见识呀?」这古代的兵器,也不知有没有顺手的。 「走吧。」宇文玠还真没拒绝,举步走进索长阁,白牡嵘立即在后面跟上,似笑非笑。 走进索长阁,没有回住处,反而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白牡嵘跟着他,走着走着,那些护卫都去休息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书房的建筑亦是很大,横向几间房,宇文玠的书房就在中间。左右两侧各有门窗紧闭的房间,都各自上锁。 那时白牡嵘曾抠破窗子瞧了瞧,有一间摆放的都是书,另有一间则是一些木头架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宇文玠直接带着她走到了那间原本放木头架子的房间前,白牡嵘站在后面看着他,这里放着兵器么?她怎么不记得。 宇文玠直接徒手把锁头掰了下来,然后推开门,一股灰尘飘飞,可见这屋子很久没打开过了。 「我怎么记得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煳弄我呢。」白牡嵘跟着走进去,这屋子里也没燃灯,黑漆漆的。 「你还真是翻遍了这王府的每一处,奈何眼睛不好用。」走进去,宇文玠直接走到一侧木架子前,用手扣住架子一侧,然后微微施力,那木架子就移动了。 木架子后,整面墙体都被凿出了空间来,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兵器。有的宝剑剑鞘华丽,宝石镶嵌,如果作为古董买卖的话,得值不少钱。 不过,她并不喜欢这种兵器,拿在手里也不是很方便。 随后,宇文玠又推开了另一个架子,后面依然是兵器,原来都藏在这后面了。 所谓刀枪剑戟一应俱全,白牡嵘也算长见识了,冷兵器原来也有这么多种。 「你可以用这个。」宇文玠抬手将一把袖箭拿了下来,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黑亮黑亮的。有皮质的带子,能够捆绑在手臂上。 接过来,白牡嵘左右看了看,沉甸甸的。放箭的地方也做的极为精緻,墙上放置的一堆箭很细,尖端尤为锋利,还真是个不错的兵器。 「看你就是没用过。」瞧她那摆弄的架势,宇文玠嘆口气,抬手把兜帽摘掉,然后拿过袖箭,又扯出白牡嵘的手臂,将袖箭捆在了她的手臂上。 手按在她肩膀上,轻快的将她转过来背对自己,然后抓住她那条捆住袖箭的手臂,对准了敞开的大门外。另一手绕过白牡嵘的身体一侧,手掌间如成年人中指般长的箭翻转,迅速的将那支箭插入了箭槽当中。 与此同时,一直托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碰触袖箭边缘的红色机括,极细的箭瞬时射了出去。穿透空气,发出咻的声响,下一刻便钉在了外面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白牡嵘不由笑了一声,随后扭头看向在自己身后的人,「的确有劲儿,这兵器好,我要了。」 宇文玠微微垂眸,看着被困在自己怀里的人,「拿走本王的东西,你打算用什么回报?」 挑眉,「不然,我给你侍寝?」 宇文玠动了动唇角,「好啊。」 没想到这厮这回居然答应的挺快,白牡嵘略微诧异,随后身体一扭,就从他的禁锢中转了出来。 「白姐这几天不方便,待方便时,就去找你啊。这些箭我都拿走了,谢了。」将那些箭一把抱在怀里,白牡嵘觉得这玩意和手枪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把这玩意儿当做防身兵器也不错,就是麻烦了点儿,不比子弹方便携带。 宇文玠没阻拦,只是随着她一同走出去,「无需你给本王侍寝,过几天,本王兴许得去一趟边关,你随本王同去。」 「边关?真的假的?」闻言,白牡嵘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她还能有这种机会呢? 「眼睛要飞出去了。」看她那劲头,整个人好像要长翅膀飞起来似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边关?」白牡嵘不解,他好像也不是在朝廷里做事的,跑去边关又做什么。 「因为一些旁人都不愿沾手的事儿,没人愿意做,就只能本王去做了。」宇文玠淡淡道,从他平静的小脸儿上,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奉献精神的。不过,你能想着带上我,想来这一趟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我同意,可有条件,你把第二张休书写了,我肯定痛痛快快随你上路。然后,这一路还能保护你。」虽是不知道他要办的是什么事儿,但能出去也是好的,让她也见识见识这大梁山河。 「别和本王提条件,本王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如果你想留在这儿,那么上次的刺杀事件也必会重演。不要以为有了丁海你就安全了,实际上你会更危险。」垂眸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宇文玠一字一句,都是平静的忠告。 似乎他说话只有这一个语调,来展示他平和的内心。 「好吧,暂且听你的。」白牡嵘也没反驳,反正能出城,她是开心的。 真是难得的听话,往时她的话多的不得了。就算是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也得想法子攻击他。 宇文玠上下的看了她一通,下一刻蓦地抬手,直接一把捏住了她的脸蛋儿。 「你干什么?」脸蛋儿被捏,白牡嵘立时不乐意。他很用力,感觉那半张脸都被他捏起来了。 「脸倒是真的脸,不是假的便好。你若是假的,本王第一时间便宰了你。」松手,他也确认了她的脸是真的,并非作假。 皱眉头,她的脸被捏的相当疼,不过,注意力却是被他的话吸引走了。 「假的脸?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易容术?」这可是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的,原来真有这种东西。 宇文玠似乎很不理解她问的这个问题,「忽然之间,你怎么又变得一无所知了。」 「不懂就要问,你要不说就算了。白姐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但在你这儿也算长了些见识,下次再碰见熟人又觉得不对劲的情况下,我就会捏脸试试真假。」没准儿真能见着易容的皮,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真好奇啊。 「那你就尽情试吧,看看会不会挨打。」宇文玠话落,便绕过她,朝着主居走去。 白牡嵘立即跟上,怀里还抱着一堆箭,「这么说的话,我刚刚的反应不对,我应该揍你才对。」 宇文玠转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人,蓦地快速动手推了她一把,「离本王远一些,满身的灰尘。」 被他推得趔趄,白牡嵘迅速的反弹回去,用力的朝他撞过去。宇文玠却好似早有预感,身体向后让过去,白牡嵘径直的从给他面前横着栽了过去。 但到底是有功夫底子,原地迴旋一圈,稳住了身体,扭头瞪向那个飘飘然又隐藏笑意的小屁孩儿,最后只得哼了一声,这回是他灵活,她输了。 嘴角噙着笑,宇文玠故意绕过她很大一截继续向前走,他不笑时脸看起来是极为平静的,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只露出一丝笑意来,看起来就特别的甜,渗着奶的甜。 白牡嵘跟在后面走,瞧他那架势,一副占了便宜的未成年做派。 算了,她也不跟他计较,看在他这次要去边关把她也带上的份儿上。而且,这绝对是个好时机,能够摸清他的印鑑在哪个地方。 一同回了小楼,他们俩人这般和和气气,还是第一次。 包括流玉和小羽在内的上女们,无不偷偷的瞧他俩,一边暗暗猜测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又会槓起来。 不过,两个人进来后便直接走向了餐桌,白牡嵘把手里的箭依旧捆在手臂上的袖箭拿下来交给小羽,之后解开身上的大氅就要坐下。 哪知她屁股还没沾到椅子上呢,对面的宇文玠便皱起了眉头,「你去换一身衣服,把自己洗干净。本王不想连你身上的灰尘都吃进去。」 保持着撅着屁股的姿势停在那儿,白牡嵘微微瞪眼看着他,四周的上女立即开始在两人身上快速的转动眼珠子。果然啊,没消停一刻,又要开始了。 然而,最终让他们失望了,白牡嵘站直身体,就转身朝着浴室走过去了,什么话都没说。 上女各自表情不一,连小羽和流玉也诧异不已,这忽然间的是怎么了? 075、各怀鬼胎 进入浴室,白牡嵘开始清洗自己,水池里的水在冒着热气,正是可以用的时候。 她也是在这时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有多脏,在城里和那几个骗子交手时,蹭了一身的灰尘,连头髮都脏兮兮的。 进了水池,暖意遍布全身,她舒服的不禁直哆嗦。 小羽上楼捧来了干净的衣服,进入浴室后便跪在水池边缘开始帮忙清洗。 小心翼翼的侍弄她的长髮,她忍不住好奇,终于开口道:「王妃,你今天怎么这么听王爷的话啊?」太奇怪了,往时都是唱反调的,第一次王爷说话她没反驳,而且还很听话。 白牡嵘微微歪头,随后就笑了,「这不是听话,而是我本来身上就很脏。我做过了什么,我自己清楚。」所以,洗一洗是对的。 「那王妃今天都做什么了?」她的头髮的确是有不少的灰尘。 「做了大事呗。快洗吧,我饿了。」晌午就没吃饭,这会儿肚子都在叫。 小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将她的头髮清洗完毕。 随后,白牡嵘便从水池里出来了,快速的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她拿着手巾擦拭头髮,同时走出了浴室。 洗了个痛快的澡,外面的温度也有些低,倒是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本以为等她出来餐桌上就是残羹剩饭呢,哪想到宇文玠居然一直坐在那里,也没动筷。 潮湿的长髮全部拢在一侧,她边走边歪头擦拭,一直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在等我?没看出来,小王爷这么有风度。」笑看着他,她还真是对他了解太少,还真不是小孩儿心性。 看着她,宇文玠浸水了一般的眼眸在她的脸上缓缓的转了几圈,她当下的模样当真是咄咄逼人。 那种能摧毁眼睛的娇媚,细腻的皮肤,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不过,她可能并不清楚自己有多美艷,但越状似无意,就越让人移不开眼睛。 「用膳吧。」他拿起玉箸,这才准备开始用饭。 「是不是觉得和白姐一块吃饭特别有食慾?这脸长得好看,不止能吸引来众多的追求者,看来还很下饭。」把手巾递给小羽,白牡嵘也拿起玉箸,不管发梢还在滴水,直接开吃。 宇文玠拿着勺子喝了一口汤,随后才反应过来看向她,「追求者?」他应该没听错。 歪头看着他,她随手拨弄了一下垂到脸颊旁的湿发,「怎么,我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容许有追求者了?」 「是谁?」他平静的问,依旧在喝汤。他吃东西就像白牡嵘所说,和养鸟差不多,吃的很少。 白牡嵘想了想,「我若是说了是谁,你不会明天就要把人拆了吧?」他这么平静的问,还真是莫名的让人不安。 「你认为,你的事情有那么重要么?需要本王迫不及待明日便去处理。」他的语气有几分不屑,似乎在嘲讽她自作多情。 白牡嵘哼了一声,「是啊,小王爷你多忙呀,岂是我等凡人可能够得上的。」话落,她也喝汤,味道清淡,甚至都没有多少盐味儿。幸好是有一股山珍的鲜味儿,还算能喝。 宇文玠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静静地吃饭,难得的和谐。 在旁边给布菜的上女也不由得松口气,听他们俩互相攻击,真的是胆战心惊。很担心他们俩会突然一言不合打起来,毕竟都知道白牡嵘不是省油的灯,可不是寻常女子。若是说她和王爷打架,她们都相信她绝对有这个胆子。 用完晚膳,宇文玠便上楼了,他一共也没吃多少,看他面前的餐盘就知道了,还干干净净像没用过似得呢。 白牡嵘瞧着他消失在楼梯上,她不由得摇了摇头,谁家若是养活这么一个儿子,得被他活活气死。 「王妃,这些是箭么?好小啊。」流玉终于忍不住发声,自白牡嵘进来把这些箭给她时,她就一直在研究了。正常的箭她也见过,但都比这些长。 「嗯,拿过来。」放下勺子,白牡嵘也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袖箭。这玩意做的还是挺高科技的,从上面的卡槽能看得出可以一次放上数支箭,连续性发射,倒是真的堪比手枪了。根据那时宇文玠带她试验一次的程度来看,射程和力度都算可以,果然较为适合她。 拿到手里摆弄着,又戴在手臂上,她一支一支的往上面放箭,脑子里又蓦地想起宇文玠说要带她去边关的事儿。 这人是无利不起早,带着她总不会是因为担心她再次受到袭击吧。 暂时想不通,白牡嵘也不想了,上好了箭,整条小臂都觉得沉重,这玩意真有分量。 起身,她几步走到门外,十米开外就是粗壮的大树,她抬起手臂对准,另一手扣动红色的机括,箭矢瞬时击发。 而且,击发还是连贯的,一支出去第二支便自动转到卡槽之中。她也终于知道这兵器的厉害之处,当真是堪比手枪。 只是几秒的时间,上好的箭迅速射空,因为她对准的是那棵树,且始终没有移动,所有的箭都钉在树干上。有两支箭没有偏差的挤在了一起,且每一支都入木很深。 发射完毕,白牡嵘也不由得唏嘘,真是好用。不过这玩意,估计射到人身上就没命了,不到紧急时刻,还真是不能乱用。 流玉和小羽站在一边也看的目瞪口呆,真吓人啊。 走向那棵大树,白牡嵘动手把钉在上面的箭一支一支的拽了下来,箭拔出时,带出了树干上的木屑,只留在树干上一些孔洞,看起来千疮百孔的。 「好用,就是箭的数量不多,得省着用。」总是不能射到人身上之后,再一支一支的拔下来。 流玉用手指头摸着树干上的孔洞,然后也跟着狂点头,「真有力量,这要是射到人的身上,会不会把人穿透了?」 「很有可能。」抱着箭返回小楼,夜晚时这外面还是冷,冻得白牡嵘不由哆嗦。 有了上一次受伤的经歷,白牡嵘很担心自己会生病。但凡抵抗力下降,这身体都会遭罪,所以她不能生病。 宇文玠说要去边关,那时用的是并不是十分的确定的语气,但谁想到三天后圣旨就直接下来了。 没想到这事儿会是皇上那儿直接下批令,白牡嵘也有些许的不解。她那晚在宇文玠房间的信里看到了边关战事吃紧,和赵国一直都在争斗不休。、 现在又要派宇文玠去边关,他又说这是烫手的事情,没人做所以才被甩到了他这里来。 难不成,一直打败仗,还得治将军的罪不成?谁能预料到战事会胜还是会败,如果因此而要降罪,那实在是没有道理。 圣旨已下,那么宇文玠就得启程了。白牡嵘跟随,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又不忘吩咐流玉和小羽也做好准备,因为这次从边关回来,她有很大的信心能弄到宇文玠的印鑑,那个时候,谁也拦不住她了。 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于一大早,和宇文玠同时下楼。共同坐在餐桌对侧,用早膳。 宇文玠似乎现在对和白牡嵘同坐一桌吃饭不排斥,而且很自然的样子。有时两人夹菜,会发生不经意的争抢的情况,他也会自动的调转筷子,不与她抢。 这种习惯,在白牡嵘看来是极好的,若是在一口吃的上都抢来抢去,她真的会胃疼。 用完早膳,便启程了,流玉和小羽没人会骑马,所以也无法跟随。不带侍女,白牡嵘也没任何的意见,自己动手她也能做的很好。 倒是流玉和小羽有诸多的不放心,一直送出索长阁,俩人脸上皆都是担忧。 白牡嵘朝她们挥挥手,便与宇文玠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待走出了大门,外面护卫都已经准备好了。 多达三四十人,白牡嵘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他身边有这么多的护卫。上次去飞龙湖,也不过跟随了二十几个护卫而已。那么平时,那些多出来的人都去哪儿了?绝对没有藏在王府里,真是个谜。 两个护卫各自牵了一匹马过来,一匹通身黝黑且超级高的马,四肢矫健,身上的肉好像都结块了似得,长得真是帅气。 另外一匹则是枣红马,就显得几分秀气了。 「我要这匹马。」白牡嵘一眼就看中了那匹黑色的马,肯定跑的特别快。 宇文玠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缰绳,然后看向白牡嵘,「马认主,你若敢骑到它的背上,下一刻就会把你甩下来,踩成肉泥。」 「这么说,它知道你是它的主子喽。」歪头看那马的小眼神儿,还真是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自然。」宇文玠用眼神儿示意他不要妄想,随后便翻身上马,动作帅气。 无奈,只能接了枣红马的缰绳,白牡嵘先摸了摸它的颈项,倒也是十分结实。 一脚踩上马镫,然后用力一跳,便骑在了马上。 她以前倒是去过马场几次,如何骑马的规则她也是明白的,只不过没试过长时间骑马。屁股底下的马鞍也硬得很,不知下马之后,她的屁股得变成什么样儿。 不过,气势不能弱,白牡嵘挺直了嵴背,如同一个骑马老手似得,面不改色。 宇文玠也多看了她一眼,显然她能如此轻松的上马在他看来也是意外的,不想她真的会骑马。 「启程。」宇文玠一声令下,护卫各自跃上马背,动作利落行云流水。 马儿前行,速度也逐渐加快,白牡嵘和宇文玠处于队伍的中心,随着前方加快速度,这两匹马也自动的加快了脚步,它们之间就好像会语言交流似得。 踩着马镫,白牡嵘微微抬起腰,不让屁股和马鞍有亲密接触。身体也随着马儿的奔跑而略微起伏,双腿微微用力夹着肚子,掌控缰绳,她的动作是极其标准的。 一路在长街上前行,路遇的行人无不让开。宇文玠扣着兜帽,几乎将他的脸全部笼罩了起来,看不清他的模样。 越是这样,也越是让那些行人猜不透这一行队伍是哪个府里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城门,在最前的护卫亮了腰牌,守兵立即让路,队伍也随即出城。 楚震驻扎在西南边关,那里单单是关口就多达十几个,兵马五万有余。 离开皇城,仅仅是下午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没皇城那么冷了。 虽是骑在马背上,但白牡嵘也开始冒汗,最后不得不在马儿奔跑时将身上的狐裘披风扯下来随手置放在身前。 抵达西南边关一共得多长时间白牡嵘不清楚,但看这赶路的劲头,不到夜晚是不会停下来的。 白牡嵘的猜测是对的,太阳落山之时,队伍逐渐的缓了下来,这是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显而易见是要夜宿山林。 大概往时他们也是这般行路的,看他们一个个都习惯了的模样,白牡嵘也无话可说。 前头队伍开始转入山林之中,山林平坦,而且没有雪,有一些常青树还是绿色的,让人生出一股已经到春天的错觉。 进入山林,寻了个微微倾斜的山脚,马儿停下,护卫一个个从马背上翻越下来。 白牡嵘也下马,但双脚落地之后就忍不住皱眉,胯疼。 咬牙,她合拢双腿,挺直腰背,那pose瞧着几分奇怪,刻意的搔首弄姿之感。 负责养护马的护卫过来将马牵走,白牡嵘依旧站在那儿,仰头故作欣赏山林之姿。 「你把自己扭成这个姿势是做什么呢?」宇文玠下了马,才将兜帽摘下来,朝着白牡嵘走过来,他一边上下审视她的造型,扭得奇特。 白牡嵘甩了下头髮,挪动两腿,又改变了个造型,面上无色,实则两腿酸痛的要命,「欣赏一下这荒山野岭的美景呗。在皇城困着,都忘了这外面的野性了。」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皱眉,自然不信她的说辞,这里有什么可看的,连个活物都没有。 「你是不是骑马骑得屁股疼?」宇文玠看着她,忽然问道。还算他有良心,声音压得低,不至于被其他人听到。 白牡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倒是没想到她如此诚实,宇文玠顿了顿,然后就笑了。 笑的奶甜,以至于水润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有星星似得。 「很好笑么?我的屁股又不是铁做的。」转身,她直接席地而坐,动手捶打自己的腿。 宇文玠敛起笑意,转身走到一边,似乎是嫌地上脏,依旧站的笔直。 「什么时候能到边关?」看着护卫在忙碌,白牡嵘一边问道。她表情略显严肃,因为胯疼。 「后天吧。」宇文玠给予回答,但听着好像也不是特别轻松的样子。 白牡嵘看了他一眼,不由摇头,估摸着还是得像今天这样疯狂赶路,才能在后天抵达边关。人不可怜,马倒是挺可怜的。 护卫挖坑做灶,随身携带一系列简易的做饭工具,很快就飘出了米香味儿。 真是常年在外走的架势,让她都不禁生出几分佩服来。 随着天色彻底暗下来,那边吃饱喝足的马也都没了动静,看来是休息了。 很快的,饭做好了,白牡嵘也挪过去吃饭。在这荒山野岭还能吃口热的,倒是有几分像郊游。 不过,奇怪的是宇文玠没有过来,他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地上铺着摺叠了几层的毯子,他就坐在那儿,只喝了几口水,然后就不动不响,像成仙了似得。 白牡嵘对此十分费解,填饱了肚子,她慢腾腾的挪过去,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你不饿么?」这一整天可都是在赶路,什么都没吃过。 「嗯。」看着她吃饱喝足之后满意的脸,宇文玠回应了一个音。 弯身捡起自己的披风裹在身上,随后她直接坐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下,后背正好倚靠着,「难不成,你真打算这一路都靠吸风饮露过活?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都不拉屎的。」 她这话是突如其来,宇文玠很无言,扭头看向她,「你一个女人,一定要如此口不择言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白牡嵘歪了歪头,既然他不好意思回答,那她就不问了,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他拉屎与否。只不过就是想凑近乎而已,想更近一步知道他印鑑到底在哪儿。这齣门在外,必然是带在了身上,就是不知藏哪儿了。或许,在他身边信任的护卫身上?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每个护卫都随身携带了不少东西,谁知道又是什么。 护卫整理完毕,将几堆火弄得燃烧的旺盛,便休息的休息,值守的值守了。 白牡嵘裹着自己的大氅,靠着大树,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夜晚的山林十分寂静,只有火堆里的木柴在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白牡嵘的脸笼罩在毛茸茸的兜帽里,很暖和,她也逐渐的迷煳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些若有似无的声响将白牡嵘从睡梦中拉出来,她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跳跃的火苗,眼前一切如旧。 可是,她听到的声音不是虚假的,像是风声,但又带着呜咽,特别像女人哭。好像很远,但许是因为空中有风在吹,所以那声音也时远时近的。 坐直身体,白牡嵘抬手把兜帽摘下去,扭头环顾四周,树林黑漆漆的,除了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 仔细听,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是隔着几个山谷被折射过来的似得,听起来真是难言的瘆人。 扭头看向旁边的宇文玠,他也只露出一张脸来,而且也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睛。 「你听到了么?是不是有谁在哭?还是风声?」有的风声也的确会像人哭一样难听,因为地势的原因。 宇文玠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在火光下依然无波无浪,「听到了,是人在哭。」 微微皱眉,「你怎么就肯定是人在哭,也可能是风声。」他说是人哭,她反而不信了。荒山野岭的,谁会在山里哭?那是孤魂野鬼。 「今年冬季,大梁北方和赵国北方有一片区域均遭到了白灾。那里的百姓无法,只得向南迁移。但路途中,病死饿死不少。北方至南方的大路小路上,总是能见到不少尸体。」宇文玠平静的说着,很符合他『冷血』的形象。 白灾?那就是雪灾了,壮奴那个族群所在的地方也是因为白灾而迁徙,继而遭到灭族之灾。看来,这个世界的极北之地,经常会发生白灾这种灾害。 只不过,倒是可怜了那些百姓。 「既然出现灾害,朝廷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救灾的么?就算抵抗不了天气,安置受灾百姓总是能做到的吧。」这皇室只顾着享乐,连自己的子民都不管。 宇文玠看着她,明显是意外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们大梁朝廷没能力,上位者没仁心,我说句可能会被砍头的话,再这么下去,大梁非得亡国不可。」亡国的前兆,就是掌权者荒淫无度不怀仁心,歷史书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宇文玠扬起眉尾,「大梁已经到了连你一个女人都看透的地步,看来,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他也说这种话,白牡嵘不由摇头,还能听得到那种类似于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让人心情十分不好。 「之前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听你说这话,我忽然有个想法。似乎,小王爷对那张龙椅好像也很有兴趣。」他能顺着她说,也没有生气,就说明他对自己的国家有基本的认识。 宇文玠没说话,只是不眨眼的看着她,即便长时间不眨眼,他眼睛里的水分好像也不会挥发。这就是神奇之处了,天生的水汪汪的眼睛,羡慕不来。 他不回答,白牡嵘也不问了,反正她也不是非知道答案不可。如果他真有那个能将国家治理好的脑子,抢夺皇位又如何,贤者上位,于谁都好。 再次扣上兜帽,蓦一时还是能听到哭声,而且这回听着似乎不只是简单的哭声而已,更像是小孩子那种哭的无力又悽惨的声音。 听这种哭声,真是让人睡不着,白牡嵘也觉得十分心烦,好像被猫抓心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直持续到天亮,山林里才安静下来,护卫也各自动身,做好各种准备。 昨晚做的饭还有一些,大家草草的吃了几口,然后就准备启程了。 宇文玠还是一样什么都没吃,他好像进入辟谷阶段了似得,当真吸风饮露过活。 马儿休息了一夜,又吃了较好的草料,看着皆是精力充沛。 上马,队伍缓缓的离开山林,上了官道后,太阳也出来了。 白牡嵘弄了一下自己束在脑后的长髮,她头髮梳成这个样子,和许多护卫都撞髮型了。不过,她倒是觉得这样是最舒服的,没有那些饰品,一身轻松。 上了官道,马儿就跑起来了,依旧还在队伍中间,往前看,除了远处延伸入山体之间的官道外,就是那些护卫的后脑勺了。 队伍在转进两山之间的弯道时,碰见了十几个坐在官道边缘的百姓。 前方的护卫甚至连多一个眼神儿都没分过去,笔直前行。 白牡嵘路过时,不由看过去,那十几个百姓有老有小,穿的脏乱差不说,面黄肌瘦的,头髮像稻草一样乱七八糟。 其中一个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这么多马从这儿走过,都没吵醒他,显然不是在睡觉那么简单。 马儿以很快的速度掠过,奔出去几十米开外时,白牡嵘忽然勒住了缰绳。 枣红马嘶鸣着停下,导致后面的护卫也跟着急剎,前面的队伍也陆续的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宇文玠就停在前面几米开外,将兜帽摘下来,一边看着无故停下的白牡嵘。 看着他,白牡嵘嘆口气,抬手伸进衣服里,然后拽出来一枚玉佩来。玉质通透,价值不菲。 「我没带银子,用这块玉佩和大家换点钱,有多少拿多少吧。」说着,她就将玉佩扔给了旁边的一个护卫。 护卫匆忙接过,然后看了一眼宇文玠,真是不知道这白牡嵘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新鲜事儿。 见宇文玠也没说什么,护卫们开始掏钱。每个人身上都没多少钱,大多是散碎的银子,前前后后四五十人,一个一个从钱袋里拿出来。 实在太多,用手捧不住,一个护卫脱下了身上的外袍装着,最后竟然也凑了足足有一小盆儿那么多的碎银子。 拽着缰绳骑马过去,白牡嵘接过,然后便夹着马腹,指使它朝着来时的方向奔了过去。 所有人都视线一致的瞅着她,她想做什么,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是想接济那群难民。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原地等着,片刻后,白牡嵘回来了,连护卫的那件外袍都没了。 「走吧。」回来后,她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即便是无法做很多,但能给予一些帮助,她就很开心了。 「如你这般没计划的施予钱财,即便有倾国的财富,也禁不住你这么送。」宇文玠认为,她这种方式并不可取。 「我是个见不得老人和孩子受苦受罪的人,俗称的有同情心。不似小王爷,冷血到骨子里。」她向来也不是将钱看的那么重的人,能给人一些帮助,散了也没什么关系。 被攻击,宇文玠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她那满不在乎的脸,然后安静的调转马头,再次启程。 做了些事,心里总归是好受的,不然她得时时刻刻都想着那几个老人还有孩子的脸。 白天一刻不停的赶路,在第三天的傍晚,终于抵达了西南边关。 本以为边关是什么荒凉之地,但谁想到,紧邻边关的城池竟然大的出奇。 虽不如皇城那般巍峨沉肃,但面积难以想像的大。 就是城里豪华的房子没有那么多,普通的民房一个连着一个,依仗着城池后方连绵至天际的山,让人觉得这应当是个世外之地。 还未抵达城门,就看见城门外有一行人等在那儿,他们的着装打扮让人一看就不由得精神一震,因为都穿着盔甲。 全部骑在高头大马上,连马匹都附着着盔甲,那种常年杀人才会拥有的杀气,飘散在他们四周,连宇文玠的护卫都被比了下去。 那当先骑在马上的男人并不魁梧,一脸的络腮鬍,浓浓的眉毛压着眼睛,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身上的盔甲是金色的,护心镜锃亮,必然是个将领。 前头的护卫已经勒马停下了,白牡嵘夹着马腹向前追赶了几步,追上了宇文玠。 「那个人是谁?」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楚震。」宇文玠回答,下一刻驾马顺着护卫让出来的路,径直的朝着楚震而去。 白牡嵘微微皱眉,再次看向那个楚震,他也驾马朝着宇文玠迎了过来,没有下马的意思。 这般看着,她忽然产生一种怀疑来,这是楚郁的兄长么?差的太多了。 作为边关守将,和楚郁那种从小就无忧无虑的环境长大的孩子不同也可以理解,但,白牡嵘就觉得这个楚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名为嚣张的气质,让人看不顺眼。 宇文玠与楚震走到一处,两个人都没下马。在马背上,两个人互相抱拳,就算是见礼了。 白牡嵘也不动,就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人说话,楚震的声音中音偏高,和宇文玠那平静又偏低的声音相比,听着好像气势也更高的感觉。 两个人在说近来与赵国几场小战都战败的事儿,楚震直言粮草和军饷供应不足,士气低迷,所以才会在战场上失利。 宇文玠则回告,此次他回去之后,军饷以及粮草就会送来,要楚震别着急。 说真的,白牡嵘听宇文玠说话就觉得憋气,他特别像被欺负的小孩儿不敢还嘴。只能尽力的保持自己不会哭,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 虽说这古代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个说法,但楚震也未免太嚣张。战败的原因有很多,就算可能是因为军饷和粮草的原因,但他完全可以换一个说法。先说一句自己的不足,领导无方等等,之后再说军饷粮草之事。 抬手顺了顺自己的马尾,白牡嵘转眼看向别处,实在是不想再听宇文玠被欺负了。 在那儿说了一阵儿,楚震便邀请宇文玠进城了。后面那些兵将给开道,后面的队伍则跟着前行,开始进城。 城门不如皇城豪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守城的兵看起来却充满了野性,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像鸡蛋似得。 白牡嵘一路随着进城,一路观察四周,这城里建筑一般,但看得出是个有歷史的城了。 前方,宇文玠与楚震骑马并行,走路时应当还在说着什么,但马蹄声嘈杂,也听不清楚。 很快的,在城中转了几条街,便抵达了这城中最大的一个府邸了,这是楚震在边关的住处。 到了这府邸前,白牡嵘环视一圈,才发现这宅子的大门有多高。 朱红的大门,镇门的石兽,无不威风凛凛,显示出住在这个府邸里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 下马,宇文玠回头看向白牡嵘,无需他说,她自动的走过去,楚震也才注意到她。 「楚将军,这是本王的王妃。」宇文玠介绍,平静的语气之下,却好像又强调着些什么似得。 楚震虽不是特别魁梧,但走近了,也觉得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由退却的威武来。 微微抬眼看向楚震,他眉压眼特别严重,所以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充满了阴暗之气。 「本将是个粗人,这厢给彧王妃见礼,还望彧王妃不要怪责。」他看着她,那语调比之刚刚与宇文玠说话时压低了几个调,听起来就和气了一些。 「楚将军无需客气,我第一次来到边关,见到诸位盔甲在身,威武不凡,已是被震惊了。咱们大梁的军马质量相当高,看气势就看出来了,见着谁都不低头。」她明着夸,暗着讽,这看谁不顺眼就表现出来的脾气,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 楚震却好像并不是很介意,看着白牡嵘,他笑了笑,然后抬手,「彧王妃请。」 点点头,白牡嵘和宇文玠共同走进这府邸,入了大门,便瞧见亭台楼阁林立,可比彧王府要好上几倍。 真是没想到,原来边关守将是住在这种地方的,按照白牡嵘之前的设想,还以为是在军营里。还想着能见识见识古代的军营呢,看来是没什么机会了。 楚震一路引路,直达这府邸的东侧,以拱门做隔,入了拱门就是这府邸的东苑了。 「彧小王爷便住在这里吧,本将已命人收拾妥了,虽肯定不及皇城舒坦,但这已经是咱们边关最能拿得出手的了,还望彧小王爷多多海涵。」他这话说的让人听不惯,他就是从皇城出来的,这皇城什么样儿他能不知道么。 可是眼下这府邸,一般皇城的府邸都未必比得上。 「这一路寒风不断,本王的确是身体不适。还得劳烦楚将军为本王寻个大夫来,若是病倒了,本王指不定得拖多少天才能回去復命。」宇文玠的确是脸色不太好,而且自今早他就不再戴着兜帽。脸被风吹的,又长了一些红点点,他白的不同寻常,十分扎眼。 「既然如此,小王爷就赶紧歇息吧。找大夫这事儿,本将这便派人去,定然会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楚震上下看了看宇文玠,然后便笑着离开了。 府邸的下人随即躬身走过来,做引路姿态,请他们再往里走。 白牡嵘看了看他的脸,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这小子,从出了皇城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有计划了。 顺着下人的指引,进入东苑,边关没有那么冷,水池里小鱼游动,还有一些盆栽摆放在外面,显得这府邸特别有生气。 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尖尖顶的小楼,十分别致,房檐错落有致,檐角挂着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宇文玠和白牡嵘进了这小楼,其余护卫则进入了旁侧的住处,还有一部分守在各处。 下人奉了茶,又将水果点心等物品送上来,便弓着甚至退到了门口处,等待随时传唤。 观察了一下这一楼厅堂,别具一格,和彧王府的可不一样。边角的柜子上还摆放了一些装饰物,镶着金箔的瓷瓶,华丽的很。 都看了一圈,白牡嵘随后走到宇文玠近前,他正靠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一路吸风饮露不吃饭了,你就是为了让自己虚弱下来,要给楚震一个假象是不是?」她小声问道,认为这就是宇文玠的目的。 看着她,宇文玠也没承认也没否认,「本王现在看起来很虚弱么?」 「不止虚弱,看起来很丧。那楚震说话咄咄逼人,嚣张跋扈,你就像被欺负又不敢反驳似得,在外面时把我憋得够呛。不过,我现在有一些明白你的意图了,倒是也不替你憋气了。」这小子,鬼着呢。 「既然王妃都清楚明白,那接下来,还望王妃好好配合,本王也好早日带你回皇城。」他接着说,的确是有些有气无力。 「配合?」白牡嵘皱眉,想了想,她就笑了,「怪不得把我带来,你是要拿我当诱饵啊。」王八蛋,到底是被他给算计了。她活了将近三十年,到头来还没玩过一个小屁孩儿,好想一拖鞋拍死他。 076、沾酒即变 独自登上这小楼的高处,白牡嵘想更清晰的看一看这东苑到底有多大。 推开窗子,入眼的便是刚刚进来的拱门那处,围墙朝两侧延伸,不是普通的形势,从这个视角看,倒是犹如波浪条纹一般,新奇又好看。 正在看着呢,白牡嵘勐地瞥见一个人出现在拱门附近,穿了一身的灰黑色的铠甲,在拱门处来回走动,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进来。 这装扮,一看就是边关的兵将啊,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知道宇文玠在这儿,他有话想要说? 再仔细看那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肤色黝黑,即便这么远,也能瞧见他脸上的焦急之色,看来的确是有急事儿。 就在这时,一个很高的女人忽然出现,她的头髮也似白牡嵘那般简单的挽在脑后,一身利落的裙装,径直的朝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那中年男人也回头看见了她,随即就低下了头。那女人走到近前便停下了,双手负后,昂首挺胸,颇具威色。 下一刻,那中年男人就拱手抱了抱拳,便快步离开了,瞧他那紊乱且焦急的脚步,更像是仓皇逃离。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白牡嵘倒是不解了,那个女人又是谁? 站在窗口那儿瞧着,那女人往这东苑看了看,然后也离开了,看来她只是来堵那个中年男人的,阻止他进来。 思虑了下,白牡嵘也转身下楼,宇文玠依旧还靠在椅子上,看起来真是没什么精神头。 「这边关真是古怪,这回你到了这儿,怕是不会太平。」白牡嵘走下来,一边嘆道。 「你又看见什么了。」她能说出这话,显然是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这宅子风景不错,我出去熘熘,一会儿就回来。」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双手负后走出了小楼。 随着她往东苑的拱门处走,就有两个下人跟了上来,他们弓着腰,畏畏缩缩的。 白牡嵘也没管他们,径直的走出东苑的拱门,她站在原地朝着左右两侧观望了一下,然后脚下一转,朝着右侧走了过去。 那两个下人像驼背汉一样,始终跟在她身后一米开外,不远不近。 天色暗下来,这府邸也陆续的掌灯,灯火倒是及不上王府里明亮,却也将各处重要之地照亮了。 很快的,楚震又出现在了东苑,身后随行了两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一个头髮鬍鬚花白,另一个虽是黑须,却也上了年纪。 楚震旁边,还有一个女子,正是之前白牡嵘站在楼上时所看见的那位。 他们一路进了小楼,柔和的灯光中,宇文玠仍旧靠坐在椅子里,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小王爷,大夫来了。」楚震上下的审视了一番宇文玠,面带笑意,那双眼睛却好像丝毫没有被笑意所浸染。 微微坐直身体,宇文玠点了点头,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似得。 「小王爷一路长途跋涉,身体疲倦也是正常的,待大夫看过之后,再喝些汤药,必然会好转。」那女人开口,声音饶是清冷。 「多谢楚夫人关切,本王自小便体弱多病,离不开汤药。」宇文玠自然认得她是谁,在这大梁,有数个女子可以说是大名远扬,这楚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不仅嫁给了玄甲军元帅楚震,而且本身也是个功夫不错的女将,统领一部分兵马,与楚震共守边关。 「快,给小王爷把脉。」楚夫人挥手,叫那两个大夫过来,声音清冷之中,满载说一不二之势。 那两个大夫立即上前,打开药箱来,将小小的软枕拿出来,垫在宇文玠的手腕下,开始给他把脉。 楚震和楚夫人站在一边,也是不眨眼的盯着,看着像是关切他的身体,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白牡嵘从外面进了小楼,她出现,楚震和楚夫人同时看了过来。 「王妃这是去了何处?」楚震开口问,他的语调许是习惯,听着就有一股咄咄逼人之态。 「楚将军的府邸太别致了,我去转了转。」白牡嵘走过来,看了看那个被把脉的人,一边笑道。 楚夫人看向门口,之前跟着白牡嵘的那两个下人就站在那儿,瞧楚夫人看过来,他们俩同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王妃,这是本将的夫人。」楚震介绍,边和夫人交换了个眼色。 「似乎听说过楚夫人的事迹,与楚将军共同镇守边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她就是楚夫人,瞧这架势,就不是个寻常的女人。 「王妃笑话了,守护大梁,是我以及将军的责任,不敢有丝毫怠慢。」楚夫人抱拳,她的见礼方式与男人一样,却是分外飒爽。 「佩服。」白牡嵘也跟着抱了抱拳,这夫妻俩,真是同气连枝。 就在这时,那两个大夫也分别把脉完毕,看了看宇文玠又看了看楚震和楚夫人,随后道:「小王爷他气血不足,虽算不上太大的病症,但也不容忽视。近来最好卧床休息,小人可以开方子,但同时也要食补才是。」 白牡嵘听闻,不由想笑,几天没吃饭只喝几口水,气血足才怪呢。 「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楚震问,看起来很关切的样子。 「劳烦楚将军和楚夫人了,本王这身体,的确是不顶用。」宇文玠没拒绝,听他说话声音很低,确是有气无力。 「好,那小王爷尽快休息,其他事宜,本将这就派人去做。」楚震拱了拱手,便要转身离开。 不料楚夫人脚下一动却又停了下来,看着白牡嵘,她忽然道:「听闻王妃来自鹭阙坞,鹭阙坞的饮食必然与大梁不同。不知王妃习惯何种口味?是清淡一些的,还是浓一些的?」 白牡嵘扬眉,想了想,「我入乡随俗,再说也没尝过边关美食是什么口味。楚夫人不必这么费心,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王妃真是快人快语,好,我这便去吩咐厨房准备。」楚夫人点了点头,随后与楚震一同离开。 那两个大夫也背着药箱快步走了,下人守在外头,这大厅里仅剩她和宇文玠两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就是你把我带来的目的,他们果然更关心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牡嵘倒了杯茶,一边说道。 「鹭阙坞的钱财,谁人不眼红。」宇文玠就知会如此,她是白家人,得到了白家的助力,何愁不成事。 「这么说,唯独你不会眼红喽?」白牡嵘倒是觉得他也神奇,认识这么久,他除了讽刺她白家家教无方之外,也不曾对白家钱财表示过眼热。 「你又不是白家长女,妾室所生,本王即便想利用你,你能被榨出来多少油水?」宇文玠让她自己想,她在白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自己最清楚。 白牡嵘倒是没往这处想过,凭其他人对她这白家人的眼热程度,看来都不如宇文玠脑子好使。 「这么说,嫁到赵国的那个,就是长女了。」任谁看,这鹭阙坞都是有意于赵国的。 「嫁到赵国的是谁,你不清楚么?」她反而这么问,真是奇怪至极。 转了转眼睛,白牡嵘耸耸肩,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宇文玠看了一眼门口,能瞧见守在门口的下人的半截身子,他们一直都在那儿。 「就是转转呗,这府里的建筑和皇城不一样,我瞧着新奇。」她依旧如此说,好像真的只是瞧新鲜去了。 她不说实话,宇文玠也不再问了,坐了一会儿,他起身,一步步的朝着楼上走去。 白牡嵘坐在那儿单手托腮,她刚刚的确不是瞧新鲜去了,而是找到了那个之前在东苑门口晃荡的中年男人。 虽说那两个下人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但想甩掉他们也十分容易,见了那个将领,她也了解了楚震这个人,具有多大的野心。 久居一地,不受王权管制,想要自立为王,这种心境变化,白牡嵘可以理解。 不过,若因此而滥杀无辜,费尽心力排除异己,她就看不惯了。 这与宇文腾买来一群无辜的孩子为十公主殉葬差不多,残忍而暴虐。 边关连绵近乎千里,城池有十,在外听来这许是穷山恶水之地,皇城权贵更是看不上此处,以为不是人所居住。 但,楚震在这里可是逍遥快活。尽归他所管辖,他更胜边关天王老子,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楚将军威名可比远在皇城的皇帝响亮更多。 很快的,下人送来了晚膳以及汤药,四个下人,各托着一个托盘,晚膳之丰盛,让人大开眼界。谁说边关穷苦,这可不是一般的富裕。 在餐桌上摆放好,两个下人见宇文玠不在,便将汤药等物放在一个托盘上,准备送到楼上去。 「不用这么麻烦,小王爷眼下在休息,一会儿待他醒了,我亲自给他送上去。我也不用你们伺候,都放在这儿下去吧。」白牡嵘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个下人,一边说道。 下人面有难色,白牡嵘扬起眉尾,最后他们只得将东西放下,然后退了下去。 见他们离开,白牡嵘才开始动筷用饭,饭菜的味道是可以的,肉食居多,但做的还算精细。 吃饱喝足,她瞥了一眼那碗汤药,已经不冒热气了。其实不用端上去,她就知道宇文玠不会喝。 不过,他得吃点东西是真的,饿了几天,饿的气血虚,再不吃东西补一补,估摸着就剩一口气儿了。 把那干净的餐盘拿过来,她挑拣了一些不油腻的青菜,然后又将那碗粥拿过来,放在托盘上。这些饭菜,鸟吃都不够,但平时宇文玠也就是这个饭量,她清楚的很。 单手拿起托盘,她转身上楼,楼上掌灯,朦朦胧胧,安静的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唿吸声。 在卧室门口停下,她抬手敲了两下,不得回应,她自动推开门,看到的便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哪有宇文玠的影子。 皱眉,她不由嗤笑一声,这臭小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反手关上房门,她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看了看这雅致的房间,然后直接拿起那碗汤药走到床尾处,倒进了痰盂里。 放下药碗,长嘆口气,转身坐在床上,这小子借身体不适遁走,看来是迫不及待的去调查什么了。 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想来与楚震拥兵自重有关,估摸着那整日只知道享乐的皇帝老子也怀疑他在边关不老实。来调查楚震,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任务,来到边关他老巢调查,不亚于火中取栗。也难怪那时宇文玠说,都嫌烫手没人接。 楚震和老皇帝?在白牡嵘看来就是狗咬狗,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非得咬一嘴毛不可。 就在她胡思乱想期间,忽然听得楼下有声音传来,正在喊王妃。 从床上跳下来,她快步走到门边,隔着门听,是楚夫人的声音。 「王妃,不知您眼下可有时间?」那声音已经到楼梯口,看来马上就要上楼来了。 扭头看了看空空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宇文玠不在。 「王妃?」楚夫人声音再传来,又近了几分,明显已经上楼来了。 长舒口气,她暗暗的骂了一句宇文玠,然后抬手拽开自己的长髮,又把衣服领口扯开,拽开门就走了出来。 反手关上房门,正好楚夫人也上楼来了,她上下的看了看白牡嵘此时的状态,似笑非笑。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王妃和小王爷了。」她说,但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牡嵘摇了摇头,朝着她走过去,一边抬手把长发重新拢起来,「无事,夫妻之间又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楚夫人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弄完头髮,她又把衣服整理好,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得。 「就是瞧着王妃面善,想与王妃多说几句。对了,我还带来了一些边关特有的小食和烧酒,请王妃品尝。」楚夫人看起来是盛情邀请,但是她的声线天生清冷,说起这话来听着就有几分虚情假意了。不由心的热情,假惺惺。 白牡嵘点点头,「好啊,多谢楚夫人美意。」 「小王爷、、、不知身体可舒服些了?若是不嫌弃,也希望小王爷来品尝品尝。」楚夫人看向那房门紧闭的卧室,一边道。 「他还在床上躺着呢,身体不适就喜欢躺在床上,动弹一下手指头都觉得辛苦,就不用管他了。」话落,她当先走下楼梯,可是不想要楚夫人执意去请宇文玠,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尽给她找麻烦。 不过,这也就是他非要带她来的用意了,她身后的鹭阙坞,可是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谁都想碰上一两根指头沾沾甜头。 下了楼,桌子上果然已经摆满了各种小食,还有一壶酒数个精巧的酒杯,空气中一股食物独有的香气。 与楚夫人各自对坐,白牡嵘看了看那些小食,煎煮蒸炸皆有,瞧着是不错的。 楚夫人动手,看了看在观察那些小食的白牡嵘,她分别倒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送到白牡嵘面前,「王妃,尝尝这边关的烧酒,别有风味。」 看着楚夫人脸上的笑,白牡嵘动手接过那杯酒,一股刺鼻的酒味儿沖入鼻子里。单单闻这酒味儿,就知道度数不低。 上次她和楚郁喝酒,就喝的她断片儿了,那时候喝的还没这么浓。这种度数高的酒若是下了肚,不知得醉成什么样儿。 楚夫人举起酒杯等了一会儿了,瞧着白牡嵘盯着那酒在运气的样子,随后就笑了,「边关的烧酒是有些烈,但绝对不上头。就算今晚喝了一缸,保证明日也不会头疼。」 「酒我倒是喝过不少,之前还被你的小叔子,就是阿茂灌醉过。说真的,这酒到了嘴边,我就想起自己喝醉时的丑态来,心里哆嗦着呢。」白牡嵘和她碰了一下杯,话落之后就送到了嘴边,一口干了。 楚夫人略沉吟,随后也喝光了杯中酒,恍若喝水般无感。 「王妃与阿茂相识?」她拿着酒壶接着倒酒,一边状似无意问道。 「岂止相识,还做过不少别人不认同的『恶事』。」看她那平静的脸色,不排除是故作姿态。 「我已有许多年没见过阿茂了,想来他已长大。倒是性子还是那样,不知深浅,与王妃同进同出,就不怕小王爷吃味儿。」楚夫人边说边摇头。 「和他同进同出的不是我,是太子爷。太子爷与阿茂感情甚好,想来与楚将军应当也不差。」她也接着说,在说道太子爷时,明显的瞥见楚夫人脸上不由自主闪过的一丝不屑。 「阿茂他自小与太子爷亲近,已不是新奇的事了。不说他了,王妃,千里迢迢嫁到大梁,想必很想念家乡吧。」略生硬的转话题,听得白牡嵘都想笑了。 「还好,鹭阙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如大梁地域广阔,风景独特。」鬼知道鹭阙坞是什么样儿。 「鹭阙坞水路奇绝,可称得上这世间第一道悬关,没人引路,哪怕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楚夫人言辞之间,对鹭阙坞满是嚮往。 白牡嵘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捏着酒杯晃荡着,「进出鹭阙坞的确是不容易,倒也不是不能。只要有熟悉路线的人带路,想要进去不算难事儿。」 「王妃说的极是。」楚夫人眼睛都亮了,赶紧举杯敬她。 白牡嵘也顺势一口喝光,眸子一转,她忽然又道:「你们这边关的将士若是有罪,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楚夫人想了想,「那自然得看是什么罪过了?寻常疏忽之罪,几十军棍是免不了的。但若是通敌的罪过,那就严重了,割头祭旗在所难免。」 白牡嵘点了点头,「果然军法严明。若是想要这人不死,可有什么法子?譬如说,找到他被诬陷的证据之类的?」 她越说越奇怪,楚夫人自然生疑,不过,又不知这疑从何处。 「办法也是有的,拿出被诬陷的证据,还得有位高权重之人在场明证。或是,有人敢立下生死状以性命相驳,只要赢了,就可饶其性命免除一死。」楚夫人说着,这是边关军营的规矩,不知她想知道这些是何意。 白牡嵘嘆口气,「听着便叫人觉得热血澎湃啊。楚夫人,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在这个男权社会里,能带兵能打仗,巾帼不让鬚眉。」就这一点来说,她是真的佩服,并非虚假。 「王妃客气了,将军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此生,无论他在哪儿,我都陪伴左右。」楚夫人持壶倒酒,眼下所言真情实感。 那个楚震,白牡嵘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特点能让一个女人对其生死相随的,但她也尊重他们的感情。 楚夫人的话题又转到了鹭阙坞上,白牡嵘不了解,但也跟着随口胡说,倒是忽悠住了楚夫人。 而且,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白牡嵘心里焦急宇文玠何时回来。而且,他这若是回来,希望还是从哪儿走的从哪儿进,可别走正门,非得撞上不可。 喝着喝着,她也开始有些犯迷煳,但幸好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大脑。 就在她觉得不能再喝下去,否则非得出事儿时不可,二楼楼梯口处,一个身影缓缓的出现。 「夜深了,该休息了。」宇文玠看着楼下喝酒的人,安然出声。 两个人同时转眼看过来,瞧见了宇文玠,白牡嵘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眼睛几分迷离,不过自己却是没什么知觉,「斑比,你想我了?」 宇文玠动了动眉梢,「楚夫人,本王与王妃一路长途跋涉,亦是没有休息好。天色晚了,便叫她休息了,你们若是投机,可以明日再叙。」 楚夫人也几分醉意,不过还是清醒的,放下酒杯,她站起身抱了抱拳,「是我失误了,多有打扰,小王爷与王妃歇息吧。」话落,她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楚夫人离开,外面的下人又把大厅的门关上,宇文玠才长出一口气,单手扶着楼梯的栏杆,看了看那个坐在那儿仍旧盯着自己看的人,无奈之下走了下来。 走到了她面前,宇文玠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真喝多了?上次也是这德行,你最好马上乖乖的上去睡觉,再和狗打架,本王就将你捆了。」 看着他,白牡嵘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拽下来,他也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似得,在他脸上盘旋环绕,看的宇文玠不由的开始屏息。 盯着盯着,她也缓缓的站起来,又倾身逼近他,在两张脸就要贴到一起的时候,她勐地反手由他下颌处捏住他的两颊,直将他的嘴捏成了嘟嘟唇。 「小子,你去哪儿了?」她问,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酒气冲天,熏得宇文玠不由皱眉。 看着她散乱迷离的眼瞳,宇文玠缓缓的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微微施力,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一边用手包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本王去了哪儿,待你清醒时再说。走,上去睡觉。」话落,他站起身,扯着她往楼上走。 「这就要跟白姐睡觉?是你侍寝还是我侍寝呀!」跟着走,她边说边笑,可没忘了这小子一脸成年男人的气魄,要她给侍寝的样子。 宇文玠不理会她,直将她扯到了楼上,她走路都歪斜着,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哼哼,还说这酒不上头,满嘴假话,就知她没好心思。」被他扯着,白牡嵘边走边嘟囔。 「难为你了。」宇文玠知道她是为了遮掩他不在这里,才会与楚夫人喝起来。 又哼了一声,白牡嵘跟着宇文玠进了房间。迈过门槛,她就停了脚步,同时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宇文玠回头看她,她却笑的憨痴,两手向后,抓住两扇门扉,然后用力一合,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门合上的同时,她向后趔趄了下,不知坠在脑后的马尾被夹在了门之间。 宇文玠看着她,就知她是没知觉,顿觉得几分好笑。 瞅着他乐,她一脚向前,却后脑一痛,又弹了回去。 眼睛瞪大,白牡嵘随即撸起左手的衣袖,露出装满箭的袖箭来,笔直的对着宇文玠,「是谁?是谁薅住了白姐命运的马尾?」 宇文玠无言以对,用一根手指微微隔开她支撑袖箭的手臂,然后走上前,一直在她面前才停下。 抬手,绕过她的头,轻轻地拽开其中一扇门,把她的马尾解救了出来,「是门,是门薅住了你的命运。」 她的额头紧贴着他的下巴,眼睛看到的就是他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似乎都能感受到从他喉结处所散发出来的热气。 稍稍后退一步,宇文玠垂眸看向她,她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唿吸之间的酒气都能把人熏醉了。 灯火幽幽,她的眼睛迷乱而勾人,宇文玠看了她一会儿,便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躲避她那拥有勾魂摄魄能力的双眼。 白牡嵘弯起眉眼,盯着他的脸,边边角角都看了个遍,真是好看啊。 别的不说,她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孩儿。 抬起双手,她捧住了他的脖子。 许是她的手有些凉,宇文玠不由得僵直了身体。缓缓转回视线,再次看向她。 本以为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她却没做,只是两只手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胸上,肋间,腰侧,然后一直熘到了后腰。 眨着眼睛,白牡嵘缓缓的将下巴戳到他的胸前,仰头看着他,放置他后腰的两只手却缓缓朝下,最后扣在了他的屁股上。 宇文玠皱眉,还未等有动作,就感觉她的两只手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摆明了在占他便宜。 深吸口气,他动手将她的两条手臂拽出来,再次看向她,她眼睛却闭上了。 盯着她,他有话说不出,随后眼见着她身体往下滑,无法,只得微微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抱着她走到床边,之后将她放到床上,白牡嵘没什么知觉,已经睡过去了。 「疯女人。」瞧她那样子,宇文玠也觉得无话可说,这世上就没什么她不敢干的事儿,而且没有操守和羞耻而言,真是拿她没办法。 动手,把她的靴子脱下来,放在床下,随后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许是舒服了些,白牡嵘嘴里也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侧起身背对床外,再次安静睡了过去。 宇文玠看了看她,就转身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闭目,也开始歇息。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白牡嵘睁开眼睛时,有将近一分钟的煳涂,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以及昨晚发生了什么。 楚震夫妻俩对鹭阙坞的兴趣真是大,昨晚楚夫人以饮酒之名来套话,简直是不加以掩饰。 不过,楚夫人倒是也说了些实话,其中就是那酒不上头,眼下自己头不疼,就是唿吸之时还是有些酒气,难闻。 挪动身体,随后撑着床起身,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宇文玠,他正在看着她,一张脸无波无浪,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和他对视,白牡嵘霍的想起昨晚自己干的事儿来,她好像起了色心。 不过,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看他是个小孩儿,自己总是不能对小孩儿动手,所以,最后什么都没干。 她三观是正常的,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手,就算长得好看,但她心理还是正直的、。 「醒酒了。」看她那眼珠子乱转,但脸又不红不白的模样,宇文玠问道。 「还成,其实我也没喝醉,这酒比上次的好。」下床,穿上靴子,随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有的地方骨骼脆响。 宇文玠不以为然,没喝醉?没喝醉今儿怎么像没事儿人似得。 但,此事他也不好开口,二十多年来,还头一次被非礼。被人明目张胆的摸屁股,怎么想着也是一口恶气,但又发不出。 「你今儿还要偷摸的跑出去?最好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应对。昨晚你神不知鬼不觉的熘走,楚夫人忽然来了,我没法子,只得弄乱自己的头髮和衣服,装作和你在打情骂俏被她叨扰,她也不好意思非要来房间见你。再来一回,可就不能用这招儿了,不然你明明气血虚,还有这精力,谁不存疑?」重新绑好了马尾,白牡嵘一边说道。 「你再拖延一日,明日,本王便不再出去了。届时,会按例前往大营。」宇文玠开口,视线在她的脸上手上游移来回,脸色也逐渐有些发红。 白牡嵘却是没在意,只听他说要前往大营,不由得来了兴致,真有机会去大营。 「去大营里又有什么安排?说给我听听。」是否,与她预想之中的差不多。 「还不知楚震会如何安排,但他,总是会提前做好对策的。」宇文玠起身,明明他的脸看起来充满了少年感,但蓦一时真让人觉得他是老谋深算。 白牡嵘不再追问,离开房间下楼,而宇文玠则躺到了床上去,继续装作气血虚的模样。 下人很快上楼去送洗漱的用品,早膳也被送来,以及汤药。 白牡嵘依旧叫他们将早膳留在楼下,她到时亲自给送上去,下人也没敢多说话。 早膳花样繁多,好像特意讨好她似得,许多菜都是用鱼肉烹制的。但做的十分细腻,这厨子手艺是不错。 不过,她可没说过她爱吃鱼。倒是都说鹭阙坞是个四面环水之地,想来食物以鱼居多,楚震夫妻俩还是挺会猜测的。 她吃完,又挑了些宇文玠爱吃的饭菜放好,然后又把汤药放置在一起,端着送上了楼。 那些下人在大厅收拾,有两个特意晃悠到楼梯处,支楞着耳朵听上头的动静。 上了楼,白牡嵘就把房间的门关上了,那些个下人,在她吃饭的时候就眼珠子乱转,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把她衣服都扒开找秘密的模样。 「吃些东西吧,也不知你昨晚有没有吃饭。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气血虚,就是饿的,赶紧吃吧。」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那药碗,如同昨晚似得再次倒进了痰盂里。 倒完之后她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看向宇文玠,「我说,你往这里面撒尿了么?如果只是药汤,到时下人拿去倒,非得看出来不可。」 宇文玠看了一眼那痰盂,随后又看向她,「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怎么,你还真没有三急,是吸天地灵气长大的?」吃饭拉屎,天经地义,又没人会笑话他,还不好意思说。 宇文玠不理会她,言语粗俗,不拘小节的过分了。 他不回答,白牡嵘也不说了,大不了一会儿弄些水倒进去,稀释稀释,看起来就像尿液了。 「别端坐着了,快吃吧。」这小子,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急似得,他是真不饿? 「这外面的东西,本王吃了肚子会不舒服。所以,但凡在外时,本王都鲜少用饭,也习惯了。」正确来说,他吃完就拉肚子,不止冷热相遇会身体不适,肠胃也一样娇弱。 白牡嵘深吸口气,皱眉瞅着他,她现在真是对他佩服万分。 「成,你若不吃,那就饿着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娇贵的人,也是大开眼界了。我问你个事儿,你如实回答我,即便依旧冷血,我也不骂你。」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牡嵘忽然正了脸色。 见她如此,宇文玠唇角微扬,倒是融化了他面上的平静,「说吧。」难得看她如此正经。 「若是有人求你救命,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多达几千,你会答应么?」她问道。 宇文玠略思虑,随后摇头,「如果事关大局,本王不会理会。」 「何为大局?」他的大局,又是什么? 「本王的一切计划,皆为大局。」他回答,万分冷静,他想要做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没有任何动摇。 他如此回答,白牡嵘也明白了,其实宇文玠总体来说与宇文腾没有太大的差别。或许有细小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杀的人没有宇文腾那么多。 其实,最初她就猜到了,但如今得到回答,却也不免几分失望。 楚郁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她无法苟同。看来,她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即便在那个世界,也就是个小片警,没有上升的空间了。 「你要救谁?」见她神色几分黯淡,宇文玠竟也生出一股不忍来,不由问道。 「不说也罢。」摇摇头,她自己想法子。 「你若惹事,本王不会相帮。不过,若到了万难之地,本王会尽力护你周全。」话说出口,他自己也几分讶异,但说了便说了,没有收回之理。 白牡嵘不由轻笑,「多谢了斑比,其实你也不是冷血的无可救药。」还有丝丝良心。 077、生死之状 宇文玠再次于上午时偷偷的离开,他应当是从这小楼二楼的某一个窗子离开的,而且是独自一人,在这东苑里的护卫一个都没离开。休息的休息,值守的值守,运作正常。 白牡嵘在楼上休息了片刻,然后就下楼来,开始在这东苑里晃荡。且在临出小楼时交代了护卫以及下人,说是宇文玠在安睡,谁也不许上去打扰。 护卫以及下人各自监督,相信没人会跑上去窥探。 白牡嵘将这东苑逛了个遍,很大,足有彧王府的一半,但在这里也仅仅是个东苑而已。 这府邸必然还有其他院落,这么大,楚震夫妻在这里,可比在皇城自在多了。 再说,他们俩都自小在皇城长大,对于皇城的那些人,必然都是熟悉的很,想要煳弄也是不易。 所以说,宇文玠以身体不适为由很是正当,楚震夫妻也不会起疑,毕竟他的确是从小就多病。见了冷风就过敏,吃了不合肠胃的就拉肚子。 转了一大圈,她回了小楼,护卫和下人都在门口,但是大厅里却多了许多东西。 询问之下,才知那些东西是楚夫人派人送来的,说她一大早就出府了,因为今日有巡视的任务。但还惦念白牡嵘,所以就命下人将东西送了过来。 其实并非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稀罕物,毕竟都知这世上鹭阙坞是最有钱的,不管送什么奇珍异宝,在白家人眼里,想必都不值一提。 所以,这楚夫人也算是心思很巧,送来的都是这边关特有的东西。有特产小食,还有一些独特的把件,还有用这边关特有的树木雕刻出来的小物品,精緻小巧又特别,任是谁瞧见了都不禁得把玩上一阵儿。 白牡嵘围着桌子转了两圈,然后就笑了,为了讨好她,这楚震夫妻俩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但奈何,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两口子不感冒,所以,即便是把这边关最新奇的东西送到她这儿来,她也不会改变对他们的看法的。 随手摆弄着那些东西,白牡嵘不由得想宇文玠此时在哪儿。这小子是真的会算计,此次把她带来当做吸引楚震两口子『火力』的挡箭牌,当真是好用。 晌午以及夜晚的膳食如期送来,还有汤药,样样不差。白牡嵘一概接收,也如一的端着一部分饭菜以及汤药上楼,好像宇文玠真的在楼上了似得。 府邸掌灯,小楼里外也一样,小楼外檐角上挂着的铜铃因着微风吹拂而叮噹作响,好听的很。 白牡嵘从楼上晃晃悠悠的下来,把空了的托盘扔到桌子上,就去摆弄正堂里那些包了金箔的瓷瓶。金箔恍然与瓷瓶融为一体似得,做工精巧。 这古代的烧瓷技术无与伦比,有一些瓷器即便是那个世界里最先进的技术,也未必复制刻画的出来。 此技术失传,真是叫人不由遗憾。 白牡嵘见到这些精美的瓷器,倒也生出一股想要据为己有的贪心来,这玩意儿若是拿回那个世界,得卖多少钱。 就在她挨个研究的时候,不想楚夫人又来了。她一身劲装,是刚卸了盔甲,但仍旧满身的飒爽威武,她这身气势寻常的闺中女子当真是模仿不来。 见她又来了,白牡嵘挑起眉尾,还没完没了了,这不得到鹭阙坞的甜头,看来她是不打算放弃了。 心中涌起一股无奈来,她是真的不想和这楚夫人打交道,说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在旁敲侧击的打听鹭阙坞。她昨晚就一顿胡说八道,能用的词儿都用的差不多了,今儿再要她编造,还真是为难。 「昨夜喝的不尽兴,与王妃如此投机,虽至半夜,却总觉得少了那么三言两语。刚从军营回来,我便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还望王妃莫要嫌弃我。」楚夫人笑容满面的,她清冷的声音配上她笑的刻意的脸,怎么瞧着也是虚情假意。 「楚夫人哪里的话,可能我是天生惹人喜爱,不管到哪儿,总是会有人觉得与我相见恨晚。」白牡嵘话里有话,他们是什么目的,她还不知道么。 楚夫人笑笑,然后请白牡嵘在桌边坐下,下一刻,下人们陆续的进来,双手捧着的托盘上又是小食,但与昨晚却不同。另一人的托盘上酒壶数个,可见楚夫人还要邀她喝酒。 一看见酒壶,白牡嵘就几分头疼,抬手摸了摸髮际,这酒喝还是不喝? 喝多了容易失言,这不喝吧,难以拖延楚夫人。到头来,都怨宇文玠这臭小子,把她弄到这儿来做挡箭牌。 但也怪自己贪心,想着瞧一瞧大梁边关是何模样不说,她还惦记着他的印鑑,上了这独木桥,不往前走是不行的。 眼见着楚夫人倒满了酒杯送到她面前,她心一横,抬手接过,喝就喝,还能真把她喝趴下不成?有道是,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喝。 再次与楚夫人喝起来,两个人各怀鬼胎,说话时各有目的,都想从对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白牡嵘所说的话虽叫楚夫人存疑,但她到底是摸不清白牡嵘究竟目的为何,倒是也半真半假的吐露出不少来。 反观白牡嵘,说的都是胡话,瞎编乱造,后来自己都有点圆不上了。只得再往玄虚里头说,听得楚夫人也摸不清头脑。 在外人看来,这俩人还真像是多年好友似得,连续两晚把酒言欢。而且,喝起来没完没了,时近半夜,还在互相劝酒。 楚夫人明显是有酒量的,但也开始眼迷离,又追问白家大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喜好如何等等。 白牡嵘虽是一直胡说八道,但也有说的不耐烦之时,勐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拿起酒壶晃晃悠悠的往各自的杯子里倒酒,倒得酒都洒了出来。 「楚夫人,这杯酒我敬你。你能在边关带兵守关口,可想武艺不凡。正巧我呢,也会些功夫,我现在特别想哪天跟你切磋切磋。」举着杯子,她舌头都大了,但脑子里还是有一个部分是清醒的。这事儿她琢磨一天了,还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说。正巧这就是机会,她是抓紧时机不放松。 楚夫人也扶着桌子站起来,拿着酒杯与白牡嵘撞了一下,「王妃开口,没有不可这两个字儿。这事儿今儿就定了,只要王妃开口,我愿意奉陪。不过,我真是和王妃投机,更嚮往那神秘独特的鹭阙坞,还望有时机,王妃能带我游上一游,当真不负此生。」 哼了一声,虽是想掩饰,但酒精控制住了面部神经,使得她控制也没控制好,这一声不屑也分外清晰。 不过,楚夫人也是喝的太多了,并没有注意到她这冷哼里掺杂的嘲讽,只是又和她撞了一下杯子,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身体晃动,白牡嵘也喝尽了杯中酒,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浑身散发着酒气,唿吸之间皆是,以至于她觉得脑子昏沉,甚至都开始跟着耳鸣。瞧着楚夫人好像长出了两颗脑袋,然后两张嘴在张张合合的说话,但就是听不到声音。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甩着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时,再看向对面,只瞧见几个模煳的人影越走越远,最后视野里什么都没了,空空如也。 长出一口气,总算他妈的走了,胡说八道说的她头都要炸了。仅有的那点想像力都发挥出来了,再让她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忽悠了。 头重的很,她只想放平身体,脑袋垂下去,还没碰到桌面呢,一股大力把她拽了起来。 双腿实在没什么力气,身体往下滑,所幸一股力道箍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下滑不得。 宇文玠托着这个再次喝多的人,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昨晚喝,今晚又喝,而且明显今晚要比昨晚喝的更多。 微微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胸前醉醺醺的人,莫不这个女人真的是个酒鬼? 「嗨,斑比。」口齿不清,语调下沉,白牡嵘缓慢的眨着眼睛,一边盯着他摇晃的脸,还认得出他是谁来。 酒气熏人,单单是闻着这酒气,就能把人熏醉了。宇文玠微微扬起下颌,躲避扑面而来的酒味儿,单手托着她的后腰,「依本王看,你已是有了酒瘾。」 「长得真白。」驴唇不对马嘴的回话,白牡嵘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捏他的胳膊,其实心里还是有理智,知道不能猥亵小孩儿,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 无话可说,宇文玠看着她那醉眼迷离的样儿,随后揽在她腰间的单臂微微施力,便将她拎了起来。 双脚离地,她如同个包袱似得被拎着上楼,宇文玠一步一步走得稳,白牡嵘四肢垂坠,如同一团随水飘荡的海带似得,任他给她拎到了楼上。 进了房间,宇文玠垂眸看向她,犹记得她昨晚喝多之后做的事儿,胆大妄为的敢非礼他。 今晚,这醉鬼也不知是否还能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来。 白牡嵘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总之在宇文玠把她送到床上时,她是没什么动静的。 躺到床上,她眼睛也合上了,一动不动,当真是睡着了。 宇文玠弯身在那儿瞅了她一会儿,见她无动静,他才缓缓动手脱了她的靴子,看来真是醉了。 这一晚,白牡嵘睡得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翻身都没有一次,若不是在唿吸,还真以为她没命了呢。 直至一大早,楼下有人在说话,好似来来往往人特别多,动静也有些大,白牡嵘才被吵醒。 睁开了眼睛,唿吸之间的酒气也涌上了大脑,她不由得骂了一句脏话,昨晚又被楚夫人灌多了。 好像真的有断片儿了,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到头来,还是得怨宇文玠,都是因为这臭小子,否则她也根本不会被人连续灌了两晚酒。 「醒了就起来吧,楼下队伍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去大营。」宇文玠的声音传来,惊得白牡嵘立即扭头往窗户那儿看,他就坐在椅子上,姿态端正。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翻身坐起来,「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知道为了拖延楚夫人,我喝了多少酒么?」 「你做的很好。」他说道,似乎在表示贊同还有一丝的表扬。 白牡嵘无言以对,似乎她做什么都是她应该的,天经地义。 下床穿上靴子,她又翻出来几件干净的衣服,「听从小王爷的命令,不过我想洗洗,再换一身衣服。好歹我也是个王妃,这一身衣服穿两天,外带一身酒气,我不嫌丢脸,你也得嫌丢脸吧。」 起身,宇文玠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深吸口气,白牡嵘劝慰自己要静下心来,随后开始换衣服。 楼下,全部护卫都已经准备好了,下人也将早膳一一的摆放在桌子上,待白牡嵘下来时,宇文玠已经坐在桌边有一会儿了。 换了一身青色的利落裙装,长发重新梳拢在脑后,她看起来倒是透着几分潇洒。与楚夫人那飒爽的气质不同的是,她一身娇媚,偏偏眉目流转间又有几分匪气,反倒瞧着不像正面人物似得。、 在桌子对面坐下,白牡嵘看了看早膳,说真的,她有点噁心。 连续两天,喝了太多的酒,估摸着她内脏都得是一股酒味儿了。早就看到过有人用活物泡酒的,不知这人泡酒有什么药用价值没?她倒是可以用自己来开发开发。 「吃吧。」宇文玠看着她那犯难的脸色,常年酗酒之人才有的疲态。 看了他一眼,白牡嵘什么也没说,这四周都是人,她也的确什么话都不能说。 想到今日要去大营,白牡嵘心中一动,她的确得多吃些才是,有了力气,才能做其他事儿。 看了看对面的宇文玠,他不管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小孩儿是指望不上的。 填饱了肚子,她放下筷子,对面的人早就吃完了,一直在等她。宇文玠在王府时用饭也只吃少许,在这儿,更是只吃了两三口,不敢多食。 「走吧。」希望她所想之事今日会发生,她看不惯的事儿,一定得阻止。 起身,宇文玠和白牡嵘一前一后走出小楼。她没忘了临走时披上一件大氅,因为外头还是冷,担心自己会风寒。不能生病,她现在深知其兇险。 四五十护卫前后开阵,白牡嵘与宇文玠走出东苑,楚夫人早就铠甲在身等在这儿了。 别看昨晚她也喝多了,但是今日仍旧是神清气爽,身上那股子劲儿,只有常年混迹于军营中的人才有,而且她比一般男人更甚。不说其他,单是猜测她手底下的人命,就得多过百个数。 「小王爷,王妃,咱们这便启程吧。」拱手抱拳,楚夫人清冷的语调透着那么几许飞扬来,似乎心情不错。 「有劳楚夫人了。」宇文玠微微颌首,他今日的精神状态的确比初来时好得多。 楚夫人转身在前带路,身上臂上的铠甲因着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声响。 跟着走出府邸,马儿都准备好了,白牡嵘和宇文玠各自上了马背,对视一眼,便跟着楚夫人离开此处。 这座城的西门是不许百姓进出的,所以队伍快马于街上奔跑时,也未见几个百姓来往。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高耸连绵至天际的群山就进入了视线当中。一股高山才有的气味儿飘入鼻端,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从这座城往边关而去,一路上哨岗无数。也就是说,无论走哪条路,大路或是小路,都别想悄无声息的靠近关口。 一路走,白牡嵘也一路查看,楚震防守边关的确是一把好手。他若是个不会为利益可以陷害无辜使用光明正大手段的人,她觉得她会佩服他的。 但奈何,他不是,排除异己,不择手段,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队伍开始进山,山道修建的极为平整,两侧的树木树冠庞大,一直遮盖到头顶。如果从上空看的话,根本瞧不清这下面的山道。 在山道中转来转去,但很快的,下了一个高坡之后便瞧见了营地,四面环山的一片山坳,大如广场,军帐林立,还有许多身着盔甲的兵将一队一队来来回回的走动,看样子应当是做巡视。营地有三处能允许出入的栅门,有不少马队出营或进营,这是属于兵营才有的气魄。 白牡嵘喜欢这种气魄,环视一圈后,她不由得弯起眉眼。 队伍下坡,这山道被马匹踏的平坦而坚硬,马儿冲下去,捲起尘烟飞扬。 山下,大营的栅门已开,队伍畅通无阻的进入。栅门一侧还有一座高高的简易木楼,这是专供放哨吹号的哨兵使用的。 进了大营,远处的军帐里便陆续的有人出来了。 白牡嵘快速的放眼望过去,除了一身铠甲的楚震,还有多个铠甲颜色深浅不一年龄不一的男人,看来都是他手底下的人。 楚夫人勒马,然后当先从马背上跃下去,后面,马儿也陆续停下,营地的尘烟都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宇文玠平稳的跃下马背,后面,白牡嵘以及那些护卫也下了马。楚震带着那些副将迎过来,除了楚震之外,其他人倒是都单膝跪在了地上。 楚震依旧是抱拳,因为阳光的原因,他的头也微微低着,使得他的眼睛似乎都在那两条浓眉之下。十足的眉压眼,瞧着便让人觉得不舒服。 楚震带头,先向宇文玠见礼,之后开始给他介绍自己身后的那些副将的身份,哪个人是哪个人,都有过那些勇勐之事,不免天花乱坠。 白牡嵘的视线在那些副将的身上一一掠过,却是没有看到那日找到将军府的人,看来,真的被抓起来了。 闲话叙了片刻,楚震便邀宇文玠先进帐休息片刻。宇文玠却摇摇头,说是想看看这大营,而且他始终都在皇城,还真不曾见过军营的威风。 楚震饶有兴味的笑了一声,然后便伸臂请宇文玠与他同行,又表示军中早已准备好了迎接他这个小王爷,就等他今日抵达呢。 宇文玠直言他客气了,然后便随着他朝着营地的右方走,那些副将跟在后头,听着楚震与宇文玠说话,一个个神情可究。 楚夫人站在原地等了白牡嵘一会儿,待她走上来,她也随上了她的步子。 「王妃看这军营如何?」楚夫人歪头看着她,一边问道。 「我从未来过军营,更没瞧见过这么多的兵将,今儿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对了,昨晚我们是不是又喝多了?」看了看楚夫人,白牡嵘问道。 「喝的尽兴,我只还觉得不够多呢。倒是王妃酒量不浅,还与我约定要哪日切磋一番,不知王妃可还记得?」楚夫人似有试探,酒桌上的豪言壮语,到了醒酒之时回想会深觉羞愧。毕竟酒壮怂人胆,酒下了肚,什么牛皮都能吹得出来。 「这事儿我记得,虽说是酒桌上的话,但还望楚夫人别食言。」这事儿怎么可能忘。 楚夫人倒是没想到她居然此话是真的,和她切磋,胆量当真是不小。 一路穿过营帐,往营地的右方走,在走出营帐之后,一大片空地应当是练武场,上方却临时的搭起了十数把椅子,每个椅子之间还放置着桌子,皆精巧无比,不是一般的粗糙傢伙。 楚震邀请宇文玠过去,然后在首座坐下。那些副将分别坐在两侧,中间另留出了两把椅子来。 楚夫人和白牡嵘走近,各自坐下。 随着白牡嵘过来,那些副将似乎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断的往她身上瞟。 这个时候,白牡嵘清楚的知道他们看她可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的脸,而是因为她身后的鹭阙坞。就如楚震以及楚夫人一样,看见她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白家的倾国财富。 有小兵过来站在后面开始给各位坐着的人倒茶,虽是军营中的人,但做事可没有粗手粗脚,反而细緻的很。 楚震向宇文玠说营地为了迎接宇文玠的到来,精心准备了几场节目,都是在皇城看不见的。 宇文玠也没阻止,只是安静的点头,阳光太烈,他又长得太白,在这一行人之中,他简直就是个发光体,将旁人映衬的毫无亮色,灰突突的。 没等上片刻,就有一队穿着赤色盔甲的兵士忽然从某个军帐之中涌出来,分成四列,急速却有序的跑到了这片空地上。 正对着上首的人们,他们完整列队,单手持剑竖在身后。髮型都是一样的,又都长得还不错,所以这道风景看起来就特别的赏心悦目。 白牡嵘微微皱眉,一一瞧着这帮小兵的脸,一时间她生出几分错觉来,这些到底是小兵还是舞男?长得周正不说,身体还细长条,哪像上阵打仗的兵。 鼓声忽起,那种砰,砰,砰的鼓点,而那些兵士也随着鼓点转动手中长剑,这是一场舞剑表演。 上面的人都看着,大部分人倒是都聚精会神的,尤其白牡嵘,她之前的想法可能是错的。在军营里有这么一群将舞剑舞到这种美丽又英气的程度,还真是给无聊的军营生活带来极大的乐趣。 这群兵士长得都不错,应该是刻意挑出来的,楚震真是有兴致,还喜欢这玩意儿。 身体向后倚靠着椅背,她一条腿翘起搭在另外一条腿上,单手拿过旁边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却始终盯着前头。 她这个样子,颇像去青楼找乐子的纨绔大少,当然了,她自己却是没什么知觉,只是这样比较舒服。 楚夫人和另几个副将不时的看她一眼,各自面上露出笑意来。 宇文玠在看了一会儿舞剑后,也蓦地转眼看向身边的白牡嵘。她眼睛简直要飞出去了,那色眯眯的样子,就像她以前欲求不满时一模一样。 缓缓地深吸口气,宇文玠收回视线,挪动手去摸与她之间桌子上的茶杯,却越过了中心线,直接摸到了白牡嵘放杯子时的手。 触碰到了她的手,宇文玠便快速的以两指捏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头,用力的扭了一下,他又迅速的松开手,拿过杯子喝茶,一气呵成。 手指吃痛,白牡嵘皱眉扭头看向他,这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在安静的喝茶。 神经病,掐她做什么? 转眼看了看坐在两侧的人,随着她看过去,有的人迅速移开视线,显然在一直偷看她。 难不成,宇文玠是让她注意四周的人么?倒也是,这是别人的地盘,她不该这么放空心思的看舞剑。 随着鼓点越来越急促,舞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动作却绝对漂亮,剑旋转时恍若花开放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白牡嵘虽刚刚还觉得自己得集中点注意力,但谁想到目光再次被这些舞剑的兵士们所吸引,真是舞的漂亮,她喜欢。 急促的鼓点声中,舞剑也达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宇文玠再次转眼看向身边的人。 果然啊,眼珠子又飞出去了,恨不得贴在那些兵士的身上。 微微垂眸,他缓缓的调整了一下唿吸,不再管她。 鼓点落尽,舞剑也结束了,那些兵士立即收剑,然后集体单膝跪地,开始齐声的给宇文玠请安。 这种场面惊到了白牡嵘,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宇文玠,他反倒是极其平静,好像这场面也不过如此。 这孩子真是异常的镇静,更好像反射弧比较长似得,让人无语。 「起来吧。」终于,他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些兵士才起身,又列队整齐的退了出去。 「小王爷,这种剑舞在皇城不曾有过吧。」楚震开口,看起来对自己治理的边关也是很得意的。 宇文玠微微颌首,「的确不曾有过。」不过,并不怎么样。男人是不会喜欢的,女人会喜欢,就如他身边的那位。 「边关骑兵的骑术可是精彩,虽皇城禁卫军也有骑兵,但在本将看来,那就是花架子。」楚震对自己的兵可是相当自信,说话时的表情亦是洋洋得意。 宇文玠点点头,也贊同他所言,皇城禁卫军的骑兵,素质参差不齐,更多的是混日子的。 很快的,一匹快马忽然而至,骑在马背上的少年亦是穿着一身颜色较为鲜艷的劲装,随着马儿奔跑,他在马背上做出各种危险的动作来。有时坠在马肚子左侧,又忽然跳到马肚子右侧,这样来来回回的,看着十分惊险。 这匹马过去,接下来另一匹马也出现在视线当中,马背上的少年在极不平稳之中爬到了马背上站着,双臂伸展,像是意欲腾飞的大雁。 一匹马接着一匹马,每一个表演的都分外惊险刺激。白牡嵘再次被吸引,真是觉得这些古人极其有想像力。因为没有过多的娱乐项目,他们就自己发展出来一些,叫人不由称奇,都想给鼓掌了。 之后,是双马交叉而过,马背上的少年表演的技术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分毫的误差。 再之后,就是群马表演了,虽烟尘因为马蹄飞扬,但却不耽误观看马背上的表演。 宇文玠不时的喝一口茶,尽管他自己也说在外从不乱吃东西,但到底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什么,他一杯茶都快喝光了。 终于,伴随着尘烟的原始又痛快的马术完毕,随后那些少年都从马背上跳下来,再次聚到一起,给宇文玠请安。 扭头看向宇文玠,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是特别好,虽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那下巴处却绷得紧。 再次让他们平身,宇文玠表现的并无兴致。楚震却不以为意,笑看了他一眼,随后蓦地站起身。 「正好今日小王爷在,其实,近几个月来与赵国的战事皆失利不只是士气低迷那么简单,而是因为有内鬼。次次泄露军中防守巡逻位置。赵国知我,我不知赵国,以至于次次失利,且死伤兵士百多余人。」楚震的声调扬的更高了,气愤中夹杂着无限解气之势。 宇文玠没有任何意外之色,看着楚震,他浸水了般的眼睛平静无波,「看来,楚将军有证据,否则也不会如此笃定。」 「来人,把证据呈上来。」楚震的面上自是四平八稳,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很快的,一个小兵快步跑了过来,走到宇文玠面前,他单膝跪地,并高举双手,手上托着一沓新旧不一的信件。 宇文玠看了看,然后伸手拿过来,安静的一张一张的看。 白牡嵘就坐在他旁边,微微歪头,就看得到那些信纸。 字迹很乱,但每一页信纸下面都有红色的印鑑痕迹,十分刺眼。 其实,在楚震忽然说起这个时候,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就开始了,她此时应该静静地看他表演。 宇文玠慢慢的看那些信件,花了将近一刻钟,他才全部看完。 阳光很好,头顶又没有遮盖之物,纸张被照的闪光,也不知他眼睛是不是还好。再看一会儿,兴许就得瞎了。 「与赵国刘川的部下通信长达半年之久,两方印鑑俱在,与每次两方对战的时间相吻合。看来,通敌之罪是罪证确凿了。」宇文玠放下那些信件,一边道。 「的确罪证确凿,虽姜率拒不承认,但证据在此,已由不得他承认与否。还有,通敌的可不止他一人。姜率手底下的五千兵士都曾是他在夷南河的老部下,他被併入玄甲军,带着自己的部下而来,又不肯听从本将的命令拆散原有队伍重建新队伍。最初本将以为他只是念旧,还一度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哪知,通敌换取钱财才是他的目的,因为老部下信得过,能帮他包瞒,所以当初才会竭尽全力守住自己夷南军的队伍与旗帜。」楚震的声音扬的十分高,简直是达到了震耳欲聋的阵势。而且,听着他的语气,的确是被气得不轻,被部下所背叛,又死伤了不少兵士,他一腔愤怒都无法发泄了似得。 随着楚震说话,那些副将也都跟着点头,又小声的说着姜率的不是,在他们讲来,这个姜率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听他说完,宇文玠微微垂眸,似乎也在思考。不过,他在这群糙老爷们之间,长得实在是精緻。之前在王府时,所有下人见到他都觉得恍若天神,跪拜犹不及。 可是在这儿,他真的没有太强的杀伤力,反而像是个会被随时欺负的孩子。因为他长得太嫩了,不及那些整日拼杀满身杀气的将士们有杀伤力。 「不知楚将军要如何处置姜率将军。」他开口问道。 楚震深吸口气,双手负后,挺胸抬头的,「按照军法,通敌乃大罪,割头祭旗都是便宜了他们。」 白牡嵘看向他,眸子也跟着眯了起来,楚震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此事要上禀父皇,姜率曾是夷南河守军,曾多次阻止南部夷人的侵犯,也算有功之臣。楚将军的处置没有问题,本王清楚,这是大营,一切以军法为主。」宇文玠开口,他没有阻止楚震,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楚震做这一系列事情的目的。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到。 「有小王爷在,本将是放心的。也相信小王爷会如实的将姜率的罪证上呈到皇上面前,也算为边关几万将士做主了,那些含冤死去的兵士也不至于到了地下都不安生。」楚震振振有词,句句都是含冤而死的兵士,真有一股阴魂不散的感觉。 白牡嵘听他这番话,真是觉得好笑,「楚将军,按你的意思,是想马上就进行割头祭旗来告慰那些死去的冤魂么?」 她忽然说话,楚震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看来,王妃倒是生了几分焦急之意。」 「错错错,我不是心生焦急。只不过就是好奇而已,之前听楚夫人说,在军营中,想要解救犯了大罪要处死的兵将,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找到可以推翻罪证的证据,二就是立下生死状了。我看这个姜率也没什么本事把拿到的证据保留好并交出来,所以今日才会等着受死。那么,就得用第二种方法了,立下一个生死状,比一比谁的运气更好。」站起身,她单手拂了拂脑门儿,阳光太热了,她都出汗了。 她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简直是莫名其妙,而且之后的言辞之间,似乎在表达姜率是被冤枉的,而她知道一些内情但又无法拿出证据的模样来。 楚夫人也察觉到了她有问题,之前两回喝酒,她总是问军营里的事儿,原来并非无意,反而是有意。 「不知,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楚震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莫不是要坏他的事儿。 「没什么意思,就是闲着无聊,之前又和楚夫人约定过要找个机会切磋。我忽然发觉,单单是切磋没什么意思,得有个赌注之类的,那才爽快。不如,咱们今日就用这五千兵将的性命做赌注如何,也立下一条生死状来。若我有幸赢了,便饶了那五千兵将的性命。来时的路上听说极北之地生了白灾,需要很多人清雪救灾,不如就发配他们去救灾怎么样?皇天在上,也算用他们的贱命做一些好事了,积些阴德,免得遗祸子孙后代。」那姜率已将所有事情告知与她,五千无辜的性命,若是被割头祭旗,定然冤屈的夜夜鬼哭狼嚎不肯长眠。这种事儿她看不惯,看不惯就得干涉,不然,她觉都睡不着。 078、生死决斗 楚震和那些副将听了白牡嵘的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宇文玠。 立下生死状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但凡立下生死状,非得死一个不可,不然就不会结束。 而且,她的赌注也明显不是赌注,她在最初就应该是抱着这个目的。 而楚夫人也惊觉自己上了当,连续两晚她在自己嘴里挖出了那么多军营的规矩,就是为了找机会救姜率和他手底下的兵。 她和姜率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 「王妃,立下生死状这种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立下生死状,等同于押上性命。但您是王妃,小王爷也在这儿,若是本将夫人失了分寸,致使王妃有个好歹,这可如何是好。」楚震扬着调子,但眼睛里却明显都是不快,因着那两条眉毛,他的眼睛看起来分外阴郁。 宇文玠看着白牡嵘,面上虽平静,却是也没有太多的意外。那时她已经提前透露过了,还问他会不会救人。 他不会,即便再问他一次,他也是不会。 但,她明显是打定了主意。套用她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咬定青山不放松,真是用铁条拧成的脑筋,不转弯。 不过,这也符合她的本性,她本就是一个喜好打抱不平的人,看见了自己不顺眼的事儿,多难也得参上一脚,十头牛都拉不回。 「王妃一直关心北方白灾,路遇从北方逃难来的百姓,她把自己以及身边所有人的钱都搜颳了个干净用来帮助那些拖着老人孩子的难民。去往北方救灾,想必谁也不愿意去。这姜率既然有大罪在身,容留他一条性命去救灾,倒也是物尽其用。」宇文玠开口,变相的贊同了白牡嵘立下生死状的要求。 楚震面色不太好看,那些副将也都快速的用眼神儿交流,一时间这里的气氛都诡异了起来。 「一方是楚夫人,一方是本王的王妃。谁缺了手臂少了腿都不好看,点到为止吧。」宇文玠又开口,将这生死状的底限往上提了提,明显是希望不要以命相驳。 「怕是小王爷不知生死状所代表的是什么,立下生死状,两人之中必有一死一生。若点到为止,这立下生死状还有什么意义?」楚夫人站起身,她看着白牡嵘,眼里怒气犹胜。这几天来,一直都被她煳弄,从自己嘴里撬出这么多,也该让她付出点代价来。 然而,楚夫人可能忘了,她也一直在有目的的从白牡嵘嘴里撬东西,且极其贪心,做的也不是多光明正大的事儿。 两个人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各怀目的,各有鬼胎。 「我也认为生死状的意义非同小可,不能说改就改。再说,这才有意思啊。有道是,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一场结局不明却又只能二选一的赌注,多刺激。」解开身上的披风扔到椅子上,白牡嵘就知会这样。 这楚夫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但她也并不畏惧。 她的行为可以说是到了不知者无畏的地步,在那些副将看来,她明显不知道生死状到底意味着什么。 楚夫人向前一步,她个子要比白牡嵘高那么一些,所以也故意的居高临下低头看她,「王妃,这么多人在场作证,你若到时反悔,可来不及了。」 白牡嵘双臂环胸,听她说完,她点了点头,「楚夫人不必如此担忧,反悔不反悔的,现在说还为时过早。」 她这话听着就有些心虚,楚夫人笑了一声,对她满是不屑。在她看来,白牡嵘的战斗力及不上她一条胳膊,还想和她立生死状,简直不知死活。 「对了,既然咱们要准备决斗了,那是不是得把那些赌注都叫出来呀。这若是我赢了,等来的却是他们的尸体,岂不是白费功夫了。」白牡嵘环视一圈,她要见到姜率,以及他手底下的兵。 楚震看了一眼楚夫人,随后抬手,吩咐小兵去把人带来。 不过片刻,一大群被五花大绑的兵士浩浩荡荡的从营地的后方走了出来。 果真人很多,密密麻麻,各个都被捆的像粽子似得,就差在脸上刻上叛徒的刺青了,他们还真是遭到了罪犯的待遇。 这些兵士上了年纪的和年轻的各占一半,而且,他们和这大营里的大部分兵士长得都不一样。 他们的特徵挺明显的,个子不高,但看走路的姿势能瞧得出很灵活。头较为小,所以脸也短,在脸上分布的五官就显得很侷促。 这些兵士都来自夷南河,那里分布着杂乱的夷人,有的群居的夷人不过三五千,等同于少数民族。 但,官方认为不属于自己族类的就是夷人,这就是一个蔑称,这夷南军里接近五分之四都是夷人。 他们的将领姜率不是夷人,他是在年轻时就被调到了夷南河,之后建功统领了夷南军。 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姜率出现,他快速的寻找,很快就看到了白牡嵘。犹如死灰似得脸上升起了一缕希望之色,本就挺直的肩背再次拔起来。 他不畏死,但是,手底下这么多的兵,他们誓死跟随他,若是也就此送了性命,到了地底下他有何颜面再见他们。 将近五千的夷南军被押到了空地对面,押解的兵士狠踹他们的腿弯,他们不得不跪在地上。但大多数兵将都满脸不服输的劲头,如同姜率一样,都是些不畏死的傢伙。 亲眼见到活生生的人如同畜生一样被捆绑,白牡嵘心里的火也窜了起来。那时听姜率讲述时,她只觉得楚震心狠手辣。但见到了这些不服输冤屈的脸,却发现楚震不止心狠手辣,野心蓬勃杀人如麻。 楚震意欲管制这边关十城,其实就是妄想做个草头天子,不受皇城梁帝的管制。但是,他虽有兵马,但却没有财富来支撑。 这边关十城每年都要缴两部分的税,一是送至皇城上交朝廷的,二就是缴到楚震这里的。所以,边关十城的赋税可以说是很重,诸多百姓苦不堪言,但兵马看守的严苛,谁又敢吱声。 十城里的官员大多与楚震同流合污,收敛苛捐杂税,他们也能放到自己口袋里一部分。 近来,楚震的财物又吃紧了,所以便生出了用战事连败兵士惨死来朝皇城要钱的主意来,接连几次与赵国的小仗都以惨败收尾。 姜率是个耿直的人,几次战败他都觉得蹊跷,之后就听到了楚震与他手底下的人商议此事,他气不过楚震拿兵士性命当儿戏,当即就冲进去与楚震大吵反目。 之后,楚震也生出过想要把他也拉下水的主意,可是姜率根本不吃这套。所以,惹得楚震起了杀心,且只杀他一人根本不够,因为姜率手底下的兵都是一些夷人,跟随姜率许久,一个个像木头一样根本拉拢不来。 姜率也看出了楚震的目的,后来听说皇城来人,他就想将此事尽数上禀,想着闹到皇上那里去,革了楚震的职。宇文玠来到边关那天,他就从营地偷跑了出来,混进将军府里打算见宇文玠。 那时他就有预感,楚震必是制造了什么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他若将这些事告知宇文玠,而自己又没有充分的证据,反倒会被楚震反咬一口。 最后还没想好怎么说时,楚夫人就发现了他。 之后,白牡嵘找到了他,并告知她的身份,姜率就将这些事来龙去脉全盘告知,并发誓他所言一字不假,请求白牡嵘转告给宇文玠。 白牡嵘思量了半晌,没有先与宇文玠说这事儿,反而是问他会不会救人。但他的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她觉得也别想着在他身上浪费口舌了。 他是个忠于自己大局的人,才不会为了这些突发情况而改变自己的计划。尽管不知,他的狗屁计划到底是什么,她理解不了。 那时姜率就言明,如果自己拿到了证据,定会在第一时间想法子给白牡嵘送去。但等了两天他都没动静,白牡嵘就知道他失败了。 所以,就只能另想法子了,指望不上他。 楚震又不是吃素的,作为边关元帅,他想制造罪证给一个人扣屎盆子,多容易的事儿。 今日,正如白牡嵘所猜测,楚震胆敢当着宇文玠的面栽赃陷害姜率,所说的一切以及拿出的证据都滴水不露,姜率这通敌的罪名板上钉钉。 宇文玠的视线在姜率以及他身边的兵士身上一一而过,他依然平静,似乎即便他们当即就被割头祭旗,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楚震是个有野心的人,但同时,他也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这么多年来他守在边关,没让出过一分一毫的地皮,他可是赵国的大敌。 边关平稳,还是几千人的性命,任何一个居在高位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选择。 这便是他与白牡嵘的不同之处,没有谁对谁错之说。 在白牡嵘看来,黑白必须分明,但宇文玠则认为,黑白之间有一条灰色地带,才是稳住大局的主要之地。 虽两人想法不同,但宇文玠也并未阻止她,她想要这么做,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赌注已到,王妃,请吧。」楚夫人身上的铠甲在阳光底下特别的刺眼,她因为白牡嵘这几日来的试探而怒气横生,眼下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教训她了。 「请吧。」白牡嵘扬起下颌,随后脚下一转,朝着前方的空地而去。 这边,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人也都不眨眼的看着她们,事情忽然发展至此,是谁也没想到的。 阳光很烈,发散它最大的热度,此时的气温虽说不高,但在这阳光下,未免觉得有些热。 二人走至空地当中各自停下,前方几十米开外,就是被押解跪了一地的夷南军。 白牡嵘的视线在那些面孔上一一而过,最后落到了姜率的脸上。 「诸位,如果今日我赢了楚夫人,那么你们也就能免除一死了。不过,即便免除一死也是戴罪之身,去北方挖雪救灾。虽是艰苦了些,但总比死了要好。」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反告楚震,甚至根本不可能撼动他在边关的地位,那么只留下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姜率立即便明白,白牡嵘是选择了立生死状的方式来为他们求得生路。面上神色也一变,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要说话,白牡嵘却转过了身,面对楚夫人。 抬起一只手,示意楚夫人可以开始了,阳光刺目,她身上的铠甲一样。白牡嵘早就将楚夫人的战斗力列在了最高,所以心里也有准备。 死或不死,这回看老天了,尽管她一直也没信过老天。自己也算来了一回大开庙门不烧香,事到临头许牛羊,希望老天这次能开眼,别让心思不轨的人一直逍遥,不然就真是朗朗干坤,百鬼出行,阴阳颠倒了。 楚夫人冷笑了一声,她在边关数年,也参与过数次的战斗,凭她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还想和她斗,简直不自量力。 一脚向前,她双手成拳,下一瞬倏地离开原地,径直的扑向白牡嵘。 她动作快且利落,甚至带着一股扑面的劲风,让人不敢小觑。 白牡嵘选择后退,步法轻灵,但速度终究逊色楚夫人,她的拳头很快就到了眼前。 而且,似乎她的指缝里夹着什么东西,在倏忽抵达眼前时,白牡嵘明明瞧见银光一闪。 她微微偏头,楚夫人的拳头就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她同时抬起左手扣住了她的手臂,脚尖点地借力,身体翻飞而起,顺势就要压在楚夫人的后颈上。 知她目的,楚夫人腿一弯,同时身体迅速向后撤,几乎贴着地皮从白牡嵘的身下撤出去。被她抓住的手臂翻转,直接由下抓住她的臂弯。 她手指间的确是有东西,而且极其锋利,在手臂被抓住的同时白牡嵘就觉得一痛。 而楚夫人没有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反而是恍若脱手状的从她的臂弯一直滑到她的手腕附近,而她手路过之处,布料平整的破开,一条血线由上至下晕开,布料都变了颜色。 白牡嵘迅速翻转身体,将手臂从她的手下抽出来,她红唇紧抿,垂在一侧的手也有血滑到了手心上,然后顺着指尖往下滴落。 先前并没有说决斗可否用兵器,所以,楚夫人用这种近乎于下三滥的暗器也并不算违约,白牡嵘无话可说。 楚夫人眼角眉梢间均是蔑视,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再次迎身而来。 白牡嵘急速后退躲避,在退出去几米开外时,她稳住下盘,上半身则后仰至九十度。随着楚夫人的一条腿虚空踢过她腰腹以上时,她勐地扭住她的脚踝,一腿飞起,稳准的踹在了她另外一条腿上。 楚夫人失衡,身体前倾,白牡嵘借势翻起下半身,双腿夹住她的腰,要将她困住。 然而,楚夫人的爆发力也十分强,深知被她困住之后再挣脱就会很困难,所以迅速的以小臂攻击白牡嵘的颈项。 趁她躲避之时,楚夫人下半身逃出她的禁锢,双臂犹如龙蛇,圈住了她的上半身。 她手指间的暗器再次发光,直朝着白牡嵘的胸口刺去。 白牡嵘一只手挡在了她的手臂下,用尽了力气支撑,致使楚夫人指间的暗器以毫釐之距上上下下,始终没有成功的刺进去。 两人僵持一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姜率以及他手底下的兵更是连唿吸都停了。白牡嵘若是输了,可能命都不保,他们也非得一死不可。 高处的椅子上,楚震面露得意之色,扫了一眼宇文玠,他却依旧很安静,就像个假人似得。不过,他打小就这样,楚震也并不惊讶。 宇文玠的面色的确是安然,浸水的眼眸在阳光下瞧着更是水汪汪的波光粼粼,他至始至终看的都很清楚。托着茶杯的一只手骨节凸出,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在白色的皮肤下特别清晰。 僵持了将近两分钟,白牡嵘蓦地腰间用力,带着楚夫人一併跃了起来。 二人分开,但下一刻又缠斗一处,明显各自都发了力,缠斗之间辗转腾挪,身影交错。 楚夫人身上有铠甲,白牡嵘数次击中她的前腹却没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她开始改变攻击目标,专找铠甲覆盖的空隙处。 楚夫人亦看出她的目的,手中的暗器不再收回,专朝着白牡嵘的脸攻击。 那暗器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划过之时发出咻咻的声音,极其刺耳。 她再次朝着她的脸过来,白牡嵘再次后仰头躲避,楚夫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手一转,直朝着她的喉咙划了下去。 脖子一丝火热,白牡嵘就知自己的皮再次被划开了。所幸差了那么分毫,不然她非得血溅当场。 但,就是这一刻,她反而寻到了机会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臂,同时一个后空翻,顺着楚夫人的头顶翻过去,双臂箍住了她的脖子。 两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白牡嵘在下,楚夫人在上。 她就躺在白牡嵘的身上,脖子却被死死地扣住。 这是白牡嵘最拿手的断头台,一旦被扣住便无法唿吸,颈骨也会受到极大的压力,根本动弹不得。 楚夫人抬起两手抓住白牡嵘的胳膊,指间的暗器再次扎入她的皮肉里,但她丝毫不放松。 僵持片刻,楚夫人就开始力竭,连眼睛都开始翻白。 箍住她脖子的手臂不动,另一手松开,手指翻转间一支精细又锋利坚韧的箭出现,她反扣着箭直接抵在了她的下巴颏下,尖端陷入皮肤,血也跟着流了出来。 「生死状立下,两人必有一死一生,这是规矩。」说着,她持箭的手又加了些力道,箭尖也深入皮肉里一截。 见此,那边座位上楚震霍的站起身,他也没想到会这样。面上的焦急掩盖不住,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此时,宇文玠才将茶杯放下,缓缓的将手指张开又合上,不知何时,他这只手都要抽筋了。 不过,那边白牡嵘却迟迟没有下手,楚夫人看起来好像要晕厥了,连腿都使不上力气,摊开着。 「不过,我觉得我若真杀了你,怕是别想活着离开边关了。但我流血了,心里终是不痛快。这样吧,咱们来个另类的割头仪式,是死是生,看你造化了。」话落,她蓦地松开箍住楚夫人脖子的手,然后迅速的起身将她也推了起来。 手中箭顺着她的脖子划了一圈,皮开肉绽却是分寸有余,血流下来,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伤到要害。 做完这一切,白牡嵘便松开她站起了身,翻转手指将手中箭放了起来,而楚夫人则无力的再次倒地。 但她是有知觉的,大口的唿吸,她一边慢慢的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都是血。 「楚将军,你觉得意下如何?若是觉得我此时也不算赢,那接下来可以再来一次。」她脖子上也都是血,还有左臂,青色的衣袖都成了黑色的。 楚震咽不下这口气,但看了一眼仍旧倒地未起的楚夫人,只得僵硬的点头,「王妃赢了。」 白牡嵘轻笑,转头看向姜率,他满眼激动之色,最后朝着白牡嵘磕头。 夷南军的小兵忍不住撞开押解的兵士跳起来高唿,一时间,一片沸腾。 楚震看着他们,双目冰冷至极点,「别高兴的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罪将姜率以及其部下夷南军即日起押解极北白灾之地,永不还朝。」 那些兵士并没有在意,依旧持续欢唿,姜率的脸上反倒再次几分沉重,依楚震的为人,不把自己弄死,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自己死便死了,只要手底下的这些兵士留住了命,便知足了。 两个小兵过来将楚夫人抬了起来,她的脖子已经变成了血色的,活像被剥了皮似得。衣领往下也依旧被血浸湿了,铠甲都变了颜色。 白牡嵘的状况也与她差不了多少,但流了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楚夫人只是缺氧了一会儿,大脑供氧不足,身体才会无力,得好一会儿才能好转。 朝着宇文玠走过来,包括楚震在内,那些副将看着她的眼神儿可谓杀意不掩。但,又都很奇怪,她一个鹭阙坞来的女人为何要救姜率,他们根本不会有关联的才是。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意思,而是宇文玠的意思呢? 这倒是极有可能,兴许宇文玠才是幕后指使者。 看着她回来,宇文玠也站起了身,拿过她之前扔在椅子上的披风,在她走到自己面前站定时,他抖开披风盖在了她身上。 抬眼看着他,白牡嵘想笑,她若是真在这场决斗里死了,估计他会如甩了个麻烦一样开心。但到底是让他失望了,她命大,还活着呢。 「楚将军,军营之事本王回皇城后会如一上禀父皇。边关重地,楚将军几年如一日严守,虽出了一些意外的状况,但皆事出有因。军饷以及粮草,待父皇示下,即会送往边关,还望楚将军耐心等待。」宇文玠言辞之间还是安抚为主,要楚震好好镇守边关。 楚震的脸冷硬的如同被冻住了一样,拱了拱手,没有任何尊重可言,「劳烦小王爷了,一路返回皇城,还望小王爷保重身体。还有王妃,本将真是万万没想到,王妃还是高手。如果再见,本将倒是希望能有机会与王妃切磋一番。」 「承让承让。楚将军能言而有信,老天也会感谢你的。」从他的脸就看得出他气盛的很,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她也没真的杀了他夫人。 最后,楚震真的是废话都懒得说了,宇文玠则带着白牡嵘以及众护卫上了马,这便要离开边关返回皇城了。 骑在马上,白牡嵘回头看了看,瞧楚震那忽阴忽阳的脸,心里倒是几分不安。这个人,怕是不会要姜率和夷南军那么安然的到北方去。 最后告别时,太阳都开始偏西了,想来按照最初的设定,楚震必会在军营中设下宴席之类的。但,这会儿谁都没提这个,楚震是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而在白牡嵘的立场上来看,楚震真邀他们吃饭,这饭也不敢吃,没准儿他一个气不过,往饭菜里下毒了呢。 进了山中的山道,在前带路的军中兵士就催马快奔,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奔跑了起来。 白牡嵘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直挺胸抬头,骑马的姿势一如既往。所以在别人看来,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不由得也几分敬佩她,比想像中的能打的多。 披风下,她左臂被豁开的内侧火辣辣的疼,那楚夫人手里的暗器真是不简单,交手之时杀人于无形。其实到最后她也没看清她手上的暗器到底是什么样儿,是个指环的样子,并不起眼。那两晚与她喝酒,也没见她戴过。 在与她决斗前戴在了手上,也是下了要杀她的狠心了。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流下来的血已经干了,但是触碰到伤口时,还有血往外流,沾了她一手。 亏得她躲得快,否则自己眼下必然是去见马克思了。 很快的,队伍出了山道,那些在前给开路的兵士还一副继续给开路的架势,前头的护卫凶神恶煞的把他们拦开了,然后要后面的队伍先过去。 直至队伍全部上了官道,那几个护卫才驾马前行,边走边回头看,那些个兵士没有再跟着,只是停在原地继续看着他们,直至他们消失在官道尽头。 离开了那些兵士所能看见的距离,白牡嵘座下的枣红马就逐渐慢了下来。前后的队伍也缓缓地跟着慢下速度,陆续不一的都看向她。 深吸口气,白牡嵘环视了一下周边的人,不由得笑了一声,「看我做什么,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再忍耐一会儿吧,这边官道途中有驿站,今晚在驿站落脚休息。」宇文玠看了看她,随后道。 这走的的确不是来时的官道,白牡嵘也认出来了,甚至方向都不一样。由边关那座城来看,这是正北方向,而来时那条路对于那座城来说,是东北方向。 「好,我还能撑住,问题不大。不过,有件事我得问问你,想看看经过你的脑袋瓜儿计算出来的结果会有什么不同。」驱使着马儿往前走,白牡嵘一边说道。 宇文玠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其实大致已经能猜到她要对他说什么了。 太阳开始西坠,官道一望无际,虽说质量不是特别好,跑起马来尘烟飞扬,但是它就像一条干涸的水道,在群山荒田之间蜿蜒向前,没有尽头。 终于,在太阳落下山边的时候,驿站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驿站临山而建,在官道上开闢出了一条岔路来,直通驿站。 这个昏暗的天色下,那驿站亮着几盏灯笼,乍一看像鬼屋似得。 队伍下了官道,顺着岔路前往驿站,大概是有放哨的一早看到了,有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从驿站侧门那儿跑了出来。 最先抵达驿站前的护卫亮出了腰牌,驿站的小兵随即快步的跑去开大门。 大门吱吱嘎嘎的敞开,后面陆续抵达的队伍也畅通无阻的进了驿站。 勒马停下,白牡嵘看了看依山而建的驿站,二层的小楼,大约有二十几间房。两侧还有很长的平房,小兵五六个,倒像是个农家院。 从马背上下来,她左臂几乎不敢动,所幸是裹在披风下,别人也瞧不见。 宇文玠看过来,注视了她一会儿,「你先上楼吧。」 「嗯。」答应了一声,白牡嵘走出人群,然后顺着外面露天的楼梯上了楼。 二楼都是房间,门窗紧闭也瞧不见里头什么样儿,白牡嵘挑了一间房进去,黑乎乎的。 她还没坐下呢,驿站的小兵就上来了,匆匆忙忙的给她作揖问了安,就开始燃灯。 有了光亮,这房间倒是不再像鬼屋了,看着小兵退下去,白牡嵘单手扯开披风,然后开始看自己的左臂。 这左臂也没有防护,所以轻易的就被楚夫人手中的暗器割开了。破开的布料两侧平整,没有丝毫毛糙,就足以见得那暗器的锋利程度。 外层布料上的血都干了,变成了黑色的,她动手撕扯着布料,内层粘在了伤口上,这一扯还挺疼。、 摇了摇头,她转身在床上坐下,这床狭窄的很,而且除了进出这个地方是开阔的外,其余的都是木板,连镂空都没有,就像是把一个木头箱子开了口一样。真够粗糙的,睡在这里头非气闷不可。 就在白牡嵘略嫌弃这床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从外打开,是宇文玠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进来后就反手关上了门。 「你进别人房间的时候能不能先敲门?万一我正在脱衣服呢。」这人没礼貌。 「如果你在脱衣服,为什么不在里面将门扣上呢?这样本王推门推不开,就知道你在里面做见不得人的事了。」他回答,理由很充分,而且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白牡嵘无言以对,「脱衣服怎么就变成见不得人的事儿了?我脱我自己的衣服天经地义,又没扒别人的衣服。」不可理喻。 将那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卷纱布。 「过来。」他在一个木椅子上坐下,一边道。 白牡嵘只得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伸出左臂直接放置在桌面上。 宇文玠拿起一个较大的瓷瓶,拔掉塞子,然后抓住她的手固定她的手臂,便缓缓地倾倒瓷瓶。 一股浓烈的酒味儿袭来,白牡嵘微微皱眉,烈酒浸湿她的衣服,也刺激到了伤口,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浸湿了的布料也和干涸的伤口逐渐分开了,宇文玠不快不慢的一点点撕扯开她的衣袖,小臂内侧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很长的一道口子,从臂弯内侧一直到手腕,活像一条蛇趴在上面似得。 但所幸的是,伤口并不深,无需缝合。 宇文玠用瓷瓶里剩余的酒又洗了洗她的伤口,见没什么不妥,就扯下一条纱布来,缓缓地擦拭。 他的动作很轻,看起来很温柔,也没弄疼她。 比上次他强硬的箍住她让大夫给她缝合时可温柔多了,那时简直就是无言的粗暴。 擦拭干净了伤口附近,他又拿出药瓶来,里面的药是膏状的,他用无名指挖出一些来,一点一点的涂抹到她的伤口上。 「你手干净么?」看他涂抹,白牡嵘生出疑问。 「你自己来?」抬眼看向她,火光之中他水汪汪的眼睛美的很。 白牡嵘看着他的脸,然后摇头,「还是你来伺候白姐吧。」 不理会她,他继续涂药,直至涂到手腕时才停下。 拿出干净的纱布,捏着她的手肘,开始一圈一圈的缠绕。 直至缠满整条小臂,他才停手,在手腕上打结,这一处伤口处理完了。 白牡嵘看了看,也很满意,「小王爷手艺可以嘛。」 没理会她,他又抓起她另外一条手臂放在了桌子上。她右臂套着袖箭,但是接近手肘部分却是在最后她箍住楚夫人脖颈时被她用暗器刺了一下。那儿的布料都变成了黑色的,一处孔洞也很明显。 重复之前的举动,这儿的伤口倒是不足为虑,一个小洞罢了。倒是楚夫人那暗器够锋利,这一个孔洞就像被钉了一根钉子又拔出来了似得,圆圆的。 涂抹了药,无需包扎,只要好好养着,两三天也就长好了。 这回她流的血不多,就是一番打斗累的够呛,骑马在路上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丹田虚空,她也无力到了极点。不过,之后缓缓的就好了。 处理完这处,宇文玠也若有似无的松了口气,看向她,视线从她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抬头。」他静静地指挥,随后站起了身。 仰头,白牡嵘一边转着眼睛看他,他小心的处理她脖子上的伤口,极浅极细,但是血流的相对较多。 而且他触碰之下,不免有些疼,白牡嵘也不由得跟着皱眉头。 「疼了。」看到她皱眉,宇文玠问道。 「废话,这是肉,又不是硅胶,当然疼了。」货真价实的伤。 「既然知道疼,为何要奋不顾身的为与自己无关的人去决斗。」认定的事儿不回头,可是又因何要为此冒险,只凭一腔热血么? 「你知道一句话么,叫做,有钱难买我乐意。」她看着他精緻的小脸儿,一边笑道。笑的有些大,扯得脖子也跟着疼。 处理她伤口的手顿了顿,宇文玠再次看向她的眼睛,「这么说,只要是你乐意愿意去做的,多么冒险多么艰难都会去做么?」 「当然。」回答的毫不迟疑。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颌首,继续手上的动作,还加了力,疼的白牡嵘一哆嗦。 「看吧,这就是你义无反顾的后果。」到处受伤。 「那我也乐意,这叫无愧于心。每个人的道德标准不同,所以也不强求别人,但是我会强求我自己,因为心过不去。」心是一道坎,是自己的心,也是自己的坎儿。 宇文玠没有再问她,她的想法他大概都了解了,她就是这么个人,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 079、大功告成 她脖子上的伤口很细,真真是幸运,若是再深那么一些,就得血溅三尺。 宇文玠微微弯着身体给她涂药,膏状的药附着在伤口上,好像多了保护层一样。 白牡嵘始终扬着头配合,他涂药时还是很温柔的,没让她觉得疼。 「你为什么最终没有动手杀了楚夫人?已立下生死状,即便杀了她,也合情合理。」涂完药,宇文玠直起身体拿过纱布,缠在她脖子上。 在脖子上缠纱布不是很舒服,白牡嵘微微皱眉,这种感觉特别像给狗系项圈。 「你说我要是真的把她杀了,楚震会不会一气之下把我们都宰了?那是他的地盘,他兵马几万,咱们长出了三头六臂也不是对手。所以,我在电光火石之间放弃了杀她的想法,还是留着她的性命更好,我们也能安全离开。」白牡嵘说着,一边抬手摸脖子上的纱布,虽缠的不紧,但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也或许,你根本就没想杀人。」虽黑白分明,但她也并非是那种会下死手的人。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没吱声。人是一条命,岂是说杀就杀那么简单的。揍人是可以的,揍得半死不活,只要有一口气,都能恢復过来。 宇文玠不紧不慢的收拾东西,「你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么?」 他忽然问起这个,白牡嵘也勐地想起来,「对,我是有话要问你。姜率和他的夷南军要被送到北方去,那么会从哪儿走?我担心楚震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说不准在路上做些什么。」 宇文玠看着她,顿了顿,随后开口,「你是准备去搭救么?」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白牡嵘是觉得不能让楚震得逞,多艰难才寻到了生路,岂能被再次斩断。 「你独自一人也能做到么?」坐下,宇文玠看着她,继续问道。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到同意与否,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有什么做不到的,姜率和他手底下的人难道是死的不成?里应外合,没有不成的。」看着他那较之寻常要关切的样子,白牡嵘也缓缓地眯起眼睛,她忽然有个想法。 此次跟着来边关,她抱着两个目的,一个是看看大梁的边关,见识一下除了皇城之外的山水。另一个就是,要找他的印鑑。 在将军府的时候,她都忘记这事儿了,而且连续两晚喝多,根本没机会翻找他身上有没有带印鑑。如果实在没有,就只能去护卫那儿搜搜了。 看她忽然间莫名其妙发亮的眼睛,宇文玠也不知她又想起了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两个人各自移开视线,「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是这驿站的小兵,托着托盘进来,上面是饭菜。 驿站的饭菜,是别想精緻了,但胜在量多。而且主食还算精细,不是那种粗糙的粮食。 小兵把饭菜一一的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退了下去。 白牡嵘拿起筷子,看了看那些菜,然后就笑了,「你能吃的少之又少,这个你吃吧,看起来没多少油。」把青菜推到他面前,这人的肚子不知有多娇弱。 宇文玠的表情并不是特别好,看着那些做的粗糙的饭菜,看起来他都不能吃。 白牡嵘不再管他,自己开始吃,吞咽时脖子有些疼,不过比上次受伤可舒服太多了。 那时伤口太深,流血过多,以至于身体被后腰遗患所支配。这次应当没事儿,只是一点点血而已,不足为惧。 她吃的香,宇文玠却只是吃了几口主食,然后就不再吃了。看白牡嵘吃得香,其实倒是几分羡慕。即便吃脏东西也不会肠胃不适,这也是一种本领,生铁般的肠胃。 他是不行的,如这种做的不干净又放了许多不明油的菜,他吃进肚子,得连续几天别想舒坦。 「你若不放心,去跟上看看也没什么不可。本王告知你路线,其余就看你的本事了。」宇文玠只能帮到这一步了,他是不会派自己的人去帮忙的。 「多谢了。」白牡嵘挑高了眉尾,似乎是表达谢意,她揪下来一块蒸包来,然后起身,站在了宇文玠面前。 「你要做什么?」她明显不怀好意,宇文玠微微向后移动身体,想要躲避她。 「谢你呗。」用右手捏着一块蒸包往他嘴里塞,他自然躲避,白牡嵘受伤的左手就自动的摸上了他的衣领,看似要抓住他阻止他后退,实则在抓住他衣服的时候手就开始往下滑。 虽是手臂疼,但她目的明确,快速的在他腹部摸摸索索,没摸到目标就快速的转移,往他腰间摸。 宇文玠躲避,但最终还是没躲过那块蒸包,被塞进了他嘴里,然后他就跳起来了。 白牡嵘一副失望的神色,还没摸遍呢。不过,她现在倒是觉得,他自己的印鑑可能真的没在他身上。 印鑑有大有小,他的印鑑有多大也不清楚,如果很大的话,带在身上得多沉重。 把她塞进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宇文玠才表现出几分不快来,「你在做什么?」 「占便宜呗。」白牡嵘笑了一声,说的理直气壮。 宇文玠显然是对她很无语,前一刻还好好的,给她处理伤口也老老实实。忽然之间的就像变了一个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休息吧,夷南军北上的路线,会派人给你送过来的。」宇文玠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难保她一会儿不会再出什么花招。明明喝醉了之后肆无忌惮,平时清醒时大多是说大话。可谁知她又经歷了什么,清醒时也开始动手动脚,说她欲求不满真不是冤枉。 眼看着那小子落荒而逃,白牡嵘耸了耸肩,可能把她当成怪阿姨了。 想了想,她排除了一下宇文玠身边的护卫,虽说护卫有四五十人,但几乎次次都紧跟宇文玠的也只有那几个而已。 都是熟脸,她也分得清谁是谁,而且她认为,他们几个势必会住在宇文玠的四周,不会距离太远。 想了想,白牡嵘随后走出房间。推开了门,入眼的便是这驿站的灯火。而灯火也仅限于这一处,再往远处看,便是一片漆黑。倒是天上的星辰格外的明亮,一颗一颗好像眼睛似得,看得人心情大好。 就在这时,有护卫从楼下上来,脚步匆匆。 白牡嵘看过去,随后立即问道:「小王爷住在哪间?」 护卫停下脚步,虽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很听话的抬手给指示告知。 宇文玠住在二楼左侧的倒数第二间房,白牡嵘看了看,随后点头,知道住在哪儿就妥了。 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的夜景,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但这种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和她之前所经歷的那些疼痛相比,完全就是毛毛雨。 随后,她也回了房间,驿站也进入了安眠。除了在驿站外值守的护卫,还有安歇在马厩的马儿不时的发出些声音来。 就在夜深人静之时,灭了灯火的房间一个人影悄悄地熘了出去,没有一丝动静,整个房间好像都熟睡了。 过了将近两刻钟,那身影又悄悄地熘了回来,一直顺利的熘到床边,坐在那儿,然后身体就开始抖。 这个时辰,一个人坐在床边无声的抖,实在是诡异可怕。 不过,抖着抖着,白牡嵘就笑出了声音来,因为实在是太高兴了。 展开一直握在手里的纸,白牡嵘举到头顶看,一张白纸,上面没有一个字,但是在左下角,却盖着一个红红的印鑑痕迹,就是宇文玠的印鑑。 可把她高兴坏了,只是熘进了一个房间,她就找到了日思夜想的东西,果然在护卫那儿。 印鑑很大,印在纸上也足有一个巴掌大小,难怪宇文玠不会带在自己身上,这么大往哪儿放啊。 不敢笑出太大的声音,把她憋得肚子疼,最后躺在床上,举着那张纸看了又看,真是没白来,成功。 这张纸是从皇城离开的时候带在身上的,就是为了如果找到了宇文玠的印鑑就印在这张纸上,毕竟如果她把整个印鑑都拿走,肯定会被很快发现的。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待回到皇城之后,她再在这纸上填上字。就算到时宇文玠否认是自己的字迹,但印鑑做不得假。 几分得意,将纸折好放起来,可体会了一回把自己聪明坏了的感觉。 一觉到天亮,直至有人在外敲门才把她吵醒。 从床上下来,白牡嵘穿上靴子走至门口开门,门外的是宇文玠身边的护卫。 上下看了他一眼,白牡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莫不是自己昨晚去偷印鑑的事儿被发现了? 不过,她想多了,护卫拱手低头,随后双手平摊,上面是一张纸,绘着路线,旁边还有註解。 看到这张纸,白牡嵘就明白了,伸手接过,然后扬了扬下颌,「谢了。」 护卫再次低头,然后便离开了,白牡嵘则拿着那张纸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迅速的回到房间里拿过自己的披风,跑着离开了房间。 蹬蹬下楼,招唿驿站的小兵把她的枣红马牵来。 枣红马经过一夜的休息,已吃饱喝足,白牡嵘跳上马背,驱使马儿离开了驿站,眨眼间就上了官道。 她一切行动都是随性,不做过多拖沓和迟疑,随着她上了官道后,驿站里才有几匹马跟着出去,远远地跟着她,显然是不放心。 宇文玠虽不会管姜率以及夷南军的死活,但最终还是不放心白牡嵘,务必得看着她才是。 顺着官道向北,在官道穿入两座山之间的时候,处于西北方向有两座山交叉在一起。中间有一条小路,看起来是经常有人通行的样子。 白牡嵘确认了地图上的路线,然后便调转马头直接进了那小路。 最初的路径有些狭窄,不过对于马儿来说并不算难事儿,在其中小跑,很快便走出了狭窄之处。 两侧山林茂盛,但中间的路却很平坦,再往深处走,却是豁然开朗。 原来,这山也只是一小片阻隔而已,这后面是农田,而且很多,一片接着一片。 这个季节,农田荒芜,什么都没有。但是靠山的边缘是有路的,应当是种田的季节附近的百姓们开闢出来的道路。 不过神奇的是,宇文玠是怎么知道这路线的,他又不是当地居民。 离开了农田的区域,一条土路就出现了,驾马上了土路,即便这个天气,也能看到土路上有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 就是这条路了,一直向北,从边关大营出来,走的就是这儿。 姜率和夷南军是『有罪』,所以他们这一路的待遇不会好,说不准夜里都不会让他们休息,得一直赶路。 骑马顺着痕迹去追,尽管走的是不平整的土路,但枣红马跑的也分外起劲儿。 太阳升上了半空,白牡嵘也不禁觉得有些饿,而且左臂不是很舒服,但也幸好并不疼。 马儿的速度再次加快,在崎岖的土路上奔跑,路过数不清的村庄和山,最后终于在下午时分听见了土路前头髮出的噗通噗通的声音,还有一些听不清楚的说话声,像是骂人,又像是吵架,反正声音特别大。 白牡嵘也勒马降了速度,缓慢的跟进,没用上一刻钟,便远远地看见在土路上前行的队伍。 人很多,土路弯曲,所以前头有很多人都看不见。 所有的夷南军都被很粗的绳子连环捆绑,就像几串大蚂蚱似得。 押送他们的是楚震的玄甲军,不知是哪个将军手底下的兵,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拎着马鞭,不时的扬起马鞭抽打他们,让他们快走。 被抽打到的兵士愤怒异常,破口大骂,换来的就是更重的抽打。 有的人脸都被抽的皮开肉绽,但仍旧是不惧怕,愤怒支配身体,怕是眼下有刀子亮出来,他们也不会退缩。 找到了人,白牡嵘也放慢了速度,为了避免被那些押解的兵发现,她远远地跟着,有时前面的土路太长的话,她会在有遮挡的地方躲一会儿,之后再跟上去。 太阳逐渐偏西,前头队伍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明显是都没给那些夷南军吃的喝的,他们能走得动才怪呢。 就知道楚震得想尽办法折磨夷南军,如果他们能自动的死在半路上,那就更好了。如果死不了,就创造机会让他们去死。 太阳落了山,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前头行路的『罪人』们吵吵嚷嚷,惹得那些押送的兵士大发雷霆。叫骂声和鞭子声都格外的刺耳,白牡嵘远在后头都听得见。 后来似乎那些押解的兵也抽打的累了,最后停了下来。这条土路都被占领了,虽夷南军的人数多,但全部被捆绑在一起,又不给吃喝,他们虚弱的很,即便是想反抗,怕是也没力气了。 那些押解的士兵终于从马上下来了,命令夷南军原地坐下不许动,一部分人转圈巡逻,另一部分人生火,准备做些吃的自己吃。 白牡嵘也下了马,迂迴的绕到了土路后面的山上,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篝火亮了起来,那些兵士也在忙着做饭,显然他们这一路一直吆喝也没休息,都累得很。 那些夷南军兵士则都坐在一处,双手被负后的捆绑,像被束缚住了翅膀的鸡。有的可能是不甘心,一直在试图挣扎,但凡被巡逻的兵士看见,得来的就是一鞭子。 黑夜很安静,鞭子抽打人时发出的声音特别的响,在山间还有回声,听着就知打在身上得有多疼。 那些兵士应当是在煮粥,毕竟在野外,也就这玩意儿最方便了。 虽不是特别好的精细粮食,但煮熟之后的粥开始散发香味儿,连在山上的白牡嵘都闻到了。 连续没吃没喝只在赶路的夷南军之间也响起了吞咽的声音,他们也很饿。 一大锅粥煮好,那些兵士也都迫不及待的准备去吃饭了,巡逻的兵士数量减少,大部分都聚在一起吃饭了。 时机正好,白牡嵘也缓缓的从山上往下走,尽力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接近土路边缘时,白牡嵘直接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一点一点的接近。 那些吃饭和巡视的人没听到她的动静,但是紧挨着山边坐在地上的夷南军兵士听到了。有两个人勐地回过头来,很精准的找到了趴在地上的白牡嵘,距离他们仅仅两三米的距离。 白牡嵘立即竖起食指放在唇前要他们噤声,那两个兵也认出了她来,同时眼睛一亮。 下一刻,他们俩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但是心脏却砰砰的跳,看来,要得到解救了。 匍匐的爬到他们身后,白牡嵘手指间转出一根极细的箭来,箭尖锋利,呈三角形态,完全可以当匕首用。 动手,开始割那很粗的绳子,它们紧紧地捆缚在这些兵士的身上,双臂被转到身后,缠的太紧,他们的手都变成了紫色的。 小心谨慎的割了一会儿,绳子终于被她割开了,那兵士也立即扭动双手,很快,双手得到了自由。 没有任何话语,他转头看了白牡嵘一眼,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那支箭,动作小心的给他前头的人割绳子。 他们一共被排成了数列,每一列都用一根绳子捆绑,这绳子很长又很结实。 从某一个部分断开,那么左右两侧就都容易挣开了。、 所有的兵士一个挨着一个的开始暗暗的扭动双手,绳子也一段接着一段的被解开。 白牡嵘又退回了山林里一部分,然后开始往队伍最前方处移动。 那姜率也不知怎么样了,耿直到可以说没什么心眼儿的人,也是楚震的眼中钉,这一路上不知得被折磨成什么样儿。 在山林间小心的移动,终于挪到了队伍最前头,也瞧见了单独被捆绑着的姜率。不同于那些夷南军,可以坐在地上,他是被捆在树上的。这些人,都不肯让姜率坐一会儿。而且,他的头耷拉着,好像的确是遭受到了什么虐待。 观察了一会儿,这队伍前头一直都有一个兵士在守着,他是不走动的,看样子他主要的目的就是看守姜率。 躲在一棵树后,白牡嵘盯着巡视的兵走远,随后脚下一动,无声无息的靠近那个站着不动的兵士。 由他身后立手成刀,直接噼在了他的肩颈一侧。下一刻,那兵士无声无息的身体一软,往地上倒去。 白牡嵘托着他,将他一点点放在地上,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随后,她直接转到了姜率那儿,先歪头看了看他的脸,然后动手把捆在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姜率没有任何的动静,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上一股腥味儿。 顾不上那么多,解开他后,白牡嵘就把他拖到了山林里,速度很快,一直拖到了深处,才把他放在了一片树丛后。 借着昏暗的光线,白牡嵘上下的看了看他,在摸到他腹部腰部的衣服湿湿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受伤了。 但所幸的是,他还留有一口气,还活着。 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姜将军?」 姜率发出了一丝较为微弱的声音,但却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山下忽然响起吵闹的动静,白牡嵘一凛,知道是巡视的兵士发现自己的同伴被攻击而姜率不见了。 几乎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下面的动静就变了,那些夷南军反抗了,看来都从绳子的束缚中解除了。 他们若是反抗,那些负责押解的小兵数量不及,结局也只能是死。 但,他们不死,就得是那些夷南军死,总得有人死,这事儿才能解决。 索性不管了,白牡嵘继续拍打姜率的脸,他脸上那些鬍渣像乱草似得,她拍他几下都嫌扎手。 终于,姜率的神智渐渐恢復,然后睁开了眼睛。起先黑乎乎的,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逐渐的,他看到了白牡嵘模煳的轮廓,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彧王妃?」他有气无力,整个人似乎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似得。 「没错,是我。我不放心,担心你们会死在路上。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若是不来,估计你们都得死在路上。」她盘膝坐在那儿,单手托腮,一边笑道。 姜率松口气,同时听到了山下的动静,「这是、、、」 「你手下的兵在反抗呗,很快就能解决,押送的兵士只有你们七分之一,人太少了。」即便夷南军没吃没喝,体力不行,但人是没有极限的,精神支配身体。 「多谢彧王妃。」姜率最初还以为是宇文玠,但自己猜测错误。 「你的谢我领了,不过你的兵也不差,铁骨铮铮,始终没人求饶。」这一点,白牡嵘非常的佩服,不是谁都具备这种精神的,在那个世界的歷史上,就出现许多的出了名的汉奸软骨头。 姜率欣慰一笑,「他们都是夷南汉子,虽来自不同的寨子,以前也有恩怨冲突,但现在都是异姓兄弟。」 「所以啊,我才觉得你们不能死。诶,打斗声没有了,看来你的兵赢了。走吧,去给你查看一下伤势。」说着,白牡嵘起身,拖拽着把姜率扶起来,然后架着他往山下走。 靠近山下,血腥味儿也飘了过来,夷南军也正在找姜率,见白牡嵘和他从山上下来,立即跑过来几个人,把虚弱的姜率接了过去。 走出树林,前后的看了看,山路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些尸体,有那些押解的兵士,也有夷南军的兵士。 一部分夷南军在收尸,还有人在弄火,是打算将尸体处理了。 说真的,看到这种场面,白牡嵘不由得生出一股应该将杀人兇手缉拿归案的激情来。但,之后就觉得自己好笑,在这个时代,杀人犯法是对普通老百姓才起作用的。 姜率被扶着在土路上平躺下来,然后就有人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 这之间,又有一个兵士跑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粥,是之前那些押解兵士煮的。 白牡嵘坐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感慨万千,他们对姜率是真的忠心,明明都饿的像狼一样,但都没有去争抢吃的,反而先给姜率送来了。 一边处理伤口,姜率一边喝了一碗粥,他的状态比刚刚好了很多。 腹部的几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姜率就站起了身。别看受了伤,但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他这身体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彧王妃,请受小人一拜。」姜率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给白牡嵘跪下了。 随着他跪下,四周那些夷南军也都跟着跪下,一时间,白牡嵘恍若接受朝拜的帝王,弄得她也愣了。 回过神儿来,她就笑,把姜率扶起来,然后摇头,「你可别这样,我受不起。我做这些,纯粹是我个人兴趣,你们也不必有负担。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当初我随口一说要你们去北方清雪救灾,就是想有个藉口让你们离开楚震的管辖。但是,事已至此,这北方你们也去不成了。」拽着姜率坐下,她一边说道。 姜率点点头,「却是如此。」若自己一人,怎样都成。但还有这么多忠心跟随他的兄弟,他得为他们负责,寻找出路。 「将军,我们回夷南吧。」其中一个兵士忽然说道。 白牡嵘一听,然后点头,「这主意不错。虽说夷南河关口现在换了人,但那儿是你们的根据地。你的这些兄弟大部分老家都在那里,回去之后即便不再保家卫国,但也能回家与家人团聚。只要低调点,楚震怎么可能找得到你们。」 「夷南地形复杂,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六十六峰九十二洞,夷人分布各处,不熟悉地形的人是甭想轻易攻进去的。唉,谁又想到会落得这个下场。」当初带兵离开夷南河来到西南关口,可没想到会以这种结局收场。 「世事难料嘛,谁又说得准。活着才重要,何时何地都不能放弃是真的。姜将军和你的兄弟们始终都没放弃,这让我十分佩服。你们回夷南的话,路途很远,这么多人,总是不能一路乞讨回去。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等着。」白牡嵘笑的几分险恶,话落,她站起身,穿过人群朝着来时路走去。 姜率以及那些夷南军都看着她离开,直至消失在土路的拐弯处。 大概一刻钟,白牡嵘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笑容满面,好似得了什么大便宜似得。 走回来,她手里拎着一个钱袋,是黑色的,一看就是男人的。 把钱袋扔给了姜率,「这个拿着吧,到哪个城里去当铺兑换,能换不少钱,够你们一路用的了。」 姜率看了看白牡嵘,随后打开钱袋,里面除了两锭银子外,还有一枚玉佩。 「这是、、、」姜率瞧这玉佩,不是一般的东西。 「我的财产呗。天色太晚了,我也得回去了,得跟着小王爷回皇城。你们也上路吧,咱们有缘再见。」看他们都安全了,白牡嵘也没什么心思了。边关一行,可谓收穫多多,连宇文玠的印鑑都搞到了,想想她就不由得想笑。 姜率站起身,冲着白牡嵘拱手抱拳,随后又深深一拜。他手底下的兵士也跟着拜她,白牡嵘轻笑,一边摆摆手,就快步离开了。 一路上有人跟着她,她也是在进山之后才感觉到的。想想就知道是宇文玠不放心,所以才会派人跟着她。 回到了自己放马的地方,还有另外四匹马在那里,都是从驿站跟出来的护卫。刚刚他们一直藏在别处,白牡嵘到了这儿就对着空气叫他们出来,他们也才知道,原来她一早就发现他们了。 「走吧,大事已成,我也放心了。」跃上马背,白牡嵘摸了摸飢饿的不得了的肚子,然后调转马头往外走。 那四个护卫跟着,其中一个脸微皱,因为白牡嵘刚刚拿走的钱袋就是他的。 之前,白牡嵘用玉佩换碎银子的时候,就是把玉佩扔给了他。他那时要交给宇文玠,但宇文玠没要,要他存放着,回了皇城之后换成银子分发给之前给白牡嵘碎银子的护卫。 谁想到,那玉佩放在身上才仅仅几天,就又被白牡嵘抢走了。 这位王妃,简直与强盗无异,让他们无话可说。 山间的夜晚黑的如同被墨汁泼过一样,马儿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几乎是到了半夜,才进入靠近官道的山林里。 终于顺着来时的那条两座山之间的缝隙出来后,倒是依稀的能看到一些官道的影子。 护卫拦截住了还想往驿站那边去的白牡嵘,表示要顺着官道前行,因为一大早宇文玠就与剩余的队伍离开驿站了。 白牡嵘倒是没想这宇文玠这么着急,居然一大早就离开了。 调转方向,马儿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四个护卫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把她围在中间,但看起来却像押送似得,和之前押送夷南军没什么区别。 奔跑了一段路,白牡嵘实在是饿的没力气了,勐地勒马,使得后面的护卫也紧急勒马,三匹马险些撞上。 前面的护卫也停下了,都看她,不知又怎么了。 「不行了,白姐要饿抽了。一天水米未进,再饿一会儿我该低血糖了。我听到山里有野鸡在叫,你们去抓野鸡来,我要吃。」从马背上下来,她的确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直接走到官道边缘坐下,怎么也不走了似得。 护卫无可奈何,真的是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管时机对不对。 但,王爷都奈何不得她,更何况他们呢。 没办法,四个人从马背上下来,一个人负责马匹,另三个人就进了山。 很快的,山林里亮起了篝火,一个护卫很痛快的燃了火,还支起了架子,准备给她烤野鸡。 白牡嵘也挪动脚步进了山,在火堆边坐下,后背靠着树干,有气无力。 两个护卫拿出水袋来送到白牡嵘手里,她喝了几口,算是缓解了一下口干舌燥。 动手,把缠在脖子上的纱布解下来,缠了一天像狗项圈似得。 「王妃,待一会儿填饱了肚子,咱们就赶紧上路吧。始终没和王爷汇合,王爷必然会担心的。」坐在对面的护卫看着白牡嵘,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白牡嵘看过去,想了想,「等我休息好了再说吧。」 她是将随心所欲发挥到底了,两个护卫根本是毫无办法,只能任她由着性子来。 很快的,去抓野鸡的两个护卫回来了,一人手提着两只已拔毛剥皮的山鸡,另一个手里则拎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都血粼粼的。 两个人如同保姆和伙夫似得,回来后,就把野物穿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木棍上,然后架在篝火旁早已准备好的架子上烤。 看他们做事的方式,显然是熟练万分,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闻着肉被火烤之后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白牡嵘不由得流口水,「既然你们手艺都这么好,为何去往边关的路上时,夜宿山林没有抓这些东西填肚子?得吃肉才有力气啊。」 「因为王爷不喜欢闻这气味儿,他闻到了之后会不断的咳嗽。」所以,他们也不烤这些东西吃。 无言以对,宇文玠真是难伺候,毛病太多了。身体过敏,肠胃不好,这回终于轮到唿吸道了。 他全身上下除了外皮长得特别好之外,一身的臭毛病。 闻着山鸡和兔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儿,白牡嵘不由得凑近篝火,盯着那开始吱吱冒油的野物,她不由问道:「根据你们的经验,是兔子好吃还是山鸡好吃?」 「若是撒盐的话,兔子好吃。但眼下也没有盐,山鸡会更好吃一些。」护卫说道,这是他们的经验。 白牡嵘很期待,这不加盐的野味,不知是什么味道的。 等待了好一会儿,护卫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野味上插了插,随后就确认已经熟了。 分别将一只山鸡和兔子送到她面前,想吃哪个她先选择。 各自扯下一条肉来,白牡嵘放在嘴里品尝,都品尝过后,她点点头,「在我看来,兔子好吃。」话落,她直接把兔子拿走,开吃。 护卫也不言语,四个人开始分吃两只山鸡,他们跟了白牡嵘一天,除了喝水就没吃过东西,也饿了。 「回了皇城,也就不会有这种经歷了。所以呢,我决定慢慢赶路。你们几个若是觉得不行,那就一会儿去追赶宇文玠。放心吧,我不会跑的,优哉游哉熘达熘达,相信有个五六天,总是能回去的。」白牡嵘扔掉一截骨头,一边说道。 四个护卫满面苦色,对她真的是无可奈何,头疼不已。 看他们几个面上的苦色,白牡嵘笑出声,至于吗,她就是想慢点走而已。宇文玠那赶路的方式,跟要去投胎没什么区别,太累了。 还是这样慢慢悠悠的适合她,也正好让她适应适应这野外生活,日后离开皇城,免不了整日这样过日子。 而且,她今天听到姜率说夷南有六十六峰九十二洞,听着就绝险无比。在那种地方藏身,很安全。所以,丰城的话,现在变成了她的第二选择了。 080、越发卑鄙 一只野兔填饱了肚子,虽是没调味,但也不难吃。白牡嵘擦干净了手,又查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左小臂,然后就靠着树干打算小睡一觉。 一天水米未进,她也是真的累了。 对面那四个护卫一直不眨眼的看着她,本想期盼着她能奇蹟般的开口说,咱们启程吧。 但终究是妄想了,白牡嵘根本就不是那能对他们包容的人,按理说,他们之前也没得罪过她吧。 不管他们的想法,白牡嵘很快就睡着了。可能是知道有人会自动的守夜,所以她也不担心。 很快的,黑暗褪去,山林的清晨随着逐渐变明的天色而到来。 护卫也陆续的都清醒,两个人专门去负责马儿,将它们的绳子散开,让它们自己在林子里找些吃的。 这个季节,吃的东西很少,马儿也根本不能吃饱。 白牡嵘也因为他们弄出的声音而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忙活的护卫,他们还真是不管到哪儿都不偷懒。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伤口已经长上了,只要不去动它,应当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咱们启程吧,看你们熬了一夜,愁得黑眼圈都出来了。」站起身,白牡嵘活动了一下筋骨。随着她说话,那几个护卫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几分。 暗笑,白牡嵘觉得无话可说,马儿被牵回来,他们也陆续的走出了山林。 官道还是一如既往,天明了,但是在这儿还看不见太阳。 各自上马,随后顺着官道向前奔去,余下尘烟裊裊。 护卫是知道路的,在这条官道上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就调转马头进了一条土路。在较为宽阔的土路上路过两个村庄,之后又上了官道。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悬在了天上,照在身上也不觉得暖和,逐渐接近皇城,温度也降了下来。 身上的大氅不是厚的,最厚的狐裘披风在大队人马随身携带的行礼中呢。虽是有意想在路上边走边玩儿,但是距离皇城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低,只怕自己会先扛不住。 还没等白牡嵘做好选择呢,晌午时分,居然瞧见了官道前方那些护卫的影子。 都骑着马,速度也不快,他们行在官道上,特别的显眼。 看见了自己的队伍,护卫是十分高兴的,赶紧催促马儿快行,追上前面的队伍。 白牡嵘也没想他们的速度会这么慢,跟着护卫快马追了一会儿,就距离前面的队伍不足十米了。 前头的队伍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逐渐的停了下来。 驾马进入队伍,后面的护卫也给她让开了路,一直到达队伍中间,也看到了宇文玠。 他已经把厚重的狐裘披风拿出来披上了,兜帽罩在头上,只露出一张脸来。 不过仅仅是瞧他露出来的脸看着就不太好,本来就白,现在瞧着好像更白了。 「还没到皇城呢,你就受不了这温度了?你可怎么办呀?要是有一天你不再是小王爷,估摸着活不过三天。」这一路其实不算惊险,路上也没吃什么苦,他就成这样了。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没回答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宇文玠只是平静道。 「嗯,处理好了。」白牡嵘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狐裘披风,单手解开身上的大氅递还回去,然后把狐裘裹在了身上,还是这玩意避风保温。 「咱们这次在哪儿停下来歇息?我又饿了。」驾马与他并行,白牡嵘一边问道,似乎是没什么心事,所以注意力都在吃上面了。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宿在野外。」 「你是对你们大梁官道沿途的驿站有什么意见么?」路上都有驿站,虽说可能不是平均的分布,但基本上一天下来能碰到一次两次。 「沿途的驿站脏乱不已,野外都要比那里干净。」这就是宇文玠的想法,他嫌脏。 白牡嵘无言以对,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就情愿在外头享受低温? 不过,他说的倒是也没错,驿站床上的被子散发出一股怪味儿来,可见是许久都没洗了。 但凡是官家的人路过,都会去住,那一张床不知睡过多少人了。有些人可能不爱洗澡,臭脚丫子之类的。单是想想,白牡嵘也觉得噁心,从而觉得宇文玠的想法很正确,还是宿在野外干净些。 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白牡嵘与众人一同驾马快行,期间喝了一些水,倒是也还撑得住。 就是不时的想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只不过都在赶路,她总不至于要大家都停下然后去解决吧。 终于,随着接近傍晚时,队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开路的护卫寻到了可以过夜的地方,之后就下了官道,进了树林。 进了林子,勒马停下,白牡嵘便独自去解决生理问题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骑马,她的屁股倒是也不疼了,她认为自己的屁股可能已经磨出茧子来了。 进了树林深处许久,她才出来,护卫已经把篝火都点起来了。 「我要吃野鸡。」她可不吃没滋没味的粥,当然了,这些护卫肯定也不愿意吃。但因为烤肉时发出的气味儿宇文玠不喜欢,所以他们都不弄野味吃。 昨晚跟着她的护卫看了看宇文玠,随后问道:「王妃,确定吃山鸡而不是兔子么?」 「不一定。」白牡嵘故意为之,瞧护卫那郁闷的样子,她反而笑的开心。 既然她发了话,而宇文玠也没反对,几个护卫迅速的进了山。其实他们也想吃肉,但因为都知道宇文玠的毛病,所以谁也不会主动的提出来。 这回白牡嵘主动提出,即便到时宇文玠发怒,顶锅的也是她。 走到宇文玠那儿,他坐在一棵树下一动不动的,他就像雕塑似得,极其的安静。 狐裘披风裹在身上,只露出他那一张精緻的小脸儿来,瞧着却是有几分失去了精神的样子。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瞧他真是挺可怜的,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我见犹怜的气息,使得她都没经过思考的问出了这句话。 「肠胃不适。」看着她那略带关切的眼神儿,宇文玠回答了一句。 闻言,白牡嵘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无语又早已猜到。 「你可怎么办呀?」她都替他发愁。 「死不了。」宇文玠收回视线,她那表情他瞧着很碍眼。他也不想这样,但奈何,世事又不是自己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他也想如她那样有一副生铁般的肠胃,吃土也不会不舒服。、 瞧他那表情,白牡嵘撇了撇嘴,还生气了? 摇摇头,她也不再理会他,心情真是好。 心想之事都完成了,前方似乎是一片光明,单单是预想一下,笑就不由自主的露了出来。 很快的,护卫打猎回来了,这次,他们可不只是抓了两只山鸡一只兔子而已,而是收穫颇丰。 这个季节,山鸡和兔子能抓到,但是这回他们抓回了两条蛇来。很明显蛇应当是在某个地方藏身冬眠呢,都被他们掏出来了。 那两条蛇很长,因为已经死了,被拎在手里的时候晃晃荡盪的,看着有几分吓人。 他们在距离宇文玠最远的地方处理猎物,手法精湛,熟练异常。两条蛇被痛快的剥了皮,那蛇皮虽颜色发暗,但是花纹交错斑斓,好看的很。 白牡嵘一边看着一边摇头,不知那蛇皮能不能做个钱包什么的。 处理完毕,他们开始穿上开烤,当然是在距离宇文玠最远的地方烧烤,免得他闻到气味儿。 不过,同处一片天空下,空中又有微风吹过,那烧烤的气味儿还是不时的飘过来。 很明显瞧见宇文玠脸色不是很好,有时被吹过来的气味儿浓烈,他会直接屏住唿吸,选择用不唿吸的方式应对这难闻的气味儿。 「从小到大,你都这么活过来的?」看他那样子,白牡嵘不由问道。 「也有气急的时候,甚至觉得一死百了算了。」宇文玠回答她,一边微微转动身体,背对着烧烤那边。 「然后呢?」他将身体转到了她这侧来,她也能更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了,果然是不爽的模样。 「然后一气之下,就接连吃了五个桃子。」宇文玠的眼睛好像因为烧烤野物的气味儿给呛得,比之前更水汪汪了。 挑起眉毛,白牡嵘随后就笑出了声音来,「这就是你选择一了百了的方式?太奇葩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还很了不起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她嘲笑他,宇文玠也不再说话了,这的确是只有他自己能选择的解决掉自己的方式。 「好吧,我不笑你了。吃了五个桃子之后呢?」她好想知道结果,明明这自杀方式无比蠢,可又好想听他继续说。甚至期盼着接下来他还能再发明一些新奇的自杀方式,来给她找乐子。 瞧她那迫不及待知道结果然后大笑的样子,宇文玠咳嗽了一声,随后道:「腹泻了七天,瘦的不成样子,但也活过来了。」 白牡嵘不掩饰自己的笑,而且在宇文玠看来,她笑的真的很讨厌,尽管笑脸是漂亮的。 「很好笑么?」他问。别人吃桃子是享受,甚至穷人都吃不上桃子,但他吃了是要命。 白牡嵘点点头,「你真是太奇葩了,白姐见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你可以排在第一。」这是真的,谁的奇怪也比不过他,而且不招人讨厌又好笑。 她完全把自己当笑话,宇文玠也几分生气似得,转过眼睛不再看她。 就在这时,那边的野味烤好了,护卫叫了白牡嵘一声,她也迅速的起身走了过去。 全员聚在一起吃野味,还有煮好的粥,两相搭配,还真是天作之合。 尤其是这队伍里护卫都带了盐,此次吃的野味也是调好了味道的,吃进嘴里,真是与众不同。 白牡嵘品尝了一块蛇肉,之后眼睛就睁大了,没想到这么好吃,比野鸡和兔子好吃多了。 看她那表情,昨晚就和她在一起的护卫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直接把穿着蛇的那根棍子递给她,归她了。 「讲究。」白牡嵘挑了挑眉毛,然后接过,她也不客气了。 护卫无奈失笑,这个王妃真不像是深闺中的小姐,反而像是混迹绿林的草莽,而且是那种在绿林混出名堂来的草莽。 蛇肉好吃,类似于鸡肉和鱼肉之间,十分细腻。白牡嵘从没吃过蛇,也从没想过蛇肉会这么好吃。果然,经常在野外打猎的人才更有经验,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 吃饱喝足,她也擦擦手返回了宇文玠那边,而往回走时才发现,宇文玠早就躲到远处去了。 瞧他那样子,就让她不得不笑,不过又莫名的很可怜。 把兜帽扣在头上,白牡嵘朝着他走过去,「你就不饿么?去边关的时候,你在路上只喝水不吃东西,我以为你是故意的,让自己看起来很虚弱,用来迷惑楚震。现在看来,你也并非是故意的,只不过将计就计。」 「离本王远点儿。」她走近,身上带过来的烧烤过后的味道也传了过来,他忍不住咳嗽,脸看起来也很难受的模样。 停下脚步,白牡嵘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是有一股烤肉过后的味儿,但挺香的。 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白牡嵘用狐裘将自己好好包裹一番,这么昂贵的披风,眼下完全当成了被子在用。 宇文玠很安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除了蓦一时咳嗽一声之外,基本是静止的。 这就是一枚安静的美男子,他就不觉得无聊么? 山林之中彻底暗下来,但这一处因为有几处篝火燃烧着,所以也并不黑暗。 白牡嵘靠在那儿很快就迷迷煳煳的,一直横亘在心里的事儿都完成了,所以格外的放松。 一个姿势固定的时间太久,身体也僵硬,白牡嵘在扭动身体的时候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对面不足两米开外的宇文玠,他好像还是那个姿势,而且,也没睡。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他的眼睛也转到了她身上,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她只能瞧得见他水汪汪的眼睛。 真是好看,像两个被清洗干净的玻璃球,bulingbuling的闪着光。 两个人对视着,相对无言,黑夜寂静,只有火堆燃烧时噼啪噼啪的声响。 也不知对视了多久,白牡嵘忽然无声的笑了笑,「像夜猫子似得不睡觉,眨巴着你那大眼睛做什么呢?」不吃饭只喝水,白天一直在赶路,他的精神头真是旺盛。难不成,是因为年轻的关系?想她年轻的时候,也的确是能熬夜,连续熬三天都没事儿。 「在计算时间。」宇文玠回答道。 「时间还用计算么?天亮了,就启程。」不懂他的精神世界。 「本王在计算回皇城的时间,何时回去才最好。」他所说的计算时间绝不是白牡嵘想的那样,他有自己的想法。 闻言,白牡嵘不由摇头,「那何时回去才最好呢?」 「后日吧。」宇文玠想了想,似乎已经计算好了时间。 白牡嵘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是,这小子是个能干大事儿的傢伙。就是不知运气好不好了。 「怪不得我们今天很快就追上你们了,看来你也没急着赶路。既然打算后日才回皇城,这两天要一直在路上晃荡?」微微皱眉,这么多人目标也大,有心之人瞧见了,就会轻易的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 「你有什么主意?」看她那样子,显然是有主意了,他倒是想听听,虽然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白牡嵘想了想,随后起身,朝着宇文玠走了过去。 见她行动,宇文玠也无意识的朝着旁边挪了挪。他屁股下是『专座』,很柔软。 白牡嵘本也没打算坐到他的座位上去,但见他给自己腾地方了,她也不客气,拢紧了披风就一屁股坐在了上头,还真是挺柔软的。 这傢伙对自己是真好,不过也不能怪他,那么娇弱,的确得好好养着。 坐到一起,倒是显得几分狭窄,宇文玠看了看她,也没吱声。 「还是你这里舒服,坐在那儿睡着了,我的屁股都要坏死了。」身体向后,正好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真舒坦、。 宇文玠没言语,安静的坐在那儿,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话。 「我是这么想的,整天在路上奔波多无聊,吃不好睡不好的。我说,不如咱们换个地儿待两天吧,不用走多远,距离皇城最近的城池就可以。在城里待着多好,还可以品尝一下特产小吃什么的。」这就是她的想法,而且未来她都打算这么做。既然待在这个世界不知何时结束,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四处看看风水人情什么的。 缓缓转头看向她,兜帽边缘的绒毛贴着他的脸,似乎在争相对比谁更白。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吃喝玩乐。」宇文玠简化她的意见,就是这个意思。 白牡嵘也没反对,「怎么样?成交不?你若是觉得花自己钱很委屈的话,那就花我的钱,我这人其他方面不说,对钱倒是没那么执着。不过眼下我身上也没带,你先替我付了,回到皇城之后,我再还给你。」她这个建议,可以说是十分之公平了。 哪知宇文玠却用一种怀疑的眼神儿看着她,「确定你到时会把钱拿出来么?」他不确信。 「你这小孩儿,再怀疑白姐,可对你不客气。就这么说定了,我要去别的城池玩玩,你陪我玩儿,兴许到时我会多给你点钱。」把自己拢紧,白牡嵘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一觉。时间还早,再和他聊下去,说不准就得打起来。 宇文玠却仍旧不眨眼的看着她,瞧她那小脸儿像个糰子似得,明明应当是听话的类型,谁又想得到她如此不驯。 整张娇媚的脸上都写满了一个字,疯。 「不要再看白姐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很容易出事儿的。」闭着眼睛,也感受得到他的眼神儿,弄得她很不舒服。尤其是他长得太漂亮了,若是长得丑一些,她也就没什么压力了。 如此看来,她也是个看脸的人,肤浅。 「本王的品味不至于如此。」宇文玠收回视线,也舒服的倚靠好。 「你以为你这么跟别人说,别人就会相信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之后十分清白么?怎么关键时刻这么单纯。纵观我所见到过的,哪怕是上了年纪的男女,都不会盖着棉被纯聊天。但凡有点生活阅歷的,都不会信你这说法。」她见过的可多了,因为男女关系而产生的纠纷更是无数。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去跳广场舞都能跳出黄色纠纷来,简直是刷新三观。 「你是想给本王侍寝么?」她说了一串,没离开过这个话题,宇文玠疑问道。 又是这俩字儿,白牡嵘霍的睁开眼睛,「我要是真给你侍寝,你敢脱衣服么?」她音调变低,听起来好像是他若说敢,她就立即行动的样子。 宇文玠的舌尖熘了出来,在下唇上转了一圈又回去了,之后,他便不吱声了。闭上眼睛,要睡觉了。 没听他回应,白牡嵘轻轻地切了一声,就知他没胆子。说大话倒是不经过思考,这会儿又变成缩头乌龟了。 闭上眼睛,她也睡觉,屁股底下舒服,她也很快就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天都大亮了,白牡嵘缓缓直起身体,也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彻底霸占了宇文玠的专座,而他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小子倒是比她想像中的有风度,她抢了他的位置,他自己自动滚了,没有吵醒她。 护卫们已经在开始做准备了,她起身后,一个护卫过来迅速的收起宇文玠的专座,然后打包带走。 见此,白牡嵘只是笑,这帮护卫跟保姆差不了多少。 待要出发的时候,宇文玠也回来了,他的脸色仍旧不是太好,似乎身体还是不舒服。 白牡嵘怀疑他是在驿站吃饭吃的,做的饭菜不是太干净。但,可能只是想对他来说不干净,因为除了他,其他人都好好的呢。 互相之间没什么言语,大家上马,然后离开了山林。 上了官道后,队伍的速度快了起来,马儿奔跑时尘烟飞扬,而且也越来越冷了,说明距离皇城也越来越近了。 不知她昨晚的提议宇文玠是否有採纳,这么疾奔,估摸着明天一早就得到皇城。 白牡嵘一路猜测,但在接近晌午时,宇文玠就给了她答案。在官道上远远地看见了一座城,在抵达进入那座城的岔路时,前面的队伍直接改变方向,显然是要进城。 白牡嵘不由轻笑,看了一眼处于她前方的宇文玠,算这小子有良心。 队伍顺着道路直接进城,前头的护卫在城门口处停下,亮出了腰牌,却不是之前出入皇城时亮出的那一块,因为颜色都不一样。 不过,这牌子明显也是好使的,城门的守兵很快就给放行,队伍畅通无阻的进了城。 白牡嵘和宇文玠都将兜帽扣得严严实实,使得外面不容易看到他们的脸。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挺显眼的。 因为他们俩身上穿的衣服,在这座城里,显然是很少见。 这城比不上边关,更别提皇城了。来往的百姓穿的很一般,大部分人都满身补丁,有的小孩儿脸上脏兮兮,因为天气冷,那脸蛋儿都皲了,像土豆似得。 而这一行人入城气势非凡,再加上中间那两个人身上昂贵的狐裘披风,使得经过的百姓都驻足盯着他们,似乎是想看穿他们一样。 城里的街道坑坑洼洼,有的青石砖一看就不止几十年,烂掉一半了。 沿街的商铺倒是还算可以,虽说不知生意如何,但都开着门。 走了很长一段,情况都差不多,白牡嵘不由得几分失望。如此靠近皇城的城池都这个德行,看起来其他城池应当也差不多。 这才是真实的古代城市,影视剧里那些都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多繁华之地。只有天子脚下才繁荣,但凡离天子远一点的,都一个鬼样子。 终于,在一家酒楼前停下。前头的护卫先行跳下马,进去交涉了一番,之后出来禀报,有空房。 随后,一个店小二跑了出来,大概是从来没一次来过这么多的客人,还有这么多的马,他看着都蒙圈了。 护卫倒是各自做各自的,牵马的,进去看房交定钱的,各司其职。 白牡嵘站在酒楼门前,前后左右的看了又看,最后无奈的摇头。和她想像的差距太大,说不出的失望来。 「好看么?在这个城里吃喝玩乐,也仅有几个去处,需要本王说给你听听么?」他走到她旁边,看着她那失望的脸,水汪汪的眼睛更是亮晶晶,显然心情不错。 「说说。」看着他,白牡嵘倒是想听听这种破地方还有哪里能玩儿。 「赌馆,妓馆,烟馆。」这三馆,应当是最热闹,但也最堕落最脏的地方了。 深吸口气,白牡嵘抬手搭在他肩膀上,隔着毛茸茸的披风用力的扯了他一把,「成,我死心了,咱们就在这酒楼里睡觉吧。一直睡到要回皇城为止,别叫我。」松开手,抚了抚被她揪的乱糟糟的毛,手劲儿太大,毛都拽到了几根。 转身走进酒楼,她无念无想了,再也不会好奇了,除了天子脚下,都一个样儿。 这就楼相对来说还算可以,虽说也是个经常迎来送往的地方,但进了房间一看,还是可以的。 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还算精緻的炭盆,而且是用铁链子给固定在地板上的,由此可见这炭盆是这酒楼里较为值钱的东西。 床铺散发着一股皂角和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但不难闻,反而很清爽,由此便知这床上的用品都洗过了,是干净的。 解开披风,她转身坐在了床上,其实她还是很疑惑,既然这里每年冬天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温,那为什么不做火炕呢?有了火炕,哪还用得着什么炭盆。而且炭盆放在房间里其实很危险,说不准哪一次没弄好,房间里的人就中毒而亡了。 房门是开着的,能清楚的看到护卫来来回回,也不知在做什么。这个时辰,距离天黑还早着呢,其实按照白牡嵘之前的计划,她是想逛一逛的。 但,进城这一路已经让她失望了,她也没什么精神去逛街了。 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门外护卫们来来往往,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小二突然出现了,手里托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上面是饭菜。 看到热乎的饭,白牡嵘才回过神儿来,的确是应该吃饭了。 小二战战兢兢的把她那份饭菜放下,然后又偷瞄了她几眼,这才离开。 不过,被看的人倒是没什么知觉,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坐在桌边,先看了看饭菜,还是挺粗糙的,但到底是酒楼,应当也有专业的厨子,比驿站里要好得多。 但,白牡嵘认为,就是这样的饭菜,宇文玠也肯定吃不了。真是太可怜了,到酒楼里都得挨饿。 抱着对他的同情,白牡嵘开始痛快的吃,心里的那点同情伴随着吃饱喝足,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座城也并不热闹,繁华只属于天子脚下,酒楼外倒是也有声音,不过大都是吵吵嚷嚷,鸡毛蒜皮之类的。 大概宇文玠也知道这城里是这个样子,所以放心的带着她来了,估摸着是让她自己亲眼见见,然后死心。 因着楼下的动静,白牡嵘也挪到了窗边,推开窗子,不顾外面吹进来的冷空气,她垂眸往下面看,这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还真是不少。就是,大都穿的很不好。 单手托腮,白牡嵘瞧着酒楼下面的长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如果说不在天子脚下所有的地方都是这个模样的话,她又感觉自己好像并不会有多开心,因为除了破烂贫穷之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嘆口气,她抬手关上窗子,本来一直挺高兴的吧,但这会儿因为这破烂的城市,好心情快速下降。 回到床上,她直接闭上眼睛睡觉,一切心思都荡然无存。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在白牡嵘依稀的听到一些声音的时候,她也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睛。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好像在吵架,听着特别的吵。 翻身从床上下来,她缓步走到门口,开了房门,楼下的吵架声就更清晰了一些。似乎是有人要住店,但是这酒楼被包下了,而且护卫四五十人,已经全部住满,没有空余的房间。 但,那伙想要住店的人却不依不饶,吵得不得了,还嚷着要把店砸了。 白牡嵘听着,不由得嗤笑,小混混还真是哪里都有。 转身往楼梯口走,刚走到楼梯那儿,还没瞧见下面的情况呢,她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朝着自己的后颈袭来。 她迅速转身,一把扣住那只爪子,然后就瞧见了爪子的主人,居然是宇文玠。 他披着略厚重的大氅,在她看到自己的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底下什么情况?」她没有反对,只是觉得必然来者不善,不然宇文玠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你无须知道,回房间吧。」宇文玠看了她一眼,然后注意力似乎就集中到了楼下。 微微皱眉,她的表情也几分不快,听着楼下那要吵翻天的声音,她身体一转就要下楼。 宇文玠一惊之下立即一把把她拽了回来,单臂圈住她的颈项,一副制住恶人的样子。 白牡嵘本来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谁想到这小子下手还挺重。向后仰头,她一边反手往他脸上抓,他直接用另一只手制住她两只乱挥的手,然后扣在她胸前,彻底固定住她。 「谁也不能下去,他们是故意吵闹发出声音,想引楼上的人下去。」他的声音就在她耳朵边,小声的说着。 闻言,白牡嵘露出得逞的笑,「这么说,是你的对手。是不是还不确定你是否住在这儿,还是说想打探你在楚震那儿有什么收穫?」想知道他有什么收穫,待他回皇城之后不就知道了。何苦这么着急、。 「跟屁虫罢了。此次边关一行吃力不讨好,谁都不想去,但又都想知道结果。」宇文玠低声的说着,两条手臂却一直困着她,担心她再跑下去。 「所以,只有你像个傻子似得接了这个任务,得罪了楚震,又被你的兄弟们惦记着。」白牡嵘觉得在之前他应该考虑考虑的。 「不是本王得罪了楚震,是你得罪了他。他是个难得的将帅,守卫边关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一点差错。虽有野心,但只要善加利用,边关必会固若金汤。」宇文玠认为人要善用,有缺点也是必不可少的,人无完人。 「你还真是心胸宽阔,那样的人你也能容忍,真是做大事的人。好吧,我不给你捣乱了,放开我。」她也几分佩服他。 宇文玠这才低头看向被自己困在怀里的人,似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她看起来真是娇小。 松了力道,白牡嵘也从他的束缚中转了出来,她抬手摸了摸脖子,脚下一转似乎打算回去。 哪想,在她走到宇文玠后侧时,她勐地蹦起来,右臂环绕住他的颈项,之后就将他整个人拖倒在地,两个人都倒在了楼梯口。 双腿抬起,在他身后两侧盘绕,直接把他缠住了,「白姐我恩怨分明,报仇不等隔夜。」她笑的得意,报刚刚被他束缚住的仇,更似打闹。 没什么形象的躺在她身上,又被她用双腿缠住,宇文玠是无语的。楼下还在吵吵嚷嚷,又有打砸桌椅的动静,他本来是观察情况的,哪想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形象全无。 「放开本王,饶你一死。」他开口,略低的声音也是无力的,这个疯女人,用常理根本无法理解她。 「吓死我了。只有你金贵么?我还是我爸妈的心肝宝贝呢。」嘴上虽这么说,但看他也没挣扎还算听话,白牡嵘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腿,放开了他的下半身。 同时,勒住他脖子的手臂也松了劲儿,讨回来一成,她心里也舒服了。这次受伤没有任何的大碍,没有影响自己的战斗力。反而和楚夫人交手之后,她似乎长了不少的经验,尤其是不要脸的偷袭这一方面。 就在她放松时,躺在她身上的人却勐地身体翻转过来,一手钳制住她的两只手强硬的扣在了她的头顶上,下半身压制住她两条腿,他再次占据上风。 完全没想到他会再来一次,白牡嵘一愣,随后便腰腹用力反击。见此,宇文玠直接将自己全部的身体重量压了下来,让她动弹不得。 宇文玠免不了露出略得意的笑,「因为你,本王可是学的越来越卑鄙了。」以往他哪会做这种事,实在丢面子。不过,这个疯女人只能这么对付,不然她会无止尽的得寸进尺。 081、人生尴尬 白牡嵘暂时被宇文玠死死压制住,他整个人施力压在她身上,她根本无力动弹。 这傢伙若是真故意施力的时候,力气好大。一旦被缠住,很难挣脱。 盯着他,白牡嵘尽力保持自己脸色不变,身体却始终在暗暗发力。他就在自己眼前,不足一巴掌的距离,唿吸时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更像是在羞辱一样,因为他唿吸很均匀,好像根本就没费任何的力量。 腰腹不断的用力,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但使了将近一盏茶时间的力气,也没把他掀下去。 而且,拖延的楼下的闹剧都结束了。那些人终究因为掌柜的不服输,而小二偷偷从后门熘出去跑到官府去报案,官府的衙役马上就要进这酒楼时,而快速的熘走了。 他们虽说也定然是官家人,兴许在皇城都作威作福,但终究是秘密而来,不敢闹得太大,更不敢和当地衙门闹出事端来。 前来的官府衙役在酒楼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在掌柜的送了一瓶酒之后,他们才离开,他们是不会白白来一趟的,没好处可不会走。 大概因为难以逃脱,白牡嵘的脸都开始发白了,宇文玠因为施力,额头也有青筋冒出来,但他面色依旧平静,显然也在让自己尽力看起来轻松一些。 心情达到了最糟糕,白牡嵘看着他,蓦地抬起头,张嘴就朝着他的脸咬了过去。 宇文玠也立即抬起上半身去躲避,就是这空当,白牡嵘瞬时从他身底下挪出来,身体迅速翻转,直接扑到了他的背上。 宇文玠被压着趴在了地上,而白牡嵘压在他身上,控制住他的两只手,学着他刚刚的样子而用尽全力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再次占上风,她不免得意,「臭小子,感觉如何?」 然而,被压住的宇文玠却没有施力反抗,他低着头,也看不见他的脸,一时间他整个人好像鸵鸟一样。 以为他是在故意装相,从而让她放松警惕,所以她不仅没松懈,反而身体如坠了千斤坠一样,死死地压住他。 但因此,宇文玠的头也更低了,露在外的耳朵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得红彤彤,像熟了似得。 因为楼下安静了,躲在二楼房间的护卫也陆续的走出来了几个,他们在走廊里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朝着楼梯口这边移动,想观察一下楼下的情况。 谁想到才靠近楼梯口,便瞧见了如此一幕,几个人程度不一却是一同的目瞪口呆,稍稍观察了一下那兇悍的把宇文玠压在身下的白牡嵘,几个人想了想,又退了回去。 难得这段时间他们俩也没打架,谁想到即将要回到皇城,他们又开始了。 他一直都没动静,不反抗,不出声,白牡嵘得意了一会儿,也不由觉得奇怪。 歪头想要看他的脸,但什么都没看见,反而是注意到了他的耳朵。 这耳朵红的像是被煮了一样,白牡嵘稍稍一想,然后就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胸。 她因为故意施力,上半身全部压制住了他,所以胸也紧贴在他的背上。 思及此,她不甚痛快的深吸口气,松开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很软是不是?」话落,她勐地跳起来,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这身体大概还在发育,明显比最初大了几个型号。碍事的玩意儿,害她打架失威风。 举步离开,白牡嵘返回了房间。倒是宇文玠在那儿停留了很久,才动作缓慢的起身。 他的脸仍旧很红,可心里却又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来,说不清道不明。 这一夜,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荒唐的事情,整个酒楼都十分安静。而且因为此次包下客栈的客人的要求,楼上楼下的灯火始终燃着,一片通明。 虽说掌柜的有点心疼灯油钱,但是人家付钱不含煳,浪费些也就浪费些了。 直至天亮,在一楼守了一夜的小二按照掌柜的临走时的交代,赶紧一一灭了一楼二楼的油灯。在二楼走廊里灭灯的时候,别提有多紧张了,因为很明显这二楼的一些客人根本就没睡。他在走廊里灭灯的时候,房间里的客人还走到了门口来,虽说没开门,但是即便隔着门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大的压迫力,让人不得不注意。 完成了任务,小二如同逃命似得快速的跑下楼,而二楼的几个房间门也陆续的打开,差不多都醒了。 按照宇文玠的设想,最好今日在城门上钥之前返回皇城,所以,现在时间还早,并不着急。 而且,皇城里的确是有人已经着急了,昨天都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不过,他们着急便着急,并且,根据宇文玠的推测,他回去的越晚,某些人就越坐不住,这是好事儿。 大概是因为不着急赶路,白牡嵘和宇文玠都没有出门,房门始终紧闭着,似乎都在睡觉似得。 直至早膳做好了,小二端着送上来,在白牡嵘所住的房间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才敲门。 哪知也只不过敲完门的一瞬间,房门霍的就从里头打开了,白牡嵘散着头髮,明显是刚刚睡醒,而且睡得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眼皮都肿着,乍一看很是吓人。 小二也被吓了一跳,端着托盘想了一会儿,「夫人,早餐来了。」 白牡嵘垂眸看向托盘上的饭菜,明显是一次性送来了几个房间的早餐,不止她一个人的。 「哪一份是往那个房间送的?」她伸手一指,指的是宇文玠的房间。 小二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摇头,「那位客人的膳食不归小的们管,好像是夫人的下属们自己动手准备的。」所以那位客人很特殊。 白牡嵘嗤了一声,「算了,送进来吧。」想给宇文玠下毒的,都是因为他,她昨晚睡觉断断续续的做了很多让她讨厌的梦。这么多年,还真没人性骚扰过她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在那个世界的形象,也不是那么漂亮,而且十分强悍,也没人有那个胆子。 小二放下了早膳,便托着托盘退出去了,白牡嵘刷的关上门,震得小二一哆嗦。 这位夫人,昨天和今天的态度天差地别,简直就像多变的天气,吓人。 坐在桌边,白牡嵘拢了一下头髮,然后拿起筷子吃饭。 想起昨晚的梦,她就浑身不自在,由此开始后悔昨天打宇文玠打轻了,应该把他的蛋卸下来才能解心头之恨。 但又想想,自己似乎小题大做。反正脑子里乱闹闹,想起这事儿就不愉快,最后吃饭也没滋没味,便也不吃了。 一直独自在房间里挨到了傍晚,听到外面走廊里护卫来回走动的声音,白牡嵘也知道到了启程的时间,这才捆绑好头髮裹上披风走出房间。 兜帽扣在头上,她也没什么表情,所以显得几分清冷和不好惹。 往楼下走,下了楼梯,便瞧见了站在酒楼门口的宇文玠。尽管是背对着自己,但他化成了灰,她也认得他。 走过去,她直接绕过他,朝着自己的枣红马走了过去。 看到她,宇文玠也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两个人不互相看,好似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但明明在同一个位置驾马前行,看不到是不可能的。 出了城门,天色就暗了下来,队伍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上了官道。 官道和夜空差不多,一样的黑暗,马儿的视力倒是十分好,在官道上疾驰,甚至有一种插上了翅膀的感觉。 白牡嵘安心的抓着缰绳,这枣红马很温顺,脾气很好。即便是这种黑夜,它也不会发脾气。 在路上行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皇城城墙的灯火就进入了视线当中。皇城的巍峨,不是别的城池可以比的。 其实就算是楚震做了边关的草头天子,但这辈子大概也只能是个草头天子罢了,无法拥有这皇城的繁华,根本不算做皇帝。 皇城城门还未上钥,踏上护城河,便看到了城门那儿守门的兵士,亮着火把,他们严守城门。 如同离开时那样,当先的护卫亮出腰牌,队伍畅通无阻的进了城。入城之后,感受到的繁华就不一样,皇城特有的那种气息扑面而来。 白牡嵘骑马在队伍当中,心情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一路上没看宇文玠,也没和他说话。 而宇文玠也一样,全程没看过她,像是她不存在一样。 进了皇城,队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虽说街上有很多人,但遇见了这队伍,都远远的避开。即便不去研究,也知道这么一大队人马,是哪个权贵府邸的。 「王妃,属下们先送你回王府。」正在前行时,几个护卫驾马过来,一边说道。 白牡嵘扫了一眼宇文玠那边,他连头都没回,只是在其他护卫的护送下,朝着长街的尽头而去。 「走吧。」收回视线,她不由得哼了一声,然后调转马头,在护卫的护送下,朝着王府而去。 时隔几天回到王府,白牡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沧桑了不少。尤其数次在野外夜宿,真的整个人都粗糙了。 进了王府,一路步行进索长阁,看见她的上女跪了满地,对于她突然回来,都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摆摆手叫她们起来,她进了小楼,暖意扑面而来。 「王妃,您回来啦。」她忽然出现,在一楼正厅里摆弄灯笼的小羽和流玉就蹦了起来。 「嗯,我回来了。」她也算是明白她们的感受了,宇文玠向来不管离开还是回来都不做提前预告,所以府里的人每次都会很震惊,手忙脚乱的。 两个人立即跑过来,流玉给她脱披风,小羽抓她的手检查,似乎是想看看她离开这几天有没有少根手指头什么的。 「别看了,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受了些小伤而已。」在软榻上坐下,她也彻底舒展开身体。门口,有上女端着茶点送过来,手脚麻利。 一听她这么说,小羽立即询问哪里受伤,白牡嵘指点给她看,小羽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任她看自己,白牡嵘盯着一处似乎在想着什么。 蓦地,她忽然看向小羽,「只有你曾见过第一张休书,那上面的内容你还记得么?」休书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写,若是申请离婚的那些说辞她倒是会,可这个世界的休书显然和那个不一样。 应当都是一些抨击女人的话,什么不贤惠呀,生不出儿子呀,总总之类的吧,都是女人的错,所以男人才要休妻。 小羽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奴婢是看过,可是没记住,有些字,奴婢也不认识。」 「流玉你呢?」看向流玉,白牡嵘想问问她,她们这些上女的文化程度要高一些。 流玉摇头,「那是王爷写的,奴婢们,也未必全都认识。」 「那他会如何写呢?这样吧,你去把常嬷嬷叫来。」她应该能知道。 流玉点点头,随后立即跑了出去。 小羽检查着她的左臂,幸好是结痂了,看起来好的差不多了。但,怎么也想不通,跟着宇文玠出去了一趟,就变成这样了。 很快的,常嬷嬷就来了,她还是那个样子,一切礼仪都完美不可挑剔,但脸上又透着一股更年期妇女特有的厌世感。 给白牡嵘请安,之后就笔直又谦恭的站在那儿,等着她发话。 「你们都下去吧。」门口那儿还有上女在候着,白牡嵘看了一眼,叫她们退下。 上女们退下去,大门也关上了。 「流玉,把纸笔拿来。」看着常嬷嬷,白牡嵘已经想好点子了。 流玉立即去取,动作麻利。 这边,白牡嵘坐直身体,随后道:「常姑姑,我有件事要拜託你。我想,既然找不到那张休书了,我又十分好奇上面的内容,但宇文玠不肯说给我听。我就想着,常姑姑伺候他那么多年,应当会知道他写的休书是什么样子的。这样吧,你模仿着他的习惯,写一张来,让我看看,给我解惑。」 常嬷嬷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眼睛却是有闪动。 「是。」不过,她也没拒绝,答应了。 流玉取来了纸笔,常嬷嬷也走到那边坐下,姿势端正的执笔,然后开始书写。 白牡嵘看着她,其实挺惊嘆的,什么都能做,即便不贴身服侍,但也了解主人的性情,这也的确是个本事。 如果常姑姑不生在这个世界,必然会成为一个专业级的家政人员,特别优秀的那种。 很快的,常嬷嬷写完了,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然后拿起来,恭敬的送到白牡嵘手里。 接过,白牡嵘一一看着,就不由得惊嘆。常嬷嬷这字儿写的真好,工整又美观。 而且,这份休书的用词真的十分讲究,并没有抨击女性,反而更多的是表示两个人没有缘分。又表述了一番她如何如何好,男方也希望女方能够找到良人。 「常姑姑确定根据宇文玠的脾气,会写出这么有人性的休书来?」怎么想着都是有些不可思议呢。 常嬷嬷点点头,「奴婢很确信,王爷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如若没有威胁,他向来不会与人为难。」 一听这话,白牡嵘笑出声来,心地善良?常嬷嬷是怎么说出这种违心的话来的。 他有着遗传性的冷血特质,因为他的那些兄弟都那样,包括他老子。 善良?不存在的。 「好吧,可能也会为自己增加暖男人设故意为之,就这样吧,我满意了。时间不早了,常姑姑去休息吧。」白牡嵘觉得也只能这样了,这整个王府里,也找不到比常嬷嬷更了解宇文玠的人了。 常嬷嬷按照以往的退场方式倒退着离开,随着正门被关上,白牡嵘也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俩都准备准备吧,顺便去通知一声大杨和金刚。准备好了,咱们就能撤了。」她挑了挑眉尾,现在对于去哪儿,其实还是迷茫的。丰城还是夷南,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她反而更倾向于夷南了。 既然城池都那么破落,不及这皇城干净繁华,还不如直接去更原始的地方待着呢。 「是。」小羽和流玉对视了一眼,虽不知要去哪儿,但是跟着白牡嵘的话,应该会很轻松的。 「不知你们俩觉得,是在城里待着好,还是在山里待着好?」翘起腿,看着她们俩,白牡嵘问道。 两个人各自想了想,然后异口同声道:「山里。」 「为什么?」倒是没想到,她们俩还挺有想法。 小羽看了看流玉让她先说,流玉也不踌躇,直言道:「反正有钱,在山里待着也一样啊。买好一切生活上需要用的东西,在山里又没人打扰,生活物品也不缺,像公主一样。如果对外感到想念了,就出山去城里转转,奴婢觉得好。」 白牡嵘闻言点点头,「说的真好,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有钱就行了,什么都成。」 小羽却是另外的想法,「奴婢觉得在山里能够自己开闢出园子来,种菜也好,种粮食也好,都很自由。没人发现,又不用缴税,自给自足。」 「嗯,听着不错。」白牡嵘再次点头,小羽说的也很好,大有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 两个人说了一堆,见白牡嵘没有反对的意思,随后不由问道:「王妃是选择好了地方么?在哪儿呀?」 「选择还不确定呢,你们俩也无需着急,到时我想好了,就告诉你们。反正既然选择跟着我,总是不能让你们吃苦就是了。还有大杨和金刚,他们若是不想在山里待着,想做些什么的话,我都支持。」毕竟,人得有梦想。 「好。」两个人还是高兴的,皇城对于她们这些只能做下人的人来说,还是很压抑的。如果能到外面做自由人,自己种田过得清苦一些,也是舒坦的。 「唉,我饿了,把晚膳拿来吧。吃过之后,我要洗个澡,这几天也没认真洗漱,我的头髮都臭了。」若是真进了山,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头髮剪了,太碍事了。 两个人立即去准备,晚膳很快送了上来。 看见了食物,白牡嵘倒是几分感慨,若说在哪儿能吃得好,非皇城莫属了。 身份尊贵之人才有的府邸,拥有一级的厨子,别的地方怕是再也不会有这种待遇了。 倒也算是一种遗憾了,不过也没办法,世事不能两全。 用过了饭,她直接去了浴室,看到偌大的水池,又不由得生出一股再也无法拥有这么好的浴室的感想来。看来那句话说的没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人的本性,她也没逃过。 光熘熘的泡在水池里,任小羽跪在池边给她洗头髮,白牡嵘无念无想,但又想的很多。各种想法交织一处,倒是让她有些为难来。 想着要给小羽流玉他们自由,但生活条件也不能太差。吃老本倒是也能吃一辈子,但做些事业呢?这个世界,做事业怕是不太好做,做正正经经的买卖禁受不住黑白两道的搜刮压榨,所以只能做一些与大梁律法打擦边球的事业。宇文玠那时说城里最热闹的地儿是赌馆烟馆妓馆,想想她都觉得噁心。她以前可是这些产业的对立面,白姐还应该是正派人物来着。 「王妃,头髮洗好了。」小羽开口,打乱了白牡嵘的思绪。 她睁开眼睛,随后抬起头,无意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温热的水下面,这身体凹凸有致。 「小羽,你说我胸大么?」她忽然问道。 小羽一愣,小心的往水池里看了看,然后她踌躇道:「反正比奴婢的大。」 笑出声音来,白牡嵘回头看她,她脸上都是水,显得那眼睛也十分妖媚,「你的确是不大,不然,你让我摸摸,感受感受?」说着,她直接伸手就要非礼她。 小羽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躲避她,幸好她是在水池里,胳膊只能伸出那么长来,并没有碰到。 几分遗憾,收回手,白牡嵘笑笑,又摇了摇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昨晚的梦重回脑海,她鸡皮疙瘩更甚,索性直接钻进水里,开始游泳。 直到在水池里泡的手脚发皱,白牡嵘才从水里钻出来,小羽帮忙擦拭着她的身体,她闭着眼睛享受。 穿上了衣服,她自己拿过手巾擦拭潮湿的长髮,一边走出浴室。 哪想到,出了浴室便看到了宇文玠,他刚刚用完饭,正起身,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对视,两个人各自在对方的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同一时刻转开眼睛。 白牡嵘直接朝着楼梯那儿走,哪想宇文玠也朝那儿走,两个人好似都急于避开对方,却没想到在楼梯口会师了。 一同停下了脚步,白牡嵘看向他,他也低头看向她。两个人的视线再次汇聚一处,宇文玠的耳朵也莫名其妙的红成了一团。 深吸口气,白牡嵘并没有觉得害羞,只不过很尴尬是真的。 她这么多年还没有过尴尬的经歷呢,全身都不舒服,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在身上乱窜。 「先上去吧,刚洗完澡,很容易着凉。」终于,宇文玠先开口,然后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空间来。 白牡嵘挑了挑眉,然后点头,「谢了,果然是得活的久一点,我还能看到你这么有风度的时候。」活的久,什么都能看到了。 宇文玠似乎很无言,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等着她先上楼。 最后看了他一眼,白牡嵘转身往楼梯上走,她潮湿的发尾还在滴水,把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一小片。 看她走到了楼梯口,宇文玠才举步往上走,沉默的上了楼梯,然后无声的消失在楼梯口,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正厅,小羽和流玉始终都不言不语,她们俩可一直在瞅着那两个人。好奇怪啊,忽然间的都这么谦虚,十分诡异。 「他们俩在外,是不是决斗了?然后两败俱伤,觉得再怎么打也是分不出胜负,所以就决定以后客气的相处了?」流玉猜测道,觉得应该是如此。 小羽摇头,「不知道。弄得我都开始不自在了,特别像要下暴雨似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了。」他们俩总是互掐,似乎都觉得对方不顺眼。平日里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火药味儿十足。 流玉长嘆口气,愈发觉得心累,所以,还是自由些比较好,在这王府里太压抑了,若是待一辈子,非得被压抑死不可。 楼上,走廊两侧的房间安静无声,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的,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白牡嵘把潮湿的海带一样的头髮盘在头顶,她也不会弄得平整又好看,所以头髮丝儿大部分都支楞着,倒像是街边的乞丐。 她坐在椅子上,两只脚丫子搭在另一把椅子上,一手拿着沾满墨水的毛笔,面前铺着几张白纸,对照着之前常嬷嬷写的那张休书,正在模仿。 倒不是说要模仿出常嬷嬷的字迹,只是想要自己写出来的字像宇文玠,不能模仿其神韵,模仿出外形也是可以的。 宇文玠的字她见过,什么模样在心里也有数,但想归想,想要写出来却很难。 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写出来后她仔细查看,然后就摇头否定自己,一点都不像,而且自己的字儿也挺难看的。 描了满满一张纸,之后便摇了摇头,不行。 把纸揉成一团,她继续写下一张,一手摸到头顶的发包,大概是纠缠的太紧了,所以头皮疼。 她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一头长髮了,简直碍事到极点,这身皮囊从头到脚都挺好的,唯独头髮太长。她都怀疑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不是从小到大根本没剪过头髮,应当是挺爱惜的。 若是自己到时真给剪了,不知原主人的在天之灵会不会生气。 想着一些连七八糟的,她一边在新的纸上继续写字,一笔一划,都很虔诚,但写出来的字并不怎么样。 写了大概将近一个时辰,也没什么进展,倒是因为手臂一直悬着,她手指头有些抽筋。 最后索性放弃,滚回床上,睡觉。 她在王府里独自安稳,睡得也格外舒坦,却不知仅仅几天而已,这皇城发生了许多事。 国丈与阳武侯府的老侯爷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都是因为国丈向皇上谏言,说楚震在边关拥兵自重,其心不轨。 而老侯爷又怎能容忍国丈污衊自己的儿子,便反驳说他是想拉拢楚震与他同流合污,而楚震不同意不屈服所以他报復。 此事各自都有私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丈必然是起了拉拢的心思,想要把楚震拉到自己的阵营。但这么多年来,楚震不卖任何皇城权贵的面子,这次连国丈的面子都不卖,所以惹怒了他。 楚震是需要钱来养兵,但他又不是个会甘于被别人左右的人,想要他听别人的话,做别人的武器,他是决计不干的,这也是他不卖权贵面子的原因。 国丈和老侯爷撕破脸,使得朝中那些本来就分帮分派的人更加界限分明。由此,楚郁的境遇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他还是与宇文腾交好,因为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但老侯爷气急,严令禁止他再与宇文腾来往。国丈与宇文腾一丘之貉,不止有野心,还毫无廉耻。 老侯爷坚决拥护自己的长子,脾气暴烈,已经做好了此次翻脸绝不会再缓和的打算。 但目前楚郁的想法,似乎仍旧模稜两可,从儿时建立起来的信任,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轻易被打破。 安睡一夜转眼天亮,白牡嵘醒来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还要练字,起码把字写的工整了,之后再往那张已卡了印鑑的纸上写。再说墨水又擦不掉,若是写错了,那张纸可就废了。 之后她就生出了一股可惜之情,骂自己蠢笨,当初为什么不多带几张纸,反正那种纸张王府很多。多卡几张纸,就多了保证,写废了一张还能写第二张。 抓着自己仍旧固定在头顶的一团头髮,白牡嵘略显烦躁,事到临头,反而觉得自己之前准备不充分,脑子笨。 下床,她穿好衣服,然后便走出了房间。 大概是心情不太好,她整张脸也显得烦躁不已,走到楼梯口,走廊那边的门也开了。 扭头看过去,拾掇的板板整整干干净净的宇文玠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看到她,宇文玠的视线就被她脑袋上的『大海螺』给吸引过去了,真是糟糕到不想评价。 走过来,宇文玠的视线仍旧是不能阻止的被吸引,看她那不太高兴的脸,再配上这髮型,丝毫无形象可言。 「你一定要这样么?」明明那么美艷,却非是要让自己无比邋遢。 「我怎么了?」莫名其妙,她不跟他说话,他倒是先跟她搭话了。 宇文玠深吸口气,随后缓缓的抬手,略有迟疑的用指头点了点她脑袋上的头髮,「你的头髮像你的脸一样难看。」 白牡嵘立即甩头,把他的手甩开,随后扬起下颌,「有颜任性,怎么弄都漂亮。」话落,她蹬蹬蹬下楼,朝着放置在正厅里的那面镜子走了过去。 她这造型,一楼的上女都不由看她。很可笑,但是,谁也不敢笑。 走到镜子前,她果然瞧见了自己的造型,不由笑了一声,却又苦了脸色,「好像海螺面包啊,我想吃面包。」还有很多很多的垃圾食品,她都莫名想念。 小羽快步跑过来,强制性的把白牡嵘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就动手打算给她挽发。 「等会儿等会儿,让我再看看,我就能想起海螺面包的味儿了。」抓住她的手,白牡嵘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头髮,真的好像面包,她好想吃。 小羽不明所以,看着镜子里她的脸,不由得嘆气,「王妃,你是不是想家了?」 「嗯,是啊。」这感觉真是难以言说,若是家在远方,但赶几天路也就回去了。可是她的家在另外一个世界,想回去也没有路。 就在这时,宇文玠从楼上走了下来,瞧见白牡嵘坐在镜子前『反省』的模样,愈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难以理解。 「好好的给她挽发,日后她再这么邋遢,拿你们问罪。」他走过来,盯着她鸟窝一样的头,忽然说道。 小羽被吓了一跳,自从来到索长阁,宇文玠也从未训斥过她,这是第一回。 双腿不听使唤的软了下去,小羽跪在地上,头也垂的低,「是,奴婢知错了。」 镜子里,白牡嵘眼睛一转看向他,在镜子里看,他那精緻的小脸儿就颇具威严,还真有王爷的样子。 「这是我的头,变成什么样儿和你有什么关系?」管的真宽。 「因为碍眼。」宇文玠也同样在镜子里看她,可能她真的心情不好,脸臭臭的。 「嫌碍眼你可以选择不看,又没求着你看我。赶紧滚蛋,别影响我思念家乡。」再次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她口水都流出来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盯着自己馋涎欲滴,沦落至此真是人生无常。 「想吃什么可以吩咐厨房,他们都会做的。」算是明白了原因,宇文玠的语气倒是没那么硬了。 哼了一声,白牡嵘不可置否,这里厨房能做出来就奇了。 见她不语,宇文玠也不再说话,举步走出去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这几日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不要出去乱走。」他嘱咐了一句,看表情,似乎很多心事的样子。 白牡嵘歪头看着他,随后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上的『海螺』,「是,谨遵小王爷命令。」 似乎觉得她那个样子很有趣,宇文玠的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他就转身离开了。 白牡嵘摇晃着脑袋,任自己脑袋上的头髮因为甩动而彻底坍塌下来,大概是因为模仿字迹不顺利,所以她才会如此烦躁。 默念自己蠢,当初多带几张纸就好了。回了王府,印鑑未必还会在护卫身上,说不准被放到哪儿了。想要再偷偷的拿印鑑,十分不易。 「王妃,奴婢给您挽发。」小羽站起身,手脚麻利的开始给她弄头髮。 「害怕了?」看着镜子里小羽的脸,一边问道。 小羽想了想,然后点头,「奴婢从未见过王爷发脾气。」所以,很吓人。 「甭管他。若是看某个人不顺眼,就连唿吸都是错的。唉,我得振作,颓废可不是我的风格。」闭上眼睛,她一边嘆气。不过转念就想到了刚刚宇文玠跟她说的话,叫她不要出去。、 他昨晚回来后,应当就去了皇宫吧,向他那个皇帝老子报告边关调查的情况什么的。就是不知,他到底怎么说的,他那时跟楚震说,会如实上禀。 由着楚震,她又想到了楚郁,他们兄弟真是不一样。一个野心勃勃,一个重情义。 人似乎不能执着于一件事,若是太过执着,很可能会死在这上头。 082、偶尔调皮 白牡嵘离开了几天,苏昀那儿倒是积攒了不少东西要给她,首先是两封信,都是宋子非的下人送来的。 他们还是那么聪明,没找大杨,而是直接送到后门苏昀那儿。尽管苏昀长得很吓人,但是宋子非也懂得为人之道,派人在将信给苏昀的同时,还给了他几锭银子表示谢意。 由此,苏昀更愿意给保存信件了。待白牡嵘回来的第二天,他就瘸着一条腿来,把信给她了。 看见了信,白牡嵘也才知,这短短的几天内,宋子非家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宋家是他在掌家,但是他妹妹宋子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似乎是家族遗传吧,也颇懂经商之道。 起初宋子婳不满意宋子非一人独掌家族生意,所以几经折腾下,宋子非分给了她一些城池的商行。 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并不和,可以说三观差距大。而且,宋子婳和楚郁的关系非常好,甚至三天两头的跑到他家去住。虽是亲戚关系,但这亲戚也是离得远,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是去人家府里住,怎么都是不好听。 不过宋子婳并不在意,她似乎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想要做什么,自己非常明确。 而前些日子宋子非忽然回到宋家,也是因为宋子婳在暗暗操作抢他手底下的商行,所以才不得已回去的。 能看得出宋子非不屑于和自己的妹妹斗,但她抢生意的手段很阴险,同时她始终心向楚郁,而楚郁又和宇文腾交好,宋子非很担心宋子婳划拉到手里的钱最终会落在宇文腾那儿。 宋家的钱被发给穷苦人,和给弄权人做活动资金是有很大区别的。宋子非是那种情愿都撒给穷人,也不愿给权贵招兵买马的人,所以他打算从源头上阻止这一切。这个源头就是宋子婳,他的亲妹妹。 而这段时间,他把皇城商行里的钱都几乎清空了,他写信也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借用了她隐蔽的宅子做了中转站,眼下还有很多的钱都藏在那儿。 白牡嵘惊嘆于自己那小宅子成了藏宝地,自己把钱藏在那儿不算,别人也把钱藏那儿了。 大概宋子非在皇城真的没有安全的地儿了吧,宋子婳是她妹妹,他一切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所以藏在别的地方十分不安全。 算了,藏了就藏了,只是到时搬运的时候,别误把她的钱都搬走了就行。 将宋子非的信件全部毁掉,免得被宇文玠看到、。 不过,奇怪的是,宇文玠好像很忙,自从早上出去后,就没见影子,而且他的护卫也都不在。 但,因着宋子非家里也出事儿,所以,让她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觉得,好像事情不只是那么简单,因为都连在了一起,更奇怪。 不过,她也不是事件中心的人物,不了解是肯定的。而且,也没什么可去了解的,因为她不是那么感兴趣。 而且,因为新年过几天就到了,所以府里也很热闹。几乎各个院子都弄了灯笼来,张灯结彩迎接新年。 索长阁的灯笼更是与众不同,需要上女们亲自编织出黄色的流苏来,然后坠在灯笼上,做装饰。 她们忙活的很是开心,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儿,而且装饰完还挺好看的,都喜欢做。 白牡嵘看她们忙碌,一边也算学习一下这旧社会过新年的习俗,到时自己出去独立门户时,也可以借鑑一下。 若说年味儿,看来还是这旧社会比较足,也更有意思。 「这么多的灯笼,你们已经忙活两天了,手指头累不累?」坐在椅子上,她单手托腮,看着她们坐在那儿编织流苏,一边问道。 几个上女都看过来,然后不同程度轻笑,却没人回答。 倒是流玉手上动作极快,编织出来的流苏好看的很,「王妃,您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的。和其他的活儿相比,这个最轻松了。」她是喜欢的。 白牡嵘摇头,「我没什么兴趣。倒是你们给我讲讲,新年都有什么新鲜的活动?」 「府里倒是热闹,下人们也可以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即便喝多了也没事儿,在这一天都是被允许的。如果有人想回家看看的话,去大管家那里说一说,也会同意的。」流玉说着,其实每年新年都很开心很期待的。只不过,她今年也没有去处了,唯一的兄长已经去世了,唯有自己一人。 「听起来不错。那宇文玠呢?他都做什么?」他一个王爷,总是不能跟下人一块喝酒吧。 「王爷?王爷自然是去皇宫呀。听说,皇宫有宴会的,虽然不知道吃些什么,但想必都是山珍海味。」流玉说着,一边不免流露出几分幻想的意思来,似乎很想瞧瞧皇宫的宴会是什么规模的。 白牡嵘微微撇嘴,皇宫自然更奢华,可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聚在一起小打小闹。 「如果他去皇宫的话,我是不是也得跟着去?」她忽然想起来,她现在还是他王妃呢。 流玉和小羽点点头,「王妃必定要去的呀。」是夫妻,当然得同去。虽说他们俩也不像夫妻,更像仇人,总是吵嘴打架的。 「就知道会如此。」缓慢的眨眼睛,她有心想见识见识,但是皇宫?说真的,她是没什么好感的。尤其是那些讨人厌的人,她担心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王妃,你看这个灯笼好看么?这个是挂在主居卧室门口的,这上面的图案是祈求早生贵子。」流玉好像故意为之,拎着一对儿精巧的小灯笼来展示给她看,那灯笼上确实用金色的颜料描绘出了两个小娃娃的样子来,一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 白牡嵘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看着那灯笼,然后勐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白姐这肚子不是用来生孩子的,是用来生产屎的。」 她话音一落,那几个上女都哑口无言,第一次碰见白牡嵘这样的女人。张口闭口屎就算了,还说自己的肚子不是生孩子的?女人的天职,不就是繁衍么? 「你们几个眼睛瞪得那么大做什么?小心苍蝇飞进嘴里去。白姐自有白姐的道理,你们一个个最好学着点儿,别总是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男人是什么?废柴。」开启演讲模式,而且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她并非说大话,而是真的心里就那么想,打心眼里瞧不起男人。 看她们都不眨眼的盯着自己,白牡嵘拍了一下桌子,她们也条件反射的睁大眼睛挺直嵴背看着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语言来。 「伟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得相信自己。劳动人民,是这个世上最勤劳且最光荣的。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得来的都是应该的。你们在这府里做事,换取饷银,那是劳动所得。而且,我认为卖身这件事本身就是反人类,不应该存在。」她发表言论,更像是给社区的大爷大妈普法。 那些上女看着她,已经目瞪口呆了。这都是些什么言论?从哪儿听来的? 她们不能顶半边天,因为连扛起两桶水的力量都没有。而且,如果可以,她们也想做主子,不想一辈子劳累做苦活。 所以,能够被主子纳入房中,可以说是最终极的梦想了。 除了流玉和小羽觉得白牡嵘的话有道理,且听完之后连连点头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好像她说的都是天书。 白牡嵘的视线在她们几个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就啧啧嘆了两声,随后摇头,得,说不清楚,都没救了。 「你们继续吧,我累了,不说了。」因为这些女人被荼毒的已经深入骨髓了,她说也白说。倒是小羽和流玉进化的比较快,能够听进去她所言。 几个上女继续低头做事,白牡嵘的话她们听不懂,也理解不了,只是愈发觉得这个王妃奇怪而已。因此,更加质疑鹭阙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教出来的女子为何这般离经叛道。怕是,那白家家教也不过如此。 她们很快的编织出了一堆的流苏来,然后开始往灯笼上捆绑,各个都心灵手巧的,做的还挺好看。 小羽做好了一个,就送到白牡嵘的手里让她玩着解闷儿,她里里外外的看了几遍,觉得这做工很扎实。 「这是皇宫里的匠人做的么?」皇宫出品,必然是街上买不到的。 「不是,是皇城的周氏老匠人,他们世代做这个的,是十足的手艺人。专供御用的,肯定是这样的。以前奴婢家里新年时也会去买,但比这些可差远了。」流玉知道一些,因为周家的手艺是最好的。 「除了做灯笼,还做什么?」指着灯笼就能养家餬口,这个事业真是不错。能做到御用的份儿上,手艺可见是相当了得了。 「还有风筝,也做的特别好。春天时,皇宫也会给各个府里送来一些,都特别好。」流玉都见过的,那是真的好,比在街上买的好多了。 白牡嵘听着,愈发觉得有手艺是真的不怕饿死。但她有手艺么?打人算不算?但她一正面人物,总是不能给人家做打手去。 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若是没有那些嫁妆的话,她真的会饿死的。 似乎,毫无用处。她这种脾气,又做不了下人,劳动人民最光荣,但若主子是宇文玠那种样子的,她非得把他打个半死不可。到时别说给工钱了,她估摸着还得被送到衙门去。 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事儿,而后又觉得,自己在这儿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练练字。 放下灯笼,刚想起身,便瞧见门口那儿有人走进来。下一刻,满屋子的上女都起身,然后跪在地上,如同身上安装了专门感知宇文玠的雷达。只要他出现,都反应极快的给请安,这也算是一种能力了。 看了看那些跪地的人,白牡嵘摇了摇头,这种事她就做不了。 宇文玠进来后,便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来,一个上女自动的过去接住,业务熟练。 白牡嵘坐在那儿,一手转着灯笼,一边盯着他看。 他还真是忙,似乎昨晚都没回来,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也没有理会那些跪地的上女,他更好像是没看见。不过,他必然已经很熟悉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每次下人见着他都得下跪,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走过来,他看了看桌子上那些灯笼,又看了看白牡嵘,平静精緻的小脸儿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也在做这些?」 听他这么问,白牡嵘不由得挑眉,这又是什么意思?怀疑她手脚笨不会做这种精细活儿么? 「我闲着没意思。」也没说自己做了还是没做,只是随便瞎说了一句。 不过,她如此回答,宇文玠倒是略有不满的样子,「这是下人做的,你要做下人么?」 倒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白牡嵘愣了愣,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他好像是好意,但听着吧,却不怎么顺耳。 看了看那些上女,一个个站的笔直又垂着头的样子,宇文玠再次把她们定性为下人,但好像也没人觉得不忿或是生气。 就是因为这奴性难改的样子,所以她的言论她们都听不懂,无法给她们洗脑。 「我没做,我哪有那么心灵手巧,这些东西和我无缘。」摇头,她否认。 「对自己倒是很了解。」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宇文玠随手拿起一个灯笼来。 「别的没有,自知之明有很多。但某些人,连自知之明都稀少的很,可怜。」这话也不知在影射谁。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灯笼递给了她,「送给你。」 眨眨眼,白牡嵘接过,看到了那上面画的图案,她便立即翻了个大白眼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上面画了两个娃娃,这是祝福别人生孩子的。你自己生吧,这么有本事,雌雄同体也能做到。」 宇文玠看着她,似乎很无言,和她说话,和平的说三两句话之后,她就开始进行语言攻击。 「这只是一种祝福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再说,本王怎么可能生出孩子来?」她说的话完全没有道理。 他这般解释,反倒听得白牡嵘很尴尬,「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而且我的话不能深究,你若真深究了,会疯的。掠过这个话题,你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昨晚也没回来吧。」 「你还等本王了?」他反问,而且是个直球。 白牡嵘砸了咂嘴,「嗯,我原本打算半夜去你房间偷袭你的,但是你不在。」 「本王今晚在。」他说,而且透着那么一股不知羞耻的劲儿来。 白牡嵘因为尴尬反而笑出了声音来,宇文玠则放下了手里的灯笼,然后起来转身走了,径直的上了楼梯。若细看他,耳朵都是红的。 「神经病。」白牡嵘给了一句评价,觉得宇文玠这小子最近不太正常。说一些和他本人不相符的话来,说完又尴尬,简直神经不正常。 不过,他今儿回来了,怕是就不会走了。真是不知他这两天到底做什么去了,简直是十分敬业。 但一想想,边关楚震那儿是他去处理的,回来后如何向皇上禀报,也是个技术活儿。他那些兄弟应当都想从他那儿挖出一些其他的来,但又不能显得太过分。 真是难为他这个小孩儿了,这么多年是怎么躲得过这些豺狼虎豹的。 天色暗了下来,晚膳也按时送上来了,白牡嵘依旧还坐在正厅的软榻上研究那些编织流苏的细绳。这些东西估摸着平民百姓都没见过,皇宫御用之物,手感超级好。 用这玩意儿做件裙子能挺好看,转圈时流苏乱飞。 丝毫没觉得自己是直男审美,反而觉得出奇漂亮,但这个世界是不会容许她这种设计出现的,会被定义为不伦不类。 就在她研究着那些绳子并且弄成一团像鸟窝似得时候,一直在楼上的那个人下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长衫,让他看起来干净又清秀。 那些上女在给他请安,白牡嵘也听到声音了,却是没去看他。因为腿上的绳子都打结了,她解不开了。 在揪扯的越来越乱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把她腿上那一团鸟窝给拿走了。 仰头看过去,拿走的正是宇文玠。因为灯火的原因,他这个视角看起来真是好看的要命。安静的美男子,这句话应当就是为他而发明的。 「你们把它处理了。」他把东西拿走直接递给了身后的上女,这玩意儿应该是她们来弄的。 「是我弄乱的,本来只是想玩玩而已,因为无聊。谁想到弄成那样,我也算有一双神之手了。」看上女那愁苦的脸色,她纯粹给人家添麻烦。 「后日新年,宫中照旧例进行宫宴。你随本王同去,可能会有一些你不想见的又想见的人,望你克制好自己。」他在软榻另一侧坐下,一边平静道。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翘起腿,坐在那儿恍若大佬。 「不想见的的确一大堆,因为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残忍的腐臭,我看了噁心。不过,你所说的我想见的是谁?」他这话有歧义,她不是很喜欢听。 真的不能怨她总是怼他,是他自找的。 「楚郁近来情况不是很好,两方施压,他有些难以抉择。」他开口道,显而易见就是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听说了一些,但也不明不白的。反正我觉得他是跟错了人,应该会很受伤。所以说,人啊,真是不能把自己完全交给另外一个人,不能给予一个人十分的信任。被背叛,可能会是一个无法恢復的打击。」说着说着谈起了人生来,她语重心长,像个老人。 宇文玠斜着眼睛看着她,似乎觉得她很荒谬。 「看来,你真为他操了不少的心。」居然都联想到以后了。 「算不上操心,楚郁还不错,虽说有点任性,但品质是好的。」所以,她觉得他不错,就是跟错了人。 宇文玠不再言语,只不过水汪汪的眼睛里有那么一丝不快而已。 晚膳都要放凉了,那两个人也没有用膳的意思,反而坐在那儿聊天。莫名其妙的又如此和谐,他们俩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对了,参加宫宴的话,我是不是还得穿的特别华丽,像火鸡似得,插满头的簪子?」忽然想起这事儿来,她大部分的衣服和首饰什么的都拿走了,这里仅存数件而已,好像都不是太华丽。 「只要你的头不再像那天一样,就行了。」纵数她最丑时刻,那天的『大海螺』绝对排的上号。 唇角抽了抽,白牡嵘不再说话,她也没觉得丑,而且还能让她怀旧一番。 「不用担心,衣服和首饰到时常嬷嬷会送过来的。要她亲自给你梳妆打扮。」谁让她没有调教好索长阁的上女,做事奇差。 他忽然间这么大方,白牡嵘瞬间就起疑。上次对她这么好,是说要带她去边关,因为担心她自己留在这儿还会被刺客攻击。结果,他带着她就是为了吸引楚震两口子吸引力的,以便于他做事。 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那一类的,不会有好心。 不过,这回宇文玠也没说谎,因为第二天,苏嬷嬷带着一行小厮,真的捧着衣服和首饰来了。 靠坐在软榻上,白牡嵘缓慢的眨着眼睛,看着那站成一排的小厮,再看看他们手里捧着的东西,她抬手摸了摸额角,略显尴尬是真的。 没想到,宇文玠还真说话算话,这回也没提什么要求,就先把东西送来了。 「请王妃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合适,奴婢会尽快改的。」苏嬷嬷说着,一边指派两个上女过来展示衣服。 上女手脚利落,但动作又很轻,衣裙的料子都是上层,拿在手里的手感就不一样。 两个人撑着衣服展开,这是一件石榴红的长裙,上面绣着比石榴红要暗几个度的纹路,好看的很,就是这颜色太刺眼。 白牡嵘没什么表情,看着那两个上女将长裙翻转过来展示,然后接着展示下一件。 下一件是海棠色的,裙子的样式和上一件也不同,刺绣的花纹要更复杂,挺好看的。 一共六件,皆属红色系,在白牡嵘看来,穿上这些衣服,估摸着她和府里的灯笼就会被混淆,太红了。 但,新年新气象吧,穿红的也是对的。 见白牡嵘什么都没说,常嬷嬷也没有再询问,然后命上女开始展示那些首饰。 华丽且不说,而且滴哩噹啷,卡在头上应该会很不舒服。 「看好,挺值钱的。」她只看出这个来了,但她并不喜欢戴。 见她没意见,常嬷嬷也放心了,指示着上女接过这些衣服,然后送到楼上的居室里。 之后,常嬷嬷又开始询问白牡嵘想要在宫宴天挽什么样的髮式。什么飞月式,缀马式,朝天式,元宝式,听得她头大。 「不用跟我报备这些,你说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你来定吧,最好是弄得简约一些,不要太复杂。」她只求这个。 常嬷嬷心领神会,表示明白了,见她再没有别的要求,她也退了下去。 见常嬷嬷走了,流玉和小羽立即开始摆弄那些首饰,太华丽了,女孩子都喜欢,忍不住想拿在手里瞧瞧。 其他几个上女见她们俩摆弄也不由靠过去,开始跟着观瞧。这样的首饰,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的。只不过,她们没有那么好的命,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戴上这么好的首饰了。 白牡嵘没有关注那边,只是想着皇宫的宫宴是什么样子的,虽说她并不想去参加,但好奇还是有的。 还有刚刚送来的那些衣服首饰什么的,更让她觉得有负担,隐隐的总是觉得心里不太平。兴许是危机感太盛,也或许是不太信任宇文玠,她的预感不是特别好。 终于,新年来到了。夜里还下了一场清雪,使得这一天的温度也特别的低。 宫宴下午进行,所以这一个上午,主要就是做准备。 府中的下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因为待主子进宫了,他们就能自由活动了。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什么的,常嬷嬷也不会管他们的。 一大早,白牡嵘就给小羽和流玉还有大杨金刚发了压岁钱,尽管不是很多,但也算是个彩头了。 之后,又给了苏昀很大一份儿,他也算是她半个师父了。他在外,必定是有牵挂,上次宋子非给他的好处费,瞧他也没花在自己身上。 用过了早膳,常嬷嬷就出现了,她也在紫色的坎肩里穿了一件浅红色的衣服,这两种颜色搭配,还真是适合她的气质。 因着她到来,白牡嵘也被拖到了梳妆檯前坐着,对面是那无比清晰的镜子,将所有人都照的清清楚楚。 昨晚洗了澡,今天头髮也十分顺滑,任常嬷嬷给她梳发,看她手上的动作的确是熟练。 小羽站在一边给做助手,需要什么,她就快速的给拿过来,不敢有丝毫松懈。 上次因为白牡嵘的头髮像鸟窝,都被宇文玠训斥了,打从那以后,小羽每天早上都先到白牡嵘的居室里,就算她不想挽发,她也要把她的头髮稍微梳一下。 常嬷嬷的手比上女可快多了,十分灵活,将长发一缕一缕的盘起,插上簪子,紧紧实实,丝毫没有会坍塌的迹象。 白牡嵘也很满意,因为没觉得头皮疼,她插簪子插得也很是讲究。那时流玉给她挽发,把簪子插进头髮里时,蓦一时会插到她的头皮。 就是有些重,随着髮型即将完成,五六个长形的或是扇形的首饰都插在了头髮里,扇形的首饰如捧月似得贴在头髮上,簪子则露出很大一部分,随着晃动头,坠在那簪子下方的坠子也在摇晃。 看着自己的髮际线,白牡嵘抬手摸了摸,若是整日都梳这种髮型,过不了几年髮际线就会后移。 「王妃,奴婢给您上妆,请您闭上眼睛。」转到前面来,常嬷嬷打算要给她化妆了。 「化妆可以,别把我的脸化成猴屁股。」闭上眼睛,她一边不放心道。并不是很信任这个世界的人的审美,而且那胭脂什么的她也见过,很红。 常嬷嬷似乎有些无言以对,她的手艺,是最好的,她也有这个自信。 白牡嵘闭着眼睛感受常嬷嬷在她脸上涂抹,一边听着有人下楼的极轻的脚步声。看来,宇文玠也起床了,今儿倒是睡懒觉了。 下了楼,宇文玠绕过那些给他请安的上女,便坐在了软榻上。 上女端着清茶送到他面前,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就随手放在了一边,显然也并不是很喜欢喝茶。 浸水了一般的眸子看着那边的梳妆的白牡嵘,安静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在别人看来,宇文玠那样子好似有话要说。 流玉整理着桌椅,一边不时的偷瞄一眼宇文玠,顺着他看的方向往白牡嵘那边看,根据她的观察,那种一直盯着看的眼神儿,有猫腻。 忍不住偷笑,却又忽然想到白牡嵘是打算离开的,不知到时会出现什么场面。 如果这样设想的话,白牡嵘想走的路还真是不太好走,若是宇文玠执意阻拦,她自己伪造出来的那张休书,宇文玠应当也不会承认的。 很快的,白牡嵘上妆完毕,她也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脸,倒是有那么几分满意,并没有红的像猴屁股。 「王妃满意么?」常嬷嬷站在一边,询问道。 「挺好的,不吓人就成。」白牡嵘点点头,随后站起身。 知道宇文玠在这一楼,她转身就看向了他,正巧他也在看她。 微微扬起下颌,白牡嵘缓缓的转动了一下脸蛋儿,「怎么样,小王爷,符合你的审美么?」他若是说不好看,她就把他的头髮都扯下来。 宇文玠看着她,似乎在仔细观察,片刻后才开口,「尚可,与平时,没有太多的差别。」只不过就是头髮有了些变化而已,脸蛋儿无变化。 白牡嵘微微眯着眼睛看他,随后走过来,「听你这话好像是在夸我,算了,我也不追究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晌午过后便启程。」看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宇文玠的视线再次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尽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嗯,知道了。我的头好重,你看我的头是不是有平时的两倍大?」身体向后,把脑袋搭在软榻的靠背上,一边嘆气。 「脑袋大不要紧,并不难看。若是脸大,想必也漂亮不到哪里去了。」宇文玠说的可谓真理。 白牡嵘忍不住笑,「你这话若是被脸大的听到,非得把你的皮扒了不可。人家也不想脸大的,若是能选择,谁不想长得精緻。」 「本王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所以,也不用她特意告知。 「我夸你呢,怎么还生气了?别气啊,总生气,容易衰老。」抬手拍拍他手臂,白牡嵘又收回了手,隐隐觉得自己像占便宜的怪阿姨。 宇文玠看了一眼她的手,倒是也没说什么。她若是不喝多的话,一般时候不会做太过分的举动,只有喝多了才暴露本性。 上女端着蜜饯和水果从外走了进来,那精美的盘子里侧被分成了五份,像是花瓣一样。而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置了不同的蜜饯和水果,都红彤彤的,看起来喜庆的很。 拿到两人面前,白牡嵘看了一眼,然后扭头看向宇文玠,「你先吃吧。」 宇文玠的眼睛迅速的在那些蜜饯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红彤彤的又一片一片的蜜饯上。 其实白牡嵘并不知道这些蜜饯都是用什么做的,但颜色真的很不错。 他抬手,捏住了一片并放进嘴里,能看到他轻轻地咀嚼了几下,随后转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白牡嵘。 「好吃么?」从他脸上还真看不出好吃亦或是不好吃来。 「嗯,好吃。」鲜少的,宇文玠点了点头,确认了这蜜饯的味道。 白牡嵘随即也伸手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后,刚嚼了两下,一股酸味儿直冲天灵盖。 她随即跳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整张脸皱成一团,「你失去味觉了么?这叫好吃?」 宇文玠看着她,边笑边把嘴里的蜜饯吐出去,他忍了很久了。 一瞧他那笑,白牡嵘瞬时恍然,这厮故意的。为了引她上钩,他把自己当诱饵,够狠的。 直接弯身朝他扑过去,宇文玠也立即抓住她的两只手,身体向后躲避,最后直接半躺在了软榻上。 白牡嵘气的直接拿头撞他,他后扬起头躲开,但最终下巴被撞到了,发出砰地一声。 翻身把她挪到一旁去坐下,宇文玠仍旧分别扣住她的两只手,以防她再袭击自己。 酸味的余韵散播开来,白牡嵘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整个人不自觉的发抖,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太酸了! 看她那样子,宇文玠再次笑起来,精緻的小脸儿甜的很,但在白牡嵘看来真是欠揍。 舌头好像都被酸的要掉了,她微张着嘴,眼睛湿润,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升华了。灵魂脱离了肉体,但无论是她的灵魂还是肉体都是酸味儿的。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种东西能被当成蜜饯吃?谁心这么大。 「这是一种鱼的肚子里独有的东西,只有十年以上的鱼才会得出这么大一块。经过腌制,就会变成这个模样。而且,这东西也不是这样吃的,是配地莓吃的。地莓很甜,甜的过分。两相搭配,便均匀了。」说着,宇文玠拿起盘子一侧的精巧叉子,动作很熟练的将那酸的不得了的东西剥出一小片来,扎在叉子上,又转而扎了一颗地莓。 像汉堡似得,他直接放进了嘴里,咀嚼,并且还是没变脸色。 看着他,白牡嵘不是很相信,因为他刚刚就是这样骗她的。 「地莓也算得上是本王唯一吃了之后肚子不会不适的果子了。」他边轻轻地咀嚼边说,手上动作却不停,再次制作了一个插在叉子上,然后送到了白牡嵘的嘴边。 她盯着那叉子上的东西,气味儿是好的。又看了看宇文玠的脸,又扫了一眼捧着盘子的上女和其他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半信半疑,她在脑子里纠结了一会儿,宇文玠始终举着叉子。 看着他好像是咽下去了,她才微微放心,张嘴吃掉叉子上的蜜饯。 两种进了嘴,起初是没什么味道的,但是一嚼之下,酸味儿和苦味儿齐上阵,她的眉毛都纠缠到了一起。张开嘴,口水和着蜜饯被她吐了出来,然后便朝着宇文玠扑了过去。 宇文玠更快的起身,把藏在嘴里的东西吐出去,然后快速后退,白牡嵘恍若发狂的勐兽,紧追他不放。、 一直退到楼梯上,宇文玠笑的可谓十分开心,尤其是看她纠结的脸,更是觉得无比好笑。 「这回告诉你应该怎么吃,那些东西是不能嚼的,在嘴里含着就行了。」他抓着她的两只手阻止她上来,一边说道。 白牡嵘立即呸了一声,「我信你奶奶个腿儿。」臭小子,还想骗她! 083、触碰逆鳞 终于过了晌午,在离开之前,宇文玠喝了一些清粥,而小菜什么的他一口都没动,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 白牡嵘被他害得舌头仍旧发麻,那股子酸味儿好像消除不掉了似得,时不时的窜到颅腔里,她整个人都得跟着抖一抖。 最后,她也在上女那儿确认了,那几种蜜饯都是在嘴里含着的,之后吐出来,再吃一口水果,特别爽口。 白牡嵘理解不了这种吃法,同觉得这上层的权贵很无聊,吃个东西还那么费劲。 时辰到了,宇文玠也与白牡嵘离开了王府,华贵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前,护卫高头大马的也准备好了。 因着新年,这王府大门都重新粉刷了一遍,还挂着硕大的红灯笼,很是好看。 上了马车,暖意扑面而来,这马车里放置了几个小小的暖炉,正在散发热气。 坐在靠窗处,白牡嵘抬手要把兜帽摘下来,拽了一下却没拽动,而且扯得头皮疼。 调整了下兜帽的位置,再次往下拽,还是不成。 手顺着兜帽的边缘摸进去,便摸到了兜帽内侧与头上的某一根簪子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扯了两下,没有拽出来,她就翻了个白眼儿。真是麻烦,戴这么多沉重的首饰本来就压得脖子疼,这会儿又这样,倒霉喝口水都塞牙。 「斑比,给我看看,簪子挂在兜帽上了。」说着,她一边低头朝着宇文玠靠拢过去,要他帮忙。 看她顶过来,宇文玠先是向后闪了下,确定她不是要搞突然袭击,这才微微倾身。 一手扣在她的后颈处,另一只手的手指则顺着她的兜帽边缘伸了进去。 「轻点儿,别破坏我髮型。」低着头,感觉到他的手伸进来了,白牡嵘忽然叮嘱道。 宇文玠垂眸看了看她,只见脑门儿看不见别处,「既然求本王做事,就把嘴闭上。」 「举手之劳的事儿,怎么就成了求你了。你要是头上生虱子了,白姐也肯定无偿给你捉虱子。」什么事儿都上纲上线。 「本王又不是乞丐,不会让自己头上生虱子的。」手指勾住了那根簪子,他轻轻的扯,一边说道。 「哼,那可不一定。听说,头上生了虱子,就得剃光头。」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儿。 「未必。御药房有药,洗几次,虱子就荡然无存了。」宇文玠一句话,断了白牡嵘的想法。 「既然有那么好的药,完全可以在民间分发一下,算是展示一下你们这些皇室贵族的爱民之心。」白牡嵘第一时间想到的即是分享。 无言以对,宇文玠压着她的脖子,最后一次勾挑,总算是把那簪子和兜帽分离了。 垂眸看着她脑袋都要顶到自己胸口的模样,他若有似无的弯了弯唇角,压在她后颈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了。」 直起身体,她抬手把兜帽拿下去,「白姐的髮型还好么?」自己也看不到。 宇文玠看了看,然后抬手捏住那根簪子,微微施力向头髮里面插了插,「与之前一样。」 「谢了。你看,这才是正常的互帮互助的方式,你举手之劳帮助我,我向你道谢,就结束了,也不存在我欠你一个人情的那种说法。」不要总觉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别人就得千恩万谢。 水汪汪的眸子略有深意的看着她,不过宇文玠最后也没说什么。 马车在城中走了很久,之后便听得马车外的没什么声音了,只有车轮和马儿踢踏前行的声音,这时白牡嵘也确定,大概是接近皇宫了。 果然,之后没多久便听到了更为清晰的回声,好像眼下身处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所以回声才会这么响亮。 「到皇宫了?」看向宇文玠,白牡嵘问道。 「嗯。」宇文玠还算和善,回答了她。 「希望不要有人做出一些让我看不顺眼的事情来。」这也算是一种祈祷了吧,毕竟她可不是那种特别能忍耐的人。 「你不是应该先告诫一番自己不要惹事?」她真是能颠倒。 「我暗暗的告诫过我自己了,但是我并不听话,所以就放弃了。」白牡嵘没丝毫的反省之意,反正尽力了,就无愧于心了。 宇文玠再次因为她的言论而无言以对,「本王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少说话就行。」 白牡嵘耸了耸肩,也没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缓缓地,马车停下了,之后,宇文玠先行起身,走出了马车。 白牡嵘跟在后面,为了避免兜帽再次和头上的簪子挂在一起,她兜帽也没戴上。 从马车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宫墙,虽不是她印象里的那种红墙碧瓦,但是也真是颇具规模。这么高,这是怕谁受不了了爬墙逃走么? 走下车辕,她的视线被这城瓮里停着的马车以及各府的护卫吸引了视线。除了他们,还有许多打扮成一个模样穿一样衣服的宫人。男女都有,不过都打扮的很清爽的样子,头髮束在脑后,又摺叠了一下,就像在脑袋后面坠了一捆手扯面似得。 随着他们下了马车,也立即有宫人过来,明显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到了近前,两个人同时跪在地上给宇文玠请安,之后便在前给他们俩引路。 其实就算没人引路,宇文玠也不至于走丢。不过,显然这是规矩吧,不然他们候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护卫留在这里不能跟进去也不能随意离开,天儿这么冷,他们也无从选择。 跟着宫人走,很快的出了这座城瓮,入眼的便是皇宫了。 皇宫的建筑风格并非白牡嵘所了解的那种格局,反而,透着一股很新奇的异域风格。 很多的亭台楼梯都有尖尖顶,四角飞檐也格外的夸张,还有一些小小的神兽。因为昨晚的清雪,房顶的琉璃瓦上覆盖了一层,看着倒像是一幅画。 拱桥是纯汉白玉的,或许是经过了特殊的打磨,所以外表上看起来很光滑,晶莹剔透的那种感觉。 很快的,便在路上遇到了其他人,白牡嵘不认识,但都过来给宇文玠请安打招唿。、 这些人都是皇室子弟,有的则要比宇文玠高出一个辈分来,但白牡嵘都没听说过,想来不如他那两个兄弟有权势。 快走到今日举行宫宴的望春宫时,碰见了另外一对儿夫妻。男的文质彬彬长得挺好看,女的长裙曳地披着华贵的披风。长发挽着繁复的髮饰,脖子上也挂着闪耀的珠宝,那耳坠也很长,亮晶晶的不知什么材质。、 白牡嵘看过去,就被那女人的脸吸引过去了,脸上应当是涂了很厚重的胭脂,可是,她的眼眶一侧脸颊下却明显发青,很显眼。乍一看,白牡嵘还以为是胎记。 正巧走了个照面,宇文玠便微微拱手低头,而对面那男人也和宇文玠一样的姿势。 「给长姐请安。」宇文玠说道。白牡嵘也跟着屈膝意思了一下,这是刚刚第一次碰到人时他教她的。 「给彧小王爷请安。」那男人,应当就是长公主的驸马了。 长公主扯着唇角笑笑,「六弟这般客气做什么,咱们姐弟许久不见一次面,如此难得相见,莫要在意这些繁复的礼节。」 宇文玠站直身体,表情却还是那样儿,「是。」仅一个字儿,他就像个青春期叛逆的儿童,不想搭理任何一个亲人。 「这就是你的王妃啊,真美。」显然长公主也第一次见白牡嵘,不管是否违心,她都夸赞了一句。 白牡嵘盯着她的脸,也笑着点点头,她这回看清楚了,那不是胎记什么的,是被揍的乌青。 「夫君,我们进去吧。」长公主看向身边的驸马,语气也软了几分。 没有再说什么,长公主和驸马先进瞭望春宫。望春宫也很大,而且里面多个殿,门口就站了几个宫人,里面的宫人更是来来往往看起来忙的不得了。 两个人在后,白牡嵘看着前面那两个人走远,她随后看向身边的宇文玠,「你这个长姐,是不是被人打了?」凭他的眼力,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又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稀奇的。」宇文玠回答,听起来真的不是很新鲜,他也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还有这种事儿?谁打的?是不是她那夫君呀。」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瞧着战斗力也不高,估摸着打不过她一只手。 「没错。」宇文玠看了看她,她可是满脸期待,似乎挺喜欢听这事儿的。 「还真是?这是家暴呀。既然是公主,她那驸马胆子还挺大的,你皇帝老爹就不管么?这若是我女儿挨打,我非得把那孙子的头拧下来不可。」简直不可理喻。 「最初皇后听说了,特意把文祝叫进宫里来训斥了一顿。但长公主大概是心疼自己的驸马吧,还跑来和皇后闹了个不愉快,至此后,没人再管了。」宇文玠解释,用只能她听得到的声音。 闻言,白牡嵘不由得摇头,「这就是恨铁不成钢了。」这样的事情她也见多了。甚至有一次她遇见了这事儿去揍那个男的,还被他媳妇儿给挠了,气的她头髮都炸了。 「文祝有些才气,大概长公主觉得很迷人吧。」宇文玠明显理解不了,觉得荒唐。以一个男人的视角来看,文祝在外胆怯不已,对内却能挥起拳头耍威风,根本不是个男人。 白牡嵘立即笑出声,「你所说的才气是什么?会写两首酸诗?认识的字比较多?人品才是最重要的。一些小姑娘很容易被浮华的外表所吸引,从而越陷越深,想上岸都挣脱不出来了。」这种事她也见多了。 听她所言,宇文玠不由得再次看向她,「何为浮华的外表?」 「没说你。」他一个问句,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她在影射他,被害妄想症。 宇文玠点了下头,算是明白了,没说他就行。 很快的,白牡嵘跟随宇文玠进了一个大殿,这殿应当就是供今日进宫的人休息用的,因为已经来了不少人。 其中,还有熟人,就是那屹王宇文蔚,像个猪头似得。他的王妃就在他身边,应当和他年纪差不多,也胖胖的。 还有刚刚碰到的长公主夫妻,以及路上碰见的两个长辈。 皆是夫妻相随,有一个长辈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穿得好看,但长得却很瘦,内向腼腆不说话。 随着他们俩进来,宇文蔚的脸色就变了,分别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就翻了个白眼儿,也不加掩饰的那种,使得周围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白牡嵘也立即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宇文玠不让她说话,她动眼睛总行吧。 进入这殿里,便走到了两个座位前坐下,旁边就是那长公主和她的驸马。 随着他们坐下,宫人也立即过来奉茶,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除了茶,小几上原本就放了许多的吃食,有点心还有蜜饯和水果,和王府的也差不多。 白牡嵘拿着点心放进嘴里,不是很甜,但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是很好吃。勉强咽下去,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嘴里这才舒服些。 无意间转眼,便和那长公主的驸马文祝打了个照面,他也不知要干什么,好像一直在看她。 淡淡的收回视线,白牡嵘把茶杯放下,然后勐地睁大眼睛朝着文祝瞪过去,眼神太兇狠,把他吓了一跳。 略胆怯的低头,文祝也不再看她了。 白牡嵘暗暗的哼了一声,长了一双不老实的眼睛,这种男人,活着基本没什么意思。 殿里大部分人都很安静,只有那两个长辈不时的在交谈,宇文蔚也插一句嘴,说的无不是近来皇城里的那点事儿。 白牡嵘听着,也没什么兴趣,看着身边的蜜饯,其实她想尝试尝试。只含在嘴里不吃,然后再吃一口水果,会是什么感觉。 只不过,看着那蜜饯,她的唾液腺就自动的开始分泌唾液,那酸味儿不能忘记,还是别自找苦吃了。 大概过去了三刻钟的时间,这殿里再次有人进来了,众人一致看过去,是宇文腾和他的太子妃。 殿里的人陆续起身,待宇文腾走近了,各自的请安。 到底是太子爷,连那两个长辈都得给他请安。 宇文腾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个极为好相处的人。 不过,白牡嵘真真是看他不顺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残忍暴戾的心,人皮禽兽不过如此。 分别给请安后,白牡嵘与宇文玠便退回了原位继续坐着,其他人也纷纷落座,宇文腾与他的太子妃坐在了最上首。 宇文蔚那张猪头脸写满了不高兴,不过这应该已经是他控制的极致了吧,控制住自己对亲兄弟的鄙视。 宇文腾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和那两个长辈在说话,笑容满面的,像个特别好的后辈。 倒是其他人都不怎么插话,只是听着宇文腾蓦一时说的话,而表情各异。 终于,接近了傍晚,宇文腾做主,带着众人离开这里。 都跟着站了起来,宇文玠和白牡嵘走在最后,前面就是长公主夫妻,他们也和宇文腾不是很熟悉。 出了这个殿,朝着举行宫宴的正殿而去,那里已经灯火通明了。而且宫人很多,来来回回,忙碌的不得了。 宇文腾当先进入了正殿,里面忙碌的那些宫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跪在地上开始给进来的人们请安。 宇文玠带着白牡嵘走到左侧中心区域的一桌后,桌子是长条的,摆着的方位全部是面对着最高的那个位置,那里宽大的椅子颜色都不一样,显然是皇帝的专座。 下面的人即便坐着吃饭,也得摆出众星拱月的方位来。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白牡嵘左右环顾了一圈,长公主仍旧是距离他们挺近的,看来大家地位都差不多。 倒是有几桌距离皇帝的专座特别近,但目前为止,没有人坐在那儿。就连宇文腾也是坐在对面的第二张桌子,不知那些座位都是留给谁的。距离皇上越近,应当代表着地位身份越高吧。 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桌面,已经摆上了一些冷盘,做的极为精緻又显得很复杂。不过,她却是没什么食慾,因为汇聚一起的牛鬼蛇神,看着真是倒胃口。 终于,万众瞩目的主角终于登场了,白牡嵘没想到除了皇帝皇后,还唿唿啦啦的跟着那么多人,而且花花绿绿的,都是女人。 跟着所有人都跪地,白牡嵘也不能独树一帜,只得跟着蹲了下去。她裙子厚重且长,蹲在那儿低着头,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她甚至暗暗怀疑,有些人也是蹲着的,只是在外看不出罢了。 一群人唿啦啦的从众人头顶上走过,之后这群人才陆续的起身。 站了起来,白牡嵘边坐边往那上头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众星拱月的焦点,穿着深紫色的常服,身体却圆滚滚的。 看到的瞬间,白牡嵘就忍不住笑了,这皇上长得好像猪猪侠。 和宇文玠一同坐下,白牡嵘脸上的笑止不住,她低下头,想让自己没那么明显,但坐在她身边的人又怎么能听不到。 宇文玠缓缓的转眼看她,片刻后才开口,「笑什么呢?」明明之前告诫过她不要做让自己太凸出的举动。 白牡嵘扭脸看向宇文玠,随后微微倾身靠近他,「你确定这是你亲爹么?」太不像了。 宇文玠不由得扬眉,「你在羞辱谁么?」她这个疑问,可是连他母亲都羞辱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们太不像了。倒是屹王很像,不用做亲子鑑定就知道是亲生的。」白牡嵘轻笑,再次看一眼那皇帝,还是觉得像猪猪侠。 宇文玠深吸口气,「不要说话。」不求别的,她闭嘴就行了。 白牡嵘不再吱声,然后开始看其他人,猪猪侠身边坐着的是皇后,虽穿着打扮都华贵的不必说,但应该是上了年纪了,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的年迈。 猪猪侠另一侧,还有一个女人,挺年轻的,看样子是个贵妃什么的,打扮的并不比皇后差。长得很美,坐在那儿还朝着猪猪侠歪着身体,没端庄可言。 下面,之前那些空位眼下也被填满了,白牡嵘也瞬间清楚了,那些座位都是为猪猪侠的女人们准备的。穿的花花绿绿,头上的钗子簪子摇晃的眼花缭乱,八九个女人,身边还各自跪着宫女。 就在她还观察时,高位上的猪猪侠忽然开口,大意便是时值新年,家人们难得聚在一起,看着子女们都聚齐了,他十分开心。 不过,他说着说着,就发现少了个人,然后脸色就变了。那种掩饰不住的怒气罩在脸上,那张胖脸立即显得十分暴戾。 白牡嵘都被吓了一跳,明明刚刚还挺和善的,因为像猪猪侠。 「来人,去把老八给找来。」皇上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砰地一声。 宫人还未行动呢,门口那儿就钻出一颗头来,十一二岁的样子,正是来迟了的八皇子。、 「父皇,我在这儿呢。」八皇子弯着身子从门口扭进来,穿的很单薄,看起来在外面被冻得够呛。 「如何来迟?你做什么去了?」皇上的脸色仍旧不太好,可见也是个脾气很急的人。 八皇子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跪在了正殿中央,「回父皇,我这两天肚子不太舒服,刚刚是去解决内急问题了,这才来晚了。」他说着,话语之间透着那么一股叛逆的味道来。 「哼,除了乱吃乱喝,你还会什么?赶紧滚到你座位上去。」皇上明显看他很碍眼,所以语气也十分不好,脸色也难看。 八皇子没再吱声,只是起身后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就在宇文玠和白牡嵘的下手。 白牡嵘看过去,正好瞧见那八皇子撅起来的嘴,撅的老高,都能拴上一头驴了。 不过,大概他也总是遭受这样的训斥,所以已经不觉得稀奇害怕了。 瞧他那脸,长得倒是挺清秀的,和猪猪侠不太像。不过也是,看猪猪侠的那些女人各个都长得十分美丽,中和一下,孩子都不会太丑。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八皇子扭头看过来,就对上了白牡嵘的脸。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朝她翻了个白眼儿,开始兀自吃菜。 白牡嵘无言,这是什么孩子?欠揍。 就在她左右观看的时候,猪猪侠已经和他那两个兄弟还有宇文腾说起了楚震的事儿来。 回过神儿,白牡嵘也开始竖起耳朵听,猪猪侠对楚震很不满,觉得他太过狂妄。而且,这次要的军饷太多了,是往年的两倍。 而且,因为楚震的问题,阳武侯也说了许多咄咄逼人的话,让猪猪侠很是不满。 这一点来说,白牡嵘认为猪猪侠生气也是应该的,因为楚震的确是野心很大。讨要两倍的军饷,也不应该给他。 宇文腾也极为贊同猪猪侠的意见,认为楚震其心不轨,统领几万大军实为一个不稳定的隐患。所以,他建议立即召楚震回皇城,另外再调派值得信任的将领去接管边关。当然了,他推荐的人也必然是他自己的人,宇文蔚听了只是一脸嘲讽。 那两个长辈倒是附和宇文腾的意思,也声称他推荐的人如何如何忠心耿耿,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帅等等。 猪猪侠也像是在考虑的样子,他旁边的那个宠妃则在他考虑的时候不断的往他嘴边送酒,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总往下飘,也不知道在看谁。 就在这时,宇文玠忽然开口,「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能如此急躁,楚震镇守边关多年,边关的兵士都以他马首是瞻。即便他回到皇城再派新的人过去,他的兵士也不会卖面子。而且,只怕会起到反作用,认为父皇你行兔死狗烹之事,反倒于边关不利。若是引起譁变,边关守卫出了问题,赵国有机可乘,损失的是我大梁。」他字句在理,连白牡嵘都觉得他思考的很长远,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宇文玠的不同意见却让猪猪侠十分不满意,他瞪起眼睛,一把拂开了身边贵妃的手,使得她手里的酒杯倾斜,里面的酒洒了一桌面。 「你是说,寡人还不如你考虑的长远?」身体前倾,他居高临下的逼视宇文玠,明显怒意上头。 殿里无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猪猪侠和宇文玠,连八皇子都不吃东西了,眼睛睁的大。 「父皇的确考虑不周。」宇文玠看着他,一边开口道。 他话音落下,猪猪侠便立即抓起桌案上的一个茶盏朝他扔了过来。 里面的茶水在茶盏于半空飞跃时洒了出来,下面的人都跟着遭了秧,尤其几个女人被茶水烫着了,痛叫出声。 那茶盏直奔着宇文玠的脸过来,白牡嵘条件反射的就要伸手去抓,宇文玠却在她的手要抬上桌面时一把扣住了她,下一刻那茶盏就打在了他脑门儿上。 宇文玠只是闭了闭眼睛,丝毫未动,脑门儿和茶盏发出砰地一声,随后落在桌面上,四分五裂。 这一击突然又不突然,因为在场的人都了解皇上是什么脾气,不容许别人反对他。 宇文玠明知如此还要触动逆鳞,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他脑门儿破开了一条口子,随着茶盏摔碎,一丝血也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白牡嵘深吸口气,这种场面看的她憋气,但自己的手始终被他扣着,她也发作不得。 「儿臣并非有意惹怒父皇,儿臣告退。」血流到了鼻尖上,他抬手擦了一把,便拉着白牡嵘站起了身。 「滚。」皇上怒气未消,那张脸好像都变成了青色的,抬手就把桌案上的酒壶拂了出去,掉在地上乒桌球乓。 被宇文玠拽着退离正殿,外面自动的有宫人在前面给他俩引路,距离太近,白牡嵘想说话也说不出。 扭头看了看他,还是那般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郁闷的直嘆气,白牡嵘觉得他是自找,和那种有暴力倾向且不会控制自己脾气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忠言听不进去,只能听奉承话。 终于,走到了城瓮,这里停放着诸多马车,各府的人也都在这里,显得格外的拥挤。 许是因为新年,城瓮四周挂了许多的灯笼,红彤彤的。 宫人送到了马车附近,便停下了脚步。白牡嵘则和宇文玠上了马车,马车里也亮着一盏琉灯,使得这里面没那么昏暗。 坐在那儿,白牡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风,随后看向宇文玠。 他已经把脑门儿上的血都擦掉了,但还能看得到他脑门儿上破的地方。 马车动了,缓缓地离开了这城瓮,能听得到车轮和马蹄的声音,迴荡出去很远。 看着宇文玠,白牡嵘始终没有出声,这小孩儿还挺镇定。不过,可能在说话之前就已经预想到自己会挨揍了。 「疼不疼?」忍不住问了一句,看他真是可怜。 「嗯。」能不疼么?他也是肉做的。 「活该。猪猪侠什么样儿你必然也清楚,还非得那么说,不打你打谁?」明明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做这么蠢的事儿。 「猪猪侠是什么?」她又开始说奇怪的话。 「你父皇呗。他真的长得特别像猪猪侠,太好笑了。所以我说,你和他相差太多了,可以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由此可见,你母亲定然长得特别漂亮,基因也很强大,所以才会让你美貌最大化。」白牡嵘嘆气,觉得真是神奇了,看宇文蔚和宇文腾那样子,都颇有猪猪侠的神韵。 「看来,本王还得谢你的夸奖了。」宇文玠无言以对,他原本就长那样儿,又不是为了好笑才变成那样的。 「不用夸奖我,你今天就很勇敢了,佩服你。但我想了想,你总是不至于做出如此不经过大脑的事儿。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转念一想,她觉得这事儿不符合宇文玠的做事风格,所以疑点很多。 「你又猜出些什么了?」宇文玠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而且脑门儿受伤,让他看起来很娇弱似得。 「暂时没结果,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今天你那太子爷大哥出了这么个主意,显然是对拉拢楚震无望了。大概之前也在楚郁那儿使劲儿来着,楚震毕竟是他大哥。但楚震的野心,亲兄弟也不好使。」她说着,愈发觉得楚郁这小子倒霉,摊上那样一个朋友,和那样一个哥哥。 宇文玠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任凭她如何说。 终于,队伍返回了王府,今天新年夜,整座城好像都是红色的。街上的声音也较之往时吵闹很多,直至进了通往王府的那条街,才安静下来。 王府大门有护院在轮值守着,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便径直的进了府。宇文玠扣着兜帽,倒是看不见他的脑门儿。 府里的下人都去喝酒聚会了,倒是显得比往时冷清了些。两个人回了索长阁,一个上女都没有,看来全都跑去吃吃喝喝去了。 「她们不在正好,免得瞧见你这个样子,不仅灭了你的威风,还得让那些小姑娘心疼。」解开披风,白牡嵘先倒了一杯水,去了一趟皇宫,什么都没吃着,现在肚子好饿。 「一定得和本王吵架么?去找药来。」宇文玠坐在了软榻上,自己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这一下子砸的还挺重。 「药在哪儿?」她又不是丫鬟,药放在哪儿她怎么知道。 「去楼上找。」他指示道。 看着他,白牡嵘最后无言,只得走上楼去找药。 宇文玠靠坐在那里,他依然一片平和,浸水了的眼眸盯着一处,看起来他好像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等了将近一刻钟,白牡嵘才从楼上下来,果然是找到了一个药箱,藏在宇文玠的房间的床底下。 「多种药,不知哪个是你能用的。来吧,你自己瞧瞧。」走到软榻旁边坐下,白牡嵘打开药箱,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将近十几个瓷瓶,颜色都差不多,鬼知道都是管什么的。 「这个。」白皙又修长的食指在某个瓷瓶上点了一下,便收回去了。 拿起来,白牡嵘拧开瓶塞,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真难闻。」 「又不是吃的,难闻便难闻吧。」宇文玠看起来并不介意。 直接倒在手指头上一点,然后便要擦在宇文玠的脑门儿上。 但手指头上去时,她才发现他的伤口周围都肿起来了。 眯起眼睛,「茶水里有毒么?」 「不是。」看着她那眯着眼睛的样子,宇文玠失笑。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皮肤较为敏感,一点小伤,别处就都被连累了。」摇头,明知如此,为何非得嘴欠的挨打。 用指头点在他脑门儿上,那药膏是淡绿色的,涂上去之后就显得特别的奇怪。 「你也不用四处找绿帽子戴了,这会儿头上就已经带绿了。」把四周那肿起来的部分也涂抹上药膏,再严重一些,他就成寿星老了。 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你一定要说这种让人忍不住想揍你的话么?」 轻笑,她也抬眼看他,「生气了?度量倒是越来越小了,之前你都不生气的。」 「生气又怎能让你看出来。」尽说些废话。 无语,又沾了些药膏给他擦了擦,白牡嵘就退开了。 「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本来宫宴上那么多菜,我还想着哪个比较好吃呢,结果一口也没吃着。」收拾药箱,她一边嘟囔道。 看她那随意指使他又天经地义的模样,宇文玠只是静止了几秒,然后真的起身披上披风出去找吃的了。 扫了一眼,白牡嵘就笑了,如今看来,这小王爷也蛮好指使的,果然是得调教。有一种洗脑是无形的,潜移默化,虽她无意,但好像还真给他洗脑成功了。 靠在软榻上,她翘起一条腿来,看着这正厅里亮着的琉灯,一边缓缓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好饿啊。饿的她都无力思考更多了,脑子废了。 「宇文太白。」盯着门口,叫了一声,不过没回应。 「斑比。」又叫一声,还是没得应答。 「猪猪侠的儿子。」继续,还是没人回来。 「小王爷。」百无聊赖,而且随着她喊了几句,肚子都开始叫了。 似乎真的是听到了她『真诚』的唿喊,下一刻,那人果然回来了。 宇文玠直接单手拿回来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七八个小盘子,还有一个酒壶。 见了人,白牡嵘立即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宇文玠也反手关上了正厅的门,随后朝着桌子走了过来。 「厨房还是很人道的,尽管我们进宫参加宫宴,还是留了这么多的菜。你是不是专门挑了你喜欢吃的?怎么没有肉。」看了一圈,唯一的肉就是鱼了。 「肉吃多了浑身冒油。」宇文玠坐下,并淡定的阐述自己的理由。 因为无语而笑,白牡嵘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这就是你保持肌肤的秘诀么?」 「吃不吃?」指使他去做事,还挑三拣四。 「吃,算你有道理,就当清肠了。」拿起筷子,白牡嵘开吃,每一份儿都很少,他自己是鸟,拿她也当鸟了。 宇文玠倒是没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饭,而且毫无优雅可言。 看了一会儿,他抬手,拿起酒壶,倒满了精巧的杯子,随后放到了白牡嵘的面前。 084、各有打算 两腮鼓鼓,白牡嵘的眼珠子却格外的灵活,看着他把倒满酒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她发出了一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哼声。 「你给我倒酒?怎么这么诡异呢,这酒里是不是掺东西了?」深表怀疑,因为之前她每次喝酒,他都没什么好话。 「这是宫中的贡酒,在外买不到,每年也只产几十瓶而已。你尝尝吧,不会喝醉的。」宇文玠动筷,吃相可算优雅好看。 「你不喝?」拿起酒杯,她闻了闻,竟然还挺香的,好像有一股果子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果子,猜不出来。 「本王从不饮酒。」他摇头,自己不喝。 看着他,白牡嵘还是几分怀疑,先抿了一口尝尝,这酒入口柔和,果子的清香更明显了。 「好喝么?」看她的表情,宇文玠问道。 「嗯,还不错。」又喝了一口,不呛不辣,真是不错。 「都给你了。」把酒壶放到她面前,宇文玠看起来十分大方。 笑了一声,白牡嵘摇了摇头,「别总是做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事儿,我现在从头到脚都是你送的,连喝的酒都是你给我倒得。说真的,我心惴惴。」 「时刻警惕也是应该的,难保何时就没了性命。」宇文玠安静道。 「不过,我瞧着今儿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就是那屹王满脸仇视,其他人对我似乎没那么大的兴趣。看来,丁海是被抓住了?」有了丁海,她也就不重要了,毕竟那个也是从鹭阙坞出来的,也比她好对付。 宇文玠没回答她,只是静静地吃饭,姿态优雅好看。 喝完一杯,她又自己动手倒满,这酒的确挺好喝的,只有一些酒味儿,更多的是果子的味道,十分绵柔。 宇文玠始终静静地吃饭,看她喝的起劲儿,他也没说什么。 「这帮人是不是真打算喝到天亮啊,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喝着喝着,白牡嵘忽然想起流玉和小羽她们来,看来今天真是放假日,也根本没打算回来瞅瞅。 「随便她们吧。」宇文玠倒是不甚在意。 「你原本有这么宽广的心胸么?」他前后不一致,之前可是认为下人就该做下人的事儿。 「今日原本也该放松,但若耽误了明日,自有惩罚。」自由只限今日,但明日若是因此而耽误了正常的工作,就得照常受罚了。 「就知道你这主子没有那么宽大的心胸。你真不喝?很好喝,像鸡尾酒。」越喝越像鸡尾酒,好喝的。 「鸡尾酒又是什么?」她又说奇怪的话,他也算见多识广,但她说的东西他都没听说过,也不认为是鹭阙坞的专属,他对那里也有些了解的。 「用鸡尾巴调出来的酒。」随口胡说,听得宇文玠不由皱眉,显然是因为如此不卫生而感到了噁心。 看他那表情,白牡嵘不由得笑,自斟自酌,她也没发觉自己愈发像个酒鬼。 这东西真是好喝,一直以来是她小瞧了这个世界了,还是能造出好酒来的,只不过底层人没资格喝罢了。 吃了一些,宇文玠就放下了筷子,他食量少,一向如此,即便是很饿,也不会吃太多,吃多了肚子便会不舒服。 白牡嵘反倒是吃起来没完,而且没有吃饱的架势,且一壶酒几乎要被她喝没了。 宇文玠坐在对面看着她,好似在欣赏她毫无优雅可言的吃相。 看了他一眼,白牡嵘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看我喝酒看的眼睛都直了,你是不是特别好奇这酒是什么味儿的?要说你也真可怜,这世上有很多好吃的,但你都不能吃,多可怜。」 「本王也不是那么馋嘴。」不似她,看到什么都想尝尝。 「那不叫馋嘴,叫享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若是真好奇了起来,看见什么都去吃,得拉肚子拉死不可。」她也不和他讨论美食如何令人心动了。不过,她也是想的太多了,这个世界没什么美食,她想念的垃圾食品都没有。 倒出最后一杯酒,白牡嵘一饮而尽,喝了一壶,她也只是觉得有些热而已,并没有醉的感觉。 宇文玠坐在对面看着她,喝完一壶酒,她却好像没有任何的醉意,难不成真是这酒没有劲儿? 「我也吃饱了,该睡觉了。今天新年,应当给你压岁钱才对的。来,拿着吧,姐姐的心意。」说着,她一只手伸进衣服里,好像要拿什么东西。 宇文玠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也跟着几分发亮,不知她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在衣服里找了一阵儿,白牡嵘的手蓦地拿了出来,大拇指和食指扭在一起,越过桌子递到他面前,「这个送给你,白姐的一片心愿,望小王爷以后身体能健康一些。」 看着她像是要抽筋了似得手,宇文玠微微皱眉,「抠门便说抠门,本王又没特别要求你一定要赠送名贵的贺礼。」 「这是心意,不要算了。」收回手,她便站起了身,许是因为动弹,一股热气直朝着头上涌,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就觉得有些头晕。 双手撑在桌子上,白牡嵘盯着桌面,只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喝进肚子里的酒开始发挥效力了。 宇文玠看着她,倒是不动声色,喝了那么多,总该是有点反应的。 站在那儿缓了一会儿,白牡嵘才挪动脚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她的脚步明显有些乱,但大脑暂时还是清醒的。 好喝的酒后劲儿也是很足的,是她想的简单了,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耗费了很久才走到房间门口。 那门口还挂着两个小灯笼,就是之前那种祈求早生贵子的灯笼。 切了一声,白牡嵘翘脚伸直了手,经过几次努力,终于抓住了一个。 一把扯了下来,直接扔到一边,又去抓另外一个。 把两个灯笼都扯了下来,撇到远处去,她心里也舒服了。长吐一口气,然后迈着八字步走进房间,又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楼梯口,宇文玠确定她进了房间,便转身快步的下楼了。裹上披风,他无声的出了小楼,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酒的后劲儿很大,而且十分助眠,白牡嵘回到房间拆掉头上那些沉重的首饰,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真的是睡到了天亮,直到小羽轻轻地摆弄她乱糟糟的头髮,她才醒过来。 「天亮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就是小羽的脸。 「嗯,早膳都备好了。王妃,您昨晚喝酒了吧,而且喝的还不少。」她的头髮乱的不成样子,拆首饰的时候太过暴力了,不少髮丝都被扯下来了。 「还成吧,没喝太多。」说着,她一边翻身坐起来,一眼看到房间的地板,外裙和首饰扔的满地都是,还有被子都不知何时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这房间像遭劫了似得。 小羽轻笑,「外面走廊里都是灯笼的碎片,一些灯油洒在地上,幸亏原本灯笼里的灯油不多,不然可惨了。」 抬手拂了一把坠在脸上的髮丝,白牡嵘长嘆口气,「我记不清了,印象里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头皮好疼,是不是昨晚宇文玠趁我喝多了拽我头髮来着。」手指插进头髮里,边摸索边栽赃宇文玠,甚至都怀疑房间这么乱可能都是他干的。 小羽憋笑,却是什么都没说,拿来梳子给她小心的梳发,白牡嵘也因为头皮疼而不免龇牙咧嘴。 「宇文玠起来了么?」坐在那儿任小羽给她收拾头髮,她一边闭着眼问道。可能是因为喝酒的原因,脸也有些肿。 「还没,房门紧闭,奴婢们也没人敢过去。」她和流玉是从不过去的,之前一些上女还会在早上过去,但自从白牡嵘发过一次威,她们也不敢了。向来宇文玠在房间睡觉的时候,没人敢进去。收拾房间,也都是赶在宇文玠离开后。 白牡嵘暗笑,大概是因为脑门儿受伤,不好意思出来了。被那些期盼着爬上他床的上女们看到了,失了威风。 头髮整理好,小羽便开始收拾房间,将扔到地上的首饰衣裙一样一样收起来,又把床整理好,这房间也瞬时干净利落了起来。 换上了海棠红的裙子,白牡嵘随便的将头髮挽起来,随后走出房间。 房门两侧的确空空,灯笼已经不见了,摘掉灯笼,她是有这段记忆的。不过,记得自己好像是很轻松的就把灯笼摘下来了,并没有很粗暴。 所以,她严重怀疑坏事都是宇文玠做的,为了栽赃陷害她。 往宇文玠所住的房间方向看,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缓步走到楼梯口,她再次停下来,听那个房间的动静。 然而,听了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头,那房间没人。 转身快步走过去,白牡嵘推开房门,果然是空空的,哪有人。 这小子,居然不在,难不成,是昨晚趁着她喝多了睡着之后就离开了么?这么说的话,他特意拿了一壶酒过来让她喝酒,就是为了让她醉了之后,他好离开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儿。甚至于,都不能让她知道他出去了,看来真是十分之见不得人。 摇摇头,她关上房门,随后便下楼了。 上女们照常的在做事,昨晚熬夜吃喝,似乎也没让她们觉得累,做事依旧很麻利。 『享受』了她们日常的请安,白牡嵘也觉得自己愈发的像宇文玠了,因为每天都这样,现在反而不觉得稀奇了。 「流玉,过来。」坐在软榻上,白牡嵘忽然想起什么,便叫了流玉一声。 流玉放下手里的活儿,几步跑过来,「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大杨,叫他去后门那儿等着,我有事要出去。」她模仿宇文玠的字迹没有成功,所以,她觉得依靠自己练习,指不定得多久,可以找个比较有文化的人,走捷径。 用了早膳,她就裹上披风离开了索长阁。 走到后门处,果然大杨已经等在那儿了,上次因为刺客突袭事件,他的脸上落了疤。本就粗犷,这回看着更狰狞了。 苏昀在窗户那儿露出脸来,瞎了一只眼,他那样子特别惊悚,但他好像并没有自知之明。 「新年好。」看着苏昀,白牡嵘挥了挥手,兜帽遮盖住了脸,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苏昀没吱声,只是用一只眼看着她,似乎这就是他表达情绪的方式了。 走到后门,大杨自动跟上她,俩人照常的顺着后门出去,这里是自由之门。 上了街,才感受到人气,因为新年,无论是寻常人家还是街边两侧的店铺,都挂着映衬节日的灯笼等物。 直接顺着街巷来回走,朝着自己的宅子而去,转来转去,总算是到了。 宋子非果然在这里,门口都是他的伙计在守着。见白牡嵘出现,伙计立即打开了门,她和大杨迅速的进去了。 院子里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密闭封锁,那些眼熟的伙计在院子里看守,看样子这些都是宋子非的钱。 白牡嵘见了,也是不由嘆息,和首富比起来,她那些钱真是九牛一毛。 穿过箱子的『丛林』,白牡嵘进了房间,厅堂里,宋子非果然在,而且正在看帐本。他旁边的小几上堆了足足半米高的帐本,简直就是帐本山。 「首富果然是首富,钱都多的没地方放了,堆积的到处都是。」在旁边坐下,白牡嵘随手把披风扔到一边,一边嘆道。 「最近手头很紧张么?」宋子非合起手里的帐本,一边看向她问道。 「这么大方,借钱这俩字儿反而说不出口了。算了,我又不买房买地的,用不上那么多钱。你这是熬夜了,眼睛都红了。」看他的状态,想来近些日子很是疲乏。 「还好。正在发愁,如何将这些钱运出皇城。四处都是眼睛,没那么容易。」很多人在盯着,这些钱真是烫手的山芋。 白牡嵘想了想,「你要运到哪儿去啊?可有想好的藏匿地点了?」看他这样子,好像打算退出皇城似得。 「自然。」宋子非很沉稳的样子,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如果有准备好的地方,目前只是迫于一些威胁而不能行动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不过呢,你也得帮我个忙。」说着,她直接从怀里拿出来几张纸。 宋子非看着她,几分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 「休书。宇文玠给我的第一张休书找不到了,他又不肯写第二张,所以我就自己diy。但是我的写字实力不太成,模仿宇文玠的字迹不太容易。首富这么博学多才,不知能不能帮忙。」将那几张纸展开,有那张卡了印鑑的白纸,还有之前常嬷嬷写的那张休书,另还有一张白纸上随意的字迹,正是宇文玠平时练字时写的。 看了看,宋子非也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离开,在王府的生活不好么?享受荣华富贵,是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 「那是别人。快,能不能模仿宇文玠的字?」她觉得他能成,从小就以毛笔字为主,毛笔和脑子手应该都成为一体了。 「能模仿。不过,确定我这样做,不是拆了一桩姻缘?」宋子非却觉得自己并非是做善事。 「你从哪儿瞧见这是一桩姻缘了?」白牡嵘无言以对,和一个小孩儿的姻缘?除非她疯了。 宋子非但笑不语,只是静静地整理好了那几张纸,看了一会儿,便执起毛笔开始书写。 白牡嵘也不打扰他,坐在对面看着他下笔,几个字出来后,她也认同了,的确是挺像宇文玠的字。 宋子非动笔之时的模样极是温柔,十分符合他的气质。白牡嵘觉得赏心悦目,果真成熟的男人才更有魅力。 很快的,休书书写完毕,宋子非看着白纸上的那印鑑的痕迹,「这印鑑也是你作假之后印上去的?」这城里倒是有做见不得光的买卖的,刻个萝蔔章也不成问题。 「这是真的,我琢磨了很久才找到了宇文玠的印鑑,偷偷摸摸印上去的。」看着写好的休书,白牡嵘迫不及待拿起来吹了吹,真成了。 「你真是有执着劲儿,帮了你,我也不觉得是做坏事了。」宋子非不希望自己到头来做的是错的。 「放心吧,你这是做了大善事。所以呢,你想要把东西运出城去,我可以帮你的。南城门可走,山里有路,较为隐蔽,我之前去勘察过了。想要出城,必须清出一条路来,还得引开那些盯着你的眼线。想要把他们引走不易,但可以把更多的人引过来,造成混乱的局面,这样你就能走了。」白牡嵘觉得想要一条宁静的路不成,那就大乱特乱,乱中取胜。 宋子非轻笑,「乱也是不容易的。」尤其越接近城门,守兵也越多。 「那就制造一场不容易平息的乱子。」这还不简单,她脑子里已经冒出无数个想法来了。 宋子非笑看着她,「在下能信任么?」 「不相信我的能力?只要你出点钱,保证完成的漂亮。不过你也得做好准备,随时出城。」得有点资金做辅助。 宋子非想了想,随后点头,「也可,反正我的钱很多,即便没成功,也不心疼。」 「有钱人说话就是大气。」看他那红彤彤的眼睛,和明显苍老了一些的脸,显然最近手头上的事儿把他愁坏了。 宋子非也就当她是夸奖了,看着她把那几张纸都收起来,他也不由得嘆口气,「你打算何时离开?若是打算离开,能够顺利么?」不知她情况到底如何,单枪匹马,总是不太容易。 「丰城那儿,我打算先不过去。你知道夷南吧,我想去那儿看看。」白牡嵘挑起眉毛,说起这事儿来。 「夷南?蛮夷聚集之地,山势险峻,民风彪悍。听说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外族人,尤其是说着官话的外族人。你确定,你要去那儿么?」没准儿,会死的很难看。被塞到哪一个洞里,烂成一堆也不会被人发现。 「还真是挺吓人呀。不过,我觉得他们挺好的,排斥的也必然是心怀不轨的小人。」白牡嵘却不以为如此,因为姜率手底下的那些兵,重情重义,所以他们不是蛮夷。 「听你这话,你是认识一些夷南的夷人了?」宋子非倒是几分感兴趣。他做粮食生意,倒是也去过夷南。不过,他们很闭塞,只和夷南外围一些经常出入山里的夷人打过交道,但无法交流更多,他们充满了敌意。只是交换需要的东西,其他的话一律不多说。 「的确认识一些,都很不错。」白牡嵘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认识夷南的蛮夷土人,希望到时可以给我引荐引荐,我想深入夷南很久了,但一直没机会。」宋子非倒是忽然生起了兴趣。 「明明不爱钱,却非常愿意做生意,你这人真是奇怪。成,待白姐在夷南落脚了,便接你过去。」虽事还没成,但宋子非人品不错,她可以答应。 两个人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蓦地话题转到了宋子婳的身上。提起这个妹妹,宋子非的脸上出现的可不是疼惜,而是头疼。 「近来,你妹妹还和楚郁走的很近么?」楚郁所信赖的宇文腾已经要放弃他了。 「她自小便喜欢阿茂,即便阿茂不娶她,这辈子怕是也摆脱不掉了。」宋子非觉得她就是异想天开,阳武侯府岂会娶商家之女。 「情根深种啊。」白牡嵘嘆了一声,有时这深情不知是好还是坏。 「最近,她倒是因为阿茂而十分忙碌。据我打探来的消息,阳武侯府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儿,老侯爷一直想派人出城,但城里城外都抓得紧,暗地里,情形似乎很紧张。」具体因何,宋子非就不知道了。 「因为楚震吧,太子那边拉拢不成,国丈好像就变脸了。有一次,我在街上碰见了楚郁,国丈府的人正在追他。」那时就已经起了苗头了。 「楚震,儿时倒是与他打过交道。是个有勇且记仇的人,不如阿茂仁慈更多。」若两相比较的话,楚郁要更有人性。 「如果说阳武侯府一直想派人出城,但眼下又出不去,是不是说明,这一切有可能是皇上授予的?」毕竟昨天宫宴,皇上就已经展示出了他对阳武侯府以及楚震的不满。 「很有可能。」宋子非也认为如此,阳武侯府荣耀多久了,楚震镇守边关之后,更是得意,说起楚震来,老侯爷简直骄傲到天上有地下无。 「真是够艰难的,谁都不容易。以为有权有钱,就可世代无虞,但谁又想得到,有一天这些反倒成了杀机。」摇头,这个地方真是不能待。休书已有,白牡嵘觉得也到了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了。 「真的打算去夷南?」再次确认,宋子非边问边看着她。 「嗯,我有认识的人在那儿,听他说那儿有六十六峰九十二洞,特别想见识见识。」听起来就十分神秘。 「好,待我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便去与你汇合。」宋子非也很想去。 俩人可谓一拍即合,具有同样的猎奇和冒险精神,又不为钱财,可谓志同道合。 临走时,宋子非真的拿了许多钱给她。用粗糙的包裹包上,然后大杨背在了身上,还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钱。 既然答应了此事,白牡嵘也觉得该早早做好,于是乎和大杨离开宅子后,便朝着南城而去。 弯弯绕绕,大杨根据在宋子非伙计那儿得到的路线,还真找到了以制作灯笼风筝而闻名的周家。他们家不仅给皇宫定制质量上乘的灯笼和风筝,一些权贵要定制他们也是接单的。 只不过,质量不会比皇宫的还要好,那种质量的只有皇宫专享。若是给他人制作也用这种材料,那制作的人和定做的人都得摊上事儿了。 找到了周家的工坊,就像一间敞开式的大仓库,四处堆积的都是竹子,整根的,泡过水的,噼成一条一条的,各种各样。 有人正在竹子堆里忙活着,是两个年轻人,跨坐在长长地木椅子上,正在刨竹片。 见有人来了,两个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似乎是常年与各种人打交道,看了看白牡嵘身上的狐裘披风,就知她是有钱人家的。 「我要定制一批特别的东西,最好半个月之内就能交货。」盖着兜帽,白牡嵘看着这遍地的竹子,一边说道。 「不知小姐要定做什么?」这种富家小姐,定做的无非就是一些漂亮玩意儿,他们也制作了不少。 「维多利亚的翅膀。」白牡嵘弯起唇角,她已经想好了,招摇又吸引眼球的东西。 那两个年轻人一脸懵,什么翅膀? 直至傍晚时分,白牡嵘和大杨才从后门回到王府,从宅子里出来时背了满满一包裹的钱,但眼下回来,也只剩下一半了。 大杨还弄得满身味儿,又酸又呛的,像是进了烟馆一样。 「这些钱就先放在你那儿吧,我若拿回了索长阁,也没地方藏。」白牡嵘拍了拍大杨后背的包裹,沉甸甸的,手拍上去都疼。 大杨一笑,「您还真是信任我,就不怕我拿着这些钱偷跑了?」 「为了这点钱就跑,得多没出息。」白牡嵘脸都皱在一起了,以示她有多鄙视。 大杨笑的身体都在抖,虽说他从没拥有过这么多钱,但这是别人的,他也不至于眼红。 两个人说完,刚要走,苏昀那屋的窗子就打开了。 他的脸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更吓人了,而且出没还无声无息的,总是能把人吓一跳。 「苏前辈有话要说?」看着他冒出来的脑袋,白牡嵘问道。 「背着的是银子么?」苏昀盯着大杨,问道。 大杨略紧张,无意识的抬手抓紧了胸前的包袱结儿,似乎担心被苏昀抢走。 「你这耳朵还挺好使,不过我们也是过路财神,暂时保管。」白牡嵘对他无限佩服,这都能听得到。 「有给工钱的好差事?」他又问,似乎挺感兴趣的。 「苏前辈也要参与?」白牡嵘真是好奇他把得来的钱都弄哪儿去了,看来他关心的人真的很需要钱。 「没危险,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人,手脚麻利,做事细心。」苏昀说道。 「的确是没什么危险,当然了,人越多越好,就带前辈一个吧。时间地点,我再通知你。」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白牡嵘便和大杨离开了。 「这老头,是不是在外头养了一堆人?」白牡嵘很好奇。 「不知,极为神秘。」藏得很深,大杨认识苏昀这么多年,也根本不了解。 「这回兴许就能见到了,我交代给你的你也记清楚了,到时我不能出面,你要协调好所有人。」低声的交代,这次助力宋子非,也是非同小可。他那么多钱,不能落在别人手上。两人又相约要去夷南,也算是拍档了。 「嗯,我都记下了。」大杨也觉得有意思,也十分好奇白牡嵘哪里想来的那么多点子。 在接近索长阁时分道扬镳,大杨背着银子返回了住处,白牡嵘则回了索长阁。 都已掌灯,索长阁一片通明,上女们正在来来回回的做事,见到消失了一天的白牡嵘回来,便都开始请安。这是她们每天都要做几次,又显然一辈子也做不尽的事儿。 进了正厅,感受到的便是热气,解开披风,交给过来的小羽,「宇文玠回来了么?」 小羽点点头,然后朝着楼上看了一眼,示意她人在楼上呢。 白牡嵘挑眉,她打算上去把休书给他,他们俩也算缘分已尽了。 踏上楼梯,她步履轻松又潇洒,整个人都透着无忧一身轻的姿态。 上了楼,脚下一转,直奔宇文玠的房间。房门关着,但她在门口稍稍一听,便听到了唿吸声,确认人是在里头的。 抬手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但确信他必然听到了,之后就将房门推开了。 房间里,宇文玠果然在,灯火幽幽,他又躺在床上,好像在睡觉似得。 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脑门儿,比昨晚还肿,而且伤口四周红红的,好像被煮了似得。 宇文玠闭着眼睛,被子盖到他腹部,似乎真的睡着了。 不过,白牡嵘却不信他,上次他也是这样装睡,有第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但,他这脑门儿的确是瞩目,皮肤敏感到这种地步,他真是够可怜的了。 「喂,你没事儿吧?」看他那可怜的小模样,这人若是生在普通人家,肯定活不到现在,太娇弱了。 宇文玠没回应,一动不动的。 伸手,轻轻地放在他额头上,除了红肿之外,他还有点热。 察觉出热来,白牡嵘就把整只手都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手可能有些凉,随后她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探了下,又覆盖住他的额头,他的确是在发热。 「你发烧了?因为头上受了这么点伤,就发烧了?」白牡嵘觉得不可理喻,这是什么体质?简直是玻璃人。 她话音落下,那躺着的人也睁开了眼睛,「冷。」 「冷就把被子盖上呗,露着半截,打算勾引谁呢。」无法理解他的脑迴路,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一直盖到他的脖子上,只露出一颗头来。 「一整天不在府里,你去哪儿了。」他晌午时分回来的,她那时就出去很久了。 「我还不能出去走走了,你不也是半夜灌醉我,然后自己偷偷跑出去了?」白牡嵘试探着他的额头,一边说道。 「本王在书房。」他并不承认他离开府的事儿。 「真的?」白牡嵘皱眉,不是很相信。 「你离开府之前,还跑到这房间里来偷走了一张纸,你拿去做什么了?」他问道,虽很平静,但又是咄咄逼人之势。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看着他那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眼睛,「我拿你一张纸都不行?看你写字写得好看,我拿了一张,准备随时督促我自己,要向你学习。」 「你的话鬼都不信。」宇文玠才不信她的胡言乱语,一看就是临时编出来的假话。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叫大夫来给你瞧瞧吧,若是不行,就把你脑门儿上的伤口缝一下,癒合的快。」不忘上次他非要她缝合的仇,这次应该用在他身上。 「本王无事。」宇文玠拒绝,不容商量的那种。 歪头看着他,「那你就别吵着冷,不值得同情。」 「把拿走的那张纸交出来,本王的字岂能随便拿出去。」他一副很看重自己的字,而别人拿走就是亵渎的样子。 无语,白牡嵘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纸,包括伪造好的休书在内,一共三张,全部摺叠起来了。 「这都是什么?」宇文玠自然看到了,询问之后,他又咳嗽了两声,好像很憋闷,以至于脸都红了。 看着他,白牡嵘想了想,「我的东西,谢绝观看。」把他写过字的那张纸扔到他脸上,其余的两张又藏了起来。 纸被扔到了脸上,宇文玠也无力拿走,只是任那张纸盖在他脸上。 见他无反应,白牡嵘也不由得皱眉,「我叫人把大夫找来吧,风寒感冒也会要人命的。」拿走那张纸,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更热了些。 「本王即便有病,也不能叫外人看了去。」他拒绝,而且理由是这个。假的有病可以随时看大夫,但真的有病,却是不能。 「拿你没办法,这保密程度及得上国家领导人了。既然也不找大夫,那你就自己熬着吧,我先回去了。」本来还想把休书给他呢,但看他状态不是那么好,待他精神好一些再给他也不迟。 「慢着。」白牡嵘起身,宇文玠就忽然道。 「你又想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要让我守着?我可不干。」先阻绝他提无理要求的想法。 「一会儿护卫会把药送上来,你去给本王拿过来。」他吩咐道,那样子倒是天然的可怜。 皱眉,虽不是很愿意做,但最后也没再拒绝。转身走出房间,然后下了楼。 果然没过片刻,一个护卫就进了正厅,他手里拿了一个瓷盅,盖着盖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拿过来。」勾了勾手指,白牡嵘也起身迎了过去。 护卫把瓷盅递到了她手里,沉甸甸的,好像满满的。 一手托着,一手揭开盖子,白牡嵘往里面一看,红唿唿的略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这是什么?」确定把这玩意喝了不会立即就挂了? 「龟血以及一些名贵的药材。」护卫回答道。 「龟血?乌龟?」确定她没听错,真是乌龟血。 护卫点头,正是。 「居然把乌龟都宰了当药,不知是哪个大夫开的方子。乌龟很长寿的,好好养着,能活到把你们都送走。」嘟囔着,她一边把瓷盅的盖子盖上,转身上楼。 真是个活祖宗,生病了喝的药也如此奇特,确定喝了这玩意儿不会补得鼻孔飙血么? 085、人算天算 单手托着那药罐,白牡嵘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楼下的上女都不知上头发生了什么,神神秘秘,但没有命令,她们的确是谁也不敢上去。 单不说宇文玠,就是白牡嵘,发起脾气来,都真是吓人。 有两个上女站在楼梯口那儿往上看,想听到一点动静,但,什么都没听到。 流玉做着手里的事儿,一边看着她们发出嘲讽,还妄想呢,一个个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楼上,宇文玠的房间房门紧闭,白牡嵘坐在床边,单手托着瓷盅,一边看着他,这小子好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确定你喝了这玩意儿不会被毒死么?」第一次看到有生病了喝龟血的,奇葩的骚操作。 宇文玠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手里的瓷盅,似乎在运气。 「来吧,早喝了早好。」身体一转,白牡嵘单手钻进他后颈下,直接把他抬起来一些。然后另一手拿着瓷盅,送到他嘴边,她看着也跟着龇牙咧嘴。 宇文玠也没有反对,瓷盅边缘到了嘴边,他也顺势喝了下去。 看他真喝了,白牡嵘也屏息,这玩意儿的气味儿真是让人受不了,他能喝得下去也是英雄了。 很快的,瓷盅见了底,最下面沉淀了一些黑色的粉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宇文玠停止了吞咽,白牡嵘也把瓷盅撤开,一边放下他的头,她一边打量着瓷盅里头的那些粉末,大概就是什么药材了。 「怎么样,觉得好些了么?」把瓷盅放到一边,白牡嵘打量他,担心他会因为龟血而挂了。 「没有。」宇文玠也算诚实,喝了药,他的胃在翻腾,确实很噁心。 无言以对,「那怎么办?这么噁心的东西都喝了,结果却没好转,那不是白喝了?风寒感冒,最寻常的应对方法就是让自己流汗。大汗淋漓一次之后,再盖上被子好好休息,第二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当然了,也得分哪种风寒。」她想了想,算是给他出主意了。 「头疼。」所以,他并不想动弹。 「你应该照镜子瞧瞧自己的脑门儿,跟寿星佬似得,能不疼么?我再给你涂些药把,明天能不能恢復,就看的你自己的了。」起身,她走到窗边,打开昨天那小药箱,找出昨晚那瓶药。 宇文玠没反对,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下去的药的原因,他的脸都是红的。 重新坐在床边,倒出药膏来,一点点的擦在他额头上。 真是可怜,因为肿胀,手指按上去的时候,好像按在馒头上一样。 「成了,你休息吧。小可怜儿。」收回手,白牡嵘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说真的,如果他母亲还活着的话,瞧他这个样子必然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太可怜了。 宇文玠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起身,然后离开。房门被关上了,这房间里又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返回了自己的居室,白牡嵘将伪造好的休书拿出来,展开,上面的字再配上印鑑,真真是完美。 重新摺叠起来存放好,只等他精神好一些后,便将这个给他。对了,她还得签上自己的名字,似乎待他确认无误之后,她就会得到一个类似于离婚证的东西。这个程序她不是很懂,小羽也说的模稜两可。 计划着助力宋子非将钱送出皇城的计划,白牡嵘这一夜也没怎么睡。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呢,她就起床了。 更换了衣服,又重新把长发捆绑在脑后,没人给梳发,这就是她所知的以及所能做好的唯一的髮型了。 走出房间,便第一时间看向宇文玠的房间,房门紧闭,能听到他的唿吸声,人确定是在里面的。 也不知情况如何了,想起他昨晚吃的药,白牡嵘觉得不靠谱。 往那边走,刚走到楼梯处,正好有人上楼了。是护卫,手里端着昨晚一样的瓷盅,看来又送药来了。 「还是昨晚的龟血?生了一场病,到底要宰几只乌龟?在天有灵,非得恨死你们不可。」站在那儿,白牡嵘看着他手里的瓷盅,一边摇头嘆道。 护卫在差两个台阶上来时停了下来,直接举起瓷盅恭敬的送到白牡嵘手里,「有劳王妃了。」 「以为我站在这儿是为了等你的?昨晚跑了一次腿儿,这活儿好像就成我的了。」不满,但手却伸了过去,将那瓷盅接到了手里。不过,和昨晚的不太一样,托在手里,很冰凉。 护卫也不吱声,指使白牡嵘代劳,他好像也没觉得惭愧。 托着瓷盅,白牡嵘转身往宇文玠的房间走,依旧在门口那儿敲了敲门,也依旧是没得到回应。 自动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的宇文玠。他两条腿在床外,一身白色的中衣,墨色的长髮有几缕在肩颈一侧,脸白白的,脑门儿红红的,就像刚从死亡边界爬回来的倖存者,让人忍不住想拉他一把。 「你不发烧了?」走进来,白牡嵘看了看他的脸,虽说瞧着状态不太好,但穿着这样坐着,显然是不觉得冷了。 「好多了。」宇文玠开口,但却显得有气无力。 「你不会是装的吧?上回去边关,你装的就特别像,连大夫都骗过去了。」这傢伙演戏有一手。 宇文玠看着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说不清的可怜,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是在作假。 见他不理会,白牡嵘直接伸手覆在他额头上试了试,的确是没那么热了,好像退烧了。 「看来这玩意儿还真有效果。不过今天的和昨晚的不太一样,温度不一样。」几分存疑,白牡嵘揭开瓷盅的盖子,看见的还是红色的粘稠液体。 凑近鼻子,她嗅了嗅,「气味儿也不太一样,比昨晚的要更强烈。」应当是药材更换了。 宇文玠却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接过来,他先屏息,随后一点一点的喝了进去。 白牡嵘始终歪头不眨眼的看他,直至他全部喝光了,白牡嵘也跟着长长的唿吸了一口气,「好喝么?」 「还有一些,你尝尝吧。」说着,宇文玠把瓷盅又递给了她。 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还有一些,红色的液体下,还有一些黑色的粉末,不知是什么药材。 闻了闻,她看了一眼宇文玠,他似乎是喝习惯了,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举起瓷盅,凑到嘴边,然后将里面剩余的一点缓缓的倒进自己的嘴里面。 入口是凉,好像冰镇过一样,但因为嘴里的温度,凉意也逐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腥味儿和苦味儿,和在一起,她暂时都不能唿吸了。 看她因为奇怪的味道而变丑的脸,宇文玠缓缓的弯起唇角。许是因为他长得特别白,所以嘴唇就显得红彤彤的,好看的很。 「好喝么?」他问,似乎很好奇她品尝之后觉得如何。 「你是勇士,敢于尝试世间各种奇葩之物。好奇怪的味道,不知是什么药材。」苦味儿和腥味儿淡下去后,嘴里便留下了一股药材的味道,和她之前所喝过的汤药味道不一样,很特殊,说不上来是什么。 「名贵的药材,很难找到。」他回答,但也不说具体是什么药材。 放下瓷盅,白牡嵘咂了咂嘴,他也真是不容易,身体娇弱经常得病,得病了还得喝这么噁心的药,能活到现在,真是用地位和金钱堆积出来的奇蹟。 「你的脑门儿用不用再擦些药了?而且,你这样子也真是不太适合出门儿,好好养着吧。」看他坐在那儿的样子,憔悴又瘦弱,可怜兮兮的。 「不行,本王今日有要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也不再轻松。 「你到底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呢?」神神秘秘,见不得人。 「你不知道也可以的。」宇文玠看着她,随后道。 说实话,这样看着他时,真有一股阴谋家的味道。他可怜兮兮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运筹帷幄的心,谁都不知他的目的。 白牡嵘笑了笑,再也没有说什么,他不是个小孩儿,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将这个信息彻底扩大化在脑海中。 带着伤病,宇文玠果然离开了,扣着兜帽,谁也没见到他受伤的脑门儿。 而且,他离开后就连续几天没有回来,倒是有护卫回来又离开了,显而易见,他应当没有离开皇城。 但具体在做什么,是未知。 还想把休书给他进行最后的确认和交涉呢,他不见了影子,这事儿也提不上日程。 所以,白牡嵘便开始进行助力宋子非的事儿。大杨去了一趟周家的工坊,因为付了大价钱,所以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大杨仍旧神奇于白牡嵘的想法,即便是戏园子里也没有这样的东西。这若是戴在身上走在大街上,谁都得过来瞧瞧,太新鲜了。 既然即将完工,那么也可以通知宋子非开始做准备了,出城的地点定在南城门,所以当日他们也得务必准备好才是。时机兴许只有片刻,得抓紧时间。 连续七天,宇文玠都不见影子,而白牡嵘的事情也进行的如火如荼,而且,她在城里走动几次之后发觉,最近这城里的风声真的是挺紧的。 城中的禁卫军很多,还有一些不知哪个府邸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也在城中来回走动。 人多,在白牡嵘看来也是好事。 终于,到了维多利亚的翅膀交货的日子,一大早,大杨便离开了王府。依旧从后门离开,但没想到后门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等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也有六七岁了。 他们穿的普通,但从大到小却是一股子久混市井而不惧任何人的样子,尤其是那瞪起来的眼睛,一瞧就不是善茬儿。 大杨反倒被他们吓了一跳,随后,经过那女子的口才知他们的身份,大杨也瞬时知道苏昀养在外面的人是谁。这女子是他女儿,而那些孩子都是他外孙。 苏昀的女婿已经去世有三四年了,这么多年都是女儿独自拉扯这些孩子。 大杨随后便带着他们一同离开了,并不断的保证今日之事没有什么危险性,工钱也很可观。 不过,苏昀这女儿和外孙跟他倒是挺像的,财迷,又谨慎。 白牡嵘是在大杨离开后的将近一个时辰才出了王府,而且在离开时发现苏昀也不见了,还真当这后门是他家,想待就待,想走就走。 出了王府,她便将身上大氅的兜帽扣在了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下巴来。 顺着街巷穿梭,朝着南城门走,太阳升起很高时,她终于抵达南城门处。城门内百米两侧没有商铺,但第一间店铺就是卖酒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那些守城的禁军是这里的常客。 白牡嵘也直接进了这里,二楼是专门给在店里喝酒的客人准备的,她上了二楼,走进一间房门敞开的雅间,一个人早就等在这儿了。 炉子和桌子一体的桌灶上正煮着酒,一股梅子味儿,还挺好闻。 「来的真早。」抬手把兜帽拿下去,白牡嵘便笑了,宋子非看起来真的挺紧张的。 「马车都已经伪装好了,出入城门不成问题。主要是,运送之人都是我的伙计,此等大事又不能僱佣外人。小婳对于我的人充分了解,哪个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她清清楚楚。」主要是避开她的眼睛,而且,她似乎为了楚郁,和宇文腾也搭上了什么关系。总之,她是在玩火,既然说服不了她,那么他就只能选择独善其身了。 「一共多少辆马车?」钱太多了。 「二十一辆。」单单是排成一队,就很长。在街巷中穿梭可以尽力避开耳目,但出城却不太容易,按照正常的检查时间,会很久。 白牡嵘也不由得发出感嘆来,「真的很有钱。」 宋子非但笑不语,看了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白牡嵘走到窗边,推开一半窗子往街道上看,依稀的能听到长街远处有什么动静。而且,视线穿过一些房顶,在弯曲了的街道远处,能瞧见一些熙熙攘攘的人头,看来人汇聚的越来越多了。 要出城的人也很多,因为出城之时得接受盘查,所以进行的也很慢。 似乎是因为街上的动静越来越近,使得这边要出城的人都开始回头看,城墙上的守兵朝着下方挥舞旗子,在和下面的守兵进行交流。 没过片刻,排队要出城的百姓大部分都后退,扬着头打算要去围观。 那些守兵也汇成两个队伍,留守一部分人,其余的人都往这边走,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白牡嵘在窗子那儿清楚的瞧见了他们的动向,而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占满了半条街,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进入视线当中。不少的小孩子跟着那群人走,边走边跳脚打算去抓那些人身上背着的东西,好奇到极致。 大约二三十人的队伍,每个人都背了一对儿硕大的翅膀。翅膀高高的顺着头顶翘上去,不知那翅膀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但看起来的确是壮观。 而且翅膀上还有羽毛,有纯白色的,还有五颜六色的,背在后背上,真的像是要张开翅膀飞翔一样。 如此奇怪之事,不管是街上的人,还是沿街商铺里的人,亦或是在巷子里听到动静的人都纷纷跑出来。 但,奇怪之事还不止如此,每个背着翅膀的人手里都举了一面旗,旗子上还有字儿,说是派发烧饼,每人过来喊一句口号,就可立即得到。 人流涌动,不管大人小孩儿都紧紧跟着那群戴着大翅膀的人。在长街的拐弯处,一行队伍也被人流堵住了,他们戴着围裙戴着白色的帽子,看起来十分干净。而且,分别四个人推着一辆手推车,推车上是捆绑的结实的两个大木桶,上面覆盖着白布,形成一座小山似得模样。如果距离那推车近的话,就会闻到一股好闻的烧饼味道。 但是人太多了,推车队伍被阻挡在了这里,前进不得。 那群戴着大翅膀的人慢慢悠悠的前行,一直到了南城门外空阔处,才缓缓停下了脚步。而守军也迅速的围拢过来,满脸严肃,这群人来歷不明,占据这地方也是不合规矩。 白牡嵘兴致勃勃的看着,宋子非也被吸引了过来,瞧见那些人背着的大翅膀,他也笑出了声音,「这又是什么?鸟人么。」 「这大翅膀可不是谁都能背着的,这叫什么呀,这叫只要心中有梦想,今年维秘你开场。」她都没背过呢,看着也是觉得有意思,得保存下来背着才是。 宋子非觉得荒唐,不过,那翅膀做的还真是不错。夸张之余,又很逼真,就是太大了,瞧那些背着翅膀的人都累的脸红脖子粗的。 眼见着城门的守兵朝那些人逼近过去,宋子非有些微担心,毕竟那些人不好应付。 却没想到,他们刚要抓住背着翅膀的人逼问,那群人就开始举着旗子大喊吾皇万万岁。 那些守兵伸出去的手立即缩了回去,莫名其妙的跟着那些亢奋的人也开始喊吾皇万岁。接下来,周遭那些百姓也开始跟着喊,好像病毒传播一样,不喊表达不出自己的爱戴皇上之情。 整条街逐渐沸腾,看来都以为派发烧饼这事儿是皇上授意的,不仅百姓如此认为,连守兵都相信了。 接下来,背着翅膀的人开始和那些守兵交流,说运送烧饼的队伍被困在后头了,需要他们维持秩序,让队伍过来。 守兵在莫名其妙且短暂时间内无法思考的情况下开始维持秩序,将那些亢奋的等待分派烧饼的百姓分开,让出中央的道路来。但犹如分开红海那样,并不是十分容易,人太多了。不止当下这些人,还有许多人都在朝着这边汇聚过来。 背着翅膀的人们极是兴奋,挥舞着手里的旗子开始号召民众接着大喊吾皇万岁,这场面到了煮沸水的阶段。 趴在窗子往下看,白牡嵘笑不可抑,瞧大杨背着彩色翅膀来来回回卖力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他背得翅膀上的羽毛应该是用公鸡的彩羽粘贴上的,阳光照在上面简直是五彩斑斓。他现在绝对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无人能比。 他叫唤的是最欢的,嗓子都要嘶哑了的样子,举着旗子整个人好像已经放飞了。转着圈,背上的翅膀和别人的翅膀撞在一起,但也根本不在乎。 喊着吾皇万岁,吾皇仁慈,那股子深受隆恩的劲儿,别人都被感染了。 城门处大部分守兵都过来帮助维持秩序,城门口仅剩下四个在守门。不过他们也好奇,不断的往这边张望,有人进城只是简单的检查一下。 就在这时,几辆马车顺着这酒楼后面的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他们不疾不徐的直奔城门,而且驾车的人似乎也很好奇这边的情况,也歪着身子不断的张望。 队伍连续的从巷子里走出来,到了城门处,自在的停下,接受守兵的检查。 马车上装的是粮食,守兵边检查边往城里瞧,但因为排队的马车阻挡视线,他们也看不清,就挥挥手叫驾车的人赶紧走。 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检查的速度较之以往快了一倍。 这边,守兵也终于开闢出了道路来,推着烧饼的推车也陆续的过来了。 只是路过,人们就闻得到烧饼的气味儿,真是香啊。 而且,每个推车都满满的,若是一家子每个人都去领取一个,这晌午的一顿饭便解决了,说不准还有剩余。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免费分发的东西,那绝对是最好的,就算是等待多时,需要争抢,也绝对不会退出。 转头往城门那儿看,马车一辆一辆的出去了,剩余在城内排队的还有两三辆而已。白牡嵘轻笑,「半个城的百姓都来了,看来我准备的烧饼不够。」人太多了,都快要挤到城门那儿去了。就算是有追兵,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过来。 宋子非看着即将全部出城的马车,面色却是有几分沉重。看了看身边的白牡嵘,又看了看城门处,他深吸口气,随后开口道:「有件事,我不应该瞒着你,应该对你讲明。」 「嗯?什么事儿?」闻言,白牡嵘立即扭头看向他,不知他有什么秘密。 看着她,宋子非想了想,「前日,阿茂去你的宅子里找到了我,请求我帮助他,用我运粮的商队来把他运出城去。」 「然后,你把他藏在这队伍里了?」白牡嵘没想到,他还真的会帮楚郁,毕竟之前,他似乎并不想和楚郁走的太近。 「这么多年,虽是有意无意,他也帮助过我多次。而且,他说事关楚震的性命,我便答应他了。」宋子非如实道。 「那为何不要你妹妹帮忙?这皇城不是也有属于她的商行么?」何必捨近求远。 「他没说,我也没问。但根据我的猜想,小婳应当是被宇文腾盯住了,所以阿茂才不敢用小婳的人。」宋子非猜测道。 转了转眼睛,白牡嵘往城门口看,最后一个马车已经出城了。很好,出城便成功一半了。 扭头再次看向楼下的队伍,已经开始派发烧饼了,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全部挤在一起,简直是抢金子的兴奋劲儿。 担心会发生乱事,那些守兵就站在装烧饼的推车前维持秩序,而且开始无意识的检查每个领烧饼的人是否喊了吾皇万岁的口号,简直是尽职尽责。 白牡嵘看了不由觉得好笑,就知道这句口号是无敌的,就算现在某个大官儿来了,听了这句口号也什么屁都放不出来。但凡敢放屁,便是对皇上的不敬,传到皇上耳朵里,可不是好玩儿的。 「算了,帮了便帮了。如果这次是他来求我,我也会帮他的。虽他大哥不是个玩意儿,但毕竟兄弟一场,我理解他。」白牡嵘说着,视线一边往人群深处看,蓦地在人群里看见了几个奋力在拥挤,但又一时半会儿挤不出来的人。 再往后看,这样的人更多,但人太多了,于他们十分不利。 看着看着,白牡嵘蓦地探出大半个身子往酒楼的后方看,就是之前马车出来的那条巷子。那条巷子事先踩点时并不利马车前行,是宋子非的伙计偷偷来开阔了不少。 果然,开始有人从那边冒出来,白牡嵘眯起了眼睛去看,只觉得那跳出去的两个人特别眼熟。他们直奔城门,亮出腰牌,守卫也根本没阻拦,他们就冲出去了。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那出了城门的两个人,分明是王府的护卫。见过那么多次,她总是不会认错的。 快速的下楼,她几乎是从楼梯上跳下去的,把下面在门口瞧热闹的小二吓了一跳。 冲出酒楼,顺着墙边熘走,她迅速的转到酒楼后面的巷子口,正好有几个人从巷子深处快步走出来。他们显然刚刚也在拥挤的人群中攀爬来着,因为衣服都皱皱巴巴的,还有的头髮都乱了。 不过,白牡嵘没心思看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当先的人,即便他裹着狐裘披风看不到脸,她也认得出他是谁。 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几个护卫也一诧,宇文玠则快步的走过来,接近白牡嵘时,他一手摘掉了兜帽,「你怎么在这儿?」 仰头看着他,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脑子里数个想法掠过,但最后都被pass了。她一步上前,两手顺着他的披风钻进去,然后一把圈住了他的腰。 结结实实的抱住他,她一侧脸颊贴在他脖子上,大概是脸故意用力,也兴许是宇文玠条件反射的仰头,她的脸直接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这是做什么?」突如其来,宇文玠有些不知所措,身后的护卫也跟着震惊。 抱着他,白牡嵘随后仰起头,下巴就卡在他脖子上,眨着眼睛看他。他在尽力的仰头躲避她,而且脸都红成一团了。 不吱声,白牡嵘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再有一点点时间就够了,他们出了护城河后就会下官道进入山里。那里地形曲折,进了那里就没那么危险了。 「你们先出城。」她不放手,宇文玠也没办法把她扯下来,只是命令道。 「慢着。」白牡嵘立即喊了一声,那几个护卫迈出一步又停下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想低头看她,但是她距离自己太近了,他就一边后缩一边低头,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蓦地,白牡嵘把抱住他腰的手抬起来,然后一把捧住了他的脸,强硬的让他低头,「看着我。」 宇文玠真的是极尽力气在躲她,以至于脸都有些变形了。几个护卫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俩,其实眼下看着,他们也觉得有些尴尬,正常来说,他们应该避开才是的。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这还是第一次是区别于以前的近距离接触,是在她清醒,且并非互相攻击下的接触。 「正常点儿,别挤双下巴。看着我,看我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脸,她又重新捧住他,好像在进行什么强行逼迫的节目。 宇文玠稍稍摆正了一下自己的姿态,不过还是极其不自然,且因为乖乖的被她拍巴掌,他也显得几分可怜。刚刚从巷子里往外走的那股子逆风而行的威风,早已消失不见。 「你觉得,我今儿的眼妆怎么样?」仰头看着他不坚定的双眼,里面的水好像都要流出来了似得,好看的要命。 宇文玠哽了哽,随后也缓缓地抬起双手,一把捧住她的脸,施力,她的脸也跟着变形了。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刻意阻拦本王拖延时间。」把她的嘴也挤成了嘟嘟唇,宇文玠已经反应过来了,她是故意的。 放开他的脸,白牡嵘抬手一顿划拉,宇文玠的手也被打了下去。 她一副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是忽然碰见你了,觉得开心。」 宇文玠已经看透她了,而且,时间的确是被她拖延了,现在出城也来不及了。 「街上那些人是你弄来的,装神弄鬼,你在和楚郁私下来往么?」宇文玠微微皱眉,很明显他不高兴。 「楚郁?我很久没见过他了。」白牡嵘依旧装作不知的样子,很无辜。 「你知道他出城要去做什么么?两相平衡,很可能会因为他而打破。」宇文玠接着说,语气也愈发的低沉下来。 白牡嵘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你在做什么,更不清楚楚郁要去做什么。好吧,我承认,今日街上的事儿是我张罗的。不过,我是为了帮我志同道合的朋友把钱运出城。你不会因为听了有钱,立即出兵去追吧?」 「志同道合的朋友。」宇文玠还不知,她在外有朋友呢。 「反正我没和楚郁联繫,你忽然出现在这儿,我以为你是知道今日有大批钱财要送出城,特意来围堵的。」看着他,白牡嵘其实知道他是为了楚郁而来的。从宋子非说完这事儿,到看见眼熟的护卫出城,她就明白过来了。 宇文玠垂眸看着她,「你倒是为了你那志同道合的朋友绞尽了脑汁。」能想出那种主意来堵住大道,他们在人群里面挤了好久才挤出来。 白牡嵘什么都没说,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转身就走,大有做了坏事就逃跑的意思。 宇文玠立即跟上,随着她绕出酒楼,街上的派送烧饼狂欢还在继续。 反倒是背着大翅膀的人不剩几个了,眼下背着翅膀的是几个孩子,翅膀过于沉甸甸,他们背着晃晃悠悠的。 分发烧饼的还在继续,但也只剩最后一车了,上面两个大木桶似乎已经空了一大半,但等着领取的人还很多。城门守卫依旧在维持秩序,还盯着来领取烧饼的人是否说了吾皇万岁的口号,整个场面显得无比滑稽。 宇文玠看了看,也不由得发出一声笑来,这是气急的笑,这世上,大概只有白牡嵘这九曲十八弯的脑袋能想出这种招式来。 就算现在让他去阻拦,他也根本不会去,喊着吾皇万岁的口号,谁敢阻拦? 「我的朋友就在上面,你要去确认一下么?不过我得先说明,他不是个会为权利而折腰的人,即便你眼红他的钱,也最好不要生出歹心来,说不准会玉石俱焚。」宋首富,想必见着他的人,就会觉得他全身都闪着金子的光芒。 宇文玠看着她,透过平静的面色,能看得出他是在生气。 最后扫了她一眼,他便转身走进了酒楼。这里酒种多样,各自散发着香味儿,宇文玠稍稍敛着唿吸,径直的上了楼。 白牡嵘看着他消失,随后朝着那几个背着大翅膀的小孩儿走去。这几个小孩儿大小不一,长得倒是挺精神的。 走到近前,她从衣服里捻出几块碎银子来,「拿去,买糖吃。把翅膀给我。」 那小孩儿七八岁,大翅膀要把他压得趴下了。见了银子,小爪子超快的夺了过去,然后就痛快的把翅膀给她了。 这大翅膀是纯白色的,用鹅毛粘的,近距离看可能有些粗糙,但远处瞧着当真是漂亮。 拎着翅膀,她才转身回了酒楼。费劲的把翅膀搬上去,白牡嵘上了楼,那几个护卫正站在门口守着呢,雅间的门也是关着的。 他们几个的眼神儿可谓怨念,这段时间在城中折腾,故意放走一些人,又故意拦截一些人,他们累的半死不活,甚至极度缺觉。 谁又想到今天街上会发生这种事儿,简直是嘆为观止。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 看着他们,白牡嵘只是觉得不够凑巧,而且是她技高一筹,也算是楚郁幸运,求到了宋子非那儿,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大概就是如此吧。 将翅膀背上,翅膀过大,撞到了旁边的门框和楼梯扶手,白牡嵘的身体也跟着晃。 护卫看着她,一边后退躲避,这大翅膀,做的真好。他们在街上就看到了,简直是扎眼,离得老远都看得见。 近距离一瞧,果然是不同凡响。 「好看么?」背在背上,白牡嵘挺直了肩膀,一边问道。 几个护卫一同点头,是挺好看的。能想出做这种东西来的人,也真是很了不起。 白牡嵘轻笑,这大翅膀真重,不过,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向前几步,大翅膀也跟大风扇似得,几个护卫立即避到两侧,免得被那大翅膀打到。 推开门,她再次向前迈步,向身体两侧张扬出去的大翅膀就堵在了门框上,将她也弹了回去。 雅间里,宇文玠和宋子非相对而坐,随着门打开,两个人也同时看过来。 她的表演别具一格,宋子非不由摇头,觉得她真是异常的精力充沛。 宇文玠却是无言以对,这个毫无形象的疯女人,做了可恶的事,转眼还能笑嘻嘻的。而奇怪的是,他也不觉得她可恶了。大概,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吧,谁又想得到,今日会出这么多的事。 瞧她背着那粗劣的假翅膀又自觉十分美丽的样子,他终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的确挺美的。 086、喜提前夫(一更) 正常进门的方式根本行不通,白牡嵘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将一侧大翅膀先对准了敞开的门,如同螃蟹似得,一点一点横着进去。 这法子是行得通的,因为很快的,她人也进来了。 不过先进来的大翅膀却占领了很大一块空间,逼得原本坐在桌边的那两个人都站了起来。 宋子非退到窗边,宇文玠则用一只手的手指点着那粗糙的翅膀一边后退,免得让它撞到自己身上来。 终于,另外一扇翅膀也进来了,白牡嵘立即转过身体,两个大翅膀极为有力的跟着转圈。原本站在一旁的宇文玠被逼得瞬时弯腰低头躲避,大翅膀从他头顶上唿啸而过,险些打到他。 站好,白牡嵘笑了一声,「这做工,特别好吧。虽说花了不少钱,但也挺值得。」 宋子非点了点头,「确实不错,能想出这种东西来。」倒是应当有不少人做过生出一双翅膀的梦来,如果人真的有翅膀,大概也是这种模样吧。 「小王爷觉得如何?想不想背着试试感觉?」看向宇文玠,她也算主动跟他说话了。今日楚郁之事她虽说是后来才知晓的,但她也确实刻意的骗了他。 宇文玠重新在桌边坐下,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他倒是十分平静,「你与宋掌柜又是何时相识的?」她总出府,有几次护卫是跟着的,但都被甩掉了。所以,这么多次她偷偷离开王府,都是为了见宋子非么? 闻言,白牡嵘看向宋子非,他依旧还站在窗边,见她看过来,他面上一派坦然,她也瞬时就明白了,他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没有提前对过说辞,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真是相当聪明。 白牡嵘笑了笑,「偶然的一次机会就认识了呗,然后我发现他是首富,有很多钱,就决定看在钱的份儿上和他交个朋友。」 宋子非也没言语,只是任凭白牡嵘怎么说。 宇文玠看她那根本没有任何诚实之意的样子,眼睛也暗下来几分,「看来,宋掌柜还是一位可以轻易舍财的商人。以往的传说,是本王误听了。」宋子非是个什么样的人,宇文玠自然打听过。很多权贵,甚至宇文蔚都想着在他身上刮点油水下来,但他并不吃那套。 「王爷误会了,迄今为止,您的王妃并没有在在下这里得到钱财。倒是,这次帮助了在下,在下还想着应当向王妃致谢,谢礼还没有准备好呢。」宋子非走回来坐下,一边说道。 白牡嵘耸了耸肩,背上的大翅膀也跟着她的动作而扑棱,「没想到首富还打算给我谢礼呢,拿来吧,我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钱就行。」 宋子非也几分无言以对,但最终也只能点头答应。 宇文玠看着他们俩,是否有演戏的成分,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只是认识且互相利用那么简单。白牡嵘所说的志同道合,应当也是真的,两个人确实走一条路。 就在这时,楼下的动静逐渐的变小了,白牡嵘想过去看看,向前走了一步,才想起大翅膀还背在身上呢。而且唿扇着的大翅膀险些打到宇文玠,他后仰身体躲避,一边深唿吸,已经到了无法掩饰自己忍耐的程度。 扫了他一眼,白牡嵘不由暗笑,把他气死了。没扣押住楚郁,又在这儿吃了这么多亏,估摸着他郁闷的要爆炸了。 把背上的大翅膀卸下来,然后立在了墙边,随后她从宋子非的身后走到窗边,往下一看,果然收摊了。 背着翅膀的孩子们都不见了,运送烧饼的小推车也只剩下最后一辆被堵在人群里走不了。守兵在维持秩序,推搡着那些还要往推车这边沖的百姓,但没得到的人总是觉得自己吃亏,一个劲儿的想冲上前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了,兴许里面还剩下一个两个的。 就在两相僵持的时候,推着推车的四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高喊,免费派发烧饼的好事过几天还有。然后就高喊吾皇万岁,那些百姓也跟着喊,像什么邪教洗脑仪式似得。 借着这个劲头,推着推车的四个人也伺机顺着人群里挤出去,边走边喊口号,最后还真顺利的从拥挤的人群里出去了。 守兵在喊完最后一句吾皇万岁后,便叫那些仍旧汇聚在一起的百姓散开,并三言两语的说着,过几天还有这种好事,到时再来不迟。又说皇上如何如何仁慈,简直是恨不得把对皇上的忠心从肚子里掏出来,生怕别人听不见自己的忠心。 白牡嵘笑的不得了,这些守兵真是有意思。不过,这招真是好使,一句口号而已,把这帮人都弄得疯魔了。 「宋掌柜直接将谢礼送到彧王府吧,本王的王妃,每天偷跑出王府,真是劳累不已。接下来,她也该好好歇歇了。」往时知道她往外跑,便也算了,他本来也根本没想计较的。但谁知,她是如此利用出府的机会的,他小看她了。 闻言,宋子非没吱声,窗边,白牡嵘也扭头看过来,对于他这态度,她是有几分奇怪的。 宇文玠依旧面色平静,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眼睛水汪汪的,特别的精緻。 「我有点饿了,得回去吃饭了。二位要是还想再接着交谈交谈培养感情,那就继续吧,我先回去了。」走为上,白牡嵘也不想知道宇文玠这几日到底做什么,今日到底都阻了他什么好事。反正,将宋子非的财产运出皇城,这里的事儿也基本结束了。她也要准备准备了,是时候该跑路了。 两个人看着她,她全然自在,一股子草莽的劲头,痞气满满,谁都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虽她一向自诩正面人物,但她从内流露出来的气质,其实一点都不正气。 将那大翅膀拿起来,她走出雅间,正好护卫在外头,她直接把翅膀交到了他们的手上,然后自己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抱着那硕大翅膀的护卫无言以对,不过,却也只能给做苦力,这位王妃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就见识过了。 离开酒楼,白牡嵘进了巷子,脚下如飞,眨眼间就没了影子。她若是想甩掉谁,轻而易举。 没有回王府,她反而是去了自己的宅子,宅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前几日满满的堆积在这里的大小箱子都没了。 院子里,大杨正在收拾那十几对大翅膀,每个上面的羽毛都不同,因着他大力搬运,院子里羽毛乱飞,好像来到了禽类动物园。 「你最近就待在这儿别回王府了,过几天,我看看寻个机会把金刚也送到这儿来。宇文玠已经开始对我起警戒心了,我看,这小子估摸着又另生主意了。」走进来,白牡嵘关上了宅子的大门,这里就是她的安身之地。 听她说完,大杨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今天的事儿被王爷知道了?」 「嗯,已经识破了。幸亏我那点钱也被一併运出去了,不然到时咱们也未必会那么容易的出城。钱太多,也是愁事儿。」要是一身褴褛,什么都没有,反倒一身轻了。 大杨已经开始发愁了,「王妃,要是王爷不放你走的话,该怎么办?」那时的情况和现在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那时宇文玠是巴不得白牡嵘自己消失,但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 「我好像也没什么利用之处了,来自鹭阙坞的丁海都给他了,他想知道的,在丁海那儿应该都十分清楚了。」白牡嵘想了想,其实她真的没什么用处。鹭阙坞白家?她一点都不了解。而且看起来,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在白家也不是什么得到重视的人,有和没有都没差别。宇文玠想要利用她的话,几乎榨不出任何的油水来。 大杨搞不懂这些深处的关系,只是觉得如果和宇文玠撕破脸的话,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他可是王爷,随便定个罪,他们就都没活路了。 「行了,你先在这儿收拾着吧。就待在这儿做接应,有事我会来通知你的。」深吸口气,白牡嵘转身离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让她也瞬时生出一股前路没那么光明顺利的担忧来。 返回王府,已经下午了,依旧顺着后门钻进来,按照惯例的往那小屋里看看,苏昀仍旧是不在。不知这人到底做什么去了,整天乱跑,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 返回索长阁,便瞧见了那些护卫都在值守,他们若出现在这儿,那就显而易见,宇文玠也回来了。 「我翅膀呢?」边走边问,护卫也立时抬手示意,告诉她已经把她的翅膀拿回来了,就在正厅里呢。 进入正厅,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翅膀,就架在镜子前,引得一堆人在围观。 谁都没见过这玩意儿,而且貌似还能背在身上,上女跃跃欲试,但又不敢随意动手。 见她回来,一群人立即给请安,她则挥挥手,然后往楼上看,「宇文玠回来了?」 「在楼上呢。」小羽小声的告知,一边用手摸那大翅膀上面的羽毛,真好玩儿。 没管她们,白牡嵘随即便上了楼,迈上最后一个台阶,她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看向宇文玠的房间,房门是关闭的,而且,随着她上来后,那房间里说话的声音也停止了,显然他们也听到她的声音了。 转身往那房间走,还未走近,那房门就开了。随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瘸着一条腿,瞎了一只眼,不是苏昀是谁。 倒是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他,白牡嵘挑了挑眉毛,「苏前辈难得一见来这里,稀客。」 苏昀倒是一如往时,神情丝毫不变,「王爷召见下属。」 白牡嵘点了点头,算是表示理解,然后让出路来给他,看着他下了楼。 转身,她继续朝着宇文玠的房间走,房门没关,她径直的走进去,也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宇文玠。他已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衫,唇红齿白的,真真是精緻好看。 而且,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了,他好像从来不会特别的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总是一副瞧着好欺负的模样,让人觉得他没什么杀伤力。 「你回来的倒是挺快的。」比她还快。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他问道,她就像兔子一样,让人寻不到行踪。 白牡嵘走过来,一边轻笑,「我本来就行踪成谜,往时也总是出府,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还是别问了。」这个话题,说着也没意思,因为她也不会说实话。 看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宇文玠若有似无的嘆了口气,「你也不止有很多小聪明,倒是本王小瞧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她深度存疑,上下看了看他,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成吧,不算特别聪明,但深深了解普通人的心理。」如他这种较为复杂的,就不在行了。 「今日之事,是意外,但的确成功的给本王造成了阻碍。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是坏事。本王没成功,其他人也没成功。」宇文玠接着说,听着好像还是有几分赞赏的成分在。 白牡嵘听着,一边观察他的脸,说真的,如果只是看他的表情,肯定会以为他这就是夸奖的。 眨了眨眼睛,她想了想,「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皇城里晃荡,看来不止是在和楚郁作对,还在和别人作对。今日的确是阻了你的好事,我也是承认的。你可以表达你的不满,无需说这种客气话。有一个词儿叫『捧杀』,我再清楚不过了。」她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了,如他一贯的作风,杀人诛心。起了坏心思,他用的方式肯定不是最直接的那一种。 宇文玠倒是弯起了唇角,好像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好笑的,「宋掌柜送来了谢礼,但本王决定,暂时不能给你,由本王代为扣押。特别是你表现的如此聪慧,本王就更要代管了。」 「这又是什么逻辑和道理?我怎么听不懂了?」白牡嵘觉得自己没听懂,也或许是理解能力太差了,弄不清这前因和后果之间的联繫。 「这就是本王的道理,如果你表现的更好了,那些钱,兴许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和你见面。」他接着说,水汪汪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特别的有活力。但这对比他往时,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他平时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模样。如今反而活泛起来,可以称得上是诡异了。 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白牡嵘也算反应过来了,她今日所做之事惹恼了他,这是给她下马威呢。 如果她再出去做这种事,兴许宋子非送来的那些钱她拿不到手,说不准还会失去一些其他的。 深吸口气,白牡嵘微微转过身体,正面对着他,「按小王爷的意思,接下来我是不是得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出去才算得上是『表现不好』?」他刚刚说的表现好,可谓是反话正说了。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行,毕竟你也算是个聪明的女人。」尽管很疯。 白牡嵘笑了一声,笑里皆是无语,这小子开始跟她摆主人的威风了,说一些晦暗不明的话,让她自己去琢磨,然后越琢磨越害怕,他真是个高手。 刷的翘起腿,白牡嵘身体向后倚靠着椅背,真巧啊,她正是不吃这一套的那种人。 「小王爷做的是大事,什么两相平衡,我实在是听不懂,也没什么兴趣。我与宋首富完全私交,不掺杂任何你所想的利益成分在,今日和他提及谢礼,也完全是一时兴起瞎说的。这钱,其实就是宋首富送给你的,算是对你的歉意。由此,今日之事就算彻底完结了,我们也不欠你的。正好今日说到这里,咱们也把该了结的事儿都做完了吧,人生路长,该分道扬镳时,就得分道扬镳,不然容易生出见血之事。」幽幽的说着,眉目流转间,她皆是不惧之意。想必这世上没什么能吓到她的,反而对方越气盛,她越要压一头。 「分道扬镳。」重复了这个词,宇文玠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总算是明白她的意图了。往时,两个人就这个话题其实也没少争执过,但她表现的却更像是因为没有休书而特意讨嫌的样子。但,其实那才应当是她的真实想法。 哼了一声,白牡嵘直接从衣服里将那纸休书拿出来了,当着宇文玠的面一点点展开,最后亮相在他面前。 「休书已找到,我也签字画押了,咱们的离婚协议正式生效。」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她前夫了。稀里煳涂活了这么多年,忽然间的出来个前夫,也是神奇了。 然而,宇文玠却看着她手里的休书不眨眼,视线逐一的在那休书上的字迹上掠过,最后抬起眼睛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当本王是傻子么?」他忽然觉得刚刚说她聪明是自己太蠢了,这不是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087、喜提前夫(二更) 拿着休书,因为他的嘲讽,气氛有一度的尴尬。 白牡嵘心知肚明这休书是怎么来的,但,印鑑绝对保真。这世上有许多人自己懒得写字,要自己手底下的人代笔,之后卡上主子的印鑑,这事儿也就成了。 这属于极度正常的程序,但是,明显这厮在挑毛病。 将那休书举到自己的脸侧,白牡嵘用另外一只手在末尾的印鑑上点了两下,让他自己看清楚,这就是他的印鑑。或许在字迹方面她可能有些心虚,但是在这上面,她绝对不心虚。 宇文玠的视线落在了那印鑑的痕迹上,多看了亮眼,他又看向一脸不心虚的白牡嵘,「你什么时候偷的本王的印鑑?」 「说的什么话?你妈妈没教过你要和人说话客气一些么,这般口无遮拦,是要挨打的。确信是你的印鑑了吧,没有作假。休书的内容谁写都一样,无关紧要。看清楚了,觉得没问题,那就算正式生效了。这个你保存着还是我保存着?亦或是,你还得给我什么『被休女』的证明?」反正,她也是第一次经歷,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程序。 看着她,宇文玠笑了一声,随后伸手,就朝着那张休书抓了过来。 白牡嵘眼疾手快,迅速的跳起来,将休书摺叠好,重新放回了衣服里。 「看来,你是没什么东西要给我,那么这张休书你也看到了,今日正式生效。往后这玩意儿我也得随身放着,免得日后和谁碰见,我有口莫辩。」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不想承认这张休书的法律效力,虽她有些心虚,但印鑑是真的,所以那点心虚也荡然无存。既然他不承认,那么这张休书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难保他不会毁尸灭迹。 其他的规矩和程序她也不想去琢磨,有这个就够了,他的印鑑她的签名和指印,在这个世界来说,已具备法律效力。 看她将那张伪造的休书重新揣回怀里,宇文玠简直无话可说,「盗取本王印鑑,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过?」 「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偷盗了你的印鑑呢?你的印鑑想必没有丢失吧,还一直在你能看得到的地方,所以,我没有偷过。」他又无法去验证指纹,所以,她拒不承认。 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趁本王现在较为好说话,将那伪造的休书交出来。即便没有证据证明你偷过本王的印鑑,但本王说你犯了偷盗罪,单凭你狡辩也是没用的。」一句话,他说的话就是王法。 「跟我来这套?这种耍无赖手段的人白姐见多了。行了,废话不多说,事已至此,无法和谈,看来咱们俩离婚还真是闹到了最难看的地步。不过也对,但凡我见过的离婚夫妻,都打的不可开交。」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因为财产。而他们俩,纯粹是宇文玠单方面的纠缠,这是个没品的男人。 转身就走,她可懒得和他磨叽。反正她手上的休书印鑑为真,就是拥有法律效力的,他反对也无用,就是这么自信。 还未走到门口,便感觉一股风奔着她后背而来,她身体迅速的给出反应,朝着旁边闪避,同时出手扣住了那只攻击她的手。 两手交握,各自发力,宇文玠另一手探出,直奔她藏休书的地方。 眼见他居然袭胸,白牡嵘的火也上来了,飞出去一脚,朝着他胯下踢过去。 宇文玠翻转身体,犹如泥鳅一样熘到了她背后,一条手臂圈住了她的颈项,似乎是在学习她之前的经典招式,断头台。 这种招式岂能困得住白牡嵘,她腰上用力,双腿倒翻,一副要翻到宇文玠头顶的架势。 她这纯属臭无赖的招式,压得宇文玠下盘不稳,直接砰地一声躺在了地上。白牡嵘正好借势翻过去的双膝砸在了地面上,她的头顺着宇文玠的手臂下钻出来,身体彻底的翻了过来。然后一把拖起他的脖子,将他大半个身体都困在自己怀里,「臭小子,还想对白姐暗下『毒手』?你是不是想尝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滋味儿?」偷袭她?很久没和他练手了,这小子越来越卑劣。 宇文玠躺在那儿,两只手却抬了起来,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刚刚白牡嵘藏起来的休书。 视线立即追随而去,白牡嵘骂了一句脏话,放开他的头就探身过去抢。 宇文玠却迅速的一转身从她的怀里滚出来,然后在她几近要吃人的视线中,刷的便给撕开了。 白牡嵘真的发火了,整个人恶狼一般的扑过去,直接把宇文玠撞在了门板上。力气过大,门板发出即将要死的声音,之后就脱离了门框,倒在了走廊里。 宇文玠随着倒地,她也迅速的骑到了宇文玠的身上,从他手里抢过一半休书,然后展开,撕碎的好有水平,她手里的是带有印鑑的半张。 有印鑑就成,白牡嵘迅速的把那半张再次藏起来,然后双手扣住他的两只手,一个甩头,用力的砸在他脑门儿上。 各自惨叫出声,额头相撞,不止一个人疼,俩人都疼。 抱着头,白牡嵘直接倒在了一边,宇文玠也抬手捂着自己的头,各自悽惨无比。 因着门碎了,楼下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几个上女跑到了上头来,站在楼梯那儿探头往这边看,很难理解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房门破碎,门框都摇晃着,看样子,这是在打架。 白牡嵘抱着头挣扎的爬起来,临站起身时不忘踹了宇文玠一脚。不待他反击,她就站起来走了。 跌跌撞撞的走到楼梯口,那几个上女立时贴到了墙边,也没看她们,她直接下了楼。 脚步不稳,整个人好像在冒火一样,迈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她本想把流玉和小羽叫过来,这便离开王府。却不想下楼便看到了数个护卫站在门口,尽管是背对着的,但他们横站在门口,充当了门的作用。 一看到他们,白牡嵘就皱起了眉头,看来宇文玠这小子是提前做了准备了。 「流玉,过来。」勾了勾手指,现在这情况,好像要一触即发了。虽说觉得不撕破脸是最好的,可宇文玠明显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她得迂迴,否则于自己不利。 流玉快步过来,白牡嵘倾身贴在她耳朵上说了些什么,她立即点点头,之后便随便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离开了正厅。她出去,门口的护卫倒是没阻拦她。 一手按着脑门儿,白牡嵘走到软榻上坐下来,好疼,她觉得自己的颅骨都要碎了。 臭小子,和她来这套,倒是见过一些耍无赖的把什么合同遗嘱判决书之类的撕了或是塞进嘴里吃掉,简直是十分可笑。 耍无赖的到处都有,谁想到这平时像个人似得宇文玠也是这种人。 「王妃,您没事吧?」小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刚刚上头声音那么大,她现在又捂着自己的额头不放手,显然是又和宇文玠打起来了。他们俩,总是打架。 「没事。」揉着脑门儿,真是疼死了,而且好像已经肿了,鼓起来一个角,像独角兽似得。 还想说些什么,小羽抬眼往楼梯那儿一看,宇文玠也下来。他也一样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虽面色平静,但明显能感觉的出他心情不是很爽。 「嗨,前夫。」看见他,白牡嵘挥了挥手,主动说话,却完全是挑衅。 宇文玠没理会她,也走到了软榻另一侧坐下,唿吸有几分粗重,一侧脖子上还有两三道红痕,明显是被指甲抓的。 不用研究,那就是白牡嵘抓的,她之前困住他的脑袋时,下了狠手不说,下三滥的招式也用出来了。 可谓两败俱伤,而且此时瞧着俩人千疮百孔的,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说,还弄了满肚子的气。 小羽站在一边不说话,楼上,几个上女将破碎了的门拖了下来,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可那门的确是可怜,它又做错了什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揉了一会儿自己的脑门儿,白牡嵘放下手,随后看向小羽。 小羽盯着她的脑门儿看,也不由得皱眉,用手指比划了几下,告诉她已经肿了,而且是肿起来很高一块。 就知如此,白牡嵘深吸口气,随后扭头看向宇文玠,「我看看你的脑门儿。」不由分说,直接把他的手扯下来,一眼看到他的额头也肿起来了,她立时心理平衡了。 宇文玠甩开她的手,一副禁止她触碰的架势,却显得很可笑。 白牡嵘轻嗤一声,「我的前夫是百变小樱,前后不一,让人抓狂。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回搞得这么认真,你又想做什么?之前巴不得我自己滚蛋,而且因为我,你也多了不少的麻烦事儿。现在是怎么了?你莫不是真看上白姐了?」 宇文玠看着她,却没吱声,那水汪汪的眼睛像是镜子似得,倒映出白牡嵘因为不爽而『扭曲』的脸庞,感觉她下一刻就要杀人了。 看他那样儿,更让人生气了,白牡嵘不由得咬牙切齿,忽然起身逼近他,宇文玠也迅速的后仰躲避,最后他直接半躺在扶手上,而白牡嵘则悬在他身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 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小羽站在那儿看着也觉得诡异,明明之前还打架呢,忽然之间又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转过身去,小羽决定不再看他们俩。 「我真是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用在你身上了,你就知足吧。若是你执意出尔反尔的阻拦我,接下来咱俩肯定会闹得很难看。」揪着他衣领的手向上,最后捏住了他的脸蛋儿,用力的揪扯,让他回想起自己之前是什么想法和计划。他的变化没有任何的预告,这就是百变小樱。 看着她那真切的眼睛,以证明她所言皆是发自内心。但就因为如此,才更让他觉得心火沸腾。 她不回白家,也不想留在皇城,和一个商人志同道合,这王府甚至连带他都算上,还不及一个商人。 抓住她的手,宇文玠腰上用力,瞬时支撑起身体。 白牡嵘也随着坐起来,瞧着他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这小子还挺固执,从他的眼睛里没看到任何贊同她的意思。 「本王的好脾气也十分有限,再做越界之事,有你好看。」话落,他放开她的手,在她瞪起来的眼珠子的瞩目下,他用食指重力的在她额头的凸起上捅了一下,疼的白牡嵘立时痛叫出声。 宇文玠起身离开,头都没回,身上那股子说一不二的气势散发出来,这才让人发觉,他的脾性和他的身份地位是完全一致的,这才应该是他。 捂着脑门儿,白牡嵘疼的眼泪都被刺激出来了,单手捂着,一边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却见七八个护卫守在门口,显而易见,这索长阁成了暂时的牢笼,而她是被困在牢笼里的犯人。 深吸口气,还真是走到这一步了,不过,她倒是也不太担心,就这么几个人想困住她,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流玉回来了,端着托盘,上面是一壶新茶。 这索长阁现在都被护卫占满了,她一路走回来,恍惚的觉得好像是在监狱里行走。 进来后,流玉就朝着白牡嵘使了眼色,示意她交代的都已经完成了。 白牡嵘放心了,她刚刚下楼看见护卫守在门口,就觉得应当尽快的把金刚运出去。流玉或是小羽都不用太费心,就是金刚太引人注目了。就算是他躺下用装死来运送,也根本不容易,估摸着没人抬得动他。 所以,赶在情况还不太棘手时,先把他弄出去。大杨在宅子里,这事儿就得劳烦苏昀了。尽管苏昀刚刚和宇文玠在房间里密谈,但碰见了她之后,他能主动说一句是宇文玠要召见他,她就觉得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托流玉告诉了苏昀秘密宅子的地点,然后让他想法子放金刚通行后门,只要他出去了,她自己如何都好办。 宇文玠这小子,心思难猜不说,脾性也是差的要命。出尔反尔,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用处。 放下捂着脑门儿的手,还是疼,被宇文玠用手指捅了一下,感觉这鼓起来的大包要爆炸了一样。 站在门口,她不声不响的盯着门外那些个护卫,因着新年过去了,温度也随即开始升高。现在,这外头不算很冷,他们能超级精神的守在外头一夜一动不动。 想了想,她忽然抬脚,一步就迈过了门槛。 哪知她只是一只脚迈出去,门口几个护卫立即转身,各自伸出手臂来阻挡,简直就是一把把长剑,好似她再往外迈出一步,就把她切成几段扔回去。 看着他们,白牡嵘失笑,「我这前夫还真是难缠,其实不止难缠,还仗势犯罪,竟然做起了囚禁之事。我势不由人,也没什么法子,若是能找到有关部门,我一定要上告,告到宇文玠连裤子都穿不上。」最后一句咬牙切齿,几个护卫看着她,却是不声不响。就算她现在将宇文玠的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鞭尸辱骂,他们也定然一动不动,固守此处。 不管宇文玠现在做的事情是否合理,但他们是听命令的。从现在开始,严密看守白牡嵘。 瞧他们像傻子似得,白牡嵘最终也只得嘆气,作势收回脚要回去,却又勐地朝外沖。 护卫一拥而上,直接把白牡嵘挤回了门内。 趔趄两步,她险些跌倒,看着他们严阵以待盯着自己的模样,她反而觉得超级好笑。 「别紧张,别紧张。」挥挥手要他们镇定,身体却又做了一个朝外沖的姿势,那几个护卫也跟着一抖。 白牡嵘笑不可抑,心里的火气彻底消失了,瞧他们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和姿态,深得宇文玠遗传。主子什么样儿,属下什么样儿,可笑之极。 不再逗弄他们,她转身离开门口,眼下无念无想,反正她法子很多,想把她困住,没那么容易。 就是还得『运送』流玉和小羽,就得想个别致的法子了。得先把她们俩弄走,不然自己一拖二,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088、前任已死(一更) 白牡嵘成了被圈禁者,护卫前前后后的把这座小楼围了起来,索长阁的院子里也有一部分人,严防死守。 她走不出这座小楼,走到门口,那些护卫就会立即警戒起来。她数次都佯装要冲出去的样子,但每次他们都会上当,保持着宁杀错不放过的『优良传统』。毕竟在他们看来白牡嵘诡计多端,一次次做这么无聊的事儿,难保哪次不是真的,真冲出去了,想抓她都不知怎么抓,又不能伤她。 白牡嵘乐此不疲的每天都逗他们,反正也知道出不去,就逗着玩儿呗。 而且,金刚已经离开了,那么大的目标,忽然之间就从府里消失了。流玉回来告诉她,张士良带着护院将整个王府以及后山都翻了一圈,但仍旧是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最后去后门那儿询问苏昀,苏昀连个屁都没放,至此金刚是彻底失踪了。 按理说,他那么大个目标,就算是在外面转悠,也总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的,他太显眼了。 但是,在城里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好像没人见到过他。 这可以说是十分神奇又诡异的事情了,这人到底去哪儿了,真是成迷。 不过,自金刚消失后,小羽和流玉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一股无言的监视。 只要出了索长阁,好像就会被谁盯着,但是又找不到眼睛在哪里。 那种感觉很怪异,会让人做恶梦的那种,使得两个人回来后就第一时间偷偷告诉了白牡嵘。 白牡嵘却觉得是正常的,金刚不见了,可以说是消失无踪,他们也都开始警戒了起来。她出不去,但都知道流玉和小羽是她的人,所以自然是盯着她们俩,企图找出她们的秘密。 但他们得失望了,这段时间跟着她们俩,得不到任何的有效信息,因为她们俩老实的很,什么都没做。 而她自己,除了不能出这小楼外,其他都一切照常。吃的喝的穿的,还每天迎接那些上女们的跪拜请安,好像她还是王妃。 至于她那个前夫,没影子,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兴许是回府的,只不过不出现罢了,不想见她这个前妻。 他是实实在在的犯罪,这是限制人身自由,在那个世界,她非得把他告到最后一层内裤都扒下来不可。 但是在这儿,还真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有权有势呢。 坐在正厅的软榻上,白牡嵘翘着腿,身体也歪斜着,慢悠悠的拿着放置在旁边的点心吃。从早上到现在,她已经吃了两盘了,塞得肚子胀的难受。 不过,实在是没意思,除了吃,好像也没有别的娱乐项目了。 如果宇文玠出现,和他打一架也是好的,最起码能发散发散这无处可用的精力。 但这小子是真会玩儿,无影无踪不说,连头都不冒一下,简直是要把人气翻。 很久没有这么憋火的时候了,憋的她内分泌紊乱都要长鬍子了。 「王妃,你喝点水吧,吃太多点心了,又不喝水,出恭时会很痛苦的。」流玉端着一杯清火的茶过来,知道她是心情不好,因为脸色很差。 「你就直接说会便秘呗。不过我听说,好像几天不拉屎,之后再拉出来的会特别臭,臭飘十里。」捏着像奶豆一样的点心,白牡嵘眼睛都不眨,一边说道。 流玉憋了一口气,「王妃,您又想做什么呀?」为什么要说这种噁心的话题。 「或者,我做个土炸弹吧,把王府给炸了。」又想个招儿,她觉得能行。 流玉长嘆一声,「王妃,奴婢知道你心里憋闷,不管是谁整日被困在一个地方都会难受的。」劝慰她,没把握的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只是把她困在这里,若是惹急了,把她绑起来怎么办? 「亦或是,买几只穿山甲,放在王府的后山上。假以时日,后山都会被钻空了。到了那时,山体崩塌,这王府就被埋上了。」这个主意也挺好。 看她接近疯魔的样子,流玉不知如何是好,将茶杯塞到她手里,「就算买一百只穿山甲回来,想把山钻空也得几年的时间。王妃,您就别想了,喝茶,清清火。」 眸子一转,白牡嵘看向流玉,「以为我疯了?我就是闲的无聊罢了。宇文玠这小子也不出现,我有火没地方发。你们若是懂功夫,和我打几场也行。」 流玉眨了眨眼睛,然后倏地扭头看向门口,「王妃,您可以和他们打呀。提前和他们说好点到为止,你也不要伤人。」 看向门口那些人,白牡嵘无言的哼了哼,「成,练练手吧,发泄一下我无处释放的精力。」喝了一口茶,白牡嵘起身,直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门口的护卫似乎是有安装感知她的雷达,她接近,门口那几个人就快速的转身看向她,以防她又出什么新招式。 朝着他们走,白牡嵘边笑边撸起衣袖抬手,一直捆绑在手臂上的袖箭也露了出来。 眼见她手臂上的袖箭,几个护卫随即睁大了眼睛,她扣动机关,细箭如飞一般朝着他们连续射过去。 几个人立时翻飞躲避,白牡嵘也顺着时机跳出了正厅大门,那几个人不管不顾的直接扑了上来,用尽全力的阻拦她。 白牡嵘身体后仰,双腿却弯下来,整个人顺着他们之间的缝隙滑了出去。 成功离开门口,她人出现,旁边的护卫也瞧见了,立即全部朝着这边蜂拥而来。 这场面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白牡嵘一看这帮人疯狂的样子,也不由得笑出声。立即迎身而上,和他们打成一团。 其实交手时就感觉得到,他们并不想伤她,只是想控制住她罢了。 于一群人之间辗转腾挪,白牡嵘的身体可谓轻灵。而且,她的招数与别人不同,使得和她交手的护卫也有几分手忙脚乱。 流玉和小羽以及一些上女跑到门口去看,虽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王妃是个不畏惧任何人的女人,和这么多男人交手,她也不怯场,真是个奇人。 一群人把她围在中间想要抓她,但她挪移的分外有水准,只见那群围着她的护卫跟随着她的步调而前后左右的移动,如同在抓什么从圈里跑出来的猪和羊。 小羽和流玉在那儿看的焦急,期盼着白牡嵘不会被抓到,护卫太多了,他们战斗力还这么高,真动手打算逃出去的话,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终于,几乎把小楼对面的树都毁了之后,那些护卫才停下,因为白牡嵘也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连连挥手说不打了。 那些护卫也被折腾的气喘吁吁,将白牡嵘彻底围住,仍旧是不敢放松,但也只是站着而已,倒是没有动手。 「下次咱们单挑,一个一个来,这样太累了。我就算浑身长满了手,也敌不过你们这么多双手。」她边喘边提议,觉得这一次打的并不爽,没什么新意。 护卫们看着她,可以说是相当头痛了,若是这任务对象换成别人,估计都不会这么有难度。 「王妃,您若是真的不想待在这楼里,可以在府里转转。不过,属下们必须跟着您,您不能单独行动。」这是极限了,而且这也是他们擅自做的决定,因为宇文玠的命令就是要她不许出这小楼半步。 可是,明显她待不住,若是日日都这么折腾,谁都受不了。 他们倒是有信心在王府之内看住她,不让她生出一点点的风波来。 「不用,我就喜欢打架。再说这王府里也没什么可看的,我不稀罕。宇文玠也不见我,若是他见我,我就可以找他打了,那就不用劳烦你们了。」白牡嵘摇头拒绝,可以说是极其难缠了。 护卫们无言以对,「王爷这几日宿在书房。」这算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大的幕后消息了,当然了,告诉完之后也觉得非得挨骂不可,但实在没办法,他们折腾不起了。 白牡嵘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这帮人,为了逃脱她,直接卖主,很好。 起身,她缓步的朝着小楼走,护卫也立时让开,但仍旧紧跟,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她却是恍若无物似得回了小楼,好像刚刚引得那群护卫胆战心惊的人不是她一样。 上女也快速的避开,做各自的事情,独留小羽和流玉走在她左右两侧,刚刚这一番打斗,她们俩也算看出来了,想要摆脱掉他们,根本是不可能的。 「成了,别跟着我了。今儿就去找宇文玠好好谈谈,躲着不见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白牡嵘摇头,却是一身轻快。反正他要是不觉得烦躁,她就每天都去烦他。也让他知道知道,他最初的决定是非常对的。 「王妃,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了。上次你们俩打架,把楼上的门都拆了。要是再打架,拆了什么无所谓,受伤了可怎么办?小王爷发狠,这里都是他的人,咱们是对付不了的。」小羽还是觉得不行就示弱吧,总是不能一直欺负弱者。 「那就大打一场呗,看看到底谁打得过谁。」白牡嵘满不在乎,说的话也不随心,显然就是随口胡说。 小羽无言以对,看她又躺回了软榻上,一副懒得全身的肉都要掉下来的样子,真是拿她没办法。 一直等到了天黑,白牡嵘用完晚膳,才又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门口。 守在门口的护卫仍旧紧盯着她,预防她再次做出什么突然之举。 「宇文玠回来了么?」她站在门口,然后问道。 护卫点了点头,表明人已经回来了,就在书房里。 「很好。」白牡嵘颌首,十分贊同他们的态度,就应该这样,为了让自己不感到麻烦,卖主也是无可厚非的。 走出小楼,下了台阶,她直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护卫也跟在她身后,虽说是卖主了,但是也得保证她不会在半路出什么么蛾子。 一路往书房走,灯火通明,书房也是亮着的,门口有护卫在值守,但可比前面轻松多了。 眼见着白牡嵘出现,那几个原本气氛十分好的护卫也紧张了起来,不知这个明明被严令关押起来的人,为何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护卫也不免一脸罪人的表情,但他们实在受不了她的折磨了,能解决掉她的人,只有宇文玠。 到了门口,她笑的开心,看着那几个眼睛都要掉下来的人挥了挥手,那几个人也自动的让开,他们得罪不起她。 就该如此,白牡嵘也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径直的走到书房门口,伸手就推开了门。 充足的光线和着纸墨的味道迎面扑来,白牡嵘不由得眯起眼睛,然后便看到了坐在书案后看书的人。 他看起来好像很悠闲,灯火把他照白里透明,好看的紧。 她忽然出现,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来,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看书。 走进来,白牡嵘反手关上门,看着他那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倒是没什么坏情绪,因为早就想到他肯定这德行。 朝着书案的方向走,她顺手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直接在书案对面坐下。 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则刷的抬起来放置在桌子上,险些踹到了摞在一起的那些书。 「嗨,前夫。我太闷了,在小楼里也没人和我说话。我想了想,还是和你聊天最有意思了。」看着他沉静的脸,这小孩儿真是能沉得住气。 「本王很忙,没时间与你聊天。」宇文玠回答她,声音有些无力,听起来好像很疲累。 「忙着看书?」那他可是真忙。 「因为你前些日子的『帮忙』,皇城的安宁也被打破了。接下来,可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动盪。」宇文玠放下手里的书,随后看向她,一边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郁跑到他哥那儿,告诉了他你们家都在针对他们,所以,他们要带兵打过来了是么?」楚郁到边关了?速度倒挺快的。 「不,楚郁晚了一步,没见到楚震。」宇文玠接着说,能看得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可见真是疲乏。但疲乏又不去休息,反倒在这儿看书,明显的心里不平静。 「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别赖在我身上。如果皇城动乱,你们家应该是最头疼的了。既然原本都要无比头疼了,那干嘛还留着我继续头疼?」这人,搞不懂。 「这种情况,谁掺上一脚就和谁分不开关系,你想摘干净,那是不可能的。阳武侯府已经被肃清了,老侯爷和夫人现在人在宫中,楚震若是不回来,接下来的情况会更加恶化。」宇文玠说着,更好像是跟随着自己说的话而在思考。 「皇上把阳武侯夫妻俩都控制住了?你们父子还真是相似,都喜欢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不过,楚震真的会回来么?既然你说楚郁没见到他,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回来了吧,两个人擦肩而过了。」楚震若是真回来,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 宇文玠深吸口气,「你想看么?」 「看什么?」白牡嵘挑眉,不知道他又忽然想做什么。 「看看到底是谁会赢。」宇文玠已放弃了,想要两相平衡,并没有那么容易。 看他那生无可恋的脸,白牡嵘不由得嘆气,把双腿放下来,她身体前倾,然后一只手托腮,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都是红的。 「算了,看你这幅样子我都没心情和你吵了。成啊,我就去看看,瞧瞧是猪猪侠能赢,还是楚震能赢。这是什么,我能吃么?今天吃了两盘点心,全都堆在肚子里,我现在觉得自己满肚子都是屎。嗯,一股药味儿,是管消化的药么?我吃了正好。」捏着从瓷罐里拿出来的小药丸,是褐色的,闻着虽说有药味儿,但是挺好闻的。 「可以吃。」宇文玠看着她,一边说道。 看了看他的表情,白牡嵘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味道还不错,有点酸酸的。 放进嘴里,咬开,还真是挺好吃。 吃完了这一颗,白牡嵘又拿了一颗,对面,宇文玠看着她,似乎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很像仓鼠,一直拉平的嘴角也逐渐的弯了起来。 「好吃么?」宇文玠开口,轻声问道。 白牡嵘点了点头,「挺好吃的,是什么药材,但是又说不上名字来。」毕竟,她也不是很熟悉中草药。 「这是药,治腹泻的药。」告知,这药是他吃的,而且吃的要吐了。 白牡嵘捏着第四粒还要放进嘴里,听他说完,她也止住了动作。 「治腹泻的?完了,我今天吃了那么多点心,又没喝水,吃了治腹泻的药,我可能真要熏臭十里了。」早上随口胡说的话,就要变成真的了,她这嘴好像是开过光的。 「这个是让肚子里的食物更快排出体外的药,你吃些这个吧。」他又从旁边拿过来一个瓷罐,外观精美,打开后,里面的确还是一些药丸,是黑色的。 白牡嵘伸手拿过来,看了看里面的药丸,随后捏起来闻闻气味儿又舔了一口,味道也还不错。 一时间也没觉得他出得主意有问题,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味道也还不错。 吃完第一个又吃了第二个,嚼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这主意好像有些问题。 「吃了管腹泻的药,又吃了促进消化的药,我似乎脑子有点问题,怎么做起了脱裤子放屁的事儿来了。」看向宇文玠,这小子出的什么鬼主意? 「治腹泻的药吃了三颗,想要中和调平这个药也吃三颗。若是想要加大效果,那就吃三颗以上,这样算帐没什么问题吧。」宇文玠觉得,这样计算是对的。 「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但到头来,我不还是吃了双倍的药,而且这两种药还是相剋的,就不怕我会中毒?」白牡嵘放下手里的药,这帐是不对的,算来算去都是她吃进了肚子里,受损害的是她。 「这药吃很多也不会死的。」宇文玠告知,甚至像是要劝慰她吃更多似得。 「就知你没什么好心眼儿,信了你才有鬼。」把药扔回去,白牡嵘抓起桌面上的一本书,直朝着他的脸砸了过去。 宇文玠弯着嘴角躲开,那本书擦着他脸颊过去砸在了地面上。 「说你聪明,忽然间又像个傻子。还有,不要在本王面前说那么倒胃口的话。」动不动就屎啊屎的,不经过大脑。 「少装的像个人似得,不说脏话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就算嘴上不说,你敢保证自己从没在肚子里骂过?来,前夫,说几句我听听。」起身,她直接转身一屁股坐在了书案上,非要听听他说点脏话不可。 宇文玠微微蹙眉,「你一定要把前夫两个字挂在嘴边么?」 「本来就是前夫,有什么不能说的。来,看你好像肠胃不适,吃颗药。」捏起治腹泻的药丸,她转过身体直接挪到了他面前来,一手顺着他下颌往上捏住他的脸,把他的嘴捏的嘟起,就把药丸塞了进去。 他没抗争过,药也进了嘴,白牡嵘立时又拿起几个接着往里塞,非得让他也跟着遭罪不可。 连续被餵了一嘴的药,宇文玠最后站起身来躲避,白牡嵘也从桌子上跳下去,追着要继续往他嘴里塞。 一路纠缠到墙边,宇文玠抓住她的两只手举起来,一边歪头把嘴里的药丸吐出去,「本王已经吃过药了,你是要毒死本王么?」 「反正已经是前夫了,毒死又如何?但凡成为前任,就都是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白牡嵘恶狠狠的说完,就要踩他的脚,他也立即蹦跳着躲避,两个人活像跳什么招魂的舞。 089、前任已死(二更) 接连踩踏,他频率和她一致,她的脚踩过去的时候,他就迅速的挪开。眼睛盯着她的双脚,犹如鹰眼一样,任凭她加快速度,他也躲避的十分轻快。 十几次踩空,白牡嵘来了火,两个人的手各自握在一起举在头顶,她勐地收回来一只,连带着把他的手也拽了下来。 张嘴一口咬在他手背上,过于用力,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倒是没想到她来这招,宇文玠吃痛,就要抓着白牡嵘那只手也要反咬。白牡嵘立即屈膝朝他的胯间顶过去,宇文玠不得不躲避,只得放松她的手。 白牡嵘趁机再次狠狠用力,之后才松嘴,他手背上一口极深的牙印,隐隐的都见血了。 「放开。」他还死抓着自己不松手,白牡嵘屁股向后,一条腿不断的朝着他踢踹,一边威逼放手。 「你先放。」被她咬的剧痛,宇文玠却也只是皱着眉头,她那条腿跃跃欲试,让人不由得想给掰断。 「一起放。」又踹了一脚,但也只是擦边,她收回腿放弃,一边提议道。 宇文玠点头同意,两个人也停止了揪扯,只是两只手仍旧抓在一起。 「一,二,三。」三数完,两个人四只手耸动了一下,却都没松开。 白牡嵘无言,「就知道你小子得这样,说话如放屁。」 「是本王知你本性,所以才没放手。」就知她会搞这一幕,毕竟她可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哼,这次一二三之后一同放手,谁不放手就管对方叫爹。」白牡嵘提议,赌咒一样。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皱眉,她的话明显有问题,她又不是男人,还想做他爹?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的话有什么不对,白牡嵘再次开始数数,「一,二,三。」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松手后退,动作一致,恍似提前商量好的似得。 甩手,她的手被他抓的都是红色的手指头印儿,这厮手劲儿大着呢。 反观宇文玠,他正在看自己被咬的手背,牙印渗出血珠来,她这一口牙锋利无比。 「咬疼了?」挪到属于他的宽大的椅子上坐下,白牡嵘一边斜眼看着他,还在研究自己的手呢。 「你说呢?」说的不是废话么,他也是血肉铸成,怎会不疼。 「你自找的,若是早早的遵守最初的决定,也就能避免这种事了。」反正有她在这儿,他是别想舒舒服服的。她和他不对盘,磁场不对,性格不合,所以在一起总是会发生大小各种冲突。 宇文玠没答话,只是转身在书案一侧的架子上寻找了一下,然后找出个圆嘟嘟的瓷瓶来。 又走回书案边,瞧着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鸠占鹊巢的人,他倒是没赶人。将瓷瓶递给了她,又伸出自己的手,「看看你做的好事?」 看了一眼,白牡嵘也睁大了眼睛,扣住他手抓到自己眼前,「我的牙齿还是挺齐的。」 宇文玠没出声,盯着她那欣赏自己牙齿形状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给她一拳清醒清醒。她的脑子构造绝对与常人不一样,真想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你这皮真是无可救药,我只不过咬了你一口而已,周边就都肿起来了,好像我祸害了你整只手。」举着他的手让他自己看,牙印是牙印,但周边都浮起来了,通红的,显得那一圈牙印更狰狞。这么看着,倒不像是被人咬了,像是被有毒的狗咬过。 「只是咬一口而已么?你险些将这块肉咬下来。这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你看不见么?」她说的如此轻松,简直是没有心,自己做过的事儿如此轻描淡写。 「你更夸张,需要我给你表演一下如何咬下来一口肉么?」翻了个白眼儿,她把瓷瓶拿过来,拧开盖子,里面是药膏。 他周边似乎随时都有各种药,离开了药,估计他得千疮百孔的。 用无名指挖了些药膏,抹在他的手背上,不只是她咬破的地方,还有周边红肿起来的皮肤。这手眨眼间变成了包子一样,真是让人不得不称奇。 「不知哪天去看戏?我也算是得了前夫的赦令,能暂时出府了呗。」抬眼看着他,这会儿白牡嵘倒是也不生气了,反正她总是能想出法子的。而且瞧他小子这德行,特别可怜,真是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后天,楚震就会抵达皇城。」看着她给自己的手擦药,他一边说道。 「有一种人是永远都不会低头的,越挫越勇,想要用威胁的法子逼他就范,一般来说是行不通的。我觉得楚震就是这种人,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抓了人家父母做威胁,逼人家回皇城来,这宇文家做事真是很卑鄙很差劲。 「是他们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此事与本王无关。该做的都做了,但最终失败。贪心之人永远不满足于平衡,只想据为己有。兴许抓在手里,才觉得心里舒坦吧。」他说着,面上是一片平静,如同死水,不起波澜。 抬眼看向他,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废话么,抓在手里才是自己的。有几个像你一样,面对楚震那么嚣张的人,还在想着他的用处,必然第一个想法就是弄死他,不然以后必成大患。」这是寻常人的想法。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格格不入了。」她这话,在他听来更是不顺耳。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想法不同是正常的。想法决定眼界,眼界决定自己到底能走多远。就像你这只手,咬一口只是这样,要是把它剁下来会怎样?说不定会出现奇蹟,像壁虎似得,你再长出一只手来。」白牡嵘握着他的手,一边仰头盯着他,好像在洗脑。 宇文玠眼睛里的水好像要流出来了一样,尤其的清澈粼粼,「可以用的你手试试,本王瞧瞧能不能再长一只手出来。」说着,他立即扣住她那只手,就往自己嘴边抓。 白牡嵘立即和他搏力,这小子劲儿也大着呢,自己的手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看起来已经要张嘴下口了。 随即站起身,白牡嵘也张开嘴奔着他的手过去,宇文玠用力劲儿抓着她一边将手抬高,免得被她咬到。 两个人再次纠缠在一起,没有任何的提前预告,说攻击就攻击。 跳脚要咬他,宇文玠也学她要咬她的手,她扭着手臂躲避,两个人好似抽筋了一样,又都不肯先告饶放手。 书案都被俩人撞得移了位,发出咣咣的声响,外面,一直能听得到里面动静的护卫,依旧不是很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样。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夫妻,但唯独没见过这样的,独此二人凑在一起,也不知他们俩是否觉得头疼,反正他们都跟着头疼了。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里的第二阶段打斗才结束,最终以两个人的手指头都扭得险些断了才结束。白牡嵘的几根手指头通红,若不是还能活动,真以为顺着指节那儿折了。 「今儿结束,明天再打,白姐手指头不好使了。」举起手,能看得到她的手指头都在微微抖动,疼痛后遗症。 「下次记得给手指戴上护甲,本王到时就没这么心软了。」他负在身后的手指头也一样在抖,她的手劲儿不容小觑,真是险些把他手指头掰断了。若不是他先放手,她真的会和他拼到底,这是个不会先说放弃的疯女人。 「哼,同勉。晚安,前夫。」挥挥手,白牡嵘转身离开,刷的拉开书房的大门,门口的护卫也犹如惊弓之鸟似得,立即分开两侧,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不过,她也只是走下台阶而已,就听到后面又跟上来了脚步声。回头,只见宇文玠也从书房里出来了,还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他走下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白牡嵘不由皱眉,「这么晚要去做什么?」这傢伙眼睛都是红的,还想往哪儿跑。 「就寝。」宇文玠微微扬高了下颌,这是他的府邸,他去哪儿还需要向她报备么? 「你不是睡在书房么?」双臂环胸,白牡嵘瞧着他,这小子转性真快。这几天藏在书房不露面,她过来挑衅一番,他就转移阵地了,这是找虐啊。 「本王的居室,彻底变成你的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是我的牢笼,禁止他人入内。」横出一条手臂来,阻拦。 宇文玠看着她,随后立即出手扣住她的手臂,运力将她将她整个人转了一圈,她背靠在他怀中。而她那条被控制住的手臂则缠绕到了她自己的脖子前。另一手扣住她肩膀,宇文玠圈禁住她,一边往前走。「这是本王的地盘,由不得你兴风作浪。」 挥起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攻击他的脸,宇文玠后仰着头,一边往前走。白牡嵘被迫只得跟着走,两个人边走边打,一刻也不得消停。 像两只因为纠缠而八条腿全部拧在一起的螃蟹,护卫跟在后头,看着那两个人,实在不懂他们俩这到底是做什么。 一路纠缠回小楼,同样的,上女们也难以理解,明明这几天都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进了小楼,白牡嵘终于寻到了空隙,身子一矮,脑袋就从自己胳膊的禁锢中钻了出来,身体扭转,立即朝着宇文玠飞腿。 宇文玠随即放开她的手,身体翩然一转就躲开了。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就转身上楼了。 瞧他那背影就知有多轻快,想必心情也很好。 白牡嵘看着他消失在楼梯上,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大龄叛逆儿童。 「王妃,您和王爷这又怎么了?」流玉和小羽凑过来,亏得她们俩还担心白牡嵘找上门去两个人得打个你死我活呢,谁想到会这样。 「后天我出府,这府里应当也没人会监视你们。你们俩,趁机从后门出去吧。」宅子的地点流玉知道,不用担心她们找不到。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点头,明白了。 这一晚,宇文玠回来住了,这小楼的监禁也结束了。只是照常的留下了一部分护卫在索长阁内值守,连上女们都觉得能唿吸了。 终于,等到了宇文玠要带她去看戏的时候,白牡嵘也一早就准备好了。今日天气回升的很明显,门窗都开着,吹进来的风都觉得带着一股暖意。 等到了宇文玠下楼,他可能睡得太久了,所以脸显得胖嘟嘟,瞧着透着一股子憨态可掬,让人想捏一捏他的脸。 相对而坐,轻松的用完了早膳,白牡嵘照旧吃很多,而那个人还是像个鸟,估摸着鸟都比他吃得多。 填饱了肚子,也该行动了。临走时,白牡嵘朝着小羽和流玉挤了挤眼睛,她们俩也默契的轻轻点头,知道要做什么。 出了小楼,宇文玠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觉得今日是个好时机,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忽然说这话,白牡嵘反倒心头咯噔一声,「我的前夫又说什么呢,听不懂。」 「你,本王看得透。」宇文玠又怎会不知,这个疯女人,连和他交手时宁可忍受疼痛也不先放手,之前就定好要跑路的主意又怎会改变?和自己那两个心腹挤眉弄眼,暗中交流,他都看到了。 白牡嵘反倒没吱声,他这话,听着好像是又改变主意了。回到了最初,但又要让她自己把握,失去了这次出府的机会,怕是接下来他又得出尔反尔了。 090、腥风之日(一更) 出了王府,马车便等待好了,前后护卫十几人,陆续上马,白牡嵘和宇文玠也进了马车。 相比较天气最冷时包装严密的马车,现在的车厢内倒是装饰简单了许多。窗子也是开着的,能闻得到外面的空气的气味儿。 依旧挨着车窗坐下,白牡嵘歪头看着外面,天气真是暖和了,天上很多鸟在飞。 队伍前行,缓缓的离开了这条街,高高的围墙像监狱似得,这种地方住久了也不会舒服的。 终于转出了这条街,才渐渐地看到了人,稍稍关上一半窗子,白牡嵘看着来往的行人,大部分百姓都穿的还算可以。但那也仅限于还可以,华贵不属于他们,是属于权贵的。 看了许久,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她反手关上窗子,这才正过来身体。 看向那个坐在主座的人,还是披着一件披风,这是个难以对抗冷空气的人,这种温度对白牡嵘来说很宜人,但他显然觉得微冷。 真是唇红齿白,大概是这两天休息的比较足,整个人气色都不一样了。那水汪汪的眼睛真像两颗泡在水里的玻璃球,在太阳底下也会闪闪发光。 视线在他脸上游移,他也在看着她,他很安静,而她的眼神儿则显得很不怀好意。 最后,视线落在了他放置在膝上的手,被她咬过的那只手还微微浮肿着,牙印很清晰,就像被谁盖了印戳。 真是没见过他这样的人,白牡嵘也觉得好奇,如果不涂药的话,他的手背不知会不会烂掉? 「这是要去哪儿?」好像一直在主街上走,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不知到底要去哪儿。 「看热闹的话,还是选个视野佳的地点为好。」宇文玠说道,看样子是真的不想再参与进去了。 白牡嵘挑了挑眉,那就随他吧。只不过,随着马车走动,她却隐隐的觉得这戏未必好看。 她一直都在王府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根本不清楚,只是大概的知道一些而已。 权利的中心点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发生,事情的扭转也跟着一些人的手段而改变,谁又知道那些人的心里都藏着什么点子呢。 马车在街上晃悠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逐渐的停下。白牡嵘先走出了马车,没想到这是一个巷子。 左边看是民居,而右面,则是一家茶楼的后门。 护卫已经打开了后门,几个人先进去了。白牡嵘从车辕上跳下来,随后也进了这后门。 后院里堆积着各种杂物,只清出来一条路直通茶楼的后门,白牡嵘顺着护卫的轨迹走进去,茶叶的香气也随之飘了过来。 真是好闻啊,尽管她也分不清茶的种类,但味道是好闻的。 顺着这后门进来,便瞧见了向二楼的楼梯,绕到楼梯口走上去,这茶楼无人,十分清净。 上了楼,护卫已经将某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走进去,这房间有雅座,还有煮茶的小桌子,十分雅致。 走到窗边,白牡嵘推开窗子往外看,没想到这酒楼的右侧二十米开外便是一片极大的空地,边缘还杵着几根粗壮的大柱子,应当是石头的,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而且,这片空地再往后,就是不知名的地点了,这里白牡嵘没来过,也不知这是哪儿。往远处看,根据一些较为有标緻性质的建筑物,她觉得这里应该是皇城刑狱司那一片。但据说刑狱司很大,里面也分各种区域,这般瞧着就挺阴森的。 这条街上也有人在来来往往,但能看得到平民百姓是不会往那片空地上走的,反而是绕到边缘,顺着两侧曲形的线路走,宁可绕远。 宇文玠也进来了,一眼便看到了那趴在窗边整个人都要垂下去的人,她向来不管自己的姿态是否好看。就如现在,屁股撅起老高,就不怕谁踹她一脚,将她从这二楼踹下去。 「看到什么了?」在椅子上坐下,宇文玠问道。 「这里是做什么用的?我看来往的百姓宁可绕路也不往那上面走,是不是专门用来处决犯人的地方。」站直身体,白牡嵘扭过头来看他,一边说道。 宇文玠看着她,随后轻轻地点头,「猜得没错。」 「这么说,那边就是牢房喽?」伸手往窗外指,想知道的也很多。 看着她好奇的样子,宇文玠随后站起身,也走到窗边来。 窗口不大,两个人一同占据这里,共同望向那边,黑压压的建筑层层叠压似得,好似进去就出不来了。 「那是乌台,天下乌鸦一般黑。」宇文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边轻声告知。 一听这名字,白牡嵘就笑了,「别说,你们还真是挺有意思。但凡被关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真可以说是一般黑的乌鸦了。而这地儿又叫乌台,贴切。」 「觉得好听?」看向她,因为风吹,髮丝在她脸上跳,但她好像没什么知觉。 「好听啊。就像你的家,其实可以不叫王府,叫鸟窝。你就像鸟,每次吃饭都那么一丢丢。」扭头也看着他,白牡嵘又开始用食量来diss他。 「又没吃你的粮食,你又操的哪份儿心。」宇文玠不爱听,他喜欢吃多少就吃多少,再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个食量,反倒她开始瞧不上了。 「我不操心,就是看不上而已。瞧你这肚子,比飞机场还平,里面什么存货都没有。」继续攻击他,而且还上手。手指在他肚子上来来回回的戳了几次,是真的平坦,尽管挺硬的,但也可以确定里面连存屎都没有。 宇文玠垂眸看着她躁动的手指,最后一把抓住,「如你吃的那么多,肚子里应当全部都是、、、」最后一个字儿他没说出来。 「都是屎。」代替他说,白牡嵘抽回自己的手,作势转头往外看,但又出其不意的在他肚子上又捅了一下。 宇文玠皱眉,却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看她转过身去,他也伸手在她后背上捅了一下,十分用力的那种。 白牡嵘咬唇,一边仰起头深唿吸,这小子真是学得快。 就在这时,乌台那边有了动静,一处大铁门开了,然后浩浩荡荡的出来一群人。 最初的应该是禁卫军,因为多穿着铠甲,后面出来的人没穿铠甲,但根据服装能判断得出应该也是某些护卫之类的人物。 他们出来后,就直奔那片空地,禁卫军是负责周边,其余的人则朝着中间而去。 那大铁门里还在持续的往外走人,很多人,护卫也超级多,引得来往的百姓开始在远处汇聚,朝着那边张望,不断的小声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诶,这回出来的人眼熟,那么占空间,是屹王啊。」又看到有人出来了,不过却是穿的华丽耀眼。当然了,体型也很耀眼,那么好的衣服配上这外形,着实是糟蹋了。 宇文玠没吱声,今日会有谁出现在这儿,他清楚的很。 接下来,还有一些人都出现了,其中有眼熟的,之前和楚郁在街上因为跑马而结下樑子,具体是哪个侯府的不记得了。还有一些穿的人模狗样的,但从未见过的傢伙们。再之后,在人群里又找出两个较为眼熟的,一个是那长公主有家暴倾向的驸马,还有一个个子比其他人都矮一些的八皇子。 「没看到宇文腾啊。」找了一大圈,没有宇文腾的影子。 「那个穿着紫袍的就是国丈。他旁边跟着的是他的长子范朔,太子新年夜在宫中推荐驻守边关的就是他。」宇文玠给她讲解,语气虽不急不缓,倒是也很轻,向讲课一样。 看到了宇文玠所说的人,白牡嵘也点了点头,「推荐自己的亲舅舅,什么居心一眼就看得出。不过,你那八弟怎么在那儿呢?」这小孩儿跟着瞎掺和什么。 「大概是想见识见识吧。」宇文玠也没觉得好奇,反应很平淡,似乎看见谁从那个大铁门里出来都不觉得意外。 「真逗,这种场面有什么可看的。诶,又有人出来了。」再次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楼下街上汇聚的百姓也一样,都和白牡嵘的姿势差不多。 这回出来的是被押解的人,二三十号,各个五花大绑,男女老少都有。 白牡嵘迅速的看了一圈,也不知谁是谁。 「那个就是阳武侯,后面的是他的夫人。」宇文玠似乎知道她不认识,伸出手来给她指点,那手指头白的都看得到皮肤下面的血管。 阳武侯果然年纪很大了,头髮都是灰白色。夫人倒是还好,头髮乌黑,看起来保养的不错。 「那其余的人都是阳武侯府的么?」男女老少皆有,有的衣服上都是血印,也不知受到了什么虐待。 「嗯。」宇文玠微微颌首,正是如此。 阳武侯府的人都被押到了那几根大柱子前,然后分别几个捆在同一根柱子上。下手的人极为粗鲁,都能听得到那些人痛苦的叫声。 而那些今日作为审判者的权贵们,则坐到了高处。一排椅子摆放好,该坐下的都坐下,护卫围在四周,禁军守护最外层,看得出他们都很怕死。即便是坐在那儿,也知道接下来要对付的不是常人,所以不敢松懈。 白牡嵘观瞧了一阵儿,不由觉得几分憋闷,「其实,造成今日这局面的也不只是这些人的功劳,你也算是其中一个推手了。」她不信他什么都没做,因为楚震的嚣张,他势必得想个法子压制。但没想到的是,皇城里这么多人都在惦记着。众人合力,所以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宇文玠微微转头看着她,「本王只是做了该做的,天不由人,毫无办法。」 哼了哼,白牡嵘却并不领情,因为他们的野心,造成了阳武侯今日之局面,可以说都是兇手。 宇文玠也没有再说什么,谁的手都不干净,这也是真实的,他不否认。 街上的百姓汇聚的越来越多,但距离也都挺远的,因为禁卫军的气场,他们不敢靠的太近。 「楚震什么时候来?」阳武侯府的人都成了线上的蚂蚱了,但他们所等待的人不知何时会来。 「快了。」宇文玠却是也不着急的样子,最后往那边看了一眼,他就转身回到了桌边坐下,开始自己动手煮茶。 不常喝茶,但煮茶还是会的,调好火候,之后用木勺舀起较少的茶叶,一点点均匀的撒进壶里。 盯着水滚了几滚,他就撤火了,看了看茶水的颜色,之后有顺序的往外倒。 几经折腾,茶水终于进了小杯子里,温度也降到了适合喝的程度,「过来喝茶。」 听到他的声音,白牡嵘也终于离开了窗边,转过身来,边笑边走到他一旁坐下,「你不是不喜欢喝这些东西么?这水也是外头的,就不怕喝了拉肚子。」 「本王不喝,给你煮的。」将那杯茶推到她面前,他的确是不喝。 「你不会往里面下毒了吧。」拿起杯子,闻了一下香味儿,她一边怀疑道。 「喝了之后你会死的很惨。当然了,可能比你在外面游荡要好一些。」他话里有话。 白牡嵘看着他,有些无语的咂了咂嘴,最后低头喝茶。 茶很清香,也很淡,咽下去之后有回甘,煮的很不错。 「你还有这手艺呢。」自己又不喝,居然还有心情学这些东西? 「技多不压身。」看着她喝了之后还满意的表情,宇文玠回答道。 她更无言以对了,「你这种出生就在罗马的人都要要求自己技多不压身,那我们成什么了?」简直就是混吃等死啊。 「罗马?」她又说奇怪的话。 咬了咬嘴唇,白牡嵘点头,「条条大路通罗马嘛,我们都得一路攀爬可能到死都走不到。但你就不一样了,生在罗马,这高度普通人一辈子也够不着。」 「看来,这是夸奖,又透着一股看得见摸不着的酸味儿。」宇文玠摇头,他不是很喜欢听她这种话。 白牡嵘也皱眉,因为他的话她也不爱听。 「不是酸,只是阐述而已。算了,和我的前夫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俩从现在开始还是别说话了。」不说话是最好的,那样两个人都安静,这么温暖的天气里也免得动气。 宇文玠也几分不愉快,不再看她,俩人再一次不搭理对方。 又倒了一杯茶喝,在白牡嵘的味觉来看,这茶绝对是好茶。而且,她也承认宇文玠的手艺,他煮的真的挺不错的。 清淡又有茶香,不是那种浓茶,喝起来涩的眼睛都睁不开,这个还真能完美的品尝到茶的原本味道。 正在喝着呢,忽然之间听到马蹄飞奔的声响,距离应该是还很远,但是有很多马,在疾驰狂奔。似乎在朝着这边接近,因为能听到楼下聚集一起的百姓发出惊慌的叫喊声。 白牡嵘和宇文玠对视了一眼,她随后便跳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往下看。长街之上原本汇聚的百姓都焦急的避到了街道两侧,从长街另一侧一队烈马急速的奔驰过来,马背上人人玄甲覆身,带着来自沙场的杀气,和皇城的禁卫军是完全不同的。 当先之人很是熟悉,虽没有那么强悍的身体,但这个人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掌握千军万马的狂妄和自信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白牡嵘自然一眼就看到他了,没想到楚震真的回来了。这是皇城,不是他的边关。不过,他能回来大概也是因为老侯爷吧。 眼见着楚震带着将近二百多的亲兵从楼下过去,白牡嵘也不由得跟着有些微的紧张。楚震一直到了那片空地边缘,禁卫军做阻挡之地,才勒马停下。 因为是紧急『剎车』,楚震的坐骑也发出嘶鸣声,特别的震耳。军马和普通权贵之家骑得马还不一样,身上有一股子暴躁的劲头,好像一个不高兴就会发疯。 看着那边,坐在高台上的一部分人都站了起来,虽说距离远,但白牡嵘觉得他们应该也是紧张的。 不过再看楚震以及他身边的亲兵,倒是好奇他们是如何顺利进城的。全部都带着兵器,盔甲也在身上,按理说不应该在进城之前上交兵器卸甲么? 楚震就骑在马上,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在这个方向看不见他的脸,但想必他的表情不会很好。 尤其是他的眼睛长得很具威慑力,那种眉压眼,被他盯上会让人特别的不舒服。 「那些人是什么表情,也不说话,打算隔空对峙么?」一时之间没有声音,白牡嵘看着也几分焦急。 宇文玠站在她身边,他也一直在看着那边,表情仍旧是平静的。 他没回答她,白牡嵘不由扭头看向他,「是不是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会觉得意外?你觉得楚震会乖乖的投降么?」带了那么多亲兵回来,兵器也带在身上,他应该就没打算投降吧。但是,他家人都被绑在那儿做了人质,不知要做怎样的退步才成。 「不会。」宇文玠也垂眸看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早就知道楚震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一次他也绝对不会估算错误。 并且,今日之事肯定会以不可挽回的方式收场,若是能赶尽杀绝倒是还好。可赶尽杀绝,没那么容易,边关几万将士,都是楚震的心腹。 因着他的话,白牡嵘也不由得深吸口气,再次扭头看向那边,楚震仍旧在马背上。他想必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亲人被捆绑在那儿的样子,不用看他的脸,就知他会是什么心情。 「叛将楚震,你可知罪。」蓦地,宇文蔚忽然第一个开口了。他声调扬的高,那种做了审判官居高临下的姿态。尤其是他一副猪样,配上这音调特别的遭人讨厌。 「末将驻守边关近十载,守护边关固若金汤,数次与赵国血战,身上留下伤疤无数。即便不算战功赫赫,却也是忠臣良将,我楚震无愧于心。今日里,将我年迈的父母捆绑此处,父亲他一生效忠皇上,换来的却是如此寒心的结局,楚震不服。」楚震的声音要更为响亮,而且,能听得出他真的很生气,火气都掩藏不住了。 「你在边关所做之事能瞒得过谁?拥兵自重,不知深浅。阳武侯明知如此,还袒护你,欺瞒皇上,这便是罪过。」那家暴男文祝忽然发声,是个没武功的软弱男,刻意的扯着嗓子喊,喉头都要飞出来了似得。 「谁人不知阳武侯府仗着几辈为官而耀武扬威,如今楚将军镇守边关,手握重兵,更是风头极盛。别人我不知,但你们阳武侯的二公子是真的无法无天。平日里拿我们这些同僚子弟做消遣不说,打落了我们牙齿就得和血吞,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这一切皆是仰仗你楚将军的威名。」那之前被楚郁教训过的纨绔子弟也跟着落井下石,他这话说的白牡嵘十分不爱听,这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还真是卑鄙。虽说楚震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帮人更恶劣,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白牡嵘深唿吸,尽力的平静自己的内心。 「他们并非胡说,是有证据的。」宇文玠告知,没人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儿。 「证据?」白牡嵘微微皱眉,再次看向那边。 果然,一直还算沉稳的国丈动了,他的长子范朔单手拎着一把不知是怎么使用的兵器,另一手则朝后面挥了挥,一群护卫带着数个只是被单纯捆绑着双手的人走了出来。 看过去,白牡嵘眯着眼睛看那几个人,忽然间想起来了,「你看那个,咱们好像在边关的时候见过。」就是在她和宇文玠去大营的时候,跟在楚震身边的某一个。 宇文玠垂眸看着她,唇角也缓缓地弯起了一些,「没错。」 091、腥风之日(二更) 原本是楚震手底下的人,如今却成了指证他的证人。不止白牡嵘觉得荒唐,怕是楚震本人也很无语。 而且,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将,其实根本就无法指证他。在这个世界,民不可以告官,低职位的人告自己的顶头上司,实为胡扯。 再说,他这一次告了自己的上司,就等同于广而告之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日后怕是没人会信任他。 根据『证词』,国丈开始叙述楚震的罪名。当然了,关于他拥兵自重,生出异心这一类的罪状,白牡嵘觉的是没错的。 只不过,用人家的家人做人质,在这个场面说他犯了什么什么罪,又实在是卑鄙无耻。 楚震以及他身边的亲兵手握兵器,能看得出他们都很愤怒。那种怒火由身体内往外喷发,在这边都感受得到。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们也窃窃私语,谁人不知楚震镇守边关,是那种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人物。 但如今却说他有那么多条罪,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最后,罪状全部讲述完毕,真实的加上伪造的,起码得有二十条。 之后,宇文蔚就拿出了一卷黄绢来,那是圣旨。 宇文蔚大喊着要楚震下马跪地接旨,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楚震又怎会下跪。 「没想到,还有圣旨呢。」圣旨已下,白牡嵘觉得这事儿没有转机了。猪猪侠是打定了主意要置楚震于绝境,这完全是逼人造反。 但眼下楚震身处皇城,这是禁卫军的天下,他不知要怎么应对。 宇文蔚手里的圣旨讲的清楚明白,猪猪侠认为楚震的罪过都是真,所以他必须得认罪。他若是认罪,且交出玄甲军虎符,便放了为朝廷奉献了一辈子的阳武侯。当然了,削爵是不可避免的。 这完全等同于威胁,一个帝王,居然能写出这种圣旨想出这种主意来,也是叫人嘆为观止。 这种帝王,能有人为他卖命才奇怪呢。 白牡嵘听完都笑了,「我要是楚震,非得把你们姓宇文的都抓起来不可,然后自己坐上龙椅。让脑子里进屎的人坐在最高的位置瞎指挥,底下的人得受多少苦。」 宇文玠没吱声,那龙椅上的人有多煳涂,他清楚的很。性子暴烈,阴晴不定,自以为是。 传达完旨意,宇文蔚便要求楚震尽快下马接旨认罪,不然的话,阳武侯府的那一群人都别想活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那些人似乎也没觉得不合理,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而且,禁卫军和那些护卫都做好了攻击楚震的姿势,能看得出他们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能听得到被捆绑着的阳武侯在说着什么,但他似乎挺虚弱的,也听不清。不过,根据那老侯爷的性子,想必是告诉楚震不许认罪吧。一旦认罪,他们楚家几代都得蒙上羞辱。 终于,楚震开口了,「末将若认罪,是否当即释放老父以及府上一干人等?」 「圣旨在此,楚将军还不信么?皇上仁慈,亦顾念阳武侯几十年的奉献,岂会忍心下杀手。」国丈做担保的样子,听起来似乎猪猪侠还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下一刻,楚震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那些禁卫军也挪动位置,似乎打算随时攻击他。 「放了我阳武侯府中的人,末将便认罪,且随你们去见皇上。」说着,他一边往刑场上走。后面,他的那些亲兵也陆续下马,跟随着他往上走。 从这个方向看着楚震一行人往上走,那些禁卫军和护卫转移方向防备的样子,真的是挺搞笑的。 「卸下兵器。」禁卫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楚震等人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随后,他和身后的亲兵还真的缓缓地卸下了身上的兵器,然后逐个的弯身放在了地上。 似乎这样他们才放心,那边宇文蔚也挥手,叫禁卫军快些行动。 一部分人去放开了被绑在柱子上的阳武侯府的人,另一部分则将楚震等亲兵围拢了起来,作势要缉拿他们。 就在老侯爷极其夫人被松绑之时,楚震手底下的亲兵立即改变了队形,一部分人迅速转身一致对外,一部分人穿过禁卫军的拦截直奔被松绑了的老侯爷。 情况只在一瞬间发生巨变,楚震一脚踢起之前放在地上的兵器,长剑随着被踢起而出鞘。他长手一探,正好抓住了剑柄。 禁卫军和那些护卫也在下一刻迅速的将高台上那些重要人物隔离在远处,然后一拥而上。 楚震的杀伤力真的很大,在这个地方看着,只觉得他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而他带回来的那些亲兵亦不是善茬,配合默契,始终保护对方,一致对外。 而趁乱之时,老侯爷和夫人都已经被亲兵拉到了保护圈内,打打杀杀之中,他们这两个老年人踉踉跄跄,显眼又可怜。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白牡嵘双手扣紧了窗台,不眨眼的看着那边,圈在最外围的禁卫军像一道防护墙似得。即便楚震和他的亲兵解决了里面,想要突破这么多禁卫军的围拢,也并不容易。、 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大唿小叫的,听不清他们叫唤的什么,楚震他们骑来的那些军马也开始躁动,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这是要同归于尽么?」白牡嵘不觉得禁卫军是想控制楚震,而是想杀了他。 而楚震,摆明了就没想和平解决,但他应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进来皇城,就不会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或许吧,就看谁命大了。」宇文玠完全是波澜不惊,即便是忽然之间那边爆炸了,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惊奇的。 护卫和禁卫军齐上,不过,战斗力比不上久居沙场的人,他们仗着的,也就是人数多而已。 老侯爷和夫人被护在中间,随着打斗,他们也不断的踉跄。能听到老侯爷似乎在喊什么,但是场面太乱,根本听不清楚。 下面街上围观的百姓也大声的嚷叫着,鬼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久居皇城,只见过权贵欺压百姓了,他们这样窝里斗,还是第一次瞧见。 有些人不免显得有些兴奋,一直往前凑,想要看的更清楚。那些躁动的军马也嘶鸣着尥蹶子,一直在最外围做阻截的禁卫军遭了秧,数个人被马踢到。 场面开始混乱,刑场上也皆是尸体和鲜血。楚震以及他的亲兵在朝着边缘挪移,在这高处,其实能看的更清楚,他们是在向自己骑来的军马靠拢。 那些军马虽是躁动又踹人,但是却始终没有离开原位太远,还真是训练有素。 就在楚震以及他的亲兵距离那些军马越来越近的时候,一直站在护卫包围之后的范朔忽的一跃而起,凌越半空直奔楚震。 而且,乌台的大铁门也再次打开,无数的禁卫军从里面蜂拥而出,彻底将这里包围起来。 楼下围观的百姓都在后退,因为禁卫军太多了,做防御包围之姿,他们都已经到了楼下。 那边,范朔已和楚震交手一处,范朔手里的兵器很奇特,像是一把曲形的剪刀。他反手使用,速度极快,使得看的人也不由跟着眼花缭乱。 楚震功夫不弱,而且,他明显是被逼急了,已经脱离了自己亲兵可保护的范围,又重新回到了刑场之上。 简直是乱成了一团,白牡嵘看的也愈发心焦,视线全部固定在楚震和范朔的身上,两个人交手,位置游移不定,那些之前还控诉楚震罪状以及宣读圣旨的人都开始闪躲,明显是害怕的,但又不能落荒而逃。 蓦地,楚震长剑横噼,范朔也以手中兵器阻挡,但身体却飞了出去。由此可见,楚震的力气有多大。 然而,楚震却没有趁机而上,反而返身提剑,朝着宇文蔚和国丈的方向跃了过去。 阻挡在前面的护卫齐上,楚震当真是力拔山兮,几个护卫都没拦住他。 原本位置较为靠前的国丈别看年纪大,手脚却是十分灵活。眼见着楚震改变方向杀过来时,他就迅速的一矮身体,从几个人之间的缝隙钻到了后面。倒是肥胖的宇文蔚笨手笨脚,看着楚震逼近眼前杀红了眼的样子,双腿灌了铅似得。 阻挡在前面的护卫被打翻,楚震就到了眼前,宇文蔚大惊之下随便抓了一把旁边的人往自己前面放,没想到抓的是八皇子宇文笛。 宇文笛亦是被吓得不轻,不过还没到那种手脚都麻痹的程度,被抓之后立即挣扎。 然而楚震已到了面前,宇文笛只得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的疼痛。 接下来是一痛,不过他也随着疼痛飞了出去,是被楚震一脚踢出去的。 茶楼窗口,白牡嵘和宇文玠自是都看到了,她是有几分焦急的,毕竟宇文笛是个小孩子。 宇文玠却是始终那个模样,白牡嵘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确认了他的冷血程度,真真是到了化境。 那边,楚震将宇文笛踹飞,手里的长剑就奔着宇文蔚去了。这种事情应当谁也没想到,怕是连宇文蔚自己都没想到吧,锋利的长剑只是擦着他胖胖的脖子而过,他就只觉得胸前一片温热。然后自己眼前就出现了天空,蓝天白云,最后是一片黑暗。 宇文蔚粗粗的脖子被削断了一半,脑袋后仰,断裂的地方鲜血喷溅,简直像是坏了的水龙头。 刑场上面的尖叫声穿破云霄,那些人都被吓坏了。 白牡嵘也皱起眉头,真是没想到今天能看到这种戏。 「所以说,你不想去参与是对的,没准儿就送了命了。」楚震已经不管不顾了,连宇文蔚都给宰了。 「还没结束呢,你就着急下定论了。」宇文玠看了看她,平静道。 「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结局了。」白牡嵘哼了哼,由长街的另一侧开始有大部队奔来的声音,脚步声急促而又沉重。 街上围观的百姓也都乱套似得仓皇的往街道两侧躲避,又一行禁卫军急促而来,几乎将整条街都占据了。 这么多人,即便楚震以及他的亲兵再厉害,能够以一敌十,但这种车轮战根本就没有优势,巨人也会被拖垮的。 刑场之上,楚震再次和范朔交手,目睹了宇文蔚惨死的众人都躲到了乌台大铁门那儿。如文祝那种不会武功的已经吓得开始哆嗦了,可不是刚刚控诉楚震罪状时那个模样。 楚震的亲兵终于开始有倒下的了,他们也并非刀枪不入。出了一个缺口,禁卫军的袭击就更顺利了。眼见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作为看客的白牡嵘都觉得有些苍凉。 楚震其实可以不回来的,但是再看看那老侯爷和夫人,两个人携手一处,当真是让人觉得不忍。 嘆口气,白牡嵘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两败俱伤,似乎早就预示了是这种结局。 092、正义不死(一更) 楚震的亲兵逐个的开始倒下,禁卫军如同蝗虫一样,一批压过来后,再来第二批。无穷无尽,那些亲兵处于最当中,应该会很绝望吧。 楼下都被禁卫军占领了,他们人太多了,就像数不尽的工蚁,即便是大象,也能给啃食干净,数量上取胜。 那边,只剩下几个亲兵在保护着老侯爷和他的夫人,其余的阳武侯府的下人,都在乱斗之中没了性命。一地的尸体,穿什么样衣服的都有,血腥味儿扑鼻。 老侯爷和夫人明显已经不支了,互相搀扶着,但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那几个亲卫可谓忠心至极,明明眼下的情况结局只能是死,却依旧在做反抗。 禁卫军几柄长矛下去,一个亲兵就被刺穿了,血顺着嘴往外喷,白牡嵘在远处瞧着也不禁皱眉,真疼。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最后几个亲兵都倒地了,老侯爷和夫人再次被禁卫军抓住。 而刑场之上,楚震仍旧与范朔缠斗,两个人周边五米开外是没人的,只有一地的血和尸体。 宇文蔚的尸体还躺在那儿,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八皇子宇文笛则躲在了一根柱子的后面,刚刚被楚震一脚踹飞,他头都破了,半张脸都是血。 似乎是因为这两个人一直没分出胜负,而楚震又真的很难缠,禁卫军这边开始以手势交流,换打法。 白牡嵘和宇文玠同时垂眸往下面看,只见一队禁卫军从最后面跑出来,他们背上背着弓箭和箭筒,迅速的朝着刑场围拢过去。 而另一拨禁卫军则占据了刑场的最边缘,从动作上就看得出绝对训练有素,搭建盾牌,刑场立即成了一块无人之地。 只有楚震和范朔还在上面打斗,两个人似乎也开始力竭,范朔被一击击倒,整个人跪在了地上。用双手撑着兵器和楚震压下来的长剑抗衡,但他的手臂在一点点的往下弯。 就在这时,刑场四周的盾牌箭阵都已准备好,一根根长箭顺着盾牌的空隙伸出来,每一根都无比锋利。 被禁卫军控制住的老侯爷在箭阵后,开始嘶哑的大喊,而他夫人已不知何时倒地,不知是死是活。 他喊的什么根本听不清楚,但声嘶力竭,能充分的感受得到他的绝望。 这种情况,其实老侯爷也知道,他们楚家是难逃一死了。 白牡嵘缓缓地深吸口气,眼见着禁卫军那边一个指令下去,数十支箭射了出去。 楚震原本就在高处,而且始终压制着范朔,目标格外的大。 冷箭飞来,他自然也看到了,放开范朔躲避,但躲开了前几支箭,却没躲过后几支。 锋利的箭尖贯穿了他的腿,眼见着几支箭左右交叉的穿进他的腿,楚震又躲避了几下,随后便跪在了地上。 依旧用手里的长剑撑着自己,但他这般一缓下来动作,放箭的人更是能找准目标了。 几支箭射穿了他的手臂,他的身体随着箭矢的力道而晃动,但他的确是很能支撑,一直没倒下。 他就像刺猬似得,除了上身有盔甲覆盖的地方外,其他的身体部位都是箭矢。 白牡嵘单手撑着下颌,无声的看着那边,楚震跪在那儿的样子,还真是让她一时之间都忘了他嚣张阴险的模样。 人啊,还真是脆弱,甭看平时有多强,但血肉铸成,难敌坚硬的兵器。 因为楚震没有了杀伤力,箭阵也迅速的撤退,被阻挡在后面的老侯爷看到了自己儿子的模样,瞬时崩溃。 整个人虚弱的跪在地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而一直躲在大铁门那儿的人也都陆续的走回了刑场上,与刚刚要吓尿裤子的样子不同,这回真的是一副心里有底的样子。 和楚震交手后处于下风的范朔也起身了,拎着自己的兵器,一步步的走向楚震。 楚震似乎是动弹了一下,想站起来吧,但他眼下这个情况根本动弹不得。血顺着他的双膝往下流,身体周边已是一滩血迹。 范朔走到他面前,忽然一脚踹在插在他腿上的箭,箭立即深入,楚震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而范朔站在那儿,却好像自己是胜利者一般,耀武扬威,笑的张扬。 俯身,他一手揪着楚震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拽起来,然后用力的拧他的头,让他转过去面对着刑场外的老侯爷。看见自己儿子的脸,老侯爷已经不成样子了。 白牡嵘想吐口水,「就是因为这世上有很多这种人,所以这世界才这么脏。」楚震已经这样了,他又何必羞辱他,刺激那一个老人。 不是男人所为,极其卑鄙无耻。 宇文玠没言语,只是视线开始在刑场边缘移动,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范朔让老侯爷看清楚自己的儿子,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兵器架在了楚震的脖子上。 楚震已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嘴边都是血,兵器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老侯爷声嘶力竭,不知在叫喊着什么。下一刻,范朔便转动了手里的兵器,那就是一把剪刀似得东西,一端仍旧固定在楚震的喉咙上,另一端则转了一大圈,一直转到了楚震的后颈上。 他只是一个用力,鲜血顺着那大剪刀边缘喷出来,之后楚震的头就被剪了下来。 如此残忍的一幕,让白牡嵘也眼皮一跳,眼见着楚震的脑袋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她还没等说话呢,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大哥!」 和所有人一样,白牡嵘也迅速的转移视线朝着大喊传来的地方看过去,是刑场左侧,一个和穿着和禁军一样衣服的人从他们之间跑出来,直奔着已死的楚震跑了过去。 一直在那里的禁军都没发现自己的身边有个冒牌的,他们也很愣。 不过,他们周边的人反应慢,但别处的禁军反应却很快,快速的冲出来,直接将那个人扑倒在地。 「楚郁。」白牡嵘都不用看脸,就知那个人是谁。他不知何时回到了城里,而且还混进了禁军的队伍里。但,应当也是刚刚混进来没多久,否则刚刚就应当能出现才是。 见到了楚郁,只剩半条命的老侯爷忽然激动起来,含煳的喊着阿茂。 此时,文祝还有之前和楚郁有过节的几个人都走出来了,分别走到范朔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楚郁被压着趴在地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已身首分离的楚震,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绝望。 那几个人站在那儿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范朔就把楚震的头拎了起来,还在滴血,淅淅沥沥又黏黏煳煳的。 也不知是谁出了主意,范朔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国丈爹,便直接下令把阳武侯老侯爷还有他夫人都弄上来。 那边禁卫军立即行动,拖着老侯爷和不知是死是活的夫人,一直到了刑场上,距离楚震的尸体不过一米开外。 楚郁的吼声绝望且不甘,他始终被死死地压制在那儿,连头都抬不起来。 老侯爷一直在叫楚郁的名字,然后又呜呜的说着些什么,站的这么远,其实根本听不到。 白牡嵘只是不眨眼的盯着,自楚郁冒出来后,她的心情也顿时不一样了。 亲眼得见自己家人遭受这种境遇,单单是想一下,就知是什么心情。白牡嵘不认为楚郁冲动,尽管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出现。但换做了谁,都不会还记得冷静这两个字儿的。 范朔把自己的兵器给了身边那个曾和楚郁结梁子的人,他拿在手里试探了一下,熟悉了一下怎么用,就边看楚郁边往老侯爷那边走。 楚郁大吼,那几个禁卫军都要压制不住他了。 一直走到老侯爷身边,那人学着范朔的样子,直接把手里的兵器架在了老侯爷的脖子上。 白牡嵘骂了一句脏话,随后一手扣住窗台就要跃下去。 宇文玠突然抓住她的手臂,「你最好不要蹚这趟浑水。」 白牡嵘扭头看着他,「其实他们完全没必要做的这么绝,杀了他们全家又如何?现在楚震的媳妇儿可还在边关呢,那都是楚震的兵。接到这个消息,那些兵必然造反,他们也还是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做个好人,留下几条性命,或许可以和楚夫人做交易。 「杀红了眼,谁又制止的了。」宇文玠微微摇头,他还是那般平静,这种局面谁也控制不了。 白牡嵘深吸口气,牙齿也咬紧了。 就在这时,楚郁绝望的怒吼传进耳朵,白牡嵘立即回头去看,只见老侯爷的头也被剪了下来,楚郁一人目睹全家被枭首。 兴许真是怒极而攻心,楚郁掀翻了压制住他的禁卫军,直朝着那剪下老侯爷头颅的人扑了过去。 那人是个半吊子,眼见楚郁窜出来了,反倒吓得忘记闪躲。 楚郁一击就将他扑倒在地,随手抓过一把剑直接插进了他胸膛。飈出来的血溅了他满脸,拔出来剑,还要继续刺,他再次被扑过来的禁卫军控制住。 楚郁奋力挣扎,范朔和文祝都后退了几步,看着如同疯了一般的楚郁,范朔又遥遥的看自己的国丈爹,不知在传递什么消息。 白牡嵘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国丈抬起手,并在一起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向下的动作,范朔就转过了身。 他朝着禁卫军挥了几个手势,那些人就开始要把楚郁押着跪在地上。楚郁自然不肯,他奋力挣扎,得来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被揍的满脸都是血,楚郁力气稍减,最后跪在了地上。 范朔这会儿似乎才放下心来,去那具尸体前捡起自己的兵器,随意的甩了甩上面的血,就说要送楚郁去地下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范朔说的话白牡嵘自然听到了,相信这周边的人都听到了。她一把拿开宇文玠一直在控制她的手,然后翻身便从窗台上跃了下去。 二楼的高度,于她来说不算有难度,而且她忽然下来,还将下面的禁卫军吓了一跳。 根本不做停留,身体迅速的于禁卫军之间穿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做拦截,她人已经到了刑场边缘。 呈斜线的掠过禁卫军以及一地的尸体,因为在楼上看了多时,这下面的地形方位她也记得清楚。 如同一阵风似得到达楚郁身边,手脚并用,迅速的把楚郁从那几个禁卫军的压制中拽了出来。 挪到一边,她单手抓着楚郁的手让他站在自己身后,「他已经无法抵抗了,你们如此赶尽杀绝,也未免太心狠手辣。据我所知,阳武侯世代效忠大梁,即便楚震其心不轨,但他人已死,就算要株连九族,也得由皇上说了算。之前的圣旨上说的清清楚楚,楚震认罪,便可放过阳武侯府一家。如今你们这么做,是不把圣旨放在眼里么?」 「你是谁?」范朔并不认识白牡嵘,忽然出现,他也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文祝立即跑到了他身边,「范将军,这是彧小王爷的王妃。」 范朔恍然,朝着周边看了一圈,却没瞧见宇文玠的影子,「彧王妃只身前来,是为了搭救这叛臣一家?」 「我是来看热闹的,只不过,你们的做法让我看不顺眼。楚郁他身无官职,平日里喜欢小打小闹,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或是危害皇上之事。更况且,他这个状态,可谓手无缚鸡之力,你们以众人之力对付这样一个人,就不觉得羞愧脸红么?」站在她身后的楚郁已经倒下了,不过却仍旧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刚刚他可是杀了曹公子,王妃你应当看见了吧。杀人偿命,即便是天子犯法也得与庶民同罪。」文祝髮声,说的头头是道。 白牡嵘早就看他不顺眼,听他说完,她立即发出一声嗤笑,「楚郁眼花,杀错人了。就像我,我也总是眼花,比如说本想打只鸟儿,可能就打到了人。」话落,一枚短箭顺着袖口落下来直接滑到了她手里。她反手扔出去,那枚短箭就像长了眼睛,咻的一声穿进了文祝的琵琶骨处。 文祝大叫一声,整个人就翻倒在地上,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摸到了血,又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然后就晕过去了。 她忽然的攻击,让范朔也后退了几步,一边示意周围的禁卫军警戒起来。 白牡嵘却毫无表情,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她转身看向倒在她脚边的楚郁,满脸满身都是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不找死,我想法子带你离开。」她蹲下,看着他猩红的眼睛,一边小声道。 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楚郁的眼睛里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来,马上和他脸上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沖的血的颜色都变淡了。 看着他都是血的手,白牡嵘也回握了几下,楚震得到今日下场都是他贪心引起的,她也不同情。不过,楚郁这小孩儿的确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全家都死了,再把他也杀了那就着实没道理了。 就在范朔打算趁着白牡嵘和楚郁说话时想命令弓箭手准备的时候,一行快马奔跑的声音传来。之后,刑场内外的禁卫军都开始让路,只见宇文腾带着一行护卫出现了。 抵达刑场边缘,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边往上走边看着这满地的尸体,面上是一片震惊之色。 最后看到了死透的阳武侯一家,以及宇文蔚还有昏死的文祝,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嘆。 国丈以及那些人都朝着宇文腾走了过来,各自的给他请安。宇文腾也虚扶了一下国丈,那毕竟是他外公。 似乎,是他们跟宇文腾说了楚郁,他才注意到楚郁还活着,而且白牡嵘也在那儿。 自他出现,白牡嵘就站起了身,他没来时,一直是国丈在做主,他国丈就是在帮他啊,所以他们都是一伙的。 看到楚郁,宇文腾随即快步的走了过来,「阿茂,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楚郁盯着宇文腾,没有吱声,只是眼睛如同有火喷溅出来似得,他的恨和愤怒都在眼睛里。 白牡嵘站在了一边,看着宇文腾那样子,只想到了假情假意这个词儿。 「外公,阿茂他自小与我交情不浅,反倒与楚震感情不深。今日里,我便将阿茂先带回去,如何发落,还听父皇的,可行?」宇文腾看了看楚郁的状态,随后看向国丈说道。 国丈没有反对,点点头,「太子爷仁慈,一切,就听太子爷的吧。」 宇文腾立即挥手要自己手底下的人过来,白牡嵘的视线在宇文腾和楚郁身上转了几圈,最后没有阻止。宇文腾既然现在假情假意,那他就应该会假情假意到底,不会做出半路反悔的事儿。 楚郁被他带走,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弟妹缘何在这儿?」看着白牡嵘,宇文腾是好奇的。 「看热闹。」白牡嵘微微歪头,一边回答道。 「六弟怎么不在。」只看到白牡嵘,没看到宇文玠。 「他拉肚子,在府里躺着呢。我无聊,自己出来走走,哪知就看到了这么热闹的事儿。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了,我就先告退了。」最后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她就举步走了,没人阻拦她。 下了刑场,她穿过禁卫军给她让出来的路,大摇大摆的往外走,最后顺着防火巷迂迴的绕到了茶楼的后门,又重新的回了茶楼。、 上了楼,推开门看到宇文玠,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回来?她好像应该熘走,回自己的宅子才是。 不过,已经进来了,好像再走也不对。 但,宇文玠这是在干嘛?他正坐在那儿煮茶,连窗子都关上了。 「我跳下去后你就把窗户关了?是不是不忍看我被万箭穿了糖葫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牡嵘拿过摺叠好放在旁边的手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宇文玠动作很稳的将煮好的茶倾倒出来,经过几道工序,得到了一杯,然后放到了白牡嵘面前。 看他也不吱声,但是还给她倒茶,白牡嵘兀自的摇了摇头,搞不懂这小孩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别人惨死你无反应,倒是楚郁有了危险,你不顾性命的沖了上去。」看她在擦手上的血,宇文玠说道。 「我是这是正义之心不死,看无辜之人有难,我无法坐视不理。」可能也有点私心,因为她认识楚郁,算是和他有些交情,而且他挺不错的。 宇文玠看着她那就是如此的样子,缓缓的调整了一下唿吸,「楚郁即便现在还活着,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宇文腾把他带走了,我觉得不会要他的命,所以也没阻拦。」白牡嵘喝了一口茶,一边道。 「你若想阻拦,你认为有可能会成功的把他从那儿带走么?」宇文玠听她这么大的口气,觉得有些可笑。 「可以一试啊,打不过就耍赖呗,反正他们也一直在耍赖。」而且,她还伤了文祝呢,那帮人不是也没把她如何?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占理,所以,和他们打交道就得用不讲理的方式。 宇文玠无言以对,这个女人不按常理出牌,谁都拿她没办法。 「回府吧。」今日发生如此大事,接下来边关必然动盪,都等着头疼吧。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又喝了一口茶,「我去方便一下。」 宇文玠看着她,却缓缓摇头,「唯一的一次机会已经错过了,别想再有第二次了,走吧。」起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离开了房间。 白牡嵘不由冷笑,很想给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到楼下去。不过,楼下都是护卫,把他踹下去接下来她就得被围攻。 只得被他拽着往下走,出了后门脚下一转作势要跑,宇文玠立即死死地扣住她一边回头盯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要滚出来了似得。 093、正义不死(二更) 马车在长街上前行,能清楚的听到过往百姓大声的吵嚷,都在说刑场那边发生的事儿。 都说楚震被杀,不知边关那里会有什么动盪,如果因为楚震不在而边关失守,赵国大军打进来,这皇城怕是都待不下去了。 又操心边关将士可能会因为楚震死去而譁变,那时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说不定场面会更血腥。 反正,听那群百姓的设想还是挺有道理的,担忧自己,人之常情。 百姓嘛,又不是那些贪心的权贵,他们想要的只是平静富足的生活罢了。只有贪心难平的人才会绞尽脑汁的算计他人,而且不惜以搅浑和平为代价。 因为街上人很多,队伍前行的速度也很慢,白牡嵘倚靠着车壁,车窗也打开了一条缝,顺着这条缝听外面的动静,又不由得想到了楚郁。 不知被宇文腾带到哪里去了,没有性命危险,但想他心中必然愤恨无比。希望他能沉住气吧,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但凡有想做之事,前提都得以保命为主,命才是第一。 终于,队伍离开了这条长街,外面的百姓也没那么多了。白牡嵘收回视线,看向主座上的宇文玠,精緻的五官一派平和,就这么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像雕塑。 盯了他一会儿,白牡嵘缓缓的挪动自己的腿,朝着车门的方向移动。 蓦地,那尊『雕塑』的眼睛动了,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充分表明他已看透一切,要她自己注意些。 对上他的眼睛,白牡嵘就笑了,「瞪着你那俩眼珠子看什么?叽里咕噜,那是熘熘球么?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穿上线当球儿玩。」 宇文玠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管好你自己的腿,一个不顺,兴许本王会把它们剁下来。」 轻嗤一声,白牡嵘翘起腿,整个人略懒散的靠在车壁上,「威胁是吓不到白姐的,你也甭想着用自己就能吓到我,太幼稚了。」 「知道你胆子大,你还可以试探着更大一些,看看会得到什么结果。」宇文玠这话有拱火的嫌疑。 白牡嵘哼了哼,「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试试。」瞧他那德行,摆明了就是恐吓。但她可不信恐吓,张嘴说大话的事儿,谁都会做。 「兴许下场会如阳武侯府那般,从上至下,连下人都别想活命。」看她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宇文玠其实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害怕什么,似乎没有她害怕的东西。 又是一声冷哼,白牡嵘并不care,以最嚣张的造型靠着车壁,反倒是宇文玠被她衬托的很乖巧。他坐姿一向端正,而且因为精緻的脸庞,就像被混混大姐大欺压似得。 终于,队伍迂迴的回到了王府,从马车上下来,白牡嵘盯着眼前这座府邸,她还真是和做府邸缘分不浅。没完没了的出去又回来,应当是缘分未尽吧。 对自己发出一声嘲笑,白牡嵘摇了摇头,随后从车辕上下来,径直的走进王府大门。看她的背影,特别像认命了似得,充满了无奈。但在别人看来,又的确是很好笑。 回了索长阁,白牡嵘就迅速的扫视了一圈那些上女,果然,不见了流玉和小羽。这两个丫头还真是听话,也挺机灵的,赶在护卫都随着宇文玠和她离开之后,就都跑了。 可惜的是,她又回来了。 上女照旧的给她请安,然后代替平时小羽和流玉的位置服侍她,想必她们也是好奇那两个丫头都去了哪儿,但又不能当着白牡嵘的面说这个话题。 在软榻上坐下,她吃着上女送过来的水果,白牡嵘一边盯着门口,就在她后面进来的宇文玠却没出现,这小子莫不是又跑到书房去了? 迟来的午膳送来,白牡嵘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然后就瞧见站在门口的晌午不断的往外张望,似乎在看什么。 「外面怎么了?」她放下筷子,随后问道。 「回王妃,护卫好像有什么事去禀报了王爷,之后又跑出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上女也是迷迷煳煳,反正往时护卫从没这样过,匆匆跑过来又匆匆跑回去,看起来很匆忙的样子。 白牡嵘想了想,觉得兴许可能是因为上午在刑场那儿发生的事情,宇文玠对外一直都是在府里的,连她都对宇文腾说他拉肚子在府里躺着。 这会儿,怕是有人过来向他通传消息,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而且,楚郁被宇文腾带到哪儿去了呢?这也是未知,白牡嵘还是很想知道的。她觉得宇文腾兴许会想把楚郁当做交易筹码,毕竟边关几万玄甲军,那都是楚震的心腹。 总之这般想想,楚郁还是很有用处的,那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丢掉性命。 脑子里想着这些,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吩咐门口的上女盯着点,若是宇文玠出府的话就告诉她一声,然后她就上楼了。 小羽和流玉不在,她独自在这里还真是觉得有些孤单没意思,直接躺在床上,在脑子里转悠着的还是今日刑场之上阳武侯府遭遇的一切。新年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之家,谁想到今日就全部死于非命。 想想真是感嘆,若是这朝廷从上至下都齐心的想弄死谁,总是能想到法子,再强硬也躲不过去。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梦里还是楚郁绝望的眼睛,他的眼泪是他决堤的信念,使得她在梦里也不由跟着觉得憋气,最后被活生生气醒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睡多久,但睁开眼睛时,天都暗了下来。房间不知何时燃了烛火,窗子也关上了,她翻转过身体盯着那燃烧的油灯,一时之间不由觉得有几分迷茫。 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有什么意义么?这个世界没有一点让她喜欢的地方,不管是这里的人亦或是社会现状,都很低劣。 就在她发呆时,上女静悄悄的出现在了门口,应当是想看看白牡嵘有没有醒。一眼看到她不眨眼的盯着一个地儿的样子,上女愣了一下,随后快步的走进房间。 「王妃,您醒了。」走到床边,上女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实话,这般瞧着她还真是有点吓人。 「都发生什么事儿了?」转动眼珠子,以表示她还活着,边问道。 上女站在那儿,看着白牡嵘,脸上几分忐忑,「听说是有哪位大人来求见王爷,据说阳武侯府发生了大事儿,好像都死了。屹王也没了性命,文驸马也生死不明。今日,死了不少人,说是城里都乱套了。」 坐起身,白牡嵘拢了拢自己散乱的长髮,「阳武侯府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么?」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据说,从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到满府的下人,头都被割下来了,都插在刑场那儿呢。」上女说着说着也开始哆嗦,作为下人,真是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做不好事可能会没命,主子遇难,也得跟着送命,活着太难了。 「宇文玠出去了么?」也不知来找他的是谁,难不成还打算把他拽去平息事端么?他是不会参与的,这个鸡贼的小子,自打情况没有朝着他之前预想的方向走时,他就抽身世外了。如今天,宇文蔚没命,还有八皇子宇文笛差点没命,他都毫无反应。冷血至骨子里,没有血脉亲情的概念。 「没有,王爷一直都在书房,没有出来过。」上女如是道。 深吸口气,「有护卫守在外面么?」 「有。」上女点头,还和以前一样,有人守在门口,虽说人数有减少,但是只要有人守在那儿,这小楼就像监狱似得,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而且,今日城里发生的事,真的是给这些上女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谁又能想得到高高在上几代为官的阳武侯府会一夕之间全家丧命。 「我要用膳,饿了。」盘膝而坐,白牡嵘长吸口气,忽然道。 「是。」上女立即退下,这朦胧的房间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流玉和小羽一夜未见,倒是也没人询问她们俩去了哪儿,白牡嵘的生活是照常的,守在外面的护卫也照常。 宇文玠没有出现,他似乎还闷在书房里。当然了,这是上女们的所见,他真正有没有在书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是个诡计多端的傢伙,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连续被关在这小楼里两天,白牡嵘没见到宇文玠,也没走出去。和她最亲的两个丫头不见了,无人询问无人找,这种情况更有几分诡异。别说白牡嵘自己,就是这索长阁的上女都如此觉得。而且她们还偷偷的在私下里讨论,是不是因为流玉和小羽只对白牡嵘忠心,所以被偷偷的解决掉了,现在已经没了性命被埋在哪一处土里。 没见到宇文玠,但,白牡嵘也终于得到了最新消息,是通过守在门口的护卫那儿得到的。 楚郁没有被宇文腾带到自己的府邸,而是被带到了乌台关押了起来。这是皇上下的命令,还倒打一耙以表仁慈,说是楚震是奸佞,虽杀了他的儿子,但他念在阳武侯为朝廷效力一辈子的份儿上会留着楚郁的性命。 简直就是不要脸至极,白牡嵘十分不屑,这宇文家从上至下,的确是一脉相承,无论是哪一个人,即便长得不像,但总是有一些共通之处。 楚郁被关到了乌台,而他一家的头颅都还留在刑场,距离那么近,也不知他是否崩溃了。 其实她很想去看看,而且,似乎也跟着心有不甘,若是一直都被关在那儿,楚郁非得疯了不可。 终于,时隔两天三夜,她见到了短暂『失踪』的宇文玠。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眨眼的看着他走进来,白牡嵘以最快的速度在他的全身上下各个地方都看了一遍,想要探测出他这两天是否有离开过。 不过,外表来看,没什么问题。 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白牡嵘刷的翘起腿,「这几天城里情况如何?」 「出不去,你是不是特别焦急?」在宇文玠看来,她即便是佯装淡定,但也真的很像热锅上的蚂蚁。 「没错,被关在这里,谁会开心?我听说楚郁被关到乌台了,情况怎么样?」白牡嵘很痛快的承认自己很不开心,不过,她也没就不开心这个话题说太多,反而问起了楚郁。 听到楚郁这两个字,宇文玠便不由自主的调整了唿吸,「还剩半条命。」 「半条命?看来情况不太妙。不等别人弄死他,他就没命了。」家人都死了,他会觉得了无希望也是人之常情。 「不吃不喝,能活多久?倒是对有些犯人进行过这种刑罚,最长的,好像是十天。」宇文玠说着,更像是在宣告楚郁的死期。 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儿,白牡嵘不由暗暗的咬牙,果然是冷血动物,连最起码的同情都不肯施予一下下。 「他还很有大的用处,不能死的太早。你想去见见他么?」宇文玠看着她,问道。 白牡嵘上下的审视他一通,却没吱声,这个问题像陷阱,不能回答他。 094、精神不灭(一更) 『失踪』了两天,宇文玠回来后,就没再出去。而且,因为他回来了,小楼外面的护卫也都撤了。 这种看守方式,其实挺让人无语的,白牡嵘也无力吐槽,反正她若是想出去,这帮人也真拿她没任何办法。 倒是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着楚郁在乌台如何了,宇文玠说他不吃不喝,难不成真是想寻死了? 而且他这个样子,应该会有人着急吧,就是想着还利用他的那些有心人,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的。 而宇文玠是真的不着急,整个人处于十分闲散的状态,特别像退了休的老大爷,就差拎着鸟笼子去遛鸟了。 眼下,阳武侯府都落败了;宇文蔚已死,宇文腾和国丈的势力成独大。宇文玠、、、他有那个心,但是又不知他到底在作何打算,反正在白牡嵘看来,都是宇文腾最为得利。这样一来,想要撼动他,也不会很容易。 可能真是因为天气暖了,王府后山的杏树都开始变了颜色。大杨那时说的没错,春天来了,后山的杏花是第一时间开放的。 站在索长阁的院子里往后山看,白牡嵘长时间站在那儿,整个人好像已经石化了。 小楼里,窗子都是开着的,坐在正厅里看书的宇文玠不时的抬眼往外看一眼,将近半个时辰,那疯女人都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能有如此安静之时,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终于,那个站了很久的人动了,白牡嵘转身往索长阁外走。值守的护卫立即朝着正厅的窗子这边看过来,没接收到宇文玠的命令,他们也没跟上去。 出了索长阁,白牡嵘就直接往后山的方向走,路过了后门附近时,便瞧见了一颗头伸出窗子外的苏昀。 他就一只眼睛是完好的,被他用那唯一的眼睛盯着自己,还真是瘆的慌。 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跟着,白牡嵘就脚下一转朝着他走了过去。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虽然就剩下一只眼睛,你也可以正常的眨眼睛的。」直盯盯的瞅着她,怪吓人的。 「你那几个跟班很惦记你,这么多天没有任何消息,城里又发生了大事,他们担心你已经死了。」苏昀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联繫的,但显然他一直想去传话,但没有机会。 「那就麻烦前辈转告他们,先别着急,好好在那儿待着吧,也不用做事伺候人,想必很舒服。」白牡嵘耸耸肩,留在大杨那儿的钱足够他们使用的。 「这事儿倒是也不打紧,只不过,这两天的确是有人来找你。最初似乎是在前门那儿找你来着,但被赶走了。后来迂迴的绕到了这后门来,要老朽我给你传个消息。」苏昀说的不紧不慢,反倒听得白牡嵘不由皱眉。 「谁?」跑到前门去找她,那就说明和她很不熟。 「说是东家姓宋,是位小姐。」苏昀道。 「宋小姐?」她倒是认识姓宋的男人,姓宋的女人、、、莫不是宋子婳? 她可连宋子婳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转念一想,忽然想到了楚郁。楚郁现在被关押在乌台,而那天刑场上发生的事儿想必传的沸沸扬扬了。她也掺了一脚,又是去护着楚郁的角色,宋子婳怕是听说了这事儿吧。 能找到她这儿来,莫不是想让她帮忙? 让她帮忙,她可没这个本事。只不过,她现在也的确挺担心楚郁的情况的。 「除了说想见我之外,还有别的话么?」因为和宋子非关系比较近,她对这个宋子婳的印象不是很好。 「没有。」苏昀也根本没答应会给传话,只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把后门甩上了,没给好处,谁又理会他们。 白牡嵘耸耸肩,也没再追问,便转身继续朝着后山走去。 彧王府的后山可以说是一绝了,因为别的府邸都没有。而且走近了看,还真是能瞧得见变了颜色的杏树,那上面都是刚刚冒出来的花苞。 顺着山路往上走,很快就碰见了一株长在山路边的杏树,白牡嵘伸手便碰到了枝桠。折下来几枝,她拿在手里又低头闻了闻,还是有香味儿的。 通过这气味儿,可以完全的确定,春天来了。 再到了夏天,炎热之时,就是她来到这里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恍如流水。 一年的时间,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不知到底跑到这里做什么来了。 拿着折下来的杏树花枝,白牡嵘转身下山,顺着原路回了索长阁,却见宇文玠就站在院子里。 见她回来,宇文玠微微扬眉,「后山的花枝就这般被你折了,你可知那都是多名贵的树种。」 「少忽悠我,后山上的树起码都有三四十年了,那时候你连受精卵都不是,装什么知情者。不过你一直站在这儿看我折花来着,还一直等在这儿打算和我算帐?」这小子,想的倒是挺周全的。但凡是找茬儿这种事儿,他都做的特别顺熘。 「你的确是破坏了杏树,它们本来能正常的开放,结果,但因为你不懂事的手,它们的希望也尽数破灭了。」宇文玠接着说,而且十分有道理的样子。 白牡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枝,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宇文玠,「那我给它们道歉?你觉得,它们会接受我的道歉么?」说着,她一边朝着他走过来,一直在他面前才停下。 宇文玠垂眸看着她,「那你就跟它们道歉试试,看它们会不会接受。」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认真了。那么大一棵树,我折了几枝又不会死掉。来,闻闻香不香。」拿了一枝,放到他鼻子底下,非得要他闻闻。 宇文玠嘆口气,向后躲也没躲开,最后只得闻了闻,「很浓,拿走。本王闻了这种浓烈的香味儿,会很不舒服。」抓住她的手腕推开,不管是合成的香味儿还是这种天然的香味儿他都闻不了。 白牡嵘满脸不争气的哀嘆,抽回自己的手,她把花枝放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哪里很浓,很淡,这香味儿很好。不过,你这人也真是奇怪,还说闻到香味儿会觉得不舒服,你自己身上就香喷喷的,我看你也没难受啊。」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 宇文玠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闻衣袖,「你鼻子出问题了,本王没任何气味儿。」 上前一步,白牡嵘倾身凑近他的胸前,鼻子几乎都要贴在了他的衣料上,用力的嗅了嗅,「很香,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儿,但很香。你也别否认,每次和你在一个空间里我都能闻到。」说着,她又朝着他身体别处闻了闻,的确是有香味儿。关于各种香,她说不明白,或许他用的香料很复杂吧。 垂眸看着她像狗似得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宇文玠的眸子倒是有那么片刻的闪烁,随着她最后一个动作抬头往他脖子上凑近,他也条件反射的向后闪躲。 不过,白牡嵘的动作还是比较快的,而且她也并非有意,只是一抬头的时候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也顺势的在他脖子那儿嗅了一口,的确是有香味儿,可能还伴随着他的体温? 抬眼看向他,白牡嵘就乐了,「你这小脸蛋儿又红了,不会是害羞了吧。我就是闻一闻你身上的气味儿,帮你确定一下你身上是有香味儿的,干嘛这么认真。过来,让姐姐看看。」抓住他手臂,然后把他往自己这边拉,边拉边笑,这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 被她拽的朝她迈了一步,宇文玠低头看着她,眉头也皱了起来。倒是脸一直红到耳朵,像被煮了一样。、 「这么一看,你还真挺好看的。闲来无事,咱们俩研究研究人类是如何繁衍的?」高高的扬起眉尾,她言语轻佻,简直比街上的流氓还甚。 看着她,宇文玠缓缓的抬手,摘掉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你确定?」 手被扒拉掉,白牡嵘手腕一转,直接抓住了他的领口,用力的朝着自己的方向拖,宇文玠被她拖的身体晃动,险些撞到她身上。 能感受得到他在抗争,好像被她强迫似得,白牡嵘莫名其妙的生起一股暗爽,「确定,走。」说着,就拖着他往小楼里走。 宇文玠几分踉跄,被她一路拖进了小楼。一直在门口悄悄围观的上女也立即避让到一边,然后偷偷的看着白牡嵘把宇文玠一直拽到了楼梯上。 期间,宇文玠应当是挣扎了来着,他抓了几次楼梯的扶手,但都没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被拽到了楼上,楼下的人就再也看不到了。 楼上,白牡嵘当真的把宇文玠拽到了自己房间里。把另外一只手里的花枝全部扔开,就拖着宇文玠直接把他甩到了床上。 她一甩头,马尾也跟着甩,然后弯身扑到床上,一条腿上来踩着床沿,又一把将宇文玠拽到了自己面前。 歪头看着他,从她的表情就看得出邪念丛生,上下的扫视他的脸,能清楚的瞧见他的眼珠子在颤抖。那种颤抖就像地震了似得,眼珠子都要抖出来了。 看他那样儿,白牡嵘实在憋不住了,另一手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然后便收回腿站直了身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当时吓唬我的时候你怎么做的忘了么?说怂就怂。」 宇文玠缓缓地坐直身体,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似淡定,但脸和脖子耳朵仍旧是一片红。他本就长得白,红起来更明显,像煮熟的螃蟹似得。 「行了,白姐不逗你了。这几天我也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没做什么让你看不顺眼的事儿。所以呢,我想求你件事儿,不知小王爷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会儿她也不叫前夫了,改口小王爷,颇为顺口。、 「你要去看楚郁。」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宇文玠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眼睛一亮,白牡嵘也不免呦呵了一声,「行啊,都能掐会算了。没错,我想去看看他,过去几天了,你又说他不吃不喝。我就想着,怎么也得赶在他死之前,去瞧瞧。」 宇文玠抬眼看向她,面上依旧是平淡,而且是过于平淡。 「你若想去看,那便去吧。」虽是表情不怎么样,但他也同意了,那样子还挺酷的。 白牡嵘点点头,随后蓦地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揩油一般,「谢了,前夫。」他答应之后,便又是前夫。 宇文玠微微扭头,一副不屈于她淫威之下的模样,看的白牡嵘更是笑不止。原来做这种事儿还挺有意思的,她以前怎么没感受到其中乐趣?人果然是需要成长的。 宇文玠既然答应了她,就很痛快的给办了,第二天一早,就指派了几个人给她,说是这几个人跟随她,就能顺利的出入乌台。 言外之意不过就是,她若是想甩了这几个人,接下来怕是就得遭受到全城通缉了。 白牡嵘无所谓,反正她只是去看看楚郁罢了,想想那小孩儿所经歷的,她挺同情的。甚至这几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为他感到憋气。 六个护卫跟着她,出了王府大门,便是马车。前后五匹马,这种规格也算高等了。 白牡嵘自动的进了马车,这次没人和她抢地盘,她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别说,这儿还真挺舒服。因为舒服,继而大敞四开,也没人会说她姿势不雅,因为那个多事的人没在这里。 很快的,马车前行,白牡嵘也靠在那里晃晃悠悠。随着队伍进入了主街,人声也多了起来。百姓吵吵嚷嚷的声音进入耳朵,看来这几天皇城发生的事儿把城里的百姓也都震惊了,简直像是炸锅了一样。不停歇的议论纷纷,其实说到头来还是担心和平会被打破,那时百姓才是第一个受难的。 白牡嵘半闭着眼睛,由外面的声音而判断到了哪条街,终于,声音逐渐褪去,马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王妃,咱们到了。」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白牡嵘也睁开了眼睛。 起身,走出马车,入眼的便是这乌台的漆黑的大铁门了。 这般近距离的看,才知这乌台外面的大门有多少扇,其他的都落了大锁,只有眼前这扇大铁门是没有锁的。 已经有一个护卫先行进入了铁门之中,守卫是在里面的,外面没有守卫。 里面必然严密封锁,不知会是怎样的情形。 从马车上下来,白牡嵘缓缓转头看向刑场,其他的没看到,她一眼瞧见的是插在刑场上最显眼处的几十颗人头。 她眼皮都跟着一跳,一根根铁钎也不知怎的固定在刑场上,上面就插着人头。许是因为天气热了,在这儿都闻得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这是阳武侯府从上至下的所有人的人头,都被砍了下来,然后就插在这儿。这也是一种示威吧,似乎是在警告天下所有人,和皇权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王妃,可以进去了。」进入大铁门里的护卫走了出来,一边拉开了铁门,示意她可以进去。 收回视线,白牡嵘深吸口气,随后举步走进了大铁门。 铁门之后,亦如她所想,入眼的都是守卫。太多了,估摸着是犯人的好几倍。 而且,这内侧除了铁门前,其他的地方墙内侧都覆盖了一层的铁网,铁网上明晃晃的倒插着无数的铁刺,显而易见是为了意欲越狱的人准备的。 路都是青石铺就,而且很窄,似乎都是黑压压的房子,外部封闭,可以说整个房子的四圈都是以石头铸成的。只有靠近房檐的地方有通风口,真的是关押犯人之地。、 护卫前后左右的将她护在中间,之后由一个这里的守卫在前带路,朝着乌台的深处走去。 也难怪说这乌台是从天下乌鸦一般黑中取字了,单单就是这格局和这颜色,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没任何的不对之处。 在各个漆黑的石头大建筑中穿过,终于,到了深处。这深处的建筑可以说比前面的要过分的多,不只是石头,而且外面用粗壮的铁网做阻隔,而且大门处也是黑色的大铁门,一看就极其的沉重。没有牛一样的力气,根本就别想打开。 这大铁门外有专人看守,带路的守卫和看门的人交涉了一下,随后守门的人才转身,拿出钥匙开了铁门上的大锁。 单单是那大锁,就得有几斤重,楚郁被关在这里,可见是个要犯。 铁门打开,这才让白牡嵘进去,不过,也只能她一个人进去,跟着她的护卫是不能进去的。 且他们需要站在外面站成一排,外面的守卫得一直盯着他们。 白牡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个个像接受检阅的兵似得,不过也没理会他们,便径直的一弯身,顺着那打开的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光线真差,墙壁上燃着油灯,但基本上没什么作用。也可能是她在外时间太久,眼睛适应了阳光,忽然进来这里有些不太舒服。 她所走的地方是走廊,右侧是墙,左侧就是牢房。两根手指粗的铁条的铁笼子,这就是关押人的地方。 笼子里是没人的,她一路看一路往里走,终于,在走到最深处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靠在铁笼子边缘的人,她的脚步也随即加快了。 「楚郁。」见到了人,白牡嵘也迅速的跑过去。 似乎是没听到她的声音,那靠在笼子边缘的人也没任何反应。 白牡嵘歪头看了看他,随后蹲下身体,手顺着笼子间的空隙伸进去,抓住他的衣服扯了扯,「楚郁,是我。」他还活着,只不过唿吸挺弱的。 似乎因为被扯动,那个靠着笼子的人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衣服脏兮兮,头髮也乱糟糟的垂下来,脸上都是干涸的血,几乎是看不出人样来。 缓缓的转头,他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也看到了白牡嵘,随后,他就慢慢的抬手,抓住了她的手。 看着他的眼睛,白牡嵘的心也跟着一沉,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阳光,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只是还会喘气的死人。 仍记得他那时每次都笑嘻嘻的样子,充满了阳光,笑起来白牙闪闪,万分潇洒。 可现在,阳光离他而去,笼罩在他身上的只有黑暗。任何一个人见了他,都会心生触动的。 握紧了他的手,白牡嵘直接坐在了牢房外的地上,「听说你不吃也不喝,是想寻死么?」 「我看到了、、、看到了我家人的头。」他说话,有气无力,很虚弱。他被押送到这里的时候路过刑场,看到了今日白牡嵘所看到的一切。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点头,「我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我希望你活着。苟延残喘也好,失去尊严也好,人会被打死,但不应该被打败。肉体可死,精神不灭。」这就是她的信念。 死死地握着她的手,楚郁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朝着她靠了过来。 白牡嵘也凑近了铁笼子几分,看着靠近自己的人,他的绝望清楚的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一直靠到她面前,楚郁的头抵在距离白牡嵘最近的一根铁条上,隔着很近的距离,他不眨眼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很多的话,但又说不出来。 白牡嵘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但仍旧很充分的希望他不要放弃生命。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出来,楚郁的唿吸也开始错乱,用力的抓紧她的手,他恍若溺水的人在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牡嵘也不免被触动,伸出另外一只手,用手指抹掉他流出来的眼泪,他脸上干涸的血迹都被擦掉了,露出如死灰一般的皮肤,亦如他的精神。 095、精神不灭(二更) 这牢房里的气味儿真是憋闷,通风口只有几个,还在最高的地方,所以这空间里氧气含量很少。时间久了,让人觉得肺子都开始瘪了。 看着楚郁的猩红的眼睛,和不断流出来的眼泪,听着他如同溺水了一样的唿吸,白牡嵘的心情也将至史上最低。自己那时瘫在床上动弹不得时都没有达到这种心境,看来她对他要更为感同身受。 跪起身,白牡嵘将另外一条手臂顺着铁笼子之间的缝隙钻进去,然后圈住了他的脖颈,隔着铁条抱住他,一边轻拍。 其实根本不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家人都死了,说一句节哀顺变根本就是废话。 楚郁的手也从铁笼子里钻出来,抓紧了白牡嵘的腰侧的衣服,他的额头顺着铁笼子的缝隙贴在了她身上,他身体在隐隐的颤抖。 不过,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即便是哭泣也是无声的。 「这里可能隔墙有耳,所以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外面的人来说,你还是很有用处的,所以他们不会让你死的。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他们会想尽办法让你活着,那样还不如你自己好好活着。你大嫂还在边关,几万的将士,你自己好好想想。」拍着他的肩膀,白牡嵘极尽全力压低声音,虽说这里只关着他一个人,但谁又知道哪个角落里是否藏了耳朵。不然的话,门口的守卫凭什么这么放心的放她一个人进来。 楚郁没有回答,只是抓着她的衣服,额头贴在她身上,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过,根据他逐渐缓下来的颤抖,白牡嵘环绕在他经后的手揪扯了几下他的头髮,最后又重重的拍了几下,便直起了身体。 楚郁仍旧是垂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睛,他脸上干涸的血迹都被眼泪沖没了。 歪头看着他的脸,白牡嵘不由轻笑,又捏住自己的衣袖在他脸上抹了几下,「我试试看过几天还能不能再来看你,希望我再来时,你能精神一点儿。」 缓慢的抓住白牡嵘的手,楚郁什么都没说,他的手瘦削修长却都是干涸的血,但却仍旧有力量。 白牡嵘看了看,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走了。」 楚郁只是放开了她的手,也没有抬头。白牡嵘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直至她走了很远,楚郁才缓缓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变成了红色的眼睛一片死寂,但却有一丝求生的欲望倾泻而出。 从大铁门里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在里面待久了,眼睛都得出现问题。 抬起一只手遮盖在额头上,挡住了一些阳光,她一边眯起眼睛,「走吧。」 护卫立即过来再次前后簇拥把她护在中间,而来时领路的守卫也在前带路,身后那大铁门也重新落上了锁。 往外走,那股子压抑感也渐渐地被甩在了后面,从大铁门里出来时,才彻底感觉到外面的空气有多松散。从而也想得到被关在里面的人会是什么心情,时间久了,非得被逼疯不可。 不过,随着看到刑场上的那些人头,自由之感也随之消失,残暴血腥且毫无人性。人已死,多大的罪过都已成了过往云烟,已经是失败者,何苦这般折腾人家的尸体。这个世界妄想权利的人都没有敬畏之心,连人性都没有。 往马车那儿走,却不想,随着他们过来,马车后面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在前的护卫立即警戒起来,看着站在那儿的人,虽做了男人打扮,但明显是个女人,因为长得太单薄了。 不只是身形单薄,五官也单薄,又清清冷冷的,不知是谁。 顺着护卫之间的空隙看过去,白牡嵘也瞧见了那个女人,她也正在盯着她。 虽说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在这个地方,时间又如此巧合,白牡嵘觉得自己可能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举步从护卫的保护中走出去,那个女人也朝着这边走了两步,两个人都在打量对方,一种无言的试探。 「宋小姐找到这儿来了,消息倒是很灵通。」她来看楚郁,她知道的很快。 「彧王妃,我想知道茂哥哥怎么样了。」宋子婳也不客套,而且很明显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客套的人,有什么目的直接说,甚至可以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恍如命令似得。 「还活着。」白牡嵘上下的看了看宋子婳,真是和宋子非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根本不像兄妹。她有一种天然惹人嫌的气质,浑然天成,不招人喜欢。 「我也想去看看他。」看向乌台的大铁门,她根本就进不去。 「无能为力。」白牡嵘也很痛快的告知她帮不上忙,别想着她会帮忙。 宋子婳微微扬起下颌,能看得出遭受如此直白的拒绝让她很不爽,「茂哥哥在我面前曾说起过几次彧王妃,再加上前几日彧王妃的出手相助,再加上今日能进乌台去看望茂哥哥,我想,你应当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离开这里。这样吧,彧王妃,我们离开这里寻个清净的地方单独谈谈。」这言辞更像道德绑架。 「我和宋小姐似乎没什么可谈的,你所说的期望等等,是你自己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宋小姐请让开吧,我们要回去了。」话落,白牡嵘转身就上了马车。她不喜欢这个宋子婳,和他哥哥天差地别。 白牡嵘上了马车,护卫也各自上马,宋子婳沉着脸,眼看着这队伍从自己眼前走过。 马车里,白牡嵘想起宋子婳那样子就不由摇头,茂哥哥?听着怎么这么噁心。 调整着自己的唿吸,白牡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袖和裙摆上都脏兮兮的,那牢房里太脏乱差了。她只是待了一会儿衣服就变成这样,楚郁在那里再被关一段时间,非得腐烂了不可。 忽的,白牡嵘倾身推开了车窗,「先不要回府,我要见宋首富,去正茗楼。」 外面的护卫听到,各自对视了一眼,没办法说不行,只得听话的改变路线,前往这城里最大的茶楼。 而且,护卫们也算知道了,原来白牡嵘和宋子非私下见面的地方是那茶楼,虽说是迫不得已的改变路线,但也算是意外收穫了。 抵达茶楼,白牡嵘就快速的下了马车进了茶楼,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来这茶楼。进来后,她先是在柜檯那儿看了看里面的掌柜的,又看了看过来招唿她的小二,「我等宋首富。」 掌柜的立即就明白了,示意小二带白牡嵘去楼上等着,自己则从柜檯后绕了出来。 白牡嵘径直的跟着小二上去了,那几个护卫也自然跟随,这茶楼没什么生意,但茶叶很多,这一楼有一大半都是货架,摆放着各种罐子,里面装的是各种茶叶,天南地北的都有。 小二直接带着白牡嵘进了二楼走廊右侧最靠边的一间雅间,煮茶的工具一应俱全,一面特别大的茶海,看起来十分高档。当然了,如果去别的房间看看就知道了,这个房间是最特别的。 环顾了一圈,白牡嵘愈发觉得有钱就是任性。因为之前她和宋子非见面都是在自己的宅子里,但两个人都做好了准备要离开皇城的打算,那宅子又太远太偏僻了,所以他就定下了另外一个地点,就是这正茗楼。 看样子这茶楼被他买下来了,这片地皮也属于较为值钱的,首富是真的有钱。 护卫就在门口,白牡嵘也不甚在意,反正,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她想做什么,宇文玠是知道的,所以,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她反而觉得正大光明更有利。 还以为会等很久,哪知不过一刻钟,房间的门就开了,有些睡眼惺忪的宋子非走了进来。 看着他,白牡嵘也不由得皱眉眯眼,「你这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睡眼惺忪又很憔悴的样子。 「嗯。」宋子非笑了笑,大概也觉得自己眼下的模样必定很可笑。 白牡嵘点了点头,确认他就住在这附近。眼下宋子婳只顾着被关起来的楚郁,对自己这个哥哥的逼迫和监视必然松懈了不少,他也无需那么艰难的隐藏自己了。 「快坐吧。真是幸福,这个时间还在睡觉,也无人打扰。我刚刚可是见到了你妹妹,居然特意去堵我了,她算是神通广大了。」相对而坐,白牡嵘一边道。 「去堵你?我知道了,必然是为了阿茂的事。你那日在刑场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也只有你有这胆子。」宋子非微微摇头,不过却是对她的胆量相当赞赏。 「那么混乱的场面,还有我的名字被传出来。」白牡嵘觉得应当是以阳武侯一家以及宇文蔚没命这个话题最火爆才是。连被楚郁在混乱中宰了的那个纨绔子弟,都未必在这场事件中有姓名,因为那天可以说是被整天风暴,小人物都被遗忘了。 「你不是还伤了文驸马,听说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高烧不退。」宋子非说着,对她可谓很是佩服至极。 「是么?我伤他也不重啊,只是打穿了他琵琶骨罢了。」这事儿白牡嵘倒是没听说,宇文玠根本就没提起过。不过,这文驸马也的确算不上什么,那天猪猪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死了,他一个驸马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身体太差了吧,也或许是被你吓到了。」宋子非觉得都有可能。 「哼,那也是他活该。那个家暴男,见一次打一次都不觉得过分。」白牡嵘十分看不上文祝,自己要遇到威胁时吓得险些尿裤子,看到情况安全了他又冲上来充当正义审判者,比猪还蠢,怂的一比。 「这些事尚且不说,你今日是如何见到小婳的?」因此而盯上了白牡嵘,看来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我去乌台看楚郁了。不过前些日子你妹妹就去王府找过我,但也没人替她传话。可能是一直都在盯着我吧,今儿我出府她就跟上了。乌台她也进不去,就在外头等我来着。」白牡嵘看着他,其实如果宋子非若是能开口说要她帮帮宋子婳的话,她觉得自己也不会拒绝。 「她必然是先去求了宇文腾,但没有得到答案,才会去找你。这次,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阿茂都被宇文腾骗了。」宋子非却不认为这是坏事,身上的钱会带来数不尽的灾难,钱并不是万能的。 「兴许吧。不过你那妹妹真是不讨喜,没有首富你一半的讨人喜欢。」这话发自内心,他们就像异父异母的兄妹。 宋子非摇了摇头,「她与我大不一样,儿时我也没怎么关心她,可以说她是很随意的长大的,一切都自己看着办,和我们并不是很亲。如今事情成了这样,阿茂也被关进了乌台,她也不会放弃的,会一直想法子为他在外周转活动。」宋子非觉得,往后宋子婳会更加的头也不回,说不定会做出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不管你妹妹是如何想的,但我今日去看了楚郁,他情况不是特别好。而且,就算能活着,一直被关在那儿也迟早得疯了。还是得想个法子把他弄出来,但又不知该怎么进行。」白牡嵘摇摇头,她目前只是能确定那群人不会要他的命,能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进行。 096、寻常模式(一更) 茶具充分的雅间里冒出了煮茶的香气,因为这些茶具,所以煮茶的手法要更为的复杂且讲究。白牡嵘不懂这些,只是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看着宋子非给她煮茶,两个人说着宋子婳。 其实能看得出宋子非对于宋子婳接下来的路线感到有些担忧,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如果他有办法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还任她跟着楚郁,还同他作对了。 但,到底是一脉相连,他言辞之间是希望宋子婳能看清楚,充满野心的男人们之间的权利游戏,不适合她掺在其中。商场就如战场了,权利的战场要比商场残酷上无数倍。 「不说别的,你那妹妹看起来就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和我第一次见面,没有一丝客气的意思,就好像在命令我似得,真是让人心情不好。」她实话实说,真是不讨喜。 宋子非轻笑,「那倒是,但凡见过她的,很少有人会喜欢她。从小她就喜欢缠着阿茂,阿茂烦她烦的甚至躲到宇文腾那里很久不回家。」 「看来是很喜欢楚郁。」白牡嵘点点头,这种从小就萌生的爱情,让人难以理解。 宋子非也觉得难以理解,将煮好的茶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尝一尝。 白牡嵘拿起杯子,先闻了闻,随后喝了一口。然后她就笑了,宋子非煮的茶好苦啊,还是宇文玠煮的茶适合她的口味儿。 「不好喝么?」看她笑,宋子非也笑了,自己也举杯尝了尝,味道还可以。 白牡嵘咂了咂嘴,「茶的气味儿是很浓的,但这口感不适合我,太苦了。」 宋子非摇了摇头,「我喝着倒是正好,看来你很少品茶。」 「那倒是,我以前哪有时间坐着喝茶。」整天和自己片区那一群大爷大妈打交道,别说喝茶了,喝水都没时间。 「若是去了夷南,你就有时间了。就是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看想脱离王府,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不知,彧小王爷到底是什么态度?上次一见,我觉得这个人较为难缠。」也不管护卫就在外面,他说话可能会被听到,宋子非如是道。 「这你倒是说对了,果然首富识人很准。没瞧见外面那些跟班么,不带着他们,我是甭想出府的。」白牡嵘点点头,确认他所言极对。宇文玠现在太闲了,等他忙起来了,也就顾不上她了。 「即便他们跟着,你也一样是口无遮拦。」宋子非愈发觉得她真是太过独特,倒是有别样的魅力,这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女人了。反倒让他对鹭阙坞生出几分向往来,不知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白牡嵘轻笑,满不在乎,喝着苦涩的茶,不由又想起楚郁来。他被关在那种地方,也不知现在在做什么。 希望他能好好的想一想,不要想着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了。那个地方虽能把人逼疯,但只要能开通的了自己,一切都不成问题。 精神力是可以战胜一切的,希望他能想得开。 在这茶楼里待到将近傍晚,连下午茶都吃完了,白牡嵘才离开。 一直等在外面的护卫可谓怨念,但是又能如何,白牡嵘一向这般任性,连宇文玠都拿她没办法,他们又能耐她何。 离开这茶楼,坐着马车,慢慢悠悠的返回了王府,灯火通明,王府已经进入夜间模式了。 从马车上下来,白牡嵘一路走回索长阁,看院子里的护卫,就知宇文玠没离开过。看来他是真的不着急,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情,以至于像退休在家的老大爷。 走进小楼,视线掠过那些给她请安的上女,她一眼就看到放置在餐桌上的一尊长脖子花瓶。花瓶里插着杏树的枝桠,而且神奇的是,枝桠上的花朵都已呈绽放的姿态。 这就奇了,后山上的杏花还没有盛开的呢,昨天她折回来的也只是刚有花苞而已。想要它们盛开,怎么也得再有两三天才是。 走近,白牡嵘就闻到了杏花的香味儿,真香。 「这是你们去后山摘下来的?在哪儿找到的,居然都开放了。」这香味儿真不错,春天的气味儿,她喜欢。 「回王妃,不是奴婢们去折的,是王爷拿回来的。」上女走过来回话,她们又怎么敢随意的跑到后山上去折花枝。 闻言,白牡嵘立即撇嘴,「他不是过敏么,怎么想着去摘花了?」这小子,总是做的和说的不一致。爱花的男人,就是花心,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花心的潜质呢? 拨弄了一下花瓣,一些较为松散的花瓣随着她的力气落了下来,不过还是很香,很好闻。 直接坐在了桌边,白牡嵘瞧着花瓶里的杏花,原本去了一趟乌台看见楚郁,她心情不是特别好。但眼下瞧着这盛开的花,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就在这时,晚膳送来了,上女快步的走到桌边,避开白牡嵘喜欢的花瓶,将餐盘上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摆放在桌子上。 视线被饭菜所吸引,看着那些菜品,有一样点心倒是让她来了兴致。因为是几近透明的,像果冻一样,但是里面点缀了花瓣,所以整体是粉红色的,看起来特别的清新别致。 「这又是什么?新开发出来的。」拿过玉箸,白牡嵘就夹了一块过来,圆圆的,还挺软的。 「好像是杏花,以花加入点心,厨房倒是经常做。」上女看了看,随后道。 「真不错,瞧着心情就好。」咬了一口,入口柔软,不是很甜,而且似乎因为有花瓣,所以好像真的能尝到杏花的香味儿。 上女却是表情有些深刻,但瞧着白牡嵘的模样,显然是无念无想。 就在这时,楼上有人下来了。穿着一身白衫,看起来分明是刚睡醒的样子。 听到上女请安的声音,白牡嵘扭头看过去,瞧这小子睡得脸都肿起来的样子不由失笑,「大白天的睡觉,你打算黑白颠倒变成蝙蝠么?」 「很累。」走过来,宇文玠特意绕过桌子上的杏花,坐在了最远处。 「嗯,你去摘花了,在后山上走了一圈,自然很累,睡一觉歇一歇也是应该的。」知道他画外音,白牡嵘也顺着说,就当是夸他了。 宇文玠看着她,许是因为白天睡觉的关系,他的眼睛都有点红。 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也是好看的,水汪汪。 「尝尝这个,应该是用你摘的杏花做的,味道不错哦。」眨了眨眼睛,白牡嵘夹了一块点心给他,让他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筷子,宇文玠深吸口气,随后用自己的筷子夹过来,没放进嘴里,却放在自己的眼前看。 白牡嵘不眨眼的盯着他,「你运气呢?不想吃就不吃,干嘛盯着一块糕点斗鸡眼。」 「这里面有杏花,本王若是吃了,会咳嗽不止。」严重的话,兴许会满身长疹子。 「你真是麻烦死了,既然不能吃就拒绝呗。」又用筷子把那块糕点夺了回来,自己吃。这人毛病太多了,真是没办法,既有公主命也有公主病。 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吃,宇文玠似乎流露出那么一点点的羡慕来,「好吃么?」 「好吃,味道清淡,是我的喜好。你不能吃,真是太可怜了,我就替你吃了。」虽是娇贵,但也真是可怜。、 宇文玠照常的吃那些他能吃的东西,都是很清淡的青菜,其实像他这样也挺难伺候的。如果不是天生富贵,寻常人家在寒冷的冬天去哪儿找新鲜的青菜,他这样的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你特意跑到山上去折了绽放的杏花,又让厨房做了点心,这行为有点反常。反常之下必有妖,能不能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讨好我,还是说有另外的招式了?」她有点猜不透。 「不喜欢么?」宇文玠倒是十分平静,看了一眼那些杏花,开放的很欢快,尽管他不喜欢它们散发出来的气味儿。 「喜欢。」看着他,白牡嵘摇头,这不是废话吗。就因为他弄来的这东西她喜欢,所以才会觉得不自在。 「既然喜欢,怎么还有那么多问题。」宇文玠微微皱眉,瞧他那样子,似乎不是很高兴。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你说得对,既然喜欢,那就没那么多问题了。来,尝一口。」夹了一块蒸肉,直接送到他餐盘里,让他闭嘴。 宇文玠看了一眼那块肉,然后直接用自己手里的筷子拨开,吃了这肉他肚子必定不舒服。 知道她的坏心眼儿,抓住了他的弱点,故意攻击。 「好吧,你的心意白姐接收到了。这么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我能做的都给你做。」算是礼尚往来吧。 「今日见了楚郁,他怎么样。」宇文玠问道。 「半死不活呗,情况不怎么好。原来乌台内部是那样的,被关押在里头,迟早都得疯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如果说宇文腾他们还觉得楚郁有用处,会一直把他关在乌台么?」看着他,白牡嵘拿着筷子,都忘了吃饭的事儿了。 「自然不会将他一直关在那里。不过,这还得看楚郁他自己是否配合。他若配合,太子爷会很快将他带走的。」毕竟,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尤其今日白牡嵘去了乌台一趟,宇文腾必定会认为是他想从中作梗,必会着急。、 宇文玠如此判断,白牡嵘是相信的,眨了眨眼睛,她直接把筷子放下了,「如果他要将楚郁带走,会关押在自己的府邸里么?」 「有五成可能。」他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为楚郁还真是操碎了心。 「那另外五成呢?」想探知他所有的推测。 他也放下了筷子,隔着餐桌看她,「另外五成,他会将楚郁藏到一个没人找得到想得到的地方。」 看着他好像猜到了一切的眼睛,白牡嵘起身直接挪到了他旁边,抬手将自己耳朵上的碎发整理了一下,然后歪着身体凑近他,「来,告诉我你的猜测,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信她的话才有鬼,她是什么目的宇文玠清楚的很。 看着她几乎要怼到自己脸上的耳朵,宇文玠沉默了片刻,随后抬手用两指捏住她的耳朵朝着自己的方向拽过来,扯得白牡嵘不由皱眉。 刚要发火,他却微微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阳武侯府。」 听他说完,白牡嵘也扬起了眉毛,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她转过脸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那座府邸被封锁了,由太子全权处理,且直至现在他的人还守在那座府邸的内外。」看似被严守,但实际上却完全可以有另外的用处。而且,还会给楚郁造成另一波致命打击,杀人诛心。如果是他,他就会这么做。、 白牡嵘看着他,满眼感嘆,一边抬起手,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一边捏住了他的耳朵,「你的脑子转的真快,的确是聪明。」随着用夸张的语气感嘆,她一边用力的捏他的耳朵,摆明了报復他刚刚扯自己耳朵的行为。 明显看得出她恶意报復,宇文玠闭了闭眼睛,随后也伸手再次捏住她耳朵。 白牡嵘立即瞪眼上了另外一只手,把他两只耳朵都控制住。 宇文玠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痛快的捏住她另外一只耳朵。若非再没有第三只耳朵第三只手,他们俩必然还得继续压制。 但眼下的姿态也着实难看,互相揪着耳朵,都不放手,又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烧穿了不可。 在正厅里候着的上女目击了全程,眼看着这俩人又掐在一起,不由得缓缓转过头去。明明上一刻还挺好的,餐桌上充满了和谐,哪知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097、寻常模式(二更) 揪扯着对方的耳朵不放手,其实倒不是说有多疼,但是有着极强的屈辱感。 特别像被人扇巴掌似得,心里的不爽乘以四以上。 白牡嵘不松手,宇文玠似乎在跟她较劲,也跟着不放手,两个人保持着一个姿势,僵持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整个正厅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上女全部扭转头看着门外,不去看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真是让人无语,这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这样两个人奇蹟般的凑在一起了,简直没有一天消停的日子,非得打架不可。 似乎真的是坚持的时间太久了,导致两臂不适,白牡嵘盯着他那水汪汪的眼睛,「放手,不然我咬你了。」 宇文玠眨了眨眼睛,然后便歪头张开嘴朝着她扑了过来。 倒是没想到他先来这招,白牡嵘立即松开手退开,宇文玠随即脸上绽笑,得逞了的笑。 「越学越卑鄙,你赢了。」抬手揉自己的耳朵,被揪的时间太久了,耳朵发热。 宇文玠的耳朵也通红,本来就特别的白,被她一番揪扯,更是像脑袋两边挂了两个小西红柿。 「你也一样。」若论卑鄙,她更胜一筹。 切了一声,白牡嵘转手拿起一块点心快速的往宇文玠嘴里塞。他立即后仰躲避,椅子都因着他的动作而翘起了前腿。白牡嵘直接探身过去,一把揽住他的后颈圈禁他,让他躲无可躲。 宇文玠随即反手挡在自己的嘴前,阻挡即将入口的点心。白牡嵘力气也大,那点心反而是直接就碎掉了。 「没劲儿。」失败,白牡嵘立即抽回手起身,原本被她抱住的人失去了阻挡,本就悬空着的椅子连带着他一同朝后倒了下去。 幸亏即将落地之时他跳了起来,但椅子却没那么幸运,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看他那蠢样,白牡嵘终是满意了,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后转身上楼。 宇文玠则显得有几分不服气,但的确是自己没撑住,输了一筹。 去见了楚郁一次,白牡嵘不免开始琢磨着宇文腾何时会把他从乌台里弄出来。但,这应当得取决于楚郁的态度。如果他配合的话,就如宇文玠所说,宇文腾必定会着急。 而且,如果按照宇文玠的设想,宇文腾会把楚郁藏到阳武侯府里去,那也太噁心了。那里原来是他的家,现在那府邸被清空,他们家都成了罪人。楚郁若回到那里,触景生情,非得被气死不可。 怎么想也是替楚郁憋气,但又不知该如何帮他,眼下这边消息应当都已经传到边关去了,那楚夫人和原来楚震手底下的几万将士不知作何感想。 一切都是未知,单是想想这些,白牡嵘就觉得未来可期,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儿。 春天是真的来了,因为王府后山上的杏树都开花了。直至到了开花时,才知后山上有多少的杏树,开放的特别扎眼,让人看了心情极好。 而且,这段时间小楼里每天都会更换新的杏花花枝,大概真的因为后山杏树多,每天更换的杏花颜色都不太相同。 白牡嵘很喜欢,这种赏心悦目的东西的确是能让心情变好。 不过,这几天宇文玠倒是在白天里会出府一趟,基本上早上出去,下午也就回来了。回来后就坐在正厅里看书,又变成了一个安静的美男子。那些上女则躲得远远地,因为白牡嵘不时的在正厅里闲逛,她们很怕她。 在卧室睡了个午觉,白牡嵘从楼上下来,在楼梯上就瞧见几个上女咻咻的跑到了门口去,好像是要尽力让自己做到脚下无声,但跑的速度又怎能有她的眼睛快。 这群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少女,瞧她们那样子她就知道宇文玠必然是回来了,而且一定是坐在窗户那儿看书。虽他不会指使上女做这做那,但是那些上女会不由自主的在他周围转悠着,就像饿狼看见了没威胁的小鸡,馋的流口水。 不过,她若是出现的话,那些饿狼就自动退散了,似乎她是比饿狼要威勐的存在。 从楼上下来,果然看见宇文玠坐在窗边那儿看书,真是安静啊,特别的安静。 如果他不是蓦一时的翻书,真以为他都没唿吸了。 刚刚那些上女则尽数的站在门口处,表面上看距离宇文玠是十万八千里。看见她走下楼梯,几个上女照常的给她请安,面上倒是一副什么亏心事都没做的样子。 懒得理会她们,白牡嵘脚下一转朝着宇文玠走过去,「我的前夫今天回来的倒是很早,城里又有什么好消息?」走到他身边,白牡嵘旋身坐在了他对面,双腿收上来,她窝在软榻一角,看起来软软的。 抬起眼睛,宇文玠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有好事,你想听么?」 「好事?楚郁从乌台出来了。」这能算得上是好事吧。当然了,如果他能忽然离开皇城出去忙,也是好事,这样,她就能立马就走了。 宇文玠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嗤,「他还被关在那儿呢。」 白牡嵘耸了耸肩,「那还有什么好事,我就想不到了。」而且,过去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若是还一直不吃不喝,估摸着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吧。 放下手里的书,宇文玠看着她,「你做的好事。」 「我?我说前夫,你最好不要这样。虽说离婚了,但是也不能这般污衊对方,太没品了。」白牡嵘立即拒绝被他捆绑,她是好人,正面人物。 宇文玠很无语,看着她那极力撇清关系的样子,「就是你做的,否认也没用,很多人都看到了。」 「成成成,你说吧,我看情况再决定认还是不认。」白牡嵘微微眯起眼睛,想不透是什么事儿。 「是文祝,被你伤了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昨晚、、、」宇文玠平静的说着,好像在告诉她一件新鲜事儿、 「他死了?」这回白牡嵘真睁大眼睛了,她确定自己只是伤了他的琵琶骨。在那个世界有个国家,对待从自己国家里逃出去的人都是用铁丝穿过琵琶骨作为刑罚,把人带回去,她还亲眼见过的,根本不会死人。 「嗯。」轻轻颌首,就是死了,昨晚咽气了。 白牡嵘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唿吸,「真死了?一直高烧不退,他是感染了吧。」倒是没想到,自己一击居然就让文祝送了命。 忽然间的,她手上也沾了人命了。 「长公主可是急着告你状呢,打算要你一命偿一命。」宇文玠告知她最新的『好消息』。 「然后呢?」白牡嵘挑眉,不知猪猪侠可答应她这个要求了。 「父皇忙着呢,没空理会她。然后,她就去找了太子爷。」宇文玠淡淡的叙述长公主的告状之路,其实从文祝受伤被送回府的那一天,她就开始告状了。但文祝又算得了什么,谁会为了他分出精力来。如果他手里有兵马,肯定一帮人上赶着为他主持公道。 点点头,「如此说来,这还真是我闯的祸,害她成了寡妇。」这事儿怎么说呢,她也不是有意的,谁又想到文祝那么弱。但又的确是她做的,她承认。 「这也应该怨她自己,太医医治了两天没有好转,她就把太医赶了出去。然后,去找了安道。」她居然承认了,宇文玠反倒把自己早就想好的用来挤兑她的话都咽了回去,本以为她会极力否认和耍赖的。这会儿倒是诚实的很,一副堂堂正正还准备承担责任的样子。 「安道?就是那装神弄鬼的混蛋。」这事儿她得一直记得,那个安道不是个好东西,害的一群年纪正好的孩子以奇怪的状态没了性命,纯粹的兇手。 「嗯,就是他。」宇文玠微微颌首,正是安道。 「如果说后来是安道给文祝医病,那他的死因就有任何可能了,我伤了他或许只是个开头。文祝的尸体是什么样儿,你见着了么?」微微倾身,白牡嵘盯着他,一边问道。 「没见到。按理说,的确是应该去一趟文府。」人已死,表面的祭奠也是应该的。 「我也去。」眼睛睁大,白牡嵘要看看文祝的尸体,确定一下他临死前是什么状态,是否和给十公主殉葬的那些小孩子相似。 「你就不怕去了之后被打死?」宇文玠随手把书放到一边,很奇怪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长公主恨她恨得要死,她倒是要主动送上门去。 「我怎么就不信能有人打死我。我就是想去瞻仰一下文驸马的遗容,瞧瞧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什么长公主的恨不恨,她根本不在乎。 宇文玠觉得很荒唐,「你若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待他下葬之后,半夜去挖坟不就知道了?上次你不是也一直跟到了陵墓里,天寒地冻也毫不在意。」 「还是你聪明,想得到挖坟这种事儿。不过我觉得还是得看看新鲜的比较好,待他埋进土里,那都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天气这么暖和,腐烂的太快了。」白牡嵘边说边皱眉,很认真的样子。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去看什么食物,得赶在新鲜的时候生怕腐烂了,真是让人觉得倒胃口。 「本王可以代你去看看,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免得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宇文玠拒绝,她不能出现在长公主面前,那就是个没有脑子且疯狂的女人,和白牡嵘不是同一种疯法,更吓人。 「那现在就走,我不进去,在外面等着。若是里面人不多的话,我就熘进去看看。」凑近他,白牡嵘弯着眼睛,不是刻意的讨好,但在宇文玠看来那就是讨好。 「好。」甚至觉得有些荒唐,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白牡嵘立即从软榻上跳下来,站在原地扭了两下,随后便转身先走出了小楼。 目睹她无理又无先前徵兆的举动,宇文玠缓缓的摇头,然后转身去往楼上更衣。 在府门前等了好一会儿,眼见着护卫都将车马准备好了,宇文玠才出现。这人换了一身素白的华袍,头上的发冠也撤了,看起来的确像是去参加葬礼的样子。 两个人先后进入马车,此时已经接近傍晚了。队伍缓缓出发,没有直接前往文府,反而是去往城中的一家卖丧葬品的店铺。 坐在马车里,眼见着那些护卫进进出出搬了不少祭奠死人的用品之后,天色都暗了下来,这才再次启程。 文府还是很大的,虽比不上王府,但也绝对是大梁皇城里的有歷史家族了。 文家世代文官,虽说没有特别出色的,但也算平平稳稳为权贵。能娶到长公主,应该算是最荣耀的时候了吧,奈何皇后又不是长公主的生母,所以荣耀仅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再次归于平庸。 队伍抵达文府时,里头的哀乐就传进了耳朵,白牡嵘推开车窗看了看文府的大门,挂着白纱呢,真是死人了。 「老实的待在这里,本王回来之前,不许轻举妄动。」宇文玠起身欲走,但又不放心,略威严的嘱咐,那模样好像严厉的老师。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立即抬手推了他一把,险些把他推倒,「管好你自己吧,白姐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就是这样说才让人不放心,宇文玠单手扶着车壁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走出去。 车窗开着,她的脸就卡在那儿,瞧着宇文玠与搬着丧葬品的几个护卫走进了文府,她也跟着吸了吸鼻子,真好奇啊。 持续的把脸卡在车窗上,等着宇文玠回来,这府邸门口的灯笼是亮着的,但又惨白的,照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看起来有些瘆人。 就在等着呢,文府的大门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了,白牡嵘看到,便立即皱起了眉头。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在王府她和宇文玠说起了他,他就出现了。 出现的人正是安道,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类似于道袍似得广袖长袍,头髮在脑袋顶上结成了一个揪儿,长得就很奇怪。 似乎是因为她卡在车窗里被灯火照的惨澹的脸太显眼,安道走出来后也很快就看到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安道就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他直接从台阶上走下来,朝着白牡嵘走了过去。 他走近了马车,才感觉得到这人长得有多瘦削,像竹竿。那广袖长袍倒是给他增添了一点有肉的样子,可是近看了很吓人,让人不由猜疑他衣服里头是不是只剩个骨头架子。 安道看着白牡嵘,白牡嵘也看着他,这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倒胃口的气息,让人生厌。 「彧王妃与之前大不一样。」安道开口,盯着她的脸,他的眼睛里头好像有钩子似得,正在扒拉她的躯体,查看她骨肉里头有什么东西。 「国师认识我啊,被你认识应当不是什么好事,会短命的。」下巴就搭在车窗的窗棂上,白牡嵘看着他,一边讽刺道。这个人距离近了才发现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气息,这种人才应该待在大牢里等死才行。 安道是目空一切的,但眼下亲眼见到了白牡嵘,他却明显透出一股不解和迷惑来。 「去年曾见过彧王妃的生辰八字,从那上面看,彧王妃的确是短命相。」虽然不确定她何时会没命,但总是不会活太久。可是现在见了她,却让他生出一股错觉,难不成他之前计算有误? 听他说完,白牡嵘的心头也咯噔了一声,短命?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的确是短命啊,已经死了,去年来到这皇城时就死了。 莫不是,这人真有点本事,能掐会算? 098、甜甜野心 惨澹的光线照着她的脸,让她那张卡在车窗的脸显得没有血色,就像只有一颗头颅放在那儿似得。 盯着安道,白牡嵘短暂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说的话,又联想到了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的确是个短命的姑娘。 不过,仅凭这一点,不能断定他有什么能掐会算的本事,也有可能是胡说八道。 「那我现在活的好好的,国师会不会很失望?」看着他,白牡嵘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敌意,跟这个人,她连假装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彧王妃又何必如此充满敌意,也兴许是鄙人功夫不到家,错看了。」盯着白牡嵘的脸,极尽所能的想看出些什么来,但她好像是故意弄出这么个吊死鬼的样子,反倒让他看不通透了。 当时也正是因为他看了她的生辰八字,断言她不会活太久,所以宇文腾才会放弃争夺与白家联姻这件事,否则宇文玠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娶到她。 但,如今一看,安道也有些吃不准,似乎当时的判断是错误的。 「别这么说,国师的本领我是听说过的,能通阴阳。这个厉害了,是说你能看见鬼么?不知道刚刚在文府里有没有见到文驸马的鬼魂,他有没有跟你说,到底是谁害死了他。」白牡嵘微微睁大了眼睛,逼问。 「鄙人能通阴阳,但,并非时时刻刻都可以。文驸马,原本便身体虚弱,被彧王妃伤了,药石无医,就此送了命。」安道避开他能看见鬼这事儿,反倒攻击她。 「看来国师很了解文驸马的死因,既然如此,就应该带着文驸马的冤魂进宫去告御状,长公主必会十分感激。」白牡嵘还没回话呢,宇文玠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他从文府出来了。 听到宇文玠的声音,安道随即转身,微微弯腰,算是给他请安作揖,「鄙人先退下了,太子爷的寿辰要到了,鄙人还要为太子爷照顾供台,便不多打扰了。」说完,也不等宇文玠回答,他就转身离开了。 脑袋卡在车窗上,白牡嵘斜着眼睛看他上了不远处的马车,随后发出一声轻嗤,「他还真和宇文腾特别好,不过,供台是什么玩意儿?」供奉什么么? 「一些不着边的东西。不过,你的脑袋是卡在这里出不去了么?」走到车窗外停下,宇文玠看着她,这时才发现她的脑袋还挺大的,卡在这里居然正正好好。 「谁说的?我自由的很。」说着,她向前探脖子,脑袋真的从车窗里伸出来了。 宇文玠立即后退了一步躲避她,看她像鬼似得,不由摇头,「进去,你太显眼了。」 「那你瞧见文祝的尸体没有?」收回脑袋,她一边正色,这才是正事儿。 宇文玠没回答她,反而是进了转身进了马车。 盯着进来的人,她反手把车窗关上,还是急于知道答案。瞧安道那德行,今儿又从这文府里走出来,文祝没命肯定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她那一击,能致死的可能性并不是特别大,感染破伤风的机率是有的,但她眼下心理更倾向于是安道害了他,而不是她。 坐下,宇文玠才转眼看着她,马车里光线很暗,但也能瞧得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儿,特别想知道答案似得。 「刚刚安道与你说什么了?」明明不认识,却又说上了话,严重怀疑是她挑衅在先。 「这事儿你到时去问守在这里的护卫不就知道了?你想知道什么他们不一向都如实转告给你,又何必来问我。」白牡嵘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口舌。 「他们不是什么都告诉本王的。」宇文玠微微摇头,护卫也并非什么都说,有时他不问,他们甚至一个字都不说。 白牡嵘转了转眼睛,「真的?还有这种事儿呢。我以为,我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你都知道呢,还觉得我前夫真是与众不同的心胸宽广,看来是我误会了。」 「原来,你一直在背地里说本王的坏话。」宇文玠也掌握了最新的情报,原来她是这种人。 白牡嵘想了想,随后摇头,「刚刚安道看见我就走过来了,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看他就是个骗子。有文化的骗子才可怕,骗的宇文腾还有猪猪侠都信他的。」 「他说什么了?」安道的确就是个骗子,他说的话宇文玠一个字儿都不信。 「他说的非常可怕,说之前看过我的生辰八字,说我很快就会死了,活不了太久。」白牡嵘看着他,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宇文玠微微皱眉,「胡说八道。」若是信他的话才是傻子,指不定多少人是被他这般忽悠的短命的。 白牡嵘抿嘴笑,「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这么说,眼下在本王面前的是鬼?那你应当早就走了,何苦还在王府里挣扎。」她变得阴暗的语气也没吓到他,纯粹是胡说八道。 嘆口气,白牡嵘就知这种话没人会信。但偏偏刚刚安道说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准的。 但她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神的,可有些事情又解释不清,大概是自己认知有限。说来说去,还是的归咎于自己见识短浅,不然没有别的解释了。 「我前夫还是很清楚我的处境的,果然最了解对方的就是敌人。」他说的话可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种她一切他都了解的样子,但偏偏就是要不让她如愿,也真的是很贱了。 「你真是很想与本王做敌人。」这种敌对精神也是前无古人,能整日无遮无拦的笑嘻嘻,张口闭口敌人也说的很顺畅。 「别那么说,咱俩就是前夫和前妻而已。来吧,前夫,说说文祝的尸体是什么样儿的?我真的很好奇。」特别想知道。 「已经浮肿的看不出人样儿了,死的很惨。」宇文玠似乎见到了极为噁心的场面,所以他的脸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样子。 「浮肿?浮肿也分很多种,不知道你看见的是哪一种。我能有机会进去看看么?」越说她就越好奇了。 「你进不去,长公主一直守在灵堂,见了你,非得把你拆开吃了不可。」宇文玠微微摇头,那么噁心,也没什么可看的。不管是什么死因,眼下根本没人理会这事儿。 「这么说,我只能去挖坟了。活着活着,什么事儿都得干。」因为好奇,所以去挖坟也乐意。、 「为什么非要去看?本王说过,没人会管文祝是怎么死的,他不重要。所以,根本没必要去追究。」他无论是怎么死的,都是他自找的。 「如果是我害死的呢?我不就成了兇手了?」白牡嵘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那就在王府里坐牢吧,按照大梁律法,你杀了权贵,是要坐一辈子牢,做一辈子苦力的。」既然她一直觉得人是她杀的,那他就成全她也可以。 无言,白牡嵘想了想,随后摇头,「那算了吧,我就不深究了。」他提出的大梁律法,还真是荒唐。 不过,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舒服,造成文祝死亡的,到底是她还是安道。 瞧宇文玠那阻止她又说的轻轻松松的样子,她又觉得他可能是故意的。故意的让她自我怀疑,然后自我折磨,这就是他对待别人的方式,一切从诛心开始。 这般一想,白牡嵘却又想开了些,不能上他的当,有安道的参与,他嫌疑是最大的。 队伍顺着光线不定的长街往回走,两个人也陷入了寂静之中。似乎都在想自己的事儿,但如果真论起各自的秘密来,那绝对是数不尽的。 马车正走着呢,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这边护卫也驾车微微偏离主街,将街道的另一半让出来。在街上行走的人也避到了街边,这个时辰又敢这么急的在街上跑马,绝对不是寻常人。 听到了马蹄声,白牡嵘和宇文玠也回过神,她直接转身打开了车窗往外看,街上的灯火併不是特别明亮,但这个时辰行人倒是不少。、 而且因为忽然之间的急促马蹄声,那些行人也都很集中关心的样子。 很快的,三四匹快马就从马车给让出来的那侧街道沖了过去,速度十分快,马儿都要飞起来的样子。 还没看清楚驾马的人是谁呢,白牡嵘转过头来,看向宇文玠,还没等说话,马车的车门就被打开了。 驾车的护卫露出一张脸,「王爷,是信兵和禁卫军。」 宇文玠微微颌首,平静的面上染上几许复杂,他应当是知道了什么。 护卫重新关上了车门继续驾车前行,白牡嵘看着他,「信兵?这么焦急的进城,还有禁卫军护卫开道,是不是西南边关那儿出事儿了。」她一直都觉得这一幕迟早得出现。宇文腾那么想接管边关的几万兵将,但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随便派出一个人过去,根本就不行。 「或许吧。明日你再去一趟乌台,见一见楚郁,看他是什么状态。」宇文玠看着她,一边道。 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的给这种机会,白牡嵘一诧,「你是觉得宇文腾会着急?如果他急着利用楚郁的话,这倒是能离开乌台的好机会。那地儿不是人待的,不管利用什么机会,赶紧离开那里是对的。」 「本王并不关心楚郁是否会离开乌台,你去看看他,确认一下他是否答应了宇文腾什么条件。虽说多半是假意敷衍,但他若从乌台出来了,边关必有行动。」宇文玠关心的根本就不是楚郁,而是大局。 白牡嵘无言,「你是要我去做间谍,给我什么好处?你是能像以前那样忽然之间就离开了皇城,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么?」 「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她那眼睛都放光的样子,宇文玠觉得否定她这个愿望都不忍心,这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关不住。 这种回答让白牡嵘忍不住唏嘘出声,抬手指了指他,「我的前夫这会儿真像个男人。就冲着你这么帅的份儿上,我明儿就替你去当一回奸细,探听一下楚郁什么时候被带离乌台。不过,看你这样还需要我去探听,想来最近一段时间被宇文腾防备的很,论势力你还是不如他。自古以来,那把椅子若是想抢就强硬的抢,因为一旦动了念头就别想善终。若是想保命,就尽早放弃,无欲无求,两袖清风,待得新的势力上位了,你才能躲过一劫。」歷史都是相似的。 看她颇有经验的侃侃而谈,宇文玠倒是弯起了嘴角,「你只需知道这天下没有任何一片天地是自由的,全部握在掌权者手里,即便你躲出去,觉得自己安全了,但其实并非如此。藏在哪儿,都逃不过掌权者的手心。」 他这话说的真是大,白牡嵘都不由得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他真有野心的。 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很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野心来,往时问他,他都避而不谈。 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白牡嵘第一时间便希望他能成功,因为若是失败,必然会死的很惨。 但一想到他刚刚的话,她就立即否决了自己的第一期望。他的意思很明显,她就是逃不出掌权者手心的蚂蚱,跳到哪儿都会被抓到。 白姐何时变得这么渺小了?而且很明显他一直都在瞧不起她。 世上还有这种人,真是让她三叉神经都开始疼了。 看她那兀自思考又气闷的样子,宇文玠笑意不改,精緻的脸庞因着笑而恍若糖果,只不过他自己并不清楚。 扫了他一眼,瞧他那笑脸更是让人不顺心,但又十分好奇他到底是何时生出那股野心来的。明明长得像个小甜甜,却偏偏是个狠角色。果然人心难测,权利真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谁都禁不住它的诱惑。 她不觉得那东西有什么好的,掌控天下就那么爽么?拭目以待,看看这小甜甜会不会梦想成真。 099、甜甜野心(二更) 宇文玠给了她机会去乌台看楚郁,白牡嵘自然是不会拒绝,而且,随着晚上回到王府之后,她忽然觉得王府里的护卫多了很多。 在二楼自己的卧室里,都能听得到下面的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一股难以言明的紧张感袭来,总觉得随着信兵抵达皇城,便预示着安宁彻底远去。 一整夜,都能听得到护卫来回走动的声音,尽管他们动作很轻,可她也听得到。 翌日,白牡嵘没有看到宇文玠,而是只有四个护卫在小楼外等着她。 而且,除却这四个护卫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好似昨晚她听到的来来回回的声音都是幻觉。 不过,索长阁地皮上刚刚冒出来的杂草都被踩成了稀泥的状态,可见这一晚它们都经歷了什么样的践踏。 只有四个护卫,宇文玠也不在,似乎还真被她昨晚说对了,他又有急事忽然离开了王府,十天半个月兴许都会不见人影。 这是她的机会,身后只跟着四个护卫,想甩掉他们太容易了。 边走,边动手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将它们整理的更紧緻一些,免得给自己带来不便。 只不过,这般一走了之又让她觉得自己好似太过无情,最起码答应的事儿要完成才是。 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护卫,白牡嵘深吸口气,还是先助他们完成任务才是,再说她也好奇楚郁情况如何。 走出王府大门,白牡嵘蓦地扭头朝着这条街的一侧看过去,有个人就站在府邸之间的防火巷那儿,露出半边身子,乍一看鬼鬼祟祟。 看了一眼,她收回视线,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宋子婳那个女人。 上了马车,白牡嵘直接推开了车窗,护卫分前后的护住马车,然后缓缓的离开王府。 视线就固定在窗外,直至马车经过那条防火巷时,她也匆匆一瞥,看见了躲在那里头的人。 虽只是一闪而过,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人,个子不高,脸又长得很侷促的样子,是谁来着? 忽然之间,让她想却想不起来,甩了甩头,她都隐隐的成了惊弓之鸟,这是一个会让人变成神经质的城市。 街上依旧是闹哄哄,好像人特别多似得,几乎都能感受到来往行人的不安,所以也传染给了别人,让她也跟着坐立难安。 挪到车窗旁边坐着,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看,在街上来回走动的人真的是很匆忙啊。 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好似有很急的事情需要做。 一路看着,她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无端的让人心焦。 终于到了乌台,过去这么久了,阳武侯府的那些人头居然还插在刑场上,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散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儿。 真没想到这帮人做的这么狠,待楚郁从乌台里出来了,见到这场景,非得被刺激的发疯不可。 护卫依旧先行进入大铁门后与守卫交涉,却没想这次没那么顺利,居然被拒绝了。 站在铁门之外都听到了动静,白牡嵘皱眉,随后迈步直接进了大铁门。 「连我去看一眼楚公子都不行了?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他们都留在外头,这样可行?」这么紧张,看来宇文腾是害怕了。 「为了楚公子的安全,禁止任何人去探视,彧王妃也不行。」守卫很坚持,但听起来明显是谁的命令。 「这么说,你们是担心我进去了把楚公子给带走?我只身一人,你们也不放心,看来我的影响力还是挺大。既然你们这么没自信,那我就不强迫了,强人所难也不是我的风格。不知我若是一直待在外面不走,你们会不会担心的坐立难安,连茅房都不敢去?」这乌台还是那么多守卫,她故意说这种话,果然让那些听见的守卫脸色很不好。 「彧王妃若是执意要见楚公子,那便一个人进去吧,护卫不能跟进去,在外等着。」不满于被羞辱,守卫退让一步。 「放心吧,我没那么厉害的,也就是对付文驸马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比较在行。」白牡嵘轻笑,随后就径直的朝前走,她轻车熟路。 不过两个守卫还是赶紧的跟了上去,跟随她而来的护卫则退出了大铁门。虽是担心,但又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 依旧顺着上次的路线往乌台深处走,这里的牢房让人生出一股压抑之感来,四处都黑乎乎的。 那两个守卫一前一后,路过之地还有其他的守卫,反正这里看守严密,如果说想要冲进这里把犯人带走,是极难的。 终于到了关押楚郁的地方,那上锁的大铁门外多了一倍的守卫,简直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看到白牡嵘过来,那门口的守卫明显有些不满,与上前交涉的守卫小声的嘀咕着,听着要争吵打架似得。 白牡嵘并不理会,反正若是不让她进去,她还得接着说难听的,贬低死他们。 终于,他们交涉了一番,守门的同意了。开了那大锁,里面难闻的空气飘出来,她不由得屏住唿吸,随后走了进去。 她进去后,大铁门又关上了,这里头黑乎乎,似乎比她上次来还要显得压抑。 因为熟悉路线,她也快步的往深处走,随着逐渐适应了这里面的光线,她也看到了最后一个笼子里被关押的人,和上次不同,因为很明显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因为听到有人进来,楚郁也在看着外面,白牡嵘出现在视线中,他清瘦的脸上倒是现出几许平和来。 「我还想着没准儿这回来就得给你收尸了,饿死的人皮包着骨头,可是很难看的。」他满身脏兮兮,又瘦的不得了,脸色也不太好,但最起码神态是不错的。乱七八糟的头髮简单的捆绑在脑后,有几缕坠在脸旁边,沧桑而颓废。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看着她蹲在笼子外面,楚郁开口道。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同时听起来也了无生机的样子,和以前充满阳光的模样天差地别。似乎,他和以前的自己就是两个人,只不过凑巧长得像而已。 蹲在那儿看着他,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也能看得清他的脸。他的眼睛还是很黑,但此时更像是两团墨,而不是宝石,因为失去了那一层光泽。 他看着她,脸上应当是带着笑的,因为五官很柔和,但是,他招牌似得白牙齿不见了。 「不知你还得住在这里多久?」嘆口气,她问道。 「兴许很快就出去了,大概只有你在惦念我何时出去。」看着她,楚郁的脸上载着若有似无笑,他的注视不再让人觉得轻松。 「谁说的,盼望你出去的人多着呢。那宋子婳就一直在外等着呢,焦急的不得了。上次我看望你出去,她就把我给堵住了。爱之深情之切,让人感动。」白牡嵘摇头,她可和宋子婳比不了,她才是最期盼的那个人,而且一直在活动,寻找各种机会。 说起宋子婳,楚郁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缓缓的抬手,顺着笼子间的缝隙钻出来,虽说他衣服很脏,脸也不太干净,但手却是干净的。不再像上次看到时似得,都是干涸的血迹。 垂眸看向他的手,白牡嵘笑了一声,随后如握手似得握住,「革命情谊比天高比海深,楚郁同志,你出去的那天,我会去看你的。」 收紧自己的手,楚郁看着她突然拿腔拿调的样子,「三日后我便会离开乌台了,太子爷的人和禁卫军共同押送。」 「是回你家么?」忽然凑近他,白牡嵘眯起眼睛,因为当时宇文玠的推测,所以她也认为可能性很大。 楚郁的嘴角僵硬了下,随后点头,的确是回阳武侯府,他曾经的家。但现在,那里已经不是他家了。 咬唇,白牡嵘深吸口气,那一瞬间其实她有很多想法。 握着他的手,她想了想,随后便把他的手翻了过来。 一手托着他的手,另一手则只伸出食指,在他手心里无言的画着。 楚郁看着她,一边感受她在自己手心里写的字,眼底是有波动的。 待她写完,楚郁也把自己另外一只手伸了出来,反托住她的手,也开始在她的手心上写字。 他写的慢,白牡嵘也盯着他手指游走的动向,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他写完,白牡嵘也点了点头,「同志,前途是光明的,愚公移山,人定胜天。」 她的语气十分好笑,楚郁看着她,也不由露出轻轻地笑意。清瘦苍白的脸因此而温和,但也仅仅是温和而已。他以前若是想笑,必然笑的畅快,连太阳都能比的下去。但现在,他已忘了自己以前是如何笑的了。 「你在这儿待得时间太久了,若是出去了,阳光太过刺眼,你的眼球兴许会暴盲的。这个给你,要出去之前系在自己的眼睛上,隔绝刺眼的光线。待隔着这层布适应了光线,再摘下去。」从自己的腰间扯下一条飘带来,正好今日的裙子是石青色,飘带也是这个颜色,隔绝光线正好。 而且,他挡上了眼睛,出了乌台的大铁门,也就看不见自己家人的人头了。太过残酷,再坚强的内心都会崩溃的。 接过她的飘带,楚郁垂眸看着,其实他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家人的人头就插在刑场上,受暴晒和风雨,这么多天过去了,会变成什么模样他都知道。 缓缓地闭上眼睛,也握紧了手里的飘带,身处地狱,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切就犹如一道刺目的光,粉碎了他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所有坚强。 看他低头闭目不语,白牡嵘心下也几分不是滋味儿,看他这清瘦又颓废的模样,再想想他以前的样子,这种差别只在一夕间。 手伸进笼子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都会好起来的。」 抓住她的手臂,楚郁靠过来,另一手也顺着笼子间的缝隙伸出来,直接将她揽到了近前。 白牡嵘扬起下颌,顺势也搂住了他,并且用力的拍了拍,「man,你是好样的。」 楚郁闭着眼睛抵在她肩膀处,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得到他略微错乱的唿吸。 拍他的肩膀鼓励的好一会儿,白牡嵘才推开他,他已经恢復如常了,看起来还是那无力颓废的模样。 笑看着他,白牡嵘最后朝着他点了点头,便站起身离开了。 靠着冰冷的铁笼,楚郁看着她消失在视线当中,他也缓缓地深吸口气。转眼看向高处的通风口,从那里射进来的光线和外面是一样的,虽是自由,但又有火苗在燃烧。 从牢房里出来,白牡嵘便径直的离开了,那两个跟着她过来的守卫紧紧地跟着,而且还特别的关注了一下她的脸,好像很担心她是个假的。 那时宇文玠就透露过有高手会易容,估摸着这里的人也知道一些吧。不过她可没那个本事,而且她也想见识见识易容是什么样儿的。 出了大铁门,一直等在外面的护卫才松了口气,人若是在里面出不来,他们还真的就得打进去。 走到马车附近,白牡嵘停下了脚步,转眼往四周看,在刑场下的小道上瞧见一个装作普通百姓的年轻男人。穿的普通,状态却鬼鬼祟祟。若是以前她在大街上碰到这种人,定会第一时间就怀疑他是个惯偷。 「去告诉那个人,我会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停留一刻钟,想知道重要信息的话,就尽快过去,过期不候。」说了一句,白牡嵘就上了马车,那个人必然是宋子婳的人,一直在跟着她。 护卫看了一眼,没办法只得去传话,这边马车也缓缓的调转方向离开了乌台。 而那个鬼鬼祟祟的年轻男人在收到护卫的话之后就撒腿跑了,脚上像安了风火轮,若是要他和马车赛跑,估摸着也不会输。 100、自由之人(一更) 马车到了十字路口那儿便停下了,护卫在外等着,一边观察着来往的行人。过往的人大部分看起来都急匆匆的,也不知要忙碌着做什么。但就是因为他们这般急匆匆的,才让这整座城看起来透着一股躁动的气息。 坐在马车里,白牡嵘闭着眼睛,静静的数着时间。如果宋子婳焦急的话,必然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来。 就在她觉得这一刻钟马上要过去的时候,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王妃,那位宋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她也算做个顺水人情,如果她知道了,必然也会在楚郁离开乌台那天而做些什么。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搭一把手,成功的概率才更高。这不是为了宋子婳,而是为了楚郁。 若让他那样一个人被宇文腾所控制,她的正义之心看不下去。 下一刻,车门就被打开了,还是一身男装又满脸单薄冷淡的宋子婳弯身走了进来。这小丫头虽是长得单薄,就像一片白纸似得,但是身上那股子一般人都斗不过她的架势却是十足。 进来后,她直接坐在了横榻上,「你又去看了茂哥哥?他到底怎么样了?这段日子,我一直都在乌台外留了人,很多人都去过,不知他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还不错,比上次我见到他要好得多。」好多人都去乌台见楚郁?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能迅速的恢復起坍塌的内心,也真的是很坚强了。 「你们还说了什么?」宋子婳直接逼问,那满眼的盛气凌人,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 「说得多了,都要向你禀报么?今日白姐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个最新的消息。三日后,楚郁会离开乌台,被押送至原阳武侯府。按照他自己的推测,认为宇文腾会做万全之策,弄一个假象来忽悠外人。所以,那一日最大的队伍应当是障眼法,你若想救他,就不要走歪路。」字句说着,果然瞧见宋子婳的眼睛都亮了。 「是茂哥哥要你转告给我的么?」宋子婳追问,而且是没有思考的那种。 白牡嵘微微皱眉,一边歪头看着她,「你的茂哥哥没有提起你,估计他也没心情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吧。是我认为应当告诉你,毕竟机会难得,在路上是最容易动手的了。」陷入爱情的人都这么奇怪么?好像精神有些问题。 宋子婳果然变得几分不愉,不过倒是也知道孰轻孰重,「还有别的么?」 「没有了,仅此而已,望你成功。」白牡嵘挑眉,这小丫头真是越看越讨人厌,好想扁她一顿。 她话音落下,宋子婳起身便出了马车,当真是干脆利落。 白牡嵘摇了摇头,不过看这丫头也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让宋子非头疼。 推开车窗,白牡嵘将脸再次卡到窗口,「我刚刚和宋子婳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去告诉宇文玠吧,让他也尽快了解。我有要去的地方,是我自己去,还是你们押送着去?」 外面,就骑在马背上处于车窗附近的护卫看着她,「王妃是打算逃跑了么?」 白牡嵘不由笑出声,「果然我前夫最了解我。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呀?」这个场面还真是说不出的荒唐,好可笑。 护卫对视了一眼,「属下们会尽力的,王妃请吧。」反正是知道她得有这一招,护卫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还不如直接一些。 「好样的。不过,我现在肚子饿,又想睡觉。临时也找不到安身之处,先回王府吧。」说完,她就关上了车窗。 外面,护卫再次对视,不太理解白牡嵘的招数,到底是真的想回王府,还是想在路上使诈? 看了一眼车窗紧闭的马车,来来往往的人又特别多,几个护卫骑在马背上聚在一起简短的商议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尽快回王府。尽管回了王府之后她也有可能熘走,但眼下街上人太多了。她若是忽然使出什么招儿来,他们难免会动手。 商议完毕,护卫迅速回到原来自己的位置,然后驾着车快速离开了原地。 街上来往的百姓真的很多,而且以护卫的经验来看,有很多人都不是寻常百姓。尽管穿着普通的衣服,但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那股子不安于自身的气息。 果然有很多人混进了城里,眼下城门口的守卫形同虚设了。偶尔的能看到禁卫军从别的街道走出来,看着像是在巡街,又像是在找谁。 而且,城里很多商铺都在这大白天的关门了,这种现象更像是一座城即将濒临灭亡一样,让人心里难安。 终于,在街上兜兜转转了许久回到了王府那条街,来往没有那么多人,周遭也安静了,所以护卫们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缓缓地勒马停下,各自也屏住了唿吸,听着马车里的动静。将近一分钟后,驾车的护卫勐地打开车门,马车里已空空如也,那坐在里面的人已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简直是鬼一样,什么时候逃出去的?他们真的很好奇。这一路,他们前后护卫,绝对没有离得很远的时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而此时此刻,白牡嵘已经迂迴的找到了手艺匠人周家,进了那敞开的工坊,在里面做活的还是那两个年轻人。不过很明显的是,工坊里的竹子和半成品都少了很多,显得很空旷。 白牡嵘忽然出现,那两个年轻人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大生意,做不做?急活儿。」扬了扬下颌,白牡嵘问道。 那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小姐要做什么?」 「大风筝,特别大的风筝。」从怀里把自己的名牒拿了出来,「我现在没带银子,但可以晚上派人送过来,这个就暂时做抵押。」 看向她的名牒,不说那上面姓甚名谁,就是那名牒的材质就让两个人明白了,这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 「做。」近来生意正不好呢,接个大单子,够撑好一阵儿了。 「拿纸笔来,我要的东西自己画出来,你们必须尽快做出来,最迟明天半夜来取货,我给的酬金绝对对得起你们的劳动。」做就做大的,在和宋子婳交谈时,她就想到了助一臂之力的法子了。 将名牒给了他们暂时做抵押,然后便与那两个年轻人边讨论边画了她要的风筝的样式,而且,尺寸可观,怕是谁都没见到过。 同样的,那两个年轻人也从没做过这么大的风筝,可以说是从业以来的第一次了,震惊的同时也充满了意欲,如果做成了,得多壮观。 商议完毕,白牡嵘再次给他们确认风筝的尺寸和样式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钱也会在傍晚之后送到。但如果到时成品不如意,钱是会收回的。 订完货,她就离开了工坊,打算回自己的宅子。 那四个人一直等在那儿,这些日子不知得着急成什么样儿。不过很显然,他们是在和苏昀联繫的,他们又不敢靠近王府,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联繫,就是未知了。 然而,她刚从这巷子里拐出来,却碰见一个人就站在那儿,显然正在等着她。 上下的看了他一遍,白牡嵘还是觉得眼熟,和早上出现在王府附近的那个人有点相像,但不是同一个。 可是这莫名的熟悉感绝对不会骗人的,看他那不太高的个头,较为短小精悍的身材,还有侷促的五官,她忽然间想起来了。 「彧王妃,您不认识我了吧?」白牡嵘盯着他看,他略迟疑了一下,随后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肯定是见过你的,你是姜率的部下。」就是那群夷南军中的人,因为是夷人,长得和北边的人不太一样,特徵较为明显。 「正是,彧王妃说的没错。」因为白牡嵘想起来了,那人也面色一松。 「来找我的?姜率要你来的?」看他这完全是健康人的样子,看来是完好无损的回到夷南了。 「嗯,不止如此,将军也来了皇城,有大事要通知彧王妃。本想去府上的,但是今早有兄弟看到王妃您出去了,就一直跟着,中途换班,我就跟上来了。」而且,他是亲眼看到白牡嵘从那辆马车里钻出来的,就是在马车短暂的停在某个街道上的时候。幸亏他没熘神,不然就失去她踪迹了。 「有大事找我?姜率现在人在哪儿。」如果找她有大事,莫不是和边关有关? 「在西城郊的一家民居。」没敢住客栈,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来。 「这样吧,我告诉你个地址,你把他带过去,我在那儿等他。不过,你们得小心了,眼下这城里什么人都有,一定要避开。」她是不能再满街乱走了,眼下又没有做伪装,她得尽快回自己的宅子待着。 「好。」痛快的答应,看着白牡嵘,别看是个女子,他们这些得她施救过的夷南军对她分外感激且信服。这世上有些女人比男人还要有胆魄。 告诉了他地址,怕他不熟悉皇城里街巷地址,还让他重复了几遍,白牡嵘这才安心的让他离开。 而自己则挑拣着狭窄且空寂的巷子,迂迴的朝着自己的宅子前行,如同与日本鬼子打游击的民兵似得,经歷千辛万苦终于到了自己的宅子前。 大门紧闭,而且之前挂在门口两侧的灯笼等物品都撤了下来,弄得好像无人居住似得。 踏上台阶,白牡嵘动手砸门,不过片刻就听到小跑的声音传来。 然后,就觉得门缝里出现了一只眼睛,她立即伸出手指头挤进门缝,一副要戳人家眼睛的样子,「是我,开门。」 听到她声音,里面的人怪叫了一声,然后迅速的将门栓卸下来,打开了大门。 「王妃,您终于从王府里逃出来了。」开门的是流玉,打开门后,一把将白牡嵘扯了进来。 「嗯,今儿手脚灵活,就出来了。倒是你们怎么样,我怎么看你这脸都变圆了。」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转了转,果然是胖了。 流玉讪笑,快速的关上门,然后拉着白牡嵘的衣袖,带着她往院子里头走。这几天他们把这儿研究的分外通透了,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出路。而且,这宅子真是不错,没有那么大,也无需整天收拾的那么干净,她和小羽这几天十分闲适。正是因为闲适,而每日又照常一日三餐,所以才会长肉。 「王妃,您就这般出来了,不知王爷会不会满城的搜查找你啊?若是查到这儿来的话,咱们可以躲在金刚挖出来的地窖里。可大了,他进去都不用弯腰的。」流玉说着,更像是显摆他们这些天来的劳动成果。 闻言,白牡嵘笑出声,「你们还真是没闲着,挺好。」 说着话,两个人进了第二道院子,另外三个人都在这里,见了白牡嵘,纷纷迎了上来。 都挺不错的,大杨把脸上的连腮鬍子都颳了,看起来很干净,皮肤好像都好了。 金刚那么高的大个子,穿着特制的长袍,他的衣服都能当双人被了。还有小羽,看见她泪眼婆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死里逃生呢。 「看你们聚齐真是让人感慨啊,还是这里的空气比较自由。就是不知饭菜如何,没了特用的厨子,吃饭还真是成了一大难事儿了。」抬手搂住小羽肩膀,又分别拍了拍大杨和金刚,这几个人要跟着她,她还真是得好好做。 「太珍奇的东西咱们这儿没有,但王妃喜欢吃的,都能买到。」流玉较为兴奋的说着,去买菜买肉什么的,她真的挺喜欢的。 「就是,有钱什么买不到。」挥手,她分外畅快,更多的是因为得到了自由,而心情爽。 就是不知宇文玠到底做什么去了,忽然间离开了王府,不知是否还在城里,亦或是出城了。他必然是有自己的秘密据点,就是不知隐藏在何处。 101、自由之人(二更) 他们四个人待在这宅子里,将里里外外都打点的很好,之前宋子非住在这里的时候,留下了不少质量不错的日用品。用不到的他们就收起来放到了仓库里,而用得到的则都好好的利用着,使得这宅子看起来十分有生活气息。 白牡嵘没有急于进房间,反而是在各个院子里走动,金刚和小羽流玉跟着她,大杨则去守门了。很担心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他们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得有个人在外头守着。 看到了他们在最后一道院子墙边挖出来的地窖,最上层是一堆草,草下面是土,然后拨开土才是板子。 「现在也没人来搜查,这弄得也太神秘了。而且,你们就没想过如果咱们五个人都躲进去之后,这上面一层土一层稻草的,该怎么覆盖上去?」看着最后一层板子被拿开,黑黝黝的地窖入口也出现了。这地窖入口其实挺大的,对于他们正常身形的人来说直接就能跳下去。但这个尺寸对于金刚来说应当是正正好好的,他实在太宽了。 她提问完毕,那三个人也不说话了,互相的看了看,然后再次看向白牡嵘。 金刚憨厚的脸上也是迷迷煳煳,大概是仔细的想了一下白牡嵘的问题,然后脸上也露出几分愁苦来。 看他们那样子,白牡嵘笑出声来,「挖地窖藏身这个法子十分不错,很聪明。就是这上头得花点心思,这样是不行的。我们若是匆匆忙忙躲进去,最多只能盖上一层木板,上面的土和稻草无法整理。我看前院有个储水的大缸,金刚的身材是能进去的。底部截掉,然后就放在这儿,外部用土埋上半截,截掉的底部也不要扔了,当做门就行了。有了突发情况,咱们就顺着那大缸进入这地窖,然后将底部重新推上去。」 她说完,流玉和小羽接连点头,金刚是将白牡嵘的话在自己脑子里经过了翻译之后才明白的,然后也跟着点头。 「那就行动吧,把这四周也弄一弄,自然一些,让在外看来,那大缸起码得埋在这儿几年了才行。」抬手拍了拍金刚的手臂,这结实的手感让她不由赞嘆出声,这才是真的胳膊比大腿粗。 转身离开,她走出这最后一道院子,回了第二道院子里的正厅。 这里是主居,也是放置生活物品最齐全的地方。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窗户开着,下午的风吹进来,带着春天的暖意。 自己的衣服都在,她挑出了一件颜色较深款式简单的来换上,把多余的飘带等东西都扯了下去,配上自己束起的长髮,还真是无敌清爽。当然了,如果胸也能收回去的话,她应当就能像个男人了。 又在这房间翻找出了钱来,大杨还真是个老实的人,她把钱给他,他没放在自己身上,反而都放在了这卧室里。 用包袱包了一些钱,沉甸甸的,然后系起来,便拎着走出了房间。 直接绕到了前院,大杨就坐在大门口那里守着,尽职尽责。 「去把这袋钱送到周家工坊去,我定做了一个大风筝,这是一半的钱,验货时付另外一半。我的名牒放在那儿做抵押了,记得拿回来。」把包裹交给他,同时也很满意大杨对自己外形的整理,刮干净了那连腮鬍子,他和以前也不太一样。如果是熟人在街上碰见,也未必一时会认出他来。 拿过包袱背在身上,大杨点了点头,「成,我这就送过去。王妃,你若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去做,也等我回来,不要自己出去。」她太显眼了,出去很危险。 「放心吧,我即便出去也会把自己遮住的。好不容易出来,又怎么能轻易暴露。」白牡嵘反手抓了一把自己的马尾,她还想着是不是弄个假鬍子贴在脸上,肯定很有意思。 就在大杨背着包袱要走时,两个人忽然都屏住了唿吸,因为都听到了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踏上了台阶,朝着紧闭的大门在靠近。 对视一眼,大杨立即握紧了拳头,然后也一步步的靠近大门,通过门的缝隙,想看看忽然靠近这宅子的人是谁。 就在大杨小心翼翼的把眼睛凑过去的时候,眼见着一根手指头顺着门缝挤了进来,吓得他立即收回了脑袋。 这招儿白牡嵘刚刚就用过,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用,她上前,推开大杨,一边皱眉,「谁在外面?」 「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沧桑又有一股不耐烦,听到的瞬间白牡嵘就知道是谁了。 拿下门栓,打开大门,苏昀就站在外头。他一个人,瘸着腿又瞎了一只眼,这般看着他真像个乞丐,很难想像得到他有很好的功夫,以及在彧王府工作,尽管是守后门。 上次助力金刚离开王府时,就是苏昀帮的忙,而且他用的是自己的法子,白牡嵘只是付了钱而已,他就把事儿做的滴水不露,没人看到金刚出现在城里过,这让她很是佩服。 「我说苏前辈,你来这儿不会是砸场子的吧。」迈出去一步,白牡嵘左右的看了看,除了他之外就没别人了,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些。她是信任苏昀的,这个老头脾气古怪,一般人还真利用不了他。 「听说你失踪了,我就来看看。这又算什么失踪,还以为你出城了呢。」瘸着腿走进来,苏昀环顾了一下这宅子,似乎觉得还不错。 白牡嵘无言,使了个颜色叫大杨去办事儿,她则转身跟上了苏昀。 「我说前辈,你跑到这儿来不只是为了看我还在不在城里吧。莫不是,宇文玠给了你更多的钱,所以你打算把我的藏身地告诉他?」或者是,故意来对她施加压力,趁机敲诈点钱财。 「我是那种人么?只不过听说你要去不错的地方,还跟宋掌柜的一起,在钱这方面,应当是比小王爷要大方。」往里走,苏昀看起来也很自在的样子,好像这儿是他自己家。 无语,白牡嵘摇头,「前辈把我和宋首富都想的太大方了,拿别人的钱兴许不会在乎,但从自己兜里掏钱就难了。」 「按照你平时的习惯就行,不用加太多钱。」苏昀也不贪心,因为平时白牡嵘出手就很大方,对于钱并不是很在意。 无言以对,和苏昀进了前院里简单的客厅,打量了一下这里,苏昀明显是满意的。 「你要是离开了皇城,这宅子怕是也没人住了吧。」转着打量,他一边问道。 坐在椅子上,白牡嵘忍不住扶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家人要是想过来住,就来吧。有人照料着,房子也不会那么快的损毁。」 闻言,苏昀立即满意的点头,「他们会照顾的很好的。」 嘆口气,白牡嵘哭笑不得,「上次把金刚送到这儿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孩子们推着板车,把他送到这儿来的。」苏昀略得意,他那些外孙可是机灵又能干。因为提前得到消息,需要运送的人很高大,特意定做了一辆加长的板车。外层是木柴,最下面车板处留了空隙,金刚就是钻进了那里,然后被送到了这里来。 「嗯,竖着太引人注目,就得躺着才行。」白牡嵘点点头,这主意不错。出城时金刚也不会太方便,还是得以躺着的方式比较方便。 苏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依旧还在打量这房子,外面的院子就很宽敞,显然是让他很是满意。 白牡嵘歪头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荒唐,「前辈,我记得上次宇文玠单独和前辈你在房间里聊过。我就在想啊,前辈是不是已经发展成宇文玠的内应了。」因为他很明显以前做错过事情,宇文玠会拿这个做要挟,是完全符合他人设的。而本就心虚的人,完全拒绝不了这种要挟。 苏昀那仅剩的一只眼睛有片刻的动盪,随后便摇了摇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孩子们,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得做啊。」 「看来你真是做了很多不要脸的事情,我真好奇,有时间前辈一定得跟我说说,让我也学一学。」拥有这样的人生,也必是十分充实,因为整天都得想着自己对不起哪些人,所以他才会这么衰老。 「你若再说些讨嫌的话,我就把你的老巢地址告诉王爷。」不爱听,苏昀斜眼瞪她,那表情也着实是难看。 哼了一声,白牡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成,我怕了你了。前辈的意思就是想跟着我赚钱呗,成,你握着我的把柄,也拒绝不了你。希望到时前辈被分配到一些苦活累活的时候,不要抱怨。」他跟过来,还真是让她心下惴惴。 总觉得自己这密地也不安全了,尽快离开皇城才是真的。 但得跟宋子非联繫一下,不管他何时启程,帮完了楚郁,她就去夷南。 正想着这事儿,大门再次被敲响,因为安静,敲门声显得格外明显。 白牡嵘起身走出去,正好金刚也做完了埋大缸的活儿走到了前院来,眼见白牡嵘去开门,他立即跟了上去。 太过高壮,他走在白牡嵘身边,衬托的她像个小矮人。 走到门口处,隔着大门,白牡嵘稍稍听了下动静,有很多人。 金刚也感觉到了,随即绷紧了脸,看着白牡嵘,他满眼要自己冲上去的架势。 挥挥手要他淡定,白牡嵘靠近大门,「谁?」 「是小人,姜率。」听出了白牡嵘的声音,门外的人立即压低了声音回应,是姜率,而且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打开大门,入眼的便是一群人,做着各种打扮,看着好像寻常的普通人。 而站在门口的,就是姜率,他看起来健康的很,就是身上的衣服较为朴素,头上还包着一块布,看着像个樵夫。 「很久不见了。」看着姜率,白牡嵘不由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而且,他明显恢復了健康。 「彧王妃。」拱手作揖,他身后的人也都跟着作揖,面容诚恳。 「快进来吧。」抬手要他们进来,这宅子愈发充实了,迎来了这么多人。 姜率带人走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刚,这么大的人,把他们吓了一跳。 金刚是夷人,他们部族都是这种硕大的体格。而姜率的部下也大部分都是夷人,反而是短小精悍的那种外形。 两个夷族相遇,这场面一时间说不出的好笑来。 进来的人都在看着金刚,金刚也低头看着他们,好像被定住了似得。 「这是金刚,来自北方。这是姜将军和他的部下,虽说语言不通,但某些地方都很相似,认识认识吧。」白牡嵘看着他们一边给介绍,都是夷族,却天差地别,地域气候决定种族条件。 姜率朝着金刚拱拱手,金刚也学他。他那两只大手搭在一起,都及得上姜率的脑袋大了,看的那些兵士啧啧称奇。 将他们请进去,白牡嵘将大门关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里更显安宁。 真是没想到一个下午而已,这宅子就被填满了,是她太有人气了么? 跟随姜率来的差不多有四十多人,都是夷南的夷人,因为从样貌上就看得出。 姜率虽不是夷人,但似乎和那些夷人也有些相似之处。 「彧王妃,此次小人过来,有大事相告,西南边关各关口的兵马都被调走了,集结在大营,看样子是要有动作。而且,来了皇城小人才听说,楚震已死。」姜率不做停歇,还没走进客厅呢,他就急急地告知。 「兵马集结,楚夫人是失去理智了,不过也理解她,楚震冒险回来,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种结局。」所以,宇文腾才更要抓紧了楚郁,能够利用他这个楚家唯一倖存的人和楚夫人做交易。 「彧王妃,小人就是觉得此事不凡,可能会搅乱大梁平静,才特意前来告知的。只是,彧王妃身在这里,是否与彧小王爷、、、」反目成仇了? 「离婚了,现在各过各的。」声明,不过她也是无意识的口下留情,毕竟以前她可是声称前任已死的。 102、不会折腰(一更) 天黑了,这宅子里的灯火也朦朦胧胧,虽说不如王府那般明亮,却是让人觉得很安心,因为原本各自家里也是这样的。 流玉和小羽共同在厨房做晚饭,人太多了,她们俩一时之间也忙碌了起来。食材不太够,只能想尽办法做更能饱腹的,花样什么的就不能奢求了。 姜率带来了太多的人,而且,这还不是全部的,还有一些人在城里各处,没有来得及召他们过来。 不过,他手底下的这些人是绝对勤快的类型,也兴许是他们的习惯,根本无法停歇下来。到了这个院子里之后,便自动的各自分派,在这宅子各处守卫了起来,警惕性极佳。 而白牡嵘则与姜率在正厅里叙话,连苏昀都不见了影子。 但,白牡嵘对苏昀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放心,私下交代金刚盯着他,她今日逃离,苏昀就追过来了,不得不让她怀疑。 正厅里燃着油灯,光线虽比不上王府的琉灯明亮,但对于白牡嵘来说已经足够了。 姜率还处于迷煳之中,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白牡嵘会被宇文玠休了。这消息让他消化了好一会儿,但还是不理解。 白牡嵘来自鹭阙坞,那是什么地方?据说鹭阙坞里都是钱,从上至下全部都是值钱的东西。娶到白家的姑娘,居然还能休了,这种想法也是让人觉得无法理解。 不过,看白牡嵘那么轻松的样子,姜率也无法说什么,因为她看起来是很高兴的。 给姜率倒了一杯茶,这种茶白牡嵘不爱喝,因为一看颜色就看的出特别苦,她喝不了这种苦涩的东西。 「彧王妃、、、不,小人不知该怎么称唿了。」按照习惯的说彧王妃,但出口之后才觉得不对。既然已经不是夫妻,那这彧王妃也不存在了。 「我姓白,随便你怎么称唿吧,尽管大部分都叫我白姐。但明显姜将军比我年纪大,叫白姐可不成样子。」白牡嵘轻笑,一直被称唿为王妃,她自己好像也习惯了。但既已离开,就说不上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了。 「白小姐,不知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回鹭阙坞么?」鹭阙坞那个地方极为神秘,连姜率都想见识见识的,但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那个地方外人进不去。 「不,我不回鹭阙坞。我打算去夷南,因为听姜将军说过,那个地方有六十六峰九十二洞,很是神往,想见识见识。」什么鹭阙坞,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闻言,姜率的眼睛反而一亮,「白小姐真的有此意么?」 「当然,我不说假话。」看他这表情,很欢迎似得。 「太好了,不知白小姐打算何时出发?我们一路用白小姐赠与的玉佩换的钱回了夷南,之后便一直想着何时何地用何种法子报答白小姐,但又没有机会没有方式。所以,这回探到边关有动向,就迫不及待的来了皇城。」姜率是抱着报答的心意来的,却没想到此次见到白牡嵘,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看她好像并不愁苦,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姜将军就不用说了,我当初出手相助,也不是为了报答。不过我真的很想去夷南看看,见识见识那里的风光。我还有个朋友也想去,他是做生意的,之前一直想去夷南,却无法通行,这次打算跟着我去见识见识。」她的想法很简单,只是看风光罢了。 「白小姐和你的朋友,小人一定欢迎。夷南有些地方的确是不允外人出入,但咱们手底下的兄弟各处都有,不成问题。」姜率语气笃定,若说别的地方他没有信心,但是在夷南,绝对走得通。他不算什么大人物,可是手底下的兵却是各处都有,遍布夷南六十六峰九十二洞。 「有你这句话就成了,待我完成了手里的事儿,便启程。」白牡嵘也很着急,但楚郁还失去自由呢。 「白小姐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姜率问道,而且从他的神情就看的出,他打算帮忙。 「一些我自己的事,无需姜将军等人劳累。」摇摇头,姜率和这事儿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楚震也算是他的仇人了,但楚郁又是楚震的胞弟,不能让他立场艰难。 「不,白小姐若是有难处,小人们又岂能坐视不理。这次很多兄弟都跟来了,就是因为担心皇城的情况一旦不好,能助上一臂之力。」姜率却摇头,有恩必报,这本来也是他们来皇城的想法。 白牡嵘轻笑,「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帮个小忙吧。」的确是人越多越好。 两个人说到这儿,便听到有人朝着正厅走过来,转眼看过去,打开的房门外,两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是大杨,他做完了白牡嵘交代的任务回来了。而另外一个,居然是宋子非。这种天气里他还披着一件披风,受过一次伤,他体质也变弱了。 没想到宋子非会来,白牡嵘起身,一边笑,「看来都知道我今日重获自由的事儿了,首富是来给我庆祝的么?」 「是知道彧王府的护卫和护院匆忙出府全城乱转,便猜测到你可能是离开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确定你之后不会被天下海捕?」宋子非觉得她这事儿做的不保险,不是正大光明的离开,反而是偷跑,危险性很大。 「别那么说,我有休书的,虽然只有半张,但有印鑑。哪个官府见了,都会承认的。」白牡嵘扬了扬下颌,就算宇文玠不承认,但各地官府必然承认,印鑑不做假。 宋子非微微摇头,还是觉得不妥,这世上,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权贵一句话而已,别人是争辩不过的。 姜率和宋子非见面,白牡嵘倒觉得是个好机会,正好宋子非想去夷南。 互相介绍了一下,宋子非倒是分外有兴趣,难得会碰见深入夷南的外人。 三个人坐下,开始促膝相谈,说到夷南的话,宋子非是有很多好奇的。 姜率倒也不是个心眼特别多的人,与宋子非聊了几句之后,他也认真了起来,对于宋子非询问夷南各洞之间的规矩,都如实相告。 白牡嵘在旁边听着,也愈发觉得这夷南有趣。各个部族生活习惯都不一样,语言也不同,但距离的又都不远,同一片天空下,有时也会发生冲突,挺有意思的。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楚震。他死了,姜率是觉得罪有应得,但是也不得不因此而担忧边关。 虽被楚震陷害,甚至一度要弄死他,但姜率不是个会被私心控制大脑的人,这倒是让宋子非很佩服。 看着宋子非,白牡嵘想了想,随后给他倒了一杯冷茶,「楚郁三日后就会被押送出乌台,你妹妹已经知道了,我也准备在那日相助,还楚郁一个自由。」 忽然说起这个,宋子非的表情也一变,「三日后?你打算如何帮忙?」 「自然是要聚集最多的人,只有人多,才会打乱秩序,因为押送楚郁的沿途必会有许多人隐藏起来。如上次你的货物出城时那样,人多起来,长出翅膀也飞不过去。」白牡嵘仍然还是人海战术。 「这么说,你又打算用那些翅膀么?」宋子非深吸口气,觉得时间有些仓促。 「不,有过一次已经不新鲜了,而且时间太紧了。这次要用别的战术,利用百姓的信仰,当然了,诸多权贵都信仰。」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大佛寺里供奉的佛爷。 宋子非看着她,随后道:「这些日子以来,城里来了许多人,身份不明,神态举止也十分怪异。而且,我手底下的人还见到了彧小王爷带人离开了皇城,匆匆忙忙,一看便是有大事。那时我就派人不时的去彧王府前转转,觉得你可能会抓住时机离开那里。」 「你的人看到宇文玠出城了?他还真出城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儿。我觉得这小子在外面有大本营,所以在皇城才这么低调。到时如果在争抢中失败,他能全身而退不受伤害。」就是不知,这秘密之地在哪儿了。 「这我也不知,彧小王爷行事低调,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任何关于彧小王爷的事。其实如今想一想,他还真是神秘。」宋子非嘆口气,不了解这个人,所以他也帮不上白牡嵘什么忙。 「算了,不管他了。三日后,把楚郁弄出来,之后我就与姜将军去夷南。」这算是在皇城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再商量商量吧,不管如何,我也不希望他们都死在城里。」如果死,也去他伸手够不着的地方,不然真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看他那样子,白牡嵘不由得笑,虽说他和宋子婳关系不好,但到底是血亲,还是关心的。就是不知未来走向如何了,宋子婳满脑子都是楚郁,没有一分一毫的惦记她哥。被爱情沖昏的头脑,真是够吓人的。 在这宅子静静的过了一夜,因为人太多了,连仓库都被利用上了。 白牡嵘也算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宅子太小了,日后,她的房子也得弄大一些,因为实在难保何时就会有很多人来家里做客。 翌日,姜率手底下的人出去了一部分,探听城里的情况。宋子非的人手也一样,各自出去探听,都用自己独有的法子。 唯独白牡嵘和自己那四个人安静如鸡的待在宅子里,要出去就得乔装,因为难保不会碰到熟人。 金刚大杨与南部来的夷人兄弟还有宋子非的人聚在一起,虽说以前不认识,但是共同在这宅子里待了一夜,各自跟随的人又情谊不浅,所以他们也熟悉了起来。 说着各自地区的事儿,话题倒是也相近。金刚虽不会说官话,但是听得懂。而大杨又能代他翻译,他们一群人进行的十分欢快。 白牡嵘和宋子非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对于夷南不由得更神往。那些夷人兄弟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夷南那一片很大,地形复杂,山形多变,但山中物产丰富。那些夷人即便是一辈子不出山,吃的用的都会在山里找到。、 由此,两个人更加心急了些,而对眼下之事也开始重视起来,只要安然的解决了楚郁的事儿,各自心里就都没有惦记的了。 「跟随你的这几个人,你确定不会出任何问题么?依我看,你这般走了,彧小王爷未必会顺着你。」伪造的休书出自他手,尽管印鑑是真的,但宋子非觉得那就是假的。 「这四个我自然信得过,就是有一人我有些怀疑,跟过来的太快了。但他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或许有苦处,我也理解的。」毕竟宇文玠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威胁苏昀,她觉得他能干得出来。 「那就祈愿我们一路顺风,不会被拦截吧。如果半路生出枝节,以我手底下那些人的战斗力,是打不过彧小王爷的。」宋子非估量了一下各自的力量,觉得对抗宇文玠是没戏的,他手底下的人功夫更高。 「你还真是会发散负能量,我心情一下子就下来了。我那前夫,可能也顾不上我了。」争权夺利,最重要。 「你还很失望么?」看着她,宋子非轻笑道。 「失望倒是没有,不过我前夫长得漂亮吧?我见过那么多人,最精緻的就属他了。」说起容貌来,白牡嵘是不吝赞美的,因为真的长得精緻,没有缺点。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宋子非无语失笑,「既然长得那么好,你为何偏偏要逃离呢?据为己有,天长日久的欣赏,才应当是正常的想法,如小婳。」 「你这想法太自私了,长得那么好,应该让天下人都看见才是。我是个极其大方的人,漂亮的前夫是能分享给别人的。」吹嘘自己,顺便昂首挺胸,坚定的认为自己与宋子婳可不一样。精神力强大,岂会为美色折腰。 103、不会折腰(二更) 白天过去,夜晚也来临。大杨重新做了一番乔装打扮,将自己打扮成和姜率差不多的样子,脑袋上包着头巾,像个樵夫。 他要去取货,而且白牡嵘已经定好了放风筝的地点,大杨取了货之后,就直接去事先定好的地点。 本来是他跟金刚一同去的,因为风筝太大,他自己一人必然放飞不起来。而金刚长得高,力气也大,放飞那么大的风筝,需要他。 但,他目标也很大,想要全身而退也并不容易,太吸引人注意了。 不过,谁又能想到宅子里又来了那么多人,于是大杨带着几个夷南兵,一行将近十人,各自乔装之后离开了宅子。 他们离开了,白牡嵘也开始和宋子非部署了起来,离开乌台的路线她知道,但往原阳武侯府的路却有很多条。用来做障眼法的队伍必然会从大路走,越吸引人越好。但,白牡嵘和宋子非都认为,真正押送楚郁的队伍会走较为僻静的路,即便是绕远,也是安全的。 但,障眼法的队伍也未必会只有一个,说不准宇文腾会准备几个。 看了一下宋子非画的路线图,白牡嵘最初的帮个小忙的计划也变成了尽全力。不知宋子婳会准备多少人,成功与失败的机率其实是一样的。 宇文玠也不在,这皇城里最大的势力也就是宇文腾了。他自己手底下的人,还能调动禁卫军,再加上国丈相助,想想还真是无敌了。 「在这几条路上埋伏吧,同时,解救出阿茂之后,还得尽快的退回来才是。这个时候太过敏感,如果接到了他的人就出城,必会被追赶。所以,我们也可以做个假象,安排一部分人出城去。把阿茂带到这里是最安全的,小婳那里万万不可,她必然早就被宇文腾盯上了。」宋子非自有理由,且条条有理。其实听得出,他最担心的是宋子婳,害怕她被牵连。 白牡嵘看着他,一边点头,「成,听首富的。不过,希望你这妹妹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吧。」血肉亲情,他是有的,但宋子婳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我只是不想看着她死在我眼前罢了。」宋子婳一直在作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想干涉,其实也干涉不了太多。 没有再说什么,白牡嵘倒是明白他这个做兄长的心情。 时近半夜,宅子里的人也都各自准备好了。金刚和流玉小羽留在家里,其他人都跟随白牡嵘和宋子非离开,苏昀也在白牡嵘的队伍里,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而站在白牡嵘这边。但,也兴许是她疑神疑鬼了,总是觉得他未必是为了钱。 出发,白牡嵘与宋子非各带着人前往事先定好的地址,这是另外两条能够直通乌台的街巷,诸多的普通民房工坊等等,人多,还有很多的三教九流。 天空如浓墨一样黑,尤其是后半夜,普通民居都熄灯了,所以这一片就更黑暗了。 倒是乌台那里有光亮,照亮了那些牢房漆黑的屋顶,好像在和漆黑的夜空做唿应似得。 路过民居,所有人也都开始做好了隐藏,苏昀一直跟在白牡嵘身边,虽是一瘸一拐的走路,但他始终跟得上速度。 「虽说走这两条路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有可能根本不走这两条路。希望前辈到时能跑的快一些,通知大家转移阵地。」距离乌台更近了些,白牡嵘停下了脚步。这里都是一些工坊,打铁屠宰之类的,这个时辰没有人做工,到处都透着一股和乌台差不多的气息。 「真帮了楚公子得到自由,你就没想过会是好事还是坏事么?」苏昀跟在身后,忽然问道。 「我也管不了将来会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我现在是想帮他。前辈应该对之前做过的事情日夜后悔吧,但你当下绝对是考虑过了,只不过后来的结果是不好的,以至于后悔莫及。」白牡嵘不知苏昀当初到底做过什么,但看他状态就能知道必然是做了十分后悔之事。 说道这个,苏昀就不吱声了,黑夜里,他的样子也看不清楚,但能感受得到有一丝泄气在里面。 进了某个工坊的后门,这里气味儿没那么难闻,而且还有几把破椅子在院子里,两个人就直接坐在了上头。 时间静静而过,春天的夜晚不冷不热,十分舒服。 白牡嵘整个人窝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 苏昀也没声音,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如果有谁在这种时候忽然间的瞧见他,真的会被吓着,因为他真的长得像鬼一样。 即将接近清晨,清晨之前的黑夜是最深浓的,那种浓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些很细微的声音惊醒了白牡嵘,苏昀也站起了身,站在后门那儿微微侧头,听着声音的来源处。 「是不是乌台的大铁门打开的声音?」白牡嵘起身走过去,这动静很像大铁门打开的声音。 「嗯。」苏昀点了点头,看了看这天色,没想到这会儿就出动了?倒也是个好时机。 白牡嵘也不由得笑出声,「咱们夜里来守着,还真是守对了。」 「走吧。」苏昀摇了摇头,随后先一步走出这后门。之后脚下一动,他就没影子了。别看走路时是一瘸一拐的,但关键时刻速度一点都不慢。 白牡嵘则顺着夜色朝着乌台那边接近,天色太暗了,只能仔细的听声音。 如果真是押送楚郁的队伍,赶在这个时候出来,那可真是太聪明了。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就没有房子做遮挡了,白牡嵘想了想,随后一手扣住旁边的土墙,一跃而起,直接翻到了房顶。 房顶的瓦片不是很结实,她尽管提力减轻自己的重压,瓦片还是发出了承受不住的声音。 低伏身体,白牡嵘整个人趴在了房顶上,瓦片还是有些凉的,不由得让她精神都跟着为之一振。 太黑了,乌台那边的灯也都灭了,一看就是故意为之。白牡嵘相信暗地里还会有很多人在盯着乌台的,但这个时辰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一下子从乌台里面出来很多个队伍,分方向而行,想跟踪都很难。 几乎是瞪大了眼睛,白牡嵘盯着乌台那边,脑子里也在回想着乌台四周的路线图。最主要的两条路都是她和宋子非的人,若是走其他路线的话,在这个地方其实都能看得到。 趴在那儿不动弹,在这个高度,很快的就看见了天边升起的一抹亮色,天要亮了。 也就是在下一刻,远远地听到某个街巷里有打斗的声音。但除却交手之时发出的风声外,倒是没有人声,这是无声的打斗,双方都不愿意出声。 竖起了耳朵,白牡嵘听着眼下可以听到的任何动静,很快的,又有某一条巷子里传来了打斗声。 皱起眉头,白牡嵘忽然觉得这事儿可能不对,可能这会儿出来的都是诈。 天边的亮色逐渐变大,各个巷子里的打斗声也越来越大,而且这条巷子里也有人进来了。 白牡嵘觉得事情不对,随即快速的起身,顺着高低不平的房顶朝着巷子的反方向快速奔去。 速度极快,踩得屋顶的瓦片都在作响,奔到巷子中央时,她蓦地翻身而下,落地之后便听到藏在房子之间缝隙里的人发出的声音。 「一会儿过去的队伍不要阻拦,都是假的。」交代一句,白牡嵘随后翻身再次回到了房顶。 藏身在缝隙里的人快速的出来,去通知其他人不能轻举妄动。 再次回到房顶,趴伏在那儿,很快的便看到下面有一个队伍经过,二十多人,而且在最中央还有一个被反绑双手头上罩了个黑口袋的人。 其余的不用看,白牡嵘只是盯着那头套黑口袋的人,就知道他不是楚郁。 无声的轻嗤,白牡嵘觉得这帮人也是挺逗的,弄来这么一个冒牌货,煳弄瞎子呢。 很快的,他们从自己眼前过去了,白牡嵘随即起身,再次回到了之前趴伏的地方继续盯着。、 天边越来越亮,乌台附近的多条街巷里打斗的异常激烈,唯独有两条巷子很安静。 往乌台那边看,朦朦胧胧之中,有禁卫军在走动,很多,还有封闭的马车,乱糟糟的。 太阳逐渐的在天边露出脸来,乌台那边的动静也更大了。禁卫军站列,很明显看起来是要出动了。 不眨眼的看着他们,过去大概两刻钟,乌台的大铁门开了。一队守卫从大铁门里出来,之后,同样一个双手被反绑头上罩着黑布的人被推了出来。 白牡嵘立即微微抬起身体看过去,盯着那个被捆绑的人,这人身形和瘦下来很多的楚郁很像。而且走路姿势也很像。 难不成,还真是要这么正大光明的把人押送走? 眼见着人被押送进了马车,白牡嵘有几分焦急,刚想起身从房顶上下来,想了想却又趴了回去。 禁卫军以及乌台守卫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押送着那一辆密闭的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刑场。 刑场上,阳武侯府的人头还都插在那里,从这个角度看着,好像一坨坨腐烂的蝙蝠,几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子腐烂的臭味儿。 眼看着禁卫军和守卫押送着马车顺着大路离开,白牡嵘不由得几分焦急。但,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存疑,既然可以在清晨时来那么一出诈和的戏,而且都是在这附近的街巷里进行的,就说明他们还是想利用这里。 她犹如壁虎一般趴在这上头,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远处,却忽然发现多个高矮不一的房顶上都有人。 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都是从哪儿来的蠢货,这时候都趴到房顶上来。可转念一想,她自己也在房顶上趴着呢。 更加的低伏身体,正好今日穿的衣服颜色很深,几乎和这房顶上的瓦片没什么区别。正好,合为一体了。 很快的,禁卫军押送的队伍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了,而且可能是那条街周边的居民都知道,所以很多出来看热闹的。 这一片工坊民居也渐渐地有人了,白牡嵘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确信自己已经和瓦片合二为一了。 就在这时,乌台大铁门再次打开了,这一次不同,出来的是一拨守卫。 那一拨守卫应当是出来换班的,大约二三十人,从大铁门出来后就各自的伸懒腰,之后勾肩搭背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微微探头,白牡嵘开始往这附近的房顶上看,这么大一会儿的功夫,好多房顶上都趴着人。房顶上都这么多,藏在暗处的必然更多。而且,都穿着暗色的衣服,谁又知道这都是谁的打手。 那拨守卫开始往这边走,边走边说笑的样子,似乎下班了都很轻松。 就在这时,乌台后方的天空上缓缓地有一个金黄色的东西升了起来,因为搭乘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的光芒,那金黄色的东西还在发光。 目标很大,第一时间便吸引了这边趴在房顶上的人的视线,白牡嵘看过去,也不由得笑出声,这风筝做的太好了。 只见天空之上,一尊佛爷在徐徐飘荡,慈眉善目,金光闪闪,真的是从天降下来的似得。 就在佛爷上天之后不过片刻,乌台四周十几条街就喧闹了起来,百姓纷纷的从家里跑出来,亲眼见到飞上天的佛爷,然后就开始跪拜。 连带着这边工坊和民居里都热闹了起来,眼见着众人纷纷而出,看见大佛爷在天上飞,就开始跪地叩拜,又大声嘟嘟囔囔祈愿,一时间这一片各个街巷里男女老少,一些小孩子甚至连裤子都没穿上。 白牡嵘暗笑,扫了一眼那边埋伏在房顶上的人都傻眼了一般往那儿看,她随后挪动身体,直接从房顶上翻了下来。 那拨从乌台走出来的守卫也停下了脚步往佛爷飞天的地方看,他们之间,有一个人站立不稳,被另外两个人分两侧抓着。头上戴着和其他守卫一样的纱帽,眼睛却根本睁不开。 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佛爷飞天,楚郁只是觉得荒谬。以前他相信佛爷有灵,但现在不信了。 就在此时,几道身影快速的出现,斜着冲进了守卫的队伍里,瞬间打破了平静。 楚郁只觉得后腰一紧,一股大力直接把他从身边那两个守卫的挟持下拽了出来。那些扮成守卫的人也迅速的回过神儿来,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器,杀气凛然。 白牡嵘一举抓住了楚郁便不再放手,且迅速的后退。不知何时把脸都蒙上的苏昀给她断后,两掌过去,挥剑的人便退出去三四米。 「撤。」人到手,白牡嵘也不想多做纠缠。而且,佛爷已经飞上天了,眼下城里必然喧闹的不得了,所以离开这里混入人群,人海战术必起作用。 苏昀也大吼一声撤退,那些夷人兵士出手狠厉,听到撤退便立即集结,为白牡嵘做拖延,随后也跟着撤退。 这边巷子奇多弯弯绕绕,百姓都跑出来跪拜佛爷,还有很多事先就埋伏起来的各路人马在其中奔走,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白牡嵘拽着不太能看得清路的楚郁于一家屠宰场的后门进去,路过诸多被捆绑起来又在嗷嗷叫的肥猪之间穿过去,又进了另外一条街巷。 这条街上也都是人,除了跪地叩拜大佛爷的的百姓,还有很多人在艰难的走动。一眼看到白牡嵘扯着脚步不稳的楚郁出现,他们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的沖了过来。 「抱紧我,走。」他无力,根本走不动。白牡嵘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边,一手抱住他的腰,然后带着他快速的从人群中挤出去。 人海战术是对拖延有用,但也拖延了自己,这个世界人们的信仰还真不是说说而已,简直疯狂。 顺着巷子之间穿梭,人满为患,老人小孩无数,闹哄哄的跪拜。房顶上人群中穿梭的人也数不胜数,如同蝗虫过境。 104、转折之点(一更) 金光闪闪的大佛爷在天上飞,晨起的太阳做背景板,他慈眉善目的看着普罗大众,简直就是从天上飘下来给他的信众指点迷津的。 看见了他,信仰他的人无不从家门跑出来跪地祈愿,皇城里但凡是能看得到的,都从家中跑了出来。街巷被占据,连在其中一条主街押送虚假楚郁的禁卫军队伍都被堵在了街上,根本是半步都走不动。 即便是有马儿在拉车,而且马儿也开始因为人太多躁动,但那些拜佛爷的百姓根本就是毫不在乎。跪在长街上连连磕头,嘴里也念念叨叨的祈愿,一时间恍若邪教现场。 不是主街的街巷里也都是人,小孩子被强迫跪在地上磕头,但总是不能一直磕,都忍不住站起来仰头看着那在天上飞的大佛爷,很好奇他到底是如何飞上天的。 白牡嵘拖拽着楚郁从两栋建筑之间的防火巷跑出来,出来之前迅速的把他的帽子还有身上的守卫外套脱掉,他几乎是睁不开眼睛,因为被阳光刺得。 而且,脸色真的是极其苍白,瘦了一大半,没有多少力气。 今日要押送他,宇文腾担心他会脱离控制,指不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从防火巷里出来,这街上仍旧都是人,而且再放眼看向街道两侧,人群之中有不少明显穿着不一的人在走动。单不说其他,就是那咕噜噜乱转到处寻找的眼睛就知他们不怀好意。 白牡嵘自然是看到他们了,不过她要穿过这条街,往主街上走。拖着楚郁出来,那些人也看到了他们,在人群中磕磕绊绊的前行,根本无法发挥自己全部的速度来。 白牡嵘拖着楚郁从一群小孩子中间经过,其中一个笨笨的险些跌倒,她还顺手扶了一下。直接进入对面的建筑之间的防火巷,虽是狭窄水沟里还有臭水,但也不阻碍。 两个人迅速的消失,后面就有人跟了进来。哪知上了另一条街,还是一样人满为患。而且这条街上堵了相当多的马车货车,一眼望不到头密密麻麻,简直人海。 朝着自己宅子的方向移动,但是真的很不容易,那飞天的大佛爷实在是太耀眼了,几乎整座城都能看得到。可能是今天的风真的很顺,大佛爷越飞越高。当然了,放线的人也是十分有技术的,那么沉重的风筝能放飞到这种程度,也是厉害。 但就是因为太厉害了,放飞太高,导致几乎全城倾巢而出观看。即便是新年,城里也没这么热闹。 「挺住了,我要拖不住你了。」楚郁在不断的往下坠,他双腿几乎是用不上力气了。 抱着她的手都在往下掉,楚郁听她说话都有些听不清楚。费力的想要站起身,但是无济于事。 把他一条手臂抬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的扛住他,这人别看瘦了一大半,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很重。 顺着几条狭窄的街巷穿过,所幸的是这几条巷子人不多,大概是这里视野不太好,无法清楚的看到飞天的大佛爷,百姓们都跑到宽敞的地方去了。 转过一条路口,白牡嵘停下脚步,忍不住大口喘气,一边扭头看着耷拉着头的楚郁,他已经昏过去了。 不知宇文腾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待回了宅子,还是得找个靠谱的大夫来给他看看。 把他又往上提了提,白牡嵘刚要走,却只见前头两个人快速跑过。跑过去后,又忽的退回来,扭头看过来,正盯着他们。 要后退已是来不及,那两个人快步奔过来,边走边抽刀。 白牡嵘只得放下楚郁,右臂一甩,一支细箭落入手中。脚下运力,她半空而起,迎上那两个人。 三人交战,白牡嵘后退躲避均极为灵活,她本是不想要人性命的,但几次锋利的剑尖划过她的要害,要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一跃而起,顺着一人头顶跃过,她单手握箭直接刺进了那人后心处。手腕运力外抽,细箭和着血被拔出,她返身奔向另一人。 那人拔剑便刺,而且出剑极快,面目兇狠,白牡嵘飞出一脚踢到剑身,靴子立刻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但那柄剑也因此而被踢开,白牡嵘寻到机会,矮身躲过他另外一拳,身体顺着他侧身闪过,直接反手将细箭刺在了他的后腰上。 那人一声痛唿,她快速拔出箭,之后又补上了一下,他才趴在地上。 两个人都一命呜唿,血顺着身子底下流出来,殷红的吓人。 白牡嵘站在原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她心头上,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后退了一步,她险些一个趔趄跌倒,看着那两具尸体下和泥土混为一体的鲜血,她一时之间只觉得噁心想吐。 「慕容。」略虚弱的声音传进耳朵,她才回过神儿来。扭头看过去,只见靠坐在墙边的楚郁正在看着她。他的眼睛通红的,和他苍白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虚弱的叫她,虽说眼睛很疼,但是他能看得到她。 「你醒过来了?快,走吧。」丢掉手里的箭,白牡嵘快步走过来,将他拖拽起来,架在自己肩膀上,然后迅速的离开此地。 「你还真的来救我了。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蹚这趟浑水么?想要利用我的人,自会出现的,我不会被关太久。」几乎半个身体都架在了她身上,楚郁没有力气却也在努力强撑。 「行了,你可别说了,这么好个机会总是不能浪费了。我从几天前就开始计划,总算是没白白出力,把你弄出来了。」他的话听着也是玄妙,但眼下没那么多时间,白牡嵘也没时间分析计较。 带着他快速的在街巷中穿梭,有时听到巷子里有人,又得匆匆的避开,这种样子被别人看到,容易出乱子。 迂迴的转圈,总算是距离自己的宅子越来越近了。终于,看见了自家宅子门口流玉和小羽站在那儿翘首环顾。一眼看到白牡嵘出现,两个人迅速的跑过来,直接把楚郁接了回去,然后迅速的朝着宅子挪去。 白牡嵘也往回走,上了台阶,便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转身看过去,是苏昀以及那些夷南兵回来了。 「都没受伤吧?」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缺少,她也不由放心了。 「只是他们几个受了些轻伤,不碍事的。」苏昀是完全无碍,只不过是有些疲累的样子。而那几个夷南兵却是一脸兴奋,即便是受伤的也一样很高兴。 「那就好,快,回去吧。」其他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眼下城里还得闹腾着呢,这几天不能出门。 回了宅子,去往第二道院子,进了卧室,楚郁已经被扶着躺在床上了。 流玉和小羽去准备热水等物品,两个丫头十分有眼力见。白牡嵘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还是有神智的。 「你瞪着大眼泡儿干嘛呢?赶紧闭上眼睛休息吧,你的眼睛都红的要碎了。我会找个靠谱的大夫来给你看看,待得时机差不多就送你出城。」在床边坐下,白牡嵘看着他,一边说道。 「我还好,只不过,见到你还真是意外。但心里又觉得,你应该会出现的,毕竟你之前说过会送我一程。」看着她,楚郁说着,很是无力,但神色是十分好的,好像放轻松了许多。 「出力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也别只顾着感谢我。今日在城里闹事的可是很多路人马,有我的人,有宋子非的人,还有宋子婳的人。除了我们这些,应当还有其他人。其实你运气挺好的,人多杂乱,正好给了我好时机。」看着他的脸,苍白无血色,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了。他的眼睛红彤彤的,有些光彩,但又与之前的光彩不同。 「这是哪里?你的秘密住处么?你与宇文玠,是不是已经分开了?」看着她,楚郁轻声的问道。 「这里是我的宅子,的确是秘密住处,宇文玠不知道,也查不到这儿来的。至于我和宇文玠,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好着呢。」看他说这些话,可没以前那股子兴奋劲儿了,好像整个人被抽空了似得。身体还是这个身体,但里面却完全不一样了。 但能保住这一条命,已是幸事,别的也强求不得了。 流玉端着热水进来,放置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把毛巾放在里面浸了水,拧干之后自动的递给了白牡嵘。 白牡嵘顺着那手巾看向流玉,「我来?」 「小姐,奴婢去厨房拿食物,小羽已经把粥煮好了。」流玉耍赖一样把手巾放到她手里,然后自己转身一熘烟跑了。 白牡嵘无言以对,拿着手巾抖了抖,然后拽过他的手擦拭。 「先这样将就将就吧,等你身体舒服些了,就好好的洗个澡,我现在都闻得到你身上那股子乌台监狱里的气味儿,熏死人。」粗略的擦拭,白牡嵘也不会做这些。只是握着他的手,那手指修长瘦削,骨节都十分的明显。手背上的血管很清晰,一根一根如此通透。 楚郁任她给自己擦拭,一边看着她,「我会尽快离开的,我不见了,太子爷必然会全城搜索。」 「还一口一个太子爷呢,你叫这三个字的时候就不觉得噁心么?全都是小人,根本不值得被尊敬。你就当十几年的真心餵了狗,往后也不要再想了。」他说起太子爷三个字时,也没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并无感觉。 楚郁只是微笑,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连瞳孔都有些微红。 把手巾扔到水盆里,白牡嵘长嘆口气,「你有什么话埋在肚子里的,就说吧。说出来,会好受许多的。」今日他从乌台出来,也没遮住眼睛,什么都看到了。刑场上的那些腐烂的人头,他不被刺激才怪呢。 楚郁缓缓抬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抽出了一条飘带来,正是之前白牡嵘给他的那根。 看着那条飘带,白牡嵘也不由深吸口气,「还留着呢,不过也没用上,所以你的眼睛才像兔子似得。闭上眼睛,一会儿吃饭叫流玉餵你,你就一直闭着眼睛吧。」 「你与宇文玠分开,之后打算如何?要回鹭阙坞么?」他没听话,只是看着她轻声问着,一边将那根飘带缠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不,我要去夷南熘达熘达,长长见识。你呢?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他之前在她的手上写了许多字,都是在告诉她不要参与进来,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做。 但如今想想他能那般说,便是心中已有了计较。她不该问的,但又不免好奇。 「能让我落脚之地。」楚郁看着她,轻声道。 他如此便是不想说出心中之言了,白牡嵘也不强迫他,转头看向门口,流玉端着饭菜过来了。 「成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吃些东西然后睡觉,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病。」白牡嵘起身欲走。 楚郁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那飘带就系在他的手腕上,那颜色衬托的他手腕极其苍白,「待我平稳落脚之时,便将你接过去。之前我便说过,如果你没处去了,就来找我,我会护你周全的。」 忽然之间的,他来了一次突如其来看起来又十分真诚的承诺,让白牡嵘不由失笑。 这话他是说过,很久之前了,玩笑一般。说她长的太好看了,没有人护着,总是会发生危险之事。 流玉端着托盘,眼睛在他们之间滴熘熘的转,她不觉得楚郁是个好的选择。若真比较起来,楚郁比不上宇文玠。 不过,这种事儿她一个小丫头又不能说些什么,只是又看向了白牡嵘,期待她会怎么回答他。 「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来处理,朋友是可以互相帮助,但又不会互帮互助一辈子,有些路还是得自己走。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会一直活的好好地,一般人无法奈我何。」拍了拍他的手,白牡嵘随后抽手离开。 105、转折之点(二更) 时近晌午,宋子非和姜率陆续带着人回来了。因为事先离开时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做伪装的,这会儿回来,大部分人都只穿着中衣,乍一看好像被谁剥光了似得。 不过,每个人的情绪都特别好,对于今天的事儿,他们都做的很是顺心。街上大乱,这整座皇城都恍若开锅了似得。从没想过,他们还能有做这种事的一天,把皇城的秩序都给扰乱了,怎么想都是觉得了不起。 流玉和小羽盘算着该做些什么饭菜来填饱这么多人的肚子,简直就是军队做饭的程度了,而且明显食材不够。 几道院子里都是人,说着今日之事,兴奋的连飢饿都忘了。 大杨和与他一同放飞风筝的几个人还没回来,白牡嵘不免几分担心。风筝太显眼,难免会被发现,若是被围堵,也不知他们几个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正担心着呢,大杨他们就回来了,白牡嵘也不由得放下了心。 几个人也是把原本穿出去的衣服都扔了,一身中衣回来,还满头大汗的,好像是去了澡堂子刚回来似得。 「没有被禁卫军看见吧?」瞧他们头髮都湿了的样子,白牡嵘不由得问道。他们应当不只是放飞了风筝那么简单,看样子好像跑了十公里。 「王妃、、、小姐放心吧,没有人发现。在有人找过去之前,我们就把风筝线切断了,大佛爷不知飞哪儿去了。」大杨习惯性的说王妃,脱口之后就觉得不对。 「不知大佛爷飞走,城里的百姓有没有去追。」百姓的虔诚真是让人嘆服。不过以前楚郁也很信仰,和那些与他有矛盾的人说话时,明里暗里的讽刺,总是提及大佛寺。不过,从此后他信仰就该崩塌了吧。 「百姓有追,但追的更多的是禁卫军。现在满城都是禁卫军,好像城门也被封锁了。」大杨抹着头上的汗,脸上留下的那道疤让他看起来很不善良。 「所以,最近咱们就老实的待着吧。有时间带人去把后面的地窖好好地开阔一下,免得忽然来人搜查,再手忙脚乱的出差错。」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出城,得被闷在这里了。 「不过,倒是今日在城里也瞧见了咱们王府的护卫。他们看起来好像只是观察了一下情况,没有参与。幸亏我躲得快,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说起这个,大杨也压低了声音。也不知怎么的,他看见谁都不觉得心惊,唯独看到彧王府的熟人觉得心惊,也大概是心虚吧。 「这么说,宇文玠回来了?」微微眯起眼睛,说起宇文玠,白牡嵘也忽然的和大杨心境相同。其实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宇文玠的,可是,这份儿心虚又是从哪儿来的? 「那就不知了。」大杨摇了摇头,他希望他没回来,这段时间都不要回来。同处一座城,怎么想着都是不舒服。 「行了,去休息吧,累的满头汗。」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她现在也亦如大杨似得,觉得不能和宇文玠同处一座城。这小子,总是出尔反尔的,与利益相关,他总是不能那么轻易放手,尽管她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利益可言。 返回第一道院子的大厅,宋子非正坐在那儿,眼睛盯着一处,明显正在发呆。 在他旁边坐下,她看了看他发呆的样子,随后摇头,「见着你妹妹了?」他回来后也没说什么,就坐在这儿没出去过。 听到白牡嵘的声音,宋子非回神儿,「看见了。」 「看你这状态,显然是很不愉快。」翘起腿,白牡嵘嘆口气,觉得他这做哥哥的也是十分憋屈了。 「的确不愉快。她逼我把阿茂交给她,这事儿不行。阿茂一旦到了她的手上,宇文腾就会出手。反而她不知道阿茂在何处,对她来说才是安全的。」宋子非摇头,他是为了宋子婳好,但是她并不领情,而且也根本意识不到楚郁若是到了她的手上,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而且她也根本保护不了楚郁。 「算了吧,哪天楚郁出城,你通知她一声。能否在离开皇城之后见面,就是他们的事儿了。」再说,宋子婳有钱,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楚郁。 转眼看向她,宋子非有那么片刻的不解,「看来,你对阿茂没有任何私心。我以为,你这般拼力气的去救他,是心中有私。」 「首富,你这话可就不厚道了。若是换成了你,我也一样会出力气的。什么事儿都往儿女情长的方向去想,很让人倒胃口。」把一件正大光明的事儿说的猥琐又龌龊。 「是我失误,想法阴暗了,抱歉。」宋子非立即道歉,态度相当之诚恳。 白牡嵘点头,「行,我接受了。对了,你还没去看楚郁吧,去瞧瞧吧,可是不成样子了。」 「算了,我与他也没什么话可说。只希望他能安全离开,我也心中无愧了。」不管怎么说,以前楚郁也是帮过他多次的。 对于宋子非如此分得清的头脑,还是佩服的,果然是商人,不会被感情影响自己。 城中一直在戒严,原本因为早上大佛爷忽然飞天的事情而闹哄哄,百姓们都想去大佛寺敬香还愿,但是皇城城门紧闭,根本无法出入。 禁卫军满城巡视,还有许多的不知名人员一队一队的在城中各个街巷之间转悠。有时见到某一处可疑的话,就会直接冲进去搜查,不管主人是否反对。 宋子非手底下的伙计换班的出去探查情况,城里的风声异常的紧,楚郁半路被劫走,估摸着宇文腾那边要疯了。 而且,姜率说他是因为知道边关军队有动向,所以才会来皇城。但这个时候,也不免让白牡嵘想起边关那里楚夫人的动向,楚震死的这么惨,死无全尸,根据楚夫人那心性,不会就此罢休的。 城里又是这个场面,不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夜过去,楚郁在前一天下午睡过去后,一直到早上还没有醒过来。 白牡嵘和宋子非商量着是不是应该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但风声太紧,也不敢随意的找大夫过来。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大夫找来后扣押在这里,待撤离皇城时再放了人家。 但这主意也是够扯的,两个人说完之后就共同闭了嘴,根本不行。 就在这时,姜率忽然开口,说他可以帮忙看看。虽说他不是大夫,但是在夷南河带兵的时间很久,和那边的夷人学了一些治疗普通病症的方法,如果白牡嵘信任他的话,他可以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白牡嵘也就同意了,随后带着姜率去了楚郁暂住的房间。 而宋子非则拒绝过去,他并不想与楚郁见面,甚至不想在以后有任何的关联。即便是宋子婳死缠烂打的嫁给了他,他也不会与他们再有瓜葛。 楚郁还在睡觉,唿吸并不是特别的平稳,蓦一时会很急促,胸腹也剧烈的起伏,看起来很吓人。 昨晚守在这里的人去休息了,白牡嵘带着姜率走到床边,共同看着那躺在床上的人,脸瘦削而苍白。 「你给看看吧,瞧他这样子,好像要死了似得。」坐在床尾,白牡嵘示意姜率快给看看。 姜率也不多话,先看了看楚郁的脸色,然后又听了听他的心跳,又拨开他的眼睛瞧瞧,最后才给他号脉。 静静的感受他的脉搏,半晌后姜率才放手,「白小姐别担心了,他没什么事儿,身体虚弱是真,但休养一下也就过来了。」他和楚震是有仇的,但对楚郁却并没有牵连仇恨之心。再说,他也实在没想到阳武侯府会出此等事情。 「那就好,我还担心宇文腾会给他吃了什么慢性毒药之类的。对了,今日城门还没开,待得城门开了的时候,姜将军你就和手底下的人先出城。」然后,她再出城。 「也好,小人会带着兄弟们在城外等着白小姐的。」姜率也同意,城里情况太复杂了,依据他多年的经验,总觉得这里不久之后就会发生一次较大的冲突,皇城的平静兴许就不再了。 就在这时,躺着的楚郁有了一些动静,姜率看了看,便转身离开了。虽说帮了忙,但是不代表他想与楚家人有任何的关系。 挪到床头,白牡嵘低头看着他,「你是有哪儿不舒服么?」 许是因为听到了白牡嵘的声音,楚郁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还是有些许红,但比昨天好多了。 看到了白牡嵘的脸,楚郁眼底的警惕也一松,随后抬起手抓住她的手,「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一夜而已,我是昨天把你抢回来的。放心吧,没过去多久。」醒来就问这事儿,白牡嵘觉得他可能是有事情急着做,不敢错过时间。 「那就好。」松了口气,楚郁边抓着她的手边嘆道。 「看来你是急着走,不过着急也没办法,现在城门都没开。」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不太清楚他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许是真的没有安全感? 楚郁倒是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缓缓地捏着她的手,随后道:「你又打算何时走?」 「你顺利出了城,我就走了。不过你一直抓着我是怎么了?觉得没力气,想要找个支点充电么?」提起自己的手,他的手还在上头,晃一晃,他的手臂也滴哩噹啷的摇摆。 看向两个人的手,楚郁也不由微笑,「倒是忘了。」话落,他也松开了自己的手。 白牡嵘一副不太理解他的样子,但也并不计较,他大概是心里有应激创伤。 「你能联繫到小婳么?」看着她,楚郁问道。 「应当是能。不过为了你和她的安全,你们俩还是不要碰面的好。宇文腾必然会盯着她,你俩见面,等于一同去送死。」他也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不是你所想的,应该会有人和她联繫,我需要知道。」楚郁反而微笑,解释道。 「我怎么想的?你才是奇怪,还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兄弟,你这么敏感可不行。」白牡嵘微微眯起眼睛,他话里有话的样子,真是让她不太习惯。 「好,是我的错。」看她不太乐意的架势,楚郁立即便改了口道歉,微笑依旧在,他的眼睛漆黑的,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洞。 白牡嵘歪头看着他,最后只是无奈失笑,他真是变了,和他说话都不如以前那般顺心了。那时虽说她也没什么好话,但是他都能接上,而且很开心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 看她不说话,楚郁也微微垂下了眼睛,苍白的脸莫名的透出几分阴郁来。虽说只是一瞬的感觉,但也让白牡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说真的,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安,白牡嵘都觉得这房间里窜过一股凉风,她后颈都起鸡皮疙瘩了。 转身,她坐在床边,看了看他,「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做?可以的话,我帮忙,免费的不收钱。」 听到她说话,楚郁才转脸看向她,黑色的眼睛依旧深不见底。 「我只是不由想起家人未入土为安,头颅在接受风吹雨淋酷日曝晒,尸身也不知被扔到何处。」似乎是因为想起从乌台大铁门出来后看到了阳武侯府的那些头颅,他的眼圈也随即变红。 说起这个,白牡嵘也不由嘆气,她是理解他的。父母亲人的头颅被挂在那儿很久,腐烂发臭,他从里面出来后亲眼所见,又怎能不惦记。这古代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那都死无全尸了,还哪儿来的入土为安。 「现在那里必定戒严,去了就是狼入虎口,谁都不能去。」尽管如此,但白牡嵘还是较为残忍的说出事实来,她也不敢去。 楚郁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明白的。 再次长嘆口气,白牡嵘抬手把他搂过来拍了拍他后背,全无办法的。 楚郁也微微低头,伸出双臂抱紧了她。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处温暖柔软之地,世上再无此处。 106、各奔东西(一更) 皇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连续下了两天,天空阴沉,简直像变脸了似得。 这两天里,有一拨人来检查了,这附近的宅子都搜查了一遍。有一些宅子是空的,荒芜了很久,都被检查了一遍。 而这宅子,成功的逃过了搜查,因为在外面的探子看到了有人在朝着这边搜查,迅速的回来通知。 只留下了宋子非的一个伙计还有流玉塞大了自己的肚子伪装成了孕妇在宅子里应对,因为之前这里的确是待过很多的人,其实很轻易的能看到痕迹。但或许是老天的配合,那些人来时天上的雨简直就是瓢泼一般,将地上的那些痕迹都洗刷掉了。 两个人扮作有些小钱的夫妻,成功的骗过了前来搜查的人。他们把三道院子还有仓库都检查了一遍,除了看到了储藏了很多的粮食之外,也没检查到什么可疑之处。 不过,其实就这两个夫妻储藏了那么多粮食也是很奇怪的,但大雨倾盆,他们也没来得及追问那么多,又冒着雨离开了。 直至这帮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藏在地窖里的人才出来。 楚郁能够自己行动,只不过真的是清瘦的不得了,身上青色的长衫都飘飘悠悠的,如果不是头还在,真以为衣服里遮盖着的是竹竿。 而且也是因为这一次的躲避,楚郁和宋子非见面了。两个人独自的站在地窖的某一角,其他人则都避开,可是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出来后,撑着伞,上头的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伞都要被敲破了。 白牡嵘看着走在前面的楚郁,喷溅在地上的雨水都浸湿了他的衣摆,但他好像没什么知觉似得。 「看样子,你们俩是得谈一谈了。」刚刚明明就是有话说,但鑑于人太多,俩人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嗯。」宋子非走在她旁边,点了点头。 白牡嵘只是笑,「去吧。不过,你妹妹知道了楚郁在这儿,非得过来不可。咱们得随时做好准备撤离,虽说城门开了,但想出城也不是很容易。」虽说刚搜查过一拨这里暂时安全,可宋子婳必然得来,宇文腾肯定会盯着她的。 「好,尽快收拾吧,总是不能被他们拖了后腿。」宋子非担心自己和白牡嵘被牵连,鑑于商人的敏感取捨,认为为了楚郁和宋子婳,并不值得搭上性命。 白牡嵘失笑,抬手冲着宋子非竖起大拇指,「首富就是首富。」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去了楚郁暂住的房间,白牡嵘站在外面撑伞看了一会儿,就也离开了。 不知这俩人会说什么,但宋子非是真的分得清情况,他不想做的事儿,说出花儿来他也不会做。 而这边,她就开始与姜率商量着大家出城的事儿,这两天城门开了,但是出入检查十分严格。满城都是搜查的禁卫军,但凡有可疑的都被扣押。 但,又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为了楚郁联繫了宋子婳。她知道楚郁和自己联繫,然后就发疯了一般,没办法,最后还是告知了她地点。 姜率认为自己的兄弟样貌普通,身上又没带任何会引起他人误会的兵器等等,出城应该会容易。只不过,他们么决不能成群结队的走,因为只要聚在一起就会发现他们样貌有些相似,与北边的这些普通人样貌有很大的差距,那样反而危险了。 白牡嵘想了想,随后将苏昀找了过来,要他把自己那几个聪明机灵的外孙叫来,得先把金刚送出城去。 苏昀没有立即答应,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会叫他们想办法。一些小孩子,出城总是会相较于成年人容易的多。 之后他就走了,白牡嵘却莫名的觉得苏昀好像是不太想她出城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宅子里,虽说不是王府,但还是在皇城。 她这会儿要将金刚送出去,就代表是要准备出城了,苏昀听到这个消息,好像一时之间有些吓到了似得。 唉,成事在天吧,她已经尽力了。 不知怎的,过去没几天,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老了很多岁似得。难怪有一夜白头的人,就是被愁得。 雨一直在下,很大的那种,院子里都成了水池,雨水哗啦啦的往低处流,能养鱼了。 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大门忽然被敲响,在门口守着的夷南兵立即起身,先顺着门缝往外看了看,之后才放下门栓开了门。 先进来的是自己人,是宋子非手底下的伙计,而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披着一身蓑衣,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流。 那几个人快速的踩着满是水的院子走进来,第一个人脚步匆忙的好像要飞起来,院子里的水也被踩得飞溅。 都不用把帽子摘下来,白牡嵘就知道是谁,穿着蓑衣还像纸片似得,就是宋子婳。 她直奔站在门口的白牡嵘走过来,然后一把掀掉头上的帽子,那张脸冷漠无情又咄咄逼人,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 「茂哥哥呢?」盯着白牡嵘,她问,然后下一刻就要进来。、 白牡嵘直接抬起一条腿来蹬在了门框上,双臂环胸,她活像街边混混。 「满身都是雨水就往房间里面走,你家没教过你礼仪么?楚郁在后面,进去的时候注意礼仪。」反手用大拇指比了比方向,一边教训道。 宋子婳盯着她,冷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没礼貌的臭丫头。」和宋子非相比差远了,简直是没一点相似之处,最起码的家教都没得。 宋子婳去了后院,几乎是没过五分钟,就听到了特别大声的吵闹。 白牡嵘和姜率走到这主厅的后屋,打开了封闭的窗户,然后便看到了第二道院子里站满了宋子非的人。宋子婳带来的人也站在那儿和他们对峙的样子,而宋子婳和宋子非兄妹俩则就在正厅门口那儿争吵。 宋子婳简直就是嘴炮max,说话时噼里啪啦速度极快,感觉宋子非基本插不上嘴。 而且,说着说着她就要动手的架势,推了宋子非几把。 白牡嵘不由唏嘘,这是什么妹妹?她若是自己有弟妹,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非得揍得鼻孔窜血不可。 宋子婳喊叫的无非就斥责宋子非多管闲事,这个时候冒出来,是假情假意诸如此类的。 宋子非说了几句话,但都被宋子婳的声音给压下去了,就像蚊子叫。 姜率不由摇头,很难想像宋子非那么谦逊有礼的一个人,会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白牡嵘则觉得宋子婳无可救药,不讲道理的那种,根本不听别人说话,甚至连思考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一意孤行,陷入自己的想法之中,然后敌视外界。 嘆口气,真是替宋子非憋屈,原本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口才必然了得。当下却被宋子婳逼得步步后退,一句话都不说了。 最后,以宋子非拂袖而去收场,宋子婳则转身进了卧室,显然是去看楚郁了。 很快的,宋子非回来了,走过来时没有撑伞,他脸上身上都是雨水。 白牡嵘将挂在椅背上的手巾抽过来递给他,一边似笑非笑,「真是长见识了,你一个兄长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绝无仅有了。」 「不管他们了,她说要将阿茂带走,看阿茂自己的意愿吧。」宋子非劝阻的是这个,如果宋子婳带着楚郁,肯定无法活着离开皇城。 「楚郁若是也愿意,咱们也没法阻拦,显然他们是一路的。」而她和宋子非是一路,各自站在了他们兄妹的阵营里,莫名分队。 「咱们也尽快离开吧,这城里待不下去了。」宋子非嘆口气,若不是决定要和白牡嵘一同去夷南,兴许他也在前几日就走了,因为一直很担心路上会生出什么变故,在一起人多势众,总是能好处理一些。 白牡嵘颌首,该做的都做了,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宋子婳和楚郁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她带来的人守在门口,任何人都别想接近的样子。 直至接近傍晚时,雨势小了很多,宋子婳才从楚郁那儿出来。 宋子婳直接就离开了,可以说是气势汹汹,一副谁都别惹她的样子,看得人倒胃口。 而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找白牡嵘,说是楚郁叫她过去有话说。 和宋子非对视了一眼,他们俩刚刚有过商谈,差不多猜测到了一些。 撑伞去往第三道院子,楚郁正坐在正厅里,瘦削的身影显得极其孤单。随意捆绑在脑后的黑髮,衬托的他的脸也十分苍白。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进屋之后收了伞,白牡嵘便站在了那儿,没有再走近一步。 看着她,楚郁随后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们今日便出城吧,越快越好。」垂眸看着她,楚郁说道。 缓缓地眨眼,白牡嵘心中有了些许计较,「好吧,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不说他,看宋子婳那模样,简直要把所有碍眼的人都宰了。那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就在身边,他又岂会选择做一张白纸。 楚郁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 抬起双臂,他缓缓的抱住了她,拥紧,一边微微垂首贴近她的耳朵,「希望我能早日去找你,必会给你一个安全又无忧的天地。你、、、能等我么?」 眼睛就在他肩膀处,白牡嵘盯着正厅里某一处,想了一遍他说的话,然后她就笑了。 抬手抱住他后背,她动手拍了拍,「白姐要自寻天地去了,天大地大,落脚地也很多,白姐会管理好自己的。倒是你,别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害了自己。」 听她教诲,楚郁只是无声的笑,最后收紧了一下手臂,才放开她。 抬头看着他的脸,白牡嵘最后点了点头,便再次拿起伞快步离开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苏昀也回来了,而且告知白牡嵘要动身的话现在就可以,他那几个宝贝外孙都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时机正好,白牡嵘也决定出发,赶在城门上钥时,得出城一部分。 姜率手底下的人样貌较为特殊,所以先出城一半。宋子非也留下自己一半的伙计协助那些夷南兵,而他要带着白牡嵘出城,因为有商行队伍做幌子,带着太多男人怕是会引起误会,但带着女人则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各自乔装,流玉和小羽扮成丫鬟,白牡嵘则换上了有色彩的女装,又把长发盘了起来,装扮成和宋子非有关系的女人。 各自准备行动,金刚则先行离开了宅子,冒着小雨,苏昀的外孙们都准备好了,就等在外面的巷子深处。 苏昀要跟着自己的外孙一同出城,其实他这个残疾人的模样,稍稍打扮一下就像乞丐,则是相当容易的。 待夜色较为浓重时,各自都准备好了,白牡嵘和宋子非上了马车,一些伙计和夷南兵组成了商铺劳工的模样,押送着刚刚从某个商铺仓库里送过来的粮食。因为担心雨淋,还敬业的在上面盖了油布。拉车的马儿被淋得毛一缕一缕,踩踏着泥泞的地面躁动不安。 直至离开,楚郁都没有出现,待得明早全部离开之后,这宅子就剩下他自己了。 虽不知他今日和宋子婳说了些什么,但总是有自己的计划。都是成年人,谁也无法意图要扭转些什么,他又不是木偶。 道不同不相为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她和宋子非是志同道合,所以现在一路走。到了无法志同道合的那一天,也是要平静的分道扬镳。 出城,检查果然是很严格,在还没到城门时,禁卫军就过来检查了。 还在下着小雨,空气寒冷而潮湿,禁卫军将所有拉货的货车还有载人的马车都打开了。 宋子非与白牡嵘还有流玉小雨两个丫头都接受了检查,认真确认了他们的脸,之后又认真检查了宋子非的名牒以及通商身份的官文,又在那些伙计中抽查了几个看起来长得不太像好人的名牒,确认无误后,才放他们通行。 那些粮食都被雨淋了,如果那种货真是要拿去卖的,得赔的内裤都搭上。 不过,这种情况下,谁都是敢怒不敢言,能放行就已经是大恩了。 队伍驶出了城门,城外也有禁卫军在骑马巡视,隔一段路就得避让到路边让他们过去,马蹄声很急,也听得人不由心惊。 马车里只有一盏小油灯挂在一角,随着马车的前行而光线晃动,使得所有人的脸都异常的紧张。 出了城,她也没觉得轻松,因为还有一部分人没出来呢。要在之前定下的地点等待,明日傍晚若他们还没过来,她就得再返回去了,决不能把他们就此扔在那里。 楚郁今日的表现,还有城里禁卫军紧张的巡查,都表明城内势态越来越坏。 「别担心了,眼下这城里也没人会认出姜将军来,只要那些夷南兵不聚在一起成群结队,就肯定能安全出城。」宋子非要自己留下的那群伙计把夷南兵分开,然后带着他们出城,不会出问题的。 「唉,怎么能不担心。千里迢迢的跑到皇城来找我,我必然得负责任才是。」白牡嵘摇头,自动扛到肩头上的责任。 「你救过他们,他们要报恩,这也是人之常情。当然了,他们是有良心的人。」没良心的人才不会想着报恩两个字呢。 白牡嵘点点头,「那倒是,充满了热情,所以才更应该活着。」担心会出危险。 「等明日汇合吧。」宋子非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是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一股子将帅的气息,让他都开始佩服了。 马车在夜色中前行,终于在走出三四里地之后,不再碰到禁卫军的巡视队伍了。马蹄声车轮声和着雨声更明显了,一切都被雨夜所盖住,这个黑夜沉闷而又嘈杂。 没人知道的是,就在这个夜里,大批兵马由西南的方向朝着皇城靠拢而来,黑压压的马蹄声震天,遇神杀神。各个城门关闭紧锁,信兵寻小路飞奔向皇城。 107、各奔东西(二更) 直至后半夜,队伍才抵达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这一辆马车以及一部分人留下,剩下的将近十人押送着被雨水淋湿的货车继续前行。 眼下不确定各地城池情况如何,这些货物如果能运到就近的城里宋家商行便也罢了。如果各地城池情况不好,那些粮食就送给附近的村民。本来也是用来做遮掩的粮食,并非是上等的货,无偿送出去,亏损也不会很大。 宋子非大部分的生意都转到了南方,皇城这里也几乎是没剩下什么了。而且,似乎是商人天生敏感,早就觉得自己在北方财路不会太广,便也放弃了。 而正因为此,宋子婳直接就使小动作以最快的速度抢了宋子非在北方的生意,她也不管是否盈利,抢到手里才是她的目的。 黑咕隆咚之中,看着那几个伙计押送着货车离开,伴随着刷刷刷的雨声,不过片刻他们的声音就彻底被盖住了,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连绵不绝的小雨。 在官道一侧某个小山头上停留,汇合的地点就是这里。这山头的树木很多,极其茂盛,下了太多的雨,走在其中树上的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掉,从头到脚立即湿透。 擦掉脸上的雨水,白牡嵘也是心情糟糕到极点,难得碰到这种天气,莫名其妙的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在山中也无法撑伞,大家全部接受了雨水的洗礼,最后终于上了山头。 夷南兵有自己在雨中安身的法子,因为夷南那一片地区一年中有几个月雨水频繁,几乎每天都下雨,所以他们极其适应雨水。 简单的在山头后身截了几棵树来,较为粗壮的铺在地上,还距离地面有一些距离。而较细的树枝带着叶子则搭在了上面,借用四周的大树,这一片避雨的小屋很快就做出来了。 全身湿透,不过越是淋雨就越湿,大家都跟落汤鸡似得。 躲进了避雨的小屋,上面树枝层层叠叠,虽是低矮,但是直接坐在下面的木头上,却没有雨水再落下来。 大家都坐在这里躲雨,全部围在一起,倒是也没那么冷了。 小羽和流玉俩人靠在一起,虽说被淋得头髮都粘在了脸上,但是心情都不错,因为从那座城里出来了。 那座城虽是繁华,可太危险了,说不准何时就得死于非命。 「困了就睡一会儿,外面的人挡着风,不会太冷的。」白牡嵘说了一句,然后示意她们俩可以靠在她身上,反正她也不会睡觉。 两个丫头摇了摇头,激动劲儿还没过呢,也睡不着。 「听这雨声,真是无端的让人心里焦躁。」白牡嵘用手指擦了擦从头髮里流到脸上的雨水,一边嘆道。 「白小姐,夷南也经常下雨的。再过一个月,夷南几乎每天都会下雨。不过,来得快去的也快。」一个夷南兵忽然发声,很明显白牡嵘不了解夷南的天气。 「那夷南的天气肯定是很温暖,不似这里凉冰冰。南方的雨季我也见识过一些的,还是能忍受的。」白牡嵘觉得南方的雨和北方的雨是不一样的。 「因为雨水多,所以山中物产才会十分丰富。」宋子非了解的果然是这方面。 「那山里毒虫野兽是不是也很多?」白牡嵘问道。 「没错。所以,当地人上山时,都会带着刀箭还有应急的药。」夷南兵认证道。 「果真是物产丰富。首富到了那里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有人聚居的地方,可不敢乱跑。」身体弱,又没有武功,进山不就是餵了野兽。 宋子非不语,他也没打算要以身试险,不管有多难的事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几乎是接近清晨了,雨好像也小了很多,因为声音没那么大了。避雨的地方倒是一直没漏雨,因为上头的树枝有斜度,掉下来的雨水都流向了两侧。 流玉和小羽俩人靠在一块,不知何时迷迷煳煳的睡着了。白牡嵘和宋子非坐在一起,不时的说一些关于到了夷南之后的计划,夷南兵听着也跟着说几句,他们最了解自己家乡。 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忽然之间,听到远处有一些声音。大家立即闭了嘴,然后竖起耳朵倾听。 是有声音,呈迴旋的方式在山中转了几圈,然后才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马蹄声。」听了一会儿,白牡嵘说道。 两个夷南兵迅速的起身,猫着腰,在树丛之间穿梭而过,没发出任何较大的声音,直接熘到了山下。 他们身形矮小,又生长在夷南那多山的地方,野兽毒虫多样,他们也练就出了在山中前行无声的本事。 白牡嵘也从避雨的小屋里走出来,站到了山头边缘往下看,树木葱郁,官道又在下面,其实根本看不清。 很快的,群马飞奔的声音更清晰了,好似山林都在动盪,震得树上积存的雨水都在往下掉。 终于,群马从这山下的官道上急速而过,其实这种黑夜里还有细雨绵绵,根本看不清楚。 明显是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的,不知是哪一个队伍,根据马蹄声来判断的话,不少于百人。 很快的,熘到山下观察的夷南兵又回来了,他们也没看清楚是哪个队伍。当然了,他们对皇城这边的兵马并不是很熟悉,即便是看清了也认不出来是谁。 不过,人数确实是不少,和白牡嵘的推测没有太大的出入。 「行,我知道了,去歇着吧。」今晚就出城是对的,皇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就是苦了那满城的百姓了,飞天的大佛爷刚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希望,但哪知那都是假的,至此后,不知得多少人信仰崩塌。 果不其然,从第一批兵马从这官道上经过之后,一直到清晨天色变亮,共有四五队快马疾驰而过,都是朝着皇城而去的。 不知是哪里的兵马,衣着都是不一样的,让人难以区分。 大梁各地要塞地区都有兵马驻扎,而且军队番号必然是不同的。如楚震就是玄甲军,旗帜都很特殊。 夷南军也有自己的旗帜,带着浓重的夷南色彩。可是这一晚从官道上过去的队伍都没有旗帜,根本不知从哪儿来的。 天色亮了,绵绵细雨也停了,但太阳仍旧没出来,天空是阴沉的。 在避雨小屋躲了一夜,身上的衣服都用体温烘干了,所幸的是天亮了温度就上来了,大家倒是都没觉得不舒服。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开了,留在城里的人也该陆续的出来了,夷南军和宋子非的伙计交替着下山在官道附近藏身,等待着从城里出来汇合的人。 终于,在不久之后,有两个人便出现了。一个又高又壮像是什么巨兽,另一个一瘸一拐像个乞丐。这二人组在官道上不快不慢的前行,遇到人时就躲进山里,没人时再继续走,这会儿终于到了集合地了。 两个人上山,金刚真的是丛林破坏者,因为长得太高了,往山上走树枝很容易打到他。他就条件反射的伸手把树枝都折断,当真是勐兽。 苏昀则聪明的走在他后面,道路通畅。 这两个人汇合了,白牡嵘也很欣慰,金刚是最不容易出城的,长得太显眼了。 不过,苏昀的外孙们真是有法子,能成功的把金刚运出来。其实都不用问太多,只是闻到金刚身上的那股子腐肉味儿,就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出城来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晌午,便有几拨人成功汇合了过来。大杨是和几个夷南军共同过来的,见到白牡嵘之后,他便向她禀报,说是城里情况不太好。在他们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巡逻的禁卫军忽然都快马冲进了城里,好像是城里某一处发生了情况。 终于,在临近傍晚时,最后一拨人抵达了汇合地,是姜率和宋子非的几个伙计。他们是最晚出城的,城里闹哄哄的,百姓家门紧闭,商铺也都关了门。满街都是快马前行的禁卫军,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军队。 虽说不确定接下来皇城的情况会恶化到什么程度,但人员已聚齐,那么便要启程了。 姜率和夷南军来皇城时走的就不是官道,所以眼下返回夷南,也可以继续走山路,还较为安全。 但,这么多人,以军队行军那种强度根本就不行,所以宋子非也提前有准备,在临近这里的城池就有补给地点。而且,之前白牡嵘托他运出来的钱也都在那儿。、 既然如此,当下立断,前往附近的城池内。 夜色再次暗下来,大队人马在官道上行进,没过去多久,就再次听到群马飞奔的声音。众人有序的进入官道两侧的山中躲避,然后静静地等着群马过去。 这一次,人马真的是很多,群马飞奔,地面都在颤抖似得。 众人屏息,尽力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光线幽暗之下,那些飞奔的马儿也像暗夜中的怪物一样。 将近一刻钟,全部的队伍才消失在官道远处。躲避的众人走出来,汇聚一处,姜率便忽然开了口,「白小姐,我看刚刚过去的队伍,好像是玄甲军。」毕竟相处的好几年,对于他们是很熟悉的。 「玄甲军?如果是他们的话,皇城怕是要守不住了。」白牡嵘摇了摇头,应该是大梁最繁华的城池了吧,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走吧。」宋子非并不觉得可惜,而且,越早远离越清净,那些一心想送死的人,就随他们吧。 没有再说什么,众人继续前行,这附近临近的城池不过是几里地,但若是从官道上下去的话得走很远。大家直接从山中取近路,在过了半夜时,便抵达了城前。 城墙破旧,外面的护城河就像烂水沟,宋子非的伙计在前带路,很轻易的顺着城墙某一处破烂的地方进了城。 城里静悄悄,狗都不叫的那种安静,而且四处破烂,简直像一座废墟。 没有进入城里宋家的商行,而是去了城郊的宋家仓库。这里地皮便宜,仓库极大,但里面并没有太多的东西。 昨晚先行过来的人都在这儿,在仓库里也布置好了一切,众人也能够歇一歇了。 白牡嵘的钱也藏在这里,十几箱子值钱的物件,吃一辈子完全不成问题。 大杨和金刚将那十几箱子财物整理了一下,接下来出发便要带走。流玉和小羽也跟着忙碌,难掩兴奋。 连皇城都要不保了,尽早离开是对的,在一个外人都无法接近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安全不受侵扰。 和他们兴奋期待的模样相反,白牡嵘却是显得有些忧心。 在皇城待了很久,最终那里结局如何,她总是免不了想要去看一看。 还有楚郁和宋子婳,不知能不能成功的出来。乱马争斗,不知得死多少无辜的人。 兀自思虑着这些,她独自站在一处,持续了许久的独自思考,姜率在注意了她一会儿之后,不由得走了过来。 「白小姐,你是在想皇城里的情况吗么?」他问道。 「嗯,玄甲军过去了,的确是让人不得不好奇。」玄甲军可不是带着善意去的。 「其实,小人也好奇。玄甲军的战力,小人认为能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姜率也是好奇的。 「那咱们俩回去看看?」白牡嵘歪头看着他,一边问道。 姜率随后就笑了,然后点头,「小人其实正有此意。」那种心痒难耐之感,别人是感受不到的。 「走吧,咱俩也早去早回。」白牡嵘扬了扬下颌,俩人是一拍即合。 「还是得带上一些兄弟才行,其余的兄弟可以先与宋掌柜的返回夷南,而且白小姐尽管放心,只要有咱们的兄弟在,宋掌柜出入夷南不成问题。」姜率倒是不担心自己,担心遇到突发情况,无法为白牡嵘脱身。 「成,我去和首富说一声。」白牡嵘立即同意。 与宋子非说了情况,他虽是没反对,但也还是嘱咐她不要进城,在外看看热闹就算了。 他会一路慢行等着她的,毕竟她算是他进驻夷南的牵线人,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 没有再多说,白牡嵘痛快的和姜率以及十几个夷南兵离开了这破城,此时天都要亮了。 连续两晚没怎么休息,白牡嵘倒是也没觉得如何,这身体比想像的要结实的多。 一路步行,取山中近路,在翌日久违的太阳跳到天上的时候,他们也重新靠近了皇城。 远远地,那座城就出现在视线之中,而且,连绵的城墙上正在冒烟,朝着天空裊裊升腾。 「这是城里着火了,还是在发射狼烟信号弹?」没敢上官道,他们一行人直接藏到了一座山头上。山头有一处凸出之地,站在那里正好瞧得见皇城西南侧的城墙。城墙连绵出去很远,是这座城最为强大的隔断。 「是信号烟,看来当真情况紧急。」姜率连眼睛都不捨得眨,瞧那信号烟升腾起的状态,差不多就能判断出是城内哪个方向出事了。 「将军,白小姐,你们快看,那城门破了。」一个爬到树上的夷南军忽然喊道。 两个人也立即转移方向,踩到树干上往皇城的方向看,那是南城门,城外护城河的吊桥都吊起来了,可是没什么用。 护城河里也有人,城门口也有人,密密麻麻缠斗一起,就像争抢地盘而在打斗的蚂蚁。 高大的城门确实已开,而且还能瞧见城楼上有弓箭手在射箭。城内城外共同发生战事,这也算是里应外合之计。 很快的,高高的城墙上出现了很大的如同大炮似得武器,搭在城垛之上,远看像蹲了一头黑熊似得。 下一刻,那武器也得到了重用,从里面滚出来巨石,直接砸到了城下。 有如此重型武器,实在是没想到,城中禁卫军也的确是不容小觑。 再看城外,已经乱成了一片,投下的巨石其实是无差别攻击,它又没长眼睛能分辨出哪里是自己人哪里是外人。 吊起来的护城河也不知怎的嘁哧咔嚓的又落了下来,也就在此刻,城门内一股大队涌出来,出了城门后便有一批人直接背卧马背,朝着城墙上放箭。 这种战术实在惊人,在城墙上投放巨石的禁卫军被利箭贯穿,那大型的兵器也倾斜不听使唤。 也就是趁着这股子气势,从城内出来的人上了护城河,这就算是已经成功离开皇城了。 但就在他们从护城河下来时,对面官道上也出现了另外一拨人马,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在这山头上看不清楚,白牡嵘直接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树冠上。细细的树枝晃动,她身体几乎全贴在树枝上,眯着眼睛仔细看那官道上拦路的人马。 人太多了,密密麻麻,也没有旗帜,根本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但,视线在人群中逐渐的寻找,大概真的是因为阳光的关系,全部都骑在马背上的某一个人的侧脸反射着阳光,就像反光板似得,极为耀眼。 这个世界上,她所认识的长得这么白的,只有一个了。 108、乱战(一更) 白牡嵘可以确认,她看到的那个白的能当反光板的人是宇文玠,他太扎眼了,千军万马之间,还是能够很快的找到他。 趴在树冠上,白牡嵘倒是没想到宇文玠会在城外围堵。他应该是不希望楚郁回边关的吧,他是楚震的弟弟,很容易号召起玄甲军。所以,最初楚郁被关在乌台,以及后来宇文腾要抢夺把楚郁幽禁起来,他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而他急匆匆的离开皇城,不知是因为什么,这让她很费解。他大本营在哪儿,目前来说也是未知,秘密。 大梁很大,地域辽阔,他在哪儿设置的大本营,连东南西北行走这么多年的宋子非都不知道,也是神奇了。 这会儿回来,他应当是想阻止楚郁吧,皇城里必然是不成样子了,坐在皇宫里的猪猪侠也不知在做什么。 也就在她只是思考了这么一会儿之后,城内再次涌出一大队人马来。各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盔甲在身,正是禁卫军。 而且那之中有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人,虽是距离很远,但根据那盔甲的颜色以及骑在马背上不太稳当的架势,看得出是宇文腾。 城墙上,弓箭手再次齐聚,从这个地方看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弓箭手简直就是一字排开,拉弓撑箭对准了护城河对面的人马。 当下,从城外护城河以及官道上一共是三方人马,表面上看起来应当是中间的被前后堵截了。但实际上,在这个方位来看,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城门口和官道上的两个队伍,未必是一伙儿的。 姜率也站在某一根树枝上,因为有些重量,所以那树枝看起来好像悬悬欲折。 「楚夫人也在。」姜率更快的在玄甲军里找到了他熟悉的人,在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他自然了解。 循着姜率所指的方向,白牡嵘看过去,果然,一身男装的楚夫人就在其中。她身边就是楚郁,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其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觉得,接下来会如何?」白牡嵘不眨眼睛的看着,城内有几个地方在冒烟,那种烟气看起来就不是传递信号的狼烟,而是某几个地方着火了。 「如果两方夹攻,玄甲军是出不去的。」姜率如是道。 「那就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出去了。如果都死在这城外,前几天费力的把他救出来,还真是多此一举。」完全不值得。楚郁已经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他在第一次偷偷去往边关时,说不准就和楚夫人有多种计划做后备方案。 只不过,即便如此,但阳武侯府全部被屠杀,也应当是他们没想到的吧。 「楚家人,是境遇悽惨,但又同情不起。」姜率还是这个想法,而且也不掩饰,尽管前几天他还协助白牡嵘救出了楚郁。 白牡嵘只是笑笑,话也不能这么说,阳武侯府的遭遇的确是值得同情的。但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其实各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局外人说什么是无关痛痒。 两个人正在交流时,城墙上忽然放箭,护城桥以及官道上的队伍都动了起来,战马发出嘶鸣的声音,立即乱了套。 城墙上的箭简直如下雨一样密密麻麻,而随着护城河上的玄甲军强行沖卡时,堵在外围的队伍也开始后退。但后退只是假象,而是散开队形,将冲过来的队伍围堵了起来。 城门口的禁卫军也在这时追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乱箭之中,三个队伍随即混乱的打在了一起。 兴许是因为面积有限,所以在这远处看着显得特别的拥挤以及混乱,除了禁卫军穿着铠甲之外,其余两个队伍的衣服颜色都是暗色的,根本就分不清。 白牡嵘寻到宇文玠,也只是因为他的肤色,在人群之中若隐若现。 乱箭更甚,和之前的巨石打压套路差不多,白牡嵘认为这种行为是最蠢的了,因为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而且,打马围杀冲出去的只是禁卫军,那穿着一身银色盔甲的宇文腾则仍旧在城门口附近,显然是不准备与禁卫军同进退。 两方围堵,玄甲军真的是发疯了一样。不只是人,还有战马。他们的战马极具攻击性,嘶鸣声都盖过了厮杀。 血腥之战,城内烟气沖天,那一座繁华而悠久的古城,必然是经歷了很多场大大小小的战争。今日,又是一场浩劫。 以为是两方围堵一方,但谁又想得到,在三方队伍都融合一起厮杀时,反而是互相攻击。 禁卫军在攻击宇文玠的护卫,又兼攻击玄甲军。而玄甲军也在奋力的要突破宇文玠的护卫的围堵,这才是无差别攻击。 这场面混乱而又血腥,在这小山头上看着,白牡嵘的手心都流汗了。 从城门里再次涌出来很多的兵马来,不是禁卫军的穿着,不知是哪个军队。 战场在逐渐的朝着官道挪移,那紧急被放下来的护城桥看起来都要碎了。 城墙上的乱箭越过了护城河,穿破空气时发出刷刷的声响,就如那几天下的很急的大雨。 白牡嵘和姜率转移到了别的树上,因为战场的移动,他们也不得不改变方向。 「白小姐,你快看,禁卫军的箭阵出城了。」姜率忽然看到城门处又有快马奔出来,骑在马背上的兵士背着箭篓背着长弓,另一条臂膀上则挂着盾牌,装束统一。 看过去,白牡嵘也不由得眯起眼睛,再往山下看,打斗的战场已经快要挪到这边来了。而再往皇城那边看,战场所过之处,满地都是血和尸体。还有一些马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箭,死不瞑目。 禁卫军的箭阵到来,最大化的占据了官道,一字排开,然后上盾牌,搭起将近两米高。 锋利的箭矢则顺着盾牌的各角之间的缝隙钻出来,只听得一声令下,当真是万箭齐发。 混战的三方队伍立即放弃互相攻击,而是躲避飞来的箭矢。其实原本可以向后撤的,毕竟官道是很长的。但很明显宇文玠并不想要楚郁和玄甲军离开,所以拼了命的挡住后退的路。 在这山头上看,箭矢密密麻麻,简直就是蝗灾。人就像面口袋一样一个一个被射中,然后倒在了地上。 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也不知怎的,阳光的颜色都血红的,似乎是在和地面上的那些血互相辉映。 白牡嵘也并非是故意,只是在无意识中,在纷乱的人群中寻找宇文玠。 所站的位置以及人多的原因,根本就找不见宇文玠的影子了。 从树上蹦下来,白牡嵘便朝着山下移动。姜率以及那几个夷南兵立即跟上,很快就下了半山。 他们的战线已经拉到了山里,在这半山处就能看得到下面激烈的厮斗。 稍稍绕远一些,绕到了宇文玠的护卫所设下的围堵墙壁,眼睛快速转动,除了能看到那些飞出来的箭矢之外,就是护卫的身影了,根本没找到宇文玠。 这小子该不会被流箭射成刺猬了吧,这种乱斗,一着不慎就得被踩死。 观望了一会儿,白牡嵘觉得这个视角不利于观看,她挥手示意姜率他们进山里等着,她则右手一甩将藏在袖子里的细箭握在手里,然后顺着官道另一侧的边缘就熘了过去。 她速度很快,几乎是有人发觉时,她已经过去了。 宇文玠的护卫她虽说并不是都认识,但穿的衣服是熟悉的,这般走近了之后,就能认出来。玄甲军虽也是暗色的劲装,但是不同的。 即便箭雨沖刷,但这后方玄甲军仍旧在奋力突破,前进之时都踩得到地上的尸体。她闯进来,立即遭到了攻击,尽管那玄甲军可能都不认识她。 她也立即还击,然后将手下败将做支撑,直接翻越了过去。 在其中穿梭了许久,箭矢也数次飞来,她若不是躲得快,就真的把她刺个对穿。 一个转眼,箭矢再次飞来,白牡嵘直接提起地上一具跟刺猬似得尸体挡在自己身前,同时转眼快速环顾四周,勐地瞥见楚夫人和楚郁翻飞的身影,他们俩在围攻同一个人。 箭矢也在不间断的朝着他们射过来,三个人影翻飞躲避,同时又连连缠斗,那种杀意绝不是开玩笑。 白牡嵘随即扔掉手里的尸体,朝着那边掠过去,单手持细箭直接将楚夫人从围攻之中挑了出来。 楚夫人身形灵活,而且当真不能小觑,一眼看到白牡嵘,她原本就兇狠的脸变得更加戾气丛生。 两人随即交手一处,她手指间的兵器熠熠闪光,从鼻子前划过时,带着一股尖啸的冷风。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交手,可以说她们是有仇的,尤其楚夫人,上次吃了一次亏,她脖子上至今还留有伤疤,见了白牡嵘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身形腾转跳跃,白牡嵘忽的跳进楚郁和宇文玠之间,两个人原本互相攻击,因她出现而瞬时收手。 白牡嵘左右各看了一眼,确认宇文玠没有什么大碍,她再次跃近,迎接楚夫人的攻击。 而她弹开,宇文玠和楚郁也再次交手,与此同时,一个人提着大剪刀一样的兵器飞进了战圈,就是那个剪掉了楚震头颅的范朔。 109、乱战(二更) 范朔到来,飞过来的流箭不减反增,如同下雨一样,让人几乎没有再空出手攻击对手的的时间,连连后退躲避嗖嗖射来的流箭,那声音钻进耳朵里,极其的刺耳。 呈围堵之势的护卫也不得不后退,但仍旧死死地挡住欲突破重围的玄甲军。 而范朔直奔着楚郁和宇文玠而去,三个人缠斗,范朔手里那大剪刀似得兵器赫赫生风,都盖过了满天飞的箭矢。 见到范朔,楚郁明显被激怒,连宇文玠都顾不上了。 而这边,白牡嵘则与楚夫人缠斗不止,但她也并不是用十分的注意力来和白牡嵘打斗,因为范朔的出现,她在跃起之时环顾四周,应当是想看看是否还有更多的兵马围了过来。 辗转腾挪,如果不是身处这种战场之中,真的不会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灵活的时候。 白牡嵘与楚夫人挪移之间,再次进入了楚郁宇文玠还有范朔的战圈,三人的战争随即变成了五个人的。 对于楚夫人来说,这范朔绝对是她要第一个杀掉的人,他亲手杀了楚震,她又怎么能不知道。 五人混战,白牡嵘的攻击目标就是楚夫人和范朔两个,闪身碰到宇文玠和楚郁时她都直接避开。但他们俩个人则如同大敌一样,而闪躲之间互相碰到楚夫人还有范朔,各自亦是狠手击打。 忽的与范朔面对面,他手中兵器忽的大开,那玩意儿就好像是人工智慧的,能够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手的脖子。眼见那兵器奔着自己的脖子而来,白牡嵘上半身后仰,双腿则飞起,稳准且狠厉的踢到了范朔的手臂。 也正是她后仰之时,楚夫人矮身转到白牡嵘身后,夹着暗器的手朝着她的颈侧斜抹过去。、 楚郁在同一时间更快的伸手罩住白牡嵘的颈侧将她揽到自己这边,楚夫人指间的兵器正正好好的划过楚郁的手背,血立即飈了出来。 楚夫人看了楚郁一眼,他则面色阴沉恍似根本没有感觉。眼下顾不上那么许多,松开了白牡嵘便迎身朝着范朔而去。 如此乱战,箭雨飞射,躲避起来更是艰难。而且,只是感觉不过片刻,就有更大的盔甲相撞的声音传来,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夕阳如残血,红的吓人,也就是在这时,从山中以及后面官道上再次出现两拨队伍。他们劲装在身,兵器在手,因为忽然从山中出现,连姜率和那些夷南兵都被逼了出来。 各自来了援助,但若按数量的话,范朔带来的人要多出一倍来。 「白小姐,后面官道上也有兵马来了,咱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赶紧走。」姜率带人跳进来,一路打杀到白牡嵘附近,一边大声喊道。 白牡嵘反手抓住朝着自己射过来的流箭,一抓便是三支,在手上迅速一转,运力扔出去,力道不比从长弓中射出来的弱。 范朔死缠楚郁,而腾挪之间遇到宇文玠和楚夫人亦是手下不留情,这种乱斗根本没有尽头。随着各自有增援,这官道和两侧的山林都要被损毁了。 而且,能听得到从官道后方有快马和盔甲相撞时发出的声响,情况变得愈发急躁,白牡嵘闪身滑进宇文玠和楚郁的战圈,扬手分开两人,「要走快走,不然一会儿谁都走不了了。」 她话音落下,宇文玠忽然扣住她手臂将她扯过来,范朔的大剪刀从她后背处落下来,只差毫釐便划到了她。 想杀范朔的心虽是占据顶峰,但楚夫人和楚郁更大的目的则是离开这里回西南边关。 而宇文玠虽是不想让楚郁活着回去,但也知道宇文腾想杀自己的心,即便是真的把楚郁的人头留了下来,与宇文腾亦是有一场恶斗。范朔将北边的几支军队都带回来了,人数占据上风。 把白牡嵘扯到自己身后安置,宇文玠同时一跃而起,楚郁也在同时做一样的动作。也不知何时积攒了那么大的仇怨,两个人在半空之间互踹在了对方的胸口,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硬生生的挨了一脚后各自落地。 楚夫人身体游曳,拽起跪在地上的楚郁,一部分玄甲军涌过来断后,阻住了范朔。 而这边白牡嵘最后看了一眼离开的楚郁,她也抓住了单膝跪地的宇文玠,扯着他与姜率等人迅速朝着官道右侧的山中靠拢。 宇文玠的护卫各自成队形,一部分断后,一部分跟随宇文玠边退边打。 山中也有敌人,边走边打,仅仅是这一会儿,白牡嵘已不知自己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了。 但这种时刻理性是下风,想要生存的本能支配着身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是无法再去纠结杀人与否了。 几乎快要越过一座山头,从一侧跃过来几人,护卫立即迎上去,却也仍旧有一人越过阻截直奔宇文玠而来。 这帮人的杀意必然来自于宇文腾,这都是他的狗。 单手撑树,白牡嵘半身跃起,直接顺着那人的头顶翻了过去。 双臂顺势缠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不由得后扬起头。就在这时,宇文玠随手捡起地上的长剑反手一划,那人的肚子便被从中横向剖开。 白牡嵘放开那人,脚下一转,转到宇文玠近前。上下的看了他一眼,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情况紧急只得快速离开。 迅速的翻山,后面有兵马在追击,都能听得到山林树木动盪的声响。 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山中也暗了下来,感觉奔跑了许久,终于甩掉了追击的兵马。 逐渐的慢了下来,在跃到一个山坳之中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白牡嵘累的不行,这两天没休息好也没吃好,这一番奔波,她觉得自己要吐了。 直接席地而坐,她连续的深唿吸,姜率等人则自动的走到她身边,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跟随宇文玠而来的护卫不过十几人,但这一次,他的确是带回了大队人马。从初次的城外围堵再到后来的增援,也足足是军队的数量。 看来,他也是手握军队的,但不知是哪一支。 宇文玠则坐在了白牡嵘对面的位置,护卫也陆续的在他身边站定,一时间,这小小的山坳之间,忽然形成了两个团伙,隐隐的有什么在燃烧着。 大口的喘气,因为空气过多的灌入胸肺,白牡嵘又忍不住干呕了两声,谁又能想得到自己会有跑的噁心想吐的时候。 一时之间,此处只有唿吸声,因为黑暗,唿吸声在如此安静的地方就显得异常清晰,同时安静也更扩大化,似乎一点点声音都让人心惊。 缓了好一会儿,白牡嵘才彻底放松下来,两条腿好像在抽筋,特别的疼和沉重,以至于她想站起来都没了力气。 「我要喝水。」还是有些噁心,白牡嵘咳了一声,随后道。 下一刻,对面的护卫就立即走了过来,将一个水袋送到白牡嵘面前。 伸手接过,她拔掉塞子灌了自己几口,这才觉得舒畅了些。 「趁着还有时间,你们赶紧走吧。宇文腾是根本不打算让你回城了,你也回自己老巢去吧。时局已成这样,拼命不值。」单手拿着水袋,白牡嵘看着对面,宇文玠靠坐在那儿,被护卫遮挡着,她也看不清他。 「你呢?」他回答,但却是反问。声音有些低,听着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前夫,都这个时候了,你不会还想着要扣押着我吧?我早就说过,你扣押我也没用,得不到什么利益。」甩着水袋,上面的绳子也跟着稀里哗啦的作响,打乱了这夜里的平静。 「你要去哪儿?」她不回鹭阙坞,又和这姜率走到了一起,要去哪儿,其实他已经知道了。 「我打算去夷南转转,上次姜将军说那里地势山貌都很奇特,我想看看。」白牡嵘也没遮掩,夷南那个地儿,不是谁想去都能去的。 宇文玠没有吱声,反倒是姜率和那些夷南兵紧张了起来。他们这些久战沙场的人只要紧张就会显出攻击姿态来,而只要表现出攻击的意图,他人就会察觉。于是乎,宇文玠的护卫也开始悄无声息的转移方位,打算随时迎接对方的攻击。 一时间,这处山坳的空气好像都不流通了,白牡嵘转了转眼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姜率等人,又看了看对面的护卫,之后就笑了。 「你们这是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了?你们要是打起来,我和我的前夫是不是也得打个你死我活的才行?前夫,怎么样啊?」这时局真是太多变了,刚刚同路奔波到这里,然后就要翻脸了。 「退下。」宇文玠开口,只是两个字,他四周的护卫便卸下了攻击姿态,随后退到了边缘。 白牡嵘也看向姜率,「都累了,坐下歇歇吧。」 姜率没有再迟疑,后退了几步,和自己的那几个兄弟坐了下来。 紧张解除,空气好似也再次流通,白牡嵘看着靠坐在那儿的宇文玠,不由得微微皱眉,「你受伤了?说奇怪倒也不奇怪,但仔细想想也还是奇怪,你干嘛和楚郁一副一定要弄死对方的样子?你们俩之前似乎也没有过节。你不想要他回边关,他觉得你挡路,但似乎也并没有到了一定要拼死的地步。」仇怨结的也未免太快了。 「你把楚郁从太子那儿劫走,又是因为什么?」甘愿冒险,但最后她也没跟着楚郁走。 「因为我满腔正义呗。」还能因为什么? 宇文玠长长的唿了口气,再没说话。 白牡嵘拎着水袋站起身,两条腿沉重无比,一步一步挪到宇文玠旁边,再次席地而坐。 「喝点水吧,让自己放松一下,刚刚跑的我都要吐了。」把水袋递给他,她一边说道。 宇文玠接过来,却是没喝。但也就在他抬手的时候,白牡嵘瞥见他手背上有血。 抓住他的手,借着黑咕隆咚的天色查看了一下,忽然喊道:「快,谁有伤药赶紧拿过来,这么大一个伤口,再不治就癒合了。」 她忽然惊叫的确是把护卫吓了一跳,都作势要把药掏出来了,听到了她的后半句,护卫哽了哽,又把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白牡嵘真是这世上最让人猜不透的人,行事作风简直就是谜一样。 宇文玠微微歪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白牡嵘则看着他开始笑,扔掉他的手,她笑不可抑,「知道你皮嫩,这么点划伤都得很久才会癒合,逗着玩儿的。你想必是受了些内伤,最后和楚郁各自一击,你们俩恨不得当即弄死对方,必然很疼。」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宇文玠微微皱眉,却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但其实他是疼的,而且是即便不碰也隐隐作痛。 「真疼么?」歪头看着他那不吱声的样儿,像受气包似得。他之前在官道上要把命都豁出去的架势,可和现在天差地别。 「嗯。」宇文玠回应了一声,但也仅仅一声而已。 他一向这样儿,白牡嵘倒是也不觉得稀奇了,抬手又在他胸上摸了摸,隔着衣服什么都没摸着,反正没流血。 她这一番行动像在占便宜似得,宇文玠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所以,你赶紧走吧。」回自己老窝待着去,那皇城抢不到就抢不到了,她也没觉得有多好。 「你今日又为何忽然出现?」本以为是为了楚郁,但现在她又在这里,那么就不是为了他。 「想给你收尸呗。」顺口说,看他盯着自己脸皮神经都不动的样子,又不由失笑,「稀里煳涂的就闯进去了,本来是看戏的。早就说过白姐是正面人物,看见不平事总是会参合进去。脑子还没考虑清楚呢,身体先行动了。」 「若战场上只有本王与楚郁,你又作何打算?」他问,一定要得到答案的那种语气。 闻言,白牡嵘顿了顿,随后摇头,「那就谁死了给谁收尸呗。」她又不可能去帮忙。 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然后便扭过了头不再看她。 110、不融之冰(一更) 黑夜里,这山林之间更显寂静了。这处山坳黑漆漆,不能燃火,散发出的光亮和烟气很容易被察觉到。 不时的,山中有一些动物或是飞鸟等等发出声音,这算是唯一的动静了。 每每有声音时,大家都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宇文玠看起来真的是不太舒服,靠在树干上,一直也没有动弹一下。 白牡嵘身体很疲乏,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休息,今天又达到了极度的紧张,这会儿彻底放松了,反倒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若不是因为地上很脏,她早就躺下了。 太累了,一直不知人若是累到了极限会是什么样儿,反正白牡嵘觉得大概不会比她现在的状态更差了。 宇文玠也没有要赶紧离开的意思,看样子他身体也并不是很舒服。其实很想知道他老巢在哪儿,但这又不是挖人秘密的时候,再说知道了他的秘密也没什么用,自己又不打算去占便宜。 靠坐在那儿,白牡嵘几次想起身,但都没成功。 姜率和那些夷南兵也都原地休息,不过各自护着对方的姿态,很明显还是不放心宇文玠的护卫。 「好饿,还是得赶紧进城,填饱肚子才行。」努力的撑起身体,白牡嵘一边嘆道,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真是太难受了。 「天亮了之后他们自会弄来食物,你再等等吧,不然多喝些水,灌满了肚子,也就不觉得饿了。」宇文玠发声,给出得主意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白牡嵘想了想,然后就笑了,「肚子饿却让人灌个水饱,你也真是个好人。」 「林子很大,等你走出去,明天都过去了。再忍忍吧。」宇文玠好意劝导,而且听着的确是挺有道理的。 白牡嵘改变了一下姿势,然后也靠在了树干上,距离宇文玠很近,都能闻得到他身上那股子说不上来的香味儿。 她一直觉得他很香,不知是什么香料的味道,她说不上来。但他自己又说受不了香味儿,任何香味儿都不行,这就自相矛盾了。 大概还掺杂了一些林子里树枝上生长出的新叶的气味儿,很清新,很好闻。 「要去往夷南,只是因为好奇那里的环境么?」宇文玠微微转头看着她,一边低声问道。 「你这有气无力的还有心思关心我呢?的确就是因为环境啊,六十六峰九十二洞,山中多毒虫勐兽,但物产丰富。即便是住在山里一辈子,也不会饿死,吃穿都能从山中汲取,多神奇。」那么原始的地方,她还从未见过呢。 「这世上比夷南神奇的地方有很多,是你太孤陋寡闻了。」宇文玠并不觉得夷南有多好,反而很闭塞,那里的人也很野蛮。 「那你介绍几个给我?让我也长长见识、。」对于这个世界,她了解的哪会有他多。 「鹭阙坞就很神奇,没去过的各个嚮往。」那里不比夷南那不毛之地好多了? 「我对那儿还真不感兴趣,你若感兴趣,那就试着想想别的法子。之前那个丁海,你就没从他那儿得到一些什么,他现在应该在宇文腾那儿吧。」待有了空闲,宇文腾非得再打鹭阙坞的主意不可。 「鹭阙坞,若真有战乱,那里也不会平安太久。」宇文玠却不认为鹭阙坞能逃得过,尤其是和赵国关系更近一些,就更不是世外之地了。 「管他呢,我又不好奇。唉,好饿啊,好久没这么饿过了。之前就算是饿了,也就是饿了而已,这回我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白牡嵘捂住肚子,真的是饿,不只是低血糖那么简单,身体枯竭了的感觉。 蓦地,宇文玠将自己的手臂抬起来,横到了白牡嵘面前。 垂眸看着他的手臂,黑咕隆咚的,他的手倒是白的很,自带反光功能。 「什么意思?」抓住他的手,白牡嵘看了看,那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手背微微浮肿,他受了伤就这样,已经不稀奇了。 看着她抓自己的手,宇文玠倒是没拒绝,「看着我的手,你也就不会想吃东西了。」浮肿又都是血,很倒胃口。 他这脑迴路也是清奇,白牡嵘想了想,然后把他的手拿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是能闻到血味儿,但也不难闻,更大的还是他身体上的香气。 「我要是吃人肉的话,肯定会先吃你的肉。」很香,而且,看起来很嫩。 无言以对,宇文玠微微的摇头,「药典中说,人肉是酸的,并不好吃。」 「你尝过么?这饥荒时期还有易子而食的事儿,要是不好吃,怎么可能还会易子而食。不然,咱们现在就割下来一片尝尝?」正好她饿的要失去理智了。 「那你试试吧,顺便告诉本王,人肉到底是什么味儿的。」宇文玠说道。 「忽然间这么大方,还真是让人意外。你不会给自己下毒了,然后毒素浸满了身体,再毒死我吧?」挑眉,她觉得也有这个可能,这小子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宇文玠收回手,取消了这一项『福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还是君子呢?我怎么不知道。」白牡嵘故意笑了两声,极是刺耳。 宇文玠看着她,似乎是真的被气着了,他抬手推了一把她的头。因为身体疲累,她几乎根本没任何坚持就被推得朝后倒了下去。 倒是没想一下子就把她推翻了,宇文玠随即伸手把她拽了起来,「你没事吧?」 「你说呢?我都饿成这样了,你还趁人之危,地主也没有这么对待长工的。」被他这么一推,她忽然觉得眼冒金星。 「你这几天到底都经歷了什么?满身的难闻气味儿不说,还一直饿着肚子。」看她倚靠在那儿整体都软下来的样子,真是不知她到底想追求什么。 「还不是因为一番恶斗而体力枯竭,别再碰我了,小心我讹上你。早就听说过这有人因为力竭而死,的确是真的,我信了。」短短几个时辰,她就成了软脚虾,现在让她走,她也走不动了。丹田都空了似得,全身无力。 看着她那样子,宇文玠缓缓的唿吸,很久之后才忽然开口问道:「融化一块冰,需要多久?」 眼睛都闭上了,听见他的话,白牡嵘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方法多种多样,时间也大不相同。问这个干嘛,你应该自己去做实验,各种方法都用一遍,不就知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这小子脑迴路清奇,想法和别人大不一样。她和这个世界的人不同是因为她以前不属于这里,而他的不同则是天生的。 「但依本王看,若是执意的想融化一块并不想融化的冰,花费多少力气也是没用的。」宇文玠低声说道。 他这话说的古怪又让人费解,白牡嵘一时之间也没弄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皇城宇文腾是彻底霸占了,他可以选择固守自己的老巢,而且很明显他有自己的军队,只要不作死,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他现在好像很愁苦似得,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觉得自己失败了?这算什么失败,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她也没思考多久,靠在那儿就睡了过去,很快的陷入了睡眠之中,并且是深度的安眠。 也兴许是真的太累了,也或许是危机感消失,身体比精神更轻易的放松了下来。 黑夜寂静,姜率不敢安睡,他并不是特别放心宇文玠。他的那些护卫也没有休息,这更是让他觉得紧张。 不过,他们倒是也没做什么,只是值守而已。 逐渐的天色亮了,夷南军的兄弟和姜率换班,让他休息,他们来守着。 天空有了亮色之后,宇文玠的护卫便离开了这一片山坳,夷南军瞧着,也有几个走了出去,想探查一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然而,结果却是让他们觉得诧异,那些护卫没去做稀奇古怪的事,而是去抓野物了。 见此,几个夷南军也各自行动,的确是该填饱肚子了。随身携带的食物已经吃完了,要等到出城去的话,还得很久。 不说别的,就白牡嵘昨晚那个状态他们都看到了,其实他们也都差不多,再坚持下去,肯定都得趴下。 太阳升起来,山坳里也被挖出一个大坑来,火点燃,之后打猎的护卫陆续回来,便开始烧烤。 大概真的是因为烧烤肉而发出来的香气,迷迷煳煳的,白牡嵘睁开眼睛,什么都没看清时,便开始大力的唿吸。没错,是肉的香味儿。 精神跟着振作,她的眼睛也看清了眼前事物,只不过,眼前的世界好像是倾斜的。 迷濛的眨眼,缓了一会儿才发觉不是世界倾斜了,而是她倾斜了。 抬手按在脑袋枕着的东西,一模之下才知道是什么,是大腿。 这肯定不是自己的大腿了,硬邦邦的,闻着还有一股香味儿,是宇文玠的大腿。 离婚之后还能枕前夫的大腿,婚姻存在期都没做过的事儿,在这世上也是绝无仅有了。 111、不融之冰(二更) 微微转了一下头,她就看到了这条大腿的主人,似乎是因为她捏他,所以他也醒了,正在垂眸看着她。 「哈喽前夫,居然还给我枕大腿,谢了。」真是大方,比她想像的大方的多。 「是你自己爬过来的,本王又能如何?若是将你推开,跟随你身边的人还不得将本王拆了。」看着她躺在那儿整个人都很憔悴的样子,不同于往时的嚣张,反而瞧着很可怜。 「少把自己说的那么单纯无害,你又不是什么好人。不像白姐,从内而外散发着正派人物的气场。」又忍不住鄙视他,反正两人互相攻击是常态。 又夸赞自己贬低他,宇文玠微微蹙眉,下一刻忽的弯身,脸朝着她逼近,反倒把白牡嵘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的想后仰躲避,但她就枕在他腿上,根本是退无可退。 直至他弯身到极限,胸口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停时,才稳住了身体。 他就那么看着她,然后又不说话,白牡嵘眨了眨眼睛,「你要干嘛?」以这个视角看他,还真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想感受一下你正派人物的气场,但经过本王的确认,正派人物的气场没看到,只看到了匪气,你是从哪个山头上下来的?」什么正派人物,她若是没生在白家,必然会上山为匪。 「我要真是土匪,就得先把你抢回去。让开,我要起来,好饿,闻着肉味,我要疯了。」抬手推开他,白牡嵘一边要起来。双腿悬起来,然后腰间用力,上半身也跟着起来了。 不过,也只是弹起来一下而已,身体无力,她又躺了回去。 宇文玠顺势动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白牡嵘被震得脑袋活动差点咬到舌头。 看她那笨样儿,宇文玠终于伸手,助了她一臂之力,把她推了起来。 坐起身,飢饿感更甚,白牡嵘扭头看向燃烧的火堆,火併不是很大,那些野物插在旁边,通过气味儿就觉得应该是烧烤的差不多了。 「好饿,没有力气。」抚着自己的肚子,白牡嵘扭头看着那边,一边嘆道。 夷南兵做这些要更熟练的感觉,尽管护卫也经常做这些,但却比不上那些夷南兵。 而且,他们自有自己的习惯,靠野物的方法都和护卫不一样。 白牡嵘坐起身不过片刻,夷南兵便拿着自己烤好的食物回来了,以她为中心,围坐起来。 食物都是放在用树枝编织出来的托盘上的,烤的颜色十分好。姜率也醒了,坐在一边,看了看宇文玠和他的护卫,确认他们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便开始填肚子。 「味道不错,这是蛇肉。」吃第一口,白牡嵘就分辨出了是什么肉,蛇肉是好吃,比野鸡兔子好吃。 夷南兵点头,白牡嵘猜的没错,正是蛇肉。 当真是狼吞虎咽,进了肚子里,才觉得活过来了。 撕下一块白嫩的肉,白牡嵘扭头看向宇文玠,「吃不吃?」 宇文玠看过来,然后便摇头,「不吃。」他刚刚已经听到了,是蛇肉,打死也不吃。 「饿着吧,也别说我不照顾你这一晚上奉献了大腿的前夫。」看他那小脸儿,昨晚光线不太好看不清,这会儿才看得到他脸上皆是疲惫。而且始终都坐在那儿没有离开过,似乎是没有力气。 像他这种情况,就应该吃些东西补体力才是,但他又偏偏是那种不能随意吃东西的人。所以说嘛,既然身体是这个样子的,那又争抢什么,自讨苦吃。 吃了一通没调味的蛇肉,也填饱了肚子,白牡嵘和夷南兵都很快恢復。昨晚的疲累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飢饿,如今解决了飢饿,再次生龙活虎。 那边护卫也都解决了饭食,唯独宇文玠什么都没吃,只是喝了几口水罢了。 对于他如此奇怪,姜率也不由的多注意,这个彧小王爷的确是有些不同。哪有人不吃饭的,倒像是个入道之人。 各自恢復状态,便准备离开了。白牡嵘自是要去夷南,没准儿宋子非还在路上某一处等着她呢。 不知宇文玠要去哪儿,白牡嵘也并不是一定想知道。重新将长发梳理了一下,她看向已经站起身的宇文玠。 这人穿着一身暗色的劲装,整个人显得很是瘦削和颀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暗色的衣服,他的脸看起来更白了,气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就此分道扬镳了,一路顺风。」扬了扬下颌,白牡嵘觉得也不知说些什么,估摸着此次分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宇文玠看过来,有水含在眼圈里似得,他看着她,随后平静道:「你不是往南走么?」 「是往南走,你也一样是这个方向?」比划了几下,在这林子里都已经找不到南在哪儿了。 什么话都没说,宇文玠收回视线,便与护卫先行走出了这山坳。 白牡嵘则几分不解,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姜率,「距离夷南很近的那些城池,可听说有某个皇城大人物掌控?」 姜率摇了摇头,「小人不曾听说过。」除了军队,各个城池他也不是很了解。 「神神秘秘,这世上秘密最多的就是这宇文太白了。」让人搞不懂他可爱的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藏着什么,即便剖开也找不到答案。 跟着一同走出这片山坳,树木上的新叶都很茂盛,太阳出来,这山林里温度也升高一些,再配上新叶,更是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都是往南走,大家自然一个方向,不过白牡嵘和姜率始终在后面,距离前面宇文玠他们一行人有些距离。 白牡嵘和姜率的想法是一样的,最好在某一个地点就和他们分开,毕竟宇文玠手底下的人真的很多,说不准何时那些人就得过来汇合。在人数上的差距,让白牡嵘和姜率都很有危机感。 山路难行,却也安全,直至过了晌午后,便有水声入耳,是那种哗哗十分清脆的落水声,特别的好听。 在前面开路的队伍在流水的地方停了下来,是一个水潭,而水潭上方有一个高坡,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下雨,这会儿水特别的多。 不断的往下流淌,砸在水潭里时跳跃起来的水花,因为阳光照耀,颜色好似都是五彩的。 宇文玠直接在水潭上游的地方洗手,这人有洁癖,大概是不能忍受自己脏乱差。 倒是这水的确还算清澈,白牡嵘和走到水潭边,掬水洗了洗脸。 那天一直淋雨,她身上的衣服湿了又用体温烘干,这会儿顶着太阳,自己都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儿。 马尾一部分都浸了水,白牡嵘很讨厌这『海带』,待到了夷南,就把它剪了,免得如此碍事。 水顺着脸往下滑,肌肤细腻,水流过之后,更是细润。 扭头看向处于自己上游的宇文玠,他已经洗完了,正在处理自己受伤的手背。 「这水也不是很干净,你洗一洗周边的血迹也就算了,不要弄到伤口里。」很容易感染的。 宇文玠转脸看过来,他脸上还有水,阳光照着,这么一瞧居然还晶莹剔透的。 没有回话,他只是看着她,眼睛和脸一样水润,这么瞧着还真是让人生出一股心跳的感觉来,因为太漂亮了。 「你那痴痴的眼神儿是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关心一下,你觉得不爽不听我的就是了。」后退几步,她坐在石头上,一边还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张脸都被比下去了,他真的很精緻。 虽说很多时候都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可真若神色有变化时,却也当真摄人心魄。 流水不停,哗啦啦的很是动听,几个夷南兵见白牡嵘都坐下来休息了,他们就直接下了水,清洗衣服上的脏污。 宇文玠也走到了她旁边坐了下来,受伤的那只手搭在膝盖上,手背朝上,接受阳光的照耀。 阳光底下,他手背的浮肿更明显了些,周边的血迹洗掉了,伤口也好像外翻了似得。 垂眸看着他的手,怎么瞧着也都是娇贵,修长细白,骨节分明,这就是一双永远都不会做力气活的手。 抓住他的手腕,挪到自己近前来,白牡嵘仔细的看了看,「你赶紧出山去找个大夫缝合一下吧,这手若是烂了,你的美貌也跟着大打折扣了。」 「一直夸赞本王的美貌,看来也并非是贬义。」一直以为她都是反话,看似夸赞,实则贬低。 「你想多了,我真的是在夸你。承认别人长得好看,又不会有损失。」笑了一声,白牡嵘歪头盯着他看,十分不吝啬自己双眼之中迸发出来的赞赏。 「还有比本王长得好的人么?」他接着问,像未成年才有的好胜心。 摇头,「没有。」 嘴角上扬,宇文玠笑了,荒山野岭里正飢饿时,忽然一桶甜的要死人的蜂蜜出现在眼前似得。 看着他的笑,白牡嵘也不由失笑,「高兴了?自己容颜排天下第一。不过也就是在我这儿排天下第一,真想做天下第一还得去问问别人同意不同意。兴许别人和我审美不一样,比较我审美一向不怎么样。」 「知道你给出的排名就行了,其他人的意见,本王不听也罢。」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你这是得病了,受虐的体质。」抬手,白牡嵘捏住他一侧脸,微微用力的扯了扯,这手感一般人比不了。 任她捏自己,宇文玠没说什么也没阻拦或躲开,只是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好像要从她身上挖出些什么来。 「唉,我又隐隐的有些饿了,再不走,估摸着就得原地填肚子,浪费时间。我们先走了,也祝你顺利回到自己的老巢。」放下手,看着他的眼睛,尽管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是这般瞧着还真是让人心动,尽管她根本不知心动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忽然说起这个,宇文玠眼睛里的光彩也暗淡几分。 起身,白牡嵘看向已经从水里出来了的那几个夷南兵,然后朝着姜率挥了挥手,这就启程,不再拖延了。 姜率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叫上自己的兄弟,快步的汇合至白牡嵘身边。 「走。」最后看了宇文玠一眼,他仍旧是坐在那里的姿势,而且安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脚下一转,立即启程,很快的就进入了水潭另一侧的树林之中,除了哗哗哗的水声,那些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走了很长一段路,白牡嵘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树就是树,什么都没有。 不知怎的,这会儿真的分道扬镳了,却又觉得有那么几分不适应。兴许是混在一起太久了,明明不是一路人,却总是会惦记。 「白小姐,你和彧小王爷真的分开了?」看到了她回头,姜率忍不住问道。 「姜将军觉得我们不像是已经离婚的夫妻?」白牡嵘抬手在自己身上扫了扫,说完这话她自己也不舒服了,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明明无愧,但又莫名心虚,可源头在哪儿,她又找不着。 「看起来,夫妻感情还是很好的。」但凡他见过的分开的夫妻,无不是在背后骂对方,怨恨积攒了一屋子,几天几夜说不完。 「离婚之后才感情很好的,之前也不怎么样。」白牡嵘认为是没了那层『夫妻关系』的束缚,反而变得自然了。 「这倒是神奇了,还有这种情况会发生。」但,姜率觉得既然会这样,那么就说明两个人还没到决裂之时,又为何要分开?让人想不通。 白牡嵘没有再吱声,外人是不会理解的,当然了,她也没打算让所有人都理解。 希望那小子能顺利的回到自己的老巢,也不要再想着抢回皇城了,那地儿,要不要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她还是不知道他老巢在哪儿,这傢伙像蚁后似得,藏得严严实实神神秘秘,一群工蚁任他支配,外面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就差自己亲力亲为的下蛋孵化了。 112、一别许久(一更) 夷南的山势地形以及环境可以说是这整个大梁之中最神奇的地方了,六十六峰九十二洞也并非是虚言,面积极大,单单是生活在这里的夷族就多达几十个。 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大部分都说自己独特的语言,外人听不懂。居住在最深处的则是很少能见到他们,更像是隐藏了起来似得。 而且,他们的攻击性很强,不用一言不合,是见了面就会攻击。 山中多毒虫野兽,崎岖不平,若是赶上阴天下雨之时,山中浓雾不散。有时因为在云层里的阳光的折射,远山上的浓雾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来,让人称奇。 想要进入夷南,须得有认识的人带路,住在外围的寨子中的夷人经常出入附近城池,会说官话的倒是不少。但,越往山中深处,寨子中的夷人则就是自成一个体系了,语言不通,敌意明显。 幸运的是,姜率手底下的兄弟来自六十六峰九十二洞中各个寨子,未参军之前他们并不友好,见了面还会斗个你死我活的那种关系。但现在,同经歷过生死,大家都是自家兄弟。 带着白牡嵘进夷南,落脚地便是姜率住的最长久的一个寨子,距离夷南河关口也是最近的。他手底下其余的兄弟都驻扎在关口那里,因着那时玄甲军撤军,夷南河这里被夷南军以最快的速度占据,这里又成了他们的地盘。 这寨子可谓依山傍水,又毗邻夷南河关口,是个绝佳宝地。 而且,这寨子里的人会说官话的特别多,较容易接受外人,也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来到这里,几乎没用太多的时间,便和这寨子里的老老少少熟悉了起来。 这个寨子共有七八百人,老老少少都住在这一处,聚集一起,某个家中有什么事情,整个寨子里都会去帮忙。而且,他们都姓同一个姓氏,而且只跟自己寨子里的人通婚,这种血脉的延续也是很谨慎和单一了。 不过,在接触他们之后就会知道,他们也和外面寻常的百姓没什么区别,有的性格古怪,有的贪小便宜,是人都会有的问题,无伤大雅。 而白牡嵘在确定了这个寨子的地理位置,又驾马去夷南河关口巡视了一番之后,就在这个寨子里盖了房子。 宋子非也很满意,于是乎,他也出资,在这寨子的最高处,半山之上开闢出很大一片地方来,俩人合伙建起了房子。 有钱好办事儿,花了钱,寨子里最有资歷的匠人都过来帮忙设计了。根据这里的天气环境地理位置等等,设计出来的房子皆是悬空的。以防下雨或是有虫蚁等等会进入屋子里,所以即便是悬空的,也相当有技术。 从地基开始,白牡嵘就很满意,接下来两个月,这一座如同别墅似得房子打造了出来,她就更满意了。 简直就是富人庄园,又从山下打造了一条路上去,从寨子里往那儿看,如同市政府一样的存在。 房子四周也建了一圈一人高的篱笆,其实没什么用,主要是美观。流玉和小羽很喜欢这样装扮,整日摘一些花插在篱笆上,这房子就好像被花围绕起来了似得。 房子很大,能住很多人,姜率原本住的小房子漏雨还没来得及修缮,之后在白牡嵘的邀请下,他也住进了这里。 换班守关口的夷南兵回到这里时也住在了这儿,于是乎在秋天的时候,大房子一侧又起来了一栋建筑,虽说不如主建筑豪华,却也和寨子里的其他房子差不多,能住不少人。 掏那么多钱是值得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换来了这样一处豪华大气的别墅。在那个世界,她得奋斗多少年才能有一座这样的房子。 建了房子,必然就是打算常驻,她和宋子非其实都觉得待在这里是最好的,因为自从他们来到夷南之后,外面的消息也不断地传来,大梁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便是皇宫里的那个猪猪侠忽然下旨说是自己身体有恙,退位颐养天年,作为太子的宇文腾就自然而然的坐上了皇上,他摇身一变成皇上了。 之前他的党羽,国丈,范朔还有一干人等都陆续的得到赏赐继而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 再之后就是玄甲军了,他们打起了『苍天已死,救济厮民』的旗号,彻底宣布脱离大梁。从北至南,毗邻赵国,玄甲军的地盘可是超级大。当初楚震想做个草头天子,已打下了十分好的基础。 如今彻底造反,脱离大梁,可以说他们自成一个国家。虽说地理位置并不是那么太好,左右分别是赵国和大梁,属于两方夹击之地,但玄甲军的战斗力那是超强的。 这几个月来,玄甲军与范朔带领据说是精锐骑兵的神府军交手数次。这神府军的战斗力几何没与他们交过手的自然不知道,但威名是有的。 而赵国也趁机跃跃欲试,但也没得到过什么便宜。 这赵国是真的不闲着,不止试图在玄甲军的地域犯事儿不说,还游走到了夷南河流域。这几个月,夷南军的人数有增多,尽心尽力的守着夷南河流域这一带所有容易被突破的地方,和赵国也有过冲突。 宋子非因为觉得可以将夷南这一片地方设置为自己的安身地,所以也十分重视这里的安全,便开始和白牡嵘一样出钱养夷南军。 白牡嵘觉得他十分有发展,想要有个安身之地,就得出力,不然白白占便宜名声也不好。 她那些值钱的东西盖房子养军队几乎用掉了一半,宋子非若是再不支援,她也要花光光了。 秋天即将过去,夷南的天气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不再下那么频繁的雨罢了。雨水少了,寨子里的夷人们也开始上山,打猎或是採药,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儿。 白牡嵘亦是准备去往关口,她几乎隔几天便会去一趟,前段时间雨水太大,夷南河水位都上涨了不少,所幸的是很快就不再下雨了,水位也保持住了。 一身简单的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曾想剪掉但是在流玉小羽以及宋子非的严令否定之下,保留住的长髮束在发顶,她完全就是男人的姿态。 如不是长得前凸后翘细皮嫩肉又耀眼逼人,还真是没人会拿她当女人看。 甩着利落的长髮,白牡嵘从楼上下来,因为冬天夷南也不会很冷,这小楼的通风可是特别的好。 下层悬空,但有楼梯相连,踩着楼梯下来,院子里铺就的平整的砂石。 大杨已经准备好了,等在院子里,他穿了一身当地人穿的短袍宽裤子。那裤子在白牡嵘看来就是喇叭裤,还挺时髦的。 「走吧。」束在发顶的长髮随着她的动作而左右轻甩,显得她整个人也格外的利落飒爽。 大杨背着一把大刀,这是他近来的心爱之物,是白牡嵘送他的生辰礼物。除了背着大刀,他脸上的连腮鬍子又都冒了出来,看起来很兇。 「带驱虫的药了么?这回多带一些,金刚被蚊子咬的都胖了一大圈。他是从最北边来的,这里的蚊子没尝过他那种味道的血,所以他太受欢迎了。」白牡嵘不免觉得好笑,金刚和姜率驻扎在关口,他倒是很喜欢整日扛着大刀在关口晃,威慑力十足。但,这里的蚊虫很喜欢他,上次去,金刚的脸都是肿的,原本就是一张巨大型号的脸,被蚊子咬过之后足足又大了一圈,眼睛都肿成了两条缝,特别的可怜。 「小姐放心吧,我都带了。」背后的大刀刀鞘上就繫着一个口袋,都装在那里面了。 「走。」立即先走出院子,临走时看了一眼两侧篱笆上插着的花,流玉和小羽这俩丫头真是有闲工夫,每天更换每天打扮也不觉得麻烦。 顺着台阶下山,山脚下遇到了从这山下路过的当地夷人,背着大竹筐,是要进山的样子。 年岁大的不会说官话,但也和白牡嵘还有大杨打招唿,互相说着听不懂的话,却也很是和谐。 购买的一批军马就养在山下的马厩里,有夷南军守着照料,马儿都十分矫健健康。挑选了两匹马,白牡嵘和大杨跃上马背,顺着新修出来的山路,朝着夷南河的关口而去。 马儿踢踢踏踏,路还算好走,所以马儿跑的也很痛快。 「小姐,这事儿我一直都想说,但四周总是有人,我也不好开口。咱们想守住夷南,也并非是容易的事儿。跟玄甲军是别想和解,待大梁那儿想起咱们了,必然会出兵。正好现在已经知道了小王爷固守南部十几座城,和咱们夷南也算是毗邻,不如,咱们想想法子,和小王爷形成盟友?」纵观这几方,唯独和宇文玠还算亲近,而且没有什么仇怨,结成盟友的话,遇到突发情况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夷南军人数还是太少了,不比那些有名的军队,都是上万人,真打起来是没有便宜可占的。 「是啊,谁又想到会和宇文玠成了邻居呢。」嘆了一声,原来他的老巢就是南方。夷南这一片他没搞定,因为都是夷人。但南方十几座城都在他手里,之前宋子非给她定下的丰城,那都是宇文玠的地盘。 而且,自从被赶出皇城且宇文腾坐上了皇位之后,他也正大光明的在南方城中出现了。他还有自己的军队,据说手底下有几个特别善战的将军,宋子非打听到这些之后都啧啧感嘆,说是没想到那几个人会给宇文玠卖命。 大梁可以说是已经四分五裂了,兵力各自有差别,但战斗力似乎都很强,若说其中最弱的,也就当属夷南这一支了。 但,夷南这里的地势却又是最难的,不熟悉这里的山势,一般人别想进山之后又好好的出来。 「那小姐觉得结盟这个主意如何?」大杨是真的很担心。 「不怎么样,咱们夷南易守难攻,即便人数少,但也未必是在下风。再说,这里还有很多的夷人,你就没瞧见过他们的本事么?他们可是充分的利用了山里的毒物,若不是我们没有坏心,抱着友善而来,兴许也早就中招了。」白牡嵘不觉得和别人结盟会有利益,相反可能会被别人占了便宜。 她身边有宋子非,他很相中夷南这一片地方,眼下这时局无论在哪个城池都不安全,唯独这夷南安生。为了这里的安宁,他会一直掏钱养着夷南军军队。若有他人掺和进来,宋子非那头就不会同意的。 「寨子里的夷人出山去附近的城里还碰到了小王爷手底下的兵,据说在巡城。看到他们虽是没为难,却也显出敌意来。亏得那几个夷人会说官话,才顺利出了城,还说这段时间不能再进城了。」大杨还是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不去城里了呗,那城里也没什么可逛的。一切都能自给自足,看,那几个兄弟又在摘蜂蜜了。」路过一片树木极高的山林,两侧的树木十几米高,一半的树干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而上面树冠茂盛。这种树上有蜂巢,眼下这秋花盛开,这应当是今年最后一批蜂蜜了。几乎每次路过时都能碰到这几个兄弟在摘蜜,他们能只借用一根绳子圈住自己和大树,就能顺利的爬到上头去摘蜜,极其厉害。 看过去,大杨仔细的瞅了瞅,有两个已经上树了,另一个则就坐在停放在路边的驴车上。 「好像每次都是那两个兄弟爬树,他在这下头坐着。看着年纪也没多大,倒是挺会偷懒。」大杨也见过几次的,那个坐在驴车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短衫和宽松的长裤,脚踏手工编织的布鞋,一副享受吹风的样子。 「谁有本事谁就爬树呗。」白牡嵘打马接近那驴车,随后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 许是因为她勒马,那坐在驴车上的男人也转过了头来。只是一个动作,却让白牡嵘心头一跳,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这人好像宇文玠。 113、一别许久(二更) 虽只是转头的那一瞬像宇文玠,其实也没有多像,只是那一下有些神似罢了。 看见了他的脸,就是个样貌普通的清瘦青年而已,样貌普通,肤色比这里的夷人要白一些。但这里的夷人,肤色是偏黑的,这人的白,也是相对这里的夷人而言。 勒马停下,白牡嵘看了看他,他也在看她,许是那乱七八糟的头髮挡住了额头和眼睛,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儿。 「总是能看见你们在这儿摘蜜,你们是哪个寨子的?」她好像没在这个寨子里见过他。当然了,她也不可能认识所有的当地夷人。 「就是这寨子里的,白大小姐不认识我们?」他会说官话,而且说的还不错,就是声音有些不符合年龄的低沉。 「乡亲们都是一样的热情,因为太热情,所以总是分辨不出这些热情的脸孔。你们摘的蜜卖不卖?」还真是这寨子里的?虽说这里的夷人看起来很单纯,可是如果惹着了他们,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她自动的转开话题,但也不忘夸赞一番这里的夷人。 「白大小姐想吃么?秋天的蜜更甜,花香浓郁。如果白大小姐想要,一会儿弄好了,便给你送过去。」青年低声的说着,语气不疾不徐的,但听起来是很大方的。 「成,家里一直有人,送过去就行了,钱也找她们要。不过这活儿不轻松,挺危险的,注意安全。」往大树上看,那两个人都已经上到树顶了,很高,很危险。 那些蜜蜂也不是吃素的,有人抢它们的蜜,它们必然会攻击。真得保护好了自己,否则命都没了。 不过,这些夷人世代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可能也已经习惯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坐在驴车上的青年,那挺直的嵴背和坐姿,还真是和某个人有点像。 驾马离开,和大杨两个人很快的消失在山路之间,坐在驴车上的青年也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 距离夷南河关口很近,还没到晌午呢,便抵达了此处。 这处关口北面不足三四里之外就是玄甲军的最后防线了,他们曾想打入这里将夷南河重新抢夺回来的,但是没有成功。 之后,他们就驻扎在了那里,算是与夷南河这边遥遥相望了。 而西边,连绵的群山之后,就是赵国的地界了。 这么多年来,赵国可不止一次的打过夷南的主意,但这里居住的都是夷人,语言不通,又十分兇狠顽固,赵国屡战屡败。 这关口在玄甲军驻在这里时重新修缮了,临近夷南河,修建的很高的瞭塔不止能观测夷南河水位,还能清楚的看得到北方玄甲军的动向。 抵达关口,顺着悬空的楼梯往上走,歪头往下看,便能清楚的瞧见夷南河的宽度。 这条河很有歷史了,这夷南的夷人对这条河也是十分有感情,而这些夷南兵守在这里,也是分外的尽职尽责。 水位上涨,河水也更为汹涌了些,但好在最近这些日子没下雨,水位一直都保持。 如果水位再上涨,水会一直蔓延到这关口下方的建筑。所幸当初修建关口时考虑到了这一点,地基悬空,用料也是良心防水浸,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上到瞭塔,这一片有将近十个瞭塔,将这一片较为空旷的地域都占了。各个瞭塔之间有连接的木桥,想要前往别的瞭塔,无需下去,在这半空就能走过去。 白牡嵘和大杨来过这里很多次,自是无比熟悉。守在这里的夷南军他们也各个都认识,见到白牡嵘人人都喊白大小姐,她现在的名字就是这个,不管是夷南兵还是当地的夷人,都这么喊她。 大概是因为她还算有钱,所以就成了大小姐。而宋子非则被奉成了大东家,但凡拿过他钱的人都这么叫他。 找到了金刚,他一如既往的在守关口,庞大的体格,和夷南当地的人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就像是一群小矮人中的巨人,到哪儿都十分惹眼。 起初夷南兵对他充满了好奇心,又语言不通,无法交流。后来,互相熟悉后,就算是语言不通,也相处的很是融洽。 在几个瞭塔转悠了一圈,姜率也从外面回来了,他进山去巡视了,弄得裤子上都是草屑,靴子都变色了。 「今天我来巡视,你去歇着吧。」瞭塔内桌椅齐备,边缘有台阶,下去后就是可以睡觉的地方。 姜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摇头,「不累,小姐你也无需操心这边。不止是我们在守着夷南,生活在这里的夷人也在守着。这几天进山,数次的碰到了进山打猎的夷人,还询问我们能不能守得住这里。」 「有时间,不知能不能把那些寨子里的首领之类的请过来一同聊聊,既然是守护夷南,也算是守护了他们,不管如何,都该出些力气的。」不想出人,也可以出别的。 「想聚齐他们也不容易,他们各个寨子之间也有矛盾,见了面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姜率在这里的时间更久,这些夷人的脾气都不是特别好,若是有仇有怨的,那真是见面眼红,斗个你死我活的。 「那依你看,近来玄甲军的动向如何?」她几乎是没得到过楚郁的什么消息,只是玄甲军如何如何。但,他就是玄甲军的统领,所有的事儿都和他有关系。楚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儿,宋子婳又给他财力上的资助,他身边的左膀右臂,那是相当多。 「范朔的神府军一直都在西南外围转悠,小瓜葛不断,就是苦了那些百姓了,有不少经过咱们夷南往南边那十几座城跑的,都听说那边比较安稳,没有战乱。」而且看到了那些百姓,他们也给放行了,能不能寻到好去处,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了。 「宇文玠确实是有些本事,一直神神秘秘的,没人知道南方十几座城都成了他的囊中物。还有数个有名的将军给他卖命,也难怪他当初那么有自信。」说起宇文玠,白牡嵘觉得是自己小瞧他了。年纪轻轻的,就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事儿。 「距离不远,离得近,小姐就没想过和小王爷见一面么?」那时看他们分开,应当还是有些感情的。 「你也是觉得应该拉一个盟友么?」大杨今天上午刚提过这事儿,他又说起来了。盟友这种事儿,得谨慎,她自己一人也不能做主,还得与宋子非商量商量才是。不过,他最近很忙,别看大梁现在分崩离析,总是有大小的战乱发生,但他能在乱世中大发财,同时也在做好事,救济灾民。 「如果真要结盟,小王爷是第一选择。」玄甲军、、、姜率完全不信任。 白牡嵘想了想,然后就笑了,「再说吧,哪日让咱们手底下的兄弟回各自的寨子里,把他们寨子里能说得上话的长辈都找来,汇聚一处,和他们谈谈关于保护夷南的事儿。虽说咱们这队伍里又添了些新人,但和别人比还是太少了。共同守卫夷南,大家都应该尽一份力。再说,咱们的军饷也充足,不想要钱的首富那儿也可以用盐代军饷。」盐在夷南这个地方属于高级品,大多数夷人去附近城里购物,都是购买盐。 「也好。」姜率也同意,现在有足够的钱来养军队,他底气也跟着足了。以前,他也因为钱而发愁,那么多兄弟跟着他,信任他,总是不能啃树皮吧。 在这关口度过一夜,夜里下了一场小雨,但也没有太多的影响,夷南河依旧还是那样平稳而不绝的流淌着,汇入山中深处,之后流向六十六峰九十二洞的每一处,养育着这一片土地。 一大早,太阳再次升起,在瞭塔上守了一夜的夷南兵不间断的观测玄甲军那边的动向。只是几里地的距离,他们只要有动静,这边就能看得到。 白牡嵘认为还是缺少更好的辅助器具,譬如望远镜之类的,只靠人眼,总是有不及之处。 在瞭塔上转悠了大半天,将各处都观察了一遍,白牡嵘这才与大杨离开关口。 临走时不忘查看一下夷南河的水位情况,山中有几个寨子距离水岸特别近,如果这上头的水控制不住,得立即进山通知那几个寨子,免得被水淹了。 一切都没有问题,两个人也骑着马晃晃悠悠的返回寨子,从下往上看,那半山的别墅真是豪华大气。 将马送回了马厩,白牡嵘趴在马厩外的篱笆上看了一会儿,能够养这么多匹马,自己也应当算是有钱人了。 有豪宅有宝马,那么多年她也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混成这个样子,想想也是可笑。 餵马的夷南兵瞧她不走,以为她是也想餵马,就拽来了一捆青草送到她面前。 瞧他那憨厚的眼神儿,白牡嵘笑出声来,「你餵吧,这马也不认识我,我餵的它们也未必吃。最近寨子里有没有外人来?」他家就是这寨子里的,同时也是近来才加入夷南兵的,所以捞到了个餵马的活儿。 想了想,餵马的小兵点了点头,「一些。」 他说官话有口音,有时表达也不是很清晰,但白牡嵘能听得懂。 「叫寨子里的乡亲们提高警惕,现在但凡意图进咱们寨子的,都未必是好人。」揪了一棵草下来,柔韧而青翠,气味儿也十分不错。 小兵点点头,十分听话,看着白牡嵘带着笑意美得夺目的脸,他眼珠子都有些发直了。 转身离开,白牡嵘边走边品尝了一下马儿爱吃的草,清香而又泛着一股淡淡的苦味儿。 踩着台阶往上走,她一边甩着长发,大杨早就跑上去了没了影子,台阶虽然很长,可每天上上下下的完全当做锻鍊身体了。 嚼着略苦的草走了上去,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篱笆上插满的野花,十分好看。估摸着这附近山里的野花都被摘光了,流玉和小羽简直是野花杀手。 进了院子,正好流玉从楼梯上下来,看到白牡嵘,就迅速的跑了过来。 「小姐,你昨天是不是在寨子里的某个年轻人那儿买了蜂蜜?」冲过来,流玉问道。 看着她一副寨子里小姑娘的打扮,编织在头髮里的髮带尾端还繫着小铃铛,随着走路或是摇头而发出清脆的响声,真是挺好看的。 伸手在她头髮上摸了一把,白牡嵘点头,「送过来了?」 「送过来了,还脸皮特别厚的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流玉很气,大杨金刚都不在,连苏昀前辈昨天也没在家,只有她和小羽两个,怎么追着他要他离开,他也不走。 「大概是好奇咱们的房子吧,毕竟如此豪宅,这寨子里的人都好奇。」扯着她发尾的小铃铛晃了晃,还是流玉这样的小姑娘这种装扮青春活泼。 「他真的很奇怪,不是那种因为好奇才看,一看就是脑子不正常。我们拦着他不让他进小姐的卧室,他充耳不闻一直走到门口,若不是我们把他拽出来,他非得进去不可。都把钱给他了,他也没多稀罕的样子,最后走的时候钱还是扔在楼梯上的,那人太奇怪了。小姐你是不是和他说了很多话,让他产生什么错觉了?这里的人各有各的规矩,麻烦的很,还是少惹他们为妙。要是忽然冒出来一个死活要你嫁给他,可怎么办呀?」昨天那人真的是把她和小羽气坏了,耳朵像是塞了鸡毛,根本不听她们俩说话。来到这里这么久,那么奇怪的夷人第一次见。 「下回留下几个小兵在这里,随时随地给你们撑腰。不过,那人拿来多少蜂蜜?」居然连钱都没要。 「好多,这么高的两个桶,里面满满的,可香了。」说到最后一句,流玉乐了起来,那蜂蜜特别好。 白牡嵘也不由皱眉,「去叫那几个小兵在寨子里找一找那个青年,他不要钱,咱们可以给盐。那么危险摘到的蜂蜜,不给报酬怎么行。」不过,若按照流玉的说法,那青年也确实是很奇怪。 114、缘分难说(一更) 夜幕降临,从这高处往山下看,这寨子里星星点点的光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不比皇城那般繁华明亮,可以被称作不夜城。这里到了夜晚便是这样,星星点点的光亮,却让人觉得心下十分安然。 白牡嵘的卧室在最顶层,这建筑错落式的,而她所在的地方接近三层。房间不大,共有两扇窗子。其中一扇就在倾斜的房檐下,推开窗子,抬手就能碰到房檐。 而往山下看,那寨子也映入眼底,还有接连的远山,再就是同样星星点点的夜空了。 双臂撑在窗台上,手里是一个杯子,里面是甜甜的蜂蜜花茶。 那蜂蜜她看到了,足足两桶,每天喝也得喝上一年半载的。而且质量特别好,花香浓郁。 蜂蜜是好蜂蜜,但不要钱这种事儿就奇怪了,寨子里的夷人虽有些很淳朴,但也不至于淳朴到这种程度。他们对于钱不是那么迫切,很喜欢盐,以及那些上好的布料。 送蜂蜜的青年什么都没要,又在这里转了几圈,怎么想也是不对,难怪流玉和小羽那么生气。 带着树叶和青草的风飘过来,白牡嵘不由得眯起眼睛,真好闻。风也好闻,蜂蜜泡出来的花茶也好闻。 这个地方很合她心意,所以她真的希望能够保护好这个地方,不受外界的侵扰。 将最后一口喝光,白牡嵘转身离开窗口,一张大床就放置在另一扇窗子旁边。不是那种架子床也不是罗汉床,而是那种现代样式的床,床头雕刻的镂空,仅此而已十分简单。 回到床上躺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计算着来到这里的日子,倒是觉得过去的特别快。反而在皇城里度过的那些时间,发生的那些事儿一直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如今这大梁分崩离析,那皇城至此后再也不会回去了。 来到这世界的第一站就是那儿,挣扎着,磕磕绊绊,走到了今日,怎么想也都很传奇。 不知结局到底如何,这若是别人的故事,她肯定会心底毫无动盪的听完。但对于自己的路真的是不知结局,想想也是免不了的几分忐忑。 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人,必然得为他们负责,她就更不能有任何的松懈了。 胡思乱想着,如同每一天都是在这种胡思乱想中睡过去。 夷南频繁下雨的天气彻底过去了,一大早,便迎来了太阳。从天边跳出来,这里的温度也上升了不少。即便秋天要过去了,但这温度却一点都不像秋天。 根据宋子非离开时原定的回来的日期已到了眼前,乱世财极其好发,短短几个月他可是赚了不少。不过,他本来也不是那种特别喜爱钱的人,赚到了钱,也没拿回来多少,反而在外救济了不少的难民。 都是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救助了不少。原本也想把他们安置到夷南来,但一想这边的夷人自成体系,外人来了也根本无法安生,所以这个计划就此搁置了。 但他大部分的生意应当都在宇文玠的地盘里,北部也有他的生意,但没剩下多少了。 这寨子是属于距离外面的城池较近的,但也要在山路中走将近一天,按照时间来计算,今晚宋子非不回来,明早就能到达。 流玉和小羽一大早弄好了早饭后,就开始去布置外面的篱笆,两个人真是乐此不疲,野花不够也得弄一些树叶之类的搭在上面,装饰的倒是十分好。 下楼,在二楼下到一楼之间开闢出来的厅堂里洗漱好,她才捆绑好头髮,最后走到门口处穿上了鞋。 这房子每一处都被擦拭的十分干净,流玉和小羽干活不是一般的细緻。以至于现在上了楼梯之后就得脱鞋,不然一脚踩过去就是脚印。 穿上了鞋,她踩着楼梯下来,缓缓地深唿吸,这空气真是清新,灌到肺子里,顿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小姐,今天我再去寨子里找一找送蜂蜜的人,昨天下午没找着。今天若是还找不到的话,我可不会再去了。他自己不要钱的,也没必要非得找着人家给人送去。」看到白牡嵘,流玉立即道。她不是很喜欢在那寨子里走动,因为很大一部分人说话她听不懂,又总是有些人会盯着她不眨眼的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成,就听你的了,找不见就算了。唉,天气真好,这种阳光让人想接着睡觉。」伸了个懒腰,束在头顶的长髮随着她的动作而轻甩,她这个模样飒爽而利落,但也是十分的大而化之。 这寨子里的那些年轻小姑娘们都打扮的特别鲜亮,用各种鲜艷的颜色的髮带和头髮编织到一起,再在髮带的尾端缀上小铃铛等饰物。身上穿的裙子亦是无比鲜艷,尽管他们的肤色有些黑,可是青春靓丽是挡不住的。 流玉也受了些影响,尤其她又比这里的姑娘们白净,所以更好看。 「你若是觉得累,那今日我去。找个人而已,又不会累着。这些交给你,都由你来做,不许偷懒。」小羽笑眯眯,把手里的野花塞到了流玉怀里,然后便准备下去寨子里找昨天那个送蜂蜜的青年。 流玉乐得不用跑腿儿,但还不忘嘱咐小羽找两个夷南兵跟着,免得在语言沟通上产生什么误会,凭她那单薄的体格,哪能斗得过人家。 小羽点头,其实她挺愿意和这里的夷人沟通的,虽说语言不一样,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有些时候不用语言,只是用手比划比划就明白了。 收拾了一下,小羽就离开了,在这上头能看得到她叫上了两个小兵,跟着她一同朝着寨子里而去。 这个时辰,寨子里的那些百姓也都活动起来了,进山打猎的有不少,能看得到他们进山的身影。 再往远山看,一些山势凹陷之处有白雾在蒸腾,阳光还没有照到那里,雾气还尚存。待得阳光过来,那些雾气也就消失不见了。 这夷南有很多北方没有的鸟,尤其是这早上,蓦一时能瞧见一行白色的大鸟飞过天空,然后停留在树冠上,发出整体不明的叫声。 太阳缓缓的升到了半空,流玉也开始准备午膳了,去寨子里找人的小羽才回来。 她一无所获,甚至还带着几分歉意似得,「小姐,寨子里的青年我都看了,其中也询问了一下,根本就没有谁见过昨天来送蜂蜜的青年,他好像不是这个寨子里的。」 「他明明说自己是这个寨子的,好像也认识我。看来,还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三好青年。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不找了。」白牡嵘失笑,看来大方的人到处都有,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了。 而且,那么多的蜂蜜,白白的就送给了她,还不求任何回报,也着实让人摸不透。、 莫不是真让流玉说着了,人家打算用这两桶蜂蜜向她求亲,打算要她嫁给他? 思及此,她也觉得荒唐,觉得自己荒唐,被流玉影响的,这脑子都不好使了。 用了午膳,她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时近傍晚,觉得宋子非也差不多该到了,但起身顺着窗子往楼下看,什么都没有。 还没回来?在路上被耽搁了?外面那么乱,他一知名的首富的确是有很大的危险。都知道他有钱,把他抓了,就能捞到数不尽的钱了。 想着想着就不免有些担心,白牡嵘下楼后便叫来大杨,打算让他带着几个小兵出去看看,能不能迎到宋子非。 然而,这边还没准备完呢,就有一个小兵带着一个伙计匆匆的从山下跑上来,那伙计急的脸都是煞白的。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慢慢说。」快步从楼梯上下来,白牡嵘看着那伙计的样子,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白小姐,掌柜的被困在武湖口了,也不知是哪儿来的人说要请掌柜的去坐坐,掌柜的拒绝了之后,就被困住了。小的半夜偷跑出来给白小姐报信,白小姐得赶紧想想法子把掌柜的要回来。」那帮人倒是也没动粗,可是人太多,功夫都不弱,他们又怎么斗得过。 「武湖口?那好像暂时成了宇文玠的地盘,不过也不算是他的,那里都是水路,好像鹭阙坞就在那儿是不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这样的。 伙计点了点头,「掌柜的原本去了陈陵,回来的时候走的水路,谁想到就碰见了那帮人。也不知是宇文玠的人,还是鹭阙坞的人。」 白牡嵘微微摇头,她不认为会是宇文玠。但鹭阙坞却是没必要堵截宋子非,白家不是很有钱么? 「行了,先别说了。大杨,你去调一部分的兵马,我先行出发。别着急,既然第一时间没有将首富如何,就说明对方是有目的的,目的没达成之前,不会做出杀人之举。」安慰了一下小伙计,白牡嵘也迅速的戴上流玉给送过来的袖箭,这玩意很久没戴了。 整理好,她便和那伙计再次下山,挑选了两匹快马,便顺着开闢出来没多久的山路奔出去了。 夜路不好走,尤其山中没有任何的光亮,寨子被甩到深山之后时,唯一的光亮就是天上晦暗不明的星辰了。 马儿吃饱喝足,跑的也很快,山路无阻碍,它们奔跑时发出的声音也特别的清脆。 其实武湖口距离夷南并不远,都是水多之地,如果真的找源头,没准还是同一水脉。 只不过,正是因为水多,从而水路发达,走陆路反而是要绕远的,这样时间就会拖的久一些。 白牡嵘是可以走水路的,划船或是潜水她都有自信,但宋子非的伙计都是北方人,他们不适应。 一夜奔波,马儿都跑的流汗了,借着亮起来的天色,也抵达了武湖口这一片水路繁多的地域。 那种简单的桥特别多,还有多个码头,这个时辰就有百姓在码头上忙碌。 宋子非被困的是其中某一条水路,并非这里,伙计在前带路,牵着马走过几条简陋的木桥,抵达的岸边都是较矮的树丛,而再向前看,就是一条很宽很长的河。 河水奔流不停,气势有些兇勐,去往鹭阙坞不知是哪个方向,但这里距离鹭阙坞的确是挺近的。 「小的就是撑着逃生的小船在这儿靠的岸,太过匆忙,也忘记把那小船绑上了。」这里不是码头,只是这边缘的水流较为平稳,所以能停船。但如那种挂在大船上逃生的小船根本就禁不住水流的沖刷,早不知去哪儿了。 「大船不在,应当是被劫到更平稳的地带了,你是从上游下来的,那上游水流之间可有能停靠船的地方?」往上游看,除了水就是水,这条河流太宽了。 「有,大约五六里之上,靠近对岸有一处凸出于河流的小岛,能站三五十人的面积。」他们的大船经过时,还特意绕开,担心船底会撞到小岛。 「成了,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先去看看。待大杨带人过来了,你们再想法子过去不迟。」白牡嵘站在水边低头看了看,随后便决定自己先顺着水路过去探探。这河水虽说看着好像很急,但其实还可以,她没问题的。 「白小姐,你不能下水,很危险的。」他昨晚划着名小船到这岸边都吓得不行,总觉得掉进水里就死定了。 「我水性很好,不会有事的,等着吧。」白牡嵘随即下水,最初只是没过膝盖,再往里走了几米之后,水忽然变深,她也向前一扑,整个人进入了水中。 水有些凉,但适应了一会儿也就不觉得冷了,朝着上游而去,水面宽阔,也逐渐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游泳很耗费体力,白牡嵘走走停停,甚至肚子都开始叫唤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个凸出的小岛。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小岛,就是一个浮出于水面的山包罢了。而此时此刻,的确是有几艘船停在那里,其中一艘很大,说实话在这种水路前行,那么大的反而吃亏。而另外三艘都是轻型的小船,外形像梭子似得,显然更有利。 那艘大船就是宋子非的,他果然是不懂水。而那三艘船,要更熟悉这里的水路,反而更不像是宇文玠了。 115、缘分难说(二更) 逆水而行,白牡嵘的头时而沉进水里,时而冒出来,每次冒出来时,距离那几艘大船更近了些。 距离越近,就越是能看清那几艘轻型的小船有多结实。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像梭子一样停在那里,船底底部是漆黑的。 船上有人出现,白牡嵘也瞬时钻进水里,脑袋都不见了踪影,随着河水流动,只余下浅浅的气泡随水流走。 终于,她游到了其中一艘船的底下,能看得到这船是用长铆固定在那凸出于水面的小山包上,所以才会稳稳的停在这里。 抓住了捆绑在长铆上的绳子,极粗极韧,这么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成,她得赶紧想法子上去才行。 攀着绳子,白牡嵘一点一点的爬了出来。担心旁边的船上有人会看到自己,她攀着绳子往上爬时,不间断的左右环顾。 很快要爬到了船舷处,她衣服上都是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迅速的环顾一圈,眼见没人,她迅速的翻身而起,从船舷边跃了上去。 落在船上,她先是腿软了下,在水里泡了太久,都要成腌菜了。 这船虽不是很大,但一应俱全,她眼下在船头的方向,站在这儿能清楚的看到旁边船上的情况。 猫腰贴近船舷,她迅速的朝着船舱靠拢,哪想到刚要接近,一个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和白牡嵘来了个照面,那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白牡嵘这一身水脸煞白,乍一看像个水鬼。 就在他愣神之际,白牡嵘脚下一踮,迅速的转到他身侧。一手扭住他手臂,另一手在他脖颈一侧重力一击,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快速的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左右观察一下无人,她就将这晕了的人抬起来,直接扔了下去。 人掉进河里,发出噗通一声,白牡嵘抱着衣服赶紧躲进了船舱。这船舱分上下层,有几个入口可以进入下层,能听得到上层某些地方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直接顺着一个入口熘到了下层,闪身躲进了堆满杂物的一角。 听得到这下层也有人在说话,无不是一些闲话,哪种酒好喝之类的,根本听不出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把从之前那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有点长,但也不碍事。现在外面还是太亮了,起码再暗下来一些,她才能出去。 听着那些人上下的走,又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没得到一点点有用的信息。这些人也是够可以的,处在这水上不说这里的事儿,反而说那些有的没的。 她躲在这儿听了半天的墙角,也没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真是无语。 倒是留在这儿好好地歇了一阵,这底仓的光线越来越暗,她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不过,也真是奇怪,将宋子非困在这里,又没强行的把他人给劫走,一看就是有其他事儿,并非是残暴的要他性命。 正想着呢,逐渐的听到这底仓没人了,她也从杂物堆里闪出身来。 底仓乱糟糟,不过的确是没人了,黑黝黝的,听着上层好像也没人了。 整理了一下身上这宽大的衣服,她便脚下无声的重新回了上面,果然是没人了。外面光线幽暗,已经过了傍晚了,太阳落山,河水流动的声音就更清晰了。船也跟着流动的河水而晃动,不习惯的非得晕船不可。 出了船舱,看向别的船,船头挂着灯,但昏昏暗暗的,看不清楚里面。 但外面也没人,不知这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那艘最大的船外面没挂灯,倒是有两扇窗子透着些光晕,可见里面是有人的。 转到船中,打算踩着船舷跳到对面的船上去,中间距离不过四五米,过去不成问题。 刚打算抬腿踩到船舷上,就听得右侧船舱入口处有人的声音,扭头看过去,正好一个人从那里面出来。 在这狭窄的船上,又是一个照面,白牡嵘微微翘起脚来,佯装自己是他们同伙的样子。 那人看到了白牡嵘,也没有过多的意外,反而朝她走了过来。 看着这清瘦又年轻的男人,白牡嵘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他同伙,他走近,她随口开口,「兄弟们都去别的船上了,不然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 那年轻人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微微垂眸看着她,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像是含着水。 「走吧。」他开口,声音很低,不符合外表年龄的低沉。 白牡嵘的视线过多的在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上看了一眼,这人处于很放松的状态,看来没对她产生任何的怀疑。 白牡嵘示意他先行,他也没拒绝,一跃而起,又踩了一脚船舷借力,便轻松的跃到了对面的船上。 见他过去了,白牡嵘也不再迟疑,翻飞而起,踏船舷借力,也安然的落在了对面的船上。 船晃动,白牡嵘单手撑着腰后的船舷,一边看向那先她一步到这船上的青年,如果他要做出什么举动来,难保她不会动手。 来到这世界,她已经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了好几个人了,最初平静下来时会做恶梦。但现在,好像已经麻木了。她有充分的理由去夺取别人的性命,因为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她是正当防卫。 然而,那个青年什么都没做,只是走到往船舱里走的入口处看了看,然后又退了回来,「这里也没人。」 「那么,他们是都去那条船上了。」那艘大船,就是宋子非的船。财大气粗的首富,不熟悉水路,在这种河里居然开了这么一艘大船,即便不被人劫了,也很容易撞到河水底下的东西。 「走吧。」年轻人开口道,然后便往船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白牡嵘跟在后面,还是不懂这个人到底是认出她是外人来,还是眼睛不好使没认出来。 跟着走过去,这船上果然是没有人,都空空的。而走到这船另一侧,距离那大船就更近了。能看得清大船的船舱里有灯火,但是看不见人。 河水奔流的声音要更大一些,稀里哗啦的,以至于距离远一点,就听不到对面大船上的动静。 两个人站在那儿待了一会儿,那青年就先行跃起,跳到了大船上。 而且,白牡嵘觉得这小子好像也有点鬼鬼祟祟的,莫不是想偷东西? 随后跟着跳过去,大船就是大船,相当的豪华,但也仅仅是豪华而已。 接近船舱的窗户,那青年先是听了听里头的动静,然后转过头来看向白牡嵘。 光线太暗,白牡嵘也没过多注意他的脸,只是盯着他的动向,越看越像小偷。 贴着船舱的窗户,那青年听了听,然后扭过头来看向她,「有人在里头,应该是都在里头。」 「搞什么呢?」都在里头?白牡嵘随后靠近窗户,稍稍听了一下动静,的确是有很多人的唿吸声,可是唿吸声太过杂乱,河水又太过吵闹,听不清楚里头的动静。 那青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船舱入口的方向靠过去,较为小心谨慎。白牡嵘跟在他后头,看着他走路的姿态以及清瘦颀长的身体,蓦地觉得他这身形很像宇文玠。 想起宇文玠来,她就暗暗的骂了一句自己,她这是魔怔了,看谁都像宇文玠。 转到了船舱入口,这就是个门,还是镂空雕花的那种,极为高档。 门是半开的,那青年在前先伸手推开了那半开的门,之后,入眼的便是倒了一地的人。 横七竖八的躺着或是坐在椅子上,随着船轻轻地晃动,他们也跟着摇晃。但是,没人抵抗得了这种摇晃,都在随波摇动。而且,每个人都是清醒着的,眼睛是睁开的。 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况,白牡嵘随即扯开了前面的青年,快速的在里面找了一圈,在最里侧的椅子上看到了宋子非。他是瘫在那儿的,但也看到了她,可明显是口不能言。 「首富。」叫了他一声,白牡嵘随即抬腿就要进去。 哪知身旁的青年蓦地抬手拦在她腰前,「别过去。」 看了他一眼,白牡嵘随后顺着他的视线往船舱的地板上看,上好的地板严丝合缝,那上头有一些东西在爬。 细小的像蜈蚣似得,在那些人的身边爬来爬去,有的爬到了衣服里头,然后又爬出来,不知是在做什么。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噁心的东西,像是蜈蚣,但又不是蜈蚣。 「不要过去,他们显然都受这些虫子控制,所以才会动弹不得。」拦住她的青年说道,而且手臂一直横在她腰前,力气极大,不让她过去。 看着那些虫子爬来爬去,又看了看瘫在椅子上的宋子非,随后拉开他的手,就要冲进去。 哪知那人再次伸出手臂直接圈住了她的腰,把她提起来挪到了舱门外。 「你干什么?」双脚落地,白牡嵘盯着他,舱里的灯火也是幽暗的,他背对着舱门,脸也幽暗的。 「不能进去。」他重复,而且语气十分笃定,一副他说的即是真理的气势。 白牡嵘皱眉,低头看了一眼他仍旧圈在她腰上的手,「你到底是谁?你自己人在里头你不着急,反而不断的在这儿阻拦我,你想干什么呀?」 「你要救那个人?」看了一眼船舱最里面的宋子非,他问道。 「废话,那是首富,值多少钱你知道么?」白牡嵘扯开他的手,随后冷着脸绕过他,准备冲进去。 「我进去,你在这儿等着。」再次把她扯回来,青年举步便打算进去。 「哎哎哎,你等会儿,你凭什么代替我进去?你到底是谁?是谁的人?」一把将他拽回来,白牡嵘盯着这个人,她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不是宋子非的人,长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夷人,不知到底是谁。 「有危险你不能进去,我可以试试。」他没回答,反而表示要自己去担风险。 越这样越奇怪,白牡嵘莫名其妙的冷嗤了一声,随后推开他便一步迈了进去。 那青年要上前拽住她,但她一只脚已经进去了,地板边缘就有爬来爬去的虫子,随着她的脚踩上地板之后,那虫子却倏地扭身跑了。 不过白牡嵘也没太过多关注,本来她也没打算脚踏实地的走过去,可以跃过去,带着宋子非再腾空退回来,根本不成问题。 那青年却注意到了她的脚底下,抓住她手腕的手收了力,眼见她又踏出第二步的时候,他也迈步踏了进来。 许是那些爬来爬去的虫子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他两只脚都踩到舱内的地板上时,没有虫子爬过来。 白牡嵘也不敢托大,就要跃过去,手腕却一直被身后的人拉着,回头看向他,「松开我。」 那青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刚要松开手,却勐地看见地上一群虫子朝着他的脚下爬了过来,像飞起来了一样。 迅速跃起,顺带着把白牡嵘也扯了起来,两个人腾空退出舱外,那些虫子却直接顺着门槛爬了出来。 白牡嵘倒是没有多惊慌,反倒是被那青年抱着迅速后退,一直退到了船头处,那些虫子爬到半截,然后就失去了力气似得,都蔫蔫的停在了船板上。 「放开我。」这手都上到她肚子上了,说他贪生怕死,倒是挺会找地方摸的。 把他的手扒拉下去,白牡嵘朝着那些虫子走近了几步,一大滩都蔫头耷拉脑的聚在那儿,缓慢的蠕动,看起来半条命都没了。 走到边缘,她拎起袍角然后蹲下,那些虫子都肉肉的,没有腿。但是爬的的确挺快的,比有腿的爬的都快。 缓缓地伸出手,手指缓缓的接近它们,它们也没什么反应。 最后,手指头触到了虫子的身体上,肉唿唿的。 那青年也走了过来,蹲在了她旁边,然后也学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去触碰那些虫子。 转眼看向他的手指,出乎意料的修长白皙,而且,特别白,和他的脸和脖子可白上不止一个色号。 116、气味不变(一更) 他的手指距离那些软趴趴的虫子接近十公分的时候,那些虫子忽然就活跃了起来,像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似得,忽然都朝着他的手指头方向抬起了大半身体。 一只这样,两只这样,一大群都这样,就像饿了很久的小孩儿似得,翘首直奔食物。 这场面真的是很噁心,白牡嵘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那青年也收回了手,连续后退几步。 那些虫子向前爬了一段距离,但也仅此而已,又失去力气的模样,软趴趴的聚集一堆。 白牡嵘一直蹲在那儿,也没躲避,那些虫子向前爬的时候,还躲开了她。似乎,她是它们的同类,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让它们兴奋的气味儿。 这还真是奇怪了,她总不至于不是个活人吧。 看着那些虫子,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后腰处,曾经也挖出一颗虫子一样的东西来。大杨虽不认识,但是他觉得那应当是痋虫。只有大术师才会弄出来的阴毒玩意儿,这些虫子,会攻击人,说不准也是那些东西。 而自己的身体里曾挖出过痋虫,是不是代表,她现在身上还有痋虫的气味儿,这些虫子闻到了气味儿,所以才会不把她当成活人? 伸出手,她以两指捏住一只肉唿唿的虫子,似乎是脱离了人气儿,它没一点的力气。 提到自己眼前,白牡嵘不眨眼的盯了一会儿,随后甩手撇到了一边。 举步跨过那些虫子,不免踩死了一只两只的,立即被踩成了一滩肉泥。 几步走到舱门口,扫了一眼地板,刚刚那些虫子被吸引,已经都爬出来了。 走进去,跨过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径直奔到宋子非跟前。 他还是瘫在那儿的状态,眼睛能动,可是口不能言。 「首富?你觉得怎么样?」粗略的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还有脸和脖子等处,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一把将他抬起来架到自己肩膀上,然后拖着他快步的走出了船舱。 将宋子非放到距离那些虫子较远的地方,他身上全无力气,任凭白牡嵘把他放下,他也靠坐在那儿,眼睛一直在转动,明明就是有话要说。 直接动手顺着他衣服的缝隙钻进去,然后一路的摸到他后腰那儿,扯开中衣,一直触到皮肤,但是什么都没有。 仔细的摸了一遍,白牡嵘抽回手,「后腰什么都没有,那中招的地方是哪儿?」和她那时的症状不一样。 宋子非说不出话,只是眼睛向下,像是在告诉她具体位置。 白牡嵘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的腿,然后立即动手把他的靴子脱了下来。 扯起裤子,露出小腿,两条腿的腿肚上有十几个小小的孔洞。用手指一捏,孔洞里有血流出来,却是黑乎乎的。 「你忍着,虽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急救,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席地而坐,白牡嵘两手捏住他小腿,然后施加压力,一堆小小的孔洞里齐齐的开始往外流血。 都是黑色的,分外粘稠,几次用力挤压之后,黑色的血逐渐变淡了。 立即换另外一条腿,她用力挤压,宋子非倒是没有任何的不适之色,只不过还是不能动弹,连手指都不能动。 两条腿流出的血都不再是黑色了,白牡嵘才停手。而那个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正在看着他们。 宋子非转着眼睛看着那个青年,这张脸,他不认识。 把宋子非的裤子拉下来,重新把他靴子套上,「你在这儿待着,我进去把其他人弄出来。」 哪知她话说完,宋子非的眼睛却开始快速的转起来,有话要急于告诉她。 盯着他的眼睛,白牡嵘微微皱眉,还未说话呢,旁边那青年忽然开口道:「如果没理解错误的话,他是想告诉你不要进去,那里面有危险。」 宋子非用力的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在附和那青年的说法。、 「你的伙计都在里头呢,得弄出来。放心吧,我进去是没问题的。还有你,既然你这么好心,在这儿帮我看一会儿首富。这可不仅仅是一个人,是一尊财神爷,活着的财神爷。要是掉一根头髮,我就把你的头髮都薅掉。」转眼看向那个青年,白牡嵘眯起眼睛略狠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起身重新回了船舱。 进了船舱,里头的情况和刚刚是一样的,宋子非的伙计都倒在他之前坐得位置的左右方及后方,看得出都是在护着他的。但是,处于某种情况,他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的都倒了。 而躺在外面的那些人则都穿着和她现在一样的衣服,都是外面那些船上的人,尽管不知道来自何处,但眼下都成了一个样子。 白牡嵘先将宋子非的伙计两个两个的拖了出去,她力气也算大,把他们都拖出去不成问题。 折腾了好几趟,十几个伙计都被拖了出来,船头几乎都满了。而之前爬出来的那些虫子聚集一堆,不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凝固一处,乍一看好像一堆大象的粪便。 把这些伙计都拖出来后,白牡嵘想了想,又重新返回去,把那些人也都拖了出来。他们和宋子非等人遭受了一样的攻击,那么就说明这船上曾经有第三方。 那第三方到底是谁,就是未知了,起码她没在船舱里见着。 直至最后船舱里无人,她又在通往底舱的入口处看了看,底下也没人,最后才撤出来。 船头上都是瘫着的人,一个一个的,和那些虫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白牡嵘看了一眼宋子非,他看起来比那些强一些,因为坐在那儿的姿态还是不错的。那个青年则始终站在那儿,还真是一副听话的样子。 她重新走到那一滩虫子前,抬脚踢了踢,没想到居然不是软的,反而像是踢到了石头上,特别硬。 这就神奇了,白牡嵘睁大眼睛,俯身将那堆积在一起的虫子拿起来,还真像一坨干了的牛粪,一整坨都被她拿起来了。 白牡嵘不免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嗤笑,这玩意儿真是出其不意。 那青年缓缓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里那一坨东西,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靠近。 不似那时,他手指凑近后它们就兴奋起来,这回是真的死了。手指靠近之后,它们还是呈一坨的状态,没任何的反应。 「已经死了。」他开口道。 白牡嵘捏着那一坨掂了掂,沉甸甸的,说像石头,倒也不是石头。 「确实是死了,但为什么爬出来就死了呢?刚刚在船舱里,它们爬的挺欢的。」那时船舱的门也是打开的。 「兴许是因为这外面温度有些低,船舱里温度要高一些。也兴许是有什么控制着它们,距离那个控制它们的东西远了,就没力气了。」青年说道,分析的很有道理。 白牡嵘也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就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控制它们了,制造出它们的人又是谁?两方都倒了,那就是第三方做的。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其中一方的人,是不是你做的呀?」扭头看着他,借着昏暗的光亮,他的脸真是平平无奇。皮肤颜色也是发黄,街上随处可见的那一种。 「不是。」他微微摇头,否认此事与自己有关。 白牡嵘笑了一声,「是否和你有关,单凭你否认可不能直接断定。这样吧,你让我查查,说不准就能知道你是不是无辜的了。」甩手把那一坨石化了的虫子扔了,砸在船板上发出砰地一声,真像个石头。 「你要如何查?」看她朝自己接近,他边问边开始后退。 白牡嵘却步步紧逼,看着他似笑非笑,最终在他后退了六七步之后,她勐地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然后步步向前,他也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大船一侧。 一直将他推到了大船左侧中间的位置,用力的把他按在关闭的窗子上。他靠在那里,退无可退,整个人贴在窗子上,垂眸看着白牡嵘,恍如被胁迫一般。 揪着他衣服,白牡嵘眯着眼睛歪头盯着他,她这个模样特别像街边的混混,而且是钱色都劫的那种。 「不许动。」笑着说了一句,她蓦地手上用力把他扯得低下头,她也歪头贴近他的颈侧,然后开始用力的闻气味儿。 从他脖子一侧转到另一侧,又扯开了他的衣服,凑到他胸前去闻,有一些其他的气味儿,像是什么药水的味儿,不太好闻。 她像流氓似得,在人家脖子胸前闻来闻去,那青年也始终微微垂眸看着她,脸色没有变化,却是耳朵逐渐的红了。 将他的中衣都扯开了,终是闻到了他皮肉上的气味儿,自带香气,说不上是什么香料,但是好闻是真的。 确定了气味儿,白牡嵘微微歪头看着黑暗的夜空,听着哗哗的流水,然后就笑了。 扭过头来,她抬眼盯着那平平无奇的小脸儿,然后两只手就上去了。 罩住他的脸,她手指头用力,非要把这外层扒下来不可。 她手劲儿不小,揪扯的他脸都变形了,但是什么都没扯下来。 他也受不住疼,抓住她两只爪子一边扬高了自己的头躲避,「别抓了,没有药水是撕不下来的。」 「还真有易容术这玩意儿。臭小子,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几个月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出现在我身边?用各种各样的脸来监视我?」瞪视着他,这张脸皮真是逼真,她摸着也没觉得不对劲儿,一点都不像二皮脸。 「既然前几次都没认出来,这次又是如何认出来的?」垂眸看着她,她的脸就在自己跟前儿,兇巴巴的,却又很妖艷。当然不比那时在皇城富贵精緻,却也别有一番野性美,桀骜不驯,像一匹永远也不会被驯服的野马。 「废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手指和你的脸色差有多大。还有你这个身形,再加上你身体的气味儿。别的兴许会作假,但你身上的味儿是不会作假的。」又低头在他胸前嗅了嗅,就是这个气味儿,错不了。 宇文玠握紧了她的双手,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本王身上没有味儿。」至少他没闻到过。 「那是你自己闻不着。把脸上的皮卸下来,我要戴。」挑高了眉毛,白牡嵘一副逼良为娼的架势。 「刚刚已经说了,没有药水撕不下来。而且,本王在外行走,自然得伪装一下才安全,现在时局不定,本王得小心行事。」宇文玠说的字字在理。 「既然得小心行事,你还一口一个本王的,嫌死的太慢了是不是?」提起膝盖就朝着他胯下顶,宇文玠立时也提起一条腿阻挡。所幸阻挡及时,她这一击没成功。 「习惯所致。」宇文玠哽了哽,随后道。 轻嗤了一声,白牡嵘身体向后和他拉开距离,一边把自己的双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扭头看向船外,黑夜寂静,河水奔流,这地方就好像是被天地抛弃掉的一样。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往时走到哪儿,身边应当都跟着一堆人才是。 宇文玠整理着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好似刚刚经歷过最残忍的蹂躏。 「都在附近,别担心。」宇文玠回答道。 「巧了,我的人应该也很快就来了,全都聚在这儿,难免会发生什么冲突。你走吧,这里就交给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牡嵘还是好奇他脸上的皮,好神奇,她好想也戴上试试。太逼真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从人脸上扒下来的。 「如果没记错,武湖口归本王管理,该离开的是你们。」宇文玠却微笑,出口的话却是分寸不让。 挑高了眉尾,白牡嵘双臂环胸,「你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傢伙还和我争论这个?」这小子,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利益为上。 「你可知,除了宋掌柜之外的那些人,都是谁?」他接着问。 「不知。」摇头,这一片她又不熟。 「是白家人,也就是你家的人。」她却好似完全不认识。 117、气味不变(二更) 白家人?除了那时在皇城忽然冒出来的丁海之外,这还是第二回碰见白家的人。躲在神秘的鹭阙坞中,听起来好像不与外人来往,但实则,深谋远虑,诡计可循。 扭头往船头那边看,那些人还都是那个样子,除了眼珠子能动弹之外,其他的身体部件都不好使了。 「你确定是白家人?」不过那些船倒真的是好,一看就是经常游走于这种河流之中的。熟悉水路,才会知道在这种水路里该走什么样儿的船。反而宋子非那么大一艘船是错误的,一看就是生手。 「他们在这一片出现过多次了,本王又岂会认错。」正因为知道是白家人,所以才会过多关注。如果他们不姓白,岂会任由他们在这一片水路上横行。 抬手摸了摸下巴,白牡嵘想了想,然后就笑了,「既然是白家人,那就交给你了,反正我也不是多感兴趣。我只要把首富带走,再说我本来就是沖他来的,其他人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与宋子非倒真是患难与共,一路折腾到夷南,居然还混在一起。」宇文玠的语气像是嘲讽。 「怎么,我的前夫羡慕了?」微微歪头,白牡嵘倒是觉得这人很是奇怪。 「宋子非出钱养着夷南军,你又拼死救他性命,的确是互帮互助。」他们俩这互相利用,也是明明白白。 「哼,我们志同道合,都觉得夷南那地儿不错,所以想长时间的待在那儿。废话少说,我要办我的事儿,你的事儿我也不参合。就是你脸上这皮我挺好奇的,若是一会儿能撕下来的话,给我瞧瞧。」挑了挑眉,白牡嵘说完便重新回了船头。 宋子非明显恢復了,因为他的头能动了,看着白牡嵘过来,他张了张嘴,却是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感觉好些了么?看来,我的急救措施是对的。」蹲在那儿看了看宋子非,白牡嵘点了点头。 起身要去给其他人急救,却在此时听到了河水被划开的声音,走到船头往下游的方向看,漆黑的河面上,一些火光在跳跃着,是有船来了。 逆流而行,船驶来的速度并不是太快。但随着那些船接近,船头的人在摇手里的火把,白牡嵘也随即喊了一声,让他们确认自己的位置。 下一刻,三艘船都朝着这艘大船而来,这一片,也只有这大船还有一些光亮,其他的一片漆黑。 抵达近处,那船上便有人朝着这艘大船抛铁飞爪,搭在船舷上后,白牡嵘顺势一扯,然后勾在了船帮下。 很快的,大杨就跳过来了,接二连三的夷南兵都跟着跳过来,见到船上的景象也不由都睁大了眼睛。 白牡嵘立即叫他们给宋子非的那些伙计施救,大部分他们都是认识的,自然尽心尽力。倒是那些不明来歷的人让他们都警惕了起来,一边施救一边注意着他们,用各自的语言交流,一时之间大船上叽里哌啦的,白牡嵘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大杨走到宋子非身边,想要把他架起来,白牡嵘挥挥手,「先不用着急,他恢復的挺快的,估摸着一会儿手脚就能动了。这船是首富的,咱们得开回去,值多少钱呢。」船可不能扔。 大杨回头打量这船,正好宇文玠从船的一侧走出来,大杨立即警惕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阵儿,「你是何人?」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是一样的。 「他是路过的,正巧碰到这里几艘船都停着,还以为能捡洋落呢。」白牡嵘随口胡说,反正宇文玠那脸现在也没人能认出他来。 大杨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对宇文玠充满了敌意。 走到近前,宇文玠倒是没过多的注意大杨,只是看着白牡嵘,她完全是一副并不想和他来往的样子,尽管刚刚她还在他脖颈胸前闻来闻去。 「你的人什么时候过来?」她的人来了,收拾一下这里,就将大船开走,回夷南河。 「没等到信号,他们不会过来的。」再说,都成这个样子了,再来人也没什么必要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发信号?」走近,白牡嵘盯着他的脸,真是好想给撕下来。而且这皮,好像就是人皮。 垂眸看着她盯着自己的样子,就像狼看见了肉,恨不得把他的脸都撕开的样子。 「别这样看着本王,你刚刚还说,本王只是个路过的。」宇文玠压低了声音,要她注意自己的言行。 白牡嵘翻了翻眼睛,随后抬手再次揪住他的脸,根据触感来判断,这就是人皮呀,绝对错不了。 看来,真的是从人的脸上扒下来的,这种方法,倒是噁心的很。 她像小混混一样在轻薄他,虽说只是在研究他脸上的皮,但在其他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船头上,那些夷南兵都不由得往这边瞧,白牡嵘是个洒脱的女人,行事作风和一般的女人都不一样他们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会洒脱到这种程度,让人难以想像。 去船舱里转了一圈的大杨出来后,便瞧见白牡嵘在轻薄那个路人,脸上的络腮鬍子都跟着抽搐了下。 「小姐,船舱里没人,底舱也没有。」走过来,大杨看了看那个路人,又看了看还摸人家的白牡嵘,他随即伸手,把她的手拽了下来。 看着大杨,白牡嵘点了点头,「我知道,刚刚我都查看了。不过,之前肯定有第三方,要不然不会发生这些情况。」 「那第三方肯定已经跑了,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大杨边说边状似无意的挤进了白牡嵘和宇文玠的中间。 两个人都后退了一步,才容下了大杨,白牡嵘扭头看向那已石化了的一滩虫子,如果那些东西真是痋虫,那么能驱使痋虫的就是大术师。由此可以推断出,这大船上之前有个大术师在这里。 宇文玠看着大杨那宽厚的身体,他毫无礼数的行为,身为一个护院,应当将他的双手都剁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彧王府的人了,是白牡嵘的人。果真跟随着她就越来越像她了,胆大妄为,不懂礼仪,不知天高地厚。 「你找个东西把那一坨东西收起来,暂时不清楚危险性,所以你别用手直接触摸。」白牡嵘觉得还是得把那坨石化的虫子带走好好研究研究。 大杨点点头,举步刚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路人,然后抓住白牡嵘的衣袖将她拽到了别处。 「怎么了?」一直走到船边,白牡嵘看着大杨神经兮兮的样子,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小姐,有句话我得说。虽然你和小王爷分开了,但是,小姐是人中龙凤,岂能和那种平平无奇的男人在一起。能够配得上小姐的,怎么也得是宋掌柜那种君子。」大杨压低了声音,说出自己心中的话,音虽低,却是慷慨无比。 听他说完,白牡嵘也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你说的相当有道理。」 大杨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咱们现在虽说是在夷南,那里的人都被称作蛮夷,可是我却觉得,不管在哪儿,小姐都是尊贵的。」 「我看起来很尊贵么?」扬高了下颌,白牡嵘还不知自己能衬得上这个词儿呢。要说尊贵,怎么也得是宇文玠那个样子,动不动就过敏拉肚子,娇贵的不得了。 「当然。」大杨十分笃定,就是如此。 白牡嵘深以为然,大杨这话很合她意,她喜欢。 看她也承认自己的说法,大杨也放心了,然后便脱下了衣服,过去收拾那一滩石化的虫子。 硬邦邦的,他也小心的将它们包裹在衣服里,这一滩东西还真是不能小看了。 白牡嵘重新回到宋子非身边,他现在不止能摇头,还能抬起双臂了。 「恢復的真快,我也能凑合着去当个赤脚大夫了。」握住他的手,恍若最高领导人洽谈似得,白牡嵘边说边笑。 宋子非也露出笑意来,虽说能做表情,但是还不能说话。 「恢復的很快。」宇文玠站在一边,看着宋子非,低声道。 「所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服不服?」站起身,白牡嵘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已经过了半夜了。时间过去的真快,她也觉得自己要被饿死了。 「是啊,白大小姐身份尊贵,做的事自然让人服气。」宇文玠顺着说,平静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冷嘲热讽。 「你是听到刚刚我和大杨的话了?在他们眼里我是尊贵的,这让你很不舒服么?」他大致是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在大杨他们眼里,他居然和宋子非是一个等级的。 「不至于。」宇文玠转眼看向别处,一边道。 白牡嵘笑了一声,「有你这么个前夫,我还真是不能随便找男人,不然我肯定会成为笑话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前夫,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出比他好看的了,还真是愁人。不过他可以再等几个几年,说不准比宇文玠还美貌的男人正穿开裆裤呢。 118、白家之人(一更) 宋子非以及他的伙计都被施予了急救,虽说大家做的并非那么十全十美,但也都尽力了。 大杨带着夷南兵重新进入船舱里收拾了一遍,确定了里面真的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之后,才重新把他们搬了进去。 恢復最好的是宋子非,他隐隐的已经能说话了,尽管吐出的一句话还是不能清楚的辨别他说的是什么,可状态是良好的。 其他的那些伙计们不能动弹,被送到了船舱里各个位置坐下,夜里还是有些凉,放到船舱里才安全。 之后,那些夷南军从底舱里找出绳子来,将外面那些不认识的人全部都捆上了。没给他们施急救,所以也不担心他们会活动起来,一个个只有眼珠子能动弹,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白牡嵘打算这就离开,把这艘大船开到武湖口附近的码头。只不过,这宋子非真是有钱烧得慌,买这么一大艘船专门走这附近的水路,除非他每天都坐船出行,不然这么一艘船买到手里就是亏。 「小姐,这些人都捆好了,接下来怎么办?都扔到河里去?」大杨忙碌的额头都流汗了,边走过来边问道。 「不至于,旁边那些船都是他们的,将他们都挪过去吧。」白牡嵘摇头,这帮人都这样了,也没必要要他们的性命。 大杨点点头,刚要动作,却瞥见了站在船头一侧的宇文玠。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扭身靠近了白牡嵘,「小姐,那个人怎么办?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一般的路人,要不要把他、、、」说着,大杨直接做了一个一刀宰了的姿势。 白牡嵘看着他,还真是诧异于大杨的当机立断,宇文玠就那么站在那儿一点威胁都没有,他却要把他宰了。难不成,他真的看起来很碍眼,只有她没察觉出来? 大杨还在等她的回答,白牡嵘想了想,然后摇头,「可以暂且留他一条狗命,放心吧,咱们这么多人,他不会做出什么有威胁的举动的。」 大杨还是不太放心,但看白牡嵘对那人这么放心显然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最后只得先去做自己的事儿。 很快的,夷南军就将这大船和旁边的船靠近了些,然后开始把这船上的那些人朝着另外的船上运。一个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是却都沉甸甸的,十分有重量。 十几个夷南军形成了一条运输带,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运走,这大船也逐渐的被清空了。 而白牡嵘则走到了宇文玠身边,打算劝说他赶紧离开这儿。 「我手底下的人已经打算要把你这个不知来歷的路人甲给解决了,你最好赶紧走,不然一会儿就没命了。」这河水流淌的声音真是好烦啊,在夷南河关口时也能听到夷南河的水在流,可是没这么响,反而是悠悠的绵厚的。 「你要回那山寨里头去?」他歪头看向她,随后问道。 身子一歪,她倚靠着船舷,整个人的姿态极为懒散,「当然,我家在那儿,当然得回去。而且我现在很饿,得回去填饱肚子。」虽说流玉和小羽的手艺一直都那样,也没什么长进,却也算是让她能够心里得到慰藉的食物了。 「那些蛮夷对你们这些外来人倒是很宽容,多数都认为你们是好人,会守住夷南的平静。」宇文玠对于她能借着姜率进驻夷南这一招而感到刮目相看。而她能和姜率有关系,也是因为最初在边关时的一时善心。说来说去,都是她应得的。 「看来,你真是去我们那寨子逛过不少次。上几次,我在路上看到的那个坐在驴车上摘蜜的青年,是不是就是你?你还伪装成谁了?有这易容术就是牛啊,随处走,都不用担心自己会露馅。」如今想想,可能之前她但凡看见的疑似宇文玠的,可能都是他伪装的。 这世界上神奇的东西太多了,神奇的虫子,易容术,兴许还有许多许多她从未见识过的东西。而宇文玠这小子之前就有易容术这东西,可是都没给她见识见识,不讲义气。 「的确去过很多次,而且,本王也不止去了那个寨子,还去过其他的地方。」宇文玠说道。 「那你去过玄甲军的地盘么?」微微眯着眼睛,白牡嵘很想知道。 「你和楚郁没有联繫过么?」转过身体,他也将手臂搭在了船舷上,微微垂眸看着她的脸,问道。 「我和他联繫什么?他那嫂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恨不得杀了我。」所以,她和夷南军算不得朋友。 「既然如此,夷南河的关口,你们怕是也守不住。玄甲军现在多达七万,范朔的神府军也有五万多人。两方任何一方打夷南河的主意,你们就将死无葬身之地。」数量上的悬殊,靠勇勐善战是不行的。 「多谢前夫提醒,如果你真的多次进入夷南深处,了解那些夷人,了解夷南的地形,你就会知道,不了解其中的人若是随意闯入,会死的很难看的。」至今为止,她都没敢往深处走。 「夷南深处,本王确实没去过。」这一点,宇文玠是承认的。 「那就不要轻易下定论,其实你的想法和那些想要攻入夷南的人没什么区别,但太妄自尊大,可是会死的。」眯起眼睛,她好心劝告。 看她那模样,虽说知道她不是故意为之,但真的很妖艷迷人。 唇角动了动,宇文玠随后缓缓地抬手,以食指朝着她的脸颊点去。 眼睛转动着朝下,看着他的手指头接近,刚要说话,就听得那边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夷南兵打了个唿哨,接下来那边运送人的流水线也停止了工作。 白牡嵘站直身体扭头看过去,只见黑暗的河面上游远处,十几处亮光在朝着这边接近。夜晚太黑了,以至于那些光亮就特别的显眼。 宇文玠也看到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快速的朝着船尾走了过去。 在船尾这里,看的就更清楚了,应该是十几艘船,每个船头上都有灯火,这么看着就像黑夜里在前进的勐兽。 大杨带着夷南军的兄弟们也快速的汇聚于船尾,各个将随身携带的兵器都抽了出来,这大晚上的不知是敌是友。 白牡嵘微微转脸看向宇文玠,压低了声音,「是你的人么?」 宇文玠轻轻摇头,表示不是他的人。他没发任何的信号,他的人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不过,这么多船同时出现,他的人必然也发现了。他们都埋伏在周边,所以也根本不用担心。 那些船很快的就到了近前,都是那种梭子一样的轻型小船,而来时又顺水而行,所以速度特别的快。 抵达近前,那头船上的火把就在挥舞,明显是在做某种交流。 不过,这边没人理会,那边摇了几下便也停了。 之后,在相距仅有不到十米的时候,那些船也逐渐的慢下了速度来。 「鄙人鹭阙坞白家三总管易钟南,敢问阁下大名?这四艘船上皆是我白家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阁下谅解。」喊话的人声线醇厚,听得出是个中年男人。 白牡嵘笑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宇文玠,「你说我要是把脸遮上,他们是不是就认不出我了。」 「你不想与自家人相见么?」宇文玠认为,凭她现在的实力无需害怕白家。当然了,如果夷南有她说的那么有实力的话。 「距离这么近,水路共通,的确是早晚会有相见的一日。」这倒是真的,山不转水转嘛。 「随意。」凭她意愿,即便是他,她不也是想理就理,想不理就不理嘛。 白牡嵘嘆口气,然后一手拍在船舷上,发出砰地一声,「我是白慕容。」 话音传出去,对面有那么片刻的寂静,显然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白牡嵘耸了耸肩,她在这时冒出来,的确是挺出其不意的。 「八小姐?」那个中年人带着疑问开口,下一刻那头船也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我是白慕容,至于是不是你们白家的八小姐,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本来已经死了,但又活过来了。」她故意这么说,果然那边没声音了。 直至那艘船靠过来,也看到了那边船头上站着的人,一堆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很是威严,唇上下都蓄着黑色的短须。他身边的人将拿着火把的手往前伸,在尽力的往这边的船尾上照,那易钟南也看清了白牡嵘的脸,神色也微微一变。 「真是八小姐。」他明显是十分震惊,看了看她身边的人,他随后翻身一跃,便从那艘船的船头上跃到了这边的船尾。 看着他落在面前,大杨以及那些夷南军都挪动脚步,打算随时进行攻击。 白牡嵘看着他,这只是鹭阙坞的三总管,那不知那大总管二总管是什么模样的。 「八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易钟南拱了拱手,随后问道。他脸上的表情虽是控制了,但仍旧是诸多的不解和疑惑。 「我倒是想知道,白家这几艘船为什么会在这儿?又为何会截了我的船?而我船上的人以及白家的人又因何遭受了不明攻击,还请三总管给个解释。」他们追着过来,事情显然是不简单,那攻击了船上所有人的人究竟是谁。 119、白家之人(二更) 易钟南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自家的船,之后也看到了那些之前被挪到船边一侧打算运送回另外那条船的人,是自家人,他自然一眼就认得出。 「这艘大船的主人,是八小姐?」他没回答白牡嵘的话,反而提出了问题。 「有意见么?」这个易钟南尽管掩饰的挺好,但看见她时,他脸上的诧异和疑惑不解不是能装出来的。 易钟南顿了顿,「八小姐,看来你的下人应当是救了不该救的人,所以才会被堵截在此处。」 「何解?还望三总管说的更清楚些。毕竟,死过一次的人,记性都不太好。」双臂环胸,白牡嵘上下打量着他,这白家还真是神秘又复杂。可惜的是,她不是白家的人,对他们没有一点了解。 「是家中养的下人私自逃跑,以防他泄露鹭阙坞的进出路线,所以才会一路追到此处。」易钟南如是道。 白牡嵘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看来,那个逃跑的下人,还是个高手。将这里几十个人都放倒了,真是厉害。」下人?一个普通的下人,会弄出那一堆虫子来么? 易钟南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深吸口气,「不知能否检查一下这艘船,如果是八小姐的人救了那逃跑的下人,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随意。」转过身体,白牡嵘示意他可以去检查。 易钟南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将那艘船上其他的人都叫了过来。 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跃过来,落在船尾,无不看向白牡嵘。每个人眼里的神色都是一样的,对于白牡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显然他们很是意外。 十几个人都过来了,然后快速的前往船头,进入船舱开始搜查。 白牡嵘转身,也缓步的往船头走,大杨和夷南军立即紧紧跟在身后。和她在一起时间久了,其实很容易就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她想做什么,大杨已经差不多知道了。 宇文玠被那些人推到了后头,兇悍的夷南兵临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来歷不明的小子,如果不是白牡嵘没发话,他们肯定早就已经把他废了捆绑上。 走到船头,借着昏暗的光火,能清楚的看到白家那些人在仔仔细细的搜查,连船板之间的缝隙都不放过。 那些人在搜查,易钟南则双手负后站在船舱外,表情些许沉重。 白牡嵘一步步走过去,到了那易钟南近前,她歪头看了看他的脸,「三总管,不知我母亲可还好?」 闻言,易钟南眸子一顿,随后转头看向白牡嵘。这里的光线还算可以,她的脸也更清楚了,这就是白家的八小姐。 「八小姐为何在此处?是否,是被大梁彧小王爷赶了出来?」她会出现在这儿,才是更奇怪之事。 「大梁内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鹭阙坞不至于没听到风声吧。我在此处,当然是保命了。」大梁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这鹭阙坞却没有一点惦记她的意思,还真是让人伤心啊。若是这身体之前的主人,不知得绝望到什么程度,这家人都什么德行。 「是啊,大梁已分崩离析,的确不能长留了。八小姐既然已经到了这儿,那不如也回家吧。」易钟南说道。 「三总管这个时候的邀请,还真是充满了诚意呢。」负在身后的双手拿出来,然后交握在一起,指节发出嘁哧咔嚓的声音。 易钟南神色微变,「大梁战乱,必然不平静。八小姐的身份,无论是谁,都会想沾一沾的,毕竟鹭阙坞的财富是天下皆知的。」 「不止别人想沾一沾,就连我,都想分一杯羹呢。」话落,白牡嵘勐地出手。 易钟南的肩膀被扣住,他愣了一下,随后便另一手成爪,直奔白牡嵘的脖颈。 宇文玠忽的移到他身后,扭住他那只手,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拽了过来。 白牡嵘趁机顶起膝盖,直接一击顶在了易钟南的胯下。他痛叫了一声,身体也弯了下来,白牡嵘转身肘击他后背,他立即便趴在了地上。 跟随易钟南来的那些白家人一看他被攻击,立即抽出随身的武器沖了过来。大杨带头,面目兇狠的迎上,那些夷南兵也一副准备了很久的样子,立即缠斗一处。 宇文玠看了一眼,「也没必要与他们成仇。」 「那你还帮忙?」白牡嵘看向他,刚刚这人上来帮手可是毫不迟疑的,甚至她都没想过他会来帮忙。 宇文玠不语,这不是废话嘛,他必然是帮她的。 那边夷南兵和大杨杀的大喊大叫,就在此时,原本趴在地上的易钟南忽然弹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船头掠去。 白牡嵘立即跟上,那易钟南直接从船头上翻了下去,坠入水中发出噗通一声。 她亦是想也没想的跃上去,跟着跳进了水里。 这处河水并不深,因为这水中凸起的土包,跳下来后河水也就齐胸高而已。 易钟南在蹚水往岸边跑,白牡嵘迅速的追,在水中前行不免受到一些阻力。 很快,易钟南就跳上了岸,岸边树丛茂密,尤其齐腰高的杂草特别多,他一下子扎进去,黑咕隆咚,只能听见他前行的声音,却是根本看不见人影。 白牡嵘也跳上岸,衣服上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她也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快速的追击易钟南。 河上的大船,一群人在缠斗,而白家后来的船上也开始有了动静。一群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从水底冒出来,跃上船,与那些白家人斗做一处。河水急流,打杀声都被遮盖去一半。 山中,易钟南跑的比想的速度快得多,简直就是在飞一样。白牡嵘走几步便借力大树腾空而起,她速度绝对不慢,可是距离易钟南始终有那么一点距离。 上了这山头,背面的山却是极其陡峭的,而且树也没那么多,倒是乱石杂草极其多。 那易钟南到了这儿就一跃直接跳了下去,下面是另外一条河,比不上山那边的河宽,可是却挺深。听着他跳进去后发出噗通的一声,之后就再也没冒头。 白牡嵘站在那儿看了一下,随后快奔几步,也直接朝着下面跳了下去。 高度很高,身体扎进水里,她也被水打的一个激灵,好疼。 很快展开身体向上,之后便朝着外面游,脑袋露出水面后,稍稍听了一下动静,没听到易钟南的声音,反倒身后再次响起噗通的一声。 扭头看过去,黑乎乎的河面水打着旋的流动,好像在被谁搅动一样。 下一刻,一颗头忽然在她面前冒出来,带着水,吓了她一跳。 虽是光线很暗,可是这人唿吸吹着她的脸,距离这么近可以说是无所顾忌了,不用去看他样貌就知他是谁。 「你怎么来了?」她过来追易钟南,他跟过来干嘛? 「鹭阙坞的人,必然熟悉水路,而且水性也特别好。这易钟南在鹭阙坞多年,你追不上他的。」在陆地兴许还有可能,但进了水里,就不一定了。 「还不是你忽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影响了我的听力。快回去吧,别跟着我在水里泡着了,我的事儿和你没什么关系。」转身,她继续向前游,打算去找找这个易钟南。 这个人,居然还胆敢让她回白家,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比宇文玠那二皮脸还厚。 宇文玠并没有离开,而是随着她在水中游走,两个人顺着水流动的方向前行。如果是他们的话,他们也会在被人追击的情况下顺水而行,因为速度会更快。 追了好一阵儿,水就是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天边都已经开始发亮了,一番折腾,已经到了清晨。 从水里钻出来,白牡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天边的亮色,她被水泡的有点冷。再在这水里泡一会儿,她非得低温症不可。 「找不到了,先上岸吧,太冷了。」宇文玠一直跟在她后面没有,见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易钟南回了鹭阙坞,接下来我没准儿就得遭到白家的攻击。」往岸边游,白牡嵘一边说道。 「为何如此笃定?」可能她在白家算不得一个重要的棋子,但眼下这时局,白家根本没必要在她身上多浪费精力。 「你那是没看见易钟南上船之后的小眼神儿,明摆着就是一副在打主意的样子,看到了船舱里首富和那些伙计,他也一直在活动手指头在计算。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打主意的时候故作镇定,肠子绕成了几百个弯儿,自以为聪明。」从易钟南看到她活着的时候,那极力隐藏起来的表情,她问他这身体的母亲,他都避而不答,都有很大的问题。 「你是白家的人,也的确更了解白家内部的情况。」游到了岸边浅处,两个人站起身来,一身的水,身体也跟着沉重起来。 「说实话,我不了解。」挪到没有水的地方,白牡嵘抖了抖身体,但这些水也不会因着她抖动而全部消失。 「若早知你对白家是抱着敌意的,这期间本王也无需一直观望他们了。」在岸边干燥的地方停下,宇文玠扭头看向她,晨光之中,她脸色苍白,头髮里的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 「小王爷是一直顾及我的面子么?没想到,我这前妻在你这儿还挺有地位的。」坐在石头上,白牡嵘拧了拧袍子下摆的水,但根本拧不干。 「接下来也不用顾及了。」也跟着坐下,宇文玠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粘在身上,湿冷又黏煳煳。 「嗯,你根本不用顾及。冷不冷?你说你这么个娇贵的体质,你非得跟着我干嘛?」抬手在他肩膀上摸了摸,衣服冰凉的。就他这体质,在水里泡一下,非得又不舒服不可。 看着她,宇文玠若有似无的嘆了口气,「的确是很冷。」 看他那样儿,白牡嵘不由笑了一声,随后敞开双臂,「来,白姐抱抱,给你取暖。」 宇文玠弯起唇角,虽是弧度不大,却是能看出他在笑。只不过,这张脸不是他的脸,无法看到他笑起来像奶糖一样甜的模样了。 静默了片刻,接下来宇文玠还真的过来了,抱住了她的身体,下巴也搁置在她的肩膀上。 笑意不变,他感受了下,「的确有些热度。」 倒是没想这小子还真敢抱上来,白牡嵘张开的双臂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收起来也抱住了他。 「前夫,你是不是还对白姐仍旧抱有留恋啊?」让他抱他还真抱,不符合他的人设。 「若追根究底,你伪造的那个东西根本就不作数。第一张休书无影无踪,本王也没有给你出妻文书,你仍旧是本王的王妃。」视线并无焦点,他抱着她,一边静静叙述。 缓缓地眨眼,白牡嵘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随即双手按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推,谁想到居然没推动他分毫。 这小子收紧了力气,然后身体还向后撑直,她也被他抱着倾斜过去,她整个人就栽在他怀里,完全一副投怀送抱的模样。 「宇文玠,以现在的时局,你说这些完全可有可无。什么婚约,什么休书,都不算什么。我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就算你仍扬言我是你老婆,可是我不会承认的。但是,你眼下这般抱着我,你是不是要发情啊?」说着话,她后仰头,身体虽是被他禁锢,但头还是自由的。 仰着头,她也看到了他的脸,那眼睛水汪汪的,像两颗宝石嵌在眼眶里一样。 他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能想像得出如果换成了他本来的脸会是什么模样,必然十分惹人怜,让人疼惜。 扣在他肩上的手挪过来,然后捧住他的脸,白牡嵘故意的吹了一口气,吹得他眼睫颤动。 「你若真有这想法,我也不奇怪,饱暖思**,人之常情。」眼珠子转动,在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转了一大圈,最后固定在了他的嘴唇上。 勐地靠近,宇文玠倒是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下,白牡嵘随即皱眉,「有贼心没贼胆,我还没嫌弃你这一脸的死人皮呢,你倒是先躲开了。」亏得她忽然觉得以他的姿色足以让她尝尝开荤是什么滋味儿呢。 ------题外话------ 流感来袭,亲爱的们要注意防范哦~~ 120、人生初次(一更) 看着他圆熘熘的眼珠子,白牡嵘更用力的捧住他的脸。虽说他现在这张脸皮有点碍眼,但是,只看他的眼睛还是没问题的。 宇文玠也盯着她看,这小子唿吸特别急促,好像谁在他肺子里安了个转轮似得,在一个劲儿的工作。 手指在他脸上移动,似乎在确认位置似得,最后固定住他,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眨掉流到眼皮上的水珠,随后微微歪头朝着他的嘴奔了过去。 她也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唿吸急促,其实她是紧张的。从来没试过这事儿,饱暖思**她也是承认的,但是,即便有**她也从未屈服过。 可一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连洋荤都没开过,也着实是够失败的。 一般人吧,她又觉得不配,可宇文玠这个颜值,还是值得一试的。 都感觉到了他嘴唇的热度,她继续倾身,谁想到这小子也缓缓地朝后仰。 他朝后仰,白牡嵘跪着起身去追,最后他直接倒在了石头上,白牡嵘也直接悬在他身上。 居高临下,她心里几分烦躁,一手揪住他衣领,另一手直接掐住他下巴,固定住他让他不再有机会动弹,之后她便一个大力压下去,亲在了他唇上。 宇文玠完全处于被强迫的状态,躺在那里就像案板上的鱼,根本动弹不得。 她很用力的亲上来,嘴唇虽凉,但是也很柔软。 宇文玠的眼睛快速的转动了几下,之后便闭上了。 白牡嵘弯起后腰,那姿势更像是逼迫他。她潮湿的马尾也甩了下去,揪住他衣领的手也收紧,指节都泛白了。 他的嘴唇很软,带着他独有的气味儿,白牡嵘眼皮跳了几跳,随后她嘴唇蠕动,更进一步的与他的嘴唇贴合在一起。 这事儿,好像比她想像的要更麻酥酥,更确切的说,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最起码她不觉得讨厌。 闭上眼睛,她也放弃了掐着他的下巴,缓缓地又无意识的顺着他的脖颈游动。 她在他的唇上辗转磨蹭,力度很轻,搔的他愈发心痒。 他扶在她背后的手游到了她的后颈,蓦地他直起身体,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则用力的扣住她的后颈。转头,他更深切的吻住她的唇,不似她那种蜻蜓点水,而是如同渴了几天,急切的需要水分。 白牡嵘也不知何时没了力气,揪着他衣服的手也松开了,攀爬上他的颈项,软软的搭着。 她被挪着骑坐在他的腿上,他大力的扣着她,恍似担心她会逃跑。 他的舌头明明是一样的柔软,但却被赋予了双重的攻击力,攻城略地,摧毁了她所有的防御,只能任由他夺取。 直至唿吸都开始停顿枯竭,肺里的唿吸都清空了,宇文玠才缓缓的停了下来。他的舌头从两人的双唇之间退出来,他随后也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他又缓缓抬头,双唇印在她的鼻尖,鼻樑,最后是她紧闭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他的唇有着让人松懈的魔力,白牡嵘低下头,脖子没了力气,最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宇文玠微微侧头,罩在她脖颈的手轻轻地抚着她后脑潮湿的头髮,在他怀里,他才能正确的感知到她其实有多娇弱。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柔软的,好似只需用些许的力气,就能将她揉碎。 太阳从天边跳起来了,河水奔流,映着阳光波光粼粼。岸边树木低矮但青翠,地上的石头大大小小,但都很圆润。 宇文玠靠在大石上,而白牡嵘则坐在他身上靠着他。 两个人都没什么动静,好像和这里的山水融为了一体。 除了水汽,白牡嵘还能闻得到他身上独有的香味儿,很好闻。 他就在她耳朵边唿吸,很平稳,他的手在轻抚她的后背,很轻,很温柔。 睁开眼睛,白牡嵘盯着他身后的石头,停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体。 看向宇文玠,他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他脸上的皮没有任何的不妥,看起来就像是他的。 只不过,脸和耳朵不是一个色系,因为耳朵红彤彤的,被阳光照着,好像已经熟了似得。 宇文玠也转眼看向她,许是因为一直熬夜,她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但,脸色却不再那么苍白了。 四目相对,他水汪汪的眼睛倒是有那么片刻的羞涩闪过,可能他也不是故意为之,但看起来真的很好笑。 白牡嵘也不由得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也不用害羞,我是不会负责的。」翻身而起,她迎着阳光整理了一下自己潮湿的衣服,刚刚明明很热,这么一会儿凉风就穿透了这一身湿衣服,好冷。 宇文玠也站起了身,他也一样浑身潮湿。 「走吧。」他说道,声线平静。 白牡嵘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没有任何预兆的刷的一下就固定在了他的嘴唇上。宇文玠立即挪开视线,还略显高傲的扬起了下颌。 一看他那样,白牡嵘就笑了,抓住他的手臂,她长嘆口气,「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我前夫了,再有饱暖思**的时候,我不找别人,还找你。」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随后甩开她的手,「本王不伺候了。」话落,他先举步走了。 白牡嵘唏嘘了一声,刚刚他是在伺候她么?嗯,那还伺候的挺不错的,她满意。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伺候的是不错,就是啃得她嘴有点疼。 顺着岸边往上游走,宇文玠一直在前,清瘦颀长的身影好像气哄哄的。白牡嵘跟在后面,不时的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想笑。 太阳光很充足,这里的晚秋时节太阳的温度也仍旧不容小觑,往上游走,几乎是不到半个时辰,身上的衣服就差不多都干了。 而他们俩也逐渐的接近了最初跳下来的地方,的确是很陡峭,矮树石头共生。这下面水流的很快,而且很深。 若要上去,只能从这儿就往山上爬,就是得费些功夫,而且重要的是她现在很饿。 「你先上去,然后找东西结成绳子扔下来,把我拽上去。」完美。 宇文玠转头看向她,瞧她那又苍白了的脸,「累了?」 「你说呢?我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又没睡觉,当然累。」转身直接坐在石头上,敲了敲沉重的腿,她倒是在河里喝了几口河水,但根本不顶饿。 瞧她那蔫了的样子,宇文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过来,勐地一把将她提起来。 白牡嵘真的像是一个物件似得,被他提起来之后就腰间一紧,他歪头看着她,告诉了她一声抱紧了,便一跃而起。 身体晃动,白牡嵘也随即抱住了他。宇文玠跃起后便抓住了石崖上的矮树,抬脚蹬住石头,两方借力,挟着她再次跃起,只是两个回合,就距离地面几米高。 宇文玠的力气以及速度和他往时总是惹人怜爱的样子天差地别,带着白牡嵘离开此地,他看起来极其轻松,倒是出乎意料的在瞬间男人味儿爆棚。 很快的,宇文玠便带着白牡嵘跃上了山顶,最后抓住一棵树,借力翻飞,两个人随即稳稳落地。 放开他,白牡嵘朝着对面的山下看了看,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响。 「走吧,我都听到动静了。」先一步在前带路,虽是饿,白牡嵘的速度却是不慢。 宇文玠跟在后面,速度不快不慢,但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这个疯女人着实够没心没肺,瞧她轻松的姿态,显然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抛到脑瓜后头去了。如此,可说是无情冷血了。 她向来言之凿凿说他冷血,可如今比起来,她却是更胜一筹,但自己却毫无知觉。 下到了半山,便碰到了从山另一侧跑回来的夷南兵,瞧见了白牡嵘,他们立即朝着山上山下打唿哨,十分响亮。 这是他们互相传递消息的方式,极具特色,一般人还真是学不来。 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就快步的下山了。 十几艘船停在那儿,夷南兵和宋子非的伙计在那几艘船上来回,看来宋子非和他的伙计都缓过来了。 直接下水,蹚水走过去,那边船头上也扔下来了绳梯。 攀着绳梯上去,上头也有人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拽了上去。 双脚落地,白牡嵘随后转身往下看,宇文玠也上来了。朝他伸出手,宇文玠看了她一眼,略迟疑了下,最后倒是也抓住了她伸过来的『友谊之手』。 将他拽上来,虽是半身都是水,倒是也无比轻松。阳光很炽烈,照着自己,照着这整艘船。 看着宇文玠那平凡的脸皮,真是觉得好笑。 不过,她也没跟他再说什么,转过身,她朝着船舱快步走了过去。 船舱的门窗都是打开的,只有一个人在里面,是躺在一侧横榻上的宋子非。 「首富,你觉得如何了?」走过去,白牡嵘一边问道。 横榻上的人睁开眼睛,看着白牡嵘回来,他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知道你看不上鹭阙坞白家,却没想到会如此冲动。这武湖口是白家经常出入之地,咱们赶紧离开吧。」若是他们再杀过来,情况于己方不利。 「放心吧,这就走了。这么多艘船都停在这儿也是浪费,咱们一併都给开走。那种小船才适合在这种河里来来回回,你就是有钱烧得慌,居然买这么大一艘。」白家的船是真的不错。 「是啊,是我估算错误,以为大船才更结实。」宋子非笑了笑,嘲讽自己当时想法简单。 「你的想法是对的,大的都结实,只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开船罢了。」转身坐在椅子上,白牡嵘低头看着自己湿了的下半身,然后动手将靴子脱了下来。 就在这时,宇文玠从外走了进来,看到他,宋子非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小王爷。」昨晚,他一直清醒着,白牡嵘和他说的话,他在一边都听到了。 宇文玠微微颌首,「宋掌柜看起来已经无碍了。」 「嗯,只是有些没力气,小王爷请上座。」抬手示意,宋子非虽是个商人,却也是十分有风度。 宇文玠转眼看向白牡嵘,她已经把靴子脱掉了,两只纤细白润的脚露出来,直接踩在了船板上。 他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然后俯身将搭在横榻一侧扶手上的毯子拿起来,走到白牡嵘面前,直接展开盖在了她的腿上。 毯子坠在了地上,也把她的脚盖住了,之后他转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看向宋子非,他也正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宋子非便笑了,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扭头看了看宇文玠,他却是没什么表情,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宋掌柜,你当时是救了什么人带到自己的船上?」宇文玠开口,问道。 闻言,宋子非也微微正色,「是一位年迈的老翁。」 「在哪儿救得?」挑眉,白牡嵘很想知道那个老翁是不是大术师。 「在河里。当时行船,看到那老翁漂在水面,还以为已经没了性命。但捞上来后发现,他还有气息,就餵了他一些药。之后,他便醒了过来。」宋子非对于自己所做之事没有任何愧色,因为他就是抱着善意救人的,谁又想到会是这样。 「之后白家的人就追上来了,把你们堵截在这里。那后来那个老翁都做了什么?他现在不在这里,必然是已经跑了。」白牡嵘深吸口气,白家这般穷追不捨,是大术师的可能性更大。 「那老翁躲在了底舱,白家人过来之后,我们自是僵持了一段时间。他们人多,我不敢叫手底下的伙计硬拼,所以便与他们和谈,要他们告知那老翁到底是什么人,有何罪过。商谈没进行多久,一些虫子就从底舱爬了出来。我只是觉得这腿有点疼,之后身体便动不了了。」攻击的很快,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那大术师一直在底舱,又是何时逃走的?」宇文玠开口问道,他对大术师似乎很感兴趣。 121、人生初次(二更) 扭头看先宇文玠,他是先一步问出了她想问的话,不知他又找大术师做什么?难不成觉得他们诡异神秘,而且攻击他人时可以大面积攻击,是个很好的武器,他想要? 宋子非分别看了看他们两个人,随后道:「在我们都失去行动能力之后,他就走了。」 「看他如此逃跑,想来是真的想脱离白家。他那么有能力,却害怕白家的追击。而白家那些来追捕他的人,又轻易的中了招。说来说去,不管是那大术师还是白家,都挺奇怪的。」挺矛盾的,大术师看似无敌,但却在逃命。白家追击,可是却敌不过大术师的一招两式,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的是啊,如今我也是有些困惑。当初,是我多管闲事了。」他帮助了那么多的难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儿,谁又想得到那么一个苍老年迈的老翁,会是臭名昭着的大术师。 这大术师宋子非自然都听说过,他们神秘而又残忍,歷史悠长,却始终见不得光。 他没有见过大术师,之前在皇城有见过安道。宋子非以为,大术师应当与安道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很相似,可是他想错了,原来大术师形如乞丐,好像之前一直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刚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似得。 「不过,这个大术师倒是也没做害人性命的事儿,只是让你们都动弹不得,而给自己空出可以逃离的时间。」白牡嵘翘起腿,把毯子扯了扯,脚还是掩盖在里面。 「是,他并没有下杀手。他有机会,即便不杀我,也完全可以杀了白家那些人。但他没动手,这倒是让人很意外。」和传说中阴毒残忍的大术师又有些许出入。 白牡嵘哼了一声,她可不认为从白家出来的大术师会是什么仁慈的好人。最初埋在她后腰的虫子,必然与白家和白家的大术师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大杨从外面走进来,他刚刚回来,还一身都是水,不过瞧见白牡嵘完好无损,他也放心了。 「小姐,那个人是不是跑了?」其他人都死的死抓的抓,可是却让头目跑了。 「嗯,他跑了。赶紧把那些船上的人都清理一下,然后离开这儿。船都开走,这么些好船,不要白不要。」白牡嵘深吸口气,这地儿并不是那么安全。 大杨点点头,要离开时又看了一眼宇文玠,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路人堂而皇之的坐在那儿,屁股倒是稳当。 若不是看白牡嵘和宋子非都没一点不妥之色,他非得把这脸皮厚的路人扔到河里去不可。一看他长得那个样子,鬼鬼祟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偷偷地瞪视了宇文玠一眼,本来就粗犷又兇恶的面相更是龇牙咧嘴的,若是小孩儿瞧见了,非得被吓哭不可。、 宇文玠看大杨那无礼数的样子,不由得眯起眼睛。虽说这张脸不是他的,但威慑力绝对仍在。可是大杨根本就没再瞧他,兇狠的威胁了下,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魁梧的身板像头牛似得,下半身都是水,随着走出去,在船板上留下一串水印。 「我好饿,有吃的么?」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白牡嵘觉得自己已经要饿抽了。 「有,我叫人给你拿来。过来躺着休息一会儿吧,这大船虽是在河里没有优势,但这里面的用具都是最好的。」宋子非站起身离开横榻,一边示意白牡嵘过来休息,她脸色不是太好。 「那我就享受享受。」起身,光脚踩着船板走到横榻前,坐下。 虽说有些硬,但是还好,把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下半身还是潮湿的,但行走在外,还真是顾及不上这么多了。 宋子非慢步的走出船舱,他身体本不是很好,这一番折腾,他虽是恢復了,但也比其他的伙计要弱得多。走动都慢悠悠的,好像上了年纪似得。 舒展开身体,白牡嵘发出类似于老太太一样的长嘆,好累啊。 宇文玠起身,缓步走到横榻前,旋身,他坐在边缘,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白牡嵘。 瞧他那样子,白牡嵘也不由得挑眉,「看着我干什么?对了,我们都要撤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难不成,还打算一直跟我们回夷南。那地儿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小心被剁了手脚泡酒。」 「总不至于要本王游水回去。」他也没说要去夷南,只是如是道,还颇有道理。 白牡嵘笑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和他磨叽。 本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可是谁知闭上了眼睛,她就开始迷煳了起来。 几乎只是几个唿吸之间,她就睡着了,睡得深沉。 这一觉,白牡嵘睡得特别香,也几乎是没做梦。很久都没睡过这样的觉了,从内而外的舒坦,让她都不想醒过来了。 不过,最后催着她醒来的是肚子饿,当她感觉到饿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是强烈的。 被飢饿打败继而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夷南寨子里她自己的房间屋顶。 咽了一口口水,白牡嵘想要起来,谁想到却是力不从心,她居然已经饿到这种程度了,真是作孽啊。 「来人啊,这要死人了。」有气无力,她喊出来的声音也是如同猫叫。 不过,下一刻门外倒是来人了,是小羽,她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快,我要吃的,要饿出人命了。」白牡嵘伸出手,一副溺水之人在求救的样子。 「小姐稍等,这就把饭菜送上来。」小羽匆忙的跑出去,白牡嵘依旧躺在那儿无力动弹。天是大亮的,窗子也开着,也不知她睡了多久了。睡着之前是在船上的,这会儿都回了家了。估摸着,她的睡眠是创造歷史了。 很快的,小羽和流玉就一前一后的上来了,俩人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小碗小盘。各种菜和糕点,每一种只有很少的一些,却是在品种上占了上风。 俩人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又把桌子抬到了床边,之后两个人合力,把白牡嵘扶着坐了起来。 看她那没力气的样子,浑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似得。 两个丫头各自偷笑,一个扶着她,另一个给她餵饭,分工明确。 白牡嵘也只是配合着张嘴,这食物进了嘴,其实她都懒得嚼,只想马上就吞进肚子里去。 随着吃了将近一半,她也终于是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接过小羽手里的筷子,她自己动手。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双肘搭在桌子上,她边吃边问道。 「从回来之后,小姐一直都在睡,已经睡了两天了。」小羽把她散乱的长髮拢到脑后,一边回答道。 「回来之后睡了两天,路上也一直在睡,我果然是创造记录了。首富也回来了吧,他身体如何了?」这寨子里有大夫,虽说是夷人的土大夫,但是医病有一套。算不上是土手法,只是他们夷人治病的方式与外面不同而已。 「宋掌柜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这两天一直在吃药,若说有好转,我们倒是也没看出来。」关键宋子非身体一直都那样,并不是那种强壮的。 「身体必然是有些损伤,不像我,我只是累到了而已。累了,睡好吃好,就满血復活了。」犹如现在,桌子上的食物基本光碟,她也恢復如常。刚刚连抬手都费力,现在丹田却是极其充足的。 「嗯,小姐说得对。不过呢,除了回来的宋掌柜之外,还跟过来一个人,那是谁呀?」两个人一致歪头看着她,眼珠子都发亮了似得。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这才想起来宇文玠,他戴着人皮面具,除了宋子非,其他人都不认识他,都以为他只是个路人。 「他跟来了?」白牡嵘皱眉,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跟过来了。这厮不会是因为之前和他『拔丝口水』来着,就没完没了了吧。 「小姐,那到底是谁啊?」流玉挑着眉毛,一副八卦但是又不看好的样子。那人长得太一般了,哪有宇文玠十分之一。好歹白牡嵘是跟过宇文玠那种男人的,再找男人,怎么着也得比宇文玠要更好才是。 「路人啊,路上认识的。」他不露脸,她也不好说出他的身份。 两个丫头嘆了一声,随后流玉就哼了哼,「那个人,可没眼色了。小姐回来的时候,那个人还要抱小姐。要不是大杨哥吹鬍子瞪眼睛的把小姐抢回来,可就让他得逞了。之后,这两天他在这里,几次要上来。我们不让,他又在这里四处乱转,没眼色没礼数。倒是和之前那个送蜂蜜的不知名青年很像,看来这地方果然出蛮夷,不知礼仪。」叽里哌啦的吐槽,她积攒了一堆的不满。 白牡嵘放下筷子,然后扭头看着流玉,她那小嘴噼里啪啦,日益长进,让人十分佩服。 默默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上次送蜂蜜的青年和这回的路人,都极其特别的没品,你们可以继续鄙视。鄙视到他觉得脸红了,估摸着就会离开了。」 122、地痞流氓(一更) 身体有了力气,白牡嵘也离开那张床,一身的味儿,她得洗澡了。 这三楼她卧室的旁边就是一个小浴室,虽说不是王府那种大水池子,但是也有一个很大的浴盆,填满了水,她泡进去也和在大水池里差不多。 流玉和小羽两个人送来了两盆热水,又填上了凉水,温度便也适宜了。 脱下衣服进入浴盆里,她也不由得长嘆口气,真是舒坦。前几天也在水里泡了很久,但是河水又凉又脏,哪及得上这热水舒坦。 小羽坐在浴盆后面,给白牡嵘清洗头髮。她的头髮里有不少的细沙,还在发尾里揪出一根树枝来,可见她之前都在哪种地方冒险过。 细细的洗她的头髮,小羽的动作也很轻柔。白牡嵘仰着头享受,还是小羽伺候的舒服。她已经被腐蚀了,沉浸在被人服侍之中,不可自拔。其实她自己也能来,但洗的绝对是战斗澡,五分钟完事儿的那种。 「小姐,跟回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我瞧着他也不像是个连眼色都不会看的人,或许,还是小姐你给了他勇气。小姐,你是不是、、、」小羽转着眼睛,问道。 「我一直在睡觉,能给他什么勇气。不过,他可能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没什么奇怪的。」那可是宇文玠,就问问他觉得这世上有谁比自己高贵,他肯定给予一丝不屑的笑意。 「倒是宋掌柜的对他挺客气的,还给他安排了住处,然后,今天一早还邀请他去了后山转了转。」就凭这一点来说,小羽就觉得那个人对于白牡嵘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否则宋子非干嘛对他那么客气。 「后山有什么可看的,倒是不如再往深处走走,去别的寨子看看,让他见识一下夷南深处彪悍的民风。」白牡嵘闭着眼睛笑,如果他把脸上那层假皮拿掉,不知道会不会被深山里那些夷人姑娘们抓起来做老公。 「我们都不敢随意的进去,他不熟悉,进去之后说不准得被那些夷人当猎物给吃了。」小羽摇头,没熟人真的不能进去。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夷人兄弟虽是彪悍了一些,但也不至于会吃人。他愿意在这儿待着就待着吧,反正咱们这儿也没利可图。」他会无功而返的。 她说的话倒是有些奇怪,小羽歪头看着她闭着眼睛神色安逸的样子,便也没再追问。 洗好了澡,白牡嵘换上干净的衣裙,散着潮湿的头髮从浴室里走出来。吹来的风是凉爽的,也是好闻的。夷南就是这样,永远也不会有难闻的气味儿。有山有水,永远洁净。 下楼,干净的鞋子踩着干净的楼梯,这里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从屋子里出来,踩着通往院子里的楼梯,她也迎着阳光眯上了眼睛。天气真是好,夷南的雨季过去了,一直到下个雨季,应当一直都会是这种好天气。 宋子非的伙计也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们都住在主建筑一侧的平房中,但那平房地基也是悬空的,进出每一道门都有楼梯,极具当地特色。 那些伙计见了白牡嵘,立即站起身给她行礼,她也挥挥手,一边问道:「首富呢?」 「掌柜的和那公子下山了,说是在寨子里转转。」伙计回答道。 白牡嵘点点头,宋子非还真是热情好客啊。 双手负后,她也走出了院子,然后顺着台阶往山下走。 山下有夷南兵在守着,还有大杨在马厩里看马。他喜欢自己背上的大刀,同时也喜欢这些高价购买的马。 白牡嵘下来后那些夷南兵都和她打招唿,使得大杨也听到了动静,从马厩里出来,一眼看到她,便立即跑了过去。 「小姐,你醒了?」上下的看了看白牡嵘,大杨也放心了,没事儿就好。 「我就是累了,多睡了几天而已,你也别紧张。你这是和马打起来了?一身的马毛。」他脸上的络腮鬍子上都挂着马毛。 大杨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就笑了,「在给马刮毛。对了,小姐,那小子这几天可是一直住在这儿,宋掌柜还待他如贵客。我始终是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待他如此?咱们逃到这里来,就希望过安生的日子,他身份不明,我觉得他不能留在这里,得赶紧把他赶走。」若不然,杀了也行。 白牡嵘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而且字字句句皆是为我以及咱们家中的安宁着想,应该称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牡嵘是了解他们内心的,希望的无不是守好这个地方,不容许任何外人来捣乱,是好事。 「那,小姐的意思呢?」她贊同自己所言,大杨也深吸口气,希望白牡嵘能重视起来。 「把他赶走。」点了点头,白牡嵘转身顺着平坦的路往下走,很快就进了寨子。 寨子很大,房子也错落不一,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外围是篱笆。院子里养着一些鸡和狗,随着有人经过而叫喳喳的。 路上碰见了不少夷人,他们都会和白牡嵘打招唿,会说官话的喊她白大小姐,不会说官话的叽里哌啦。虽是听不懂,白牡嵘也会热情的回应,她相信时间久了,她总是会听懂一句两句的。 往这寨子里的老大,也就是最年长最有权利的大司伯家中走,果然的,走近了之后便看到那偌大的院子里不少人坐在那儿,显然正在聊天。 院子里摆着桌子,数个人围桌而坐,旁边则站着几个宋子非的伙计,以及大司伯的几个儿子儿媳妇儿。 大司马白髮白须,精神头却是十分好,他会说官话,尽管有口音。 走进院子,那边大司伯看见她,便站了起来。 其他人看过来,她这个睡了几天的人终于醒了,无不上下打量她,好像在确认她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大家都好有兴致啊,在这里晒着太阳聊着天。大司伯,许久不见了,您好。」按照这里的规矩,白牡嵘朝着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束在发顶的马尾都甩到了地上。 大司伯走过来把白牡嵘扶起来,笑容满面的拉着她入座。在宇文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扭头看了他一眼,这张假皮在他脸上煳了多久了,他总是过敏,难道这会儿就不会不舒服么? 「白大小姐,喝茶。」大司伯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白牡嵘面前,一边笑道。 「多谢。」双手举起,然后喝了一口,又放回原位。 「你睡了几天,一动不动,这会儿醒了,一些人也终于能放心了。」宋子非看着她,瞧她这神采,身体就是没问题。 「有人担心我么,是你?」眼珠子一转看先宇文玠,她倒是不遮不掩。如果他不是戴着假皮,她肯定会指名道姓的。 迎着阳光,她的脸看起来真是神采飞扬。 宇文玠微微点头,「你没事就好,睡得毫无知觉,还以为不会再醒过来了。」还是那张假皮,但是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水汪汪,像两颗泡在水里的宝石,不由得让人想把它们挖出来拿在手里玩玩。 「睡得太香,也可能是在做梦,做一些特别胡扯,但是又让人心动的梦。」眨了眨眼睛,白牡嵘这话说的含义颇多。 宋子非轻笑,随后转过头去与大司伯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对山中那些难得的草药等等都是很感兴趣的,在这乱世里,这些东西都能卖上极高的价钱。 而宇文玠与白牡嵘则还在对视,看着他这张假脸,她是觉得很好笑的。他原本的脸长得太好看了,如果以这个角度来和他真正的脸对视,其实还是有些难度的。 这样反倒不会了,大概是过于平平无奇,给人的压力没那么大了。 她的眼神儿就是肆无忌惮,虽说看不出情意绵绵,但调戏是有的,而且是赤裸裸的调戏。 街上的地痞无赖,大概也就是她这模样了吧,让人忍不住想揍她一顿,揍得鼻孔流血的那种。 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宇文玠放置在桌下膝盖上的手缓缓的移动,然后落在了她同样放置在膝盖上的手。 握住,他嘆了口气,「你何时能严肃一些。」正因为嬉皮笑脸,她说什么都不像是真的。 「我很严肃啊。」转着眼睛看向桌下,他的手细白而修长,很是好看。 她手一转,就和他手心对着手心了。然后十指交叉着握住,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感受他手掌的温度。 往时,她和他都是打在一起,哪有时间去感受他的手是什么样儿的。 亦是垂眸看着,宇文玠若有似无的弯起唇角,这样看起来才认真了些。 不过,她的『认真』也只是持续了几秒钟而已。接下来,她便五指用力,夹住他的手指头,她手指发力可不容小觑。 宇文玠的手指都变成了白色的,而且,真的很疼。 深吸口气,他转头看向别处,然后用力的把她的手甩开。 被甩,白牡嵘也只是挑了挑眉,逗着玩儿嘛,生什么气?再说,她和深情款款这四个字不是很有缘,刚刚看他那眼神儿,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123、地痞流氓(二更) 宋子非与大司伯从夷南深山里的草药,又说到居住在深山里的其他的寨子,那些夷人跟他们不是一回事儿,因为各自的语言都不一样。 大司伯不像寨子里其他的年轻人那样会对其他寨子里的人充满仇视,见了面必然得打架。大司伯能很平静的和宋子非说那些人,尽管有些词彙用的不是特别贴切,但是能看得出他年轻时也没少和那些人发生冲突。譬如进山打猎採药,如果碰到了住在山里的夷人,就会打起来,因为他们觉得山里那些东西都属于自己。而这山外的寨子里的人是不能进山打猎的,特别的跋扈。 他们也正是因此而结仇结怨,其实无非就是为了山中的那些东西,对于他们这些靠山生存的人,这些就是命。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司伯与其他一些寨子里的大司伯也有过和平交流,这些交流大都是针对各自区域的划分等等。这些大司伯们倒是能够平和的坐下来谈谈,倒是寨子里那些年轻人互不相让,谁都觉得这片大山是自己的。 宋子非有意与大司伯谈谈合作之事,山里那些寨子中的夷人对外面新鲜事物的欲求不是很大,但是却对盐这种东西放不下。山中无处产盐,但生活之中又缺少不得,所以盐是夷南价格最高的奢侈品。 宋子非的意思是,他可以与大司伯合伙,用盐做交易之物,来换取山中珍贵的药材等物。当然了,这东西也可以用来做和平谈判,因为他一直都很想进入夷南深处。还希望可以放夷南军进入各个寨子的领地,他们都能配合,夷南军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夷南的宁静。 大司伯也很感兴趣,盐啊,那是多难买到的东西,如果和宋子非合作,那么自己这寨子里的家人就不用总是出山去附近的城里了。现在外面那么乱,出去也十分不安全。 白牡嵘始终笑眯眯,宋子非和她的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也根本无需提前商量。 宇文玠对于他们的宏图大计虽说不是很感兴趣,但从字里行间能够感受的到宋子非与白牡嵘是想常驻此地。要保护这里,同时也要掌管这里。 他不觉得夷南这个地方有多好,这里的人皆是蛮夷,而且山势崎岖复杂,人若是在山中穿梭,这地势能把人累个半死。 他还是不太明白白牡嵘和宋子非到底对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感情,但看他们此时的表情,都是看好的。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们俩会如此奇特的意见一致,想法一致,让人费解。 大司伯的儿子和儿媳妇们都站在院子里,听着宋子非和大司伯说话,他们也暗自的交谈,用的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叽里哌啦的,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觉得这夷南如何?是不是像世外桃源一样。」喝了一口茶,白牡嵘歪头看向不吱声的宇文玠,这么长时间,他一直也只是喘气儿而已,像一尊雕像。 「对于胸无大志的人来说,的确是个藏身养老的好地方。」宇文玠的眸子转动着,眼睛里的水恍似要流出来了似得。 「你骂谁呢?我们这地儿的确是比不上你那十几座城大,也没有那么多人。但相信我,在夷南,肯定闻不到你那城里的屎尿味儿。」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撑着头,一边看着他。虽是笑着,但很明显已经有点生气了。 宇文玠也微微转身面对她,「这里唯一的长处,也就是空气清新了。」 舌尖出来,顺着嘴唇内侧转了一圈,白牡嵘随后深吸口气,「不如,我带你去外面转转,感受一下这里清新的空气?」 宇文玠微微摇头,「不去,根据你的作风,你说不准会将本、、、会将我带到哪个天地不知的地方去。」 「还真是了解我。现在这里都是人,我也不好翻脸。注意你的言辞,不然我就打爆你的头。」白牡嵘眯起眼睛,另一手抬起来,用食指在他下巴上勾了勾。动作很快,但轻佻也是真的。 宇文玠转眼看了一下四周,倒是没人注意他们俩。她真的就是个地痞流氓,丝毫无真心不说,而且还以流氓为荣,不知收敛。 瞧他那有些生气的样子,白牡嵘不由笑,如果是他自己本来的脸,摆出这生气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阳光充足,他脸上的假皮黄不拉几的,但是看起来却不是很假。这手艺也真是让人佩服,如果说这真是从人脸上扒下来的,那么就说明这是人肉的。 可是,人肉这么长时间居然都不烂,看来药水什么的肯定很牛叉。 她不由得想再研究研究他的脸,想看看能不能在边角弄出些痕迹来,可是四周人太多了,她没法下手。 宇文玠倒是不太在意她盯着自己要冒出来的眼珠子,只是听了一会儿宋子非和大司伯还有四周那些人说的话之后,就又转头看向了白牡嵘。 微微朝她倾身,宇文玠随后道:「你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么?」 「当然不知道,我又没学过他们的语言。」白牡嵘摇头,她没什么语言天赋,若是学他族的语言,会挺费劲的。 「那你又知道大司伯是什么意思?」宇文玠接着问。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然后接着摇头,「不知。但我想,应该就是村长或是村长大伯之类的。」 宇文玠微微弯起唇角,「其实,这大司伯应当是老爹的意思。」 「你又怎么知道的?」白牡嵘微微歪头,不懂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的儿子们说话时一直在重复大司伯这三个字,和你们的口音是不同的,但很相似。所以,大司伯这三个字应当也是根据他们的叫法而来。」宇文玠说着,一边听着那些叽里哌啦的声音,他们的语言其实听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复杂。 白牡嵘双眼有些发直的盯着他,半晌后发出一声唏嘘,「你还真是强,这都能知道。不过,我还真分辨不出你说的真假来,毕竟我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你这个样子,又该如何掌管夷南这蛮夷之地?最起码,你得听得懂你直管的这寨子里的语言,在某些事情上,不会被煳弄。」宇文玠觉得,她该重新正视一下何为掌管。 白牡嵘想了想,然后点头,「你说的倒是也对,不过,让我学他们的语言,我还真没那个精力。如果你要是想帮忙,那我就雇用你专门来给我当翻译,价钱好商量。」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摇头,她是真的不上心,这样下去,这夷南何时能尽数的掌握在她的手中。 太阳都偏西了,宋子非和白牡嵘也告辞,这一天下来商议的事情大司伯很感兴趣,最后再三说自己会尽快的和其他寨子联繫,商谈此事。 宋子非自然很期待,他是个商人,寻求的自然是利益最大化。不过,他也绝对不是奸商,做的这一切,都是利人利己。 从大司伯家出来,三人并肩而行。宋子非对于这次的商业计划还是很看好的,尤其是能够有机会进入夷南深处,能够让夷南军也进驻保护。如此一来,大家也算能够齐心协力了,共同守护这个地方。 外面打的一团乱,赚钱是好赚的,可是若让他生活在外面哪一个城市,他都是住不下去的,乌烟瘴气,哪有这里安宁。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幸好的是,这深山里的夷人争斗的无非也就是一座山一只猎物而已。咱们和某些人不同,胸怀天下,欲望填不满,是不是呀?」抬手搭在宇文玠的肩膀上,没他个子高,但是不碍她这举动。 宇文玠看向她,随后把她的手拿了下去,「说话便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看着自己被甩掉的手,白牡嵘笑了一声,然后又搭了上去。 她这劲头让人没办法,宇文玠最后也只是无奈了。 宋子非却是觉得这两个人很是好笑,看了看宇文玠无奈但又明显乐得的样子,大概这便是夫妻之乐吧。 他虽是难以理解,但是,如果这两个人还能和好的话,却也是好事一件。 宇文玠掌管着十几座城,毗邻夷南,作为邻居,宋子非自然觉得和平相处才是最好的。不止有利于夷南安宁,还能友好的合作,发展商业,互惠互利。 「倒是忘了某些人手底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十几座城,单单是公务,每天就得积攒一堆。我说,你什么时候走?」因为他,大杨和小羽流玉都成了神经质,一个个都觉得他图谋不轨,赶不出去的话,估摸着就得商量着动手了。 「会走的,但不是今天。」宇文玠回答,看来已经想好了。 「那是明天?」白牡嵘歪头看着他,脚步也慢了下来。 宇文玠转了转自己熘熘球一样的眼睛,「也不是明天。」 「那就是后天喽?」停下脚步,她非得问出答案来不可。 宇文玠也停下,正面对着她,摇头,「不是后天。」 「那就是大后天。」继续往下说,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打算赖到什么时候。 「也不是。」他否认。 无言以对,白牡嵘双臂环胸,一边微扬下颌,痞气十足,「你这是已经定好了的样子么,分明就是耍无赖。」跟她玩儿耍无赖这一套,不太高明。 「不,只是离开的日子不在这几天而已。或许你接着问,就有答案了。」宇文玠很淡然,没有分毫的攻击姿态。 轻嗤了一声,白牡嵘觉得宇文玠进化了,开始琢磨出来如何让她发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招式。 看他们俩打嘴仗,宋子非最后笑着摇头,「我饿了,就先回家了,你们慢慢聊。」话落,他带着自己的伙计便离开了。 两个人就站在通往山上的陡坡路下,太阳在头顶照着,分明很热,两个人却好像都没什么知觉,依旧相对而站,盯着对方。 「算了,我还不问了呢。反正你好自为之,你肆无忌惮的行为已经惹怒了我的人,他们若是对你做出什么不该做的,还希望你能躲得开。」放下双臂,白牡嵘不想再和他纠缠了。 宇文玠也不再说话,然后转身想走上了陡坡。 走上去两步,他停下,回头往下看,白牡嵘就不眨眼的盯着他,那眼神儿颇为慑人,好像随时要在他背后捅他一刀似得。 不过,宇文玠却是微微弯起了唇角,之后朝她伸出手,「走。」 看了看他白皙细长的手,白牡嵘随后抓住了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气,一步一步迈上了陡坡。 上了陡坡后,横穿过新铺出来的道路,越过马厩,便踏上了台阶。 宇文玠依旧走在前,拽着白牡嵘,她真的是丝毫没用力气,他大力的拽她,简直像拽着一件行礼。 一步步的踏上台阶,白牡嵘看着他的背影,始终满脸笑。若是能天天这么玩儿,倒是也挺有意思的。只不过,她和他是真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有意天下的人,志向也是在那张龙椅上。她不能苟同这种志向,当然了,她也不会因此而说他这个梦想志向有问题。 越往上走,宇文玠拽的越费力,白牡嵘真的是没用丝毫的力气,连迈步都不太情愿。蓦一下她懒散的拖拽,前面的宇文玠也被连累的往后倒退一步。然后,他再用力的拽她,他就像老牛似得。 终于,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两只手一同向后的拉住白牡嵘的那只手,耗费了千般力道似得把她拽上去。 踏上最后一阶,白牡嵘抬起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同志,辛苦了。」 宇文玠转过头来看她,她正好就歪头在他肩膀一侧,笑的得意而又妖艷。那种艷丽,攻击力十分强,几乎是让人没有还手之力。 他也弯起了嘴角,一只手绕过来,他摸了摸她的脸。 这动作极是轻柔,和他眼睛里的神色是一样的。 看着他的眼睛,感受他手掌的热度,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真挚。她忽然觉得,他眼睛里的东西藏得很深,但同时也很重,能压死人的那种。 124、流氓报仇(一更) 宇文玠还真的没走,而且顽强且始终以无视的姿态应对大杨流玉还有小羽的眼神儿攻击。他们三个人只要见到了宇文玠,就会以一种阴森森的眼神儿盯着他,他们很外放,瞎子都看得出他们的恶意来。 不过,即便如此,宇文玠也始终保持同一状态,他可以说是彻底的无视了他们三个,这种高傲的姿态更让人生气,即便是泥菩萨也得被气的从河对面跳过来。 拿他没办法,即便是白牡嵘,她也不能把他扔出去吧。他有手有脚的,如果想走,自己就走了。如果不想走,把他赶出去,他也得换一张脸再跑进来。那个时候,他摇身一变成了别人,大家又都不认识他,反而是以这张脸更安全。 宋子非和大司伯商议的事情有进展,大司伯请来了附近两个寨子的另外两个大司伯来到了他家,谈的便是这合作交易之事。 宋子非自然是欣然前往,虽说来的人不多,但能请来两个,已经是朝前迈进了的很大一步了。只要这回能成功,他们尝到了甜头,那么接下来其他寨子听到风声,即便不去请,也会上赶着来的。 这次是宋子非自己带人去的,白牡嵘没参加,她也把宇文玠留下了。宋子非去谈生意,也算是机密了,不可让这个人跟着。 不过,待在这里也是无事,她有心想去夷南河关口,但不能带着宇文玠去,所以大家就都闷在家里晒太阳了。 夷南的太阳真的是很烈,这个季节皇城应该都飘雪了,可是这里依旧很温暖。就是夜里时,吹过的风有些凉,但这种凉根本不算什么。 陪着白牡嵘一同在院子里晒太阳,流玉就坐在她身边,不时的看一眼坐在两三米开外的宇文玠,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就像癞皮狗似得,一直待在这儿不想走。这几天她和大杨趁着白牡嵘不在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却充耳不闻,脸皮真是厚到了一定的程度。 小羽去忙活做糕点的前几道程序了,她做的特别好,和这寨子里的一些妇女们学习的,又添加了一些白牡嵘喜欢吃的东西,两相结合,味道特别好。 看着天空眯着眼,白牡嵘觉得自己要被晒化了。也不知道她再这么晒下去,会不会变黑。如果到时和这里的夷人变成一样的肤色,再站到宇文玠旁边,那得多可笑。 扭头看向在那边和她一样晒太阳的人,白牡嵘无声的笑了笑,「真是无聊,咱们进山熘达熘达吧。这个季节,山里很多野果都成熟了,正是可以吃的时候。」 流玉立即点头,「昨天我还瞧见寨子里的年轻人从山里扛回来一大坨山蕉来,都变黄了。」 「走。」白牡嵘说做就做,站起身,甩了甩自己的裙子,然后扭头看向宇文玠,「你去不去?」 宇文玠转眼看向她,虽说不是自己的脸,但他平静的气质却是真的,一如既往。 「走吧。」起身,他走了过来。 流玉几分不乐意,不过也说不出什么来,她总是不会当着白牡嵘的面反驳她说话。 走出院子,然后顺着台阶下去,走到下面铺出来的路,再往深山的方向走,这条路白牡嵘是十分熟悉的。 那时也进过山,只不过是没有走的太远,当时跟着的夷南兵不让她再往里走,因为很容易和别的寨子进山打猎的夷人碰上。 当真是风和日丽,青山绿水,满眼皆是青翠的颜色。 新铺的路只有一段,很快就直达山下,从这儿往山上走是有路的,三个人走进去,始终是白牡嵘在前带路。 山中茂盛,无论是树木亦或是蒿草都长势旺盛,一些在北方没有的植物都伸展着身姿,其实白牡嵘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认识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往上走,杂草势头愈发旺盛,白牡嵘在前走路先扫腿,完全就是土匪般的开路形势,给后面的人开出了十分容易走的路。 流玉跟在白牡嵘身后,她几次跟白牡嵘进山,其实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她也习惯了。不过如今后面跟着个人,她就不是很开心了。作为一个男人,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去开路么?反而走在后头,心安理得的,简直一无是处。 从一个高坡上走下去,阳光也洒了下来,蒿草茂盛,树木没有几棵,这一片倒是挺适合晒太阳的。 往下走,白牡嵘和流玉的眼睛也在蒿草丛之中快速的寻找,有很多不可多得的野果都在这种朝阳坡。 不过,走路也是谨慎的,因为山中多毒虫毒蛇,当地的夷人若是进深山的话,都会随身带着草药。 宇文玠跟在她们身后,不太懂她们到底在找什么,他是帮不上忙的,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在山里找东西,他也没什么经验。 蓦地,只听得流玉叫了一声,然后就伸手指着某个地方原地蹦跳。 白牡嵘和宇文玠一同看过去,随后她就乐了,「别说,还真有漏网之鱼。」话落,她就走了过去。 流玉也跟着,宇文玠倒是走近了几步后就停下了。看着白牡嵘弯身从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上揪下来一个黄橙橙的东西,是野黄梨。此物酸刺,气味儿倒是清香,但并不好吃。 揪下来,单手托着,白牡嵘转过身来,「真是有运气,居然还能碰到这么一个熟透了的凤梨。哎呀,这气味儿真香,熟透了的就是好。」 「接下来咱们再找找,肯定能找到更多。这寨子里的年轻人都不屑于这近处,都往深山里面跑,反倒是让咱们捡了便宜。」流玉开心的过去接过来,虽是长得不大,但是黄橙橙的,真好。 「这就叫捡洋落,捡到手就是占便宜,舒坦。」白牡嵘也冲着流玉挤眉弄眼,特别像风流不羁的公子,而且由她做出来还真是有几分倜傥。 流玉抱着凤梨笑的开心,和白牡嵘继续往山下走,搜寻。 很快的,白牡嵘就瞥见了一株植物,齐腰高,但是风姿绰约的。叶子虽是不繁茂,可是上头却挂了同是很多的黄橙橙的小傢伙,一个个像小灯笼似得。 看见了那株植物,白牡嵘就乐了,走过去,她一手托起来一个,「真是难得一见啊,咱们今天的运气真好。」 流玉走过来,一看到那黄橙橙的果实,她就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闭紧了嘴。 她们俩挪不动腿似得,宇文玠也跟着走了过来,看着那些果实,颜色是很好的,只是他不认识。 「这是什么?」都坠在细细的枝条上,压得枝条都弯腰了。 白牡嵘将托着的那个揪下来,然后满脸笑,「这是山里很珍奇的果子,今年春天时,我只吃过一回,还不是特别新鲜。流玉当时也吃了,是不是很好吃?」 流玉看着白牡嵘的脸,然后她点了点头,「嗯,好吃,特别好吃。」 宇文玠微微颌首,这里的确有很多东西他不曾见过。再说,他也的确不会乱吃东西,即便是新鲜的蔬果,他也不会随便入口。 白牡嵘刷的从袖子下的袖箭绑带下抽出一把匕首来,匕首短且薄,外鞘是皮质的,一瞧便是这夷南常用的样式。 把匕首抽出来,果然是很短很细,她一手托着那黄橙橙的果实,另一手持匕首在最上层削下来薄薄的一片,谁想到里面竟然是空的。也就是说,果肉其实只有外面这一层而已。 将那削下来的一片放进嘴里,白牡嵘嚼了嚼,之后就挑起了眉头,接下来继续削第二片。 依旧是薄薄的,然后递给了流玉。流玉一手托着凤梨,另一手接过,放进嘴里。眼睛是弯着的,她闭嘴咀嚼,看起来很享受。 削下第三片,这回白牡嵘递给了宇文玠,并摆出了一副他爱吃不吃的样子,反正她自己吃的挺开心的。 宇文玠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接过来,他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才放进嘴里。 白牡嵘和流玉都盯着他,亲眼看他嚼了两下之后眼睛发直,两个人立即扭头开始往外吐。 宇文玠也弯身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时间,他嘴里好像爆炸了似得,好辣。 眼泪不请自来的从眼眶里飈出来,宇文玠本就吃不了刺激性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掉了。 白牡嵘和流玉也一样,两个人边吐边惨叫,她们俩忍了好久,就等宇文玠吃下去。 流玉其实完全是被迫的,上次吃这玩意,她们就一人尝了一点点,就辣的舌头没知觉。刚刚一听白牡嵘说的话她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是想骗那小子。 三个人弯着腰,各自被辣的不成样子,宇文玠汗都流出来了。 白牡嵘吐着舌头,一边把流玉手里的凤梨拿过来,用匕首切了几下,然后直接将一小块塞进嘴里含着。又切了一块给流玉,她含着凤梨一边抖肩膀,辣死了。 各自脸通红,但一瞧宇文玠那样儿,却都又开始笑,总算是煳弄住一个白痴了。 含着凤梨,白牡嵘一边看着宇文玠在那儿弯腰抬不起头来,愈发觉得好笑。虽是舌头还不太舒服,但是止不住的高兴,眼睛弯弯。 眼睛都红了,宇文玠微微直起腰来,一眼便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白牡嵘。她两腮鼓鼓,一手托着削开的凤梨。即便是觉得那东西不好吃,但眼下也顾不上了。 他朝着凤梨伸出手,白牡嵘却迅速的把手挪开。旁边流玉动作更快,直接把凤梨给拿走了,还跳开几步,生怕他过去抢。 白牡嵘更是笑的不得了,他脸上贴着假皮还是那个颜色,但想必他的真脸必然已经红到爆炸了。还真是遗憾,这时候没露真脸。 那时在彧王府,他骗她吃那酸的要命的蜜饯她可还记着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话极其有道理。 宇文玠已经被辣到耳鸣了,脑子里面嗡嗡嗡的响,他极力的忍耐,但是这玩意儿真的忍不了。 瞧白牡嵘那两腮鼓鼓又笑的得意的样子,他一步上前,一手绕过她的头,扣住她后脑。歪头,他直接亲上了她的嘴,几乎只是唇瓣相贴的同时,他的舌头就撬开了她的嘴唇,钻入她口中。恍若攻城的将军,快速的把她嘴里的那块凤梨抢了过去。 他一切动作快而准,白牡嵘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睁大了眼睛。直至他退开后,她才咽了口口水,然后盯着他席地而坐耳朵通红的样子,就嗤笑了一声,还挺聪明。 倒是一旁直观一切的流玉被震惊了,眼睛忘记眨不说,连唿吸都忘了。 好半晌,她才因为憋得喘不过气而回神儿,继而怒气涌上来。快步的走过来,她勐地一脚踢在宇文玠的腿上,「胆大包天的东西,你干什么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非礼我家小姐。我告诉你,你完蛋了,今儿非得把你手脚都剁下来扔到这山里餵野兽。」 宇文玠却是根本没理会流玉的恐吓,只是将从白牡嵘嘴里夺来的凤梨咬碎,缓和了嘴里的疼痛。他浑身都是汗,脑子里仍旧在嗡嗡嗡的响。 白牡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抬手拍了拍流玉,「别吓唬他了,他都被辣的失去半条命了,可以理解。」 「小姐,他非礼你。他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一步登天想疯了吧。」流玉横眉瞪眼,白牡嵘连宋掌柜的都不一定看得上,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 白牡嵘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喜怒,如果她知道这人是宇文玠,不知得吓成什么样儿。那时在皇城,每每看到宇文玠她都害怕,这会儿离开了那地方,估摸着也是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可是谁又想得到,如今她破口大骂的这个人,正是当初她害怕的要死的那个。 蹲下,白牡嵘歪头看着宇文玠,他这假皮还是黄不拉几丝毫没变,只不过耳朵是真的爆红。 看来真是被辣的不成样子,这娇嫩的小身板,还真是有点可怜。 125、流氓报仇(二更) 在山中转悠了好半晌,成功的找到了一大串已经微微泛黄的山蕉,这才往回走。 大串山蕉过于沉重,白牡嵘和流玉谁都不想扛,然后这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宇文玠的身上。他单手拎着那一大串山蕉,走在最后,不时的承受流玉的白眼攻击。想他这堂堂的小王爷,如今落到这种田地。是他变弱了,还是这几个人跟着白牡嵘愈发的胆大妄为。 不过,他还在易容,总是不能自我揭穿。 终于回了家,宇文玠将那一大串山蕉放在了楼梯上,看了一眼摇摇晃晃上了楼的白牡嵘,他转身也回了房子另一侧。这里也有上楼的楼梯,其实这边和那边是隔开的,进入房子后,是没有任何一道门能通到那边的。 这边是宋子非的住处,那边是白牡嵘的。他们俩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就是邻居。 上了楼,宇文玠便去倒了杯水,几口喝光,可是仍旧不舒服。 他本就不能吃那些刺激性的食物,而这回被骗,吃进嘴里的简直就犹如炸开了一样。现在不止嘴里和喉咙,就是他的脸都不太舒服。 转身上楼,宇文玠进了自己暂住的房间,并且将房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夜幕降临,宋子非才回来,能看得出他很高兴,想来今日的事情进展很顺利。 白牡嵘站在门口那儿和他说了几句,他便说回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再过来用晚饭。 等着宋子非过来,给她说一说今日商谈的进展,没想到大概过去一刻钟后,宋子非没来,却是一个伙计匆匆的跑到楼梯下,喊白牡嵘。 走出来,看小伙计焦急的面色,「怎么了?」 「白小姐,我家掌柜的要您过去一趟,说是有急事儿。」伙计也不知怎么了,只是宋子非上了楼,然后就匆匆跑下来。 随即下楼,快步的走到隔壁,这里的构造与她住的地方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就是缺少很多亮丽的装饰物,毕竟这里没有女孩子收拾,都是宋子非的伙计在打理。 踩着楼梯快步上楼,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半开着,她随即便进去了。 伙计没有召唤不能上楼,进了房间,白牡嵘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便反手甩上了门。 「你这是怎么了?」朝着床边走过去,宇文玠坐在那儿,宋子非站在一边,和她表情差不多。 宇文玠脸上的那张假皮已经拿下来了,现在露出来的是他的脸,精緻白皙。但也正因为白皙,所以他此时脸上脖子上的红点点特别的显眼。 走过去,他脸上的那些红点点看的更清楚了,一颗一颗,十分密集。他水汪汪的眼睛衬在其中,让他看起来特别可怜和无辜。 微微弯身,白牡嵘抬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用手指头摸了摸他脸上的红点点,他就忍不住皱眉。 「疼么?」真是可怜啊,特别可怜。 「你说呢?若不是因为你骗本王吃下那辛辣之物,本王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连易容的皮都戴不下去,只得揭了下来。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原来是因为吃了那小辣椒啊,再说你也没吃啊,只是在嘴里放了一会儿就吐出来了,居然就变成这样了。你真是太娇弱,太麻烦了。除了你这小脸蛋儿,别的地方有不舒服么?」 「你也实在是顽劣,怎能骗小王爷吃下那东西?这寨子里的人即便是做饭,也只是把那东西放在水里泡一会儿,而且最后用的还是泡出来的水。把那东西吃进嘴里,受不了的人非得疼死不可。」宋子非连连摇头,他也是被吓到了。也只有白牡嵘有这胆子,还敢暗算宇文玠。 「来,我看看。首富,你去叫流玉煮点菽豆水。上次我记得寨子里的老大夫说,菽豆水治百病。」边说,白牡嵘边扯开宇文玠的衣领。锁骨以下,胸口上,细白的皮肤上都是红点点。他这可真有点严重,只不过就是在嘴里放了几秒而已,居然就发展成这样,太厉害了。 宋子非摇了摇头,然后快步的走了出去。 转身坐在床上,白牡嵘扯过他的手,将他的袖子推起来一些,果然手臂上也都是。可以说是密密麻麻,简直吓人。 「真的是因为辣椒?我说了你无数次娇弱,现在都无力再说了。说说吧,你现在是痒还是疼?若是实在难受,我只能把寨子里的老大夫请来了。」两个手臂都这样,估摸着全身上下都这一个德行了。 「辛辣之物只是让我嘴里和喉咙不适,这些东西,是因为那黄梨。虽是酸甜清香,可是实在与本王不合。」为了解辣而吃的黄梨,谁又想到会导致他满身红点。不过,这种事倒是也经常发生,尤其是还没成年时,总是会因为贪吃而受罪。 「你真是太可怜了,唉。」无话可说,吃一口凤梨也会过敏,真是无力吐槽。 「还不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本王也不会变成这样,连易容的假皮都被迫摘下来。」宇文玠看着她,布满红点点的脸虽是可怜,但他的语气和眼神儿却绝对不是那样。那是属于他的很沉稳的气度,不符合他这个年龄,但是很有魅力。 虽说他说这种话,可是,能看得出他并没有怨她。只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充满了无奈。 「好吧,我只是为了报仇,也是突发奇想,毕竟我当时又不知道在山里会找到辣椒。不过,你的假皮揭下去了,你是否介意以真面目示人?」站起身,白牡嵘也不知该拿些什么东西来给他缓解。因食物过敏,好像只能吃药,过敏药这个世界也没有,他就只能挨着了。 「不行,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本王在这儿。」宇文玠微微摇头,如不是太难受了,他也不会将易容的假皮拿下来。 「好吧,那你就待在这屋子里不要出去了,免得被人瞧见你这张像麻土豆似得脸。不过,你的假皮在哪儿呢?快,给白姐瞧瞧。」既然假皮扒下来了,她好想看看。 宇文玠微微歪头看着她,面对他这般悽惨的样子,她居然还能惦记假皮。瞧她那眼睛都放光的样子,比这屋子里的烛火都要明亮。 转眼,宇文玠看向靠窗的桌子上的一个正方形的精緻木盒。 白牡嵘得到讯息便沖了过去,那木盒很大,这玩意绝对无法随身携带。可是宇文玠在武湖口那儿出现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拿着,更没有这木盒的影子,这又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他虽是独自待在这儿,但四周必然有他的人在暗处藏着,这个鸡贼的傢伙。 看着那木盒,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扳开那金属制的锁,最后将盖子打开。 盖子打开,她就眼皮一跳,这盒子里面都是淡绿色的药水,然后在药水里泡着一张人的脸皮。且不只是脸皮,居然还连带着脖子的部分。 连眼皮都是有的,可是因为没有骨骼的支撑,所以整个是一张平面,真的是挺吓人的。 而且,这里面泡着的不止一张皮,下面还有一张。 药水有一股淡淡的气味儿,并不是说不好闻,只是一闻就知道是药材,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药材。 伸出手指头,白牡嵘想把泡在里面的人皮拿出来看看,哪知手指头马山要伸进药水里头的时候,宇文玠忽然发声。 「不能碰。」他说道。 「这玩意不是也戴在你脸上的么?我怎么就不能碰了。」白牡嵘歪头看着他,很感兴趣。 「你碰也可以。只不过,在你死了之后,身体全部腐烂了,但是手指头却一直会保持新鲜。」宇文玠平静的告知,那些药水可不是普通的药水。 「这么说,这玩意就是古代版的福马林了。谁研究出来的?真是牛。不过,既然如此,你把这东西戴在脸上,就不怕到时全身都腐烂了,脸还留着保持不腐?」看向他的脸,白牡嵘睁大眼睛,严重怀疑他过敏可能是因为这些药水。吃一口凤梨,和这些福马林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杀伤力更大。 「戴在脸上之前自然是处理过。」起身,宇文玠看起来并不是很舒服,但是一直在忍耐。 瞧他走过来,白牡嵘其实也是同情他的,相处的时间久了,他有不舒服的时候都能看得出来。可是,却一直在忍耐着,也真的是可怜。 他一直走到她身前才停下,微微垂眸看着她,虽是满脸的红点点,却是掩不住他的风采。这人长得好看,就是脸上抹一层锅底灰也盖不住。 微微仰头看着他,那白皙的小脸儿真的是可怜的紧。看他这样子,铁石心肠也得软下来。 抬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痒不痒?不然,把寨子里的大夫找来给你看看吧。他们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兴许能很快让你脸上身上的红点消下去。」手指头顺着他的脸滑到了他的衣领处,微微拨开,他的锁骨上下都是红点。 垂眸看着她的举动,略朦胧的光线,她这个样子倒是少见的温柔。 虽是很痒很难受,不过,此时倒是可以忽略了。 伸手,他动作很轻的环住她的身体,然后低头靠在她的颈窝。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白牡嵘也不由得诧异,歪头,感受着他在自己颈边唿吸,很灼热,不似他总如静水般的平静。 屋子里很静,两个人都不言语后,这里就更安静了。能听得到楼下的伙计们在说话,但这里又好像和他们变成了两个世界。 他依靠着她,其实并未用上自己全部的力气,只是轻轻地抱着,依靠也是轻轻地。 虽不知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能从他的动作间感受到一丝小心翼翼来。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笑了笑,随后也伸出双臂抱住他,「斑比,你是不是喜欢我呀?这可不像你这样胸怀天下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儿。」 「你是本王的王妃。」他回答,每个字都很清晰。 白牡嵘拍了拍他的后背,「嗯,成,这回我不反对你这个说法。但是,我并不想做你的王妃。」有没有休书都无关紧要,她只是不想做笼中鸟,这里的生活才更适合她。人各有活法儿,她的活法儿肯定不是做某某男人的女人。 抱着她的人有片刻的僵滞,她的这句话,可比以前撒谎拿出休书更狠,杀伤力是十倍以上。 「不过你放心,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根本就没这个想法儿。就算不是你,换做其他男人我也是一样。结婚什么的多没意思,老公孩子热炕头?单单想想就没劲。」她并非是针对他。 宇文玠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长嘆了口气,抱紧了她的身体,让她完整的贴到自己的怀里。 白牡嵘倒是也没反对,其实这么抱着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他很香,身体清瘦颀长可是很结实。她也没这么认真的抱过哪个男人,而且她估摸着其他男人也不会有他这个手感。 两手在他背后缓缓地游移,她就是在摸他,她也不否认。 宇文玠是无奈的,无论说什么话,这个女人都能以她独有的奇特的方式给撅过去。明明知道她不认真,可是又无法生气。 仰起头,下颌搭在他肩膀的位置,白牡嵘笑容满面的摸他的后背。虽说觉得自己有猥亵未成年的嫌疑,但这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而且,这色戒一开,还真是挺难剎车的。 双手滑到他后腰,还想继续往下,宇文玠却忽然抬起了头。 白牡嵘也转眼看向他,她笑容依旧,而且还是不知羞臊的那种。 微微闭眼,宇文玠深吸口气调整自己的唿吸,脸虽然红,但是已经被她打败,从而忘记羞赧这件事了。 「会感觉到挫败是很正常的,不过你得换个思路。你就想想在皇城的时候,有多少女人想爬你的床呀?那肯定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而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话落,她一手滑到他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下,加重他『人格魅力』的真实性。 126、阴魂不散(一更) 她占便宜一向十分坦然,而且还不会脸红。大概是因为更喜欢看他手足无措,而她会更有成就感? 宇文玠反手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身后拿出来,多看了一眼那刚刚占他便宜的手,然后直接拿到嘴边,他上去就咬了一口。 甩开,他随后转身回到床边坐下,身体不舒服,但是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他就更不舒服了。 「一会儿菽豆水煮好了,你多喝一些。那时我们这里的人进山有被毒虫咬的,都是喝了菽豆煮出来的水解毒的,十分管用。」瞧他那小可怜儿样,白牡嵘也心生几分可怜之心。走到他面前,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恍如摸小狗似得,动作很轻。 宇文玠垂着眼睛感受她的抚摸,她若是能一直这般温顺,知书达理,想来在最当初,他也不会做最坏的计划和打算。 顺毛摸他,他倒是也乖乖的,像狗似得。 哄了好一会儿,宋子非回来了,无法让其他人代劳,毕竟宇文玠现在露出了真容。 端着一碗煮好的菽豆水,那水是淡红色的,晾的温度差不多正好入口。 「快喝吧,首富亲自给送来的,一般人可没这待遇。」单手接过来,白牡嵘尝了一口试试味道还有温度,随后送到宇文玠面前。 他抬眼看过去,碗里的东西颜色慑人,先不说是否能治病,这个外貌是个人都不会喜欢。 不过,白牡嵘却始终端着碗,她这个态度就是极为强硬的,如果他说不喝,估计她会把碗里的东西直接灌进他喉咙里。 想了想,宇文玠伸手接过来,然后缓缓地喝进嘴里去。 味道并不似他想像的那么不好,但,也没有很爽口,就像是白开水里加了些菜叶子,煮过之后的味道。 换了几口气,他将碗里的菽豆水都喝了。白牡嵘把空碗接过来随后扔到桌上,然后又摸了摸他散在后背上的顺毛,「歇着吧,若是不舒服,你就叫首富。」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你留在这儿守着小王爷么?若是夜里他有什么,有人守在这儿,免得惊动了楼下的人。」宋子非看着白牡嵘,认为她应该留下。再说,这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她自然应该管。 白牡嵘立即睁大眼睛,然后摇头,「不行,同处一室我会犯错误的。猥亵未成年就得被判刑,要是再发生点强行逼迫的罪行,估摸着我得在牢里待个十年八载的。」正面人物的强行正直澎湃而出,这欲望倒水又往回收的感觉,挺难受的,而且也挺难。但是,还真是必须得往回收,可不能犯错误。 她一番话说的让人听不懂,宋子非和宇文玠都看着她,神色各异。 「你脑子里到底在肖想什么呢?」宇文玠闭了闭眼睛,她有时说话颠三倒四,可是仔细琢磨后,又会觉得她极其特别的不要脸,不由得想让人揍她的那种。 白牡嵘耸了耸肩,宋子非却是笑,「放心吧,这个地方你就是律法,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抓你的,更不会坐牢。有时一些身体的不适,并不影响生活情趣,请便吧。」话落,宋子非便转身离开了。 白牡嵘轻嗤了一声,「首富,你这就是鸡贼。不想在这儿伺候他,那就实话实说,弄出一些有的没的的理由,自己说完不觉得好笑么?再说了,我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嘛,白姐是正面人物,不做坏事。」双臂环胸,她这一番叫嚣也不知给谁听得,因为宋子非已经回房间了。 扭头看向宇文玠,他还坐在那儿,白皙的脸上都是红点点,他特像大街上卖的那糖烧饼,都是芝麻粒。 「休息吧,我回去了。」反正她是绝对不能和他同处一室的,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理智和欲望打架,太累了。 宇文玠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又乌熘熘的,好看的很。 白牡嵘抖起肩膀,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临走时不忘将房门甩上。 返回自己的住处,饭菜都已经凉了,流玉和小羽围上来询问宋子非那边到底是哪个人被毒虫咬了,毕竟刚刚煮菽豆水的是她们俩。 「就是你们俩讨厌的那个,他身体不适,接下来可能就要离开了。」在餐桌旁坐下,白牡嵘一边道。 然后,那两个丫头就相视一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不由觉得虫子咬的好,还从没觉得这山里的虫子这么懂眼色的。 虽说她们俩想的很好,但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宇文玠是食物过敏,十分难受,但是,他也没打算离开。 只不过,他整天的待在房间里,也不出来,同时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他。导致第三天的时候,小羽和流玉还真以为那个讨厌的路人已经离开了。 而流玉觉得,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么那日在山里的事儿就过去了。她也就当做没看见,也不能跟别人说。 但,只是回想起来时,还是觉得气愤,这世上那么多的癞蛤蟆,多数只是想想,只有他胆子大。 而犹如躲在密室里的娇花一样的宇文玠也的确在好转,而且这两天他也根本没吃东西,一直喝水而已。 他就像已经不存在了似得,每天只有宋子非和白牡嵘会去看看他。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他脸上身上的红点点都褪下去了,那张脸依旧是白的犹如反光板,细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唉,宇文太白终于恢復了正常的面貌,这么看着你,冲击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看了一段时间你的假脸,再看你的真脸,让人压力好大。」不眨眼的盯着他的脸,好转如初。 宇文玠起身,朝着她走近,似乎是让她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脸,「托你的福,本王还活着。」幸好是他已经习惯了,经常会吃错东西,绝食只喝水,家常便饭。 「看你是清瘦了些,不过本来就瘦,掉一些肉也看不大出来。好了,你若是想出去的话,就把假皮戴上吧。不过,流玉他们可能要失望了,本以为你已经滚蛋了呢。」再看到他出现,必然会气的半死。 「你手底下的人就如你一样胆大妄为不知深浅。」果然是随她,越来越像。 「你管我的人是什么样子?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批评。」这话白牡嵘不爱听,虽说那几个傢伙可能多少有些毛病,但她都不在乎,别人就更没有立场来评论了。她比较护犊子,所以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 宇文玠无言以对,也不再跟她说话了。转身,他走到靠窗的桌边,装着假皮的盒子就在里面。 打开,他将盖子倒过来放在旁边。而那盖子也是凹槽的,内里十分平滑。 宇文玠动作很缓慢的从那泡假皮的木盒下方一个凹槽里抽出一个细长的如笔桿似得小筒来,拧开一端,然后朝着放好的盖子里倾倒,从里面流出来透明的液体。 白牡嵘立即占据最好的位置,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不眨眼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宇文玠的动作不急不缓,把那小筒里的透明水倒在了盖子里后,又从盒子底部抽出一只很长的竹镊子来,之后很平稳的从药水里,将下面的那张假皮拎了出来。 白牡嵘看着那张假皮,这是一张新的,她不曾见过,比之前那张皮肤色要好一些,但及不上他白。 用镊子一点一点的将那张假皮在无色的药水里抻平,将所有边边角角都浸泡到,这活儿做的十分细緻。 白牡嵘单手捧着脸,一边看着那泡在药水里的假皮,虽说知道这是从人脸上扒下来的,不过这般看着,倒是也不觉得噁心。 「这易容,你是学过的喽?」这手法十分精湛。 「嗯,学过一些。」宇文玠回答她。 「你这回答让我感觉很不安啊,若是你一直都会的话,那么是不是之前有很多次,你都以别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过。兴许,可以追溯至在皇城的那段日子。」这么一想,还真是细思极恐。 宇文玠却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儿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更是让白牡嵘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算了,我也不问了,得到答案更觉得毛骨悚然。你只要没在我洗澡的时候出现过就行。」不然她会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从而想从他身上讨回来。 宇文玠却依旧是用那个眼神儿看着她,那种让她自己猜的眼神儿。 冷斥了一声,白牡嵘随即抬腿在他大腿上踢了一脚,「不管你看还是没看,这一脚先挨着吧。」 宇文玠被她踢得腿弯了一下,復又站直,面不改色,好似挨踢的不是自己。 两个人不再说话,都只是盯着泡在透明药水里的假皮。过去了将近两分钟,白牡嵘忽然开口,「你有没有偷看过白姐洗澡?」 宇文玠用力的眨了下眼睛,然后转眼看向她,「本王还没那么卑劣。」 「那就好。不然,白姐就要把你扒光,以报此仇了。」毕竟这事儿也没别的报仇方式。 宇文玠嘴角抽了抽,他现在改口还来得及么? 127、阴魂不散(二更) 那张假皮在透明的药水里足足泡了有将近半个时辰,宇文玠才拖过椅子坐下。然后又从那木盒下面放东西的地方抽出一面只有小孩儿巴掌大的镜子来。 这镜子很清晰,和她那时的嫁妆差不多的清晰度。而如此清晰的镜子在这世上必然很难得,宇文玠也只有这么一小块而已,但当时她的嫁妆里头,可是有两面,且都很大很清晰。 将镜子立在桌子上,宇文玠又不知拿出什么东西来,一点点的在脸上脖子上涂了一遍。涂得东西是无色的,也没什么味儿,看起来好像是在做保湿护理似得。 白牡嵘单手托腮,不眨眼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说实话她挺羡慕的,因为她也好想试试弄一张假皮贴在脸上,伪装成陌生人。 涂抹完毕,他这次是用手直接将那张泡好的假皮拿了出来,大概真的是药水的作用,那假皮变得极为柔软。在宇文玠拿起来的时候,它软软的像面条似得。 手法并不是特别精湛,但主要体现在一个稳字上,从额头那处一点点的贴合,眼鼻口,每一处都贴在了皮肤上。 而很神奇的是,那假皮内里好像真的有万能胶似得,被按压过后,皆稳稳的贴在了脸上。 看他一举一动,白牡嵘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和鼻子。她的手在眼前晃悠,有些碍事,宇文玠不由得看了她一眼,此时那假皮的眼皮已经贴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明明是有着宽窄适宜的双眼皮,这会儿眼皮作假,竟然成了单眼皮儿。 白牡嵘看着他的脸,真的是相当感兴趣,连眼睛都不眨,只想看他下一步动作。 嘴周边的假皮按压好,接下来是脖子的部分。那脖子上的假皮极薄,随着覆盖在他的脖子前端,全部假皮都贴合好了。 脖子后半部分还是没有被覆盖,因此有色差。他又从那盒子底部拿出另一个小筒来,倒出里面微微发黄的液体,把露在外的脖子部分都涂抹上了。 果然,随着涂抹完毕,色差问题就解决了,如果不扯开他衣领,是看不出这脸有任何问题的。 这张皮,较为清秀,虽说只是覆盖在他的脸上,但是能看得出这些假皮原本的脸型都和他有些相似,偏差不是特别大。 但,因着肤色以及眼睛鼻子部分的改变,他的整张脸也就都变了。 忍不住发出唏嘘,白牡嵘的视线在他的脸上转来转去,最后又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为了给你易容,这些皮都是从活人脸上扒下来的吧?这么说,你也是做了不少孽事。」太损了。 「是从死人脸上剥下来的,本王还不至于如此草菅人命。」宇文玠将桌上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收集好放回原位,脸上的假皮也严丝合缝的,看不出一点的不对来。 「这么说,你是无法假扮活着的人,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是自己熟悉的人在自己身边乱转,有时即便是假的,一时之间也辨认不出来。 「倒是也有可能作假,只不过,无法做的完美无缺,总是会有瑕疵。」宇文玠将盒子盖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牡嵘深以为然,这个他倒是说的挺对的,人工做出来的假的,肯定会和真的有偏差。 「不过,你为什么换了一张假皮?干嘛不用之前的那张。」他现在又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接下来所有人都得重新认识他。 「因为你手底下的人对本王那张脸极其不满意,由此,本王便换一张。」宇文玠如是道。 「我说小王爷,他们不是因为你那张脸不喜欢你,而是因为你出现在这儿就不讨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他们也都不会喜欢的。除非,你露出本来面目,能吓得住他们。」毕竟,他们对宇文玠这个小王爷的恐惧,可是印在骨子里的。虽说他们跟着自己到了这儿来已经摆脱了在王府时的那种时时刻刻卑躬屈膝的模样,但心里的问题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改变的。 「那本王就当是新来的人吧,怎么解释随你。」他还是那样,犹如顶着那张脸来的时候,一切自然随意,白牡嵘爱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看她的撒谎功力了。 「成,我就说你是附近城里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受苦小书童,本以为只是给主子陪读,谁又想得到主子口味复杂生冷不忌,你这个小书童受到了侮辱,然后没办法就逃跑了出来。幸亏我仁慈心善,收留了你。」编了个故事,而且在这个故事里宇文玠还是那个十分受苦的角色,十分符合她这段时间因为美色而几乎要折在他脚下继而延展开的各种欺凌戏码。 宇文玠是无语的,看着她那满意于这个故事的样子,他蓦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一把将她扯过来,白牡嵘身体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他的腿上。 惊奇于他这忽然之间爆发的男人气概,白牡嵘坐在他腿上,一边扭头看向他的脸,他也在看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实在是新鲜,白牡嵘挺直了嵴背,然后晃了晃头,「这感觉有点怪,不如,你坐我腿上?」两个人换一下,兴许会让她舒服一些。 「你是女人。」宇文玠已是无奈至极,和这个女人,真的是无法认真交谈超过一炷香。 白牡嵘轻嗤了一声,随后起身,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才不要装成熟型男,和你的脸一点都不相符。哎,白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抖了抖身体,她好像过电了似得,受不了玩儿真挚,也看不得他水汪汪的眼睛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之物。如果真若是让她认真去剖析,必然得惹的一身麻烦,说不准到时都无法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之后宋子非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有大事,快出来。」 闻言,白牡嵘立即快步走了出去,宇文玠也跟在了后面。 出来后,便看到了宋子非一脸严肃,白牡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鹭阙坞来人了。眼下被夷南军挡在了小白河渡口,刚刚信兵回来报信,说是有二十多艘船。」宋子非一字一句道。 「善意还是恶意?」不知,抱着的是什么样的目的。上次那个易钟南逃走,她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平息,还得有下集。 「看似是带着善意而来。」宋子非却认为,不可不提防。 哼了一声,白牡嵘才不信,这种家族,没有血脉亲情,只有利益。就算现在是带着善意而来,也必然是因为利益。可是,她最不稀罕的也就是利益了。 下楼,白牡嵘与宋子非便直接出了院子下山。宇文玠也跟着,不过他换了一张脸,那些伙计边走边注意他,但是又都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山下,夷南兵都已经准备好了,养在马厩里的马匹四肢矫健,毛髮顺滑,这都是品种极好的战马。 各自跃上马背,宇文玠也占据了一匹,被他抢夺走马匹的伙计瞪视着他,很想问一句你他妈谁呀?但是再看一看严肃的宋子非和白牡嵘,最后把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去。 队伍快速的出发,顺着那新修出来的路,从寨子后方快速进了山。 这山路外围,通往夷南山中边界都有兵马在巡逻。夷南的面积太大,兵士不是太多,所以才更需要新召兵士,来共同保护这个地方。 快马齐奔,速度都很快,夷南兵在前头开路,虽大都长得短小精悍,但是身上那股子不驯的野性却是假装不出来。 快马加鞭,队伍径直的顺着山路朝着小白河的渡口而去,那里是出夷南山区后的第一道渡口。水路很多,如果出山之后想要走水路,那么这小白河渡口就是第一站。由这里可以通往任何一条水路,如果想进入鹭阙坞应当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没人能进得去鹭阙坞。 快马如飞,但也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出了山路,又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边土道往小白河的渡口方向走,远远地,便看到了河面上停泊的船。 都是那种小型的梭子一样的船,通体黑色,每艘船上都是人,满满当当。 看来,这回真的来了不少人。 渡口那里已经汇聚了一批夷南军,大约三四百人,各个面目兇恶。很多人都说他们是蛮夷,不只是因为他们种族不同,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排外。他们才是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凡是外族人,他们第一展示的绝对不是友善,而是敌意。 随着白牡嵘和宋子非出现,那些夷南军也迅速的将渡口中央让了出来,两个人直接骑马上了渡口的木桥,与那距离渡口最近的船不过十米远。 那艘船的船头上,有两个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个就是那时逃跑的易钟南。他旁边则是一个比他年轻一些的男人,个子不算太高,胖胖的。看见了白牡嵘,那人就笑了。 除了易钟南之外,这些人白牡嵘一个都不认识,但瞧那个胖胖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以及盯着自己笑的模样,在心中估计了一下,倒是差不多猜出他的身份了。 「慕容,真是没想到,咱们兄妹还有再见面的一天。」那个胖胖的男人开口,声音和他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是笑着的,但却透着那么一丝公式化的假。 兄妹,还真是这个身体的哥哥。但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想来是同父异母。那他母亲肯定长得不咋地,没这个身体的母亲美丽。 「带来这么多人,不知鹭阙坞又要搞什么?夷南与鹭阙坞,这么多年来可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要打破这种和平,双方应当都占不到便宜。」她可不想跟白家人扯什么血缘亲情的戏码,没意思。 「不过一年多不见,我这妹妹倒是伶牙俐齿多了。但是,妹妹你出现在这儿却是让哥哥想不明白啊,那大梁的宇文玠把你休了?」白天鸿边说边摇头,似乎很同情他这个妹妹的遭遇。 「嗯,你说对了,还真是把我给休了。所以,我便来到这距离鹭阙坞最近的地方做个土匪。没钱了,便去打劫打劫过往的船只。今天,白家来的船可真多啊。」视线在那些船上掠过,真的是很多,人也很多。 因着白牡嵘的话,那些夷南兵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毫不掩饰。虽说人数未必比得上白家来的人多,但是他们可不怕。逞兇斗狠,估计这世上没有哪个地区的人能比得上他们。 易钟南看了一眼白天鸿,无声的传递了些什么。随后,白天鸿发出很大的笑声,「若是父亲知道妹妹如今处境艰难,必然十分心疼。但妹妹也着实有手段,又十分聪明。这夷南虽是险峻复杂之地,可是却守着水路无数,不说别的,单单是妹妹想回家也十分方便。这样吧,妹妹与哥哥回家一趟,见见父亲,他也很惦记你。」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情攻势,简直是幼稚又可笑。白牡嵘扭头看向宋子非,他也面带微笑,充满了讽意。 「那不如哥哥去我那里坐一下吧,妹妹的新住处可是别具一格。」白牡嵘也邀请,满面笑意,可以说是十分善良和热情了。 白天鸿却没有回答,反而再次和易钟南对视。 而与此同时,那些夷南兵也从木桥两侧缓缓地逼近,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兵器,脸上的兇狠毫不掩饰。 白牡嵘也没阻止,她现在占据夷南这片地方,毗邻各个水路。如果不拉拢她,对于经常出入各种水路的白家的确是不利的。这会儿要把她带回白家,估计回去了就出不来了。 「父亲还在家中等待,哥哥就不去妹妹那里坐了。对了,贤夫人近些日子来身体不适,整个人也清瘦了不少。妹妹应当很惦记吧,不如这就回去看看?」白天鸿话锋一转,说起了白牡嵘那个身体的母亲。 眸子一转,白牡嵘随后看向宋子非。虽说,她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她是这个身体的母亲。这身体的前主人十分可怜,她母亲的生存环境也不会很好。 128、共谋(一更) 虽她不认为自己应该为任何人送命,但似乎在心中某一处,她的确觉得自己愧对于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如不是她香消玉殒,如不是她这个身体,她又岂会在这个世界兴风作浪到现在。 白家她不感兴趣,如果惹着了她,她必然会回以颜色。但是,一旦说起生养这个身体的那个女人,她忽然之间气焰就短了一截。 宋子非微微侧目看她,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他们俩也算合作很久了,她的情绪变化,他是看得出来的。 「素闻鹭阙坞乃世间最神秘所在,即便是长了三头六臂,也进不去。如果能进去一睹鹭阙坞真容,此生也无憾了。」宋子非开口,与白天鸿说话,为白牡嵘让出思考的世间。 「这位是、、、」白天鸿不认识宋子非,但是瞧他这样子,显然也是他这妹妹身边的重要人物。 「在下宋子非,微不足道的一个商人而已。幸得白大小姐收留,大梁内乱,让在下有安身之处。」宋子非倒也如实报上名。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宋掌柜的。」这倒是让白天鸿十分意外。 同是商人,鹭阙坞即便再大,又怎么会不知大梁首富宋子非的大名。宋家的粮食生意做的大,十分大。虽说如今大梁内乱,听说宋家的商行折损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见到大名鼎鼎的宋掌柜的,大概,求神拜佛也求不来这样的缘分。时下生意不好做,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想必家父也会很愿意与宋掌柜的见面一叙。」白天鸿的姿态真的是商人独有,相信大部分商人都是他这个模样的。 但,宋子非却恰恰相反,他与大部分商人都不一样。两相对比,他就显得无比脱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白牡嵘的确是在思考如何应对。他们能特意找过来,显然是不想与她来一场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没有个结果,将会没完没了。 而这个身体的母亲,必然会成为白家用来要挟她的筹码。一再拖沓,不是她的风格,她也受不了和他们不断的纠缠,自然是速战速决的好。 但是,若是真的和他们谈条件,她必然得去鹭阙坞,他们是不会把这个身体的母亲带出来的。 还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她不知道鹭阙坞什么样儿,而且进出都不易,她若去了,形势立即会处于下风。 「你可以去,正好探一探这鹭阙坞的虚实。」蓦地,宇文玠的声音从耳边飘过来。他声音很轻,但她的确也听到了。 转头看向他,他驾马过来,就在她旁边。 「我可以这么告诉你,鹭阙坞是什么样儿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或许外人都以为她清楚,清楚那里的人,清楚如何进出。 「本王知道。不过,本王认为鹭阙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秘,或许,早就已失了根基,只是表面华丽而已。」宇文玠目视前方,却在不间断的和她说话。 「你又如何会这么判断?」白牡嵘微微皱眉,不知他有何凭证。 「你的哥哥对宋掌柜可不是一般的客气,得知了宋掌柜的身份,眼睛都亮了。如果白家真那么有钱,富可敌国,宋掌柜这种商人,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他是不会搭理宋子非的。 他这么一说,白牡嵘倒是觉得有道理,如果鹭阙坞真的那么厉害不可一世,又何必特意过来找她?如果觉得她碍事,直接发兵或是用其他的法子灭了她不就好了。这般迂迴的过来找她,又哄骗加威胁的,实在是不符合鹭阙坞神通广大的传说。 「你说的倒是也有那么点道理。不过,我还是心里没底。」不了解鹭阙坞,如何出入也是未知。人类对于未知之事,会条件反射的感到不安。 「又没说你一定要立即跟他们启程,再说你也有自己的船。只要他们想带着你进鹭阙坞,那么你的船就必然能进去。那个时候,船上要带多少人,也由你说了算。」宇文玠依然镇静,一字一句,倒是真的让人生出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来。 白牡嵘看着他,随后缓缓的点头,「是有些道理。」 「决定吧,宋掌柜的聊不下去了。」宇文玠转眼看向别处,这小白河很宽,往东的话,就会进入他掌管的区域。 扭头看向宋子非,他果然是有些疲累的样子,他给她拖时间,样子做的还是挺像的。但是,他一般时候遇到自己不感兴趣或是不太满意的人,他一向懒得言语,多说一句都会觉得筋疲力竭。 「我母亲她近来身体真的不适么?」白牡嵘再次高声说话,这次她倒是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的了。 白天鸿也立即长嘆口气,「是啊,贤夫人似乎是忧思过多,整日在屋子里也不出来。喝了不少的汤药,但也没见着效果。我想,她是想妹妹了。嫁入大梁,一直没有任何联繫,尤其现在大梁内乱,分崩离析,她自然是无比担心妹妹的安全。」 白牡嵘微微垂眸,随后便点头了,「虽说我一向觉得鹭阙坞那地儿不怎么样,但是又的确惦记我母亲。好吧,我回去。」 「既然如此,妹妹,这便启程吧。」白天鸿也面色一松,白牡嵘答应了,他还是很高兴的。 「又怎么能说走就走,我这夷南可是有一大摊子的事情呢。如果哥哥不想去我那儿坐坐,那么便在这里等我吧。待我将这儿的一切交代好,咱们便启程。哦,对了,上次我可是收到了三总管的好多礼物,那么多艘船放着也是放着,再说我也有这么多的人,你们带来的这几艘船也放不下呀。」白牡嵘微微歪头,束在发顶长长的马尾也随之甩动。她的动作帅气而果断,虽是无比妖艷,可是身上那股子煞气却是丝毫不减。她身上有着和夷南的夷人相似的野性,攻击性极强。 白天鸿和易钟南对视了一眼,白牡嵘的这个条件,他们的确是没有再拒绝的藉口,最后只得答应。 白牡嵘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留下一部分夷南兵在这儿看着他们,其余的人则再次跟着她快马离开了。 马儿飞奔,马蹄声迴荡,同时也很快的消失在山边的土路,进入了山中。 回了家,天色都暗了下来,从马背上跳下来,白牡嵘站在原地深吸口气,琢磨着如果去往鹭阙坞,该怎样安排。 宋子非走到她身边,他那娇弱的体格因着骑马颠簸而有些微喘,「鹭阙坞的那种小船最多只能载三十人,此次,你要用我的大船。」 「嗯。」白牡嵘点头,这个是对的。 「无需担心,鹭阙坞再神秘,也总是有法子进出的。」宇文玠走了过来,一边低声道。 扭头看向他,白牡嵘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当初从丁海那儿问出了出入鹭阙坞的方法?」所以,他才会这么镇定。 哪知,宇文玠却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知如何进出鹭阙坞。」进出的方式,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如丁海那种小人物,是没权利知道的。 他说这话,白牡嵘不是那么特别相信。不过,他就算不说实话,她也没办法逼迫他。 「首富你要跟我去么?」看宋子非的意思,是想跟着。 「鹭阙坞啊,我自然想去瞧瞧。」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白牡嵘也没拒绝,这回,大家就都去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转身往山上走,宇文玠就在她身后。白牡嵘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也要跟着去吧?」 「你不打算带着本王?」他低声反问。那张假皮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迎着半山宅子前亮起的灯火,他的眼睛里好像也有火光在摇动。 「不管你,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如果,你到时失望了,也别怨我哦。」鹭阙坞,谁不想去瞧瞧呢? 「本王只是看热闹而已,听说,现在赵国以及楚郁那边都在积极的和鹭阙坞白家联繫。」但是,他并不打算参一脚,只是看热闹。 「还有这事儿?不过也是,传说中的白家那么有钱,眼下这大梁四分五裂的,自然都想找个靠谱的财主。赵国嘛,倒是在夷南河关口那里接触过几次,他们的兵力并不强悍,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除了在夷南河关口打过那么几次之外,就再也没有过任何接触了。 「赵国乃城主制,与夷南河关口发生冲突的,想必也是与夷南接壤的某位城主手底下的兵。」宇文玠告知。 「听说过一些,但不是特别了解。还是我的前夫了解啊,知己知彼,到时你若是得不到这天下,会不会气的吐血而亡?」他准备那么多,若是结果不如他意,真是难以想像他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准备充足的人,岂有不赢的道理?」宇文玠轻声的说着,他的信心,可不似他那般轻描淡写。 129、共谋(二更) 此去鹭阙坞,宋子非与宇文玠都要去。而宇文玠没带自己身边的人,宋子非也只带几个功夫不错的伙计,那么剩下的便是夷南兵了。 那艘大船是主力,还有很多艘小船。虽是不能全部随行,但根据人数,也随行了三艘小船。 以防前行途中会生出意外,后面的三艘小船里安排的都是夷南南部出身,经常出入那些水路的兵士。 他们熟悉水性,且年少时经常会从山中出来,去往各个水路捕鱼玩耍。而大船上则安排了更多功夫好的,跟随白牡嵘进入鹭阙坞,这些夷南兵很是兴奋。 他们生长于这里,对于鹭阙坞的神秘要听说的更多。总是能看到鹭阙坞的船只出入于各个水路,但是却从不知如何进入鹭阙坞。 这回,终于要进去一睹真容了。他们野性十足,如果可以,他们决计会释放最足的野性,将鹭阙坞抢掠的毛都不剩。 夜色深浓,但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准备当中,一些功夫高的夷南兵被调了回来,要他们跟随白牡嵘一同进鹭阙坞。 小羽和流玉是十分担心的,跟随白牡嵘这么久了,她就从未说过关于白家的好话。既然是那么兇险的一个地方,她回去了,不知会发生什么。 虽是带着不少人,可是谁又能保证鹭阙坞里的人是不是更多。 担心白牡嵘回去了会吃亏,同时又好奇于那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这里没人见过这个陌生人,但是,他好像和宋子非以及白牡嵘都认识。而且他堂而皇之的上楼来坐在白牡嵘附近,小羽倒茶送到他面前时,他也自然的接过,一举一动像个富家公子似得。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前几天那个不要脸的癞蛤蟆刚走,今儿又出现这么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因着白家人的到来,这里的气氛也很紧张,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追问那个人的身份。 不过,两个丫头一直在注意他,又绞尽脑汁的回想是否在别处有见过这个男人。可是,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们没见过他。 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会有从来没见过的人出现,不明身份,又都像什么身份尊贵的主子,让人看着便觉得不舒服。 靠在椅子里,白牡嵘的姿态是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颌,虽说是懒散,但是她的表情却是充满了防御。 晚膳她也没吃,倒是饿了几天的宇文玠用了一些。但他和以前一样,吃的较少,又很挑食。白牡嵘说他是鸟儿,真是没说错。 但是,他的行为却惹得流玉和小羽并不是很开心,他简直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真的担心了?你也无需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再加上你肆无忌惮的秉性,即便白家是一窝狐狸,也未必能把你如何。」缓步的走到她身边,宇文玠旋身坐下,淡淡道。 「你这是在骂白姐呢。」什么叫做肆无忌惮的秉性?这小子现在都敢这么骂她了。 「你又从来不畏首畏尾,难不成说的不对么?」她具有很多男人都没有的疯狂勇气,惹着了她,一般人是别想好过的。 「那倒是,这句是好话。」歪头看着他,白牡嵘也笑了出来。前一秒坏话,后一秒好话,他的确是明白如何能把人气疯,同时又拿他素手无策。 「见到了你母亲,你会如何做?」他接着问道。 「先看看她什么情况呗。当然了,我认为,为预防白家没完没了的要挟,还是把人弄出来比较好。但也得看她自己的意愿,如果她愿意待在鹭阙坞,那我也没办法。」还得看情况才行,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了。 「你在完成什么任务么?」她这语气,可不像是惦记母亲。在渡口的时候,他看她情绪被影响,还以为是思念母亲。 白牡嵘动了动嘴唇,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真实话语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已经要脱口而出了。只不过,她的理智占据了上风,她选择了闭嘴不言。这种事儿,说给谁都不会相信的。还不如撒个谎,说自己失忆了,这样更能让人信服。 「我只是觉得,听天命不如尽人事。而且,我也不是个独裁者,会充分的去尊重他人的选择。如果她的选择和我的想法不一样,我也不会强迫她的。」挑了挑眉毛,她是个尊重他人人权的人。当然了,如果是那种自己找死的,她也顾不上人权了。 她这种话可以说是极其新鲜了,很多造反的人打着济苍生的幌子争夺天下,倒是会用这种话煳弄无知的百姓。但,他们肯定不会说的像白牡嵘这样漂亮。而且显而易见,她是真的这样想,并非胡说八道。 看他不说话,眼睛也始终盯着她,如果是他本来的脸,定然十分惹人怜。 伸出手,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被白姐的话震住了?」 宇文玠垂眸,随后抓住她的手,「既然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你就更没必要发愁了。尽人事,听天命。」说着话,他也在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看起来是无意的,可是,手指间的缠绕,透着无尽的温柔与期冀。 流玉和小羽就在不远处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好似带着毒针一样盯着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路人的爪子,又冒出来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傢伙。 对白牡嵘有这种心思的人,流玉和小羽觉得肯定不在少数。但是,胆子这么大的却是很少。前几天滚蛋的那个傢伙,还有眼前的这个,是最近冒出来的最欠揍的傢伙了。 虽是生气,可是眼下这个时间她们俩又真的无法开口。 可是,白牡嵘的态度也奇怪,她不是这样的人啊。可为何,也变得这般奇怪。 流玉的不能理解要比小羽更多,前几天滚蛋的那个人都轻薄过白牡嵘了,可是她也不生气。 那人走了吧,这又冒出来一个,他摸她手,她也不阻止。 在流玉心里,白牡嵘应当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在皇城彧王府,小王爷长得那么俊美,都不见她动心。长成这样的男人,又岂会迷倒她? 不知她们在想什么,这边白牡嵘也注意到了他的手。垂眸看着他纠缠自己的指头,他白皙的手指和他的脸可不是一个色系的。、 反手握住他的手,白牡嵘用力的握了握,「你胸怀天下,我理解不了。所以,把你的脑子用在可用之处吧。太晚了,去休息吧。」话落,她起身,然后缓步的上了楼。 宇文玠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水汪汪的眼睛却随之暗淡下来。 收回视线,也无意间看到流玉和小羽射刀子一样的眼神儿。不过,他只是眸色轻淡的起身,然后离开了这里。 天很快就亮了,今日要出发的人也都做好了准备。白牡嵘出现,一身鸭蛋青的长裙,飘带垂坠,墨黑的长髮以红冠束在发顶,随着她前行而甩动,飒爽而富有攻击性。 下山,队伍都已经准备好了,看了一眼宋子非还有宇文玠,她也跳上了马背。 「出发。」白牡嵘一声令下,队伍立即出发。 依旧是以很快的速度出山,太阳跳出来没多高,便抵达了小白河渡口。 白家的那些船依旧停在那儿,不过,还有白牡嵘的四艘船。除了上次抢来的那三艘小船外,还有宋子非的那艘大船。 那艘大船足有小船两倍大,已经有夷南兵在上面等待了。而白家的那些船上也都是人,眼见着白牡嵘他们出现,他们也缓缓地汇聚于各个船头。 勒马,白牡嵘盯着白家头船上的白天鸿和易钟南,阳光下,他们的脸显得几分刺目。虽不知白家是什么样儿,都有些什么样的人,但,都应该与他们差不多。 收回视线,她举步上船。踏板下,河水流动,倒映出来的人都因着它们的流动而变了形。 这艘大船上有最多的人,都是功夫好手,足有百多个。 后面的三艘船也收回了踏板,船队随即出发。 大船在这种河水里前行并无优势,不过,以稳为主,白牡嵘也不着急。白天鸿和易钟南的目的不就是要带着她回白家嘛,所以即便这船走的再慢,他们也会等着的。 白家的二十几艘船在前面开路,每艘船之间的间隔都是一样的。而后面的大船以及那三艘小船间隔却是不一,由此足以见得白家对于水路行船的经验。 立于船头,白牡嵘双手负后,看着前面那艘船上来往的人,眼睛也是眯起来的。 白家的人的确功夫都不错,上次武湖口一役,也是有许多疑问的。 她那时去追易钟南,所以其他白家船上的交手缠斗她没有参与。但,大杨后来告诉他,当他们跳到其他船上的时候,那些白家的护卫都已经死了。 船上很多水,明显攻击他们的人是从水里出来的。但是,大杨他们并没有见到那些人。 后来,她猜测那些人应当是宇文玠的人,也只有他的人能在当时那种情况那种地方忽然冒出来,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消失。 宇文玠这个人,没有充足的准备,他是不会随心所欲的。即便这么长时间都赖在夷南不走,但白牡嵘认为,他的人也都在附近。 此次,他也要跟去鹭阙坞,而且一派坦然,说是去看热闹。 白牡嵘认为有两个可能,而且这两个可能都建立在他人手充足的情况下。一,他知道如何进出鹭阙坞,当时就在丁海那儿得到了进出的方法。二,他不知道如何进出鹭阙坞,但是他有十足的信心会在这次知晓进出的方式。 他是挺聪明的,而且信心也十足,就是不知,会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船队已经离开了小白河,顺着岔路,进入了另一条水路。 所有的水路皆相通,只不过有的地方河面确实狭窄,白家那种小船出入拐弯极其容易,但是大船就有些困难了。 尤其拐弯时,显得较为笨拙。 但,即便如此,前面白家的船也等待来着,看样子是生怕把后面的大船弄丢了似得。 站在船头看着前面白家船只的行动,白牡嵘也不由发出嗤笑,还怕她跑了?0 宋子非缓步的走到船头来,虽说这艘船是他买下来的,但是,他不是很适合坐船。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些晕船了。 船队拐了几条河道,最后进入了武湖口的那条河,这条河很宽,大船行于其上,也平稳了很多。 宋子非缓缓地长吐出一口气来,微微转头,他多次的朝后面看,随后朝着白牡嵘这边移动了两步。 「小王爷可一直在船上走动,依我看,他是有后备。」宋子非低声道。 闻言,白牡嵘也扭头看过去,宇文玠正站在船舱左侧,看着河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可不会打没准备的仗,指不定脑子里计划什么呢。虽说这小子是我前夫,现在又在向我献媚,但我觉得还是得防着点,别再把我们给卖了。」双臂环胸,白牡嵘眯着眼睛盯着他,她并非是不信任,而是这小子和他们的志向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千古真理。 宋子非轻笑,「我还以为,你们会重归于好呢。」起码最近看起来是浓情蜜意,原来是假象。 「首富,你想得太多了。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身体齐了,心也未必齐。」他活了这么大年纪,经歷的男女之事应该也不少了,怎么还透着一股单蠢呢? 宋子非立即拱手,以示服气,「倒是我想多了,白大小姐别生气。」 白牡嵘笑出声,「行了,首富你可别给我作揖,受不起。不过最近你倒是和我前夫打得火热,不如你去套套话,打听打听,他到底在琢磨什么呢?」虽是觉得要提防,但还是好奇。就算他有后备,可如何进鹭阙坞却是个难事儿。在白牡嵘看来,后面那三艘船能不能顺利进入,都是未知。 130、变了个人?(一更) 船队在武湖口的河面上徐徐前行,如果是那些轻型的小船,其实速度是很快的。 但是碍于后面的大船,速度降下来不少。逆流而行,两岸的风景也尽数收入眼中。 夷南的山是极其险峻的,在这水中前行,蓦一时两岸山形平缓,蓦一时险峰陡峭,悬空的大石就在头顶。船从下面经过都让人几分心惊,这大石若是掉了下来,多大的船也受不住。 几乎只是下午时分,船队离开了武湖口的河,进入了另外一条更宽的河道。这是哪儿白牡嵘不知道,只是在进入这一条河道之后,看不见河岸,因为两侧的树木是长在水里的。 不知那是什么树木,且还有白鹭在那些树林之间飞,大概是因为有船经过,那些白鹭飞起来,但飞了一段距离后,又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 它们就像什么轻功高手,不管是乱飞还是停歇,都十分潇洒。 白牡嵘倚在船头看那些白鹭,真的很多。船进入这条河道后走了很久,她已经看到四五拨白鹭了。 这个地方叫鹭阙坞,难不成,真是因为这些白鹭才得来此名的? 宋子非已经回船舱了,他那副身板也是没得办法,在船上时间久了,即便是在船头这里吹风,最终还是晕船。 夷南兵以及一些伙计在这船上走来走去,大部分都是看新鲜。出现白鹭时,他们也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各自回去了,因为不知夜色暗下来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现在在养精蓄锐。 倒是宇文玠,他始终都在外面,换各个方位,有时在船的两侧移动,有时也来船头。眼下,大概是跑到船尾去了。 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总之这个人不老实,自从上船之后就鬼鬼祟祟的。 在夷南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她周边晃荡,一副难缠甩不掉的鼻涕虫的样子。 可是这到了船上,他立马就变了一个人。所以,她的判断是对的。他有野心,同时重心也都在那头。这不,关键时刻,她站在这儿已经形同木头人了。 太阳逐渐的消失在山头,虽说天地间还有些光亮,但是天黑即将到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前面白家的船缓缓的慢了下来,然后易钟南就出现在了前面那艘船的船尾。 「八小姐,即将天黑,水路难行。我们所有的船,都要用铁链串联在一起,以防夜里方向不定而走失。」他对白牡嵘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小,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在尽力的让自己气定神闲,但是声音却是紧绷着的。 白牡嵘站直身体,随后点头,「好。」 很快的,那边船上就有人下水了,他们动作很迅速,扯着手臂粗细的铁链由水下游过来,一直抵达船头处。 白牡嵘俯下大半个身体往下面看,那条铁链子是从前面那船的船尾处扯过来的,游到这艘船的下面,把铁链子拧上,这艘大船和前面的就锁在了一起。 之后,他们又直接朝后游了过去,分别把后面的三艘船也依次的连接在了一起。 船上的人都跑出来查看,却是没想到进入鹭阙坞,还得用这种方式。 后船上那些夷南兵并不是特别放心,甚至有几个下水,去检查那些铁链子是否结实。 白牡嵘靠在船头,盯着前头的船,船上的人在连接好船之后,就恢復如常了,看起来对于进入鹭阙坞,他们是不忧心也不好奇的。 倒是这边几艘船上的傢伙们都开始紧张了起来,天色也逐渐的暗下来了,各自掌灯,且多掌了一倍的灯,就怕在黑夜里出现什么不可估测的事情。 船队继续前行,宽阔的河面两侧那些树林上白鹭时隐时现,它们好像就生活在这里。 而且,在前行了将近两刻钟之后,天色暗下来之时,前方的水路有了变化。不再是一条宽阔的河岸,而是延伸出了多个岔路来。水中树木横生,只有那些出现的岔路是平阔的。船队能穿过,水流波动,蓦一处还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岔路太多,分布前后左右,而且,随着进入这水域复杂之地时,这水面上也开始奇怪了起来。 白牡嵘眼睁睁的看着水面上开始有白色的水汽蒸腾,就像烧热水逐渐加温开锅了一样。那些白色的水汽很快的就升到了船身的高度,白牡嵘伸手探下去抓了抓,是水雾。 水雾上升的速度简直可以妖魔化,它们升到了眼前,逐渐的,船队所有的船都被笼罩在了其中。 除了行船时拨开水的声音,还有白鹭在叫的动静。眼前一片白花花,让人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人对于不了解之事会感到恐慌,尤其是这看都看不到的环境,更是如此。 船上的人都在说话,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又议论这雾气从何而来。 白牡嵘依旧靠在船头,这种情况下,不知前面的船是如何分辨方位的。根据水流的声音么?的确是听得到水沖刷树木的声音,距离不远。有的地方坡度有变化,水流动时的声音也不一样。 船在拐弯,但是十分平稳,这大船也一样。虽是推开了雾气,但下一刻又被笼罩。这夜里,河面上的水汽不是一般的浓重。 仔细的听着动静,白牡嵘其实是想分辨方位的,船队在哪个地方转弯,亦或是船前行的速度是多少。 只是,不知哪个地方的水流动声音非常大,白鹭也在叫,片刻后她就混乱了。 深吸口气,用手挥走眼前的水雾,但下一波马上就过来了,什么都看不见。即便船上亮了很多的灯笼,可是眼下也朦朦胧胧,几乎是看不见。 就算白牡嵘现在想从这儿回船舱,也不是很容易。 蓦地,伴随着水声和白鹭叫唤的声音之中,她觉得身后有人在无声的接近自己。 静默了两秒,她随后迅速转身,同时一腿甩出去,之后那条腿就被人抓住了。 「同一艘船上,必然是自己人,随意攻击实在不当。」宇文玠抓着白牡嵘的小腿,随着说话,他一边朝着她走过来。 他不松手,白牡嵘踩地的那只脚也不得不跟着移动,「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扶住船舷,白牡嵘甩了两下被他擒住的腿,但他不撒手,她也没挣出来。 「听,你都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松开她的腿,却问了问题。 白牡嵘微微皱眉,「水声,这附近水流落差很大,相信河底有多处不平之地,如果不熟悉路线,行船其上,会很容易刮底。」 听她回答,宇文玠也没有说话,浓重的白雾之中,几乎看不清彼此。 没得到他回应,白牡嵘又甩了甩自己的腿,他依旧在抓着,自己这样子就像被擒住的鸭子似得,让她十分不爽。 「放开我,我又不是待烤的鸭子,抓着我做什么?」又蹬腿,可是这厮纹丝不动。 「看看你的腿能抬多高。」宇文玠回答,好像还真是想测试似得,抓着她的小腿往上提。 白牡嵘倒是也没挣扎,随着腿越来越高,她也只是靠在了船舷上,然后大腿内侧的骨头髮出嘁哧咔嚓的声响。 「行了,白姐我是很柔软的。知道你的注意力没在我身上,你也不用强撑着跟我说话。」再次用力,收回自己的腿,空中的水雾都因着腿收回的动作而拂动。 宇文玠果然不再说话,他应当是靠在了船头,不知在想什么。 白牡嵘也不吱声,听着稀里哗啦的水声,可是越来越响亮了。而且,船走的不是直线,一直在转弯。 这种天色,这种浓雾,这种水声,根本分辨不出船走的是哪个方向。 「原来是因为晚上会起雾,所以他们才会故意在夜里带着我们行船。但如果掌握了路线,白天在其中行走,我们应当也不会迷路。」白牡嵘认为,多试探几次,就能成功。 「夜幕降临河面就起雾这本就不正常,兴许白天行船到了这片水域,就会有别的意外发生。」宇文玠却不认为如此。夜晚行船,白家有方法应对。白天行船,他们会有另外一套方法应对。如果不懂其中蹊跷的人擅闯,必会生出事端来。 「有道理。」白牡嵘点了点头,还是他这小脑袋瓜想得多。 不过,这种天色这种环境,她是分辨不出方位来的。 双肘撑在船舷上,她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白雾,真的是什么都瞧不见。 水声和白鹭的叫声就像在打架似得,她长嘆口气,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感受他指掌间的热度,白牡嵘不由的弯起嘴角,这种环境下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的确是适合苟且。 苟且?这词儿用在她自己身上,好像并不怎么合适。 然而,宇文玠也没做什么,抓住了她的手之后,让她手心朝上,然后他的手指在她手心里一下一下的点着。 倒也不是有韵律,但也不知用意何在,每次点在她手心之间的间隔都是不定的。 白牡嵘微微皱眉,如果这是他最新的调情方式,那还真是够无聊的。 131、变了个人?(二更) 浓雾持续一夜,流水的声音稀里哗啦的,也跟着响了一夜。 除此之外,还有鸣叫的白鹭,它们好像无处不在,叫的人耳朵发痒心烦意乱。 白牡嵘始终都没有回船舱,她也担心夜里半路会出事儿,所以这一整晚都在船头听动静。 这艘船上其他的夷南兵也轮番的出来值守,但是,这一晚除了浓雾水声白鹭声之外,倒是很平静的过去了。 白牡嵘在船头,宇文玠也在,他始终抓着她的手,间隔无规则的点着她的手,鬼知道他在做什么。 最初白牡嵘还想甩开他来着,但是他不松手,最后也就不理会他了,任由他做那些不明其意的小动作。 宇文玠整晚几乎没出声,他静静地听着所有入耳的声音,尽管在别人听来那些杂乱的声音让人脑仁儿疼,可是对于他来说,那些都是指路标。 随着天色逐渐的转亮,这河面上的雾气也渐渐地变淡,白鹭的叫声好像也随着天亮而停歇了。 同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后面那三艘船不见了。 听到了夷南兵的喊叫声,白牡嵘立即甩开了宇文玠的手奔向船尾,果然,后面那三艘船消失无踪。就如鬼故事当中的鬼船,悄无声息的无影无踪,让人不由心生一股恐慌来。 往下面看,之前连接船只的铁链子垂在水里,显然是断开了。 「去,叫前面白家的船都停下。」白牡嵘板着脸,双手扣在船舷上,一整夜被水声影响,连守在船尾的人都没听到后面的船不知何时脱离了。 这艘大船停下,前面白家的船队也跟着停下了,而且,这河面上的雾气变得很稀薄,此时已经能看得到河面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一些树木山形。 船停下之后,十分平稳,这一片水域是很平的,虽说能听得到河水哗啦啦的响,似乎流动的很急,但水声是从别处传来的。 船尾上,两个夷南兵跳了下去,将垂在水里的铁链子扯起来,断处没有任何问题,看起来就是两个铁环相扣的地方松了,脱开了。 白牡嵘看着,眉毛也拧的紧,她可不信这是意外,必然是故意的。 很快的,前面白家船上的人过来,易钟南看样子是刚刚睡醒,匆忙奔到船尾,迎上这一船蛮夷吃人似得眼神儿,他也神色自如。 「铁链断了,后船必然顺着水流转弯又回去了。八小姐不必担心,后船只要不慌乱行,就会从哪儿进来的退回哪儿去。」易钟南站在船尾往下看了看,随后很淡定的说道。 白牡嵘扭头看向他,「三总管,你们是故意的吧?那三艘船上都是我的人,如此便不见了,谁知会遭遇什么意外。我要求原路返回,什么时候找到了我那三艘船,再什么时候回来。」眉毛飞扬,再配上她狠厉的眼神儿,十分慑人。 「八小姐,你真的无需担心。白日里,但凡进了鹭阙坞的水域,不管是船还是活物,最终都会原路返回。而且,我们已经到了,看。」易钟南抬起手臂往远方一指。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看过去,雾气都散了,远处,水光粼粼,而就在那广阔的水域间,一片世外桃源也进入视线当中。 鹭阙坞的面积很大,就坐落于那片水面上,看似是一座小岛,但小岛上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建筑的风格与大梁不同,当真是犹如仙境。 原来这就是鹭阙坞,不止白牡嵘,连那些夷南兵都愣了。 一直听说过这个地方,但谁也没来过,一直都在传说当中出现过。 广阔的水域四周,是连绵而险峻的山,临水的一面皆是陡峭的断崖,数不清的白鹭在那断崖上面的树梢间起飞或停留,难怪叫鹭阙坞。 「八小姐,你以前从未离开过鹭阙坞,自然是不懂这水路的玄妙。不过,你大可放心,那三艘船上的人,是不会有事的。」当然了,他们若是自己找死,那谁也拦不住。 白牡嵘朝着船边走过去,看着那出现在视线当中的世外桃源,她忽然心生出一股子占有的欲望来。这地儿真好,她喜欢。 古人也果真是登峰造极,在这种地方造出这样一片居住地来,真是厉害。 有山有水,还有白鹭,真不错。 「出发吧。」她说了一句,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瞧瞧这白家了。 船队很快出发,朝着白家接近,而距离越来越近,那偌大的码头也进入视线当中。码头两侧停放了很多的船,大部分都是这种通体黑色的小船。大船也有,更似游玩的画舫。 而即将接近时,也瞧见了那些船之中有几艘船不太一样,很大,和宋子非买的这一艘差不多。 码头上有不少人,但,白牡嵘一个都不认识。 即将靠岸,宋子非也从船舱里出来了,与白牡嵘并肩立于船头,看着码头上的那些人,他也不由的深吸口气。 「这些人,你还都认识么?」他低声问道。 白牡嵘摇头,「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站在码头最前头的是两个身穿华服的男人,其中一个很年轻,另一个则上了年纪,个子不高,留着小鬍子。 那个年轻男人长得清瘦,样貌一般,一双眼睛细长的,和白天鸿那笑眯眯的奸商样相差甚远。 再看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矮墩墩的,像个小地缸。倒是那模样长得很有特点,白牡嵘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他长得像谁了。就是那熊出没里头的吉吉国王,超级像。 船缓缓的停靠在码头,踏板放下,白牡嵘和宋子非一前一后下船。易容了的宇文玠就走在他们身后,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奢华,再加上那张普通的脸皮,倒也不引人注意。 下了船,上了码头,那两个男人就过来了。 年轻的男人一副傲慢相,却是那吉吉国王满脸笑,大眼珠子都成了两条缝。 「女儿啊,你受苦了。」那吉吉国王开口,他正是白长士,这鹭阙坞白家的主人。 白牡嵘恍然,随后也跟着笑,「不苦,险些死了而已。在船上晃悠了太久,我累了。」 「那,这便回家吧。」看着白牡嵘,白长士显然是不太适应她如此大的变化,不过情绪转换的倒是也快。一手扶上她的肩膀后,另一手抬起,欢迎女儿回家的样子。 倒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热情的对待,白牡嵘多看了白长士一眼,从这侧面看着,更像吉吉国王了。 「从未想过女儿会回来,听说你已在夷南许久了,怎么就没想过回家来看看?大梁内乱,为父颇为担忧女儿的安全。幸好祖宗保佑,女儿完好的回来了。」白长士字句真心似得,听起来也极具真诚,真是让人挺感动的。 如果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听到,不知会不会感动的哭出来。 但,她不是他女儿,眼下听他说这些话,也只是虚伪而已。 「正是因为时局混乱,我才会在夷南。我喜欢那地方,而且,够野蛮。」离开这码头,便走上了石砖路。两侧曲径精美,花草繁茂,亭台楼阁交错,还有许多专门凿出来的水池,水池底下五彩斑斓的小石头,还有小鱼在游来游去。 「也不能够说夷南的夷人野蛮,他们是异族,若是能对女儿忠心,那么就说明女儿的能力是绝无仅有的。」白长士可谓句句夸赞,甚至还竖起了大拇指。 这态度,和她想像中的有很大反差,白牡嵘稍稍琢磨了一下,随后脚步也慢了下来。 「刚刚停靠码头的时候,瞧见码头外停了不少外来的船,是有什么人来了么?」试探,白长士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女儿目力不凡,咱们家的确是来客人了。」白长士稍稍嘆了一口气,说道。 「哦?那不知客人是谁。」看着白长士的脸,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些发愁的样子。难不成,他这次派人非要把她弄回来,是因为这个? 「是你五姐回来了,还有大梁、、、不,是楚王,楚王派了人过来。」白长士说着,果然是来了很多客人。 楚王?白牡嵘想了想,随后恍然,是楚郁。原来,除了大梁觉得楚郁他们是逆贼,外来人都称唿他为楚王了。 「原来是这样,那楚王派来的是谁?」白牡嵘双臂环胸,谈生意的话,非宋子婳莫属。 「是宋小姐,亦是大梁的粮商。现在,这位宋小姐大力辅佐楚王,据说楚王手底下的军队都是这位宋小姐在养着的。」白长士说道。 其实都是商人,如果说大梁首屈一指的粮商宋家他肯定会知道。但是,说也得说宋家掌柜的宋子非。这一个宋子婳,白长士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宋小姐?那还真是巧了。那位宋小姐的兄长,在这儿呢。」扭头看向宋子非,他也是一副意外的神情。 白长士看过去,宋子非也立即做了自我介绍,他的大名白长士听说过的,这会儿也明白了那宋子婳是哪家的。就说这大梁姓宋的粮商首富只有那么一家,可是那宋小姐胆敢称自己是第一,还以为她是随口胡说。 「既然宋小姐是宋掌柜的胞妹,那么,正好过去见一见。眼下,他们都在聚华水榭。」白长士满面笑意,可以说是很高兴了。 白牡嵘看向宋子非,他微微点头,倒是要看看宋子婳想干什么。她跟着楚郁,会给他花钱养军队,他都猜到了。却是没想到,她还真是绞尽脑汁的给楚郁四处找钱。此次能跑到鹭阙坞来,必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也不知,她是带着什么信心来的,能比得过赵国么? 宇文玠一直都在他们俩身后,所有的一切他都听到了。与他之前所得到的线报是一样的,时局混乱,战争在即,都在拉拢鹭阙坞。 而再看白长士,看似憨厚,但那双眼睛里的精光却是遮也遮不住。这就是一个老狐狸,还希望那个疯女人不会被骗,亲情攻势,向来好用。 前往聚华水榭,在这鹭阙坞,水榭应当是相当多。四面临水,同时也四面码头,临水之处还有许多的白鹭,看起来像是豢养的,但因着人接近,它们又都受惊了一般的飞走。 这白家真是华美,又十分大。白家的主子们,再加上那些护卫下人等等,起码得有个两三千人。 聚华水榭在南面,延伸出去的高桥尽头,就是那极大的水榭。很多人在里头,单单是候在四周的下人就十几号。 走上了高桥,那些夷南兵也想跟着,但是人太多,他们若是都上去了,这桥估摸着都得塌了。 白牡嵘回头挥挥手叫他们等在这儿,只点了几个人跟着,然后朝着水榭走了过去。 她忽然出现,在水榭里的人也陆续站了起来。有眼熟的,也有没见过的。 宋子婳果然在,看到白牡嵘,又看到了宋子非,她的小脸儿立即绷了起来。 而白牡嵘与宋子非走进了水榭,同一时间看的也是宋子婳。许久没见,她还是那个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招人讨厌的气质。当然了,如果不带偏见看她的话,她的确是个爽利高傲的女子,世上少见。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华服的年轻男子,体格高大魁梧,五官却是十分立体。 而他身边则是另一个女人,样貌与宋子婳不分上下,但是却十分圆润。 众人汇聚于此,这里的气氛可不是一般的怪异。 观察对方,同时心中计较无数,这个时候都跑到了鹭阙坞来,各自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大家都清楚的很。 也就是在众人都暗自估测对方的时候,宇文玠缓缓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那几个夷南兵的身后,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都互相打量,谁又能注意身边的下人。宋子婳身后的确是站着几个人,看样子都是练家子。 而宇文玠,也是在看到那些人之中的一个,才将自己隐藏了起来。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132、各存诡心(一更) 水榭里静无人声,外面水光粼粼,不远处就有白鹭停在码头两侧的船上,看起来很闲适。 吉吉国王白长士站在一边分别看了看这几个人,随后笑起来打圆场,「来来来,诸位贵客都坐吧。鹭阙坞气候炎热,初来大都不适应。下人已经去准备冰茶了,一会儿便会送过来。」 白牡嵘上前两步,将一把椅子拽出来,她便甩着裙子坐下。翘起腿,扬起下颌,她那姿态,就是土匪霸王。 宋子非也在她旁边坐下,他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没有任何铜臭气的商人。 对面,宋子婳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也坐下了。 另一边,那圆润的女子看向身边魁梧高大的男人,「闵城主,请坐吧。」 轩辕闵随后坐下,他显然到现在还不太清楚,这忽然出现的女人是谁。 白长士也在旁边坐了下来,看了看在座的这几个人,他刚要说话,不想白牡嵘先开口了。 「许久不见宋小姐,听说你一直在楚郁那儿,不知他怎么样了?」她非常知道什么样儿的话能惹得宋子婳暴跳,所以专门挑拣这种话说。倒也不是因为自己不爽她,而是因为宋子非。 宋子非和她是朋友,同时又是利益紧密的盟友,完全是自己人。她这个人,有些护犊子,所以,瞧见宋子婳这见了亲哥哥都不打声招唿又没礼数的样子,她就想挑事儿。 果然,话题扯到了楚郁的身上,宋子婳的眼神儿都变了,「彧王妃,如今他是楚王,还望你舌头里有些分寸。就连令尊白老爷都尊称楚王,彧王妃是不是活的太粗糙了,还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宋小姐还知道尊卑呢,既然如此,你的兄长眼下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你给兄长请安啊。同是一家出来的,教养却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啊,对了,我倒是听说过有些人天生没教养,说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为过。」歪头看着她,这小丫头片子,瞧她那不把宋子非放在眼里的德行,真是让人想揍她。 「你、、、」宋子婳气的脸都白了,放置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纤细的手指头都没了血色。 白牡嵘挑了挑眉,气死人不偿命。 宋子非却是始终没言语,脸上的笑有度却文雅,足以看出他是个很有涵养的人。 「许久不见妹妹,倒是不想妹妹的嘴舌变得如此厉害。」白雪烟看着白牡嵘,的确是感到十分意外。她声音纤细,透着难以言说的温婉。她是白家嫡女,自身便透着一股正室范儿。 「你谁呀?」白牡嵘不认识她。而且,她的语气非常不友好,带着明晃晃的鄙视。 白雪烟立即皱眉,深吸口气,她又摆出了良好的形象来,「妹妹,嫁入了大梁,便不认识家中人了么?」 「还真是。险些死了,必然会有些离奇的经歷。可能我这庶出实在惹人厌,导致诸多人看不顺眼加以陷害。所以说,这摊上一个好的肚皮有多重要。爬出来后,便得到了一切常人得不到的。」直至现在她也不知道害死了这个身体前主人的是谁,但,这里的人都可能是兇手。 白长士神情微变,也就在这时一列下人进了水榭,他立即再次笑着圆场,要大家尝尝爽口的冰茶。 白牡嵘歪着身子,一边看向宋子非,「你累不累?」 「嗯,还是发晕。」因为晕船,导致他直至现在下了船也仍旧晕晕的。 「既然如此,咱们就别坐在这儿吹风了。」站起身,椅子随着发出巨大的声响,连摆冰茶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 「既然累了,那么便去休息。正好,你娘也甚为想念你,快回去看看吧。」大概白长士也没想到白牡嵘出现在这里后会言语如此直冲。她要去休息正好,免得在这儿再引起冲突来。 什么话都没说,白牡嵘与宋子非便转身走了。临走时,她又看了一眼宋子婳以及她身后的护卫。大概是同仇敌忾,有个护卫死盯着她。 不过,她也没给什么好眼色,翻了个白眼儿,便离开了水榭。 白长士安排了下人给在前带路,走下高桥,白牡嵘便哼了一声,「你那妹妹不成事,楚郁怎么想的把她派来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哪像是来求人的。再说,和赵国比,楚郁那里很劣势。如此情况下,她应该谦虚的展现自己可以给出的所有优待和利益,这样才能拉拢到白长士,没脑子。 「白老爷估计也正是你这个态度,所以才会对我们如此客气。」简直客气的反常。 「那吉吉国王虚伪过头了,只用鼻子都闻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虚伪气味儿。不过,你说他到底属意谁呀?还是说,故意的放消息,打算再引其他人来。」没准儿大梁宇文腾那儿听到风声,也会跑过来。 「都有可能。有竞争,他才有利益。」宋子非深吸口气,都是商人,猜得透对方的心思。 「哼,如果想要利用我,那他就要失望了。」她是不会给他当枪使的,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身体的母亲。 说着话,一边往前走,白牡嵘忽然想起宇文玠来。扭头去找,结果在人群里快速搜寻了一通,却根本没瞧见人影。 「我前夫呢?」压低了声音,白牡嵘问道。 宋子非也停下脚步转身,搜寻了一番,果然不见了。 他用着一张普通的脸,在人群里并不是特别显眼,忽然之间不见了都没感觉到。 夷南兵都跟着停下,不知白牡嵘和宋子非在做什么,但见他们好像在人群里找什么,他们也互相的看,仍旧不明所以。 「先走吧,总是不能这样大张旗鼓的找人。」白牡嵘嘆口气,就知道这小子有自己的目的。果然,到了地方就开始行动了。不过,他什么时候熘走的? 想了想,好像自从船停靠了码头之后,她就忘了关注他了,鬼知道什么时候跑的。 继续前行,那下人在前面带路,在这华美又别致的地方走了很久,才抵达一座被辟出来的院子。院子里有楼阁有亭子,十分幽静。 原来,这里就是这身体生母的住处。 随着她进来,便有两个婢女快步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白牡嵘面前,直唿给八小姐请安。 她是不认识她们,但显然她们认识她。白牡嵘俯身将她们俩扶起来,「我母亲呢?」 「贤夫人在卧房中歇着呢。」婢女告知,然后在前给带路。 「你们都各自去找地方歇着吧,首富,走吧,去见见我母亲?」白牡嵘歪了歪头,说实在的,见这个身体的生母,她不是很有信心。别人可能不了解她,但亲生母亲总是了解的。她现在必然和以前不一样,见着了她,本来就身体不好的人别再被吓着。 「虽说见长辈是礼数,但,我就这般跟你去见了长辈,某个人得知了会不会发怒?」宋子非认为,第一个去见她母亲的,也应该是宇文玠才对。 「我说首富,你一定要说出如此让人倒胃口的话来么?」到了鹭阙坞,就知道宇文玠那小傢伙在意的是什么了,之前像牛皮糖似得都是假象。 宋子非但笑不语,抬手示意她先请,他必然跟随,惹不起。 跟着婢女的带领,顺着石砖铺就的小路,最后进入了那独栋的小楼。 小楼幽静,而且里面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反而显得很干净,也可以说是很冷清。 在一楼停了片刻,待婢女从楼梯上下来请他们上去,这才动身上楼。 楼梯不新不旧,蓦一阶踩上时还发出吱嘎的声响来,到了二楼,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汤药味儿。 进入卧房,窗子开着,而就在窗边的一张罗汉床上,一个女人半撑起身体,正在盯着门口看。 瞅见了白牡嵘,她的眼泪也立即就下来了,「慕容。」 这个女人真是美啊,上了年纪,又病怏怏的模样,但,还是很美。 而且,和她现在自己这张脸,还挺像的。尤其眉眼,媚色天成。 「母亲。」看她那流泪的样子,白牡嵘也不由几分心软。这种悲戚的女人,似乎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产物。她们即便再貌美如花,但因为身份低贱,在失去了男人的爱宠之后,都会是这个下场。 走过去,白牡嵘旋身坐在罗汉床边缘,贤夫人也随即抓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看她,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白牡嵘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她得知自己的女儿在被送到大梁之后就死了,不知得是什么心情。 处处是悲剧,可怜的人成千上万,每一个身后都有一段让人唏嘘又无奈的故事。 「慕容。」哭泣不止,贤夫人抓着她的手。自她进来后过去了将近一刻钟,贤夫人都是在流泪,然后反覆的念着她的名字。 白牡嵘连续嘆气,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这样子愈发觉得可怜。 宋子非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亦是满眼同情之色。身处这衣食无忧之处,外人看来可能会很羡慕,但其中艰辛又有谁知道呢。 「母亲,你别哭了。我这次回来,便是打算要带你离开这儿,你意下如何?」看她这般哭,也是生活的苦,既然如此,跟着她走,她应当也不会拒绝。 「慕容,你这又是什么话?我怎么能跟你走呢。你能活着,已经是老天开恩。你只要好好地跟着你的夫婿,他待你好,我便心满意足了。」贤夫人显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连大梁分崩离析她都不了解。 白牡嵘想了想,随后点头,「现在外人都待我不错,我也不再过着受人欺负的生活。我回来,便是想接你同我一起离开。你好好想想,我也不着急。」也无法解释太多,还夫婿呢?在她的世界里,就不存在这种生物。 「过得好就好,跟着我在这儿受了十几年的苦,也该过上快活的日子了。好,好。」听白牡嵘这么说,贤夫人眼泪又滚滚而下。有句话说,女人是水做的,白牡嵘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女儿回来,贤夫人虽是哭了一大场,但是精神头却好了许多。膳食送来后,她居然都能下床和白牡嵘一同用饭了。 宋子非也没再打扰她们,简单的打了个招唿就下楼了。 夷南兵还有他的伙计们都应婢女的带领在这院子里各处休息了下来,大门口有几个在值守。这些夷南的夷人的确是野性十足,守在那大门口的样子就像野兽在等待猎物似得。 但同时,他们这个样子也颇遭人口舌,说起他们,大都用野蛮不开化等词句。可,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觉得害怕。 宋子非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宇文玠的影子,他记得在进聚华水榭的时候,宇文玠是跟着进去的,这一点他确定。 但他何时消失不见的,就不清楚了。有功夫的人,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直至下午时分,白牡嵘才从贤夫人居住的小楼里出来,和宋子婳打嘴仗都没这么累,她黑眼圈都浮起来了。 径直的走进亭子里,宋子非正坐在这儿品茶,她环顾了一圈,旋身坐下,「我那前夫还没回来?」 「没有,不见踪影。」宋子非摇头,谁又知道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这个傢伙。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之后,我出去转转。麻烦首富注意着点儿,有人来的话,拖延拖延。」不打探明白这个地方,她睡不着觉。 「好,小心。」宋子非微微点头,心中仍旧对宋子婳在此地而存了个疙瘩。 很快的,太阳落了山,鹭阙坞也暗了下来。这一处世外桃源各个地方相继掌灯,黑夜之中,唯独这一处明亮。有白鹭的叫声从远处传来,而外围的水面上则升腾起白白的雾气,犹如天地间升起来的幕布,将这里围了起来。 白牡嵘也是在掌灯之后离开了这院子,闪避着来往的下人护卫,深入此地。 133、各存诡心(二更) 白家的确很大,而且人很多。下人与护卫来来往往,巡视值守,即便天黑了,也亦如往时。 白牡嵘在这偌大的建筑群之中穿梭,白家的主子真的很多,她去了多个院子,都有一些不知名的主子居住在里头。 她根本不认识那都是谁,有年纪大的,有年轻的,有男的,有女的。应当是不止白长士这一家人,还有其他的旁系,都居住在这里。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句话说的没错,白牡嵘已经听到多个院子里的主子们在讨论如何从此次到白家来的人身上获取最大的利益了。 白家是白长士说了算,而其余的人也只不过是打下手,他们想要获利,的确是只能花心思在其中争取。 穿过一小片桃树林,又一片建筑群出现在视线当中,灯火明亮。看来应当是正在用晚膳,一些下人端着托盘进进出出的。 不知这又是谁的住处,但眼下这里头正活泛着,她也不太好进去。 脚下一转,她朝着这片建筑灯火较暗的地方挪了过去,闪避过出入的下人,然后顺着边侧的走廊熘进去,眨眼间没了影子。 这一片住处是真大,以长廊和亭子连接的独栋小楼为主,长廊下的院子里还挖开了多个花形的池子,养鱼又飘着小叶莲,倒是雅致。 几乎每个小楼都亮着灯火,有婢女出入,但是又没什么声音。她在这里转悠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其中一栋里头灯火最亮的小楼后。 隔着窗子听着里头的动静,没人说话的声音,她直接掀开窗子然后翻了进去。 在一楼打量了一圈,亲眼瞧见婢女退下去,她也闪身而出,然后上了二楼。 这二楼还当真宽大,走廊里光线朦胧,比楼下要暗许多。 有个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传出说话声,她身体一转便挪到了与之相邻的房间,这只是婢女值班时的房间,狭窄且只有小榻和桌椅。 顺着这窗子翻出去,她打算挂在隔壁的窗外偷听,能听的更清楚,相较来说也更安全。 然而,她开了窗子伸出去一条腿,随后脑袋也出去的时候,她就瞧见了隔壁窗子上方房檐下,一个人就挂在那儿。 如不是心里早有准备,这忽然间的瞧见一个人挂在那儿,长发垂坠,还真的会被吓个半死,像鬼一样。 四目相对,白牡嵘便歪了下头,束在发顶的长髮也因着她的动作而轻甩。 她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然后便收回腿,退回了房间。 下一刻,之前那个挂在窗外的人也无声的顺着窗子闪了进来,因为瘦削颀长,那窗子只开了三分之一,他也顺利的进来了。 落地,他弹了弹衣服上蹭到的灰尘,然后旋身坐在了靠墙的椅子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隔壁的声音倒是显得很清晰,其实不用挂在窗户外,在这儿就听得见。 「无缘无故的失踪,原来,你跑到这儿来听墙角来了?」双臂环胸,白牡嵘走到他面前,这傢伙听墙角还真是挺有一套,跟个大蜘蛛似得挂在那儿,她刚刚从这小楼外围转了一圈都没瞧见他。 宇文玠还真是面不改色,水汪汪的眼睛也一派坦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好事呢。 「只有尽心尽力的打探消息,才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而且,眼下也不止本王一个人在打探,但凡来这里的,都在活动着。」只不过,那些人较笨,露了相。 「那不知,你都打探到什么了?」转身靠在了他身边的桌子上,白牡嵘倒是很感兴趣。 宇文玠扭头看向她,那双眼睛在灯火下何其明亮,但他自己好像并不清楚。 「自然有收穫。」他说道。 不由的眯起眼睛,白牡嵘蓦地伸手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跟我装神秘呢?」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吧。」宇文玠抓住她轻佻的手,便起身走向窗边。 看了一眼楼下,暂时无人经过,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跳了下去。 熘出这片灯火明亮之地,然后进入了一片小花园。花园一侧就是另几栋小楼,只是门口挂着灯笼,里头是暗的。 宇文玠带着白牡嵘熘进了其中一间房,打开了大门,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飘着木头的气味儿。 反手关上沉重的大门,两个人也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这里应当是什么开会的地方,因为厅堂正中有一张长桌子。桌子上铺着金色的桌布,一直垂到地上。 走近,这才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纸张,旁边还有笔墨等等。再看那些纸,上面倒是没写字,反而是一堆的乱涂乱画,鬼知道是什么东西,更像小孩子的鬼画符。 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开会的地方,但是却堆着这么无厘头的东西,让人开始不由怀疑这白家人到底都在鼓捣什么呢。 旋身坐在椅子上,白牡嵘看向走近自己的人,「说说吧,你这半路悄无声息的逃跑,都打探到什么了?」 「见到了宋掌柜的妹妹,你倒是情绪分外激动。」没回答问题,他反而问道。 挑起眉毛,白牡嵘不明他忽然间说的是什么话,「那小丫头欠揍,我看她不顺眼。」她若是别人的妹妹,那么自己是不会理会的。可是,她是宋子非的妹妹,无法把她当空气。 「据本王所知,她比你年长。」说人家是小丫头,那她自己是什么。 「那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连人家姑娘的年龄你都知道了。别转移话题,说,你都打探到什么了?」白家这么大,人也特别多,她见了一圈,一个都不认识。 「自然打探到了很多新消息,之前一些事情判断错误。」宇文玠靠在旁边的桌子上,轻声道。 「什么事情判断失误?」身体向前,双臂搁在桌子上,仰脸看着他。虽是这屋子没燃灯,但是透过外面的光线,还是能看得见他的脸。这张脸普普通通,倒是他的眼睛,像两颗泡在水里的宝石。 垂眸瞅着她,虽说她并非有意,但是她这个模样,的确是十分撩人。 「本以为是那些人争抢着来到鹭阙坞,想从白家这里得到利益。但是,今日本王打探了一下才发现,并非如此。赵国的轩辕闵,还有宋掌柜的妹妹,都是应白家的邀请而来。就如你一样,是被他们半要挟半邀请带来的。」看着她,宇文玠轻声说道。 「是被白家邀请来的?故意的邀请他们来,然后想瞧瞧谁能给出最大的利益,他们就选择其中一个合作。」这波操作,还真挺熘。 「但根据白家传说中的财力,他们无需做这种事。即便不邀请,也有很多人盯着他们呢。」谁又不想分一杯羹呢。 「说的是啊,就是这么个道理。大概他们是想看着来人为争抢而打破头,好以此来判断到底谁才是最有能力的那个。」白牡嵘嗤笑了一声,这帮人真是有意思。 「也或许,是白家已中空,所以才不惜此策来获取最大的利益。」宇文玠却另有想法。 「你说的也对。」白牡嵘很容易就被他的思路带着走了,他的确思考的更多。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分一杯羹么?」宇文玠询问道。 「你都说白家已中空了,我还分什么?别再把我自己搭进去。」她并不打算参与,免得被人当枪使。 宇文玠深吸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却勐地听到外面有声音。 白牡嵘也听到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下一刻便瞧见那大门上方的窗子外,有人影倒映了出来。 两个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顿,下一刻都矮了身子,然后掀开了桌布,钻进了桌子底下。 放下桌布,大门也开了,清楚的听到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极轻,是个练家子。 那人进来后,就把门关上了,然后便在这个大厅里转悠。 桌子底下黑乎乎,可以说是毫无光线,白牡嵘盘膝而坐,高度倒是正正好好。宇文玠则就在她身边,或许是因为身长,所以他不得不低着头。 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也转到了桌子这儿来,接下来开始翻动桌子上的那些纸。 能有这种行动足迹的,肯定不是白家人,说不准是谁身边的探子,跑出来打探情况的。 那桌子上的纸也没什么可看的,这人还翻起来没完了。白牡嵘不由得皱眉,不知是谁身边的人这么蠢。 就在等待着呢,哪知再次听到大门外有走动的声响,而且站在桌子外的那个人也受惊了。 白牡嵘默默念叨外面那蠢货别钻到桌子底下来,但却一边跪起来,打算随时制住钻进来的人。 她的猜想成了真,外面那个人掀起桌布,然后便钻了进来,速度极快。 白牡嵘和宇文玠同时扑上去,将那个钻进来的人按在地上。 她的手直接掩在了他的口鼻上,阻止他发出声响,而宇文玠则控制住了他的双手。但他双腿能动,下意识的就扑腾了起来。 白牡嵘直接身体一转,一条腿压上去,一边俯身逼近那人,「闭嘴。」她压低了声音警告,同时,外面这房间的大门也再次打开了。 有人进来了,桌子底下的三个人也迅速屏息,白牡嵘看他还算老实,也便收回了腿,同时放开了捂在他口鼻处的手。宇文玠也放开了他,但眼睛却如鹰一样,这里乌漆墨黑,但是他也看出那个人是谁了。 她收回手的同时,那人却忽然抓住了她,白牡嵘不由皱眉,之后手指头就摸到了他手腕上好像捆绑着什么。 他动作很轻的坐起身,抓住白牡嵘的手往自己的手腕上摸。这里黑乎乎的,她垂眸往下看,这人手腕上缠着女人裙子上才有的飘带。 再次抬眼看向他的脸,这张脸她不认识,不过,今日白天的确是见过一面,在宋子婳的身后。 脑子里也算灵光一闪,想到了宇文玠的变脸,同时也就明白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儿了。 不能说话,她只是伸出手指在他脸前指了指,原来这世上会易容术的不止宇文玠一个,这种能人有很多。 楚郁的假脸毫无特点,是那种擦肩而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他在无声的笑,然后抓住了白牡嵘的手指。 许是因为他们俩无声的举动看起来像打斗,宇文玠也不知怎的忽然出手扣住了楚郁的肩膀,直接将他掀翻。 这桌子下面十分狭窄,两个人的动作都极轻,可是狠厉却丝毫不减。、 他们俩倒在了地上,双手却互相束缚,白牡嵘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宇文玠还有这般主动攻击的时候。不过,他应当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楚郁,而楚郁也未必知道那个人是宇文玠。他们俩互相制衡,且都不撒手,那拧在一起的手背上,青筋都暴出来了。 而外面,进来的人关上了大门,然后在说话。 那俩人应当就是站在大门口的位置,两个男人,轻声交谈,说的是这两天来到鹭阙坞的这些外人。 这两个人的意见是挺统一的,都觉得赵国更靠谱些。 白牡嵘竖起耳朵听,也顾不上那两个掐在一起的人了,从声音来听,完全不知道外面这俩人是谁。但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碰头,显然自己的住处都不好说话,才会跑这么远。 之后,自己的名字也被提及,白牡嵘听得更仔细了。却不想那两个人掐在一起的人又开始各自发力,而且都忘记了屏息。 白牡嵘直接扑过去,扑到二人中间,双手各自捂住那两个人的口鼻,同时左腿右腿各自提高狠狠的顶了他们俩一下,没完没了。 口鼻被捂住,那两个人果然也不再争斗了,只是躺在地上,任她捂住口鼻,但同时也在注意着对方的动向。 外面,那两个人的说着回来的白牡嵘,在讨论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带着大梁那彧小王爷的命令回来的。 都知道现在那彧小王爷坐拥大梁十几座城,而且又和夷南毗邻,这很有可能啊。 如此一比较,那两个人忽然又觉得大梁这边风向也不错,似乎也能得利不少。 134、遮风挡雨(一更) 随着他们估测完白牡嵘背后有没有人之后,又忽然奸笑了起来。那种奸笑让人极其不舒服,之后他们就更压低了声音,悉悉索索的,像老鼠一样。 这又是什么操作,白牡嵘皱紧了眉头,这笑声听得人怪不舒服的。但是悉悉索索声音太小,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那两个叽叽咕咕了一阵儿,又莫名的笑起来,不过这次的笑却是很高兴的样子。 过去了将近两刻钟,那两个人才叽咕完,之后,开了大门,一前一后有时间差的离开了。 桌子底下,白牡嵘缓缓地放开了手,然后又把手在那两个人的胸前衣服上擦了擦,捂的时间太久,手心里都是口水。 坐起身,她哼了一声,「果然是见不得人,说话也叽叽咕咕的,没听到多少。」 两侧,那两个人也霍的起身,大概是都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潇洒。但是他们俩都忽略了各自的身长,起身后砰砰两声,头顶和桌子来了个亲密的碰撞。 白牡嵘都被吓了一跳,左右扭头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便发出无声的唏嘘来,「疼不疼?」 「不疼。」 「不疼。」 两个人同时回答,然后又各自都闭了嘴。但这回倒是聪明了,都低着头,避免再和桌子有接触。 白牡嵘止不住笑出声,这俩人真够蠢的。不过,他们俩应该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若真知道了身份,指不定得打成什么样儿。 当时在皇城外,宇文玠阻拦楚郁,那就是要让他死的意思啊。楚郁必然会记住这个仇,见到了宇文玠,不报这个仇才怪呢。 又分别看了看他们俩,白牡嵘先一步的从桌子底下钻出去,总算是透气了,在下面要闷死了。 随后,宇文玠和楚郁都出来了,在那下面躲得时间太久,出来后因着窗外的灯光,这大厅里都显得很明亮。 转头看向那两个人,他们俩在出来之后便盯着对方,各用着一张陌生的脸,但敌意却是真的。 「走吧,待在这里也不怎么安全。这白家的人都很奇怪,半夜的不在自己窝里蹲着,反而出来说秘密。」搞不懂这些人。 「慕容,这位是、、、」楚郁开口,问道。 宇文玠的眼神儿并没有多友好,而且,还扫了白牡嵘一眼,阴沉沉的。 「我护卫,新招的。」又不能说这是宇文玠。 「那这位呢?」宇文玠也开口询问,倒是想听听她怎么说。 白牡嵘哽了哽,还没说呢,倒是楚郁自己开了口,「在大梁皇城时与你的主子相识,又志趣相投。虽说后来,各自的选择不同,但,情谊又怎会说变就变。既然是个下人,就出去守着吧,我有话与你主子说。」 倒是没想到楚郁如今的口条如此犀利,一口一个下人的,让白牡嵘瞬时后悔说宇文玠是护卫。不过,不说是护卫又能说什么?瞧他身上穿的衣服,说他是太子也没人信啊。 看不见宇文玠真正的脸色,但是那小眼神儿就充分说明了他有多不爽。白牡嵘轻咳了一声,然后扬起下颌,「你先出去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出去。」 宇文玠看过来,那水汪汪的眼睛真是如刀子一般。往时看他都是小可怜儿,这会儿瞧着可一点都不可怜。 「出去啊,看我干什么?不听话,可不给你发工资哦。」这人,她话说到这份儿上,怎么还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来? 沉寂了片刻,宇文玠狠狠地盯了她一会儿,之后才转身离开。 大门打开,又被关上,发出砰地一声。 「你居然还能找来一个谱儿这么大的护卫,你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了么?」楚郁向前一步,看着她那模样,很怀疑她是不是被架空了,现在根本说了不算。 「别管我的人,你怎么回事儿?居然易容成宋子婳的护卫跟了过来。想必刚刚那两个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赵国和宇文玠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他们根本就没考虑你们。」她也不怕打击他,白家把他们请来,想必只是为了给赵国或是大梁这边造成一种危机感,让他们给出更大的利益来争取自己。 「这么不看好我?」楚郁微微歪头,看着她,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深渊一样,看不到底。蓦一下对上他的眼睛,反而让她心里一跳。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你派来谈判的人太菜了,本身就不占优势,还趾高气昂不谦虚,谁会和她合作?她若不是顶着大梁第一粮商的名号,估摸着人家都不会让她上岸踏进白家。」白牡嵘不掩饰她对楚郁选人眼光的鄙视,派宋子婳来就是个错误,还不如楚夫人身上那股子自信好用呢,最起码看她是个将帅之才,白家会在玄甲军的战斗力上多打几个分儿。 「即便可能在竞争者之中处于劣势,但不代表会一直处于劣势,毕竟,要靠竞争。」楚郁说着,虽语气并不铿锵,但是显然他很有自信。 白牡嵘看着他,劝他的话反倒是说不出来了。他的确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楚郁了,阳光潇洒,无论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无所谓,他都会回以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那就先预祝你成功吧,不过放心吧,刚刚那两个人说的关于我的那些话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因为我并不是来跟你们竞争的,这一滩浑水,我可不会蹚。」接下来,也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儿。他只有信心是不顶用的,还得打败其他的人。而且,真争取到了白家,若是白家底子早已空了,那反倒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疼,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她是过不了。适合宇文玠,他的小脑瓜一瞬间就会思考许多许多。 「听说你已掌管了整个夷南,姜率的夷南军也都在你手里,十分不好惹。」楚郁的眼睛里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边说道。 「说起这个,我们应当还是敌人吧。你的玄甲军可不太安分,总是试图越界。再这么下去,咱们免不了一场大战。虽说我的夷南军人数比不上你的玄甲军,但我夷南那地儿也挺邪的,你们最好想明白了再动手。」说道这个的话,那他们之间就是另外一个立场了。 「那宇文玠呢?他的领地也与夷南毗邻,就没生过冲突么?」兜兜转转,大家又都各自相邻。 「暂时没有,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哪像你的玄甲军,野心那么大。」害得夷南河关口那里整日紧盯着他们,就怕他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 「看来,我的兵给你造成困扰了。」楚郁嘆了口气,他只是如此说,但是也没有表示会控制玄甲军的行为。 这就是野心喽,无差别攻击,反正谁做他的邻居就倒霉了些,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扩大疆土也是正常的。 正因为如此,她回去之后得赶紧同夷南深处的那些部族进行沟通,必须得招兵了。 「别这么说,没准儿以后是我的兵给你造成困扰呢。」白牡嵘不相让,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夷南军会比他的玄甲军差。相同的兵力下,谁赢谁输也是未知。 「你真的想和我成敌么?」这倒是让他出乎意料。 「此言差矣,大家都是邻居,有个摩擦什么的很正常。」双臂环胸,白牡嵘扬起下颌,在这方面她绝对不会示弱的。 「我会吩咐下去的,你们那夷南都是山,也没什么可争的。你回家来,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倒是白老爷一副害怕你生气的模样,显然你现在的实力也让他开始忌惮了。」今日她一出现在水榭时,楚郁就看出来了她心情不是特别好。不过,看到了宋子婳却还知道问起他,这也说明她并非无心。 「那就不知道了,谁管他是怎么想的。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小心点儿,听说现在都派人出来在这白家打探消息呢。幸好你今儿是撞上了我,若是撞上了别人,等着露馅吧。」虽然易容了,但是乱走若是被逮住了,多没面子。 「等等。」楚郁抓住她的手臂,将身体转了一半的人又拽了回来。 「怎么了?」看向他,视线又不免落在了他的手腕上。她那时随意扯下来的裙子飘带,他居然一直都系在手腕上。 「很久没见,你有想过我么?」他问道,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点头,「自然想过,想你在玄甲军混的怎么样,是你嫂子说了算啊,还是你说了算。」 楚郁失笑,垂眸看向她的手,然后抓住,「虽然现在时局不稳,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你的夷南与我的西南比邻而居,若有时间,你可以去做客的。就像我以前说过的,路途艰难,我可以尽全力为你辟出一片遮风挡雨之地。」 他这话,有以前不着调的想和她凑一对儿的意思,但现在又掺杂了一些其他的,那就是两方结盟。 135、遮风挡雨(二更) 朦胧之中,他的眼睛再也不似最初那般载着光辉,深沉如渊,能够把人吸进去的那种。不过,那深处到底有没有生机就是未知了,很有可能进去了之后,会被深渊底下的荒芜困死。 白牡嵘仰脸看着他,半晌没回答上来他这个问题。 他这个问题,掺杂着公与私,但于公于私,她的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 可是,对上他的眼睛,她把滚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确定现在玄甲军是全部听从于你的么?咱们俩的情况差不多,肩膀上背着很多人,不能任性而为。夷南的百姓信任我,我也要对得起他们才是。我不能轻易的和任何人结盟,因为他们不喜欢外族人。」这也是事实,相信世人都知道,夷南的夷人排外很严重。 「好,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急于一时。子非与你同在夷南,他是个商人,野心也应当只限于钱财。不过,人心是最难测的,如果你受到了什么困扰和束缚,希望你能和我说说,我可以帮你。」楚郁仍旧担心她被架空了。 「谢了,楚王。」白牡嵘笑笑,随后把一直被他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楚郁只是轻轻地笑,不管她口出何种言语,但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发着光。这是生机,唯一让他觉得这天地间还活着的地方。 「我先撤了。」最后看了他一眼,白牡嵘便转身离开了。 开了大门,白牡嵘便闪身出去了。光线从大门打开的缝隙泻进来,随着大门关闭,那光线也消失了。 楚郁的眸色也因着光线的消失而变得暗淡下来,从光明堕入黑暗,在这之中挣扎,见到一丝光亮,便想用力的抓住。 但,光明也是有翅膀的,抓不住,便飞走了。 从那大厅里出来,外面的光线要更亮一些,不过,似乎因为夜深了,来往的人倒是不多了。 白牡嵘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四周,没瞧见宇文玠的影子。不由抬头往上看,房檐上也没人,跑哪儿去了? 顿感荒唐,白牡嵘哼了一声,随后迅速的离开原地。 继续在这偌大的白家晃荡,夜深人静的,倒是撞见了许多不该看到的画面,她针眼都要冒出来了。 不过也是,吃饱喝足晚上又没什么娱乐项目,能做的可不就是创造人类嘛。 就是有些辣眼睛,画面不怎么美。 转悠到了靠近码头的地方,这里的灯火是最明亮的,而且还有护卫在值守。他们在码头上来回走动,不止守着码头,还守着船。 这么多船停靠在这儿,的确是需要守着。不过,河面上都被白雾笼罩,即便有人夺了船想要行船,这么浓的雾也走不出去啊。 打探了一下,白牡嵘再次离开,又转悠了其他的码头,情况都一致。 浓雾瀰漫,码头又守得这么严密,除非跳水,否则是出不去的。不过,这水下的情况也不明,哪能随意跳水。 转到了后半夜,白牡嵘才回到贤夫人的住处,夷南兵换班值守,宋子非也休息去了。 贤夫人的卧房还亮着灯,看来还没睡呢。她没上去,反而是挨个屋子看了一圈,没有宇文玠的影子,这小子真的没回来。 不知去哪儿逛了,她刚刚转了一圈,除了一些辣眼睛的画面,其他人可差不多都睡觉了。这个时候,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宇文玠这小子,动向愈发让人摸不清楚。 想了想,她返回了小楼,询问了一下婢女,贤夫人一直等着,不过刚刚撑不过去,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正好,白牡嵘可不想再听贤夫人哭泣然后又无止境的念叨自己心里有愧了。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在这里生活的很困难,受了很多的苦。而贤夫人则认为,她会受苦,都是因为她卑贱的身世。 这种愧疚感,让白牡嵘觉得很有压力,虽说她觉得给不了儿女好的环境就不要把他们生出来,但是,她的爱也是真的,带着愧疚的爱。 洗漱了一番,白牡嵘随便进了个房间休息,心里还是惦记宇文玠那小子。跑的无影无踪,也不知到底去打探什么了。 疲累无比,但同时因为心中有事,一直半睡半醒。 天亮了,她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下来,便迅速的在这院子里找了一大圈,还是不见宇文玠的影子,昨晚他应该是根本就没回来。 这个傢伙,真是让人头疼。 「要找的人还没回来?」宋子非从房间出来,便看到白牡嵘在院子里转悠,不由问道。 「嗯,鬼知道去哪儿了。」白牡嵘深吸口气,只希望这个蠢货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无需那么担心,他做事必然谨慎,应当比我们做的都要好。」宋子非倒是觉得她是关心则乱,想宇文玠那是什么人,岂会让自己身陷困境。 哼了一声,白牡嵘一甩头髮,然后便朝着院中的亭子走了过去。 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翘起腿,一边琢磨着这白家。昨晚偶遇的那两个人,叽叽咕咕的商量的那一切,无不是为了利益。 但,她这不想参与的人都瞧得出赵国会被绝对青睐,如果大梁再来人的话,兴许还可能与其较量一番。 「昨晚都打探到了什么?」在旁边坐下,宋子非看着婢女端着托盘走过来,一边问道。 「白家的目的指不定是什么呢,但他们又各自抱着谋利的心思,能不能笑道最后都难说。不过,我昨晚晃悠了那么大一圈,几乎是看见了所有姓白的以及不姓白的人,但是,很奇怪,我没见到大术师。难不成,上次逃走那大术师,是唯一的一个?」一个大术师都没看到,而且,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活物除了水池子里养着的鱼,就是位于厨房后方养活的一些活禽了。虫子,是没有的。 「说不好。」宋子非也觉得诡异,那大术师的厉害他亲眼所见。而且,本人真不起眼,但杀伤力极大。 「也说不准是藏起来了。诶,我前夫不会和大术师碰上了吧。」思及此,白牡嵘眼睛也睁大了。他可不行,浑身上下一个嫩,虫子肯定喜欢呀。 宋子非也迟疑了下,随后接过婢女送到面前的茶盏,看着她退下去后,他才开口道:「再去找找吧,若真落到大术师的手里,你可就连前夫都没有了。」 「你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别扭,都前夫了,有没有又如何?不过,我还真得去找他。」站起身,白牡嵘端起桌子上的茶勐灌了几口,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白天里,在这地方可不好晃荡,人真得很多,来来往往的下人护卫,还有白家的那些主子们,大概都闲的无聊,没人在自己住处待着。 但这地儿一共这么大,即便是闲逛,每天都看一样的风景也会烦躁。 专门去往偏僻的地方寻找,偏僻的地方没人,但同时也没宇文玠的影子。 转了大半天,太阳都要跑到头顶去了,白牡嵘却忽然瞥见一个人影在前方的树林间快速闪过。因为身材高大魁梧,所以那么一闪而过也特别显眼。白牡嵘脚下一动,快速的追上去。 那个人的动作是快的,但是,几次瞥见都觉得怪异,因为好像腿是跛着的。 白牡嵘追踪了一会儿,他跛着进了一个院子,而那院子外有人在守着,看穿着,是昨天在水榭时站在轩辕闵身后的人。 那么刚刚那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是轩辕闵。 这人刚刚跑哪儿去了,还弄得一瘸一拐的,看来和她一样,应当是整晚都没闲着。 想了想,她脚下一转,又返回了刚刚第一次见到轩辕闵的地方。 只有几株树,枝条修剪很干净,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的了。 扭头往四周看,倒是左侧有一排平房,可是檐角飞扬,这房子不比那些小楼等建筑差。 这房子昨晚白牡嵘是探过的,她当时在外面勘察过,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仓库都不是。 盯着那房子看了一会儿,白牡嵘再次挪过去,在窗外看了看,最后她直接掀开了窗子钻了进去。 双脚落地,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穿透了鞋底,让她打了个寒战。这屋子很大,除了四壁房顶之外什么都没有,大概是因为门窗紧闭的久了,空气沉闷不好闻。 站在窗边,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迈出第一步。 其实脚在落地的前一秒,她心里就生出一股退意来,似乎不应该这般急于向前。但是,动作比脑子里的想法要快一步。脚落地后,只听得头顶有动静,抬头看,一块石砖直朝着她脑袋落了下来。 条件反射的跳开躲避,脚下踩踏的却犹如棉絮,她整个人瞬时栽了下去。 地砖打开无声速度快,合拢的速度也快,白牡嵘都觉得自己的头髮被截断了。但是身体还在下落,她挥手数次摸到石壁,在即将要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时候,她的双脚也落到了地面。 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在她脚边过去,这里黑乎乎的,气味儿难闻。 挪动了一下脚,抬起又踩下去,果然听到了肉被踩烂的声音,好噁心,她这是撞进大术师的老巢了? 136、背上的人(一更) 悉悉索索,在这安静的地方这声音就显得极大。都不用去看,就能猜测得到是什么肉唿唿的东西在脚边爬过去。数量可观,这若是抓起来煮一锅,估摸着能吃上一整天。 随意抬脚踩下去,肉烂了的动静简直刺耳,让人不由得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来。 这里很黑,但是伸手摸到一旁的石壁,是很光滑的,说明这个地方是经过精心的修葺的。 而且,这里很宽,能够正常的伸展开两臂。 满地都是爬行的虫子,她随着向前迈步,死在她脚底下的虫子已数不清了。 空气中的气味儿很难闻,倒也不是特别的臭,但可以断定这绝对是腐烂的味道。 她在虫子之中前行,但这些虫子并没有理会她,她就好像变成了它们的同类。 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虽说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能看得到前面的路。并非是直通向前的,反而每走出去几米,左右两侧不定的就会出现一条岔路。地上的虫子会往那些岔路走,看起来这里好像就是它们悠闲的地方。而白牡嵘这个不速之客闯进来,它们却根本没感觉到。 在这黑乎乎的地下行走,也进了岔路,但都是相通的,这里更像是一个地下迷宫。 但,有这么多的虫子,就足以证明白家养大术师是真的。之前逃走的一个不知原因,但逃走了一个不要紧,这里还有。 白牡嵘是真的想见识见识大术师,正好,如果可以的话,给她解一下自己后腰的疑惑。她现在的后腰就像有一朵绽开的数根花,她反手去摸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皮肉的变化,其实挺噁心的。 不知接下来还会恶化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待将自己的腰全部长满了,缠绕到了一起,自己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这都是说不准的,她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继续前行,这底下的岔路已是数不清了,虫子却是遍地都是,都是那种像蜈蚣似得虫子。又肉唿唿的,一脚就能踩得稀巴烂。 上次在船上,它们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成了一块石头,原因不明,就更让人觉得神秘了。 再次转过一个岔路,被她踩死的虫子发出难听的声音,连她自己都不由得皱眉头,太噁心了。 不过,在她走出去两三步之后,却忽然的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地抬头看上去。 乌漆墨黑的上头,坚硬的石头凿出来的穹顶上,一个人扭扭巴巴的挂在那儿。其实并不显眼,但是,因为他在喘气儿,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他了。 而挂在那上头的人也发现了她,挪动了一下,但因为身体悬着,挪动也极其的不便,并且看起来好像挂的时间太久,身体都不听使唤了。 「还在看?想个法子让本王下去,本王已经挂在这儿五个多时辰了。」挂在上面的人开口,不是别人,正是宇文玠。 双臂环胸,白牡嵘仰头看着他,一边发出嗤笑,「我还想着你这小子去了哪儿,原来在这儿挂着呢。怎么样啊,看你好像还能坚持,不然,你就再挂一会儿?」 「幸灾乐祸。本王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大术师,你若是想抓到他,那就赶紧想法子让我下去。」他又不是无缘无故的掉到这个陷阱里来的,有原因。 一听大术师三个字,白牡嵘眼睛就亮了,「你瞧见本尊了?太好了,我昨晚还纳闷儿怎么在这白家转了两圈都没瞧见人影。」大术师是有的,只不过藏起来了。 「快,想个法子,本王坚持不住了。」他一直都挂在上面,即便是会飞也不敢下去。那些虫子攻击性极强,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儿都会翘起身体来攻击。若是有几处空地他都能借力出去,但遗憾的是没有,这下面都是虫子,上面的出口又不好找。 「我去哪儿想法子,它们不攻击我,我能自如的行走。但是我怎么能保证你不会被攻击,不然你下来之后骑在我头上?」这样倒是行。 「也好。」宇文玠想了想,随后道。 无言以对,白牡嵘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虫子,它们仍旧在欢快的爬来爬去,她就像个透明的。 随意抬脚又落下,几条虫子在她脚下没了性命,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然这样吧,你等我把这里的虫子都踩死了之后你再下来,这样,它们就不会攻击你了。」这法子可行,就是得浪费点时间了。 「这里的虫子多的数不清,等你全部踩死,本王也饿死了。」她这又算是什么主意,简直玩闹。 「那你说怎么办?求人办事儿你还这个态度,说好话,求求白姐。说不准你一求我,我就心软给你想办法了呢。」看他挂在那儿像个寄生兽似得,无比的好笑。 「你可以背着本王,若是不行的话,本王再跃上去。现在,本王只是想下去歇一歇。」他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发出一声无言至极的笑,白牡嵘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要求你也说得出口。」居然让她背他。 然而,宇文玠好似真的扛不住了,没有再说什么,忽的从上面跳了下来,而且直奔白牡嵘。 白牡嵘立即伸出双手去接他,他上半身落在了她手上,之后却一转,直接转到了她背后。灵活的像个猴子,还真让他挂到了她的后背上。 依旧保持着双臂抬举的姿势,白牡嵘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宇文玠禁锢她脖颈的两条手臂,她随即咳嗽出声。 「你要勒死我了,放松。」她又不会把他摔下去,这厮就像抓住浮板了似得,手臂硬邦邦的。 宇文玠依言放松了一些,但仍旧圈着她的颈项,头就搁置在她肩颈一侧,他挂在上面太久了,体力已耗掉了一大半。 两手转后,托住了他的腿,白牡嵘用力的把他往上掂了掂,这傢伙别看很清瘦,但是很有分量。 宇文玠也十分自如的配合她,两条手臂圈在她颈项上,然后歪头往地面看。 在白牡嵘脚边的那些虫子的确有些躁动,不过,都是探探头的样子。他缓缓地把双腿抬高,距离地面尽量远一些。 「我说你行了啊,自己有多重不清楚么?白姐真是什么都做了,居然有一天还得背着个大男人。不过,你是从哪儿掉下来的?我是在很远的地方,一直走到这边来的。原先掉下来的地方根本出不去,严丝合缝的。我觉得这里面有机关,得找到机关才行。」背着他,白牡嵘往前走,原本视她为无物的那些虫子有一大部分都跟着她,可是又好像有些犯迷煳,一堆挤在一起,看起来傻傻的。 「机关在上面,这下面就算有机关,也得找。这里就是为擅闯的人准备的,其实昨晚本王便注意到了,巡视的守卫从不会来这里,都是绕过去的。」宇文玠说道。他的脸就贴在她耳边,说话时的气息都吹到了她耳朵上。 白牡嵘微微歪头躲避,又把他往背上掂了掂,无意间低头看到了他垂在自己身前的双手,虽是黑乎乎的,但他手指上的血却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看来,你真是在上头待得时间太久了,手指头都流血了。你说你昨晚瞎跑什么呀?后半夜都睡觉了,根本就打探不出什么来,所以那个时间咱们也得睡觉。你这纯属活该,自找的。」而且,还因为他把她也连累了。 「你与老朋友聊得那么欢快,本王又岂是看不懂眼色之人,给你们让出空间来,这会儿反倒成了罪过了。」宇文玠的声音虽是轻,但明显是在嘲讽。 「没啊,没说你是罪过,你做得好,特别好。」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那是楚郁,他若知道了,指不定会怎样。 「不过,那个人是谁?皇城的朋友,本王却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宇文玠接着问。但,他心里清楚的很。 「我认识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还得都跟你报备么?少废话,前头有岔路,走不走?」背着这么大一坨,渐渐地她也觉得有点累了。 「拐进去。」被背着的人倒是自在,双臂就垂在她身前,将自己全部坠在她后背上。 听从他的,拐进了岔路,仍旧是满地的虫子。而且,眼下她身后已经有一堆裹在一起的虫子在追着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蚁后呢。 「我怀疑这些地下的通道其实没有那么多,只不过各自相连,我是在走回头路。」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的确是有些眼熟。 「最起码,可以确定的是,这一片平房的地下都遍布了这种通道。这就是为了防御擅闯的人,但何种地方需要做这种防御呢?见不得人的地方,有秘密的地方才会需要。」宇文玠说着话,把下巴也搁置在了她的肩膀上。唿吸之间,能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香味儿是好闻的,不刺鼻。 「你别伺机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啊,白姐背着你已经够累的了,你若是不老实,我就把你扔了,正好餵一餵这里的虫子。」停下,再次把他抬高一些。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没背过谁呢。真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这事儿若传出去,不知算不算是一件吹得起的美谈。 「你才要克制住自己的心魔,背着本王是不是很享受?」他也从未被人背过,这还是第一次。别看她如此柔软纤细,但是很有劲儿。 「是啊,我前夫长得这么迷人,指不定得多少人争抢着要背你呢。哎呀,累死白姐了。」说着,她也转到了石壁一侧,放开一只手撑着石壁,好累,汗都出来了。 宇文玠也状似好心的把一只脚蹬在了石壁上,反倒让白牡嵘险些跌倒。 「我说大爷,你能不能老实一会儿。唉,我这是受的什么苦,就不该来找你。我昨晚没用晚膳,今早就又只喝了几口茶水,作孽。」好饿。 「本王自从到了白家,便水米未进。」他才是最受苦的那个。 「那是你自找的。」得不到同情。 宇文玠不再言语,也被她气的不轻。 站在原地歇了一会儿,白牡嵘才继续向前走,背着他,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劳工。 「与你许久不见的朋友都说了些什么?本王没记错的话,他是宋掌柜胞妹身边的护卫,对于楚郁的动向,他可说了什么?」宇文玠依旧将下巴搁置在她肩膀上,一边看着地面上的那些虫子,密密麻麻的。 「说了一些,觉得夷南和西南接壤,可以的话要我考虑结盟。」他这问题,透着一股陷阱的味道,她不是很喜欢,但是不回答的话,又会显得很心虚。 「你意下如何?」宇文玠自然而然的询问道。 「我无法做这个决定,结盟可是大事,最起码得让夷南的夷人都同意了才行。所以,你也别打这个主意,我也不会跟你结盟的。」她兵力最少,看起来是最好拉拢的,但是,事实则不然。 「本王没想与你结盟。」宇文玠让她别抱幻想。 轻嗤一声,白牡嵘长吐口气,「那白姐也不想背你了。」说着,她就松了手。 不过宇文玠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就勒住了她的脖子,双腿则用力的夹住了她的腰,那模样还真是像寄生兽。 被他勒的差点翻白眼儿,白牡嵘后仰头一边咳嗽,「成成成,怕了你了,放开,要断气了。」 她重新托住他的腿,他才松开了双臂,自己的气管也得到了救赎。 「背你这一路,出去之后你给我多少钱?」太重了,她要走不动了。 「为了和你的朋友单独说话,能把本王赶出去,这会儿你补偿本王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她和楚郁说了什么,他又岂会不知道。 「你还没完了,信不信白姐真把你扔下去。你看看地上那些虫子,都组成军团了跟着我呢,都是因为你身上的味儿。」她不是虫子她不知道,但虫子想必闻到了他身上细皮嫩肉的香味儿,都想争抢着咬一口。 宇文玠回头看,后面的虫子已经滚成一个雪球了,简直是噁心到爆炸。 他也不由得开始屏息,否则,真的会吐出来。 还想接着吐槽呢,同时也拐进了一个岔路口,眼前的情景让两个人都一诧,白牡嵘也停下了脚步。 这前头的地上没有虫子,入口是狭窄的,但里面却是宽阔的。 最深处,有朦胧的光亮,同时,还有个人就窝在有灯火的地方,应当是五体投地,所以背部和屁股朝上,不知在做什么,可是一撅一撅的。 这种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来,白牡嵘吸了吸这里的气味儿,真是腐臭到极致了,好难闻。 其实应该考虑一下是否进去的,不过,背着宇文玠太累了,前头没有虫子,所以她就朝前走过去几步。 要放下宇文玠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那些滚在一起的虫子的确没有进来,但是都堵在了入口处。纠缠在一起,成了一堆小山,半人多高。它们扭动着,纠缠着,无比噁心。 「下来。」向后趔趄了两步,终于把背上的大包袱卸了下去,深吸一口气,一手撑在腰间,一边扭头盯着那边的人。他倒是不再一撅一撅的了,但是看着却好像是窝成了一团的样子。 「你之前在外面见到的大术师,就是这个么?」看着那人,又关注这里的每一处,这地儿太邪了。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可是,这股子腐烂的气味儿又是从哪儿传来的? 大名响噹噹的大术师就生活在这种地方?这就是一个山洞啊,还是什么都没有的山洞。 「嗯,应当就是他,一样的破烂腐臭。」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由内而外腐烂的气息,就像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 「你待在这儿不要动,我过去看看。」右手一甩,一只细箭滑进她的手里,随后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宇文玠并不是很放心,但,他比白牡嵘要更弱势,他连那些虫子都对付不了。 走近,距离那个人更近了,看的也更清楚了。他的确是窝在那儿的,头髮大概齐肩,但是却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不破烂,可脏兮兮,看起来好像许久都没换过衣服了。 而且,他发现了她接近,并且释放出了防御的气息。 就在她距离他不过五六米之时,他忽然站了起来。个子不高,还不足一米六的样子。 但其实,他是佝偻着身体的原因,看起来才会很矮。脸很苍老,都是皱纹,从内而外的衰老。 蓦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爬虫出现,它先是停在了地上,然后忽然扭了扭,伸展出两只翅膀来。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间,那小虫就飞了起来,直朝着白牡嵘扑了过来。 她伸手,一把抓住,然后捏爆。一股子臭味儿从她手里飘出来,展开手,那小飞虫已经碎了,臭味儿就是它发出来的。 「看,你的东西好像对我没用。」她真成了绝缘体了。 137、背上的人(二更) 那大术师的眼睛都是浑浊的,他盯着白牡嵘用手捏死了自己的痋虫,然后佝偻的身体动了动,似乎还有什么新鲜的傢伙事儿要拿出来。 白牡嵘则赶在他之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臂膀用力,直接将他拎了起来。 转身将他固定在石壁上,她抬起一条腿蹬住旁边的一块石头,然后仰头看着他。 「这拉近了距离一瞧,你长得可真是丑。这衰老的人我也见多了,但你这种衰老却是少见,你多大岁数了?」这个人的那种衰老,真是从身体里面,甚至是从灵魂渗透出来的。他的脸皮松弛的不行,如果捏起来的话,估计会抻起来老长。 「你又是谁?」那双浑浊的眼睛更像有散光似得,盯着白牡嵘,眼珠子却又不聚焦。 「原来你不认识我,我还以为,在这白家,应当都认识我呢。老实着点,白姐百毒不侵。你只要老实,我不会伤害你的。」把他放下来,他也还是那个样子,而且一直被白牡嵘掐着喉咙,也不见他因唿吸困难而咳嗽。双脚落地后,他又自动的坐在了那石头上。其实他是坐着的,只不过身体佝偻,所以看着整个人像是窝在那儿似得。 白牡嵘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然后才转身看向宇文玠,「过来吧前夫,暂时安全。」 宇文玠随后缓步的走过来,但也只是走到白牡嵘的身后就停下了,他没有靠近的意思,并且一直在清浅的唿吸,这儿的气味儿实在是太难闻了。 缓缓侧颈,他将脸转到白牡嵘坠在后背的头髮上,唿吸,吸入的空气带着她独有的香味儿,这才放开了唿吸几次。 而白牡嵘在这个时候,却将视线投入了大术师身后,一盏油灯就放在那儿,也照亮了这山洞的最深处。 在最里侧的石壁上,站着几个人。如果说是站着,其实更像是被人摆在那里的。并且,他们很胖,身上的衣服都要崩开了似得,圆滚滚的。 而脸,不能说是脸,五官都因为皮肉内里充气了一样被撑开,已经分辨不出五官了。 看着他们圆滚滚的身体,白牡嵘咽了咽口水,「看来,我是见着还未加工完成的痋虫母体了。我说的对不对?」看了一眼那大术师,白牡嵘脚下一转走过去。 「你到底是谁?」大术师一直在盯着白牡嵘,还是没弄明白她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何不惧怕他的虫子。 「这个可以一会儿再说,这几个人,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胖鼓鼓又硬邦邦的,是不是这身体里面都是虫卵?这种硬度似曾相识啊,我见过一些被害死的孩子,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全身发硬。」用手指头捅了捅其中一个胖胖的尸体,超级硬,就像铁皮一样。 「你知道的还不少。」那大术师窝在那儿,整个人显得鬼鬼祟祟的。但是蓬乱的头髮和脏兮兮的衣服,又让他看起来很像个乞丐。 也难怪那时宋子非救了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就这幅模样,宋子非会被骗,以为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我想知道,这些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做成了痋虫的母体,还是死了之后才做的?」说着,她直接动手抓住其中一具尸体,分量可不轻,沉甸甸的真像是铁铸的。 费力的把尸体转过去脸朝内侧,背后向外,然后,将外面那紧绷绷的衣服撕开,露出了后腰的部位。 这发胀的尸体还真是吓人,毛孔都是撑开的,而且用手摸上去,依旧硬邦邦,说是铁皮也不过如此。表皮外好像有什么油脂一样的硬壳,能看得到那些被撑开的毛孔,但却摸不到。 真的是噁心到极点了,白牡嵘挑起眉毛,随后转身看向那大术师,他还在盯着她,那衰老的样子在这黑乎乎的地方真是丑到极致。 「不想回答我?看你躲在这种地方,还有这些尸体,想来是不能见阳光。若不然,我带着你还有这几具尸体出去熘熘,晒晒太阳?」这个纯属猜测,因为这个大术师和这些胖鼓鼓的尸体躲在这儿,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见不得阳光。 「你到底想做什么?」窝在那儿的大术师开口,已经看出白牡嵘是另有目的。 走过来,白牡嵘低头看着他,「这白家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大术师?现在,他们都在哪儿?」 「都走了,谁会在这种无望之地待着。」大术师回答道,言语之间浸满了讽刺。 这话又显得几分莫名其妙,扭头,她看向宇文玠,他也正在看着她。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里被种了一颗痋虫,但后来又被挖了出来,那么这个人还能活多久?」宇文玠忽然开口,随着说话,他的眼睛也看向了那大术师。 白牡嵘的心里却咯噔了一声,他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但是,过于直白,让她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安来。 那大术师明显一诧,盯着宇文玠看,「是你么?那倒是少见。难说啊,说不准很快就会和他们一样了。」他指的是墙边的那些胖乎乎的尸体。 白牡嵘抿唇,没有做声。 倒是宇文玠几不可微的弯起唇角,「你说的很快又是指多久?半年,一年,还是几十年?此前留在白家的那些大术师为何逃走?这里为何又是一个无望之地?你若说的明白,今日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不然,便带你上去见见太阳。」 双臂环胸,白牡嵘咬着嘴唇,宇文玠的每个问题都是她要问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化。 「想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就得找到当初种痋虫的人,他人又岂会估测的出。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活得太久。临死前必会十分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给我做虫人,你意下如何?」盯着宇文玠,以为他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接着回答我的问题。」宇文玠继续道,声音很低,同时也渗着让人忽视不得的冷意,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白牡嵘也不做声了,只是盯着那个大术师,还想听他接下来怎么说。活不了太久了么? 「大术师相斗,必有一死。白长士数次将我师兄弟运出去送死,谁会再待在这里等死。」大术师咬牙切齿。 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白牡嵘扭头看向宇文玠,或许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白长士要你的师兄弟去和谁决斗?」这大术师还真不是只有一个两个。需要白家与之决斗,来头不小。 「自然是同僚。」大术师也几分不耐烦,能与他们相斗的,还能是谁。 「废话,我还不知道是你同行。我的意思是说,你的那些同行的主人是谁?白长士不是和大术师在斗,而是在和那些大术师背后的主子在斗。」白牡嵘眼睛瞪大,一边叱道。 「不知道。」这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深吸口气,白牡嵘已经闻不到这里的腐臭味儿了。转身走向宇文玠,她抬头看着他,「看来,事情并不似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 垂眸看着她,宇文玠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许闪烁,「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把这个人带走,务必让他想出法子来。」 听到他说这种话,白牡嵘反倒笑了,「没看出来,你还担心我呢。」他这小态度,倒是深得人心。 抬手,宇文玠罩住了她的一侧脸颊,然后一推,就把她推到了旁边。 「你白日不能出去,但是晚上可以。给你一条活路,跟着她走,必不会再叫你去与其他大术师决斗。但是,她也不会白白的养着你,你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解决某个不知名的大术师做下的孽事。当下,你唯有选择答应这个条件,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他言辞明确,而且不容置疑,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杀意来。 被推走的白牡嵘却是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又是做什么?真的怕她死了,所以才会这么尽心尽力? 被直直逼视的大术师窝在那儿眨了眨眼睛,勐地一抬手,一把『黑豆豆』直朝着宇文玠扔了过来。 白牡嵘迅速闪身挡在宇文玠跟前,那几个黑豆豆落在了她身上,之后吧唧几声掉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它们就开始扭动,这又是活物。 直接上脚把它们碾在脚底下,都听到了它们爆开的声响,又轻易的被她踩碎。 然而也就是趁着这个空当,那大术师身手灵活的奔到了这洞里的最深处,一处石壁被触动了机关,瞬时开了一个小洞。 一道影子要更快的跃过去,将身体一半钻进去的大术师拽了出来,挥手一扔,他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宇文玠后退几步并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摸到一些脏东西外,倒是也没其他的了。 白牡嵘笑了一声,几步上前,把那身体佝偻的大术师翻过去压住,在他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料,迅速的把他的双手捆绑在他背后。 「不错啊,明明害怕,动作却很快。不过,你是不是真的害怕我会死了呀?」所以,才会这么尽力。 扭头看向他,白牡嵘的眼睛是亮的。 「毕竟,你活着的作用要更大。」看着她,宇文玠的眼神儿和语气都显得很客观,似乎是从大局出发,才会给出这个解释来。 白牡嵘点点头,「谢你啊,承认我的价值。」收回视线,她直接把那大术师拎了起来。他这身体真是佝偻的奇怪,上半身弯的像弯月似得,让人不由得想给他扳直了。 「你放心,只要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去跟谁决斗的。不过,这种事你是别想再做了,不觉得亵渎他人尸体这个行为很损阴德么?」大术师这个职业,也不知到底为何生存? 「我这幅模样,就是报应。」被拎着,他双脚不着地,蹬了两下无果,也就放弃了。 哑然,最后只得笑了一声,「那条路能出去吧?走,跟着白姐你就不会死了。别想着逃,不然身后那位十分有大局观的人会把你碎成两半的。」话落,她拎着他朝着那石壁上开出来的小洞走去。这玩意儿应该是专门为大术师自己打造的,很矮,正好适合他这佝偻的样子出入。 也没回头去看宇文玠,白牡嵘拖着这傢伙直接进了那低矮的通道,走了一段路后,听得身后传来砰砰砰的几声,然后便火光大作。 费力的回头看了一眼,宇文玠才刚刚进来而已,也不知在哪儿摸到了机关,那出入口的门被关上了,这里也彻底黑暗。 继续向前走,这低矮的通道是向上的,很快,就到了一片宽阔之地,而头顶则有一块大青砖,四四方方。 扔了那大术师,白牡嵘就想去把那块大青砖挪开,这上头应当就是出口。 「等等,太阳还未落山,不能出去。」大术师急切开口,他很惧怕太阳。 「连太阳都见不得,你们和老鼠又有什么区别?想不通你们为何非要做这一行。」这个职业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术师被扔在那儿,双手捆缚在后,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坨已要腐烂了的马粪包。 「若有选择,谁不想过风光的日子。」以为他们是想做这一行才会做这一行的么? 「你这论调和你的职业特性相悖,所以可信度很低。诶,前夫回来了,你是不是把这位辛辛苦苦做成的那些皮球人都给毁了。」当时砰砰砰的巨大声响,应当就是他砸碎了那些尸体。 「孽障不宜留存,一把火烧了才安全。」倒是尸体里的那些东西很易燃,油盏扔过去后,哗的一下就燃起来了。 「咱们在这儿等等吧,太阳没落山,他不敢出去。」坐在地上,都是石头,这里的路应该是白家特意修出来给这几个大术师出入的。即便要在地底下生活,也得按时辰放出去晒晒月光。 挪到距离那大术师最远的地方坐下,宇文玠盯着一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是不是已经饿的灵魂出窍了。」她倒是也饿,不过那大术师身上的腐臭味儿提神醒脑,已经顾不上饿了。 「出去后,你就待在你母亲那里不要再出来了。」转眼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脸依旧好看。 「你要做什么?」白家的情况十分复杂,越往深处摸就越是迷雾重重,白长士到底想做什么,真是让人迷惑。 「不管本王做了什么,都不会害你就是了。你惯会扰人,逼他为你想法子活命应当也不是难事儿,这才是你眼下急需做的。」看向那个大术师,如果他不行,还可以去抓别的。他们的痋虫的确很厉害,但,也并非是天下无敌。 「你对白姐的事情倒是很了解,那你可知我现在后腰变成什么模样了?」他这份关心,还真是让人心情不错。当然了,他的目的也让人迷惑,难以猜测得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过来,本王看看。」那时他见过一次,逐日变化,眼下又是什么模样就是未知了。 抿嘴笑,白牡嵘随后起身,还真朝着他走过去了。 在他面前停下,然后她转身背对着他,扯开了腰带,将外裙撩开,便坐在了地上。 「你自己掀开衣服看看吧,别吓到哦。」除了流玉和小羽,这还是第一次给第三个人看。 宇文玠伸手,缓缓地把她的中衣掀起来,她纤细的后腰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上一次见到她后腰时,那犹如树根开花一样的纹路就已经很大了,而现在,几乎已经将整个后腰都遮盖住了。 手指触上,手感不平,那些纹路就是她的肉,可是正常人谁的肉会长成这幅模样。 能感觉到他在摸自己,白牡嵘笑了一声,然后挪开身体,顺势把衣服也重新整理好。 转过头来看着他,她笑意不变,「怎么样,觉得我后腰上这浮雕好看么?」 宇文玠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一边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总会有法子的,这个人不行,就再找别的。」 「你要包办我的生命么?谢了。不过,你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儿吧,白姐的命白姐自己照顾。在这儿待着,我先上去看看。」起身,她走到那块大青砖前,用力的向上推,却不想那大青砖根本就不重,很容易就被推开了。 光线洒进来,她也跟着眯起了眼睛,仍有余晖,那被捆着的大术师立即朝着更黑暗的地方拱过去,他很怕阳光。 他们这习性倒是很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不知见了阳光会不会燃烧起来。 顺着大青砖的缝隙跳上去,这就是个亭子,这大青砖是亭子里的某一块,与其他的青砖颜色一样,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通往地下的入口。 太阳就在远处断崖的边缘悬着,光芒是红色的,更像鲜血。 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还有沾染的臭味儿,她忽然觉得,兴许来鹭阙坞就是个错误,这可能是个陷阱,白长士做出来的陷阱。 . 138、为她谋划(一更) 太阳落山也花费了很长时间,往日看着倒是快,可今日却是慢慢吞吞。白牡嵘又渴又饿,追根究底,都是宇文玠的责任,他必须得背这个锅。 往后,他再无缘无故消失不见,她可不再找他了,简直自讨苦吃。 直到天色暗下来,白牡嵘才移开了大青砖,「上来吧,太阳已经落山了。各处都在掌灯,咱们得快点回去。」 她话音落下,一个人被抛了上来,白牡嵘顺势接住,然后放到一边,正是那大术师。他真的很臭,让人不由觉得距离太近,自己身上都会沾染上那气味儿。 之后,宇文玠也上来了,看的出他是很嫌弃的,上来后拍了拍自己的手掌,但沾染上的味道却是拍不掉。 「走吧。」这个时辰,正是下人和护卫最活跃的时候,得赶紧走。 「你带着他回去吧,本王迟些回去。」宇文玠垂眸看着她,说道。 无言以对,白牡嵘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嘆口气,「成,随便你吧。不过,你今晚若不回去,明早我可不会再来找你了。」 宇文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虽说他贴着一张假脸皮,但是在白牡嵘看来他这个动作很乖。虽他可能并非故意如此表现,但他的模样会影响他的举动,一切正常的动作都会乖巧化。 正是这般才让人对他心硬不起来,即便知道他心里有诸多的小九九,但都会忽视掉。 失笑,白牡嵘歪了歪头,「去吧。」 转身,她把趴在地上的大术师捞起来,就拎着他走了。 宇文玠看着她消失在小路上,随后也转身快速离开亭子。 白牡嵘一路忍着要呕吐才把大术师拎回了贤夫人的住处,所幸这里偏僻,下人也不多,她才能避得开那些眼睛。 把他带回来后就直接藏到了一间屋子里,并且要两个夷南兵守在外头,不能让婢女进来。 见到了这个大术师,宋子非也几分震惊,若不是长相不一样,他还以为这就是之前他救过的那个呢。 一样的脏兮兮,一样的苍老,一样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 他站在门口,不敢走近,他们太邪了,说不准何时就抛出一把虫子来,让人防不胜防。 把他放到床上,白牡嵘也不由得屏息,拍了拍手,想把那股子臭味儿拍掉,但是没有效果。 「首富,你叫人拿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再叫几个人送些热水进来。务必得给他洗洗,太味儿了。」简直是一枚生化武器。 宋子非也正有此意,太难闻了。 走出去吩咐了一下,他又回来了,这回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块手绢,摺叠的整齐掩在口鼻处。他这样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换了矫情的人,这会儿非得骂人不可。 「你老实着点儿,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要是敢随便的放虫子出来,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她是唯一一个对他的攻击免疫的人,所以这接近他的活儿自然都是她的了。 宋子非站在门口那儿看着,还是觉得就这么把他放在这儿不妥。上回在船上,他们所有人一下子就都被放倒了,杀伤力太强大了。 把他的双手放开,白牡嵘上下的打量他,他佝偻着像一根缩水的红薯似得,真是怎么看怎么丑。 「你把你衣服里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塞在内裤里的也得拿出来,不许藏。」说着,她直接把旁边小几上的花盆拿过来,将插在里头的花拔出来扔了,又把水倒出去,然后摆在他面前,要他把东西交公。 「太冷了,它们是会死的。」大术师不肯,甚至用双臂抱住自己,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 「你自己来,别逼我动手。这别人怕你,不敢碰你,我可敢。」说着,她还真准备动手。 「等等。」他立即抱着自己躲开,生怕被她得手。 「你一老的皮都掉下来的老头少弄那良家妇女的范儿,痛快麻熘的。」磨磨唧唧,白牡嵘一脚直接踩在床沿上,逼良为娼。 宋子非看着他们,一边微微摇头,也亏得白牡嵘不怕那些东西,才敢如此接近他。 被逼无奈,大术师只得一下一下的把藏在自己衣服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其实拿出来的并不是虫子,反而是各种『豆子』,掉在花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来。 白牡嵘看过去,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不知道的,没准儿真会把你这些东西当豆子煮了吃了。颜色不一,大小不一,看来每一种功能都是不一样的,很强。」 「这都是老子多年的心血,若是它们都死了,老子非得再养出一种专门克制你的虫子来。」边往外拿,他边唠叨,对于把自己的宝贝都拿出来很不满。 「鞋子里有没有?痛快点。」管他能不能研究的出来,反正在她眼皮子底下,他是没机会抓人做虫子的,简直是丧心病狂。 脱下脚上脏兮兮的靴子,果然,这里头也藏着,他也不嫌硌脚。 那两只脚丫子也是外皮抽抽的,看来,他这全身上下的皮都和脸一样,如此苍老,实在惊人。 「没了。」他不是很耐烦的又抱住自己,一副被侮辱了的模样。 看了看花盆里的那些豆子,大半个花盆都满了。他居然在身上藏了这么多,让人吃惊。 直接把那花盆放在床里侧,又把被子蒙在上头盖住,「这样总能保温了吧,你这玩意儿还是恆温动物。」 大术师对她这表演并不满意,仍旧气哄哄的。 也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几个夷南兵快速的走进来。拿衣服的拿衣服,送热水的送热水。虽说对这屋子里的臭味儿不太适应,但做事还是很麻利的。 「赶紧的,自己脱衣服洗澡,一会儿给你送饭来。记住了,我就在外头,别想耍机灵啊。」最后警告了一句,白牡嵘才往外走。 宋子非跟着她一块出去,随后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口,才发觉空气是清新的,里面太臭了。 「你也去换一身衣服吧,最好也洗个澡,再吃些东西。」宋子非站在门口,一边说道。 看他用手帕扇风的样子,白牡嵘不由得笑,「成,那你就在这儿帮我守一会儿。但是,你得小心了,他也没准儿会想着逃跑。」 「嗯,放心吧。」暂时来说,宋子非还是不担心的。 转身离开,白牡嵘快速的返回了小楼。 进了小楼,便瞧见了贤夫人正坐在餐桌前,一眼看到白牡嵘进来,她也立即起身迎过来,「慕容,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倒是一时之间把她给忘了,看着她走近自己,白牡嵘也不由得嘆了口气,「就是有些事情,这会儿刚刚处理完,你这是在等我呢?」 「是啊,该用晚膳了,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没用饭啊。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这么晚了才回来。还有这衣服上怎么都是土?还有一股味儿。」抓着她的手看了看,又闻了闻,果然是一股怪味儿。 「就是蹭到的,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再洗洗,你先用饭吧,不用等我。」快步离开,瞧着那贤夫人关切的眼神儿,她都觉得心里有愧。 自己痛快利落的清洗了手和脸,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白牡嵘这才出来。 不料,贤夫人依旧还坐在那儿等着呢,真是让人颇有压力。 无奈的走过去,白牡嵘在对面坐下,「你无须一直等着我,往后有的是机会在一起吃饭。这回我走,你就跟着我走吧,没人会拦着你的。若是有人胆敢拦着,我就把他的腿掰断了扔到河里去餵鱼。」拿起筷子,边夹菜边说道。 贤夫人看着她,听她说完这些话脸上倒是生出几分心动来,她唯一的依靠也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不要迟疑了,可以摆脱这里的束缚和沉闷,不是挺好的嘛。哪有人不去寻找好的生活,非得在地狱里受罪的?」这女人的想法真是太复杂了,让人捉摸不透。 「好,听你的。」贤夫人终于被说动,笑着说道。她真的很美,那种柔弱的美,好像一股风就能把她吹走。她这个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感觉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欺负到她头上去。 白牡嵘看着她,也不由笑了笑,瞧吧,女人只有自信起来才有活力。 看她对自己笑,贤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知道自己的女儿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她也莫名的有些小心翼翼。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会变成这样,但,看起来是好的,这就行了。 填饱了肚子,白牡嵘便起身离开了,心里惦记着关在房间里的大术师,外面的人都招架不了他的痋虫,她必须得过去亲自看着。 贤夫人看她又急匆匆的出去,虽不知她有什么事儿,但是她和以前真是天差地别。 返回关着大术师的那间屋子,守在门口的是两个夷南兵,而宋子非居然进了屋。她在外头都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由得皱眉,这首富胆子还真大,也不怕被暗算了。 走进房间,空气中还是飘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儿。 宋子非就坐在靠近窗户的椅子上,而大术师则窝在床上,整个人虽是洗了澡,可是大概是因为他散乱的头髮和皮松懈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邋遢。 走进来,白牡嵘先看了看宋子非,确定他没遭暗算,随后便朝着那大术师走了过去。 「你这是洗过澡了?」走到床边,她低头闻了闻,还是有味儿。 「还不满意?」大术师可不高兴,眼睛从散乱的头髮里露出来,和白天在山洞里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他的眼睛好像有了光彩,能聚焦了。 「没不满意,就是好奇你这身上的味儿,看来不是外面的问题,而是里面的问题。从内而外散发出腐臭味儿来,也是绝了。」这样的人,白牡嵘是真的没见过。 大术师不是很高兴,但也没反驳,他自己身上什么味儿,他也清楚。 转身走到宋子非身边,白牡嵘随手把窗子打开一些,释放一下这屋子里的臭味儿,随后才坐下。 「你跟着我走,离开这里,我给你找个适合你的地方。我有事要求你,所以必然不会对你太苛刻。但是,也有条件,那就是不能害人性命。你们这个职业,简直就是伤天害理。如果用法律来惩罚你们的话,枪毙十回也不够。」白牡嵘不可谓先发制人,但又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鄙视他们。 「那时给你种上母虫的是谁?」大术师看着她,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若是知道早就把那个人抓来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你说。母虫?你们的母虫是不是很厉害。被种上母虫的人,下场不是变成了硬邦邦的气球人,就是死的很惨。不过,变成气球人也很惨。」白牡嵘嘆了口气,反正都很惨,所以也没有比较了。 「那得看那个种母虫的大术师本事如何了。他若很有本事,那么母虫必然厉害。但若是个半吊子,我想也不至于会让你有逃过一劫的机会。」所以,他觉得那个大术师本事不怎么样。 他带着蔑视的姿态,那种用鼻孔说话的神情,倒是让白牡嵘稍稍放心了些。反正她当时把后腰的虫子剥出来也没有特别的难,兴许,那个给她种虫子的人手艺并不高明。 「看你已经答应了,那么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我也不会像典狱长似得派人看守你。你就待在这里,若是担心明天的阳光会穿透进来,那就叫人把这里的门窗都堵上。但是,你不能出去,若是被白家的人发现你在这儿,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白牡嵘站起身,她对这个大术师还是有些信任的,毕竟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待在这里,之前还说这是个无望之地。 大术师没说话,只是盯着白牡嵘,因为衰老而整个人显得阴森森的。他这样的人,没人会喜欢他的,因为长得就很奇怪。 而且,直到现在白牡嵘也没弄明白他们这个职业存在的目的性,到底是什么人会研究出大术师这种职业来的,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而且还能一直留存,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走吧,回去休息,我要累死了。」起身,白牡嵘关上窗子,然后便和宋子非出去了。 随着他们俩出去,屋子里的烛火立即就灭了,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光。 倒是他的眼睛很奇怪,白天在山洞里时瞧着好像很涣散,不聚焦。可是他也燃着油灯,显然彻底没光亮的话他也是看不见的。但到了晚上,他的眼睛又聚焦了,真是奇怪。听说有人会长出一双夜眼来,大概大术师的眼睛就是那样的吧。 「你之前救得那个大术师就是这个样子么?」出来后,白牡嵘问道。 宋子非颌首,「就是这样,但是他不说话,看起来很可怜。」 「我一直觉得小羽是圣母,但现在看来首富你更胜一筹,你是圣父。」这人长了一颗善良正直的心。 宋子非拱了拱手,算是认了她这个夸奖。 「小王爷呢?」她只带着那大术师回来,却是不见宇文玠的影子。 「他又自己熘达去了,不用管。」白牡嵘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今晚是不会回来了。不过,她明天是不会去找他的,免得又被连累。 各自回了房间休息,白牡嵘累的半死,很快便睡着了。 翌日,她是被婢女叫醒的,睁开眼睛,便看到婢女站在她床边,眼睛睁得大大的。 「怎么了?」直愣愣的坐起身,白牡嵘抬手将头髮顺着头顶拢过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八小姐,老爷派人送来了一盆兰花,是送给八小姐的。」婢女说道。 「兰花?」是她睡得太迷煳听错了么,什么花不花的。 下床,在婢女的帮助下穿上衣服,白牡嵘抬手把散乱的长髮再次拨开,这才走出房间。 一楼大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红釉的花盆,而那花盆里则栽种着一株兰花。兰花不高,花苞隐在细长的叶片之中,还真是十分清丽。 走过去,白牡嵘吸了吸鼻子,散乱的长髮包裹着她的脸,脸上则是一片懵。 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她扭头左右看了看,那两个婢女也不明所以的样子。 「去把宋掌柜的请来。」坐在椅子上,白牡嵘盯着那兰花看,好娇嫩的感觉,这玩意儿估摸着不好存活。 她不懂花,也估测不出它的价值来。但是白长士特意派人送过来,必定是有别的意思在里面。 等了片刻,宋子非才过来,他也是刚刚醒来,眉眼间皆是因为没睡醒而产生的睏倦。 「首富,过来看看,这盆兰花是什么意思?」皱着脸,她也很困,疲乏。 走到桌前,宋子非上上下下的观察了一通,然后就笑了,「你是与白老爷谈判了么?」 「没有。」怎么可能?她早就说过,她不掺和,免得被人当枪使。 「必然有人去与白老爷谈判了,不然,他不会送来这一盆价值连城的兰花。」宋子非要她好好想想,这送兰花,可是有寓意的。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接下来想到的就是宇文玠了,难不成是他去找白长士了? 139、为她谋划(二更) 动手把那盆兰花搬到自己面前,这花盆的触感十分光滑,白底红釉,这花盆也是价值不菲,做工太好了。 如果要她看的话,她绝对会认为这花盆比兰花值钱,但看宋子非,摆明了在他看来更值钱的是兰花。 她不懂这些玩意儿,再名贵又怎么样,一个不好就死了,谁若是花大价钱买这种东西,那绝对是钱多烧的。要是死了,不止赔了本钱,连心血都赔进去了。 「说说吧,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寓意?」如果是有人找了白长士,那么那个人肯定是宇文玠。 「从前朝开始,这朝廷里就流行几种行贿受贿的方式,最初无人知,后来就传遍大江南北了,甚至别国也都跟着学。有一种是用古董,将假的古董放在商铺里,然后就会有人以真古董的天价将其买走。」宋子非坐在旁边,看着那兰花,一边说道。 白牡嵘听闻,不由得哼了一声,「这人为了受贿,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这种贪官污吏,就得抓起来坐牢,让他天天吃糠咽菜。」 宋子非轻笑,「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更为高雅了,那就是买卖兰花。如这种品相的兰花价值连城,文人雅士都会栽培。而官员附庸风雅,就更会四处搜罗贵重的兰花了。如果是百多年前,这一盆兰花,能卖出百两金。」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兰花已经不值钱了?」不值钱的送给她干嘛?她也不喜欢这玩意儿。 「不,现在也值钱,只不过鲜少有人用这种方式罢了。兴许,鹭阙坞还是流行这种方式吧。」宋子非微微摇头,这么一盆兰花也值钱,但肯定不会有以前那么昂贵了。 「没太明白白长士弄出一盆兰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打算考古么?我对这玩意儿没兴趣,不然就给送回去吧。」她可没时间照料花。 宋子非微微摇头,「再等一等吧。」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必然是有人跟白长士谈判了,否则他也不会这般主动示好,还送来兰花这种寓意深刻的东西。 既然宋子非如此说,白牡嵘也不反对了,各自的洗漱,然后用早膳。 那大术师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屋子里面的门窗都用棉被等遮住了,并且他白天不吃饭,只是说谁也不许进去。 还真是怕光,怕到了一定程度,虽说不知见了阳光他会怎样,但这是他们的弱点也是真的。 上回宋子非捡到的那个大术师,也是躲到了船舱底下,在天黑下来之后才开始攻击逃跑,也是为了躲避阳光。 本想在今天出去逛逛,顺便打听打听宋子婳还有轩辕闵都与白长士谈的如何了,却没想到就在这时,白长士再次派人过来了。 派来的是一个老僕,急匆匆的过来,告知白牡嵘,说是之前她那些在来时路上失踪的三艘船找到了,并且已经上岸了。 一听这个消息,白牡嵘也一诧,怎么又找到了?当时在来的路上失去踪影,她就觉得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让那三艘船迷失路线。 但这会儿又找到了,并且带到了白家来,这又是什么路数?、 与宋子非共同离开这小院儿,前去码头。 即将走到码头的时候,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宋子婳。狭路相逢,各自的神色都一变。 白牡嵘的视线落在了后面充当护卫的楚郁身上,但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这楚郁那时信心满满,也不知有没有单独去找白长士。 宇文玠的速度要更快一些,如果想争取,楚郁的速度明显慢了。 「宋小姐也要去码头?」这宋子婳一瞧就没睡好的样子,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咱们应该情况相同,来的路上有几艘船迷路失了踪迹。幸亏白老爷派人去找了,这会儿刚刚到。」宋子婳也遇到了一样的情况,而且也正是因为此,她很不满,最初她认为白家就是故意的。 白牡嵘点了点头,和宋子非对视一眼,愈发觉得这事儿复杂。 一同前往码头,那里已经有许多人了,有几个眼熟的人站在那儿,看着那几艘船靠岸,还有船上的那些人,他们面色各异。 倒是吉吉国王白长士一如既往笑眯眯,好像很欢迎客人来家里一样,倒是个热情的主人家。 随着白牡嵘和宋子婳两伙人过来,他也几步迎了过来,「前往鹭阙坞的水路难行,路上宋小姐的船还有慕容的船都与大队伍分开了。不过幸好没出什么意外,这会儿都已安全过来了。」 「是啊,在路上忽然失了联繫,我还担心我的人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遭到什么暗算呢。」自己那三艘船上的人都在,而且随着他们放下踏板下船,她竟然发现有一些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人。 他们穿着和夷南军一样的衣服,又混迹于夷南兵之间,但他们的长相可和夷人不一样,很容易就分辨的出来。 在那些人之间,偶尔的扫见了几个眼熟的,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能确认自己是见过的,是宇文玠的护卫。 他们居然也混到夷南兵里头了,他们可是一向不欢迎外人的,这会儿居然能混入其中,说明他们在外头达成了什么协议。 大杨从船上下来,就快步的朝着白牡嵘跑了过来。当时他是在最后一艘船上断后的,就是担心路上有什么意外,夷南军再乱套了,要他在后面指挥。 「小姐。」大杨快步跑过来,两天不见,他的络腮鬍都变长了,将他半张脸都遮盖住了。 「嗯,没事就好。」一看就知道他有话说,白牡嵘示意他不着急,同时看着那些夷南兵过来。三艘船,载着一百多人,其中有二十多个都是宇文玠的人。 他们伪装成了夷南军,也穿着夷人的衣服,都走到了白牡嵘这边来。 接着,还有其他的船陆续靠在码头上,放下踏板,船上的人都下来了。这都是楚郁的人,虽说穿着普通的劲装,但一看就是玄甲军。、 他们也有不少人,一时间,这整个码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白长士依旧是笑呵呵,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中年男人也笑的开心,反倒是白天鸿和易钟南,还有那个当时见过一次的眯眯眼青年男人面色不是很好。还有一些不明所以,应当是脑子空空,不明白当下情况。 白牡嵘扫了一圈,这些人,各个心里打着小九九呢。 「走吧,回去休息一下。」白牡嵘最后看了一眼白长士,他还是那个样子。今早送了一盆兰花,这会儿又好像没什么话说,这事儿还得找宇文玠问问才行。 带着一大票人返回住处,那边宋子婳也一样,围拢着,大有黑社会大哥的派头。 与那些人分开,大杨才说话,「小姐,小王爷的人在武湖口附近的水路上和我们碰见了,然后他们说小王爷也在鹭阙坞,还说这里可能会发生乱子。我也担心咱们人手不够会吃亏,所以,就把他们带来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和宇文玠算是熟人。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宇文玠也在这儿? 「嗯,人多好办事儿。你们那天夜里和我们失去了联繫之后,没遇到什么危险吧?」也不知他们经歷了什么。 「没有。只是天亮了我们才发现,我们那三艘船居然又退回了武湖口附近的水路上,就是有断崖的那一片。水流盘旋迂迴,我们的船也一直被困在那儿转圈,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感觉。直至雾气散了,才知他们不知何时一直在那儿转圈。 「必然是故意的,将连接的铁链弄断是刻意为之,这会儿找到你们把你们带来,也是刻意的。」看大杨是心有余悸的样子,显然这两天受惊不少。 「不过,小姐,你在这儿遇见了小王爷么?」今天看到宋子婳他都很吃惊了,没想到宇文玠也来了? 「没有。」这话也不知怎么回答,她直接否定。 大杨反倒是更迷惑了,那么,他把宇文玠的人也带来了,不知是对还是错的。 返回了暂住的小院儿,大家齐聚,夷南兵聚在一起各自交流。私下说话都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一时间这院子里叽里哌啦的。 然而,这回来之后却在一楼的大厅里瞧见了一个消失了一晚的人,他正在用饭。看着他们回来,他水汪汪的眼睛在白牡嵘和宋子非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继续用饭。 像个鸟儿似得,每次夹菜也是夹一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嘴里就长了几颗牙呢。 一个婢女站在远处,显然她也不认识宇文玠是谁,但他来了就要求用饭,她也不好多问,就都照着话做了。 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白牡嵘看着他用饭的样子,也不像是多饿。但根据她对他的了解,能这般吃的目中无人,就说明他已是饿到极限了。 宋子非也在一边坐下,自从来到白家,宇文玠就不见了影子,这会儿瞧他好像受了不少苦似得。 「瞧你忽然间出现多让人震惊,连首富都被惊动了。」看他那吃饭的样子,无论是夹菜还是咀嚼都十分文雅,像小姑娘似得。 「很饿。」他趁着空当回了一句,声音还是那样平静,但莫名的又显得很可怜。 白牡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行,那你先吃,吃完再说也不迟。」 宋子非也微微摇头,他们俩人说话时气势是颠倒的,白牡嵘咄咄逼人,宇文玠则是低声下气的。 最初见到宇文玠时,还真没看出他会有这样的一面,毕竟年轻的面容下都是运筹帷幄。 等着宇文玠用饭,外面,那些夷南兵也四处走动。连大杨都对这个地方十分好奇,站在高处遥望远山断崖之上的白鹭,这会儿也才知道那么多的白鹭聚集在一起有多好看。 「你妹妹也有那么多的人,咱们也有很多人,就是不知轩辕闵那里有多少人?」这白家一共就这么大,忽然之间来了这么多人,估摸着单单是吃饭这一项,就成问题了。几天之内,还不得把白家的储存吃空了。 宋子非微微摇头,赵国带来了多少人,还真是一直都没看到。那日在水榭初见面,轩辕闵的身边似乎也没什么人。 「轩辕闵带来的人没有在路上失散,百多人,都在。」宇文玠回答,他知道情况。 两个人看向他,两天的时间而已,他已经把这儿都摸透了。 「你先吃饱了再说吧。」动手把他面前的餐盘移动了一下,将另一盘素菜摆放到他面前,他基本上也只是吃素。 宇文玠也没阻止,倒是她的举动让他很满意。 宋子非看戏脸,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还是很有可能重归于好的。当初只是信念不同罢了,但现在,都已不是以前的身份地位,有些东西完全可以摒弃掉了,重新开始自是没有问题。 终于,宇文玠放下了筷子,其实他一共也没吃多少,即便号称很饿,但食量有限。 婢女看他放下筷子,也立即过来收拾,将东西全部撤走,这边白牡嵘也站起了身。 把放置到一旁架子上的那盆兰花搬了过来,放在餐桌正中,她看着宇文玠扬了扬下巴,「解释解释吧。」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那盆兰花,宇文玠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把视线落到了白牡嵘的身上。 白牡嵘扬起眉毛,表示自己正在等着他解释。她现在是云里雾中,有限的脑细胞已经要死光了。 「喜欢么?」看着她,宇文玠问道。 白牡嵘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花了?」 「在王府时,你见到了开放的杏花,不是很开心么?」宇文玠似乎开始迷惑了,这女人说话总是颠三倒四么? 「那杏花跟这个能一样么?满山荒芜时,杏花绽开,让人心情特别好。这个就不是了,这么娇贵,这是祖宗啊,这哪儿是花。」她可养不起这玩意儿,若是死了,心情也会一落千丈。 宇文玠不再言语,好像这会儿才明白她的想法,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毕竟,人们都喜欢昂贵的,对低贱的不屑一顾,而她是反过来的。 「你不要说,你是看这花长得好看,所以特意从白长士那儿讨来送给我的?若是这样,那你这份心意太沉重了,我得把自己卖了才能还得起。」白牡嵘摇头,希望不是这么简单。 「你值多少钱?」谁又有那个胆子敢出钱买她? 「比你值钱。」立即攻击,白牡嵘可不相让。 宇文玠哽了哽,「这兰花价值不菲,你要好生养着它。市面上也有一些别的品种,你都可以买回去一些栽培。」 他这话说的人稀里煳涂,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看向宋子非,首富也有些迷惑。 抬手摸了摸下巴,白牡嵘长嘆口气,「恕我直言,我还是没get到你的点在哪里,麻烦你再仔细的说明一下。」她忽然发现,她的智商可能是有些问题的,和他不在一个平面上。 瞧她那样子,双眼都挂着两个问号,宇文玠随后看向宋子非,「宋掌柜的,这盆兰花就由你带出去吧。」 宋子非想了想,随后颌首,「好。」请他带出去,看来是想要他先行离开这里。 「贤夫人,还有那个大术师,避免会遭到不测的,都先行离开。」宇文玠说着,白牡嵘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他是要一部分人先出去。 深吸口气,白牡嵘点点头,「好吧,希望你到时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看来,还真是有大事要发生,阻止不了的那种。 起身,她便上了楼,得先把贤夫人弄走。 楼下,宇文玠与宋子非开始密谈,不过片刻,宋子非也离开了。 这边白牡嵘还没和贤夫人解释清楚呢,就得到了婢女的最新禀报,说是宋子非忽然间晕倒了。 吓了她一跳,但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应当是假的,因为要离开。 命令婢女赶紧将贤夫人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快步的下了楼。 这边宋子非『晕倒』没多一会儿,白家就派出大夫过来了。这白家的大夫是什么水平不知道,只是在给宋子非切过脉之后,说他是旧疾復发。 「旧疾復发?那必然得回家去让深知他病情的大夫医治才是。这可是首富,浑身上下连头髮丝儿都无比值钱,出了差错,谁也负责不了。大杨,赶紧准备人手,把宋首富送回家去请大夫医治。」做戏做全,这的确是个非常好的藉口。 大杨立即做准备,一队夷南兵犹如鬼子进村似得重新返回码头,把船里带着的几个大箱子抬了下来。 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自是惊动了白家的其他人,不少人都出来开始看热闹。 而那些夷南兵则像野兽似得,看见有人靠近这小院就开始龇牙咧嘴,极尽兇狠相。 站在小楼门口,白牡嵘一手摸着嘴唇,一边瞧着门口那些探头探脑的人,「这若是把人装进箱子里,出码头的话,估摸着会被扣下检查。」 「那就想法子不要让他们检查。撒泼打诨,你最擅长的那一套。」宇文玠在她身后轻飘飘的说道。 白牡嵘立即回身给了他一拳,宇文玠咳了一声,抬手捂住被打的地方,受气却又莫名开心。 140、同寝邀请(一更) 几口大箱子,把人装进去也毫不费力的那种,摆放在院子里,这阵仗看起来可不一般。 而且,弄这么几口箱子摆在这里真的很奇怪,也难怪白家那些人都跑过来看热闹。若是有人来自己家,临走时还特意搬了几个箱子来,她也会怀疑这伙人是不是想偷东西的。 但现在,做这事儿的是自己,所以也容不得那些人捣乱,今日之事必须得成。 首富也不知怎么装的,演戏演的特别好,一直都在房间里躺着,瞧着好像真的晕了似得。 白牡嵘站在门口瞅了瞅,瞧着伙计站在一边给他扇风的样子,她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回身,她一把揪住宇文玠的衣领,这傢伙像跟屁虫似得,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自己身后。 揪着他转到了房子一侧,直接把他按在了墙壁上,「说,你是不是给首富吃药了?我可告诉你,那是一尊财神,你要是把他坑了,我跟你没完。」不止她一个人,夷南许多等着和他做生意的人可都盼着他长命百岁呢。 后背撞在墙壁上,宇文玠也不由得长嘆口气,「不做的真一些,又岂能骗过大夫。」 「你真给他吃药了?你们俩,一个敢给出主意,一个敢执行,还真是双贱合璧。」她都无语了,俩人身体都不怎么着。宇文玠动不动的就不舒服,他居然还劝别人吃药。宋子非更愚蠢了,胡乱配合吃药,也不怕短命。 抓住她的手,宇文玠把自己的衣襟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这一身衣服穿的很脏,被她一番揪扯,就更不成样子了。 「骗得了自己才能骗得过别人,伪装的太差,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又岂能骗得过其他人。」放开她的手,宇文玠微微错开些身体,以防她再忽然动手。 「成吧,这会儿先信你一回。一会儿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再跟你好好论一论。」眼瞅着太阳也要落山了,该到了要行动的时候了。 而且,此次大杨先送宋子非离开,白家也没有要派人护送的意思。倒是宇文玠很淡然的指派了几个他手里的人,看样子他们知道如何出去。 夜幕降临,这鹭阙坞河面上就会起雾,不知他的人是如何得知出入的方法的。 但现在也没时间讨论这些,待将他们送走之后再向宇文玠打探不迟。 随着太阳落山,这边也都开始行动了。贤夫人和她那两个贴身婢女做了夷南兵的装扮,脸上又涂抹的黝黑,混入夷南兵之中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倒是没想到那两个婢女也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贤夫人走,本来白牡嵘还想着贤夫人若走了,就先把那两个婢女关起来,待一切都结束了再放了。 贤夫人只是看起来有些不安而已,她担心会被拆穿,若那时不知该怎样跟白长士解释。 而趁着太阳落山的空当,那在房间里关了一天的大术师也被放出来了。那房间一整天门窗紧闭,待得开门之后,属于他身上的那股子臭味儿熏得人一熘跟斗。 拿他没办法,他是骨子里的臭,把他洗的秃噜皮也解决不了这臭味儿。 其中一个大箱子就是给他准备的,他不是很乐意,但也知自己想要走就只能配合。他其他的兄弟逃出去用的什么法子他都知道,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让他只是待在箱子里,已经很好了。 他直接进了箱子,整个人是佝偻着的,那箱子倒是很适合他。 夷南兵直接把箱子锁上了,这箱子禁止打开。而其他的箱子底部则放着贤夫人的东西,上面那层是以前白牡嵘没出嫁时的衣物以及一些用品。女儿家的东西,虽说都不是太好的东西,但看得出以前那个白慕容对那些还是很珍惜的。 一切整装好,这次队伍由大杨护送出去,今日刚刚来,他就要离开了,满脸大鬍子总是有点不放心。 白牡嵘交代他照顾好贤夫人,那是个弱女子,很容易受惊吓。还要小心那个被关在大箱子里的大术师,回到夷南之后,就把他送到山上的那个溶洞里,那个地方不见天日,正好适合他。而且里面还挺干燥的,平时雨季那里都不潮湿。 大杨一一答应,又放心不下白牡嵘,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诡异。尤其是他们今日刚来,就要护送一批人出去,心里更是觉得不安了。 没时间说那么多,白牡嵘叫他们立即出发,然后自己则走在了队伍最前面,开路。 宋子非是被抬着的,一个担架,前后两个人抬着,他躺在上头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双目紧闭,看起来十分虚弱。 白牡嵘就在前头,这一路上白家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下人和护卫居多。 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必然会有人阻拦。果然,在通往码头的路上很多人都等在那儿呢。 一堆白家的人,还有宋子婳和轩辕闵,他们各个都像拦路虎,想要穿过去还真是不容易。 到了近前,白牡嵘也停下了脚步,「诸位这是来向首富告辞的?」 「白日里还好好地一个人,这会儿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听说,还是旧疾復发。我怎么不记得,哥哥有什么旧疾啊?」宋子婳首当其冲,她可能也并没有枪打出头鸟的那个概念,只是在针对宋子非罢了。 白牡嵘双臂环胸,听闻此话反倒大笑了一声,「我与首富相识一年,都深知他身体娇弱,极易生病,怎么你这个亲妹妹反倒不知道。要说这没心没肺的人真是不可理喻,她平时不关心也就罢了。这会儿人家旧疾突发,她反倒怀疑是假的,说她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也不为过吧。」 宋子婳被怼的脸色都变了,见她接不上话茬儿,倒是那边轩辕闵开了口,「宋掌柜的的病看起来很严重,不知一路颠簸的回去是否还来得及?」 「他随身携带着一些压制病情的药,暂时能压制一段时间。各位若不信,懂药理的不妨来看看这药。但是,我得提前说一句,药效强劲,即便是闻了,也可能会让你们不舒服。」说着,她还真返身从宋子非的衣服里拿出一个瓷瓶来。而这全程宋子非都是双目紧闭的,看起来好像已经失去神智了。 拿出了那个瓷瓶,她随手就扔给了轩辕闵,他多注视了白牡嵘一会儿,随后才打开瓶塞。 略小心翼翼的放到鼻下闻了闻,浓烈且刺激鼻腔的药味儿冲进了鼻子里,他也快速的将瓶子挪开。 见他如此反应,白家几个人也围过来,一个一个的都拿着看拿着闻,有几个人稍稍懂些药理,闻着这气味儿,就知道这里面是一些什么药材了。 这几味药材混在一起,药效强劲不说,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都确认好了吧?再不让开,我家首富若是死在这儿,谁为他负责啊?那个时候我可不找谁负责任,每个在这儿拦路的,我都不会放过。」白牡嵘走过去把瓷瓶夺回来,一边狠狠道。她阴起眼睛释放出那股子难驯的野性时,真的是让人不得不忌惮,因为能充分的感觉到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几个大箱子里装的又是些什么?来别人家中做客,临走时还要顺走一些东西么?」宋子婳接着问,她刻意为难,谁都看得出。 「宋小姐,我想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曾经是我家啊,我回来这里可不是做客的,这叫做回家。我把我自己之前用的东西拿走,有什么不对么?」白牡嵘觉得宋子婳可能都忘了她是哪里出身了。 「八妹,你是把自己还在闺中时的衣物用品都拿走了么?这又是做什么,是表示往后不会再回来了么?」白天鸿开口,还一边走过来,惋嘆道。 「说对了。打打杀杀才是适合我的日子,享清福做大小姐不适合我。兄长,你这一身肉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动手割下来几块,估摸着能炸出来不少油。」白牡嵘直接抬起胳膊搂住了白天鸿的脖子,边说边把他往箱子那边带。 白天鸿被她全程控制,根本挣脱不开,直至走到箱子前,白牡嵘示意开箱子。箱子盖打开,她就直接把白天鸿的头按到了箱子里头,「兄长,看清楚了,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白天鸿慌忙的直起身体来,一把把挂在头冠上的一块布料拿下来,一看是内衣。 这箱子上面都是内衣裤,花花绿绿的,颜色鲜艷。 「看清楚了?还有谁有话要说。没有话说的话就给白姐让开。好狗不挡路,挡路的不是好狗。」刷的一下把箱子盖盖上,她边说边向前走,一些人自动的让开了。 宋子婳就杵在那儿不动弹,而且视线落在被抬着的宋子非身上,那怨毒的眼神儿,真是恨不得他死的模样。 白牡嵘看不顺眼,擦肩而过时直接推了她一把。宋子婳没武功,又措手不及,整个人直接朝后倒了下去。 所幸一个人动作快的把她扶住,正是易容成护卫的楚郁。 白牡嵘扫了一眼,便径直的走了,就凭宋子婳那讨人厌的小丫头还有楚夫人,她和楚郁就不会结盟的。 那些人都让开了,虽说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一副不太同意的眼神儿,但碍于白牡嵘土匪一般的习性和夷南兵野兽一样的嘴脸,没办法各自的让开了。 径直的上了码头,顺着踏板,他们分别的上了船。 贤夫人躲在夷南兵之间上了船,她和宋子非同一条船。而装着大术师的箱子则被送到了最后一艘船上,且那艘船人最少。 这也是刻意安排的,就怕他半路弄出什么么蛾子来,人最少,伤害也降到最低。 看着他们一一上了船,其实这时候白雾已经将码头外都笼罩住了。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水声和白鹭鸣叫的声音又显得乱糟糟,让人生出一种绝望来,好似长了翅膀也走不出去似得。 每艘船上都配备了宇文玠的护卫,他们看起来倒是自信满满的,也不知这种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反正他们各自的将三艘船都前后连接在了一起后,头船便出发了。 白雾遮挡,三艘船稍稍离开了码头就不见了影子,其实知道它们就在雾中。 双手负后,白牡嵘的嵴背挺得直,束在发顶的长髮让她也显得英姿勃发。即便那模样妖艷,身形也柔弱,可她身上的气势却是连男人都被压了下去。 转身,她扫了一眼仍旧站在码头外的那些人,一些白家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显然他们觉得无人给引路的话,她的三艘船是出不去的。 「走吧。」带着自己的夷南兵走下码头,这些夷人在外人看来兇悍且野蛮,真的像野兽一样。 而她带领着这么一群人,寻常人还真得想一想敢不敢对她动手。这一群人真的是如痞子似得从围观的人群之间走过,而之前堵在这儿宋子婳和轩辕闵都已不见了。 宋子婳这个蠢货,她也并非没脑子,只不过会被自己的情绪占领理智。她一定要置自己的哥哥于死地,所以也不管在那个场合下咄咄逼人会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那时没人说话,她偏要先开口,其他人倒是乐得看笑话呢。 一路返回住处,回去了一部分夷南兵,但这里还剩下不少人。几个夷南兵守在门口,当真是凶神恶煞的门神。 「轮换着休息吧,无需那么紧绷。」交待了一句,白牡嵘才返回小楼。 贤夫人和那两个婢女都走了,这小楼也显得极为清净。而宇文玠不在,她皱起眉头,不知那厮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真是一点都不嫌累,来到这里两天,他一会儿没闲着。回来吃了一顿饭,这又跑出去了,简直像只猫头鹰。 稍稍洗漱了一下,她直接返回了自己这两天住的房间,哪知进了房间便瞧见一双腿从床上露出来。床幔遮挡了大部分床里面的风景,但那一双腿却露了边角。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又退出去看了看,确认这就是自己这两天住的房间。而那个傢伙是鸠占鹊巢,不请自来。 脚步很轻的走过去,白牡嵘一手轻轻地撩起床幔,也瞧见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他没盖被子,但是换了一身衣服,躺在那儿,双目紧闭,是睡着了。 虽说还是那张假皮,但是能想像得到真实的他是什么模样,必然是乖巧的。 外表最能骗人的,也就是他了,哪怕是作恶事,估摸着也没人会怨恨他。 双臂环胸,白牡嵘垂眸看着他,看来真的累的不成样子。灯火朦胧之中,他这样子还真别有一番恬静的意思。估摸着是吃了巫婆的毒苹果了,才睡得这么熟。 转身,白牡嵘想离开,既然他住在这儿,那她就去找个别的地方,反正现在这小楼是空着的。那些夷南兵都不进来,哪怕之前他们也不进来。他们看起来很野蛮,但其实骨子里是羞涩和绅士的,知道这里住着的是女人。 就在转身之时,手却忽然被抓住了,扭头看过去,床上那个人已经睁开眼睛了。 大概是真的很疲累,他的眼睛都是红的,而且带着几分难掩的疲倦。 「既然醒了就起来,找别的地儿睡去,这是我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手,好像有点粗糙了似得,也不知这两天都干了些啥,把自己弄成这样。 「别的房间有一股异味。」很难闻的薰香味儿,也就是这间房还算可以,薰香味儿没那么浓。 「在地洞里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多毛病。」退回去,白牡嵘直接在床边坐下,他倒是也客气的往床里侧挪了挪屁股。 白牡嵘几分无言,提起自己的手,他依旧抓着她没松开,好像两只手已经融化变成了一只手,继而毫无感觉。 「来吧,占着白姐便宜的同时,说一说你是如何得知出入鹭阙坞的。刚刚我可瞧了,水面上都是白雾,什么都看不见。他们这三艘船,人也不少,若是真出了意外,我就先把你的头拧下来。」微微俯身,她故意睁大了眼睛,那模样真的很吓人。 「其实很容易,听着白鹭的引路声,就能自由出入。」宇文玠看着她,一边轻声道。 「白鹭的叫声?是啊,来的那天夜里,白鹭可是叫了一晚上。」一直在叫,整晚都没休息。她还纳闷儿,这鹭阙坞的白鹭,肺活量真是大。 「明白了?」她可是恍然大悟。 「明白一半,另一半还煳涂着呢。听白鹭的叫声,但又如何引导船只?我觉得上手操作会很麻烦。」他不松手,她也开始玩儿他的手。这手指头的确是有些粗糙,但较之寻常人那就要细腻多了。白白的,每一根单独剁下来,都会像葱白一样,放在厨房的话厨子非得给炖了不可。 她不明白,宇文玠也没给她解释,只是看着她玩儿自己的手。 片刻后,他忽然开口,「与本王同睡?」 141、同寝邀请(二更) 这个要求,很贱,不太符合小王爷骄傲的个性。 白牡嵘看着他,那发红的水汪汪的眼睛,分明就是求睡的意思。这小子,尽管疲累也挡不住荷尔蒙的喷发。 蓦地,她忽的俯身,逼近他,同时一手撑在了他脖颈一侧,脸只差几公分就贴到了他的脸上。 「你说真的?」虽说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猥亵未成年,但是眼下他这脸也不是本来的皮,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理压力了。 宇文玠的眸子闪了闪,她从肩颈一侧坠下来的头髮都打到了他的脸上。 「嗯。」他微微的有那么一丝躲闪,回了一个音,显得特别的羞涩。 白牡嵘笑了一声,其实吧,他弄出那羞涩的样子来,真的是让人产生一股想要欺负他的情绪,好像不欺负欺负他,都对不起他这份儿羞涩。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邪念战胜理智,白牡嵘直接把他的两只手扣在了他脸颊两侧,她眼睛都开始发光了。 她不止主动,而且是特别主动,宇文玠躺在那儿,忍不住的往后。但本身就躺在床上,根本就是退无可退。、 「你躲什么呀?我还没怎么着呢。本来我就觉得,我这种行为去吃牢饭也不为过,你还搞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说不准一会儿真有警察来抓我了。」说着,她不退反进,两个人的鼻子都擦到了一起,都感受到了他炙热又紧张的唿吸。 宇文玠没吱声,只是显得没那么紧张了,她的头髮擦得他的脸痒痒的,他眼睛闪烁了几下,就闭上了。 微微歪头,白牡嵘瞅准了方位,亲在了他的唇上。 亦如那时,他的嘴唇十分柔软,她也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缓慢的含住他的嘴唇。 宇文玠的唿吸乱了秩序,她的吻让他很痒,一下一下,忽远忽近,却始终都在边缘徘徊,不肯深入。 被扣住的双手缓缓的挣脱,顺着她的双臂向上游移,最后扣在了她的后背上。 拥紧,将她扣入自己的怀中,霍的起身,抱着白牡嵘翻到了床里侧,两个人的位置也来了个颠倒。 他的唿吸急促且激烈,侧过头,深入的吻住她。 白牡嵘也几乎是在他反攻的时候就迷煳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随着他的进攻,她彻底放弃了一切行动力。 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怀中,但似乎又觉得不够,仅仅如此好似觉得缺少了什么。 唇舌游走至她的下巴,她也无意识的仰头配合他,激烈的吻沿着她的下巴到她的脖颈,他的激烈已不止于亲吻。 各自紊乱的唿吸交错,在这宁静的房间里特别响亮。 宇文玠的吻在她脖颈上游走,最后又重回她的嘴唇上,唇舌纠缠,他的身体几乎将她整个人罩在身下。 也不知多久,宇文玠缓缓地撤离了她的嘴唇,白牡嵘急促的唿吸着,随着他撤开,她也睁开了眼睛。 眼睛是涣散的,几个唿吸之后才聚焦,看着还在她身上的宇文玠,他的眼睛更红了。 「你怎么停下了?」当然了,他若是不停下的话,她还真不会喊停,好像都忘了喊停是什么了。被色慾熏晕了脑子,也忘了之前还寻思着猥亵未成年得判刑的事儿了。 不管现在是什么身份,但之前毕竟是个执法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 看着她,宇文玠的手也抚上了她的脸,「还要继续么?」不确定她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应该问一问的。 一把将他推下去,白牡嵘长出口气,「你压死我了。之前背着你,这小身板也没什么,这会儿怎么这么重?」翻身坐起来,她已经被撂到床里侧了。 拂了一把自己的头髮,也不知怎的,她觉得特别热。 「我要睡觉了,好累。别再勾引我了,真犯错误了,后期无法弥补。」直接给了他一脚,他下半身立即从床上滑了下去。 用完即丢,宇文玠没办法只得起身。不过,他也没走,只是坐在了床边。 白牡嵘则脱掉靴子咻的扔下去,然后霸占了整张床。 她过于像土匪,但凡任何一个人瞧见她这个样子,都会觉得不顺眼。 宇文玠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动手把她往里面推了推,自己则扭身就躺下了。 倒是没想到这厮也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候,白牡嵘都几分震惊,扭头看着那在夹缝之中争取一丝求生地的人,「前夫,你知道什么叫做顺杆爬么?就是给他一丝好脸色,他就以为别人要给他一片天。」 宇文玠恍若没听见,在夹缝中躺下,一半的身体都是悬在外头的,闭上眼睛,一副死猪的模样。 这样子也是新奇,最起码这脸皮较之以往不是一般的厚,白牡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见到他如此厚脸皮的一天。 嘆为观止,她又抬腿踹了他一脚,本来就悬在床边的,下半身再次落了下去。 不过,这回他可没起身,下半身收回,再次回到了床上,全程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白牡嵘无言以对,虽说前一刻俩人还纠缠一处口水拔丝,但这会儿说变脸就变脸,穿上裤子不认人也就是如此了。 盯了他一会儿,瞧他淡定如鸡,没有听话让开的意思,她最终也放弃了。 翻身从他身上越过,然后拎起自己的靴子,便离开了。 随便找了一间屋子,现在这小楼已成了空楼状态,安静的听不到任何一丝声音。 在床上躺下,白牡嵘才感觉自己的身体舒展开了,刚刚『猥亵』了一下宇文玠,这会儿平静下来不由觉得自己很猥琐。当然了,其中过程也是很爽的,她不得不承认,秀色可餐这句话用来形容一个人一点都不过分。 弄得白姐心潮澎湃犯错误,归根结底是宇文玠的错,受害者有罪论用在他身上,白牡嵘认为是没问题的,因为他的确『罪证确凿』。 给自己做了一番脱罪的心理建设,她紧绷的神经果然也逐渐放松了,神思逐渐的迷煳,很快便睡了过去。 天还未亮,白牡嵘便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勐地坐起身,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思考,套上靴子便快速的冲出房间。 顺着楼梯飞跃下去,脚落地之后几步便奔到了门口,天色是微明,但院子里所有的夷南兵都出来了。 「怎么了?」拢了一把乱糟糟的长髮,白牡嵘问道。 「大小姐,刚刚有人在那边的围墙上鬼鬼祟祟,跑的太快,没认出是谁。」夷南兵禀报,同时还有宇文玠的护卫作证,他们都看到了。 白牡嵘深吸口气,「知道了。各自都保持警惕,舒坦的日子要到头了。」看来,一直蠢蠢欲动的人们都坐不住了。也是,她也盼着这一天呢,总是这么在暗地里来来往往,勾心斗角不是她的菜,她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夷南兵点点头,又重新部署了一下守卫状况,这回分布了不少人在外头,不止守着里头。 转身,便看到同样被吵醒的宇文玠,他站在大厅里,正看着他们。刚刚睡醒,一脸假皮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倒是眼睛透着几许刚睡醒的迷离。、 「去睡你的吧,没什么事儿。」走过来,白牡嵘一边说道,犹如训斥什么小辈。 「有人夜里睡不着,出来转悠转悠也是正常的。」宇文玠很淡定,有人犹如宵小,也在他意料之中。 「看出来了,你是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你计算之中。不过,昨晚咱俩好像也没把该说完的说完,倒是被别的事儿给耽误了。来吧,跟我说说,你都去找白长士说什么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她扯着他往餐桌那边走。 宇文玠趔趄了一下,险些被她扯倒,不过倒也是配合的跟过去,但也透着几分不情不愿。 白牡嵘则完全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强行的把他扯到餐桌边,然后按着他坐下。自己坐到了他旁边,面对着他,一副刑讯逼供的表情。当然了,如果她的造型能更利落一些就更好了。 长发散乱,衣服也不平整,她一条腿抬起来,然后用脚踩在了宇文玠坐得那把椅子上,脚就搁置在他的屁股旁边。 她没觉得不合适,只是尽力的散发出威胁来,让他自己感到压力,然后把该说都说了,老实交代,也免得她再另想招数了。 宇文玠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靴子也穿的乱七八糟的,裙摆都塞到靴筒里去了,她好像根本没感觉。 若说这人邋遢,但也不贴切,毕竟有的时候还是很利落的。可是瞧瞧她眼下这模样,怎么瞧着都是丑,和昨晚那样子天差地别。 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宇文玠微微挪动了一下,免得她踩到自己的衣服。 「本王与白老爷所交谈,又如何能一字一句的复述于你,你只需知道,他已知道谁能助力自己,会抓紧这个机会就行了。你本就是白家一员,便宜岂能让外人得手。」宇文玠轻声的说着,后面一句还是很有道理的。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这人如此鸡贼,也是让她无言以对。她自然是不能让他一一的把和白长士的对话复述一遍,但他不说吧,她又总觉得心里没底。 「话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盆兰花,就是示好的意思。不过,你让我得利,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总是不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吧,不符合他的人设。 「没有好处。」他只是不想让另外两方得逞罢了,就这么简单。 白牡嵘微微眯起眼睛,以此判断他此话真假。但,这傢伙的确表现的挺表里如一的,好像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没什么差别。 哼了一声,她收回自己的腿,「其实我本不想参与这些事儿的,但莫名其妙的被你卖了,最后好像还是被你当成了枪。」 「你若不想得到白家的利益,那么眼下拒绝也来得及。」宇文玠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她收回攻势,他也能舒展一下自己了。 「你不是说白家已经空了嘛。」即便再有利益,还能有多少,估摸着比不过宋子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要白不要。」被别人得逞,他是万万不想。 「都说贪小便宜吃大亏,希望你不是给我找来个麻烦。」白家上上下下,好几百号人,外面的生意也特别的大特别的多,虽说是一块巨大的蛋糕,但其中的麻烦也必然多多。 「你若真的不想要,本王便接手了。」倒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件事情上瞻前顾后。 「你若与我争抢,那我倒是有兴趣了。我不止孤身一人,身后的人太多了,利益共同体,我总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害了其他人。我可不是你这说一不二的地位,做错了决定也没人敢吐槽你。我就不一样了,若是害了别人,我自己就会无比愧疚。」她和他的情况可不一样。 站起身,宇文玠垂眸看着她担心的脸,「你这样,是无法彻底掌控夷南的。」做事之前,得有损失兵马的决心,若是一直担心自己的人会损失,自己会愧疚,那这辈子也成不了事。 白牡嵘仰脸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我从未说过我要掌控夷南啊,我只是把那儿当成了栖身之地,要与那里的人共同守护。那儿的主人,是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的夷人。你们真的很奇怪,明明不是你们的土地,随着你们的到来,强兵征战,转头就说那里属于自己,很不要脸。」 她这种论调可以说是最为奇怪,她说别人奇怪,却不知,她才是那个最奇怪的人。 争夺土地,宣誓主权,将那片土地刻上自己的名字,这也是战争会产生的根源。 「你不贊成我说的话?唉,不贊成算了,咱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法理念完全不一样。 瞧她摊手无奈的模样,宇文玠倒是也没有再与她争辩这些。只是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垂眸去看。 也看着他的动作,白牡嵘不吱声。她和这世上大多数人想法都不一样,不过这也没办法,她也不强迫别人与她一样。 瞧着他白皙的手,那莹白的颜色,真是叫人嫉妒。 她正沉默着呢,宇文玠却忽然笑了。 甚至,他是笑出声音来的,尽管很轻,但在这安静之时也极为清晰。 抬头看向他,白牡嵘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你笑什么呢?」 因为脸上是假皮,倒是看不见他的笑脸有多甜,却是水汪汪的眼睛浸着笑意,证明刚刚的确是他在笑。 宇文玠抓着她的手,稍稍举高,然后和她双掌相扣,「你怎么几天的时间内变得这么黑?」手掌的颜色已可见的速度变黑,明明之前没这么黑的。 一听这话,白牡嵘就不乐意了,站起身,她看了看他们俩扣在一起的双手。正反面,色差很大,和他的白相比,她真的是黑黄。 她不觉得自己皮肤黑,最起码这身体也是个少见的美女,肤如凝脂谈不上,却也比得过大部分人。 但是,比得过大部分人,却是比不上宇文玠的。任何一个人在他的衬托下,都会黝黑成小黑人。 看着两个人的手,白牡嵘蓦地抬腿顶起膝盖,撞在了他的大腿上,「小王爷,你是今日才发现我与你的皮肤色差这么大的么?我就算把我的这一身皮扒下去,也比不上你白。你这会儿居然开始嘲笑白姐,你是不是欠揍?说这些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儿,你很得意是不是?」又给了他一脚,他的笑让她十分不满意。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及不上某个人白而受到嘲笑,人果然得活的久一些,这样什么事情都能看到了。 挨了两脚,宇文玠后退几步,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他依旧在看着两个人的手,「本王以前倒是也没过多的注意,原来你我肤色差了这么多。」 甩开他的手,白牡嵘动手把自己的衣袖拽起来,露出纤细但却十分紧緻的手臂。她的手臂是有力量的,通过肉眼观察就看得出。 之后,她抓起宇文玠的手,然后把他的衣袖也推了上去。 这样,两个人的手臂都露了出来。直接将各自的手臂并在一起,让他自己瞧瞧他白的有多丧心病狂。不是她皮肤黑,而是他太白了。 两条手臂,摆放在一起,色差明显。宇文玠的手臂看起来并不粗,但十分坚硬。白色的皮肤下,血管的走向十分清晰。 手背上的血管也是浮凸起来的,看起来十分有男人味儿。 「看见了吧,白姐我也是肤白貌美,是你白的瘆人,才将我比下去的。追根究底,是你的原因,你得正视自己的问题,不然你脱光了去外面晒晒太阳,说不准晒几天之后,你就和我差不多了。」有问题的是他,不是她。 看着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手臂,宇文玠再次笑了,抓住她的手臂,他一边轻轻摇头,「本王是晒不黑的,你就别想了。黑姑娘。」 142、抖m天性(一更) 某个人为了他脱口而出的『黑姑娘』三个字付出了代价,尽管没见血,但已和见血没相差太多。 被他一个天生的白人嘲笑,她怎么也是咽不下去那口气。这已经可以上升到人身攻击的高度了,利用自身的长处去嘲笑别人,此种行径,不把他打成猪头他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收拾了他一顿,她也出了心里的那口恶气。宇文玠被砸的疏通了筋骨,任督二脉都要被她打散了。 洗漱了一番,将散乱的长髮重新梳拢起来,对照着圆圆的不大却十分清晰的镜子看着自己这张脸,她不觉得自己黑了。 说到头来,还是宇文玠那小子瞎说,她岂会那么容易就被晒黑,再说这鹭阙坞的太阳也没有多烈。 将自己打理妥当了,白牡嵘便下了楼,夷南兵已经自己去把早饭拿回来了,没有婢女做事,他们承包了一切,眼力见是一等一的。 宇文玠已经坐在那儿等着她了,倒是乖巧。 「估摸着这个时辰,我那三艘船应当已经快到家了吧。」心里不由惦记,希望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 「嗯。」宇文玠给予淡淡的一声回答,然后便拿起了筷子用饭,他果然是在等她。 扫了他一眼,白牡嵘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话了,用饭,不时的扫他一眼,忽然之间又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新的毛病,他吃饭时除了夹菜夹饭张嘴之外,其余的时候嘴都是合上的。然后,咀嚼的声音也很小,除非有一些青菜会发出声音之外,他基本上都是静音模式的。 他长这么大,都受过什么样的教育她不知道,反正他保持的挺好的。直至现在称王称霸了,也依旧这么保持着。 沉默无声的用完了早膳,这边刚放下筷子,一个夷南兵和宇文玠的一个护卫就前后脚的进来了。 他们各自的走到自家主子身边禀报,其实他们说的是一样的,白长士邀请所有的客人去赴宴。说是要为所有的客人接风洗尘,进行一次比较正式的接风宴。 来到这儿好几天了,才想起弄接风宴的事儿来,怎么听着也是稀奇。 相信这宴席不是普通的宴席,背后必定别有意义,而白牡嵘却是很期待,因为她觉得这一天早就该来了,现在这都已经晚了。 磨磨蹭蹭,不是她的风格。勾心斗角,累的脑细胞死掉一半。 「你别那么兴奋,今日见到其他人,最好收敛一些。因为无需你出头挑事,自有人坐不住。与宋掌柜的妹妹也不要有那么多的口舌之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她在为楚郁争风吃醋呢。」宇文玠淡然的交代,整个人就像个长辈一样,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经验。 白牡嵘哑口无言的盯着他看,待他说完了,她才重新开始唿吸。 「我不挑事,等着看别人挑事。但是宋子婳嘛,那小丫头不招人喜欢,我不喜欢她也完全是因为她不将兄长放在眼里还恨不得他死而不爽而已。」争风吃醋?亏他想得出说得出,白姐岂会争风吃醋,太没档次了。 她否认,宇文玠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静静地喝。 又装腔作势,他这模样看的白牡嵘脑仁儿疼,反正觉得是有事发生,可是具体会发生些什么,又让她不由得开始猜测。 多种可能在心里,就像有猫在心里挠似得,挠的她痒痒的。 她也跟着喝了一杯清茶,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赶紧过去,也能看得到热闹。 「不急。」宇文玠却是很坐得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屁股和椅子长在一起了呢。 深吸口气,白牡嵘开始在大厅里转圈圈,来来回回的走,能看得出她心中的憋闷已经要溃堤而出了。 她倒也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只是在这里待了几天了,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这会儿都要发泄出来了。 看她在那儿转了十来圈,宇文玠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吧。」 听他说完,白牡嵘便一个转身直奔大门,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摆,漂亮的很。 走出了门口,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扭头看向那个已经走到他身后的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你什么时候成我领导了,是否出门,居然还得等你发话。」她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走到她旁边,宇文玠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些许笑意,「你也可以不听的,本王并没有强迫你。」 「得了便宜卖乖。」挥手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瞧他那得意劲儿。如果夷南落到他手里,她肯定无法跟他争领导权,这人领导欲望太强了,根本不会听别人指挥。 宇文玠只是稍稍闪躲了下,但终究是没躲开她的拳头。别看手小又黑,但是劲儿却不小,捶上一下很疼。 走出小楼,白牡嵘将自己的夷南兵都召集过来,询问了一下他们是不是都吃饱了,免得啥时候出力气的话再吃了亏。 各自人马都准备好了,前后左右一唿百应,浩浩荡荡的朝着今日举行接风宴的金鹭厅走过去。 并肩而行,看着不时经过的白家的下人还有护卫,大都是朝着金鹭厅那个方向去的。下人没什么特别的,手脚麻利的干活,挑不出毛病来。倒是那些护卫,各个手里拿着兵器,看起来,气氛不同于以往。 白牡嵘盯了过去的好几拨,自是也发现了不寻常,她转动脚步靠近宇文玠,一边低声道:「你就没觉得这帮护卫行动诡异么?这白长士不会是打算今天要把我们都砍死在金鹭厅吧。」 「你带领的这群野蛮人还打不过他们么?」这群夷人的战斗力才是最强的,别看他们普遍长得矮,但是身上那股子野性和狠劲儿是别的族群没有的。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我的人怎么就成了野蛮人了?」说话就说话,开始攻击她的人,她可不乐意。 宇文玠点了点头,一副知道自己失言了的模样,「仆随主,是本王多言了。」 「我还听不出你的画外音?少跟我玩儿文字游戏。我是野蛮,不及你白白嫩嫩秀色可餐。但你也别张狂,你一个男人白嫩出奇,你就没因此而羞愧过么?」说着话,她一边抬手将自己的手肘搭在了他肩膀上。个子不及他高,但也不耽误她做这个动作。 宇文玠直接肩膀一矮,就把她甩了下去,「你才应该为自己不及男人白嫩而羞愧,平日里无事不要总是往山里钻,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能养护好自己的皮囊。」 「嘿,你还来劲了是不是。」他倒是真的很骄傲,让人忍不住想再揍他一顿。这厮挨打一次觉得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啊。 宇文玠抓住她扬起来的手,无声的笑,很容易就能把她气的炸毛。 边走边拌嘴,那些护卫习以为常,毕竟还在皇城的那个时候,他们俩还动不动的就打起来呢。这会儿只是拌嘴没动手,已经很给面子了。 那些夷南兵则眼神儿都不善,他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是在来鹭阙坞之前的那一天忽然之间冒出来的。这外族人狡猾,肚子里弯弯绕绕都是坏心眼儿。若不是碍于白牡嵘不曾发过话,他们早就把他扫出去了,能让他在这儿如此放肆。 往金鹭厅走,路径也是九曲十八弯,一会儿是石砖小路,一会儿是悬空的长廊,极尽精美。 就在下了这条底下悬空都是清水养鱼的长廊后,便碰见了另外一伙人。 他们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的,亦是将所有人都带在了身边,大队人马于此相聚,又各个露出一股逞兇斗狠的表情来,场面一时之间好像有点失控。 停下了脚步,白牡嵘看着对面的人,宋子婳此时在这帮人之间战斗力为零,几乎都能看得到她头上悬着血条,血条只有几滴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后面那些是玄甲军,他们拥有充分的战斗经验。 白牡嵘身后的那些夷南军有大部分都认识这些玄甲军,虽说未必叫得上名字,但都知道对方是谁。旧怨不小,狭路相逢,甚至有几个人嘴里都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声音,一听就是兴奋起来了。 朝着自己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叫他们淡定,不说别的,就凭夷南军和玄甲军的旧怨,想结盟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楚郁伪装成的护卫就站在宋子婳身后,他看起来倒真像个护卫。 扭头,本想看看宇文玠,可谁想到自己扭过头之后什么都没瞧见,她自己站在这前头,那小子已经不见影子了。 诶,真神奇了,忽然之间又躲起来干嘛?还是说,他担心被对方看穿自己的易容? 宋子婳看到白牡嵘便不开心了,那张脸冷着,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 缓缓地,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其实她也并非是故意,只是觉得那个女人若出现了,他必然会失神。但当亲眼见到了,怒气比她想像的更多的冲上了脑子,那一刻她险些咬碎了自己的牙齿,臭女人! 143、抖m天性(二更) 狭路相逢,今日另有目的,也不宜与他们纠缠浪费时间。 白牡嵘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随后便带着夷南军先行离开,朝着金鹭厅而去。 金鹭厅很大,眼下已经有不少人都来了。都是白家的人,各个坐在那里,每个人看起来都神色有异,并不轻松的样子。 白牡嵘走进来,她身后的夷南兵也都跟了进来,乌泱泱的一群人,这大厅里好像瞬间就被占满了。 那些白家人看着这些夷人,显然是不满意,甚至有不少都是看不上这些夷人的,这就是一群不开化的野蛮人。 白牡嵘则是根本不管那些人眼神如何,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大厅,然后在婢女的指引下,坐到了大厅当中最大一桌的其中一位。夷南军都跟在她身后,自动的将她后方环绕起来,逼得旁边桌上几个白家人不得不换地方坐着。 翘起腿,她坐在那儿姿势坦然且大而化之。之后宋子婳也进来了,她身后的人也一样,大概是因为夷南军都跟了进来,玄甲军也都进来了,这大厅就更拥挤了。 宋子婳坐在了白牡嵘的偏左侧,玄甲军自动的在她身后列队,使得原本已坐在其他桌的白家人又挪了位置。 这摆明了不像是接风宴,谁家接风宴会带来这么多打手一样的人,没准儿吃着吃着,就开始砍人了。 婢女出入传送菜品,因为这么多的人她们都行动困难,可是这里的主子都不说话,她们又能说什么。 易容后的楚郁就站在宋子婳身后,他看起来还真是个合格的护卫,一直守着她。 白牡嵘坐在那里,因为腿翘着,正好蹬住了桌子下的某一条桌腿,借力,她屁股底下的那椅子前腿就翘起来了。 所以,她整个人在上面吱吱呀呀晃晃悠悠,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优美涵养。 就在这时,又有一伙人进来了,正是轩辕闵以及白雪烟。这白雪烟是嫁给了赵国的皇帝,至于是第几房老婆那就是未知了,反正如今上了档次,哪是这里其他女人可比的。 她穿的就十分不一样,曳地的长裙,华丽无比,脑袋瓜子上插着七八个形状各异的钗子,随着走动而晃晃悠悠。 她的衣服不是大梁的风格,也不是鹭阙坞的风格,锁骨脖子都是露在外头的,挂在耳朵上超长的耳环就垂在锁骨附近,反倒衬托的她皮肤洁白细腻。 她和轩辕闵进来,显然也被这里头夷南军和玄甲军的阵仗给惊着了,他们带来的人都在外头,进来的只有他们俩。 分别看了看玄甲军还有夷南军,白雪烟便笑出了声音来,犹如城里人嘲笑土包子,「用个饭而已,妹妹与宋小姐居然把人都带进来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负责到时抢菜的呢。放心,到时你们喜欢吃什么,把餐盘都挪到你们面前就是了,没人和你们抢的。」 听完白雪烟这番话,白牡嵘也没吱声,她可没忘了宇文玠告诉她少说话这事儿。而且,白雪烟这几句话也不只是骂她,也是骂宋子婳,她愿意当出头鸟,那就让给她好了。 「雪妃娘娘这一身衣裙真是美,听说赵国的女子皆这样着衣。有一年,我扮成了男子在赵国交易粮食,有幸见到了赵国的妓女,穿的就是这种裙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宋子婳开口,这小丫头若真论嘴炮的话,她其实挺厉害的。 白牡嵘直接笑出声,那白雪烟的脸色已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 「啊,雪妃娘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国家之间风俗差异大,让我太震惊了而已。」宋子婳立即补救,但听着却没什么诚意。 白雪烟的脸色仍旧不怎么好,倒是那边几桌上,有几个年纪不大的白家女子在掩嘴笑。 轩辕闵却好像一直也没听她们几个女人说的废话,你来我往,却都是没开刃的刀子,一点用处都没有,浪费口舌。 直接在对面的位置坐下,轩辕闵的眼睛如同鹰爪似得,他长得魁梧高大,所以整个人就显得特别得有压迫力。 有的人以气势取胜,有的人以身形取胜,但这轩辕闵却是两者都具备。白牡嵘不清楚他在赵国是什么身份,但只是这般瞧着他,就觉得必然不是一般人,否则赵国皇帝也不会指派他和自己的媳妇儿过来的。 再看白雪烟,被宋子婳气的脸都是白的,如果单纯的以欣赏的眼光来看的话,她穿这一身真是挺好看的。虽说可能是在场所有女人之间露出的最多的,但这又算什么暴露? 宋子婳以人家赵国风俗来攻击,对比人家丰满而自己单薄干瘪的身材,她反倒像是自讨没趣风格下作。 依旧坐在悬起来的椅子上晃晃悠悠,和其他人相比,她的确是显得挺没素质的。但,再看她身后的那些夷南兵,她的这些动作也就没什么了。本来就是野性难驯的野蛮人嘛,她混入其中,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是故意为之,她觉得这个时候装粗鲁装没素质,比装高深莫测要好得多,能让人放松提防。 尤其是看见了轩辕闵,她就更觉得这傢伙不好对付了。瞧他那双眼睛,只是盯着看,就让人颇有压力。 再看他的肩膀,双臂,以及放置在桌面上的双手,这人战斗力必然也非常高。 他带来的人都在外头,如今好像已经把门口两侧都给围住了。白牡嵘稍稍关注了一番,各处瞄了几眼,便觉得外头只有他们一拨人的话并不妥。 转头,跟为首的夷南兵低声交代了几句,夷南兵立即点头答应。 很快的,他走到了队伍最后,指派了三十几个人跟着自己出去,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如野兽进村一般,从大厅之中的人群中穿出去,逼得旁人不得不给躲开让路。 出去了一些夷南兵,白牡嵘的身后看起来也宽松了许多。剩下的夷南兵改变方位,但仍旧是把她保护起来的。 轩辕闵看了看大厅外,除却自己的人,还有夷南兵穿插其中。那些夷人,真是野人,龇牙咧嘴,长得又奇丑,正常人即便是不怕他们,也得因为厌烦而退到远处去,免得被传染上什么病毒。 收回视线,他忽然就和对面的白牡嵘对上了眼睛,俩人都几分意外。 轩辕闵在观察外面,白牡嵘则是在观察他。四目相对,白牡嵘挑了挑眉毛,妖艷的眉目间一派坦然,尽管她刚刚一直都在观察他,可丝毫不心虚。 轩辕闵则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笑在他脸上是显得很阳刚的,只是配上他的眼睛,反倒瞧着很阴险。 白牡嵘自如的收回视线,不再和他斗眼神儿,从他刚刚往外看的那个神情来瞧,她觉得他应该在外面有什么部署。 缓缓的环视了一圈这个金鹭厅,很大,宽阔无比,能容下几百人都绰绰有余。但,大门只有那一面,如今全部打开着,其他的地方连窗子都是假的。 再想了一下外面的地形,这里是高处,较之四周要高出一些来。如果作战的话,这个高地可不怎样,因为没有遮挡之处,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就在她思量间,对面易容了的楚郁也转身吩咐了一番,同样派出了三五十玄甲军离开了大厅。 他们也从人群中穿过,走出大厅,在外面占据了一席之地。由此,外面再次变成了三方在僵持的局面。而通往这大厅的各个台阶下,守着的则是白家的护卫,好似几乎整个白家的护卫都来了。 偌大的餐桌上,色香味儿俱全的菜品几乎摆放满了,菜的香味儿钻进鼻子里,即便是不饿,也被这些菜勾引的流口水了。 白雪烟是咽不下被宋子婳讽刺攻击的那口气,不知何时,这俩人又互相冷嘲热讽了起来。 白牡嵘却是没有再听她们俩没营养的对话,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不是夷南兵,而是不知何时又熘回来的宇文玠。 看向他,他也正在垂眸看着她,他这模样还真像个护卫。 「你跑到哪儿去了?」压低了声音,白牡嵘问道。 「一直在后面。」宇文玠回答,边说边淡淡的扫视别处,一只手也放置在了她的椅背上。 「那你藏得可真是挺深,我还以为你飞走了呢。」大概是人都聚集在一起,他藏到了最深处。 「放心吧,本王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眼下,可是最关键的时刻。 他这话听在白牡嵘耳朵里却不是那么顺耳,因为让人起鸡皮疙瘩,这种台词不适合她,从他嘴里说出来更诡异。 不由得满眼嫌弃,白牡嵘抓住他扣在她椅背上的手,拿下去的同时,一边用力的拧,让他吃痛,同时也让他清醒一点儿,说一些符合他自己人设的话。 「很疼。」甩开她的手,宇文玠低声抱怨。 低低的哼了一声,白牡嵘转过身体靠在椅背上,这小子犯贱,疼也挺高兴的。、 就在这时,举办这场接风宴的主人终于到了,白长士出现在大厅外,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中年人。几个人都一样被这金鹭厅里里外外的阵势惊到了,看着那些各自带来的人马,恍似要吃人似得。 走进来,白长士连连拱手,他身后那四个中年人也一样的作揖,白家其他人也陆续的站起身,连白雪烟都一样站起来了。 白牡嵘环视了一圈,才想起来她是白长士的女儿来着,这才收回腿,起身。 对面,宋子婳和轩辕闵也站起来,正好白长士已经过来了,各自的拱手抱拳,气氛还算融洽。 「诸位来到我鹭阙坞已数日了,这接风宴本应早早准备的,今日迟了,是老夫我的不是。来来来,诸位快请坐。对了,给诸位介绍,这四位是我白家的四位总管,跟随老夫十几年了,如亲兄弟一般。」白长士走到主座前,矮墩墩的,说话时笑眯眯,是个善面的吉吉国王。 这几个中年男人,白牡嵘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三总管易钟南,还有一个是那日晚上送宋子非离开时跟在白长士身后的。 他们跟随着白长士,最后也坐在这张桌子上,看得出来,分量都不小,甚至比白长士的那些兄弟们地位要高得多。 婢女过来给斟酒,酒飘香,和菜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不由生出一股熏醉感来。这酒还未喝呢,人就有些醉了。 「老夫先干为敬,诸位随意,随意。」白长士先拿起了杯子,谦逊的敬酒,然后还真一口干了。 扫了一眼对面,白牡嵘拿起酒杯来,凑近唇边,却只是抿了一口。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看得出都没放松神经,即便当下,也在注意着所有人。 「白家的生意遍布周边各国,有大有小,这都是祖宗创造出来的,我们这些白家子孙,吃的是祖宗的辛劳还有智慧。诸位的来意,老夫都是清楚的,但同时也让老夫分外的为难啊。」白长士长嘆,整个大厅里只有他说话的声音在迴荡。 白牡嵘没吱声,宇文玠之前说过,来到白家的人其实都是白长士使计请来的。当然了,白家这么有钱,抛出一支橄榄枝,就有人奋力往上爬,邀请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 宋子婳在白长士说完之后便笑了,「白老爷,白家的生意是做的挺大的,祖辈基业,几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据我所知,白老爷所谓的祖宗心血,怕是有一大半儿已经被别人偷走了吧。」 此话一出,白长士的面色也微变。 白牡嵘挑高了眉毛,宋子婳这话意有所指啊。 反正不是自己,那么,指的必然是在场的第三方了。眸子一转,白牡嵘看向白雪烟还有轩辕闵,那就只能是赵国了。 再看白长士的脸色,还有那四个管家,以及在场白家人各自不同的面部表情,由此可见宋子婳说的是真的。 原来,白家空了,是这么个空法儿,被别人偷走了。 ------题外话------ 还有三更哦~~ 144、抖m天性(三更) 「宋小姐这话说的有意思,我白家的生意遍布周边各国,交易涉猎也广。我为白家子女,出嫁之时,父亲陪嫁了几个商行,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护之心。怎么,这在宋小姐看来,是我夫家在偷窃么?」白雪烟开口,语气悠悠,她相当镇定。 而也是在这时,白牡嵘才知道原来陪嫁还可以陪嫁商行的。相比较来说,她那些嫁妆还真是打发要饭的呢。 这待遇差距也太明显了,即便是不爱财,也得因为这差别对待而心气难平。 白牡嵘一手搁置在椅子上,身体也全部靠在了椅背上,她还真是心气不顺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来此话诚然不假。再看看白八小姐的脸色,想来出嫁时不曾得到此等待遇啊,若不然也不会和一帮蛮夷混在一起了。」宋子婳说着,就将话转到了白牡嵘这边来。听起来是想引起她同仇敌忾,可又是另外一种讽刺。 白牡嵘挑了挑眉,那只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抬起来摊了摊,她也很无奈啊。就是受到了这种待遇,她又能如何呢?也难怪贤夫人字字句句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同样都是出嫁,和别人生的女儿差距不要太大。 白长士看了看白牡嵘,却是没吱声,不过,他的脸上摆明了两个字儿,心虚。 看白牡嵘没接茬,宋子婳不由几分鄙视,平时里最能出风头的人,这会儿却蔫了,难登大堂。 「妹妹与我又怎能相提并论,嫡庶有别,妹妹也是知道的,自然不会计较。」白雪烟看向白牡嵘,一边笑道。目前来说,她姿态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心焦。 白牡嵘笑了一声,随后摇头,「这话说的我不爱听了,嫡庶有别,代表的便是地位问题。你是嫡,你是高贵的。我是庶,那么我就是低贱的。不过,你这嫡好像却自甘堕落了。嫁给了个皇帝也不是皇后,无论名号冠的多好听,是什么什么贵妃,不还是小老婆嘛。将来生孩子,这孩子也是庶吧。怎么你一个高贵的人,却会生出个低贱的孩子呢?我这个低贱的人,嫁给了宇文玠,我是他的王妃,不是妾。如果我能生孩子,生的就是嫡。低贱的人生出高贵的孩子来,这事儿好奇怪啊。」她一副弄不明白而说完又受惊的模样,可以说是讨嫌到极致了。 白雪烟的脸色不是太好,她嫁给了赵国皇帝是什么样的地位她自己自然最清楚。每日见到身份比她高的,她还得给人家叩拜请安。 如是当家主母,只有别人叩拜自己的份儿。 「出生之后便觉得自己是高贵的人勐然和低贱的人化为一等心里不太舒服,想向上爬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姐姐,这向上爬有多种方式,偷娘家的东西换取地位这个一点都不靠谱,还不如把高于自己的那些女人都剁了,没准儿能轮到你。」放置在桌子上的手轻轻地敲击桌子,白牡嵘一通胡说八道。 「即便把那些女人都杀了,也轮不到她。赵国各城郡主无数,单拎哪个出来,不比商贾之女高贵。」宋子婳见缝插针。 「原来,咱们这商贾出身的人这么低贱呢。」白牡嵘很『受惊』。 「是啊,能如你白八小姐做到彧小王爷正妃的位置也是不容易。不过,最后他还是把你给休了,可见那些男人有多看不起商贾之家。」宋子婳又转而讽刺白牡嵘。 「休不休的无所谓,我对这些很看得开。毕竟比起求而不得,我最起码也是彧小王爷的前妻啊。」白牡嵘挑高了眉毛,她还真挺得意的。 三个女人你来我往,又不是谁和谁同伙排挤其中一个,而是三个人互相攻击,谁也不让。 大厅里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都在听她们三个人唇枪舌剑。 「八妹还真是以此为荣呢。」白雪烟哼了一声,笑意已经不存了。 「这自古以来,优秀的女人身边男人都多如牛毛,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守着一个男人吊死。当然了,这可能也是专情吧。但专情,应当比不过狐狸精。宋小姐,你说是不是?」她看着宋子婳,又故意的朝着她身后的人飞眼。 宋子婳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若不是控制着自己,她肯定抓起面前的餐盘飞到白牡嵘的脸上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把她撕了都不解恨。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得意忘形。 看宋子婳生气,白牡嵘的高兴难以言说。臭丫头,无论她何种稳如泰山,只要牵扯上楚郁,她必然炸毛。 就在得意呢,就感觉椅背上落了一只手,然后她后背就被拧了一下,疼的她眼睛都直了。 那只手也只是拧了一下而已,之后就收回去了。白牡嵘深吸口气,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暗骂几句脏话,关键时刻给她捣乱,不然今日这场面就别让她来,来了还不让她说话,她又岂能听着别人一个劲儿的挖苦自己。 她们三个女人互相讽刺了一会儿,却是偏了题。各自的静默了片刻,宋子婳又说起赵国抢夺了白家生意的事情,说是所有在赵国的白家商行,现在都被赵国轩辕氏夺走了。 白家在赵国有多少生意不知道,但看白长士的脸色,这事儿是真的,而且他也很受委屈。 观察着他们各自的脸色,白雪烟也是一样的受惊,显然这事儿她是不知道的。她应当只知道最初陪嫁的那些商行交给了轩辕氏,而轩辕氏又做了什么,她是不知情的。 但,轩辕闵很安静,谈话之间字字句句都有他们赵国,但他却像个外人似得。 再看那四个总管,易钟南和另两个总管都是如此,和轩辕闵的神色居然极为相似。 这就值得商榷了,勐然的,白牡嵘也明白了些什么。 抢夺别人的生意岂会那么容易,更何况白家这种根基如此深的。那么,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有内鬼。里应外合,还愁什么做不到啊。 明白了其中玄机,白牡嵘也懂了白长士所做的一切,而宇文玠又是如何能够说动白长士的。其实根本无非浪费过多口舌,想要摆脱赵国的控制,就得倚靠另一股力量。当然了,代价也是很大的,未必比被赵国啃噬要小。 「轩辕城主,你不说些什么么?」宋子婳看着白长士已绷不住的面色,笑道。 轩辕闵看向她,眼睛里也是带着笑的,「宋小姐知道的还真不少。」 「别的不敢说,眼下与赵国是邻居,这邻居的癖性我是最清楚的了。事已至此,白老爷,你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想甩到赵国这条吸血虫,不靠外力又岂能做到。我楚王愿助力白老爷,同时也能在日后长久的保护鹭阙坞不受赵国侵扰。眼下,就是不知白老爷何意了?」宋子婳还真是把话敞开了说,但这也是在逼迫白长士尽快表明态度,不要总是如这几天似得含煳其辞,她没那么多时间等。 白长士明显在踌躇,期间还看了白牡嵘一眼,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好像根本没打算参与。 在此期间,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边,鸦雀无声。 等了好一会儿,白长士也没说出话来,却是轩辕闵笑出了声来,「看来,白老爷对宋小姐以及楚王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宋小姐费心思了,一心为楚王争夺这毫釐的利益。依我看,白老爷这般优柔寡断也的确是不像白家的一家之主,更不像个男人。正好今日我们都在,白老爷您主动让出家主之位,换一个更能担任起这职责的人如何?」白牡嵘转眼看向白长士,他额头的汗都流出来了。而再看他那四个总管,只有一个人也跟他一样面色紧张,其他三个各自坦然似乎就等这一刻呢。 「轩辕城主,这是我白家的家事,不劳您操心。」半天,白长士才挤出这一句话来。 「依我看,轩辕城主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父亲,您老了,是该颐养天年了。」后桌上,白天鸿忽然起身,洋洋洒洒道。 他说完,陆续的就有人站起来了,尽管没说话,但显然是附和白天鸿发言的。 谁又能想得到,一个接风宴,会变成逼家主退位的公开投票大会了。 白牡嵘靠在椅子上,瞧着眼前这略荒唐的场面,愈发想笑。 宋子婳显然也有些意外,白家外面的生意她做了细緻的调查,但白家内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是她没想到的。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轩辕闵那伙的。这么看起来,反倒是他们占了上风。 鹭阙坞这个地儿四面环水,如果情况到了最糟糕,就算是想逃走,也没那么容易。 还有白雪烟,她这个嫁给轩辕氏的人更是一头一脸的不知所措,都是自家的人,缘何会变成这样。再看轩辕闵带着笑意的脸,便也立即都明白了。轩辕氏不仅渗透了白家在赵国的生意,连白家内部,都成了他们的走狗。 145、合力断金(一更) 几乎三分之二的白家人都贊成了白长士让出家主之位,其中,还有那三个总管。尽管他们没说话,可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表明他们和那些投贊成票的人是一伙的。 白长士和他的大总管看着那些人,脸色难看的要死,想说什么,但是这场面之下,他们好像根本插不上话。 「白老爷,你看,大家似乎都觉得你这个家主不称职。白家的祖宗艰辛创业,才创造出这家大业大来。断送在了白老爷手里,想必日后到了地下白老爷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轩辕闵笑道,好像还是在和他聊天似得。 宋子婳此时倒是不说话了,她不断的回头看楚郁,这情形在他们的预计之外。和轩辕闵斗,他们都想过的,但白家一大半的人都成了轩辕氏的走狗,却是意外中的意外。 而也就是在此时,大厅外也发生了情况。轩辕闵的人以及最外围的那些白家护卫成了一伙,然后已经默默地将这整个金鹭厅都围住了。 大厅里,一些女子不由得开始害怕躁动,各自的挪着位置,想要离远点儿。可是这大厅内外,都是外人,根本就没空子让他们躲避。 已经下午时分了,太阳都偏了西,白鹭的叫声在如此安静之时显得极为清亮。那叫声好像都带着几分悽惨,如离水的鱼儿一般,没剩下几口气了。 白长士一手抓着桌子,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来。眼见着大厅里那些站起身的人,各个都是他白长士养活着,这么多年来他也不认为对他们有过亏欠。 深吸口气,他蓦地站起身,「正好今日白氏子弟都在,四个总管也回来了。老夫在这儿问一问,还有谁觉得老夫这个家主做的不称职,应当让位,那就说出来。若是都觉得老夫衬不起这家主之位,老夫便不说二话的离开这个位置。」眼睛瞪得大,他这模样真的特像吉吉国王。 白牡嵘看着他,极用力的才忍住自己的笑。也亏得贤夫人的基因强悍,否则这身体若是长成吉吉国王那样儿,得多丑啊。 随着白长士的话音落下,大厅里的白家人都各自的静默了一会儿。互相瞧着,又不忘往外看,眼下这情形,他们好像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谁占上风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不做选择的话,恐怕今日就得死在这儿了。 各自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剩下的人稀稀拉拉的站了起来。反而坐在那儿的没剩下几个,连十个都不超过。 「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白家的产业姓白,被他人夺去,岂还会姓白?做奴做婢,你们也愿意是不是?」白长士没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大总管气急了。许是也没想到白家这些人这般没骨气,这么多年享受着白家荣华富贵,关键时刻如此没气节。 「大总管,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势已去,你总是不能指望着我们白家人去送死吧。这若都死了,白家可就真的绝后了。」白天鸿反驳,而且说的头头是道。、 白长士盯着他这儿子,脸色铁青。 白长士有多个儿子,如今,几乎都站起来了。气节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他们还及不上眼下坐在那儿坚守的几个女人,看起来都是白长士的妾室。他的正妻今日没出现,好像一直也没听说她出现过,大概是身体不太好。 白牡嵘看了一圈,然后就笑了,「这劣质的基因,其实应该让他淘汰掉。这样,人类才能进步,社会才能发展。」大自然中都是如此,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她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声,诸多人都看了过来。宋子婳也不知她到底是脑子哪里不对,兴许她就是个常人理解不了的疯女人。 「白八小姐这话又是何意?难道,是觉得白老爷这家主十分尽职尽责么?据我所知,几年前白老爷最年幼的妹妹出嫁,都是陪嫁了数个商行。倒是白八小姐可怜的很,心里就不曾不痛快过么?」轩辕闵看向白牡嵘,一边笑问道。 「你了解的还挺多,居然都知道我陪嫁是多少。那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呢?说来听听。」这赵国人对她都这么了解,出乎意料啊。 「白八小姐嫁入大梁,却险些丧命。你该问问白老爷,此事他是否知晓。这白家,可是养了许多大术师。」轩辕闵继续道,可见他知道的的确挺多的。 「不,不用问他。你这么清楚,我直接问你就好了。你是说,想让我死的是白家,不是你赵国喽?」站起身,白牡嵘拽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然后就把一只脚踩在了上面。 她如此直白的逼问,倒是让轩辕闵有那么片刻的停顿,随后他笑着摇头,「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就不要瞎说。如此紧张的时候,你忽然提起这个,摆明了就是拉帮结派嘛。想孤立白老爷?但我不是那墙倒众人推的人,我更喜欢隔岸观火。当然了,谁处于劣势,我可能还会善心大发的拉一把。轩辕城主,你确定还要继续么?」赵国收买了三分之二的白家人,甚至外面这护卫都倒戈了。白长士太悲催了,当然了,也可能是他做人有问题,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不过呢,这里若是落入了赵国手里,再把其他国家的生意都夺走,那她可不高兴了。就如宇文玠所说,这便宜不能让别人占了。 「看来,白八小姐,是要保白老爷了。」也缓缓站起身,轩辕闵说道。 「以少胜多,我喜欢。」环视了一圈,白牡嵘也笑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身后的夷南兵也摆开了阵势。大厅外面的也立即抽出身上的兵器,这帮野性难驯的夷人,似乎对战斗见血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不少没有丝毫战斗力的白家人慌忙躲开,就连刚刚气定神闲的白天鸿也一样。这边易钟南在内的三个总管也开始后退,本以为轩辕闵能掌控全局,谁知还真有迎难而上不怕死的。 轩辕闵似乎对白牡嵘这种不怕死的精神感到很新奇,笑容加大,他忽的看向了宋子婳,「宋小姐要如何选择啊?如果不想参与,那么,我会给宋小姐一些时间,宋小姐可以立即带人离开。」 宋子婳缓缓起身,她没有看自己身后,只是扫了一眼白牡嵘,然后便弯起嘴角,「是我们来错了地方也耽误了时间,既然这是白家内部的事情,那我们便不参与了。轩辕城主也算是深谋远虑,我佩服。告辞之前,还有一句话送给轩辕城主,祝你成功。」最好,杀了那个女人。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了。她的决定明显和楚郁是不一样的,因为楚郁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才被后面的玄甲军一併给带走。 他们稀里哗啦的走出去,这大厅似乎就空了许多。 白牡嵘右手一抖,一支细箭也滑进了她的手里,抬眼看向轩辕闵,她决定擒贼先擒王。 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先兆,白牡嵘一跃而起,直接越过了偌大的桌子,直奔轩辕闵。 轩辕闵立即后退几步,但也没有再躲避,而是抬手迎上。 就在白牡嵘跃起的瞬间,夷南兵也立即动手,手起刀落,数个白家人的脑袋就落了地,如同砍菜瓜一般。 大厅里瞬时乱了套,恐慌的白家人尖叫着抱着脑袋四处躲,外面也打成了一团。 赵国的兵战斗力很强,他们普遍长得高大魁梧,挥舞起兵器来赫赫生风。夷南兵长得矮小,但却有矮小的好处,那就是十分灵活。 大厅里,抱头鼠窜的也被波及,大总管拖着白长士躲到了边角处。而功夫不错的易钟南不知何时被宇文玠截住,两个人缠斗一处不分上下。 白牡嵘的招数快且凌厉,轩辕闵则是每一掌都赫赫生风劲力十足。被他打到,估计会立即骨折。 后仰身体,躲过他一掌,那掌风吹面,皮肤都疼。 白牡嵘翻转身体,直接矮身顺着他身侧过去,手中细箭锋利,直刺他腰侧。 轩辕闵躲避的亦是十分快,她的细箭将他腰侧的衣服刮开,却没伤到他皮肉。 停下脚步,她立即返身再次攻击,轩辕闵手掌却到了近前。白牡嵘偏身闪躲,颈侧却被他的手划到,一瞬间的疼痛刺入骨髓。 没做任何的停顿,她也再次矮身攻击,细箭成功的割破了他的大腿。袍子翻开,下一瞬血就流了出来。 因为受伤,轩辕闵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沉了下来,手掌成拳,直奔白牡嵘面门而来。 一只手在轩辕闵的拳头抵达她面前时突然拦截,白牡嵘也在同时一脚飞踹,正中轩辕闵胯间。 这一脚用了极大的力气,轩辕闵的脸都白了,嘈杂的打斗声中,好像都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看了一眼截住轩辕闵拳头的人,正是宇文玠。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发力,将原本疼的弯了腰的轩辕闵踹飞出去。 146、合力断金(二更) 轩辕闵长得高大魁梧,飞出去五米开外,又在地上滑行了一段。所过之处,各种物件均被他撞翻,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地。 白牡嵘脚下一跃,立即跳过去,擒贼先擒王,必须得把轩辕闵控制住。 然而,即便如此疼痛,轩辕闵也在稳住身体之后迅速的跳了起来。他的脸煞白一片,因着疼痛腰也弯着。但是没做任何的停留和恋战,他直接朝着大厅木制的镂空假窗子跃了过去。 撞碎了假窗子,他的身体就滚到了大厅外。外面亦是乱成一团,满地的血还有尸体。 白牡嵘和宇文玠立即追上去,顺着假窗子破开的洞跳出去,轩辕闵已经熘到了通往金鹭厅的台阶下方。他依旧是弯着腰,白牡嵘那一击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即便腿上的伤口再多几个,都比不得这一处的疼痛。 两个人穿过打斗的人群欲追轩辕闵,几个不开眼的白家护卫围攻而来,两个人也立时被阻住了去路。 手中的细箭堪比最锋利的匕首,割开一个护卫的脖颈同时,白牡嵘抬起右臂,瞄准了奔逃的轩辕闵发射袖箭。 箭矢咻咻的射出,轩辕闵听到了声音边跑边躲避,白牡嵘也在同时改变方位准头。 但四周围攻的人太多,逼得她不得不放弃射击轩辕闵。单手拎起一个护卫砸出去,给自己空出一点空间,她也迅速的掠过台阶,直奔着轩辕闵离开的方向追去。 太阳已经落到了远方断崖的后头,要天黑了。 白牡嵘的速度极快,几乎是脚不沾地,沿着曲径小路追击。她几乎看到了轩辕闵弯着腰一闪而过的身影,待她过去时,却忽然从前头冒出十几个人来,将她的前路截住。 这都是轩辕闵的护卫,他们没有全部去往金鹭厅,在别处还有埋伏着的。 抓紧了手里的细箭,白牡嵘分别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迟疑的就迎了上去。 这些护卫长得高大魁梧,白牡嵘掠过去之后便矮身攻击他们下盘,锋利的箭尖划破了他们的腿。她再次返身,此次却是飞身而起,放弃了下盘。 那几个护卫错失先机,又预测错误,其中几个人因此中招。 但也正因为此,怒火攻心,转变阵型,将她围困在其中,让她无法逃出去。 长剑从上至下的压下来,而且形成了一道网,白牡嵘仰头看了一眼,便迅速的矮身。 但,几把剑同时压下来,根本让她无处躲避。就在同一时刻,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快速掠过来。其中两个护卫被从后攻击,长剑阵也出现了空隙。 白牡嵘藉此身子一滚,直接顺着空隙钻了出去。 反手勐刺,速度极快。同时那忽然窜过来的两个人也各自利落的攻击,几个护卫没支撑太久,便尽数倒地。 看了一眼追过来的宇文玠,他衣服上都是喷溅上的血,如同刚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一样。 而再转眼看向另外一个人,让她意外的是,居然是楚郁。 他还是那易容过后的模样,忽然之间的回来了,而且是只身一人,实在让人诧异。 上下的看了他一眼,刚刚杀了人,他手上都喷溅到了血。 「你怎么回来了?」跨过地上的尸体,白牡嵘走过去,一边问道。 楚郁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宇文玠,虽是各自都易容,但也不代表他们都不知对方是谁。 「太危险了,轩辕闵在这儿埋伏了很多人。你确定要管这闲事?」楚郁垂眸看着她,询问道。 「你们楚王不打算占这儿的便宜,不代表我不想啊。行了,赶紧跟你的宋小姐回去吧,白姐还要办正事儿呢。」抬手敲了敲他的胸口,虽说她人马最少,但是在白牡嵘看来,他的立场比她难。 绕过他,白牡嵘便再次快速离开,天色暗下来,光线不足,找人也不太容易了。这会儿整个白家都乱了套,哪还有下人会想起掌灯的事儿。 根本没管宇文玠和楚郁那两个人,她找了一会儿,又根据地上滴溅的血迹,距离码头越来越近。 码头外的河面上已经开始要起雾了,河面之上一片蒙蒙水雾。 她慢下了脚步,在地面上寻找血迹,却好像忽然之间那个流血的人止住血了。 就在她寻找时,后面,宇文玠和楚郁也一前一后的过来了。俩人距离有些远,看起来并不想太过接近。过来后,也开始四处搜寻,但这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了轩辕闵的影子。 蓦地,前方码头上忽然跳出个身影来,三个人也第一时间听到声音看了过去。 码头没点灯,昏暗之中,那个影子看起来也好像是在蠕动。 没做过多思虑,白牡嵘立即过去,宇文玠和楚郁也跟了过去。 就在距离一两米之时,那个蠕动的身影忽然之间一动,下一刻地面上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垂眸看过去,明明光线昏暗,但是地面上有一些发光的小东西在向前爬行,就像萤火虫似得,但速度十分快。 反手把已经跑到她两侧的两个人推出去,她则不退反进,几脚就踩住了那咻咻爬行过来的发光小虫子。在她脚底,无一倖免,碾压成泥。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没想到还有个大术师,简直是意外收穫。 她直接扑了过去,那大术师显然也被惊到了,没有再行攻击,而是返身朝着码头尽头跑了过去。别看是蠕动,但是速度还挺快。 噗通一声,那大术师见无路可走,直接就跳进了水里。 河面上雾气已升起半米多高,他扎进了水里,就没了动静也看不见他人。 白牡嵘抵达码头边缘,往下看了一眼,随后也跟着进了水。 水面上雾气升腾,水下却不是。虽是黑暗,但是水很清澈。而且,在进水之后,她觉得水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撞到了她的脸,软乎乎的。 沉入水中,寻找那个逃跑的大术师,别看他们在陆地上蠕动像个虫子,可是在水里却好像速度极快,像鱼一样。 她以那大术师跳下来的一点为中心,然后朝着四处搜索。 在她跳下来不过几秒之后,又有人跳了下来,入水的声音很响,以至于她在水里都听得清楚。 第一时间便以为跟着她跳下来的是宇文玠,嘴里吐泡泡的同时不由得暗骂他蠢,岸上得留人,若是轩辕闵忽然从暗处跑出来,再回到金鹭厅可大事不好。他的人必然会受到鼓舞,杀气大增。 在水里搜索了一会儿,没找着那大术师的影子,她也憋不住气浮出水面换气。 脑袋从水里出来,看到的便是雾气,她已被浓雾所包围,而且,隐隐的有点分辨不清方向,码头在哪里她一时之间都有些迷煳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拨水声,她迅速的回身,可是入眼的还是白雾。 「你跟着我跳下来干嘛?赶紧回去,说不准轩辕闵已经跑回金鹭厅了。」虽是看不见人,但也不影响她呵斥。 「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还敢来抓大术师。」不是宇文玠的声音,是楚郁。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人也游过来了,浓雾蒙蒙,其实他人就在眼前,但也是朦朦胧胧的。 「那你追过来干嘛?这事儿本来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还如此奋不顾身,就不怕真送了命,到时你家宋小姐得哭成什么样儿。」这楚郁也是奇怪,又杀回来,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看来也不是为了白家的利益。 「总是得有几次情感战胜理智的时候,也得有几次奋不顾身。」楚郁轻笑,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话听起来几分莫名其妙,但同时又带着几分年少无知的冲动,反倒是透着单纯的好笑。 白牡嵘也被逗笑了,「成,楚王的奋不顾身我算见识到了。这大术师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但他在水里也一样很危险,你赶紧走吧,这里的事儿和你无关。」 「你又缘何不怕大术师的痋虫?」刚刚她可是一马当先的就冲过去了,而且还把那攻击性极强毒性也极强的痋虫给踩死了,匪夷所思。 「我有金钟罩呗。诶,你看,这水面上漂着的是什么?」说着,她一只手从水里拿出来,能清楚的感觉到手里托着个软软的东西,好像是一包水。触感就是水,但是却稳固的待在手心里。 雾气太浓,根本看不见,一切都只是手感。 楚郁也伸手抓了几次,明显有东西从手指间滑走,最后,抓住了一个,稍稍感觉,这东西极其古怪。 托着那一包水凑近自己的脸,几乎都要贴到自己的眼睛上了,但什么都没看到。白牡嵘都在雾气中看到了自己的手心,可是手上的东西却没看清楚。而那包水也的确还在她手上,柔软微凉,手动的同时,它也在动。 白牡嵘心底里有那么片刻是没底的,因为这东西好古怪,她从未见过。手用力,想看看能不能把它捏碎,但是,这玩意弹性极佳,随着她握紧手挤压,它居然从她指缝间熘了出去。 147、未成年美(一更) 雾气太浓,根本看不见水面上漂着的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抓了一把,还是能抓到,而且感觉好像整个河面上密密麻麻都漂着那东西,它们生长于河面之上。 如果是什么水生植物或是浮游生物的话,那白牡嵘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是她孤陋寡闻了。 「真是奇怪,也不知道这些玩意儿有没有毒?会不会我们碰到了它们,之后离开水,我们也全身长满了水包?」想像力丰富,同时也觉得很有可能。这个古老的时代,一切都不能小看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上岸吧。」楚郁因为她的话也不由得心中起疑,鹭阙坞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神秘,又很危险。 「我上岸,你也走吧,你的人都不在这儿,你单独留在这儿多危险。」白牡嵘说着,一边游动,打算回岸上。 「你要去哪儿?码头在这边。」楚郁立即出手把她拽了回来。 「你还知道码头在哪儿呢,厉害。」她已经失去方向了。 「幸亏我跟下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啊。」一手就放在她后腰上抓着她衣服,调整她向前的方向,免得又跑偏。 「这话说的,活人又不会被尿憋死。我几个方向都试试,总是会找到正确方向的。」的确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四面八方都黑乎乎,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码头没掌灯,更别提用光线辨别方向了。 倒是白鹭一直在间断的叫,只是白牡嵘不会听白鹭叫声分辨方向那把戏,听它们叫,她更迷乱了。 「继续往前游,你这凫水的姿势真是奇丑无比,踢到我了。」虽说看不清楚,但也感觉得到,她这姿势就像个蛤蟆似得。 「白姐一直这个姿势,而且从来没被淹到过。」游泳自然是哪个熟练用哪个。她姿势若是十分标准,当年早就去国家队了。 楚郁轻笑,一路推着她,把她推到了码头。 手触到了木头,然后抬高了双臂,抓到了码头上方的木板。 「我到了,你想法子快走吧。」抓着木板,白牡嵘一边说道。 楚郁放置在她背后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都是清凉的水,反倒显得他的手很温热。 「对了,你知道怎么走么?说是听着白鹭的叫声就能离开,你自己试试吧。白家码头边缘船只无数,楚王自求多福。」最后交代了一句,白牡嵘便双臂发力,身体也缓缓地离开了水面。 满是水的身体有几分沉重,上了岸,白牡嵘便直接瘫在那儿了,好累。 码头上也黑乎乎的,这整个白家都没掌灯。而且,码头上也没人。 缓了一下,白牡嵘往码头下探身,仅仅是有水与没水的区别,河面都是浓雾,但码头上却没有。 「楚郁,你走了么?」她都没听到任何声音。 没人回应她,看来,人真的已经走了。悄无声息的,看来,他对出入这里也挺有信心的嘛。 又想起水面上漂着的东西,她不死心,所以再次挪动身体,然后大头朝下,上半身直接悬在了码头高台与水面之间。 伸手,轻轻的捞,果然托在了手里一个。白牡嵘缓缓地支起身体,腰部发力,她上半身就与码头高台呈平行状态了。 就在这时,脚踝忽然一紧,一股更大的力气直接拖着她往后拽,她的身体摩擦着码头木板,最后被成功的拽回了码头上。 「啊,是不是和我有仇?」蜷起身体,她手里的东西也掉在了码头上。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自动的环抱住自己的胸,和木板摩擦,她的胸要掉了。 宇文玠撩起袍子蹲下,看着她满身是水又痛苦的样子,也不由得皱眉,「本王只是想把你拉上来而已。」 「而已个头!白姐的胸要着火了,你倒是没长这玩意儿,啊,好疼。」大概是因为这胸大,所以疼也是加倍的。 视线落在了她抱着的那个地方,宇文玠很快又移开了视线,君子风度他还是有的。 「你刚刚做什么呢?」他问,同时视线也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了过去。 就在白牡嵘身边不远处,一个圆圆的东西正在释放着雾气。虽说不是很强烈,但是雾气绝对是它在释放的。 白牡嵘扭头看过去,然后也忘了胸疼的事儿了,把那个东西抓起来,依旧是柔软的。它在自己手里冒着雾气,虽说此时黑暗,但还是看得清的。 冒出的雾气不是特别浓,淡淡的,但若是千百个这东西汇聚在一起,形成的浓雾足可以形成河面上这样。 宇文玠也凑近了一些,两个人都盯着那东西,都没见过。 就在这时,白家开始逐渐的有灯火亮了。一点一点的朝着码头这边蔓延过来,之后就听到了人声。 两个人扭头往那边看,很快的,一拨下人连跑带颠的过来了,有的手中拿着油桶,有的拿着燃烧着的火摺子。手脚快速的把各个灯笼拿下来,添油点亮,码头这一片也亮了起来。 做完手头工作的下人看到了码头上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痛快的跑了过来。然后在距离一米开外时停下,跪地磕头。 白牡嵘和宇文玠都没吱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个人磕完头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因为害怕,身体都抖成了筛子似得,但他们俩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快,看看这东西,原来鹭阙坞水面起雾是这玩意儿的原因。你看,里面是透明的,好像都是水。这外皮虽然柔软,可是捏不碎。」用力收紧了手掌,那东西就从指缝间熘了出来,吧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但即便这般掉在地上它也没碎,依旧还散着雾气,它不是动物,但也不是植物。 「白天的时候,它们应当都在水下,所以也看不到。」宇文玠拿起来,那东西在他手里显得更柔软了。雾气在指间升腾,他的手指也几分若隐若现。 「这玩意儿好像干冰啊,但显然这个时代也生产不出这玩意儿来。真神奇,我再打捞一些上来,然后研究研究。」转身,她还要接着捞。 「明天再捞不迟,先回去看看吧。」一把将她拽起来,她身上都是水,整个人湿漉漉的。 「对了,你刚刚干嘛去了?」顺势站起身,白牡嵘才想起刚刚上来时没瞧见他,他是之后才回来的。 「返回金鹭厅查看了一下,轩辕闵没有回去,看来,他是跳水逃生了。」把她拎起来,宇文玠一手拿着那冒雾气的东西,一手揽着她。 全身都是水,站起来的时候更酸爽了,水顺着裙子往下流,靴子里也存了不少水,走起路来发出叽叽哌哌的声音。 「跳水逃生,他还真是当机立断,没有一点再战的想法。我还真是佩服他,蛋碎了求生欲望还这么强。」这鹭阙坞,逃走路线只有一个,那就是水路。 「还说呢,也只有你会用那下三滥的招式。」她惯会这招,宇文玠清楚的很。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还管那些?反正我没有那累赘的东西,也无法用这个法子攻击我,我就当占便宜了。」下三滥的才更有效果。 揽着她,宇文玠听她这论调极其无语,只有男人才懂那种痛,轩辕闵当时没疼的晕过去,已经足够坚强。 「我这靴子,好难受。」走了几步,白牡嵘停下脚步,然后抬手分别把靴子拽了下来。把靴子倒过来,一滩水从里头洒了出来。 「看吧,我这靴子里头都能养鱼了。」光着脚丫子,倒是比穿着靴子舒服多了。 「若是真把鱼放进去,会不会被熏死。」宇文玠觉得她是在残害生灵。 立即抬腿给了他一脚,白牡嵘送给他一个带水的白眼儿,「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否则白姐把你的牙一颗一颗都掰下来。」 宇文玠果然不再吱声,只是垂眸看着他光裸着脚丫走路,所幸这路面没什么硌脚的东西。 走下码头,地面便是石头铺就的路,踩上去后,白牡嵘就定住了。 「怎么了?硌脚了吧。」宇文玠的语气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可见是在幸灾乐祸。 白牡嵘眯起眼睛,然后刷的扭头看向他。宇文玠的眼睛是正经的,但是白牡嵘就觉得他在笑。 「斑比,上次在地洞里,白姐是不是背过你,让你免遭痋虫攻击。」问道,她还是很温柔的。 「本王已忘了此事。」哪知宇文玠矢口否认。 「去你的吧。」好好商量根本没戏,白牡嵘立即变脸,然后一把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她按住他后肩,一下子就蹦了上去。 宇文玠根本是被半强迫的背着她,一手托着那冒雾气的水包,另一手托住了她一条腿。 白牡嵘根本他愿意不愿意,在他背上趴好,两只手圈住他脖子,「开路吧,前夫。」 深吸口气,宇文玠没办法,只得将她往自己背上提了提,随后迈步,离开码头。 衣服上的水都弄到了他背上,白牡嵘也歪着头搁到他肩膀上,滴水的头髮垂坠下去,像一条海带似得垂在宇文玠身前。 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虽是一张假皮,但是看着也挺乖的。 她好像被未成年的美色迷惑了。 148、未成年美(二更) 趴在宇文玠的背上,白牡嵘这也是头一次被人这样背着,虽说这后背不算宽阔,但省的自己走路了,还是蛮不错的。 勒住了宇文玠的脖子,免得他把自己扔下去,他只有一只手托着她的腿,她另一条腿则完全是凭藉自己的力量环着他的腰。 朝着金鹭厅的方向走,路上,开始遇到了一些急匆匆跑过的婢女。她们各个手里提着木桶,迎面遇到了宇文玠和白牡嵘,她们也惶恐的跪下磕头。磕完头就又提着木桶匆匆跑走,眨眼间就不见了影子。她们连唿吸都不敢太大声,可见有多害怕,但是又不得不做事。 白牡嵘的脑袋搭在宇文玠的肩膀上,瞧着远去的那些婢女,也不由得嘆气,「金鹭厅那边不知成什么样儿了。」看那些婢女的样子,是准备做善后工作了。 「轩辕闵的人是多,但过于自信,低估了夷南兵的战斗力。」那真是一群野蛮人。他们战斗,不是因为不得已,而是见了血就兴奋,激发出了身体里的战斗天性,那股子劲头上来了,也根本不计较自己会不会死。 「那是,我的夷南军虽说数量不多,但战斗力极高,以一敌三都不是吹得。」白牡嵘哼了一声,不乏吹嘘夸大。 她的脑袋就枕在他肩膀上,脸朝着他的耳朵,说话时,唿出的气息都吹在了他的耳朵上,痒痒的。 「你还真是不谦虚。」宇文玠无言以对,说她胖她就顺势喘上了。 放开一条箍着他颈项的手臂,白牡嵘直接将手罩在了他头顶,拍了拍,「你何时见白姐谦虚过,斑比。」 「你这种动作让人很烦躁。」宇文玠轻声警告,被她拍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动物。 闻言,白牡嵘更高兴了,又拍了两下,「更烦躁了么?有没有想杀人的冲动。」 宇文玠深吸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背着她往金鹭厅的方向走。 距离近了,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因为灯火通明,不管是站着的人还是躺着的人,都进入了视线当中。 地上都是血,台阶上下都是。夷南兵就像搬运货物似得,在台阶上把那些尸体台阶下丢,在台阶下某一处已经成了一个尸体山包。 而那些提着水桶过来的婢女则在台阶上面倒水,水和着血从台阶上沖刷下来,血红色的河流。 看到了宇文玠和白牡嵘回来,站在台阶下的一伙夷南兵迅速的跑了过来。 「大小姐,您受伤了么?」看到她被宇文玠背着,夷南兵毫不掩饰担心。 「没有,我只是没穿靴子,走路不方便。」拍了拍宇文玠的头,白牡嵘就从他背上跳了下来,衣服还是潮湿的,但她笑容依旧。 「大小姐,都解决了。咱们损失了几个兄弟,都已经抬到那边的亭子里了。」夷南兵禀报,对于失去几个兄弟,他们倒是看得开,毕竟干这刀口上舔血的事儿,早就有心理准备。 白牡嵘点了点头,「白长士呢?」帮他解决了大患,是不是也该冒个头了。 「在那里头哭呢。」夷南兵往金鹭厅一指,不客气道。 白牡嵘笑出声,「还会哭?走,去瞧瞧吉吉国王是怎么哭的。」光着脚要往上走,迈出去一步就被上头冲下来的血水逼停了前进的步伐。 「斑比,过来抬着本宫上去。」朝宇文玠招手,她可不想用血水洗脚。 无言以对,尽管没直唿他名字,别人也不知道斑比是谁,但他也走了过来。 弯身,将她横抱起来,宇文玠就像个送货的,踩着满地的血水把她送了上去。 白牡嵘轻笑,被搬运还是挺爽的,省力气了。再看他的脸,因为是假皮,所以脸不红气不喘的,由此,她心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一直抱着她走上了台阶,上面还有一些尸体没有扔下来,婢女沖刷着地面,一些婢女直接跪在地上用刷子刷洗,要将这里的血全部清理干净。 越过那些婢女,宇文玠直接抱着她进了大厅,这大厅里乱七八糟,也有婢女在清理,但这种破坏性,清理也需要很久。 大厅里,白长士坐在最里侧还算干净的地方,他靠在椅子里,整个人满身都是无力。大总管就站在他身边,而且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他面前的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各个都被五花大绑着,有男有女。 还有好几个已经死了,因为被绑着,死去的样子也颇为受辱,撅着屁股拱地的状态,身体下面一滩血,死的很悽惨。 宇文玠一直把白牡嵘搬运到地面干净的地方,然后才将她放下。 看向白牡嵘,白长士满脸的痛色,「女儿啊,父亲可怎么办?」 看他那样子,白牡嵘的脸就皱了起来,「我说白老爷,你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干嘛这会儿问我?先前答应的事儿,可不能因为你伤心难过就忘了。」她严重怀疑这吉吉国王想耍赖。那在她这儿可是行不通的,她损失了人,又浪费了心力,敢跟她来这套,她会把这老头的脑袋拧下来的。 白长士愣了一下,随后认命了一般的站起身,夺过大总管手里的刀,狠心的砍在了就跪在他面前的白天鸿的脖子上。 一直坐在墙边的白雪烟被吓得惊声尖叫,白长士踉跄着站直身体把染血的刀抽回来,白天鸿就直接栽在了地上。血还顺着他脖子往外喷,场面相当血腥。 白牡嵘却是没什么表情,白长士必然早就想好这么做了,背叛他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原谅。 因着白天鸿被杀,其他跪着的人都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求饶。 白长士则看着他们满目冰霜,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大刀,如同砍菜瓜似得,在惊叫和求饶声中,砍了一片。 血喷的到处都是,白牡嵘也后退躲避,虽说她不觉得一定要杀这些人,但是,不杀了好像也无法解决。 处在这个世界时间久了,她倒是也适应了这种极端的做事方法。当然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法律至上的正派人物。 被捆绑起来的那些白家叛徒死的死,吓晕的吓晕,地面上血成河了一般。白长士则手脚颤抖,双眼冰冷,亲手杀了自己的家人,他整个人虽是像虚脱了一般,但冰冷的眼神儿也已表明,他早就下了这个心思。 从刚刚他们一个一个站起来,逼他死的时候开始,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再活下去。 扭头看向宇文玠,他是站在她后侧的,像是把她当成了屏风,躲避喷溅过来的血。 「大概是故意等着我回来杀人给我看的。」白牡嵘低声道。 「随他吧。」宇文玠低声回应,之后后退了几步,将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拖了过来,旋身坐下。 瞧他那找个好位置做吃瓜群众的样子,白牡嵘不由挑眉,自己倒是坐得挺稳当。 转过头去,再看白长士,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忠心耿耿的大总管拿回他手里的刀,然后站在那儿苦口婆心的安慰他。 地上都是血,白牡嵘看了一眼,想走过去都迈不出脚步。 「来人,把这里收拾了。」喊了一声,她也后退,一直退到宇文玠那儿。 抬脚踢了踢他的腿,「让开。」 宇文玠看了看,几分无奈的起身,只得把这椅子让给了她。 坐在上面,翘起腿,她也开心了。宇文玠则只得站在旁边,如一个跟班。 夷南兵快速的进来,收拾地上的尸体,如同收拾破烂一般,一个人拖着俩,擦出一熘儿的血,都运送了出去。 「白老爷,事情都解决了,虽说白家损失惨重,但我觉得也比一直被人蚕食要好得多。你也看开些,接下来还得重振旗鼓才是。」白牡嵘轻声说着,其实等同于废话。做生意的最明白利益最大化是什么,自然是绞尽脑汁的不让自己吃亏。 白长士看过来,视线却落在了宇文玠的身上,看了看,他忽然站起身,「还望阁下能如实的转告给小王爷,老夫答应的事,也不会食言。」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高傲的给予回应。 白牡嵘缓缓的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跟班』,他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也垂眸看了过来。 眯起眼睛,她忽然明白了某些事儿,她好像被这小子给耍了。 深吸口气,她勐地站起身,然后扣住他手臂,大步的拽着他离开。 直接顺着大厅里破开的窗户走了出去,宇文玠被她扯着,边走边看她脚下。地上都是碎裂的木头,她一脚一脚的走,也不怕扎到脚。 「你给我解释解释吧,明明最初兰花示好是送到我那儿的,冲锋陷阵人员有伤亡的也是我们。这会儿,受益人怎么成你了?」她不能接受,而且很想捶爆他的狗头。 宇文玠看着她,最后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脚上。 微微弯身,他抬手掐住了她的腰,然后直接把她举起来放到了后面的石墩上。甩起袍子蹲下,一手捏住两只脚的脚踝,脏兮兮的脚底已经被刮的流血了。 149、相处之道(一更) 坐在石墩上,白牡嵘低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人,自己的两只脚被他抓着,身处高处,看他如此伏低做小,心里反而几分不是滋味儿。 甩了一下脚,躲开他的手,白牡嵘哼了一声,「别弄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话呢,回答我。你若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覆,我就让你和轩辕闵一个下场。」 「你的脚流血了,坐在这儿等一会儿,不许动。」起身,宇文玠最后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白牡嵘无言的轻嗤了一声,抬起自己的腿看了看脚,果然是有划破的地方。不过,肯定不严重,否则也不会感受不到疼痛。 看着那些婢女在忙活着清理鲜血,台阶下面夷南兵也在整理尸体,真是堆积如山。这白家死了三分之二的人,剩下的就是些柔弱的婢女了。 而姓白的人也差不多都没了,白长士眼下不可谓是孤家寡人。他会给她送兰花示好,都是看在宇文玠的面子上。他是大梁的小王爷,如今在南方掌控了十几座城,兵马又很多,她那夷南的确是没法儿和人家比。 唉,还以为白长士真是发现了夷南的潜力了呢,弄了半天是她自大了。 瞧瞧她那些夷南兵,各个野性十足,战斗力强盛,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潜力股呀。 世人眼瞎,她也只能长嘆口气,到头来还是被宇文玠这小子耍了,居然利用她。自己没带多少人来,就想法子利用能利用的,她是被美色煳住了眼睛,以至于大脑都失灵了。 真想给自己一巴掌,白牡嵘闭上眼睛往后仰头,险些从石墩上掉下去。 慌忙的抓住屁股底下的石墩,一边直起身体,而宇文玠也回来了。 他一手拎着个木桶,另一手拎着一双新的绣鞋,也不知从哪儿弄来那么女气的鞋,她不喜欢。 这种鞋穿在脚上会很神奇,走着走着就会掉,即便是鞋子很小,都挤脚的程度,但也还是会掉。 这种绣鞋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故意折磨女人的,因为穿上这些鞋,是不能跑的。 走过来,宇文玠直接将水桶放在了白牡嵘的脚底下,绣鞋放到了一边。直接一手抓住她两只脚踝,然后另一手撩水清洗她的脚。 白牡嵘皱着眉心低头看他,微凉的水浸湿了脚,她也才觉得有点疼。 「前夫,你是因为良心不安才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么?那你失算了,我是不会接受的。」往时总是把主子该做的事和下人该做的事区分的清楚明白,这会儿倒是自己动手了。 「单单以本王的名义去要挟白长士,他怎么可能会妥协?那岂不是离开了狼窝又进了虎口。是因为你,本王告诉他你和本王是共成一体,他才彻底放心的。」给她洗脚,宇文玠一边低声道。 「这么说,白长士以为夷南也是你的,正好连接他鹭阙坞。这样,正好保护他。不过,你倒是真的会占便宜。」若是被那些夷南兵听到了,非得暴怒不可。他们夷人可是不想做谁的下属跟班的,能这般效忠她,那也是最初她豁出性命去救了他们,他们感受到了平等对待。 「你自己清楚这是假的不就行了么?」看了她一眼,宇文玠将她的脚抬高了一些,看脚底的伤口有没有洗干净。 「这么说,你如此光明正大,又心中无愧。那你现在做什么呢?又没做错事,干嘛还跪在地上给我洗脚?」那他这举动就更奇怪了,让她生疑,以至于眼睛都瞪大了数倍。 「本王只是蹲着,没有跪下。」哪知眼睛看到他下跪了。他的膝盖是很金贵的,岂能跪下。 白牡嵘歪头看了看,然后点头,「就算你是蹲着的,但这种事儿你以前是绝对不会做的。说,你有什么目的?」直接抬起一只脚来,脚趾头都拧成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麻花劲儿,险些怼到他脸上去。 宇文玠身体向后躲避开,然后一把抓住,「你不疼么?」 「没感觉。」刚刚沾水的时候还有点痛感,但现在没有了,估摸着已经麻木了。 不再言语,宇文玠拿起自己的袍子擦干净她脚上的水,然后将绣鞋给她穿上了。 「穿这种鞋的女人就是自虐,想私奔都跑不快,走几步鞋就掉,而且价钱还特别贵,没天理。」绣鞋套上,白牡嵘晃了晃脚,一边吐槽道。 宇文玠深吸口气,「你的脑子里整日都在计算些什么?穿什么样儿的鞋私奔会跑的比较快?」她有时出口的话简直能把人气死。 「我就是对这种不合理的商品进行评价,这个世界没有三一五,不然生产这种鞋的厂家都得倒闭关门。」设计不合理,价格还贵。 把两只绣鞋都给她穿上,宇文玠站起身,看着她那要去查封绣坊的模样,「也不知你到底从哪儿听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王在白家多时,没人会如你这般言语。就是贤夫人,也十分正常。只有你,只有你如此疯癫。」 听他训话,白牡嵘倒是也知道自己说话跟不上这些古人的节奏,总是会把那个时代的东西拿过来说。他们大部分时候听不懂的话,就装作听懂了,不会多嘴的问,可能因为怕显得自己没文化。 「白姐一如既往,始终都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行,我得进去和白长士掰扯掰扯,事成了就把我撂一边,张嘴闭嘴都是你。」作势往下跳,但是却被宇文玠按住了。 「他在善后,等他处理完了,自会来找你。」白长士有求于他们,根本不用着急,他会自动上门来求助的。 往金鹭厅里看,但是看不到什么,想想也就听他的了。但是又隐隐觉得不对,自己干嘛总是听他指挥,难道是成惯性了么? 掐住她的腰,直接将她从石墩上举了下来,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双脚落地,白牡嵘低头看着套在自己脚上的鞋,真的不舒服,感觉脚后跟都是露在外头的。 最后又扫了一眼金鹭厅里,白牡嵘便转身朝着台阶走过去。果然没走两步,脚后跟露了出来,鞋也险些飞出去。 「看吧看吧,就是这样的。你应该也穿上这鞋试试,有多不舒服。」抬起脚给他看,这鞋就不合理。所以那些穿着这种鞋的女人走路才会小心翼翼,一步挪腾十几厘米。 宇文玠也没吱声,如今瞧着这种鞋确实是不实用,只是他没穿过,所以不知道而已。 顺着台阶走下去,白牡嵘吩咐夷南兵将这里的尸体都处理了,然后去分拨用饭。眼下这里已经没有护卫队了,他们要暂时控制住这里,同时也要小心可能会有藏起来的大术师。如果见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逃跑,然后来通知她,她自有法子应对。 吩咐完毕,白牡嵘就离开了,黑夜深浓,她走在这空旷的白家,好像听到了冤魂在哭泣的声音。 宇文玠就跟在自己身后,像个跟班,实际上他是隐藏大佬,而且一直觉得自己是大佬。偶尔的做一些低声下气的事情,也是业余爱好。 「诶,你看,那个院子不止亮着灯,好像还有人呢。今天的接风宴,白长士的那些小老婆们都去了,但是他妻子没去,住在那个院子的应当就是他妻子吧。」停下脚步,白牡嵘看着那个院子,一边说道。 「白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对了,她年纪比白老爷大。」所以,看起来有些苍老。 「那还真是挺可怜的。」白牡嵘那时也来这边转过,但都是婢女,而且楼里静悄悄,婢女都不说话的,她见没什么可打探的,就很痛快的熘走了。 「走吧,去休息。」单手推着她,宇文玠说道。 「唉,这鞋啊,又掉了。」用力的踏上去,其实这鞋也不大,但就是总掉。 宇文玠看着也几分无言,「日后,可以多定制一些靴子储备,丢掉一双,也不至于没有鞋子穿。」 「多谢你替我操心啊。不过,你现在的关心让人很受惊,前夫。」看着他,白牡嵘如实道,这小子总是默默地做一些事情,即便是跟她说的时候,也说一半藏一半。 「本王现在或许可以做一个更让你心惊的事儿。」垂眸看着她的脸,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过的原因,有些发白。 「你又想出什么主意来了?」和她槓上了这是。 没说话,宇文玠直接向前伸出一条腿,然后脚尖踩在了她的鞋后跟上。 他只是轻轻一踩,她脚后跟自动的就翘起来了。白牡嵘无语的笑了一声,「那你信不信白姐让你当场鸡飞蛋打啊?」 收回腿,宇文玠直接绕过她快步离开,「那就看你能不能追上了。」 瞪眼,白牡嵘立即追赶,走了两步而已,鞋就掉了。 不由骂了一句脏话,但却听到宇文玠笑的声音。这个该死的傢伙,好气人。 150、相处之道(二更) 这一晚过去的十分快,几乎没多久,天就亮了。 天亮了,河面上的雾气也都散了。码头边缘,还有断崖上有白鹭来回的飞,同时又叫唤个不停,好像在哀悼昨日死了的那些人。 这里已经被夷南兵占领了,剩下的『原住民』就是婢女了。她们照旧做事,手脚麻利。在碰到那些夷南兵的时候,她们脚底下都抹了油一样加快速度,生怕自己会引起注意,担心会被这帮子蛮人给宰了。 他们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昨天杀了那么多人,然后又把尸体都堆到了南码头上一把火烧了。直至今天,空气中好像都飘着一股人肉被烧毁之后的油味儿。感觉唿吸之时那些人油都腻在了唿吸道,噁心不已。 远离南码头最远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住处,那就是贤夫人的住处。太阳从天边跳起来,但第一时间照不到这里。这里依旧显得十分冷清,更因为没有人,好像已经荒废了似得。 白牡嵘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但依旧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眼睛长时间的没有眨动。 脑子里是空白的,也不知是身体太累还是脑子太累,以至于脑子和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静止了下来,她数次启动失败,也就听之任之了。 静悄悄的,天地间一片宁静,时间都好像静止了一样。这小楼里也没有人,更是连个喘气儿的人都没有。 直至楼下有轻轻地脚步声响起,她的眼珠子才转动,然后眨眼,嗯,活过来了。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之后霍的坐起身,腰间的骨头髮出脆响,她也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 听到自己的笑声,白牡嵘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被宇文玠那小子折磨的,她已经精神失常了。 下床,趿拉上那双神奇的绣鞋,披头散髮的走出房间下了楼。 走到楼梯上时,果然看到了先她一步起来的宇文玠。人家已经将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墨发整齐的束在发顶,用较为简朴的发冠扣住,整个人透着低调的优雅。 对比她乱糟糟的头髮,油腻大叔一样的趿拉着鞋,自己活的还真是粗糙。 听到声音,宇文玠也扭头看过来,她这个造型也并不奇怪,毕竟她总是这样。大而化之,完全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个女人。 「早。」打了个招唿,白牡嵘也迈下了最后一个台阶。把这绣鞋当成了拖鞋穿,反倒是舒服多了,套在脚上稳得很。 「你一定要这样么?」瞧着她走过来,宇文玠无奈道。 「我怎么了?谁清早起床不是这样的。白姐已经很好了,没有口气。若不然,白姐一定抓住你的脑袋然后疯狂哈气,把你熏死。」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她直接坐在了他对面。 宇文玠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地深唿吸,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内心,「不如你一会儿去沐浴吧,把自己好好地清理清理。对了,你昨晚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个东西已经变成这样了。」说着,他把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推到了她面前。 低头往杯子里看,杯底上躺着一块干巴巴的东西,微黄色的,看起来,好像鸡蛋壳内部的那层已经干了的膜。 伸手,用两根手指把那东西捏起来,手感果然也是干巴巴,没有任何的水分,已经不復昨晚的状态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好神奇啊。对了,你说要我沐浴是吧,好,我去沐浴。」眸子一转,她站起身,便大步的走出了小楼。 宇文玠起身跟上去,白牡嵘脚步很快,趿拉着鞋,这地方已经犹如她自己的地盘,走的脚底生风。 很快的,她就走到了北侧的码头,有夷南兵守在这里,见了白牡嵘都上前来打招唿。 白牡嵘简单的问了一下他们夜里守卫的情况,码头是没有任何情况的,甚至一大早浓雾退了之后,他们还跑到岸边停着的那些船上去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有。 点了点头,看来一时半会儿的,白家是难以重回往日的风光了。不说别的,就是护卫都死了,这里看起来就极其的荒凉。 而且这若是谁突然打进来,这里根本没人能反抗。 走到码头边缘,白牡嵘低头往水里看,什么都没有,水面是波光粼粼的,而且水特别的清澈,都能瞧得见蓦一时从水下游过的小鱼。 把脚上的鞋甩了下去,白牡嵘微微运气,之后便一下子跳进了水里。 那几个夷南兵跑过来站在边缘往水下看,白牡嵘已经整个人沉下去了。能看得到她游动的身影,因着水的波动,她的身体也微微变形。 一直沉到了水下,而且,沉进去便是很久,她能憋气好长时间。 宇文玠也走了过来,往水下看,那个女人还真是像鱼一样。她水性很好,很早之前他就知道。 水汪汪的眸子一转,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昨晚。易容过后的楚郁迫不及待的跟着她跳了下去,还真是做出了一副生死都相随的假象来,虚伪。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水里忽然有东西被扔了上来,他和那几个夷南兵都后退了几步,被扔上来的东西掉落在码头的木板上。一个一个的,每个都是透明的,里面是一汪水。随着被扔上来见了阳光,它们一边冒着雾气的同时,一边迅速的萎靡。 那里面的水在很快的时间内就消失了,原本透明的外皮也成了黄白色,之后瘫在了木板上。 几个夷南兵发出惊奇的叫声,然后用他们独有的语言叽里哌啦的大唿小叫,又蹲下来去拿那干巴巴的东西在手里左看右看,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下一瞬,沉进水里的人忽然冒了出来,湿漉漉的髮丝粘在她的脸上。一手扒住了码头上的木板,另一手则捏着两个透明的水包。 「怎么样?我跟你们说,水底下都是这玩意。而且,它们都躲在石头之间,好像惧怕阳光。所以我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白家养的那些大术师弄出来的,专门为了保护鹭阙坞,弄出神神秘秘的假象来,迷惑外人。」白牡嵘把手里那两个水包放到了木板上。看着它们身上有白烟冒出来,之后就萎靡成了一滩黄白色的不明物体。 宇文玠蹲下,看着那些东西,「倒是新奇。不过,到底是一些煳弄人的把戏,没什么可研究的。出来吧,即便天气再好,水里也很冷。」她的嘴唇都变成白色的了。 「不,白姐还要游几圈。」身体后仰,水里的双脚蹬在了水下的木柱上,她整个人也如游鱼一样朝着远处盪出去很远。之后翻转过身体游泳,距离码头也越来越远了。 昨晚在这水里因为浓雾都失去了方向,而这白日里,却不由觉得这水里真是宽敞。虽说刚下来有些微凉,不过泡了一会儿就好多了。水里有不少鱼,但都较小,不值得一吃。 游出去很远,白牡嵘才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距离码头很远了。 没有停下,她身体弯起,扎进水里,从码头上看,她彻底失去了踪迹。 直接朝着不远处的断崖游去,北面的码头距离断崖是最近的,那儿的白鹭也往码头上飞,有时还停在岸边的船上。 很快的,她距离断崖也越来越近,从水里冒出来,抹掉脸上的水,也看到了那一整面断崖上凹凸不平的石头。 断崖下有很多高于水面的大石头,诸多大石头上都要鸟粪,白花花的一片。 在距离岸边几米之处,白牡嵘游移了一阵儿,找了一片没有鸟粪的大石,然后从水里爬了出来。 全身都是水,离开水之后身体也有些沉重,白牡嵘坐在石头上,一边环顾着这断崖。 这么高,想要顺着那上头下来并不容易。这白家的地理位置真好,想要进来的话只有东边的水路,其他三面都是高高的断崖,将白家彻底的包围在里面。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它自己独特的安保方式,譬如她夷南就是以地势取胜,而这鹭阙坞,天然加人工。 就在她环顾这里的地形之时,身后忽然响起破水之声,过于突然吓了她一跳,险些从石头上掉下去。 一只手比她自己更快的托住了她的屁股,「小心些。」 「你这狗爪子还挺会找地方摸,白姐的屁股弹性好不好?」稳住了身体,她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一边回头看他。 这人半身露出水面,即便被水泡了,也是潇洒的很。 收回了手,他扣在了她屁股底下的大石上,抬眼环顾这里,那断崖上有鸟粪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驻在那里,这地方瞧着真是脏。 「你再留在这里几天,明日,本王就先回去了。」蓦地,宇文玠忽然道。 「嗯?你要走。不跟着我了?」他可是跟了她将近一个月了,忽然间的,却说要走? 「本王很忙。」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而且,不能再拖下去了。 看着他的假脸,白牡嵘眨了眨眼睛,随后就朝着他的领口伸出了手。 151、不忘初心 抓住了他的领口,她就开始扯他的衣服。轻而易举的把他的领口扒开,他白的刺眼的皮肤就露了出来。 这才是他皮肤本来的颜色,和他的脸根本不是一个色号。而且,因为有水,他的皮肤看起来就更诱人了。 如果他在外被非礼的话,那绝对是因为他的色相。 仅仅用一只手,就把他的衣服扯得乱糟糟。宇文玠愣了一会儿,之后便快速的扣住了她的手,另一手则咻的拢好自己的衣服,「你要做什么?」忽然之间,毫无徵兆。 「既然你都要走了,我就想,我犯罪到底吧。反正这个地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正是下手的好地方。」抓了抓自己滴水的湿发,她大言不惭道。 宇文玠深吸口气,随后甩掉她的手,「本王的身体可是很珍贵的,不容你的脏手在这种脏地方随意侮辱本王珍贵的身体。」 这次轮到了白牡嵘无言以对,「你的身体很一般,别自恋了。」 「即便在你眼里一般,但对于本王来说,它仍旧很珍贵。」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明显也对这个说法坚信不疑。 白牡嵘傻眼,这小子就是个奇葩。 「好吧,你的身体极其珍贵,不似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这么粗糙。」她认输,否则再听他自恋的说法,她非得忍不住把他的头髮都薅下来不可。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宇文玠抬眼看向她,「你还好,虽说相较于本王差了一些,但也无需自卑。」 「我去你的吧。」一脚踹在他胸口,直接把他踹到了水里去。白牡嵘觉得这一脚都轻了,应该把他的鼻子踹歪才解恨。 进了水里,宇文玠倒是也顺水漂浮的很悠然,水确实是不错,但是岸边石头上那些白花花的鸟屎打破了这一切,以至于让宇文玠觉得泡在这里很噁心。 「回去吧,白老爷应该已经理好了思绪,该来找你了。」他说道。 白牡嵘也从石头上滑了下来,游水接近他,「好,走吧。」话落,从他身边游过,在水里的手却在宇文玠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你干什么?」被轻薄,他险些沉进水里去。 「你珍贵的身体被我非礼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变脏了?珍贵?说的好像你不拉屎一样。」游走,她一边吐槽,用行动来击打他的自恋。 宇文玠无奈,看着她如鱼一样远走的身影,自己也追不上,这便宜也被她白白的占了。 回到码头,夷南兵把她从水里拽了出来,满身都是水,头髮像海带一样,简直是糟糕透顶。 她真的很想把头髮剪了,但宋子非和小羽流玉都不同意,甚至她还想过制造一些意外什么的,譬如去厨房做饭头髮被火烧了,亦或是和大杨比武头髮被大刀削断。 但,都没成功。 揪扯着自己乱糟糟的海带头往回走,到了住处进了大门,果然瞧见院中的亭子里有两个人在那儿。白长士坐在那儿,大总管则站在他身边。 视线快速的从他们俩身上扫过,白牡嵘抓了抓头髮,「等我一会儿吧,待我收拾完自己,咱们再聊不迟。」 说罢,她就径直的回了小楼,根本没打算对她这位『父亲』恭敬的请安。 白长士不由得深吸口气,和大总管对视了一眼,「这背后有人撑腰,底气也真是足了。想想以前,她哪敢对老夫无理。」 「老爷,现在是咱们势不由人。外面的人不能调回来,否则各地商行就会有动盪。可这家里,也没人了。下属一直在外,这时局动盪,但宇文玠手里的兵马以及他掌握的那十几座城,实力不是吹嘘。反倒是那什么楚王处境不怎么好,还有登基为帝的宇文腾,内里也是一团糟,听说国库亏空的厉害。正好这宇文玠和八小姐夫妻同心,就算夺不回大梁北方,但相信只要守得住这地儿,咱们鹭阙坞就不会失守。」大总管小声的说着,尽管这通分析他昨晚已经说了好几遍了,都是充分的分析宇文玠的优势。 「众多儿女,死的死疯的疯,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还活蹦乱跳的。」白长士盯着一处,长声嘆道。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女,他是出于愤恨,他不会后悔,但却不免觉得空虚。 往日这家中都是儿女的身影,兄弟们虽说因为利益而有隔阂,但也都在这个家中。 如今,一切都没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 小楼里,白牡嵘换了衣服,也扎起了长发,站在一个窗口前,她看了白长士好一会儿了。 他和大总管说话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来,虽不知是不是在做戏,但这么瞧着他,也挺可怜的。 他儿女很多,单单是这个身体就排在了第八,昨天砍死了数个,以及他们的妻妾。 关上了窗子,白牡嵘转身朝着楼下走,待走出了小楼,却瞧见宇文玠正在亭子里。 他衣服和头髮还是潮湿的,不过,那也比白长士那吉吉国王的样子潇洒的多。 走过来,白长士也停止了说话。他那样子,白牡嵘就瞧不上,指不定在如何巴结宇文玠,看到她来了他就不说了。 也对,宇文玠要比她军力强大,白长士巴结他也是正常的。 和宇文玠对视了一眼,白牡嵘就坐在了其中一个石椅上,翘起腿,她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白老爷,你是打算和我商谈,还是和这位商谈?」 「女儿啊,父亲只有你了。」他长嘆,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不是还有嫡女么,怎么可能就只剩下我一个?」白牡嵘自是不信他这种话。 「雪烟,雪烟她已经疯了。」白长士摇了摇头,无力道。 「疯了?」皱眉,白牡嵘没想到会这样。 「唉,昨天受了刺激,晚上就又哭又闹的。大夫自己也受了惊吓,今天一早才醒过来去给她看病,没想到已经晚了。」白长士长嘆连连,看得出白雪烟成了这个样子,他很痛心。 白牡嵘绝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脑子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而白长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中一震。 「大夫切了脉,雪烟她已经有了身孕。」孽种啊。与赵国结姻,就是引狼入室。如今已不可能让白雪烟回赵国,在赵国的那些商行也夺不回来了。而她肚子里是轩辕氏的孽种,这可如何是好。 眼皮都跟着一跳,白牡嵘直接站了起来,「白雪烟怀孕了?」 见她如此激动,几个人都不由看向了她,宇文玠更是觉得她反应太大了,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啊,雪烟有了身孕,一个多月了。」白长士摇头嘆气,这孽种也不知该留还是不该留。 「我去看看她。」甩开宇文玠的手,白牡嵘快步的离开了亭子。 她如此反常,宇文玠想了想,也随即起身跟上。倒是留下白长士一脸煳涂,这怎么忽然间的都走了? 走出小院,白牡嵘就显得愈发烦躁,宇文玠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也把她前进的步伐拖慢了些,「你这又是怎么了?白雪烟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你的,何必这么激动?」 「废话,我要是能搞大别人的肚子,我还总摸你屁股干嘛?早就去泡妞了。我只是忽然想到,白雪烟她也是个受害者,又没做什么错事,她也被自己的丈夫给骗了。昨天被吓得失心疯,又怀孕了,我觉得这罪魁祸首也找不到别人了,就是我。」虽是烦躁,但她说自己是罪魁祸首时也很潇洒,没有不认帐的意思。 「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自己承受不住疯了,是她自己的问题。」宇文玠认为她纯属多余。 「你这解释很有力哦。不过,我并不能苟同。她是孕妇,肚子里还有个无辜的孩子呢,属于弱势群体。我一向对弱势群体充满了同情,小孩子老人居第一,孕妇居第二。」反正,她内心不是很平静。昨天死了太多的人,她却是已经麻木了,这不应该是她应该有的心理。不管怎么说,她在那个世界也是个执法者,保护的就是弱势群体,虽是权责有限,但沦为了恶人可不行,这是堕落。 「你的同情如同春雨,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大雨倾盆。不过你确信见到了白雪烟,不会把她吓得失心疯更严重?」已经接近了白夫人的住处,隐隐的能听到失控的哭声。 「我谢谢你啊,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我不过去了,你指派个人过去看看吧。依我看白长士还是一副奸商的样子,不止想从我这儿得到你的助力而取得更大的利益,连这白雪烟他都未必能尽心尽力的照顾。说起她有身孕,痛心之间咬牙切齿。你回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吧,这儿有白姐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归根结底,又回到了最初。果然啊,人不能忘了初心。 看着她那忽然之间好像看透红尘的样子,宇文玠也弯起了嘴角,「只要不出家,你怎么着都成。」 本以为她那看透红尘的眼神儿是要出家的意思,但宇文玠想错了。在得到她一通嘲笑之后,她就又返回了住处。 她没找白长士,反而是将大总管拎进了小楼里,并喊来了夷南兵把白长士送回了他自己的住处。 宇文玠慢悠悠的自己打水,把自己从里到外清洗了个遍,又换上了干净的袍子,重新束好了潮湿的墨发。走到大厅里时,白牡嵘和大总管依旧还在楼上呢。 腹中飢饿,本来送膳食这种事应该都是下人做的,但看看那院子里的夷南兵,他一个都指使不动。自己的护卫严守东码头,那里是出入这里的唯一路线,只有自己的人守着才放心。 自己离开小楼,前往厨房。 待得他端着膳食回来,那大总管也从楼上急匆匆的走了下来。 见了宇文玠,大总管拱手作揖,然后就跑走了。 没理会,他径直的将托盘摆在了桌子上,一样一样的端出来,他做起这些事情比婢女要稳当的多。 他摆好了餐盘,白牡嵘也从楼上下来了,甩着裙子上的飘带,「事成了,这大总管忠心耿耿,比白长士强多了。我最讨厌和白长士那种人说话了,一句话无数个意思,猜的脑浆子都出来了。」 「用膳吧。」宇文玠坐下,看着她眉眼明媚的样子,轻声道。 「忽然之间的,我前夫居然成了贤妻良母了。」亲力亲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就不饿么?」用膳也拦不住她说话。 「你不是明天就要走了么,我趁着还有时间把该说的说完,待你走后,我就闭嘴不言了。」和这儿的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宇文玠弯起唇角,对她此言很满意。 的确是饿了,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吃饭不及时,都是被宇文玠给拐带的。人和人果然不能走的太近,否则生活习惯都给改变了。 「你要白家的大总管去做什么了?」吃着饭,宇文玠忽然问道。 白牡嵘两腮鼓鼓,「交待了很多,但第一件就是,去夷南把首富给我送过来。白家的生意很多很杂,如果要我去了解白家的各种生意,我是不行的,我不擅长,所以得要首富。但,我可以做别的。」 「处理纷杂的生意,的确需要宋掌柜。」宇文玠垂眸,一边道。 那是自然的,宋子非身体不好,体力不行,但是满脑子都是生意经。 她没言语,宇文玠抬眼看向她,像个仓鼠似得。 「本王先回去,待你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不如去本王那里坐坐。」他问道。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白牡嵘看向他想了想,「有机会,我会去见识见识的。」 她这种话与拒绝无异,宇文玠放下筷子,水汪汪的眼睛几许失望,「你还是没想通?」 「是你没想通。」看着他,白牡嵘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他好像很执着于她是他王妃这件事。但外头这乱世都成了如此模样,谁还会记得他们俩曾成过亲的事儿? 152不忘初心(二更) 白家的大总管做事还是很利落的,而且,他对白长士忠心耿耿。不是那种对他言听计从的忠心,而是以一种老友的姿态。希望能保护好白家的生意,同时也希望白长士能好好活着。 眼下势不由人,唯有听从八小姐的方可给白家带来喘息之机。 当天,他就带着船队离开了,没有护卫,船上都是夷南兵。 随着他们离开,翌日傍晚,宇文玠也要离开了。 他看起来是有些焦急的,最起码,白牡嵘看穿了他平静之下的急躁。 目送他和他的护卫上了船,只有一艘船,随着船离开码头之后,就彻底不见了踪影,被浓雾遮掩的彻彻底底。 他离开了,白牡嵘果然成了个哑巴,也无人与她打嘴仗,多说话都觉得浪费口水。 而她也在夜里偷偷的去看了白雪烟,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两个婢女守着她,她看起来的确是不太好。那时富态又骄傲的模样,已经尽数消失不见了,甚至眼下瞧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白雪烟或许有出错的地方,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这个世上,任何仇怨以及罪过都不能连累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这是人类可以作恶的底限。 眼下,白雪烟已经被送到了另外的住处,外有夷南兵守着,内有四五个婢女照顾她。而且,她下了命令,严禁白长士以及白夫人和任何他们身边的婢女接近白雪烟的住处。 白长士那说起白雪烟肚子里的孩子咬牙切齿的模样,白牡嵘认为他不安好心。他并不想要白雪烟生下那个孩子,因为那孩子的身体里有一半轩辕氏的血。 赵国把他害的这么惨,以至于让他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都砍死了,轩辕氏的血脉他岂会容忍。 白长士现在几乎已经是被软禁了,这老傢伙,在确保他平息自己内心之前,不能让他出来兴风作浪。 在这儿等了两天,在一大早时,船队终于回来了。 宋子非重新回来,也没想到这里会变成这样,一番感慨之后,便开始谈起了白家的生意。 说起生意,他眼睛都亮了,白牡嵘愈发觉得自己把他弄回来是对的,说起生意来,好像吃了十斤大补丸。 「这白家的生意就交给你了,这里的人也交给你了,可别心软善心大发啊,白长士不止鸡贼,而且心狠手辣。」他来了,她也可以走了。 「你打算去做什么?」宋子非不知她打算要做什么。 「白姐打算去行侠仗义。」她笑眯眯,也看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宋子非无奈,「大司伯与夷南深处各个寨子的大司伯都联繫过,关于通商交易反对的仅有几个寨子,而出人加入夷南军却是一大片都不同意。只有几个寨子开通,已经挑选出一批想入伍的年轻人,送到了夷南河姜将军那儿,大约一千人左右。」 「有加入的就是好事,数量多少可以不计。」这也是向前迈了一大步了,白牡嵘倒是高兴。夷南的夷人习惯了固步自封,而且也满足于此,他们不想和外人来往,她自然也不能强迫。 「但纵观夷南四周的各股势力,夷南还是太过弱势。而且,我们很有可能会成为各个强大势力之间的缓冲地带,那可就永无宁日了。」尤其是上次来这里见到了宋子婳,还有此次赵国在白家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这帮人的野心,是用什么都填不满的。 「正是因为此,我才得赶紧离开这儿。白家的生意就交给你了,咱们不做强盗,所以也不抢。但是,利益必须得得到,拿这些利益去做更有益的事儿。」她可没打算像赵国似得,把白家的生意都给抢走。生意还是白家的,毕竟这是人家祖祖辈辈的心血。 「放心吧,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儿,这里有我。冲锋陷阵去打仗我是肯定不行的,但论做生意,一般人还煳弄不了我。」宋子非轻笑,她这股子不认亲人只认自己规矩的劲头,还真是让他很佩服,毕竟这世上鲜少有人能过得了血脉相连这一关的。 「那是必然的,首富是谁啊,脑子由两部分构成。左脑写着生,右脑写着意,和起来就是生意。」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从来没怀疑过。 这里交给了宋子非,白牡嵘也打算离开了。临走的傍晚前,她又去看了看白雪烟,她清醒时的情况特别的不好,窝在床上发呆,神智不是特别清醒。 交待了宋子非平时无事就来看看她,之后,白牡嵘便走了。 依旧是那大总管负责将她送出去,她可不是宇文玠,只是来了一次,就知道听白鹭的叫声确认路线,她可没那个本事。 在浓雾瀰漫的河面上前行,这一次白牡嵘倒是没有整夜的站在船头盯着,反而是安心的在船舱里睡大觉。 待得天亮时她醒了,船也已经到了武湖口的水域附近。 离开了鹭阙坞,这外头还真是换了天一样,已经冬天了。夷南虽说冬天不是很冷,可是也比鹭阙坞里要凉的多。 船队行至通往夷南的水域码头,也停了下来。大总管还要返回鹭阙坞与宋子非共商大事,所以也不做任何停留。 白牡嵘对这个大总管还算信任,最起码在白家所有人都背叛而他随时都可能跟着白长士去死的情况下,还能站稳自己的脚跟,的确是个汉子。 带着人下了船,而这码头附近也有一小队夷南兵在巡逻,上马,白牡嵘直接回了自家。 冬天的夷南几乎每日都天气晴朗,太阳特别大,但气温却明显低一些。早就在秋天之时,就给夷南军购置了新的装备,从头到脚都换了一新。 夷南这里都需要更换厚衣物以抵挡降温,更何况北方那些经歷过战乱的百姓。 神府军和玄甲军在北方可是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大概是因为天冷,他们也以打仗来取暖。 他们这么打不要紧,受苦的却是北方的黎民百姓。这个季节本来就缺少食物,而这一年来,各地农作物基本就是毁了,更是缺少果腹之物。 没有了食物,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去往能够让他们生存的地方。去年的冬天,极北之地遭遇白灾,一大批的百姓便向南迁徙,途中死亡无数,如今能活在南方的其实没剩下多少。 今年,向南迁徙奔波的百姓较之往年要更多,而且途经之地都不安生,神府军和玄甲军争夺城池不断打仗。他们打的遍地鲜血死尸不说,往往每次发生战事,百姓都会遭殃。 在神府军与玄甲军两军相持的区域,山势复杂,而且十分荒凉。所有的农耕田地都因为战争而毁了,甚至有不少田地春天时都撒种了,但全部被毁于一旦,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冬天,西南可以说是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在白牡嵘带着大杨和几个好手以及一百多个新兵蛋子潜入这一片区域时,这里居然都落雪了。距离夷南这么近,这一片几座城的地区冬天都鲜少下雪的。 居然飘雪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天都看不过眼了,所以才会降雪警示。 在深山中穿行,他们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毛都不剩,山中但凡人能吃的植物都被採光了,有的可食用的树皮也被扒了下去。山中无活物,路过曾打斗过的战场,虽是被清理过,但是血气沖天。 新兵蛋子对一切都好奇,见了战场还隐藏不住身上的兴奋,看样子很想亲自的参与一场,大显身手。 和那些新兵蛋子不同,白牡嵘看的是灾民的痕迹,的确是有很多的灾民在这一带经过,他们必然是逃往宇文玠的地盘的,目前为止,只有那里是最和平的。 「行了,都别看了。天色要暗下来了,咱们进山吧。」那些新兵蛋子在战场上也检查的差不多了,白牡嵘也扶着树干站起身,扬声道。 「走了走了。」大杨听令,立即高喊,那些新兵蛋子也很快的聚集了起来。 牵着马,白牡嵘在最前头,往山间的低处走,要找个能避风的地方过夜。 他们出来有三天了,这三天里,碰见了不少神府军和玄甲军的巡逻队,他们都在试探着想要进行出其不意的攻打,但是双方皆严防死守。 寻了一处避风又能有利观测四周动静的地方,新兵蛋子们把马拴起来,然后把它们背上的草料卸下来餵马。 大杨带着那几个好手燃起一个不太大的火堆,加热随身携带的干粮,这几天他们都是这样吃的。 本还以为能在山中找一些野物的,可谁想到山里一个活物都没有,连续三天,他们只吃干粮了。 新兵蛋子负责放哨的工作,他们也很喜欢做,因为一切都新奇。这一次白牡嵘带他们出来,目的也是为了让他们歷练歷练,长长见识。 坐在一棵树下,后背倚靠着树干,白牡嵘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把干粮又给了大杨。 喝了两口水,她长嘆口气,「到处都有难民经过的痕迹,但是这一路也没瞧见他们,可能是又改变了路线。」 「小姐,您就别急了。您有心帮他们,但他们也不知道。若是他们听到信儿,肯定早就投奔过来了。」大杨安慰道。 白牡嵘摇摇头,「他们未必会喜欢咱们夷南,只不过是想从咱们的边界穿过去去宇文玠的地盘。不过他的地盘的确是平静,这冬天了,新年也快来了,看寨子里的人还去城里买灯笼,想来是歌舞昇平啊。」 大杨没言语,这一点来说,他也是很佩服宇文玠的。小王爷不愧是小王爷,能力出众。 「休息吧。我睡不着,前半夜我守着。」白牡嵘说了一声,便起身慢步走了出去。 夜里的山间不止凉而且荒,那种什么都没有的荒,这种地方没一点生机,谁待在这儿都会绝望。 这种地方还要争来争去的,简直是神经病。即便到时争夺了地盘,但土地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百姓种田,兵马再多,最后还不是得饿死。 在山坳的外围转悠,山坳里的光线倒是看不见,这个休息的地方很好。 听着风吹过树林之后那稀疏的声音,白牡嵘寻了一棵树跳了上去。 树叶都没剩下多少了,沙沙声听着都很可怜。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隐隐的,有一些声音传进了耳朵,白牡嵘也立时绷紧了神经。 呜咽的声音,第一时间觉得是风吹之后才有的动静,但她勐然响起去年与宇文玠前往西南玄甲军大营时,曾在路上听到过这种声音。 那时觉得听起来就很瘆人,以为是风,但其实真的是哭声。 再看这里的风并不大,如果能吹出这种声音来,不太可能。那么,这一次应该也是哭声。 哭声?这种地方,是谁在哭? 从树上跳下来,白牡嵘朝着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但是走着走着,那哭声又没了。 站在原地等待,可是过去很久,都再也没有听到,除了风声,就什么都没有了。 直接席地而坐,白牡嵘也唿吸清浅,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那声音何时会再传来。 但,一直到了后半夜,再有声音传来,却不是哭声,而是战马在奔跑时传来的声音。 由远及近,并且在山间迴荡,从声音上来判断,起码有百匹马。 站起身,白牡嵘朝着山下掠过去,接近了山下的平地,黑暗之中,她也隐隐的看到了从远处过来的人马。黑压压的,的确是很多人。 战马跑起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急促而有劲力,如果人被踩到了,非得被踩得骨折不可。 他们越来越近,差不多在距离这里五六十米的时候,白牡嵘眸子一转,看向了对面的山林。 虽是天地间都是黑乎乎的,可是,马蹄迴荡声中,对面山中也树木晃动,下一刻,无数的黑衣人从对面山中飞跃出来,截住了这一队快马。 战马发出嘶鸣的声音,那声音极其的刺耳,白牡嵘迅速的后退,直至退到半山,跃上了一棵树,这才放心观战。 153、饿殍遍地(一更) 两伙人厮杀,只有战马的嘶鸣声格外的刺耳,在山间环绕立体式的迴响,简直就如地狱一般。 白牡嵘坐在树上看着,虽是黑夜,但并不阻碍她的视线。 让人更眼花缭乱的是他们的打斗,皆是功夫好手,招式快却准。这么多缠斗一起,就如两股蝗虫掐在一起。 根据装备来判断,骑马的那伙人是玄甲军,他们的盔甲太有辨识度了,不用看脸,看盔甲就知身份。尤其和人交手时,兵器击打盔甲发出的声响极其特别。 而另外一伙身穿黑衣,无处辨认身份,不知是谁的人马。 有很大的可能是神府军,但,宇文玠也有可能,因为白牡嵘不认为他会老老实实的守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当时离开鹭阙坞,他可是很焦急的,必然是有大事。 深吸口气,无论是谁,她都会坐在这儿瞧着,所谓坐山观虎斗。 黑衣人来势汹汹,是有备而来,玄甲军不敌,然后有哨子响起,他们快速的聚集起来,准备撤退。 白牡嵘也从树上跳下来,也朝着玄甲军撤离的方向移动,她要跟着看热闹。 黑衣人呈扇形追击,速度亦是很快,许多战马被遗弃,而那交手的两伙人也已经消失在刚刚的打斗之地了。 白牡嵘跟着追击,在山中快速的奔跑,脚下无声,她这看热闹看的简直是拼了老命,八卦界的翘楚。 这山路坑坑洼洼,沟壑特别多,白牡嵘奔走时不断跃上跃下,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玄甲军被追击的上了山,黑衣人脚下丝毫不做停留的追上去,然后,包围过去,眨眼间再次把玄甲军围在了其中。 白牡嵘就是在山中追他们,他们忽然在山上再次打起来,她险些撞进去。 后退几步,接着围观,根据数量来看,双方人数差不多折损了一半。 也不知这一队玄甲军里头到底有什么重要人物,以至于要这些黑衣人如此拼死追击,弄得她都开始好奇了,楚郁不会藏在那伙玄甲军里头呢吧。 必然得有个重要的人物,才会让这些黑衣人如此执着。纵观玄甲军中比较重要的人物,除了楚郁和楚夫人,还有财政部长宋子婳,玄甲军中还有不少的将军。那都是楚震的老部下,功夫极好。 一部分玄甲军再次找到了突破口,跑了出去,一部分黑衣人继续围困没逃走的那些,另一部分人则追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一时之间也跟着摇摆不定,到底是该追,还是留在原地。白牡嵘摆了摆头,随后便追了过去。 翻过了山头,追着黑衣人闯出的路,她追的都浑身发热了。这帮人却是誓死不休的样子,看来这伙玄甲军里头果然有大人物。 追到了一个山坳下,再次围观到了他们打斗。而且,这是一处避风之地,还有一些人藏在这儿。、 而因着那些忽然闯入到这里的人,他们受惊,一时之间都忘了惊叫。 白牡嵘一眼看到了那些人,居然是一家子难民。 此时已经接近清晨了,那一家子难民灰头土脸,身上层层绕绕的套着不合身的衣服,为了御寒里一层外一层的。 而且,她粗略一看,那一家子难民居然只有一个老妇人,剩下四个都是孩子。大的十二三,小的五六岁,全部挤在一起,就像被吓到了的雏鸟,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 黑衣人和玄甲军拼死相搏,飈出去的血喷的到处都是,一股血喷到那几个孩子面前,终于把他们吓得叫出了声音来。 白牡嵘迅速的沿着他们的边缘掠过去,抬手捲走飞过来的一把剑,然后迅速的拎起两个小娃娃,「别傻愣着,撤到远处去,免得溅一身血。」 她拎着两个小的,那老妇人拽着另外两个稍大一些的,慌忙的奔到一旁的大树后。 将那两个小娃娃放下,仅仅这一抱,明明手感挺轻的,瘦不拉几,可是肚子却特别大。 视线在那两个全身上下都灰突突的小娃娃身上扫了一圈,脸已经脏的看不出模样了。两手直接摸在了他们的肚子上,果然,肚子好大。 那老妇人拖着那两个大一些的孩子,边过来边嘴里含煳不清的说着什么。抵达近前,放下那两个孩子,她就一下子扑了过来。 两只干树皮一样的手抓住了白牡嵘的衣服,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看向那老妇人,她蓬头垢面的,一双眼睛浑浊无光,她抓着白牡嵘,也不知道含含煳煳的在说啥,但看起来似乎很急切。 「婆婆,你等一下慢慢说。」抓住她的手,白牡嵘不断的关注那边打斗的两伙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因为人少,那些人的身形看起来就特别的显眼。 其中一个招式狠厉且恍若游鱼,如此利落是因为身形,较之其他人要纤细修长许多。 偶尔的正面朝这边,白牡嵘也不曾错过。这都说天下的巧遇其实是处心积虑,但她却觉得那必然是缘分,就如她和楚夫人之间。这不,缘分来了。 怪不得这些黑衣人穷追不捨,原来是因为这其中有楚夫人,她可是玄甲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把她宰了,损失再多的人也值得啊。 那婆婆还揪着她衣服不撒手,白牡嵘看向她,「婆婆你放心,我不走。我先去处理了那边的事儿,然后再回来啊。」把她的手扯开,她站起身,右手一抖,细箭滑入手心。 她快速的掠出去,直奔楚夫人。 楚夫人感觉到背后有人,迅疾的扭身,长发一甩,她也看到了白牡嵘。 「是你。」根本就没有过多的犹豫,看到了白牡嵘,楚夫人的眼睛面色更冷。喷在她脸上的血,让她看起来更是杀气横生。 「正是我。」白牡嵘也回了她一句,两个人身影交错而过,各自的袖子都被双方手中的利器划开了。 稳住身体,再次返身,她偏头躲过楚夫人朝她脖颈抹过来的手,而她手中的细箭也刺向了她的喉咙。 楚夫人匆忙躲避,白牡嵘一脚便踹在了她的右胯上,借力而起,身体快且轻的翻到了她的后颈处,手里的细箭再次刺向她的颈侧。 楚夫人匆忙的抬手罩住自己的脖颈,白牡嵘手里的细箭刺穿了她的手背。 用力的将她甩下来,楚夫人瞬时把自己的手从细箭中抽出来,细箭的倒刺不止带出了不少血,还带出了一些肉屑。 楚夫人咬紧了牙齿,若按她的心性,受此侮辱她必然拼死报仇。可是眼下根本不是与白牡嵘缠斗的时候,朝着她扔了一把东西,楚夫人转身便遁走了。 她扔来的是两枚暗器,带着强劲的风声,白牡嵘向后跳跃数次躲开,再看楚夫人,她已经没了影子。 而前方的地上都是尸体,玄甲军还有黑衣人,横七竖八的,皆惨死于此。 长舒口气,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臂,衣袖被割开的地方隐隐的有血流出来。相比较起来,还是楚夫人手里头的兵器更锋利一些。 回身,那老妇人和几个孩子就窝在树下看着她呢,几个人挤成一团。在这微明的天色之中,他们几个就像那暴露出来的老鼠一样,极其的可怜。 走过去,「婆婆,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呀?」 老妇人又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含煳的重复着什么,听了几遍她才听清,「你们饿了。」 饿字一出,不止那老妇人,连那几个孩子都在点头,他们就是饿了,而且饿的连路都走不了了。 嘆口气,「跟我走吧,我给你们食物。」把那两个小的抱起来,一手一个,那老妇人则挣扎着站起身,扯着另外两个稍大的孩子踉踉跄跄的跟着走。 白牡嵘回头看他们,全都裹得成了一个球,但满身上下的衣服都不合身又破破烂烂,不像是自己的衣服。 走路都不稳,脚步虚浮,真是可怜的很。 带着他们从来时的路往回走,其实也很远,她昨晚为了看热闹,都追的满身汗。这会儿往回走,路途很远,又崎岖不平,白牡嵘抱着那两个小的,老妇人带着两个大一些的在后头不断的摔跟头。 越看,白牡嵘的心里就愈发的不好受,这原来应该是一大家子,但是路上都死了。否则,也不会一个老妇人带着四个孩子在这深山里等死。 太阳从天边跳了出来,她也带着他们走到了昨晚玄甲军跑过的那一条平地,荒凉的地面有战马踏过的痕迹。而远处,依稀的听到一些人声。 她立时喊了一声,下一刻就得到了回应,前进了一段距离后,就见大杨带着人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昨晚听到动静他们就跑出来了,却根本没找到白牡嵘的影子。 「我没事,你赶紧把吃的和水都拿出来,给这婆婆和几个孩子吃,他们饿坏了。」把手里的两个娃娃交到了大杨的手里,她扭身去扶那老妇人。 哪成想那老妇人却忽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154、饿殍遍地(二更) 那老妇人倒下之后便没了动静,白牡嵘掐住她的人中又做了几次心脏按压,可是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姐,她应该是没有救了。瞧她的面色还有露出来的手,只剩下骨头了。能撑到这会儿,已经很不容易了。」大杨抱着那两个小的,不由觉得这老妇人着实厉害。如果她早死一天两天的,这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那两个大孩子懂得人死是什么意思,坐在地上抓着老妇人的衣袖喊阿婆,那哭号的动静也是如小猫似得,他们根本没力气。 白牡嵘嘆口气,看了那两个小孩儿一会儿,随后一个一个把他们俩拽了起来,「走吧,先去吃东西填饱肚子,你们的阿婆,我会把她安葬起来的。」 把这俩孩子也交给了手底下的人,然后使眼色让两个新兵蛋子过来把这老妇人寻个地方埋葬了。 真是可怜,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也不知奔波了多久。在那山里避风的地方走也走不动,估计也是在等死了。 新兵蛋子把老妇人的尸体抬走,然后进了山,白牡嵘则朝着昨日的战场那边走,其余的新兵蛋子正逮着这机会捡洋落呢。 玄甲军的战马,昨天因为乱斗而死了一部分,马儿的尸体躺在地上,比死去的人看着都可怜。但也有活着的,分散在四处,均被他们给拽回来了。 这帮新兵蛋子极其的喜欢这些战马,这都是夷南没有的马种。尤其最近时局乱,战马的价钱也极其昂贵。夷南购买的那些战马都跟祖宗似得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损失一匹他们都觉得心疼。 满地尸体,白牡嵘走到近处,蹲下翻开那些黑衣人的衣服看了看,这黑衣和内里的衣服质量都不错,看得出来自于装备齐全的一方。 神府军还是挺有钱的,虽说宇文腾的国库可能有亏空,但军队的装备都是极好的,一点不差。 那些新兵蛋子把战马都弄了回来,然后开始捡那些较好的兵器。他们很喜欢这玩意儿,甚至都进入军营没多久,看见了兵器就想着拿这么锋利的东西砍树割草,跃跃欲试的。 这么多的尸体,就这么露天扔了,待得天气暖和时,腐烂之后说不准得大规模传病。白牡嵘叫那些新兵挖个大坑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尽量埋得深一些。 她这等同于是来给收拾战场的,不过也是为了大环境,她夷南的气温始终很高,如果有什么疾病传到她的地盘上,怕是会遏制不住。 那四个孩子坐在远处的高坡上正在吃啃干粮,当真是狼吞虎咽。大杨坐在他们身边,不时的嘱咐一句,又拿水给他们喝,鬍子拉碴看起来兇恶,这会儿瞧着倒是很温柔。 朝着他们走过去,「别叫他们吃太多了,大概是很久没正常吃饭了,吃太多胃会受不了的。」 「他们真是饿了,你瞧瞧这小手儿,这手指头跟草棍儿没什么区别,一下子就能掰断。」大杨边说边摇头嘆气,那群人打的爽了,可怜了这些小孩子,他们招谁惹谁了。 在他们身边坐下,白牡嵘把其中一个小娃娃拎过来,然后手顺着他层层叠叠的衣服间伸进去摸他的肚子。 肚子很鼓,摸起来硬邦邦的,像是充满了气体的皮球。 「大杨,你安排几个人把这四个小傢伙送回去,他们这肚子和身体不成正比,又硬邦邦的,肯定是生病了。带回寨子里,要大夫给好好瞧瞧。」肚子这个样子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孩子还在拿着干粮勐啃,手和脸都黑漆漆的,干粮都成了黑色的。 头髮乱糟糟,像干草一样,浑身散发着一股屎尿都有的臭烘烘的味儿。 「成,我这就叫几个新兵蛋子过来,正好让他们把那些战马送回去。这战马真是好马,虽然比不上小姐你的坐骑,可都不便宜。」好马种。 「看来宋子婳真是有钱啊。」和她哥哥不相上下。 大杨很快的指派了十个新兵蛋子,把那些战马都聚拢起来,之后把那四个孩子抱着弄到了马背上,很快就离开了。 太阳升起老高,但是这里一点都不暖,无尽的荒凉,还有血味儿。 白牡嵘决定顺着昨日发现那几个孩子的地方往北,难民不敢走兵马驻扎的地方,就在山里穿梭。 一队人马在山中向北,昨日玄甲军的队伍经过的地方是山与山之间的空隙,平地被马踩踏的痕迹明确。虽说白牡嵘不知道昨天楚夫人为什么带着一队人马从这里经过,但她是向南去的,南面山中有多个玄甲军的驻地。 队伍在山间走,躲避了不少神府军和玄甲军两方的巡逻队,他们也跟着像打游击似得弯弯绕绕,不过,真的遇到了不少的难民。 这些难民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本以为年轻力壮的能从北面支撑过来,可是谁又想得到反倒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在路上死的更多。 谁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道理,但这些熬过来的老弱妇孺情况也不怎么好。孩子也很多,而且普遍都肚子特别大,和之前她救走的那四个孩子差不多。 他们都想去宇文玠的地盘,听说那里没有战争,即便是要饭,也不会饿死。 但想过去的话路途还很长,说不准期间就得饿死在路上。 白牡嵘询问了他们的想法,又问了问那些孩子的情况,其中倒是有几个孩子是孤儿,家人都死了,只是跟着这些大人一同走。 白牡嵘并不觉得去宇文玠的地盘要饭就能活下去,所以,她要把那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带走。而其他人想去宇文玠的地盘,她可以派人给他们送过去。 这一路,接收了好几拨这样的难民,跟在身后的新兵蛋子也越来越少,最后在潜入大梁北方时,就只有她和大杨还有另外两个功夫好手了。 那两个夷南兵都是跟在姜率身边多年的亲信,个子不高,长得也其貌不扬,但决不能小看。 这个城里有大批的神府军驻扎,而在十几里外的山中,也是玄甲军的重要军防驻地。 这城里几乎是没有太多的百姓了,只剩下一些死也要留在这儿的顽固派百姓,家中有些存粮余钱的那种,而且对这片土地颇有情怀。 潜入这座城也费了些功夫,而且不敢牵着那些战马进来,所以他们几个人在最后一次和那几个新兵蛋子分开的时候,就让他们把马带走了。 战马太扎眼,但凡想要混进城里,都不能带马。 混进了城里,才知这城里有多萧条,不过来来往往也有百姓的影子。他们在那些空房子里出入,专门去捡人家的篱笆以及一些木料什么的,拿回家做柴火,以抵御这北方的寒冷。 本以为这城里只剩下一些这样的老顽固,没想到的是城里倒是还有一些商铺还在开着,酒馆和饭馆。能在这种地方做生意的,想来和当地驻军的关系不会太差。 当然了,还有一些地方的生意要更好,而且当地驻军还罩着他们,那就是烟花之地。 白牡嵘和大杨他们打扮的就和当地人没什么区别,套着极厚的棉裤棉袄,都是那种极其普通打着补丁又脏兮兮的,头上还扣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皮帽子,真的像是这一片的地痞流氓。 白牡嵘觉得去饭馆和酒馆都不安全,还是烟花之地最安全。那地方集脏乱差为一体,什么人都有。一些男人,但凡手里有几个子儿,就会送到这儿来。找个相好的乐呵乐呵,把钱都花在下半身也都乐意。 这种小城的花街柳巷不咋地,破烂不说,而且姑娘的质量也不好。 很多的姑娘年纪都很大,浓妆艷抹,身上那股子脂粉味儿浓的刺鼻。 白牡嵘派大杨和那两个好手在前头开路,抵挡住扑过来的姑娘,虽说有白牡嵘在身后跟着,但到底是没见过这阵仗,不由得搂上去,然后弄了个大红脸。 白牡嵘在后面将手搭在他们肩上,虽说她不太贊同这事儿,毕竟不卫生。但若是真扛不住想试试,她也出钱给支持,让这些小子感受感受。 虽说她以前是个执法人员,扫黄打非什么的也算权责范围之内。但是吧,失足妇女也并非是什么犯罪分子,有的的确是没有办法,但凡有法子,谁卖身子赚钱去啊。 只要失足妇女没得病,她觉得出钱帮助她们失足一下,也不算犯错误。 大杨倒是对这个很抗拒,尽管不明原因,他只是把扑上来的姑娘们推走了,然后叫迎上来的老鸨子给准备个房间弄些酒菜来。 拿了钱,老鸨子自然开心,那嘴唇红唿唿的当真是血盆大口。 在前给带路,一直往后走,多个房间,大多数都有人,花天酒地,低俗下流。 进了最把头的一间房,这里头还真是一览无遗,除了热乎的土炕就是酒桌,散发着一股呛人的味儿。 老鸨子带着大杨先进去了,之后那两个好手分别被两个姑娘拽着进去,白牡嵘站在门外瞧着他们乐。 扭头往别处看,正巧的瞧见一间房里的姑娘抱着一个嫖客出来,虽是侧面,却让白牡嵘瞬时睁大了眼睛。再看那瘦削挺拔的身材,好像宇文玠啊。 155、捉姦捉双(一更) 那姑娘把他抱得紧紧地,清瘦颀长的男人腰也很细,被那个姑娘完整的圈在了双臂里头。 大概是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嫖客,脸又那么白。她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男人,即便是不给钱,她们也愿意伺候的。 搂着那好看的嫖客,姑娘直接把他拽进了旁边的空房里,房门甩上,就听得那姑娘笑的咯咯咯,高兴简直是发自内心。 白牡嵘脚下一转直接过去了,走到那房间外,她两手都横在肚子前面,手各插进对面的袖子里,刻意佝偻着身体,头上的破皮帽子也歪歪斜斜。她把耳朵贴在了房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来往的人瞧见她那猥琐的样子也不在意,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各种癖好都不稀奇。这种喜欢扒门缝的不在少数,有人就好这一口。 听着里头的动静,那大姐真是高兴的很,抱着那细皮嫩肉的嫖客就往火炕上拖,然后又殷勤的给脱鞋摸脚。 大姐笑的咯咯的,被摸脚的人大概是觉得痒,还在躲,那大姐叫他别躲,她轻着点。 白牡嵘听得好笑,同时也算是长见识了,失足妇女也是不好做,连嫖客的臭脚丫子都得摆弄。 不过,同时她也有些弄不明白了,宇文玠何时这么奔放了?在皇城彧王府的时候,那些整日想爬床一步登天的上女哪个不比这里的大姐强。上女虽是婢女,但也是清白的姑娘,细皮嫩肉的,身上还蛮香的。 这里的大姐浓妆艷抹,廉价的脂粉味儿刺鼻,反倒让宇文玠来了兴致? 也难说,每个人兴趣不同口味不同,说不准他就喜欢这样的。 听着屋子里头那大姐说要好好伺候他的那声音,都能感受到春天来了,她鸡皮疙瘩都跟着冒了一身。 里头马上要上演十八禁了,白牡嵘吸了吸鼻子,然后扶了扶头顶的破帽子,她推开门就进去了。 反手关上门,脚下速度极快的奔到火炕边,炕上那俩人一上一下,大姐在下,某个人在上。屁股撅的老高,正在扒人大姐的衣服。 白牡嵘进来后没做任何停留的两手其动,一手敲在那大姐的颈侧,另一手则扣在了宇文玠的屁股上。手指发力,直接抓着他的屁股就把他给从火炕上拽了下来。 直接趴在地上,而火炕上那大姐则晕过去了。白牡嵘弯身,再次抓着他屁股把他翻过去,就瞧见宇文玠用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盯着她。 看着他那惊恐的眼神儿,白牡嵘也愣了。眨了眨眼睛,她随后蹲下,把头上的帽子往后推了推,她借着朦胧的光线盯着他看,「你是谁呀?」这不是宇文玠。 这脸乍一看是很像,白白的,但只有白。没有什么血色,眼睛也没有水汪汪,此时因为惊恐眼珠子都红了。 「我、、、你、、、」他开口,哆哆嗦嗦只吐出俩字儿来。 「你什么我什么?我问你话呢,你谁呀?这脸皮,是假的。看来宇文玠说的没错,可以有用不是人皮做出来的假脸,但是有破绽。」说着,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掐住他的脸左右看了看,这人脸型和宇文玠很像,身形也像,弄这一张假皮贴上来,忽然之间倒是能以假乱真。 「你是、、、你是王妃。」被摸屁股的人总算想起这脏兮兮的脸是谁了,就是王妃。 「什么王妃不王妃的,我问你话呢,你假扮宇文玠是他的意思么?他现在人在哪儿呢?」揪着他脸皮,白牡嵘的手劲儿相当大。 被摸被捏的人也不敢动,只能任由她动手,「王爷、、、王爷不在这儿。」 「那你扮成这样跑到这里来干嘛?若是执行任务我没意见,但你用这张脸和一大姐混到床上去,被宇文玠知道了,你信不信他会一怒之下把你给阉了?」扯了半天没扯下来,白牡嵘也松手了。但看他这张脸还是不顺眼,心里不爽。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那小子快速的爬起来,然后就跪在了那儿。 「我不是那多嘴的人,当然了,可能有时说话也会说漏嘴。你瞅瞅你,精虫上脑也不至于在执行任务的重要时期犯这种错误,这是玩忽职守。」白牡嵘呵斥,那小子也紧跟着点头。 「别只顾着点头了,跟我说说,你到这儿来执行什么任务啊?还刻意的扮成宇文玠的样子。不过,你们选这地儿着实档次够低的了,你也不想想,你们主子他会来这种地方么?」不过除了这地儿,这城里好像也没有太好的藏身之地。 「小王爷他去了皇城,命属下来这边,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这小子回答,还真是够老实的。 「争取时间?看来,他前些日子是被发现了吧,不然也不会想出这种法子来。而且,会不会在大梁各地都有你这样的人啊?」再次用手掐住他的脸抬起来,白牡嵘仔细的看,他这假皮白的怪异,正常人是不会有这种脸色的,就是没活人气儿。 那小子点点头,证明白牡嵘说的都对。 「成了,这事儿就撂下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放下手,白牡嵘扬了扬下颌,她头上的破皮帽子也跟着颤悠。 「属下韩征。」他如实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记住你了,你也别以为戴着假皮到时我就认不出你了。我摸过你屁股,所以你除非把屁股切了,不然你扮成什么样儿我都认得出。」弯起眼睛,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韩征接连深唿吸,半晌后才嗫嚅道:「王妃,求王妃不要将此事告诉王爷。」不然的话,他会死的很惨的。 「成,那这事儿就是咱俩的秘密。」白牡嵘轻笑,瞧把他给吓得。其实解决生理问题什么的不是大错误,就是他这时机找的不对,而且还戴着宇文玠的脸。 韩征连连点头,她能答应,他跳动不停的心脏也缓了下来。 站起身,白牡嵘看了一眼还在火炕上晕着的那个大姐,称不上什么姿色,倒是身材丰满。 摇了摇头,白牡嵘就出去了,韩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快速的跑出去,不敢再想妖精打架的事儿了。 回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大杨他们三个都在,见她回来,几个人也松口气的样子。 「小姐,你去哪儿了?我还想着再过一刻钟你不回来,我们就出去找你呢。」城里不太安全,这个时辰在外行走,很容易出事儿。 「就是看看热闹。诶,那四位大姐呢?」看了看另外两个,因为她问这事儿,都弄了个大红脸。 「被我赶出去了,一身的味儿,呛人。」大杨不喜欢,而且很厌恶那股子脂粉味儿。 「你们俩要是真按捺不住,就去试试。不过呢,我觉得这种地方不太干净,很容易染病,尽量还是洁身自好的好。」白牡嵘给予建议,她也是好心。 那俩人立即摇头,白牡嵘还在这儿呢,他们怎么可能还胆敢想这事儿。 「行,既然如此,那咱们都歇着吧。这地儿一晚上都不得安生,想睡个好觉的话就把耳朵堵上。」交代了一句,白牡嵘起身就走向了火炕。把身上套着的那脏兮兮的棉袄和棉裤脱下来,里面才是她正常的衣服。 直接躺在了火炕上,热气蒸腾,白牡嵘也不由得眯起眼睛来,真是舒坦。 大杨也叫那两个人去休息,他先守夜,守前半夜。 这一晚休息的还好,虽说整晚都有少儿不宜的声音在迴荡,但白牡嵘把破皮帽子里头的棉絮扯出来两团堵在了耳朵里,倒是睡了个好觉。 其他人如何就不知道了,总之翌日醒来时,他们三个人都在餐桌那儿坐着呢。 「拿钱叫老鸨子给准备些饭菜,然后咱们吃饱喝足就撤。」宇文玠去了皇城,也不知皇城那儿出了什么事儿。一路往北都不安生,去皇城也一样。既然都一样,那她倒是也想过去转转。 大杨立即起身去办,白牡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会有发出疑问的时候。 白牡嵘觉得大杨愈发有姜率的气势了,果然,人是需要歷练的,当然了,天分也很重要。 不过一会儿,大杨就回来了,脸上的胡茬子都快把他的五官包住了。 「小姐,咱们一会儿去哪儿?」他问道,以为来到这城里,白牡嵘是想潜伏到神府军大营驻地去打探。 「一会儿咱们出城,然后去大梁皇城。」摸着下巴,白牡嵘眯着眼睛道。 大杨一愣,「去皇城?路途遥远,我们到皇城起码得半个月。很快新年了,临走时夫人还说要小姐快些回去,准备过年呢。」 挑眉,白牡嵘看向大杨,「她说的话你记得倒是挺清楚的。」这大杨,刚刚还夸他不多言不多语呢。 大杨想了想,「我只是觉得去皇城有些危险。」 白牡嵘看着他,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大杨,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行为和神态举止,白牡嵘冒出一个想法来。 他、、、是不是想给她当便宜后爹啊?相中了美丽婉约又柔弱的贤夫人。 156、捉姦捉双(二更) 白牡嵘带着大杨几个人离开北边的城,然后便朝着大梁皇城过去了。因为战争,这北边的城池均人丁凋零。 一些村子也都空了,山里可以说是极其荒凉,连个活物都没有,更何况人。 不知动物是不是也有感觉,知道这外头不安生,所以它们也都离开了这里,藏到更远的深山去了。 一路去往皇城,本来想混进皇城就不容易,谁想到到了皇城附近才发现,这城里城外都是禁卫军,想混进去根本就是不行。 在这皇城外围转悠了两天,因为气温低,而且又飘雪,最后白牡嵘觉得混进去无望,所以也就放弃了。 时近新年,犹记得去年新年的情形,这皇城还处处张灯结彩呢。仅仅一年光景,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有来往的百姓,但神态举止均不乐观,看起来好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特大的愁苦事儿。 世道艰辛,他们这样也不稀奇。白牡嵘和大杨他们在官道四周转悠了许久,最后决定往南走。 往南走其实也不安全,尤其是临近宇文玠的地盘,神府军和宇文玠的兵马呈高度紧张的对峙监视状态,这边不好走,那边更不好走。 几个人南下,温度气候也逐渐的变好,几个人也把身上那破棉袄棉裤棉帽子都扔了,扮成了南下的难民,随着那些难民的人流走。 和这些难民一路南下,和他们也算有了更深入的接触,通过了解,便也愈发觉得他们可怜,也能在这种艰难以及无奈的时候看到人性之恶。 这些难民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而家中年轻力壮的劳力,大部分都在最初逃离家乡时走了。 他们应该早就跑到了南方去,兴许在那边也找到了容身之地,甚至找到了可以餬口的活儿。 为了自己活,可以抛弃掉家人子女,这就是人性。 被抛弃的老弱妇孺很可怜,都渴望着活着,但是在这个世道里求生并不容易。 白牡嵘打算带着他们离开大梁,如果想去宇文玠的地盘,她也帮一把。如果不想去,她也可以在夷南给他们安排个地方。 带着这一伙难民,逐渐的接近了神府军巡逻的地域,白牡嵘决定和大杨打前锋做靶子,然后要另外两个人带着那一伙五六十的难民在后穿过防线。 天黑下来好活动,白牡嵘和大杨配合默契,而且真的遇上了一股巡逻人员。两个人故意弄出声响把他们引开,后面的难民队伍顺利的通过了防线。 在山中奔走的肺子都要吐出来了,白牡嵘和大杨故意的在山里转圈,最后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和大杨离开了神府军的地盘,疯了一般的朝着宇文玠的防线沖了过去。 后面巡逻队在追,不过到了界限时,他们也就自动的停了。这神府军可以和玄甲军三天两头的打,但是和宇文玠这方面倒是很谨慎,看起来并不想主动的引起战争。 进入了宇文玠的地盘,很快就险些和一队巡逻人员碰上,白牡嵘和大杨躲在山坳里不敢喘气儿,心跳过快,俩人差点被憋死。 待得他们过去了,白牡嵘才转身瘫在了地上,躺在那儿两条腿都在抽筋。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不过,我还是不觉得到了宇文玠的地盘他们就能活着。太多的难民涌入过去,就算是要饭吃,哪有那么多的剩饭给他们?又不是遍地都是富人。」嘆气,白牡嵘觉得这不是办法。 大梁地域辽阔,现在尽管一分为三,但宇文腾占据的地盘是最大的。 尤其是神府军边防线临近的几座城,都有极好的良田。每年这里都是大梁的粮食大产地,今年因为战乱,损失了许多。 一路过来,白牡嵘都看到了,那是一片肥地,和夷南外围的水域以及宇文玠的城池接壤。 「他们想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咱们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大杨觉得没办法,他们就觉得宇文玠的地盘要更好,和平,和乐。这都是表象,战争在即,哪里都不安生。 白牡嵘盯着月色还算明朗的夜空,一个想法也逐渐形成。 「咱们去大梁的大奉城看看吧,和咱们夷南以及宇文玠的地盘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各自接壤。虽说如果丈量的话,可能咱们夷南距离大奉城更近,可是中间都是水路,神府军在那儿的驻兵倒是没有这边多。」白牡嵘计算着,这正是个时机。 大杨点点头,「成,那咱们走吧。」就是在这山中穿梭有点累,时时刻刻得躲着巡逻队,像被猎人追捕的猎物。 「走。」起身,两个人再次趁着黑夜在山中前行,速度比不上刚刚快,而且随着走路,小腿都在打哆嗦。 这段时间吃饭不及时,飢一顿饱一顿的,每日活动量都极大,白牡嵘觉得自己都瘦了一大半。 趁着夜色黑暗,穿过了几道防线,在天亮时,进了大奉城的地界。 大奉城的田地真是超多,连绵成片,远山所包围的范围内,基本上都是田地。 这边气温并不低,在这个季节也只有早晚会很凉,白天的温度还是很适宜的。 就是这种天气,按照往时的季节,农田里应该已经下种子了。但是今年什么都没有,不管是农民还是贵族,都祈祷积存多多吧,否则的话,明年就是一个灾荒年。 大奉城往南,水路环绕,水路对面,那就是夷南的地界。 这大奉城很大,并不是皇城的那种大,而是稀稀拉拉的那种大。 白牡嵘和大杨混进了城里之后,找了个靠谱的饭馆填饱肚子,俩人身上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 这城里的百姓倒是不少,不似北边都跟空城了似得。但,这城里的百姓也是不安心,战战兢兢,在饭馆吃饭都能听得到掌柜的在和小二说城里有军队在搜查,也不知在搜查什么,弄得人心惶惶的。 白牡嵘支楞着耳朵听着,倒是也觉得这事儿蹊跷,莫不是城里有什么人进来了,所以才会让军队如此谨慎小心。 之后,小二又说他前几天夜里回家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车队进城,队伍可以说是近半年以来见过的最长的。而且还有军队的人护送,一路给护送到了城郊的顾家庄园里去了。 顾家?白牡嵘没听说过,所以歪斜着身体,继续支楞耳朵听。 而那掌柜的却是知道,听说是顾家,立即唏嘘了起来。 原来这顾家也是生意人,是开矿的,开採铜铁,每年上交朝廷的税收是个大头。 大梁的矿产不归官家,可以私人,官家只收税,而且税收巨高。整个大梁有不少开矿的,但若说其中做的最大的,那就是这顾家了。 这顾家现在的主人是女人,四十多岁的女人,花边新闻很多。 那掌柜的和小二说了顾家没几句话,就开始八卦人家的风流韵事,说人家有很多男宠,而且能争夺到顾家的管理权,也是通过一路睡爬上去的。 这种话不能信,下层男屌丝对于成功女性的蔑视和酸味儿,他们做不到这么大的生意,攀登不了这种高度,就以编排人家作风等等方式来达到一种心理上的平衡,所以谁会信这种话,那就是蠢、。 「吃饱了咱俩就走,去顾家的庄园见识见识。」白牡嵘在这大梁没待太久,对这个时代较为有名的人也有限,如今听说了这开矿的顾家,她也真是好奇。 两个人离开,然后像两个混混似得在城中穿梭,这城很大,同时建筑又稀稀拉拉的不紧促。往城郊走,几乎都傍晚了,两个人才到达。 这城郊的顾家庄园是真的很大,但也不是特别上档次,及不上皇城的一些普通生意人的大宅子豪华,也就是占地面积宽阔一些罢了。 白牡嵘和大杨左右分开在外围观测了一圈,最后于这庄园的后山处汇聚,各自交流了一下信息,在外围没瞧见什么人,也没军队的影子。里头是有人的,有的地方掌灯了,但有的地方又黑乎乎。如此有钱,也不差这点灯油钱,也不知里头在搞什么鬼。 想了想,白牡嵘觉得当初既然是军队护送他们进城来的,那就说明这顾家现在是和宇文腾绑在同一根线上的,他们是一伙的。 那么,也就是对手了,尽管没有太直观的利益冲突。 想了想,她决定蹲守一晚,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重新回到了正门附近,有一片杂树,他们俩直接就上了树。 藏身在树冠之间,倒是有效的遮挡住了他们俩的身体,在这儿蹲守。果然,在过去一个时辰之后,就有情况了。 有一辆马车以及一些骑马的人在那庄园前停下了,很快的,庄园里也出来了一行人。这外来的人接受了里面的人的检查,之后就跟着一同进去了。 这种操作很明显外来的人处于弱势,因为他们想求见里面的人,所以接受这种检查也愿意。 白牡嵘和大杨两个人盯着,一边掐算着时间。大概又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刚刚进庄园里的人出来了。 他们走了,庄园归于宁静。 两个人暗暗的打了一阵手势,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想法,之后便开始再次盯着。 时近半夜,又一伙人来了,有车有马有人,如同上一伙人一样,都接受了检查后,进了庄园。 大杨小声的哼了哼,「看来饭馆那掌柜的说的不假,这顾家的女人没有廉耻。」 「你这是什么道理?」白牡嵘无言,大杨这又是怎么计算出来的结果。 「刚刚进去的那个马车里的男人挺年轻的,又长得虎背熊腰,进去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再看刚刚进去的那个男人,亦是身宽体阔。小姐你说,饭馆那掌柜的说的是不是真的?」大杨觉得这庄园里头的人就是在招妓,当然了,不是妓女,是男宠。 这些男人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反正是为了钱出卖身体色相的,大杨极其鄙视。 白牡嵘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的确,这两伙从马车里出来的男人都长得不错。她一直关注那些人是谁,可能是和顾家谈生意的,倒是忘了另一种可能,没准儿真是男妓呢。 白牡嵘倒是不太相信没有证据的传言,可是,如果按照大杨这个论调想像的话,也是有一定概率的。 大概又过去一个多时辰,第二拨进去的人又出来了。很顺利的离开,没有一点点声音。 白牡嵘寻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叫大杨先看着,她眯一会儿。 太过疲累,白牡嵘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大杨独自看守,眼珠子瞪得跟牛一样大,满脸都是鬍子,即便是真有蚊子,都会在他茂盛的鬍子丛林里迷路。 不知过去了多久,白牡嵘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睛,便看到大杨毛茸茸的大脸,「小姐,你快看。」 微微撑起身体,白牡嵘朝着庄园大门那儿看,又来了一个队伍。仍旧是一辆朴素的马车另外还有几匹马,然后他们正在接受庄园里头的人的检查。 上次那两拨人她都不认识,也没一个眼熟的。但这一次,她却是瞧见了熟人了,昏暗的光线里,一个人白的如此耀眼,怎么能看不见。 身形清瘦挺拔,和之前来的那两个马车里的男人大相迳庭,毕竟那两个男人皆是虎背熊腰的。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小王爷?」大杨觉得自己没认错。 白牡嵘点了点头,復又摇头,距离还是有点远,只是身形像脸白而已。上回也瞧见了宇文玠的替身,乍一看是很像的,但近距离就能看出破绽来。 这距离还是有点太远了,所以,不能由此断定这到底是不是宇文玠,她可不想再发生上次那种尴尬的事情了。 看白牡嵘如此淡定,大杨不免几分着急。虽说这顾家有矿产,挺有钱,战争又烧钱烧的厉害,但宇文玠也不至于如此堕落吧。 若是真如此,那他可真要瞧不起他了。 157、色鬼本鬼(一更) 接受了检查,那伙人就进去了,庄园的大门被关闭,只有马车和几匹马停在了外头。 大杨的表情极其不好,因为他想了又想,觉得宇文玠都不是这种人。 可是,眼下时局太过混乱,他也是在夷南军中当职之后才知道养军队得花多少钱,宇文玠必然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但大杨还是觉得,如果为了钱就要出卖自己,任凭一个老女人亵渎自己的身体,即便将来得到了胜利,那也是不光彩的。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胜利,还有尊严。 白牡嵘倒是没有大杨那么苦大仇深,因为没有近距离的看清楚宇文玠的脸,所以她并不能确认那是不是他本人。由此,心里也较为轻松。 只是觉得今晚这帮找来的人应当是谈生意的,招妓的可能性要小一些。 一直在等着,白牡嵘也在掐算时间。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杨要显得更急躁了。 这个时辰,在这种地方,黑灯瞎火的,有男有女,在干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如果宇文玠真是在干那事儿,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这不是男人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他是别想再接近白牡嵘了,他就第一个不同意。 一直等着,天边都出现亮色了,进了庄园里的那一伙人才出来。 白牡嵘和大杨也立即屏息,用树冠遮挡自己的身体,一边看着出来的人。 光线并不是特别的好,但宇文玠长得白,他还是很显眼的。 他直接上了马车,然后那些护卫也驾车上马,离开了这里。 里面的人又进去了,庄园的大门关上,而且里面的灯火也逐渐的都灭了,他们好像已经进入了休眠。 白牡嵘和大杨从树上跳下来,大杨看了看白牡嵘,「小姐,咱们怎么办?」 「跟着宇文玠。」想了一下,白牡嵘做出决定,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那一伙人的速度不快不慢,在空旷的城中转悠,最后于城北的一片空巷子里停了下来。 他们进了一个破院子里折腾了一阵儿,然后就出来了。之后又各自上了马,驾车离开了这里。 白牡嵘和大杨继续跟着,两个人跟踪的距离始终保持的差不多,然后,他们那一个队伍就出城了。 出城不是特别顺利,因为经过了一番十分仔细的搜查,但是没出现什么意外。 他们出了城,白牡嵘和大杨也跟着出城了,那一队人在路上跑得快,白牡嵘和大杨追了一阵儿,就开始体力不支了。 最后,他们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 「得了,别追了,咱俩像傻子似得在这儿狂奔。」白牡嵘选择放弃,管他宇文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总之她之前的计划不变,她这会儿也得回夷南了。 大杨看着她,随后点点头,「是啊,小王爷已经选择这条路了,小姐你没有再理会他的意义了。男人若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抛弃了,那他也不算个男人了。」 听他这么说,白牡嵘也颇为感慨,「大杨啊,你真是条汉子。」 为了利益,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突破自己的底限,毕竟机会稍纵即逝。 俩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也决定在前面的拐弯处进山,顺着水路回夷南。 但,让他们俩没想到的是,走进了道路的拐弯处,就瞧见之前跑的屁股冒烟的那一伙人停在前头呢。 看见了他们,白牡嵘就笑了,在这儿等着她的话,那这回车里的,有八成的可能是宇文玠本尊。 大杨则皱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的跟踪太差了,人家醒了。」白牡嵘摇摇头,不能赖跟踪技术,只能说两方装备有差距,容易露馅。 走过去,马车前后骑在马背上的护卫也看过来,明显是在等她。 抬手拂了拂额前的碎发,白牡嵘一手敲在马车的车壁上,「我说前夫,把脸露出来瞧瞧,是不是本人。」 下一刻,车窗被从内打开,然后一张从没见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大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抓住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这又是谁? 白牡嵘看着他,没看他的脸,视线放在了他的眼睛上。尽管眼睛有些红,但是不碍那标志性的水汪汪,这就是宇文玠本人。 笑了一声,她没说什么,直接翻身跳上了车辕,然后一弯身子就进了马车。 大杨还是不解,同时也确信自己没见过马车里的那个人。随着白牡嵘进去,车窗也关上了,之后一个护卫也过来将一匹马给了大杨,这队伍继续顺着官道前行。 进了马车,这里面只有宇文玠一个人,为了出城方便,他换了一张假皮,看起来就是清秀的小书生模样,谁也看不出他这是假脸。 在靠近车窗的一侧坐下,白牡嵘看着他,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假笑,「我说前夫,你这是去大奉城唱什么戏去了?这昨晚,一共进去了三拨人,你是最后一拨。听说,那大庄园里头住着的是矿产大亨,还是个女人。你这生意,谈的怎么样啊?」 宇文玠看着她,视线更多的留存在她脸上的脏处,许是不太清楚她为何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自己又是如何忍受的了的。 「没有谈成。」他回答,然后从衣袖里抽出了一个丝绢,并递给了她。 看了看,白牡嵘接过,「我这些日子扮成难民小混混,这么脏才正常,我就不擦了。说说吧,为何没谈成?听说顾家也挺有钱的,但,我想他们能带来的利益不只是钱那么简单,他们还有矿产。战争,耗费的不只是钱,还有军火。」铜铁矿可是能出很多很多的军工装备的,可比钱有吸引力的多。 宇文玠缓缓地唿吸,随后也靠在了车壁上,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顾家的铜铁矿的确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很多人都在想法子和顾家谈这笔生意。」宇文玠也承认,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去的。 「凭你的聪明才智,我觉得和再狡猾的商人谈判,都不会失败的。是不是有人给的利益要更大啊,你拼不过,没办法只能认栽了。」白牡嵘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这顾家能私下里偷偷和宇文玠见面,看来也是三心二意的,并不是忠心于宇文腾。 果然啊,人是贪婪的动物,本来就拥有许多。但拥有的越多,就越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 「因为,顾掌柜是个龌龊又猥琐的老女人。」宇文玠轻声的说道。 闻言,白牡嵘的眼睛都自动睁大了,「真的?看来,传言非虚啊。不过,她对你做什么了?我可怜的前夫,你不会失身了吧。」那也太惨了。 宇文玠抿了抿嘴,「她摸本王。」 听他说完,白牡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默默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可是,看宇文玠那小眼神儿,她最后终是绷不住,笑决堤而出,且是一串一串的,声音相当大。 宇文玠就知她会这样,看了她一会儿,他抬手把她手里的丝绢抽出来,然后捂在了她的嘴上,阻止她再笑。 白牡嵘靠在了车壁上,打开他的手,然后拿开了手帕。笑意倒是收敛了些,不过还是止不住。 「你真让她给摸了?摸你哪儿了,快,说给我听听。」白牡嵘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宇文玠被猥亵到了什么程度。原以为只有自己敢摸他,没成想一山更比一山高。 宇文玠的眼睛稍稍浮起一丝厉色,白牡嵘这个态度,让他很不满意。 「一定要笑起来没完没了么?」单单是想想,他都觉得噁心,她还笑的挺开心的,没心没肺。 「看来真是空穴不来风,我在大奉城里听说这顾家的掌柜的喜好男色。我觉得这就是那些底层男屌丝的污衊,嗯,现在看来是真的。不过谁叫你用自己真面目去她面前的,男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学着保护一下自己。」伸出脏兮兮的手就在他大腿上摸了一把,白牡嵘亦是一副控制不住自己手脚的样子。 宇文玠深吸口气,「与此人做交易,付出的代价极大,本王没兴趣与她玩儿。就看接下来有谁喜欢跟她玩儿了,不过的确也能得到极大的利益。」 「难得有一次听你说话时语气带着几分可惜的,我都替你心疼。那么大的利益,谁见了不眼红。」但一想到还是觉得好笑,他一正经人去和人谈生意,估摸着也是做好了可以多让些利益的打算,谁想到居然还被劫色了。 他当时估摸着也是做了很多的挣扎,但,他还是有底限的。不然,说不准他现在还在顾掌柜的床上躺着呢。 「本王没有可惜。」他是无法忍受的,比吃了屎还要噁心。 白牡嵘轻笑,又伸手在他大腿上摸了摸捏了捏,「好好好,你没可惜,是我替你可惜。不过,我想总是会有下一个冤大头等你宰的,只要等着总是会来。」 看着她脏兮兮的手把自己的袍子都摸脏了,宇文玠只是微微垂眸,也没阻拦。 158、色鬼本鬼(二更) 队伍顺着土路走,这边的官道修的不如北方的好,许是因为临近夷南,都是水路,尤其雨季时,那边的水路都会暴涨,即便修再好的官道,水一过来,就都给冲垮了。 坐在马车里,白牡嵘倒是省的走这一段路了,一路上询问宇文玠这段时间的行程。 原来,他会冒险的潜入大梁皇城,也是为了见这个顾家的家主。、 但是,顾家的家主很忙,可以说有许多人都想见她,简直是排不上号。 而且,与她联繫又得十分谨慎,难保她不会转头就通知了宇文腾,那样的话就会被困死在城里。 这一路可以说是极其的小心翼翼,最后一直跟到了大奉城,才有机会见这顾家家主一面。 可如此艰辛,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段时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白牡嵘很想笑他,可是又觉得不厚道,她之后一直克制自己笑出声音来。也是可怜,谁想到谈生意还得做出献身准备的。 人果然得活的久一些,就什么事情都能瞧见了。、 「很好笑么?」她止不住的笑,让宇文玠很烦躁。看着她那脏兮兮的脸,他认为她眼下的样子比他要可笑的多,但显然她自己并不那么认为。 「倒不是很好笑,就是替你表示可惜。唉,其实像顾家这么有吸引力,我们夷南也应该试试的。但是我肯定是不行,首先因为我这性别就没有去见顾家掌柜的资格。我们夷南也没有美男,唯一算的上虎背熊腰的也就是金刚了。可我金刚又不会说官话,不行。能谈生意的就是首富了,首富长得不错,文雅有深度,但是身子骨不太行,难担此大任。」所以,竞争顾家这事儿,夷南是别想着能在众多竞争者中中标了。 宇文玠看着她那很挺认真分析的样子,缓缓地深唿吸以调整自己的心态,「宋掌柜的身子骨不行你都知道。」 眼珠子一转,白牡嵘看向他,「他和你差不多弱,但又不是同一种弱。你是天生的,他是后天遭遇所致。你能不能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像顾掌柜的那么龌龊,再说了,我对你一人儿犯罪已经够自责的了,哪能四处犯罪。」 「自责?本王怎么没看出来。」宇文玠没看出她哪里自责,反而得寸进尺,而且贪得无厌。 「这么说吧,若是以前见到我这种人,我肯定会把她抓起来的。」目前来说,她还是正派人物。 宇文玠无言以对,「你和顾掌柜也没什么区别。」 「胡说八道,我不比那顾掌柜年轻貌美么?」白牡嵘认为就外貌这一点来说差距就很大。往往因为美丽的外表,做了恶事被原谅的机率就很大。 宇文玠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最后笑了一声,「除却外貌,你和她一样的猥琐。」 被这般评价,白牡嵘心情不是很好。她之前也对自己这般评价过,但那是自己。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想了想,她蓦地喊了一声,「停车。」 宇文玠一诧,「你要干什么?」 「白姐我要下车,离你远点儿,免得再被你说猥琐。」说的好像她对谁都猥琐一样,他也不想想他是不是总对她欲拒还迎。 起身,她就要往外走,下一刻手就被抓住了。 转过头看他,白牡嵘挑了挑眉尾,「你又要做什么?」 用力的把她拽回来,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抓着她脏兮兮的手没有松开,宇文玠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继续赶路。」 马车再次前行,马车里,白牡嵘盯着他,眼睛里缓缓浮起了笑意,「你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了,觉得被我猥亵也挺舒服的。」 没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宇文玠抓着她的手,目视前方,但眼睛是放松的。 垂眸看着他白皙且修长的手,白牡嵘不由想到了在边关的事儿,「我最近一直在大梁到处走,在北方的时候,我遇见了你的替身。乍一看我也没认出来那是假的,你搂着一个浓妆艷抹的大姐,把我吓了一跳。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我就不会被吓到了,我前夫还是很懂洁身自好的,最起码只接受我一个人对你的猥亵。」 「那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进尺。」他立即道。 「嘿,这么说,我的说法你不否认喽?」白牡嵘笑了,歪头看着他,被他握住的手也转而用力,捏住了他的手指头。 自己的手很脏,她也是故意没洗,和他这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缓缓的把他的手举起来,骚扰似得摸他的手指,他毫不反对,只是在静静地看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特别丑,那种见了漂亮姑娘走不动道的油腻大叔形象。只不过,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这种矛盾的禁忌特别刺激。」扭头看着他,尤其是他现在乖乖的样子,又想一想他因为被顾掌柜的骚扰愤而连天大的买卖都不谈了,她就觉得十分满意。 任她摸自己,宇文玠靠坐在那儿,倒是真的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你在大梁跑了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她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她的身体上,捉到了一个大术师,就应该榨干他一切能够利用的,为她自己解除危机。 「做的多了,南下的难民太多了,越过驻军防线又不太容易,我就帮了他们一把。」北方实在是活不下去,没有食物果腹,根本生存不了。迁徙的途中可能会死,但白牡嵘也理解他们。 「所以,你就把那些难民都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你有可以安置他们的地方么?」宇文玠不觉得夷南的那些夷人会同意她这个决策。 「没有啊,所以我把他们都送到你的地盘了。」她脏兮兮的脸笑颜如花,宇文玠却在同一时刻哑口无言。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的地盘十分富足,遍地粮草。」她还真是能干啊,把难民往他的地盘送。 「那倒不是,但是难民都觉得你的地盘是天堂。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顺水推舟,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在你领导下的城市富足和乐。这样,宇文腾就更像傻子了。到时,你即便去和宇文腾争个你死我活,那你绝对是百姓心中的真龙天子,先截取个顺应天意。」白牡嵘好心建议道。 「兴许,本王没等到顺应天意的那一天,手底下的各个城池就被乞丐占据了。」难民的确可怜,但是,若都弄到了自己手里,就知将会有多么的麻烦。 「别这样,难民也是有大用处的。人口多了,商品流通也频繁,增高你城市的gdp,好处大于坏处。」她一通忽悠,希望他能放开了接收那些可怜的难民。 「好话坏话都被说尽了,无不是想让本王做个冤大头,而你做领路的好人。」他不干。 「谁说的,白姐也已想好了帮助难民的法子,不似你理都不愿理。诶,到地方了吧,我要顺着水路回夷南。」放开他的手,白牡嵘要趁着大奉城附近神府军的兵马不多时,率领夷南军抢地盘。 宇文玠又抓住了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国家机密,无可奉告。」扭过头看着他,白牡嵘也不逼迫他。反正,她会自己想法子的。 紧了紧她的手,宇文玠几不可微的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小心。」 轻笑,白牡嵘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最后就转身出了马车,没有任何的迟疑。 下了马车,她就招唿大杨共同离开,俩人奔着不远处的水路,那里有个小码头,来往的船只很频繁,给些钱,就能给送到对岸去。 马车里,宇文玠打开了车窗,看着白牡嵘和大杨的身影离开,她还真是毫无眷恋。 明明一副不占他便宜死了都难受的模样,可如今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看似真,其实又是假。可有时看着假,但其实也藏着一些真在里头。 「王爷,咱们得赶紧离开了,这里有不少神府军的巡逻队在走动。」车外,护卫提醒道。 「快书通知陈将军,带着他的飞嵬营过来。」下了一道命令,宇文玠便关上了车窗。 白牡嵘和大杨回了夷南,便调派了三千多兵马来,由她做指挥使,大杨为行动先锋,于下弦月挂在夜空中仅仅一丝光亮时,便顺着水路潜入进了大奉城的地界。 神府军在这边的驻兵不多,而且有将近一半的兵马都放在了巡逻上,因为路线太长。 正因为如此,就给了夷南军机会,顺着事先拟定好的路线,一路杀进了大奉城。 城内城外的兵马不多,一千多人,大杨披荆斩棘,甚至都没发出太大的声响,便将神府军杀的屁滚尿流。 白牡嵘则带着一股兵马顺着城门大开时的空当进了城,她没去别处,直接快马奔着城郊的顾家别院,七八天过去了,也不知顾家那掌柜的还在不在这儿。 这个有钱有矿产的老女人,她要会会她,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明知宇文玠身份的情况下,还胆敢伸爪子猥亵他。 159、一口黑锅(一更) 大杨控制住了最后一拨负隅顽抗的神府军,然后便开始带兵巡城。有听到动静的百姓从家里头出来,夷南军大声通知,不伤平民百姓。但若有谁不怕死反抗,那么就得和城外的神府军去作伴了。 一路在城中告知,这城很大,但是人口有限。太阳都从天边跳出来了,这座城还没走遍。 大部分夷南军驻扎在城外,严防死守各个城门。夷人各个样貌兇恶,充满了匪气,可不是神府军能比得上的。 而城郊,白牡嵘已经冲进了顾家的那座庄园,但是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一根毛都没有。 这庄园很大,里面的建筑陈设却很老化,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人没离开太久,最起码不超过三天。 也不知他们为何这般撤离,一个人都不留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白牡嵘可以确定的是,神府军一定没想到她夷南军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甚至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吧。 夷南军人数少,又都是由夷人组成的,甚至在这些人看来,夷人都是下等人,根本不配争夺。 白牡嵘不信顾家掌柜的会猜测到这一点,所以他们离开必然是另有原因。 三千兵马还是太少,但是夷南河关口那里不能松懈,所以剩下的兵力不能调过来。 白牡嵘在这庄园里转了一圈,看着晨起的太阳,她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 为了抓紧时间,为了可以有更多的人守住大奉城,她派人赶紧回夷南去联繫宋子非。 夷南各个寨子里的年轻人加在一起也起码几万有余,他们最初不愿和宋子非谈买卖,白牡嵘认为是利益不够有吸引力。 而如今,夷南军开拓疆土,这个吸引力够大吧。这大奉城良田无数,一些上好的粮食,是夷南深处根本就没有的。 这一来一回,可能会浪费些时间,那么这段时间她就得守在这儿了。 直至太阳升上了半空,大杨才过来,而且还把藏起来的城府一家都给带回来了。 有老有小的,白牡嵘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们。就是那城府大人本身胆子极小,被大杨给逮来,吓得都要尿裤子了,还及不上他夫人镇定有勇气。 「别害怕,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你们一家子都没事儿。虽说我们这些兄弟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但是放心,我们不会滥杀无辜。」白牡嵘算是做了保证,但那城府大人并不相信,这可都是蛮夷,相信蛮夷的话,那和傻子差不多。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暂时白牡嵘要把他们一家都扣下了,然后分别调派剩下的夷南军。一部分留在城里巡逻,另一部分出城巡视。 在城外会有危险,神府军失守大奉城,必会捲土重来,得时时刻刻的注意他们的动向。 一番折腾下来,时近下午了,白牡嵘吃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然后便骑马进了城。 她骑着高头大马在城中转悠,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夷南兵,于城中走过,百姓纷纷的跑出来看。虽说是害怕这些夷人,可是那领头的居然是个女人,也着实是叫人稀奇。 白牡嵘不认为这城中就安全,百姓虽是不多,看起来也都是良民的样子,但其中不乏会隐藏一些激进分子,必须得谨慎才行。 夷南军占据了大奉城,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过去了三日,在白牡嵘觉得神府军必然会反扑的时候,金刚率领着三千夷南兵来了。 金刚骑着的是一匹特别高大的战马,远看简直就如大象一般。他骑在上头,那更是看起来极其的触目惊心,恍如天降巨人。 带领着夷南军,浩浩荡荡的进城,巨人一样的金刚引起了城中百姓的围观。 那些凶神恶煞的夷人长得矮小,可是这金刚却异乎寻常的高大,在一起行进,简直对比强烈。 人人都盯着金刚小声议论,他却不甚在意,毕竟这些异样的眼神儿,小声的低估议论,他见过太多了,已经免疫了。 提前得知金刚会来,白牡嵘也是故意的让他在城中亮相,打算通过百姓的嘴,把神奇的巨人传播出去,夷南可有的是奇人。 直至他们转了半座城,随后才前往城郊的庄园,金刚面见了白牡嵘,就将宋子非的亲笔信交给了她。 白牡嵘拍了拍金刚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然后叫他去休息,这才拆开宋子非的信件开始看。 宋子非凭藉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又和夷南几个寨子里的大司伯会了面,通过承诺他们给新兵的军饷以珍贵的食盐和粮食代替,这一次顺利的招收了四千的新兵。 兵是新兵,但是这些年轻人可是在山里混了二十多年了,若说上山下河对付野兽,那都是不在话下。 此次金刚带来的三千兵马,有两千是新兵,另有一千是姜率调过来的老兵。新兵老兵混在一起,让白牡嵘调派起来能顺利和容易一些。 这么多人,守城巡逻不成问题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给难民放行,以及建立起给难民生活的地方。这就得要白家出力了,这个时候不救济苍生,攒下再多的钱又能做什么。 白家这一块,还得宋子非来做,白牡嵘在仔细的分析了以大奉城为中心的地图后,决定还是得向西北方向再开阔疆土,否则不利于难民南下。 之前踩过点的神府军和玄甲军的交界,那里现在极为荒凉,难民也多选择从那儿走过,因为山多,能够躲避两方军队的巡逻眼线。 做了决定,她便派人回夷南通知姜率,两方配合,取大奉城西北的三座城还有鸣山。 大杨有了第一次带兵攻城的经验,这一次显得十分兴奋。不过,白牡嵘却认为这第二次不会再有那么顺利了。 「神府军现在知道我们夷南也有争夺天下的意图,在与我们交界处的防守必然增加。咱们在人数上处于下风,所以得智取,不能强攻。这大梁兵马守城的傢伙事儿我见过,大石阵,箭阵,听说城墙地基下都有防火墙,想挖地道都不成。这一次,我和你先带一小队人,新兵太多,不能指望他们。」收了地图,白牡嵘决定出发。其实有这么多的新兵让她很有压力,不如自己单枪匹马更安心。、 「小姐放心,有我在,必会保护小姐安然无恙。」大杨把自己的大刀也背上了,他不是一般的兴奋。似乎每个男人都对打打杀杀有着异乎寻常的火热,他也一样。以前只是个护院,不值一提的那种。但现在,他已经能带兵上阵杀敌了。 「你的命也是命,别只想着奉献给我。」白牡嵘整理好自己的长髮,束在发顶,英姿飒爽。 将这座城交给了金刚守卫,她便带着一千新兵一千老兵连夜出发了。 他们夷南兵其实比不得神府军玄甲军正规,各司其职,各负责各的。人数有限制,能者多劳,有经验的老兵几乎是一人担任多个职位,给白牡嵘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过了自己夷南兵的防线,那就是神府军的防线了。巡逻的兵马比以前多一些,但和紧邻玄甲军的防线相比还差得远。即便这个时候,神府军也没把夷南军当成太有能力的对手。 连夜在山中穿梭,宰了两队巡逻的神府军,白牡嵘和大杨还有几个老兵换上了他们的衣服,假扮成了神府军。 其他人在外围待命,白牡嵘则和大杨带着几个老兵朝着鸣山支脉距大奉城最近的金城而去。 以前这靠近夷南的几座城被称为金州,因为是粮食重要产地,每到粮食丰收的季节,那成片连绵的粮食金灿灿的,如同铺了满地的黄金,所以统称金州。 后来分别设立城府分开管制,便成了今天这个模样。这金城不大,但四周良田比之大奉城要多一倍以上。 良田千倾,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阻拦之物,金城也遥遥的出现在那良田的包围之中。 太远了,黑夜里城墙上有灯火在亮着,就像黑夜里出现的一头头野兽的眼睛。 白牡嵘盯了好一会儿,心中诸多疑惑,「按理说,这城外必然有定时巡逻的,就像咱们刚刚在山里头碰见的一样。这种黑夜里巡逻,为了和城里城外的自己人有信号联络,每个巡逻队都会有亮子,通过移动亮子或是增减数量而传递信息。但你看看,如此空旷之地什么都没有,黑乎乎的。那城楼上的火把也数量不对,我觉得有蹊跷。」 闻言,大杨不由得也丝丝紧张,「小姐,那怎么办?」 「最好是能过去一探究竟,但又怕是请君入瓮之计。都是农田,没有藏身之处,往外逃的话,走哪头都成活靶子。」白牡嵘也几分为难。 大杨跟着焦急,总觉得都到这儿了,不过去探探都对不起走的这段路。 「行了,别挠头了。这马咱们就不骑了,大杨你跟我过去,其他几个人留在这儿。这回我就把首富好不容易弄来的信号弹带上,我若只放一颗,那就代表我俩中计了。若是放了两颗,就说明是好兆头,你们可以通知其他人一併杀过来。」既然如此,白牡嵘也豁出去了。 和大杨两个人下了山,只用双腿走路,快速的朝着金城靠拢。 不骑马没声音,两个人倒是没有任何的顾虑,几乎过去了一个时辰,金城才到了眼前。 城是不大,可是城墙很高,城墙上的火把隔着很远一个,而且,这到了近处才发现,有不少的火把是躺在城墙的城垛上的,好像是在匆忙间不小心倒下来,却没有被扶起。 这情形不对头,白牡嵘担心是要关门打狗,不敢再贸然的接近。 倒是大杨眼睛跟鹰一样,瞧见城门是半开的。 他要冲过去,白牡嵘一把抓住他,「不可轻举妄动,若是里面有埋伏,进去就得死。」 「兴许没小姐你想的那么复杂呢?」大杨觉得必须得过去看看。 盯了城墙上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没有活人似得。 「走。」做了决定,白牡嵘心一横,和大杨便快速的掠过粗糙的护城河,朝着城门掠过去。 到了城门口,沉重的大门一半是开着的,里面悄无声息,甚至连唿吸声都没有。 对视一眼,俩人闪身进去,入眼的一切让他们俩都愣了,满地的尸体。 尸体穿着统一,而且他俩都认识,这就是神府军的装扮。尸体横七竖八,血也铺了满地,这些人都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大杨不明所以,有人比他们先了一步?但既然已杀了守城的兵,却为何不在城门外设立人马严守呢? 「你去城里看看,我上城楼。」白牡嵘从尸体间跳过去,随后一步三两个台阶直奔城墙顶。 这城墙上和下面的情况是一样的,都是尸体,有的兵士是趴在城垛之间的,只不过她在城外时根本没看到。 转了一大圈,一个活人没见着,但如果往城里看,能确定城里是有百姓的。有狗在叫,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大杨很快回来,城中没有兵马,他也找到了城府,城府已经被血洗了。 这手段可要比她残忍的多,她夺了大奉城,但是并没有杀城府一家,这回动手的人不知是谁。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大杨问道,这情形太诡异了。 「这座城,似乎是有人刻意送给我的,不要白不要。」释放信号弹,两股金色的烟火窜到半空,虽说是转瞬即逝,但如此耀眼,距离再远都看得到。 待得夷南兵过来时,天已经亮了,城里有百姓冒出头来,但战战兢兢的,都小心翼翼的往城门这边看。 这座城,大大小小四个城门情况都如此,夷南兵迅速的占领并清理了尸体,同时疑惑也很深,杀了守城的神府军的到底是谁。 而也就是在白牡嵘稀里煳涂的占领了金城的第三天,宋子非送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在大梁其他各地都传开了,说是这野蛮的夷人中出了个夷南王,攻城略地烧杀抢夺无恶不作,野心极大利慾薰心,而且她还是个女人。 白牡嵘觉得很冤枉,她好像背了一口不属于她的黑锅。 160、一口黑锅(二更) 占据金城,很快的,姜率率兵从夷南河关口出发,呈斜线将防线拉向了金城。防线异常的紧密,姜率亲自坚守,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本来想着拼出自己这条命能把夷南守住就谢天谢地了,没成想还有这亲自带领兄弟们开阔疆土的时刻。 他听从白牡嵘的命令,遇到难民会给放行,但是在最初有几拨艰辛跋涉而来的难民到来之后,便再也没有难民的身影来。 姜率认为应当是神府军的防线拉的太紧,以至于难民无处奔逃,想来这边都无路可走。 不过,姜率的猜测并不准确,更多的是因为短时间内传遍了天下的消息,连难民都听到了风声,他们更不敢靠近这里。 想通往『天堂』的路无比坎坷,各股军队横加阻拦不说,这会儿又冒出个兇残的夷南王来。谁又敢从她的地盘经过,只听传闻都知这些夷人野蛮无理,杀人如麻,他们的领头人,即便是个女人也知是什么角色。 而那个莫名被冠上残忍兇狠的蛮人头子名号的人,却是在金城和宋子非通信。他人已经到了大奉城,并且开始着手与佃农会面。良田千倾,不能因为战乱而放弃种植,不然明年就等着粮价上涨吧,那时指不定还得饿死多少人。 不管别处,最起码,宋子非得保证自己的粮行不能出乱子,而且手底下这么多人口,没粮食的话,可想而知治下会变成什么样儿。 宋子非是个办正事的人,而且考虑周全,白牡嵘自是信任。况且,如果这些事情交给她来做的话,她一定会焦头烂额。这种细緻的事情,她处理不了。 金城到手的太为诡异了,因为神府军都死了,四城门都是血,导致这城里的百姓都被吓得不轻。这几天夷南军驻扎在这里,他们更是出门都小心翼翼的。 对于北方传来的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白牡嵘极其无言以对。这一口野心勃勃残忍杀戮的锅扣在她身上,她即便去解释也没人会听。 大奉城和金城落在她手里,那就是她野心蓬勃的证据。虽说这金城的神府军不是她杀的,可杀一人和杀百人是一样的,都是杀人犯,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这种传闻,直接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继楚郁以及按兵不动的宇文玠,她的确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傢伙,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开始抢夺疆土了。 想了许久,既然这野心蓬勃四个字已经扣在了她脑袋上,而普天之下的人又不会听她解释,那她就一条道走到黑好了。 原本的计划不变,抢夺剩下的两座城和鸣山。 与大杨带着一部分经验丰富的老兵离开金城,先进入山中与姜率汇合。 姜率一直在山中这一段防线内巡视,他可以说是一直没怎么休息。 时近半夜时,白牡嵘才等到了姜率,他和大杨差不多,都鬍子拉碴的,根本没时间捯饬自己。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这山中太荒凉,什么都没有,他们临时搭建了几个驻地,但亦是简陋不堪。 「这几日在山里遇见过几拨神府军的巡逻队?」席地而坐,白牡嵘问道。她一身男人装扮,但眉眼妖媚,根本看不出男人相来。 「从昨天开始,便没有再遇到。属下本想将防线再向西北拉长,但又担心这是神府军设下的圈套,所以想着再观察两天禀报给小姐做决定。」最初碰到了神府军的巡逻队,所以也小打了几场,但从昨天开始他们就好像销声匿迹了。 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就和前些日子进入金城时一样。 「既然如此,我和大杨先潜入神府军的防线打探一下消息。若一天之内我没回来,你便带兵拉长防线。」下了决定,白牡嵘起身,示意大杨和那几个亲兵随着她走。 趁着夜色犹在,白牡嵘与大杨快速的离开了,山中荒凉,这鸣山一带也不知是因为难民还是因为战争,四处都死气沉沉的,生机好像已经远离了这里。 在山中走走停停,如此寂静的黑夜,没有任何的声音。动物的声音没有,人的声音也没有,就更别说巡逻队了。 「小姐,你说,神府军是不是撤兵了?」大杨觉得,兴许是严防他们又严防玄甲军他们顾不过来,所以最后选择了严防一方,玄甲军中奖了。 「也兴许是被攻击了。」白牡嵘琢磨着,一边道。 「被攻击?那是谁、、、」大杨又想起金城之事,同时心里几分不安。 「管他是谁呢,走吧。」白牡嵘不再多想,趁着现在天色还暗,抓紧时间。 在山中穿梭,没想到,终于碰见了一队神府军的巡逻队,只不过,他们已经死了。 走过去,白牡嵘试了试尸体的温度,包裹的最严密的地方还尚有余温,「死了不超过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有人在我们前面。只要再加快些速度,就能追上他们了。」大杨皱着眉头,整个人显得极为急躁。 「没错。」起身,白牡嵘其实心底里有了些猜测。只不过,背后的意义很深,她不想去猜测。 离开此地,朝着沭阳城的方向潜伏。沭阳城不大,周边村庄极多,诸多水路都流入了鸣山之中,然后汇入了夷南深处的河流。 在出了深山之后,便路过诸多散落的村庄,村庄是以田地的存在而存在的,不过村庄漆黑一片,像是没有活人了一样。 没管那些村庄,白牡嵘直奔沭阳城,她觉得先她一步的人的目的必然也是沭阳城。想知道他们是谁,就得抓紧时间追上去。 天边逐渐起了亮色,沭阳城也进入了视线当中。左右后都是山,唯独这南门外一马平川。平坦的土路两侧皆是农田,虽高矮不一,但土地肥沃不是吹嘘。 这里的水土比夷南要干燥,但又比北方湿润,山体间隐藏的田地也不少,之前过来的时候都见识过了。 因为天色亮了,所以沭阳城的城体也看的清楚了,城墙上还有火把亮着,按理说这个时辰,可以灭亮子了。 遥遥的看着,那城门也不是紧闭但也不是敞开的模样,城外很安静,没有人。 这座城的修筑和其他的城不太一样,没有护城河,但是城体外围却有水渠,水是从城里流出来的,这城里水还不少。 接近这座城,因为担心会被城墙高处的人看到,成活靶子,他们是顺着山边迂迴绕远的接近的。 直至太阳跳出来挺高了,他们也跳过了接近两米宽的水渠,贴着城墙根往城门的方向移动。 大杨和其他几个老兵把身上的兵器都拿了下来,在前打头阵。 白牡嵘走在最后,心中觉得古怪,同时也直觉这沭阳城兴许和金城差不多。 大杨他们已经接近城门了,她贴着城墙根,看着他们,眼前却忽然滴下来一滴黑红色的水点。她快速的收回了脚,那滴黑红色的东西也落在了碎石头上。 垂眸看着,白牡嵘动了动眉头,随后缓缓抬头,高高的城墙上,一只手就搭在城垛空隙的边缘,粘稠的血正是那只手滴落下来的。 若是死的时间久了,血也就会凝固。但眼下没有凝固,就说明刚死没多久。 再看前头,大杨他们已经没了影子,白牡嵘脚下一动,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城门是打开的,但只是一个缝隙而已,能容身一人出入。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血味儿,极其刺鼻。 闪身进去,看到的便是满地的尸体和血,很多人的血凝聚在一起,覆盖了地面。兴许从不知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来,汇聚在一起,成了河。 进了城,入眼的不只是尸体,还有城内二三十米开外,战战兢兢聚在一起的那些百姓们。 他们都被吓着了,尤其是在大杨他们进去之后。凶神恶煞,各个手里提着大刀,好像随时都会砍人。 这些百姓也应当是一大早才发现城门口的兵都死了,想出城的人都不敢走动,聚在一堆,哆哆嗦嗦。 踩着地面上的血往城里走,踩在干净的地方时,脚印都是红色的。大杨他们就站在那儿,见她进来了,无不投来疑问的眼神儿。这种场面和金城差不多,但不同的是这城里的百姓都在那儿呢。 大军还没到,只有他们几个人,若是这些百姓忽然炸锅了,他们总是不能向无辜百姓挥刀。 白牡嵘走到他们前面,随后停下,和不远处的那些百姓对视。那一张张灰气沉沉的脸,还有诸多的小孩子脑袋从大人之间探出来,带着疑惑不解。 「诸位父老乡亲,我来自夷南,也算是你们的近邻。不要慌张,我夷南兵马不杀平民百姓。今日或许不适宜出城,诸位便在城中好好休息吧。明日,城门通行恢復正常。」她不紧不慢的宣告,那些百姓也恍然大悟,把她和传说中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同时,他们开始后退,然后各自的散开,逃也似得消失在古朴的街道上。 白牡嵘发出一声无奈的笑,「我长得像坏人么,知道我是谁,跑的比兔子还快。」见着了她本人,难道不觉得她和传说中的根本不一样么?传言比真人更具有说服力么? 「还好他们怕,不然单单就只有我们几个,还真对付不了这么多的百姓。小姐,看来这城的情况和金城一样,咱们怎么办?」太诡异了,大杨心里的不安逐渐叠加。 「还能怎么办?进城查看一下情况,然后开始收拾这满地的尸体。姜率很快就会过来的,我估计他等不了一天。」她就带着几个人过来,姜率必然会很着急,一整天他是等不了的。 大杨率领其他几个人立即行动,白牡嵘则转身登上了城楼。 上了城墙顶,这上头的兵死的横七竖八的,而插在城楼那儿的神府军的旗帜也被砍了。断口处十分平整,可见兵刃极是锋利。 随便扯了一具尸体过来,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乍一看,真是有点吓人。不过,她还真是有点麻木了,虽说晚上睡觉,总是能梦见这死相惊人的尸体,但她暂时还能承受。 试了试那尸体的温度,死了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可能在天边刚刚有了亮色的时候,有人潜入了城中,他们遭到了屠杀。 再看致死之处,干净利落,对手是杀人好手。 她这杀人如麻的锅,看来一时半刻的是摘不掉了。 有谁能有这闲工夫先她一步闯城杀人,然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消失,把这夺来的城池让给了她。 其实是谁,她已猜到了。这世上,能有这么无聊,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也就只有宇文玠了。 他杀了人,又把这城让给她,自己消失无踪。 白牡嵘可不觉得他是好心,他这是明明自己想攻城略地,但又不敢太过招摇。原本在眼下的时局中,他像个和平主义者,动弹起来很不便。 所以,他就用这个法子。攻城之后把地盘给她,如果他到了时机成熟时想要收回,凭藉她的兵力,真不是他对手。 他等同于挑选了一个最弱的,而她就是他的选择。同时,他也把她的名声给搞臭了,让那些难民都不敢来她的地盘不说。同时让那些想去他地盘的难民没了出路,连迂迴绕远都不成了。 这孙子,算盘打得真是响,白牡嵘站在城墙上吹着风,看着铺满了城墙上的尸体,她觉得不能让宇文玠这小子如愿。 她夷南是兵马不多,但都是自由主义的族群,岂能任他把他们当做了临时的打手。 转身看向城外平坦且延伸进入山体之间的土路,有军队出现了。她估算的没错,姜率根本就不敢等,担心她会出现意外被围攻。 深吸口气,既然这城落到了她手里,她就不会让出去,否则她手底下的这些兵成什么了。 161、战争代价(一更) 姜率带领大军前来,夷南军的防线已经拉到了沭阳城。 收拾了各城门以及城楼上的尸体,血腥味儿却依旧没散去。第二天百姓可以出城了,但是每次经过城门依旧是胆战心惊。 地面上铺了一层土,可是依旧看得到血迹,触目惊心。 战争明明不属于平民百姓,但是,往往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白牡嵘是同情他们的,毕竟争夺天下的本来就是野心家,与他们又有何干? 而,百姓却是要为野心家买单。 这一次,沭阳城的城府一家同样被血洗,血都从府邸大门两侧的通水沟流了出来,可见里面有多悽惨。 进驻城中,白牡嵘也暂时住在了城府,这里被收拾了一番,却依旧能感觉到冤魂在院子里飞。 府里的大门还有墙上血迹很多,被兵器划到的痕迹也极其明显,这城府的官兵和护院都进行了顽固的反抗,但他们武力值太差,根本不是对手。 「小姐,先我们一步杀了神府军的到底是谁?在山里,我们也发现了多个已被屠杀的巡逻队。他们既然行事如此干净利落,又为何夺了这城,反而没了影子?」姜率觉得诡异,同时心里很是不安。 「心里不甘落后,同时又不敢暴露自己意图的人做的。管他呢,既然他这么做了,我们也算捡了便宜。通知首富尽快再回夷南招兵,咱们的兵马太少了。其实有钱好办事儿,在哪儿都能买到人。不过,除了夷南的夷人,我不信其他人。」只要出高价,能买到很多人。但,白牡嵘却认为夷南的夷人和其他人不同。他们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心里信奉的东西和外人也不一样。 姜率点点头,「小姐说的是,夷南的兄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唉,这攻城略地太过顺利,反而兵力不够,想想也是够可笑的。估摸着,歷史上没有过这事儿,咱们也算在歷史上写下了意义浓厚的一笔了。」白牡嵘靠着亭子的栏杆,边看着夷南兵收拾院子,边笑道。 「在歷史上留名,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有的人就算是折腾了一辈子,也留不下只言片语。小姐,您是天生的将帅,这夷南王的名号,您就接受吧。」姜率认为,白牡嵘衬得起。 「莫名其妙变成了王,我也是走了狗屎运了。就是我这名声都被搞臭了,我可不想过去几百年,人人都说我是大魔头,杀人如麻。」她名声臭了,那都是得益于宇文玠的『努力』。 姜率也不由笑了,「但凡名留青史的人都是毁誉参半,小姐也不必过于忧虑。咱们日子还长着呢,往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嗯。」点点头,白牡嵘觉得自己暂时就背着这口杀人如麻野心勃勃的黑锅了。 这宅子一通收拾,也没遮盖住飘在空气中的血味儿。 不过白牡嵘要求也不高,刚死了人,一点痕迹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新年马上就到了,上一次回夷南,贤夫人还说着要她到时回去一块过年。不过,现在看来她是回不去了,新年也只能在这沭阳城了。 明明已经快到新年了,可是城里没有一点新年的气氛,就连卖灯笼的都没有。 百姓们可谓是战战兢兢,白牡嵘骑马于街上走过,心里也不由生出一股无奈来,谁叫他们是食物链的最底端呢。 本以为这个新年能在沭阳城踏实的过去呢,没想到,就在新年这一天早上,探子送来了急报,说是神府军和玄甲军在长水城外十三里的鸣山东脉开战了。 而且,根据探子在外围转悠时遇到的情况来看,似乎还有一些不知名人员,穿的衣服看不出是哪一方,总之瞧着也不是什么善类。 偶遇夷南军的探子,他们就迅速的遁走了,之后探子也没有再找到他们的踪迹。 白牡嵘的下一刻目标就是长水城,因为兵马人数有限制,她一时半刻的不敢太激进。没想到,他们两方就打起来了,估摸着都是担心她会强攻,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小姐早就想要这里了,不如,咱们也上吧。」大杨焦急,担心长水城再被他们两方谁夺了去,之后再想攻城就难了。 真刀真枪的话,他们这个兵力想攻城很难。 「咱们若掺和进去,很容易被他们两方攻击,那时候咱们就成夹心饼干中间的那层夹心了,不能干这事儿。先让他们斗着吧,或者,咱们可以去看看热闹。鸣山东脉连着夷南,山势复杂,听说深处和夷南连接的那一片区域有鬼水。」吃着面条,白牡嵘两腮鼓鼓,一边说道。 大杨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军队里的兄弟不少小时候有见过的。说是曾有人死在了鸣山的鬼水深坑里,尸体最后却在夷南的清湖里漂出来了。」这事儿极其诡异,就像鬼故事,大杨听了之后都觉得瘆的慌,鸡皮疙瘩起了满身。以至于后来,他在山里看见了泉眼水坑什么的,都躲得远远地。 「那还真是奇怪了。」白牡嵘只是听过只言片语,还是流玉和寨子里的小姑娘们瞎聊天时听来的,回来复述给她,她也没仔细听。 「不过,即便是如此,咱们也不能害怕,如果到了不得不进山的时候,我带队在前,绝不退缩。」大杨虽觉得鬼水吓人,可关键时刻也不能怂。 白牡嵘轻笑,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汤,「先别想着以身犯险啊,这鬼水啊,应当只是特殊的地理现象,没什么可怕的。神神鬼鬼那一套,都是煳弄无知老人和小孩儿的。」 大杨点点头,「嗯。」 神府军和玄甲军在鸣山东脉交战,使得姜率不得不带领大部分军队严守山中,避免他们忽然打过来。 这个新年过得毫无激情,城中的百姓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过节的气氛。 探子的消息也不断的送来,神府军和玄甲军都没撤兵,各自固守,看这样子似乎真的要打个你死我活了。 白牡嵘在沭阳城等了几天,然后就等不下去了,决定亲自去看看。 长水城是她想要的,鸣山她也想要,距离夷南都太近了,支脉相连,甚至可能地下水系都相通。 那一片若是被神府军或是玄甲军占了,对于她夷南来说,都是个很大的隐患。 轻身上阵,白牡嵘只和大杨两个人出城进了山,在山中碰见了处于防线内的夷南军,他们这两日情况还好,并没有和那两方兵马打过照面,大概他们都应付对方自顾不暇。 在山中等天黑,白牡嵘要在夜晚时进山去打探,期间吃了一点东西,算是填饱了肚子。 终于天黑了下来,白牡嵘和大杨也出动了,在山中前行。但,沭阳城和长水城之间有路,在山间弯弯绕绕,有时他们俩也会走到路上去。 在山中路上,都碰到了人,必然是神府军和玄甲军的探子和巡逻队,即便是这种天色,但这山里都是人。也难怪活物都没了,有这么多人,哪个活物会安心生存。 开始进入深山,这是纯正的深山老林,而且明明这南方气候适宜,但是这深山里头却异常的凉。那种从地里头渗出来的凉气,让人也觉得冷飕飕。 白牡嵘认为这应当是地势的原因,鸣山的山势过于复杂,又连接夷南,地下水脉必有连接之处。如此奇特的地势,温度会有差异也正常。 在山中迂迴的绕,躲过了数个巡逻队,最后,摸到了玄甲军的临时驻地。 兵马汇聚,这一片山都是明亮的。潜伏在黑暗之中,白牡嵘盯着那些玄甲军来回走动的兵马,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大杨,你有没有觉得,玄甲军身上的装备不一样了。」那铠甲,在火光下,反射出的光泽特别的厚重。 大杨认真盯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嗯,好像不一样了。」 「宋子婳这么有钱么?给玄甲军都换了装备。」白牡嵘微微皱眉,宋子婳的钱不会比宋子非多,而她那个臭脾气,做生意也比不上宋子非。这回套牢了白家,他们夷南的财力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宋子婳就更比不上了。 如此情况下,她还能给玄甲军置办新装备么? 「如果不是宋子婳,也兴许是从别处找到了钱呢。」大梁有钱人很多的,许多做生意都不如宋家能称得上首富什么的,可是底子厚着呢。 「那得找到多少钱能全军换装备啊。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人来,顾家。」这个在战争时期炙手可热的矿产商人,那么多人都在争抢呢。 「那个噁心的老女人。」大杨嗤之以鼻。 不过转念一想,大杨的脸色也不好了,「如果玄甲军真把顾家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那他们、、、」 「那他们的军力就会比以前增强数倍。」白牡嵘接着道,同时脑子里又一闪,想和顾家谈生意,只拿出诚意来貌似不够,得献身啊。 不知,是谁献身了? 162、战争代价(二更) 白牡嵘和大杨藏身于外围,一整夜都在观测玄甲军的动向。兵马数量很多,不下三千。 而且,他们有很多的新装备,如果以一样的人数相对峙,玄甲军占上风。 直至天快亮了的时候,白牡嵘才和大杨悄无声息的离开,看完了玄甲军,她打算去瞧瞧神府军。也算和他们打过交道,但没有真正的开战过。 神府军是有实力的,最起码,宇文腾是举大梁的财力供养他们。 天很快亮了,两个人在山里走走停停闪闪躲躲,时近下午时,才接近了神府军的临时驻地。 兵马果然是不少,而且,正在布置盾牌还有弓箭。盾牌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极其的厚重。不过,白牡嵘觉得这质量比不过玄甲军的。 大杨也很仔细的看他们的装备,藏在树冠之上,一下都不敢动弹。 直至天色暗下来之后,他才说话,询问白牡嵘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两军的兵力都打探到了,他们夷南军怕是哪一方都打不过。 白牡嵘还是认为生命至上,要保护活着的人,总是不能明知是死还要去送死。 和大杨撤离,绕远在崎岖险峻的山里返回夷南军的驻地。 其实她心里隐隐的生出一股退意来,如果神府军或是玄甲军真的要夺回沭阳城以及金城和大奉城,她在兵力上做了估测,夷南军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虽说他们极其兇悍,骨子里也是不怕死,可是,明知是死又偏偏去送死,白牡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个退字并不好说出口,一支军队,核心其实就是军心。军心若动摇,战斗力也会降下一半来。 再来就是,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啊,她是决计不能说退这个字的。 退回了自己的防线内,才算轻松下来。联繫一天两夜,她都没解决一下内急。直至放松下来后,这肚子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顾不上和姜率说话,就先跑进林子深处去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两刻钟之后才回来,姜率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和肉食,见她回来了,立即送上来。 「等等,我先洗洗手。唉,两天没吃饭,闻见肉味儿这口水就先流出来了。」他们夷南军的条件应当是最辛苦的了,不过,大家都已是习惯了的模样,也没人叫苦叫累。 「小姐,宋掌柜的昨晚派人来送信儿了。说是和大梁一个姓李的矿产商人谈妥了生意,开採出第一部分铁石提炼出了精铁,已经着手锻造兵器了,相信用不过几天,就能送来第一批。」姜率说着这个好消息,他整个人都是兴奋的,满脸的胡茬子好像都在笑。 「还得是首富啊,虽然咱们和矿产大户顾家沾不上边,但是别的矿产小户也不错,正常的谈生意不用献身,如此光明正大,我这心里也舒坦。」白牡嵘两腮鼓鼓,一边笑。如果宋子非为了谈生意而去献身,她肯定会第一个捶死他的。 姜率点头,「其实夷南也有铁矿,但是,当地哪个寨子都不会开採挖掘,不似大梁有那种几代都开矿的人家。」 「这些就交给首富吧。这段时间,咱们严守此处,坐山观虎斗。这长水城我想要,但是眼下并不容易。让他们打吧,兴许咱们可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她还得看看玄甲军的新装备到底有多好。 那两方军马在各自压抑了五六天之后,终于憋不住火了。 大战开启,本以为会在最开始就会打的血流成河,没想到玄甲军是以战车以及盾阵和箭阵为先锋。丛林几乎都被碾压成了碎末,一路逼得神府军不得不后退,朝着天水城的方向靠拢。 白牡嵘和姜率远远地观战,但仍旧是不得不小心,玄甲军的探子简直是多如牛毛,显然他们也在严防夷南军。 天水城和沭阳城的中间隔着的是整条鸣山东脉,两座城以及连接的道路形成了一个『u』形,而那两座城分别在『u』的两个上端。 玄甲军就在天水城的西侧,如果他们推进至天水城后,那么想要杀进沭阳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亲眼看着他们的大杀器碾压一切,山林里简直成了废墟,姜率极为惊嘆,同时也觉得如果和玄甲军对上了,肯定会吃个大亏。 神府军的箭阵也是很兇勐的,但是不敌玄甲军的战车。 白牡嵘和姜率在一座山包上藏身等待,亲眼看着神府军被逼退出山。 战场一片混乱,但是玄甲军根本就不善后,他们追着神府军,痛打落水狗,根本不放松。 一直等待那些探子都离开了,白牡嵘和姜率才有动作,两个人顺着山包下来,天色都暗下来了。 战场因为战车的碾压,地上的尸体都成了烂泥,空气中飘着泥土的气味儿和血味儿,要多难闻有多难闻。 白牡嵘踩着乱七八糟的地面,随后弯身分别捡了两支箭。 箭矢是不一样的,一支重,一支轻。 再有就是,材质也是不一样的。 「老姜,咱们先撤吧。」玄甲军很可能会在之后回来打扫战场,这么多的箭矢等物都散落在这里。军备如此珍贵,就这么扔了多可惜。 姜率点点头,随后两个人顺着山间的路返回,半夜时才回到自己的防线内。 临时驻地灯火明亮,坐在用几根大树做出来的木床上,白牡嵘摆弄着那两支箭。 沉重的那支崭新锃亮,箭身厚重,这不是普通的铁制箭,这是钢箭。虽不是精钢,但这个时代能炼制出这种钢来,一般的人可做不到。 而较轻的那支箭则是铁制的,可能熟铁都算不上,但是这已经是军备中的上等了。 如他们夷南军,用的箭矢大部分都是竹制的,只有箭头是精铁。相比较来说,他们夷南军真是寒酸啊。 也亏得首富心里惦记,找到了矿产商人合作,这一次军备会有所改善。否则,他们迟早得被打的屁滚尿流,没准儿到时连夷南都守不住。 这北方传她这夷南王如何如何兇狠残暴,却不知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头天子,可以说是要啥啥没有。 大战之后的第三天,玄甲军用全新的装备把神府军逼退至长水城外,之后西边又来了一股玄甲军做策应,眼下已经将长水城围堵起来了。 攻城其实并不容易,尤其是城内有那么多军马的情况下,玄甲军攻了两次,都没有拿下。 而也就这个时间内,宋子非将最新的一批军备送到了山里。他也是着急,知道三军距离非常近,如若那两军分出胜负,接下来兴许就得把矛头对准夷南军。 夷南军装备太差了,宋子非急的嘴上都冒出火泡来了。不过,幸好他找到的那一批匠人手艺精湛,短短时间内就造出了第一批装备来。 这一批装备虽比不上玄甲军的,但可以说和神府军不相上下了。不知和宋子非合作的那个矿产商人所有的是哪里的铁矿,开採出来的铁质量非常好。 夷南兵们也都十分高兴,试探着把玩新装备,又在手上挥舞,果然是赫赫生风。 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白牡嵘也不由得笑,有了这些,的确是值得高兴。 还在研究新装备呢,探子却忽然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说是一股不知名的人马于长水城东集结,正在秘密的观测着玄甲军和神府军的动向。 那批神秘人分成了数个队伍,呈扇形的包围了长水城的东边,也不知是不是玄甲军的策应军队。 得到这个消息,白牡嵘心里也开始打鼓,总是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对。 深思熟虑之后,她做了决定,调派了两千军马,也悄悄地朝着长水城靠拢过去。 天色暗了下来,白牡嵘不敢靠的太近,只是在之前探子的观测地点停下,然后瞭望长水城。 长水城的东侧,有农田,有崎岖的矮山。在这个视角,和这个地域,能够看得到有一个凹陷处有人在走动。 看不到全部的人马,但是,距离长水城这么近,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而长水城外,玄甲军与神府军的又一次战争开始了。玄甲军依旧是採取战车在前的方式,而且,这一次是西南两侧大军,那整齐的行军,密密麻麻的兵马,看的人眼晕。 他们人数这么多,不说拼军备,就是拼人海战术,也是拼不过。 而也就在此时,长水城的城门开了,神府军也列阵而出,城墙上,投石机开始就位,兵士摆起箭阵,火把依次的亮起,这天地之间,唯有长水城是明亮的。 白牡嵘有些口干舌燥,更关注的是躲藏在长水城东侧的那些神秘人。没有旗帜,没有标明身份的服装,他们在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身份。 而纵观这支离破碎的大梁,那一伙神秘人会是谁,其实猜得出。 战车开启,都是由钢铸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像天上在打雷一样。 这种战车开启之后就像是蝴蝶一样会展翅,而朝向外面的则都是尖刺,车轮亦是沉重无比,血肉筑成的躯体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之后,箭矢如下雨一样的声音跟随而来,战车如雷电,箭矢如暴雨,长水城已经被雷电急雨给包围了。 神府军的投石机威力很大,投的很远,撞在了战车上,哐哐的声响震得一刻不得消停。 两方交手,杀声震天,能听得出战斗的所有人都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很享受厮杀的过程,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夷南兵都在往战场的方向看,瞧见了玄甲军攻城但是却陷入了神府军在长水城外设下的深坑陷阱,人就像蚂蚁似得掉入了深坑,血溅三尺,他们也不由跟着兴奋起来,各个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 白牡嵘却始终关注着潜伏在长水城东侧的那些人,他们也在观测战场,虽是距离远,而且天色暗,但是只要想看,就没有看不到的。 攻城还在持续,尽管玄甲军的前锋队伍掉入了城外设置的深坑陷阱,但是后面的队伍依旧是不退缩,甚至有两辆战车已经行进到了那深坑之上。 兵士把战车当成了桥,越过陷阱,开始攻城。 时间好像过去的很慢,但实则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夜风吹过,血腥气浓的能把人熏晕。 白牡嵘闻到这气味儿都不禁觉得有点晕眩,这心理条件不太好的,非得患上战后心理综合症。其实她已经隐隐的有些这状态了,但凡睡着,梦里必然都是血或者死人。 攻城不容易,箭阵好像用不尽似得,有爬到城墙上的进攻者被射中,尽数掉了下来。 攻城战进行的三刻钟之后,城门有些守不住了,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潜伏在长水城东侧的那些人出动了。 果然是很多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恍若与黑夜融为了一体。悄无声息的前进,黑压压一片。 白牡嵘盯着他们不敢眨眼,就在他们全部离开那片藏身之地后,另有两三个人跳了出来。 明显是那些人的指挥者,白牡嵘眯起眼睛仔细的看,黑夜有碍视线,她是在盯着那几个人向前走路时的姿态才分辨出一个熟悉的人来。 笑了一声,白牡嵘心下一动,「走。」这个决定,没有经过太多的深思熟虑,完全是下意识的。直至带着人冲下去很长一段路之后,她勐然发觉自己是不是过于激动了。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总是不能带着人再退回去。右手一甩,细箭握于手中,她脚下的速度反而加快。 夷南兵简直是热血沸腾,速度比她还要快,直奔血气沖天的战场。 宇文玠的人速度要更快,他们没有选择从后方进攻,反而是选择了城门的位置。跃入此位,不帮任何一方,显而易见,他是要夺城。 夷南军是红了眼,跟着白牡嵘也朝着城门的方向冲过去,有冲过来的神府军,他们大刀勐砍,立即人首分离。 而就在前方的深坑陷阱对面,刚刚跃过去的人也发现了他们这些忽然冒出来的紧追者。 白牡嵘顺势跃起,跳过插满了竹刺的深坑,对面一个人跃过来,于半空接住她,单臂圈住她的腰身,转了一圈,把她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162、正面反面(一更) 双脚落地,白牡嵘便扭头看向那个第一时间把她接住的人,其实不用他接住,她也不会蠢到落入陷阱里。 一身黑衣,但是那张脸白的可以去扮演日本艺妓了,不过他可比日本艺妓长得漂亮多了,眉目精緻,那水汪汪的眼睛像两颗刚洗完的葡萄,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吃进嘴里头尝尝是什么味儿的。 宇文玠也在看着她,似乎对于她的忽然出现,他也没觉得意外。 扫了一眼她带来的那些疯了一样的夷南兵,砍杀神府军和玄甲军,倒是没有对他的人下杀手。不过也并不友好,照面碰上,凶神恶煞,摆出一副挡路就别想活的架势。 「进城。」他再次看向她,说了一句。 「许久没见着你本来的脸,这么瞧着还真吓到我了,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见识过好几张他的假皮,然后还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各个都很平凡,好像已经习惯了似得。这冷不丁的见着他真脸,她生出一股被吓着了的感觉,长得这么好,真是给她一股无形的压力,自惭形秽的那种感觉。 她这回话驴唇不对马嘴,宇文玠垂眸看着她,终是被她逗笑了,「本王一直长这个模样,从来没变过。」 白牡嵘撇了撇嘴,「许久没见着漂亮脸蛋了,被吓着了。不过,你说进城是什么意思?看看这外面,玄甲军的战车若是过来,这城墙都得给撞翻了。」进城也不安全,反而容易被瓮中捉鳖。 「总得先占了这城才是,逼退他们,自有办法。」宇文玠看起来是很有信心的,一直很沉稳的样子。有刀飞过来,他也只是微微偏头,眼睛始终都在看着她,也没耽误他说话。 他这个状态就让人很放心,好像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能迎刃而解。 白牡嵘看着他,随后脚下一转,跟着他朝着城门的方向奔了过去。 腥风血雨,血也飈的四处都是,两个人闪身躲避,最后成功的抵达城门前。 城门已经开了一条缝隙,出入人不成问题。但是城里是有人的,而且,宇文玠的人有一部分已经冲进去了,正在厮杀。 宇文玠在前,白牡嵘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入眼的便是满地血腥以及缠斗的人。 宇文玠在前,几乎是没做停留,凡是挡路的,均被他踢飞。而他目的明确,就是要上城墙上。 白牡嵘跟在他身后,只是做了一些辅助的事情,直至登上了去往城墙的台阶后,他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剑,之后,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他一直行事利落,下手毫不含煳,以前白牡嵘就见识过了。在她最初下不了狠心杀人的时候,他就给她示范过了。 虽说后来,他也没在她面前做过什么,但是之前金城和沭阳城的事儿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残忍血腥,连城府一家老老小小都没放过,他才不是个善人。 他在前,动手之间干净利落,能够一刀解决,绝不会再来第二刀。 到了城墙上,这上头兵士更多,但大部分都在忙碌于投石机和布置箭阵,城墙上被堆满了军备,简直是无处下脚。 见他们二人上来,那些兵士立即抄起兵器沖了过来。宇文玠十分简单的解决一个又一个,白牡嵘跳跃之间也在杀人,但是更关注的是城外的动静。 跳到一台沉重的投石机前,然后往城外看,除却玄甲军的战车看起来威风凛凛之外,大部分的人都躺在了地上,活着的人大概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了。 但是厮杀仍旧在继续,而且就在远处,还有另一批兵马在。他们好像始终就在那里,没有离开过。黑压压的,也看不清具体数量,总之,他们一直都在那儿。 隔得太远,她也不知那是谁。但想来,是玄甲军里头的重要人物。 耳畔有风,白牡嵘反手将细箭刺过去,一个兵士就倒下了。 她也没回头,继续往城外看,这个时候,战场的玄甲军好像已经开始撤兵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就撤兵了,而神府军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眼下城门已经被另一拨人占据了。 夷南军就在城下,都能听得到他们唿唿喝喝的声音,简直是如同野兽一般,因为太兴奋了。 杀人杀出激情的,大概只有他们了,野蛮的行径,那些人叫他们夷人也是有原因的。 很快的,宇文玠的人就上来了。他们行动有素,而且显然是经过提前部署的,上来之后面对这上面乱糟糟的情形根本就没迟疑。 他们直接把插在城垛上的火把摘了下来,然后又把城楼里积存的灯油拎了出来,直接倒在了投石机顶端的『大勺子』里,压上一块石头,拿着火把上去一燎,大石头外围瞬时就着了。 接着,投石机发射出去,火光在半空划了个弧线,最后落在了能达到的最远的地方。火油一路燃烧一路落,几次投石后,城外的道路还有两侧被夷为平地的农田尽数燃烧起来。火油淋到了尸体上,尸体开始跟着冒火。 人燃烧时,筋骨是会收缩的,尸体七扭八歪,这城下的场面简直如十八层地狱一般。 白牡嵘站在那儿看着,心中诸多感慨,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事情发展到这样,其实都在意料之中,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一个时辰多之前,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还都是活生生的,但只是一个眨眼间,就都成了尸体了。 缓缓闭上了眼睛,白牡嵘单手撑在城墙上,看着火在烧,尸体在扭动挣扎。远处的玄甲军,也撤离进入了山中。 而这城内城外的神府军,都遭到了屠杀,这座因为战争而差不多已经要荒废的城池,终于安静了下来。 远方,姜率带兵已经过来了,估计探子一直在观察情况,所以她带人冲过来之后,姜率就得到了消息。 能听到兵马飞奔的声响,不过即便是如同打雷,也根本不算什么了,和这里经过的一切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 「看什么呢?」蓦地,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把白牡嵘也从自己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扭头看向他,朦胧的光线里,他依旧还是那么白,白的刺目。脸,还有脖子,衣领没有包裹住的地方,和他身上的黑衣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这段时间,做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次,也神神秘秘的,不想让人知道是你来趁火打劫。虽说我是捡了便宜,但是我是不会说谢谢的,这是你让出来的,我接收了。接收了,就不会再还给你。」她撂下话,让他清楚她的立场。她是不可能和他不分你我的,毕竟,她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夷南。 「你不是想要么,既然想要,那给你了,便收着吧。」双手负后,宇文玠长身而立,和他穿白衣时干干净净的样子不一样,他这个模样更像是黑夜里跑出来的精怪。 微微眯起眼睛,白牡嵘不是很相信。蓦地,她抬起双手揪住他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揉捏他的脸,似乎想要找出破绽来。 被一通蹂躏,宇文玠向后仰头一边抓住她的双手,总算是把自己的脸解救了出来。 抓着她的双手,宇文玠身子一转,两个人的站位也交换了,他扣着她的双手举高,「本王是真是假你不是一眼就能看穿,不要趁机占本王便宜。」 「说的好像我很喜欢占你便宜似得。」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牡嵘这否认说的并不理直气壮。 宇文玠没吱声,只是把她的双手拿了下来,也没有松开。 看着他,白牡嵘最终笑了出来,明明一身血,这会儿倒是表现的极为乖巧。 唉,真是不知让人说些什么好了。 就在此时,宇文玠好像听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变。勐地抱着她朝着一侧扑过去,也就是他微微偏离时,一支极长的箭矢就突然而至。 他飘扬起的髮丝都被那锋利的箭尖削断了两根,最后直接钉在了对面的城墙上。那沉重的箭矢入墙三分,可见其劲力。 被宇文玠扑倒,白牡嵘的后背砸在了堆积地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箭枝上,所幸都是平铺在地面上,没有竖起来的,否则被穿透的就是她了。 不过,背后无事,她却要被宇文玠压死了。这傢伙是下了大力,过重的压力,她觉得自己的肋骨都断了。 抬起腿,膝盖从他两条腿之间顶起来,撞在了他的胯间,然后一把把他掀了下去,「压死我了。」 宇文玠微微弓起腰,但疼痛不足以让他停止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只手伸出去,把意欲逃走的白牡嵘拽了过来。说不出话,他直接用行动表示。把她重新按在地上,他低头带着略浓重的唿吸,蠕动着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 白牡嵘立即痛叫,宇文玠松开嘴,然后也开始喊疼,两个人在这黑咕隆咚又遍布尸体的乱糟糟的地方大唿小叫,恍如弱智。 163、正面反面(二更) 各自因为疼而惨叫,可是白牡嵘听到宇文玠叫唤,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瞎叫唤什么呢?哎呀,好疼。」用两条膝盖把他顶开,白牡嵘坐起身,肩膀被他咬的疼痛不已,这孙子长了一口狗牙。 宇文玠也坐起来,被她攻击,疼痛不是说说而已。他觉得和她在一起时,真的需要穿一身防护装置,最好是能把下半身严密保护起来的那种,免得再遭她毒手。 「王爷,城里已经控制住了。城外,玄甲军已经退了。」护卫来禀报,他们各个一身黑衣,真是看不出他们到底来自白道还是黑道,也或许可以说,他们来自于灰色地带。 「清理城内,天亮之前完成任务。」宇文玠坐在地上也没动弹,倒是那主子的气势犹在。 「你又要怎么清理?这神府军或许是该死,但是,城府一家并没有那么罪无可恕。」他有些做法,她不是很贊同。 「善良是会被利用的,要不得。」看着她,她摆明了说的话发自内心。但,宇文玠不认为这是好事儿。 说不通,白牡嵘也不浪费口舌了。扶着旁边的城墙站起身,宇文玠看着她,然后就朝她伸出了手。 无奈的嗤笑了一声,白牡嵘抓住他的手把他拽起来,视线往他胯下瞥,「还疼不疼了?」 「不疼。」宇文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看来,你下半身可能是铁的。」她嘟囔道,带有几分嘲笑。 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不再理会她,而是越过杂乱的地面,下了城墙。 白牡嵘轻笑,也跟着走下去,这下面,宇文玠的人和夷南兵已经开始清理满地的尸体了。 尸体就如没了生气的小鸡仔,一个人各拖着两个尸体的大腿,拽出了城外,集中焚烧。 烧人的气味儿真的很难闻,是会让人做恶梦的气味儿,人身体里的油脂飘在空气当中,活人唿吸,把这些油脂都带到了唿吸道,把整个唿吸道都给煳住了,不由作呕。 这种场面对白牡嵘来说极其的噁心,忍不住抬手掩住自己的口鼻,看着夷南兵行动,一边走出城门,大略的清点了一下人数,损失应当不大。 「大小姐,你看他们这帮人、、、」一个夷南兵拽着一具尸体走过来,声音压得低,他说的是宇文玠的那些人。 玄甲军撤退,神府军几乎全军覆灭,眼下这城落入谁手,只有清除掉另外一拨才行。 白牡嵘知道他们的意思,摇了摇头,「不必,他们的主子我认识,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赶紧把这城外都清理了吧,简直是一片废墟。」放眼望去,火光充斥,尸体扭曲。还有那些被丢弃的战车,箭矢插得到处都是,大石亦是满地,这哪里是城池啊。 夷南兵领命,然后又去悄悄地通知其他人,告诉他们先按兵不动。 在城外观望了一会儿,姜率已经带兵到了,人数占到上风,刚刚心里不安的夷南兵就更有底气了。 那些神秘人的确是厉害,但,真正交起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简短的和姜率交代了一下,他立即带着大队兵马进城,城门大开,这长水城彻底破了。 直至兵马全部进了城,白牡嵘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也转身进了城,宇文玠已经不见影子了。 她也没迟疑,直接往城里走,街道多处破烂。两侧的房子大多被破坏,这不是他们干的,应该是当时驻扎在城里的神府军的杰作。 当时大批兵马在这城池里,还和玄甲军交战了数次,他们没把这城内踏平,才是奇蹟。 沿着最好的长街走,果然的,在走了将近半座城的时候,也看到了城府的大门。 城府可以说是这整个城里最威严的所在了,而眼下,城府门大开,里里外外躺着不少的尸体,宇文玠的人速度更快。在第一时间掌控这城之后,就处理了这城府一家。 而且,他也没听取她的意见,仍旧是没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护院,下人,甚至,还有未成年。 长长的深吸口气,白牡嵘也莫可奈何,这就是宇文玠的行事作风,别看他一副乖乖的样子,但藏在肚子里的那颗心,却和他的脸大不一样。 在满是尸体和鲜血的城府里走动,这里基本已经处理完了,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死的都挺惨,冤死的人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就在这里飘啊飘。 在即将走到主厅的时候,趁着琉灯的光线,她瞧见一个人正扶着一根廊柱在吐。 看着他,白牡嵘不由撇嘴,脚下一转走过去,宇文玠果然在呕吐。 不过,他也没吐出什么来,应该是胃里没有东西,所以在干呕。 抬手,在他的背上用力的拍了两下,「看吧,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报应来了。」 被她拍的后背砰砰响,宇文玠却是好了一些,直起身体,一边用袖口擦了擦嘴,「是因为刚刚有血喷到了我嘴唇上。」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呕吐的。 白牡嵘无力的嗤笑了一声,「我说宇文玠,你真是个宝藏男孩儿,毛病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源源不绝啊。」发掘一辈子,怕是也发掘不完。 宇文玠转过脸来冷眼看她,这种时候她还能冷嘲热讽,可以说是极其没有同情心了。对不认识的是无辜之人,可以同情心泛滥。到了他这儿,就没得一丝一毫了。 「别生气啊,我夸你呢。这城府也被血洗了,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呀?」姜率已经进城了,她是不可能退出去的。 「嘴里说着善良,这会儿抢地盘你连眼睛都不眨的。」居高临下,宇文玠让她好好正视一下自己,关键时刻,她可一点都不煳涂。 「谁让我的人比较多呢,少数在多数面前,是没有话语权的。」白牡嵘继续抬手在他后背上敲了两下,本来已经不吐的人险些又被她拍吐了。 稍稍躲避开,宇文玠的脸色不是很好,一通干呕,他肠胃都好像拧在一起似得。 「是啊,夷南王说的是。」宇文玠带着丝丝调侃。 「还说呢,这不是拜你宇文玠所赐。还什么夷南王呢,我连个草头天子都算不上,穷的叮噹响。」白牡嵘吐槽,这夷南王的名号往脑袋上一扣,她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你可不穷,只是刚刚开始。若是给你足够的时间,你能胜过我们任何一方。」宇文玠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后备力量可是相当足。 「被你这么一吹捧,我都有长尾巴的心了。不过,你瞧没瞧见玄甲军这次的战力,简直匪夷所思啊。就算你说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会很强,但怕是时间没有那么多。我距离玄甲军那么近,他们若是再来一次,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白牡嵘觉得只有信心是不够的,还得认清现实。 「楚郁,应当与顾家联手了。」这顾家多少人在争抢,怕是连赵国都惦记着呢。谁又能想得到,最后落入了楚郁的手里。 白牡嵘看着他,不由摇头,「你这一声长嘆是气得不轻吧。若是早预料到顾家有这般财力,能给军队提供那么牛叉的军备,怕是当场就脱裤子了。现在追悔莫及,但已经来不及了。」明知他可惜,她依旧提刀子在他心口上再补一刀,爽。 「本王就是那种做了决定还会后悔的人么?」如此被小看,宇文玠相当不满意。单手提起她的一只爪子举高,让她提着手好好想想。 斜眼看了看自己高举起来的手,白牡嵘又看向他,「你敢说你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她不信,这种大话是不能说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他垂眸看着她,白净的脸有迟疑,水汪汪的眼睛也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得意一笑,「看吧,后没后悔只有自己知道。别在白姐面前嘴硬,不会赢的。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事儿后悔,揭人伤疤不是我作风。来来来,自己好好思考思考,白姐去歇一歇,这几天在山里都成了野人了。」说着,她扣住他抓着她的那只手,然后举高,最后把他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让他自己摸着自己的头顶做灵魂拷问。当然了,答案他自己清楚就行了。 转身离开,她大步的进了正厅。这长水城的正厅还挺宽敞,不过,大厅里摆了不少的好东西。一个小小的城府就有这么多好东西,可以说是极其奢华了。 而那个被她摆了一个俏皮造型的人则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后悔的事儿? 失去和顾家联手的机会是有那么一丝丝可惜,但,总体来说,这份儿可惜和用饭时少吃了最后一口饱意不足差不多。 但若真说后悔,宇文玠认为,应当是后悔认识这世上有个别具一格的白慕容吧。因为认识了,便跟陷入泥沼没什么区别。 而且,就连现在说的后悔俩字,其实都是假的。 164、人生苦短(一更) 天色逐渐亮了,城外焚烧尸体的浓烟滚滚,在这城里都看得到。 而且,莫名觉得焚烧人的气味儿瀰漫在空中,气味儿简直是难闻到爆炸。 白牡嵘和宇文玠就在这城府里没有离开,尸体都被收走了,但四处还是能看到血迹。 宇文玠的护卫是全能且能干的,不用吩咐,他们很了解主子的需求,所以基本上无需吩咐。 在厨房里有食材,他们自动的生火准备饭菜,准备自己吃的,也准备宇文玠吃的。 白牡嵘则自己在这城府的后院找着水井,打了些水洗漱了一番。在山里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头不梳脸不洗的,和乞丐无异。 不过,这城府是真的挺豪华的,值钱的东西特别多。她刚刚粗略的看了一下,单单是那些古董就能凑齐一车。 做个一城小官,就能有这么大的家底,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是真不假。 洗漱干净了,她又在府里转了转,这府里上上下下,原本的活人一个都没了。 简单粗暴,心狠手辣,他们做事是不会留下任何遗漏的,甚至不存在心软这俩字儿。 现在恐怕这世上,大部分都这样吧。其实原本,楚郁不是那样的人,他充满了热情,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即便从小身边的人大都残酷无情,阴险狡诈,但是他始终都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现在他也被改变成了自己原本最讨厌的样子,只能说是世事无常,人生无常。 待得转悠回了主厅那儿,一拨夷南兵已经回来了。他们也会自给自足,只不过就是粗糙一些,比不得宇文玠的护卫那般精细。 瞧见白牡嵘出现,他们立即过来简单的报告了一下城内的情况,因为这段时间的战争,城里的百姓们是吓坏了。诸多的商铺什么的多日没有开张了,百姓也闭门不出,就怕会遭到什么不测。 城里一些地方也遭到了损毁,应当是神府军在城中屯兵时碰撞的,反正是给无辜老百姓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和惊吓。 夷南兵倒是有心给修缮一下,他们和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老百姓也无冤无仇,能和平相处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这城里的百姓很害怕他们。瞧见了他们的影子,就迅速的藏起来了,面都不敢露。 白牡嵘叫他们别心急,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们的心态不行,瞧瞧宇文玠的人,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有人怕他们,他们也不甚在意,似乎有人害怕他们,在他们看来才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宇文玠那边的饭菜已经做好了。护卫出入了主厅几次,之后他们就自己去用饭了。 坐在亭子里,白牡嵘歪头往主厅的方向看,忽然觉得她好像自动的就给宇文玠让地方了。 明明她的兵马都进了城,他也扬言不和她抢,可是他一副主人的派头,她自动的就成小弟了。 这种习惯还真是够可怕的,也或许说这是一种潜移默化,她好像很早的时候就接受了他是个娇贵的人,和她的大而化之不一样。所以,较为好的,舒适的,都让给了他。 这种事情,白牡嵘是第一次遇到,估计这就和父母照顾儿子没什么区别吧,真是够惊人的。 但是,她反倒心里也没觉得有多不舒服,让他舒适,也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他本来就娇贵。一点点不舒服,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反应,痛苦的让人看不下去。 回想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她对这个世界没了解多少,倒是彻底的了解了宇文玠这个人。 就在她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时候,正厅门口,宇文玠忽然出现。 他一身黑衣,挺拔而安静,脸白的如同反光板似得,和他身上的衣服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几分不解,「你不饿么?」 「你在等我吃饭?」白牡嵘反而笑了,没看出来,她这前夫还挺有良心,居然一直在等她。 「饭菜要凉了。」他最后交代了一句,然后便转身又回去了。 白牡嵘也吩咐夷南兵去换岗用饭,自带军粮,没必要抢别人的口粮。 再来,姜率已经派探子去联繫宋子非了,粮草之类的,很快会送来的。 起身,她举步走回主厅,宇文玠正端坐在餐桌前,就像等着老师说开饭的小学生似得。 瞧他那样子,白牡嵘就忍不住弯起嘴角,走到对面坐下,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碗筷餐盘都已给摆好了,一瞧就是宇文玠做的。 他以前大言不惭的说不能做下人做的事情,但这会儿做的可以说是超级好,而且有强迫症倾向,两根筷子整整齐齐。 「好了,可以吃了。」她盯着他看,然后发话,他果然听话的拿起了筷子。 轻笑,白牡嵘拿起筷子一边轻轻嘆气,「是不是没人陪你吃饭,这食物都难以下咽啊。」 「所以,你不打算去本王的地盘转转么。」他细嚼慢咽,姿态优雅,极有素养。 白牡嵘想了想,然后摇头,「我的地盘一团糟,这夺城还是靠你小王爷,虽说没费一兵一卒吧,但总觉得我方兵马像废人一样。我压力很大啊,都是拜你所赐。」 「没有浪费一兵一卒不是好事么?其实之前大奉城相遇那次,本王就猜到了你的想法。夷南距离金州四城都太近了,又是粮食大产地,据为己有是对的。倒是神府军过于自大,又只沉迷于军队交战之事,不顾此地大好良田。」可以说宇文腾的旨意是有问题的,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既然这么好,你又为什么不纳入自己麾下。是不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想参与到神府军和玄甲军争夺天下的斗争当中去,但是又不甘看着他们争抢,便把这个机会给我了。待得时候到了,你再把这几座城抢回去,然后你就成最大赢家了。诶,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你得允许别人最初用恶意来猜测你,待你解释之后,也不耽误我再对你刮目相看。」说着说着,他这小眼神儿就变了,要吃人一样。 宇文玠也没解释,如果她要恶意的猜测他,他解释也无用。 清楚的知道这人是生气了,白牡嵘只是面带笑意,然后继续吃饭。 和宇文玠吃饭,是别想吃的油光四溢,因为他的用饭习惯就是清淡。 「你觉得玄甲军退兵会退到哪儿?我觉得他们还是有意夺城的,毕竟现在军备上了一个档次,可以说是最吊的了。」战事之上无亲友,这一点白牡嵘十分明白,所以根本没想过会和玄甲军和平相处。 「不会退的太远。此次交战,也或许是玄甲军在为新军备做试验。」最初交战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城。但,接下来可能就是杀伐天下开阔疆土了。 看着他,白牡嵘轻轻地眨着眼睛,这一点是她没想到的。 熟悉新的军备,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接下来会用的更顺手。那个时候,没准儿就真的是无敌了。 看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宇文玠反而弯起了唇角,「害怕了?按照你们当下的情况,和本王结盟,胜算能大一些。」 「这个我做不了主,无法现在答覆你。」白牡嵘还是这句话,她不能一个人就答应了这事儿,尽管听起来是对夷南军有利。 「不急,你们可以慢慢考虑。」宇文玠也没催,继续用饭,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不过看得出食慾并不太好。 填饱了肚子,白牡嵘便离开了,找来夷南军的探子,让他回去给宋子非送了个信儿。 结盟的事儿,必须得和宋子非还有姜率商量,她不能独断专行。 再来就是,结盟有利有弊,她觉得弊大于利,会动摇军心。 长水城城内的情况不是很好,尽管姜率已经在城内活动,并宣告夷南军不伤无辜,但百姓仍旧是战战兢兢。 甚至,有一些较为激进的,还会勐地热血沖头跑出来骂他们是蛮夷,气的那些夷南兵吹鬍子瞪眼睛,险些砍人。 其实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不信任也是正常的。 站在亭子下,盯着那些被养的十分好的花草,有的花已经要开放了。不过看着看着,她就开始吸鼻子,似乎过于长时间的低头,她鼻涕都流出来了。 可能是最近颠簸的,身体稍稍有些透支,她抬手擦了一下鼻子,却在自己的手指上看到了淡淡的红色,是血。 这血的颜色有些奇怪,按理说鼻血就应该是正常的颜色,可是这颜色,还真是好看呢。 仰头,她脸朝着天,一边用手擦鼻子。之后,淡红色的血也没了。 无言的笑了一声,她希望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生这些事儿,时局紧张,她也肩负重任,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这身体啊,争点气,待得有时间,她必然会立即回夷南去。 「做什么呢?」她仰面朝天的,即便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听到他走到自己身后,白牡嵘依旧保持仰头的姿态,身体却转了过去。伸手拽住他的衣服,然后朝自己的方向施力,一把抱住,「人生苦短,我想泡你。」 165、人生苦短(二更) 抱住他,白牡嵘有那么一刻心是动盪的,而且说的也是实话,不是故意逗他的。 这小腰,双臂环住,细的简直了。而且,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力量,皮肉坚韧,他身体这含肌量非常高,别看他瘦。 这突如其来的,宇文玠的确是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也没甩掉她,她依旧紧抱着他。 垂眸看她,却瞥见了她鼻子下有些红,宇文玠微微皱眉,一边抬手捧住她的脸。 像研究某种瓜类似得,捧着她的脸,两只手的拇指则按在了她的鼻翼两侧,微微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你流鼻血了?」看起来像鼻血,但又没有那么红。 「嗯,被欲望所支配,又得不到纾解,我就变成这样了。」放置在他后腰的两只手缓缓地移动,摸他的腰背,衣料下都是坚韧。年轻的肉体啊,也难怪那顾家的掌柜的和他谈生意时要摸他。 宇文玠没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只是看了一会儿她的鼻子,随后双手更为用力,把她的脸都要挤变形了。 「你如果不想死的太早,还是尽快回夷南吧。不论如何,听取一下那大术师会给你什么建议。」她应当是从白家回来之后,见都没见过那大术师吧。 「我这是精神压力太大,精神支配身体,总是需要通过一些地方来疏通的。别说,你这模样还挺有男人味儿。」仰头看着他,他这俯首垂眸盯着她的样子,在这儿都看得到他下巴上的胡茬,这么瞧着像个男人,不是男孩儿了。 宇文玠略微有些无言以对,她脑子里的想法永远不会和他在同一条线上。 白牡嵘刻意占便宜,倒是被来往的人瞧得清清楚楚。宇文玠的护卫是习惯了的,倒是夷南兵神色各异,觉得白牡嵘兴许是被美色给煳弄住了。 但,也不可否认,那人长得的确是漂亮,小白脸儿,夷南没有这样的男人。 很快的,宋子非的粮草就送到了,很多很多,大批的夷南兵和商行伙计押送,而且,还有白家的伙计。 白家的生意已经被宋子非大批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而且在生意场上,手段高超。 即便是白家有些不愿意,但他可不会留情。正值需要大批粮草的时候,又岂能心慈手软。 粮草进城,白牡嵘也放下了心,这么多的兵马,可以这么说,一天的消耗就及得上整座城的。 而白牡嵘也很快的对各城的军事防守做了调整,在距离神府军和玄甲军最近的地方,调了大批的兵马防守,倒是紧挨着宇文玠城池的那一面,防守较少。 不是信任,而是清楚的知道宇文玠现在不想大张旗鼓,他想保持自己和平主义者的神秘面纱,所以暂时来说那面是安全的。 而他也没有离开长水城的意思,他和他的护卫在城府里转悠,惹得大部分夷南兵对他们很有意见,怀疑他们居心叵测。 倒是白牡嵘对他们视而不见,她会出城巡视夷南军在鸣山东脉的防守线,还会在城中转悠。这长水城破烂不堪,尤其是城外,道路和农田都被损毁。 由此,她还派出了一部分夷南兵重新修缮了一下城外的道路。玄甲军退兵时遗留下来的战车,还有遍布战场的箭矢和大石。城外被神府军挖出来的陷阱战沟,这里被破坏的不是一点点。 白牡嵘检查了一下玄甲军的战车新装备,这玩意儿的确是很霸道,她站在那下面,就像个蚂蚁似得。如果开过来,她没有躲过的话,就会被下面沉重的巨轮碾压成肉泥。 而那能展开的两翼,上面凸起的尖刺密密麻麻,即便是战马撞上,也得被插得满身窟窿,失血而亡。 只凭人力是斗不过这种没有生命的大杀器的,但,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够与它们相抗衡。 在这城中折腾了七八天,城内城外才算工整了些。而宇文玠这段时间也在城中没走,但他的人每日进进出出,看起来好像也在不断的监控谁。 白牡嵘没有干涉他,如果他在监控玄甲军的话,对她只有益处。 不过,玄甲军没有什么动静了,探子也跑到了玄甲军的临时驻地去打探过,很安静,除却每日巡逻队出入之外,大部队始终在休息似得。 看来,宇文玠估测的没有,与神府军在长水城外的战役,只是在测试新军备。 而除了长水城之外,其他的城池都已经恢復正轨了,宋子非与佃农合作,各城池的农夫也开始耕种了。 这是个好消息,没有粮食,那么拥有再强的军备也是完蛋,会饿死的。 不过,宇文玠好像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什么最新的消息,他准备要离开长水城了。 忙碌的焦头烂额,白牡嵘这些日子也没理他,两个人同处一地,看起来关系好像很不错,但又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其实,但凡长点心的都会发现。 姜率也本以为白牡嵘会和宇文玠复合呢,但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个可能性不是很高。 但这都是白牡嵘与宇文玠的私事,谁都不好参与。 「你要走了,一路顺风啊。」也没挽留,也没问他要去做什么,各自都有各自的责任,最好的相处之道就是互不干涉。 看她那没心的样子,宇文玠水汪汪的眸子没有过多的色彩。她是个复杂但又简单的人,做出的举动复杂,会让他人混乱,但自己又始终清楚自己的内心,搅乱了别人,自己始终如一。 很可恨,将她宰了都不能解恨的那种。 他不吱声,白牡嵘挑了挑眉尾,「不想告别就算了,别用那种眼神儿盯着我,像脑子勾芡了似得,拜拜。」抬手放到自己脸旁边,朝着他晃了晃手指,就是告别了。 缓缓地深吸口气,宇文玠脚下一动欲走,但好像因为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来了。 挑着眉尾看他,她那只手还摆着拜拜的手势,但却瞧他忽然朝自己倾身。 摆明了他的目标是她的嘴唇,她也在同时手一横,他就亲在了她的手心上。 他的嘴唇柔软而湿润,使得她手心痒痒的,动了动手指头,每个手指都点在了他的脸颊上,「拜拜。」 微微垂眸,宇文玠直起身体便转身离开了,瘦削挺拔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也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反正让看着的人也跟着心情不好了。 宇文玠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夷南兵是亲眼看着他们出城的,直至身影消失不见了后,才放心的回来向白牡嵘禀报。 可算是走了,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待在这城里这么些日子,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其实无论他们在这儿还是离开,都没有太多的变化,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 这长水城刚刚经过了战乱,百姓们战战兢兢,农耕之事还是得再等等。不过,大片的良田都闲置,看着也是让人颇为心疼。 这附近山中的良田大片大片,即便是鸣山东脉之中也有。而军马驻扎在山中,还有玄甲军也在不得安生,就算是免费给佃农粮食种子,也没人敢去种啊。 白牡嵘也不时的进山,姜率就在山中,不敢离开,因为都清楚玄甲军的大杀器有多厉害。 如果真的对战,胜算很小。 探子日夜不停的打探玄甲军营地的动向,而想必玄甲军也在打探他们这边的动静。军力上的差距,他们想必很清楚。 不过,接连半个多月,玄甲军都十分的安生。他们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驻扎在山中不肯走。 这期间,下了几场雨,其他城都种田了,这几场雨下的十分及时。 但是,在山中却没有那么好了,因为雨,四处都湿淋淋的,山中深处还凉飕飕,人待在这里真是无比的遭罪。 而白牡嵘也在这段时间中流了几次鼻血,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红色,不像血,更像是粉红色的鼻涕。 她清楚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但眼下也实在顾不上这些。 而也就是在这种侷促的时刻,清新的二月末,一直安生的玄甲军忽然有了动静。 以长水城为中心,西北方向的玄甲军大批调兵,朝着长水城以及神府军的大军驻地压来。 他们几乎占据了鸣山,因为大军压境,长水城这边感受到了极致的压迫力。而神府军也在动,他们没有做防守,反而是开始向南转移,看起来似乎是要把长水城做战场,和玄甲军交战的同时,也在压迫夷南军,要把失地再抢回去。 这种情形,于夷南军是最不利的,兵马数量太过悬殊。 白牡嵘很心焦,在得到消息之后,她真是急的眼皮冒针眼。 姜率亦是十分紧张,探子连续送来新消息,玄甲军和神府军已经到了长水城西北二十里的山麓夹角。但他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暂时还没有碰上。 白牡嵘是想让他们先碰上交战的,这样于她有利,可是事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 站在长水城北门的城楼上,火把在跳,她的眼皮也在跟着跳。 虽说看不见,但是她已经依稀的能感觉到那两方大军的压迫力了,简直让她觉得唿吸都困难。 她占据了这城一个月,难不成真的只是一个月么? 她独站此处,夜风吹过,她都觉得凉丝丝。 「小姐,咱们启程吧。」姜率走过来,身上附着着铠甲,质量不比玄甲军的差。 长吐一口气,白牡嵘抬手扣在了城垛上,坚硬且厚重,虽是年代久远,经歷过战火,但,能不能守得住,还是未知呢,她没有多大的信心。 「三军角力,我们与炮灰无异。这城,必须得守住,退不是我们夷南军的作风。想个法子要他们两方先战,不惜用可耻的方式方法。」闭上眼睛,无形的压力真是压得她要喘不过气了。和小混混斗,她从未觉得有压力,即便是自己单挑一群,她也没像现在这样。到底是肩头的责任太多了,她不止一个人,整个夷南,还有目前到手的这几座城。下了这么大的本,若是失守,那将是一笔重大的损失,单是想想她都肉疼。 「小姐,你也别太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姜率安慰,大战来临,他也是紧张的。但,不能退缩。 「走吧。」睁开眼,看着茫茫的黑夜,她也是不惜孤注一掷了。 转身走下城楼,队伍已在北门外汇聚。这北门外不出一里就进山了,只有三千人马,趁着夜色,快马出城后,不过一会儿就进山了。 进入山中,温度好像也变低了,明明要到雨季了,可是这山里莫名其妙的冷。 看这黑乎乎的天,估摸着又要下雨了,这里可比夷南好多了,不会整天被阴雨笼罩,温度适宜,所以才会是粮食主要产地。 探子不时的回来禀报,一拨又一拨的,神府军和玄甲军还在朝着长水城的方向进发。 而他们,却不是迎面而上,反而是朝着鸣山主脉的方向靠拢。 鸣山主脉与眼下神府军还有玄甲军所在的位置成正三角形,鸣山主脉山势险峻,基本上都是如同长剑一般插在一起的险峰。而险峰之间却是有空隙的,可以行军,能一直走到夷南去,只不过路途遥远。 进山之后,姜率先带兵朝着事先定好的地点去了,而白牡嵘则带着几个亲兵,秘密的朝着神府军的驻地潜伏了过去。 夜深人静,夜空黑的像被浓墨染过了一样,抵达了一片山包,这个地点也是之前在地图上选定的,果然是个不错的位置。山下几百米处就是神府军的驻地,其实这儿很危险。一旦被发现,大军出营,他们就死定了。 眼见着一队换岗的巡逻队从营地出来,朝着这边山下而来,白牡嵘也打了个手势,然后各自的把背在身上的弓箭拿了下来。 弓箭皆是玄甲军的配置,这就是不打扫战场,有钱了就四处丢弃军备的后果。 玄甲军的箭矢十分沉重,大弓亦是难以撑开,臂力不足,根本射不出箭。 各自准备好,待得神府军那巡逻队到了这山下的位置,数人火力全开,没有任何停顿的用玄甲军的利箭给那个巡逻队进行洗礼。 他们攻击,巡逻队中招,随后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吹响了哨子。 白牡嵘瞧着营地有了动静,也迅速的收弓起身,「撤。」 亲兵最后放了几箭,把山下剩余的几个巡逻兵都给收拾了,随后便跳起来,跟着白牡嵘迅速的离开。 一行人速度极快,能听到后面有人在追,不过他们事先预定过路线,逃离的很顺利。 神府军的追踪不放松,只不过,因为他们认出了玄甲军的箭矢,所以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整理兵马,要进行反击了。 天色亮了,白牡嵘和亲兵也撤退到了安全地带,填吧了一下肚子,之后,亲兵送回了最新打探到的消息,说是神府军已经要对玄甲军进行攻击了。而且,他们也有了新的军备,并不比玄甲军弱。 让他们两军先战的计划成功了,白牡嵘也和亲兵朝着姜率的方向靠拢,这山势,即便再多长出两条腿来也会被累断。 而且,随着他们朝着鸣山主脉走,神府军和玄甲军的一队兵马果真交手了。都是用各自最吊的军备,简直就是神仙打架。 白牡嵘觉得这样看笑话就够了,他们交战,指不定何时结束,到时可以再行渔翁得利的战术。 然而,这一次,白牡嵘想错了。 玄甲军的一股兵马和玄甲军在交战没错,但是,另一股军马却朝着鸣山主脉而来。 他们似乎知道夷南军有一部分军队在这里,没有去围攻长水城,反而是朝着这边来了。 在探子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她和姜率都吓了一跳,他们将兵马屯在这儿,虽说也有故意让他们警惕起来不敢随意进攻长水城的意思在,可没想到玄甲军会连试探攻击长水城都没想,反而是直接朝着他们来了。 如果他们攻击长水城,姜率可以带兵与城内的夷南军把攻城的军队夹在当中。 但,事情没有那样发展,他们在山中,玄甲军的人数又占据上风,他们要被围攻了。 「应当是发现了我和你,我们俩都在这儿,算是夷南军的主心骨,先灭了我们两个,必保军心涣散。」白牡嵘觉得,带队的人或许是楚夫人。 姜率也有些着急,不过也不能表现出来。拿出地图来,与白牡嵘快速的商定撤离计划,如果被玄甲军围住了,他们这三千人马就死定了。 地图也不尽详细,鸣山主脉复杂,深处的地势根本无法尽数画到地图上。 而就在她和姜率焦急的找撤兵路线时,探子再次来报,说是第一股玄甲军已经出现在五里之外,并且,摆明了要开始包围这里了。 而且,据探子的打探,说是带兵的是个年轻男人。满身阴郁,杀气横生,简直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似得。 白牡嵘一诧,是楚郁。 166、覆水难收(一更) 白牡嵘认为,她这么大个目标,玄甲军的探子不会没看到的。 她在这里,楚郁居然还能亲自带兵来围堵她,看来真是已经把之前他们俩那仅存的友谊抛弃到天边去了。 「赶紧想法子,老姜你带着兵马先撤。我留下,再给我一些人断后。」白牡嵘却就要拼一次,她倒是想看看,楚郁现在已经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了。 不管怎么说,她对他还是有些恩情的,可以这么说,她问心无愧。 他若是真心狠手辣,那么,她也就得想法子除掉他了。 「不行,小姐,不能把你自己留在这儿。」姜率不同意,岂能把白牡嵘单独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我和楚郁也算还有些交情在,先不管他认还是不认,总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的。再来就是,我总是不太相信他会黑化到这种程度。」这是她的心里话,最初认识的楚郁,不是这样的。 「小姐,何种交情在争夺天下面前,都不值一提。下不了狠心的人,是难成大事的。楚郁是个做大事的人,心里的仇恨也把他给埋没了。事已至此,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即便他想手软,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同意。」姜率劝阻,让白牡嵘不要再相信楚郁了。不管是他,还是那宇文玠,都是野心蓬勃。 「算是最后做个了结吧,相信我,我可不会把宁死不屈这四个字儿挂在嘴边。若是情形不对,我会想法子的。」白牡嵘摇头,她是不能自己走,而把姜率留下的。 他经验丰富,战斗经验足,统领兵马,还是得看他。 姜率仍旧是不同意,他坚决不能把白牡嵘自己扔下。 没办法,白牡嵘只能用夷南王的姿态来给姜率下命令,让他速速带兵马往鸣山主脉的后方撤。险峰之间通路迂迴,她再在这边拖延住玄甲军,他们就能迂迴的离开这里。 姜率最后只得领命,留下二百多人给白牡嵘,都是跟了姜率多年的老兵,功夫很好。 这边姜率带兵离开,白牡嵘则开始登山,登上了一座险峰的三分之一处,她站在一块悬空的大石上,尽管无法瞭望到玄甲军,但是她相信他们的探子一定能够看到她。 她就站在这显眼之处,也不怕会有暗箭伤她,而姜率则趁着这时机,带兵悄悄撤走了。 迂迴的绕出这里,姜率决定要回长水城调兵,然后再次进山,从后方围堵玄甲军。只要白牡嵘能撑过三两日,他就算举夷南军全部兵力,也要把楚郁活剿了。 而在山中,白牡嵘依旧原地不动,她在等着楚郁过来,她倒是想看看,他是要杀她,还是要如何。 探子不断的来来回回,向白牡嵘禀报,说是玄甲军又靠近了一里多,而且正在呈扇形围拢这里。如果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不能走,姜率还没出山呢,她岂能走。 坐在那悬空的大石上,从下面窜上来的风吹得她屁股都凉了,凹造型也是累,万一松懈下来,就得变成赵四儿了。 亲兵爬上来给她送了些吃的,她随意的吃了两口,心里有事儿,她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天色暗下来,远方就更看不清楚了。黑茫茫的,天空也是黑漆漆,没有任何的星辰。 这个时候大概夷南在下雨吧,这里也无比的潮湿和阴冷,坐在这大石头上,白牡嵘身体向后倚靠着,四处都是凉飕飕的。 想了想她自从到达这个世界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当真如天意一般,好像一切都是预定的。她一直在按照老天给定的路线走,从孤身一人到现在,如同一部电视连续剧。 单手拂了拂被吹到眼前的碎发,她一声嘆息,两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纠缠到一起,也找不出什么共同之处来。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诡异了,十分诡异。 这会儿要是有烟就好了,即便不会抽,但抽一根估计也能让她的大脑清醒清醒。不然的话,来一根棒棒糖也行。 就这么个破世界,要啥没啥,争抢个屁啊! 想着就不由的嘆气,如不是自己身后有那么多的人,她才不干这些事儿呢。这种破地方,想吃点垃圾食品都没有,要来何用。 她就在这上面吹了一夜的风,后半夜的时候还飘了些毛毛雨,不过很快就停了。 想想夷南的雨季,现在一定很难熬,她这不太适应雨季的人,去年在夷南,真是每日都像在洗澡似得。 直至天边出现亮色,她也睁开了眼睛。而探子也回来了,说是玄甲军仍旧在朝着这边逼近,一夜的时间,又近了一里。 他们的兵马起码有五千人,半圆形的朝这边逼近。 这种速度有问题啊,一夜才行进一里地,和爬没什么区别。 白牡嵘皱紧了眉头,这玄甲军看起来好像是在吓唬他们似得,让他们体会案板上的鱼肉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慢悠悠的。 从半山上下来,白牡嵘活动了一下筋骨,已经一夜了,姜率他们应该安全了。 「集结,后撤。」她也要慢慢的后撤,不着急的那种。而且,还要往鸣山主脉的深处撤,这深处险峻且神秘,怕是没有多少人将这鸣山深处走遍的。 亲兵很快的聚齐,白牡嵘带着他们后撤,而不断回去打探玄甲军动向的探子也在根据他们一路留下的痕迹来往返传递消息。 玄甲军还是那个行进速度,并且,似乎知道白牡嵘在朝着鸣山主脉的深处后撤,他们也在朝这个方向围拢。 又一个白天黑夜过去了,白牡嵘已经开始进入鸣山主脉深处鲜少有人来过的地方了。而玄甲军距离他们也更近了一些,二三里的样子,蓦一时站到高处,较为合适的视角,能看得到他们黑压压的身影。 果然是很多人,很多很多,用人海战术,都能把他们拖死。 在人数上,是没有任何的优势的,随着他们这样慢腾腾的逼近,白牡嵘也愈发不耐烦躁。 最后寻到了一片可以从三方逃出去的地点,白牡嵘就停了下来。静置原地,等着玄甲军的到来。 明明很近,几个时辰就能见面,但是却活生生的拖延了一夜。 直至天亮后,才听到了人马前行逼近的声音,白牡嵘就站在险峰下,歪斜着身体,倚靠着石壁。一身黑色的劲装,这玩意儿穿了多久也看不出脏来。长发整齐的束在发顶,她看起来十分潇洒,满身英气,又媚色无双。 很快的,这条险峰之间弯弯绕绕的路径前头,一些人出现了。 她身边的亲兵也迅速的亮出兵器来,释放出身上那股子不怕死的野性,摆明了即便拼命他们也是不怕的。 果然是玄甲军,那身上的盔甲看起来就极其厚重。只是兵士就能够穿上这样的盔甲,可见这玄甲军的装备有多足。 这么有底子,他们嚣张也是应该的。 玄甲军慢慢的涌出来,逼近,在相隔百米之时,他们停止了前进。 而也就在这时,他们缓慢的分开,让出中间的路来,一个没穿铠甲,只一身玄色劲装的人出现了。 第一眼看到他,果真是满身的阴郁之气,眼睛漆黑,但里面却是死水无波无浪。说他是刚刚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并非夸大。 不过,在白牡嵘的眼睛里,楚郁的阴郁只是片刻的。在他看到她之后,眼底的阴郁也消失不见了,好像刚刚只是她的幻觉。 依旧倚靠着石壁,白牡嵘看着他,他没有做任何的停留,而是朝着她走了过来。 夷南兵严阵以待,并且变换了站位,将白牡嵘护在了后头。 「没事儿,都让开吧。」白牡嵘吩咐了一声,夷南兵也朝着两侧退开,但依旧保持着随时能冲上来的站位。 楚郁走近,在距离她一米开外时停下,「缘何一定要往这鸣山深处走。」 「知道你玄甲军战力惊人,我逃也逃不了,就只能往这深山里跑了。若是幸运,没准儿还能找到生机呢。」阳光洒到了这险峰之间来,笼罩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微微垂眸看着她,楚郁的眼睛是幽深的,好像在穿透她看别的事物,却又像在隐藏。 「想走,其实也容易。」他说,语气是轻淡的,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柔色。 白牡嵘轻轻地动了动眉毛,眸子一转,看向他身后的玄甲军,「你现在的军力可是相当强,怕是没有哪个军队能及得上。有这么好的装备,你不去和神府军拼,来深山里围堵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又岂能让我轻松的走。你也别说这些我不信的话了,不过你有这么好的装备,还是要恭喜你。」看着他笑,她依旧还是那个模样,笑颜如花,妩媚又潇洒。 听到她的恭喜,楚郁眼睛有瞬间的闪烁,似乎是想躲过她紧紧逼视的眼神儿。 下一刻,他笑了,「谢谢。」他说。 他再次又像以前那样笑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可是,那笑容之间却怎么看都是破碎。是那种如同覆水难收的破碎,付出的代价,是永远也收不回的纯粹。那曾经说过的奋不顾身,已一去不復返了。 167、覆水难收(二更) 看着他的笑,白牡嵘有那么一瞬间心头是微痛的,他的压力,她或许能够理解。 为了一个目的,不择手段,那么,就要将任何的东西都抛到脑后去了。哪怕是自己曾经的信念,在这个目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已走到了这一步,这是一根独木桥,他只能向前走,只要生了后退之心,那么就会掉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復。 看他笑,笑的她心情不好,白牡嵘转开眼睛看着别处。不说其他,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如果情况到了需要杀她的时候,他应当也会做的。 只不过,现在貌似还没到这种地步,她果然是个微不足道的草头天子,不值一提。 站直身体,白牡嵘抬手抓了一把自己束在头顶的长髮,她的头也跟着一歪,颇为爽利。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是试一试我们夷南人的野性难驯,还是让我们见识见识玄甲军的新军备。」反正时间长着呢,闲着也是闲着。 楚郁看着她,其实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以前是这个样子,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咱们去那上面吧,站得高,望的远。」楚郁抬头看向身旁的险峰。它犹如一把利剑插在这里,极其陡峭。 随着看上去,白牡嵘点点头,「走吧。」抓住一块岩石,她翻身跃上去,极其灵活。 楚郁随后,两个人犹如比赛一样,前后追赶,很快便到了这险峰的半腰。 下面的人都看着他们,夷南兵是担心的,担心白牡嵘上去之后会被暗算。 不过,他们这会儿倒是多虑了,两个人比赛一样的又往上走了一段,最后在一块山体凹陷出停下。这一块就像被陨石砸了似得,下面又是一块大石,正好能让人有容身之处。 停在这里,白牡嵘往下看了一眼,太高了,有些晕眩。 扭头看向楚郁,他就站在边缘,堪堪站住,似乎都不用推,只要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带下去。 「看着数不尽的万里河山,真是够迷人的。但对于我来说,只能说是风景好,其他的没看出来。」风景是很好,奇绝,但也仅限于此。天边开始有乌云飘来,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被覆盖住了。 「夺了四城,尽握在手,就没觉得心里畅快么?」撩起袍子,楚郁坐下,他就坐在边缘,甚至有一半的身体是悬在外面的。 「没觉得,反而压力越来越大。」也坐下,她把小腿伸出了石头外面,风吹过,下半身都凉丝丝的。 「换做别人,高兴都来不及。你,最近好么?」他问道,有些迟疑。 「不好,被你们吓得,我精神高度紧张,头髮掉了大把。」能好才怪,处在这么个乱世,想好也好不了。 看她不满吐槽,楚郁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漆黑的眼眸也染上了笑,却不再是阳光的少年。 「楚王,你打算就这么和我聊一聊就完事儿了?」看着他,白牡嵘的眼睛反射着阳光,晶亮的,里面恍若藏着星星。 「那你想做什么?看你现在统领夷南军,想必身手比以前更好了。不如,切磋切磋。」楚郁提议道。 「好啊。不过,你最好叫你的人都老实点儿,别再因为咱们俩比划,他们再误以为咱俩在拼命。到时围攻我的人,小心你的人丢了性命。」白牡嵘不拒绝,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打一场,似乎都对不起他们这几天的跑和追。 「对你的兵很有信心啊。」楚郁依旧面带微笑,夷南的蛮人的确是有一股子野性,短小兇悍。 「那是当然。」站起身,白牡嵘右手一甩,细箭已在她手中。手指灵活,细箭也在手指间翻转,极其绚烂。 楚郁看着她,蓦地跃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跃起后,他一手便成刀一般的朝着白牡嵘的面门而来。 她立即后仰身体,上半身都悬到了大石外头,不过,她后仰自如,收回亦是自如。在收回时,手便先攻了出去,目标是楚郁的腹部。 他一脚蹬在山壁内侧,身体翻飞而起,从白牡嵘的头顶翻过去,在落到她背后时,一手扣住她肩膀,径直的把她甩了出去。 身体腾空,她如一个物件似得被甩到大石外头,但是楚郁没有松手,她于半空转了一圈,然后又被他拽了回来。 双脚落地,踉跄不稳,后退了几步,最后靠在了山壁上。 楚郁抓着她的胳膊,直至她身体稳当了,他才松开手。 笑看着她,楚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衣服已经被划开了。如果他躲得再慢一些,兴许他的肠子就得飈出来了。 「我这可不算输了,是这里面积太小了,施展不开。咱们下去打吧,总是能分出个胜负来。」她没输,也没尽全力,他也一样。 这种仗打得没意思,不尽全力的打仗,不叫打仗,那叫做闹着玩儿。 「不一定要分出胜负,也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楚郁摇了摇头。天上的乌云即将把太阳遮盖住,仅剩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化不开的是他身上的郁色,尽管他在笑。 「听你这意思,就是不想和我打,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瞧不起我。算了,我现在的确没什么资格和你讨论瞧得起瞧不起的事儿。要下雨了,我先下去了。」看了一眼天空,白牡嵘随即转身跃下去,途中多次脚踩山壁上的石头做缓冲,几个跳跃,最后安全的落地。 随她之后,楚郁也下来了,两人完整无缺的回来,各自的人马才稍稍有了松懈。 他们俩在上面交手,下面的人都看到了,没接收到信号,也没敢有动作。只不过,时时刻刻都在防备对方。 看了一眼玄甲军,人太多了,他们身上的铠甲瞧着都让人不由觉得眼晕。 「接下来怎么办啊楚王?是让我走,还是留。」挑起眉尾,不知他接下来又打算如何。 千辛万苦的追到了鸣山主脉的深处,带着大军包围她,总是不能就为了说几句话而已吧? 「看你选择停下来的地点,有三条退路。这样吧,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你选择一条路离开。我若到时追上了你,咱们再斗不迟。」楚郁垂眸看着她,说道。 的确是没想到他会想出这种法子来,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但,看起来他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说真的。 「还真是新奇,原来两军交战,还可以这样的。」怎么听着都是奇怪,她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似得,心情很不爽。 「想如何便如何,这世上又没有立下如何交战的规矩。」楚郁失笑,好像在笑她脑子单纯。 「那倒是。」点点头,白牡嵘想了想,便转身看向自己的亲兵。显而易见,他们也不理解楚郁的做法,同时,也觉得被羞辱了。 「走吧。」他看着她,说道。 最后看了他一眼,白牡嵘转身,带着亲兵,迅速的朝着左侧的险峰之间的路径奔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逃离时,白牡嵘不时的回头看,命探子也不要再回去,只要抓紧了时间跑,她相信楚郁会给她这两个时辰的。 夷南兵仍旧是心中不畅快,一种被蔑视的感觉,他们这般逃离,就像逃跑的猎物。而玄甲军一副勐兽的模样,好像即便他们跑的再远,作为勐兽也能够追的上。 如此憋屈,让人难受,但白牡嵘的命令他们又不能违抗,只得逃跑。 深山缭乱,多处险阻,也为奔逃制造出许多的苦难。不过,两个时辰,白牡嵘认为足够了。这深山可以说是诡秘了,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伙为数不多的人,其实并不容易。 每走一段,就会转移方向,同时掩盖走过的痕迹,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真的已经到了鸣山深麓。 这内部太复杂了,险峰之间开始出现兇险的大坑,下面都是石头,奇形怪状,灰白的颜色,有的尽数尖端朝上,就像人工设下的陷阱一样。 这种地方,人若是掉下去,非得被摔个好歹。 走到险处,更是只容得下一只脚,下面是大喇叭样式的深坑,岩石层层叠叠,一直到下面最深处,足足有二三十米的落差。 而且,那最下面的深处有一个黑洞洞,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那黑洞洞里头藏着什么东西。天上乌云密布,这山中几乎没有光亮。由此,这般瞧着就更为瘆人了。 这鸣山山脉的深处,其实连夷南人都不是特别了解,自然是有人来过这里,但只有少数。而且,他们进来这里,也并未全部走遍,回去复述说的也只是自己所见的,还有许多是外人没见到的。 走过这一段危险的路径,白牡嵘也不由得松口气,抬头看天,这天色阴沉的,估摸着一会儿得有一场大雨。 而且,不时吹过来的风也很凉,山中多树木,风还能循着缝隙过来,可见这风的力量有多大,简直是无孔不入。 夷南兵将他们通过的路线整理了一下,让人看不出踪迹来,他们再次转变方向。虽说没有太阳,但是有的人方向感极好,乌云也影响不了他们分辨方向。 很快的,雨点就落下来了,虽一开始落下来的不是瓢泼大雨,但雨点打在脸上也特别的凉。下雨其实还是很好的,雨水能够沖走一切痕迹,玄甲军里即便有狗,怕是也闻不到他们的气味儿了。 「小姐,你把这个穿上吧。」夷南兵从身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略厚重的披风来,这本就是用来给白牡嵘夜晚在山中休息时遮盖身体的,免得她着凉,不过她一直都没用过。 接过来,白牡嵘把它裹在身上,又扣上了兜帽。 落下来的雨点很大,她都瞧得见雨点从眼睫毛前头经过,如同黄豆粒似得。 这将是一场很大的雨,他们最好还是找个地方避雨。 命他们找避雨的地方,她同时看向自己奔逃过来的方向,雨点如珠帘一样,让她稍稍有些睁不开眼睛。 蓦地,她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楚郁带兵不辞辛苦的进山,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才围堵上来,又轻易的放她走,还说给她两个时辰的时间用来逃跑。 这一切,都不符合逻辑,就算是楚郁脑子勾芡了,也不会做这么没道理的事情。 现在,他已不是那个心中充满了热血的人,他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那他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针对她,那针对的是谁呢? 夷南兵找到了避雨之处,过来拉着白牡嵘示意她可以过去避雨了,这一场雨不知得下多久,还是得躲一会儿才是。他们大老粗不要紧,也习惯了夷南的雨季,但白牡嵘一个女子,很容易被淋病了。 抓着兜帽,白牡嵘转身跟着他们走,但走着走着,她就停下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要返回去看看玄甲军有没有追来。」她必须得回去看看,总是觉得,不太正常。 「小姐,我们几个和你一起回去。」亲兵一听,没有阻拦,只是要求共同回去。 「不用,你们就在这儿等着。若是十个时辰后我没回来,你们再去找我不迟。你们放心,楚郁应当不会杀我,他没有杀我的理由。」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任何的停留,冒着大雨,顺着原路返回,险径湿滑,她抓着山壁上的石头,也很担心会掉下去。、 而且,随着下雨,那些天然形成的深坑最底下,黑洞洞的窟窿里头,好像积存了水,而且水好似在翻滚着。 乌云如同黑布一样压在上头,雨势越来越大,淋湿了身上的披风和兜帽,雨水顺着脸往下流,都钻进了眼睛里。 越往回走,她心里的不安也就越重,兴许是冥冥中的一种感觉,如果这次她不回去探一探的话,必然会错失许多。、 终于,在时近下午,而天色也因为乌云和大雨暗下来的时候,她也逐渐的接近了与玄甲军分开的地方。 和着大雨,她听到了人声,随后调转方向,在顺着狭窄的山体缝隙挤出来之后,他也看到了玄甲军的身影。 他们把谁团团围住了,冒着大雨水泄不通的那种围堵,兵器在手,摆明了是要杀人。 168、生死抉择(一更) 雨好像不要钱了一样的从天上砸下来,头上的兜帽被砸的尽数贴在脑袋上,雨水湿淋淋,顺着脸往下滑,几乎是睁不开眼睛。 而就在前方,狭窄的一块空地,玄甲军将这里占得满满当当。四周的山壁上也有,是弓箭手,尽管大雨不停歇,但他们手里的弓依旧是拉满的,准备随时射出去。 白牡嵘站在夹缝之中,想越过玄甲军重重围堵的身影,看看里面被围住的到底是谁。 跑到这种地方来,居然还能被玄甲军堵了个正着,不知是何方神圣,如此愚蠢。 等待着,她现在也不敢随意的跳出去,谁知道那里面被围堵的是谁,她若忽然出现,没准儿她也成目标了。 虽说之前一直没猜透楚郁的目的,但现在,她知道了,楚郁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带着兵马进山,大张旗鼓,不辞辛劳,目的应该就是这个。 动用如此大批军马,耗费了这么多的心力,到底是谁呢? 雨水顺着眼睫往下落,白牡嵘抬手把兜帽拿下来,又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不过,无济于事,下一波雨水立即就到了,再次覆盖了她的眼睛和脸。 这么大的雨,即便真的尸横遍野,估摸着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血和着雨水被带进了泥土里,继续滋养着这山里的一草一木。 终于,那边动了,山壁上的弓箭手先行放箭。箭矢穿过雨幕,也打乱了落雨的节奏。 白牡嵘也皱紧了眉头盯着,玄甲军提剑而上,简直就是乱成一团。这外围只能瞧得见他们的身影,那盔甲和兵器相撞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可是被围在里头的人连根毛都看不到。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她翘脚,又想跃到高处去看。但下雨,山壁湿滑,她也不敢随意乱跳。 人影交错,雨声太大,交战时发出的声音都被遮盖住了,极其的嘈杂。 雨水也阻挡了她的视线,她不时的动手擦拭,始终紧盯着那边。 蓦地,她看到了楚郁的身影,虽是下雨,但并不阻碍他的杀伐,他可以说是杀气全开,手中的长剑把雨水都打成了散碎的水花。 视线追随,他跃起又落下,下次再出现时,已退到了山壁围拢的后方。 白牡嵘挤出了这个夹缝,往那后方看,楚郁的身影再次出现,他和他的亲兵在围攻一个人。 那个人虽是一身黑衣,此时雨幕虽是很大,但是,他如此显着的特徵,仍旧是能分辨得出他的身份。 白牡嵘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跑到这鸣山的深处来做什么?是知道楚郁在这里,所以特意来截杀的么? 这不像是宇文玠的作风,他若是真的想要杀楚郁,必然会有更充足的准备。 眼下的情况,明显他带了很少的人,被玄甲军围攻,基本上就是沖不出来。 山壁上的弓箭手再次改变方位,他们冒雨在山壁上迅速的移动,白牡嵘在这里看的清清楚楚。 而围攻的那部分玄甲军亦是开始转换方阵,显然是要配合山壁上的弓箭手,放大招屠杀了。 白牡嵘紧盯着,同时心里头也一紧,她有过片刻的思考,那种急速的思考。万千种想法,宇文玠能否逃开这种天罗地网式的剿杀?如果逃不开,是不是会被杀死?楚郁是否会放过他一次?如果他死了,这世道会怎样? 这些想法都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做出了决定。 扯掉自己身上的披风,下一刻她跃离原地,冒着大雨冲出去,细箭也落入了手中。 恍若一道风似得顺着玄甲军的后方掠进去,细箭翻飞,多个人被刺翻,她也成功的进来了。 而因着她的到来,玄甲军的围捕方阵有了突破,被围在中央的人藉此机会,再次突围。 低伏身体,白牡嵘从玄甲军当中冲进去,满地尸体,她都瞧得见,都是宇文玠的护卫。 山壁上的箭矢朝着她飞过来,白牡嵘迅速的翻飞躲避,身体倾斜,雨水都被她撞得飞了起来。 不过,她的方向找的是对的,旋转着进入了当中,宇文玠所在的地方。 在她闯进来时,楚郁便看到了,被雨水沖刷的脸阴沉且没有丝毫暖意,看着她奔着宇文玠过去,他立即挥手,四面山壁上的弓箭手也立即放箭。 锋利且沉重的箭矢飞射而出,它们的目标是宇文玠,犹如和他有难解的深仇大恨。 箭矢就在头顶而过,白牡嵘随意的抬手截住一支,过大的力道使得她身体都跟着后坠。长箭在她手指间翻飞,打飞了一部分射来的箭枝,她的身体也承受着这力道而险些跌坐在地上。 「快走。」一只手推到了她的后腰上,是宇文玠。他清楚楚郁是要杀他,她只要不靠过来,就不会伤到她。是他错估了情形,楚郁是不会杀她的。 白牡嵘的身体因为宇文玠的一推而弹出去一段距离,她回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箭矢已经将他包围了。 她几乎没有迟疑,返身就要过去。 而此时,最后几个护卫为宇文玠做了人肉盾,给他让出了逃出去的时机。 他迅速的顺着险峰之间的缝隙退了出去,但山壁上的弓箭手却不用移动位置,就能继续放箭追击他。 白牡嵘眼见着宇文玠最后几个护卫倒了一地,她转身看向楚郁,他整个人在大雨之中,依旧阴郁而沉冷。他杀意犹在,不掩盖自己的意图。尤其是在她回来时,他的杀意就更浓了。 那双眼睛,隔着雨幕,仍旧能看得见里面的阴沉,比天上的乌云还要让人压抑。 只是看了他一眼,白牡嵘便转过了头,踏过地上的尸体,去追宇文玠。 而玄甲军的速度要比她更快,他们根本就没走地上狭窄的路,而是顺着山壁的凸起,冒雨追击,犹如在飞。 踏着泥泞的险径,白牡嵘顺着那狭窄的路径穿过去,就听得水声扑腾,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搅动一样。 走出这片狭窄空地,她就看到了缘何水声大作,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就是她在山中穿梭时看到的那种。 此时此刻,这巨大的深坑全部都是水,而且下面好像有什么,使得这深坑里的水在逆时针的旋转。里面好像有个涡轮,带动整个深坑里的水旋转,十分惊人。 而进来的玄甲军占据了高处的有利地势,开始对无路可走的宇文玠放箭。她立即拽起衣袖,扣动自己手臂上的袖箭,朝着山壁上的弓箭手射击。 因为她的攻击,起先没理会她的玄甲军开始朝着她冲过来。她迅速的翻身躲避,手臂上的袖箭也在她几个翻躲之后射空。 手中仅剩一支细箭,她截过一个玄甲兵在身前,当做盾牌放置身前,另一手勐刺涌过来的人,一边朝着那大深坑靠近。 宇文玠就在那儿,而且被逼得已经没了退路。 就在此时,楚郁忽然从窄路的转角出现,他反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乌黑长弓,一支极长极重的箭搭在弓上。他臂力惊人,那把大弓被他拉开,锋利的箭矢对准了在深坑边缘躲避箭雨的宇文玠。 雨幕如旧,却不碍楚郁手中箭的准头,那箭矢飞射出去,转着圈的朝着宇文玠而去。 箭矢堪比天上的大雨,宇文玠的脚下就是旋转的水,它们如同被魔鬼控制了一样,因为旋转的太过急速,那中央都出现了一个水涡。 锋利的箭矢飞过来,他有所感觉,偏身躲避,却是根本来不及了。 箭矢射穿了他的臂膀,另一些飞来的箭矢也没有放过他,数支穿在他身上。他也被这股子极大的力道带着,朝后仰去,身体落在水中,立即被旋转的水冲进了中央的水涡,眨眼间就不见了影子。 而且,那些水好像因为『吃』了东西,水岸边缘开始露出大石,它们在朝着深坑底部的黑洞回退。 宇文玠落入水中,白牡嵘尽数瞧见了,她甩手把挡在身前的尸体盾牌扔了出去,随即翻身跃起,没有任何停留的跃向了深坑。水在旋转,也在回退,看之一眼,便不由头晕脑胀。 眼看着她要跳入回退的水涡,另一道身影忽的飞跃而至,探出手圈住她的腰,要将她带回去。 白牡嵘反手一推,又飞起一脚,将楚郁踹离这深坑之上,她则因着反作用力迅速的坠了下去。 楚郁被她的大力踹回了岸边,眼睁睁的看着白牡嵘落入了水涡的中心。他根本来不及进行第二次营救,二三十米深的大坑里,旋转的水消失在深坑底下的黑洞,连带着把白牡嵘也捲走了。 楚郁落在岸边,脚下不稳单膝跪地,垂眸看着那刚刚还都是水,但眨眼间已什么都没有的深坑,尽管雨水还在往下落,但是却无法存留于这深坑之中。 他清楚的看到了白牡嵘选择落下去时的眼神,她没有任何的迟疑,即便根本不知落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是死是活。 闭上眼睛,楚郁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下去一队人,把慕容给我找回来。」 「是。」尽管楚郁的命令很不符合当下形势,那白慕容是夷南王,死了不是更好?但是,谁又能违背他的命令呢。 冒着大雨,一队人放长了绳索扔下去,然后拽着绳索陆续的下入深坑之中。 这深坑落差大,而且,距离那下面的黑洞越近,温度就越低。 黑洞不大,直径仅仅两米左右,可是刚刚这满深坑的水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消失,怎么也是让人觉得奇怪。 这鸣山深处多有诡异之处,说是有鬼水,专门吃人的。 虽是没见过,但这忽来忽去的水,是否就是鬼水呢? 雨还在下,那一队人马已经进入了深坑底部的黑洞了,小心的勘察,阴冷之气从里面冒出来,如同北方的冬天似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刚刚出现的灌满深坑的水又去了哪儿?除了地上的一些湿泥无比滑腻之外,就根本没有那些水的踪迹了。 鬼水,莫不是这传说是真的?鬼水出没,是专门来杀人要命的。宇文玠落入了水里后,水就开始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黑洞深处四通八达,许多的地下黑洞在这鸣山山脉底部延伸出去。这里就像是迷宫,黑漆漆的迷宫,水,淤泥,石头,还有一些在外面见不到的动物。 白牡嵘被水带着,急速的在这地下黑洞之中流窜,她身体数次撞在了硬物上,撞得她感觉自己都要骨折了。 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是这水的力量太强了,手指头都要断了,她却根本抓不住。 这水像是自带一股吸力,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太奇特了,同时力量也非常强大。 终于,她的身体再次撞到了什么,后背撞于此处,她的身体也被从半腰拦截,水从她身体冲过去,把她沖刷的都要窒息了。泥巴也裹进了嘴里,她险些被呛死,这股水才算褪开。 第一时间便剧烈的咳嗽,把嘴里的泥都吐了出来,她翻身趴在那儿,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好疼。 黑乎乎的,没有丝毫的光亮,眼睛里进了泥沙,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趴在那儿缓了好一会儿,白牡嵘才撑着淤泥起身,这地面的淤泥十分厚重,单单这手感,就想像的到是什么样儿的。 试探着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黑暗,她鼻子不好使了,也闻不出这里有什么气味儿。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宇文玠被冲到哪儿去了? 「前夫?」喊了一声,她的声音蔓延出去很远,然后又弹了回来,可见这地儿很空旷。 没人回答她,不知是他不在这附近。 她可是亲眼看见他身中数箭,那货身体脆弱,中了箭不知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斑比。」又喊了一声,她扶着身边的滑熘熘的石头站起身。这石头应当很高,她站起身之后往上摸,还是摸得到。 这个地方的空间也很大,她站立起来,也不会撞到头。 「宇文太白。」把他的外号都叫了一遍,可是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这鬼地方,不知他到底去哪儿了?是被沖走了,还是在某个地方苟延残喘着。 169、生死抉择(二更) 脚下的淤泥无比湿滑,她站着,感觉双脚都是被埋在里头的。 扶着身边的石柱,她全身上下都是泥和水,就算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 这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源,而且,很冷。 那时和大杨就这鸣山山脉深处的地理情况做过讨论,大杨说这山中有鬼水,那么,今日所见就应当是鬼水了。 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吸力这么强,不是水的问题,而是这地下的问题。 这地下原来有这么大的空间,甚至可能遍布整个鸣山。鸣山有多大,用数字计算都计算不出来的那种。 如果宇文玠被冲到了某个角落里,想要找到他,得花个十年八载的。 挪动双腿,踏着淤泥前行,每一步都十分费力。而且,淤泥被踩踏时发出的声音极其的噁心,再加上这里十分冷,她满身窜起了鸡皮疙瘩。 「前夫。」又喊了一声,声音出去,又盪回来,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回应。 继续向前摸索着走,这里柱形的大石特别多,她走几步,就险些撞上。 冷的她不由打哆嗦,鼻子比刚刚好使了些,这里飘着一股怪怪的气味儿,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 「前夫。」继续走,继续喊,她慢慢的挪动,全身上下都疼的要命。 束在头顶的长髮里也缠裹着淤泥,蓦一时甩到她脸上,像是被谁乎了一巴掌似得。 在这其中走动,不时的喊一声宇文玠,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蓦地,她脚下忽然一滑,是淤泥太过厚重,而且这里是个斜坡。她控制不住身体,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顺着淤泥往下滑,这一滑就停不下来了。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熘熘的顺着这斜坡滑下去,感受淤泥的滑腻,还有扑面的冷风。 别人都是滑沙或是滑冰,到了她这儿,变成了滑泥,也是前所未见了。 终于,感觉到这坡度有了缓冲,白牡嵘立即伸手去抓可抓之物,在脱手几次之后,成功的扣住了一块大石。她的身体盘在了那大石底部,这才稳住了沖势。 浑身上下都是泥,她已经顾不上脏不脏了,挣扎着起身,环顾这里,依旧是漆黑一片。不过淤泥很厚,脚踩在其中,根本站不稳。 不知这又是哪个位置,但,根据之前的鬼水传说,必然是能出去的。 就是不知何处还有出入口,想要找的话,看起来并不是很容易。 她倒是想游泳了,只不过在泥巴里游泳,想想就觉得噁心。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边走边喊宇文玠。 这里很冷,不过时间久了,白牡嵘倒是也适应了。只是觉得这鸣山的地理环境很是奇特,地底下居然会这么冷。 又走了许久,她隐隐的听到了水声,立即抓紧了大石,身体也贴在其上,担心会再有水涌过来,把她沖走。 水在这地底下吸力特别的大,简直就是反常识,不得不小心。 不过,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水过来。那水声依旧,根据方位来判断,就在不远处。 随后,她脚下一动,开始朝着传来水声的地方移动过去。 越来越近,这凉气也愈发明显,这底下的水都是冷的。 终于,她摸到了有水的地方,俯下身体,跪在淤泥里,又伸手去摸。摸到了冰凉的水,而且这水还不少。 把整只手都插了进去,很深,这里应该也是个坑,涌过来的水积存于此,没跟着其他的水一块流走。 寂静的只有水晃动的声响,不知是在往哪儿流。黑漆漆的,单单听着这动静就觉得瘆的慌。 如果有幽闭恐惧症,在这里非得被吓死不可。 顺着这水的边缘挪动,她是趴在地上的,生怕自己脚滑会摔进水里,谁又知道这水里会有什么。若是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物存活在这里,她可能被吃了都不知自己是被什么吃了。 往前摸索着,她的两条腿数次进了水里,冰冰凉。 不过,这深坑应当是个圆形的,所以她爬了好一会儿,也没进水里去。 却是在勐然之间,她听到了一点动静从前头传来,她立即停下自己身体的行动。听着前头的动静,是唿吸声,甚至,带着一些痛苦在里头。 人?在这个地方的人,应该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了。 「前夫?」喊了一声,她朝着他传来唿吸声的方向爬过去。 距离越近,他的唿吸声就越清楚,时有时无,又带着不可忽视的痛苦之色,也不知他是醒着的还是晕着的。 终于,在前摸索的手碰到了湿哒哒的布料,抓住,这是一条胳膊。 用力的过去,白牡嵘的手顺着他的胳膊爬上去,继续摸索,是身体。只是冷的厉害,好像刚刚被冰冻过似得。 手摸上了他的脸,依旧是冰凉的,她拍了拍,「前夫,醒醒,别睡了。」 不过,他没回应,她的手继续摸,一路摸到他的肚子,再往下,就是少儿不宜的部位了。 但,她也没绕路,一路摸下去,摸到了他的腿,是浸在水里的。 用力的把他的两条腿搬出来,又一直摸到了双脚,还好还好,没缺少什么。 只是,他身上没有那些箭枝了,明明他落水的时候她亲眼见着数支箭穿进了他的身体,但这会儿都没了。 不知是这一路被冲下来撞断了,还是被他自己拔出来的,但总归眼下身体平整。 把他完全的从水里拖出来,她又摸索到他的脸上,如同寻到时机报仇似得,甩了他两个耳光,「醒醒,别睡了,白姐可没法儿把你给拖出去。」她浑身上下也疼的厉害。 两个耳光甩的响,在这安静的地方特别的刺耳。但是,被打的人也没什么反应。 白牡嵘直接坐在他旁边,一手摸索着揪住他的衣领,另一手再次摸到他脸上,找准了位置,打算再扇他两巴掌,肯定能把他扇醒。 「疼。」就在她要下手的时候,挨打的人虚弱的开口,很虚弱,而且声音沙哑。 「你醒了!太好了,没死就成,也不枉费我冒险追来。身体怎么样?险些被穿成了刺猬。」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白牡嵘根据自己的记忆在他身上摸索,但除了冰冷就还是冰冷,也没摸到别的。 「冷。」他又冒出一个字儿,好像自己的力气只能供他一次冒一个字儿出来。 「废话,能不冷么。这里暗无天日,和地面也有极大的距离,这地底下和冬天没什么区别。」说着,她用力的把他拽到自己这边来。他这身体好像都是僵硬的,搬动起来很是费劲。 最后把他弄到了自己的腿上,她把他抱进了怀里,「咱俩就相互取暖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疼。」他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只能一次冒出一个字儿来表达自己。 「知道,被插的浑身都是窟窿眼儿,能不疼么。不过,你非得一次冒一个字儿么?再多一个字儿能不能说出来?」抱着他,他湿淋淋的,又有些僵硬,跟大海里的死鱼似得。 宇文玠没再吱声,之后,就彻底没声儿了。 白牡嵘晃了晃他,但毫无反应,唿吸虽是很轻,但还算均匀,这是晕过去了。 没有办法,她抱着他的上半身,然后开始往后挪腾,这边缘的石头多过淤泥,坚硬无比,硌的人屁股疼。 尽量远离了冰冷的水,最后后背靠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她才停止了后撤。再次重新安置了一下宇文玠,却发现这厮不知何时垂在边缘的手紧紧抓着她腰侧的衣服,她扯了两下,他居然都没松手。 虽是晕了,但他脑子却是好使的,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抓紧谁的大腿。的确,要是不抓紧了她,他的确就只能等死了。 手重新落在了他的脸上,她的手没什么温度,但他要更冷,冷的惊人。 他估计之前是一直被泡在那冷水里了,后来是自己清醒了,用尽全身力气爬上来,他已经很能撑了。 「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觉得应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最起码得知道你是否还在流血。」说着,但是他没反应。这没反应就当做他是同意了,白牡嵘按照记忆中他身体中箭的位置,摸索过去。衣服湿哒哒,他身体又是冰冷的,根本摸不到是否还流血。 没办法,她只得把手从他的衣领处钻进去,他的皮肉是滑腻且冰冷的,就像是被冰冻过的大理石。 逐渐的摸到了他肩膀的位置,果然是有伤口的,皮肤是破开的,用手指头轻轻一戳,这才好像摸到了带有些温度的血液。 把他里衣撕扯下来一条,然后粗略的把他的肩膀伤处捆上,以防他再流血。 之后,又开始寻找别的伤处。肋间,腹部,大腿,手臂。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他躺在她腿上,也几乎要被她给剥光了。 只不过,宇文玠是晕厥的,根本就不知道,只是蓦一时她用手指头戳他的伤口,疼痛让他不由得皱眉,但最后还是没醒过来。 170、捂热一颗心(一更) 一顿折腾,白牡嵘又把他的外衣盖在他身上,一切以摸索为主,可能有的地方还露着,不过她也瞧不见。 又把他挪到了自己的腿上,最起码能保证他上半身是离开冰冷的地面。他说他冷,他说他疼,现在连一丝丝光亮都没有,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依靠着石头,白牡嵘亦是浑身疼痛,冰冷又湿乎乎的,她闭上眼睛,不知何时也昏昏欲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到一丝冰冷爬上了她的脸,一惊之下,她瞬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那冰冷的东西,她以为是这黑暗之地生存的不知名生物。 但是,抓在了手里,才感觉到这是一只手,不是什么生物。 低头,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太黑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煳的,「你醒了。」 「疼。」躺在她腿上的人出声,要比之前更有气无力了。 「除了疼,你能不能说些别的?我知道你疼,你不说我也知道。」抓着他的手,白牡嵘嘆道。他又疼又冷,可是没有办法。 「想个法子。」他再次开口,但却比刚刚多了三个字儿。 「我可以把你打晕,这样你就没那么疼了。但是,你要是晕了,我们如何走出去?我也不舒服,被水冲下来,我这一把老骨头险些骨折。」捏着他的手,想给予他一些温暖,但她也一样很凉。 「走吧。」宇文玠回答,这个地方,他不能待下去。 「你能走么?这个鬼地方一点光亮都没有,如何出去也是个问题,或许会走错路。希望你能撑得住,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不会把你的尸体带出去的,那你就得在这儿腐烂了。」微微低头,靠的更近一些,依稀的能看到宇文玠的脸。 他真的很虚弱,就像一条脱离了水而马上要渴死的鱼,连弹跳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他回应了一个字儿,然后就感觉他身体在用力,想要起身的样子。 白牡嵘扶着他,借给了他一些力气,让他坐起了身。 宇文玠在抽气,他有多疼,不用说都能理解。白牡嵘抬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坚持一下,起码咱俩找个有光的地方,我再好好地查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势。」 「本王的衣服都成碎布了。」衣衫不整,他很冷。 「是啊,我趁你昏睡的时候把你扒光了,把你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撑着石头站起身,她两条腿都麻了。裤子和靴子都是湿漉漉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宇文玠没吱声,能听得到他唿吸之时的隐忍,应当是连唿吸都疼。 「来,走。」把他的一条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之后用自己的手臂把他的腰圈起来,扶着他站起身。 宇文玠几乎是没什么力气,全部架在了她的身上,双脚站立后,他就开始急喘,喘的极其粗重。 听在耳朵里,白牡嵘也不是特别好受,分担出更多的力气来架着他,「走。」 宇文玠几乎是被她拖拽着的,走的是哪个方向也不清楚,总之地面很滑。有几次两个人险些跌倒,白牡嵘都急急地抓住石柱,地面的淤泥太厚了,也很噁心。 宇文玠不断的倒抽气,踉踉跄跄,白牡嵘觉得他应当不只是因为受伤,也是因为这里很冷。 他这身体太娇贵了,简直就跟纸煳的没什么区别。 「你还能不能撑住?若是撑不住,我找个合适的地方,咱俩休息一会儿。」听着他的抽气声,白牡嵘几分不忍。 「本王的身体不听使唤,是不是某些地方已经没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有脑袋还活着。 「放心吧,你身体的零部件都在,上半身和下半身,我都摸过了,脚趾头都不缺。」让他放心,白牡嵘觉得他可能是已经疼的麻木了,也控制不了肢体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就不能适当的表现一下羞涩么?」脸不红气不喘,她好像根本不知羞涩为何物。 「有什么可羞涩的,这黑咕隆咚的我又没看见,我只是用手摸了摸,羞涩个头。这时候你还能想到这些,看来一时半会儿你也死不了。撑着,咱俩往那边走。」不知是他的唿吸还是有风,白牡嵘迎着自己脸被吹着的方向走。 宇文玠几乎是没用自己的力气支配双腿,是被白牡嵘拖着走的,他什么都看不见,疼痛而又麻木,肢体无感。 这个时候,即便她拖着他进了刀山火海,他也挣扎不得。 拖拽着他,白牡嵘也没什么力气,全凭的是自己一股子勇勐。有时候人就是靠着一股劲儿,若是泄气了,再有力气也是白扯。 她没感觉错,果然是有风从前头吹过来,比这里淤泥的气味儿要清新的多。 「前夫,再撑一会儿,我觉得前头好像有出口了。」用力的搂着他的腰身,白牡嵘脚上步子加快,而宇文玠已经没什么力气回应她了。 终于,又往前走了一段,瞧见了前头有那么一丝丝的光。其实也不能说是光,只是比这里要明亮一些。是那种微弱的光,像是从哪个狭窄的空隙洒落下来的。 奔着那一处微弱的光线使劲儿,没想到这一段路却很长,这就叫望山跑死马。又像吊着一根胡萝蔔,非要把她这头驴给累死。 终于,在她几次要摔倒的时候,终于走到了这有光线的地方。利用这一点点的光线,她也看清楚了这一片地方,只是个较为狭窄的空间,而且,有一个水坑。 往上看,是很高很高的圆形的穹顶,光线就是从最上面的石缝中洒下来的。 有雨水顺着山壁往下流,灌入这水坑之中。水坑里的水有波动,看起来不像是死水。 抱着宇文玠让他坐下,他身体一动,就忍不住的直抽气。 让他依靠着石壁,白牡嵘借着这点点光线看他的脸,真是无比的悽惨。他可能从来都没这么脏过,脸上头髮上都是泥。身上的衣服被她扯开过,又没整理好,现在衣衫半敞的,整个人真是说不出的可怜来。 「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探探这水坑。上面有水流下来,如果干净,咱俩就有水喝了。」用手指把他脸上的泥抹掉,他半闭着眼睛,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转身朝着水坑走过去,先打量了一下顶部,这四壁极高,又是圆形的,想上去没那么容易。而且,顶部的缝隙太小了,这石壁的岩石厚重,凭手的力量,根本就无法破开。 而且,再看四周,水坑之上是没有其他通道的,这里是个死胡同。 想了想,她俯下身体试了试水坑里的水,倒是比里面那深坑的水温暖一些。 脱下衣服和靴子,她只穿着中衣,然后一点点的进入了水中。 「小心些。」宇文玠的声音传来,虽是虚弱,但听着也很是让人安心。最起码能让人知道,在这个狭窄的死胡同里,还有另一个人和自己在一起。 「我知道。」回了他一句,白牡嵘再次往里走,水很快就抵达了她的腰部。 别看水坑不大,但是挺深的,她直接俯身沉入水里,一直往下,想试试这水坑到底有多深。 片刻后,白牡嵘才冒出来,水顺着脸往下流,她大口的唿吸,一边转过去看宇文玠,「这下面的石壁上有好多个水洞,应当和这外面四通八达的黑洞一样,能通到别处去。」 「你打算从水下离开?」宇文玠靠在那儿,看着她,有气无力道。 「有何不可。再说,这水里干净,我头髮里的淤泥都没了。我应该给你也洗洗,顺便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口,毕竟好不容易有了光。」边说,她边在里头扑腾,然后又把自己的头髮打开,彻底浸到了水里去。 洗的差不多,白牡嵘才游出来,重新把自己的湿发捆在脑后,还在滴水,但比都是泥巴要舒服多了。 「来吧,我帮你洗洗,然后再查看你的伤势。」走过来,白牡嵘看着他这脏兮兮的小样儿。根据他的心性,骯脏可能比疼要更难受。 「好。」他果然同意了,他是不能忍受脏乱差的。 把他扶起来,一点点的挪到了水坑边缘。 将他的两条腿先搬进了水里,拽下他的靴子,在水里头好好地晃荡了几次,「这水里也不知有没有鱼,要是有鱼,估摸着得被你的靴子熏死了。诶,那样也好,我就不用下去抓了,在上面等着捞就成了。」 「本王不似你,本王干净的很。」躺在水池边缘,宇文玠有气无力,却不忘还嘴。 「嘿,这个时候你还不忘犟嘴,信不信我打你?」斜睨他一眼,之后挪到他身边,开始给他清洗腿和裤子。 「疼。」她碰到了他腿上的伤口,很疼,疼的腿要断了似得。 「我轻一点,你也忍着。还是洗干净的好,伤口里有泥的话,会感染的。」虽说这水也未必有多干净,但总比那些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淤泥要干净。 她动作放轻了些,他果然不再喊疼了。浸在水里的那部分洗的差不多,白牡嵘扭头看了看他,然后一手就抓到了他裤子边缘,打算把他裤子扯下来。 宇文玠却忽的抬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裤子,「你要做什么?」 「小王爷,我在伺候你洗澡啊。算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就把你泡到水里面吧,只是那样你可能会更疼。」松开手,他这防范敏锐的样子,好像她要强暴他似得,把她也吓了一跳。 「扶本王进去吧。」虽说她服侍的也还算可以,但她动不动的就要脱他裤子,还是进去泡着比较好一些。 无言以对,白牡嵘直接进水,然后把他也拽了下来。 进了水,宇文玠几乎是不能动弹的,白牡嵘把他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动手给他洗头髮。 头髮里都是淤泥,要多脏有多脏。随着水把他的脸洗干净了,那脸蛋儿惨白惨白的,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忍一忍啊。你说你干嘛要跑到这里来。明知那么多的玄甲军在,你还非要跑进来送死。现在的楚郁已经不是以前的楚郁了,他恨死你们宇文氏了。」手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他的衣服里,后又觉得碍事,就直接把外袍给扒了下来。 「楚郁带兵围攻你,你仓皇逃窜至鸣山深处,已走投无路。」宇文玠闭着眼睛,浸在这水里,如同受刑一般。 「我没有仓皇逃窜,被你一说,我成什么了?」白牡嵘不是很爱听,她哪有他说的那么狼狈。 「是探子打探到的,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楚郁追上了你,与你在半山交手,你险些被他从险峰上扔下去。」他继续说,这都是探子传到他耳朵里的信息。 「是,我是和楚郁在半山交手来着。但,他没有要杀我。如你这么说的话,他是用我来引你了?他又是如何肯定,你一定会上钩?」白牡嵘觉得楚郁如果在最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也未免太过自信了。如果宇文玠不来,那他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你没有心么?」宇文玠淡淡的问,他真是无奈,这世上最难的事儿,就是捂热一个人的心吧。 「我若是没心,就不会跟着你一块被困在这里了。」用手指头在他肋间的伤口捅了一下,宇文玠疼的打颤。 「那你又是为何追本王而来?」他接着问。 「你这么娇弱,我若放任你一个人,你会死的。」他又不是什么糙汉子,皮糙肉厚。 「仅此而已?」宇文玠睁开眼睛,他眼珠子都是红的。 「嗯。但,你若死了,那怎么办?可能在跳下来之前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想出答案来。倒是楚郁变聪明了,你变笨了。而我成了诱饵,却到现在都没明白我这诱饵为何有这般效力。如果这计谋用在我身上的话,我是不会上当的。」用手指戳他的额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缘何变笨了。 「因为你没心,所以不会上当。」被她戳的无力反抗,宇文玠吐出一口气,嘆道。 「你上当了,就说明你有心呗。但,若是这诱饵换了别人,你怕是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吧。」他的确有心,对她有心,她承认她看到了。 171、捂热一颗心(二更) 宇文玠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但其实,这个问题也根本不用回答,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这种陷阱计谋,其实十分低劣,可是若用了可用的诱饵,那就又不一样了。 即便是心里或许会有一丝丝的怀疑,可仍旧无法心存侥倖,还是会上当的。 他没有力气,双眼也闭上了,就靠在白牡嵘的肩膀上,如不是她撑着他,他这会儿已经沉到水底去了。 一手托着他,一手给他清洗,尽量速度快一些,这人身体冰凉,好像被冻僵了似得。 检查了一下他的头髮,大致干净了,然后就拖着他游出了水坑。 大概是因为上了岸,身体的没有水做支撑,他又开始倒抽气。 「忍一忍啊。」她托住他上半身,然后自己先上岸,又把他给拽了上去。 他上半身的衣服都被她扒下来了,清瘦但结实的身体多处伤,肩膀处最为厉害,那里被贯穿了。 让他靠着石头,她则返回水里,把他的衣服好好地搓了搓。一切都湿哒哒的,但,湿哒哒也比就这么晾着好。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真是无敌可怜。 嘆口气,白牡嵘迅速的再次回到岸上,把湿哒哒的衣服拧干,然后给他穿上。 太冷了,都听到了宇文玠牙齿打颤的声音。 环住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白牡嵘长长的嘆口气,「你的身体这么冷,真应该想个法子生火。只是,没有可燃之物,就算想烧衣服,这衣服湿哒哒的都不会燃烧。诶,不然你兴奋起来吧?兴奋的话,你身体就自动发热了。」眼睛一转,她又想了个法子。 紧贴着她,汲取她身上的热气,宇文玠闭着眼睛,「如何兴奋?」 「那还不简单,跑圈,原地跳跃。实在不行,我可以摸你,辅助你兴奋起来。」总是有法子的,人又不是死的。 「本王会死的更快。」缓缓地伸手抱住她,宇文玠疼痛而又无力,还哪有空余的气力来兴奋。 垂眸看着他,白牡嵘抬手整理他湿哒哒的墨发,「好吧,那就先这样吧,用我的体温给你取暖。好不好,章鱼哥。」 宇文玠没吱声,抱着她,没过多久,他就又昏睡了过去。 抬头往那洒下光线的石缝上看,太狭窄了,想要出去都很难。可是,宇文玠的情况实在是不好,这里又没吃的,身体好的人都不一定扛的过去,更何况他一副娇贵的身体。 直至那石缝上头的光线变成了黑色,这是黑夜来临了。而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也被体温给烘干了,这样的确是舒服了一些。 宇文玠还在昏睡,是没有知觉的那种昏睡,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 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发麻,之后,她也睡过去了。 最后,她是被饿醒的,而石缝里的光亮也再次洒了下来,天又亮了。 看来她也睡了很久,但是睡得太久也没用,饿的她肚子都在叽里咕噜的叫。 身体都麻木了,垂眸看向自己怀里,宇文玠还是那个样子,脸色苍白,白的吓人。 不过,好在是身上的衣服都干了,头髮也干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墨发,缠在手指间,无比的顺滑。 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冷,并没有发烧。 伸手把之前自己扔到旁边大石头上的外袍拽了过来,有的地方还有些潮湿,不过已经很好了。 把衣服盖在宇文玠的身上,像缠粽子似得把他缠起来,最后从自己腿上搬下去,放置在地上。 他依旧没反应,哪怕这般挪动也没有,可见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什么程度。 安置好宇文玠,白牡嵘起身活动了一下,抬头看着山头的石缝,她觉得得趁着自己有力气的时候试一试能不能爬上去。 寻找到合适的地点,白牡嵘抬手扣住滑熘熘的石壁,随后一跃而起。 石壁太滑了,这里是天然形成的,天长日久,这石壁内侧被雨水沖刷的十分光滑,凸起之处少之又少。 她往上爬,实在是太过困难,数次险些掉下去。 后来,她汗都冒出来了,但总算是爬到了上头,距离那泻下光线的石缝不过一条手臂的距离。 石缝很狭窄,而且,顺着那石缝往上看,这石缝的石头很厚啊,目测大约将近半米多。 岩石特别硬,只靠她两只手,是弄不开的。而那狭窄的石缝间,弄个纸片人兴许能过去。 在上面寻找观察了半晌,白牡嵘最后选择放弃,往下滑,又顺势找到了雨水往下流的地方,连个盛水的器皿都没有,想喝水只得像壁虎似得趴在这儿。 凑近了喝了两口,还成,就是雨水的味儿。没食物,喝些水也能活命。 但是,宇文玠怎么办?他那身体情况,是爬不上来的。 回头看他,还是躺在那儿的。想了想,她蓦地冒出一个法子来,盛水的方法。 俯身,接着那滴落下来的雨水,流进自己的嘴里,但她没有咽下去。 足够多了,她一蹬石壁,然后跃了下来,落在宇文玠的身边。 看着他那安睡的样子,真是悽惨的很。一手捏住他下巴,另一手捏住他鼻子,俯下身体,贴上他的嘴唇。 挺轻松的就撬开了他的嘴,然后把自己嘴里的水渡给了他。别看在昏睡,但感觉还是挺灵敏的,自动的咽下去。最初几口还很轻,但之后好像忽然明白了过来。 双手从盖在身上的衣服里拿出来,搂住白牡嵘的头,他汲取着她嘴里的水,直至没有了,却也仍旧没放开。 纠缠住她的唇舌,他也不知缘何忽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力气,紧紧地搂住她,怎样也不想分开。 白牡嵘挣扎了两下,最后便也顺从了,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急切的纠缠还有粗重的鼻息,这人忽然热起来了。 好半晌,两个人的嘴唇缓缓的分开,睁开眼睛,他也不知何时正在看着她。 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白牡嵘就笑了,「你身体不冷了。早知道,就用这个法子了。」手顺着他的脖子摸上去,的确是有了体温,没那么冰冷了。 「你给本王喝了什么?」他的手覆在她的脸上,她说他热了,但是她要更热。 「毒药。」吐出两个字儿,白牡嵘便坐起了身体,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被啃得有点疼。 「再来一些。」他说道。想撑着身体起来,但又失了力气。 「不然我把你搬上去吧,你贴着石壁,喝个痛快的。」看他这样,一口两口的好像根本不够。 「本王又不是守宫,会贴在墙上。」宇文玠不干,而且他也不想动。伤处很疼,刚刚稍稍活动了一下,这会儿就疼的受不住了。 「成成成,你小王爷是不会做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的,壁虎我来做,大不了多运几次呗。不过,你还得做好准备,咱俩得赶紧离开这儿。没有食物,我们在这儿待得时间越久,体力也将会被大大的耗费掉,那样想离开也走不了了。走的话,我觉得还是走这水下的路,总会能找到出口的。鸣山深处多深坑,我见过好些个,每个深坑下都有黑洞,只要寻到一个,咱俩就能出去。但你的身体太弱了,伤势严重,你要忍着。」他们俩所面对的情况并不好,可以说很糟糕。她能面对的,也相信自己能扛过去。但他的情况不太好,需要他自己激起斗志来。 他朝她伸出手,一副等着服侍的孱弱模样,白牡嵘失笑,抓住他的手,另一手绕过他后颈,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的唿吸都停顿了,坐在那里,足足坚持了许久才敢喘气儿。 「很疼吧。」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拿过他的发冠,把他的头髮粗略的束起扣上。 「嗯。」的确是很疼,疼的他恨不得拆掉疼痛的地方。 「忍一忍。现在需要你清醒,你清醒着才能顺着这水底出去。待离开了,我就把你敲晕,这样你就不知疼痛了。」这也算是个法子。 「不用,本王应当清醒着。」这里太黑暗了,她一个人,会害怕。 「行了,别强撑了,你娇弱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等着,我给你取水去。」扬了扬下颌,白牡嵘起身,再次费力的攀到石壁上。 她如同大自然的搬运工,搬运了水送到宇文玠那儿,他倒是也不嫌脏。 『搬运』了几次,她嘴唇都要被啃破皮了。 搬着他的头,白牡嵘后仰头和他分开,「前夫,你这是趁机给自己加温呢?」这个小傢伙,喝水就喝水,老想着伸舌头是几个意思?她严重怀疑他已经不渴了,脑子里在谋划别的。 半个身体都废了,还惦记这事儿呢,应该给他点十万个贊。 看着她,他的眼圈是红的,水汪汪的就像含着泪。脸白白的,娇弱的可怜,从他面相上,真看不出他现在脑子里会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不吱声,摆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白牡嵘上上下下的审视他,双手捧在他脸上,她盯着他琢磨了一会儿,蓦地低头,再次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嘴唇绵软而有些微凉,是湿润的,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轻轻吸吮他的嘴唇,他也为之动容,抬手圈住她的身体,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纠缠着,不只是唇舌,还有各自的气息,心跳。 在白牡嵘的感知当中,他和一块糖没什么区别,是那种甜丝丝,不会腻的。 抱紧了她的身体,她的体温炙热而柔软,她不再那般刚强潇洒,反而像是一团棉花,任他搓圆捏扁。 一条手臂托着她,另一手顺着她的手臂向上,略微用劲儿的抚摸,来来回回,又回到了她的肋间。 她瘦了,比之前瘦了许多,都清楚的摸到了她的肋骨。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抚摸,白牡嵘推了他一把,也将两个人分开了。 大口喘着气,白牡嵘低头,额头抵在他另一侧肩膀上,「你热没热?反正我热了。」那种要脱衣服一样的热,但是这地儿太破了,她可不能脱衣服。 拥紧了她,宇文玠已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如果说感觉的话,那么全部都聚集在下半身,逼得他要疯了。 「白姐也算是为了救你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你还觉得不行,我还可以再做些别的,要试试么?」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睛瞧着简直是吓人,好像要吞了谁似得。 果然啊,精神是能支配身体的,瞧他这样儿,比刚刚半死不活的强多了,瞬间有了生机。 「原来,你是在占本王的便宜。」她这丝毫不娇羞的劲儿,真是让人不得不气馁。 「是啊,这地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的身体要是真的还不成,我就一併都做了,反正也没人来救你。」他这小身板,估摸着也禁不住一回合折腾。 无言,宇文玠失笑,手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来,最后扣住了她的手。 移动手指,十指相扣,他这会儿的确没那么疼了。 瞧着他的动作,这应当是一种重视心灵交流的举动,没看出来,他的小心肝儿里还挺细腻的。 也收紧了手指,白牡嵘长长的舒口气,「趁着你现在精神状态不错,咱们走吧。」 「嗯,走吧。」宇文玠也认为事不宜迟,再拖下去,体力消耗的会越来越快。 起身,白牡嵘把他拽起来,将他身上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他还裹着她的外衣呢。这小身板,穿她衣服也成的。 「要下水了,你忍着点。」抓紧了他的手,白牡嵘给他加油打气,随后便扯着他入了水。 水其实不冷,但是身上的衣服好不容易干了,如今进了水,却是十分不舒服。 宇文玠亦是开始倒抽气,他还是没什么力气。所幸一直抓着白牡嵘,进了水之后,她带着他游,倒是省了不少的气力。 要入水了,两个人同时深吸口气,之后潜入水中。白牡嵘带着他抵达水坑深处,寻到了那处于石壁上的水洞前,那些水洞一个个黑漆漆,不知该走哪一个好。 宇文玠粗略的看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一下,白牡嵘没有迟疑,带着他游了过去。 172、我的小可爱(一更) 狭窄的水洞只能容一人穿过,白牡嵘先行进去,身体是弯曲着的,一只手在前做辅助,另一只手抓紧了宇文玠的手,尽力的加快速度,手上的劲儿也不松。想快点离开有水的地方,也担心宇文玠会力不从心的松手。 这水洞里有水,根本就不能唿吸,而且随着人爬进去,水洞里头的淤泥也跟着浮起来,导致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在顺着这水洞爬的时候,白牡嵘的脑子里是没有过多想法的,只是知道自己要向前,要快,要用力的抓紧那个人。 大概在水洞里的水有些稀薄时,白牡嵘才反应过来,这水洞在向上。 拽着宇文玠快速往上爬,终于,脑袋脱离了水,她迅速的把宇文玠往上拽。他的头出来,继而大口唿吸,唿吸时空气进了胸肺,那里头好像都发出了扭曲的嚎叫声。 「我眼睛里好像进泥沙了。不过,这地儿的空气也不会充足,而且还挺冷的。」使劲儿的眨眼睛,最后终于睁开了。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 「走吧。」宇文玠依靠着她,一边大口的唿吸,同时全身上下都疼痛无比。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如不是白牡嵘这一路拽着他,他兴许已经溺毙在这水洞里头了。 不再说话,白牡嵘摸索着前路,继续拽着宇文玠。 这狭窄的洞依旧是有坡度的,坡度虽说不是特别大,但这不是个死胡同,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拽着宇文玠,两个人满身都是泥水,而且,空气变凉了,和在水坑那里不是一个温度。 奋力攀爬,她的大脑是没有过多运作的,只是身体在机械的完成着这一系列动作。 终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洞变宽了,而且,前头隐隐的有一些光线。 「斑比,我们能离开这里了。」白牡嵘说了一声,加快了速度,用力的扯拽着宇文玠,很快,就到了这条水洞的尽头。 哪想到这水洞尽头极其湿滑,而且还有一个向下的小小坡度。抵达此处,白牡嵘没抓住任何东西固定自己和宇文玠,直接以胸做滑板,带着宇文玠就滑了下去。 下坠了一段,下一刻,两个人砸在了水里头,发出噗通的一声,水花也溅起来老高。 掉进这水里,别的不说,一瞬间感受到的就是冷了,无比的冷。 这水和之前遇到宇文玠时的那个水坑差不多,这水凉的浸入骨髓,掉进来一瞬就一个激灵。浮出水面,白牡嵘顺带着把宇文玠也扯了出来,他双目紧闭,已经失去意识了。 「前夫?」把他扯到自己面前,一只手圈住他的腰,另一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他脑袋歪了歪,就靠在了她身上,没反应。 太冷了,她觉得自己都要僵硬了,更何况宇文玠。 不过,这里是有光线的,她扭头看了一圈,朝着光线较为充足的方向游过去。这水坑面积很大,她双腿都要抽筋了,才摸到了岸边。 喉咙里发出老牛一样的吼声,白牡嵘扯着宇文玠上了岸,满身都是冷水,如果此时光线足够的话,就能看得到她和宇文玠两个人浑身冒白烟。 往那有光线的地方看,其实和之前那石缝里洒下来的光线差不多,并不是特别的明亮。看来,那儿未必能逃得出去。 而宇文玠是根本毫无动静,他就像是死了一样,如不是还在唿吸,白牡嵘真的怀疑他已经死了。 弯身把他抬起来一些,然后自己背过身去,一手扯着他手臂,一手扣住他大腿,腰上用劲儿,就把他弄到了自己后背上。 背着他,脚下踉跄,淤泥湿滑,她走的极为艰难。不过,她还能支撑一会儿,趁着身体能支撑的时候,得赶紧走,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再也走不了了。 一步一滑的前行,双腿好像都失去了意识,只是在一下一下的往前迈。 终于,抵达了那片洒下来光线的地方,仍旧是在头上。 仰头往上看,太高了,也太狭小了,根本出不去。 既然如此,就只能继续走了,这个地方是无法指望了。这里的温度仍旧是很低,她走动时身体会热倒是不要紧,就是自己背上这娇贵的傢伙,怕是承受不住。 前行,光线也逐渐的消失了,漆黑重回眼前,没办法只得倒出一只手来摸前头是否有障碍物,还得小心滑倒。 「我说前夫啊,你越来越重了。我只听说过,死人会特别的沉重,那叫做死沉死沉的。你最好赶紧醒过来发出个音儿,好让我能放心。你这若是死了,我也不用再背你了,把你扔到某个地方,我自己逃命去。」知道他是昏了,白牡嵘这也是自言自语。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她觉得自己马上要崩溃的时候,前面,再次出现了光亮。 这一次,这光线较为亮一些,似乎这洒下光亮的地方也不似之前那么狭窄。 心中升起了希望之色,白牡嵘脚上更急了一些,她真的要走不动了,连唿吸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看着那光,她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终于,走到了那光线聚集之处,就在左侧的石壁上,一个被水沖刷出来的滑熘熘的圆洞出现在眼前。这圆洞很长,都能看得到外围的树影丛丛。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这圆洞下的淤泥里堆积的白骨,腐烂白化的程度不一,看起来是不同时期的死人。 可是,缘何会死在这儿呢?洞口就在这儿呢,爬出去就得了,却死在了这里,不是很奇怪么? 眼下的情况告诉她,她应该带着宇文玠赶紧从这儿爬出去离开这里。而脑子里仅存的那点儿理智却在说,这儿很诡异,不能出去。 站在那儿踌躇了一会儿,她转身,背着宇文玠继续往前走。 离开了光线,再次回归黑暗,然后再次遇到光线,又再次黑暗。 之后,就一直黑暗了,想必,是已经天黑了。 在她忍不住决定要爬着前行的时候,她听到了水声,那种潺潺的流水声。 脑子里一片混沌,她背着双脚已经拖地的宇文玠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奔走,终于,在黑暗之中一脚踏进了水里。水很深,她带着宇文玠直接栽了下去。 水在朝一个方向流,而且流速还很快,身体都被带动着跟着水流走。她的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又担心自己若是一个不支昏死过去而和宇文玠失散。她揪扯着自己的裙摆,然后系在了宇文玠的手臂上,系的紧紧的。 顺水漂流,她身体是有感知的,这水的温度很正常,泡在这里头,还莫名的挺舒服的。 似乎只在一瞬间,白牡嵘就失去了意识,眼前和大脑陷入了一团漆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条水流越走越急,有许多的水从半路的水洞之中汇聚了过来,河面也越来越宽,它好像是生生不息,在这黑暗的地底下,源源不绝的流淌着。 而那两个人,随水漂流,失去意识。途中多次撞到了河水里冒出来的大石等物,但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也不知是飢饿,还是冰冷,总之在混沌之中,白牡嵘逐渐恢復了意识。 全身上下,耳朵里脸上都是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只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尽力的动手摸索着,但手指头好像已经没有感知了,大概是被水泡的时间太久了。 努力的睁开眼睛,却睁不开,犹如被梦魇了一样。 蓦地,一股力气拖动了她,之后,她的身体也脱离了水的控制,后背被坚硬的东西硌着,太疼了,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光,过于刺痛,她立即又闭上了眼睛。 一只手去抓那拽着自己肩膀的手,冰冷而滑腻腻,「前夫。」 没回答她,只是在大力的拖拽她,一点一点,最后终于停下了。 试探着睁开眼睛,适应这刺眼的光线,眼泪横流,自己的两只耳朵好像也被堵住了似得,里面嗡嗡嗡的。 直到一个重物压在了她身上,她身体跟着使力,两只耳朵里好像有两股水『biu』的飈出去,她立即听到了声音,唰唰唰的,是雨声。 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她一边撑起身体,看见了眼前的一切,这是一个深洞的出入口,河流就在眼前流过,而她此时就在岸边。这岸边都是石头,宇文玠趴在她身上,在喘着气,但是已经半死不活了。 往外看,是郁郁葱葱的树丛,杂草在其中,气味儿很新鲜。而眼下外面在下雨,那雨水唰唰唰的淋在枝叶杂草上,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看着外面,她不由得弯起了嘴角,「我的小可爱,咱俩不会死了。」 宇文玠没有回答她,他没有一丝的力气了,趴在她身上,他努力的睁着眼睛。他知道她不会死,但是他、、、就不一定了。 大概是看到了生的希望,白牡嵘也有了些力气,把宇文玠从自己的身上搬下来,看着他惨白的脸,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我去找吃的。」 只要有了食物,她就能有力气了,就能把他从这里带出去。 173、我的小可爱(二更) 扶着石壁往外走,白牡嵘的脚步是轻飘飘的,尽管她觉得自己走的挺稳的。 精神上的强盛,能够支配已经消耗到极点的身体,走出了山体所包围的部分,雨点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其实也感觉不到这雨点是什么温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被水泡的都已经看不出是手指了。 不过即便这样,还能活着,这本身就是一种运气了。怕是一般人掉进了鬼水之中,都无法活着出来吧。 走进了草丛之中,抬手拨开矮树,积存在树叶上的雨水稀里哗啦的掉落下来,简直像是洗淋浴一样。 钻了进去,白牡嵘的身影也就消失了。 而山洞中的河岸边上,宇文玠则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他的神智是清楚的,最起码没有再昏睡过去。 但,身体却并不是很听使唤,全身上下,只有脑子是活的,其他的部位应当是已经死了。 过去了并不是很久,白牡嵘回来了,她的确是有收穫。 而也正是因为她转了一圈,找到了这些收穫,也知道了眼下她和宇文玠身处哪里。 「前夫,你猜我们俩现在在哪儿?已经离开鸣山了,现在在我夷南的地界。虽说一时半刻的确定不了具体位置,但我夷南山里多特产,随便翻一翻就能找到吃的。」她一只手捏着一条蛇,那蛇已经死了,但神经还活着。粗长的蛇身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好像死了也仍旧要挣扎。 另一手则环在腹部,手臂上托着不少的野果。有的青,有的黄,也不知是什么名字,生的样貌有些奇怪,但的确泛着成熟果实才有的香甜之气。 走到宇文玠身边,白牡嵘先把那条蛇扔到一边去,它兀自的还在缠绕,扭扭巴巴的,很是丑陋。 把那些果子放在石头上,她走到河边洗了洗手,这才坐在地上把宇文玠扶了起来。 「你先吃些这果子吧,我尝了,是甜的,一点都不酸,也不刺激。我觉得,你吃了应当不会过敏。」可还没忘了他吃了一口凤梨就过敏,这水果他也不能随便吃。 倒是凤梨的确有一些刺激,吃的太多舌头会不舒服。但这些果子,之前在寨子里时她也吃过,完全成熟之后的十分甜,果汁也多,一点酸味儿都没有。 看着她送到自己眼前的果子,宇文玠也没拒绝,甚至可以说没力气开口说话。 她先咬了一口,让他看看里面的果肉,绵软多汁。 随后送到他嘴边,让他自己咬。 幸好,啃东西的力气还有,看他咬了一口,白牡嵘也挑高了眉毛,「怎么样,还行吧?」 没有回答她,宇文玠慢慢的咀嚼,也希望不会出问题。 他慢慢的吃了一整个果子,然后就摇头,不吃了。白牡嵘把他放下,让他倚靠着大石头,看着他惨白的脸,吃了些东西也顶不了什么事儿。 一个果子有什么用?补身体自然得吃肉啊。白牡嵘看了一眼那边那已经不动弹的蛇,这玩意儿大补,应该给他吃这个。 可是,他肯定不会吃,而且还不知道吃了之后会不会闹肚子。 琢磨了一会儿,白牡嵘还是想给他灌进去点儿,哪怕是煳弄呢。 「现在外头在下雨,我去弄点干柴回来,可能得浪费些时间,干柴不好找。」扬了扬下颌,白牡嵘虽是浑身仍旧湿哒哒的,状态也不是特别好,但还能撑得住。 宇文玠眨了眨眼睛,算是同意了,白牡嵘也起身,慢腾腾的离开了。 去找干柴,白牡嵘可是跋山涉水,夷南正值雨季,到处都是湿乎乎的,想找干柴哪儿那么容易。 翻找了老半天,她才找到一些,吭哧吭哧跟老牛似得返回去,这宇文玠不知何时自己又拿了个果子在吃。看来是真饿了,否则也不会自己找吃的。 「找到了些干柴,但生火也不容易,没有任何打火的工具,只得採用最原始的方法了。」把干柴扔到地上,她一根一根的弄断,然后又从衣服里翻出从石缝里掏出来的干燥的苔藓,钻木取火。 宇文玠吃着,一边看着她行动,她会的真是不少,走到哪儿都不会死。 他一点点的吃,白牡嵘也不放弃的做,一下一下,耗费多时,那苔藓终于开始冒烟了。 俯下身,白牡嵘吹气,几下之后,火星就冒出来了。 「成了。」大喊一声,她立即开始往上面添加细细的干柴,火苗愈发的大,她都感受到了火苗的热气。 小心的添加柴火,最后,越来越大,湿哒哒的好几天,总算见到火了。 将柴火有序的架在火堆上,外层又摆了一圈的湿柴,这样待干柴燃烧的差不多了,这些湿柴也能烧了。 起身,白牡嵘把宇文玠挪到这火堆边缘来,将他身上的湿衣服解下来,还有靴子,都是水。 「好好地烤一烤,你的身体就暖和起来了。不过,棘手的是你身上的伤,手头没有药。但是,我在这夷南这么久,也不是待着玩儿的。寨子里的人去採药,我也见过一些,我去找找,然后给你敷上。」真是如同伺候老佛爷似得,白牡嵘连脚都给他摆好位置了。做完这一切,才发现自己做的这么顺手。 「好。」宇文玠开口,这回发出声音来了,只不过有些沙哑。 「那也得等我填了肚子,我现在非常饿,饿的能吃下一头大象。」把他的裤子挽起来一些,露出小腿来。 别看这人长得极白,腿上的腿毛还挺旺盛,虽是比不得大杨那多毛到蚊子都会迷路的架势,可是也挺惊人的。最起码,反差很大,让人意外。 摸了一把,白牡嵘就笑,「挺像个男人的。」 看着她,宇文玠几许无奈,她是丝毫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看了男人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羞涩之意,这是个奇绝的女人。 轻笑,她转身去处理那条蛇,在山里吃了个果子根本当不了什么,还是得吃肉才有力气。 扒掉蛇皮,又扣除了内脏,在尽量距离宇文玠较远的地方沖洗了一下,然后穿在了一根木棍上。 这蛇肉细腻白皙,看着就知道入口之后是什么口感。不由得唏嘘,她举着木棍过来,插在火堆边缘开始烤。 而宇文玠则始终静静地看着,尽管那东西挺噁心的,但是她看起来还蛮喜欢,口味奇特的女人。 很快,蛇肉烧烤出了香气来,她闻见这气味儿口水就跟着飈出来了。如不是担心没熟的蛇肉有寄生虫,她真的会现在就吃了。 「一会儿,你也吃一块吧。它可能是不符合你的口味儿,但是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这玩意儿大补的。」看着他,白牡嵘提议道。 「不吃。」这种东西,宇文玠觉得哪怕自己饿死,也绝不会动一口的。 虽不知吃了之后会不会身体不适,就是那外形,他就不会吃。 「唉,拿你没办法,你真是一尊用玻璃做成的活菩萨。」吸风饮露,如不是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还以为他都不拉屎的呢。 「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本王。」宇文玠微微摇头,他是无福享受了。 蛇肉终于烤的差不多了,白牡嵘动手把木棍拔下来,随后开吃。真是很久都没沾荤腥了,进了嘴,她险些要晕过去。 「太香了,确定你不尝一尝?」看向他,白牡嵘再次问道。 宇文玠微微摇头,他不吃。只不过,看她吃个蛇肉就满足成这样,心下倒是几分难过。 很快吃光了一条蛇,她又拿过来个果子清口,看向宇文玠,他一直在看着她,一副十分欣慰的眼神儿。明明像个未成年,眼神儿倒是一副老父亲的模样,这会儿也不知心里在想啥呢。 「我去找药,你继续烤火。若是觉得这面烤的差不多了,你就自己翻个面儿,前前后后都烤到了,你就舒服了。」起身,白牡嵘也顾不上先烤干自己,反正出去了还得弄湿。这外面的雨下个没完没了,淅淅沥沥,速度一样雨量一样,夷南的雨季都是这样的。 「当本王是你的蛇肉呢,需要翻面烤。」宇文玠无言,他仍旧是没有力气,只是身体暖了,又吃了些东西,的确是精神好些了。 「当你是饼,烙你呢。」白牡嵘轻嗤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外面的雨一直没听过,淅淅刷刷的,乍一听是不错,但时间久了,心中难免生出一股厌烦感来。 宇文玠也一样,身体疼痛,再听着这刷拉拉的声响,内心的烦躁逐渐累积,就要喷发出来了。 白牡嵘出去了很久,待她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有些黑了。 火堆里那些湿柴也已经燃烧了,烟在朝外飘着,伴随着外面的雨,其实这幅场景是很美的。 「我回来了,这雨下的,我都成落汤鸡了。这靴子里都是水,走一步咕叽咕叽响,我的脚可能都被泡烂了。」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好像因为吃了肉,她的脸色倒是好多了。 「是否能分析出这是夷南哪个位置?」看着她,宇文玠问道。 白牡嵘摇头,「我走的不太远,没看出这是哪里。眼下夷南是雨季,进山的人不太多,能遇到人的机率也很小。不过,我有个办法,能让进山的人注意到我们,然后找过来,那样咱俩就能得救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绿中泛紫的草,长相倒是新奇,从未见过。 「你又想到什么法子了?」她的鬼主意,特别多,那种寻常人都想不到的。 「你知道我内衣是什么颜色的么?」在他旁边坐下,把那些草药放到一边,然后动手把自己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好像是红色的。」 「哎呦,行呀,居然偷看白姐内衣的颜色。那不知,你觉得红色如何?」脱下靴子,然后把两只脚放到火堆近处,烘烤。 「很好。」视线落在她的脚上,果然是已经泡的发皱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红色比较鲜亮,扎眼。我一会儿就把内衣解下来,然后爬到外头的山壁上,寻一处显眼的地方挂起来。只要角度好,进山的人都会看到的。这离远了看,肯定会以为那是什么稀奇的红花,到了近处,就会发现那是一块布料,继而更会走近查看情况。如此一来,我们就得救了。」她这个法子是根据刚刚在外所看到的地理位置而生出来的。 重新看向她的眼睛,她很认真,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做。 「内衣又岂能随便的挂在外面展出?」宇文玠不同意。 「那你的内裤是红色的么?如果你的内裤是红色的,那就脱下来挂你的。」自然得选个扎眼的颜色啊。 宇文玠无话可说,他的内裤的确是不如她的内衣颜色鲜亮。 「这个时候不能计较那些,什么法子好使就用什么。来,把你中衣脱了,我给你上药。这些草啊,是寨子里的那些少年少女们总是进山采的,然后我们收,送到夷南军里做成伤药常备药。」说着,她一边动手,把他的中衣扯了下来。 他的身体极其苍白,但又很结实,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的伤口都已经泛白了。周边红肿的很严重,看起来很吓人。 「真是惨啊,是不是特别疼。等着啊,给你涂药。」找了两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在火上烤了一下,然后放在地上。把草药放置上面,用另一块已烤过的石头砸,很快就砸出了紫色的汁水来。 扯下衣服一角,沾取汁水,一点点的擦在他的伤口上。 很疼,宇文玠忍不住皱眉,脸白的更吓人了。 「忍着啊,你若是真晕了,我就把你的内裤脱了,然后挂到山上去展览。」恐吓,他不就怕这个嘛。宁死也要面子,自觉面子比命贵。内衣内裤又如何,就是一块布料而已。没做成内衣内裤之前,那就是蚕丝,根本没有贵贱之分。 宇文玠垂眸看着她白白的脸,缓缓地弯起了嘴角来,「那还是挂你的吧。」 174、腌制入味(一更) 天色暗下来,这里的光亮就只有燃烧的篝火那一处了。不过,仅此一处光亮,却也是十分让人舒心了,因为它不止亮,还很温暖。 好一顿烘烤,白牡嵘身上的衣服都干了,靴子插在木棍上,倒着挂在火堆旁烘烤。她两只细白的脚踩着被烤热的石头,后背倚靠着另一块大石,优哉游哉的啃果子。 宇文玠就在他旁边,虽说身下是石头,但是她总是会给更换,把热的石头塞到他身下,这样他就不会冷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睡得很好,没有任何的动静。身上盖着两个人的衣服,睡着了的脸庞是安逸的。 睡着之后的表情,应该就能体现出他的情况,白牡嵘觉得他是舒服的,说不准正做什么美梦呢。 叼着果子,白牡嵘动手又把他身下的几块石头更换了一下,撤出来的重新放在火堆旁边烘烤。这玩意儿还不能烤的太热了,不然塞到他身底下,用不了一会儿他就熟了。 外面还在下雨,河水流动的声音也很大,再加上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倒是有一股闹中取静的意境。 黑夜漫长,雨水也很漫长,它们就像永远也不会停歇了似得,恍似老天在哭泣。 白牡嵘支撑到后半夜,最后也撑不住了,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白牡嵘是被硌的疼的受不了了,才不得已睁开了眼睛。太累了,如果可以,她还能接着睡。 看到的是绿色的草丛矮树,还有刺眼的阳光。阳光?天晴了。 被石头硌的,她腰酸背痛,撑着石头坐起身,下一刻扭头往宇文玠昨晚睡觉的方向看,他已经醒了,并且,正坐在那里看着她。 「醒了?觉得身体如何了,比昨天如何?」看他状态,比昨天好了许多。 「你来看看吧。」宇文玠开口说话,声音仍旧是沙哑的,也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好像身体被掏空了。 动身靠近他,扯开他的中衣,查看伤口,昨日涂抹的草药汁水已经干了,所以伤口变成了紫色的。不过,周边的红肿瞧着倒是好像有消退。 「看起来草药是有用的,今儿再继续,我多给你涂抹几次。不过你现在饿了吧,这个你先吃着,趁着现在外头有太阳,我赶紧去把该做的事儿做了,再找些吃的过来。」把靴子套上,无比干爽,舒坦啊。人不是鱼,还是得干爽着才舒服。 「好。」他没拒绝,反正,她来做主就是了。自己这条命,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蹟了。 「真是听话,你要是从最开始就这模样,我还真不会嫌弃你。而且呢,好像是因为沧桑了,瞧着也没那么年幼了。」站起身,白牡嵘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穿上,打算出去。 她这应该是夸奖,但,想必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听这种夸奖。宇文玠也无可奈何,她觉得是如此就是如此了。 给即将要灭了的篝火添了些干柴,很快就又燃烧起来了。白牡嵘转身离开,步伐可比昨天轻快的多。 太阳出来照耀,但是因为昨天下雨,树丛下半部分仍旧还是湿漉漉的。她躲避着走,但也仍旧不免被弄湿了下半身。 虽是太阳就挂在天上,但和它在一起的还有成片的乌云,看起来好像很快就要把太阳遮盖住了。 夷南的雨季就是这样的,太阳若隐若现,像个娇羞的新娘子。 在山中转悠了许久,白牡嵘有所收穫。回来之后,她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跳到了山上,然后就把自己的内衣解下来了。 这的确是一条红色的内衣,颜色鲜艷,抽出来后,就系在山壁的一棵树上,迎风招展,真是亮眼。 雨季的夷南,最美的不是雨,也不是山水,而是挂在山水之间迎风招摇的红色内衣。 一切做好,白牡嵘才从上头跳下来,重新拿起那些找到的东西,然后返回山洞。 这往外的河流变得更兇勐了一些,应当是因为连续下雨的关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走回来,没想到竟然瞧见宇文玠在扶着石壁走动。他就像是刚生完孩子似得,一步一步的,看起来极为艰难。 「哎,你怎么还走动上了?也太拼了吧,你也不怕抻着自己。过来,赶紧坐着,真抻坏了你大腿上的那两条筋,小心往后不能人道。」把东西放下,她走过去,强硬的把宇文玠拽了过来,按在地上。 「如果你做了大夫,那也绝对是个庸医。」都什么跟什么,抻着了大腿的筋,就不能人道了? 「我说的你还别不信,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来,把这个吃了,我尝过了,不酸。」扔给他一串红果子,像葡萄,但又不是葡萄。这夷南有各种新奇的野果,都是北方从未见过的。 宇文玠接过,摘下来一颗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 白牡嵘则拎着一只大肥兔子到了河边,清理这傢伙,然后烤着吃。她倒是很想弄点肉塞进宇文玠的嘴里,不过,仍记得那时他连闻见烧烤的气味儿都烦的不行,强硬的塞进他嘴里让他吃,是不行的。 眼下只盼着赶紧有人瞧见那红内衣,然后找过来给指路,她也不确定自己在哪儿,若是真带着宇文玠瞎走,指不定走到哪儿去了。 他眼下这身体状况真是不能再乱走了,尤其现在是雨季,总是下雨,他再被淋湿了,可不知得变成什么样儿。 处理好了,穿插在棍子上,白牡嵘走回来,放置在火堆旁边烤。 而宇文玠则吃着自己的果子,他当真就是一副吸风饮露的架势,即便那兔子已烤出了十分诱人的香气,可是他丝毫不心动。 他可能也是习惯了吧,若是让她一辈子吃素,她是做不到的,会馋死。 转着兔子,一边看着宇文玠吃东西,「这一次你进山,中了计,随身的护卫也都送了命。其实,我倒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你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吧。」 宇文玠看着她,「身为护卫,他们也知道会随时送命。放心吧,他们的家人都会得到丰厚的丧葬费,这辈子都用不完。」 「生命哪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再说他们都跟了你许久,是有感情的。感情这东西,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白牡嵘微微摇头,他就算这么说,也改变不了她心里的内疚感。 那么多护卫,有一大半她都是认识的,结果,此次都命丧在这鸣山,单是想想心中便无比的凄凉。 生命如草芥,说死就死了。 「死得其所,你无需自责。」宇文玠淡淡道。 「这又是什么话?即便是金钱交易,也没有谁一定要为谁送命一说。你们这世界的人三观有问题,不拿生命当回事儿。」白牡嵘训斥,他这个想法很危险,有成为暴君的潜质。 「既然你那么珍惜生命,又缘何在不知危险的情况下追本王而来?」她嘴里说的,和本身做的,是不一样的。 哑然,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动兔子,不再和他说话。 「此次虽然损失很大,但也并不是一件能让本王惊慌失措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过损失,不足为虑。」宇文玠轻声的说着,尽管眼下自己的情况不太好,但他也并没有气馁。 盯着开始冒油的兔子,白牡嵘长长的嘆口气,「是,你是做大事的人,损失了也不会心痛。我就不行了,只要想一想朝夕跟在我身边的人丢掉了性命,我的心就无比的疼。」 「于本王,也是如此么?」她跟着跳下来,是因为内疚心疼痛? 「你不一样,你是小可爱,谁能和你比呀。来,看在你自己这么可爱的份儿上,也来吃一口可爱的兔兔吧。」撕下一条兔子腿来递给他,试探着让他吃几口。 「既然如此可爱,你又缘何忍心吃了它?」宇文玠微微摇头,他是不会吃的,说出大天来也不吃。 「兔兔那么可爱,味道自然也很贊。快,听话,吃一口。」往他嘴边送,她已经忍不住想动手塞进他嘴里去了。 宇文玠偏头避开,而且,已经露出了一副要吐的表情。 一看他那样,白牡嵘立即收回了手,「算了,不吃拉倒,我自己吃。」没救了。他这个样子,得赶紧离开这儿,吃一些正常的食物,否则非得死过去不可。 啃着兔肉,虽说没调味,但肉质还是不错的。 吃进了肚子,身体真的有力气。她扭头往外面看,阳光已经消失了,看来又要下雨了。 夷南就是这样的,她已经不奇怪了,只是越这样就越走不出去。好不容易身体干燥了,再淋雨可不行。 填饱了肚子,白牡嵘又开始给他弄药,擦拭到他的伤口上,他疼的嘴唇都白了。 一手搁置在他的胸前,他的身体是温热的,从内而外的散发着热气,可不是那时冰凉的如同个死人。 「看,你活过来了。我若是不跟着你下来,你现在肯定还在淤泥里泡着呢,说不定已经腌的入味能吃了。」手从他胸口往下,一直摸到他腹部,硬邦邦的,没有二两肉。 「被淤泥腌制了,会好吃么?」看着她的手,她一点都不客气,而且又一点都不害羞。 「如果是五香腌制,肯定会好吃,放一些辣子也成的。就你这肉质,我觉得口感会很好。」捏他的肉,但是捏不起来,他太瘦了。 缓缓地抬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是否在你眼里,本王的肉和别人的不同。」 「嗯,不一样,特别嫩。」这一点,白牡嵘是绝对承认的,太嫩了,这么摸着都十分滑腻,就像婴儿。 「听起来,你好像品鑑过不少人的肉。」让人的心情不是特别好。 「那倒没有,我就是过过眼瘾罢了。」继续摸他,刻意往裤子那儿摸,吓得宇文玠赶紧又扣住了她的手。 笑出声,「你可行了啊,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笑死人了。别动,我给你涂药。」 把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重新涂了药,因为疼,他的脸色不是特别好,身体也有些僵硬。 白牡嵘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把衣服盖在了他身上,「休息一会儿,我看外面要下雨了,再捡一些木柴回来,免得火灭了。」起身,白牡嵘便走出去了。她走出去不到一会儿,果然又开始下雨了。 夷南的雨连绵不绝,陆陆续续的下了两天。白牡嵘进进出出,被淋湿又烘干,之后再被淋湿再烘干,她已经用雨水洗了好几次澡了。 终于,他们俩在这儿苟延残喘的第三天,有人出现了。 最初,听到的是咻咻的射箭声,箭矢是朝着洞口这边来的,虽是没有飞在天上,但是穿过树林的声音特别的清晰,白牡嵘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跳起来,白牡嵘如风一般的窜出去,进了树林,一支箭飞过来,她身体一闪,然后探手就抓住了那支箭。 箭在手,她手腕一转拿过来看,箭是竹制的,箭头也很普通,这是夷南寨子里的猎人进山时经常会用的那种。 「不要再放箭了,这边是人,不是猎物。」白牡嵘高喊了一声,随后把手里的箭朝着天上扔了上去。 下一刻,果然有人走动的声音朝着这边靠近而来,白牡嵘也走上前去迎接,走了不过几十步,便迎面碰到了两个少年。 个子不高,但是身体强壮,即便在山里走动,天上还下着雨,他们也只穿着露着臂膀的短褂。身上背着弓箭,腰上挂着几只已死的猎物。 「大小姐。」看到白牡嵘,那两个少年眼睛都睁大了,随后三两步的跳了过来。 这两个少年白牡嵘不认识,但他们显然认识她。 「太好了,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来人了。身体结实,牙口也不错。来,帮我个忙,运一个货出山。」捏了捏他们的手臂,又捏着下巴看了看牙口,白牡嵘很满意。终于不用她背着了,也终于能出山了。那小可爱,能得救了。 175、腌制入味(二更) 把那两个劳力带往山洞,这俩小子边走边抬头往上看,他们的确是在山中远处瞧见那儿挂着布料。起初以为这里有人从山上掉下来,所以衣服挂在了中途。 接近时没听到动静,便开始放箭,因为觉得从山上摔下来的人怕是没救了,指不定还有野兽在这儿啃食呢,就先放箭吓唬它们。 这会儿近了才发现,那好像是一片女人的里衣。 两个少年略羞涩的收回视线,跟着白牡嵘走进山洞,这才瞧见了山洞里还有一个人呢。 「运气真是好,一来就来了两个,还都是壮劳力,运送你不成问题。」宇文玠仍旧靠坐在那儿,整个人瞧着没什么精气神儿。不过也是,连续三天只吃水果,而且又没有吃太多,他精神能好才怪。 看着那两个黑乎乎的少年,长得真是夷南特色,即便是混在人群里,也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来自夷南。 「快,走吧,趁着现在外头有太阳没下雨。」白牡嵘将篝火里还在燃烧的木柴拿出来扔到河流里头熄灭,然后一边招唿那两个少年把宇文玠背上,赶紧走。 那两个少年也看出宇文玠是受伤了,只是不太清楚他是谁。但,白牡嵘他们是认识的,跟在她身边的人,即便不认识,应该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两个人用自己的语言叽里哌啦商量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就把身上的弓箭猎物卸下来交给另一个,之后他便走到宇文玠面前蹲下身体。别看年纪不大,身材矮小。可是蹲在那儿时看他的后背,宽厚不说,那露出的臂膀肌肉纠结,好像是特意练过的一样。 但其实,基本上夷南所有寨子里的青年人都这样,他们从会走路开始,就开始在山里奔走,有一身的腱子肉,于山中来往出入自由。 白牡嵘走过来,扶着不太乐意的宇文玠趴到那青年的背上,瞧他那一副不愿意出嫁的新娘子的样子,她忍不住笑。 「让我背着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不乐意呀。」他这是欺负人啊。 在少年的背上,宇文玠看起来真是挺娇弱的,他是在用力撑起自己身体的,然后看着走在一边的白牡嵘,「不要说话。」被一个小孩儿背着,天知道他此时什么心情。 「我就说你是欺负人吧,让我背你,你可没这么多表情,反而好意思的很。为了背你,我腰现在还疼呢。」看他现在这不情愿的样儿,白牡嵘觉得他就是在欺负人。 宇文玠没言语,但被一个少年背着,他还是不适。还不如被白牡嵘背着,毕竟,她很香。 进了山,树枝摇摆,宇文玠撑着身体总是会被树枝抽到。没办法,他只得低下头,但却开始屏息,这些夷南少年的身上汗味儿太重了。 进了山,自动的成了纵列,白牡嵘走在最后,开始询问这个地方是哪里。 前头的少年用不太熟练的官话给白牡嵘解释,她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儿距离夷南河关口不太远,大约十五六里地的样子。 其实如果跟着刚刚从山底深洞里蜿蜒的河流,就能一直走到夷南河。 弄清楚了眼下所在的位置,白牡嵘心里也安定了,如此想要回到寨子里,也不算太远。就是这夷南的山不太好走,尤其现在是雨季,路上会有些艰难。 果然的,没走多久,淅淅沥沥的雨又下来了,白牡嵘折了一片大叶子扣在了宇文玠的头上。 「你这模样真像豌豆公主,让人心生怜惜。幸亏有我跟在你身边,若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山里被年轻小伙子们看到了,非得把你当成姑娘了不可。」虽是好看,但这样子又太可怜了。 她说不出好话来,宇文玠也不回她,只是屏息感受着雨水打在身上的叶片上,噼里啪啦的。 两个少年很认路,即便雨下的越来越大,树木作响,雨水都挡住了视线,但他们却根本不愁苦。若不是需要等着白牡嵘,估摸着他们都要跑起来了。 在崎岖又多树多草的山中行走,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的野果和猎物,在前头的少年不想空手,频频放箭,逐渐的腰间挂满了猎物。 白牡嵘也摘下那些果子,挨个品尝,没有酸味的就走上前掀开叶子把果子塞进宇文玠的嘴里,像伺候他坐月子似得。 天色暗下来,雨势倒是小了许多,两个少年也加快了速度,因为快到了。 白牡嵘的心中是庆幸的,原来距离寨子并没有太远,一天的路程。如果她能再熟悉一下夷南的地形山势,没准儿早就带着宇文玠找回来了。 夜色逐渐深浓,而远远地,在山中行走时位于某个较高的地点,就能瞧见一些灯火的光亮。而此时此刻,白牡嵘也生起了熟悉的感觉,这一片山她来过。 那在前头的少年也开始奔跑起来,他要去报信,身上挂着那么多猎物,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背着宇文玠的少年可是背了一天,看起来也有些累了,倒是双腿仍旧有力,迈步之时稳扎稳打。 宇文玠倒是早就没了动静,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终于,在走下一段缓坡时,就听得前头有疾步奔跑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一堆人窜出来,正是白牡嵘的夷南兵。 「小姐,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小姐,你怎么从这山里回来的?」 「小姐,这是去哪儿了?杨将军可是深入鸣山找了好几天了。」 一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他们还没说完呢,另两个人从后头钻上来,各自的把白牡嵘的手控制住。 「小姐,你这是跑到哪儿去了?可吓死我们了。大杨哥那边传来消息,说你被玄甲军困住了,现在生死不明,怎么从这边冒出来了?」流玉和小羽俩人抓着她,一副害怕她跑了的样子,边急急问道。 「轻点轻点,我虽然没事儿,但这几天饿的够呛,像野人似得,你们轻着点儿。不过,赶紧派人去通知大杨还有首富,告诉他们我没事儿。还有,小王爷也在这儿呢,派人去联繫他手底下的人过来。」白牡嵘交代着,随着话说完,她莫名的开始腿软,一下子就朝着地面栽了过去。 幸好流玉和小羽俩人抓着她,各自左右的抱住,才没让她和地面有亲密接触。 「快快快,赶紧回家。」流玉抱着白牡嵘大喊,一边往前头看。宇文玠已经被夷南兵从那少年的背上扶了下来,果然是小王爷,只是,他们俩为何会在一起。 一众人抬着白牡嵘和宇文玠快速的返回山上的大宅,雨淅淅刷刷的不停,整个夷南都被笼罩在细雨之中。 白牡嵘被抬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流玉和小羽俩人迅速的把白牡嵘身上又脏又湿的衣服脱下来。她全身上下虽是没有外伤,可是青青紫紫的几乎遍布全身,没有一个好地方。 脸和唇皆苍白的没有血色,躺在那儿,其实她是清醒的,还睁着眼睛呢,可是身体没有半点力气了。 明明之前在山中跋涉,她还挺有力气的,可是这会儿好像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口气还在。 「小姐,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你再忍一忍。你这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到底遇到了什么呀?」小羽用毛巾擦拭着她身上的水,一边说道。 「我没事儿,死不了。大夫来了,先让他去给宇文玠瞧瞧,他受伤了,挺严重的。」白牡嵘说着,有气无力,舌头都不太听使唤了。 「小王爷是怎么和小姐你遇到的?那时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玄甲军把小姐堵在了鸣山,也没听说有小王爷什么事儿啊。」小羽不解,很不明白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言难尽。给我弄点吃的来,多加点盐,我现在极度缺盐。」提要求,她真是如同野人一样。这若是在山中再多些时间,没准儿头髮都白了。 「好,奴婢这就去。」小羽连连点头,随后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便起身快步出去了。 她离开,流玉又端着热水进来了,浸湿毛巾,然后给白牡嵘擦拭脸。把她的头髮也拨到一侧来,湿哒哒的。 「小姐,奴婢把你的头髮洗一洗吧,不止有雨水的气味儿,还有沙子呢。」难以想像白牡嵘到底经歷了什么。 「不用,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脏不脏的,已经不重要了。 流玉给她好好擦拭了一番,然后翻出衣服来给她穿上,这会儿小羽端着热饭热菜也进来了。 饭菜的气味儿飘进了鼻子里,白牡嵘也立时觉得有精神了些,「大夫来了么?」 「已经来了,去看望小王爷了,小姐你别着急。」小羽轻声安抚,虽说不知白牡嵘是不是在担心,但如果宇文玠死在这儿,的确是会有大麻烦。 「给他也送些饭菜去,他的饮食习惯你们俩是知道的。他这几天几乎是什么都没吃,水也没怎么喝,肚子里连尿都没有,太可怜了。」顺着流玉的力道坐起身,这床柔软,可是她坐着浑身上下也十分的疼痛。在山里躺在石头上睡觉都没觉得疼,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所有的不适都涌来了。 小羽点点头,然后转身去办,这边流玉端着碗餵她吃饭。 「贤夫人这段时间如何了?」吃了几口后,白牡嵘忽然问道。 「她挺好的,在山上住着,奴婢和小羽每天都上去的。本来今天晚上应当是奴婢上去陪着夫人的,但是忽然听到小姐回来了,就忘了。不过,夫人若是知道小姐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担心你有危险。」流玉觉得有母亲真的很幸福,时时刻刻都有人惦记着。 「先别告诉她了,我一身伤,再吓着她。一会儿你就上去吧,陪着她,阴雨不断,若是再打雷,她别再害怕。」白牡嵘拿过碗自己吃,她的双手都是伤,在山里的时候一切都草草了事大而化之,所以也没有看清楚。这会儿,她手上的伤特别显眼。 「嗯,奴婢知道了。小姐,奴婢一会儿给你擦过药再上去,你浑身都是伤。」虽说不知到底经歷了什么,但看她身上的伤就知道经歷了九死一生。 「好。」点点头,热腾腾的饭菜进了肚子,身体有力气多了。就是觉得有点冷,冷意从脚底下窜上来,好像穿几层衣服都压制不住。 填饱了肚子,白牡嵘穿上衣服,又在身体上裹了一层厚重的披风,这才缓缓地离开房间。 外面还在下雨,一直都不停似得,即便心境再平和,听着这声音也会无比烦躁。 宇文玠被送到隔壁宋子非的住所了,小羽给她撑着伞,两个人下了楼,然后去了隔壁。 十几个夷南兵都在,他们眼下也都知道躺在楼上的那个人是谁,只是都不明所以,他是怎么冒出来的。 「没事儿就都去休息吧,留下两个人守在这儿。」没必要如临大敌,他们对外族人永远都是这样。 看白牡嵘没什么大事儿,那些夷南兵也放心了,各自交代了一下,然后留下两个人守着,其他人则离开了。 白牡嵘上了楼,楼上也有几个夷南兵在,房门大开,房间里,宇文玠躺在床上,寨子里的老大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宇文玠身上伤处很多,最重的要属肩膀的贯穿伤,已经穿透了,而且伤及骨头。 走进来,白牡嵘站在床边,看着宇文玠因为疼痛而苍白如纸的脸,她也不由得嘆了口气,「大夫,有没有麻药?起码能让他没这么疼。」 「大小姐,已经给用药了,就是药劲儿来得慢。」老大夫的官话带着口音,听着有点费劲儿。 「那您这药可真神奇,希望能在他疼死了之前起效。」在床尾坐下,白牡嵘边嘆边抬手搭在宇文玠的小腿上。 隔着一层布料,他的腿很凉,而且还潮湿的。 明明换了一身衣服,还潮湿成这样,这都是冷汗。 「忍着点儿啊,你要是能忍着一直清醒到处理完,就给你吃糖。」朝着他笑,白牡嵘诱惑道。 宇文玠看着她,虽是疼的发不出声音,但他的眼睛是温柔又含水的,似乎他所有内心的情感都随着眼睛喷涌了出来。 176、只顾眼前(一更) 宇文玠肩膀的伤很重,因为被贯穿,又耽误了这么多天,所以眼下很不乐观。 也或许是夷南的大夫很粗犷,给人治病也是如此,採用的都是最简单直接的治疗方式,把已经化脓的地方都用刀割了下来。 白牡嵘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同时也很不忍,抓着他的手,都是冷汗。 他的脸苍白无比,一直在忍着,但是因为疼和体力的耗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羽将热粥和几个青菜送来了,就摆放在那儿,对于一个饿了很久的人来说,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宇文玠也一样,在闻到饭菜气味儿的时候他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可见神智还是清晰的。 终于,化脓的地方被清理干净了,那大夫才给缝合上药。这个时候,之前涂得麻药可能是有效果了,他身体反而放松了下来。 处理好,又包扎上,把大夫也累的满头大汗。 其他地方的箭伤没有那么深,大夫处理起来也快的多,一个一个包扎上,他就像个娃娃似得,被摆弄的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大夫站起身,白牡嵘也把被子盖到了他身上,「大夫,他的身体很奇特,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吃了会让身体更难受。一会儿给他开药的话,希望你能好好的挑选一下,找一些吃了之后副作用不会太大的药。」他往时吃的药都是极其了解他身体状况的大夫开的,不了解他身体状况的,肯定会按照常规方式来开药,他吃了应当不行。 老大夫愣了愣,然后点头,「他的身体的确是和别人不一样,看他的脸,因为被雨淋了,就成这模样了。娇贵的身体,在咱们夷南,他活不过周岁。」也就是那奢侈富贵的人家,能养得活这样的孩子。 白牡嵘往前挪了挪,凑近了去看宇文玠的脸,白皙的脸还有脖子,冒出了不少的红点点来。在路上的时候他还没这样呢,回来之后,就都冒出来了。 用手抚了抚他的脸,白牡嵘嘆口气,「唉,你可真是太麻烦了,忍着吧。」他体质就这样,根本没办法。 叫小羽把托盘拿过来,白牡嵘把粥碗端起,然后开始餵宇文玠吃饭。 因为麻药,他现在倒是没那么疼了,顺着白牡嵘的餵食,他也缓慢且有精神的吃着,最后居然把粥和菜都吃光了。 这应该是第一次瞧见他吃这么多饭菜,白牡嵘失笑,「知道你饿,但不能再吃了,暴饮暴食,会消化不良的。」 「去休息吧,本王也想睡了。」抓住她的手,抬起来,宇文玠一边说道。 「嗯,我知道。」看着他的手,和她的手差不多,都有一些细碎的伤口,在河里顺水漂的时候刮伤的。那时没感觉,现在干燥了,反而开始疼了。 对视了一会儿,白牡嵘放开了他的手,起身离开了。小羽端着托盘,瞧着宇文玠盯着白牡嵘的眼神儿,她静默无声的跟着离开了。 外面还在下雨,白牡嵘撑着伞,遮盖着她自己和小羽,望着山下的寨子,点点光亮在雨幕之中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看着山下,白牡嵘忍着身体的疼痛,唿吸着带有雨水气味儿的空气,「活着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想之前的经歷,现在才觉得那情况何其艰难,能够撑过来,靠的就是一口求生之气。 摇了摇头,她现在忽然觉得好累,争来争去的,也不知到底在争些什么东西。 「小姐,快去休息吧。不行的话,一会儿叫大夫也给你看看,开些药吃吃。」看着白牡嵘,小羽轻声道。、 「的确得吃药,吃些安眠药,睡上个两天。对了,你一会儿告诉守在那边的人都警醒着点儿,宇文玠若是有不太好的情况,就赶紧来告诉我。」反正他的情况是特别不好,身娇肉贵,有他受的。 「小姐,小王爷到底是如何和你碰到一起的?他好像,没在鸣山吧。」小羽始终没搞懂这个,而且宇文玠的伤比白牡嵘还要重。 「就不许人家自己偷偷跑去鸣山了?你们管的还真多,人家自己有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帮人,知道的还真不少。 「小姐,你是要和小王爷重归于好么?」小羽试探的问道。 「挺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啊。」白牡嵘笑了一声,重归于好算不上,她本来也没和宇文玠好过。 「不,只是奴婢瞧着,小姐和小王爷好像已经和好了。」也说不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随缘呗。」她也没强求的意思。 「小姐,如果你真的想和小王爷和好,奴婢觉得,最好还是吩咐一下咱们家的人,守口如瓶,不许说之前那两个男子的事儿。」小羽担心的是这个,被宇文玠知道了,肯定不会原谅白牡嵘的。 她说完,白牡嵘愣怔了下,之后才想起来,她说的那两个男子是谁,那都是宇文玠啊。 「流玉和奴婢聊天时说漏了嘴,说其中一个男子还轻薄非礼过小姐。这事儿,不能往外传。」小羽让她好好想想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宇文玠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白牡嵘抬手,在小羽的头上摸了摸,「你们还真是为我的感情生活操碎了心,好,我知道了,不会说漏嘴的。」 小羽点点头,「奴婢也会吩咐下去的,让见过那两个男子的都闭嘴,一个字都不许提。」 白牡嵘十分欣慰,搂着她的肩膀回了小楼,她全身上下都疼,而且深感疲惫,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回到房间,白牡嵘便直接上了床,把被子盖到下巴底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门窗紧闭,外面的雨声也很弱,她这觉睡得,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因为膀胱的紧迫感而睁开了眼睛。 从床上爬起来,身体的疼痛让她发出难掩的痛叫来,不过这也不耽误她下床穿靴子,然后裹上衣服,便走出了房间。 解决完了生理问题,身体也活过来了,这几天在山里她就没正经的上过厕所,憋在肚子里已经轮迴过的野味终于走到了终点。 从茅房里出来,就见到追着她过来的小羽,「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小王爷从今早醒过来之后就冒了满身满脸的红点点,大夫也看过了,想给涂药,可小王爷不同意。晌午的时候,他吃了饭谁承想又都吐了。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夫一直说要当面跟小姐你商量商量,他也不敢再给小王爷用药了,他的身体情况太特殊了,大夫从未见过这样体质的人。」 「赶紧派人去找他的人,叫他的人把他的主治大夫带过来,他身体的情况一般的大夫怕是都调理不好。」白牡嵘也十分愁苦,他就是一尊玻璃人,怎么弄怎么搬都不行,太易碎了。 「嗯。」小羽也觉得事情太严重了,宇文玠身份高贵,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这里谁都赔不起他的性命。 看着小羽快跑着离开,白牡嵘则朝着宇文玠暂住的小楼走了过去,守在这里的兵士看见她,立即过来七嘴八舌的汇报情况。 和小羽说的没什么区别,宇文玠备受折腾,比在山里时还要遭罪。 快步的上楼,那房间的门是半开的,门口有人守着。而房间里,宇文玠靠坐在床上,墨发束在发顶,完整的露出整张苍白又满是红点点的脸。他是清醒着的,只不过有些虚弱。 「真是拿你没办法,看来真是我夷南水土太硬了,养不起你这娇贵的人。」坐在床边,白牡嵘歪头看着他,他眼睛都是红的,像兔子似得。 「糖呢?」他看着她,问道。 眨了眨眼睛,「什么糖?」 「你昨日说过的话,忘记了?」她这忘性,也未免太大了。 「啊,那个糖。真成,我说的这话你都记得。糖?夷南的糖不怎么好吃,太甜了,能把人活活齁死的那种甜。我之前还想着添加些果汁之类的调和一下做成棒棒糖的,既然你想吃,那我想着就叫流玉去准备。你现在就是我活祖宗,你想吃什么,我就立即去给你做,只要你不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白牡嵘摊手,算是给他加油打气了,不惜立下这种誓言来,尽管有很大的可能会违约。 「那本王要糖。」他说,一时之间倒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 「嘿,我刚应承完,你还来劲了。现在没糖,你要是再蹬鼻子上脸,小心我揍你。」举起拳头顶到他眼前,白牡嵘恐吓。 宇文玠则条件反射的抬起双臂护住了自己,眨着眼睛看她,好像真受到了惊吓。 瞧他那样儿,白牡嵘不由笑起来,「你瞅瞅你自己,蓦一时像小媳妇儿似得,我还真能把你怎么样呀?行了行了,别捂着了,我要真用强的,用你两条胳膊根本捂不住。」把他的双手扯下来,白牡嵘瞧着他那『娇弱』的样子,又笑出声来。 「小羽说,咱俩可能要重归于好。咱俩以前也没好过,现在这不叫重归于好,叫刚刚勾搭上。」虽说不知未来会如何,毕竟理念不同。不过呢,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顾着眼前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177、只顾眼前(二更) 『勾搭』?这个词听起来极其的不顺耳,自带一股龌龊与不忠的气息,让人不由心生一股不安来。能勾搭的了他,莫不是还能勾搭的了别人? 白牡嵘是不觉自己的话有误,抓着他同样长满了红点的手,如同猥琐大叔占便宜一样的揉捏,又盯着他满是红点点的脸,她此时能看到的都是可怜,姿色什么的,已经顾不上了。 他太可怜了,不说别的,就是这过敏的肤质,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一种折磨。 「又不能随便吃,又不能随便喝。药呢,也不好使,浑身上下都是伤,里里外外都是病。你说,这世上有那么多粗糙的汉子,怎么折腾都行,关键时刻还能给我遮风挡雨,我为啥会选了你呢?」说着说着,她也生出一股疑问来,有点难以理解。 「难道不是因为垂涎本王的美色?」他替她找到了答案,好像就是这样的,她一直都很垂涎。 眼睛转了一圈,白牡嵘发出怀疑的声音来,「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太粗糙的男人,长得没你好看。」 「明明知道如此,还要装作不懂么?色慾薰心,不要再伪装了。」她应该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应该拿一面镜子来,让你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还敢吹嘘自己的美色。」白牡嵘拎着他的手让他自己看,他的手和他的脸是一样的。 闻言,宇文玠便嗖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拒绝再和她交流。 「成成成,你美,特别美,腿毛都美。在这屋子里待着很闷吧?现在天上有太阳,不如你出去晒晒太阳?晒太阳补钙,于身体有好处。」她不和他争辩,这尊玻璃人她惹不起,转移话题,同时也希望他娇贵的身体能赶紧好转起来。 「身体无力。」看着她,宇文玠微微摇头,拒绝。 「身体无力又怎么了?这算什么大事儿,来,白姐背你。」一拍双手,她转过身背对他,潇洒豪迈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和她妖媚娇柔的长相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瞧她那举动,像个男人似得,偏又透着一股大而化之的洒脱,让人无言以对。 抬手,宇文玠抓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你可知其他女子在情郎面前都是什么模样的?」 后背靠在他怀里,就闻到了他身上自带的香味儿,虽说他情况很糟糕,但是,香味儿不散,这也是个谜。 就是她不太敢实打实的倚靠着他,一尊玻璃,她若全部都靠上去,没准儿就把他压坏了。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没必要和别的女人一样。」她又没正经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应该怎么做。再说了,真让她矫揉造作,她还做不出来。 「就算你不需要和别的女人一样,那能否不要这么粗犷,衬托的本王没有丝毫的男子气概。」让他不由心生出一股自己要比她更粗犷的想法来。 「你不用有男子气概,现在这样就挺好。放开我,我真怕把你这祖宗压坏了。」拿开他的手,白牡嵘坐直身体。看向他的脸,不同于刚刚,这会儿瞧着莫名的荡漾着一股春意,更有精神了的样子。 他又把她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里,修长的手指虽布满了红点,但他似乎也习惯了。 这种小动作,充分的透露出他内心掩藏不住的小窃喜。白牡嵘似笑非笑,没看出来,这小傢伙对她用情还不少。 她没觉得自己的性格有多么讨人喜欢,如果讨人喜欢,在那个世界也不至于连个追她的都没有。说到底,还是颜的胜利,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能得到许多他人费尽心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不过,他自己长得就挺好看的,再说也见过许多样貌出众的,也不至于被美色迷了眼。 搞不懂他的品味,可能天生有些人,口味儿真的很奇特吧。 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也跟着抬起来了,晃了晃,「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没有的话,你就睡一觉吧。我已经派人去找你的人了,会把你的主治大夫带来,相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很难过,全身上下,由内而外,都难过。」他轻轻地说,有气无力,自带一股让人怜惜的腔调。 抿了抿唇,「那你要如何?」这祖宗,蹬鼻子上脸了。 没说自己的要求,宇文玠只是缓慢的挪动身体,然后就躺在那儿了。抓着她的手,试探着微微用力,很明显能瞧出来他的意图。 白牡嵘顺着他的力气倾身,再倾身,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在即将要也跟着躺在床上的时候,白牡嵘抬起另外一只手撑在他身体的另一侧,「刚勾搭上,你就把我往床上拽。前夫,你挺熟门熟路啊。」 他嘆了口气,萎靡不振。 白牡嵘笑不可抑,「你还挺会演戏的,小样儿,自己歇着吧,白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很忙的。」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她潇洒的亦如君王,因为事务繁忙而无法垂幸宠妃,只得让他独守空房。 夷南的晴天不过一会儿而已,很快阴云飘来,绵绵细雨又开始了。太阳不知是落了西山还是被阴云遮盖,已彻底没了影子。天色暗下来,山上山下都陷入漆黑之中,只有点点灯火在亮着,如同一盏盏灯笼。 这种天气再寻常不过,生长在夷南的人对此不会感到任何的奇怪或不适。 倒是不熟悉这种天气的人总会觉得憋闷,黏黏煳煳的,以至于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白牡嵘用了些饭菜,又喝了奇苦无比的汤药,然后便见了从大奉城赶回来的探子还有宋子非的伙计。 她回来了,那边进山的人都停止了搜查,眼下,几个队伍都撤出了鸣山,不过却在外围建立了防线,严防玄甲军与神府军。 宋子非也担心不已,时时刻刻都在打听夷南军是否找到了她,而且也做好了如果她死了,接下来会如何应对的计划。 所幸,她没死,还活着。 这段时间,神府军和玄甲军一直在不停的交战。而且,玄甲军的军备实在太厉害了,神府军不敌,已经失掉数座城了。 玄甲军的军备太好了,与敌交战,似乎真的没有悬念。 而因为宇文玠的失踪,他的军队也开始集结,动静很大。大奉城与那几座城距离很近,所以自然第一时间听到了动静。 这种情况也不意外,宇文玠的兵马,和别的军队似乎不太一样。这么多年来,他们很低调,他与自己军队的联繫,也从未让任何人知晓过。 而如今,时局大乱,属于他的兵马立即站队,忠心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这也是宇文玠自己的本领,他聪明而且低调,懂得藏,藏的严严实实,谁都没发现。 分别给宋子非还有姜率写了信,白牡嵘准备稍稍休养一下,就过去和他们汇合。 其实她觉得自己身体还好,倒是宇文玠很麻烦,他一时半会儿的,好像无法舟车劳顿,只得让他在这里养着。 叫流玉去隔壁听听动静,看看宇文玠是否睡了。他吃了东西就吐,也不敢再给他吃了。 她夷南的水土,白牡嵘觉得是十分不错的,但,那个娇贵的人受不了这里,他真是太难养了。如果他是个女人,相信没人敢娶他,非得被他愁死不可。 片刻后,流玉跑回来,「小姐,小王爷要您过去呢。」 「要我过去干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晚了,她还是不要过去的好。虽说不怕别人闲话,但她会担心控制不住自己,他太娇柔了,让人掩不住心内摧残的欲望。 流玉轻笑,不免几分贼兮兮,「小王爷能有什么要求啊?自然是,想见小姐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呦,知识见长啊,不错。那你听没听过另一句话,叫做,嚼舌根会烂舌头啊。」起身,白牡嵘敲了敲流玉的头,眯起眼睛警告她不要揣摩情侣之间的事儿。 流玉抿嘴笑,「那,小姐,你会和小王爷和好么?和好了之后,奴婢们是不是又要称唿您王妃了?」兜兜转转,这俩人又在一起了。 「不,我现在是夷南王,你可以管宇文玠叫王妃。」扬起下颌,白牡嵘如是道。 她举步上楼,也并没有去赴宇文玠的约,像极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无情男人。 流玉咂了咂嘴,她还真不敢叫宇文玠王妃。但想一想,白牡嵘说的好像也没错。可一个男人做王妃,那成什么样子了? 回了自己房间,白牡嵘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身上有伤的地方都涂了药,还是有些疼,但还好,比宇文玠的情况好多了。 就是她这后腰,反手一摸,面积好像更大了,已经蔓延至腰侧的部位。 似乎,这些东西始终都在生长,在她身体不适的时候,生长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看来,她还真得趁着休养的时间去见见那臭烘烘的大术师了,得不到解决的方法,起码得让他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178、唯一乐趣(一更) 宇文玠的人速度还是很快的,只是一夜的时间,他们就到了。 冒雨快马奔来,各个被雨淋得犹如落汤鸡,抵达山下时,由于人数太多阵势太强,惊着了夷南兵,险些打起来。 倒是宋子非的伙计做了和事老,跑下山去各自的介绍身份,这才放宇文玠的护卫一行上山来。 他们动静很大,得知宇文玠暂住的地方,就一熘烟的沖了进去。 白牡嵘也被他们的动静惊醒,而且她的住所虽说和隔壁没有相通的门,但中间的阻隔其实只是一堵墙而已。若是这边十分安静,听那边的动静还是挺清楚的。 起床穿衣,把头髮捆绑起来,她走出房间,正好流玉迎面过来。接过她手里捧着的补气血的汤,白牡嵘边喝边下楼,直到下楼走到餐桌边时,碗里的汤也喝光了。 转手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她脚步不停的出去,冒着细雨走进了隔壁。 入眼的就是宇文玠的护卫,他们已经把这小楼占满了。倒是夷南兵还有宋子非的伙计都被挤到了外面,淋着雨在观望。 她扫了一眼他们,随后上楼,宇文玠所在的房间房门开着,里面亦是站满了人。 一个满头白髮的老人正在给宇文玠切脉,他脚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药箱,看起来人是背不动的,里面也不知装了多少东西。 这个老人白牡嵘是没见过的,从未在彧王府出现过。 走近,宇文玠仍旧是靠坐在床上的,他的脸色还那样,红点点也没少,他这幅样子,乍一看特像个沾满了芝麻的烧饼。 瞧他那样儿,白牡嵘就不由想笑,想想以前他的模样,冷淡而高傲,一副独居天上的感觉。 而眼下,他就是一个小可怜儿,急需他人的安抚。 「怎么样?他的身体是不是损伤的特别严重。」在床尾坐下,白牡嵘看着那老人,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草药的气味儿,虽是不浓,但根据这气味儿就能知道他必然是个浸淫于草药多年的人物。 「无事,你找来的大夫已经把外伤处理好了,其他的慢慢调理就会好的。」宇文玠开口,看起来,他好像的确比昨天见到时精神了一些。 「这外伤也严重,王爷失血过多。而且,之前的用药有问题,王爷吃不得其中几味药,反而让身体亏空的更厉害。老朽这就去熬药,王爷稍等片刻。」老大夫却不那么认为,而且脸色十分严肃。说完话,他就起身离开了,一个护卫迅速的拎起药箱跟上。 白牡嵘看着那老大夫离开,这老头连看她一眼都没看,一副生气的模样。由此可见,宇文玠尊贵的身体有多重要,伤成这样,连老大夫都看不过去了。 「看吧,人家大夫都说你情况严重了,你还嘴硬呢。不过,我得庆幸你没死在我这儿,不然我可摊上大事儿了。」估摸着,他的人能把她吃了。 「这是常事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无需大惊小怪。那位是朱老先生,他是本王母妃本家的大夫,从还是少年的时候便在了。」宇文玠倚靠在那儿,他身上的中衣半敞着,细白的肤色极其诱人。 「看来,你母妃的本家遗留下来不少人都跟了你。你来过这么多次,怕是也没见过苏昀苏前辈吧。说来也奇怪,从你第一次易容出现的时候开始,他就去了夷南河关口。现在想想,我觉得他可能是认出你了。也或许是,他一直听从你的命令,从而即便你易容,他也知道你的身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就去了夷南河关口避嫌。」歪头看着他,白牡嵘不认为自己是无端猜测。 宇文玠看着她,却是没解释,苏昀是否是他的眼线,他也没给出答案。 见他不吱声,白牡嵘也懒得再问了,他这么娇弱,她若是再逼问,门外的那些护卫不得把她拆了。 伸手,抓住他的中衣,往上扯了扯,盖住他露出来的皮肤,「我夷南的条件不是太好,既然你的人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带着你回自家地盘吧。」他的老窝,必然一切都准备的十分充足。 「本王多处伤,不宜挪动。」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目的,宇文玠淡淡道,眉目精緻,却又透着一股悠远哀怨之气。 白牡嵘咬了咬唇,「成,我夷南的食物还是很多的,你这么多人我也供得起。」抬手在额头上抚了一把,也不知她今天说反悔成不成?今天这人就赖在这儿了,还有长久赖下去的可能。 「昨晚怎么没过来?」他动了动,然后就皱眉头,显然是疼的。 「小王爷,在这儿我可是老大,是那种能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用手指隔着被子在他腿上戳了一下,位置找得准,正好是他箭伤的位置。 宇文玠立即抓住她的手,「本王倒是忘了,你是夷南王。」 「唉,原来有个情人,这么麻烦。」看着他的手,白牡嵘有那么一丝丝的愁苦和不情愿。 「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本王是你的丈夫。」她似乎,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 扶额,他又提起这个,白牡嵘也无言以对。 「想不想出去转转?白姐背你。」起身,白牡嵘再次说道,极其英武。 宇文玠微微摇头,「不用。」 「那没办法了,你就在这儿歇着吧,我去处理自己的事儿了。」甩头,束在发顶的长髮也随之甩动,极其潇洒。 「正巧这些日子要休养,你去见见那大术师吧,让他给你看一看。」这件事,她似乎一直都在拖。 闻言,白牡嵘想了想,「嗯,我会去的。」 「你在撒谎,而且,明显很怕。你在怕什么?怕得到的结果会很不如意?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去见见他,要更快的解决掉随身携带的这个麻烦。」宇文玠盯着她的眼睛,她在怕,尽管她丝毫都没表现出来。 转了转眼睛,她看向别处,「其实上次那大术师都说了,好像也没什么可用的法子。你操心自己吧,我不用你担心。」 见说不动她,宇文玠也不再浪费口舌了,只是缓缓坐直了身体。 如此行动牵扯的伤口疼痛,宇文玠咬紧了下颌,一直在忍着。 「你要做什么?」坐下,白牡嵘伸手抓着他手腕,问道。 宇文玠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另一手推着她背过身去,之后就开始扯她的衣服。 「诶诶诶,你干嘛?门可还敞开着呢,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蹦起来,白牡嵘把自己的衣服按下去,这小子愈发肆无忌惮了。 「关门。」他扫了一眼房门的方向,淡淡的下令,下一刻房门还真被外面的护卫关上了。 白牡嵘无言以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的地盘吧。 手臂被抓住,宇文玠直接把她拽回了床上。他这股子力气还挺大,白牡嵘直接被甩的倒在了床上。 宇文玠动作熟练的一手按住她,另一手扯开她的衣服,后腰露出一块来,那犹如树根发芽一样的东西进入视线当中。 他把她的衣服又扯开了些,视线随着那些纹路走动,已经蔓延至她两边腰侧。 虽是像树根,但实则都是皮肉,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极其的吓人。 一只手抚在上面,手心能够充分的感受到皮肉的纠结,她的皮肤是热的,虽是皮肉不平整,但摸着又很细腻。 白牡嵘趴在那儿,倒是也没再挣扎,满足他极强的好奇心。他的手摸上来,她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的手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很新奇,她的心痒痒的。 「比上次扩大了不少,你就没有任何的不适么?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可能真的会没命。」宇文玠微微皱眉,他所言字句真切,并不是吓唬她。 「摸够了么?我就这么压在你腿上,你不觉得疼么?」反手掀开他的手,白牡嵘爬起,把自己的衣服放了下来。 看着她,他水汪汪的眼睛几许凝重,「嘴上总是说着生命可贵,你又何时爱惜过自己的命?本王不想看见你有一天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而本王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看他充满真情实意的眼神儿,白牡嵘也心下一震,「原来,你这么在乎我死活。」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你不愿意去,本王就押着你去。」话落,他掀开被子,就打算下床。反正强迫她看病治病这事儿,他以前也做过,只要用强的就行了。 「成成成,我怕了你了,我会去的。你赶紧躺着吧,岂敢劳烦你尊贵的身体。」把他的双腿重新搬回床上,又把被子给他盖上,看他那认真的小样儿,她又不由笑起来。 一把将他推倒,她直接翻身悬空骑在了他身上,双手按在他头的两侧,然后歪头盯着他,「凭你这么珍惜我的命,我也得听你的呀。」 话落,她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嘴唇贴在他唇角的时候,她是有那么一丝丝得意的。征服的快感,不仅仅只属于男人,她也喜欢。 被压在下面,宇文玠看着悬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他眼睛里流泻出淡淡的笑意来。 抬手,捏住他的鼻子晃了晃,白牡嵘随后翻身下来,「我去找大术师了,你就好好养着吧。」整理了一下衣裙,她一副刚办完大事的模样。 宇文玠躺在那儿看着她,「希望你回来后能如实的将大术师所言向本王复述一遍。」其实,他心知她肯定不会那么听话。 点点头,白牡嵘笑着答应,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出了房门,她轻轻地切了一声,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必要都告诉他,徒增事端。 外面还在飘着绵绵细雨,白牡嵘撑着伞,和小羽一同离开了大宅。大术师就在这后山北侧的某个山洞里,那山洞是天然形成,即便是这种雨季,里面也一点都不潮湿。 不过,往山洞走的路上却湿哒哒,树木杂草都是雨水,碰一下,雨水就哗啦啦的往下掉,跟洗澡一样。 即便是撑着伞,也根本无法抵挡那些雨水的攻击,下半身很快就湿了。 往山洞的方向走,还刻意避开了住在后山的贤夫人,她一直不知道她回来了。如果被她知道了,必然早就冲下来了。 接近了山洞,这山洞外围的杂草都被踏平了。山下定时的往这里送饭,这些都是他们清理的。 进了山洞,白牡嵘和小羽收了伞。然后,就闻到了山洞里传出来的难以言说的臭味儿,大术师的身上独有的臭味儿。 小羽的脸都皱起来了,初次见到那大术师她也被惊到了,这世上怎么会有比乞丐还要臭的人? 「受不了这味儿你就在这儿等着吧,熏死了。」白牡嵘也吐槽,把伞给她,她就自己走进了山洞深处。 小羽忍住呕吐,然后撑开伞又走了出去,她情愿站在外面淋雨,也不想闻那臭味儿。 而那边,白牡嵘朝着山洞的深处走,这里面有拐弯,而拐弯也彻底把从外面泻进来的光线阻隔了。 走的越近,臭味儿也越来越重,白牡嵘也受不了。但,这也没办法,是从大术师的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洗多少次澡也白扯。 终于,在山洞的深处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是一盏油灯散发的光线。这里摆放了一张床,还有桌椅等等物品,看起来就像一个家。 而此时此刻,一个佝偻着的人就窝在那床板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成了精的蛆。 这味儿熏得白牡嵘脑仁儿疼,咳嗽了两声,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夷南雨季,这外面下雨又不要钱,你就不能去外面淋雨沖沖澡?太味儿了,蚊子都不敢咬你。」 「来这里,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窝在床上的人开口,他知道白牡嵘来这儿的目的。,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依旧站在那儿,她可没打算坐在这儿,说不准就会沾染上洗不掉的臭味儿。 「是啊,尽管我并不是特别想知道细情,但还是清楚自己的时日为好,也免得到时准备不及时。」白牡嵘点点头,看来,情况不太乐观。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就怕到时,你想死而不能死。」大术师窝在那儿说着,光线不太好,都看不见他脸在哪儿。 「接着说说,我倒是想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微微噘嘴,白牡嵘嘆口气,听他这么说,她这心里还真是惴惴的。 「据我所知,你应当会先流血,或许是耳朵,或许是眼睛,或许,七窍一同流血。再之后,就会出现幻觉,看见许多你并不想看到的人,他们会和你说话,你会害怕,害怕的要死。」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就好像自己曾亲身经歷过一样。 「听起来,还真是挺吓人的。」白牡嵘微微眯起眼睛,没比她想像的轻松到哪里去,还不如一下子干脆的死了算了。 「我们师兄弟,每个人在即将油尽灯枯时都会这样。所以,为了让他们走的舒服一些,我们就会帮他们一把。」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边说边在颤抖。好像因为情绪激动,他变得更臭了。 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说,这种死法儿是属于你们大术师。那就代表,我未必会和你们同一种死法儿。」这人的神智好像不太清晰了,颠三倒四,她的心情也被他搅得乱糟糟。 「都一样,你还活着,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他嗫嚅着,整个人颤抖如筛。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也不问了。你若是到了想自我了结又下不去手的那一天,告诉我一声,我帮你。」看他那颤抖又疯癫的样子,白牡嵘也不免觉得他可怜。他们这个职业根本没有存在的理由,伤人伤己。 「慢着。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没有骗你。我有几个师兄弟都离开了白家,他们曾说要去找轩辕氏讨生活。他们更技高一筹,如果可以,你就去找他们。或许,他们会有法子能让你活的久一些。」大术师叫住了她,他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可,判断是不会错的。 「先是七窍流血,再就是出现幻觉生不如死。我知道了,多谢。」她在之前就已经开始流鼻血了,由此看来,他说的话不是假的。 往外走,逐渐的脱离了黑暗,白牡嵘也觉得鼻子发热。抬手,在鼻子下抹了抹,拿到眼前,手指上依旧是淡红色的血迹。 这种颜色很难让人联想到血,更像是鼻涕,可其实这就是血。 鼻子流血,接下来就可能是眼睛,可能是耳朵,可能是嘴,想想还真是瘆人。 站在原地擦干净了鼻血,白牡嵘才再次往外走,雨依旧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羽走过来把伞撑到她头顶,抬手接过,她放眼看向远山,山水如画,活着是一件美好又挺不容易的事情。 她来到这个世界,随波逐流,跟着一顿折腾,也不知道是为了啥,简直莫名其妙。 思绪又落在了宇文玠的身上,她的心情倒是稍稍好了一些,目前来说,他是她唯一的乐趣了。 179、唯一乐趣(二更) 因为大术师疯疯癫癫的话,白牡嵘往回走,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怎么和宇文玠说了。 这小子一副都要知道的样子,但是她并不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任何人,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回了宅子,就闻到煮药的气味儿从厨房那边飘出来,草药的气味儿真的很浓,但是又不是太难闻。比寨子里的老大夫煮得药,要好闻一些。 宇文玠的护卫几乎占据了这偌大的院子,即便是正在下雨,他们也好像没有知觉,还在淋着。 那小楼门口的护卫瞧见白牡嵘回来,就一下子从台阶上窜了下来,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白牡嵘一瞧他那架势,就知他要干什么。伸手把小羽扯到自己面前,低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举着伞走了。 那护卫过来,小羽立即冲上去,并把伞举到了他头上,「小哥哥,咱们之前在王府时见过吧?」 小羽平时不这样的,总是很温柔,这忽然间的口吻轻浮带有调戏,把那护卫也吓着了。他后退了一步,打算绕过她去追白牡嵘,小羽也立即挪动脚步拦住他,「小哥哥,你还没回答奴婢的话呢?」 她刻意的往上贴,还给他遮雨,主动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护卫低头看着她,小羽还故意星星眼儿,那护卫的脸刷的就红了。 而此时,白牡嵘早就没影子了,她也没回自己的住处,不见了踪影。 下山,白牡嵘换上了蓑衣,然后骑马离开了寨子。 带着一队夷南兵,她朝着夷南河关口的方向而去,眼下那里驻兵不多,而且视觉扛把子金刚也不在。再加上之前在鸣山和玄甲军闹的那么一出,那边应当挺紧张的。 这样能避开宇文玠,她也能想想谎话怎么说,还得瞧瞧自己的关口。 蓑衣厚重,有效的遮挡细雨,一队人骑马跑了一天,直至傍晚时,抵达了夷南河关口。 因为雨季,夷南河水位上涨,以前的路走不了,只能从外侧的楼梯上塔楼。 守在这里的夷南军有两千人,白牡嵘忽然到来,他们也很意外。之前传来消息说白牡嵘在鸣山失踪,前两天又传来消息说她回来了,但受了伤。谁想到这忽然间就跑来了,看起来、、、好像也没受什么伤。 「这段时间玄甲军那边有什么动向?咱们的防守线拉的太长了,兵马就不得不散开,对咱们不利。」玄甲军?楚郁。 「玄甲军在这边的关口没有留下太多的人,他们大部分的队伍都转移到了北方。其实,玄甲军不足为虑,他们看起来更想与神府军争夺。倒是赵国一直蠢蠢欲动,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探子在山里可不止见过他们一次两次了。」副将向白牡嵘汇报,他总觉得赵国不老实,一副要趁着大梁内乱的时候,以他们夷南为突破口,蚕食大梁。 「赵国,这轩辕氏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先严防,再让探子多多打探。待我休息好了,便亲自去赵国探探。」尤其是,大术师说他多个师兄弟都去了赵国。而她想要找更多的大术师治疗她的身体,就得去赵国找他们。 副将也觉得赵国那帮蛮人难缠,一个个长得像大熊似得,未开化的野蛮人。 因为族群不同,都瞧异族是蛮人,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 「苏前辈呢?把他找过来,我要见见他。」苏昀一直都躲在这里,但在白牡嵘看来,他可能不是躲,而是因为命令。 副将立即派人去找,不过两刻钟后,一瘸一拐的苏昀就来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若不是因为他是跟着白牡嵘来到的夷南,这些人都得把他当成阴郁古怪的乞丐。 不过,可能是在夷南这种潮湿的地方待得,他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潮气。 上下打量他,白牡嵘似笑非笑,示意副将带人出去,她要单独和苏昀谈谈。 人都离开了,这地下室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牡嵘扬了扬下颌,「坐吧前辈。」 苏昀走到她旁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地喝,也没吱声。 「自从您在皇城准备跟着我走的时候,我想,您一直都在向宇文玠报备我的情况吧。诶,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想你对宇文玠的忠心是用任何利益都无法扭转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是值得隐藏的。不过呢,也是有底限的,事关军中机密,我想前辈应当也守住了这底限。」他向宇文玠报备她的情况,其实她并无所谓,她本人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军中机密就不一样了,那可事关整个夷南军无数条命。随意泄露,就算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但这会让她很没安全感,犹如被脱光了一样。 「小王爷他只是担心你,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多有艰难。」苏昀开口,只有一只眼睛好使,却好像能看穿所有东西似得。 「担心和偷窥是不一样的,你也别给他找台阶下了。不过呢,他现在半死不活的,又是因为我而中计才会变成这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我觉得苏前辈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了,心生芥蒂,于咱们来往多有不利,虽说我很感谢前辈教会了我功夫。」这些事,还是得敞开了说,先小人后君子。再说,她得对夷南军负责。 「白小姐,你要老头子离开也无不可。只是,老头子离开了你这儿,也回不了小王爷那儿。实不相瞒,小王爷给老头子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效忠白小姐。也就是说,死也要死在白小姐这儿。」苏昀看向她,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无比复杂。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小王爷的事儿,会得到这种命令?」他摆明了很愧疚。 苏昀沉默了片刻,「一切只因一个贪字,是老头子的错。小王爷不会原谅老头子,背叛,是这世上最无法宽恕的罪。老头子在赎罪,也心甘情愿的赎罪。」 背叛? 白牡嵘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这两个字,的确是无法原谅。尤其是宇文玠那时年纪尚小,必然对他影响极大,尽管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能饶过老头子,也只因老头子家中有女,这才叫老头子苟活于世。」其他人,尽数都死了。 白牡嵘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他似乎陷入了那次背叛事件当中,以至于现在明显有些激动。 「苏家一役死的死疯的疯,亏得小王爷身上流着那么一股宇文氏的血脉才免遭毒手,却就此失去一切依仗,任人欺凌。好在都过去了,小王爷他没死,还活着。否则,老头子去了地下也无颜见将军和夫人。」苏昀抓紧了手中的茶杯,言辞悲切。 想他一个护卫,能被冠上主家的姓氏,可见当时是什么地位。 可却还是背叛了,实在可恨。 白牡嵘闭了闭眼睛,「你还是去宇文玠面前谢罪去吧。」早死早托生。 「不,老头子不能去。小王爷叫老头子守在白小姐这儿,死也要死在这儿。」他拒绝,那固执劲儿更像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他。 无奈,「好,那这样吧,苏前辈去一趟赵国,找一找大术师的踪迹。你无需对他们如何,只要多多打探就是,越多越好。」他不能再留在这军营里了,如果被军中任何一个兵士知道他是宇文玠的眼线,必然会引起很大的动盪。 「好,白小姐有命令就好,也免得老头子去无可去。到了那时,老头子只有一死了。」苏昀答应了,看得出,他并不想去见宇文玠。 商定了此事,白牡嵘又给了苏昀足够的盘缠,他这个外形,往哪儿走都不会有事儿,人人都得躲着他,太像乞丐了。 直至天色微明,白牡嵘也将这夷南河关口大致的走了一遍,没有太多的头疼之事,就是因为下雨水位上涨的厉害了些。但几乎每年都如此,也算不得大事。 用了军营的饭菜,之后趁着细雨停歇时,白牡嵘便和亲兵打马离开了,夷南风光婉约而绮丽,比不得北方的大气磅礴,但此地如今却成了争夺疆土的窗口。 快马前行,想赶在下一次细雨到来之前回到寨子,不过,他们还是没有雨来得快,过了晌午,这雨就落下来了。 不得不穿上了蓑衣,调整着不喜在雨中奔跑的战马,在傍晚时回到了寨子。 雨变大,使得身上的蓑衣也变得无比沉重。 勒马停下,白牡嵘从马背上翻下来,被蓑衣压得她差点趴在地上。亲兵跑过来把伞递给她,顺势将她身上的蓑衣脱了下来。 拿着伞,白牡嵘看着前头,雨幕之中,一群人撑着黑色的伞站在前面的路上,各个无声,乍一看挺吓人的。 不在半山的大宅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他们怎么了?」要离开了么? 「大小姐,他们这些人奇怪的很,陪着那彧王在那儿淋雨,站了一下午了。」亲兵小声的说着,对这帮人他们没好感。心眼多不说,做事也奇怪,不可理喻。 宇文玠也出来了? 「彧王做什么呢?」这小子,难以理解。 「给一个鸟崽儿遮雨呢。」亲兵龇牙咧嘴,他们都怀疑那彧王脑子有病。 180、风骚操作(一更) 撑着伞,白牡嵘朝着那边走过去。见她来了,护卫各自的退避到两侧,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往前走,果然看到了宇文玠的影子。 他穿着一身白衣,一手撑着白伞,墨发铺在后背上,背影清瘦修长,乍一看像白素贞似得。 「干嘛呢?等许仙呢。」走过来,白牡嵘笑道。 到了他身边停下,这才看到他身前有一株矮树,矮树的枝叶很繁茂,郁郁葱葱。 而就在上头,一只刚刚长出绒毛的雏鸟趴在那儿,不停的挣扎,但是又没有力气,不时的发出哀切的细嫩叫声。 宇文玠的伞遮挡住了自己的头,也把它给遮住了,它四周的枝叶上都是雨水,唯独它所在的地方是干的。 「它从上面的鸟窝里掉了下来,这一场雨若是落在了它的身上,它必死无疑。」宇文玠说道,许是因为站在这儿的时间太久,他声音有些沙哑。 歪头往上看,前面的大树十分茂密,而一大片树冠就在这上头。枝叶遮掩间,的确是有一个鸟窝,还能看到有鸟在其中跳来跳去,似乎也在观望这下面的情况。 「鸟窝就在那儿呢,把它送上去不就得了。」何苦一直站在这儿给遮雨。话落,她就伸手要抓它,打算自己把它送上去。 宇文玠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行,它们身上若是沾染了人的气味儿,就会被驱逐,还会死。」 扭头看向他,倒是不知他这么有经验,「那你说怎么办?你打算,一直在这儿给它遮雨,直到它毛长全了,然后自己飞起来?」 「待雨停了,它身上的水干了之后,可以把它身下的树枝剪断,然后托着它,将它送回鸟窝之中。这期间,一定要确保远离它,不要让人的气味儿沾染到它的身上。」宇文玠抓着她的手,沉稳的一字一句说着,很有经验的样子。 「听起来,你好像没少做过这种事儿。没看出来啊,你这么善良的。」他的冷血,她可是见过的,一般人比不上。没想到这隐藏起来的善良,都用在动物身上了。 「皇城王府的后山,是很多鸟儿筑巢的第一选择。那时本王不能踏出王府半步,每日无事,就在后山消磨时间。在那儿见过许多因各种意外而从树上鸟窝里掉下来的雏鸟,最初便是用手捏着把它们送回去,但第二天再经过时,就会看到它们的尸体。天长日久,便也清楚了它们的规矩。」宇文玠看向她,他白皙的脸上还有很多的红点点,倒是眼眸含水,亦如他刚刚表现出来的温柔,罕见的温柔。 听他说的这番话,又思及苏昀说的旧事,还有他难以言说的内疚,她心下也跟着有些不是滋味儿。 扔掉自己手里的伞,白牡嵘上前一步,双臂环住他的腰,抱住他,头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覆在他后背的双手轻轻地拍着,「是我以前对你了解太少了,说你冷血,却忘了你以前经歷过什么。其实你一点都不冷血,只是善良不会落在人身上而已。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说你冷血了,小可爱。」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般对自己表白,宇文玠被她抱得身体有些不稳,之后便一手抬起来环住了她的身体。 另一手撑着伞,却是始终没有移动分毫,依旧遮挡在那雏鸟的上头。 突如其来,宇文玠着实是愣了一会儿,不过,随后笑意便浮上了眼睛,他抱着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成了,以后不说你就是了,还没达到善莫大焉这种程度。」站直身体放开双手,白牡嵘又退了回去,捡起扔到地上的伞,重新遮盖在自己头上。 宇文玠被甩开的手悬空着,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退开了,他的手指头都透露出内心的意犹未尽。 「这雨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停,你打算一直站在这儿给遮雨?你就把这伞插在这儿,立在它上头,只要没风,伞不会倒。再嘱咐人时不时的过来瞧瞧,待得雨停了,就把它送回去,你又何苦自己待在这儿给遮雨?身份尊贵,得你给撑伞,你就不怕它担待不起?」瞧他那白白的小脸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自己都这模样呢,还给雏鸟遮雨,若是仔细瞧瞧,他和那挣扎的雏鸟没什么区别。 「马上天黑了,若是这雨今晚不停,它活不过明早。」宇文玠转眼又看向那挣扎的雏鸟,说道。 「那现在就把它送上去。」多大点事儿。 「它身上沾了一些雨水,还是会被母鸟驱逐到一侧,会担心它身上的雨水沾到其他雏鸟的身上。」宇文玠微微摇头,不行。 「真是麻烦,等着。」跟一个雏鸟较上劲儿了,白牡嵘也是无言以对。但是又不能把他扔在这儿不管,他比那雏鸟还可怜。 返回半山,片刻后,她又下来了,一手托着个刚刚灌了热水的手炉,另一手拿着个扇子。一个亲兵撑着伞跟在她身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我的。活人能让尿给憋死么?那得笨成什么样儿。」在宇文玠身边停下,她小心的把手炉放在距离那雏鸟一个手掌的距离外。另一手持着扇子,开始轻轻地在手炉的另一侧往雏鸟的方向扇风。 她扇的很轻,手炉散发出来的热气也被那扇子送到了雏鸟那儿。不能碰它,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了。扇风又不能扇冷风,它会死的。 小心的给扇风,伺候自己都没这么精心过,不过可能也是因为暖和了,那雏鸟挣扎的有力气多了。 仔细观察,它身上的绒毛也不再一缕一缕的,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来吧,小心点儿,把它送上去,咱也好回去吃饭了,我要饿死了。」白牡嵘把扇子扔掉,然后动手把它所在的这一颗矮树的树枝给折了下来。 雏鸟躺在上头挣扎着,还发出细弱的叫声,那张开的小嘴儿看起来真是可怜,大概是饿的够呛。 举着那一把树枝,白牡嵘起身,宇文玠也顺势举高了手里的伞。 两个人配合默契,同时跃起,在碰到树冠时抓住枝条借力,树上积存的雨水哗啦啦的往下落。 宇文玠的伞收放自如,且始终都是在保护那只雏鸟。待白牡嵘把雏鸟举到了鸟窝附近时,他的伞已经收成了蔫了的喇叭花状态。 树枝一歪,就把那雏鸟抖到了鸟窝里,那上头枝叶茂密,即便一直在下雨,这里却仍旧没被波及。 雏鸟回了窝,任务完成,白牡嵘直接松手落了下去。 而宇文玠则又借力攀高了一些,在距离鸟窝上头的一两米高之地,把伞撑开,卡在了那上头,好像给鸟窝做了个屋顶。 身体轻盈的回到地面,白牡嵘举着伞遮在他头顶,「你给鸟打伞,我给你打伞,咱们合作愉快。」 抬手擦掉掉落在脸上的雨水,宇文玠垂眸看着她,「在你眼中,本王和那雏鸟相差无几吧。」 「聪明。」正是如此。 没有说什么,宇文玠抓住了她的手,夺过她手里的伞为两人支撑,然后便朝着半山的寨子走了回去。 「你昨天躲了出去,可想好了应对本王的谎话?」同撑一把伞,他半个身体都露在外头淋雨,却好像没什么知觉。 「你这人,如果确定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谎话,那我就不说了,你也免开尊口,别再问了。」她正好就坡下驴,就此掠过这个话题。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想来不是好消息。」踩着台阶往山上走,宇文玠已经猜到了。 「随便你怎么说吧,如果我要死了,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松的。」她还能活,虽说不知具体多久。 「未必,你最擅长撒谎。」宇文玠却不信她所言,他的神情也微变。 「行,那我告诉你,大术师说了,说我能活到死,别操心了。」白牡嵘摇头,潮湿的长髮也跟着甩动。 她这话就是个病句,煳弄人玩儿的。宇文玠深吸口气,果然不再问了。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便瞧见宅子的院子里头流玉和小羽在撑伞等着呢。还有夷南兵以及宋子非的伙计在走动,随着他们俩出现,无不往这边看,但又迅速的收回视线,一副有话要说但又不敢明说的样子。 看着他们,白牡嵘就弯起了嘴角,「前夫,我跟你说,眼下我的人都在想法儿的为我保守秘密呢,担心你会知道。瞧瞧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 「什么秘密?」宇文玠微微歪头看向她,她还有什么秘密。 「你说呢?在你来之前,我可是带着两个来歷不明的男人在身边。人人都以为那是我男宠,又都觉得姿色不如你,反对的很。如今我和你勾搭上了,我的人都觉得此事不能告诉你。若是被你知道我还曾和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亲近过,你会甩了我的。」这事儿在他们看来,事关重大。 宇文玠想了想,随后又微微摇头,「你的人的确对你忠心耿耿,看来日后本王想问出什么秘密来,也不容易啊。」 这冷静的人脑迴路真是清奇,白牡嵘歪头瞅着他,如不是他现在太过悽惨,她真会把他从这半山上踹下去。 有过一次安插探子的事儿就得了,还想再来?她会翻脸的。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的从山下跑了上来。两个人扭头看过去,是宇文玠的护卫。因为冒雨骑马而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护卫步子很快,面色也较为严肃。 白牡嵘看了看那护卫,又看了看宇文玠,抬手抓住他的撑伞的手腕,更准确的挡在他头顶,她就转身走了。 回了小楼,小羽已经托着干净的外衣过来了。她顺势脱掉身上已湿的外衣,把干爽的穿上,扭头看向外面,宇文玠还在听护卫的禀报。 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但从表情来看,是很慎重且焦急的。他因为她而中计受伤,眼下这身体不适,一时半会儿的无法恢復正常。 「小姐,先用饭吧。您昨天忽然间就走了,本来该吃的药也没吃。今晚,您把这两碗都喝了吧。」流玉托着托盘,把上面的两碗汤药都摆放到了桌子上。 看向那两碗药,白牡嵘挑了挑眉头,「不用紧盯着我,我喝,都喝。」 「那就好。」流玉也放心了,还想着如果她抵死不喝,她就得想法子给灌下去了。 在餐桌旁坐下,白牡嵘嘬着汤药,一边等着宇文玠回来。 过去了将近一刻钟,他才走进来。小羽接过他手里的伞,然后看着他朝着白牡嵘走过去,两个人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在皇城彧王府的时候。但是,又比在彧王府时亲近了许多。 「是不是你的军队等不及了?」宋子非的伙计回来送消息,说是宇文玠的军队集结在数个边防重地,看起来已经等不及要发兵了。 「消息很灵通。」看着她,宇文玠的眼睛带着水,在灯火下尤为动人。 弯了弯嘴角,「养兵蓄锐这么多年,也该到了这一天了。若是始终都蛰伏着,你的军队也会对你心生怀疑的,怀疑你的魄力和领导能力是不是有问题。军队最怕的就是军心动盪,一旦军心不稳,战斗力也会直线下降。」 「明日本王就离开。」他看着她说道。 「确定你的身体能撑得住?」他现在可怜的紧。 「如你所说,本王能活到死,没什么可担心的。」抬手,他拿起了另一碗汤药,然后送到了她嘴边,示意她接着喝。 撇了撇嘴,她接过药碗,继续往嘴里倒,「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咱们两个能活到死的人,看看谁的命会比较长。」 随着话落,她把剩下的半碗全部灌进了嘴里,苦的她头髮都要竖起来了。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放下药碗,这玩意儿真不是人喝的。 瞧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不想挽留。宇文玠扬了扬眉尾,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她顺势起身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风骚的操作让白牡嵘也不由有些惊慌,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流玉和小羽,俩人一愣,然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似得就走了出去。 182、男人魅力(一更) 夜深了,外面本来停歇下来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它们发出淅淅刷刷的声响,黑夜无际,再伴随着这雨声,着实是让人心下安逸。 晚膳也没用,喝了两碗汤药,白牡嵘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的叫起来。这声音打破了卧室里的宁静,那个赖着不走的人也听到了。 他的手缓缓的挪到了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揉了揉,「能否再忍忍?」 「又不是灾荒年月,我为啥要忍着?回去睡觉吧,我要下去吃饭,吃饱了才能睡个好觉。」不然她梦里都不踏实。 「你去清洗一下自己,本王下去取饭。」他不走,而且自作主张。 白牡嵘翻了翻眼睛,他这是在考验她啊。 宇文玠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后起身离开床,真准备去给跑腿儿取饭。 白牡嵘躺在那儿眯着眼睛看他,这傢伙明天要走,所以今天这是打定主意要死皮赖脸了。这厮很爱面子,用冷静平淡伪装自己,能做到这份儿上,也着实不易。 撇了撇嘴,她没再反对,看着他走出房间,她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快步的走向自己专用的浴室。 浴室里有水,她洗漱了一番,又把身上带着雨水潮气的衣服换了。折腾了一番,整理好,她再回到卧室时,琉灯都点燃了。 窗前,宇文玠正站在那儿,窗子被他推开了一半,他正看夜雨呢。而旁边不远处的桌子上是饭菜,还有两碗补汤,它们散发出来的香气是最浓的,闻着不由口舌生津。 「在这个地方能观测得到这整片寨子的动向,这是我专属的观测之地,你给我过来,窥探我寨子的机密呢?」走过去,白牡嵘一手扯住他后腰的腰带,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踉跄着险些跌倒,被拽回来的人歪头看了看她,稳住身体之后,他嘆口气,「夷南王恕罪,本王不懂规矩,冒犯了。」 「哼,这还差不多。在别人的地盘上,少看少说话,不然有你好看。」从他身后一手罩住他的喉咙,拖拽着往餐桌边走。 宇文玠配合着后退,她一身蛮力,拖拽他轻而易举。 一直把他拽到了桌边,白牡嵘直接将他按着坐下,自己则一转身坐到了对面。 两碗补汤,各自一碗,分配好,白牡嵘举起来,「来吧,咱俩干了这碗,看谁喝的快。」 「喝的快可有奖赏?」没有彩头,谁和她打这个赌。 「有啊,赢了的当老子,输了的做儿子。」这还不简单。 拿起汤碗,宇文玠有那么片刻的无言以对,「算了吧,还是慢慢喝为好,不然肚子会不舒服。」她打赌的彩头,实在是粗犷又野蛮。也难怪她会融入到这夷人之中,如此性格,和这里的人相差无几。 撇嘴,白牡嵘拿着汤碗慢慢的喝,补汤是不错,但是喝多了会腻,继而噁心想吐。 但也没办法,身体有亏空,还是得补一补才是,得保证自己的精神和身体一直都在良好的状况之中。 两个人无声的喝完了补汤,随后才拿起筷子用饭。饭菜清淡,大部分都是配合着宇文玠的口味儿。别人尚且不说,就是流玉和小羽对宇文玠的习惯十分之了解。两个人别看已经是她的人了,但心底里对宇文玠的恐惧,一点都没少。 在他们看来,宇文玠极其尊贵,哪怕现在大梁分崩离析,他已经不是皇城里那个小王爷了,他们也不是他府中的下人,但尊卑始终没忘。 这深入骨髓之中的尊卑观念,过去多少年也改变不了。 「咱们离开皇城之后,你的彧王府怎么样了,你可知道?」那地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所有的纠葛,也都是在那里发生的。 「被封查了。」宇文玠回答,他都知道。 「那府里的那些人呢?」都是一些下人,尽管他们可能因为金钱而做过一些出卖主子的事情,但也罪不至死。 「都被羁押在府内,不得出入。」他轻声说道。 闻言,白牡嵘也微微点头,「看来,宇文腾也是没心思纠缠于这个。听说他的国库亏空的很厉害,可能只想着怎么捞钱呢。」都不容易,战争太烧钱了,没钱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这你也知道。」国库本来也没有多少钱了。 「估计宇文腾也没少花心思笼络这大梁的富商,但我想,这些做生意的人脑子都特灵活,一看他那货色,都会觉得砸钱无望。即便花再多的钱,最后都打了水漂。倒是楚郁都比他强,看着较为有希望,所以矿产大户也和他结盟了。」其实,宇文玠是最聪明的,她若是个有钱人,也必会将宝压在他身上。 「在你看来,楚郁的个人魅力还很大。」看了她一眼,宇文玠不咸不淡道。 「你这话酸熘熘,我可没这么说。如果只有楚郁和宇文腾这两个选择,是个人都会选楚郁,除非脑袋长到屁股上去的,那就另说了。宇文腾那人,假惺惺,第一次见我就觉得没好感。他若真是个谦谦君子温雅如风,眼神儿里就不会总闪烁着一股奸诈了。如我首富那种,才是真正的君子做派,宇文腾那就是装x。」将脏话安在宇文腾的身上,她甚至觉得还不够。那就是个虚伪至极的小人,用脏话骂他都浪费口水。想想楚郁那时对他多忠心耿耿,他就那么对待人家,还伪装成一副好人的模样。 放下筷子,宇文玠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此番楚郁设下圈套以你为饵,引本王上钩中计,你就不觉得他现在已和宇文腾是同一种人了么?」 嘴里的食物没了滋味儿,白牡嵘看着他,半晌后才开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们都是同一种人。」没什么差别。 宇文玠只是看着她没有言语,但含水的眼眸却有那么几分失望,在她眼里,原来他们都一样。 「不过呢,我的前夫还是很可爱的,对人冷血,对动物很温柔;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严守底线,绝不越界。又长得好看,身娇体柔易推倒,和他们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这不高兴的眼神儿特别明显,白牡嵘话锋一转,就开始夸上了。不过,看起来效果不大,他还是一副怨妇的模样。 「你这是在夸本王么?」怎么听着,也不是夸奖啊。 「我就喜欢这样的啊,你觉得是不是夸奖?」伸手把他手里的水杯夺了过来,她不嫌弃的一口干了。 宇文玠看着她,片刻后自己动手把桌上的饭菜又重新放回了托盘里,然后端着起身离开了卧室。 他现在连下人的活儿都干了,白牡嵘忍不住笑,潜移默化,他都忘了之前怎么说自己尊贵了。 又喝了一杯水漱口,她转身就回了床上,脱下外衣,身体一翻就躺下了。 缓缓晃动脖子,缓解头部的紧张,片刻后,就听到某个人回来的脚步声,尽管很轻,但一下子就听得出是他,没别人。 果然,宇文玠又回来了,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也不知这楼下小羽和流玉怎么看,估摸着从未见过这位尊贵的小王爷有如此不要脸的时候。 关上门,他走回了床边,看着那已经躺下的人,他俯身,直接把她往里侧推了推,将床外侧空出了一部分来,能容留他躺下。 被推,白牡嵘不由抿嘴笑,扭头看向他,这人已经自动的脱外衣了。 「宇文玠,你真打算今晚就留在这儿不走了?从来不知,原来你脸皮这么厚呢,我答应让你睡在这儿了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睡在她身边,对她就是一种折磨啊,他是故意的吧。 宇文玠没吱声,好像没听到似得,自顾自的把外衣脱下扔到了椅子上,然后坐下脱下靴子,就转身躺下了。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这地儿真如他家似得。 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脑门儿,白牡嵘算是对他万分服气。 侧起身,看向他,他就平平整整的躺在那儿,像硅胶娃娃似得。 「白姐的床,舒服么?」开口问道,她一只手挪上去,放在了他的手臂上。隔着一层中衣,他的手臂虽是不粗,但是很结实有力。 「嗯。」他回了一声,随后也忽然侧起身面对她。 光线朦胧,两个人距离这么近,躺在同一张床上,这感觉真是无比怪异。 最起码,白牡嵘从没和某个陌生男人共同躺在同一张床上过,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沿着她的手臂缓缓游移,最后摸到了她的手,亦如她的外表,她的手也很柔软。 缓缓的唿吸,没有过多的话语,宇文玠抓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微微扬起头,下巴就碰到了她的头顶,她软软的趴伏于自己的怀中,这世上兴许再也没有比她更柔软的事物了。 调整好了姿势,将自己的手臂垫在她的脑袋下边,第一回这样,还是有些不太熟练。 不过,看她枕的不错,挺安逸的,想来这样是没错的。 白牡嵘也将一条手臂搭在了他的腰间,这人明明身上的伤还没好,却完全无所顾忌,这也是被色慾迷晕了头脑,没救了。 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仅仅隔着一层中衣,他的气味儿和着他身上的温度,异样的迷人,迷得她头晕脑胀的。 「这若是天气冷,两个人抱在一块睡觉必然很暖和。不过,我可以提个建议么?」脸靠着他的胸口,白牡嵘闭着眼睛,一边说道。 唇边氤氲着清浅的笑,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你又想出什么来了?」她满脑子的馊主意,别人想不到的那种。 「咱们躺在床上是为了睡觉休息,而且眼下也很晚了。你能不能把你的枪压下火,你这样容易生病的。」她说的很含蓄了,默默开车。 宇文玠搂着她,没吱声。 至此,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闭着眼睛,伴随着窗外淅淅刷刷的雨声,逐渐的陷入迷煳之中。 有个人睡在自己身边,这是第一回,半睡半醒间能感觉得到他的臂膀还有怀抱,好像挣不脱似得,但又不由让人贪恋他身上的香味儿和温度。 不管自己变换了多少个姿势,他好像都在抱着她。 这一夜,一直都是这样时睡时醒,直至早上雨停了,楼下有人在说话,白牡嵘也睁开了眼睛。 她面朝床里侧,背对着同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只是,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很热。他搂着她,好像整晚都是这个姿势,没变过。 真没想到,还真有和男人盖着棉被纯睡觉那一天,看来是她以前把男女之间的纯洁度想的太低了。 蓦地,身后的人动了。他缓缓抬起上半身,热热的唿吸顺着她的耳畔吹过来,一直吹到了她的脸上。 下一刻,他的嘴唇就落在了她的耳朵边,「时辰到了,本王该出发了。」 他弄得她很痒,白牡嵘像虾子一样的开始缩,但是他随着她的身体追过来,依旧还在亲吻她的脸颊和耳朵。 「好痒。」最后直接趴在了床上,白牡嵘闷声的说,一大早就来这一套,真是嫌她过于沉稳。 宇文玠则依旧还抱着她,隔着她的中衣亲吻她的后背,他的唿吸极其炙热。 外面,大概是宇文玠的护卫在做准备工作,还在和夷南兵说话,吵吵嚷嚷的。 而这卧室里,他似乎已经忘了今天要启程的事情,抱紧了她,一手无意识又认准了路线似得顺着她的身体和床铺之间的缝隙钻进去,抚上她的身前最柔软的地方。 白牡嵘总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心痒难耐,蓦地转过身,一腿抬起圈住他的腰,两手齐动开始扒他衣服。 她的动作简单而粗暴,目的性明确,就是要把他脱光就地正法。 不过,正是因为粗暴,她手指头数次戳到他未癒合的箭伤,最后一下食指力气过大,血直接透过纱布冒了出来。 衣服都被扒掉了一半儿,宇文玠忍不住抽气,躺在下面的白牡嵘也看到了变红的纱布,随后就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你可真成,昨晚到现在耍了我两次了,宇文玠,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皮扒下来?」把他推开,白牡嵘直接坐起身,好烦躁。 抬手抓着自己的头髮,白牡嵘一副狂躁症病发的模样,这玩意儿太折磨人了,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美色害人,诚然不假,她以前又没试过,这会儿真是被欲望所驱使,她觉得她都能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来。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不行。 宇文玠被她弄得又流血了,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这一处贯穿伤太严重了,这一晚他也没休息好,所以这会儿一戳就流血了,而且很疼。 把被扒开的衣服穿上,宇文玠抬手揉了揉白牡嵘的乱发,「真的不和本王一同走么?」 「弄得半天,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色诱我的?不行,我有自己的事儿要办。」扭头看他,真是诱人,娇柔精緻,白的反光。 「那本王出发了。」俯身凑近她,在她眼睛上亲了下,他才转身下床。 虽说在她眼里他更像未成年,也没有什么成熟男人的致命魅力,不过,他一举一动,却又真的像个年长者。 看他穿上了衣服,她也不由弯起了嘴角,他的外表和心理年龄不一样。 外面,宇文玠的护卫果然已经准备好了,随着他下了楼,不过片刻就出发了。 白牡嵘站在卧室的窗口,看着宇文玠和他的人下山,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了他身上的魄力。隐藏的雷厉风行,还有作为男人才会有的魅力。 已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娇柔易推倒的少年了,他是个男人。 宇文玠离开了,白牡嵘倒是在家中休养了几天,而贤夫人也终于知道她回来了,从山上下来,整天围着白牡嵘,又亲自上手做了许多吃的。 白牡嵘被这母爱深沉的贤夫人缠的头疼,在接到数次探子送来的信儿之后,她也带人离开了夷南。 自宇文玠离开之后,没用多久,便传来了他的苏家军和神府军交战的消息。而与此同时,玄甲军也在北方和神府军打的不可开交,并且玄甲军已经攻下了数座城,他们的疆土面积在扩大。 而被夷南军攻下的金州和鸣山区域则安静如鸡,似乎因为他们的交战,夷南这一片已经被遗忘了。 时近夏日,北方的天气也变得温暖,因为打仗,北方的难民不断南下。其实他们无处可去,因为好像走到哪儿都有无限的危险。可是不走,留守家乡也是活不成。 也就是在这种百姓苦不堪言的时候,一些神秘的人北上,将不断遇到的难民带到了金州那几座城,这里已经设置了十分完善的安置难民的区域。 这一伙神秘的人,就是白牡嵘。大梁内乱,简直是乱的不成样子。各处都在打仗,除却边界难行之外,这城中内地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有钱的人自然有法子安身,但是穷人就太惨了,无吃无喝,若是不走,只能等着一家子全部活活饿死。 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白牡嵘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城如死城,人无明日是什么模样,真的太惨了。 她一路向北,救济了不少的难民,最后,竟然接近了皇城,这里要更乱。 183、男人魅力(二更) 临近皇城,难民很多,有很多都是从北方逃过来,然后想进入这皇城躲避战火的。 可是,皇城封锁的严密,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即便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进城也需要盘查。 他们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还想进入皇城,那干脆是想都别想。 真的是很惨啊,从老人到小孩儿,沿途这山中能吃的,都被薅的片甲不留。山也早已没了美景,特别像一个斑秃患者,十分可怜。 骑马而过,看着那些在官道两侧南下的难民,老弱妇孺居多。大部分脚上连鞋都没有,也所幸是这天气回暖了,若是还在冬天的话,他们怕是早就没命了。 大杨跟在白牡嵘身后,他为了遮掩自己兇狠的面相,在头上扎了一条黑色的头巾,但基本上是没什么用。 他的鬍子太茂密了,那种第一天颳了,第二天又都冒出来的繁茂之势,雄性激素太过发达。 「小姐,这么多难民,想要把他们带到大奉城去也不容易。人数太多,想要避开神府军的探子很难。」况且,这么多人,也未必会都跟着他们走。这些难民,虽是看着可怜,但有一些人真是十分难缠。明明自身情况已十分糟糕,但真要带他们走时,提的要求可一点都不少。 每每见到这样的,大杨都忍不住想要把他们一个一个踹翻,倒是白牡嵘脾气挺好,居然能一直忍着没翻脸。 「距离皇城太近了,不能在这儿带他们走,声势浩大,没到边关就会引起探子的注意。」白牡嵘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骑马沿着官道走,距离皇城已经不远了,最多还有一天的路程。 马儿踢踢踏踏,走的也不快,蓦地,白牡嵘勒住了马,后面的队伍也跟着一併停下了。 缓缓地深吸口气,她扯着缰绳,让马儿调转方向,又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在马儿走了十几米时,她又勒住了缰绳,然后俯下身体,长发随之从颈侧落下来,和马儿的鬃毛搭在了一起,黑亮程度竟然被马儿的鬃毛比了下来。 她看着在路边前行的那几个难民,穿的破破烂烂,一股子酸臭气。她盯着那躲在最里侧跟着其他人走的一个少年,虽是蓬头垢面的,乍一看也看不出长相来。不过呢,这么仔细一瞧,能瞧得出他的五官是什么模样。 「大杨,把他给我拎出来。」马上要走过自己眼前了,白牡嵘笑了一声,直起身体,一边扬声道。 她行为古怪,大杨本还不知细节。闻言,他立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拨开那几个难民,把那藏在最里侧的少年拽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那少年挣扎,但又挣扎不过,大杨拎着他犹如拎着个小鸡一样。 在下巴上抹了一把,白牡嵘笑的玩味儿,翻身从马背上跃下,「我说八皇子,你扮成这个模样,是微服私访啊,还是体察民情啊。瞧你这脸,不过一年多没见,你这脸怎么成了月球表面了?坑坑洼洼的。」抬手捏住宇文笛的脸让他抬起头来,虽说蓬头垢面的,但这就是他,错不了。这小子长高了不少,但是瘦的像个猴儿,这一点来说和宇文玠挺像的,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兄弟。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八皇子。」宇文笛打她的手,要解救自己的脸,一边否认,但底气不足。 「我是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宇文笛。我真是不知你到底经歷了什么,混在难民的队伍里,还把自己捯饬成这样。你这小脸儿依我看是生病了啊,得治,不然就得从月球表面发展成宇宙大爆炸了。」小小年纪,这脸蛋儿真是寒碜,像大叔一样。明明应当生活的比平民百姓好得多,怎么成这德行了。 「跟你说了我不是宇文笛,你认错人了。我是难民,从北方过来的,不信看我的脚,哪个身份高贵的皇子会有这样一双脚。」宇文笛接着否认,并且把自己的腿抬了起来,他还真没穿鞋。 低头看下去,他的两只脚都被磨得无比粗糙,和旁边走过的那些难民没有多大的区别,看得出他光脚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否则短时间内不会变成这样。 「你到底怎么弄的?和我说实话,我就带你离开这儿。放心,我不会将你如何的,再说你也没什么可利用之处。」这小孩儿,大概真的在皇城待不下去了,否则也不会冒险跑出来。宇文家的人,各个心狠手辣,容不下自家兄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宇文笛垂着头,「我就是觉得难民流离失所太可怜了,所以,想近距离的看看他们都是怎么过活的。」 「呦,那我们八皇子还真是心繫天下啊。这么关心普罗大众,那当今皇上就没给你点奖赏?我觉得不妥,此事必须得让皇上知道才行。这样吧,正好这皇城近在眼前了,我把你送回去吧。」这小子,不说实话。 作势要拎着他走,宇文笛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脏兮兮的手指头多处破皮,简直和小乞丐没什么区别。 「不行,我还得去南方再查看查看呢,只看了北方不作数,我很忙的。」宇文笛撅着屁股,拒绝与白牡嵘走。 「哎哎哎,把你的手拿开,太脏了。你不想回皇城,那就不回去,我不强迫你。但是呢,就你这样跟着难民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饿死了。跟我走,保你不死。」用手臂圈住他的颈项,白牡嵘如同勒着死狗似得把他拖走。 宇文笛挣扎,但根本就挣扎不过,「我和你仅仅一面之缘,你用不着这么客气。我自己能行的,死不了,放开我,我谢你大恩大德。」 「去你的吧,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我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你以为我搭理你?」圈着他往亲兵那儿带,马背上的亲兵手脚利索,弯身就把他给拎了上去。 不顾宇文笛挣扎大叫,就把他按在了马背上。 白牡嵘也上马,然后南下,不再往北走了。 宇文笛这小子,自从被抓住了后,就一直说一些特别好听讨巧的话。说什么他没有脑子,根本无用,又没权没势,和废物无异。 为了能脱身,他不惜用各种言辞来贬低自己,能屈能伸。 白牡嵘一路听着,不由发笑,这小子可和他那几个兄弟不一样,他们可说不出这种失面子的话,宁折不屈。 南下,但是路不如北上时那么好走了,神府军一直在调兵,各种调兵。虽是不懂他们这种操作,但的的确确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派出了两个亲兵,混在了难民的队伍里,引导他们往大奉城的方向走。而白牡嵘和大杨这马队则避开那些军队,绕弯子的行路。路线逐渐偏西,没想到途中居然遇到了便衣而行的玄甲军。 虽说他们没穿着那耀眼的玄甲,可是他们的特徵还是很明显的,还有胯下的战马,只要多看几眼,就能察觉出他们的身份来。 躲避开来,围着已荒废的村庄兜了个圈子,避开了他们,最后又回到路上,然后循着他们走过的路线,跟了上去。 这依旧还是神府军的地盘,玄甲军潜入进来,是想里应外合么? 玄甲军现在所控制的疆土可比之前扩大了将近一倍,利用精良的军备,把神府军打的可是十分狼狈。 经过之处,满目皆是荒凉,而除却已经荒废的村庄外,这附近也没有城池。跟着走,最后,发现前队的痕迹消失在了通往山间的一条路上。 这山也显得极为荒凉,并不是说树木不茂盛,只是好像没有活物在其中,静悄悄的。 延伸入山的路径很宽,从路面上来看,经常有人有车马出入其中。白牡嵘还真是不知这是哪里,对于这一片她不了解。 在山路的岔口停下来,白牡嵘派了两个亲兵进山去瞧瞧,这山里头是有近路,还是藏着什么。 两个亲兵进了山,队伍在山中一片不太显眼的地方藏身。从马背上下来,观察着这片奇怪的山,还是不太清楚这是哪里。玄甲军冒险跑到这里来,为的又是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沿着刚刚的路往北走,就是石城。石城是大矿主顾家的发迹之地,虽说发了财之后顾家把家搬到了皇城,但是当年那顾老爷子很念旧,又回到石城买下了附近的一座山,在山中建了一座堪比皇室别院般的大庄园。」宇文笛忽然开口,虽是脸还脏兮兮,但是,他那双眼睛却是始终叽里咕噜的乱转,这小子脑瓜好使着呢。 闻言,白牡嵘转身走过去,看着宇文笛那小样儿,她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你哥的弟弟,这小脑袋瓜没白长,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宇文笛抬头看着她,「听说你和我六哥已经分开了,他把你给休了。可是自从遇见你,你就时不时的提起我六哥来。看样子,你对我六哥用情很深啊,只不过他不要你了,你却一直在死皮赖脸的想和他纠缠,我真是同情你啊。」 184、私心(一更) 被一个小兔崽子一通羞辱,白牡嵘还没来得及发怒呢,倒是大杨和亲兵坐不住了。 几个人冲上来,把宇文笛围在中间,那小子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咬紧了舌头,喘气儿都不敢了。 白牡嵘站在外面围观,这小子真是会气人啊,让人忍不住把他掐死,以解心头之恨。 大杨带头,在宇文笛的身上踹了几脚,其他亲兵也各自赏了他一脚,虽是收敛了力气,但也把宇文笛踹的趴在地上险些拉裤子。 白牡嵘没阻拦,这小子真是欠揍,看着聪明吧,可是那股子欠揍的劲儿还真是宇文氏的传统。 挨了揍,他也老实了,蹲在一棵大树下揉着自己身上的痛处。虽是不言语,但他心里肯定在骂人,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静静地等待着,太阳也缓缓的坠下了西山。进山打探的那两个亲兵还没回来,白牡嵘也有几分焦急。 大杨决定要和另一个亲兵亲自进山去查看,看看之前那两个傢伙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却勐地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因为山势还有黑夜,这轰隆轰隆的声音就如打雷一样。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紧张起来,迅速的熄灭了火堆,又给战马戴上了口笼,免得它们不合时宜的嘶鸣,再暴露了他们的踪迹。 轰隆轰隆的声音逐渐的近了,根据方位判断,就是从他们来时的路上传来的。能这般震耳欲聋,人数有多少,有经验的人都能估测的出来。 「大杨,跟我进山。」白牡嵘脚下一动,挥手示意其他亲兵原地等待,就迅速的消失在了漆黑的山间。 那伙数量奇多的人果然是进山了,朝着顾家的庄园而去,白牡嵘和大杨在山中疾走,听着队伍奔腾的声音,一边调转方向。没过多久,果然瞧见了半座山的灯火通明,顾家的庄园在这里。 真是很大啊,半座山都是亮堂堂的,不止大,而且很有钱。 山中无活物,除却那些光亮之外,这里更像是死亡之地。 两个人在能看得到那庄园的范围内横向奔走,但还是没有找到之前进山打探情况的那两个亲兵,不在山里的话,他们就应该是混进庄园里了。 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听着轰隆轰隆的声音,从山下上来的军队已经到了。 在这个地方能够清楚的看到趁着黑夜摸上来的那些军队的动向,他们亮起了火把,然后开始快速的围拢那庄园。 皱起眉头,事情这样发展倒是出乎了白牡嵘的意料。只是听着那些在黑夜之中响起来的甲冑相碰的沉闷厚重的声音就知道是谁,玄甲军他们包围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们速度极快,犹如有人操纵着快进一样,将那庄园团团包围。下一刻,庄园里也有人出来了,距离太远看的不太清楚。 眼见着那一伙将近十几个人从最亮的一个建筑里出来,之后犹如火烧屁股一般的奔跑。而且,随着奔跑,他们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环境太过嘈杂,听不清楚,白牡嵘只是觉得这场面不对劲儿。 犹如她所预感的那般,庄园之中的建筑,凡是亮着火光的,都有人从高处冒了出来。 一簇一簇,就像是春笋发芽了一样,遍布整个庄园。 他们没有跑出建筑,显然是要以这些建筑为依託遮挡自己,之后,那些一簇一簇的人拉开长弓,箭上冒火,没有任何提前预兆,火箭咻咻的朝着庄园的四面八方射了出去。 犹如流星雨一般,在夜空中形成了一片明亮的箭雨。而且,与此同时,庄园的后山山巅上也冒出来点点光火,那上头早就有埋伏了。 所幸这边地势低,不然的话,这边也得有埋伏,那白牡嵘和大杨贸然闯进来,非得经歷一番艰难的打斗不可。 庄园内和后山高处联合放箭,之前信心满满围住庄园的玄甲军开始慌了。他们也以箭阵回击,但准备的不如顾家齐全,火光在漆黑的山中飞来飞去,战马嘶鸣的声音响彻天地。 「顾家和玄甲军怎么打起来了?」大杨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不是合作结盟的关系吗。 「是啊,真是奇怪。」白牡嵘也不太明白,难不成,这顾家的庄园已经被神府军占据了?他们伪装成顾家的人,等着玄甲军掉坑里? 可这样就更不对了,玄甲军明知这是顾家庄园,刚刚过来的阵势就是要杀人的。如果他们知道这里被神府军占据,只来这么一支军队数量也太少了。 就在下面箭雨火光把那整座山都覆盖住时,这边山下勐地传来响动的声音,白牡嵘和大杨立即亮出兵器来严阵以待。 没用一会儿,一行人趁着黑夜和对面山的乱势就接近了这里,白牡嵘和大杨无声的交换了个手势,两个人离开原地,便跃了过去。 白牡嵘和大杨是突袭,而且那一行人也没有猜到这里会有人潜伏。二人跃过去,轻松的便控制住两个沖在最前头的人。 手中细箭锋利,在手指间转了一圈后,直直刺向那人脖颈。 可是,在细箭逼近他喉咙时,白牡嵘却忽然顿住了,「慢着。」 她喊了一声,那边大杨也收住了手里的大刀,「小姐,怎么了?」 白牡嵘用手捏住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个人的脸,扭过来迎着山下的火光看,「你是宇文玠的人。」他不是护卫,但是她见过,在宇文玠的身边出现过。当时穿着的也不是护卫的劲装,看起来好像就是个书生。但现在白牡嵘知道了,他是个幕僚。 「你们怎么在这儿?」放开他,白牡嵘转眼看向旁边那些亮出兵器的人,他们是宇文玠的护卫。 也就在这时,从后头,两个人快步的跑了过来,正是之前进山打探消息的夷南兵。 「王妃。」那幕僚没什么功夫,他被放开后就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灰尘,然后拱手给白牡嵘请安。 「你这句王妃我可承担不起,你们怎么在这儿?这山下的闹剧,是你们的功劳吧。」往山下看,多处起火,战马嘶鸣的撕心裂肺,箭矢在空中飞射,咻咻的声音让人听着便心中发凉。 「是那宋小姐本就想杀顾掌柜的,属下们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他回答,并且带着笑意。一切都只是利用而已,寻找到弱点而加以利用,不算过分。 「可是,这一场闹剧过后,顾掌柜的不会死,但是,却会和玄甲军翻脸。如此一来,你们就得利了。看来,宇文玠还是没放弃顾家这座矿产大山。也是,怎能如此轻易放弃。」白牡嵘微微摇头,宇文玠是个手段狠毒的傢伙,利用了宋子婳的小心眼儿,成功挑拨了顾家和玄甲军一拍两散。 「王爷自有计划,但追根究底,一切都是为了江山大计。只是,王妃为何会在这里?」那幕僚也是不太了解,现在三军打的不可开交,夷南反而很安全。不明白为何白牡嵘会出现在这种战乱的地方,她好像总是无所不在,让人摸不透。 「我来看热闹呗,没想到还真是看了个大热闹。不知刚刚从庄园里撤出去的那一伙人是谁?」往对面的山上看,庄园外围着火,使得那片山都一片通明。但是,明显这庄园外墙提前做了处理,火势都朝着外围蔓延的。山上的攻势也在逼近,这山下原本要围住庄园的玄甲军乱成一团。能听得到战马奔走的声音,想来是有一拨逃出去了,顺着山路在狂奔。 「是宋小姐。」幕僚回答,利用宋子婳,他们利用的很成功。 宋子婳是个心胸狭隘又报復心极强的人,她本想用自己和顾掌柜商谈的藉口来到顾家此处的庄园。这里处于山中,正是围歼的好地方,想要在此偷偷杀了顾掌柜那个老女人。哪想到顾掌柜从宇文玠的幕僚那儿提前得到了通知,先一步做局反杀,宋子婳没讨到一丝便宜。 没死在这儿,应当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了。 「唉,宋子婳是一刻都坐不住。这回,玄甲军好不容易得到的后援,彻底和他们拜拜了。不过,她也算是有本事,居然还有一批玄甲军效忠于她。」白牡嵘相信,宋子婳今日所做之事,楚郁是不知道的。 「玄甲军中有两个女人非同一般,一个是楚震的遗孀楚夫人,再就是这位宋小姐了。」幕僚说道,言语之间有那么几分轻蔑。 「楚夫人功夫高,宋小姐有钱,都各具特色。但是,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偏偏什么都没有,却十分擅长做辣手摧花之事,让某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男人鸡飞蛋打断子绝孙。赵国有一先例,轩辕氏轩辕闵,阁下应当听说过吧。」说着话,她一边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 这傢伙歧视女人,如今胜了宋子婳一筹,就开始在她面前飘了。若不是宇文玠领导有方,他们能成什么气候。 那幕僚果然哽了哽,「属下没有那个意思,王妃误会了。」 白牡嵘眯着眼睛假笑了两声,「请吧。对了,你回去见了宇文玠告诉他一声,他八弟在我这儿呢,若是想把他接回去,就痛快麻利的过来接人。姓宇文的,都浑身上下散着一股求教育的气质,不打他一顿让人手痒。」 「八皇子?好,属下会转告王爷的。」幕僚一诧,没想到失踪多时的宇文笛会在白牡嵘手里。 挥挥手,白牡嵘叫他们赶紧走,那些人各自的向她拱手后便离开了,速度快的很,眨眼间没了影子。 而之前那两个进山打探消息的亲兵汇聚到白牡嵘身边,交代了一番他们的所见所闻。其实他们也没进那庄园里头去,那一伙人也只有那幕僚进去了,其他人都是在外面等着的。 他们俩是误打误撞和他们碰上了,但一眼就被认出来是从夷南来的,所以只是控制住了他们俩,并没有伤害他们。 这不免让他们觉得被羞辱,所以即便是眼下也显得十分心气不顺。 「成了,别闹别扭了,他们人多,打不过也正常。咱们走吧,这里不宜久留。」宋子婳都能带着一批玄甲军过来,这里不安全了。 返回,那顾家庄园外的大火也消失在视野当中。不过,它们好像映红了夜空,回到队伍等待的驻地时,他们都在原地眺望深山中的夜空,和别处的夜空不一样,黑红黑红的。 「刚刚进山的兵马疯狂的离开了,但人数明显少了一大半,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见白牡嵘回来,一直被孤立的宇文笛跑了上来。那时被他们踹了一顿,倒是也没让他就此发蔫,对于自己好奇的一定要问。 「发生了很大的大事,你若是不想死,就赶紧爬到马背上去。」白牡嵘抬手罩在他头上,收紧了手薅了一把他的头髮,疼的他立即龇牙咧嘴。 众人各自上马,然后趁着夜色快速的离开此地。 继续南下,路却没那么好走了,一个晚上多次遇到了军队,玄甲军和神府军的军队都有。他们似乎在你追我赶,也好像是在调防,总之让南下的人走的极为不平静。 终于,神府军和玄甲军碰到了一处,免不了一场大战。作为偶然碰上的白牡嵘,第一时间自是带人躲避。两个队伍似乎在这种地域碰见也都没准备,这场仗打的毛毛躁躁,但又不免杀红了眼。 宇文笛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打斗,整个人也跟着兴奋起来。躲避在距离最近的荒村之中,他一个劲儿的想要窜出去,白牡嵘按压着他的脑袋,这傢伙却活像个老鼠似得,怎么也不肯低头。 没有办法,白牡嵘就直接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按着他的脖子把他推到了后头去。后面大杨立即制住他,犹如制住一只鸟一般的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瞬时就没了音儿。 这仗打的奇怪,这两方一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的样子,各自准备不充分,打的无比费力。 最后,亲眼瞧见他们两方人马所剩无几,各自后退,落荒而逃。 摊手,白牡嵘只是觉得难以理解他们的战术,是她太笨了么?不懂两军交战的法则?可是,相信从古至今,两方交战都不会採用这种小股人马乱跑的战术吧? 这一路,她可是遇见了不少了。如果军中的领导会下这种命令的话,那么一定是探子打探到了与寻常不同的军情,才会派出小股人马去试探,但准备也应该充分。而且,总不至于两方军马的领导都会下这种命令吧,太巧了。 「小姐,咱们走吧。」他们也打完了,该撤了。 「嗯。」白牡嵘点点头,随后带着人从这荒村里出来,路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快速的离开。 路上,此种事情仍旧不断的遇到,而在见到前来接应的探子时,白牡嵘才知道,宇文玠的苏家军以如破竹之势朝着皇城逼近了。 他速度太快了,快的匪夷所思。 蓄力已久,必然爆发力十足。但,神府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转念一想,这段时间在西北西南这一片见到的乱局,她也明白了,这恐怕都是宇文玠在从中作梗。 搅乱玄甲军与神府军的战局,为自己争得有利的时间,他成功了,尽管不知到底用了什么阴损的法子,把玄甲军和神府军都耍了。 宇文笛听到了这些,沉默了很久后,忽然悠悠道:「皇城不是那么好攻破的,禁卫军两万,还有神府军的精锐都在城中。范朔狼子野心,他手底下有两个副将极为难缠。如今必然已识破了我六哥这声东击西的计划,接下来必定会调派大军迎战我六哥。玄甲军失去了顾家,也会会萎靡一阵子。那么,就给神府军让出了与我六哥交战的时机。」 他就像个谋士,说话那语气也无比的老成,满脸的坑坑洼洼像月球表面,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讨人嫌。 那些夷南兵十分看不上他,若不是白牡嵘把他带在身边,他们早就把他揍得亲娘都不认识了。 「玄甲军不会萎靡的,楚郁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他反而会趁乱攻城略地,和你六哥形成两方夹击之势攻打神府军。但,我不觉得这是好事儿,被玄甲军侵占的土地城池越多,到时你六哥掌握的就越少。」白牡嵘摇头,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她并不想让玄甲军侵吞那么多。 若是楚郁和宇文玠之中只能选一个做邻居,她会选宇文玠,最起码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在自己的军队之中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但楚郁就不一样了,无论是楚夫人还是宋子婳,都能调派他的军队,隐患太多。 手指转动,细箭在指间翻飞,随后她勐地将细箭插在了地图上的某一处。 「大杨,通知老姜调兵,为了日后能有个好邻居,这一仗必须打。」或许私心里,也希望宇文玠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完成他的心愿。 185、私心(二更) 夷南军大军北上,短小精悍的部队,不比玄甲军的军备精良,也不比神府军的经验丰富。但,他们有一个那两军都没有的长处,那就是不怕死。 几乎与夷南河关口那里的同一时间行动,向北发兵,临近夷南河关口的玄甲军关口本就没多少人守着,一举拿下,根本就没浪费多少力气。 而白牡嵘接应了姜率带来的大部队,在西南角开始制造混乱。其实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接济了几拨难民呢。 神府军的兵马一股一股的,像是月经不调的妇女。玄甲军大部分的兵马在北部,看得出他们在北方已经找到突破口了。撕裂开一个口子,那么进攻大梁内部,就轻松了些。 白牡嵘在这西南搅和浑水,还真是成功的被她夺下了两座城还有一条纵横南北的水域在西南这处较为重要的码头。 以前这码头是很繁荣的,最起码每天出船进船就能上得了三位数。可是因为打仗,这码头也暂时废弃了。河边几艘破船,里头都是水,天气暖和了,散发着一股臭鱼烂虾的气味儿。 白牡嵘占领这里之后,就过来检查了一下,这码头距离这附近的村镇都很近,没打仗的时候,这码头可是养活了附近的所有百姓。 而且,利用好了这条河,兜兜转转,水道能通到夷南去。 这种地方,白牡嵘认为应该要重点保护的,修个码头也不容易,渔民多辛苦啊,一旦将这码头给破坏了,日后想再去打渔都不方便。 如同公狮巡视自己的领地,身后带着一串小喽啰,白牡嵘在这片地域转了一大圈,基本上没见着多少活物。因为战争,连动物都消失无踪了。可见这些动物的敏感度有多高,知道不适合自己生存,就都跑了。 太阳很足,宇文笛在马背上,被太阳晒得蔫头耷拉脑。看着前面的白牡嵘,他不由得再次发出长吁短嘆,「太热了,你能不能发发慈悲别再让我跟着了。」晒得他要吐了。在北方的时候冷的要死,还想着跟着难民到南方就没事了。哪想到这南方也不咋地,热的要死人。 「这你就别想了,八皇子身份这么尊贵,我可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看好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遭人烦,她若是不带着他,估摸着得被看他不顺眼的夷南兵揍得连亲爹都不认识他。 宇文笛挠了挠自己接近宇宙大爆炸的脸,大概因为热,他的脸也发痒。他是自从皇城内乱之后,整日心惊胆战,这脸就开始变成这样了。 到了北方,一度因为天气寒冷而好了一些。谁想到随着难民流开始南下,整日不停的走路汗流浃背,这脸的情况就又严重了。 「能如此轻松的从神府军和玄甲军的手里抢到两座城一个重要关口,你的确是挺厉害的。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又如何确定楚郁不会因为失去了最大的金山而萎靡不振?」这一点来说,是宇文笛没想通的。战争太烧钱了,在皇城时,就无数次的听到宇文腾因为钱而抓心挠肝。他不太了解楚郁,毕竟交往也不多,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拼。失去了金山,还能接着打仗,目的明确,让人刮目相看。 「那是因为你低估了一个心死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经歷过最糟糕的事情,这世上也就没什么事儿能让他心惊胆战了。倒是你,自诩聪明。从皇城跑出去,你身上没少带钱吧。我想请问八皇子,你的钱呢?」斜眼看他,这小子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脑子好使,但是对人性的了解有偏颇,傻白甜。 宇文笛的小脸儿有点难看,「被骗了。」否则,他也不至于那么惨,整日跟着难民混,他还吃过树叶呢。 白牡嵘立即发出大声的嘲笑,「就知道如此,别总觉得自己聪明,你还得再接着升级,现在等级太低。」只是脑瓜儿好使,但仅限于如此。 宇文笛不太爱听,可是又想不出话来反驳。 视察了一番,之后回了临时驻地。队伍没有驻扎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山中。 临时驻地搭起了军帐,夷南军的军帐都是质量极好的,这都是宋子非的功劳。他和宋子婳兄妹俩,一个养着夷南军,一个养着玄甲军,各自都挺有本事。 想想也是冤孽,如今已走到这一步,不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营地在做饭,来往的夷南军看起来凶神恶煞,长相关系,一个个都不像好人。 宇文笛对这些蛮夷有一些偏见,认为他们脑子可能都不太好,因为长得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不过呢,他现在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尽力不表达想法,不然这些蛮夷没准儿真会把他给拆了吃了。 白牡嵘拎着他回了大帐,地面都是杂草,还有一些小虫子出没,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生机。 「你在这儿待着,没事儿不要说话,最好连唿吸都不要。」走到地图前,白牡嵘一边警告,一边查看地图。 根据目前最新的军报来看,玄甲军在北方可以说是所向披靡。西南角这里原本的地盘已失守了,可是丢失也不算损失,毕竟这里紧邻着夷南和赵国,不如北方那边更安生。 宇文笛凑到了白牡嵘身边,跟着她一同看地图。虽说白牡嵘警告他不要喘气儿,但他好像并没有太多的自觉。 「你现在抢到手里的土地可是不少,不过,玄甲军占据的也不少。剩下的分别由我大哥和六哥掌控在手中,但这仗并不好打。我看,你想帮我六哥,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不止要趁乱搅局,最好能从这儿一路攻打,北上去围皇城。不用真的做什么,假模假式的要攻城就行了,必保引起神府军的骚乱。而楚郁,我想他也是很想攻打皇城的,你这么一番动静,他肯定也会着急。」宇文笛在地图上指位置,一边说道。 看了他一眼,白牡嵘随即转身坐在了简易的木桌子上。这军帐里简单的只有一张木桌子和一张木床,除此之外,一干二净。 「替你六哥打江山?我没这个打算,毕竟也没我什么好处。我就是觉得,如果要做邻居,我会选择和你六哥做邻居。眼下,我只要守好已占领的土地就行了,等着他打下江山,自然就做了邻居。」白牡嵘翘着腿,一边看着这小子,想听听他还能提出什么建议来。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六哥一定会成功呢?我大哥也不是在玩儿过家家,他手底下都是高人。这么多年,他们别的事儿没干,整日勾心斗角。」宇文笛见得太多了。 看着他,白牡嵘缓缓的点头,「你小子一直坐山观虎斗,倒是学会了很多。只不过,你大部分看到的都太过片面。」 宇文笛想了想,「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还是不如你呗。也成,就目前来看,你的确有点本事,能让一群蛮夷效忠于你。」 「你可以对着外面喊他们蛮夷,看看会怎么样。」扬了扬下颌,白牡嵘鼓励他去试试。 宇文笛瘪了瘪嘴,他还是不要挑战那帮蛮人了,毕竟他们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白牡嵘抬手,捏住他坑坑洼洼的脸蛋儿扯了扯,「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你说你小小年纪,毛都没长全呢,这脸就成这样了。待你成年了,你这脸不得毁了,还怎么娶媳妇儿?」真是搞不懂他这皮肤怎么这样。 宇文笛抓住她的手,解救出自己的脸,「是没有我六哥熘光水滑。」 「那必须的,你六哥的姿色无人能敌。」白牡嵘挑眉,这还用说么?他也想跟宇文玠比美,头髮丝儿都比不上。 被贬低,宇文笛有些不服气,打开白牡嵘搭在他肩膀的手,就走到木床边儿去坐着了。 看着地图,白牡嵘知道宇文笛刚刚给出的建议也是对的,她只要冒出要攻打皇城的意图来,神府军和玄甲军都得着急。 可是,如此一来,夷南军出征,必然有损失。她没有什么权利带着一群与此次战争利益无关的人去打打杀杀,兴许还会丢了性命。 此事她需要再想想,而且,还得和宋子非见一面沟通,得看看他那边的生意来往是否还顺畅。这么打仗,必然会受到影响。 这么一琢磨,她就决定要姜率暂守这里,她要回大奉城一趟。 眼下那城里几乎有一半都是难民,情况也不怎么样。难民之中的老弱妇孺倒是好说,可以给他们提供吃住。但是还有年轻的壮劳力,长时间的给他们供应吃食,他们又不付出劳动,游手好闲,那就不是白牡嵘所想了。 必须得有对策才行,否则大奉城就完了。可以做一时的圣母,但做一世的圣母,白牡嵘是做不到的。 和姜率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他本人无意见,要他守在这里,他拼出性命来,反正白牡嵘如何指派,他都领命。 她要回大奉城,必须也得带着宇文笛。这小子现在担心她会把他当筹码,到时会跟宇文腾亦或是宇文玠讲条件,所以他整个人显得很紧张。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一瞧他就是想找机会开熘呢。 大步走过去,白牡嵘扯着他后领子就把他拽过来了,宇文笛挣扎不得,没办法只得跟着上了马。 朝着大奉城的方向转移,都是在夷南可控的地域内前行,一路上畅通无阻。白牡嵘也正好顺带着巡视防线,虽说夷南军人数不多,但是防线却守的相当严密。 白牡嵘很满意,宇文笛也觉得她挺有本事的,这些夷人居然这么听她的。 在这大梁,有本事的女人不少,只是像她这样能够控制野性难驯的夷人,却是第一个。 往大奉城的方向赶,但路上就得到了探子送过来的消息,宋子非已离开了大奉城,他去往北部的关庄,说是要和几个做矿产生意的掌柜的见面。 关庄现在可不平静,根据前些日子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神府军和苏家军还在那儿打过一仗来着。怎么会选择在那儿见面? 稍一思虑,白牡嵘便决定也去关庄,她要去瞧瞧那些矿产『大亨』都是谁。没结交到顾家这种矿产巨头,但是宋子非拉到了更多的小户,已经相当有能力了。 就是不知这顾家和玄甲军翻脸了之后会怎样,宇文玠能否藉机与顾掌柜的合作。那顾掌柜的相中了他,想谈合作没那么容易。 除非宇文玠的情况真的无比艰难,这么多年的存货都用没了,不得已,说不定会去卖身。 其实想想都替他们这些争夺天下的人难过,为了一个天下,得搭进去多少东西。 转道前往关庄,走的是神府军目前的防线,不过,因为和苏家军在打仗,这防线有些松懈。轻松的潜入后,骑马朝关庄直进,路上除却天地间都透着死气沉沉之外,也没别的情况了。 终于,接近关庄,这里比之一座城要大,这里在最初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东西南北官道通行时的必经之地。来往的商队没有不经过这儿的,慢慢的,这里就成了一片较为热闹的地方。不繁华,可是很大,人也很多,透着各地城池都没有的味道。 黑夜里,关庄的灯火还是很明亮的,看的出前段时间的战争也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空气中飘着一股人肉被烧过的味道,刺鼻的很。 队伍悄悄地入城,所有战马的马蹄都被包上了,戴着口笼,不让它们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沿着关庄北侧的土道进城,悄无声息,最后在探子的接应下,接近了宋子非和那些矿产老闆秘密会面的地方。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客栈,如今门口的灯笼亮着,门关着,也看不见里头都住了些什么人。 在接近那小客栈的时候,白牡嵘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调转马头稍稍躲避,静静地等待了接近半炷香的时间,果然从小客栈的另一侧,一条巷子里,一行人骑马出现,同样的悄无声息,那一列马匹就好像是被开启了静音模式似得。 白牡嵘示意大家都屏息,探子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他们一直在这周边晃荡,也没瞧见有可疑人员进关庄啊。 但这会儿来的这些人绝对不是假的,天色昏暗,距离又有些远,看不清楚都是些什么人。 那一行人动作也不快,较为谨慎的靠近小客栈的前门。门上挂着的两个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线,照到了他们,但在白牡嵘这个视角来看,其实并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但,看不见脸也并不阻碍白牡嵘的判断,因为,较为熟悉的人,即便不看脸,也能认出来。 那一行人陆续的下马,一个人敲了小客栈的大门,片刻后,门就开了。不知他们怎么交接的,反正接下来他们就进去了。后头几个人也牵着马迂迴的绕进了小客栈后头的院子,这条街巷安静了下来,他们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小姐,那一行人是谁啊?莫不是,也是和宋掌柜的见面的商家?」探子是不清楚,而且之前宋子非等到了自己要见面的人之后,就把这小客栈的门窗都关上了。 「不,不是。」白牡嵘摇摇头,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那是谁?你认识?」宇文笛立即开口,他可是好奇好一会儿了。 「我的小可爱突然出现,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找首富。按照他的心性,他应当根本不愿意与首富和那些家底及不上他一根手指头的商家见面,特意跑到这里来,事情可能很大。咱们先别进去了,我看旁边有个酒馆开着门呢,咱们去坐坐吧。」白牡嵘轻声的说着,一边轻夹马腹,带队离开了这里。 宇文笛没太懂,只能跟着走,路过那小客栈时,他不由得抬头往上头看,除了窗户里面透出来的昏暗的火光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带队去了那小酒馆,环境脏乱差,但是酒特别多。酒罈子摆满了半面墙,这屋子里酒味儿飘香,单单是闻着这气味儿就醉了。 这里有人在喝酒,应当都是这关庄的人,穿的普普通通,头髮乱糟糟,就着两盘咸菜喝酒。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进来,都在盯着他们。 在靠窗的桌边坐下,白牡嵘扫了一眼那桌喝酒的人,她说怎么闻着酒味儿里透着一股臭味儿呢,原来是那桌的人偷偷脱了鞋。放在桌子底下的臭脚丫子散发着臭气,太销魂了。 「你们两个,把靴子脱了,然后去那桌坐着。」朝着两个亲兵挑眉,她低声吩咐道。 两个亲兵愣了愣,虽是不懂这是什么操作,但还是听话的过去坐下,然后就把靴子脱了。 随着他们二人脱了靴子,这酒馆里的气味儿变得更复杂了,前调中调后调什么的已经分不出来了,总之,只是一瞬间,鼻子都麻痹了。 宇文笛在难民之中混了挺久了,各种臭味儿也闻过不少。但是,这是第一次被臭味儿熏得眼泪往外流,止都止不住。 186、好着呢(一更) 臭脚丫子的角力,最终以夷南的亲兵胜出为终结。之前那一桌酒鬼不敌,骂骂咧咧的拎着没喝完的酒离开了酒馆。 倒是这酒馆的掌柜的还挺能支撑,面对堪比生化武器一样的臭脚丫子味儿仍然坚持着把酒钱给收了,之后才跑到门口去透风。 白牡嵘早早推开了就在她旁边的那扇破窗子,脸朝着外面,她唿吸的都是这外面烧烤人肉的空气。宇文笛被熏得眼泪横流,占据了她对面的位置,差点就要把脑袋伸出窗外了。但窗子太小,他头太大,没成功。 其他几个亲兵喝着刚刚掌柜的送来的酒,他们这帮人整日在一起,对臭脚丫子的气味儿已经免疫了。倒是这北方的酒和他们夷南的不一样,喝着更够劲儿。 白牡嵘一口没动,这种酒不适合她的口味儿,喝进嘴里,更像是自虐,灵魂都被辣着了。 「我饿了。」宇文笛扭过头来,看着白牡嵘忽然说道。 「被臭味辣的眼泪横流,你居然还能感觉到飢饿?真成。」白牡嵘很佩服,口味重的不是一点点啊。 「我今天只喝了水,根本就没吃东西,我早就饿了,肚子一直在叫,你没听到?」宇文笛要气死了,他就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耍他。 「那你就去问问掌柜的这里有什么吃的?依我看,也就是一些下酒菜,巨咸的那种,吃多了会得癌症的。」白牡嵘看着他,摆明了示意他再忍忍。她已经习惯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直至现在也没觉得饿。 「癌症是什么病?」宇文笛不懂,他从未听说过。 「算了,解释不清了。你去找掌柜的吧,问问他有什么吃的。如果没有,那就告诉他我们花钱买几个菜。放心吧,在你身上花几个钱,我还是不会心疼的。」瞧他那脸蛋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拿一张砂纸来给他磨平了。 宇文笛看着她的脸,想探究她到底有几分真诚。片刻后,确认了她说的属实后,他就扭脸朝着窗外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的起身去找掌柜的了。 那两个脱了鞋释放毒气的亲兵已经把靴子穿上了,但是那气味儿却是经久不散,即便门窗都开着。 宇文笛去交代了一番,然后又回来了,虽说外面的空气比屋子里的好,但他还是保持着自己尊贵的气韵,回来坐着,不做那看门守门的杂事儿。 看他那德行,白牡嵘也不免弯起唇角,这姓宇文的,某些地方还真是神似。特别的讨人厌,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们的鼻子打断,好让他们改一改那臭毛病。 「我们要在这儿坐多久?」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喝酒的夷南兵,他们倒是随遇而安,也不觉得难受。可是他很累,想躺下来休息。 「再等等。」白牡嵘坐在那儿悠然自得,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宇文笛缓缓摇头,还是不太懂白牡嵘到底想做什么,反正她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更复杂。不过呢,并不残忍,看她接收难民就知道了。 「别那么看着我,我会误以为你对我心生情意的。你长得太难看了,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双臂环胸,白牡嵘扭头朝着窗子,一边淡淡道。 宇文笛立即发出了一声嗤笑,「你才不要自作多情。这么多年,我见过各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各个都无比温柔,我喜欢那个样子的。」表明自己的立场,白牡嵘这种像个妖精又无比兇悍的女人,他敬而远之。 「看来,你们宇文氏的审美都差不多。」最初,某个人好像也是这种要求,端庄温柔。切,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就说,你被我六哥嫌弃了吧,你还不承认。」压低了声音,宇文笛向前倾身,诡笑道。 白牡嵘也眯着眼睛假笑,桌子下的腿却好像长了眼睛似得朝着他胯间踢了过去。 宇文笛在瞬间蹦起来,却是忍住了痛叫,站在原地蹦跶了两下,他又忍痛坐下了。咬紧了牙齿,盯着白牡嵘,恨极却又毫无办法。 「嘴贱的下场,望你铭记。」话落,她用舌头打了个响儿,更是无比气人。 酒馆掌柜的亲自跑到厨房去做了几个菜,当然了,色香味儿都没有,但总比下酒的咸菜强的多。 还有一些杂面的干粮,不用放进嘴里就知道口感无比粗糙。但,这些东西被搬上来后,宇文笛还有夷南兵都吃了。宇文笛能吃的香的确是出乎意料,可见人饿了,屎都能咽下去。 伴随着臭脚丫子的臭味儿,他们唿噜唿噜吃的挺香,根本没受干扰。 就在他们要吃完的时候,门口忽然进来了人。 众人齐齐的看过去,但也只在那人迈进来一只脚之后,白牡嵘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被臭味儿熏得一熘跟斗。 本来已经迈进来的宇文玠快速的退出去,身体本来的行动和神经的反射相悖,致使他退出门槛之后险些跌倒。若不是后面的护卫扶住了他,他真的就丢脸的坐在地上了。 盯着门口,宇文笛觉得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么刚刚那个进来又弹出去的人就是他六哥。 慌忙的把自己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勐地起身,便快步的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宇文家的兄弟相互厮杀,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眼下境地,宇文笛是脑子好使的,第一时间便跑去讨好宇文玠。 白牡嵘静坐,一动不动,听着宇文笛用夸张的哭泣音儿叫六哥,但是根本没得到宇文玠的回应。 宇文玠不是个喜欢表达情感的人,尤其是他并不关心的人,更是懒得搭理。 果然,不过片刻,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道影子飘到了她旁边的窗户外。白牡嵘转脸看过去,宇文玠就站在窗外,他拒绝再走进来。 「为什么不进来?」她问道,眼睛微眯着。 「出来。」他冒出这两个字,没有再多的话。这里头的气味儿,不知她是如何稳坐在那儿的。 瞧他那脸色,就知是被这里的臭味儿熏得够呛。这世上可能没人能狡诈的过他,但是想要对付他也很简单,用诸如臭脚丫子这种生化武器就行了。 起身,她慢悠悠的走出去,离开了酒馆那屋子,空气的确是有变化,但也没差太多。 之前的战场被打扫过,尸体被焚烧,这气味儿经久不散,油腻的物质煳住了喉咙,要窒息了。 宇文笛就站在宇文玠旁边一米开外,他是还想搭话的,而且能看得出他在绞尽脑汁的想应该说什么。不过,宇文玠根本没理会他,长身而立,他好像根本看不见别人。 朝着他走过去,白牡嵘环视了一圈将这片区域都站满的护卫,「我首富呢?」 「在客栈等着呢。你一定要来这种地方么?臭味儿熏天,这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如果设置这种酷刑,宇文玠单是想像一下,他觉得情愿自我了结。 他这说法极为可笑,最残酷的刑罚,只是对他个人而言。再看其他人,不是还好好地么? 扫了一眼宇文笛,白牡嵘抬手揪住他束在头顶的头髮,然后把他拽到了宇文玠的面前,「你这弟弟是我在路上捡的,摆明了是宇文腾不想让他活着,他才逃出来。捡到他也算有缘吧,所以,我就带上了。这会儿正好你来了,把他交给你吧。」宇文玠还不至于做出会宰了这小子的事情来,没势力,头脑也差他一大截。 宇文玠在这种光线下,也仍旧是白的反光,他的脖子露出了一部分,和他身上的黑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无比的吸引人的视线。 不过,白牡嵘觉得,他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太好看了,无与伦比。 宇文玠淡淡的看了一眼宇文笛,他被白牡嵘揪扯着头髮,可能是很疼,所以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是你捡到的,本王不便接手。」他拒绝。 白牡嵘发出一声嗤笑,看向手里的宇文笛,然后放开了他。摸了摸他乱糟糟的毛,她嘆了口气,「看吧,没人要你,接下来只能跟我混了。」 「六哥,我、、、」宇文笛还想说什么,白牡嵘就动手把他推到了一边。 宇文笛疾步后退,险些跌倒。 他倒是想控诉自己遭到的不公,但是已经没人理会他了。白牡嵘两步走到宇文玠面前,也根本不管这是否在大街上,周边还有很多人在看,她抬起双臂圈住他的颈项,一边翘脚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宇文玠抬起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然后收紧了力气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拥住,「这几个月来,你就没想过来见见本王么?」她好像真的没想过。 靠在他怀里,生出了一股与之前都不同的可靠之气,好像他更宽阔了些。 「你若是想我,就该去见我才对。干嘛非得想着让我来找你,这样会显得你更有魅力是么?让我不由飞蛾扑火。」她也很忙的,以为她是无业游民么? 抱紧了她,宇文玠微微低头,贴着她的耳侧。闻得到属于她身上独有的香气,很好闻,让他忽然之间就宁静了心神。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护卫已经习惯了,避开视线,非礼勿视。 倒是宇文笛被雷到了,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俩会是这样发展的。不是说,他们俩已经分开了么?还说,六哥已经把他的王妃给休了。 这怎么看也不是分开的样子,简直就和那些刚刚新婚的没什么两样。 「最近这几场仗打的都挺顺利,不过你也别太得意继而松懈,兴许他们闷声憋一场大战在等着你呢。」缠绕在他颈项的手开始扯他的头髮,他的髮丝十分顺滑,别看现在在打仗,但他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卫生习惯,连头髮都带着香味儿。 「放心吧,本王不会死的。」知道她在扯自己的髮丝,宇文玠也始终没有动,低头紧挨着她的耳朵,唿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边低声道。 「嗯,希望如此。毕竟,我可是把赌注压在了你身上,期盼着日后能和你做邻居呢。」他何其适合做邻居,尤其长得好看。 「只是邻居。」微微抬头看向她,他的双臂也同时收力,她的双脚也跟着离地了。 圈紧他的脖子,白牡嵘笑出声,用力挣扎了下,她又重新双脚落地,「你总不至于要嫁给我吧?做我夷南王的王妃,可没那么容易。」 放开她的身体,宇文玠又抓住了她的手,看她那没心肺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最后也不由无声轻笑。 「我得去见首富了,千里迢迢跑到关庄来可不是为了和你私会的,我有事找他。」说着,她试图松手,但他却始终抓紧了她。 「走吧。」握着她的手,宇文玠举步,带着她往那边的小客栈走去。 小客栈的灯火依旧是亮着的,只是朦朦胧胧,在这种天色里,这个客栈乍一看更像鬼店。 「这空气闻着真是要了命了,一股烧人的味儿。」白牡嵘很想重重的咳嗽两声,把煳在喉咙里的人油都吐出来。 「那也比酒馆里的味儿好得多。」宇文玠觉得她可能是鼻子有问题。 「你毛病怎么这么多?」这两样都不好闻,他还非得挑出个三六九等来。 「你身上的气味儿最好闻。」宇文玠说了一句,随后便俯身偏头凑近她的脖颈轻嗅。、 白牡嵘立即歪头躲避,他却抬起另外一只手扣住她颈项,阻止她逃跑,边凑近她的耳侧。 被他弄得发痒,白牡嵘忍不住笑出声,抓住他的手从而避开他的『攻击』,「你是狗啊。」 宇文玠面带笑意,虽是什么话都没说,但从他眼睛里的光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 一直跟在后头的宇文笛觉得自己可能是瞎了,原来他们俩一直都好着呢,那些分开又休妻的传闻,都是假的。 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争夺天下么?一个占领了夷南,成为了夷人的头领。另一个挥军北上,要从南至北彻底的占领这大梁。 进了客栈,入眼的便是宋子非的伙计们。都认识,见到白牡嵘到来,各自的过来给她请安,然后一边请她上楼,说宋子非就在楼上休息。 扯着宇文玠上去,楼上的房间所有房门都是打开的,很容易就找到了宋子非。他果然是在休息,整个人靠在椅子里,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真是苦了我的首富了,连夜商战,不眠不休,你这小身板熬不住了吧。」走进来,白牡嵘便不由嘆道,他的脸色真是不太好。 坐起身,宋子非看着他们俩走进来,脸上的笑也有些疲惫,「还好,至少最后的结果是好的,疲乏也能忍的过去。」 「你真是太敬业了,的确是天下生意人的典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珍惜一下自己这娇贵的身体,你若是垮了,我估计自己会寸步难行。」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宇文玠也坐在了她身边。 他与宋子非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今日也不知商谈了些什么,但眼下看着也一样的生疏无比。 白牡嵘的话把他捧到了很高的位置,宋子非看了一眼宇文玠,虽是没见这个男人脸上有不悦的表情,可是很显然他也不会喜欢听白牡嵘吹捧他的。 「彧王此次前来,为在下撑腰,那十几个游移不定的矿商当即便点头答应了合作之事。在此,在下要多谢彧王相助。」尽管,他出现之后也没说几句话。 但他的身份就是象徵,使得那些商人都以为他和夷南已经暗自结盟。如此一想,胜算自然大,这些见利就往上沖的傢伙们便争先恐后的同意了。 白牡嵘挑眉,随后倏地扭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寂静无声的人,「原来,我的小可爱是来帮我的。」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她一边笑道。 被调戏的人并无不悦,只是转眼看向她,「拉拢一个,胜算也大一分,只有利没有弊。如果你一定要记得这恩情的话,本王也不阻拦。」 他这话还真是令人无言以对,白牡嵘呵呵了一声,然后就不再看他了,「看你身体也不太舒服,你先休息吧。待休息好了,明日我们再谈。」 宋子非深吸口气,他的确是十分疲乏,点头,「也好。你和彧王也歇下吧,一路奔波,马儿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人。」 歪了歪头,白牡嵘起身,拽着宇文玠便离开了这房间。顺手把房门带上,给宋子非一个安静的休息之地。 走廊上,宇文笛正站在那儿,见他们俩出来了,他也立即站直了身体。 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几圈,「六哥,嫂子。很晚了,咱们是不是都休息?」 「呦,我听到什么了?居然有人管我叫嫂子,好新奇。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说、、、、」 「嫂子嫂子,这一路你跋山涉水颠簸的要命,还是赶紧休息吧。总是劳累,这脸就会变成我这样,太难看了。我就随便选个房间休息了啊,这间房就挺不错的,告辞。」话落,宇文笛就跑了,见风使舵这招儿,他用的极其顺熘。 无言以对,宇文笛的眼力见儿相当不错,知道谁比较可怕。当着宇文玠的面儿,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晚安。」转身,她拍了拍宇文玠的肩膀,打算去休息。哪知宇文玠抓住她的手,就转身跟了上来。 187、好着呢(二更) 这人几乎是死皮赖脸的拖着她进了房间,白牡嵘一路被拽着,又盯着他看,他倒是脸不红不白的。 被拽进了房间,白牡嵘抬手指了指他,眼下宋子非还有宇文笛都在这客栈里,她也不好大声的和他辩论这事儿,毕竟会吵到人家休息。 只是,他脸皮太厚了,异乎寻常的厚,让她嘆为观止。 自从上次夷南一别,这人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往常他可从不做这种丢面子的事儿。甚至,那时心高气傲,她羞辱他一番之后,他就会去住书房。 明明是那种人设,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真是好奇他到底经歷了什么心路歷程。 他关上了房门,这房间里燃着一盏油灯,所以朦朦胧胧的。屋内摆设一般,但空气要比酒馆里好得多。 环视了一圈,白牡嵘还算满意,倒是宇文玠的眼睛明显露出了不太想待在这里又不得不待的不情愿感。 甩开他的手,白牡嵘走到桌边先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肚子竟然开始叫唤起来了。 在酒馆里她也没吃东西,这会儿飢饿感涌来,是真的饿。 听到了她肚子的叫声,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开门出去了。 片刻后他回来,提着另一个茶壶,再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这水是热的。 看着杯子里的热水,白牡嵘抬手抚了抚额头,「我还以为你出去是给我找吃的了呢,原来你是打算灌我个水饱。」真贴心,为她保持身材也是操碎了心。 「先喝些水吧,护卫去弄吃的了,一会儿就能送上来。」在对面坐下,宇文玠放下茶壶,一边借着暗淡的灯火看着她。 「多谢。」还是蛮贴心的,像她专用的小保姆。 看着她慢悠悠的喝水,宇文玠的眉目间也氤氲着淡淡的笑意,他并没有做太多的表情,所有的情绪皆是由心内而发。 「你这眼神儿真有杀伤力,好像要吃人似得。对了,那顾家和玄甲军反目,你在中间没少出力,不知最后可得到什么好处了?」这件事儿,白牡嵘很想知道。虽说瞧他不像是已经对人家献身的样子,但保不齐有人惦记他啊,如此秀色可餐。如果她是个有钱还有点权势,诸多身份高贵的人都想巴结自己的女人,也会用尽心思的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毕竟总是不能白白出钱吧。 钱不是那么重要,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玠看着她,其实也明白她这个问题的画外音。 「还在商谈阶段。本王手底下也有许多身强体健样貌标緻的,她如果真想要,给她又如何。毕竟对于男人来说,又不算是吃亏的事儿。」宇文玠轻声道。 「既然不吃亏,你干嘛不自己上?」这话白牡嵘不爱听,任何不从心内而发的情慾所发生的性关系都是强姦。 宇文玠哽了哽,「本王珍贵的身体岂能任她人亵渎。」 无言以对,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把水杯放下,白牡嵘深吸口气,「成,被你打败了。你珍贵,我们都是一样的肉,还被你分出高低贵贱来了。希望你能成功,就是苦了你手底下那些长得好看又身强体健的下属了,估摸着眼下人人自危。」 「那你觉得本王的下属哪个长得比较好看呢?」他问道,直直的看着她,竟然不知她居然在他的下属之中发现了长得好看的。 「我之前好像摸过你某个下属的屁股,就是假扮你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唉,记不清了,他身材不错。」和他特别像。 扬起眉,这事儿宇文玠显然不知道,继而,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一看他表情,白牡嵘就乐了,「别生气,逗你的。看吧,我只是说我摸了你下属的屁股,你就这么生气。若到时有顾掌柜的相中的人,你要人家去和顾掌柜的上床换取生意,被他家人知道了,那得是什么心情。」 「本王会把有家室的排除在外。」当然了,大部分都没有家室。 他这样说的话,白牡嵘就无话可说了,还挺贴心。 看她那被堵住继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宇文玠的眼角眉梢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本王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你的确思考的要更为全面。」 白牡嵘却并不信的鬼话,「小王爷是勇于承认错误,积极死不悔改,你也不用忽悠我了,你自己的事情,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诶,我的饭好像来了。」因为听到了脚步声。 下一刻,房门被从外敲响,她应了一声,外面的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宇文玠的护卫,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面。 将托盘上的那碗面放在了白牡嵘面前,还有一双筷子,之后就退下去了。 看着碗里的面,白牡嵘不由嘆了口气,「你手底下的人真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不错。」拿起筷子,开动。 宇文玠拿起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吃的着急,显然是饿的够呛。 「慢点吃,太晚了,你需要细嚼慢咽,身体才不会不舒服。」他不失时机的告诫。 抬眼看向他,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这么关心我,你就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八弟么?瞧瞧他看见你之后说了多少好话,他是很想跟着你的,最起码跟在你身边,他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宇文玠没出现的时候,宇文笛那有多骄傲,而且时不时的嘴贱气她。可见到了宇文玠,就完全变了个人。 如果白牡嵘向宇文玠告他的状,都会令人难以置信,那小子太会装了。 「他能从皇城跑出来,至今肢体健全,可见他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由此,本王也无需耗费心力保护他。」他自己能充分的保全自己,又何必让别人操心他的安危。 此话颇为无情,但是,也很有道理。宇文笛这小子虽说在某些方面傻白甜,可是他能逃出皇城又知道混入难民之中保全自己,的确是有头有脑。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暂时在我这儿待着吧。他无处可去,离开皇城时带的钱又被骗光了。身无分文,总是不能让他流落街头。反正我在安置难民,就把他当成难民安置好了。」耸了耸肩,多一个人吃饭,她也不是很在意。 宇文玠没任何意见,反正他不接收。 一碗面吃光,肚子也舒服多了,拿起水杯喝光里面的水,起身。 「我要睡觉了,前夫,你是不是又打算赖在这儿不走啊?」压低了声音,她边问边挑眉,他的目的很容易就能看穿。 什么话都没说,他更好像没听到似得,只是也起身,然后绕过她,朝着床走了过去。 这小客栈的床一般,被褥也一般,甚至,在宇文玠看来有些脏。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坐下了,显而易见是要夜宿此处了。 抓了抓自己的脖子,白牡嵘也没什么办法,总是不能大张旗鼓的把他给推出去。 走过来,她在旁边坐下,「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 抓住她的手,握紧,他指节分明,又十分白皙,手背上的血管都看的十分清楚。 他的手温热,细腻,恍如婴儿的皮肤。 「本王不似你,没心没肺。」只有她才会想都不想。 「嘿,你这人还真是给你个梯子,你就往上爬啊。我想过你啊,但是总不能因为想,我就立即抛下手里的事儿奔向你,我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揪着他的手,白牡嵘捏着他的手指头,他这手长得是真好看,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好看。 「是,你很有道理。」宇文玠无话可说,看着她手里的动作,他也只得顺着她说了。 「哼,那是。」甩掉他的手,白牡嵘脱掉靴子,晃了晃发酸的脖子,便转身躺进了床里侧。奔波了太久,以至于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僵硬了似得。这忽然间的放松下来,骨头之间发出响声,她也不由得长嘆口气。 「你这身子骨看起来也并不顶用。」在她身边躺下,宇文玠一边说道。 「听你的语气,我弄成这样你好像还挺高兴的。」抬起一条腿,大腿根儿的骨头也跟着咔嚓一声,像是要断了一样。 视线缓缓的挪向她飞起来的大腿,「疼么?」 「不疼,爽。」换另外一只,同样发出了响声,缓缓放下腿,的确是舒服多了。 宇文玠理解不了,她总是会做一些不合时宜的动作,显得自己极其不端庄,就像是从小在野外长大的一样。虽说白家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把自家儿女养成野孩子。 「看你那小眼神儿,你是羡慕么?若是羡慕的话,白姐帮帮你。」扭头看他,从他那眼神儿里就看得出对她不雅观的行动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他又说不出口。 宇文玠还未表达自己的想法呢,她就忽的坐起身,一手扣住他腿弯,然后用力的往上抬。 疼痛预期而来,宇文玠立即抓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是不是疼了?你这身体如此僵硬,还说我不顶用,你更不顶用。人的身体年龄和真实年龄有时有误差,由此可见,你的身体年龄就比真实年龄大了许多。长得这么嫩,身体却成了老人,真可怜。」枕着他手臂,她边说边用手捏他的耳朵。 「贬低本王就为了吹捧你自己,好,你说的有道理。」他也不和她争辩了,反正她总是得证明自己是有理的,不然这个话题会没完没了的进行下去。 这货一副急不可耐结束话题的样子,白牡嵘忍不住笑,之后也就不说了。 枕在他的手臂上,短时间内倒是觉得挺舒服的。还有他身上的香味儿,以及温度,都让人十分贪恋。 她也没和别人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别的男人身上有没有香味儿,手臂这样枕着是不是也很舒服。如果每个女人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那看来谈恋爱真是一件让人心情好的事情。 「听宇文笛说,皇城里可有不少的兵。禁军两万,还有神府军的精锐,想要攻城,并不容易。你是怎么打算的?说来听听。」白牡嵘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信心。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有良策么?」忽然问起这个,不知她有何打算。 「我没良策,只是问一问你罢了。你若是觉得那是自己的机密,不说就是了。」平躺起来,看着床顶,那上头真是脏的不得了。 「这么多年,若说本王对哪里最了解,那么非皇城莫属。想要攻打皇城,的确是不容易。天子脚下,必然固若金汤。」宇文玠自然是了解的。 「那怎么办?」这傢伙也不知有没有对策。 「可以用最糟糕的法子,不惜毁了皇城。」当然了,这是下策。 听着,白牡嵘并不是很贊同,「还有么?」 「围困皇城,总有他们熬不住的那一天。」这也是下策,拖延,得拖很久。 闻言,白牡嵘也不由得嘆口气,「真是不容易啊,看来,你也没有多少信心能成功的攻破皇城。」 「皇城周边的山很多,山中多树木。」宇文玠轻声的说着,好像也在分析着什么。 「你不会要把山都毁了吧?你拿光头强剧本了。」白牡嵘斜着眼睛看向他,不理解他忽然说树木做什么。 宇文玠摇头,随后微微低头看向她,「光头强又是谁?」 眨了眨眼睛,「以前认识的大叔。你到底想没想好,如何攻打皇城。若是真觉得胜算不大,那就再拖延拖延,兴许就等到他们狗急跳墙了呢。」 侧起身,宇文玠用双臂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低头凑近她的头,能闻到一丝汗味儿,但也挺好闻的。 他不再说这个话题,白牡嵘也不吱声了,任他搂着自己,随后也闭上了眼睛。 虽说这傢伙死皮赖脸的吧,但只要她不动,他就挺老实的。 这般规矩,让她觉得很满意。这人还是有底线的,并且知道尊重心上人,不错。 闭上眼睛没过多久,白牡嵘便睡着了。这几天太累了,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白天骑马奔波,蓦一时困劲儿上来了,她在马背上眼皮都睁不开了。 所幸是没摔下马,否则非得被踩得成一滩烂泥不可。 这一觉睡得不错,完全自然醒,直至睁开眼睛之后,也没听到什么吵闹的声音,真是难得。 即便在夷南,她几乎早上都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从而不得不起床。 身上身下压着两条手臂,虽是觉得他很瘦削,可是被困了一夜,真的很重。 抬手把那两条手臂挪开,她扭身抻了个懒腰,骨头再次发出声音来,可见这些日子把它们都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这段时间,有时她太累了,就会流鼻血。由此可见,足够的休息可能会抑制身体里这股不稳定。只是,她现在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起床吧,早饭已经等了你有一会儿了。」旁边的人开口,他不知醒了多久了,但一直也没动静。 「真幸福啊,睁开眼不止有早饭,床上还有小鲜肉。」起身,她扭头看向床外侧,他就躺在床边儿上,瞧着马上要掉下去了。 她又说奇怪听不懂的话,但根据她的表情看得出,她说的应当是好话。 他也起身,然后率先穿上了靴子,弄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幸好是一身黑衣,有褶皱也看不太出来。 走到窗边开了窗,进来的空气比昨晚好了一些。復又走到门口,开了门。 他走出了房门,之后就听到宋子非和他说话的声音,看来大家都已经起了,只有他们俩始终闭门不起。 这若是有个暴脾气的婆婆,早就骂着冲进来了。 坐在那儿,白牡嵘也没动弹,身上的肌肉还未甦醒,这些日子的颠簸可把她累坏了。 盯着门口,不过片刻,宇文玠回来了,并且手里端着一个茶盏。 步伐轻松,可见他心情不错。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他又朝着床边走了过来,「没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么?」在走廊里就很浓郁,这顿早饭,集齐了他的护卫已经宋子非的伙计两方人马的力量,不知谁更胜一筹。 没吱声,白牡嵘只是朝着他伸出手,一副要他拽一把的样子。 弯起嘴角,宇文玠朝着她伸出手,刚要用力,她反而勐地施力,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床上。 在他砸下来之前,白牡嵘抓着他的手朝旁边甩,同时身体翻起,直接跨在了他的身上。 躺在床上,宇文玠看着悬在自己身上的人,水汪汪的眼睛皆是略带羞涩的笑,「一大早,你要做什么。」 骑胯在他身上,白牡嵘居高临下,一手扣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另一手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瞧你这娇羞的小样儿,像个女孩子。」他们俩,似乎拿错剧本了。 宇文玠深吸口气,倒是也没言语,反正他也习惯了她总是女王降临这模样。 就在这时,敞开的房门外,一个人状似无意的经过那儿,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劲爆的画面。嘴咧成了青蛙,然后悄悄地步步后退,这俩人好的不得了,比他想像中的要热烈的多。可是之前,那传闻究竟是谁传进他耳朵里的?简直是瞎说。 188、嫉妒(一更) 宇文笛还是没想明白宇文玠和白牡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的传闻,可不像是假的。记得那时,宇文玠去宫里将白牡嵘的名牒都讨回去了,这摆明了就是要休妻退婚啊。宫里也有人在传,说是宇文玠嫌白牡嵘的身份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所以并不想和她继续维持夫妻关系。 这些传言都很真啊,不像是刻意放出来的假话。还有之前宫宴在宫里也见过一次他们,的确是不怎么样。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男人女人之间的情,真真假假的,让人琢磨不透。 下了楼,楼下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共三张桌子都摆满了。每个桌上的菜都不同,当真是丰盛。他都忘了多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那时在皇城自己府里,吃穿用度都十分拮据,连像样的饭菜都没吃过几次。 下去后,他就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了,看着那些人来回走动,他无声的观察着。 眼下大梁乱成了一锅粥,其实他并不希望这大梁落入外姓之手,毕竟天下就是他宇文家的。 但宇文腾是不行,他可不是一次两次的想杀他了,这事儿他清楚的很。 他和宇文玠交往不多,不过,这么多年并没有对他有过威胁,只是冷淡孤僻了些。 如今看来,他是很有获胜的可能的。再加上有夷南助阵,胜算就更大了。 宇文笛兀自盘算,很快心里就有了好多的主意,只不过,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宇文玠太冷淡了。就算是热脸贴冷屁股,他也未必会理他。 看着眼前满桌的饭菜,他口水直流,肚子也适时的跟着叫了起来。可是,楼上的人没下来,他也不好自己先动筷。 就在他等了将近一刻钟,同时十分担心饭菜凉掉会不好吃的时候,楼梯那儿有了动静。 扭头看过去,楼上,白牡嵘和宋子非一前一后的下来了。却是宇文玠没出现,不知在楼上做什么。 重新束好了头髮,白牡嵘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和宋子非走下楼梯,便朝着宇文笛所在的餐桌走了过来。 坐下,白牡嵘环视了一圈这桌上的饭菜,也不由得点头,「他们是不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了比较一番的心思,所以才会做这么多的饭菜出来。瞧瞧,只是鸡蛋这一种食材,居然就有三种做法,把毕生绝学都逼出来了吧。」这战乱的时期,鸡蛋也很贵的,居然这么浪费。如果不好吃,白牡嵘非得逼着他们把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都塞进肚子里。 宋子非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也不错,取长补短。」看看到底谁的手艺比较好。 白牡嵘撇了撇嘴,随后拿过筷子,开始吃饭。 见白牡嵘动筷,宇文笛也立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饿了很久了。 宋子非看向他,其实不免好奇如他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子是如何艰苦南下的,还混在难民的人流之中,跟着吃草啃树叶,让人不得不佩服。 感觉到宋子非在看自己,宇文笛转着眼睛瞥了他好几眼,随后终于忍不住,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宋掌柜的,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么?」 宋子非微微摇头,「八皇子与彧王在外貌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骨子里的执着和勇敢却一脉相承。」 宇文笛眨了眨眼睛,随后摸了摸自己坑坑洼洼的脸,「我是没我六哥长得好看。」这一点,他也承认。 「首富的重点在夸奖你勇敢,不是你长得好看不好看。再说了,长眼的都看得出来你长得不好看,还用得着特意说明么?」白牡嵘要他找准重点。再说,都是男人,谁还会在乎外貌什么的。 能清楚的看到宇文笛的鼻子在抽搐,他有反驳的话,但最后又咽回去了。 「嫂子说的是。对了,我六哥怎么还不下来用饭?这饭菜要凉了。」嫂子俩字儿被他挂在了嘴唇上,但听着没任何的诚意可言。 「他喜欢吃凉的呗。」白牡嵘挑眉,自己接着吃,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宇文笛嘆口气,这正常的女子应当极尽自己所能去照顾自己的丈夫,热汤热饭的给送到嘴边去。哪像眼前这位,丝毫不关心,还说自己的丈夫喜欢吃凉的?谁会喜欢吃凉的。 「嫂子,其实在皇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你和我六哥好像夫妻感情并不是特别好,当时都要分开了。可如今我瞧着,又觉得以前都是瞎传的,怎么看我六哥,也不会想休了你的。」宇文笛问起这事儿,他就是想知道,当初这个传闻是不是他们俩做计传出去的,就是为了等大梁分崩离析这一天。如果真是为了这一天,那他们也太可怕了,预算的相当准确了。 白牡嵘看向他,挑起眉尾,「你听到的传闻没错,他是要休了我,休书都写好了。」 宇文笛眼睛睁大,「可是现在、、、」 「因为之后我觉得你六哥颇具姿色,我色心大起,然后就把他给泡了。八皇子,你还有什么问题么?」他感兴趣的还挺多,别人的私人情感他都想知道。 她这般勇于承认,宇文笛也没话说了。想了想,他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宋子非在对面轻笑,坐在旁边餐桌吃饭的人也暗自发笑。白牡嵘这种女人,绝对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虽说也有女人追求男人的先例在,但这么直白的,真是少见。 「彧王何时启程离开关庄?」宋子非放下了筷子,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没说。但是,都忙得很,估计今天就得走。咱们也很忙,我想回大奉城,把难民里那些年轻力壮的单独弄出来,不能再养着他们不停的吃吃喝喝了,这同养废物无异。」养老弱妇孺的话,她是绝对没意见的,但壮劳力不行。 宋子非也同意,「的确。但我想,若是要他们参军,他们是不会同意的。如果有那股子血性,也就不会做难民而跑到南方来了。」 「那就做别的。金州那一片良田,都要耕种,之前因为战乱浪费了多少田地。现在耕种还来得及,可以让他们去耕种。如果做得好,就可以考虑在大奉城给他们安置房产,成为当地人。」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没的说了,就得惩治了。 宋子非颌首,「这个想法很好,也需要尽快实施。」一直花钱养着,也不是办法,只是这些难民每日的吃喝,就需要很多钱。 白牡嵘轻笑,转眼看向宇文笛,这小子不知何时正在盯着她和宋子非说话。 「你也整日吃我的喝我的,也该出一份力了。待回了大奉城,组织那些青壮年的难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吃饱了不干活可不行,那不成废物了? 宇文笛没吱声,他并不愿意去干活,因为不喜欢引起别人的关注。只要惹人关注了,之后就会有许多的麻烦。 放下了筷子,白牡嵘喝了一杯水,随后起身,「孩儿们,今天这早饭做的不错,不止丰富,口味也各不相同。但如果要我选的话,这几个味道绝佳。是谁做的,一会儿站出来,来首富这里领赏啊。」她指了指餐桌上的几道菜,选出了味道最好的。 参与做饭的人都往这边看,被选上的开始笑,自己的手艺被肯定了。 就在这时,那犹如要上轿的大姑娘一样的傢伙下楼来了,他并没有偷懒,而是在楼上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身衣服。即便是出门在外,也依旧无比的讲究。 他出现,宇文笛就自动的站起来了,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拘谨。 不过,宇文玠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穿过众人,直接走到了白牡嵘身边。 她伸手扯着他过来坐下,然后把桌面上的几道菜重新换了一下位置,把他能够吃的全部放在了他的面前。 宇文笛站在一边看着,说真的,刚刚还觉得白牡嵘不贴心,配不上王妃这个位置。但是,如今看起来也还算可以,并没有那么不够格。 「吃吧,填饱你的小肚子。」坐下,白牡嵘又顺手把筷子递给了他。 接过,宇文玠一边看着她。他什么都不用说,在他人看来,他的眼睛里都是情意。 最起码,宋子非是看见了,有情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之间即便不说话,也能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一对儿。 「首富很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你启程离开这儿,我们也回大奉城了。」看着他用饭,白牡嵘一边问道。 略微思索,宇文玠看了一眼宋子非,「宋掌柜接下来也回大奉城?」 宋子非想了想,「城内难民太多,安置他们也并不容易,每日耗费大量的钱财。是时候,回去好好整顿了。」 「我们有很多正事要做的。」手托腮,白牡嵘看着他,轻笑道。 「本王知道。」宇文玠说道,表示他没有别的意思。 白牡嵘才不信,瞧因为他说的话,宋子非都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措辞了。足以见得这人有多大的杀伤力,而且心眼极其的小。 他慢悠悠的用完了餐,随后放下了筷子,「一同启程吧,本王也回丰城。」丰城与大奉城距离非常近,一天的路程而已。中间有水路,若是走水路半天就能到。 他这般说,白牡嵘和宋子非都没说话。而宇文笛则还跃跃欲试,想着能在路上使使劲儿,跟到宇文玠那里去,他也免得做一些不适合他身份的事情。 众人开始准备启程,白牡嵘和宇文玠分别接到了探子送来的消息,玄甲军在北方与神府军再次交战。这一场仗打的颇为浩大,但最终玄甲军胜了,并且逼退了神府军二十里有余。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玄甲军虽在南方失去了不少的土地,可是在北方却开疆扩土发展版图。 看向不远处的宇文玠,他的面色也不是特别好,想必和她接收到的消息是一样的。 朝着他走过去,白牡嵘似笑非笑,「能否共享信息啊?」 「事关玄甲军,本王和你得到的消息应该是一样的。」看着她,宇文玠颜色变深的眼睛也浮起暖意来。探手把她捞到自己面前,抱住。 任他抱着自己,白牡嵘弯着眉眼,「那你是怎么思虑的呢?是尽快的攻城略地打到皇城去,还是等着玄甲军先占领皇城?楚郁的目标就是皇城,因为他的家人全部葬身在那儿。」时至今日,楚郁家中人的尸骨都在那里。 「玄甲军今日的壮大,你认为谁的功劳最大?」说起玄甲军,宇文玠忽然问道。 后仰身体,白牡嵘看向他的脸,「你在说我么?」 「有你一份,也有本王的一份。最初,本王的判断有误。」因为某些原因他中途罢手,任由宇文腾一干人将错就错,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这还差不多。你若把罪责都扣在我头上,我会立即就把你全身上下的毛都薅下来。」做错了事儿就推给女人,这种事儿古人好像也没少做。 「但也不可否认你功不可没,将楚郁从宇文腾的手中救出,就是你的手笔。只是本王至今不知你当时的想法,你那时、、、」楚郁那时在她心里到底是何种位置。 「即便今日,我也不后悔我那时所做的事儿。当时他已经崩溃到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人的意志力极其坚硬,不会那么容易被摧垮的。他被摧垮了,就知有多痛苦。我去乌台看他,他没有一点活着的生气。后来,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抱着我痛哭,没人能帮他。所以,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会帮他。」那个时候的楚郁,如果不被救赎,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些事情,宇文玠从不知道,也从未听她说过。 「所以,他永远也不会杀你。」这一次,宇文玠彻底明白了楚郁心中所想。他并非是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也并非是只浮于表面,因为没得到而产生的心痒难耐。 绝望之境的救赎,黑暗之中的明灯。 189、嫉妒(二更) 两个队伍暂时合成了一队,顺着关庄向南的大道,朝着丰城的方向而去。 这是最近的路线,在进入丰城的地界后,白牡嵘他们就可以转道回大奉城,不过一天的路程。 一路队伍虽没有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但马儿也都跑的不慢。大家都受得住,唯独宇文笛被颠簸的屁股生疼,忍不住的龇牙咧嘴,但是又没有人关心他的屁股是否承受得住。 队伍里有一辆马车,那是宋子非专用的。他那小身板骑不了马,只得做马车。 路平坦还好,但路若是不平,他可就遭了罪了。 首富这身板,白牡嵘还是希望他能好好保护着,以前受伤的后遗症,真严重起来,可能会要了命的。 马儿奔跑,几十匹马的马蹄同时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简直是震天动地。 宇文玠一直在后面,反倒是白牡嵘骑马跑着跑着就到了前面。她的战马是极好的品种,四只蹄子较之寻常的马儿大了一圈。 她一个女子驾驭这么健壮的马儿,也着实叫人佩服。 晌午时队伍在半路停下来歇了歇,各自的补充了些水,饿了的也吃了些东西,之后便再次赶路。 时间紧迫,这样也是常态,大部分也只是喝水,补充了些水分也就算了。反倒是宇文笛饿的很,塞了些肉干和干粮,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尽管他的表现特别像个饭桶。 夜幕降临,队伍便就近的在路边的山中停了下来。南方的夜晚也不冷,其实人无大碍,就是奔跑了一天的马儿有些累,停歇下来之后,先受到照顾的是它们。 这山里荒芜的很,地上的杂草被践踏,而可食用的野菜和树叶树皮等物被扒的所剩无几,可见是有南下的难民从这里经过。不过也是,这一片山不崎岖难走,他们会选择这条路很正常。 很快的,宇文玠的护卫还有宋子非的伙计就升起了几堆火,然后开始弄吃的。 白牡嵘则在这四周转了转,从这儿经过的难民真是什么都吃,飢饿到了极点,也是无比的可怜。 观察了一圈,她走回来,却见宇文玠独自的坐在远处。宇文笛在附近转悠着,明显是想去搭话,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双手负后,白牡嵘一步步走过去,「今儿一天你可都无比的安静,内分泌失调也太快了吧,说变就变。」 抬眼看向她,宇文玠起身,「本王在想这么多年来,是否也有伤心欲绝之事。」 这话莫名其妙,白牡嵘上下的打量了他一圈,「然后呢?」 宇文玠看着她,然后缓缓地转开视线,眼睛似乎落到了某棵树上。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棵被摧残的像斑秃患者的歪脖子树。 他脚下一动,好像要朝着那歪脖子树过去。 白牡嵘眼珠子一动,随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直接将他抱起来双脚离地。大力如牛,抱着他转了一圈,远离那棵歪脖子树。 「伤心欲绝之事可能人人都有,但是你也没必要去寻死。上吊自杀很痛苦的,而且死相很惨,眼珠子和舌头都会飈出来,变成鬼也是丑鬼。」把他放在地上,但又没松手,一边严厉呵斥道。 被抱着的人轻的恍若鸿毛,垂眸看着她,宇文玠不由得笑,「蠢。」想要骗她,也是很容易。 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他骂人就不对了。白牡嵘皱紧了眉头,这厮到底想干嘛。 还没说话呢,众人忽然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站直身体,朝着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白牡嵘和宇文玠也一样,两个人竖起耳朵,除了火堆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外,还有人在山中行路的声音也传来了。 人数很多,但走路整体不轻松不整齐,乱糟糟,还有一些说话声。 夷南兵自动的亮出兵器,然后列成两队朝着声音传来之地悄无声息的迎了过去。 宇文玠的护卫和宋子非的伙计也各自退到了自己的主子身边,形成了包围圈。 片刻后,就听到了山后哗哗啦啦的声音,夷南兵的咒骂,还有疯狂朝这边奔跑的动静。这山上的树好像都要被连根拔起了,只是一会儿,就见到一群人从山里沖了出来,直奔那些燃烧的篝火。 火堆周边都热着食物,一些干粮还有半干的肉,那些人犹如蝗虫一样的冲出来,之后就疯狂的抢食,往嘴里塞。 这是一群难民,而且是饿的已经失去人性的难民。 粗略一看,大约四五十人,各个穿的破破烂烂,聚在一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儿十分浓郁。远在护卫的包围圈之中,宇文玠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味儿太可怕了。 白牡嵘却是推开了前面的护卫走了出去,与宋子非齐聚一处,看着那些疯狂抢食的难民,他们已经饿的不怕死了。这里的人各个带着兵器,尤其是夷南兵长得凶神恶煞的,但他们已经失去理智了,连害怕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进山的夷南兵退了回来,在山里碰见了难民,他们就把兵器收起来了。不过这些人,真是饿的红了眼,把他们都吓着了。 「真是作孽,没想到在这儿也会碰到难民。估摸着南方的山中,有许多难民的尸体,去山里收尸的话,会是一个大工程。」白牡嵘摇头嘆气,瞧他们疯狂的往嘴里塞食物的样子,真是太悽惨了。 宋子非亦是满目同情之色,「咱们明日启程就带着他们吧,无非多一些人吃饭而已。看那些孩子,和以前接收的那些孩子差不多,都生病了。」因为飢饿,什么都吃,他们的肠胃都生了病。大奉城里被安置的那些小孩子,经过了很久的治疗才好转过来。 白牡嵘也不由得撇嘴,老弱妇孺最为可怜,原本的生活可能不富足,但也不至于饿死。因为战争,却被迫变成这个样子,作孽。 所有的食物都被他们吃光了,之后,他们才稍稍的安宁了下来。 坐的坐,躺的躺,那些小孩子也极其睏倦,有的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呢,就躺在那儿睡着了。 长嘆口气,看来他们今晚是没得吃了。 白牡嵘吩咐了一下夷南兵,要他们过去跟这些难民交涉一下,如果愿意跟着走的话,那么明日就带上他们。 夷南兵领命,各自的走过去和他们说话。而白牡嵘无意一瞥,却瞧见宇文玠缓步的朝着那些难民走了过去。 这可稀奇,他受不了他们身上的味儿,这会儿居然主动的过去了。 和宋子非对视了一眼,俩人眼里的问号是一致的,都不太理解。 宇文玠缓步的走入了难民之中,他和那些夷南兵长得可不一样,过来之后,就引得那些难民都抬头看他。两相比较,他真的是如天人一般,让人不由望而生畏。同时又不由觉得不敢靠近,哪怕只是碰到了一片衣角,那都是亵渎。 终于,他在两个女子面前停了下来。那两个女子虽是穿的破破烂烂,又面黄肌瘦的,但能看得出底子不错。 他在她们面前停下,那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然后也相继的站起身。无意识的摆弄了一下自己枯黄的头髮,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整洁一点。 看着她们,宇文玠的眸子固定在她们的脸上。蓦地,他缓缓抬手,捏住了其中一个女子的下巴。 他这举动,使得周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夷南兵明显是有些不乐意,扭头看了看白牡嵘,若是她发话,他们现在就把这个不安分的傢伙拿下。 宇文玠的护卫也不由得往白牡嵘这边瞧,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也有些方。 宇文笛站在远处瞧着,摸了摸脑袋,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捏着这个女子的脸,宇文玠的拇指在她的皮肤上游移了片刻,之后放开。他又转而捏住另一个女子的下巴,重复之前所做的事儿。 他没任何的表情变化,但就是如此,才让人更加忐忑不安。 明明面黄肌瘦的两个女子,愣是被他的举动弄得羞红了脸。 双臂环胸,白牡嵘看着宇文玠这无缘无故的举动,虽是觉得他可能有原因,但却不由得发出冷哼来。他这样儿还真是挺让人心动的,之前觉得他有男人魅力,如今发现不止有魅力,而且爆棚啊。 瞧把那两个姑娘羞得,由此可见,他这模样多撩人。 「彧王应当是发现了什么。」宋子非小声的说道。 「嗯,应当是发现了人家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作为难民邋遢了些,好好捯饬捯饬,必然十分有姿色。 宋子非哽了哽,便也不再吱声了,他也想不出什么词语来为宇文玠解释了,他的举动的确是让人费解。 他摸完了那两个女子,就放开了手,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缓步的转身又走了出来。 被摸的两个女子却坐不住了,眼见着宇文玠离开,她们俩想说话又说不出口。最后互相看了看,然后就悄悄地跟了出来。 但,宇文玠没有再理会她们,缓步的朝着白牡嵘和宋子非的方向走了过来。 眼见他走近,并且看向她,白牡嵘立即赐给他一对儿白眼儿。 ------题外话------ 晚上有三更哦~~ 190、嫉妒(三更) 夜色漆黑,火堆燃烧时散发的光亮只能照亮这一片地方,不过,也足以让人看清宇文玠的脸。 他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同时,他的眼睛也变得格外的漆黑,明显看出他有什么顾虑。 那之前被摸的两个女子挪到了难民人群的最边上,盯着宇文玠的背影瞧,面黄肌瘦的脸仍旧红红的。 走到了白牡嵘和宋子非面前,宇文玠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没说。 白牡嵘盯了他片刻,就转身走到一边了。宇文笛站在不远处瞧着,暗暗发笑。 「彧王,那些难民有什么问题么?」宋子非压低了声音问道。 宇文玠收回看着白牡嵘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没错。」 「那,彧王发现了什么?」宋子非又看了看那两个女子,她们在偷看宇文玠,不停的摆弄自己枯黄的头髮,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点。 「刚刚他们从山中冲出来,各个因飢饿而不停的往嘴里塞食物。但,唯独她们两个动作缓慢,左顾右盼,看起来并不飢饿的样子。如此瘦弱,本王不信他们能在难民流中分配太多的食物,所以,她们有可能不是难民。」宇文玠也是因此才会心生怀疑。 宋子非再次看过去,不说其他,就是那两个女子面黄肌瘦像纸片人似得身板儿,也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但,争抢食物不积极,的确让人费解。 见过那么多的难民,他们是什么模样宋子非十分了解。见了吃的,那简直就是不把自己当人了,谁还会在乎自己的吃相好看不好看。 「那兴许是人家牙口不好,根本不敢狼吞虎咽呢?你凭藉这个就觉得人家有问题,还觉得人家可能是假脸,在人家脸上摸摸索索的。你见过会脸红的假脸么?从看见你的时候就开始红了,根本不用上手摸,就看得出那是真脸。」白牡嵘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丝嘲讽。这人智商一直在线,这会儿却忽然降低了,所以她严重怀疑他用心不纯。 看着她,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你说的没错,兴许她们的牙有问题。」所以,吃东西才会很慢。 切了一声,白牡嵘摇了摇头,无言以对。再次看向那些难民,和之前接收的那些没什么两样。臭烘烘的,在这儿都闻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腐味儿。 那两个女子还在往这边看呢,对宇文玠这位犹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在这种荒山野岭之中,怕是任何女人都躲不过他的魅力。 宋子非无声的笑,无声的指示手底下的伙计准备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宇文笛从旁边慢悠悠的走过来,一边不住的瞧着宇文玠和白牡嵘俩人的脸色,觉得十分有趣。 宇文玠的脾气他还是了解一些的,不知面对这种情况,会不会发脾气。 然而,他想等到的情况没有出现,宇文玠缓步的走向白牡嵘,俩人挨得近,说的什么他就听不到的。 垂眸看着白牡嵘,宇文玠缓缓抬手,目标是她的下巴。 白牡嵘立即抓住他的手腕,「想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假的?」 「嫌本王手脏。」看了一眼她的手,他低声问道。 「没,小王爷风姿卓绝,谁敢嫌弃你呀。看看那两个姑娘,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我说你这人,看着木讷冷淡,但其实挺会撩妹儿的。」藏得太深了。 「本王真的只是看她们有些奇怪而已。」也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出现在身边的人,总是会出各种问题,目的是杀戮,而目标则是他。 因为这样的经歷,也致使他形成了这种条件反射,面对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人,他第一时间都是在怀疑,审视,观察。 「这样的难民我们接收过很多,有很多身上都有缺陷,所以,只单凭吃饭慢这一点,并不能证明有问题。是你太敏感了,无意识的举动,反倒惹得人家姑娘春心动盪。也亏得人家是单身,这若是有男人,非得打死你不可。」抓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摺过去,把他的手指在他的衣服上擦拭。往时这厮都是极其爱干净的,这回倒是不在意了,还往人家脸上摸。 宇文玠也没阻止她的举动,只是看着她略嫌弃的脸,他的眼睛浮起淡淡的笑意来。 「你嫉妒了?」他问,一边勐地低头亲在了她眼睛上。 白牡嵘瞬时瞪眼,用力的把他的手摺过去,「我嫌你脏,行不行?」 「不行。」摇头,他再次低头往她脸上凑,白牡嵘后仰身体,却没躲过他的『骚扰』,几次都亲在了她的额头眼睛鼻樑上。他的嘴唇湿润而柔软,带着他独有的气息,把人熏得直迷煳。 抬手罩住他再次亲过来的嘴唇,用力的推了一把,白牡嵘抿着嘴笑,「你差不多得了啊,都看你表演呢,我可不想和你搭档给人表演亲热戏。休息吧,明天一早早些启程。」这么多难民,他们随身携带的食物估计也没了。他们饿倒是不打紧,身体扛得住。可是那些难民,里面有小孩子,让他们挨饿,不忍心。 抓着她的手,宇文玠微微施力将她拽到自己面前,轻轻地用另一手环住,并低头纠缠于她的耳边,流连忘返。 被他弄得很痒,白牡嵘歪头躲避,最后受不了的抬手卡住他的下颌,逼着他仰头离自己远点儿,「还嘚瑟?小屁孩儿不学好。」 宇文玠不言语,只是还想低头『骚扰』她,白牡嵘略微施力的掐了他一下,直直的盯着他,蓦地两个眼珠子同时向中央移动,弄了个对眼儿给他看。 这丑样子着实好笑,宇文玠也不由笑出来,「丑。」毫不端庄,怎么难看怎么来。 朝着他挤了挤左眼,白牡嵘就扯着他离开了原地。大部分人都歇下了。那些难民在一处,好多都受不住睏乏而倒地大睡,唿噜声也此起彼伏的,估摸着连野兽都不敢靠近这地儿。 环视了一圈,白牡嵘随后看向了宋子非,他正在山边和一个难民老人在说什么。两个伙计站在一侧,神情也很放松。 估计那老人是询问大奉城的情况,面对有人安置他们这种事儿,他们是不相信的,所以总是会询问个不停,想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休息吧,嫌这里气味儿不好就躲远点儿,这种天气,你是不会被冻的过敏的。」放开他的手,白牡嵘示意宇文玠去休息。 她转身看向宋子非和那个老人,脚下一动就走了过去。 然而,还距离宋子非有四五米呢,她就瞧见那原本佝偻着身体的老人放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摸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顺着破烂的布条钻进去,然后露在外的半截儿手呈握紧的姿态。 身体要比神经更快的做出了判断,一跃而起,她如箭一般的窜出去。与此同时,那佝偻着的老人手从身侧拿出,一把匕首就在他手里。 跃至宋子非身后,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一股大力直接把他甩了出去。同时另一手抓住那假扮老人的刺客的手腕,他手中的匕首就从她眼前挥过。 他另一手重击过来,她立即掌控,两人双手紧扣,各不放松。 平地而起,两个人在半空形成了一条横线,和地面齐平,快速翻转,犹如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一切只是一瞬间,两人落地,白牡嵘先一步的用双脚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一脚飞起,正中那刺客胯下。 吃痛,他身体再次弯曲下去,头上乱糟糟的假髮也跟着他的颤抖掉了下去。 松开扣住他拳头的手,她以手肘重击他后嵴,他整个人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翻身跳到他后背上,将他的两只手拧到后面,膝盖重压他腰椎,「小兔崽子,还敢再蹦跶?化妆成难民来刺杀宋首富,是谁派你来的?交代清楚,不然老子就把你阉了。」 一切似乎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被惊到的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夷南兵迅速的跑过来,从白牡嵘的手里把那傢伙控制了起来。 他穿的破烂,戴着灰白的假髮,本身又长得无比瘦削,扮成难民夹在人群里的确是不起眼。 可是如今伪装褪下,才看清了他狰狞的眼睛,杀气腾腾。尽管在忍受着疼,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却吭也没吭一声。 「你没事儿吧。」宇文玠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看了看,没有伤处。 「我没事。」白牡嵘摇摇头,然后扭头找宋子非,却见他被自己的伙计扶着,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面色痛苦。 「首富,你、、、」上下看了他一眼,他好像没遭到攻击,怎么这个表情? 「夷南王,你力气太大了。」宋子非身体弱,被她扔出去砸在了地上,疼的他半晌没缓过气儿。 「是被我摔得?你这身子骨太弱了,对不起对不起,下回我轻点儿。」赶紧拍了拍他的胸口,却拍的宋子非不由咳嗽,受不住她这个手劲儿。 宇文玠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行兇』,「先拷问一下这个刺客的来歷吧。」聪明到混入难民之中,目的明确。 191、暗战(一更) 那刺客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夷南兵各个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那股子兇狠劲儿,真是恶人都怕。 而已经休息了的难民也都被惊醒了,许是担心他们会受到牵连,几个岁数大的难民跑过来,一个劲儿的解释情况。 表示他们并非是同一个村子的,大家都是在逃难的路上碰见的。而那个伪装成老人的刺客,也是在路上碰到的。 他们根本不知他来歷,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这一路来他们也没和他说过话。他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他们一点都不知情。 听着这些原本看到希望却又因为意外而被搅乱的难民极力的撇清自己和那刺客的关系,他们十分担心会因为这事儿而被抛弃,那他们真不知接下来要去哪儿填饱肚子了。 白牡嵘和宋子非都没有吱声,这些难民里,不确定还有没有刺客,必须得经过严格的盘查才行。 而那个刺客被捆绑着,一声不吭,他盯着眼前的这些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夷南兵打算严刑拷打,逼问出指使他的人是谁。这帮人擅长做这些事儿,尤其是现在各个怒火攻心,严刑拷打,几下子就见血了。 各个拳头硬的像铁块,眼见着一拳头下去,那刺客嘴边有牙齿飞了出来,和着一滩血。 那些难民被吓得不敢吱声了,可是那刺客却仍旧是没发出一个音儿来,真是有血性。 白牡嵘看着,眉头也越皱越紧,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还得更残忍些才行。虽说严刑拷打不是她所贊同的问供方式,但目前来说,只能这样了,这人油盐不进啊。 他们在那边严刑拷打,这边白牡嵘也双臂环胸的来回走。宇文笛盯着她,又站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他现在莫名觉得距离白牡嵘近一些十分有安全感。 安全感来自女孩子,他也没觉得丢脸。 宋子非坐在地上,因为刚刚的事情,他现在脸色还有些发白。喝着水,他不时的摸一下自己的腹部,被摔的部位还是有些疼。 看着那边的刑讯逼供,宋子非的面色倒并不是很期待,似乎,他知道些什么。 宇文玠缓步的走了过来,看着面色复杂的宋子非,他缓缓地深吸口气。 「宋掌柜,借一步说话。」他开口。 看向他,宋子非在伙计的搀扶下起身,然后随着宇文玠走到了旁边。四周的人也识相的避开,只剩他们两个人。 看着宋子非,宇文玠也没有过多的修饰自己的语言,「宋掌柜,想必这刺客应当是令妹派来的,你心里也清楚她对你的杀意。失去顾家,她必然会为了讨好楚郁而联繫大梁其他的矿产商人,但没想到的是,这些商人都早已与你有了联繫,并且成功的合作了。她的杀手来的比恨意要更快,接下来这种事情也会越来越多,宋掌柜要做好准备。」他已经知道派刺客来刺杀宋子非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宋子非的表情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可见宇文玠说对了。 「彧王说的是,这派来刺客刺杀我的,其实根本不用严刑逼供,我知道是谁。」他这个妹妹,可是万分期盼着他死,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宋掌柜的心知肚明,那么接下来这种事必然还会有,层出不穷。就连现在,这些难民之中,也或许还有其他的刺客在潜伏着。为了安全起见,也是为了大奉城的安宁,本王认为,你们接下来不要再接收难民了。」难民看似可怜,但也会带来无穷的灾祸。 说到这个,宋子非却是迟疑了下,「此事我不能完全做主,还要看慕容的意思。」 宇文玠扭头看了一眼还在远处的白牡嵘,「她更尊重宋掌柜,但凡你提出的意见,她都会慎重考虑。」她很尊敬宋子非,一种没有理由的尊敬,尽管这让他不是很愉悦,但也没什么办法。 「彧王不要误会,可能是在下年纪比较大,经歷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慕容才会觉得在下对任何事都有独到的见解。其实,这是个误会,在下也没有那么神。」宋子非解释,反正自从见了宇文玠,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解释许多。 「本王没有误会,她心里如何想,本王也清楚,并且没有打算干涉。本王与宋掌柜之间的谈话,还望宋掌柜好好思虑。大业在前,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而伤及了性命。」尤其是,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一次两次三次的没成功,可没准儿第四次就成功了呢? 「彧王说的是。」宋子非顺着他的话点头,他并不是将自己的命看的太重,但是,对于宇文玠来说,白牡嵘的命却是极为重要的。若是真有闪失,他怕是都逃不了干系。 宇文玠和宋子非躲在一处谈话,没人敢靠近。白牡嵘也瞧见了,却也没过去,其实她如果想听的话,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听得到。 但是,她没听,只是在看着宇文玠的护卫在盘查那些难民,不管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被彻底的从内到外搜查了一遍。之后,他们又开始询问这些难民各自的来歷,从哪儿来,之前在那座城的哪个村子,家处于村落或是城池的哪个方向,家中有多少人,战乱之前每年的家中存粮有多少。 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是那种寻常人都想不到的,难民回答都得想一会儿,就差连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拷问了。 他们的筛选不分老人和小孩儿,把睡得迷迷煳煳地小孩儿拎起来,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寻找有没有兇器之类的东西藏在身上。 那些小孩儿迷迷煳煳睡眼惺忪,却也没反抗,被放下后就继续睡了,睡得香甜。 这一番折腾,便是天都快亮了,而且,护卫真的揪出了几个较为可疑的人来。回答问题不利索的,身体不如看起来那般虚弱的,还有身上携带刀子的。分档归类,足足有七八个。 这些人都在喊冤枉,可是宇文玠的护卫却根本不听他们解释,冷酷而残忍,好像没有感情的动物。 白牡嵘依靠着树干坐下,看着他们搜查,也看着夷南军逼供那个刺客。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脸都不是脸了。眼睛肿的连缝儿都没得了,但是却始终没吭一声。若不是之前就看过他的嘴,舌头什么的都是完好的,必然会以为他是个哑巴。 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存在嘴里咕噜咕噜,之后扭头吐掉。 真是让人精神崩溃啊,这活儿果然不是人干的。知道他们在接收难民,所以就循着这个空子而入,如此丧心病狂,真的不怕老天看不下去会报应么? 扭头看了一眼宇文玠和宋子非,其实无需听那俩人具体说了些什么,白牡嵘已经差不多猜出了那刺客的幕后指使。 目标是宋子非,那这世上恨他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排在第一个的那就是宋子婳了。 丧心病狂,完全没有血脉亲情观念,在她的心里,全部都是楚郁。 极端人格,控制不住自己,她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抬手摸了摸眼皮,她眼睛不是很舒服,摸了两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幸好没流血。 就在这时,宇文玠和宋子非终于谈完了,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下。虽是觉得席地而坐很脏,但也坐了下来。 「谈完了?」把手里的水壶给他,白牡嵘一边扭头看他。 接过水壶,宇文玠刚要喝,却忽然盯住了她的眼睛。 「别动。」他说了一声,放下水壶,然后抬手捧住她的脸。 「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跟我来十八禁这一套啊。」向后躲,白牡嵘一边瞪眼,要他注意点。这古人不是应该恪守礼教么?而且之前保持的也挺好,和她单独在一起时,她不动,他也不动。 反而这会儿人这么多,他开始动手动脚的,是不是以为这里人多,她不好意思打他啊。 「你的眼睛里长东西了,你就没觉得疼么?」她左眼的上眼皮眼睑边缘长了一颗红色的小包,大小如两颗米粒,随着她眨眼睛,而在眼球上擦过。 听他说完,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自己试了试,是不舒服,她刚刚就感觉到了。 「来,你别闭眼,我照镜子看看。」凑近他的眼睛,用他水汪汪的眼睛做镜子,观察自己的左眼。 果然啊,的确是长东西了,嘆了口气,「没事儿,应该是麦粒肿,上火了。」问题不大,只要没流血就行。 若真是眼睛流血,她自己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怕是会吓到别人。 「整天说本王很弱,但其实,你也一样经不得摧残。」嘆口气,他放开她的脸,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着。 「同样都是血肉铸成,但我肯定比你强。天亮了,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看看你的护卫隔离出去的那几个人,不知是不是真的刺客。总之因为昨晚的事儿,我现在头皮都疼。把主意打到了难民的头上,作孽。」本来他们就是最无辜的人了,还要受这般牵累。 「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再接收难民了,即便要接收,也要经过层层盘查,确认没有问题再放进城里。」宇文玠告诫,不可谓苦口婆心。 看他那一副心都要操碎了的样子,白牡嵘闭着左眼睁着右眼点头答应,「遵命。」 抬手罩住她的头揉了揉,「这些可疑的人本王带走,若是没问题就还给你。」 他这话很让人有安全感,不过白牡嵘了解他,按照他的心性,这些人若是落在他手里,八成就没命了。他可不会真的去调查他们有没有问题,而是直接斩草除根,杀了了事。 「嗯,带走吧。」点点头,她同意了。 「接下来,你就守住自己的土地不要再乱走了,哪怕在你的夷南都有危险,更别说离开那儿了。」宇文玠劝道。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用你告诉我。宋子婳想要杀首富,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能再让她这样疯下去了,不然以后没好日子过。」虽说她是宋子非的妹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他可能会心软,但她不会,即便是瞒着他,她也得有所行动才行。 再来就是,身边这个人,他的千秋大业还没进展到最后呢。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应当给予一些帮助,这是她的私心。 握紧了她的手,两个人共同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那个刺客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但硬气的很,至始至终没有吭一声。 而那些难民则因为天明的到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昨日说好了要带着他们走,经过了昨晚的意外,也不知昨晚说的还做不做数。 还有那些被隔离起来的有嫌疑的人,仍旧在说自己冤枉,是否冤枉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因为天亮了,队伍也开始整顿,那些难民得到了准确的可以跟着的消息,也都安心了。急不可耐的起身,排成个队伍等待着一同走。 经过了一番惊吓的宋子非也上了马车,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那刺客最终被一刀解决掉了,反正他也不说话,押解回大奉城也没有意义,杀了了事。 「走吧,估摸着用不上一个时辰咱们就得分道扬镳了。」站起身,抖了抖衣裙上的灰尘和草屑,白牡嵘笑道。 宇文玠也站起身,看着她,蓦地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路上小心。不管是陌生人,还是身边熟悉的人,都要警惕。」因为人心最难测。 他的表情很慎重,是那种不放心到极点,因为自己经歷过,所以在极其认真的劝告她。 因为他的表情,白牡嵘也跟着心里揪了起来,「你别担心,我会注意的。」他经歷过背叛,所以,便不再敢轻易信任自己身边的人。 世人都说鬼可怕,其实应该带他们去看看人心。 伸手环住他的腰,白牡嵘的脸贴在他颈侧,「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192、暗战(二更) 队伍启程,果然在不久后就出现了岔路,宇文玠要回丰城,而白牡嵘则要带着难民回大奉城。 分道扬镳,不时回望,直至对方不见了踪影,才收回视线。 一路返回了大奉城,这座城市有夷南军驻守,城内也多了许多人。不似之前来这里时,这儿很大,可是人很少,这城就显得极荒凉。 但现在,人真的很多,尤其街上有不少的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嘻嘻哈哈。当地的孩子穿的平整,尽管打着补丁,但是一瞧便是有爹有娘。 难民的孩子就脏乱差了些,可笑容是一样的,都是那般的纯真灿烂。 队伍进城,从街上穿行而过,难民都认识她,看见她时还会打招唿。 将那些新带回来的难民安置在了城内的难民区,眼下这里驻扎了很多夷南兵,他们不止要看守保持这里的安全和平静,还要时时刻刻的提防这么多的难民的健康状况。因为白牡嵘很担心这些难民会带来什么疾病,这里的温度适宜,因为夷南的雨季,这儿的雨水也很充沛。若是有疾病大爆发,这座城就完了。 把这新一波难民送进来,白牡嵘和宋子非便带队回了城郊的庄园。这庄园原本是顾家的,现在成了夷南军在大奉城的办事处。 来到此地,感觉最新奇的是宇文笛,他四处的逛,观察,就像是来看房的。 夷南兵对他不是很喜欢,但是,也没人阻拦他,任由他四处乱逛。 在这儿待了两天,他本想找白牡嵘谈谈,他能否去夷南见识见识时,哪想她先派人过来了。 那夷人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直接就把他给拎了起来,犹如拎着一个物件似得,一直拎到了庄园外,然后将他扔到了马背上。 他不擅长骑马,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不敢动弹,只是往前看,白牡嵘穿着一身男装,整个人略显阴沉。 还有十几个亲兵,各个劲装在身,看样子是要出城。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也不敢问,只是抓紧了马儿的缰绳,跟随着队伍出城了。 出城之后,天色就暗下来了,趁着黑夜赶路,马儿跑的都流汗了。 这一启程,便迂迴的在路上半个多月,宇文笛不知白牡嵘要干嘛,只是弯弯绕绕的去了北方,徘徊于玄甲军和神府军所掌控的地界内。 而且,他们潜伏的时候发现,玄甲军的大军正在往这边移动,看起来是要和神府军来一场大的。 但白牡嵘要的不是这些,她带人在各个城中打探消息,最后,终于打探到了她想知道的。 宇文笛全程跟着,但对于她的目的是未知,只是不失时机的观察她,观察她手底下的人是如何行动的。 夜幕降临,白牡嵘也出动了,宇文笛从客栈的房间跑出来,「嫂子,这次不带着我了?」 白牡嵘一身夜行衣,做男人的打扮,只是脸长得太妖媚,即便平胸也不像男人。 「今儿有些危险,不能带着你。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若是明晚之前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跑路吧。」用食指在他坑坑洼洼的脸上捅了一下,手感真是奇差无比。同情他以后的媳妇儿,得整日面对宇宙大爆炸。 宇文笛眨了眨眼睛,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和同样一身夜行打扮的亲兵离开了这隐蔽又脏乱差的小客栈。 连夜离开客栈,白牡嵘在这破落的城市里移动,最后,靠近了城府。 城府是这座城里最大的建筑了,玄甲军在看守,里里外外人很多。 白牡嵘的目标就是这里,与自己的亲兵配合,她悄无声息的成功潜入了这城府之中。 巡逻的玄甲军在府内来来回回,灯火通明,虽是这地方不咋地,但守卫是十分森严的。 纤细的身影如同一只猫,白牡嵘悄无声息的在这城府之中走动,北方的一切都很粗犷,实用性大于观赏性,种在府邸中的树郁郁葱葱,长得格外高大。 终于,她在这城府的深处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这住处四周没有人看守,更像是特意被清空的,飞檐走角房屋里灯火通明,门窗关着,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白牡嵘悄悄地靠近,在转了几个方向后,听到了人说话的动静,像是从某个密闭的空间里传出来了。因为听着那声音明显是声嘶力竭,可是动静又很小。 用手指推开窗子,这是一个偏厅,亮着灯火,但一个人都没有。、 她身体一跃而起,轻松的潜入了这房间之中,这会儿那声音才听得清晰一些,是从偏厅里侧的房间里传出来了。 那房间的门紧闭着,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又在哭泣。她说的是什么听不清楚,但却能从她的哭声之中听得出诸多的不甘来。 靠近那紧闭的房门,白牡嵘屏住唿吸,稍稍的将房门撑开一些,循着那细细的缝隙看进去,她看到的是一个清瘦的黑色背影。 他就靠在椅子上,墨色的长髮随意的被捆绑在脑后,他的姿势显得有些随意,更多的是漫不经心。 而那个声嘶力竭的人就是宋子婳,她在楚郁的面前走来走去,满脸都是泪,同时也面目狰狞,她在发狂的边缘。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杀人,赚钱,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如此忽视我。你忽冷忽热,你视而不见,在你眼里,难道我连个女人都算不上吗?还是说我连姓顾的那个老女人都比不上。茂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宋子婳在喊,她嗓子都哑了,她很愤怒,可是又很可怜,每个音调都有着哀求的劲儿。可她的哀求却又是强势的,整个人就显得特别的扭曲。 可是,宋子婳如此激动,但楚郁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坐姿依旧如此,看样子像是刚刚放松完,注意力并没有太过集中。 说真的,如果和自己对话的人也是这个态度的话,白牡嵘也会生气的,会直接把他的脑袋按到马桶里去,让他就着屎尿好好地清醒清醒。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豁出命去也会做到。也只有那个时候,你才会对我笑。茂哥哥,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在别的女人身上看过我这样的眼神儿么?根本没有,只有我,只有我是爱你的。」宋子婳噗通的跪到了楚郁跟前,应该是抱着他的大腿在祈求吧,那样子莫名的几分可怜。 求而不得,真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了,你喜欢人家,可人家就不喜欢你,能怎么办呢?毫无办法。 楚郁被她摇晃着,却根本就是无动于衷,即便不看他的脸,从他的背影都能瞧得出他的漫不经心来。 其实宋子婳为他做了这么多,白牡嵘这个旁观者都清楚,她是真的尽心尽力。 这一点来说,楚郁其实挺不地道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事钟无艷,无事夏迎春,多卑劣。 楚郁根本就没一丝一毫的表态,任凭宋子婳抱着他大腿,继而又爬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开始疯狂的在他脸上亲吻。 没想到会看到这种画面,白牡嵘稍稍有些不适,她不是来看春宫戏的。 转开眼睛,本想先暂时撤离一会儿,却不想宋子婳亲着亲着他又放弃了,只是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茂哥哥,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白慕容呢?她不爱你,永远都不会爱你,你别再想着她了。」 自己被点名,白牡嵘终是没有离开,继续扭头往脸面看。 能瞧得见宋子婳趴在他肩膀上的侧脸,脸上都是泪,大概是因为化妆了,所以那张脸被眼泪弄得像涂了油彩一样。 「她不爱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最爱你的人是我,从九岁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变过,茂哥哥。」宋子婳呢喃着,那张花里胡哨的脸像鬼一样。 蓦地,始终一动也没动的楚郁抬起了右手,罩在宋子婳的后脑上,轻轻地抚摸,却又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你喝醉了,去休息吧。」他的手腕上,属于女人裙子上的飘带缠在上面,虽不合时宜,但他好像从未摘下来过。 的确是楚郁的声音,可是,没有热度,平直的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是个机器人。 白牡嵘和楚郁认识了这么久,说过的话也很多,但从未听到他这样的声音。 「你疯了!你就是疯了。放着爱你的人你看都不看,却满脑子都是那个贱女人。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宋子婳忽然蹦起来,狰狞的喊叫,嘴里说着杀,眼睛里也都是杀气。她这个模样如同鬼似得,因爱生恨,求而不得的恶鬼。 楚郁则扯了扯自己的袍子,下一刻,他站起身,「别发疯了,去休息吧。」 「茂哥哥,你跟我说,你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爱她。你说呀,你说。」抱住楚郁的腰,宋子婳就像个小孩儿似得,在哀求着他,哀求他给自己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就行。 被她摇晃的身体微动,楚郁却根本就是无动于衷。 白牡嵘看着他的背影,虽是他什么都没说,可是,这摆明了就是答案。 ------题外话------ 有三更哦~~ 193、暗战(三更) 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宋子婳又哭又叫,她好像真的喝酒了,只不过脸上跟涂了油彩一样妆都花了,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喝过了酒。 楚郁无动于衷,是真的无动于衷,整个人似乎都是麻木的,不管她如何跳如何叫。 面对这样一个伤心欲绝又愤怒到极点的人,楚郁能从头至尾保持一种冷漠的态度,倒是也真成,让人不得不佩服。 大概是看她闹得差不多了,楚郁也不再停留,脚下一动,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这里本来是他暂住的地方,但不得不躲开。 推门出来,他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幽深,黑漆漆的,没有生机。那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死亡之海,一点的光亮都没有。 推开了房门,宋子婳大叫大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叫唤的声音都会被吵死,简直难以忍受。 楚郁能坚持这么久,真是了不得。 踏出一步,他本想反手关门,却忽然一顿。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里的气味儿,这气味儿很熟悉,可又不确定是不是真实的。只是在他鼻子之间飘过,之后再唿吸,就没有了。 他站在原地唿吸了几次,但是终究没有再闻到,一切好像只是他的幻觉。 闭了闭眼睛,他反手将房门关上,便缓步的离开了。 直到他离开这整个建筑,白牡嵘才又冒出来,再次回到那房间门口,里面砰砰砰的,伴随着宋子婳的咒骂声。 这个傢伙,可能真是喝多了,楚郁都离开了,居然还在发疯。 再次将房门推开一点,就瞧见宋子婳坐在椅子上,手里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把匕首,双手握着匕首的柄,然后一下一下的往桌子上刺。 边刺边满嘴嘟囔着杀了你杀了你,虽说她没指名道姓,但是白牡嵘知道肯定有自己,宋子婳恨死她了。 虽说她本人觉得自己较于无辜,可是那也挡不住宋子婳恨她啊。 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宋子婳发泄,那桌子都被她刺烂了,但她好像没有打算停手的意思。 伸手,把门推开一半儿,随后她脚下一动,就闪身进去了。 悄无声息的走到宋子婳身后,看着她像发疯一样的举动,不由得摇头。 抬手,搭在了宋子婳的肩膀上,她动作一顿,随后迅速的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双手举着匕首,那张脸跟油彩画一样,还有那双要瞪出来的眼睛,乍一看真是太吓人了。 原本她就长得跟个纸片儿似得,脸上没任何的福相可言,这个模样真是像鬼。 「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白牡嵘挥了挥手,之后迅速的把匕首从她手里夺了下来。 上好的匕首用来刺桌子,白牡嵘简单的把匕首在自己手指间转了一圈,就反手撇了出去。匕首叮的一声刺在床柱上,入木三分。 「是你、。」回过神儿来,宋子婳张牙舞爪的跳起来,不过也只是做了个跳起的动作而已,白牡嵘一巴掌就把她拍了回去。可能是力气过大,宋子婳被拍回椅子上之后,就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切了一声,她单手把椅子转过来,然后一个弯身轻松的将她扛到了自己肩膀上。转身离开,悄无声息。 时辰算得准,在外面的夷南亲兵给她创造了时机,她一路顺利的把宋子婳带出了城府。 路上,多次停下又改变路线,她扛着宋子婳宛如扛着一个物件。 宋子婳昏的彻底,根本毫无反应。 如果想今晚出城的话,其实并不容易,根据之前白牡嵘的推测,宋子婳失踪最多半个时辰就会被发现,接下来城门被封锁,全城都将戒备。 所以,今晚是出不了城的。 白牡嵘扛着宋子婳返回了小客栈,顺着后门进去,然后直接进了这小客栈的地窖。 这里有地窖,是住进这客栈之前就踩好点儿的,而且,正是因为掌柜的肯租这个地窖,他们才会选择在这儿住下。 地窖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了,亲兵已经把下面收拾了一番,搬了一张木床进来。 把宋子婳扔到那木床上,她还昏着,脸像唱戏的一样,丑的难以言说。 油灯亮着,这里也仍旧是无比昏暗。在床边坐下,白牡嵘看着宋子婳,这小姑娘的个性真是极端和扭曲,和宋子非天差地别。 「小姐,杀了她吧。」亲兵把刀都准备好了,随时随地打算剁下这个女人的脑袋。 白牡嵘摇了摇头,「她是首富的妹妹,我们真把她给杀了,不知到首富那里要怎么交代。即便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他们好歹是一家人。」 「那怎么办?想把她运出去,不太容易。不然,我们就在这城里多待些时日,能撑过几天,估计玄甲军就得出城去找人了。」亲兵觉得这个想法也可行。 「先待在这儿吧,这几天咱们都老老实实的,这位大小姐若是醒了,就再把她给拍晕。」眯起眼睛,白牡嵘嘆道。 「是。」亲兵领命,但其实更想把宋子婳宰了。这个疯女人,她若不死,指不定还得搞出多少事情来。 只不过,宋子非在夷南人的心里也是非同凡响,这是他的妹妹,如果不通知他就将人杀了,之后肯定不知该如何交代。 离开地窖,白牡嵘返回客栈,刚刚上楼,就听得外面大街上快马奔过。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往外看,这整座城好像都活动起来了,宋子婳失踪被发现了。 别看楚郁不喜欢她,但是仍旧很需要她。 唉,越是这样,宋子婳就越是心存幻想,越放不开他。 这一整晚,城里都没安静下来,兵马在城中不断的来来回回,吵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翌日,在外探情况的亲兵回来禀报,说是玄甲军已经开始全城搜查了。不管是普通民居还是酒楼客栈,他们全部都在搜查。 住在客栈里的人很淡定,因为之前就有计划。有着夷南特点的亲兵都跟着白牡嵘去了地窖,而宇文笛和另几个夷南兵留下,打扮成从北面下来想要南下去避难的家中有些家底儿的小少爷。 这客栈的掌柜的拿到了一大笔好处费,美滋滋的保证会管好自己的嘴,就只等玄甲军来搜查了。 进了地窖,宋子婳还躺在床上呢,看守她的亲兵直言自己就是守了一头猪一晚,别说醒了,她连动都没动。 下来的人都去参观脸像油彩画一样的宋子婳,他们都来瞻仰瞻仰宋子非的妹妹是什么模样,还真是天差地别。 坐在床边,白牡嵘伸手捏住宋子婳的鼻子,不能唿吸,她开始张嘴,她又把她嘴捂上了。 终于,被憋醒了,宋子婳打开白牡嵘的手唿吸,眼前清晰了之后,看清了近在眼前的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瞬间蹦起来,两只爪子就奔着白牡嵘的脸过去了。 轻而易举的把她推翻,白牡嵘略嫌弃的拍了拍手,「别嘚瑟啊,惹毛了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至今让你活命,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不过,这面子能看一时看不了一世,你想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儿咱们得从头算。」 宋子婳却是根本不想跟她谈宋子非,挣扎着还要抓白牡嵘的脸,哑着嗓子开始骂她是贱女人狐狸精。 闭了闭眼睛,她根本就没理智可言,见了她,就只有抢男人这一个仇恨了。 亲兵被气的龇牙咧嘴要动手,白牡嵘倒是不生气,一手按着宋子婳,这一只手的力气就让她根本起不了身,只得徒然的挥舞双臂。 「贱人,狐狸精,就知道勾引别人的男人,你不得好死。迟早有一天被卖进妓院,被骯脏的男人玩弄死,贱女人。」咬牙切齿,她眼下的模样可以说是一个女人最丑陋的时候了。 「宋子婳,你再不闭嘴,我就立马去找楚郁了。他在城府,我知道,我见了他,就把他按到床上去,你觉得他会拒绝我么?」幽幽开口,随着她说完,宋子婳果然闭了嘴。 只不过,仍旧是气的不得了,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这还差不多,你激怒我没什么好处,我第一个就拿楚郁开刀。来,跟我说说,你一共派了多少人去刺杀你哥?你若说假话,我就立马奔到楚郁面前去,把他的衣服都扒了,从头到脚,从心灵到外表,全部占有他。」拿楚郁做威胁,真是百试不爽。 「你敢?」宋子婳十分听不得这个,抓住白牡嵘的手就要往嘴里送,想要咬死她。 白牡嵘撑着手,她根本搬不动,整个人都拧劲儿了一样,最后终是放弃了。 「我说,你这个贱女人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从此以后,你不准再见茂哥哥,离他远远地。不然的话,我就买下全天下的杀手,宰了宋子非。让你们日夜不得安宁,睡觉都得睁着眼睛。」她不准再有别的女人去碰楚郁,不准。谁若碰他,她一定要杀了她,把她的皮扒下来。 194、成功即缘止(一更) 宋子婳交代了她僱佣的杀手,有明的,有暗的。 明的是玄甲军中负责暗杀的人,调派出去,这事儿楚郁也知道。 暗的,则是她自己僱佣的。不管是大梁还是赵国亦或是周边其他自我封存的国家,都有这样一些人。只要给钱,他们就能做任何事情,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所以,去杀人什么的这种生意他们也都接。那群人完全普通,有可能就是身边的普通百姓。没有生意的时候他们就和邻居朋友光脚坐在巷口晒太阳,或是在酒馆喝酒,或是去赌坊青楼里潇洒。 但是,有了生意之后,他们就变身为心狠手辣且十分会隐藏的杀手。或许招数并不高明,但就是因为他们极其普通,往往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注意和重视,致使他们的成功率很高。 尽管不知宋子婳说的是否是实话,但她知道有明有暗,那么就可以得知必然明暗两方她都僱佣了。只是或许在数量上,会有撒谎,兴许会比她说的更多。 但也有可能是她把数量报多了,就是为了让他们产生危机感。不过,这事儿处理起来只能按多的来,不能按少的来,防患于未然。 宋子婳交代完,就开始边说脏话边要求尽快离开,她坐在床上,纸片一样的身体真的是能徒手就给她掰成两段。 白牡嵘笑了笑,想都别想,是不可能放她回去的。能至今饶她不死,她就应该感觉苍天有爱,否则这会儿她脑袋早就被砍了。 因为宋子婳一直吵吵嚷嚷,特别的聒噪讨厌,夷南兵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了,直接上前在她肩颈上敲了一把。她双眼一翻,就直接晕了过去,躺在床上再无动静,世界终于安静了。 看着她那像个包袱似得一团,真是很难想像她这样一个女孩子到底对她哥哥有什么深仇大恨。 外面的客栈已经有玄甲军来搜查过了,但保不齐还得有第二波,所以短时间内大家不能出去。 白牡嵘决定将宋子婳带走,不能杀了她,但是可以把她送回夷南去,送到宋子非的手里。 他这个亲妹妹,还是留给他自己解决吧。尽管这就是个祸害,直接杀了才更省事儿。 在这地窖里待了一天,直至夜幕降临后,这一片区域比较平静了,白牡嵘他们才从地窖里出来。 客栈经过了搜查,但是没任何事儿,宇文笛虽说可能是皇城里的熟脸,但是常年远在边关的玄甲军没人认得他。他装富家公子也不过分,毕竟身上还算有一股贵气。 只不过就是待得有些无聊,想赶紧离开这儿,而且隐隐觉得待得时间太久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虽说他的担心有道理,但这两天是别想了,这两天之内,必然封城,谁也别想出去。 宋子婳相当于楚郁的财政部长,这部长丢了,能不紧张么? 在这城中熬了两天,第三天,城门开了。这两天,玄甲军已经把城里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几乎所有外来人口都被勘察了一遍,也抓了一大票人,可是却没有找到宋子婳。 之后,玄甲军将搜查的重点就移到了城外,大部队出城,勘察路上以及山中的痕迹,大面积的找人。 不知楚郁接下来会怎么做,反正白牡嵘在城里探了下情况后,便兵分两路,一部分带着宋子婳南下回夷南,她则带着宇文笛前往玄甲军与神府军之间的危险区观察情况。 宋子婳被餵了大剂量的安眠药,路上醒了就再给她喂,反正只要保证她不死,活着送到宋子非面前就行。 白牡嵘带着宇文笛还有两个亲兵,一共四个人,在山中晃荡,他们四个就像野人一样,数次碰到了两方的军队,但是四个人像泥鳅似得,熘得特别快。 宇文笛这段时间也算长了见识了,尽管在山里吃喝都一切从简,可是这半个多月,这种见识即便在皇城里待一辈子,也是学不到的。 而这半个月来,玄甲军似乎也因为宋子婳的失踪而倍感焦躁和压力,与神府军倒是没起过什么争端。 不过,在平静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又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忽然开始大面积的屯兵。这么大的动静,弄得神府军也开始焦躁起来。 在山里游移不定,接收不到外面最新的消息,但白牡嵘猜测,可能是宇文玠那边行动了。 军队北上,直逼皇城,而楚郁的目标应该也是皇城,所以玄甲军着急了。 宇文玠开始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数不清的大战,白牡嵘在山中想了许久,决定潜伏到皇城附近。 玄甲军的兵力还是很强的,但神府军也不能小看。宇文腾现在是腹背受敌,其实有玄甲军在这边做拖延,反倒是能分散神府军的兵力,从而给宇文玠带来益处。 但,宇文笛说过,皇城里有禁军还有神府军的精锐,说真的,她有些担心宇文玠。 「想听我的意见么?」宇文笛从后面走过来,看着坐在巨石上的白牡嵘,问道。 听到声音,白牡嵘也回神儿,扭头看过去,宇文笛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山里奔波了许久,他是可见的苍老,小小年纪,苍老成这样儿也是没谁了。 「说吧,我听着呢。」挑了挑眉,白牡嵘想听听这少年老成的傻白甜有什么见解。 「你是想我六哥成功的吧。」他说道。 「他心愿如此,我必然会想要他成功。」多少年的心愿了,不成功的话,估计他会郁闷而死。 「既然你想我六哥成功,那么就帮他呗,又有什么为难的。」宇文笛不懂她在纠结什么。 「我帮他可以啊,但也仅限于我。你觉得夷南军会毫无怨言的帮他么?而他也不是个能够在战前给予其他不相干的人赠予好处的人。若我下命令,夷南军是不会推辞的,可,白白送命没有道理。」因为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而宇文玠也不是夷南人的好朋友。 「你这话听着真是奇怪,你和我六哥不是一家人么,你们是夫妻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反而我现在听着,你好像不想跟我六哥在一起似得。」宇文笛煳涂了,本来想给她分析的,可是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抬起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同时也放松了身体,长嘆口气,「我和你六哥啊,缘分应该止于他胜利的那一天。他攻下了皇城,我们至此后,就是邻居了。」 宇文笛没懂,也无法懂,他六哥做了皇帝,那必然会让她做皇后啊。这是多大的荣耀,世上多少女人争得头破血流,那都未必能争得到。 看着他那傻乎乎的样子,白牡嵘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人各有志,你知道这个就成了。」揉搓了一下他的脑袋,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而且,为了另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追求,白牡嵘做不到。 宇文笛看着她,人各有志他懂,可是又觉得夫妻之间应该不能计较这些。但是,再看白牡嵘,的确是无法强求她。若是强烈的要求她如何如何做,委屈她,她会爆炸的。 「不过呢,我会以我个人去给他助阵的,你跟着么?」挑眉,她问道。 「嗯。」宇文笛点头,他也想去。 「走吧,一路南下,正好打探一下这神府军的兵力到底如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愿意给宇文玠做探子。 转移方向,白牡嵘他们四个人在神府军所占据的地盘内迂迴转悠,花了十天的时间,他们才靠近了皇城。 神府军的大军都在皇城四周,显然这都是因为苏家军的到来而临时调遣过来。兵马太多了,根据白牡嵘和宇文笛的目测和计算,神府军的兵马足足有六至七万。再加上皇城内的两万禁军,还有之前宇文笛亲眼见过的神府军精锐,就算保守的计算有三万,那么宇文腾手底下就有接近十万大军。 这个数目太大了,白牡嵘的心也一下子沉了下来,宇文玠的兵马即便准备的再充足,这十万大军,单是想想胜算就不大。 「咱们赶紧去找我六哥吧,将这事儿跟他说说,劝劝他不能这么急躁。」宇文笛也跟着有些心焦,这大战若最后以宇文腾胜利的话,他们都得死,会死的很惨。 「他准备了很久,你要他放弃,估计是不成。不过,我们可以想另外的法子。」眸子一转,她有主意了。 宇文笛看着她,不知她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能减少掉神府军的兵马,不容易。 白牡嵘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来,在宇文笛的面前晃了晃,那是一对儿耳坠,上好的翡翠,价值不菲。 「这是、、、这是宋子婳的耳坠。」宇文笛认出来了,那时宋子婳像个油彩盘似得,但身上的饰物还是很亮眼的,比她本人要漂亮的多。 「栽赃陷害,最为好用。」要用较为卑鄙的法子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卑鄙。为了宇文玠的大业,为了他的野心,做这些是值得。 195、成功即缘止(二更) 大梁分崩离析,三军对立,大战一触即发。 神府军被夹在中央,但是却并不处于弱势,因为他们真的实力很强。或许宇文腾的国库亏空,但神府军原本就是大梁的重要军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然而,这种夹心饼干的状态却忽然被打破,玄甲军也不知怎么的,如同疯了一样。不计后果的将神府军的边防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便一路南下。 他们似乎是有目的性的南下,知道走哪个路线会比较顺利。而且,神府军虽是在追击,可是路上却屡屡出现状况。不是战马莫名的跑肚拉稀,边跑边飞粪便;就是押后的粮草军备遭受火灾,致使玄甲军的队伍大举进攻。神府军后退了不止几十里地,他们所占的面积可是越来越小了。 在遭受到一连串的意外之后,神府军便开始调整了作战方案,倒是有效,那些不明不白的事儿没有再发生过。 他们认为这都是玄甲军做的,知道明打不过,便来阴招损招,但实则只是造成了短时间的麻烦,从而也让人看清了玄甲军的伎俩,也仅限于此。 然而,这一次玄甲军是真的背了黑锅,这不是他们做的。 幕后黑手,也早在将玄甲军引的南下之后便遁走了,大军压境,神府军调集了大量的兵马与玄甲军对峙。这样,倒是给皇城南面的苏家军争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给他们减少了一些压力。 迂迴的绕过皇城,白牡嵘终于和找了她很久的姜率碰上了。姜率带着百多个亲兵悄悄北上,就是来找白牡嵘的。之前那股亲兵把宋子婳送回去了,但白牡嵘没回去,而且也始终没有给他们传递消息,使得姜率万分焦急。 所以,便带着人北上了,他觉得白牡嵘应该是在宇文玠这儿,即便不在宇文玠身边,也定然会在他附近转悠。 「来时我们已经勘察过了,彧王看样子已经做好准备了。他手底下的人小姐可能不知道,居然是当年苏家老将军带出来的几个人。苏家老将军还在盛年的时候,那几个都是他徒弟,在军中是副将,本事可是不小。后来苏家犯了欺君大罪,苏老将军宁死也没承认那大罪,在禁军进府扣人之前,就自刎以证清白了。苏老夫人也跟着自刎殉情,但凡姓苏的,都被砍了头。而苏老将军带起来的这些徒弟,就都被赶回了原籍,从此不得踏入皇城一步。没想到,原来他们都没忘记苏老将军当年提拔的恩情。」姜率很佩服,说着也竖起了大拇指。 白牡嵘听着,也不由得点头,原来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宇文玠的胜算很大?」白牡嵘却依旧心里没有底。 「最起码,能与神府军拼个不相上下。」这是姜率最保守的估计了。 姜率是个有经验的将军,他参与过很多的战斗,和夷人打过,和玄甲军也打过。可是,他并不了解神府军,怕是对禁军也没有多少了解。 就在这时,探子飞一样的奔了回来,说是皇城的门大开,禁军和神府军出城了。还有驻扎在皇城外围的神府军也在呈围拢之态,在南下。 闻言,白牡嵘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下时近下午,再用不了多久,就天黑了。 「黑夜交战,很是不利。神府军选择在这个时间出城,看来是特意挑选的这个时间。」白牡嵘依旧是心里没底,这一次交战事关重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都是有数的。这第一次攻城大战如果失败了,再来可就不容易了。 「小姐,如果你真的很担心,那么不如、、、」姜率压低了声音,其实如果调遣夷南兵来助阵的话,他们应当也不会有怨言。只不过,又的确和夷南没有关系,甚至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利益。 「先准备着吧,这一次,我去看看。」白牡嵘嘆口气,随后检查自己的袖箭。 姜率也没有再言语,只是吩咐了自己带来的亲兵,不管这一次白牡嵘下什么命令,他们都要领命。 抓紧时间,白牡嵘与姜率便出发了,人数不多,但战斗力却是极强的。夷南的汉子异常兇勐,说他们以一敌三也不是夸大。 追随着神府军大军的踪迹,傍晚时的阳光如同残血,远远地覆盖在神府军大军的身上。人很多,很多很多,因为夕阳的残红,他们所有人身上好像都覆盖着一层血。 夜色如约而至,神府军的大军也亮起了火把,站在高处看着他们,视觉感十分惊人。 如果真的要和他们交战,这个人数,还真是让人压力倍增。 夜色浓暗,白牡嵘他们一直跟在神府军大军的后面,火把的光亮之下,他们如同移动的漫天星光。 终于,只是忽然之间,远方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天边在打雷一样,震得他们也停下了脚步。 宇文笛站在最后头,整个人因为极度的紧张而身体紧绷,嘴巴也始终闭不上。 「开始了。看来,是半路遇上了。」这么说的话,那就应当是宇文玠先发兵朝着皇城镇压的,所以神府军和禁军才会出城迎战。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是否去跟着迎战,就等白牡嵘一句话了,姜率是不会推辞的。 「宇文笛,你就留在这儿不要跟过去了。」右手一抖,细箭滑进手中,白牡嵘深吸口气,他们在后,其实这个位置天时地利人和。只是,人数太少了,只有这百多个人,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开战的声音如同山河震裂,地面好像都在颤抖。战士们发出的厮杀声让人莫名的热血沸腾,即便心境再平静的人,也会被这嘶喊声所影响。 「走。」白牡嵘喊了一声,随即先跳下山去,姜率带人在后,速度与白牡嵘始终保持一致。 天色太暗了,大面积交战,杀红眼的时候,根本就分不清敌我。 神府军后方的军队在调转方位,他们速度很快,是要将这战场都包围住。还有箭阵跟在后面,包围之后放箭,那么被包围在中间的所有人都会被射成刺猬。 从后面掠入移动的军队之中,杀戮也正式开始,白牡嵘的身体呈一道斜线,杀进兵马之中,随着她过去,数个人整齐倒下,喉咙飙血。 姜率以及亲兵就在她身后,他们杀出了一条空隙来,也给神府军围拢的军阵撕破了一个口子。 厮杀时飈出来的血溅在脸上,让人也无端的杀心大起,肾上腺素在快速的分泌,控制了大脑。 对于他们的忽然闯入,后方的神府军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便开始迅速的调整战术,他们要将这伙背后偷袭的傢伙围起来射死。 深知他们的战术,白牡嵘和姜率配合,让他们的围拢始终缺了一个口子。 光线太暗,厮杀声震天,身在军队重重围拢之间,根本就看不到远方。亮起的火把也忽明忽暗,耳边皆是人的嘶吼声。那个时候,耳膜好像都不好使了。 「小姐,那边骑在马上的是范朔的副将。」姜率拗断了一个兵士的脖子,跃到白牡嵘身边大喊道。 手中细箭擦过兵士的脖子,热血飞溅,喷了她满手都是。没有过多话语,她抓住一个兵士挡在身前做盾牌,然后便朝着那骑马的副将奔了过去。 不知范朔在不在,如果他在这里,那么宰了他绝对是第一选择。 亲兵断后,白牡嵘和姜率一路杀过去,那骑在马上占据高处观察战况的副将也注意到了。拎着手中长剑便调转马头朝着白牡嵘他们奔了过来。 战马高壮,就像是机器人。白牡嵘一手甩开已死在身前的『盾牌』,顺势蹬住他的身体借力而起,翻越而起高过了战马。右手袖箭飞出,咻咻咻,陆续射出。 那副将手持长剑抵挡,前三支均被他挡掉,但接下来的几支却循着空隙钉在了他的身上。白牡嵘的袖箭只要触发就不会中途停止,只是在瞬间,七八支箭贯穿了他的身体。瞪大了眼睛,血也从嘴边缓缓流出来,然后就一下子栽了下去。 一切似乎只发生在一瞬间,白牡嵘单手扣在战马的鬃毛上,随着那副将栽下去,她也转身落在了马背上。 拽住缰绳,一夹马腹,战马立即迈开四蹄跑了出去。 在战马奔出的第一时间,白牡嵘俯身探手夺过一个兵士背上背着的箭篓和长弓。反手甩到自己身前,拉弓射箭,随着战马飞奔,朝着战场中心开闢出一条血路来。 姜率以及亲兵在后面适时紧跟,一路疯狂砍杀,夷南兵杀红了眼睛,见了人就砍,简直如同砍菜瓜一般。 战马在这种场合如同发了疯,在冲到战圈深处时,终于碰到了混战的两方军马,地上都是尸体,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类似绊马索的暗套。白牡嵘胯下的战马狂奔到此就中了招,地面翻出极为锋利的一叶铁片,它的右腿也在同时被齐齐削断,直接跪在了地上。 马背上的白牡嵘也被甩了出去,在半空翻了个身,随后落地。落地之时,一把大刀就朝着她的脑袋落了下来。 躲避不及,她只得横起手中的细箭在掌心,然后向上托住那把落下来的大刀。细箭做了些支撑,但手心两侧仍旧是一凉,清楚的感受到血流了出来。 趁此时机,她身体快速的钻出来,返身而起,用脚勾住那持大刀的兵士的脖子,大力的将他勾的弯了腰。 撑住大刀的手用力,扳过大刀的刀刃方向,一股子力气直接推到了那兵士的脖子边缘,他的脑袋如同是菜瓜做的,瞬间就被切了下来。 血飈的到处都是,如果不亲手杀人的话,是不会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的血。 两军交战,极其混乱,想要在其中找人也并不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开杀戒。 姜率也带着亲兵和白牡嵘汇合了,身处此处,一行人抱团护住各自的背后一致对外,游移其中,短时间内还当真是所向披靡。 无意间的瞥见了苏家军那边的将军,他们没有躲藏在大军后方,反而是一马当先的厮杀。 白牡嵘不认识他们,但是这个时候能冲到最前面,的确不是一般的刚。 终于,在混战的人群中发现了范朔,他长得可能并不能引起人的注意,但是手里的兵器却是格外的特别,一眼就能看得到。 「擒贼先擒王。」喊了一声,她率先出发,姜率等人在后面为她断后,直朝着范朔而去。 范朔的功夫很高,手里的兵器好像和他已融为一体,几个人围攻他,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也就是在这时,白牡嵘忽然发现有个人影杀进了包围范朔的圈子之内。光线太暗了,根本就看不清楚,若不是他忽然之间跃起,在这边就真的看不到他。 对于自己熟悉的人,根本就无需看的多仔细,只需一眼就认得出。顾不上和后方姜率等人的配合,她抓紧了细箭,矮身顺着在外围包围的兵士间滑进去,恍若泥鳅一般。 目标是范朔的腿,这个傢伙起跳上跃,脚底下跟安了弹簧似得。她掠至他下方,细箭刺出,随着他落下来马上要刺到他小腿时,他反应却极为快速的躲开,甚至还转变成了攻击的形态。 白牡嵘迅速滚走,同时出现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拎起来。这股力气很大,直接把她提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和那抓她的人有任何的语言交流,顺着这股子大力飞起来,直击范朔后颈。 他和面前的人拼杀,后颈有空出,白牡嵘手里的细箭刺入了他的后颈,仅仅进入一寸而已,他勐地一挣,不顾后颈鲜血飈出,面目兇狠的转过头来,手中的大剪刀就奔着白牡嵘的脖子过来了。 一直抓着她的人适时把她拽回来,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入他怀里,迅速的后退几步,躲过范朔的一击。 扭头,两个人在这空隙当中对视一眼,宇文玠再次拎着白牡嵘将她抛起来。二人协作,无需任何语言沟通,只是一个眼神儿,便能清楚知晓。 196、狂风急雨(一更) 两人合力,围攻范朔。范朔是个极强的对手,他就像一头髮疯的野兽,挥舞着手里的『大剪刀』,不管是什么被钳住了,必然被剪掉。 白牡嵘手里的细箭和她的手似乎融为了一体,伸缩穿刺,极其灵活。 与宇文玠配合默契,在如此天色之中,没有任何的语言,前后左右,又各自协助对方,翻飞跳跃,范朔始终没有碰到他们分毫,同时也被紧紧地圈在了他们俩的包围圈之中。 周边混战,满地尸体,断腿的战马趴在地上嘶鸣,掉到地上的火把忽明忽暗,这战场亦是昏暗的。 身后有血飙到了白牡嵘的后背上,热乎乎的,穿透了她的衣服。 旋身一转,再次与宇文玠相遇,两人没有任何提前知会的牵手,他运力将她提起,她再次跃了起来。 范朔似乎就在等这个机会,挥舞着自己的兵器便迎着白牡嵘而去。 与此同时,宇文玠则矮身顺着范朔的身侧滑过去,在他手里的『大剪刀』要落在白牡嵘的脖子前时,她偏身一躲,范朔扭身追击,他的反应相当迅速,这也是为什么被他的兇器盯上的人很难逃过的关键。 然而,这一次他的反应是很快,但是却在追击白牡嵘的同时忽略了自己的身侧。 一柄锋利的长剑落下来,擦着他的手肘上方,血在同一时间飞溅出去,范朔还拿着『大剪刀』的半条手臂就直接落了下去。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手从兵器上脱落,然后掉在了地上,这才感知到疼痛。大叫一声,他没做任何的停留,扭身就跑。 求生时的反应速度可以堪称第一,白牡嵘和宇文玠对视一眼,立即追上去。 混战,人数太多,范朔抓着自己的断开的手臂逃走,连兵器都掉在了地上。 混战的人群挡住了追击的白牡嵘和宇文玠,两个人再次联手杀敌。一直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尤其范朔断臂,更是让人血液上涌。 但就在此时,号角声忽然响起。宇文玠第一时间听到,探手将还往神府军之中沖的白牡嵘提了回来。 「撤。」他说了一声,便提着白牡嵘撤退。与此同时,苏家军也在迅速的调整军队,断后的兵马自动后退围拢,护卫撤退的人能尽快离开。 白牡嵘不知为何要撤退,但是撤退的号角响起,那么就不容置疑,必须得快速撤退才行。 白牡嵘一路被宇文玠揽着,军队撤退极其快速,如果人在半途停下,那么就会被后面的人撞倒。 他单手提着她,恍若提着一个物件。山势不平整,树木枝节横生。遇到障碍物,宇文玠会迅速转手,将她挪到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上,犹如高难度的杂技。 白牡嵘与他配合默契,即便是自己像个物件似得,她也全力配合,没有给他的撤退造成任何的阻碍。 蓦地,只听得战马飞奔的声音,下一刻,宇文玠揽着她直接跃上了一匹马的马背。战马随即狂奔,丝毫不减速。 无数的战马在黑夜之中狂奔,后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在转过一片山道的时候,只听得后方传来阵阵的轰鸣声,好像天塌地陷了一样。 撤退的军队仍旧不停,根本不管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战马飞驰,速度不减,白牡嵘的身体也随着马儿的飞奔不得不跟着起落。蓦一时这战马几乎是飞起来一样,若不是宇文玠一直单手搂着她的腰,她就真的被战马给摔下去了。 也是这个时候,白牡嵘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多处疼的不得了,血腥味儿扑鼻,不是从别人身上传来的,而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就像身上涂抹了血浆一样,她随手一摸自己的裙子,都是黏煳煳的。 群马飞驰,也不知在这山中疾奔了多久,只见前方灯火闪耀,两侧山上阴影重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悬在半山。一个不小心,它们就会落下来,继而把从这下面经过的人全部砸成肉泥。 穿过这片狭窄又危险的地方,大片火光聚集之地也近在眼前,这是宇文玠大军的驻扎之地。 满满的全部都是军帐,无数战马无数的人,放眼望去皆是人群。 军帐都亮着灯火,明亮的让人不再心慌。刚刚经歷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这会儿才回到了现实一样。 勒紧缰绳,马儿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就停下了。 宇文玠揽着白牡嵘从马背上翻下来,双脚落地,这才知道身体有多疲乏。 白牡嵘更是觉得腿肚子都在抽筋儿似得,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正在看着她。 他和她差不多,脸上身上都是血,难闻的要命。 还未说一句话呢,号角声再次响起,后面大队伍也回来了。 扯着白牡嵘的手,宇文玠带着她迅速的离开了原地,兵士也快速的将停在原地的战马都牵走,为后面回营的队伍让出足够的空间来。 宇文玠扯着她直接回了大帐,烛火照耀,这大帐里其实朦朦胧胧的。只不过,这会儿才觉得安静下来,尽管大帐根本不隔音,外面的动静都听得到。 「我的人应该都跟着回来了,你不能只把我安置好了,还得派人把他们安置了。而且,也不知有没有损伤。对了,还有、、、」她话还没说完呢,那站在她面前的人忽然压了下来。 紧紧地抱住她,宇文玠吻住她的唇舌,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白牡嵘仰着头,第一秒是拒绝的,因为她话还没说完。不过,下一秒她就放弃了,任凭他的亲吻如同狂风急雨,但更像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的攻势是从不曾有过的勐烈,汲取着她的所有,逼得她后仰身体,却也逃不开。 外面军马回营,声势浩荡,地面好像都在跟着颤抖一样。 大帐里,宇文玠也终于放开了她,他的唿吸亦如刚刚那般急促和紊乱,额头上极白的皮肤下,青筋都暴了出来。 水汪汪的眼睛是红色的,里面藏着风捲残云,能将她全部覆盖起来又捲走。 「在这儿等着吧。」他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便放开她出去了。 身体摇晃,被残暴的亲吻了一番,得到的就是这句话。诶,她刚刚话还没说完呢? 举步走出去,眼见的是一片缭乱,尽管有灯火,可是人太多了,根本就找不到她要找的人。而且,宇文玠的身影也不见了,不知他去了哪儿。 扭头看向四周,大帐无数,太乱了。 长嘆口气,她只得转身退回了大帐,环顾了一圈,虽是一切很简单,但条件还算不错。 宇文玠果然是挺有钱的,这种不知何时就得拔营的营地都弄得这么好。 她转了一圈,最后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桌椅是很简单的那种,但干干净净。 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裙,都是血,甚至,某一个边角至今还在往下滴粘稠的血液,很噁心。 抬起自己的手,也都是血,手上的伤口挺深的,这满手的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这会儿才觉得有些担心,若是别人有什么传染病,不得顺着她这伤口传染给她。 就在这时,大帐外有禀报的声音,问能不能进来。 白牡嵘回应了一句,下一刻,帐外的人就进来了。是从未谋面的小兵,端着一盆热水,上面还搭了一条手巾,是来送水的。 「不用这么急着伺候我,我又不是来享受的。」外面乱成一团,这儿就有人来伺候她了。 小兵也没说什么,放下了水盆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来,转告白牡嵘这是伤药,哪儿受伤了要尽快涂上才是。 他做完了自己的任务就离开了,白牡嵘无声的笑了笑,就走到那水盆前,把身上染血的外衣先脱了下来扔到一边,这才开始清洗自己。 她束起来的头髮都喷溅上了血,浸在水里洗了洗,水盆里的水就变成了淡红色的了。 这一晚的战争,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反正她身上的血估摸着就得来自几十个不同的人。浴血奋战,就是这样的。 小心的清洗自己,一下一下,直至她洗的差不多了,外面躁乱的声音也逐渐的平息了下来。 坐到桌边擦药,白牡嵘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身上被划伤了多少处,手上的伤口最深,大概十指连心,所以这会儿很疼。双臂还有腿上,以及看不见的后背都有伤处,扯动之时才发疼。 肾上腺素飈的最勐的时候,疼痛都是感觉不到的,这会儿神经放松,疼痛都找来了。 就在她给自己的手涂药时,大帐的门忽然被从外打开,一个黑色的挺拔身影走进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扭头看过去,白牡嵘就笑了,他白白的脸上喷溅的血还在呢,那模样看起来真是几分可怜。 「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询问一下或是敲敲门,万一我没穿衣服怎么办?」像一阵风似得,说进来就进来了。 走过来,宇文玠上下的审视了她一番,「最多,也就是本王占些便宜罢了。」还能如何。 「说的好像你刚刚没占便宜似得。」和着鲜血亲吻,不符合他人设的野性操作,她喜欢。 197、狂风急雨(二更) 看着她给自己手上的伤口涂药,伤口很深,眼下虽是不流血了,但看起来很是慑人。 伸手,他想代劳,白牡嵘立即躲开,「你赶紧先把自己洗洗吧,像刚从血水里跑出来的一样。对了,我的人呢?」 收回手,宇文玠也动手脱衣服,外袍上都是血。 「放心吧,他们已经歇下了,就在后面的几顶大帐里。」那些夷人吵嚷着非要见白牡嵘,还是姜率懂事,最后带着他们去休息了。 「对了,我刚刚就想跟你说个事儿,结果被你打断了。你八弟可在山上等着我们呢,这会儿我们在这儿,他自己在山里,没准儿都给吓尿裤子了。」宇文笛到底也是个孩子,自己一个人深更半夜的在山里,战场上又都是死尸,他必然会害怕。 闻言,宇文玠看向她,「明知他碍事,又为何非得走到哪儿都把他带在身边。」带个累赘在自己身边,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白牡嵘哼了哼,「你是不以为我特稀罕他啊,所以才走到哪儿都带着。那是因为他特别烦人,要是我不管他放任他在夷南,非得被砍了不可。说不准等我回去,他坟头草都两米高了。」让他认清现实,他们姓宇文的没一个招人喜欢的。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本王会派人去把他找过来的。」 他转身走出去,大概是吩咐自己的人去找宇文笛。片刻后,他才回来。只穿了一身中衣,看起来无比瘦削。白皙的脸上沾染了血迹,和他的外形极不相称。 「我这手啊,没想到会伤成这样,也真是成。之前一直没感觉到疼,就这会儿才疼起来,算是给我长面子了。」涂了药,她的手看起来就更吓人了。 「别再动了,一会儿纱布送来了,得缠上才行。」想伸手,又察觉到自己的手是脏的,又缩了回去。 看他那动作,几分小心翼翼,他刚刚野性爆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吹起撤退的号角?若是我们不后退,也未必会吃亏。」说不准,一鼓作气的,就打到皇城去了呢。 「因为神府军的增援到了,是他们的精锐兵马,属宇文腾直接调遣。」每个掌权者的手里,都会有一股精锐兵马,专门是用来防身的。 「这么说,之前那股精锐部队并没有直接参战,他们一直在后方?不对呀,我就是从后方跟过来了,我怎么没瞧见。」白牡嵘皱眉,那股子人马既然人很多,她怎么可能没听到动静。 「他们不是骑马而行,跟随大部队在山中潜伏,你又怎么能看到。说不准,他们已经看见你们了,但是却没有行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宇文玠不乏刻意吓唬之意。她胆子太大了,哪儿都敢跑。 挑了挑眉,「少吓唬我,我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人么。今天,我算是了解了范朔直属军队的战斗力了,十分满分的话,最多打六分。倒是和范朔杀了个痛快,断了他一臂。」没要了他命,还是有些可惜的。 就在这时,大帐外传来小兵的声音,随后两个小兵陆续进来,端着热水还有药品和纱布。 一一放下,他们也退了下去,宇文玠关好了大帐的门,便解开了中衣。 他一脱衣服,白牡嵘立时停止涂药,不眨眼的盯着他。 中衣脱下,他的上半身露出来,身上是有伤疤的,尤其上次肩膀处的贯穿伤伤疤较为狰狞。但,不影响他身体的整体。而且,他真是白啊,白的刺目。 脱下中衣,宇文玠缓缓转眼看向那毫不遮掩盯着自己又笑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女人,「不打算收敛一下?」太赤裸裸了。 抿嘴笑,白牡嵘抬手撑在桌子上,又用手撑着下颌,盯着他看,她越说她就越不收敛。 她那眼神儿,足够让七尺男子汉坐立不安了,并不下流,但又十分撩人。尤其是她的眉眼,天生有一股媚色,叫人难以自持。 宇文玠清洗自己,动作不急不缓,和之前白牡嵘清洗自己差不多,盆里的水变成了淡红色的。 白牡嵘始终在那儿撑着下颌看他,就这么看着也是一种享受,这人别看长得瘦,可是那身体肌理分明,相当结实。 清洗完自己的上半身,他用手巾仔细的擦拭,同时,看他表情还是有些嫌弃的。只不过在营地里就是这种条件,也不能要求的太多。 白牡嵘的眼珠子上下活动,就像是什么射线,已经把他的身体都穿透了。 转眼看向她,宇文玠也不由得嘴角上扬,「别期待了,本王不会脱裤子的。」 「你自己不脱,保不齐就有别人给你脱了呢。」他自己脱不脱的不重要。 她这话就说的很噎人了,宇文玠无言以对,放下手巾,他转身走向床边。 盯着他后背看,白牡嵘的视线想扫描机器一样,见他拿出了干净的中衣,她咻的站起身,两步就跃到了他背后。 抱住他的腰,她低头一口咬在了他后肩上,因为疼痛,宇文玠不由得紧绷了身体,白牡嵘的牙也跟着从后肩上脱落了下来。 「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和本王纠缠?」这个地儿,不太好,太简陋了。 「这不是纠缠,就是纯粹的占便宜罢了。你要是不想答应,你可以挣扎呀。」她又没说不准他挣扎。 宇文玠无声的笑,白皙的脸更是不知何时被一片红雾罩住,一直红到了耳朵上。 转身,他抬手捧住她的脸,含水的眼睛发红,看起来好像有泪悬在里头。只不过,他眼睛里的笑也不是假的,还有红彤彤的脸,他这样看起来复杂而又温柔多情。 低头,他在她的脸上亲吻,在额头上,在眼睛上,在鼻子上。他的轻吻就好像在给她盖章,每戳上一个章,这里就成了他的领地。 白牡嵘不由得闭眼睛,他的嘴唇湿润而柔软,在她脸上耳朵上制造出来的不只是悸动,还有瘙痒。 最后忍不住,她也转手捧住了他的脸,按着他坐下,然后开始在他脸上啾啾啾,比他要更夸张,亲的他也开始躲。 最后躲着躺到了床上去,宇文玠开始笑,白牡嵘悬在他身上,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床,一边看着身下在笑的人,「受不了了吧?像鸡一样,到处啄。」 宇文玠笑着把她搂过来,她直接趴到了他身上。他裸着上半身,脸贴在他胸口,这皮肤触感,白牡嵘认为他身体的皮肤要比她脸还细緻。 真是不公平,而且是极其的不公平,他一个男人,凭什么皮肤这么好。 扯过放置在旁边的薄毯,直接盖在了白牡嵘的身上,同时把他自己盖在了其中。 「盖了被子是不是觉得就可以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了?」趴在他身上,白牡嵘的手在薄毯下面缓缓游移,这么好的时机,她若是不摸摸,实在是可惜。 宇文玠搂紧了她,唿吸也变得浓重,只不过,他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攻城计划,是否拖延,还是不做停歇的再次进攻?」在被子下面做着偷偷摸摸的事情,白牡嵘一边问道。 「不能单方面做决定,还得观测一下北方的动静。玄甲军南下,应当就是你的功劳。既然他们已经南下了,总是不能白来。」抱着她,感觉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他说话时的声音莫名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因为神府军太多了,我估算了几次,都觉得你胜算不大。这样的话,就只能让玄甲军参与进来了,距离皇城近一些,也能让神府军有效的分散兵力。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计算这些,我也会的。」长途跋涉,在山中来来回回一个多月,她亲眼看到的要比道听途说准确的多。 「你怎知本王胜算不大?在这歷史上,以少胜多的战争数不胜数。」宇文玠的手挪到她的头上,轻轻地揉搓,更像是揉搓小狗。 「你是觉得你将创造又一个以少胜多的传奇么?真是有自信啊,尽管不知你的自信有没有把握。」他可能是挺聪明,但白牡嵘又觉得他这是谜之自信。 「或许呢。」他抬起另一条手臂搂住她,他的唿吸也开始有些狂躁。 他的手臂一上来,白牡嵘就知道什么意思,她迅速的身体往下,直接钻进了薄毯的掩盖之下。 薄毯下的人形在扭动,也不知做了什么,宇文玠轻唿了一声,继而侧起身,白牡嵘也从他身上掉了下去。 抬腿搭在她身上,宇文玠大力的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一边低头凑到她耳边。 白牡嵘被彻底压制,他又弄得她无比痒,两个人纠缠在床上,看起来极是亲热,但实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再次互相攻击。 嬉闹时发出的声音使得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刚刚经歷过一场战斗,营地的气氛还有些紧张。而这军帐里的声音,却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这不是战场,也不是荒郊野外,而是相爱之人的温柔乡。 198、真心(一更) 简易的木床险些被两个人给拆了,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两个人才停止相互攻击。 一番大闹,白牡嵘手上的伤口都流血了。蹭到了宇文玠的手臂上,他才瞧见。 从床上下来,宇文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裤,几步走到桌边,将药品和纱布拿到了床上。 白牡嵘还躺在那里,疯闹的头髮乱糟糟,疲累无比,眼下身上已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宇文玠坐在床边,拿过她的手,开始重新给她涂药。一点一点,动作温柔。 白牡嵘斜着眼睛看着他,依旧光裸着上身,白皙的皮肤上像是被猫挠了一样一道道红痕。墨色的长髮因为他低头的动作而从一侧肩颈落下来,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涂好了药,宇文玠拿过纱布,细緻又温柔的一圈一圈的给她缠上。 「好了。你身上有伤么?过来本王给你看看。」看向她,宇文玠不等她回答直接动手,扯着薄毯,就将也缠裹在薄毯中的人也拖了过来。 后背和床摩擦,她也不由得皱眉,疯够了,这会儿身上的伤又开始疼起来了。 看她皱眉,宇文玠把她身上的薄毯拽开,然后将她搬过来让她趴下。 柔软的像个面团,白牡嵘没有任何的挣扎,歪着脑袋看他,他把她的中衣都掀了起来,她也没动作。 她的中衣还有血,掀开之后就看到了她后背的伤口。伤口倒是不大,她中衣上的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 而她的内衣,早就在疯闹的时候扯掉了,不知掉到哪个角落里。 她身姿纤细,自然比不得宇文玠那么白,却也白皙又细腻。后腰上,那即将把她后腰都要缠满的枝节横生,看起来很慑人。 宇文玠的视线在她的后腰上多停留了一下,随后给她的伤口涂药。 「疼么?」他问,动作很轻。 「不疼。」趴在那儿看着他,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就支撑不住了。 真的好累,从脚底到头顶,每一个地方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她现在觉得唿吸都没力气。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睡着了。宇文玠动作很轻的涂着药,一边不时的看她一眼,轻拿轻放,把她的双臂上的伤处都涂了一层伤药。 直至把她搬动成较为舒服的姿势,她都没有醒,睡得无比深沉。 这一觉,白牡嵘睡得踏实,一晚几乎没有动弹一下。天亮之后,外面也吵闹了起来,她被吵了许久,才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便是白色的帐顶,而且,很热。 隔着大帐,都能知道外面的太阳有多烈,今天是个好天气,所以这大帐里也很闷热。 身上很疲乏,没有力气,受伤的那只手也很疼。缓缓扭头,也看清了这简单的大帐内,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宇文玠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然毫无知觉。 或许是心里太过舒坦,以至于神经和身体都放松了。 撑着床坐起身,白牡嵘的肚子一阵叽里咕噜,饿了。 低头看向自己,还是昨晚那一身中衣,多处都是血,未必是自己的。别人的血沾在自己身上,这会儿才觉得有多噁心。 也不知有没有把宇文笛接回来,他可是背着她和他两个人的换洗衣服呢。 转身,将双腿挪到了床下,她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思绪又回到了昨晚的大战,她的心也不由得澎湃起来,战场杀人,虽是野蛮,但是真的会让人上瘾。 杀了一场,再来一场,若是次次都赢,这份儿贪心说不准会把人变成不知满足的野兽。那些一生都在争夺天下的帝王,大概就是被这份野心所支配吧,才会不停的烧杀抢夺。 蓦地,大帐的门被打开,虽是突然,但明显进来的人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了,似乎是担心吵醒大帐里的人。 扭头看过去,白牡嵘就笑了,「小可爱,我还以为你趁机逃跑了呢。」 走进来,他反手把帐门关上,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饿不饿?饭菜一会儿就送来了。」走过来,宇文玠把包袱放在她身边,水汪汪的眼睛又如洗过的宝石一样清澈好看。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轻声道。 「饿了,很饿。这包袱,是宇文笛背着的那个,找到他了,不知有没有被吓得尿裤子。」拿过包袱打开,里面是她的衣服。 「他在休息。」宇文玠对宇文笛并不是很热心,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比不得一个普通的朋友,好像关系仅限于认识而已。 「唉,能坚持到现在没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他才多大啊,有如此勇气,脑子又很不错,虽说你们宇文家的人不招人喜欢,可是你们都很聪明,这也是毋庸置疑的。」白牡嵘拿出衣服,一边嘆道。 「把衣服换了。」宇文玠叮嘱,她身上的衣服一股血味儿。 「你是打算看着我换衣服么?」抬头看向他,本来她就处于真空状态很不舒服了,他倒是还挺坦荡,更觉得不适了。 「换吧。」宇文玠弯起嘴角,随后转过身,朝着大帐的窗户走了过去。 窗户很简单,南北两个,各自都打开后,这大帐里的空气也流通了,瞬时凉快了许多。 回过身去,白牡嵘也换完了衣服,一身暗绿色的长裙,很简便的那种。长发散乱的包裹着她的脸,让她看起来十分娇弱。 起身,朝着桌边走去,宇文玠也正好走回来。倒了一杯水,塞到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之后转到了她身后,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喝水,顺从的坐下,之后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以手指代替梳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梳头髮,感觉得出来他动作很生疏,但是也很温柔,生怕扯疼了她。 将她散乱的长髮束起,之后用发冠扣上,别说,弄得还真是挺不错,没有遗漏下的髮丝。 白牡嵘笑眯眯,放下水杯,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束好的长髮,点了点头,「不错,我的小可爱什么都能做,尤其是这些精细活儿,做的比我好。」她梳头髮可没有那耐心,捆上就成。 「你似乎一直对自己的头髮有敌意。」他对她的观察可以堪称细微。 「嗯,我还想剪成短髮的,但被多个人反对,就没剪成。太麻烦了,也不利于行动。只不过,首富非说什么身体髮肤受之父母,除非是想出家,否则这头髮坚决不能剪。」别说,她在因为头髮愁苦的时候,还真生过出家的想法,一了百了。 她的想法他不能理解,只不过,她一直都很奇怪,想法奇特,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在这时,小兵来送饭了,宇文玠在门口接过端回来,放在了桌子上。 「吃吧。」把筷子递给她,将整个餐盘都放置在她面前,他坐在了旁边,没有动筷的意思。 「你不吃么?」夹菜放进嘴里,白牡嵘问道。 「等你吃饱了,本王再吃不迟。」他可以吃她剩下的。 他这能等着打扫残羹剩饭的态度不错,白牡嵘较为满意,浪费粮食可耻,有个可消化的『垃圾桶』在身边,还是相当不错的,于环保有益啊。 看着她用饭,宇文玠水汪汪的眸子始终固定在她的脸上,他有话想说,能看得出来。 白牡嵘吃的两腮鼓鼓如同松鼠,看了他一眼,她不由得动了动眉头,「你有话想跟我说么?」 「你至今仍旧不想到时随着本王回皇城是么?」今早见到了宇文笛,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透露了出来。 「皇城那地儿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第二次的攻城战?到了你要进皇城的那一天,我们再说这个不迟。」最起码,现在是无需忧愁这些的,毕竟他们还在一起呢。 缓缓握住她受伤的那只手,宇文玠的视线有几分缥缈,根本就无法左右她的想法,她的内心亦如坚硬的钢铁一样,谁都扭转不得。 能感受得到她对他的喜爱,但,这无法让她为此而改变心意。两相比较,反倒是他看不开,被禁锢于这份深情之中,一厢情愿。 「你吃吧,我吃饱了。」放下筷子,白牡嵘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笑眯眯道。 宇文玠若有似无的嘆了口气,放开她的手,这才开始用饭。 手托腮,白牡嵘看着他,「到时咱们做了邻居,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不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金州那一片城池,无数良田,我不想拱手让人。」事关整个夷南军民的生存大事。 「最好的土地都被你占了,按理说本王不应当同意。」慢慢的用饭,宇文玠说道。 「听你这话茬,有转圜的余地啊。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她倒是想听听。为了那良田土地,出卖色相也是可以的。当然了,她认为他们俩在一起,是他出卖色相才对。 看着她,宇文玠在那一分钟之内是在思考的。但,之后他又继续用饭了,没有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口。 其实,他要求的不多,他要她的真心。 199、真心(二更) 填饱了肚子,白牡嵘也终于离开了大帐。已经时近晌午了,太阳在天上特别的大,特别的烈,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把地面上的人都烤干了。 见了姜率,他们早就起来了,亲兵损失了几个。但,剩下的亲兵状态都不错,只是待在这别人的营地里,有些没有安全感罢了。 昨日一战,姜率在心里估算了下,苏家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的。而且,这里好像也有另一股精锐队伍,在昨晚回营的时候,姜率曾见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着。 听姜率这么说,白牡嵘却是没有那么乐观,想想昨天宇文玠跟她说的宇文腾手底下的精锐部队,好似很难缠。 看着这一片偌大的营地,还有来往的兵士,阳光炽烈,照在他们身上,看起来有生机,但实则危险重重,说不准哪一天,他们就都没命了。 「小姐,你看,八皇子出来了。要说彧王与这八皇子还真是亲兄弟,就算再怎么不和睦,到了危险时刻,还是尽力的将他带了回来。」姜率微微摇头,不是他小人,而是觉得如果宇文笛能当做挟制宇文玠的筹码的话,那这个时候应该趁早把他攥在手里。 到了宇文玠攻入皇城的那一天,也难保他不会想重新夺回金州那几座城,这个谁又说得准呢。 瞧着宇文笛睡眼惺忪晃晃悠悠的样子,白牡嵘便转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这小子好像在巡查自己的地盘,边走边抓自己的脸,大概脸上坑坑洼洼的太痒了,他无意识的就开始抓。 「过来。」两步走到他身后,白牡嵘抬起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就拖着他离开了。 宇文笛不是她对手,被她勒着踉跄的随着走,一直转到了几个大帐后头,白牡嵘才松开他。 「咳咳,人家都说长嫂如母,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儿。」捂着自己的喉咙,宇文笛十分不满,她就不像个女人,对他犹如对待敌人一般粗暴。 「长嫂如母?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就趁早把你扼杀在摇篮里,免得长大之后整日面对这张脸再瞎了眼。」白牡嵘连连摇头,从里到外都表现出对他的嫌弃,颜值太低。 宇文笛气的不行,嘴唇动了动,却又把冒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你这小子的舌头好像挺无用的,放在嘴里也碍事,用不用我帮把手,给你割下来呀?」双臂环胸,她眯着眼睛看他,浑身上下都是威胁。 宇文笛不由得抬起双臂环抱住自己,「嫂子,你怎么了?」 「看你自主心虚的样儿,想必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见到你六哥,就把所有你知道的事儿都说了,你说你的舌头是不是多余的?」挑眉,她勐地抬腿踹了他一脚。 险些跌倒,宇文笛忍着疼,「嫂子,你误会了吧。我今早才被接到这儿了,我哪有时间和我六哥说什么。你们俩不顺,那也别赖在我头上呀。」 「去你的吧,我和你六哥顺的很,让你失望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管好自己的舌头,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从你的嘴里扯出来。你知道人的舌头可以有多长么?从喉咙里拽出来之后,会有这么长。」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长度,告诉他人的舌头可不止嘴里那一点儿长度。 宇文笛咽了口口水,又不由得想在嘴里测量一下自己的舌头有多长。只是看着白牡嵘那阴森森的表情,他重重的点点头,「那我以后不见我六哥,行了吧。」 冷哼一声,白牡嵘转身离开。这小子是想讨好宇文玠的,只是,自己心里也害怕,所以,连假话都不敢说,怕被发现。 走出军帐的包围圈,这偌大的地方,地面都被踏平了。远山上,不止有悬在半山的巨大的断龙石,还有很多的人在山上,能看得到因为他们的走动而晃动的树木。 静静地看着,白牡嵘的视线是虚无缥缈的。昨晚的大战仍旧历歷在目,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人,还有断了一臂逃跑了的范朔。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此时应该趁着军队的气势好,再次进行攻城战。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宇文腾手底下的那所谓的精锐部队了,不知战斗力到底有多强。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冒出来,顺着她的颈侧绕过去,然后环住了她的脖子,微微用力,她身体被勒的向后,就直接靠在了他的怀里。 「想什么呢?」低头看她,宇文玠轻声道。 鼻端飘着的都是他身上的气息,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放心的靠在他身上,白牡嵘盯着远山,「我在想,如何加快玄甲军攻城的速度。只要他们出兵,神府军就会比现在更重视。但我想,楚郁必然也会在观望,在等着你行动呢。」这样,就可以趁机了。 「所以呢?」她想了这么半天的结果又是什么。 「所以,我想可以用引蛇出洞的法子,先让他们出兵攻城。」就是说,得给他们点儿刺激。 「本王的大业自己没那么急,倒是你很急。」她操心的很,看来是很希望他成功。可是,他若成功了,她又不会跟着他去享受胜利的果实。真是想不明白她脑子里面的想法,越琢磨,就越让人迷煳。 「不是你的梦想嘛,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为这事儿做准备,眼看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掉了链子怎么能行。」若是败了,士气会低迷到难以想像的地步。 「无需你担心,一切本王自有准备。走吧,回去歇着。」揽着她,宇文玠带着她走回大帐。这些事情,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尤其是现在,不急了。待在这个地方,倒是也很舒心。 宇文玠看起来不急,但是,白牡嵘却始终有些急躁,将姜率叫来,秘密的给他分配了任务,之后,姜率就带着十几个亲兵骑马离开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家军没有再行动,而皇城那边的风声也很紧。皇城紧闭,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还有在皇城北部几十里开外的玄甲军,悄无声息,按兵不动,也不知都在做些什么。 但其实,在军营中,宇文玠还是很忙的,他手底下那些人,白牡嵘也都一一见过了。原来苏老将军的那些徒弟,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儿的徒弟来。看看这些以忠字当头的人们,就知苏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致使苏家满门被屠杀的大罪,也绝对不是真的,而是有人蓄意陷害。而那个昏庸的猪猪侠皇帝,他也就信了,脑子里都是屎。 坐在桌子上,低头看着宇文玠观测着皇城附近的地形图,这张地形图很细緻,每一处都勾勒的十分精准。 「玄甲军的动静打探了么?」这段日子探子不断的来来回回,白牡嵘最想知道的是玄甲军那边的情况。 「探子看到了楚夫人,她带着兵马在巡视。」宇文玠低着头,一边回答她。 「楚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白牡嵘就乐了,有她的话,事情就更好办了。这个女人,对她恨之入骨,每次相见都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又杀不掉,必然气急败坏。 「对她有想法?」抓住她的手,宇文玠抬头看向她。 「有啊,想法不是一点点。」用另一手捏住他的脸颊,她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闭了闭眼睛,宇文玠动手将她从桌上抱下来,放置在自己的腿上。歪头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在她的脸上一寸寸游移,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 罩住她的后脑,把她带到自己面前,他吻住她的唇,用尽了力气,更像是要用自己的力量扼住时间的流逝,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环住他的脖子,白牡嵘微微起身,更为大力的回吻他。他唇舌的气息,还有他发自内心的渴求,她又怎么能一点都感受不到。 她要更为激烈,宇文玠之后成了被动,他想一直拥有她的这份热情,不管他的身份有什么变化,他都想她在自己身边。 但是,她不是这般想,同时,他又无法强求她。 而如同宇文玠所想,在两天之后,夷南军就有探子来了,白牡嵘笑的邪恶,在对他进行了一场近乎于残暴的索吻之后,她就带着自己的亲兵离开了,他想拦也拦不住。 一身劲装,白牡嵘骑马带着人离开苏家军的营地,顺着山中的安全之地,她迅速的绕过了皇城,朝着北侧出发。 天色暗了下来,白牡嵘也见到了姜率,他带来了大部队,声势浩荡,占据了这一整座山。 没有多余的话,白牡嵘拿出从宇文玠那儿偷来的极为细緻的地图,指点了几个位置,便与姜率率先冲出山中。 夷南军如同被飓风催动的滚滚乌云,直奔玄甲军与神府军的摆兵空隙,他们野性难驯,发出兴奋至极的吼叫,那声音在暗夜的天地间迴荡,惊醒了一切蛰伏的生物。 玄甲军最先冒出头来,探子必然打探到了夷南军的动静,而在玄甲军当中,有两个人是最恨这帮蛮夷的领头人的。一个是已经成了人质的宋子婳,而另一个就是楚夫人。 楚夫人带领大队兵马,追击直赶,誓要在此次解决了白牡嵘。夷南军在前速度奇快,很快也引得神府军大军出动。 三方队伍在距离皇城仅仅十几里地的地方相遇,此时天已经亮了。 夷南军兴奋至极,骑在战马上狂奔,边甩着手里的兵器。在开战之前,生死这俩字会在脑子里转悠,但真的见到了敌人,那两个字儿反倒被抛到脑后了。 纵马狂奔,树枝抽打在身上都不觉得疼了。神府军的队伍在右方,能听得到他们唿唿喝喝的声响。而玄甲军就在后头紧追不捨,他们特有的铠甲声音特殊,更容易准确的定位到他们的踪迹。 行至一条二十多米宽的长河前,一直在前的白牡嵘和姜率调转马头,开始顺着河流向南而行,偌大的队伍转弯,犹如一条长长的龙在摆尾。 因为调转了方向,三方队伍之间的距离也忽然拉近,神府军与玄甲军相遇,瞬时交战。 夷南军沿着河水南下,只有队尾与神府军擦肩而过,他们在马背上顺势甩出锋利的大刀,几颗人头便落了地。 一股队伍在玄甲军侧翼的帮助下离开了与神府军缠斗的战场,直追着夷南军而去。 夷南军已沖入了神府军驻扎之地的边缘,号角声震天动地,大军快速的出营。 而白牡嵘带着夷南军却围着神府军的营地转了一个大圈子,在山中和田地上奔波,最后,又进入了山中,和楚夫人带来的一股兵马直接正面相遇。 一眼便看到杀意横生的楚夫人,见了白牡嵘,她简直是疯了一般。骑马冲过来,手上的长剑运力千般,直接朝着白牡嵘的脖子斜抹了过去。 弯身偏头,楚夫人的长剑擦着她的脖子过去,她同时抬起右手瞄准她,袖箭咻咻的飞出,不带一丝停顿。 楚夫人立即躲避,躲过了前几支,却没躲过后面的几支,一支细箭穿透了她的手臂,剩余的则刺在了她胯下的战马身上。 马儿跌倒,她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白牡嵘看了一眼后面,立即号令夷南军赶紧离开,不宜与这些人过多纠缠。 甩掉玄甲军那一队人马,再次北上,很快的,就听到了玄甲军大部队的声音。铁甲相撞,沉闷如打雷一般。后面,神府军也追上来了,根据之前定好的路线,夷南军直接弃马上山,离开此地。 山势奇高,树木茂盛,夷南军上了山,就听得下面战马嘶鸣,继而大战开启,震天动地。、 找了个高处,白牡嵘蹦上去,往山下看,下面那一片山地都要被夷平了。两军交战,声势浩大。处于这高处,能清楚的瞧见南北两侧各有援军抵达。太阳被阴云遮挡,看样子要下雨了,待得这雨水落下,地面的一切都将被清洗,即便尸横遍野,也能给沖刷的一干二净。 瞭望皇城的方向,除了远山看不见那座恢弘的城池,但想来,这个时辰,那边应当已经听到了玄甲军发兵的消息了。 宇文玠也会适时出动,希望这次,皇城会被一举攻下。 200、心想事成(一更) 以皇城为中心的战争打响,紧闭的皇城大门打开,军队从南门还有北门出发,两方攻击南北而来的侵略者。 这场战争,註定了会声势浩大,战火连天,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傍晚的时候,天开始降雨,最初时如同用盆从天上泼下来的一样,打的人睁不开眼睛。 可即便如此,神府军和玄甲军的战争依旧没停。而且,玄甲军的战车再次派上了用处,简直就是杀人利器,所过之处,肉泥成河。 夷南军一直在观望,冒着大雨观望。随着皇城中派出来的神府军增援抵达之后,他们开始在山中迂迴的撤离。 冒雨南下,十几里地,地上流过的雨水好像都带着鲜血和碎肉。 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也没做任何的停留,朝着皇城接近,在看见城池的影子时,速度也慢了下来。 大雨倾盆,城墙之上的烽火根本就升不起来,高于城墙的一米之上转悠着,想发射信号也根本发射不出去。 「看来,城里的情况十分不好,这北城门燃了这么多的烽火。」冒雨观察了一会儿,姜率不由道。其实,这是个攻城的好时机。只不过,他们不负责攻城,只负责守卫。 「苏家军必然已发起了进攻,多好的机会,北面大战分散兵力,正是好时机。如果宇文玠不抓紧了这次机会,下次我也不会帮他了。」这次相帮,完全出自于她的私心。于夷南军没有任何的益处,这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但,他们还是都跟着来了,由此,白牡嵘就更不想让他们出现生命危险了。 冒着雨,夷南军出山,开始进行北城门外的布防工作。他们不管攻城的事儿,管的是届时可能会杀过来攻城的玄甲军。或者是在与玄甲军的大战中胜利回城的神府军,这两个军队,随便哪个都成。只要过来,他们就迎敌。 顶着大雨在早先地图上勘测好的地方设下重重绊马索,之后,他们后退几百米,开始设防。 人工设防,并不简单,而且随时可能会被冲过来的兵马碾压成泥。由此,就需要紧绷起神经,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在做好了布防后,众人也草草的吃了些东西。正好天上下雨,仰头张开嘴喝雨水,无根之水最为干净。 等待着,夜色也再次降临。雨势减小,远方开战的声音也依稀听得到。好似在天地间无限的迴响,这边也听得格外清楚,能知道那边的大战有多么的激烈。 而随着天上的落雨变成了毛毛雨,皇城也开始陆续响起了信号弹。上升于夜空,之后炸响,接二连三,皇城内部在通报紧急战况。 随着信号弹过去没多久,皇城里又传出来了急促的撞钟的声音,钟声特别的响,居然穿过了偌大的城池蔓延至城外。 听到这钟声,姜率就来了精神,「小姐,应当是南面攻城了。」这是信号。 「太好了,成功一半了。」这场雨没有白淋。 「换班休息,就等北边的人下来了。」姜率下命令,他们已坚持了太久了,不休息的话,体力会大大下降。 「老姜你也休息吧,到时可需要你领导全局。」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她自己倒是还好,尽管被雨淋了,可也没觉得身体不适。倒是姜率年纪大了,需要充足的休息。 姜率不同意,说什么也要和白牡嵘一同守着。没办法,两个人在这一片守着,叫其他人赶紧抓时间原地休息。 皇城的撞钟声持续不停,攻城战必然是打的有些吃力,不然不会一直不停。、 但这声音也听得人热血沸腾,最起码在白牡嵘听来就像是专门为宇文玠所唱的胜利赞歌。他从小就在为这事儿谋划,这么多年来,各方面的压力以及危险他都经歷过。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他应该得到胜利。 一生都只为这个活着,失败的话,他会受不了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皇城的撞钟声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忽然停了。白牡嵘忍不住往那边眺望,除了皇城城墙上缭乱的火把,就再也看不见什么了。毛毛细雨,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是足以让人潮湿的满身难受。 时间的流速是正常的,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天色最黑暗的时期。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皇城城墙上不均匀的火把在亮着,看起来已几近凋零。 就在这无声的时刻,这地面开始震动,兵马南下的声音传来,轰轰轰,犹如天雷滚滚。 白牡嵘立即集中了精神,姜率也吹口哨,口哨连着口哨传出去。很快的,布防的所有兵马都清醒了过来,此时北面的兵马也逐渐接近。 绊马索发挥了它们应有的效力,战马痛苦的嘶鸣,它们重重的砸在地上,无需用眼睛看,就知它们变成了什么模样。 有火把的光亮在北面亮起,这边夷南军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战马前赴后继的奔过来,终于,到了眼前。 没有丝毫退缩的迎上去,夷南军大面积砍杀,各个如同被杀神附体了一般。砍杀伴随着大声的嘶吼,亦如野兽。 漆黑终将会过去,天色逐渐明亮,白牡嵘在拼杀之中也看到了楚夫人的影子。她手臂有伤,但杀伤力依旧很强。 跃起,踏着一个玄甲兵做跳板,直接奔着楚夫人跃了过去。 那楚夫人反应迅速,扭头的瞬间就亮出了杀招儿,白牡嵘一脚蹬在马肚子上,高高翻身跃起,一手抓住楚夫人束在发顶的头髮,直接把她从马背上薅了下来。 落入泥地,迅速起身,谁都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扭身撑起身体,两人相对,同时出手攻击对方。 楚夫人放弃了长剑,用的是她手指间的暗器,这是她最得意的一种攻击方式,被她的手碰到,就得皮开肉绽。 白牡嵘也用手中的细箭做兵刃,两个女人满身泥水,在泥泞的草地拼杀。 随着矮身翻飞,泥水飞溅,喷到脸上身上,煳到了眼睛上,却也不敢有片刻的停顿。 用尽全力相击,手中的细箭脱落,白牡嵘直接抱住她的身体,腰部用力,直接一个大背胯就把她摔在了地上。 身体和地面相撞,楚夫人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痛唿,白牡嵘抬起手臂,要用手肘重击她胸口。 楚夫人被摔的大痛不止,但也撑着全力快速翻身,躲过白牡嵘的肘击。 肘击落空,直接怼在泥地上,泥水飞溅起来,楚夫人也瞬时一脚过来,直接踢在了白牡嵘的颈子上。 栽倒在地,白牡嵘的脑子也有一瞬间是懵的,眼睛上有泥水,她却始终不眨眼的盯着楚夫人。 她更像个落汤鸡,倒是杀意不减,趁势而上,再次飞起一脚直奔白牡嵘面门。 偏头躲避,她这一脚重重的落在了泥水之中。白牡嵘一手扣住她的脚踝,扼住她的行动,身体在原地打了个转儿,狠狠地踢在她腰侧。 楚夫人也在同时出拳攻击她后腰,两人同时发力,又同时翻身滚落一侧。也就在这时,玄甲军后方响起了号角声。 这是撤退的号角,因为后方的探子看到了皇城北门大开,有兵马从皇城奔了出来。那是援军,有援军到来,只得撤退,否则将全军覆没于此。 楚夫人在听到号角的同时便翻身跳起来,直接跃上了不远处一匹打转的战马,最先撤离。 抬手把脸上的泥水抹掉,白牡嵘翻身起来,玄甲军大面积撤退,踏着泥水,撤离的速度相当快。 杀红眼的夷南军立即追击,白牡嵘喊了一声叫他们停止,但她的声音太小了,甚至根本就没散出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她回过身,就见兵马如同浩瀚的海水一般涌来。到了眼前,战马从自己的两侧飞奔而过。带起的泥水和冷风让她不由得闭上眼睛,马蹄声在耳边而过,震耳欲聋。 很快的,兵马就过去了,白牡嵘也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满身都是泥水,也不在意这些了。她好累,疲乏至极,身上的疼痛更是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刚过去的不是苏家军,但可以肯定的是宇文玠手底下的人,这应当是他自己才能调遣的精锐部队。就是在金州那一片,秘密又快速夺城的人马,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应当是从皇城里出来的,看来,攻城行动,已经成功了。 瘫坐在那儿,过去很久,也不知是哪几个人把她搀扶起来的,之后,双腿木然的随着行走。和着泥水前行,最后,在山中他们早先定下的一片驻地停了下来。 营地就建在这里,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型的瀑布,落水不绝,声音悦耳。 回了营地,白牡嵘喝了一些水,才算缓过来。姜率身上染血,不过精神却不错。带领着夷南军直接去了小瀑布,沖洗掉身上的泥水以及鲜血。 受伤的人不少,损失的也不少,不过,好在他们骨子里的血就带着一股野性,根本不将生死看的那么重。 他们在瀑布里大声嚷嚷,听起来欢天喜地的,白牡嵘坐在横着生长的树干上,缓解着身体的疲乏,听着他们吵闹的声音,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终于,他们清洗好了身体,就湿哒哒的回来了。 搭建帐篷,又升起火堆,说着这三天来在战场上的事儿。杀的痛快,就是那些流寇跑的太快了,后来没追上。 「小姐,你也去洗洗吧。」姜率一身湿哒哒,走过来,一边笑道。 「辛苦了,大家吃了东西,就都休息吧。我这会儿缓过来了,一会儿我来守着。」把手里的水壶给了他,白牡嵘轻笑。脸上的泥水都干了,煳住了她的脸,都看不清她的五官了。 姜率不同意,白牡嵘只是挥挥手,就自顾自的朝着小瀑布走了过去。 小瀑布的水流的很快,大概是因为昨天的暴雨吧。水还算清澈,刚刚夷南军在里面洗澡,但泥水都被沖走了。 她直接进了水,冰凉的水漫过身体,她脑袋都扎了进去,然后朝着水潭的深处游了过去。 几乎只是在里头游了一圈,身上的泥水就都被沖洗没了,将头髮解开,水流冲过了每一根髮丝,也让她舒服的很。 在水潭深处,她将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来洗了洗,干净后又穿在了身上。顺着水流,她重新回到了岸上,走向营地,就听到了帐篷里此起彼伏的唿噜声。这么快,这帮人就睡着了。 走到火堆边坐下,烘烤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长髮顺着她肩颈一侧落下来,显得她的脸也很苍白。 看着跳跃的火苗,天空还是阴沉的,但始终没有落雨。不知还会不会接着下雨了,这雨下的还真是有些烦人。 思绪飘到了皇城,白牡嵘不知那里现在怎么样了。但是,苏家军已经攻下了皇城,那里已经彻底落在了宇文玠的手里。 他会在哪天坐上那张龙椅呢?自己也怕是没机会再见到他了。在这儿休整过后,她就带着自己人返回夷南,自此只是邻居了。 坐了许久,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散乱的长髮散在肩膀上,她抬手抓了抓,随后低下头,脖子好疼。 楚夫人这个女人,手脚比一般的男人还要有劲儿,这一脚没直接把她踹的晕过去,算是她皮厚吧。 胡思乱想着,山中却忽然有动静,扭头看过去,一行人出现在视线当中。 那一行人她或许叫不上名字来,但是她认识,是宇文玠的护卫。 他们一行人,扛了许多的东西,一副进山来分发牛羊的模样。 「王妃,皇城已经攻下了。眼下,咱们的军队已经进入了皇城,只剩下宇文腾还在皇宫负隅顽抗,但也挣扎不了多时了。」护卫走向她禀报,面上带着难掩的笑意。 「恭喜你们家王爷,想必日后也得改称唿了。诶,那是酒吗?给我拿一坛来。」转眼看到他们放在地上的东西,十几坛酒放在那儿。 护卫立即解下一坛给送了过来,白牡嵘接过,在手里掂了掂,「多谢你们送来了庆功酒,但我怕是不能和你们王爷共饮了。回去告诉他,祝他终于心想事成。」话落,她打开酒罈的封口,就喝了一大口。 201、心想事成(二更) 宇文玠的护卫送来了酒肉,待得下午时,有的夷南兵醒了,就把其他人都叫唤了起来。有酒有肉,正是他们想要的。 烧旺了火堆,将数只羊都架起来,不过一会儿,肉味儿就飘出来了。 白牡嵘拎着酒罈子就坐在那棵长歪了的树干上,一腿踩着树干,歪斜着身体,不时的喝一口酒,一边看着那些吵闹的夷南兵,始终满脸笑。 经歷过一场大战,活下来的人们简直是放飞了一切,拎着酒罈子喝酒,用刀子把已经烤熟了的羊肉外层割下来,一片一片,刀工还算细緻。 切割下来不少,就直接拿过来一些送到了白牡嵘面前,她笑着接过,「这些我就够了,你们吃喝吧。」 夷南兵回去开始吃喝,说着自己种族的话,叽里哌啦的,别人也听不懂。但是通过他们脸上的笑,能看得出聊天的内容必然是开心的。 吃着肉,喝着酒,白牡嵘也有些微醺。不过这个状态最是舒坦,身体的疲惫都消失了,反而轻飘飘的。 羊肉很好,这应当是上等的羊,肉质才会如此细嫩。宇文玠送来的是好东西,酒也是好酒,喝下去之后浑身都开始发热。 淋雨以及在瀑布里头所经歷过的寒冷都被驱散了,看来这酒真是个好东西。 「小姐,少喝一些吧,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你去帐篷里歇歇。」姜率走过来,劝道。 「这酒才不醉人,喝多少都不会醉。老姜,来,坐这儿咱俩喝一会儿。」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她手里的一坛酒已剩下三分之一了。 姜率也拎着酒罈子坐在了她旁边,和白牡嵘撞了一下酒罈子,之后便大口的灌了自己一通。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回去。」嘆口气,白牡嵘已经决定了。 姜率看着她,片刻后嘆口气,「小姐,你真的要放弃彧王么?其实,如果你捨不得他,做出其他的选择,我们也都会理解。遇上个良人,不容易。」而且,宇文玠对她挺好的,看得出来,感情很深。 「道不同不相为谋,勉强走在一起,只会徒增痛苦。这人啊,不能有情饮水饱,没用。激情早晚会冷却,剩下的就是现实问题了。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熬得过现实。再说,皇城那种地方,我不喜欢。」摇头,虽然很繁华,可仅限于繁华而已。 看着她,姜率拿着酒罈子和她碰了碰,「小姐,您是做大事的人。」没有如一般姑娘沉入儿女私情,反而比大部分男人都洒脱。 轻笑,白牡嵘摇头,「我哪是什么做大事的人,我就不是一个好人。得过且过吧,总是不能去死啊。」她自诩正面人物,而现在双手都是人命,哪个正面人物是这样的。 姜率也笑,两个人继续喝,很快各自的酒罈子都空了。 起身,姜率又拎了两坛酒过来,拆开封口,又喝了起来。 接近傍晚,又有人来了,还是宇文玠的护卫,他们这次是送战马来了。 靠坐在树干上,她一条腿翘起来踩着支起的数根,一手拎着酒罈子看着他们走过来。她的姿态无端的透出一股睥睨世人的霸气来,脸上似笑非笑。 「你们王爷进城了么?」看着走过来的护卫,白牡嵘问道。 「没有,王爷还在城外。」护卫回答道。 白牡嵘点了点头,「多谢你们王爷还惦记着我们,这些战马我就收下了,你们回去吧。估计等我们回到了夷南,就能知道你们王爷的好消息了。」 护卫看了看那边跳跃的篝火,和吃喝开心的夷南兵,随后道:「王妃,王爷命属下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您,八皇子他跟王爷提出,不想回皇城,而是还想跟着王妃您去夷南。所以,您走的时候,能不能把八皇子带上。」 一听这话,白牡嵘就笑了,「让我带着宇文笛回夷南?怕不是宇文笛自己乐意,而是被逼迫的吧。算了,既然你们王爷想安插个眼线在我身边,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叫宇文笛在官道上等着吧,我明天离开的时候,顺道把他带走。」 护卫有几分尴尬,尽管他不知宇文玠是不是这个意思,但被白牡嵘这么一说,他也有点怀疑宇文笛是否是自愿跟着去夷南了。 「是,属下会转告给王爷的。对了,王爷定在两天之后进入皇城。」护卫最后说了两句,然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姜率吩咐夷南兵把战马拴好,都是上好的战马,皮毛顺滑四肢矫健。 白牡嵘坐在那儿继续喝酒,天色暗下来,火光就显得更亮眼了。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伴随着夷南兵的吵吵嚷嚷,远处瀑布流水的声响,好一派热烈生机。 第二坛酒也下了肚子,她的脑子里一股热气在游荡,可能真是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 身体向后,靠着身后弯曲向上的树干,甩手扔了酒罈子。 「小姐,去休息吧。」姜率走过来,自从回来后,白牡嵘可一直没歇息。 转眼看向姜率,火光跳跃,他整个人都带着一圈光晕。 是她喝多了,眼睛都花了,酒精麻醉了神经,热气涌动。 理智什么的,好像距离她也越来越远了,听着姜率逐渐远去的声音,她忽然间的,恶向胆边生。 起身,从树干上跳下来,走到姜率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姜,我出去一趟。」径直的走向拴马的地儿,解开了一匹战马,她翻身跳上去,就打马离开了。 她整个人在马背上都是晃悠的,但是,也没掉下来。马儿快速的进入了山林深处,这边姜率赶紧叫了几个亲兵快跟上去。喝了那么多酒,可别再半路出了事儿。 马儿在山中奔跑,下坡之后,简直就像飞一样。白牡嵘抓紧了缰绳,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看上去真的是很危险。 不过,她还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身体的,在马儿跃过一条深沟时,她也跟着高高的飞了起来。之后,又落在了马背上,没出现丝毫的偏差。 很快的,马儿上了大道,速度很快,迎面吹来的冷风透心凉。 即便如此,也没唤醒她的神智,热气从身体里往外喷发,脑子里的『恶』也越来越大,侵占了她每一根神经。 夜色深浓,微冷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儿,不过她毫不在意。其实如果要她认真的区分路线,她并分辨不出。可是,冥冥之中她就知道是这个方向,错不了。 战马疾驰,绕过了皇城,朝着南边而去。很快的,就碰到了巡视的苏家军,她忽然骑马过来,引得他们也快速的骑马迎过来,还以为是敌人。 举着火把,看清了白牡嵘的脸,都不由觉得意外。 「王妃,您这是?」看她骑在马背上的那个状态,还有飘过来的一股酒味儿,就知道她是喝多了。也真是有本事,喝了这么多酒,却始终稳坐在马背上。 「宇文玠呢?」她盯着他们,自认为很稳,但其实眼睛都发直了,一看就喝醉了。 「王爷在营地。」兵士回答,然后就见她一夹马腹从他们之间穿过去了。 「王妃,属下派个人给你带路吧。」立即挥手叫两个人赶紧跟上去,喝了这么多酒,这若是不小心发生了意外,谁也担待不起。 两个小兵骑马追上她,一前一后的护着她,在官道上奔跑了一阵儿后,就进了山。 山中无数哨岗,都是苏家军的兵马,白牡嵘的到来,让他们颇为意外。谁也想不到,她怎么在这半夜里忽然来了。她那个状态也让人不解,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疯狂骑马,即便是往山上跑,速度也不减。整个人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看着就十分危险,却又始终没掉下来。 终于,到了山间的营地,这里是另外一片营地,距离皇城很近,在这儿也很容易观测到皇城的情况。 到了营地,小兵立即去禀报,白牡嵘坐在马背上,瞧着眼前闪烁的火光,它们都是虚无缥缈的。人们说话的声音也时远时近,好像她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样。 她自认为自己的状态很稳定,但实则,她整个人在马背上头就要掉下来了。束在发顶的长髮随着她的动作而轻甩,洒脱又霸道。 片刻后,护卫便快步的跑了过来,「王妃,王爷在山上呢。」说着,他伸手一指,告诉了她宇文玠所在的方向。 白牡嵘什么都没说,扯着缰绳骑马就过去了。 穿过了营地,就是崎岖的石头和矮树交叉横生,骑马根本上不去。 从马背上跳下来,她醉的腿软直接跪在了那儿,一直在后面跟着的护卫立即上前把她扶起来。她一甩手甩掉他们,就开始往山上走。 踉踉跄跄,她这状态的确是让人不安。护卫不得不跟在后面,生怕她再一个不稳从上头滚下来。都是石头和坚硬的矮树,她从上面滚过,得伤的不成样子。 一通攀爬,她倒是也没出什么事儿,走过了最危险的路段,便看到了山顶上有火光的影子。 实际上,在她的视线内,那一片火光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但,人的『邪恶』真的生起的时候,靠的就不是视力了,而是野心。 朝着那边走过去,遮挡的树枝被她轻易折断,一步一步,她走到了火光能照到的地方。 这是山顶,很多的巨石堆积在这里,很多石头一人多高,站在上面,能瞭望到很远。 很多的火把插在周围,而眼下,这里站着很多人。 白牡嵘出现,他们停下了交谈,全部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随后扭头又看向了宇文玠。 他一身白衣,火光之下,他显得无比的纯善。水汪汪的眼眸倒映着不远处的火苗,就好像里面有星星在闪烁似得。 站在那儿,白牡嵘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晃悠,之后,迈步朝着宇文玠走了过去。步伐有些紊乱,路线也不直,但她终究还是找准了方向。穿过那些不相干的人,白牡嵘甚至好像都没看到他们,她只看到了宇文玠。 迎上前一步,宇文玠还什么话都没说呢,白牡嵘就一个大力扑了过来。 抱住他的脸,不由分说,就把他拉下来吻上去。她的动作粗暴而没有理由,也根本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周边有什么人,只是一味残暴的亲吻他。 宇文玠起初是发愣的,随后,他抱住了她的身体,转了一圈让自己背对众人,也开始亲吻她。 其他人在短暂的『受惊吓』之后,就各自快速无声的离开了。速度很快的下山,这山顶仅剩那两个人。 抱着她的身体,纠缠着她火热的唇舌,酒味儿浓郁,他心知她是喝多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喝多之人,他却没有『对抗』的了她。白牡嵘力气大的很,而且目的明确。抱住他的腰,甚至把他举了起来,然后几步走到一块大石前,就把他扔了上去。 后背砸在了石头上,他不由得哼了一声,但是也没反抗。 躺在那儿,宇文玠有一瞬间是发蒙的,眼看着她爬上来,撕扯他的衣服,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到底怎么了?是有话要说,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白牡嵘撑着身体悬在宇文玠的身上,长发从她的颈侧落下来,坠在他的身上。她盯着他,一双眼睛里皆是不容置疑和不容拒绝。 抬手,她揪住他的衣领,力气大的要把他的衣服都撕扯开了。 感受着她急促的唿吸,酒气熏得他都要跟着醉了,「慕容,你到底怎么了?」抓住她的手,热的像要发烧了似得。 她不想跟着他进皇城,老早的就说过了。她要回夷南,前不久护卫回来也向他禀报了。这会儿,她喝的醉醺醺的忽然跑来找他,其实他心底里有那么一丝期冀,觉得她是后悔了,跑来和他说反悔的。 甩开他的手,白牡嵘一把扯开他的衣领,俯身压下,欺近他的脸,「我没怎么,就是想上你。」如此简单。 202、血里有风(一更) 她直白而又赤裸裸,宇文玠下意识就是觉得她是因喝多了而胡言乱语。垂眸扫了一眼自己已经被扯开的衣服,他抬手欲抓住她的手,不想要她在这种环境这种地方这种时机来做这种事。 不过,他的手没她的手快,撕开他的外衣,连带着中衣都给扯开了,他的胸膛也露了出来。 他起身欲摆脱,白牡嵘却又低头吻了下来,堵住了他的嘴,他抬起来的身体也重新被压了回去。 酒气浓郁,她的神智完全被酒给侵占了,已完全消失无踪,甚至都不知道理智是个什么东西了。 她悬在他身上,近乎残暴的纠缠他的唇舌,撕扯他的衣服。很快,他上半身的衣服就被扒了下去。 转手,她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别人的衣服兴许会浪费时间,但脱自己的还是十分顺手。扯开衣服就撇了下去,浑身冒着热气,即便是不着寸缕,她也没觉得冷。 她的动作粗暴而又急切,宇文玠躺在那里从最开始的略微挣扎和躺平任人宰割。 插在四周的火把不停的在跳跃着,蓦一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上也不知何时露出了星辰,一闪一闪,异常的明亮。 地面不动,它们却在移动,斗转星移,之后因为逐渐变亮的天色它们变得黯淡,最后彻底消失了。天空缓缓变成了蓝色,太阳也久违的从天边跳了出来。 山顶上的火把已不知在何时熄灭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木头还插在那儿。大石嶙峋,各具特色,在其中的某一块巨石上,一个人躺在上面,还处于熟睡当中。 只不过,他的熟睡不太雅观,没穿衣服,只有下半身的重点部位盖了一件中衣,胸膛和双腿皆露在外。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白的刺目的肤色在那块大石上特别的扎眼。随着阳光照到了他的身上,他也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蓝天,宇文玠有那么片刻的迷茫,下一秒,所有的回忆都涌入了脑海之中。 他勐地坐起身,也根本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光着身体,视线快速的在四周转了一圈。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了。 这山顶只有他一个活人,昨晚那个强行和他发生关系的『施暴者』已经消失不见了。好像,一切只是他的幻觉,昨晚的事儿根本没发生。 可是,他的身体上却有答案,他的胸前两臂像是被猫疯狂的挠过,因为皮肤白,那些红痕就特别的明显。还有他的衣服和腿上,还有血迹。这血迹不属于他,属于另外一个人。 环顾了一圈,再次确认昨晚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不知何时,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做了无比荒唐又粗暴的事儿之后,她就偷偷熘走了。可笑的是他居然没听到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缓缓的深吸口气,他动手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中衣和外袍领口的部分都被撕碎了,这会儿穿在身上无比的可笑。袍子下摆左侧有血迹,昨晚脱下来随意的扔在石头上。 从石头上下来,宇文玠也不由得皱眉头,在石头上睡一晚,而且之后他还充当了一段时间床垫的角色,他现在腰背僵硬,完全不似自己的了。 缓步的走下山,他身上莫名的笼罩着一种被迫失身后的迷茫颓废感,其实他心底里真的是有些迷茫。 这个女人,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会偷偷熘走。 下了山,便瞧见了在山下等着的亲兵,「王妃呢?」他问道。 护卫各自低头,不太敢直面宇文玠的脸色,「回王爷,今早寅时刚过,就见王妃匆匆的从山上下来了。她还警告属下们不许上山吵醒王爷,然后,她就骑着马离开了。」那刚从山上下来的样子好像见了鬼似得,尽管在护卫看来她更像鬼,披头散髮的。 宇文玠垂眸,脸色说不上有多难看,但绝对不好看。 什么都没说,他就离开回了大帐。其实尽管他不言语,从他衣服都被撕开的样子来看,就知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所经过之事,宇文玠认为自己的责任只有一成,剩下那九成的责任都在白牡嵘的头上。可是,她这个不想负责任的疯女人却来了逃跑这一出,真是让人想都想不到。 而此时此刻,那个犯下了『重罪』又逃跑的疯女人已经回了自己的营地了,她很慌张,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跟着她一路赶回来的夷南亲兵快步奔过来把她扶起来,昨晚他们就在苏家军的营地里度过的,今早她略显惊慌失措的从山上下来,然后他们也一路跟着回来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敢问。 起身,白牡嵘摆了摆手叫他们去休息,自己则朝着帐篷的方向走过去,然后顺道拎了一坛酒。 进了帐篷,她一屁股坐在那儿,拆开酒罈的封口,就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下了肚子,她的精神才稍微稳定一些。 只不过,低头看向手里的酒罈子,又觉得这酒喝的不对。昨天的『错误』就是因酒而起,不能再喝了,若是再喝多了,说不准还得犯什么错误。 鬼知道她今早忽然睁开眼睛,发现她和宇文玠两个人赤裸着身体,而她又趴在他身上睡觉的场面有多吓人。那一刻简直就是犹如身陷宇宙黑洞一样,她的脑子在那一刻疯狂转动,然后做出的决定就是赶紧撤离现场。 也顾不上欣赏宇文玠娇嫩的躯体,她只是给他重点部位遮盖上免得被别人吃豆腐,然后就熘了。 这会儿想想,她果然是属狗的,自己吃完了也得护住了,免得被别的狗瞧见惦记上。 把酒罈子放到一边,白牡嵘决定从现在开始,她要戒酒,以后滴酒不沾,这玩意儿喝了坏事儿。好好一个人,喝完了居然变野兽了。 转身躺下,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都是报应。 躺在帐篷里,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外面夷南军陆续起来,知道她回来了,还想问问她何时启程呢。只是她始终也没出来,也没动静,外面的人觉得她是在休息也没敢进去。 但其实白牡嵘也没睡觉,只是在『忏悔』自己昨晚的行径。但『忏悔』呢,也是建立在喝酒误人的基础上,若说谁的错最大,那就是酒了。 而酒是谁送来的呢?是宇文玠。所以,追根究底,是他的错误。 在这帐篷里迷迷煳煳的躺了一天,直至晚上饿的胃在抽搐,她才想起自己这一天什么都没吃。 爬起来,从帐篷里出来,正好夷南兵把羊肉烤好。姜率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然后又开了一坛酒,以为她还会有喝的兴致。 坐在那儿,白牡嵘接过夷南兵送过来的长长的羊排,然后朝着姜率摇头,「不喝了,从此以后,我都不喝酒了。这酒喝进嘴的时候是很爽,但喝完了就不是人了。」 姜率把酒罈放在地上,一边看着白牡嵘在火光下苍白的脸,「小姐,您昨晚都做了什么?不会是,做了不好的事儿吧。」所以,才说自己不是人。 「一言难尽。」不多说,拿起羊排开始啃,肉质细嫩,没有过多的调料,但也很好吃。 她不愿说,姜率也不好再问,默默的喝酒吃肉,其他夷南兵叽里哌啦的用各自的语言聊天,热闹非凡。 白牡嵘是体会不到这种热闹的,她的精神已经飞出天外,甚至是超脱了。 昨晚的事儿,她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是一些场面在脑子里回放。是她主动的,而且是强迫的,简直就和强姦犯差不多。 「小姐,咱们明天启程么?」原本定好今天启程的,可是耽误了,这一天就这般过去了。 「嗯,启程。」白牡嵘点点头,必须启程,不能留在这儿了,她已经没什么脸面继续留在这儿了。而且,还得趁早走,免得和宇文玠的人碰上。 「好。」姜率点了点头,白牡嵘下了决定就行。昨晚她忽然离开,其实他心里还隐隐的担心呢,担心她再放不下宇文玠。 填饱了肚子,白牡嵘在营地后方转了一圈,就又回帐篷里去了。之后,她整晚都没出来,平静又老实的度过了这一夜。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微亮,夷南兵便都起来了。大部队,人很多,动作却是一样的快。收拾了营地,又灭了篝火,然后牵了战马过来。 上马,队伍出山,速度奇快,队伍踏过的地方,有的树干都被磨掉了皮,更何况地面了,完全成了平地。 很快的,队伍下山到了路上,开始疾驰狂奔,速度也越来越快。 阳光很好,但空气里仍旧有一股散不去的血味儿,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可这就是给大家的提醒,提醒几天之前刚刚经歷过一场激烈的大战。在此次大战之中,许多人丢掉了性命,马革裹尸,死无葬身之地。 在道路上狂奔,很快的,皇城进入了视线当中。就在远处,这般瞭望,那座恢弘的城池让人不由生出一股莫名的向往来。 也难怪一定要打下它,想必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会想把这座城池据为己有。 很快的,在即将要转到皇城南侧的官道时,大部队出现在视线当中。 身着银灰色的铠甲,在太阳下,他们简直是自主在发光一样,看之一眼眼珠子都疼。 看见了那军队,这边也勒马慢下了速度,白牡嵘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大早的,居然会和他们就这样碰上了。 这队伍是要进皇城,而此时皇城城门大开,正在迎接的架势。 缓慢的,两股队伍在官道上迎面相遇,距离也越来越近。白牡嵘迎着阳光看着那骑马在最前的人,一身白衣,骑着白马,还真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呢。 看到了白牡嵘,宇文玠的神情也几分复杂,她说跑就跑了,眼下显然是要回夷南去,说她是逃兵都客气了。 近在咫尺,白牡嵘也笑了,「恭喜你今日进城。」进了那座城,他就不再是彧小王爷了。 宇文玠驾马行至她身边,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看着他的手,白牡嵘有片刻的迟疑,不过随后她就抓住了他的手,「走,白姐送你一程。」 调转马头,白牡嵘和宇文玠并肩同行,后面的大部队匀速的跟着,大家并不着急。 「和本王进城吧。」她没答应和他进城,反而说送他一程。 白牡嵘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你自己做的坏事可还记得?为何偷偷跑了?」他低声问,好像因此很受伤的样子。 白牡嵘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喝多了,记不清了。」也只能这般回答了。 「说出这种话你还有良心么?」鬼才信。 白牡嵘抬手抚了抚额头,掩饰自己的慌张,「可能我没良心吧。」 宇文玠也无话可说,她是没心,大概老早之前就被狗吃了吧。 眼见着离皇城越来越近,都看得到城楼上值守的兵士,白牡嵘也勒紧了缰绳,慢下速度来。 宇文玠扭头看向她,水汪汪的眼眸里诸多复杂,「真的不跟本王进城?」其实到了这里,应当不由分说的直接把她拽进去才是。 白牡嵘歪头看着他笑,「白姐啊血里有风,进了这座城,我就活不成了。」 看着她,宇文玠眼睛里的光彩逐渐的流失,就知会得到这个答案。但,她如今说了出来,却是根本不忍心用强硬的手法来逼迫她。 血里有风?那又是怎样一种感受,人会飞起来么? 大军等在后面,寂静无声。半晌后,宇文玠微微颌首,之后就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信封来,递给了她。 不知这是何意,但白牡嵘也接了过来,最后看了他一眼,她拽着缰绳调转马头,顺着后侧队伍给她让出来的路,飞马疾去,没有回头。 ------题外话------ 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03、血里有风(二更) 金州的秋天是温和的,春天时争抢着时间在良田之中播种,到了季节,总算有了收穫。 今年的雨水很不错,没有因为战争而影响老天适时的洒水,粮食不错,尽管也没达到大丰收的程度。 秋收的粮食只够供应夷南还有金州这几座城,想要做到大量存储,却是不够。 宋子非是几分发愁的,这粮食不足,届时各地的粮价就会提升。因为战争,使得这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大奉城的难民有不少返回了家乡,但家在皇城以北的却没有回去,因为那边还在打仗呢。 大梁换了天,新的皇帝已经登基为帝,那宇文腾被幽禁了起来,而猪猪侠老皇帝则是在新帝登基之前就挂了。 大梁乱的不得了,谁又关心老皇帝驾崩的事儿。 而这金州四座城,则成了夷南的附属地,夷南的夷南王掐住了这里,摆明了想要夺回就得用武力。 只是现在大梁千疮百孔,北边也在打仗,南边再起战事的话,这大梁又得重回之前的样子。 大奉城原来的顾家庄园成了夷南王的私人宅邸,都知道她住在这儿,还有一些夷南军中的将军来往于此。想要见那些大人物,去庄园附近守着就能瞧得见。 几个月的平静来之不易,白牡嵘回夷南小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又回来了。 贤夫人还有小羽流玉也跟了过来,许是许久没住到这种地方了,两个丫头都很开心。在夷南只要睁开眼就是险峻的山还有不停歇的雨,都忘了正经的城池是什么模样。 城里的难民安置进行的还是十分顺利的,隔壁的城池里原先逃难过去的难民难以混下去,好多都跑到了这里来。 青壮年难民来到这里,想要在这儿落脚拥有房子,那么好吃懒做是绝对不行的。他们必须选择性的加入城池建设,或者是给佃农打工,去田里秋收。 表现的好,不止可以分到大奉城的房子有自己的家,还会得到粮食,这个冬天是不用愁的。 老弱妇孺,实在什么都做不了的,他们就住在原本的难民街区,都有一席安身之地,每日能得到足够的口粮。 孩子的数量还是很多的,这个时代,小孩儿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其实并不容易,白牡嵘还特意把夷南寨子里的大夫给请了过来,专门负责这些难民的身体健康。 白牡嵘认为孩子就是发展力,再过几年,那一批少年就长大了。他们的发展是很可观的,如今就开始学习一技之长,到时不止能养活自己,还能为社会做贡献。 但是这事儿又不能着急,一点一点的进行,当前最重要的还是粮食。 金州几座城不愧是粮食大产地,跑马在路上,田里的粮食一望无际。作为这个地方的领导人,白牡嵘还是觉得很满足的。 回来几个月了,自从粮食要成熟的时候她就来了,每日跑马,她完全放飞了。 如同雄狮在自己的领地来往巡视,坐不到这个位置,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对于白牡嵘来说,只要在自己的领导下不会饿殍遍野,她就开心。 大梁的消息不断的传来,她都知道,宇文玠现在如愿以偿了,他已不是那个彧王了,而是皇帝。 想想他坐在那张龙椅上,她就觉得必然可笑,那张小脸儿,细皮嫩肉的,不知能不能吓唬的住那满朝的狐狸。 快马从官道上飞驰而过,胯下的战马跑的赫赫生风。它就像身体里安了永动机,永远都不会乏力。 朝着大奉城的城门而去,守在城门口的兵士也立即疏散开来往的行人,她驾马无任何的停留,直接就进了城。 马儿踢踢踏踏,进城之后无比熟练的顺着街巷朝着城郊的庄园而去。路遇百姓,他们会避让开,然后朝着白牡嵘挥手打招唿。白牡嵘也会和他们打招唿,她只身一人,也不像别的寻常的什么王什么官儿,看起来极其的普通。 抵达庄园前,她勒马停下,门口守着的兵士立即过来牵马。她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甩了下头,束在发顶的长髮也跟着轻甩,让她看起来无比煞爽。 大步的走进庄园,路遇的除却亲兵,还有佣人。佣人都是从难民之中挑选的,能干活行动利落的妇女们,在这里做事是最轻松的,穿的干净得体,又有饭吃还能赚钱。当初徵召佣人时,简直是抢破了头。 绕过前院回了后院,这里是她和宋子非的住处,中间隔着一条弯弯绕绕的长廊,他们俩各分左右。 贤夫人住在靠近东侧山的小院,那里无比清净,她就喜欢那儿。其实,她待在哪儿都无所谓,要求不高,只要距离白牡嵘很近就行了。 直接去了宋子非的住处,他果然在。他才回来没几天,身边除了他的那些伙计,还有金刚。 他像个巨人,到哪儿都十分惹眼,他现在负责保护宋子非。 因为宋子婳僱佣的那些杀手,即便她眼下被困在这里,可是仍旧不断的有人寻机刺杀他。最初在大奉城就出现过几次,金刚都在,哪次都是他出手,残暴的将人撕碎,也震慑了所有人。 所以,白牡嵘就索性的把金刚指派到了宋子非的身边,用他高壮的体格来震慑那些刺客不要行动,最好打道回府。 见白牡嵘过来,金刚立即从长廊上跑了过来,呜呜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边说边比划。那大手足有她脑袋那么大,能把人撕碎,也绝对能办到。 白牡嵘笑的眼睛都成了两道弯月,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一边点头,「我回来了,今天没什么大事儿,一切都很正常。你呀,别总站在这儿,这是咱家,不会有人来偷袭的。去吧,去睡一觉,养养身体。这个给你,我娘做的。」说着,她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来,打开盖子,里面是棒棒糖。 细竹籤的把手,上面是黄色的糖球,特别好看。 金刚接过那棒棒糖,在他手里小的可怜,他憨笑,然后就放进了嘴里。 「甜不甜?」像逗弄小孩子,白牡嵘挑眉问道。 金刚接连点头,嘴里发出的声音也无比的憨厚,然后又比划了两下,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白牡嵘才把铁盒塞进怀里,朝着小厅走了过去。 进了小厅,便瞧见两个帐房先生对坐在横榻上扒拉算盘珠子,桌子上几摞帐本,堆积成山一样。他们俩可谓全神贯注,一手翻帐本,一手拨算盘。算盘珠子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两只手配合,手指像上了发条一样。 这场面也不算稀奇,白牡嵘见过几次,但仍旧觉得十分佩服。这年头帐房先生不好找,从小就得培养。每次见着他们,白牡嵘都觉得得赶紧弄一些较为有天赋的孩子来跟他们学习,不能白瞎了这手艺,绝了。 宋子非坐在小厅的主座,正在品茶看书。见白牡嵘来了,他面上露出笑意,倒了一杯茶放到旁边,她也正好走了过来。 视线从那两个帐房先生身上收回,白牡嵘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长长的吐出口气,「骑马跑了一天,累死我了。」说着,她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然后手钻进裤管里,开始抓腿。 宋子非看着她的动作,随后就笑了,「明明是个美貌的姑娘,缘何总是做一些不雅观的动作?」她毫无顾忌,在谁面前都这样。之前在夷南,和各个寨子的大司伯会面,语言不通,弄了十几个人做翻译流水线。她坐在那儿熬不住,就睡着了,而且还打唿噜。 「有的人啊外表是个美女,其实是个抠脚大汉,譬如我。」痒还不抓,那不傻么。 说她不过,宋子非也只是笑着摇摇头,继续品茶。 「宋子婳怎么样了?」别人不知,其实她就在这里,被关起来了。 「还好,整日咒骂而已。」她也折腾不起什么水花。 「能一直养着,说明你捨不得杀她。那是你妹妹,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若实在受不了了,就跟我说一声,我替你解决。」白牡嵘认为还是杀了了事,总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 宋子非还是心软,因为他一直都在犹豫。 「对了,鹭阙坞传来消息,白雪烟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她那个状态,能把孩子顺利的生下来,已是奇蹟了。 宋子非看向她,「那你打算如何?」 「看她能不能养吧,说是她生了孩子之后精神状态不太好。再说鹭阙坞那鬼地方,一时看起来是好的,长年累月待在那儿非得闷死。我看若是不行,把孩子接到外面来也好,各方面的物资条件要比鹭阙坞充足及时。我又没儿子,弄个别人的儿子养着玩玩也不错。」她边说边笑道。 宋子非觉得不可理喻,「你又不是不能生,想要孩子,赶紧找个人成亲成家,自然就有孩子来供你戏耍了。」多简单的事儿。 白牡嵘却眯着眼睛假笑了两声,「我对你所说的顺序不太感兴趣,我是觉得有什么可以不成亲就有孩子玩儿的招儿,若是没有那就算了。」成亲?单身才是王者,成亲有什么好玩儿的。 ------题外话------ 上一章多肉处,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04、礼物(一更) 她这个论调,在宋子非看来就是遮掩,遮掩她的内心。 喝了一口茶,他嘆了口气,「也不知现在彧王、、、不,是大梁皇帝如何了?经过了战乱的大梁,想要恢復原状可不容易。战争时期几天就能毁了,想要重建,却是得用几年。」 白牡嵘眼珠子动了动,「那就不知道了,我远在夷南,哪能知道人家大梁皇帝的事情。」自从回来,她也没怎么主动说过关于宇文玠的事儿。他们俩那一晚发生的、、、,是个秘密。 「你若真的惦记,其实也没必要做违心之事。夷南的兄弟们,也自会理解。人活一世,总是得做几件遂心的事情,否则年老之时,后悔莫及。」宋子非希望她能好好想想,没有人说过她若是选了宇文玠就对她失望。她毕竟是个女子,将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是可以理解的。 「我说首富,给我催婚的时候你能不能先想一想自己多大年纪了?眼瞅着四十不惑了,你就没想过赶紧娶个大胖媳妇儿生个大胖儿子?虽说我也不操心你的私下娱乐活动,那都是为了解决身体需求,但那和传宗接代可不一样。」他说她,她就说他,俩人也算互相伤害了。 宋子非哽了哽,「随缘吧。」这世间女子若是跟了他,想必也是受苦,他又何苦害了人家。 「我也一样,随缘。什么时候我到了你这个年纪,眼瞅着生不出孩子的时候,我再着急也不迟。」反正,现在她是不想这事儿。 「你不急,就怕有人急。远在大梁皇城的皇帝遥遥的给宇文笛封了爵位,却又没说让他回去,你认为这是什么道理?」宇文笛现在已不是八皇子了,而是王爷,闲散王爷。 挑了挑眉,「把他放在我跟前,时时刻刻的盯着咱们有什么动静呗。怕咱们不轨,他就好及时发兵了。」其实,宇文玠的眼线可不止宇文笛那一个。这城里,应当已经被发展了许多。 「兴许有这个可能,但我认为,还有其二其三。」他笑看着她,眼睛里深藏一切。 「那就请首富说说,这其二其三是什么?」斜着眼睛看他,她倒是想听听。 「其二,我认为大梁皇帝将八王爷放在此处,是为了防堵悠悠众口。金州四城被我们纳入麾下,朝堂之上,必然有诸多人不服气,怂恿觐见开战发兵夺回这四城。大梁北方仍旧与玄甲军对峙,小战不断,南方再开战,大梁会更加吃紧。而将八王爷安放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于大梁来说,此处可以是八王爷的封地。怂恿开战之人无法开口,而大梁皇帝也能换来一个仁慈的名声。」此为拖延堵口又得人心的三雕之法。 白牡嵘倒是没想的这么复杂,但宋子非说的有道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小九九,的确是符合宇文玠的人设,他就是这样的人。 「其三呢?」她神情也认真了,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宋子非轻笑,「其三更简单了,看着你。」可不似之前那么复杂。 不由撇嘴,「凭那一个小屁孩儿能看得住我?太看得起他了。」宇文笛眼下就在大奉城,不过他整日不在这庄园里待着,有时出城跑马,有时就在城里晃悠。分给了他两个亲兵,去哪儿白牡嵘都不担心。 「不要小看了八王爷,他很聪明。」异乎寻常的聪明。很多东西,他一琢磨就明白了,但是却不开口,愈发谨慎。 眸子一转,白牡嵘哼了两声,「既然如此,看来我得趁早下手了。」 「和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动手杀人的。八王爷在这儿于我们也有益处,随着大梁平稳,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质。」大梁平稳的发展,他们也一样。到时,指不定谁高于谁呢。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听你的吧。不过,宇文玠这小子做事也的确是缜密,就是有一件事我没明白,他怎么没杀范朔还有范朔他爹呢?」他们和宇文腾一样,都被幽禁了。这很奇怪,应该杀了他们才是。 「兴许有用处吧,他所做之事,必然都有道理。」这一层,宋子非也没想明白。 「神神秘秘,我们脑子的确不如他。唉,这玄甲军还在试探着和宇文玠争斗,又在不停的找宋子婳,也够他们忙的了。」宋子婳被关在这里,想要把她救出去,不容易。 说起宋子婳,宋子非脸上的轻松之色也消失了,「虽是我的妹妹,但他们却是一同长大的。深情厚谊,我也理解。只不过,她太过执着,楚郁永远都不会娶她。」 「也未必,没准儿到时就忽然开窍了,人是需要相处的。」白牡嵘摇头,兴许宋子婳这一番失踪,楚郁就后悔了呢。 「这么说,若你我天长日久的相处,咱俩就会成亲么?」宋子非反问,这是不可能的。 他这句话倒是把白牡嵘问的哽住了,眨了眨眼睛,「算我没说。」 宋子非摇了摇头,「此事,我再做计较吧。知道你们将她抓住费了不少的力气,但我想,能按照我所想的来。」 「成成成,随你了,谁让你是首富呢,我的财政部长。」白牡嵘不再追问,宋子非是有情有义的,不似宋子婳那么冷血扭曲。她能和宋子非志同道合,也是因为他的情义。 「真的不打算再思考思考大梁皇帝了?若实在思念,你即便偷偷的去找他,这里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的。」她放不下,看着也实为憋屈。一个女子,找到良人,多么不易。、 白牡嵘撇了撇嘴,扫了一眼那边还在不停扒拉算盘珠子的帐房先生,然后把腰带上一直繫着的荷包摘了下来、。 转手递给宋子非,要他自己看看。 看了她一眼,宋子非有诸多不解,接过来,抽开绳子,然后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两张纸,摺叠成了两条,纸质厚重,他展开,看清了是什么,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休书。那时你央求我伪造一份,费了那般力气,但假的就是假的。」这是真正的休书,虽说还差白牡嵘一个签字画押,但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彻底结束。 一切的证件都齐全了,宋子非看完,又重新摺叠放回了荷包里。 「看来,到底是如你所愿了。就是不知今日与昨夕的心境是否还一样,若是改变了,岂不心寒。」在宋子非看来,她未必无情。 收回荷包,白牡嵘又挂回了腰带上,「怎么可能心寒,开心还来不及呢。没见我整日把它挂在腰上么,那就是为了逢人就展示用的,老子单身。」起身,她甩了下头髮,洒脱的很。 宋子非但笑不语,她是否开心,只有自己知道。 却是宇文玠这一招出乎意料,怕是想忘了他都难。 夜幕降临,在外野了一天的宇文笛回来了,他现在是大梁的八王爷,但在夷南来说就是个米虫。夷南兵都挺烦他的,但又没办法,想把他偷偷地剁了找个地儿埋起来都不行了。 回来后,他先是去厨房找了些吃的,然后一路走一路吃,去找白牡嵘。 他的脸还是那样,坑坑洼洼,但距离发展到宇宙大爆炸还差些火候。同是宇文家的人,和眼下那个在皇城宫里的,还真是天差地别。 「嫂子,你今天出城跑马怎么没带我?我追出城去,你都没影子了。」边吃肉,他边大声道。自从跟着她来了夷南,他还是叫她嫂子,从不避讳。 现在想想宋子非所言,还真可能就是宇文玠授意的。 「既然那么想跟着我,明儿我带你出城。我打算这几天亲自去田里收粮食,向贫下中农学习,时刻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盯着他,她幽幽道。 一听要做农活,宇文笛略嫌弃的转了转眼珠子,「我今天去了城里的难民聚集地,有几个小孩儿挺不错的。我明天去发展发展,到时候带回来给你瞧瞧,他们的资质成不成。」 摆明了就是不想跟着,白牡嵘也没再理会他,任他在屋子里走动。如今瞧他,真是像个奸细。 不过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爱怎样转悠就怎样转悠吧,也不拦着他。 很快的,佣人把晚膳端了上来,小心又谨慎的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就在此时,亲兵忽然快步的从外走进来,一直走到白牡嵘身边,俯身附耳,「大小姐,外头有人来了。说是从大梁皇城而来,给大小姐送礼物。」 眸子一转,大梁皇城?除了宇文玠没别人。给她送礼物?她什么都不缺,除非他是把自己给运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她倒是想看看,几个月没联繫,这小子作的什么妖儿。 亲兵快步出去,白牡嵘也起了身,宇文笛盯着她,快步上前,「怎么了怎么了?」 抬手勒住他的脖子,白牡嵘如同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一同去见识见识他那心眼多的如莲藕一样的哥哥送来了什么东西。 205、礼物(二更) 庄园内灯火通明,从皇城而来的队伍顺利的进入了这里。一行二十多人,押送着两个两米多高的铁皮车,严严实实,也不知那里面是什么。 白牡嵘和宇文笛出现,后面连宋子非都听到了动静,也过来了。 偌大的院子里,众人齐聚,只想瞧瞧皇城送来了什么。 押送那两个铁皮车的护卫许多都很眼熟,白牡嵘是认识他们的。一人快步上前,在白牡嵘面前一米开外处停下,拱手低头,「属下给夷南王请安。」 微微扬起下巴,白牡嵘一秒之前还想着这护卫会怎样称唿她呢,比宇文笛强,知道她叫夷南王。尽管是个草头天子,但也威武霸气。 「不用客气。那两个铁皮车,里头装着什么?」严丝合缝的,看起来很是贵重的样子。 「是皇上花费了很久寻到的礼物,皇上有交代,希望夷南王抓紧时间。」说着,他转身吩咐后面的人开铁皮车。 那些护卫立即动手,铁皮车最外层包裹的最是严密,外面多处落锁,想要开锁,都得费一番功夫。 如此费尽心思,着实让人更期待了。 宋子非站在白牡嵘身边,看着那些人,一边轻嘆,「不知是何贵重物品。」需要这般层层包裹。 「我好像知道是什么了。」护卫传达的宇文玠的话,其意可循。 「是什么?」宋子非好奇,看看此次他们是否心有灵犀。 「人。」她说道。就在此刻,那两个铁皮车的四面也哗的呈莲花的花瓣一样绽开落下。 发出哐当哐当的几声,被铁皮包裹之下的『秘密』也露了出来,里面是铁笼子,铁笼子外围还罩了一层铁网。而关在里面的的确是人,每一个都被紧紧地从脖子缠到双脚,嘴里还塞着东西。那些人奇形怪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因为捆缚着不舒服,各自七扭八歪。 两个铁皮车,一共装有七个人,皆是如此待遇。 「大术师。」宋子非没想到,送来的居然是大术师。想抓他们可不容易,别看一个个不起眼,杀伤力却特别大。 「夷南王,这就是皇上的礼物。抓住他们并不容易,还望夷南王物尽其用。」护卫是传话的,这都是宇文玠的命令。 「你们皇上百忙之中,居然还有心思找这帮人,难为他了。」弯起嘴角,宇文玠现在有多忙有多愁,其实她想像的出来。百废待兴,还有北方玄甲军一直在闹腾,他可能一个头两个大了。 只是夷南和金州四城这小小的地方都让她觉得发愁,更何况大梁这么大。 朝着那铁皮车走过去,其他人倒是不敢轻易的靠近。而且,他们太臭了,整个院子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走到铁皮车的近前,看着被关在里面的那些大术师,不知宇文玠是从哪儿把他们弄来的。大梁境内,他们没有任何的发展空间,所以大部分的大术师都在赵国。 被捆绑的结结实实,身上只有一层中衣,那扭曲的身体真是千奇百怪。大概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刮干净了,就怕他们弄出什么么蛾子来。 缓步的走,在第二辆车里,白牡嵘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停下脚步,她勐地扭身看过去,铁网之内,那个人窝在最深处。只有他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所以特别的显眼。 「原来还有个熟人在这儿呢。来人,把他给我拖出来。」那不是别人,就是在皇城风光一时跟着宇文腾不做好事的国师安道。 一直跟在宇文腾身边为非作歹,宇文玠攻下了皇城,宇文腾被软禁,这傢伙就被拿下了。 护卫上前,几个夷南亲兵在后,打开了铁网还有铁笼子,然后就把那安道拖拽了出来。 走过去,白牡嵘上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安道,他就像个大粽子似得,被绳子捆缚连动弹一下都不能。 甩起裙摆蹲下,白牡嵘顺手拿过亲兵手里的大刀,用刀鞘在他身上捅了捅,「国师大人,没想到咱们居然在这儿见面了。上次一别,你说我原本是个死人,却又忽然活了。那你现在再看看,在这儿的这么多人,谁会先死啊?」 安道不动弹,更像是死了一样,但他还在唿吸,还很急促。 「原来,这是曾经神秘又有手段的国师大人。」宋子非走过来,一时之间,他倒是没认出来。 「就是他。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在我看来,你应当是很想学习大术师的那些不外传的技能,可是又不想像他们一样苟活于黑暗之中见不得阳光。就利用一些无辜的性命来做实验,可是一直不得法。如今,和这些大术师关在一起,这路上你就没向他们学习学习?」手中的大刀撑在地上,白牡嵘看着他,一边笑问道。 安道仍旧不吱声,落到这步田地,他知道结果不会好。 「作恶多端,不能留着。」安道做了哪些恶毒的事儿,宋子非都听说过,实在可恨。 「那时故作高深说别人如何如何,又是生又是死的。想不到这会儿,马上要上路的变成了你吧。拉出去,宰了。」起身,她把手里的大刀扔给亲兵,这安道不能让他活着。 只要看见他,白牡嵘就想起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小孩儿,给不相干的人做殉葬品,死的那么悽惨。安道即便是死一百次,用机关枪把他突突成筛子,都难以告慰那些孩子的在天之灵。 白牡嵘下令,亲兵也不由分说,两个人把浑身颤抖的安道拎起来,快步的朝着庄园外走去。 转眼看向铁皮车里的那些大术师,一群臭烘烘的傢伙,想要安置他们,还真得费一番功夫不可。 除了她,其他的人都有可能会中招。 「去后院的杨树林子挖洞,横向挖的深一些,给他们做安身之处。」这会儿天黑还好说,明天天亮了,他们见不得光。 亲兵立即领命去办,这边白牡嵘挥挥手叫其他人退开,这帮人还是得她来亲自对付。就是太臭了,近身她都觉得熏得脑仁儿疼。 「嫂子,你把这些戴上吧。」宇文笛不知何时离开,这会儿又跑了回来。递给白牡嵘一条面巾,还有一双织布手套。 接过,白牡嵘点点头,「的确需要这个,否则今晚是没法儿吃饭了。你们都离远点儿,别靠的太近。」遮上口鼻,戴上手套,她一甩裙摆,便抬腿上了马车。 这铁皮车里有三个大术师,粽子一样,倒是便于拎着。一手两个,另一手一个,她转身就从马车里下来了。 她缘何能近身这些大术师,其他人都不明白,简直是个谜。 拎着三个大术师直奔后院的杨树林,杨树并不多,长势也一般,数根没有盘根错节,还是很好挖的。 亲兵已经开始了,他们动作很速度,已经挖出个大坑来了。 把那三个大术师扔下,白牡嵘分别看了他们一眼,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做这种事儿,看来真的很损阴德,所以这些人就算年纪不大,也都无比的苍老。 返身又回了前院,把另外一辆车的三个大术师拎过来,一共六个。这六个加在一起,估摸着能毁了整座城。能抓住他们,不知宇文玠损失了多少人。 看着亲兵在忙碌,白牡嵘则席地而坐,戴着面巾忍受着他们散发出来的臭味儿,她一边嘆了口气,「在夷南,有一个你们的同行,说不准你们还认识。他给我诊断,我可能会和你们一样的死法儿。所以,如今你们在这儿,也都是因为我。你们不用担心,没人会要你们的命,只要解决了我身上的灾祸,你们就能重获自由。当然了,如果不老实,就会和安道一个下场。」 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的六个大术师发出不同的吭哧吭哧的声音,像是在说话,但是嘴里头堵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想着如何对付我,你们的虫子,对我没有作用。更不要妄想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就你们这伎俩对我不管用,我杀你们也是轻而易举。」白牡嵘警告他们,同时抬手把其中一个大术师拽过来,这模样和夷南的那个没什么差别,他们苍老了之后,居然模样都差不多,也是新奇。 深吸口气,其实苏昀一直没传回来什么消息,她已经不是很在意这身体上的隐患了。来到这个世界十分莫名其妙,看起来就是老天的选择。而她生命的长短,说不定也会是老天在做决定。既然如此,那就等着老天做决定好了。 倒是宇文玠他始终把这事儿记在心头,让人意外,在这世界上,远在千里之外,有个人一直在惦记着她的死活。 想想他们之间的过往,似乎连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成了好笑的事情,回想起来还挺开心的。 长长的舒口气,这往后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和宇文玠即便现在南北分别,但似乎有一条线一直牵连着他们两个人。若是真扯断了这根线,她会后悔的,有多后悔暂不得知,兴许会悔的呕血不止。 206、想念的症状(一更) 亲兵挖好了大坑,横向很深,像防空洞似得。白牡嵘动手把那几个大术师拎进了里头,他们白天只能待在这种地方,好像有地气他们会觉得舒服。 这样子还真的像老鼠,只能生活在地下,离开了地下,他们就活不成了。 「我现在可以给你们解开绳子,但是,外面会设下重重防御,你们逃不脱的。甚至,出了这洞口,就是个死。」站在这里无法站直身体,白牡嵘弯着腰,一边说道。 那几个大术师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应当是同意了。 动手,用匕首割开了捆住他们的绳子,大概是捆绑的时间太长了,他们仍旧是趴在那儿动弹不得,许是身体麻痹了。 绳索全部解开,白牡嵘也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们六个人聚集在这一处,真是熏死个人。 转身猫着腰走出去,白牡嵘步子很快。随着她出去后,亲兵开始在外面设下陷阱,一重又一重,防止里面的人会逃出来。 设置好了,又安排几个夷南兵在远处看守。白牡嵘交代,如果他们真的跑出来了,也不要正面刚,赶紧去找她,她能对付。 转身离开,她第一时间就回了房间去洗澡,臭死了,全身上下都沾染上了这味儿。 他们的身体会有这种气味儿,虽不明白其道理,但想来有这气味儿之后,他们就能自如的随身携带那些痋虫了。、 痋虫的培养她不明白,但和尸体脱不开关系。和尸体整日相伴,能好闻才怪了。 这一晚,倒是相安无事,押送铁皮车来的护卫也是在这庄园里休息的。他们的表现看起来很自在,没觉得自己是在有威胁之人的地盘上。他们这种样子,就让夷南的亲兵很不爽。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来自哪里。大梁是挺大,以前一直出兵镇压夷南,所以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倒是白牡嵘安睡一夜,第二天她看起来精神异乎寻常的好,眉眼间始终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十分不错。 都以为她是因为大梁皇城送来的礼物而感到开心,唯独宋子非不那么认为。区区几个大术师罢了,她若是真的想找,她早就跑去赵国了。岂会因为送来的几个大术师而高兴,自然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的视线从她的头一直落到她的脚上,她有变化,不只是精神面貌上的,还有外在。、 她今日穿着颜色较为鲜艷的裙子,束起的长髮上扣着的发冠也变成了红色的。那红色是一块宝石,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再有就是,她一直挂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而是换成了一块碧绿的玉佩。所以,她今日可谓从头到脚,都是焕然一新。虽说时下女子鲜少有她这样打扮的,可是她看起来却是格外的英姿煞爽。 宋子非认为,她的高兴来自于心里,来自于她自己,不因为任何人。 这一晚,被关在地底下的大术师都很老实,亲兵守在外面,时时刻刻注意他们的动静。除了臭气熏天还有不时传来的吭吭唧唧的说话声之外,没见他们出现过,甚至连洞口都没来过。 白牡嵘亲自端着饭给他们送去,直接跃到了洞口,臭气扑面而来。屏住唿吸,她走进去,那六个大术师分别或坐或躺在山洞里,他们躲避在最深处,免得洞口的光透进来。 「来吧,吃些东西。你们真是有口福,看见这些馒头了么?因为我想吃,所以厨房刚刚发明出来,好吃的要命。」把托盘放在地上,白牡嵘蹲在那儿看着他们,状态真的不太好。总是不能把他们当成畜生一样对待,更何况还得需要他们给她治病呢。 这大奉城四周的山里没有如夷南那么好的山洞,看来,还是得把他们运回夷南去。但他们和那个大术师不同,他们未必能心甘情愿的待在那儿,得想个法子。 看着他们各自爬过来抢吃的,这一路他们应当都没吃东西,应当饿了好几天了。 「我认识那个给你种痋虫的人。」蓦地,一个啃着馒头的大术师忽然开口。他身体里的气好像不够用,所以声音听着也很奇怪。 「是谁?」没想到,还会有认识的人。 又咬了一口馒头,他咀嚼完咽下去,才开口,「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有时身体疲乏,会流鼻血,不多。」最近一段时间,她没有流鼻血,就是睡觉不安稳,做梦比较多。 「抓紧时间吧,否则,到时你会受不住,自己动手了结了自己。」他说,这个说法与夷南那个大术师差不多。 「那在你看来,最糟糕的情况会如何呢?」白牡嵘不解,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是什么模样的?她很好奇。 没有人回答她,那几个大术师都在吃东西,啃完了一个馒头又拿过来另一个。 转手把水袋拿出来扔过去,白牡嵘嘆口气,「不管你们所说的最糟糕的情况有多糟,也算为了你们自己,从现在开始尽力的解决此事。还有,解决不了的话,那就等死吧,别想活着出去。到时,你们连自我了结的机会都没有。」 那几个大术师也不吱声,只是自顾自的喝水吃东西,如不是他们这一身臭气,还真以为是宇文玠从哪个监狱里头拉出来凑数骗她的呢。 「用不了多久,你会出现幻觉。那些曾被你杀了的人,因你而惨死的人,你心底里最怕的,最愧疚的,那些人通通都会回来找你。你会日夜不安,何时何地都能看到他们出现在你眼前。他们就像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再缠着你。」那个人喝了一口水,忽然继续道。 「那是因为你们害了太多人的性命,而且是以特别残忍的手法,一切为了私利,所以才会愧疚会心虚。而我不一样,即便真的出现幻觉,死在我手里的人在我眼前晃,我也不会害怕的。」她笑着说道,那表情无比的自信。 闻言,那大术师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起身,她猫着腰走出这山洞,阳光袭来,她眼前的光景有片刻的闪烁和模煳。在这模煳之中,一个白色的轮廓一闪而过。 白牡嵘笑了一声,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抹过,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幻觉啊。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每天都想着那个人,从而导致眼花。 她的症状和大术师所断言的不一样,她没看见死在自己手里的人,反而是看到了自己想念的人。 ------题外话------ 亲爱的们,在这个月末,听风会开新坑,也就是一本新文。这一本还会持续更新,新文也在每日积存中。届时会通知大家,希望大家捧场! 207、想念的症状(二更) 因为在大奉城没有较好的地方安置那六个大术师,所以白牡嵘决定把他们送回夷南去。夷南山多,山洞也多,很容易就找到了适合他们居住的地方。 同时也为了防止他们偷偷熘走,将每个山洞外围都设上了重重防御,然后竖立了一些牌子提醒上山的人注意,不要靠近这些山洞。 有吃有喝还有较好的衣服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倒是逐渐的安宁了下来。然后,也开始为白牡嵘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他们还是认为她会和他们一样的症状和结局,而且觉得是没救了。 白牡嵘在听了数次他们的言之凿凿后,便说了她的症状。她没有看到死在自己手里的人,看到的是她比较想念的人。其实她想念的人不少,但,冒出来的却总是那一个。 如此神奇,那几个人果然不说话了,估摸着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 挑了挑眉,白牡嵘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这种幻觉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是蛮有意思的。 而且,她还觉得幻觉不够清楚呢,只能瞧见模煳的一个轮廓,看不到他完整的模样。 冬天来了,夷南的冬天只是有些微冷而已,晌午时太阳很烈,还是热的人不由流汗。 但,这个时节的北方却已经是白雪皑皑了,皇城也一样。 而也正是在这个季节里,玄甲军忽然有了大动作,好似要再次挑起和大梁的战争。 这种季节,根本不适合打仗,甚至,宇文玠都不能离开皇宫去外面走动,他那小身板儿毛病那么多,会没命的。 这个时代车马太慢,大梁的消息送过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多天了。而且,那边的时间也和这边一样在时时刻刻的走,此时此刻,也不知是否又打起来了。 而且,如果白牡嵘没记错的话,楚郁十分了解宇文玠身体上的问题,天气冷的时候他出门会如何,他都很清楚。 如果楚郁是抱着这个想法的话,那他可真是太奸诈了。 倒是她夷南这里还算平静,只有夷南河关口那里不时的和赵国发生一些不太愉快的冲突。但夷南的地势,不是谁想进攻就能进攻的,不熟悉地形,闯进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季节夷南不是雨季,外来人在这个时候是最舒服的。 白牡嵘也是来到这里之后第一回这么清闲,什么都不用愁苦,整天就是玩儿和享乐。 宇文笛跟着她回了夷南,其他的人则都还在大奉城。这寨子里有祖传的铁匠,然后帮助白牡嵘做出匪夷所思的物件来,这玩意儿他们也是头一次见。 而做出来的东西,居然是自行车。 总体做工并不能和那个世界的自行车相比,更别想能做出山地自行车,这是一辆略丑的二八自行车,十分沉重,腿若是太短,基本是够不着脚蹬子。 在略微平坦的路上练了两天,白牡嵘大致熟练掌握了,然后就被宇文笛抢去了。他不学功夫,但凡运用到四肢的运动都不太行,骑着自行车,摔了百八十遍,最后宣布放弃。但没过两天,就又没脸没皮的捡起来了。 玩够了自行车,白牡嵘又找寨子里的手艺人用皮革做了几个球,开始在寨子后方的平地上挖洞打高尔夫。 宇文笛跟着她,俩人玩儿的不亦乐乎,而且不时的因为比赛还互相攻击,整个田野间都是他们俩互不相让的争吵声。 时近新年,大梁北边还在打仗,而且听说,宇文玠也离开皇城去了北边。 这个消息传到白牡嵘的耳朵里,她觉得不容乐观,就他那身体还往冰天雪地里跑,不是找死么。 他的考量是谨慎的,但也不代表他的身体能跟得上,只是想想,就替他捏了一把汗。 而也就在年根底下,又有一个消息送到了白牡嵘的耳朵里,是宋子非亲自派人回来给她送的信儿,他把宋子婳给放了。 虽说早就知道他会这样,但如今真放了,还是让白牡嵘心里几分不安。 她不认为宋子婳会因为宋子非把她给放了就心存感激,说不准对他会恨上加恨。待她回了楚郁身边,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他呢。 但,白牡嵘也没说什么,更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血浓于水,宋子非本身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能为那些根本不相关的难民花那么多钱,更别说宋子婳和他有着血缘关系。 倒是宋子非这番举动让其他人不是太满意,尤其是参与抓捕宋子婳和千辛万苦把她运送回来的亲兵,觉得宋子非这个决定太过于儿女私情。 但不满意归不满意,又不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总之,每个人都觉得放那个女人回去,日后非得有麻烦不可,那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夷南略清闲的度过了这个新年,大梁的消息也不断的送来,白牡嵘清楚的知道宇文玠在做什么。新年那一天,还与玄甲军打了一仗。 太寒冷了,两军都打的十分艰难,而且新年之前北方还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比不上往年的白灾严重,可是也把所有人都折腾的够呛。宇文玠状况如何是秘密,因为他是皇帝,皇帝的身体状况自有人负责,同时也是国家机密。 但在白牡嵘想来,他是不会完好无损的,必然会发病。 即便听到了这些,白牡嵘也没和任何人讨论过,有时宇文笛会无意提起,但她都不接茬。 那些大术师还整日都待在山洞里,有吃有喝,消化了不少的五谷杂粮,但是什么贡献都没见着。 而白牡嵘的幻觉,比之去年要严重了一些,眼睛在转动时,眼角处闪现的轮廓就会愈发的清楚。白色的身影,这形象跟鬼一样,但白牡嵘其实不觉得如何。在幻觉里看见她前夫,而且还是他最好的形象,比在梦里见着的都要好看。 身体略有不舒适的时候,她会流鼻血,是真的血,不是那种淡淡的红色。 这就说明她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不过她依旧没心没肺,也不着急,整日悠闲的玩闹,几乎把在那个世界里自己喜欢的娱乐游戏都搬弄了过来。 终于,在夷南的雨季再次来临的时候,关于大梁的最新消息也被送来了,说是宇文玠居然要和楚郁和谈。 和谈?这可不是他风格。再说,玄甲军的情况也不怎么好,若是一鼓作气的攻打,也未必会输。就是可能,赢也会赢得破败,想要重新把大梁再兴建起来,十年八年都未必会恢復原状。 也或许,宇文玠真的是不想看见大梁成为废墟,所以才会起和谈的心思吧。 但先提和谈之事,白牡嵘总觉得伤面子,好像主动认怂似得。 而且,楚郁会不会答应,还是两说。不说楚郁,就他那个嫂子,就是个疯婆娘,必然会第一个反对。 然而,事情和白牡嵘想像的不同,宇文玠的和谈是有筹码的,这个筹码还很有分量,让人意想不到。 筹码就是楚家那些惨死之人的尸骨,还有范朔父子的两条命。但条件是,楚郁必须退回珠连峰以北。 宇文玠只是要求北方后撤,但大梁以西紧邻赵国的城池却没有要求让出,也就是说,楚郁他现在是夹在赵国与大梁之间。 除了退回珠连峰以北这个条件外,十年之内,两方不得开战。 十年?有这十年,兴许大梁那些因战乱而破落的城池,应当都能重新兴建起来了。 宇文玠的决定让白牡嵘意外,敢情他最初留着范朔父子的性命,就打算用在这时候的?而且,他的退让真是意想不到,他不是这样的人。 也或许,他真的遇到难处了,重新振兴一个国家,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后,再次有消息传来,说是楚郁同意了。而且,大梁这边已经把楚家的尸骨都运送过去了,据说每一具尸骨断掉的头颅都给对上了,还安放在了上好的棺木中。 想想当时在乌台外刑场上的情形,楚家那些人的脑袋都被割了下来,身首分离,皮肉脱落,五官不再,能和身体对上也不太容易。 一同运送过去的还有范朔父子俩,那都是罪人,最后用他们为大梁带来十年的和平,也算他们积阴德了。 消息送到了夷南来,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想必此时此刻,那边已经进行好交接了。 暂时停战,接下来宇文玠就可以将全部的心思用在发展大梁经济了。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俩没有见面也没有私下通信联繫过。白牡嵘认为他是个狠得下心的人,但又不知,远在大梁皇城的那个人也是这般想她的,她是没心没肺的。 而且因为大梁的平静,宋子非的生意也重新变得好做了,他迅速的重回了皇城,把之前断掉的商业链条又接了起来。 这于夷南来说是有巨大好处的,几乎每一天,宋子非那里都有新的进展,得到手的利益也诸多。 白牡嵘往返于夷南和金州几座城之间,有时着急赶路就骑马,不着急的时候就骑自行车,身后跟着一堆人在官道上悠闲的熘着,他们活像城里的无业小青年。 熘熘达达,不亦乐乎,开心是开心,但有时也遇上堵心的事儿,就是这自行车不够精细,总是骑着骑着就掉链子。 就在夷南这边优哉游哉,大梁改革春风吹满地的时候,『失踪』了很久的苏昀送回来了消息。这消息在路上可是经过了千辛万苦,歷时一个多月才送到夷南河关口那里的。 他找到了一个本事极大的大术师,是为赵国轩辕氏效力的,他被养在赵国的深宫之中。 养在深宫?那可够隐秘的,也难怪苏昀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能够连藏在深宫里的人都找得到,他的确很有本事。 在大奉城的庄园花园小路上和宇文笛骑自行车转圈比赛,谁的脚先落了地,今天一整天就管对方叫二大爷。 她看起来着实是没心没肺,好像也根本没考虑苏昀送来的这个消息该如何应对,倒是大杨站在亭子边缘盯着他们俩干着急。 「小姐,不行的话,咱们就去一趟赵国。虽说是皇宫,但苏前辈都能潜进去,咱们也未必进不去。待得进去了,就把那个大术师抓回来。若是真的很有本事,你的问题就解决了。」他大声道,希望白牡嵘能重视。 绕着这花园转了七八十圈了,白牡嵘累的腿都酸了。但宇文笛一直坚持着,尽管汗如雨下,双腿直抖,却也没掉下来。 「夷南那几个老傢伙始终也没研究出个方案来,赵国这个大术师,的确是个希望。当然得去,把他弄出来,为白姐服务,也免得他跟着轩辕氏为虎作伥。」边骑边说道。她只是看起来不在意罢了,但实则脑子里已计算无数遍了。谁又规定在意一件事就一定得严肃,这么轻松的日子若是板着脸,多没劲。 「去赵国?带我一个,我还没去过赵国呢。听说赵国的姑娘长得各个高挑,我要见识见识去。」宇文笛立即搭话,他奔着的是人家的姑娘。 「还赵国的高挑姑娘,连我夷南的姑娘都瞧不上你,长得又柴又瘦,满脸大坑,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人家可看不上你。」白牡嵘立即打击他。 「这话怎么说的?兴许就有慧眼识珠的呢。」被讽刺,宇文笛不乐意。 「你应当说,兴许就有那有眼无珠的呢。」白牡嵘纠正他的用词。 被连番攻击,宇文笛十分气不过,过于激动,险些跌倒。下意识的用双脚站地稳住身体,他输了。 白牡嵘一见,立即大笑三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来吧,给二大爷请个安来,大侄子。」 宇文笛翻了翻白眼儿,把沉重的自行车停放在一边,「你明明是个姑娘,干嘛总执着于让我叫你二大爷。」她特别奇怪,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叫二大娘也行,我不介意。」白牡嵘挑眉,反正得长一辈占便宜,若是占不着便宜,她陪着他在这儿骑了七八十圈的意义在哪儿? 208、异地相逢(一更) 赵国,这是个和大梁不一样的国家,城主制。而且,每个城主都是轩辕氏。 就好像是给他们的封地,但实则,又和封地的管理机制不太相同。 反正他们一直都这样,自从建国开始就是这规矩。白牡嵘的目的是大术师,又对他们国家的管理机制没什么兴趣,也懒得认真研究。 但,进入赵国之前,必须得做好攻略,毕竟不了解。对于他们的风土人情,还有地形地势,以及帝都是什么样子,都需要了解。 而且,她若是去赵国的话,不能带着夷南的亲兵,他们外貌特徵太明显,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 赵国人普遍长得很高,就算是女子,身形都比大梁女子要壮很多。而夷南人长得矮不说,他们的五官也有地域特色。想想他们若是走到了赵国的人群之中,必然会引起极大的注意。 所以,白牡嵘准备带着大杨,姜率则在边关接应他们,应对突发情况。 只有两个人,白牡嵘认为更为轻松,有时一些行动,人多反而误事。 决定了要去赵国,但也没定下哪天出发,宇文笛还是想跟着,白牡嵘不同意,但她只要一日没走,他就一直蠢蠢欲动。 出发去赵国之前,白牡嵘打算去见一次宋子非,交代一下她此去赵国不知需要多少时间,他最好还是回金州这边来坐镇。而且,他把大梁之前断掉的生意链条给重新接了起来,必会引起同行的眼红。 尤其是已经回到北方了的宋子婳,这小丫头心狠手辣,被囚禁那么长时间,她必然记恨。 眼下宋子非这么招摇,白牡嵘担心她又会用旧招。宋子非也没武功,身边有人保护,也不见得天衣无缝。还是躲在自家的地盘较为安全,重重保护,他是首富,可得长命百岁才行。 因为宇文笛的纠缠,白牡嵘一直没有透漏口风在哪天离开,而且正值夷南雨季,今年的雨水特别大,山中多条水线的水都暴涨了。 不过,这种事情往年也会发生,对于夷南的百姓来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白牡嵘故作对此事很忧心的模样,然后又说决定回夷南去看看大雨有没有让一些较为险峻的山地水土流失。严重泥石流的话,寨子会被淹没的,人也都会死。 她说的很严重,表情也很严肃,宇文笛怀疑了一阵儿,最后也信了。 头一天吩咐亲兵各自准备,翌日就返回夷南。 然后,在半夜的时候,她和大杨就消失无踪了。待得翌日宇文笛醒来,打算去找白牡嵘时,她早就没影儿了。 上当受骗,宇文笛气的不行,直嘆她老谋深算,郁闷至极。而这个时候,白牡嵘已经和大杨离开了金州的地界,去找宋子非了。 宋子非眼下在大梁西边某城和一些因为战事而将所有商行都关了门的油商见面,粮油合作,的确是天作之合。只不过,因为战争,不止粮食短缺,油也一样。没有榨油的原材料,倒是现在油特别的贵。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改善这种情况,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得达到一两油十两金的地步。 而今年金州几座城不止大面积的种植粮食,也开闢了许多荒山种植胡麻花生等作物。动物油倒是坊间也有很多,可大都是底层百姓才吃,而且那味道一般人还真是扛不住。 其实这些啰啰嗦嗦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仔细计算,写在纸上排开,这一整年都未必处理的完。 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步的做,白牡嵘觉得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得循序渐进。 刚刚经歷过战乱,眼下金州四城的徵税都是很低的,起码得等情况好转了之后,再增加赋税这一块。 和大杨一路骑马而行,白牡嵘比较倾向于游山玩水,大杨则更谨慎一些,有些狰狞的脸上更多时候都是严肃。 这个季节,万物復甦,走到哪儿景色都特别好。白牡嵘享受着春光灿烂,不时的看着一路来都没放松下来的大杨,她不由得笑出声。 「我说你是不是有心事啊?跟着我去赵国,指不定何时回来,一路上忧心忡忡的。」她迎着春风笑道。 「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得赶紧去往赵国,找到那个大术师,解决了小姐身上的隐患。这样,大家就都放心了。」大杨一字一句道。 「你担心我我知道,只不过,我看你现在,好像是在代替别人担心。」白牡嵘话里有话。 大杨则眼睛有闪烁,之后没吱声。 他没吱声白牡嵘也没再问,其实大杨什么心思,她看得出来。 只不过,他能不能成功,就是未知了。最起码贤夫人还把自己当成白长士的小妾呢,尽管她现在住在夷南,自离开鹭阙坞后就没再见过白长士。 这些事儿白牡嵘不会管,一切看缘分。 很快的,数天的时间,他们俩就抵达了宋子非所在的城池。城池不算太好,倒是城里城外的田地很多。因为停战了,今年那些田地也都被耕种上了。之前逃难离开的难民有些也回来了,可城池里的人口仍旧是不多。 进了城,便直奔宋子非下榻的客栈,整个客栈都被包了,很容易就找到了。 在客栈门前下马,就瞧见宋子非的伙计从里头走出来了,他们牵过缰绳,这边白牡嵘和大杨也走进了客栈。 这小客栈也一般,环顾了一圈,白牡嵘抬眼往楼梯上看。她转眼之间,视线里都会有虚影儿,她已经习惯了,就像是有飞蚊症,根本没往那神神鬼鬼的事情上想,所以她心态特别好。 扫了楼梯一眼,视线里有虚影闪过,她也根本没在意。扭头看了一眼柜檯后脖子短脑袋大的掌柜的,就和大杨往楼梯上走了过去。 然而,走了两步之后大杨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在后头,见他停了,不由往上看。二楼楼梯口,果然是站着人,不是她视线里的虚影。 站着的人穿着白色的劲装,而且,还有点眼熟。 209、异地相逢(二更) 这人很瘦,样貌平平,站在楼梯口,以这个视角看他,除却挺拔这两个字儿外,也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夸奖了。 大杨是不认识他的,只是以为他或许是宋子非身边的人,但从未见过。 迈步,继续往上走,那站在楼梯口的人也稍稍避让开了。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大杨扭头近距离的看了看这个人,还是不认识,没见过。 擦肩而过,大杨并不是特别在意,宋子非身边有很多人,他的伙计,还有一些管家,散落在各地,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倒是白牡嵘踏上了这最后一阶楼梯后,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人一眼,他也垂眸看着她,四目相对。 什么都没说,白牡嵘从他面前走过,这客栈二楼也相当朴素,宋子非所在的房间门敞开着,还从屋子里飘出一股花香来。 「你这小生活真不错啊,屋子里居然还摆着一束花。不过,也未免太残忍了些,它们好好的长在树枝上,非得把人家折下来干嘛?」走进来,白牡嵘就瞧见了桌子上插在花瓶里的桃花枝,好看是好看,但也活不了几天了。 「这又不是我折的,沖我发火也没用啊。」宋子非走过来,亲自拖过来一把椅子给她,一边笑道。 「放在你眼皮子底下欣赏,你也责无旁贷。」刷的坐下,白牡嵘抬手摸了摸花枝,立即掉下来几个花瓣来。 「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责任重大。」宋子非无言以对,在对面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他不反驳,白牡嵘也高兴了,喝了口水,然后长嘆了一声,「我要去赵国,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你别乱走了,赶紧回夷南去,还是在那儿比较安全,我也放心。你那妹妹自从回到楚郁身边,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担心,没准儿憋着坏呢。」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回去。」宋子非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对她说要去赵国这件事发出任何的疑问或是惊讶来。 「我担心你的安危,怎么瞧不出来你担心我呀?」斜眼看着他,白牡嵘意有所指。 「有他人担心,还要我自作多情么?」他若是真表达出关切来,指不定得引来什么误会呢。 笑了一声,白牡嵘的眼睛都是亮的,「我瞧见了,这回也不是幻觉。戴着一张假皮,能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到底是意外在此地相遇,还是特意赶来的? 失联这么久,他先主动,倒是让她心里颇爽。 「别得了便宜卖乖了,他是秘密出行,你也理应感激才是。」这世间,怕是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男人了。 「我感激啊,没看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么?」她夸张至极,明明就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架势。 宋子非也不与她多争论,「大梁内部各地恢復的状况都不是太好,想要重回战争之前的繁华,依我看没个三五年,是不会成功的。」 「看得出来,但凡是之前打过仗的地方,都破的不成样子了。」这一点白牡嵘是知道的,大军所过之处,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战争害人。 「所以,会让人更为心焦,可是又不能过于急躁,那样反而会适得其反。」宋子非说着,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经验丰厚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所指的是谁,白牡嵘都清楚。 「也见了我了,该去见等你许久的人了。」宋子非赶人。 「他在这儿等了几天了?」微微挑眉,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两天。」宋子非回答道。 暗暗地哼了一声,白牡嵘抬手把桃枝折下来一条,「苏昀这个老傢伙,到头来还是背叛老子。」他能特意跑到这里来等,就说明和她得到了一样的消息,而且猜到了她的计划。 这般想来,那他是如何得到和她一样的消息就一下子想得通了,除了苏昀,还能有谁。 「听说以前犯了欺君大罪的苏老将军一家已经被平反了,那苏前辈应当也知道了。其实可以理解他的忠心,从苏家出来的人,都有一身硬骨头。」宋子非让她放宽心,没必要纠结于苏昀是否只对她忠心。 白牡嵘哼了哼,苏昀以前可没有硬骨头,所以他才会落到这步田地。但,即便他做了这些,宇文玠也未必会原谅他。 「快去见见思念已久的人吧,虽是你一直在夷南玩闹,做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取乐,看起来好似不念不想,但实则藏在心里的惦念也压抑的太久了。」若不释放,可能会病的。 「首富,你这一眼就把我看穿的架势也未免太吓人了。往后你可收敛点儿,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儿。」站起身,白牡嵘故用一副惊悚的眼神盯着他,她根本就没反驳他的话。 宋子非但笑不语,看着白牡嵘离开,他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其实她这样也挺好,至少让她手底下的人都能放松下来。若是整日哀愁,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走出宋子非的房间,往楼梯口那儿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她又开始后退,一直退到了走廊尽头,才见一个房间门开了一条缝。 她闪身顺着那条缝钻了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如同特务接头似得,进了房间,白牡嵘像猫走路一样的走到对面窗前坐在横榻上的那个人面前。伸出两只手,分别揪住他的耳朵,扯了扯,「这若是每次见面,你都长得不一样,也挺刺激的。」虽说,假皮都不如他本人长得好看。 被蹂躏的人一动不动,只是不眨眼的看着她,在她揪扯的他耳朵都要掉下来的时候,他才勐地出手,一下子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一屁股坐在他腿上,白牡嵘不由得弯起嘴角,放开他的耳朵又揪住他的脸颊,「说话呀?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但这眼睛是没错的,身上的香味儿也没错,水汪汪香喷喷,除了他没别人了。 「这么长的时间,看来你从未想过朕。」瞧她那笑的开心的样子,连一丝的激动都没有。本来还以为,她会扑过来呢。 「呦,做了皇上,连语气都变了。」还真是一股子的不怒自威。 「重点不这里,而是,你从未想过去皇城看看朕么?」他在皱眉,只不过有一层假皮看不出来,他是十分不满的,甚至这不满要比之以前任何一次都甚。但她好像特别没眼力,根本看不出来。 「那你就没想过,来夷南看看我?」她也反问,凭啥她得主动去。 果然,宇文玠不吱声了。白牡嵘挑了挑眉毛,随后用手臂环住他的颈项,认真的盯着他的脸观察了一会儿,「跟我纠结这个没有意义,你现在的状况又不是有情饮水饱,我的状况也是不知活到哪一日。所以,见了面也解决不了什么,反而会浪费时间。重新振兴一个国家挺难的吧,啰里啰嗦的事情特别多。你这回跑到这里来,耽搁了朝政,就不怕有人骂你?」其实他跑到这儿来这个决定都挺任性的,不是他作为一个帝王可以做的。 「苏昀传来了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个本领胜于其他人的大术师,但被养在赵国的皇宫。知道你一定会去,可你身边又无可用之人,你那些夷南的兵,长得太丑了,眼瞎的也能看出来他们来自何处。」若去赵国,她根本无人可用。 「诶,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夷南的兵怎么了,平白无故的人身攻击可得负责任的。」说她的夷南兵长得丑,她可不乐意。那是种族特点,基因里带来的,属于特色,不能一概以美丑来评论。 「好好好,他们不算长得丑,只是很有特点。由此一来,进入赵国之后,你的处境就很不妙。」他不和她理论夷南人美丑的话题,反正总是不能让他违心的夸赞他们长得好看。 「那也未必,你太小瞧我了,有的地方,就得一个人才能来去自如。人多了,反而是累赘。」白牡嵘自信满满。 看她那充满自信的样子,宇文玠似乎很无言。 「你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堵我,不会就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吧?明明你挺着急的,生怕我哪天死了,这会儿又来吓唬我,你不想要我去赵国?」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等待,朕派人潜入赵国。」只是,需要很多时间。 「大术师的攻击力太强了,上回抓住那六个,估计你就折损了不少人。这次这个可是高手,你还想再搭进去多少人?只有我,只有我能抗住他们的攻击,所以,我去是最合适的。」他的计划,并不可行,而且会搭进去很多条性命。 这一点,宇文玠也承认,只有她能轻而易举的近大术师的身。其他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行。 「说不出来话了吧,你就别跟着我裹乱了。还有那苏昀,有消息就向你报备,我成什么了。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你若不是为了献身的话,那就闭嘴吧。」话落,她站起身,一副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架势。 宇文玠再次动手把她给拽了回来,「白慕容,你这是穿上裤子不认人啊。」 一听他这话,她就乐了,「别呀,这是什么话,我哪说不认了。上回的事儿是上回的,我认了。但现在,咱俩夫妻关系解除也是真的,你连休书都给我了。这会儿你让我说负责的什么话,我可说不出来,很容易被误认为自作多情的。」 「你没自作多情,自作多情的另有其人。」就是他。 这股子怨怼的小语气,白牡嵘听着很高兴,抬手捧住他的脸,虽是隔着假皮不太舒服,但是盯着他的眼睛倒也无碍了。 「成,那之前的事儿就过去了,而且那天我喝多了,其实也记不起什么。可能你记忆深刻,但于我来说,却是模模煳煳,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让她穿上裤子认人,她也得都记得才成啊。 「是啊,你自是不记得你那时的状态。不过没关系,朕可以帮助你再回忆一次。」多简单的事儿。 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已变了颜色,在她的脸上扫视,让人不由老脸一红。 白牡嵘也一样,转眼扫了扫这房间,她略迟疑,「这地儿不太好吧,隔壁都是人。」上次在山上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尽管她不太记得具体情形,可一早醒来之后的事儿她可记得清楚。下山之后宇文玠的护卫都在,他们那眼神儿,再加上她自己的丑态,简直了。 「只要你别再尖叫,谁也不会知道。」他压低了声音,托着她起身,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直接把她甩到了床上去,他异乎寻常的炽烈,和刚刚的他简直不是一个人。 一个下午过去,时近傍晚,这座城好像也凉爽了下来。客栈的厨房里正在做晚饭,饭菜的香味儿不时的飘出来,好闻的很。 这座城没什么特别的,街上来往的人也不多,但凡走过的,瞧着都像是营养不良似得。 这种情况必然会持续几年,之后才会好转,这就是战争后遗症,谁也没办法。 大杨背着大刀站在客栈一楼的窗边看着外头,他一个下午都在迷惑之中,因为白牡嵘的行为。她和那个陌生的男人进了房间,然后就一直没出来。 这种行为,大杨是不贊同的,所以几次想上去把她叫出来。 但后来,宋子非阻止了他,也没说明原因,这就让他更为迷惑不解了。、 直至刚刚,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和蹊跷之处,不由觉得是自己眼瞎。 那个人,应当就是易了容的宇文玠,随意改变自己的面貌,让别人认不出他来。可如此一想,大杨就觉得有点瘆人,这么长久以来,宇文玠到底是有多少次易了容然后出现在白牡嵘身边的? 想想他之前所见过的陌生人,好像还真是很多个。身体外形都和他差不多,那就都可能是他,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而再看白牡嵘这一下午都和他在房间里没出来,他们俩这关系就值得研究了。已分开的夫妻,一个大梁皇帝,一个夷南王,这往后如何发展,还真是难以猜测。 210、有情不饱(一更) 太阳缓缓的落下了山去,天地间也归于黑暗。不管是普通人家,还是这客栈酒楼,都掌了灯。 外面燃灯,这黑漆漆的房间也借了光,朦朦胧胧的,倒是别有意境。 床幔是落下来的,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有一丝丝的光透过床幔洒进去。 光线幽幽,白牡嵘的眼前也是昏花的,神智在某一段时间内是丧失的,脑子里头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像是被掏空了。 但被掏空的未必是脑子,也可能是身体。 她被搬弄,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靠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之后,她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两下。 「跟你说话怎么都不回答?傻了么。」一只手在她的头上脸上摸过,带着一股热气,极是温柔。 宇文玠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想了想,然后深吸口气,「你跟我说什么了?」她还真没听到。 「耳朵被堵住了。」说着,他低头靠近她耳朵,故意用唿吸来搔她的痒,惹得白牡嵘立即扭过身体背对着他。 他也侧起身体从后头抱住她,低头,潮湿的吻落在她的肩背上,湿热的唿吸,让人不由也跟着痒痒的。 「像狗一样。」他的亲吻让人受不了,总是会把她弄得特别痒,忍不住想给他一脚。 宇文玠也没反驳,依旧在她的肩背上轻吻,又游移到她的后颈,逼迫的她不得不低头配合。 吻又沿着她的脖子转到了她的脸上,白牡嵘反手抬起圈住他的脖子,一边笑出声,「你这售后服务还真是不错,不过白姐可没小费给你。」他还真是不累。这叫什么来着,沉迷于肉慾不可自拔,这不是好事儿。 枕着她的头,宇文玠一边收紧双臂抱紧她,「听说你最近在夷南的日子过得十分不错,整日玩乐,潇洒的很。」她的情况,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猜你得监视我,弄个苏昀不够,这回又安排的谁?待我回了夷南,非得好好查查不可。」白牡嵘不乐意,她可没生过监视他的想法,倒是他一直没完没了。 「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罢了。」她的生活,可不是一般的潇洒。 「你呢,累不累?」问他,这也是白牡嵘最想知道的。做皇帝,可和做王爷不一样。 听到这种话,宇文玠心底也不由几分触动,「累,非常累。」 「那还拼死拼活的非要争抢那个位置?你瞧瞧宇文笛,现在日子过得多爽,整天跟着我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他这都是自找的。谁坐上那个位置,都别想长寿,得活活累死。 「何必如此气朕?」单是听着,就很生气。 「不过也没办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一路艰难得到的龙椅,哭着也得坐下去。」这会儿想想,她也不同情他了。 「你还幸灾乐祸?」扭头咬她的脸,宇文玠的手在被子里抓她的肋骨,让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该不该说这话。 白牡嵘立即弯成一只虾,笑着躲避,之后开始反击。 在被子里一通闹,最后因为折腾的再次汗湿而停手,宇文玠把她搬到自己的身上趴着,一手顺着她光滑的嵴背游移,落到她后腰上时,也会多停留一阵儿。 「你怎么会想和楚郁和谈呢?这事儿,我始终没想通。」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和谈只是代表不会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而已。」他回答。 「按你这意思,你接下来还会动手?玄甲军有宋子婳给撑着,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有多少钱,能撑到什么时候也是未知。」所以,总的来说,并不容易。 「珠连峰以北,还有这紧邻赵国的边界,楚郁占据这些地方,也未必就是占了便宜。有时候,是需要一些缓冲地带的。」而,楚郁眼下正好做了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且珠连峰以北,可以说是不毛之地,只有以前一些依靠打猎为生的夷人才居住在那儿。 「这么说来,楚郁也没得到什么便宜。但也只能说你太鸡贼,居然用楚家那些人的尸骨还有范朔父子俩做和谈的筹码。楚郁至今都放不下他们家人的尸骨,他会答应,也在你的意料之中。」而且,白牡嵘也不认为楚郁所占的那些地方是无用的。农业发展或许不如她那金州四城,可是也可以发展别的。 「他必然会答应。」这一点,毋庸置疑。 「是啊,你最擅长杀人诛心了。」动用武力一向都是候选,他的路子都是以诛心为上。楚家人的尸骨,不止楚郁在意,楚夫人也一样。她的丈夫也被砍了头,死在了皇城,死的不止惨,还很屈辱。 摸着她,幽暗的床上,这里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的一切好像都和他们不相干了。 「你什么时候回皇城去?我打算明天就启程,早去早回。」白牡嵘没有因为他在这儿而产生再拖几天的想法,决定了的事情,就赶紧去做,不能拖沓。 「此去赵国,甚是兇险,朕陪你一起去。」宇文玠做了这个决定。 「跟我一起?还是算了吧。你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身价了,若是再缺了胳膊少了条腿儿的,我可承担不起。」再说,他多忙啊,这次去赵国得用多少时间也是未知。 「你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那朕怎么办?」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最多就是不美了呗。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到时咱俩再上床,你也不用费劲儿的扳我的腿了,你还省力了呢。」她想法奇特,说出来的话简直不着边。 宇文玠被气笑了,扣着她的后脑,他笑了一阵儿,然后重重的拍了两下,「简直胡说八道。」 白牡嵘也轻笑,蓦地她忽然坐起身,骑胯在他身上,她居高临下,「你真的要陪我去?此去可不知多少时日,若是耽误了你的国家大事,到时你可别抱怨。」她当然也希望他能陪着她,那样,她心里会更有底一些。 「眼下大梁风平浪静,就是琐事太多。这些琐事,其他人也能处理。」再说了,若是这些琐事都需要他来处理的话,养着那些人的意义又在哪儿? 「所以,琐事由他们来处理,你这个皇帝就负责去冒险?颠倒了吧。」本来,他才是应该稳坐高堂的,把危险的事儿都交给别人去做。 「朕有此意,却是你反对。」按照他的意思,派人去做就行了。 「我又不是你臣子,干嘛听你的。」跨坐在他身上,她动了动,笑的可疑。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勐地起身,双手掐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掀翻到一侧,阻绝她再嘚瑟。 一夜过去,黎明再次来临,这城也活了起来。要做活的百姓早早的出门了,尤其这一大早太阳还没出来,正是做活的好时候。 因为今日准备启程,大杨也早早起来了。和早睡早起的金刚见了面,俩人在客栈后院一通连说带比划的交流,把客栈里其他人也都吵醒了。 宋子非洗漱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才从房间里出来。一步一步的走下楼,却意外的瞧见白牡嵘就在楼下呢。 她坐在桌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有气无力的。 「起的这么早?」不止是早,是特别早。 「饿,饿的我睡不着了。」她好像很久都没体会过这么饿的感觉了,那时东奔西走,一天只吃几口东西,也没这么难受过。 宋子非轻笑,「难道不是有情饮水饱么。」 「饱个头,反而更饿。」还累,体力耗尽,她头上的血槽已经被清空了。 宋子非止不住笑意,在对面坐下,一边挥手叫伙计先送些水过来。 「今天启程么?」许久不见的两个人,这般就分开了,必会捨不得。 「嗯,出发。他老人家跟着我走,担心我去了赵国回来,再缺了胳膊少了腿的。」依旧趴在那儿,脸朝着厨房的方向,她边说边盯着厨房,只盼着早饭快点送来。 这倒是让宋子非颇为意外,「情之一字,真是让人迷惑不解。」反正,他觉得无比玄妙深奥。 「你呲个妞儿来,就明白咋回事儿了。」那时所有迷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说起这个话题,宋子非就不语了。 「唉,别只给我水啊,我要吃饭。催一催他们,这已经有人要饿死了。」伙计来送水,白牡嵘『哀求』道。 伙计立即点头,心里却在犯嘀咕,谁让她昨晚不吃饭的?晚饭不吃,一直挨着,这会儿能不饿嘛。 宋子非倒了一杯水,一直推到她嘴边,「喝吧。」 「不想动弹。」没力气,抬手拿水杯的力气都没有。 宋子非笑起来,「那就再忍忍吧。」 「这么无情?你就直接把这水杯倾斜一下,又不费你什么力气。」只要倾斜一下,她就能喝到了。 「这种事还是交给该做的人做吧,我就不上手了。」宋子非可是知道避嫌,某些人的醋意,那不是一般的大,火烧燎原的那种。 无言以对,「咱们俩的交情都到这份儿上了,成,你是我好朋友。」 211、有情不饱(二更) 填饱了肚子,那位跟羞于见人的新娘子似得傢伙也下楼来了,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虽是戴着假皮,但是看起来也有那么几分玉树临风。 不知道他身份的倒是不怎么在意,尤其宋子非的那些伙计,以为他就是白牡嵘的新宠。倒是知道他身份的人,显得几分小心翼翼。 而宇文玠的护卫则不在,他们摆明了没露面,不知躲藏到哪一处了。 下楼来,他简单的吃了些东西,放下筷子,喝水。 白牡嵘就坐在他身边盯着他,从他吃饭开始就在盯着,这会儿他在喝水,她还盯着。 宋子非忍不住笑,她不知收敛的行为当真是极其好笑。那些伙计们只当白牡嵘一时新鲜,却又暗暗比较那个男人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身条和姿态比较好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以启程了。」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宇文玠水汪汪的眼睛里也皆是笑意。他只是长得看起来比较稚嫩,但他的神色或是举止,都让人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沉稳。 挑了挑眉毛,白牡嵘随后抬手按在他肩膀上,借力起身,「走吧。」 大杨就站在门口,见白牡嵘决定动身,他也迅速的走出了客栈,把两人的马准备好。 高壮的金刚也站在门口那儿,见白牡嵘过来,他立即呜呜啊啊的一边比划,憨厚的大脸上盛满了担忧。 看他那样子,白牡嵘就忍不住笑,抬手拍了拍他壮的像象腿一样的手臂,「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跟着首富,好好保护他。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金刚还是摇头,又连番比划着名自己。 「你不能跟我去,你目标太大了。别担心,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的。」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跟着她去冒险,想保护她。 自己长得高大,金刚自己也知道。闻言,肩膀颓下,也不吱声了。 看他那委屈的样子,特像巨大的婴孩,白牡嵘从怀里把那装棒棒糖的铁盒拿了出来,都放在了他手里,「没事儿就吃糖吧,估摸着等你吃完了,我也就回来了。」又拍了拍他的手臂,她也转身走出了客栈。 外面,大杨已经准备好了两匹马,只不过,只有两匹。看着宇文玠也从客栈里出来,他寻思着是不是再去牵一匹来。 「走吧。上来,我带着你。」白牡嵘跳上马背,就比划着名自己身前的位置,要宇文玠过来坐。 宇文玠自是不同意,扫了一眼她身前的位置,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后跃上马背,却落在了她的身后。 掐着她的腰,把她往前挪了一下,之后夺过了缰绳交换驾驶权。 驾马离开客栈,白牡嵘也不由乐了,「白姐坐在这儿相当不自在,这是儿童专座,应该你坐在这儿。」 「朕是儿童?」宇文玠也不乐意,他岂能坐在前头任她带着。 「反正我不是儿童。」若是俩人之中有一个得做儿童的话,那还是他来做合适,细皮嫩肉的。 不再和她争辩,宇文玠驾马在前,朝着这座城的城门而去。 他出门,不可能只身一人,但是他的护卫在哪儿就是未知了。晃晃悠悠的出了城,这才看见那些护卫在哪儿,都在城外等着呢。 一共十几人,穿着普通的劲装,倒是看不出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只不过,骑着马聚在一起,那架势的确是不一般。 见宇文玠和白牡嵘过来,其中一个护卫驾马过来,他旁边还牵着另外一匹马,递给了宇文玠。 抓住缰绳,宇文玠翻身而起,轻松的落在了那马背上,白牡嵘扭头看他,不由轻笑,「还是这样舒服。」 「走吧。」宇文玠也双眼含笑,似乎心情极好。 一行人快马顺着城外的土路飞奔,很快就转入了山间小路,之后,又弯弯绕绕的前行。最后进入了夷南河关口所管辖的范围内,从这里顺利的进入了赵国的境内。 若是从别的地方走,必然得经过楚郁的管辖之地,那等同于冒险。在夷南军管辖的范围内穿过是最安全的,即便碰上了巡逻兵也无碍。 进入了赵国的境内,须得小心,因为很容易碰上他们的巡逻兵。 赵国是城主制,每一座城的管辖范围都很大,每座城的兵力虽大不相同,但管理机制是差不多的。 而且若是与其中一城发生冲突,其他城池也会立即接到通知,接下来就会被各城围攻,躲在哪儿都不安全。 进了赵国,白牡嵘的玩心也消减了许多,策马在中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一点动静,她都会竖起耳朵来。 赵国的地形,之前白牡嵘有看过草图,算不得精细,只是知道哪座城哪座城分别在什么位置。赵国的帝都在中央,被各地的城池环簇,众星拱月似得。 这次的目的地就是赵国的帝都,一路上要经过许多城池,他们这一行走人多的地方不太保准,还是得走僻静之地,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山中行路,白牡嵘最为熟悉,而且也觉得最是舒坦。这个季节,山中温度适宜,夜宿也不觉得冷。渴了就山间取水,饿了就打野物,如同郊游一般。 就是没带帐篷之类的东西,否则这晚上睡在帐篷里,不受蚊虫干扰,不是一般的舒服。 山中流水阵阵,声音煞是动听,只不过听多了也烦。 白牡嵘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盯着流淌的河水,以及蓦一时从河水当中游过的大肥鱼,觉得今天晚餐可以吃鱼了。 就是鱼这东西宇文玠不爱吃,嫌腥味儿重,而且吃了肚子还会不舒服。所以这一路来,护卫就弄一些野菜,水煮加盐,他再吃些干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家了呢。 倒是出家的人哪有他那么自在,色字就刻在他头顶上,看得出来这辈子他就得被困在这红尘里头了。 拿起事先折断的树枝,她用匕首削了削顶端,削出个尖儿来,然后盯着河流,打算射鱼。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致使她集中的注意力也溃散,扭头看向身后,宇文玠就站在那儿。 四目相对,都没说话,宇文玠只是眸子微动,其意明显,是要她和他离开这儿。 白牡嵘立即皱眉,「去去去,烦死了,没看见白姐我埋伏呢。你看,鱼都被你吓走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肚子里的肠子又被色字给困住了,都扭曲成一团了。 宇文玠看了一眼流动的河水,「这种地方的鱼又无人餵食,不会有多少肉的。即便吃进嘴里,也都是刺,不吃也罢。」 「那是你不吃,烤的好了,连刺都能吃了。一边去,别打扰我。」耸了耸肩,把他的手甩下去,她还要继续呢。 无法,宇文玠只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水里面有鱼闪现,他快速的夺过白牡嵘手里的树枝,随手就甩了下去。 那树枝好像长了眼睛,又带着无穷的劲力,直接就把那条鱼给刺穿了。它浮起来肚子朝上,顺水往下流。 「哎哎哎,快,从下面把那条鱼截住。」白牡嵘立即喊了一声,就有护卫去下游拦截了。 又把其他的树枝拿起来,分给宇文玠一些,她一边轻笑,「就是嘛,不能因为你不吃,就不让别人吃啊。你只吃草,还有一膀子的力气想别的,我们可不行。不吃点肉,浑身没劲儿。」他那力气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若是没了劲儿,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他就不一样了,好像浑身是劲儿没处使。 宇文玠也不吱声,只是盯着河水,又看见有鱼冒出来,他又随手的刺中了,轻而易举。别看他不吃,打猎还是个好手。 白牡嵘边看边笑,「就是嘛,适当的做点贡献,我们都感激你。」 「感激是用嘴说的么,是不应该需要一些实际行动来表现你的感激。」宇文玠幽幽道。 一听他这话,白牡嵘就乐了,「你说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她怀疑他整天琢磨的都是这一件事儿。 把她手里的树枝拿过来,接连甩出去,护卫在下游捡鱼也捡了个满怀,他转眼看向她,「这回可以了吧。」 无言,白牡嵘抬手抓住他的两只手非要他举起来,「你给我老实交代,这几天脑子里整天都在谋划什么勾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瞧他那小眼神儿,一看就没想好事儿,祸水。 抓住她的手,宇文玠盯着她看,「在想你。」 「你可得了吧,色慾薰心,那不是想我。这几天风餐露宿,你这耳朵都冒出红点儿来了,想必脸上也有,你就没觉得痒么?」身体不舒服,也挡不住他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习惯了,也就不痒了,倒是别处在痒。」说着,他就起身,非得把她也拽了起来。 白牡嵘抿嘴,一边蹬腿给了他几脚,他却根本不痛不痒,就直接拽着她离开了此地。 流水的声音特别响亮,以至于能掩盖住其他的动静,正是天时地利之处。 212、禁地(一更) 某个人解了『燃眉之急』,整个人好像都顺畅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两个人优哉游哉的从树林深处走回来,又在水边洗了洗手,那边营地里已经将晚饭做好了。 烤鱼的香味儿蔓延,钻进鼻子里,白牡嵘也不由得甩了甩头,「真香啊,要说什么东西能让人口水直流,必然是肉。不过你就没这口服了,只能吃野菜了。」反手摸了摸他肚子,别看只吃青菜,但是浑身上下都是劲儿。这就是奶牛啊,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抓住她乱摸的手,捏着她的手指头,宇文玠无言的笑。他已经习惯了,就算是不吃,有些该用的力气,他还是有的。 回到火堆旁,大杨把烤鱼送到白牡嵘手里,捏着肉吃,尽管有刺,但是肉质不错。山野间的鱼不是人工饲养,这口感就是不一样。 宇文玠则还是吃没油水的食物,他那肚子也就能消化这些了。 「按说你这皇上也真够憋屈的,这当了皇帝,怎么着不得每日百道菜的享受。你就不行了,吃不得山珍海味,做了皇上也跟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估摸着歷史上他这样的皇帝是头一个。 「做皇帝又不是为了那些山珍海味。」她的说法让人忍不住发笑。 「那你做皇帝是为了什么?」坐上那张龙椅,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也得享受天下间最好的,否则做皇帝有什么意义。 「自然是为了兴振这大梁,将长久累积的黑暗尽数摧毁。这些黑暗本就不该存于世,都是人在作祟。」消灭了那些贪婪的人,黑暗也自然被攻破。 他这理想,和之前白牡嵘所认为的还真不一样,她以为他只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做天下第一呢,原来这么有抱负。 「这话说得好,就是用时太久。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他一时半刻的是别想闲下来了。这回跟着她到赵国来,倒是像极了来散心的,就是这散心有危险。 看着她那样子,摆明了根本就没想过跟他回去共同努力,她的心仍旧是放飞的。就是她所说,血里有风,所以根本不受控制。 也是,如果她平平无奇像其他女子一样,又岂会引得他朝思暮想。 不再吃了,他只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吃饱喝足,白牡嵘也挪到了树下,后背靠着树干,一边喝水,趁着火光看这幽静的树林,当真是无比舒坦。 就是这前路还有危险,让人无法全然的放下心来。 宇文玠也走回了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地捏着。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珠宝玉石,或是山珍海味?」他轻声问道。 他忽然问这个,白牡嵘眨了眨眼睛,随后扭头看向他,「我要你。」 失笑,宇文玠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不过,这也符合她的本性,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个有难度吧。我现在大小也是个草头天子,夷南那地儿虽是不怎么富裕,不像你们大梁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有财宝无数。但,如果真想要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搞得到。」只不过,她也不稀罕那些东西,坠在身上怪沉重的。 「听说你造了许多新奇的物件,专门用来取乐的。」却是不知,她还有这种才干。 「嗯,不算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是没事儿逗乐子用的。你想要的话,到时回了夷南,我派人给你送去一些。」和什么奇珍异宝相比,简直就是破瓦当不值钱。 「好。」听说很好玩儿,她和宇文笛玩的不亦乐乎。 「要是有了空闲,我还可以做出更多好玩儿的东西,就是得花费不少的时间。还得找一些手艺高超的匠人,不然做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反倒坏我的心情。」靠着树干,她边笑边说。整天玩乐时,她心里想的都是不知何时没命,所以要抓紧时间开心。 但这回,如果找到了那高超的大术师,解决了身体上的隐患,她玩乐的时间就更多了。 在心里计划着玩乐的事情,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这么想想,简直数不清了一样。 「夷南那个地方真的有那么好玩儿么?」他问道。 「嗯,自由。」这俩字儿,他是体会不到的。 「待回了大梁,就将宇文笛秘密的送回皇城去。」宇文玠忽然说起这个。 白牡嵘一诧,扭头看向他,朦胧的光线下,他的眼睛也像葡萄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尝尝,味道是不是也和葡萄一样。 「为什么?看他整日和我游玩,你心里不平衡是不是?」他无法玩乐,所以这心理就开始扭曲了。 「嗯。皇室子弟,吃喝不愁,却又什么都不做,你认为这有道理么?」只吃不做事的那是猪,待到了时日,就得宰了。可养着宇文笛又能得到什么?把他杀了也吃不了肉。 「嗯,你说得对,随你吧。宇文笛挺聪明的,应该说你们宇文家的人脑子都挺不错的,用在正途上,总是能做些贡献。」当然了,如果走歪路,就得被她身边的这位扼杀在摇篮里了,毕竟他心狠手辣着呢。 「宇文家的人是否脑子好使朕不清楚,但很容易被利益薰心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出过一个心性刚正的人。 白牡嵘撇了撇嘴,这一点她倒是无法与他争辩,自己家的人自己最了解。、 「对了,你那长公主的姐姐呢?你们宇文家好像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她丈夫死了,不知如今怎么样了?」皇城里的事儿,她知道的并不详细。 「很早之前就离开皇城了,战事四起时,也不知她去了哪儿。是死是活,不知。」就如当时的宇文笛一样,在皇城待着无比危险,就都偷偷离开了。 「偷偷离开了?那必然是有藏身之处,否则怎么会那么轻易离开。」不像宇文笛,完全就是为了逃命,没目的的乱跑。最后钱被骗了,就混入难民流了。 宇文玠没回答,他也并不感兴趣,死在外面,只能说是她命该如此。 「我困了,要睡了。」身体一歪,白牡嵘靠在了他身上,这上好的靠枕,不靠着岂不可惜。 宇文玠抬起手臂来圈住她的身体,让她更舒适的靠着自己。微微低头,嗅着她脖颈间散发出来的独有的香味儿,又不禁在她头髮上亲了亲。 在山间行路,他们一直谨慎小心,终于,在接近十天之后,抵达了赵国的帝都。 赵国的帝都也很大,能与大梁的皇城相媲美。而且,赵国人真的长得人高马大,就算是女子,都格外的高壮。 他们一行几个人分散开来,混入了皇都,马匹则都由两个护卫看守,在城外的山中等着。 环顾这赵国的皇都,白牡嵘也算是长了见识,种族不同,样貌外形什么的真是不一样。 不过,也不能说他们长得高大就是野蛮,那些姑娘妇女,有的走路之时一摇一晃的,看起来就十分的温柔。有些男人满脸络腮鬍子,手里却捧着一摞书,人可不貌相。 在城中行走,白牡嵘和宇文玠俩人看起来就是一对儿夫妻。他戴着假皮不引人注意,白牡嵘也把头髮放了下来,简单的挽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也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在皇都的街上走了一阵儿,又转入了其他的长街,最后,在城东一个极其普通的客栈停了下来。 进了这客栈,便瞧见了熟人,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正坐在一楼喝茶。瞧见他们俩进来,他也立即站起了身,一手扶着桌子一副很虚弱的样子,一边挥手叫他们过来。 朝着掌柜的点点头,白牡嵘尽力装作良善温柔的模样,随着宇文玠朝着苏昀走了过去。 各自坐下,苏昀看了看那掌柜的,随后道:「属下先给皇上赔个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属下之前跟那掌柜的说,属下的儿女要来接我回家。所以,接下来咱们住在这儿,还希望不要背了这谎儿。」 「放心吧,出门在外,占点便宜也不算什么。一会儿其他人就该都来了,咱们上去先商量一下吧,你也交代交代情况。」见宇文玠不说话,白牡嵘开口道。 「是。」苏昀点头,然后起身,白牡嵘立即过去扶他。宇文玠是不会做戏的,那就只能她来做了。 朝着楼梯的方向走,路过柜檯时,白牡嵘还扔了两块银子给那掌柜的。 上了楼,进了房间,苏昀就先给宇文玠跪下了。 宇文玠绕过他,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交代一下宫里的情况。」 苏昀站起身,随后站在了一边儿,「是。这赵国的宫里有一片禁地,几十年前是荒废了的宫殿,眼下那里就住着那大术师。他和我们之前见过的大术师不一样,他能白天出来,而且,也不弯腰驼背。赵国皇帝施以仁政,说是从来不处罚任何宫人或是臣子。但其实,都被这位大术师给秘密解决掉了,这皇帝自己倒是落了个仁慈的名声。」 213、禁地(二更) 赵国的皇帝,不想原来这么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嘴上说着施仁政,暗地里却一直在用大术师来对付那些不服从自己的人。 苏昀当时是混进了宫里的,但是不敢接近那片禁地。他潜伏了两天,才看见那大术师出来了一趟。那大术师除了瘦的像竹竿之外,也没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大白天的出来,也没见他有任何的不适,和之前见过的那些大术师都不一样。 之前苏昀混进宫里,是坐了收夜香的顺风车,而他这外形混入哪里,都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再想混进宫里,也可以还坐顺风车,不过还是要万分小心,毕竟皇宫没那么容易进去。 而且,还得好好计划一番,在宫里引起人的注意,想再出来可就不容易了,宫中的守卫数不胜数,被堵在里头就是个死。 大杨以及宇文玠的护卫都陆续的住进了这客栈里,他们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穿着打扮各异,给钱住店,都在二楼。 「人都齐了,接下来就得想法子混入皇宫了。不过呢,我有个提议,这皇宫啊,你们都别进去,在外面接应我就好。这个大术师显然和其他见过的都不一样,你们若是进去了,很可能会被攻击,从而中招。但我就不一样了,我独自一人,又不怕大术师的那些招式。所以,我自己进去是最保险的。」这是白牡嵘的意见,她不希望有别人跟着。他们对付不了大术师,而且还可能给添乱。 「不行,太危险了。」宇文玠第一时间反对。 就猜到他不会同意,白牡嵘摇头,「你还是再想想我的意见之后再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人多眼杂,都混进去反而危险。我独身一人,走到哪儿都能藏身。只要在外面接应好我,我就能顺利的把人带出去。」 「宫内的路线属下都摸熟了,这样吧,属下也一同进宫。」苏昀说道。 看向苏昀,白牡嵘倒是觉得可行,他功夫高不说,事先还在宫里踩过点儿。然后,他的外形不太容易引起注意,如果被发现了,他随时随地可以伪装。不像宇文玠和那些护卫,就算是装成乞丐,长得也不像啊。 「我和苏前辈,我们俩这也算师徒联手了。你就在外接应我,把装人的傢伙事儿准备好了,如何离开这座城,都需要你来操手准备。」转到他身边,白牡嵘抬手放置在他头上,揪了两下他脑袋上的毛,让他淡定。 见他没反对,白牡嵘的眉毛立时也飞了起来,「这就成了。我和苏前辈商量商量进宫之后的路线,对付大术师我是有把握的,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这运人,是个大工程,不能被人发现了。」主要这一点较难,需要好好部署。 她主意已定,宇文玠也没有再说反对她的话。 当下,白牡嵘就和苏昀商量起这赵国皇宫内部的路线问题。皇宫多处分界线,那大术师所在的是后宫的一处禁地,原本就是荒废的宫殿,以前不少犯了错被处死的宫人,都是在那荒废的宫殿里被行刑的。 阴气森森,那地儿好像正适合那些阴沉的大术师,他们做的事儿根本无法见光,只有在那种阴森之地才施展的开。 他们的路线不涉及守兵众多的前殿,只是要顺着运送秽物的宫门宫道进入皇宫,之后再转到后宫的禁地便可以了。 最危险之地,莫过于进出宫门之时,若是被检查的守卫发现问题,会被当即扣押。如有反抗,他们会立即斩杀的。 苏昀将之前进宫的路线记得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其实在宫内也遇不上什么人,因为禁地十分僻静。 再来就是抓那个大术师了,苏昀是肯定不能靠近的,他们太邪门了。这事情,只有白牡嵘亲自来,也只有她不惧。 因为有宇文玠,那么在外接应的事儿就是他负责了,大杨随他调配。说实在的,大杨长得很像赵国人,那外形,络腮鬍子大疤痕,和今日街上看到的许多赵国男人极为相似。不由得让人怀疑他家是不是从赵国迁徙来的,有赵国血统。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赵国帝都的夜晚还是十分热闹的,而且听说赵国只有这帝都不宵禁。一些娱乐场所,整晚都是欢歌笑语,喝多了酒的人醉倒在路边比比皆是。 大梁许多城市的夜生活白牡嵘也见识过,因为战争,各处都不像样子。她金州四城内的夜生活还是不错的,风尘之地是整晚不歇的,为了治理那里的乱,白牡嵘也没少费脑子。反正最后必须要所有的姑娘们花名在册,在官府备案,定期还要检查身体。这种产业是禁不了的,而且他们税收也不低,打黄扫非那一套,在这个世界行不通。 而且因为城里难民光棍多,有花楼这种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纾解欲望就去这正规的地方,总比邪火沖了脑子伤害无辜姑娘要好得多。 站在这客栈的窗口往外面看,灯火辉煌,赵国的帝都真是繁华热闹。 「眼下这赵国的帝都是不是要比你的皇城繁华上许多?不知你看在眼里,是否心急。」曾经,大梁的皇城也是这般繁华的。 温热的胸膛覆盖住她的后背,下一刻,她被卷进了他的怀抱中。立于窗口,共同注视着窗外。 宇文玠的眼睛是淡然的,他没有任何的不愉,也没有过分的欢喜,只是十分的和缓与安然。 身不在大梁,千里之外,但身边有她,他亦是觉得无比满足。 向后倚靠着他,白牡嵘眯着眼睛,一边反手朝着他的脸摸过去,「问你话呢?」 「朕从不心急,其他的兴许没有,但时间有很多。」只要有时间,何愁兴振不成? 「你还挺镇定。是否每一座华丽的城池表面之下都是恶臭的,这赵国的皇帝真逗,让自己装的像个人,什么仁慈。背地里,却用大术师来替自己杀人。」真是想不到,同时也让她无比唾弃。 其实说起来,宇文玠也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希望他不要向赵国的这位帝王学习,不然她会第一个受不了从而宰了他的。 「想要替皇上动手杀人的数不胜数,只是这大术师出招奇特,所以他胜出了而已。没有这个大术师,也有别人。只不过,这仁慈两个字,的确是个笑话。」非要将仁慈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难道不会觉得噁心么。 「这就对了,自己不是好人那就承认,反而光明磊落。譬如我,我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承认。」她先将自己放在光明磊落这一边。 宇文玠不由轻笑,低头在她耳朵上轻吻,从上至下,一下一下,弄得她痒痒的不由得缩头躲避。他特像一只狗,特别喜欢把人弄得痒痒的。 被他搔的受不了,白牡嵘返身攻击他,大力如牛,直接把他掀翻到床上去。然后跳上去,把他骑在身下,一通乱拳。 被打了一顿,宇文玠总算老实了下来,把她拽下来抱着,这回也不像狗似得乱拱了。 「潜入皇宫之事先不急,待他们走两个来回之后,确定了安全性,你再进去不迟。」抱着她,宇文玠轻声道。 「今日我和苏前辈都商量过了,基本上没什么困难和危险。就是运人有些不太稳妥,得加倍小心。」她本想明日就和苏昀混进去的。 「不行,朕不放心。」宇文玠不同意,而且语气笃定,不容她拒绝。 他这般固执,倒是让白牡嵘无话可说了,微微抬起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不信苏昀啊?」 「信,但也不全信。」他必须得派人去探测一番,这样才能放心。 「好吧,你就让自己的人先走两遍试试看。不过,告诉他们绝对不能接近那大术师,他们是对付不了他的,而且可能会打草惊蛇。」这个大术师不像之前的那些,躲在自己的地下巢穴里头,除了攻击他之外,也无需顾及外围是否有人暗算,亦或是被围攻之类的事情。 「嗯。」抱着她,宇文玠回应了一声,随后身体用力,直接把她掀翻到身下。 宇文玠行事缜密,而且,他有耐心,即便多等几天,也要确定安全。 这一点白牡嵘是佩服的,如果她想做什么,让她耗时耗力的等着,她真的坐不住。 再瞧那厮,可不是一般的悠闲。因为戴着一张假皮,他还走出这客栈去熘达,心情好的不是一点点。 倒是白牡嵘不出去,一直待在客栈里头,她没有假皮,就算装的再善良,她这张脸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所以,还是躲避起来最为安全。 终于,两天过去了,有两拨护卫分别混入了赵国的皇宫。而且根据他们的亲身经歷,还是混入收夜香的队伍里稳妥一些。夜香臭气熏天,宫门口的守卫也不愿多仔细的检查。收夜香的马车一共两辆,每一辆车上都捆绑着四个两人高的木桶,人藏身在里面,还是很稳妥的。 而且,他们之前在进去和出来的时候用到了一些协助器具,现在就藏在了马车的底下,到时白牡嵘取用时会十分方便。 既然如此,白牡嵘也憋不住气了,当晚便与苏昀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然后连夜离开了客栈。 两人一身黑衣,头上包着黑巾,面上戴着几层面巾,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收夜香的车队会在寅时初就进宫,那么必然得提早接近,这样才容易混进去。 苏昀有经验,他在前主导,在这夜里也仍旧热闹的城中穿行,终于,距离皇宫近了。 不过,并没有靠过去,反而是转进了距离皇城有几百米的街巷之中。 苏昀示意白牡嵘和他在这儿稍等,他不选收夜香这队伍的休息地,反而是在半路等候,显然是有他的打算。 白牡嵘也没任何意见的跟随,两个人静静地等候在黑暗不见光的地方。 终于,在距离寅时还有两刻钟的时候,那两辆车接近了。因为时辰还没到,他们不得不在这巷子里稍作停留。等待寅时到来,他们才能进入皇宫。不到时辰,他们过去也会被赶走,因为宫门不会开。 两辆车停了下来,每辆车上只有一个驾车的,没有太多的人。 见他们停下,苏昀就在暗处扔出两块碎银子来,扔到了巷子深处一些,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驾车的人立即被吸引了视线,后车的人瞪着眼睛盯了一会儿说好像是碎银子,然后跳了下去,前车的人也赶紧跑了过去,要分一杯羹。 藉此时机,苏昀行动无声,迅速的矮身进入车底,把之前藏在底下的东西拽出来,然后与白牡嵘两个人掀开一个夜香木桶的盖子就跳了下去。 拿在手里的是一块圆形的木板,正好他们进入大木桶之后蹲下身体,这东西就扣在头顶。那颜色看起来与木桶底一样,天色昏暗之时,不仔细的用手触碰的话,还真看不出这是一块假的。这就是利用了视觉差,很聪明的点子。 夜香的大木桶臭的熏死人,不只是泔水味儿,还有屎尿味儿,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白牡嵘不得不屏息,尽管这大木桶明显被洗刷过,里头也没什么脏东西,可是这气味儿却是洗不掉,熏得她一时之间都有点晕了。 等了好一会儿,这马车才缓缓前行,一辆车上的四个大木桶被捆绑的结结实实,任凭怎么晃悠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应当是到了宫门,马车再次停下,然后就感觉到马车一晃,好像有人上来了。 之后,各个大木桶都被快速的打开草率的看了一遍,之后就放行了。 显然这味儿守卫也受不了,都懒得仔细检查。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宫门,听得到一些回声,这皇宫不知与大梁的皇宫相比如何。 晃晃悠悠走了一阵儿,然后马车又停下了,苏昀也在这时站起身来。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他动手把头顶的两层盖子都微微推开,眼见驾车的人迎着前头的太监去点卯,他也迅速的跳了出来。 两个人皆身手不凡,悄无声息的跳出来后,把掩身的木板重新放回了车底,就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214、转机(一更) 这赵国的皇宫,和大梁的皇宫相比之下要粗犷许多,没有那么多精美细緻的雕樑画栋,入眼的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的简单直白。就算是花草,都透着一股大无畏的模样来,好像软硬不吃。 而且,这还是后宫呢,后宫里大部分都是女人,居然就是这幅样子,也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大梁的皇宫白牡嵘虽然只去过一次,可是华丽不必说,那些精美细緻的物品,能工巧匠的心血,随便搬出来一块放在那儿都是一道风景。 由此可见,大梁宇文氏更愿意享受,不只是生活方面,还有精神层面。 而赵国轩辕氏就比较直白了,不在意那些,可能更喜欢烧杀抢掠带来的快感。 在后宫之中迂迴,她和苏昀以及宇文玠定下的时间最迟是明早撤出。运送夜香的车每次在宫中停一个半时辰,他们俩如果在这一个半时辰之内不能成功的把那大术师绑走,就只能潜伏至明日。待明日一早夜香车再进来之后,他们再撤出。 如果超出了时间,宇文玠就该派人进来接应了。 白牡嵘也认为问题不大,就算今天的一个半时辰不够用,最迟明日也能成功。 俩人朝着那片禁地靠拢,这附近果然是没有人的。刚刚一路来还碰到过一些宫人,但这边却是什么人都没有,甚至连鸟儿都没有。 「看,那道宫门后,就是他的地盘,他就住在那里面。」俩人在一片假山后停下,在几座假山的夹角之中遮挡身体,一边往百米之外的宫殿那边看。宫殿的大门是关上的,看起来也不是多光鲜,说这里原来是荒废的宫殿完全可信,连大门上的漆都剥落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白牡嵘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儿,但是也没办法,必须得穿着。回去的时候,还得藏身在那夜香桶里呢。那时候说不准还得泡在夜香里,若不是时间不够,她非得找个匠人做一身防护服不可。 「小心。」苏昀不敢靠近,点点头,嘱咐她小心,一边在找好的角落里固定身体,给放哨。 眼见四周无人,白牡嵘便从假山群里跳了出去,一路脚下无声,直奔那大门紧闭的宫殿而去。 她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两个眨眼间,她就到了那宫殿的大门前。大门只是紧闭上,也没锁,她推开了一条缝隙,之后就闪身进去了。 宫殿荒芜,什么都没有,随着她走进来,站定,又迈步下了台阶后。啪嗒,两条细长的无毛虫子也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直接落在了她脚前。 好像忽然间飞出来的,落在她脚前扭动身体,乍一看像蚯蚓,但是它们俩特别细特别长,扭动起来的姿势也奇丑无比,还比不上蚯蚓好看。 垂眸看着那两条虫子,白牡嵘挑了挑眉,随后抬脚,直接把两条都踩在了脚底下。 用力一碾,它们俩立即送了命,被碾成了肉泥。 轻嗤一声,弄得什么玩意儿就想攻击她,还没一个屁的威力大。 继续向前走,这次,面前又出现一堆东西来。它们好像是从泥土里头爬出来的,是带有甲壳的虫子,各个长得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足有百多个。 好像重新得到了自由,它们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爬过来,欢脱无比。 长得真是够难看的,只是太多了,她抬脚迎接来两个爬到她脚底下,随后把脚落下去踩住。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这玩意儿别看长了一身硬壳,但也抵不住她这一脚。 这些傢伙从她脚边爬走了,也好像并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又很开心的爬走了。 就知道这些玩意儿对她没用,其具体理论她不懂,而且现在转眼之间还是能瞧见一些模煳的轮廓。但自宇文玠来了之后,她看到的轮廓就不是他了,可具体是谁,她也不知道。 她就把这玩意儿当做飞蚊症,也就没有心理压力了。 继续朝着主厅的方向走,一群像蛾子一样的东西从她腰腹部的高度飞过来。它们边飞还边散落出一些灰尘一样的东西,像是它们翅膀上所带的粉末。 白牡嵘也没躲,它们从自己身边飞过去,好像根本没瞧见她。那些粉末也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可也仅限于此。 她的衣服很臭,她就不信谁会傻到生扑过来闻臭味儿,即便是虫子,也应当是有自尊的。 打了打身上的粉末,她举步踏上台阶,走进了主厅。 主厅里桌椅齐备,仅此而已,也没什么值钱的摆件之类的东西。站在主厅中央,扭头环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 这宫殿其实也不大,人躲在这儿,就是要找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朝着桌子走过去,她抬手用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没有灰尘。而且,这里也没什么异味,说明,住在这里的人身上是不臭的。反而是她眼下比较臭,难闻的要命。 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她翘起腿,听着墙边又有动静,也没回头看,「趁早给我出来,不然我就把你养活的那些东西都弄死不可。」 那些被灌注了邪恶力量的小生物,对别人来说兴许是致命的,但是它们似乎把她当成了死人亦或是同类,根本都不理睬的。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下了最后通牒,随后她从身上的黑衣里掏出一把匕首来,随手一撇,那匕首打着旋儿的飞出去,从墙角冒出来的几只黑色的大虫子立时被削断,冒出黑色的汁液来。 那匕首削断了虫子,又飞回来了,她伸手抓住,极其有准头。 看着匕首刀刃上的那些黑色汁液,黏黏煳煳,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儿。这些痋虫不知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但正经的虫子是不会有这么刺鼻的气味儿的,说明培养基必然无比噁心。 有可能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些鼓涨涨的尸体,身体里应该都是这些玩意儿。 想想就觉得噁心,她把刀刃在臭臭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扭头看向了通往内室的门,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就在那儿呢,露出一片衣角来。 「不用在那儿窥探我,我不是你同行,但是,我又的确不怕你的虫子。」看着那片白色的衣角,还挺干净,和之前见过的那些大术师可完全不一样。那些人不止臭,而且还很脏,可能是知道自己臭,换衣服也没必要,索性就脏下去了。 「出来,别逼我动手。」这些大术师对于她来说很好对付,因为他们不会功夫,根本就没办法反抗。 下一刻,那门后的衣角主人缓缓挪了出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很瘦,瘦骨嶙峋的,脸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 不过,除了瘦之外,倒是挺精神的。穿着一身白衫,隐隐的有些驼背,但不严重。 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白牡嵘微微皱眉,和那些大术师还真不一样。 「乖乖听话,不伤你性命。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双腿砍断,我不介意带着你半截身体离开。」恐吓,这种弱不禁风的傢伙武力恐吓最为管用。 「你是谁?」他发问,声音怪怪的,听着没有男人那股醇厚感,反而,娘娘的。 白牡嵘又上下扫视了他一通,最后视线固定在了他的胯部,「你是阉人?」 「你是谁?」他略有不快,但是也没敢太过硬气。 「你和那些大术师的不同,难道就是因为你是阉人么?不过也是,估摸着也很少有男人敢对自己下刀子。你是个狠人,佩服。」站起身,白牡嵘捏着匕首过来,一边嘆道。 「我问你,你是谁?」她不回答,他还挺执着的继续问。 「我是谁不重要,我有事找你帮忙。当然了,好听的叫帮忙,不好听的就是威胁。你若乖乖听话,我肯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让你毫髮无伤。若是不听话,我法子有很多,你也可以都试试。我不愿走到那一步,所以,你最好选择前者,这样对大家都好。」把匕首放在他肩膀上,然后一点点下滑,最后落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你说吧,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能离开这儿。」他看起来硬气,但实则语气依旧娘娘的,听起来却是好笑。 「为什么不能离开这儿?」他这答应帮忙也未免太痛快了些。 「因为、、、因为这里比较好。」吃山珍海味,走到哪儿都有人跪拜,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 倒是没想到这人给出的是这种理由,环顾了一下这简陋的宫殿,她几不可微的摇头,「我那里条件更好。」 「我更喜欢这儿。」无需他费尽心思的去找活死人,三不五时的就能送来一些供他使用。 「你倒是挺固执。」手上的匕首一转,他的衣服立即就被割开了。 他迅速的后退跳开,「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我帮你,我帮。别伤我性命,也别带我走。」他一定得留在这儿。 无言以对,瞧他明明害怕却又固执己见的样子,白牡嵘手成拳,指节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觉得干脆一拳打晕他比较干脆利落。 215、转机(二更) 这个奇怪的大术师说什么也不愿跟着白牡嵘走,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也怕死,但是对这个条件却是无比的固执。 身体向后闪躲,想尽力的距离白牡嵘远一些,那瘦的像一根竹竿似得样子,即便拎着他也根本毫不费力气。 白牡嵘是打算直接把他敲晕带走的,可是瞧他那样子,闪闪躲躲,她最后又松开了拳头。 「你喜欢在这里被拥戴又优渥的生活,我可以尊重你。但是,你还是必须得跟我走。这样吧,咱俩打个商量。你听话的跟我走,到了我那里,我可以给你同样甚至比这里还要好的条件。你给我解决了麻烦,然后再送你回来。作为一个大术师,你可以有很多的理由,向赵国皇帝提出你要离开一段时间,我相信他也不敢阻拦你。怎么样?你得知道,这世上估摸着我是唯一一个不怕你的痋虫攻击,又能宰了你的人。」和平解决的话,更好。 这个提议也是威胁,大术师听着也很不满意,最后他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说你到底要干嘛呀?我不想跟你走,我就想待在这儿。你要解决什么麻烦,你跟我说,我都给你解决。你就别带我走了,你知道我找个这么好的地方有多不容易嘛。」他就差蹬腿儿哭了。 他这架势倒是把她吓了一跳,垂眸看着他那德行,白牡嵘欲言又止,随后也跟着席地而坐,「当然是天大的麻烦,你同行都解决不了。看你和你的同行可是千差万别,估摸着你有这个本事。而且,我很看好你哦。」言外之意,他是躲不过去了。 他无奈的长嘆一声,又扭头往别处看,大厅外悉悉索索的,有不少他养的东西都在外头呢。可是,根本就攻击不了她,而且还会送命。 「那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为何,我的孩子们都不近你的身?」其实说真的,他看不出什么来,她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又散发着一股臭气。只露出一双眼睛,都是不怀好意。 「可能它们觉得我是个死人吧。」这娘娘腔,和他同行不一样,瞧着又好像没什么本事似得。 「我可以现在就解决你所说的麻烦,你说吧,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单手撑头,那模样还有几分妖娆。 「你这人,我真想一拳捶爆你的狗头,然后把你拎出去。」但是瞧他那娘们儿唧唧的样子,又觉得动手胜之不武,好歹自己比他爷们儿啊。 他立即满眼惊恐,就差抱住自己了。 起身,白牡嵘单手解开自己身上臭烘烘的衣服,那人盯着她的动作,却是面露难色,显然他是想歪了。而且,觉得她可能也想歪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解开外袍,她转过身去,然后掀起自己的中衣,后腰露出来,那人的眼睛也随即睁大。 起身,他两步凑到她后腰那儿,弯着身子仔细查看,连眼睛都捨不得眨。若是寻常,他这架势真有点猥琐男的意思。不过,他是个阉人,即便猥琐,想必也是有心无力。 他的目光在她的后腰上盘旋,之后,又伸出手指来摸了摸。 白牡嵘立即扭头看他,眼神儿几分兇狠,他站直身体看着她,一边摇头轻嘆,那嘆气声诸多造化弄人,同时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放下衣服,白牡嵘转过身看着他,眼珠子过多的注意了一下他脸上的奸笑,「有何高见?」 「你来找我,真是聪明至极。」他竖起食指,后面三根手指头跟着忍不住翘起了兰花的姿态来。他应当是无意识的,但的确很好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能解决了我的这个麻烦?既然如此,走吧。」别等她动手了,话已至此,她说什么也得把他带走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诶,也不是说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我认识给你种下母虫的人。他的本事是挺高,而且十分特别,和大多数人都不是一个路数。他之前,就住在这儿。」他较为兴奋的指点了一下这里,而且面目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闻言,白牡嵘立即就明白了,自己这一身隐患,果然是赵国轩辕氏的手笔。 「那个人呢?」她非要把他揪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可。 「他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果然,他骄傲是有原因的,是他灭了那个傢伙。 「你?」上下扫了他一眼,白牡嵘表示怀疑。 「他之前被养在这里,然后我取代了他。这里这么好,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让位。」他下巴扬的高,若不是脖子长度有限,估摸着这会儿下巴已经上天了。 「所以,你把那个人给杀了,然后占据了这里。行啊,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如此一来,你也算是我盟友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看了我的后腰了,怎么样,你现在还要死守这里么?如果执意如此,可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啊。」这娘娘腔巴拉巴拉的还挺能说。 「我不说大话,你身上这问题,我未必能解决的了。不过,我很感兴趣,我想试试。」摩拳擦掌,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留下的难题,他真的很想试试。 「你的意思是说,想拿我做实验。」他就是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但你只有这一种选择了,否则也不会冒险进入皇宫来找我。这样吧,我跟你走,但得有约定,你那里的吃穿用度,不能比这里差。」 看着他那隐隐傲娇的模样,白牡嵘眯起眼睛仔细的盯了他一会儿,「没问题,我有的是钱。但是,你怎么跟着我走?是我打晕你,还是你正大光明的走出这皇宫?」 「我想暂时离开这儿还不简单么?你住哪儿?我出宫后便去找你。」一听她说有的是钱,他眼睛随即就亮了。 「我看你腰间这葫芦不错,我就先拿来玩玩儿了。后日一早,东城门外官道一里小树林,我在那儿等你。你人到了,这葫芦就还给你。」她手上速度极快,嘴里说着话,就把他腰间一个手指长的火红色小葫芦夺了过来。 他一惊,想夺回,但又怎么能是白牡嵘的对手。 「你又何必如此不放心?你们这些世外之人,永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成,就这么说定了。」宝贝被抢,他也只能妥协,毫无办法。 白牡嵘把那小葫芦放进了自己怀里,不管这里头是什么虫子,她都不怕。 转身离开,她脚下如风,眨眼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抹臭味儿,挥散不开。 从那禁地出来,回到假山之中,和苏昀会和。见她一个人出来,苏昀也皱紧了眉头,「发生什么了?」他不认为凭白牡嵘的战斗力,会摆不平那里头的人。 「先走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来不及多说,白牡嵘笑了一声,扯了扯脸上的黑巾,一边道。 无法,苏昀只得和她离开原地。时辰掐的还算准时,各宫的下等宫人在搬运夜香。两辆马车上的八个大木桶也都打开了盖子,散发着熏死人的臭味儿。 俩人犹如流星一般速度极快,拿了藏在车底下的假桶底,然后进了后车中一个暂时还空着的大木桶之中。俩人几乎只是刚躲藏好,上头就有东西倒了进来。 稀里哗啦,臭气充盈,能熏得人瞬间窒息。 一些臭水顺着那假桶底的边缘缝隙流下来,白牡嵘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只要不流进嘴里,怎样都成了。 所幸的是,夜香没有太多,藏身的大木桶里也只是倒了两回而已,之后盖子就被盖住了。 不过片刻,马车启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皇宫。 马车一直驶向了『夜香集中地』,是城郊的粪肥场。宫里以及城里各个酒楼客栈里的泔水混合在这里,然后变做肥料,浇灌庄稼。 这地方的味儿更是玄妙无比,但好在是有不少人在此地工作,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东西。 听得外面的人在卸车,躲在后车里的两个人趁机突破了奇臭的夜香从大木桶里头冒出来。反正这地儿处处臭,他们俩这一身臭味儿也根本不算什么。 跳到马车后面,见都在做事干活,他们俩也迅速的进入了旁边的树林,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树林里有一条小河,是从城里流出来的水,虽说不见得干净,但这段时日不管是苏昀还是给做实验的护卫从大木桶里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这河水里沖洗一下。 白牡嵘也一样,直接扎进了小河里,又把臭烘烘的外衣扯下来扔掉,太臭了。这么多年她就没做过这种事儿,为了活命,真是什么样儿的丑事都做了。 苏昀的脑袋从河水里冒出来,他倒是习惯了,之前几次出入皇宫,出来之后都是这样的。所幸这里的人都专注做自己手里头的活,又因为臭气熏天所有人都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连耳朵都一併堵上了。从大木桶里爬出来,也没引起过注意。 每次躲在后车,大木桶里的脏物倒是都不会满满当当,若是倒满了,全身浸在脏物之中,只会比眼下更为狼狈。 看着白牡嵘从水里钻出来,头巾面巾都扯了下去,即便如此也还在干呕,可见这回真把她噁心到了。 就算被河水一通沖刷,她还是能在唿吸之间闻到臭味儿,实在是受不了了。那时和宇文玠被困在鸣山下的地洞之中,到处都是淤泥。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淤泥即便是有腐臭味儿,但也知道那不是屎尿堆积出来的,就算吃进嘴里也不会怎样。可是这回不一样,简直是天底下最噁心的东西所集合。也亏得宇文玠没跟来,若是要他也这样走一趟,他得把肠肚都翻腾出来洗一洗不可。 干呕了好一阵儿,她才舒服些。忽然想起自己藏在衣服里的那小葫芦,是人家的宝贝,可别弄丢了。 赶紧拿出去看了看,葫芦被水泡过,只是更鲜亮了而已,看样子水没进入里面。 「走吧,我要回去好好在水里泡泡,呕~~」上岸,边说边干呕,她狼狈的不得了。 苏昀看着她手里的葫芦,面色倒是几分奇怪,「这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是从那大术师身上抢过来的。咱们走吧,后天出城,那大术师会自己赶过来和咱们会和。」不为别的,他也得为了自己这宝贝啊。 上了岸,俩人顺着岸边走了一会儿,便遇到了等在那儿接应的大杨等人。见就他们俩人回来,不由上前追问情况。 白牡嵘只说赶紧走,便钻进了朴素的马车里头,大杨也不再追问,与护卫驾车赶紧离开这儿。 顺着客栈附近的街巷兜兜转转,很快的,就从后门进入了客栈。从马车里跳出来,仰头看向二楼,一扇窗子开着,某个人正站在窗口看着她。 四目相对,隔得远也能瞧见他放心了的眼神儿,白牡嵘朝着他挥了挥手,便进了客栈。 蹬蹬蹬上楼,正好宇文玠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没有任何言语,直朝着他扑了过去。 他也张开双臂,是想抱她的。但就在她距离自己还有一步的时候,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臭味儿超过她先朝自己扑了过来。 他瞬时屏息,然后双臂朝前,以两根手指分别撑住了她的肩膀,阻止她再接近。 被推得不能动弹,白牡嵘站在那儿盯着他,眼神儿也立时不友好起来,「你什么意思?不是你前几天像狗一样不断抱我亲我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他可是死皮赖脸到极点了,该亲的不该亲的非得都侵略一通。这会儿瞧他那嫌弃的小眼神儿,她好想踹他。 「太难闻了,赶紧洗洗。」宇文玠也不掩饰,真的是太臭了。尤其距离她这么近,那些气味儿直冲鼻子,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哼了一声,白牡嵘打开他的手,然后绕过他走进房间。 护卫很快送来了几桶热水,宇文玠把房门关上,之后就站在门外,像门童似得。 若是以往,他必然会愿意欣赏她洗澡。可是,这次他不打算进去,整个房间都是那股子难闻的气味儿。 白牡嵘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用掉了大半块的猪苓,终于将那股子难闻的气味儿洗掉了。 神清气爽,换上干净的衣裙走出房间,这会儿外面的那个傢伙才再次朝她张开双臂,作势要把她抱进怀里。 白牡嵘立即抬腿给了他一脚,顺势把他的两只手打开,「这会儿要抱我?白姐不稀罕了。」 宇文玠双眼含笑,也没生气,只是再次上前来,不顾她冷眼相对,抱住了她。 双臂圈住她的肩膀,她故意向后仰身,脑袋也扬起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宇文玠托着她后退到走廊尽头,她懒洋洋的,像一条已经废了的大蛆虫。 「苏昀说后日出城,那个大术师会来和我们会和?你确定自己没有上当受骗。」一手挪到她额际,把她潮湿的头髮顺到发顶,一边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如他现在的动作,还有水汪汪的眼睛中的情意,让人无比心动。 「我拿了他的宝贝,他应当不会食言。而且,当初想弄死我的就是赵国轩辕氏,那个动手的大术师也是他们养着的。后来,现在这个大术师把那个给弄死了,他就成了轩辕氏的新宠。他对我后腰的情况很感兴趣,而且他也不要别的,就是比较贪图享受和喜欢钱。能和平解决,我当然同意,我们身处这异国他乡,闹出了大事对谁都不好。看,这就是他的宝贝,我抢走之后把他气坏了。」将那小葫芦拿出来,被水洗过,现在外表油光锃亮。 宇文玠垂眸看着,眸子有片刻闪烁,「这里面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打开。」说着,她双手齐动,打算把这葫芦打开看看。 见她举动,宇文玠也放开了她,然后后退了一步。 拔掉塞得紧实的瓶塞,白牡嵘先远距离的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里头,然后又晃了晃,里头确实有东西。瓶口太小,看不清楚。 反正她不怕那些奇怪的东西,然后便反手将葫芦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躺在手心里的,是一截只有小指长的褐色的干巴巴的硬物,没有水分,这不像个活物。可是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宇文玠看着,眼中的嫌弃已遮掩不住,「装回去,然后去洗手。」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这是什么?」他那是什么眼神儿?奇怪的很。 「装回去。」他没解释,只是重复指令。 轻嗤一声,白牡嵘又晃了晃葫芦,其实里面还有东西。又倒出来,却是两颗像羊屎球一样的东西,和之前见过的那些痋虫也不一样。 见她不装回去反而开始研究起来,宇文玠几不可微的摇头,「宫中的阉人在被阉割之后,会把割下来的东西烘干,然后装进合适的葫芦之中随身携带,死后亦带进棺木,以求下辈子拥有完整的身体。」 听他说完,白牡嵘还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216、情之一字(一更) 宇文玠告诉她从葫芦里倒出来的是什么,没想她的反应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扔了,还在想像把他割下来装在葫芦里。 他有瞬间的无语凝噎,随后深吸口气,「扔了。」噁心死了。 「这是人家的宝贝,怎么能扔了?不过确实挺噁心的,但我也理解同情他,毕竟身体的一部分,总是不能丢弃掉。也真是惨,为了那些阴损至极的东西伤害自己的身体,这追求让我不能苟同。」把那『宝贝』重新装进了葫芦里,仍旧不免感嘆太小了。但,他应该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阉割了,还没长大。 重新把葫芦口塞好,刚想把它放回衣服里,又觉得这东西她若贴身放着,也太奇怪了。 看了看宇文玠,他满眼嫌弃,根本无需想要他承担这东西,他会吐死的。 「我去找个人把这东西放好。」转身离开,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宇文玠提醒她好好洗手的声音。 无言以对,她还不知道洗手么?虽说那只是个肉干,但也怪怪的。 将那葫芦放到了大杨那儿,她又去洗了手,回来时,护卫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 她几步走到宇文玠面前,举起双手放到他脸前,「来闻闻,我已经洗手了,洗的很干净。」 宇文玠向后仰头,虽是觉得她洗过了手,但眼睛里依旧是不满意居多。 「瞧你那眼神儿。不会是觉得我拿了那个『肉干』,我的手就不纯洁了?」白牡嵘眸子一转,想到了这种可能。 哼了一声,宇文玠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甩了甩,「往后不许再拿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她都没搞清楚是什么,就拿在手里玩儿。 「这你也计较,那都『死』了。我拿过的『活』的,只有你的。」简直夸张,他心理问题很严重。 这种话还算好听,宇文玠重新握住她的手,然后走回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瞧他顺心了,白牡嵘也不由的笑,想解决心理问题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他,她太了解他了。 「后日启程,但还是需要多做一手准备,免得中计。」宇文玠还是很谨慎的,他可不信陌生人。 「随你。」他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也有好处,会很少吃亏。 「那个人,真的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如果他一口就说自己能解决,那反倒不是很让人相信。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能解决吧,害我的那个大术师都死在了他手里,说明他很有本事。」但他也的确说,自己并没有太多的信心。可当着宇文玠的面,她也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又得听他唠叨。 「不如把之前那几个大术师也弄到一起,让他们互相观望一下,到底谁比较靠谱。」宇文玠提议道。 「虽说都是大术师,但明显不是一个派系。那些臭烘烘的老傢伙必然会嘲讽他是个阉人,而那娘娘腔也会嫌弃他们丑陋骯脏。同行啊,是冤家。」不过,想想倒是挺有意思的。 看着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显然精神好得很。 宇文玠的眼睛里含着水,特别的好看。就是因为他这独特的眼睛,在表露出情意的时候,也特别的动人。 「这次是大事,如果能一次解决了你身上的隐患固然好,若是解决不了,也可能会引起反效果。你的夷南始终是个蛮夷之地,大夫医术也平平。你若回夷南的话,危险会更多。所以,你还是跟朕回皇城的好。宫中有太医,很多太医,有时人多也是有好处的。一个是废物,不见得所有人都是废物。」他提议道。 却是没想他会冒出这个想法来,白牡嵘看着他,然后缓缓摇头,拒绝。她不想去皇城,更不喜欢那个皇宫。当初费尽一切力气想要逃出去,就是觉得那里繁华也是透着一股沉闷,待在那儿,真的会英年早逝的。 「先别急着拒绝,好好想想,于你只有益处。而且,也能让朕没有那么担心。」他并不想远程担心。如此重大的事情,他希望自己能一直看着。 「小可爱,你难道不是在花样的骗我跟你回皇城么?」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她觉得他就是这个目的。 「皇城真的有那么不好?你想做什么,谁又会阻拦你呢?」即便是他,也不会阻拦她的。她说她血里有风,无法在四面墙中的地方待着,他可以让她出去飞,只要记得飞回来就行了。 关于这个问题,他倒是不曾强迫过她,也不像以前似得,说话明里暗里的狠毒霸道。了解的多了吧,就知道他这人其实挺温柔,挺尊重她的。 「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一晚没睡,我困了,补一觉先。用饭的时候也不要叫我,饿了我自然就醒了。」起身,白牡嵘走回床边,脱下靴子,她就直接躺下了。 因为洗过了澡,所以身体十分放松,闭上眼睛,她还真很快就迷煳了起来。 迷迷煳煳间,感觉到宇文玠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他比以前更像狗,贴在她身边。今天早上的是例外,被她身上的臭气给熏得。 转过身去背对他,之后,他就把她环住了。后背靠在他怀里,这种感觉倒是十分有安全感,她也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一觉睡得很舒坦,待得她睁开眼睛,这房间都是昏暗的,天黑了。 她一直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看着床里侧,她不由得弯起嘴角。 转过身,她也抱住了一直都陪着她的人,「我睡了一整天,也没吃饭,你是不是也跟着我饿了一整天啊。」 「嗯。」宇文玠轻轻地回答,一边扬起下颌,她的头顶也适时的拱到他下巴底下。 抵着她的发顶,唿吸间都是她身上的香味儿。许是因为刚睡醒,她柔软无比,好像能揉成一团。 「你还真是贴心,我不吃你也不吃。做得对,我若不吃,你却吃的饱饱的,我会把你肚子里的食物都打出来。」白牡嵘小声的嘟囔,她就是这么『自私』。 「夫妻不就应当是同进退么。所以,用饭也是一样。」宇文玠回答,一边用下巴蹭她的发顶。 「我说皇上,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已经把休书什么的都给我了?我回夷南之后,可是一通展示,大家都知道了。」夫妻?这俩字儿真是奇怪。从最初到这个世界,她就和他是夫妻,然后现在居然还说是夫妻。可是,她又没和他举办过任何结婚仪式,根本就没夫妻的感觉。 「有夫妻之实,难道不是夫妻么?」那他们成什么了。 「那就是偷人呗。」也有许多难听的,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词儿,他想要听,她都可以说。不过若是在她看来,他们就是谈恋爱,可能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但过程挺美好的。 「胡说八道。」宇文玠不爱听,她总是会说一些特别找打的话。 他在拍她,像是在惩罚她,她也毫无感觉,因为根本就不疼。 「讨论这些干嘛?我饿了,你把我运到楼下去吃饭吧。」她懒得动弹,这难得的清净时,自然还是待在床上最好了。 「把你运到楼下,被别人看到,接下来我们就成为焦点了。本就很惹眼,大家都在尽力低调。」他倒是想代劳,只不过时间地点不对。 「那我饿。」不管不顾,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他自己看着办。 没办法,宇文玠嘆口气,最后只得放开她起身,「等着。」 「谢谢皇上。」得了便宜,白牡嵘夸张的谢他,听着极为不顺耳。、 宇文玠下床,又离开了房间,片刻之后,他回来了,果然是拿回了厨房预留的晚饭。虽说不是有多丰盛,但是赵国口味的饭菜,吃个新鲜也是不错的。 躺在床上的人懒洋洋的,摆明了不想起身,宇文玠想了想,将一把椅子拖到床边,托盘放在上头,自己则坐在了床边。 「为人妻者,难道不是以夫为天?」问这话,他却是一边拿起了筷子。 歪斜着躺在那儿,白牡嵘也没吱声,只是盯着他看,要他把话再重新说一遍。夫妻什么的就不掰扯了,他居然还想做天?她倒是可以把他送到天上去,看看老天爷收不收他。 「当然了,反之也可以。」他看了她一眼,然后改口。 无语,「变化多端。」这人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餵她吃饭,伺候祖宗一样,借着空当,他也会吃一口。所幸『祖宗』够仁慈,没有因为他偷吃而发火。 躺着享受的人还是很满意的,数不清多少次都是她在伺候他,背着,拖着,像他家劳工似得。他这般伺候自己,也是应当应分的,算是回报她以前的『服侍』。 如果每日都能得到这种服侍,她倒是觉得挺有吸引力的。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尤其是感情。激情褪去之后,就归于平淡,然后可能会发生任何难看的场面,她见过太多了。感情是挺珍贵的,但又不是生活的全部,围着感情转,到头来下场都不会太好。 217、情之一字(二更) 在这城中等待的两天,还真是有些难熬,因为这城中发生了不少事儿。说是各城的城主陆续的返城向皇帝述职,倒不是同一日回来,但总是有回来又有离开的。赵国城池很多,可以说遍地都是城主,轩辕氏遍布赵国每一寸土地。 因为各地城主返城,所以不管是城里还是路上人都特别多。如此一来,白牡嵘他们想要出城或是行路的话,都会有些麻烦,必须得躲避才行。这若是狭路相逢,不是什么好事儿。 白牡嵘觉得不如就分开行动,大家不聚在一起,应该就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但宇文玠却并不同意,人员分散,如果路上一旦发生突发情况,根本来不及营救。 他说的是有道理的,白牡嵘也承认,反正分开和聚在一起都各有损益。 终于到了出城的日子,在清晨城门打开的时候,他们便离开了客栈,然后分散开,陆续的出城。 白牡嵘和宇文玠还有苏昀同行,依旧由苏昀扮作老父亲的样子,宇文玠背着一个包袱,『一家三口』出城去。 背包这种事要宇文玠做,显然他不是很乐意,不过也没有办法。他如今戴着一张不太惹眼的假皮,背着包袱倒也符合他的气质。、 一行三人,只有白牡嵘这个『儿媳妇儿』较为惹眼,较于赵国女子长得矮一些,又五官妩媚,在城门口接受检查的时候,被那些守兵围观了好一阵儿。 大概也是因为最近城中各城城主频繁入城出城,他们也没胆子敢调戏良家妇女,最后还是给放行了。 出了城门,就感觉到身边人在冒无颜色的火气,白牡嵘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笑,「看见漂亮的姑娘都不免想占点便宜,你又何必生气?若是觉得自己吃亏了,那一会儿瞧见漂亮的赵国姑娘,你也调戏调戏,说不定心理就平衡了。」 「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们的脑袋必然早早便搬家了。」宇文玠很生气,水汪汪的眼睛都在冒火。 他这股子火气真是搞笑,白牡嵘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苏昀,「怎么样,他现在是不是特别有男人味儿?」 苏昀无言以对,这种话问他,他该如何回答? 「管不住自己手脚的地痞无赖,的确该剁了手脚,让他长长记性。」想了想,苏昀附和道。 专门捡宇文玠爱听的话说,白牡嵘笑不可抑,却是那个被附和的人没什么反应,因为脸上是假皮,也看不出表情来,反正很冷漠就是了。 用脚来丈量路线,在距离城外一里多地的时候,太阳都跳出来挺高了。 宇文玠并不打算亲自在这里等着那个大术师,可是其他人又对付不了他,只有白牡嵘一个人可以应对,但让她等在这儿又不放心。 在官道旁的树林深处落脚等待,这个地方能观测得到官道上的动静。几乎没用上一个时辰,其他从城里出来的护卫还有大杨等人就都聚齐了。 把红葫芦从大杨那儿拿过来,白牡嵘决定要自己去迎人,他们都离得远点儿,免得真有诈再被连累。 她是不怕的,那些诡异的痋虫根本就没把她当活人。 「小心些。」宇文玠不放心,但目前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所幸大家都聚齐了,距离也不太远,有情况能够第一时间接应。 白牡嵘下山,走到距离官道较近的地方等待,大概没过去多久,上头就传来了护卫的口哨声,这是发现目标了。 她也慢慢的晃悠到官道旁边,果然瞧见一辆朴素的马车过来了。驾车的是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 马车并不是很起眼,但马儿不错,毛髮发亮,四蹄矫健。 到了近前,马车缓缓的停下了,驾车的少年把车门打开,之后一张瘦的骨头凸出来的脸出现。 「我来了,把我的宝贝还给我。」第一时间,他就是索要自己的宝贝。那对于他来说是真的宝贝,身体的一部分。 白牡嵘走过来,朝着帝都的方向看了看,官道上有行人,但是不多。可见,他的确是只身前来。当然了,带着个小车夫不算人。 「走吧,出了赵国,我就把你的宝贝还给你。说真的,我也不想拿着这玩意儿,我一个女人拿着你身体的一部分算怎么回事儿。」走到马车前,她直接跳上了车辕,打算就坐在马车上自己不走路了。 「你怎么这样,居然打开看别人的东西。还给我,不然我现在立马就回城去。」他威胁,对白牡嵘的行为十分不满。 「我还以为是什么痋虫,谁想到会是那么奇怪的东西。行了,我理解你,也没有笑话你的意思。都出城了,还闹什么脾气。走吧,你这马车挺好的。」坐在车辕上,她晃荡了两下腿,然后示意小车夫启程。 「你真是不可理喻。不过,没想到你原来长这样。」上次见着,她只露出一双眼睛,今儿一瞧,长得挺好看,而且一瞧就不是赵国人。 「好看么?」挑眉,白牡嵘询问道。 「不错。」点点头,长得是好看的,比赵国的女子长得美的多。 「审美还挺正常。」白牡嵘微微颌首,他的审美没有随着身体的残缺而残缺。 「只有你一个人?」环顾了一圈,他也没瞧见其他人。 「你管那么多,启程。」自然有其他人,只不过,现在最好不要见面。 没办法,他只得命令小车夫启程,然后自己挪到了车门边坐着,露出那张脸来。 「你家是做什么的,会有的是钱?」这一点,他是很好奇的。 「我说大师,这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是黑社会。有钱有势,保准能满足你。」瞧他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其实在大白天的他就这样跑出来,还真是挺惊人的。而且,他身上也没臭味儿,就是身体残缺,很令人惋惜。 看她说的自信十足,他也放心了些,瞧着她精神十足的样子,他的心里忽然又打鼓。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若是处理不好,会不会送命啊? 就在这时,官道对面迎来了一行队伍。因为迎着阳光,第一时间倒是看不太清楚。小车夫驾着马车避让到边缘,之后越来越近,白牡嵘缓缓眯起眼睛,看清了那队伍当先骑在马背上的人,好眼熟啊。 218、严重(一更) 原本是偶然在这官道上擦肩而过,这种路人,按理说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但,轩辕闵就是那么随意一瞥,便瞧见了一张他梦里都恨不得撕碎的脸。 四目相对,白牡嵘也愣了。她倒是把这轩辕闵给忘了,他也是赵国某一城的城主,还是赵国皇帝的兄弟。 只是那一瞬间,她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大事不好。几乎是没有过多的思考,她反手把坐在马车里的大术师给拽了出来。如同拖着一个物件,跳下马车就进了山。 轩辕闵也在同时叫停队伍,一声令下抓人,他身后的卫队也随即跳下马背,快速的进了山。 大术师完全没搞懂情况,被拖拽着,树枝抽打身体,他挣扎但是又没力气,只得啊啊大叫,恍若被挟持了一般。 白牡嵘跑的脚底都要冒火了,但是拖着一个人,速度根本无法太快。听得到后面有人追上来的声音,她大口喘气,「想法子把后面的人都放倒。」 他想反击,可是根本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几次才把藏在自己衣服里的东西扔出去。 那些痋虫很神奇,脱离了主人的身体,见了空气,就变得极有攻击性。 果然,不过片刻,就听到后头追击的人倒地的声音,伴随着闷叫。 白牡嵘稍稍放心了些,但仍旧不敢慢下速度来,拖着那大术师跃上了山头,正好宇文玠也从后方快速的追赶了过来。 「走。」他只有一个字,然后用一手抓住了那大术师的后衣领,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 「我拽着他,你离他远点儿。」白牡嵘立即把人扯回来,担心大术师会攻击宇文玠。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一路被拖拽的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大术师,然后快速的与白牡嵘离开此地。 两人拖拽着一个,其他的人却没有跟上来,必然是吸引轩辕闵的火力去了。 谁也没想到在刚刚出城时就能遇上轩辕闵,果然冤家路窄。 但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即便如此慌乱,但宇文玠的方向感却是十分好。往哪个方向走他都摸得极准,没有停下来认路的时候。 在奔跑的都要吐血的时候,宇文玠的速度慢了下来。白牡嵘也随之开始大喘气,好久没这么奔跑过了,两条腿都要飞出去了。 「这边。」宇文玠扫了一眼四周,最后选了一片较为葱郁的矮树丛,钻进去后,在深处停了下来。 直接坐在了地上,白牡嵘大口喘着气,宇文玠则走到她面前,用捏住衣袖,擦拭她头上流出来的汗。 他仅仅有些微喘而已,其实正常情况下,微喘是正常的。如白牡嵘这样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是不正常的。第一时间,他心里自然联想到她身体上的隐患,因为这些隐患,她才会变成这样。 扫了一眼那一路上拎着的大术师,他瘫在那儿,已经像条死狗似得了。 「真没想到会碰见轩辕闵,冤家路窄就是这么回事儿,像有磁铁在吸引似得,这么条路,谁想到就走一条路上去了。」缓了一会儿,她才觉得好一些。只是汗仍旧在不断的流,她现在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碰上了便碰上了,甩掉他们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儿。你现在感觉如何?看你的汗水,像下雨一样。」蹲下,宇文玠看着她,她的脸色和唇色都发白,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 「还成,就是很久没这么提力了,很累。不过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怨你,我应该好好休息的,但你总是阻拦我夜间休息的大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练什么邪门的功夫了,那叫什么来着?采阴补阳。」错误得全部归结于他。 无言以对,宇文玠抬手又给她擦了擦汗,「休息一会儿,然后启程。应该把追兵甩了很远了,再说还有其他人在分散轩辕闵的追兵,咱们也无需那么急。」抓住她的手,他轻声说道。 扭头看向旁边,那大术师还没缓过来呢。一路上都没用他自己奔跑,居然能累成这样,也是神奇。 他握着她的手,始终在看着她。等着她逐渐的喘匀了气儿,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可以走了么?」 「嗯,快走吧。」只要在赵国的地界内,都不太安全。 起身,白牡嵘扭头看向那大术师,他还是那个模样,整个人受了极大的惊吓似得。明明杀伤力也挺强的吧,却偏偏这么弱小无助,真是个矛盾体。 「来吧,咱们得启程了。」弯身把他拽起来,他像强风之下的蒲草一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骨头估计都软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见着了轩辕闵就跑,可见梁子结的大。能和轩辕闵成仇人,他们也不是什么寻常小人物。 「到时你就知道了。」要说他也是个奇葩,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跟着走了。 他一副求死不能的模样,不过也没办法,如果自己不主动跟着,她还是会把他绑架了。那时的情况指不定比现在更惨,尽管现在已经很惨了。 宇文玠却是懒得和他多说话,直接再次把他抓在手里。 「你不许攻击他啊,不然我可不饶你。」白牡嵘立即警告,那大术师翻了个白眼儿,他倒是想。只不过她又不怕自己,前脚对付了这个男人,自己后脚就得被攻击。人啊,还是得放聪明一些,接下来的日子才会好过。 「走吧。」宇文玠一手拎着那大术师,另一手牵着白牡嵘,离开原地。 山间的路不好走,而且白牡嵘已经完全失去方向了。眨眼之间,一些残影若隐若现,明明知道是假的,她也当做飞蚊症来应对,但是这种感觉真的不好。 她的体力在急速的衰退,她自己完全感觉得到。而且,五官共通之处,好像在隐隐作痛。 那时身体情况不严重,她的心理压力也没有多大。但事到如今,一股无形的压力朝她涌来。尤其是宇文玠在盯着她时用一种十分担忧的眼神儿,她就更觉得大事不好。 219、严重(二更) 两人带着被折腾的像死狗一样的大术师在山间转移,宇文玠是认得方向的,有他在,似乎根本不用愁苦会迷路。 山间的路不好走,太阳都偏西了,也不知宇文玠到底打算如何走。是一直在山里行走,还是要出去。 外面,轩辕闵必然还会不停的追击,而且,不会停。 终于,也不知走下了哪座山,反正这山下是一条路。是土道,不太宽,大概因为昨晚这里下过雨,所以土道有些泥泞。 摘掉身上刮蹭到的树叶,白牡嵘左右的看了看,「接下来往哪儿走?」 「等一等。」宇文玠紧了紧手,他一直抓着她的手,现在她的手都是湿的了,全部都是汗水。 宇文玠把那大术师放下,他瘫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的,整个人被折腾的要散架了。 「等什么?」白牡嵘也坐下,屁股底下就是泥泞的泥土,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觉得好疲乏,特别疲乏。五官共通之处,就在眉心下的山根处,隐隐作痛。 「等接应。」宇文玠在她旁边蹲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之后又捏住了她的手。用两指捏着她的虎口,轻轻地捏着按摩。 任他给自己按摩,倒是有些舒服,但身体里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这种感觉真是让她十分不爽。不应该这样的,她的力气应当是用不尽的才对。那时大梁战乱,她东奔西走,有时一天就吃几口东西,状态也没差到这个样子。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还算幸运,最起码自己没有在战乱的时期变成这样,否则她可能真的活不成了。 「你的安排最周到,我现在也顾不上那些了。」随着说话,她略微沉重的唿吸了一下,之后,一股热流就顺着鼻子流了出来。 在鼻血涌出来的一瞬间,宇文玠就迅速的抬手用食指给挡住了。不过,血还是照流不误,他改用衣袖围堵,血都渗到了他的衣服里。另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他也没吱声,只是认真的给她擦血。 看着夜空,闭着眼睛,任他给擦拭。过去一会儿,感觉血不流了,山根处的疼痛倒是缓解了一些。 「没事儿了。」低下头,白牡嵘抓住他的手臂,他手上和衣袖上都是她的鼻血。 就在这时,那被折腾的要死过去的大术师缓过来了,他也不想躺在泥地里,坐起身,一边看向他们。 天上的月亮散着微冷的光,清冷幽静,能看得到他们两个人。 「流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拖得越久,反倒坏事。」他开口,略显娘娘腔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不顺耳。 因为他说话,俩人都扭头看向他,白牡嵘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让最坏的情况都发生,处于临死边缘,你才能知道如何应对?」如果他应对不了,她岂不就是没命了。 「没错。」他回答的还挺干脆,却是宇文玠并不信任。水汪汪的眼睛载着忽视不掉的冷色,好似如果他说的没做到,他就会立即拗断他的脖子。 「唉,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还真就是只得靠你了。是死是活,都在你手上,你说了算。好吧大师,我决定听你的。待离开了赵国,我肯定把你当成祖宗一样每天供在香案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白牡嵘觉得,从现在开始不能威胁他了,得吹捧着才是,还真就得指望他了。 一听这话,他是几分得意的,但转念一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暂时爽而已。如果他没帮她解决问题,待她死了,他就得给陪葬啊。那时候,他想回赵国估摸着都回不来了。 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他觉得得先想好退路,免得到时给人家陪葬去。 宇文玠无言的盯着他,明显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他的眼神儿极具压迫力,而且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知他,那些小心思想都不要想。 就在这时,马蹄声忽然隐隐的传来,根据声音来听,距离是很远的。但夜里太过安静,山间又有回声,所以即便距离远,也不成问题。 听到马蹄声,白牡嵘也不由得屏息,「是你的人还是追兵?」 「不是追兵。」宇文玠很笃定,拽着她站起来。戴着假皮,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想来他的脸色不会有多好。 终于,马蹄声越来越近,之后,从山间的土道上,一行队伍出现。 快马奔跑,很快到了近前,十几个人,不是之前随着他们进赵国帝都的护卫,而是在赵国城内进行秘密接应的。 宇文玠的安排一向严谨,他习惯所致,没有那么多的安排,想必无法迈出进入赵国的脚步。 这一点白牡嵘是佩服的,她认为自己也会事先安排各种脱身之计,但不会像他这样像老鼠打洞似得,安排那么多的人。 护卫从马背上跳下来,两人拿出一条很长的油布,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坐在地上的大术师给裹了起来。 缠的紧密,他双手根本伸不出来,只有脑袋露在外,确保他能唿吸活着。 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和对待。大喊着拒绝,可是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白牡嵘倒是不想让他们那般对待他,若是他真发出攻击的话,这些人都得被放倒。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真的没什么力气,眼皮无比的沉重。 宇文玠直接把她举上了马背,随后也跳了上去,与她共乘一骑。 「那不是还有马么,我自己能骑。」他双臂从她腰身两侧伸过来,然后控制住了缰绳。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废物,心下不免几分不适。 「别说话。」他低头轻声的嘱咐了一句,声音很温柔,很好听。 眨了眨眼睛,她无奈,最后便听之任之了。 驾马离开,大术师被捆成了油布粽子扔到了马背上,由一个护卫带着,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马儿奔跑,有些颠簸,白牡嵘倚靠着宇文玠,看着清冷月色下的土路和山形,「苏前辈和大杨还有你的那些护卫不会出事吧。」她真不希望有人因为她而出事儿。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事,也是死得其所。 他的回答冷清又不走心,对于别人的生死,他并没有太多的在意。成就他的大事,总是会有生命付出,与此同时,他也会给予绝对超值的回报。所以,他不会在意,更不会愧疚。 白牡嵘知道他的心理,也没有多说,更多的是无力。倚靠着他,享受着马儿的颠簸,没过多久,她的眼皮就支撑不住了。 马儿飞奔,她居然还能撑不住睡着,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也不想被支配,但毫无办法。 闭上了眼睛,她就睡过去了。也所幸宇文玠执意与她共乘一骑,不然她自己操控一匹马,忽然之间睡着了,非得发生危险不可。 队伍顺着土路向东南的方向转移,之后又进入山中,太阳都出来了,队伍却始终没停。马儿累的汗水顺着毛髮往下流,如同洗澡一样。 白牡嵘始终都靠在宇文玠的怀里,她没有一点反应,如此颠簸,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这种情况十分不好,宇文玠不时的看她一眼,眼睛中的担忧和沉重也逐渐凝聚。谁也没想到会发展的这么快,在来赵国时还没达到这种程度,这才过去多少天,她就变成了这样。 空出一条手臂来,宇文玠圈紧了她的身体,柔软成一团,像是棉花一样。 队伍一直在山中或是土路之间行进,直至太阳升上了半空,才在山中一片有水的地方停了下来。 马儿疲累不堪,众人各自下马后,就把它们聚在一起,开始餵食草料,让它们歇一会儿。 宇文玠抱着白牡嵘,将她放在了草地上,她还在睡,眼睛下是乌青的,像是被谁打过一样。 那被油布包裹着的大术师又渴又饿,整个人已经被折腾的掉了半条命。他被扔在了地上,油布依然缠在他身上,但他根本连挣脱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扭着头往白牡嵘和宇文玠那边看,看了许久,他才出声,「喂,既然想让我救她,就赶紧把我放开。你想不想让她醒过来?我可以试试。」 宇文玠根本没搭理他,好像没听到一样,看着一动不动的白牡嵘,如不是她还在唿吸,她真的像是没有了生命体徵似得。 「我说真的,我能让她醒过来。从古至今这么多年,死于大术师之手的数不胜数。可是,也有没死的。」想救人,也不是那么困难。只是,每个大术师的传承都不一样,他需要时间来研究。 宇文玠终于转眼看了过来,戴着假皮,看不出他的脸色,可是眼神儿却是无比瘆人。 那大术师把脑袋往油布里头缩了缩,「让她醒来,消耗体力,熬尽精力,让还活在她身体里一直被压制的母虫幼子都活过来,找准了它们的位置,才能把它们拔出来。」 220、严重(三更) 因为那大术师说他能给解决,又说了一大熘,叽叽喳喳,好似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而宇文玠也心底里有些焦急,看着白牡嵘这般安睡一动不动,总是觉得应当让她醒过来了。 命人把那大术师从油布里头拽出来,让他过来赶紧想办法。 被折腾的如死狗,掉了半条命,他根本就走不过来。 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瘦的一把骨头弱风扶柳的,再加上他略显女性化的动作,看着背影还真像个女人。 宇文玠的眼神却不是太好,可以说是极具攻击力,盯着他,如同在他脑袋上悬了一把剑。 在白牡嵘身体另一侧坐好了,他先拨开白牡嵘的眼皮瞧了瞧,之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精緻的帕子来。 帕子摺叠的整齐,他一只手托着,一只手将帕子展开,那里头居然藏着一只白色的蛾子。 这蛾子不大不小,体型正常,只不过白的不正常,身上好像有什么粉末,兴许在夜里都会发光。 他用一根手指把那只蛾子托起来,之后缓缓的放到了白牡嵘的嘴上。她的嘴紧闭,蛾子落在上面,扑闪了两下翅膀,也不知做了什么,接下来白牡嵘的眼珠子就动了。 他立即把蛾子收了回来,又重新放回了帕子里给包好。 始终紧盯着他动作的宇文玠俯身把白牡嵘的上半身给抱了起来,一边观察她的脸。 下一刻,白牡嵘睁开了眼睛,阳光刺眼,让她忍不住又闭上了。而且,恍恍惚惚间,她分明瞧见有人影在眼前闪烁,红惨惨的,像是血。 「感觉怎么样?喝点水。」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之后,水壶的壶嘴便碰到了她的嘴唇。 张开嘴,顺着他的力道喝了两口,之后,又睁开了眼睛。 树木葱郁,还有河水反光,马儿们在河边走动,这些她都看得见。但与此同时,一些红惨惨的人也在半空晃荡,就好像是有人放了投影。 这些人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都是死在她手里头的。死相惨烈,相当慑人。 不习惯的,必然会被吓坏。 看着这些,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些大术师穷途末路之时的遭遇,他们都会出现这种状况。没想到,她这么快也到这一步了,明明前些日子她眼睛的虚影中出现的还都是她的小可爱呢。 瞧着她睁开眼睛之后也不说话,只是直愣愣的盯着眼前,宇文玠眼睛里的凝重也逐渐增加。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晃了晃,「想什么呢?」 「我在想,还是你好看,要是我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你在脱衣服的话,我死的时候也必然是笑着的。」她回答,眼睛虽仍旧直愣愣,但口齿伶俐不减。 听她言语完整,宇文玠倒是松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她说的那些不着边的话,他无言的笑了一声,「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真的,我还是想看你脱衣服。」转眼看向宇文玠,这么近的距离,那些虚影倒是没了,只有他脸上的假皮还有他水汪汪的眼睛。 垂眸瞧着她苍白的脸,宇文玠收紧了臂膀,「也并非不可。」 「明骚易躲暗贱难防,你这样一个极品,日后也不知会落到谁手上。」那个女人可能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让人不免嫉妒。 她好像一直在说胡话,宇文玠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下,「饿了的话,可以弄些吃的给你。」 「吃不吃的无所谓,看着你就行了。」她可能也活不了太久了,尽管她觉得自己不可能短命,但是人在现实面前,还是不能有太多的幻想。找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大术师,但他的与众不同也仅限于他自己,他未必能救得了她。 宇文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紧了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不要再说那些让他不安的话了。 那大术师坐在一边盯着他们俩,想插话,但也一直没寻到机会。 自古以来,多少人死在了痋虫口下,数不胜数。可活着的也不少,虽可能多数半残,但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像白牡嵘这种情况,也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自信的。只不过,他现在又不敢把话说的太死,她那男人一看就是个兇残的傢伙。 「你身上好香啊,流了那么多的汗,你怎么还能这么香?」脸就贴在他胸前,他身上散发出来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属于他独有的气味儿,好闻的很。 「却是你身上一股汗味儿。」宇文玠低头,鼻子蹭着她的发顶,轻声道。 「没办法,我就这味儿,你喜欢不喜欢都这样。」她可没打算为了谁谁而改变自己,不是她风格。 「喜欢。」他回答,不免有些违心。 白牡嵘轻笑,抱紧了他的腰,她现在倒是挺喜欢听他说反话的。 甜言蜜语堪比良药,只是一会儿,她觉得好多了。 「咱们什么时候启程?」仰起头,她看着他,问道。 「一会儿就走。」主要人困马乏,歇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赶紧离开赵国,也就安心了。白姐我现在情况不太好,否则我非得和轩辕闵好好战一场。估摸着上次我已经把他给一脚踢废了,他才会见了我就红眼。」鸡飞蛋打,是他轩辕闵自找的。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大术师忽然藉机插嘴,「轩辕闵的确是不行了,宫中太医去了好几拨,都没救回来。」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我倒是忘了你在赵国宫里待了几年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可靠程度很高。我说大师,你除了叫大师之外,没别的名字么?」那些大术师,好像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名字,不管是臭烘烘的还是这个阉人,都这样儿。 「我当然有名字,我叫月同,」他岂会没名字,他的名字是大术师里最好听的。 221、在等你啊(一更) 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马儿缓过来,也吃饱喝足了,队伍再次启程。 白牡嵘想自己骑马,她认为自己可以坚持,没必要像个虫子一样挂在宇文玠的身上。他也是人,血肉之躯,会累。 不过,宇文玠并不同意,也根本不和她争辩,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马背上,还是要带着她一起走。 而月同则因为还算老实,这次没有再享受被油布包裹的待遇,而是由一个护卫带着,骑马上路。 月同不会骑马,他又瘦,随着马儿飞奔,他的身体也在跟着起伏。好像如果马儿再跑的快一些,他就要被甩下去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瘦是个疑问,如果他正常的话,怎么说也得是个周正的小伙子。奈何做了这一行,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已失去了选择的机会了。 在山中穿梭,马儿的速度很快,并没有因为路不好走而慢下来。 白牡嵘不时的闭一会儿眼睛,只要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红惨惨的尸体。那些死在她手底下的人,明明有一些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甚至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但这会儿却都出现在了虚影里。 她认为,自己不记得,但不代表大脑某一处不记得。大脑是个十分复杂且神奇的东西,里面的构造说不清楚,它潜意识的就记住了她见过的一些陌生人,并且在这个时候活了过来,开始提醒她。 她倒是不怕,只不过罪恶感是有的,她又不是变态杀人狂,一些立场不同的生命在她手里被终止,不可能不内疚。 但,这些事儿她并不想说,尤其不能被宇文玠知道。 她的小可爱暂时来说很在乎她的性命,但是,有句话说的十分有道理,久病床前无孝子,整天病怏怏的,亲儿子看了也烦。 白牡嵘没觉得自己的比喻不恰当,宇文玠不是她儿子,这个道理用在他身上,却未必会如此。 马儿奔跑,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白牡嵘再次禁不住困意而睡了过去。靠着宇文玠的怀里,他如一块最坚韧的堡垒,只要她靠在他身上,被他环在其中,就不会发生任何的危险。 也不知在这马背上颠簸了多久,反正白牡嵘睡睡醒醒,她好像被睡神给附体了一样。身体疲乏使不上力气,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好像都罢工了。 而且,山根以及后腰椎骨那里疼痛不适,也不知该怎样形容,但她从来没有这么不适过。 即便大姨妈造访,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不适,恨不得把自己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拽出来重新过滤一遍,把那些疲乏懒惰的因子都沖刷掉。 这种感觉给白牡嵘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再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身体被控制,连大脑都出了问题,这个时代医疗技术如此落后,这种病治不了。 月同那大术师,若是让他害人,他可能会想出无数种新奇的点子来。可是救人,却和害人不是一回事儿。 待得她数不清多少次睡醒睁开眼睛之后,透过眼前的虚影,看见的居然是城池的影子。 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眼睛看的更仔细一些,远山之下,恢弘的城池就矗立在那里,不是她看错了。 「这怎么好像是皇城呢?」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皇城吧。 一直环着她的人听到她说话立即低头,一手顺着她的额头抚到她髮际,「醒了。」这一路,她可是一直这个状态。不醒过来,也不吃不喝,他担心她会饿晕,不得不强行给她灌水。她虽是喝了,但也还是不醒。 他要月同把她给唤醒,月同却说自己这蛾子也不能总是用,它本身有毒性,多用几次可能会适得其反。 无法,只得快马加鞭赶回皇城,不管她愿意不愿意,这一次,他一定要把她给带回来。 「你还真把我带回皇城了。不过也是,我这幅样子真不能回夷南,会把他们吓着的。」她觉得就算是死,也得死的体面一些。这种惨绝人寰的模样,被人看了去,以前自己那英姿煞爽都会被人遗忘。 她大小也是个夷南王,虽是个草头天子,但也需要体面啊。 「别说话了,是不是饿了?这么多天,你没吃一口东西,就算是罗汉也得被饿的动弹不得,更何况你一个女子。」宇文玠安慰,其实她情况确实不太好。只是几天的时间,她的精气神儿就被抽走了一大半。戏曲里有人会一夜枯藁,她也差不多,如同被妖精吸了精气。 「还好,就是累,还想睡觉。」也不知过去多少天了,这般睡下去,倒是也不错。有些人想死而不能,倒是都期盼着这种幸福的死法儿呢。 「马上就进城了,别睡了。宫里什么好吃的都有,你想吃什么?」宇文玠转移话题,希望能唤起她的食慾。 「我不想进宫,那地儿和我反冲,会让白姐心情不好。不然就去以前的彧王府吧,从那儿来,这最后也应该到那儿去。」来时,她就在那儿,其实想想,那个地方于她来说的确很特别。 她这话说的极为不吉利,宇文玠也听得皱眉,但却没有反驳她。 队伍快马加鞭,终于,皇城近在眼前。 那时这里经歷过战争,死了很多人,但如今瞧着,却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城门依旧,城里的人也一样。进城之后,白牡嵘眯着眼睛看着过去的人和景,虽带着血红色的虚影,却不碍她对于这些熟悉的景物而发出感嘆。 队伍穿过街巷,快马于城中奔跑,最后终于到了彧王府。 彧王府在宇文腾执政期间被封过一段时间,而之后宇文玠登基,这里又恢復了原样。虽他不住在这里,但这里有不少奴才在打理,一切如旧。 在府门前下马,府门大开,闻声而来的奴才们跪了一地。他们不敢抬头看,五体投地,根本不知走过他们眼前的人是谁。但,如今能进入这里的,也只有皇上了,因为他曾住在这里。 宇文玠抱着白牡嵘进了府,没有去别处,直接朝着索长阁的方向而去。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她一只手环着他的颈项,一边眯着眼睛观察,「这王府还真没变,我又想起以前被你忽视的事情来了。」 「那些都已成昨日,你又何必再想?如果朕早知道有今日,那么在成亲之日开始,便会加倍对你好。」他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若早知今日,必会在你还很嫩的时候把你就地正法,管他什么犯法不犯法的,都是浮云。」想想那时她总觉得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也是很好笑。 「就算你在很早之前就动手,朕也会赦你无罪。」他眼睛里浮起淡淡的笑意,他喜欢她主动。因为他而疯狂,她在那个时候的模样,是他最喜欢看的。 轻嗤一声,白牡嵘觉得他这人特逗,瞧着十分正经,实际上闷骚到爆炸。特喜欢她主动,然后他就可以享受了。 「希望你还能遇到主动的女人。」不然就他这样儿,下半辈子的情感生活不会太爽。 「胡说八道。」宇文玠斥责,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现在总是会说一些胡话。 「你堂堂一皇帝,还不打算娶媳妇儿了是不是?」进了索长阁,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她睁大了眼睛,一边轻笑。 「朕在等你啊。」他轻声回答,一边抱着她上楼。 他这回答让白牡嵘也不由几分动容,如果她这次没死、、、、。算了吧,就不幻想这些事儿了,反而会影响心情。 把她抱到了楼上的卧室放下,他动手把她的靴子脱下去,然后又解开了她的外衣扔到地上,拿过被子一直盖到她下巴那儿,「躺一会儿,不许睡,饭菜一会儿就送来了。」 「斑比,你真温柔。」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水好像要溢出来了似得。她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原来男人也可以这般温柔如水,连最温柔的女人都比不过。 「斑比到底是什么?」她总是这样称唿他,可是至今为止,他都不知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斑比是一只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小鹿,你特别像斑比。」盯着他的眼睛看,这般近距离,就看不见那些虚影了。她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虚弱而悽惨,好似已命不久矣。 222、在等你啊(二更) 回到了曾经的彧王府,白牡嵘被宇文玠搬运到卧室,他一直在和她说话,不想让她睡过去,说是饭菜很快就送来了。 白牡嵘也不想睡觉,她还是蛮喜欢看宇文玠温柔的样子,柔声细语,像个小媳妇儿。 但是,她的精神终究是没有对抗过身体的疲乏,最终又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待得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宇文玠不在,但是这房间里一直有人候着,见白牡嵘醒了,立即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倚靠着。 这是从未见过的侍女,不知从哪儿调派过来的。 低声的询问白牡嵘是否喝水用饭,得到答案后,便走到门口去吩咐候在外面的人立即动作。 外头也有侍女,直至她们都进来,白牡嵘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守着自己,多达十几个。 餐点齐全,各种菜式,不过都很清淡,每一样一小碟。清粥数种,添加了不同的东西熬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她倒是不太饿,侍女在给她擦拭了手之后,才开始餵她吃。一群侍女形成了餵食流水线,白牡嵘坐在床上缓慢的吃着,一边看着她们。其实她没什么食慾,只是瞧她们这般卖力,她若不吃好像都对不起她们的劳动。 宇文玠必然是回皇宫了,他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作为一个皇帝,必然积攒了很多的事情。 成为权利的最高点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虽说她现在也被奉为夷南王,可实际上她还真不是什么王,只是一方土地上的领队罢了。 见白牡嵘不吃了,侍女便把饭菜收拾了下去,而一直守着她的侍女则开始跟她说话。 说是王府后山的杏子已经成熟了,问白牡嵘想不想去看看,或是尝尝。又说王府的下人在后山的草堆里发现了一窝刚刚出壳的小鸡,那把小鸡孵出来的母鸡则不知去向,可能已经被狸子什么的给叼走了。 那些小鸡刚刚出壳,可怜的很,幸亏下人给捡回来,又给它们餵食,如今都活的好好地。 知道这侍女是想给她找乐子解闷儿,不让她再接着睡,她也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小鸡。」 闻言,侍女也笑了,赶紧给白牡嵘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和其他的侍女扶着她下床,缓慢的下了楼。 下午的阳光很不错,侍女痛快的将桌椅搬到索长阁的院子里,白牡嵘靠坐在上面,不过一会儿,两个侍女就把一个木箱搬了回来,里面叽叽喳喳的,正是小鸡。 靠坐在那儿,晒着阳光,闻着清新的空气,瞧着放到脚下的木箱。里头的小鸡一个个毛茸茸的,能托在手心里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长的可爱,长大了之后也好吃。 「您看它们多好玩儿,就是有些吵闹。」侍女蹲在木箱边瞧着,一边笑道。 白牡嵘微微点头,「对了,有个叫月同的男人,他去哪儿了?」 「他也在府里,不过被安排到了西苑,护卫吩咐奴婢们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西苑,眼下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侍女回答,好似白牡嵘有任何疑惑,她都能给排解。 也不知那月同到底在干嘛,也不知在她睡觉的时候,他有没有来过。按照她这个情形,再睡几次,也不知还能不能再醒过来了。 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在这里,状态也和现在差不多。兜兜转转,又重回原地,这便是造化么? 她始终没猜透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老天如此安排又意味着什么。一切都显得诡异而又不知所谓,真是难以言说。 看着小鸡在那儿叽叽喳喳,木箱那小小的地方好像都不够它们折腾的,身上黑黄相间的绒毛显得特别的可爱,不由想把它们抓在手里捏一捏。 太阳在朝着西面滑落,白牡嵘靠在椅子上也数次要昏睡过去,如不是小鸡们在叽叽喳喳的叫,她昏沉过去还真就醒不过来了。 就在她再次迷迷煳煳眼皮沉重时,忽然听到侍女们唿啦啦跪地又集体问安的声音。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卸去了假皮,他又恢復了原本的面貌。精緻无双,白的反光,他的眼睛是最好看的了,让人想动手给挖出来,瞧瞧是不是像宝石一样能够放在手里把玩。 越过那些跪地的侍女,他走到近前,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木箱,里头那些小鸡吵闹的不得了。 「什么时间醒来的?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微微俯身,他近距离的看她的脸。他的眼睛温润而动人,随着他靠近,属于他身上带着体温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白牡嵘也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没觉得不舒服,刚刚想睡觉,这会儿肚子不太舒服,我想释放一下肠胃里已过轮迴的五谷杂粮。」简而言之,上厕所。 她还能说这些废话,显然精神状态还行,宇文玠无声的笑,随即动手把她抱了起来。 「我这去上个厕所还得劳皇上亲手服侍,这若是传出去,我得多有面子。」任他抱着,其实她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大概是躺的太久了,肌肉都开始萎缩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得被挖掉耳朵切掉舌头。」他轻声道,好像极为不想被他人知道自己的囧事。 「那你的王国里可就没个完整的人了,我要宣传的整个大梁都知道,让你丢尽脸面。」这皇上服侍起人来,做的还是挺顺手的。这就是她调教的好,想想自己也是功不可没。 失笑,宇文玠也没有再和她争辩,将她送到了一楼的恭房,将她放下后,她立即连连挥手叫他出去。、 宇文玠还担心她会体力不支再掉下来,但看她极为不易的脸红的样子,也不再坚持,便出去了,却站在门口守着。 解决这生理问题实为困难,身体没力气,肚子又疼。只是一会儿,她的汗就下来了。 人还是得活动,不活动真是与殭尸无异,她还真不希望自己没命了,却留存了一肚子的屎,想想都噁心。 在恭房里进行了好一阵儿,她才缓过来,双脚挪动,一点点的走出来,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就转过了身来。 「好些了?」想要抱她,白牡嵘却抓住了他的衣袖。 「走一走吧,我还能走。」迈过门槛,宇文玠撑着她大部分的力量,转到浴室,她洗了洗手和脸,这才又转出来。 走动一下,她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宇文玠不时的看她一眼,深藏在眉眼间的担忧也褪却了一些。 「这几天月同大师那儿可有什么进展?」回到院子里,她顺着宇文玠的搀扶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一边问道。 宇文玠站在旁边,看着她眯起来的眼睛,虽是脸色苍白泛青,但神态举止还是很恣意的,亦如她往时的模样。 「有进展,但需要很多特别的东西,眼下正在寻找。待得齐全了,就能开始给你治疗了。你无需太紧张和焦急,他把脑袋都别在了腰带上,如若失败,他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也必然会尽全力。」他蹲下,微微抬头看着她,像是在仰望,很不符合他的身份。、 垂眸看着他,白牡嵘笑了笑,「嗯,我知道。能不能把小鸡放出来?看他们在木箱里好像很憋屈似得。」 「有何不可。」宇文玠痛快的答应,动手把木箱缓缓倾倒,那些小鸡就一个个的跳出来了。 他顺手抓起来一只,然后放到了白牡嵘的腿上,「玩玩吧。」 听他这哄小孩儿似得语气,白牡嵘不由笑,用手把那只小鸡托起来,小小的一只,在她手里显得特别无助。 「好像任何生物,在特别小的时候都很可爱。」人也一样,小小的一只,别提多怜人了。、 「喜欢的话,就把它们都养在这儿,给你解闷儿。」待得长大一些不可爱了,就再换一批小的。 「那得被它们吵死,叽叽喳喳的。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你现在这老父亲一样的眼神儿是什么意思?我若是想把你的脑袋揪下来玩儿,你是不是也能自己亲手动刀子啊?」眯着眼睛看他,他如此温柔,让她觉得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身体向前,枕在了她腿上,还真一副把自己头给她玩儿的样子,就差自己挥刀砍头了。 笑不可抑,白牡嵘的手落在他头上摸了摸,「小可爱,我现在真是特别喜欢你。」他的可爱比过了小鸡。 223、在等你啊(三更) 这月同也不知在西苑做些什么,白牡嵘倒是有心去看看,可是宇文玠不允。 说他现在独自在西苑,需要时间以及空间,除了送饭之外,没有人去打扰他。 他如此笃定,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他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现在的确需要时间,争分夺秒的那种。也不知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反正她通身无力,眨眼之间虚影重重,使得她不敢再往远处看,只能看近在眼前的人,才会让那些虚影消失掉。 腰椎处的疼痛开始朝着后背蔓延,山根处的疼痛也急缓不一,蓦一下疼的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似得。 不过倒是没有再流血,这倒是让她稍稍欣慰,她很不想瞧见自己动不动流血的惨象,特别是宇文玠还在这儿,有损她平日里的威风。 夜幕降临,白牡嵘也没有再睡过去,这也算是一大进步了,她自己都隐隐高兴。 晚膳依旧清淡,品种依旧多样,侍女形成了餵食流水线,宇文玠就坐在那儿看着她吃饭,俩眼珠子像监视器似得。 「你今晚不走了?」他这皇上做的也未免有些清闲。影视剧里的皇帝那都是忙碌到三更半夜的,还得太监嫔妃儿女三番两次的劝才会去休息。 「想要朕离开?」他微微扬眉,那模样竟带着几分风流潇洒。 「那倒不是,你若不想走,就留下来陪我也成。我也有个暖被子的人,不至于被窝窜风。」她倚靠着椅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话倒是不少。精神头还是可以的,近距离专注的看宇文玠,那些虚影也就不见了。 「朕的作用,仅此而已啊。」宇文玠不是很满意。 白牡嵘笑而不语,却是那些侍女偷偷笑,谁又想得到皇上私下里是这样的,怕是没有任何人见到过。 吃不下去了,白牡嵘隔开了侍女的手,一边长长的吐口气,「我想洗澡,这一头的海带散发出死海的气味儿来,我自己都闻不下去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停的在和自己脑袋上这些毛较劲。 「好。」宇文玠轻声回应,似乎她现在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她。 在侍女的帮助下,白牡嵘在浴池里泡了将近半个时辰,有水托着她,倒是没浪费自己太多的力气。洗的彻底,整个人也舒坦了些,不再沉重乏力了。 几个人合力,才把她从水池里捞出来,躺在软榻上,任由她们在自己的身上涂抹香香的精油,又有手法精湛的按摩,她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地主老财。 在夷南,她好歹也是个夷南王,都没有这种待遇。这万恶的封建资本主义让人堕落,她已经朝着堕落的边缘滑进去半截身体了,不知还能不能挣扎而出。 好一顿折腾,她觉得自己都焕然一新,这才被侍女扶着离开了浴室。 洗干净的长髮已经半干了,包裹着她苍白的脸,她已不是以前那英姿煞爽咄咄逼人的模样,柔弱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宇文玠就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他起身迎过来,然后俯身把她给抱了起来。 单臂环着他的颈项,白牡嵘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你还真不走了。」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看来他这皇上当得还真挺恣意。果然,人就得做老闆,若是做员工,哪能这么自由,想干嘛就干嘛。 「朕是那言而无信之人么?」他现在说话都没有可信度了么? 抱着她往楼上走,别看他清瘦,抱着她却是轻轻松松,尽显男人气魄。 「有时有急事,不得已而毁约,也不能说就是言而无信啊。待我睡着了,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她可真没打算赖着他,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岂能因为另一个人而抛却所有。 就像她一样,她不喜欢这里,也不能失约于宋子非和夷南的那些人,所以,就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好琢磨的了,她能活多久,都是未知。 「朕不走,今晚陪着你。」进了卧室,琉灯已经点燃,房间里光线幽幽,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好像是什么薰香的味道。 把她放到床上,然后轻轻地挪到里面去,又给她盖上被子,一举一动分外温柔。 白牡嵘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脸,他只要和自己超过一定的距离,那些虚影就会出现,极其讨厌。 看着他也躺下来,她伸出手抓着他的衣襟,又将他扯得朝自己近了一些。 她现在的力气并没有多大,宇文玠却也配合她,倾身靠近她,他水汪汪的眼睛在她脸上游移,「今日清醒了很久,你也累了,睡吧。」 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白牡嵘蓦地咬紧了牙根,随后一股邪力升腾而起,从被子里翻出来,就把宇文玠按倒了。 烛火幽幽,那一点点光线,使得这房间都朦朦胧胧。床帐里,景色隐秘,春意盎然。 也不知她到底忽然间从哪儿生出来的那股子力气,又如同喝多了那天一样,失去理智。 只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虚,她大汗淋漓,好像刚刚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 宇文玠抱着她,不言不语的给她擦汗,之后用被子包裹住两个人,拥紧。 小小床帐所包围的小天地,独属于两个人,他心中的天平也开始倾斜。如果没了这个和他同处一片小天地的人,拥有再广阔的江山,意义又在何处呢?他一时间竟想不出答案来了。 224、代价(一更) 白牡嵘这一觉睡得倒是踏实。和之前昏睡不是同一种状态,那是会让骨肉分崩离析的昏睡,而这是让人舒坦的安眠。 待得睁开眼,宇文玠已经离开了,阳光明媚,从半开的窗子照射进来,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 只不过,她在看着窗外时,那些红惨惨的虚影也都冒了出来。它们就像跗骨之蛆,怎么也清除不掉。 她不怕这种景象,即便是真的,她的心理也能承受的住。只不过让人恼火,好像随时随地都在提醒她活不了多久了。 侍女发现她醒了,立即过来把她扶起来,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舒服的靠着。 侍女拿来了衣服给她穿衣,这些衣服都不是她的,也不知何时送过来的。质量上乘,比那时白家陪嫁的衣料还要好。 衣服香喷喷的,被香熏过,又平整滑顺,穿在身上,与皮肤相贴,舒服的很。 她坐直了身体,上半身在晃动,她自己可能没发现,但是侍女看的真切。她就好像喝多了一样,让人不免担心她随时随地会倒下。 侍女把她散乱的长髮挽起来。 「你们皇上什么时候走的?」她全然不知。 「寅时初便回宫了。」侍女回答,时间都精准的很。 「那他也没休息多长时间。这王府里,是不是也没人来?」她担心大杨还有苏昀,也不知怎么样了。她一直睡睡醒醒的,过去了多少天也没有个谱儿。大杨和苏昀,以及宇文玠的那些护卫,不知是否回来了,还是仍旧被困在赵国。 她身体实在提不上力气,否则,她真想赶紧去把他们找回来。 侍女微微摇头,表示除了宇文玠之外,没有人来过。 嘆口气,其实她担心的事情还很多,譬如夷南那里怎么样了,宋子非在做什么。甚至,她还想知道玄甲军和楚郁的动向,有没有老老实实的守约。 都说人在死之前,之前的过往会像放电影似得在眼前一一闪过,也不知她现在是不是这个状态。 侍女将银盆手巾等洗漱用品捧到她面前,她缓缓的做了一下清洁,就又坐在那里,任由她们在她脸上涂抹那些保养品。 她还真是堕落了,竟然觉得这种日子相当不错,还想再接着享受享受。 「我要下楼走走。」她并不饿,只想下去走走,再看看这彧王府的景色。 侍女立即应声,然后分别从两侧扶着她站起身,缓缓的下楼。 索长阁亦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变化,这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迎着明媚的阳光,缓缓地走出了索长阁的大门,之后,她朝着后山的方向走,犹记得那后山会在春天时开满杏花,无比好看。 现在已过去杏花开放的时节,杏树都结了果子,但这个时代的杏子不会有多好吃。 就在缓慢的散步期间,忽然瞧见一行护卫从花池对面的小路上经过,一共五六个人,其中有四个抬着一口长方形的大木箱,乍一看像棺材似得。 「你们抬着的是什么?」她扬声问道。 那几个护卫停下脚步看过来,先是朝着她躬身,之后一人回道:「回夷南王,这是从北方运过来的药,刚刚送到皇城来。」 「什么药?」用这种大木箱装着,好像是棺材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装着什么死人呢。 「属下也不清楚,但这药不能见光,得赶紧给那位大术师送过去才行。」护卫回答,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她不能打开给她看,所以她也不要提这个要求了。 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送过去吧。」见不得光的药?难不成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护卫立即抬着大木箱离开,看他们行色匆匆,四个人抬一个箱子都困难的样子,也不知里面装了多少药。 眼前发花,其实她看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觉得他们走远了,那抬着的大木箱好像晃动的挺厉害,恍若里头有什么在挣扎。 「走吧。」眼前虚影不断,她看的头疼,还是盯着宇文玠最好,认真盯着他的脸,这些红惨惨的虚影就都看不见了。 侍女立即扶着她往回走,她可能是眼睛看不清楚,但侍女们却瞧得明白,那大木箱分明在摇晃。他们停下的时候,那木箱也在不停的晃,里面装着的东西,是活的。 宇文玠要救她的性命,无论要付出何种代价。不管月同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答应。 但同时,月同也是把脑袋悬在了刀刃上,他所居住的西苑被设上了重重陷阱暗器。如若他想逃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些能攻击人的痋虫根本无法对抗铁器。 由此,他也不得不紧张起来想尽办法,如果没救回白牡嵘,他也必然没了性命。在这种情形下,有多少人会陪葬,就根本顾不上了。 225、代价(二更) 白牡嵘以为自己不会再流血,但谁承想,她吃饱了饭,去恭房解决生理问题时,过于用力,鼻血就飈出来了。 所幸这恭房里没留侍女伺候,她匆匆的自己解决了一下,终于将那鼻血堵了回去。 这个样子实在丢脸,她极为不喜欢自己这脆弱的模样,拉个屎也能飈出鼻血来,说出去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她的眼睛还有身体好像和血槓上了,虚影之间都是血,鼻子动不动的就流血,自己好像被下了什么血咒似得。 清洗干净了自己,侍女扶着她返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懒得关注那些虚影,她就索性闭上眼睛。然而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没有那么疲乏,但是身体并不争气。睡着了,身体也在叫嚣着疲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举铁了呢。 待得再次睁开眼睛,太阳也落山了,房间里燃着灯火,床边也靠坐着一个人。他正在看书,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像一尊守护神。 发出一声轻嘆,她侧起身体,抬起沉重的手臂搭在他的腿上,「皇上晚上好。」 放下书,宇文玠垂眸看着她,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使得他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一样。 「醒了。」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捏动,她的手和她现在的神态一样柔软。 「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在睡梦里挂了,绝对是最幸福的,体会不到任何痛苦。 「胡说八道。饿不饿?」他轻斥,都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不饿。」抬起一条腿,搭在他腿上,她一副要霸凌他的样子。 宇文玠眼睛里的色彩是极其温和的,恍若夏日的水,人若浸在其中,不知有多舒服。 「不想动弹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兴许你听了之后,就能离开这床了。」捏着她的手,宇文玠一边轻声道。 「说来听听。」不知是什么好消息。她总觉得,现在并不会那么容易有好消息,坏消息倒是有一箩筐。 「大杨回来了,他只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眼下,就在这府里。」尽管他不觉得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殉职会是什么坏消息,但她显然并不想得到这种结果。反之,对于她来说就是好消息。 「真的?太好了,他们能安然的回来,我就放心了。诶,苏前辈呢?」不知苏昀如何了。但苏昀的功夫相较于大杨那可是高了不止一阶两阶,应该问题不大。 「他受了些伤,比大杨要严重一些。」宇文玠回答,声线冷了几分。 「唉。」嘆了口气,白牡嵘也没多说什么。宇文玠是不会原谅苏昀的,就算他因此而丢了性命,他也不会原谅他。 也不能说宇文玠就是个记仇小心眼儿的人,可能真是伤的太深。如果原谅了苏昀,他怕是无法面对儿时经歷过的那些事情。 虽说她不清楚那时苏昀以及那些苏家家卫都做了什么,可卖主的事情,的确无法轻易原谅。 「我想见见大杨,他可能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不如就让他回夷南去。不过我得交代他一下,不能回去乱说话,免得一堆人跟着担心。」尤其是贤夫人,若是被她知道了,估计她得急的整天流泪如下雨。 「好,现在就叫人把他带来。」宇文玠也没反对,她现在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宇文玠起身下床,随后走出房间去吩咐下人把大杨找来。白牡嵘则微微撑起身体,身体疲乏,好像灌了铅,她挪动一下都费劲。 这种情况让人心情十分不好,她本就不是这种娇弱的人物形象,这种模样实在有损她威风。心中郁闷可想而知,却又无处发泄。 宇文玠回来,走到桌边去倒了一杯水,走回床边坐下,之后把杯子送到她嘴边。 盯着他的脸看,这样那些虚影就瞧不见了,她弯着眉眼,郁闷归郁闷,但看着她的小可爱的确是开心,郁闷也消减大半。 「诶,这水好甜啊。」喝了一口水,甜蜜的滋味儿灌满了口腔。好像是蜂蜜,但是又有一股花香和水果香,不知是怎么沖泡出来的,但很好喝。 「宫中的蜜露,说是女人喝了有驻颜功效,不知真假。」但好喝是真的。 「这么神奇。」抬手接过杯子,她几口喝光,的确是好喝。 见她爱喝,宇文玠直接起身去把那一整壶都拎了过来,「宫中还有许多稀奇吃食,你若想尝试,便叫人一一送过来让你品尝。」总是会有她爱吃的。 「我更想吃你。」得了空闲,她就开始言语撩拨,好似闲着难受。 宇文玠轻笑,「有何不可。就是不知你吃什么口味儿的?若是想吃甜的,朕现在立即在糖水里泡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你不用把自己泡在糖水里,洗干净就行了。」他本身就是甜的。 她这话让人不由浮想联翩,若是她正常情况下说出这话,他必然心驰神盪。 「在你看来,朕洗干净了便很可口么?」他俯身靠近她,一边低声问。 白牡嵘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再凑近点儿,她告诉他答案。 宇文玠还真贴到了她脸旁边,白牡嵘一手抬起来摸着他的头,一边低声的和他咬耳朵,她叽叽咕咕说完,宇文玠也不由笑。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言而无信是要遭报应的。」他告诫,出口之言必须遵守。 白牡嵘翻了翻眼皮,这事儿他倒是挺认真,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禀皇上,杨侍卫到了。」 「进来吧。」宇文玠坐直身体,顺带着把白牡嵘身上的被子提了提。之后,房门被打开,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的大杨就进来了。 「小姐。」看见了白牡嵘,大杨倒是稍稍放下了心。只是,她的精神看起来实在很差,他之后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着大杨,白牡嵘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话交代,他一直跟着自己,也不管情况会有多差,从未生出过异心来。 「大杨,你回夷南之后,便去守着我母亲吧,得有人保护她才行。」他隐藏起来的小心思,她是知道的。 226、牺牲(一更) 「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杨一惊,有些被戳破心思的窘迫,不过随后就察觉出她这话更有些别的意思在里头,就好像她不会回去了一样。 「字面意思呗。你回去后,她必然会问我的情况。当然了,不止她,还有首富以及老姜等等。你不可如实交代我的情况,就说我在这儿陪着皇上玩儿呢。至于我母亲,她温柔而胆小,又有些敏感,你在她身边保护她,我才放心。」她继续说,声音很是平静。其实她这般平静,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她是个不会说这种话的人,如今说了,就证明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小姐,你不回夷南了?」大杨不知该怎么说,他不善言辞,但他也感觉得到白牡嵘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不想让她待在这儿,还是回夷南的好,最起码那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暂时不回去了。」就让夷南的人觉得她是个最终被情感左右了的柔弱女人吧,总比被瞧见这幅虚弱的样子要好得多。 大杨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一看宇文玠那淡漠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总觉得不能让白牡嵘在这儿。就算是没命了,也得回自己的地盘去,在这外人的地盘,怎么能行。 「我的话说完了,你过几天身体舒服了些,便启程回去吧。切记我和你说的话,不要透露太过,我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她知道大杨要说什么,只不过,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能被夷南的人瞧见自己悽惨的模样,而且眼下她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再来就是,月同那里还在努力,他都在这儿开始了,中途换地方,可能会让他前功尽弃。 还有宇文玠,他是不会同意的。 大杨只得答应,「我知道了。」但是聪明的人想必根本煳弄不了,他这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太漂亮的谎言来。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看你这样子我还真不适应,这么多年了,你好像也没受过太严重的伤。」看他这样,她心里还真几分不是滋味儿。 「小姐放心吧,我没事,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大杨摇头,其实他根本不想绑着这玩意儿,但大夫一定要如此,他也争不过。 「去休息吧,养好了精神,就返回夷南。」白牡嵘点点头,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她就觉得整个颅腔都在疼。 大杨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就转身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白牡嵘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鼻子里一股热流涌出来,眼角也在发热。 宇文玠的手更迅速的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之后丝绢就放到了她的鼻子底下,她知道是流鼻血了。流血的情况好像越来越频繁,也不知这一天她的心脏能泵出多少血来,再这么流下去,估摸着身体里就没血了。 宇文玠的手落在她眼角,轻轻地擦拭,白牡嵘也没睁眼,仰着头,她都有感觉。 「我是不是眼睛也流血了?白姐就从来都没哭过,谁想到居然有流血泪的一天,作孽。」这可比流眼泪寒碜多了,她可不是那种会哭唧唧的人。 「你不是在之前也听到了月同所言,最坏的情况都发生,也许是好事。」宇文玠轻声说道。 「流血是客观事实,坏事变好事是封建迷信,你还真信呢。」反正目前为止她没见到好事,所以也就不相信。 「就你道理一堆堆,不听别人劝慰。不流了,吃些东西吧,补一补。」擦干净她的鼻血还有眼角流出来的淡淡的红色血迹,他一边道。 「不吃了,越大补,越流血。」白牡嵘直接歪着身子躺下,她觉得不吃不喝耗尽身体能量是最好的法子。让身体里剩不下多少养分,这样也就没血可流了。 宇文玠也没有阻止她,把枕头放在她脑袋底下,又将被子给她盖好,恍若保姆阿姨一样,就靠在那儿盯着她。 闭着眼睛,那些阻碍视线的虚影就都不见了,眼不见心不烦。再加上旁边有个小可爱陪着,这睡眠环境还是十分舒服的。 感受得到宇文玠在看着她,他的注视就像是催眠曲,让她无比安然。 也没过多久,她的唿吸就变得均匀,睡着了。 看着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起身,拿着之前给她擦过血的丝绢,脚步无声的离开了房间。 他下楼,然后径直的朝着西苑走去。王府的夜里是安静的,除却灯火幽幽的颜色之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护卫跟随宇文玠进入了西苑,西苑的墙上树上都是暗器机括。因为宇文玠的到来,这些机括都从随时发射的状态安定了下来,待得人都离开时,它们会继续上膛。里面的人一旦不轨,就会立即发射。 西苑的院子是明亮的,但是房间各个黑暗,而且,从房间里还飘出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臭味儿来。 依稀的,能听到一些呜咽的声音,让人不由心下几分郁闷。 宇文玠就停在了院子里,没有往前走,护卫也一样,守卫在四周,等着房间里的人出来。 等了大概一刻钟,其中一个黑暗的房间房门才从里头打开。瘦的像个竹竿似得月同出现,他的脸凹陷的更厉害了,短短一些时日,他就瘦成了这样。 他走出来,也顺手关上了房门,腥臭的气就是从这房间里蔓延出来的,黑乎乎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 他走近,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帕子递给了他。他面上冷漠,双眼无波,冷的好像从冰水之中走出来的一样。 月同看了看那帕子上的血,他也几分颓然,「找来的人都不太行,还没怎么着呢,就死了。得找个身体强壮的,最起码,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也就是说,目前为止,他没有成功。而且,还死了不少人。 「即便你要个巨人,朕也能给你找来。但,你必须抓紧时间。」再拖下去,他担心白牡嵘那儿撑不住了。 227、牺牲(二更) 大杨休养了两天,然后便启程离开皇城,返回了夷南。他临走时还是想和白牡嵘一同回去,但是,白牡嵘拒绝了,只是交代他回去之后不要如实交代她的情况。 而她这边有任何情况或是进展的话,也会派人送信告诉他的,会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无法,大杨只得孤身离开,这座城池,似乎不管何时待在这儿,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以前他卖身至此,如同奴隶。眼下重回此处,却只能自己离开,白牡嵘反倒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那座城了。 这就是个不祥之地,待在此处,是不会有好运气的。 而那个待在王府的人却是陷入了睡睡醒醒,醒来又流血的循环之中。她眼前的虚影日渐真实,而且几乎占据了主导。但凡睁开了眼睛,景物变成了虚幻,那些红惨惨的画面却好像真的一样。 这就是折磨,活生生的折磨,但凡心理脆弱点的,都会承受不住。 这种无法与之酣畅淋漓打斗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即便是有满身的力量,也没办法将它打退打死。而自己却一直在受着折磨,她也根本无心去思考别的。 睡睡醒醒的,有时她醒来宇文玠不在,但有时醒来,他就在自己身边。即便她情况愈发糟糕,可是他却始终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一如既往的温柔,水汪汪的眼睛里,情意都化成了涓涓细流,把她笼罩在其中,给她糟糕的心情带来一抹阳光。 她心里有准备,所以,即便就此失去了性命,她也不会害怕。而且,如果他能一直陪着她到生命的最后,却也是美事一桩。 就是她始终没想明白,自己缘何到了这里来,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亦或是在安排众生时出现了bug。如今他老人家发现了,要及时补救,她就不得不离开这儿了。 再次醒来,太阳十分足,她看得到阳光,但阳光是虚影。 只得眯起眼睛来,专注于眼前的事物,不再看的那么远。 借着侍女的力气起身,靠着枕头,大概是躺的时间太久了,唿吸之时胸肺都疼。 水杯送到嘴边,她顺势喝了一口,水无比清甜,好喝的很。 「夫人,苏昀苏护卫求见,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个时辰了,您现在是否要见他?」侍女柔声的问,低声细语的,好听的很。 「嗯。」也不知苏昀伤成了什么样儿,自他回来之后,他也没来见过她。他的处境一直很尴尬,他在努力的想补救以前犯过的弥天大错,可是无论怎么做,宇文玠都没有原谅他。 可在白牡嵘看来,其实也无需过多怪责他,他那时选择错误,只是推翻巨船的一股波浪而已。即便他们没有卖主,苏家也未必会逃过那场劫难。 很快,侍女便将苏昀带来了。他一瘸一拐,看着也没什么杀伤力,好像就是个生活贫苦的糟老头。 走到了床前,侍女搬过来一把椅子,他坐下,一边看着白牡嵘,「你的情况还真是差到了极点。」 「是啊,可能真活不了多久了。」她看苏昀时都是影影绰绰的,再加上那些血红的画面,好似苏昀就在浴血之中。 「何必悲观。我也在很早之前觉得自己可能活不成了,但谁承想居然一直活到现在。」苏昀微微摇头,劝她不要乱想。 「可能你是有活着的运气呗。我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个bug,老天现在想修復这个漏洞,我就必须得被清除,不然这整个系统都无法正常运转了。」说着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正因为如此认为,她倒是也看得开。 「看你还真是煳涂了,不过也无事,听说那大术师已经找到法子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復如常了。」苏昀摇了摇头,仅剩的一只眼看着她,却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在那略显浑浊的眼睛中流动。 「是么?宇文玠都没和我说过,你怎么知道?」白牡嵘不是很相信,如果月同那儿有消息,宇文玠必然第一时间告诉她。 「皇上日理万机,又哪能事事都交代于你。别乱想了,好好歇歇吧,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活过来了。」苏昀好似真的知道些什么,语气也几分不同寻常。 「你这话说的更是奇怪。不过,你身体怎么样?我现在看不清楚,瞧着你都模模煳煳的。」总之,从苏昀的语气来判断,他好像并不是特别舒服。 「年纪大了,受了些伤总是痊癒的慢。其实我这早已就该死的人了,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若是治不好,死了也没什么,你也不要因此而内疚。」苏昀嘆道,一边站起了身。 「虽说我不是什么有良心的好人,但又怎么可能不内疚?你跋山涉水的找到了月同,又因为我而受伤。若是有个好歹,我都无法向你的女儿交代。」看来,他伤的真的挺重的,不然也不会说这种话。 「如果真内疚,那就多给我女儿一些钱,让她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辛苦。」他说道,一如既往的爱财,同时这爱财也都是因为女儿。 「好,放心吧。就算你没什么大碍,我也会感谢你的,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无亲无故,总是得给你些报酬,这样我心里也能舒服些。」白牡嵘轻笑,他的女儿和外孙应该还住在那时她买的那间宅子里,就都送给她了,反正她也不会去住。 苏昀最后看了看她,之后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略佝偻的背影显得几分沉重,只是白牡嵘看不到。 白牡嵘只是觉得苏昀可能伤的很重,但没成想,只是第二天,就从侍女那儿听到了他过世的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亚于晴天闷雷,白牡嵘愣了好久,才回过神儿来。 「去世了?死因是什么?」明明他昨天才来的,虽说和往时有些不同,但,好像也没到了会忽然就没命的程度。 「是急病,一大早下人才发现的,可能是半夜的时候就过世了。苏护卫伤的很重,他年纪又大了,大夫说这都是正常的。夫人,人死不能復生,而且苏护卫也没怎么受病痛的折磨,对于人来说,这也是幸福的,您说是么?」侍女轻声的说着,倒是也颇有道理。 「我想去看看他。」还有他女儿,也不知有没有过来。他一直惦念自己的女儿,临终前也没能见上一面。 「苏护卫的遗体已经被送出府了,找了方士寻了风水较好的墓地,这会儿可能已经下葬了吧。」侍女说道。 「这么快?唉。」嘆口气,她心中百味杂陈,人的命果然脆弱的很。一个昨天还在和她说话的人,居然今天就去世了,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她稍稍细想了一下昨天苏昀来这里说的那些话,又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民间有说,人死之前有徵兆,难道他昨天已经是有感觉自己要死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宇文玠回来了,随着他到了自己近前,那些血红的画面便消失不见了。看清了他的脸,还是那个模样,精緻温润,白的反光。 近距离的盯着她看了看,宇文玠也不由得笑了,「精神很好?」 「你知不知道,苏前辈他昨晚去世了?」她说道。 「嗯,知道。」宇文玠微微颌首,之后在她旁边坐下,抬手将她脸颊旁的髮丝拿走,动作轻柔。 「他应当受了严重的伤,昨天他来了,但是我没看清楚。听他言辞之间,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似得。他受伤,皆是因为赵国这一行,也算因我而起。昨天他还说,自己放心不下他女儿,我想,须得给他女儿送些钱过去,否则我这心里还真是难安。」他女儿也是他最后的惦念了。 「放心吧,朕会安置他女儿一家的。」宇文玠轻声道。 「宇文玠,你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了?」他说起苏昀时表情神色不再冷漠了。苏昀活着,他总是会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但人已经死了,忽然发觉,那些过往之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嗯,朕已经原谅他了。」在他决定牺牲自己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时,他就原谅他了。 有些东西,必然要用命来偿还,用其他虚无缥缈的东西,都不够价值。 看着他溢满温柔的脸,白牡嵘也不由得弯起嘴角,「如果苏前辈知道你原谅了他,他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抓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没有愁苦,也没有凝重,让人也不由跟着心情大好。 白牡嵘也在看着他的眼睛时,生出一股她应当不会死的感觉来,看来月同真的想到办法了。只不过,他为何不亲口告诉她呢? 228、治疗(一更) 苏昀忽然去世,白牡嵘连他的遗体都没看见,心中自是几分低落。人的生命脆弱,她早早就清楚,毕竟也亲手结束过很多人的性命。只不过,轮到了自己身边的人,不免受到一些冲击。 还是觉得苏昀不是个会轻易死去的人,他功夫高强,尽管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可他的身体绝对比寻常壮年男子还要好。 如此就去世了,还说是急病,总是觉得十分恍惚,好像不是真的一样。 但,人死不能復生,她也没有再多说过什么,只是在醒来的时候,偶尔的想起苏昀来,觉得世事无常。 本以为先死的会是她,可谁又想到,好好地一个人,会死在她前头呢。 月同那里也不知有没有进展,反正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子,如不是知道宇文玠的本性,还真以为让月同那傢伙跑了呢。 她乏力的动弹不得,现在想去厕所都得两个侍女扶着她去,自己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力气。而且,她也不想睁眼,醒来之后也闭着眼睛,免得看到那些红惨惨的画面,气的她胸肺暴涨如气球,却又没有任何的法子。 宇文玠必然是很忙,有时醒来时他在,但多数时间他都不在,必然是宫中事物堆积的太多,让他分身乏术。 她也不知自己来到这皇城多久了,迷迷煳煳,都没了时间概念。 而也就在这雨水充沛的季节里,无聊的时日中,来了一个给她解闷儿的人,居然是宇文笛。 再次醒来,她闭着眼睛任侍女给她擦拭洗漱,之后,就有另一个侍女从外走进来,告知白牡嵘,说是宇文笛要见她。 这倒是让她颇为意外,「让他进来。」这小子怎么回来了?莫不是宇文玠把他给弄回来的。也是,没有宇文玠的命令,他哪敢踏进大梁半步。 不过片刻,宇文笛就进来了,他长高了一些,身体也壮实了,就是那一脸的坑坑洼洼依旧,看来治癒无望了。 走进来,他几步就窜到了床边,瞧着白牡嵘消瘦的身体苍白的脸,还有她坐在那儿仍旧闭着的眼睛,眉头也皱了起来,「嫂子,你还好么?」 「如你所见,暂时没死。」听到他的声音,白牡嵘也不由弯起嘴角,还真是宇文笛。看不见他人,但从他的声音听得出他是担忧的。嗯,还算有良心。 「皇兄着急的把我接回来,本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大事要我处理呢,没成想是因为嫂子你。天意弄人啊,嫂子你不会有事儿吧?对了,皇兄还叫我把咱俩之前玩儿的那些东西都带回来了,待你身体好些了,咱俩就骑车比赛去。」这回他算是明白了,把他接回皇城来,就是为了给白牡嵘解闷儿。 「还是你哥想得周到,我的确是极其特别的无聊。只不过现在睁不开眼睛,也玩不了,过几天我好些,咱俩再来几局。我这个惨样你若是还输给我,你以后也别称自己是男人了。」倒是想念和宇文笛飙车的日子,毕竟每次他都被虐,所以她爽的很。 「哼,这段时间我每天都骑车在大奉城里转悠,技术可不是往日能比的,反正我也不能四处走,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你好了,咱俩就比试比试,输的人可别哭。」宇文笛不觉得自己会再输给她,自己这段时间也不是白练的,车技见长。 白牡嵘撇嘴拉长音儿,从骨子里蔑视他,就他那身手,练了也是白练。 宇文笛不服气,还要再说几句给自己长长志气呢,忽然听见守在门外的侍女跪地请安的声音,他立即住了嘴。 下一刻,白色的身影从外走进来,宇文笛当即就跪在了地上,「给皇兄请安。」 他这跪地的声音太大了,白牡嵘听得清清楚楚,随后她就笑出了声音来,「小心把你膝盖骨磕碎了。」 宇文笛也没反驳,有宇文玠在这儿,他还真没那胆子和白牡嵘斗嘴。 闭着眼睛,也感觉得到宇文玠到了自己身边,她缓缓的把手抬起来一些,之后就被抓住了。 「看你熬得也差不多了,月同那边也皆准备好,你心里有个底,明日,便为你治疗。」宇文玠抓紧了她的手,轻声告知。 这么多天以来,宇文玠见了她都从未提起过这事儿。如今提起,便是要给她治疗,倒是让她几分意外。 「真的准备好了?」自来了这王府后,她都没见过月同,以至于他做了哪些准备她都不知道。 「当然。他也知道,如若做不好,便会送了性命,所以,可以说呕心沥血,已经瘦的没人样了。但好在结果是好的,他有九成的信心,朕也决定信任他一回。只不过。你得做好准备,因为可能过程会有些痛苦。」宇文玠告知,从他嘴里说出痛苦,那么必然是十分的痛苦。 「如何痛苦?会抽筋剥皮么。」缓缓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也依稀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人。只不过,看到了宇文玠的脸,伴随着的还有无边的血红色画面。将死之人在其中挣扎,饶是无比瘆人。 不说其他,就是身经百战的人整日瞧见这些画面,也必然会被逼疯。 「可能会比你之前受过的任何伤都要疼,但你一向满身铁骨,疼也不惧,朕还是十分相信你的定力。」疼痛,并非所有人都能忍耐的。尤其是,她可能要经歷这世上最难忍的剧痛。可,即便如此也值得,只要活着,咬碎了牙齿也得坚持过去。 「你这夸赞还真尴尬,我什么时候一身铁骨了?算了,疼就疼吧。你这么可爱,我若死了,怎么想都可惜。怎么也得腻了你的时候再去死才划算,不然我还真心有不甘。」疼痛?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俗话说死都不怕还怕其他么? 似乎很满意她这说法,宇文玠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啄了一下,「朕会一直陪着你的。」如若失败,都得给她陪葬。 229、治疗(二更) 这治疗之事在宇文玠说完就提上了日程,当夜,她被侍女扶到了浴室,泡到了热水里足足洗了一个多时辰。 她被热水熏得头晕脑胀,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了。一直闭着眼睛,但鼻子和眼角流血她都知道。她现在就像是用布缝起来的,一碰就有血渗出来,想必侍女都胆战心惊的。若是要她去伺候一个这样的人,她也得被吓死不可。一个不慎,有个好歹,大罪都扣头上来了。 从水里捞出来之后,她们照常的在她身上涂抹那些香香的精油,为她按摩,保养海带一样的长髮。 弄得这么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把她送到哪个床上去侍寝呢。 心底里是有几分忐忑的,不过,她一向心理强大,做好了准备,便也无惧了。 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反倒踏实,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都能硬着头皮,大不了一了百了。 在浴室里待了很久,长发都干了,侍女才退下。 听得到她们离开的声音,她却躺在这儿没人管,不着寸缕,好像在晾肉干似得。 下一刻,有人进来了,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果然,随着他走到她身边,一只温热的手也落在了她的腹部。他轻抚,不敢用太多的力气。 「准备好了么?」他问,之后低头,温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肩头,之后落下来的是他的唇。 眼珠在转动,白牡嵘也没睁开眼睛,「嗯。」 「别怕,朕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声音很轻,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魔力。 「算了,你还是别在我身边。若是特别惨,特别丑,我觉得没人看见是最好的。不然,实在有损我的威风和颜面。」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丑态,白姐英姿煞爽,岂能失威风。 宇文玠轻笑,覆在她腹部的手沿着她的腰侧抚过,她的身体冰凉,明明这浴室热的人发汗。 起身,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宽大的丝绸拿了过来,动作很轻的把白牡嵘缠在了里头。 一切都感觉得到,白牡嵘觉得自己眼下被包成了粽子,只有头露在外面,这种感觉真是差到极点了。 包裹完毕,宇文玠又拿过来一条髮带,他修长的十指在她的长髮上穿过,小心的把它们拢起来,之后用髮带捆在一起。 梳发这种事儿他做的不熟练,但眼下动作之间处处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闭着眼睛,任他在自己的头上摆弄,随着他松开了手,她也笑出了声音,「若是我的头髮真的很碍事,你不如拿一把剪刀来,把它们给剪掉算了。」也正合她的意,指不定多爽。 「总是和自己的头髮过不去。」想不通她为何这般讨厌这一头青丝,眼下她身体极为虚弱,这头长髮却仍旧乌黑顺滑。 「太碍事了。这就完事儿了?接下来去哪儿。」被丝绸捆缚的动也不能动,她觉得自己都唿吸不过来了。、 「肯定要在一个舒服的地方,不过,你不能睁开眼睛。」他轻声说,之后,拿出一条黑色的丝绸,覆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将丝绸在她脑后繫上,彻底遮住了她的眼睛,这会儿白牡嵘即便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 「走吧。」嘆口气,即便像个粽子,白牡嵘也认了。 下一刻,宇文玠将她抱了起来,然后缓步的走出浴室。 外面空气微凉,白牡嵘尽管被包裹,但也不由得颤抖。宇文玠抱着她,走出索长阁。此时已几近半夜,夜空无星光,漆黑的好像被幕布遮盖住了一样。 火光闪烁,隔一段距离便有灯笼亮着,但那一点点光亮却根本蔓延不出多远,幽幽的,渗着一股诡异的凉气。 宇文玠抱着她,没有去府中任何一个住处,反而朝着后山走去。 沿途有护卫在守着,宇文玠踏着大石铸就的台阶一步步的上了后山。 白牡嵘的耳朵还是好使的,听得到一些在夜里才活动的动物的叫声,鼻息间还闻得到草木的气味儿,「这是后山。」 「对。」宇文玠也尽数告知。 「来后山的话,是不是要去那你儿时练功的山洞?你练功的那些机关都被我给毁了,已经不能用了。」她最初练功也是在那山洞里头,但练了几次就烦躁了,索性就给毁了。 「朕知道。当时应该治你的罪才是,敢毁坏朕的东西。」宇文玠隐有笑意,说是治罪,却和调情无异。 「我现在特别想弄明白,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儿?戴着谁也不认识的假皮,你没少在我身边出没过吧,我却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子,行事诡秘,不声不响。他那时处境也不太好,所以总是把自己隐藏起来,像耗子一样。 「你可以想一想自己都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兴许朕都知道,可能也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这回答等同于哄诈,让听着的人不由心里没底,开始想自己都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少煳弄我,白姐可不是吓大的。」她才不上当呢。 宇文玠只是无声的笑,抱着她一直没停,终于,来到了那山洞前。 山洞内外都是人,而且,关键之处已设下了机括暗器,全部对准了洞口。但凡里面的人想逃出来,就会立即被射成刺猬。 这些,都是针对月同的,毕竟至今为止,仍旧不知他是否能成功。如果失败,他必死无疑。就算他擅于用阴毒的痋虫害人,可也抵不过这冰冷的铁器。 山洞里散着幽幽的光亮,渗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冰凉。宇文玠抱着她走进了山洞,外面的护卫也立即行动,将所有的机括暗器全部开启。 白牡嵘用耳朵听着,感受得到已经进了山洞,唿吸之间闻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儿,倒也算不上难闻,可也不好闻。 「到了。」宇文玠停下脚步,告诉了她一声,之后,就俯身将她放下了。 身体所落的地方还是很柔软的,躺在那儿,身上的绸缎依旧把她包裹的很紧,她动弹不得,如同案板上的鱼肉。 之后,她就听到了月同的声音,娘娘腔,十分有辨识度。 「把这个喝了吧。」他说,带着几分疲累。 下一刻,宇文玠的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下颌,让她张开嘴,之后,一些苦了吧唧的液体就进了她的嘴。 咽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这东西口感不咋地,好像什么动物的胆汁似得。 大概只有十几毫升,全部咽下去之后,宇文玠用手指在她唇角擦了擦,「感觉如何?」 「苦。」除了这个,她也没别的感觉了。 「接下来你的身体可能就动不了了,但是神智依然清楚。不要怕,这药就是为了让你身体不能动,因为接下来不能出现任何的偏差。」宇文玠将吃了这药的作用都告诉她,免得她不知其作用而心慌。 「嗯。」白牡嵘瞭然,身体不能动,神智都清楚,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恐慌。 月同不知在做些什么,白牡嵘能听得到他在活动的声音,蓦一时他的腿好像撞到了什么巨大的东西,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像是青铜或是铁器,反而像是木料,那声音听得她的心也跟着无端的一坠。 进了嘴里的苦涩的东西也逐渐的产生了效果,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这会儿可能已经接近清晨了,她的四肢最开始麻木。这种麻木不似打了麻药那种麻木,而是无比的沉重,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她神智清醒,而且是极为清醒,之前一直想要睡觉,这会儿却精神的不得了,根本没有睡觉的意思。 那股子沉重的麻木感从四肢开始向肢体传来,这落后的古代,也不知是怎么做出这种药来的,居然效力如此强大。 宇文玠就在她身边,摸着她的手,不时的问一问她感觉如何,她都能回答的上来,神智不是一般的清晰。 「说真的,之前我一直没觉得自己会害怕,甚至觉得我可能会让你们刮目相看,让你们瞧瞧白姐的勇气。可是现在,我心里很没底。」说着话,她舌头都有些发硬了,神经和身体分离,一个她变成了两个她。 「害怕也不要紧,你看不见但又好奇的,朕都会告诉你。」宇文玠轻声安抚,抓住她手腕的手却收紧了。 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她自己根本就没感觉到,肢体发凉,手心一直在流冷汗。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这山洞里依旧无比幽暗。宇文玠起身,在身上披上了一层厚重的大氅,之后又用面巾把口鼻遮住。 也就在这时,月同动手把一直放在山洞中央的一具铁阴木的棺材的盖子推开了。 此铁阴木生长在陡峭山中的极阴之地,从初生之始便从未见过阳光,千万年才能成材,极为罕见。 如今这一具铁阴木的棺材,一条木板便值万两金,整具棺木其价值不可估。 它属极阴,是安置死人的上好木料。活人若躺进去,必然受不了这铁阴木本身的阴气。 当下,月同看了一眼宇文玠,他亦无话,只是弯身将白牡嵘抱起,然后小心的放入这铁阴木的棺木之中。 230、治疗(三更) 白牡嵘被宇文玠抱着放进了铁阴木的棺材里,下面铺就着白色的绸缎,光滑而柔软。除却四面透着一股阴气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了。 白牡嵘是有感觉的,只是身体不能动,但身体下的触感,她都清楚。 本以为只是躺在这里,宇文玠却在她躺下之后,将她一点一点的搬动,之后,她就变成了面朝下趴在那儿。 她根本动不了,任由他摆弄。脖子不能转动,脸就和这柔软的垫子接触了。不过,好歹宇文玠还是细心的,把她身体搬过来之后,又把她的脸转动了一下,让她脸朝着一侧,能够唿吸。 身体沉重,一动也不能动,甚至,她现在想说话,却发现连舌头都不能动了。 这种感觉真是不爽,酣畅淋漓的去死,也比这样动弹不得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样爽快。 可事已至此,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想抗议了。 宇文玠将她的脸摆正好,确认了她能够唿吸,而且遮住眼睛的黑布也没掉下来,之后,一点一点的将缠在她身上的丝绸扯了下来。 他动作很轻,丝绸也十分滑熘,几下子,就被他扯了下去。 眼下,她等同于光熘熘的趴在这棺材里,一定十分不好看。她以前做片警的时候,曾在辖区内的人工湖里发现过死漂,光熘熘一丝不挂,漂浮在河面上,别提多惨了。 那应当是死的最没颜面的一种,不着寸缕,还被无数陌生人围观。 现在,她和那死漂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能就是围观的人没那么多。可除了宇文玠,还有月同在这儿呢,她脸皮再厚,当下也是不由脸红。 当然了,她也不知自己的脸到底红没红,她也看不见。 趴在那儿,她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和棺材已融为一体了。 这铁阴木的棺材止不住的散着阴气,宇文玠站在旁边都感觉得到凉丝丝的,透入骨子里头的那种凉。不过,趴在里面的人却好像没感觉到,她现在的身体就是凉的,好像血液都凝固不再流动了似得。 她后腰上的痕迹分外明显,如果之前像树根盘根错节,那现在就像被烧伤了一样,极为慑人。 月同在棺材另一侧,他手上不停的鼓捣着,旁边离地的木板上也有一个用白布缠裹起来的人形物体,一动不动,早已死了。 月同瘦的和一根竹竿也没什么差别,虽是在忙碌,他却显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癫狂来。眼底已经熬成了青黑色,他已经许久没睡过觉了。但根本无碍,他眼下进行的事儿,对于他自己来说,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 转过身来,他双手托着一滩胶状物,是红色的,把他的手指都染成了红色。 俯身,忍受着铁阴木棺材的阴凉,将手里的胶状物放在了白牡嵘的后腰上。 如同刷漆一样,涂抹,把她后腰全部涂抹上之后,又向上推进。最后,那红色的胶状物把她整个后背都盖住了。 这山洞里的光线很暗,其实看不太清楚,但若是近距离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红色的胶状物之中有一颗一颗极小如同芝麻大小的白色东西在蠕动。 它们也能感受得到这铁阴木的阴凉之气,开始朝着要更温暖一些的地方移动,那就是白牡嵘的皮肉。 在它们费尽千辛万苦的游到白牡嵘的皮上时,她也开始感觉到了疼痛。 背上有无数的东西在啃咬自己,她就像是被蚂蚁包围了一样,她条件反射的想挣扎,可是身体根本就动弹不得。 双眼被蒙上,她什么都看不见,心情更为糟糕,她用尽全力的想握紧双手,可是连一根指头都不能动。 「疼了?」宇文玠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微微倾身,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那些红色的胶状物最能感受热气,他若靠近,它们必然会离开白牡嵘从而向外爬游。 月同盯了一会儿,觉得效果不太好,不由想埋怨宇文玠不应当在这里碍事,可是又没胆子说。 想了想,他直接动手把棺盖抬了起来,然后在宇文玠的冷眼中,直接给推上了。 棺盖被关上,白牡嵘都听得到,她的神智格外的清醒,背上的那些东西在啃咬自己,让她变得异常的精神抖擞。往日的疲乏嗜睡都消失不见,现在若是让她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她都能一口气把这王府给拆了。 疼痛愈烈,她备受煎熬,不知何时是个头。 把她关在这小小的地方,因为疼痛,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棺材外面,宇文玠看不见白牡嵘,只得焦心等待。月同却已经去忙碌其他的了,他也不看宇文玠,看他影响心情。 知道白牡嵘就在其中受罪,可是眼下,他帮不上分毫。而且,都不能靠近她,还必须得遮盖住自己,免得散出太多的热气,从而搅乱了治疗。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外面已经大亮了。往洞口的方向看,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些,可这里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除却这散发着阴气的铁阴木棺材,四周还摆放了诸多的阴凉之物,如同行军布阵一般,它们各司其职,将这山洞变成了一片处于阳世间的地狱。 掩在大氅下的手松开又握紧,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把棺盖打开,她在受苦,他也在忍受万蚁钻心。 棺材里,白牡嵘几次觉得自己要活活疼死,后背连带着后腰,皮肉好似被撕咬开,然后,那些不知名的东西在往皮肉里头钻。 它们可能没有强硬的尖刺或是螯爪,但是,凭着一股不舍不弃的劲头,在不断的钻、钻、钻。 她一动不能动,目的就是在这里,就是要让这些东西持续不断的钻入她的皮肉,而她无可奈何。 231、折磨(一更) 这些不知名的东西的啃咬是没尽头的,白牡嵘忍受着每一分每一秒,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实则才两个时辰而已。 月同大概是觉得闷了她太久,才把棺盖推开一些。宇文玠第一时间过去看她,月同立即瞪大眼睛阻止他。好不容易熬了两个时辰了,他可不能随便来坏事。 宇文玠心知肚明,但是又不得不去看她,棺材里,白牡嵘还是那样趴着,和两个时辰前的姿态是一样的,她果然动弹不得。 只不过,她的唿吸很紊乱,如此安静之中,也能清楚的听到她狂乱的心跳,好像要蹦出来了似得。 月同担心宇文玠再冲上来,打开棺盖后,他就转到了宇文玠所在的地方。把自己的身体夹在他和棺材中间,然后弯腰,就硬生生的把他给撞开了。 如不是当下情况紧急,宇文玠早就一脚把月同给踹飞了,扫了一眼碍眼的人,他挪移了一下方位,虽不再靠近棺材,但也能瞧得见里面白牡嵘的情况。 月同观察了一下她后背上的那些东西,他不是特别满意,所以,又把棺盖给盖上了。 白牡嵘知道棺盖打开,本以为能结束这种折磨。哪想到,随后棺盖又盖上了,她在心里骂了无数的脏话,把她会的不会的都发掘出来骂了个遍。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从这棺材里钻出去,然后把月同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祸害一遍。太他妈疼了,她已经从最初的忍耐煎熬,发展到现在的癫狂。 脑子在演示各种强暴月同祖宗的画面,但疼痛无时无刻,心中又觉得分外不过瘾。她还得把宇文玠的祖宗都挖出来凌辱一遍才解恨,然后把他挂在墙上,扒光了用沾盐水的皮鞭子抽打,打的他嗷嗷求饶也不作罢。 她已暴躁的失去理智,同时又希望自己能就此疼晕,再不济如同前段时间那整日昏昏欲睡也成啊,也不用忍受这种疼痛。 但奈何这疼痛让人无比清醒,清醒的她眼珠子都要飈出来了。 外面,宇文玠也同样在忍受煎熬,他的状态犹如等待进了产房的妻子差不多,焦躁不安,极力压抑。 月同仍旧在忙碌不堪,他已经开始捣鼓那具被白布缠裹起来的尸体了。 那尸体外表已呈现蜡状,使得看不清面孔五官,却也极其瘆人。 他拿着一把又薄又刃的匕首,于那尸体的心口位置,一点一点的刮。那层蜡很厚重,也很硬,他刮的不是很顺利。 蓦一下,匕首的方位不对,刮蹭蜡的同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用指甲抓桌面时发出的动静,让人不由得冒出满身的鸡皮疙瘩来。 宇文玠无心关注他,他只想知道现在白牡嵘的情况如何。他无法靠近她,只能站在这儿看着,他一时间真是恨不得代替她躺在里头。或是与她情况一致,然后陪着她在里面一同受罪。 太阳缓缓的升到了半空,已经晌午了,月同才再次打开了棺盖。 白牡嵘还是那个姿态,她已经从发疯的状态发展到绝望了。可是,这些都是在心里,她根本无法表现出来,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月同仔细的看了看白牡嵘的后背,那些红色的胶状物已经不见了,而她的后背以及后腰,皮肉尽数鼓胀,皮下有东西在蠕动,近距离查看时异常清楚。 若是正常人见到这场面,非得被噁心的连胆汁都吐出来不可。但月同见了,却是分外满意,这说明第一步成功了。 「太好了,再忍忍,咱们进行第二步。」他说道,语气不是一般的欢脱。 白牡嵘在无声的骂他,把他塞进他老娘肚子里又给拽出来,但也根本无济于事,他也听不见。 月同离开棺材,又回到那具蜡人旁边,而宇文玠终于能够靠近看看她。 视线从她的后腰和后背上掠过,他眉眼凝重,心痛之色溢于言表。即便不说,他也想像得出她有多疼。 有句话叫做痛在她身,疼在他心。当下,他就是这个心情,很想把她抱出来不受这个苦,可是又无法行动。 片刻后,月同终于又返回来了,他一手托着一个白色的瓷盘,另一手则捏着一个夹子。那白色的瓷盘上一堆深红色的小虫子,一个个丑态毕露,扭曲挣扎,极其噁心。 而这些小虫子,就是从那具蜡尸的心口里挖出来的。以人做饵,封闭全身上下所有的孔洞,用以孵化这些痋虫。 那人极为刚强,孵出来的痋虫也特别的强劲有力,怨气腾腾。 他走到棺材旁,开始用夹子夹住那些深红色的小虫子撒到白牡嵘的后背上。 后背的皮肉已经鼓胀而起,那些深红色的小虫子落到上面,就极为轻巧的钻了进去。它们和皮肉的颜色差不多,钻进去后已分不清彼此。 这场面噁心又瘆人,宇文玠单手扣住了棺材一角,他极力的忍耐住把这棺材都碎了的欲望,看着那些虫子钻进白牡嵘的皮肉里,他额角都沁出了汗来。 而白牡嵘则是痛不欲生,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疼,剥皮抽筋,不过如此。 这是世上最疼痛的刑罚,凌迟处死也比不过,若是能痛快一死,她坚决不会受这种折磨。 她已经后悔了当初的选择,应该选择去死才对,这种救赎,比之死亡还要严酷。 太阳当空,热的人抓心挠肝,前些日子下雨,天气凉爽了几日。可是阴雨天气过去了,这就又热了起来,实在难熬。 宇文笛觉得皇城最讨厌的也莫过于这炎热的天气了,他在王府花园的亭子里吹风,手里拿着《治·论》在看。他不只是看,还要背下来,这是宇文玠留给他的任务。 他不知宇文玠这忽然之间要他做这些是什么意思,这种书一般人也看不了,以前都是太子府的藏品,只有太子才能看。 不过,宇文玠冷淡的态度就如冬天一样严苛,他也根本拒绝不了,只得走哪儿都拿着这本书,半天的时间,他已经背下来三分之一了。 因为燥热,他心思也无法全部集中于这上头,不时的抬眼看看四周的风景,又瞧瞧汉白玉的栏杆,摸索摸索自己身上的玉佩,无聊之极。 今日白牡嵘在治疗,他知道,地点在后山,他也知道。从这儿往后山那一瞧,护卫都在太阳底下晒着呢,但严守每一处,不许任何人接近,当然也包括他。 就在这百无聊赖之时,他蓦地瞧见花园对面的路上有护卫经过,他们是从西苑的方向出来的,而且每两三个人抬着一个什么,排成了一长队。 皱起眉头,宇文笛跳起来,快步的走出亭子,朝他们走了过去。 花园宽大,他小跑着追过去,都已走过去好几伙人了。 「你们抬得什么?」视线掠过,他们手里抬着的东西用白布包裹着,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那就是人啊,别的东西也没这形状。 而眼下他看到的,就足有七八个,也就是说,这是七八具尸体。再加上之前已经走过去的,到底有多少,数不胜数。 「王爷,此乃罪大恶极之徒,按律法处死,眼下要送到乱葬岗去,还望您不要拦路。」护卫上前,阻绝他靠近,一边说道。 宇文笛又不是傻子,就算是罪大恶极之徒也不会在这王府里处死。再说,现在白牡嵘就住在这儿,宇文玠再想不开,也不至于弄一堆犯人和她同住吧。 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一一走过,他脑子里转了半天,随后就明白了,这些,怕不是罪犯,而是为白牡嵘而死的。 想想她之前的情况,还有被封锁的西苑,答案也就唿之欲出了。 大太阳照着,他忽然冒出一股寒意来,真的没想到,宇文玠会做到这种地步。为了白牡嵘,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你们最好把西苑都收拾干净了,不然到时被我嫂子知道了,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淡淡的警告,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护卫欲言又止,但也不可否认,他说得对。 太阳逐渐落山,天地之间的闷热也渐渐地褪去了些。山洞里,光线也暗下来几分。 白牡嵘趴在棺材里头,已经在崩溃癫狂之中无数个轮迴了。她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脱离了躯体,因为那些活物在蛀自己,自己后背的皮肉必然已经呈中空状态。它们若是还在里头安家产子的话,那自己就彻底成了痋虫的养料了。 单是设想一下各种可能,她就已经觉得活着无望不如死去。但疼痛却在提醒她还没结束,她还得忍受煎熬。 静静地等待着,月同也十分焦急,已经把第三步需要用的东西调配好了,就等时间呢。 宇文玠坐在棺材旁的木床上,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棺材,恍如雕塑。 黑夜无边,夜莺也不时的发出悽惨的叫声来。终于,月同推开了棺盖,看到了白牡嵘后腰后背上的皮肉鼓胀如蜂窝一般时,脸上露出了笑来,「成了。」 232、折磨(二更) 听到月同兴奋的说成了,白牡嵘只想从这棺材里爬出去把他给拆了吃了。成什么成,她求死不能,他还如此兴奋,把他弄死都不解恨。 可是自己什么都表达不出,只能趴在这儿如同死鱼一样。 月同的兴奋不比寻常,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他半个身体都陷入了棺材之中,手指间夹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白牡嵘后背鼓胀起来的皮肤边缘,开始下刀。 匕首的尖刺进入了皮肤,其实白牡嵘已经感觉不到疼,反而,莫名的有一种很爽的感觉。 匕首沿着鼓胀的边缘割开,匕首锋利,很容易就割开了。 鼓胀的皮肤与身体分开,大概是因为之前被痋虫蛀的,本来就已经分离了。月同因此将她后背的皮肤扯下来的时候,十分的轻松容易。 皮肤与身体分开,除却红唿唿的,还有一些白色的细长的东西跟着皮肤一块被撕扯下来。它们就像蚯蚓一样细细长长,离开了白牡嵘的身体,它们在挣扎扭曲。但是又被皮肤黏住,根本挣脱不开。 一点点的撕扯,月同那表情好像恨不得扑上去把那些扭曲的细长白虫子抱在怀里亲一口。 终于,后背的皮肤撕扯到了后腰,后腰那处要更难往下扯一些,而且,皮肤下面皮肉里的细长虫子要更多一些,可以说密密麻麻。 它们被从皮肉里撕扯出来,又不甘心的样子,挣扎着想要回去,可是一头和皮肤已经紧紧相连。 后腰处的皮肤被一点点的扯下来,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内部也一样。大部分的细长痋虫都聚集在这里,这都是之前埋藏在她身体里的痋虫。 它们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眼下活泛,又被皮肤之外进来的痋虫牵制。 终于,最后一块腰部的皮肤被拽下来,月同直接把那一整块皮捲起来,装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密封竹筒里,又直接揣进怀里,宝贝一样。 而白牡嵘此时的后背则惨不忍睹,如同受了那种被活生生剥皮的刑罚。 但对于白牡嵘来说,眼下虽是还疼,可是比之前好多了。她产生了一种爽快的感觉,变态的爽。 什么都看不见,但自己的后背是什么模样她猜得出,噁心到爆炸。 剥下白牡嵘后背的皮肤,月同开始进行下一步。将事先调配好的白色粘液倒在了她的背上。 这一次,倒是没有多疼,就是感觉有点热。那种热,倒也不是说受不了,但让她很不舒服。 可已经比之前的疼痛好太多了,她的唿吸也变得平稳了下来。 「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等你慢慢恢復了。不过,你不能离开这里。但也别害怕,朕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感觉饿了,可以吃一些东西。」宇文玠的声音传来,就在自己的脑袋边儿上。 白牡嵘回答不了,但是很想把手伸出去,然后送给他一根中指。 吃东西?她舌头都不能动,吃个鬼啊。 宇文玠很想摸摸她,她的后背惨不忍睹,就算是个刚强的男人,也受不了。 月同兀自在一边忙活,把装有白牡嵘后背皮肤的那个竹筒放到了一个半人高的瘦瘦瓷瓶里。之后扣紧了盖子,真是当成了宝贝一样。 没有那么疼了,白牡嵘已是觉得这是一种恩赐,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睡觉。一觉睡过去,可能就都结束了。 不过,她仍旧精神抖擞,一时半会儿的根本睡不着。而且,她现在特别想把遮在眼睛上的黑布拿掉,不知她的视线当中是否还会出现那些虚影。 后背上火热的感觉也逐渐浓重,疼倒是也疼,只是可以不足为虑。就是这股子火热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好像谁在她后背上点燃了酒精,眼下正在燃烧一样。 之前在疼痛时,如果能燃起这样的一把火,她必然会十分爽快。一把火烧了干净,也免得瞧见自己噁心的模样。 「想不想喝水?」宇文玠的声音又传来,极轻,极温柔。 白牡嵘在黑布下的眼珠子缓慢的转动,她是想翻白眼儿的,只不过眼皮不太听使唤。喝水?她能咽下去才怪。这水到了嘴里就得自己流出来,她就会像个老年痴呆一样。 「她不能吃喝,还得熬几天,最起码她的舌头能活动了,才能咽下去食物。」月同的声音传来,他知道宇文玠的身份,也不敢说话太难听,心里却在骂他蠢。 「几天熬下来,她就算不疼死,也会被活活饿死。」没有哪个人不吃不喝还能活下去的,就算武功高强也一样。 「那也比丢了性命强。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能活下来的人,都得丢失掉一些什么,都成了残废。她还算幸运,只是丢掉了后背的皮,不少人缺胳膊少腿,口歪眼斜。」那可不是一般的悽惨,后半生都没好日子过。 他们俩说的话,白牡嵘都能清楚的听到。她丢掉了后背的皮?待得好了,自己这后背也指不定是什么模样。 不过月同说的也对,总比缺胳膊少腿要强得多,她现在是不是还得庆幸当初那母虫没有种在她身体别处。若是种在了腿或者手臂上,就得把那肢体砍掉了? 那个当初在这个身体上种下母虫的大术师已经死了,如若还活着,她必然要他好看。 但归根究底,这罪魁祸首是赵国,轩辕氏无比鸡贼,娶了白长士的嫡女还不算,还要把嫁进大梁的白慕容给杀了。 也正是因为此,那个白慕容才会丧命,赵国轩辕氏才是真正的杀人兇手。 「再忍耐忍耐,已经成功了,不会再更糟糕了。但,成功的路一向艰难,相信你也很清楚。再忍一忍,到时从这里离开,往后余生,你都不会再受苦了。」他轻声的说着,更像是在给她洗脑。不过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好听,即便知道是被他洗脑,也心甘情愿。 白牡嵘很想笑,她真是喜欢他这温柔的样子。 只是,她现在连笑都不行,脸上的肌肉神经根本不听她的。 熬过了一段时间,月同再观察她的后背,大概是没有问题,他再次把棺盖给推上了。 这铁阴木的棺材阴凉之气不断散发,即便已经离开了树根,没有养分,但它们好像还活着。 幽暗的光线中,这具棺材泛着铁一样的冷色,单单是看着就知它有多阴凉。 宇文玠也再次回到了木床上坐着,不眨眼的盯着那棺材,里面的人不吃不喝,他也一样。 即便现在真的送来了山珍海味,他也没有胃口。 月同忙的不亦乐乎,那具蜡尸已经被他重新用白布包裹上了,这些瘆人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至宝。 而外面,黑暗褪去,太阳再次升起来了。 太阳出来,地气回暖,尽管这山洞里没有阳光,且摆满了阴气浓重的东西,但趴在棺材里的白牡嵘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气。 她好像身处于火狱之中,在不断的承受着烈火的焚烧,可是她又死不了。 都说十八层地狱里有火狱,白牡嵘觉得,也就和她当下差不多了吧。 但仔细想想,她也没做过什么太过伤天害理之事,还要承受火狱折磨,实在说不过去。 眼下和之前的疼痛相比,其实也没相差多少,她动也不能动,整个身体都被『焚烧』,却毫无反抗之力。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么久,对于时间她已经没有概念了。只是猜测着这头上的盖子什么时候再打开,她也不求别的,只要宇文玠跟她说说话就行了。这样最起码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在活着受折磨,而不是身处地狱之中。 这一次,白牡嵘在棺材里被关了许久,直至太阳落山,月同才把棺盖打开。 像是给她通风似得,棺盖只开了一半,他俯身查看她的背,宇文玠也站起身走近查看。 白牡嵘后背上那层白色的液体好像被吸收了,而她现在背上已经是淡红色的。就像是刚刚揭下了那层皮肤,后背还没来得及流血一样。 月同却是很满意,满意于自己的手艺和头脑,白牡嵘就像是他最好的作品,他查看之时还带着一股欣赏的架势。 若不是时机和情况都不允,他必然会把白牡嵘搬出去展览展览,让大家都瞧瞧,他的本领到底有多大。 「如何。」宇文玠自是放心不下,尽管他认为这可能是好现象,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好,极好。一般的痋攻击人,人会死于毒发。她不一样,她是被种下了母虫,目的是繁殖。看看,她身体还是很好的,换了个虚弱的人,癒合的都不会这么快。」他点评,下巴也无意识的扬高,他自认为自己才能称得上名副其实的大术师,那些臭烘烘整日佝偻的见不得光的傢伙都是臭虫,根本不配叫做大术师。 宇文玠微微皱眉,俯身,微微靠近棺材,「听到了么?你恢復的很好。再忍耐一些时日,你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了。」经歷万难,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他的心也一直在跟着她疼痛不止。 233、折磨(三更) 宇文玠的安慰只管用一时,在火狱之中受罪,不是谁说两句话就能减轻这种痛苦的。 白牡嵘依旧不断的在心中骂人,甚至发掘出了千古奇骂来,若是能让她说话,她非得把这些脏话都用在宇文玠的身上不可。 她现在觉得骂月同,甚至把他皮剥了都不解恨。唯独收拾宇文玠,才能让她心情好起来,也不知这是什么心理,而且她也没那精力去研究了。 头上的盖子一关就是很久很久,之后打开,给她通通风。月同又说一些险些喜极而泣的话,宇文玠再安慰她两句,都成了固定模式。 白牡嵘后来都已经不再听他们说什么了,因为越听越气。 过去了很久,她都不知已经几天的时候,棺盖再次打开。 眼下,外面太阳刚刚落山,这是他们进入这山洞第四天的夜晚了。 她的后背仍旧是红色的,失去了一层皮,正常情况下应该就是这样的。 月同半个身体悬在棺材上面观察,铁阴木的阴凉之气把他的脸都冷成了青白色的。 似乎觉得差不多了,他又起身,转身去取来另一个白色的瓷碗。里面,是黄色的粘稠液体。 他这次直接沾在了手上,捏了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觉得时机正好,然后开始往白牡嵘的后背上涂。 这东西落在了后背上,白牡嵘倒是觉得身上一凉,舒坦多了。 她也无形之中调整了唿吸,心里积攒的那些脏话,也渐渐褪去了勐烈的势头。 在她后背上涂满了那黄色的液体,它们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来,倒不是有多难闻,但总之很浓郁,浓郁的人脑仁儿都跟着疼。 白牡嵘的嗅觉没有那么灵敏,却也闻得到,她现在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闻着这气味儿肠胃开始沸腾,想吐。 涂抹好了,就此晾晒,月同转身又拿来了一卷黑布。那黑布是正经的云绸,滑不留手,跟抓了一把云彩在手里一样,好像只要松开一点劲儿,就会从手里滑出去。 那云绸湿哒哒,并不是干燥的,走到棺材边儿上,他展开云绸,摆正成和白牡嵘后背一样的大小,然后盖在了她的背上。 正好把嵴背还有后腰都盖上了,而那被遮盖的人却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她连唿吸都费劲儿了。 「她一直这个姿势趴了很久,即便是正常人也气血瘀滞,把她的头转一下,换个方向,能舒服一些。」宇文玠的声音响起,他还是很贴心的,想的比较多。 「您别上手,我来。」月同阻止宇文玠靠近,现在已经几近末尾了,他可别添乱。 闻言,宇文玠只得停在了那儿,把双手又负在了身后。 月同动手,把白牡嵘的脸换了个方向,她一个姿势太久了,这脑袋换了方向,她的脖子立时像要断了一样。 「再过十二个时辰,这块布要是能完好无损的从她背上揭下来,那你就能把她抱回去了。」月同说道,青白的脸像鬼一样,但止不住他洋洋得意。 「若是不能完好揭下来呢?」宇文玠的双眼没任何温度,和那铁阴木的棺材泛出的阴凉之气差不多。 「若是不能,就得从第三步再来一次,她再受些罪呗。」月同说的极是轻松,眼下在这里,他已经忘了如果自己失败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白牡嵘听得一清二楚,连连暗暗咒骂,都是极脏的脏话。 宇文玠不由几分担忧,看着白牡嵘那模样,他面色虽凝重,语气却还是轻松的,「你都听到了,八十一拜,只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再坚持坚持。十二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白牡嵘心里冷哼,若是失败,就得从第三步开始,她还得遭受火狱试炼,当她是机器人呢。 身体的摧残,致使精神也跟着崩溃,她已没什么理智可言。 这回棺盖倒是没那么快盖上,好像是要那浓郁的气味儿散发出去,总之这整个山洞都是这气味儿,熏得人不由想流眼泪。 宇文玠就站在棺材边缘看着白牡嵘,他也不动弹,这几天来也跟着没吃没喝,真真的像一尊雕塑似得。 晾的差不多了,月同过来把棺盖给推上了,好像故意做给宇文玠看,推得别提多有劲儿了。棺盖发出砰地一声,他之后就洋洋得意的转悠到一边,继续忙碌自己的。 在自己了解的领域,能这般充满热情的钻研是十分难得的,尽管在外人看来,他这样更像疯子。 宇文玠再次回到了木床边缘坐着,静静地熬过每一分每一秒。 夜色褪去,月同再次打开棺材看了看白牡嵘,之后又给关上了。 她就好像是被放在锅里的馒头,得等时间到了才能蒸到最好,但明显现在时间不够,还差一半呢。 棺材里,白牡嵘觉得自己背上这座大山越来越沉重,自己就像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头上都快长出蘑菇了,但唐三藏还没来。 而且,逐渐的,她觉得自己舌根开始有感觉了,自己能掌控它的感觉。只是,进展极为缓慢,过去很久,还只是舌根有感觉。 终于,太阳开始朝着西山沉下去,地气温度下降,时辰也差不多了。 月同对时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对阳气褪去却极为敏感,知道时辰到了,他也起身,走到棺材边。 宇文玠也随即起身,月同看了他一眼,他可比他要紧张多了。这正常男女的情情爱爱,真是让人觉得无比扫兴。多么伟大的时刻,他能站在这儿见证,却根本不为他感到激动,只顾着死活俩字儿,多没意思。 虽是心里这么想,但月同也不敢说出来,这是大梁皇帝,谁又能想得到,自己居然和两国的皇帝都有牵连。说来说去,还是他技艺高超,是大术师中的大术师。 边想着,他边动手推开棺盖,棺材里那浓郁的气味儿扑面而来。月同也几分受不了,但也不是太在意,更在意的是白牡嵘后背上的云绸能否揭下来。 俯身,抓住云绸边缘,便一个用力给拽了下来。 234、好转(一更) 月同这一揭,可是丝毫没客气,他摆明用了最大的力气。 这云绸拽下来,白牡嵘的后背和后腰一併重见天日,依旧是红色的,而且,随着那云绸被揭开之后,她后背后腰一些地方开始渗血。 正常的颜色,正常情况下人被剥掉皮之后的情形,面积太大,极为瘆人。 月同看了看手里的云绸,又看了看白牡嵘的后背和后腰,每一处都检查了一遍,皆正常的往外渗血。 宇文玠站在一边看着,他不知这种情况算不算是完好的揭下来,最初他以为能够完好的揭下来是指云绸离开白牡嵘的背,她的背已经癒合了。 但是现在在流血,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到底怎么样?」月同不说话,宇文玠终是沉不住气,开口问道。而且,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焦躁,如果月同说不行,他非得动手揍他一顿不可。 「很好,你没看见么?她流血了。」月同睁大了眼睛,他本来就弄得像鬼一样,这故意瞪大了眼睛,更像鬼了。 宇文玠自然看到白牡嵘流血了,但流血、、、似乎之前,即便是把她背后的皮割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流血。只是一片红唿唿,可没有血流出来。 「接下来等她自己癒合吧,可以用药,随便你找什么大夫开什么方子,都不归我管了。就是往后她这后背惨不忍睹,又不似某些动物可以再长出一层皮来。」那时候就得看他的情爱有多深了,说不准半夜无意间摸上去,会吓得从床上蹦下来。 月同不信男女情爱可以到达什么山崩海啸的程度,见了丑陋,怎么还可能美好的起来。 「朕现在可以把她带走了。」宇文玠不管月同做什么表情内心什么想法,如果说这就成功了,那他要赶紧把她带走。太医都随时待命呢,得把他们召来给她救治。 「嗯,随便。就是最近别让她睁眼,可能她短时间内也不能下床走路,说话兴许也不太清楚。」月同心急于自己的事情,颠倒着交代,这么一听后遗症还不少。 宇文玠眸色微冷,短时间内,他是别想从这山洞出去了。何时白牡嵘活蹦乱跳恢復如初,才能把他放出去。 然而月同现在也根本没想那么许多,执着于自己的事情,当真是如痴如醉。 白牡嵘的后背还在渗血,想把她弄出去都不太容易。宇文玠拿过丝绸来,简单的盖在白牡嵘的身上,从头到脚都覆盖住,然后抓住她的两条手臂,把她从棺材里拎了出来。 不敢抱着她的背,他便将她托抱到自己怀里,让她的脸趴在他肩膀处,将她的双腿环到自己腰间。 她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的力气,任凭他如何摆布。 正好他身上还披着大氅,他扯着大氅将她两条腿也掩盖住,之后就快步的走出了山洞。 夜色很浓,光线幽幽,宇文玠出现在山洞口,外面等候的护卫便把暗器机括各自关了。 宇文玠步子匆匆,离开山洞后,护卫再次把暗器机括开启,里面留下的那个人如果贸然出来,就得变成筛子。 而宇文玠则抱着白牡嵘快速的下山了,一行护卫在前后开路和守卫,借着王府中的光亮,很快的回了索长阁。 白牡嵘其实都知道,身上那股子重压消失,疼痛也重回。这回的疼才是正常的疼,后背失去了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疼。 不过,这种疼比之前的疼要轻松许多,她能忍受。舌头和喉咙都有感觉了,她能咽口水了,就是发不出声音来,不知还得等多久才行。 宇文玠把她抱回了卧室,将她放下也耗费了一番功夫,因为她还是不能躺着。 他是先抱着她躺下后,才将她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挪下去的。 眼睛上虽罩着黑布,可是白牡嵘都知道。自己光熘熘的本来就够惨的了,他也跟着自己弄一些七扭八拐的造型出来,真是有损颜面。 趴在了床上,这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她也无故的生出一股重生的感觉来,其实活着的确挺好的。 把她的身体摆正好,因为之前双臂一直贴着身体放置,宇文玠担心她不舒服,这回把她的两臂抬起来,自然弯曲在枕头下方,「这样是不是会舒服一些。」 脸朝外,看不见他,也无法说话。很想给他个表情算是回应,可是连表情都做不了。 「太医马上就到,再忍忍。如果想喝水,这就叫人去准备。」宇文玠的手在她脸上脖子上抚过,他的手很凉,好像比她还凉似得。 他说的话都没得到回应,将被子盖在她腰部以下,之后就听到侍女进来的声音。 也不知搬运了一些什么东西,反正不一会儿就有一根细细的东西放进了她嘴里。 「吸。」他说。她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舌头上,吸。 温热又清甜带着果子味儿的水进入嘴里,想往下咽,可是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一半的水顺着她的嘴角又流了出去,只喝进去一些。 真是有损威风,白牡嵘自己都觉得很无语,她怎么像痴呆似得?连一口水都喝不好。 「没事儿,再接着吸。」一块帕子放到她嘴角下方垫着,被这般照顾,她还真像痴呆了。 又喝了两口,她就使不上劲儿了。也就在这时,又听到一些人进来了,之后噗通噗通跪在地上,一个个喊着给皇上请安。 太医来了。 宇文玠立即叫他们给白牡嵘诊治,瞧见了她的后背,那些经验深厚的太医们也震惊不小。 不少人在看她后背又给她诊脉的,白牡嵘都知道,他们叽叽咕咕,在猜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刑罚。 过了好一通,他们才向宇文玠禀报,说是问题不大,只要前三天看紧了,及时的给换药,她也配合着吃药,这后背就会开始癒合。 只不过,她得遭点罪,可能前三天会疼的连觉都睡不了。 白牡嵘暗自冷哼,她已经疼的好几天没睡觉了,这会儿已经是最轻松的状态了,再遭罪,还能遭到哪里去。 宇文玠吩咐他们立即去准备,而且这几天,谁也不许离开这王府,都在这儿守着。 之后,他们便出去了,没过多久,外用药就送了上来。 宇文玠也不假他人之手,他洗干净了自己的手,便坐在床边,开始给白牡嵘涂药。 「说是这药会很疼,忍着些,一会儿就过去了。舌头有没有好些?一会儿送来清粥,你喝一些,之后才能吃药。」宇文玠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 药落在了后背上,有些针刺一样的疼,但都能忍耐。 白牡嵘觉得,这世上最疼的她都经歷过了,而其他的,都如同毛毛雨一样,不值一提。 即便她现在能动,能说话,也能一声都不吭的坦然接受。 她觉得自己很顽强,而且当下的表现不失威风,只是在宇文玠的眼里,她现在和一个破碎又被拼接起来的布偶没什么区别。 终于把她的后背涂满了药,但眼下也不能缠纱布,如果纱布被血固定在了后背上,到时想再扯下来,可就不容易了,反而会导致她再次流血。 这般晾着,又得保持好卫生,空气中有很多看不见的灰尘,很容易让她的后背感染。 以前白牡嵘最怕的就是破伤风之类的,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没那么发达。不过现在她心态很好,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若是很疼,你就动一动手指。」握着她的手,宇文玠轻声道。 白牡嵘在心里回应他是很疼,但手指根本动弹不得。可他的温柔她都感受得到,这样就很好了,比在山洞里舒服太多了。 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仅仅如此,她就再次生出活着还不错的念头了。 她开始迷迷煳煳,而且她不知道的是,她开始发热了。 迷迷煳煳间,感觉到宇文玠叫她,之后那根玉质的吸管再次进了她嘴里。她配合的吸,进嘴的也不知是什么,热乎乎的。 她没那么多的力气,只吸进去一些,就放弃了。 再之后,他好像又叫醒了她,还是吸一些东西,苦了吧唧。 因为高烧,白牡嵘昏昏沉沉,而宇文玠则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断的用冷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太医们都在楼下,一刻也不敢离开,甚至连打盹都不敢。 侍女不断的送冷水上楼,来来回回,整夜,这里都没有停歇下来。 直至天亮,白牡嵘的高烧依旧没退,而府外,有人来求见,自报家门,说是从夷南而来,要见夷南王。 此时此刻,便是护卫也不敢去索长阁打扰宇文玠,都知道那里情况不明,白牡嵘能否好转,还未可知。 没有让求见的人进门,他们也没走,始终等在外面。 宇文玠熬得眼睛都红了,这几天他同样没合过眼睛,而眼下,白牡嵘这个状态,更是让他连一刻都不敢走开。 她烧的滚烫,而且,嘴里开始发出一些听不明白的呓语,声音沙哑,如同大鹅。 235、好转(二更) 初来这个世界,白牡嵘就是这个状态,动也动不得,身体疼痛不止。喉咙里火烧火燎,连带着声带也出现问题。 想要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犹如大鹅在哌哌哌叫一样,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烦躁。 如今,旧事重来,她忽然发现兴许因为地球是圆的,世事也都是圆的,她又回了原地。 她能感觉到周身很热,这种热致使她的脑子也跟着昏昏沉沉,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她经歷过最痛,这种程度的痛,不足以摧毁她的神经。 而且,她后知后觉的知道这股热是什么,她可能是发烧了。身体在防御,所以才会发烧,她觉得凭自己现在还能思考的头脑,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只不过,若是接下来再严重一些,说不准儿她就得被烧成傻子了。 后来,她就能感觉到有人在给她用冷水擦拭降温,苦了吧唧的药也不停的进入嘴里,她也配合着喝,又昏沉了许久,身体上的热,逐渐的消退了。 眼睛上的黑布不知何时被拿了下去,她用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进入眼睛的光亮有些刺眼。又闭上,缓了一会儿,才又睁开。 许久没见到光了,她的眼睛受不住,眼泪开始往外流。不过,这都是好现象,因为在看见光亮的时候,那些红惨惨的画面没有出现,看来她真的好了。 逐渐的适应眼前的光亮,眼珠子向下转动了一下,便瞧见了一个人坐在床头,倚靠着床柱,闭眼已经睡着了。 如果没看错,这是她的小可爱吧?可是,这下巴上的鬍渣,还真是够粗犷的。 他原本就长得面嫩,这模样不得不说真是别扭,她倒是忘了,她的斑比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会长鬍子。 他很干净,平日里打理自己那可是废寝忘食,即便再匆忙,个人卫生也保持的相当良好。 这回,总算是见着他因没空打理自己而邋遢又怠倦的样子,真够可怜的。 后背依旧疼,身体也僵硬的很,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她试探着张了张嘴,发现舌头已经能自如的活动了。 「啊!」她想叫他,但发出来一个音之后,她就收了音儿,这粗噶的声音,好爷们儿啊! 而靠坐在那儿的宇文玠则立即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一样,睁开了眼睛,手也同时落在了白牡嵘的手臂上。 「醒了?」直起身体看向她,宇文玠也不由得长舒口气,总算是醒了。 手沿着她的手臂上去,落在她脖子上额头上,各处都试探了一下,热褪下去了,太好了。 想说话,白牡嵘还是决定放弃,她又像最初来到这里时的样子,大鹅附身,惨绝人寰。 只是盯着他看,眼珠子也在转动,就用眼珠子和他对话了。 「知道你现在喉咙不适,你高烧时胡乱言语,一直都是这样,朕都听到了。」她也不吱声,嘴巴闭的紧,好像蚌壳一样。他也觉得几分好笑,虽然是挺难听的,但也算好转的徵兆。 他虽如此说,白牡嵘也仍旧不吱声,像大鹅一样哌哌哌,有损白姐颜面。 「喝些水。」宇文玠离开床,倒了些水又回来。 这次,白牡嵘看清了那吸管,银质的,但进嘴的那一截是玉的,还真是精细。 这回自己张嘴含住了吸管,温热的水进入嘴里,这次咽下去,倒是没流出来。 这也算一大进展了,没想到白姐有一天也能因为喝水不外流而感到高兴。 喝了些水,她也觉得喉咙舒服多了。宇文玠返回床边,看了看她的后背,随后道:「是不是趴着的时间太久,身体都僵了。你的后背和后腰已经不流血了,若是想侧起身来,朕帮你。」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表示同意。她也不知趴了多久,觉得自己的胸可能都已经趴的一马平川了。 如此听话,却也无端的让人心里跟着一软,她可鲜少有这么安静又听话的时候,像个小孩子。 宇文玠很小心的把她搬起来,将她压在下面的手臂拿出来,然后让她的身体弯成舒服的姿态,像个大虾仁儿,但也的确舒服了。 白牡嵘也跟着长舒口气,不着寸缕,因为瘦削了很多,肩膀处的骨骼都凸了出来。 「是不是舒服了许多?高烧褪去,后背的伤处也在逐渐癒合。接下来,你得静养才是。」因为她侧起身,床外侧便留下了很大一块空余。宇文玠直接侧躺在她身边,近距离的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轻声道。 他水汪汪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再加上那些来不及清理的鬍渣,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和萎靡。 不过,他眼睛里的温柔一如既往,似乎从始至终,他都是这样保持着温柔,在等她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 缓缓的眨眼,白牡嵘也在回应他,她知道根据自己目前的情况,得休养好长时间才能恢復过来。时间问题了,没有死,多耗费些时间也值得。 「宋掌柜来了皇城,他知道你情况不太好,已经在府外等了两天了。朕没有时间理会他,他也一直在外等着。如今你好转了,朕便让他进府来,看看你,估计他也能放心了。」她和宋子非之间的情谊不由让他有些心生嫉妒,好像很有默契,什么都不说,也清楚对方的那种默契。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想到宋子非来皇城了。想来还是大杨没看管好自己的嘴,但想想也是,大杨怎么能是宋子非的对手,他可是老油条。 「不过,你这个模样可不宜见人。」宇文玠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掠过,从他的眸子里就能看见她当下的状态。 白牡嵘也知道,就当自己是解放天性了,只是解放的太过火,非得吓着人不可。 能够侧躺,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很快,粥和汤药又送来。 依旧用吸管喝粥,入口清甜,里面也不知添加了什么熬煮的,很好喝。 就是那汤药不太讨人喜欢,只是闻着气味儿,就知是什么口感,有多难喝。 此情此景不由想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遭遇,那时也和现在差不多,废人一个。 伴随着苦汤药很久,她才逐渐的恢復。说来说去,还是她命大,几番折腾,如今还尚存一口气在。既然如此,必须还得接着苟延残喘的活着,否则都对不起这一口坚强的气。 喝了粥,喝了药,白牡嵘的肚子不是很舒服。不过,忍了一会儿,这股不舒服也就过去了。 一想到要上厕所,其实她挺愁的,身体内部估计都石化了,蓦然活动起来,必然十分费力。 人啊,就是如此麻烦,若是能像貔貅一样只吃不拉,那得多享受,想想就觉得美。 看着宇文玠那鬍子拉碴的样子,她转着眼珠子示意他去收拾收拾,如此爱干净爱整洁的一个人变成这样,她看着都觉得对不起他。 似乎是她的视线在他的下巴上关注过久,宇文玠也注意到了。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鬍渣,他也露出几分嫌弃来,「都忘了它们还会生长的事情了。」 眨动眼睛,白牡嵘对他这般悉心照料还是很感动于心的,以前也和他二人经歷过一些困境,好像都是她在照顾他。 如今换了过来,却是显得自己以前的照顾很微不足道,不如他细心。两相比较,自己反而像个糙汉子,内外都粗糙。 看她暂时无事,宇文玠便起身去收拾自己了,他离开,却有两个侍女站在床边守着她,不敢让这里没有人。 后背还是疼,但都能忍受,白牡嵘缓缓的挪动自己的手臂,是能够挪动的。只不过力气不够,挪动距离有限。 但,这说明之前的药效已经都过去了,眼下她通身无力更多的是因为没吃没喝导致的。 宋子非来了皇城,大概也等的心急。但他很聪明,宇文玠只是在这王府里守着她,并没有其他较大的动静,想来他也猜得到她暂时无事。 这兜兜转转的,她和宇文玠之间的牵绊愈发的深,接下来何去何从,还真是让人不由觉得头疼。 想了一会儿,也没个结果,她索性就不想了。 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宇文玠才回来,他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了一番,别说,又重回了之前那撩人的小模样。 就是明显有些疲惫,眼睛发红。 「已经请宋掌柜进府了,不过,明日你们再见面吧。」她现在这个模样,露着一半的身体,岂能让外人进来。 眨了眨眼睛算是回答他了,反正宋子非进了府,他自己也能猜得到她的情形,必然也不会太过焦急担心了。 又餵她喝了些水,宇文玠便在床外侧的边缘躺了下来。他身上有沐浴过后的香气,带着他独有的气味儿,是她所熟悉的,很好闻。 缓慢的挪动自己的手,这手臂上像是坠了铅块一样,终于,落到了宇文玠的脸上。 轻轻地移动手指,感受他的温度,白牡嵘忽然觉得,她若在这个世界里最终把他给弄丢了的话,那得后悔的吐血。如此可爱温柔的斑比,就应该是她的,岂能落入旁人之手。 236、好转(三更) 一夜之中,白牡嵘的后背就上了两次药。因为不再流血了,药也换成了膏状的。涂抹其上,她必须的趴伏着,等待那药膏干燥后覆盖于后背上,她才侧起身来。 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涂药之事皆由宇文玠过手,他做的十分顺手,涂药动作很轻,比得上手指温柔的侍女了。 白牡嵘很满意,从而也觉得他照顾人比她要做得好。尽管有许多次都是她照料他,背着抱着拖着扛着的,但加在一起也不如他眼下做的尽心尽力。由此可见,她天生就没有伺候人的资质,倒是他有这天赋,应该再发掘发掘,没准儿能考个保姆证什么的。 第二次涂药已经接近清晨了,白牡嵘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很亮了。 宇文玠没在身边,倒是有侍女在守着,见她醒来,先把水和吸管送了过来。 白牡嵘没有张嘴,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后喉咙用力,发出了声音,「恭桶。」她只有这两个字,虽是粗噶,但也能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 侍女立即行动,很快的,两个侍女回来,直接把整个出宫的座椅连带着恭桶给搬了上来。 十分沉重,她们倒是有力气,放置在床边,然后几人合力,把白牡嵘从床上抬了起来。 她不着寸缕,这个模样真是悽惨到一定的境地。她后背有伤,不敢让她靠在椅背上,只是让她坐下,然后又拿来了毯子,从她前面给遮盖上。 之后,点燃薰香,关门开窗,一系列一气呵成。 「不许、、、宇文玠进来。」她喉咙不舒服,但这事儿必须得交代,她可不希望宇文玠进来参观她拉屎。 「是。」侍女领命,走出去一个,专门站在门口候着。而这里面,侍女也把屏风抬了过来。屏风很长,且能摺叠,将白牡嵘身前身侧三面遮挡,这样能让她更舒服一些。 侍女就在屏风外守着,她在这中央排便,虽说还是尴尬,但也好过被人盯着。 运了很长时间的气,她肚子绞痛,汗都出来了,才算有点起色。 也就是在这时,听到外面侍女说话的声音,看来是宇文玠回来了。 侍女还算有用处,真拦住了宇文玠没让他进来。这样才好,但白牡嵘觉得即便她完事儿了也不能让他进来,通风干净了他进来才行。 好在这一番折腾没白费,肚子里的存货都倒腾出来了,她也轻松了不少。就是满脑门子的汗,她眼下身体已经虚到这种程度了,拉个屎都汗如雨下。 耗费了一番力气清理干净,站起身,又把盖子盖上,她这才出声叫侍女过来。 她们行动利落,撤开屏风,大开窗子,两人合力把恭桶给搬了出去。 与此同时,又有两人扶着她坐在床边,用毯子裹着她前身半身,清洗干净手巾给她擦手擦脸。 所有的事情一气呵成,各司其职,互不耽误。 房门打开,一直等在外面的人也进来了。白牡嵘扭头看向他,立即阻拦,「出去。」哑着嗓子,她气势可是不小。 宇文玠却根本没听她的,几步走到床前,上下看了看她,面上倒是少见的几分歉意,「朕离开的时间久了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没事。」清空了肚子,她舒服多了,而且还饿了。身体太虚了,也不知多久才能补回来。 「虽是嗓音粗了些,但你之前也并非柔声细语,还好。」宇文玠笑她声音粗。 白牡嵘很想冷哼,但胸肺一用力,后背牵扯的疼,她也就放弃了。 「喝水吧。」侍女给她擦拭完,之后又把水端了过来。他接手,之后将杯子送到了她嘴边。 就着他的手,白牡嵘喝光了一杯水,额上的汗才消减下去一些。 「宋掌柜此次来见你,是想看看你身体如何,可有什么需要的。而且,他要去一次北方,和几个粮商会面。他想取得先机,免得他妹妹再和那几个粮商合作。」宇文玠俯身查看她后背,之前擦得药膏都干了,其实眼下穿上衣服也无事了。 当下,就吩咐侍女把之前就准备好的衣服取来,给白牡嵘穿上。 听了宇文玠的话,白牡嵘心下却是几分担忧,「宋子婳也在北方混了很久了,说不定早早就联繫过那些商人。」此去,宋子非未必会占到便宜。 「那也得见了面才能见分晓。商人逐利,又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有节之士,见了利益,即便与宋子婳有过来往,兴许也就断了。」宇文玠很贊成宋子非的做法,要彻底切断楚郁的经济命脉。 「宋子婳诡诈,北方在他们手里,我总是放心不下。」喉咙实在不舒服,说话到最后,忍不住咳嗽。这一咳就牵连的后背疼,她不得不止住咳嗽,以至于脸瞬间就憋红了。 宇文玠上前想帮她,但眼下拍背这缓解手法是不行了,他只得将手放在她喉咙下,然后缓缓的往下抚,希望能助一些力。 好一会儿,这不舒服的感觉才过去,宇文玠起身,把侍女捧过来的衣服拿在了手里。 精白的云绸,没有染色,宽松而顺滑,拿在手里,恍若捏了一片云彩似得。 小心的穿在她身上,白牡嵘也觉得挺舒服的,低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给她系扣子的人,「这料子真不错。」 「每年最多出三匹,都运到宫中赶制成衣,你可每日更换。」他轻声的说,这些世上最珍贵的料子,都给她做成了衣裳。 这般奢侈,她也不由嘆息,想不到白姐有一天也能过上这种奢华的日子。 系好了扣子,宇文玠也没起身,依旧蹲在那儿,微微抬头看着她。 手落在了她的腹部,饿了太久,她的肚子可瘪的厉害。以前还有些肉,但现在都消失了。 「别摸了,里头除了屎,也没别的了。」他这样让她很不好意思,不由想起刚刚在这屋拉屎的事儿来。白姐混到今日,这种丢脸之事越来越多。 「却是应该再多一些其他之物,否则,实在伤朕的颜面。」他『呕心沥血』,总是得有成果才是。 237、他的心(一更) 穿上了衣服,下半身可以正常穿着,但是上半身始终只能罩着这一层,不敢穿的更多,以免压得后背难受。 有了衣服,白牡嵘就更无法在床上待下去了,实在太难受了。 她想下床走动,侍女在两侧扶着她,于卧室里走动。虽是冷汗直流,但她也觉得畅快。人果然还是得动弹才行,不然这躯体都长出蘑菇来了。 走动了几圈,她衣服就都隐隐的湿了,侍女把她重新扶回了床边,又给她更换了一身衣服。 长发被捆绑在发顶,盘成了一个硕大的丸子,这样十分清爽,她也久违的觉得很舒服。 「你们皇上那么忙,想必现在也没在府中。你们把宋掌柜的请来,想必他也没多少时间耽搁了。」她的嗓音仍旧是有些粗,虽说之前一直是烟嗓,可现在的嗓音可比烟嗓难听多了。 希望这嗓音能再好转一些,总不至于像个男人一样,那她可就真像个爷们儿了。 侍女领命,之后便转身下楼去通传了。 看她们这听话的样子,白牡嵘就知道是宇文玠临走时有过交代。不然的话,她们必然字字句句拿宇文玠来搪塞她。 侍女找到一件轻薄的披风过来盖在了白牡嵘的身上,将靠枕等物放好,让她斜倚着,能舒服一些。 喝着水,白牡嵘等待着,没过多久,宋子非果然来了。 不过,他只是站在了门口,却并没有进来。 白牡嵘微微探出头,看到了宋子非。他也看到了她,见她完好无损,他也笑了出来。 「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引得皇上生气。」宋子非说道,他可是十分清楚宇文玠的『容人之量』,所以他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得谨言慎行才是。 「还是首富想的周到。成,你们给首富搬把椅子过去。」白牡嵘轻笑,又不敢笑的太用力,扯得后背疼。、 侍女立即行动,不止给搬了一把椅子,还将一张小几也搬了出去。之后,将茶点送上来,放到了小几上,除却他没跨入门之外,一切待遇都是上客。 「你真的要去北方?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你那妹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上次你饶了她一命,如果被她寻到了机会,境遇相反,她可不见得会像你那样,你还是小心为上。」白牡嵘并不是很放心宋子非往北边走,尽管那北边也在大梁的管控之内,可是距离玄甲军太近了。 宋子婳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除了对楚郁的执念上比较一根筋,但其他时候都很聪明。 她在北方肯定不会闲着,指不定做了多少的小动作,单是想想,都觉得北方变成了一个危险之地。 「我又不是去见她的,而且,我带了不少伙计,还有金刚一直都在我身边。对了,金刚还很惦记你呢,这几天在外等着,着急的不得了。」宋子非其实也一样,府门关闭,不让他进来,他真的很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 「你今天看到了我,正好也告诉他,还有夷南的其他人我没事儿。我就是生了一场大病而已,虽说险些没命,但都过去了。北方之行,你还是再想想吧,在皇城多停留几日,毕竟这里以前也是你的主场。」白牡嵘还是劝他慎行,时局不稳,别往危险之地走动。 「好,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贤夫人很担心你,一直在追问大杨你的情况,我临走时交代了他,不要向贤夫人透露任何口风,但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你何时能下床?早些回夷南也好。」宋子非倒也不是像大杨那样执意要她回夷南,只不过是迂迴的劝慰。 「现在已经能下床了,只不过身体太虚弱了,远行是想都别想了。」白牡嵘告知,她最起码还得养上半个月,才能想远行之事。而且,也不知这后背现在是什么样儿,她要侍女拿两面镜子来照一照,她想瞧瞧,但她们不同意。还说什么宇文玠下令把这索长阁里所有的镜子都撤走了,之前在楼下那面特别清晰的镜子也撤走了。 「那就好好休养,从大杨那儿听来,你当时的情况的确很危险。如今能安好,已是不易。」宋子非很感嘆,生命之脆弱,他十分清楚。就像他一样,被重伤过,现在身体极差,总是会感到不舒服。 两个人正说着,白牡嵘忽然听到宋子非站起身,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很大的声响。 她立即探头往外看,只见宋子非正在俯身拱手给楼梯方向作揖,「草民给皇上请安。」 一听这话,再加上他的造型,着实是有些好笑,不过也清楚了,是宇文玠回来了。 宋子非一向稳重,忽然这般,真搞笑。 下一刻,宇文玠果然过来了,他对宋子非倒还算是客气,只不过透着一股冷淡。 「宋掌柜怎么坐在这儿?」他说,摆明了明知故问。 「坐在这里是应该的。」宋子非面带笑意,他幸亏是坐在这儿,要是真进了房间,恐怕就得不到宇文玠这略友好的问话了。 「那个壮奴还在楼下等着呢,想必很急于知道慕容的情况,宋掌柜的最好和他说一声,免得他心急。当时救他一命,倒是极为忠心。」宇文玠婉转的送客。 宋子非岂会听不出画外音,「是,草民告退。」话落,他便走了。 看着宋子非离开,宇文玠便进了房间,侍女也陆续退出去,把门口的桌椅也收拾了。 房门关上,只剩下两个人。宇文玠走到床边旋身坐下,盯着白牡嵘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便笑了,「气色很好。」 「是啊,见了首富,我心情就更好了。」白牡嵘点了点头,虽嗓子不是很舒服,但的确是心情很好。能活着,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 「宋掌柜还是很知礼的。」这一点,宇文玠很满意。 无言以对,「首富本来就很知礼,就怕你生一些无端的气,站在门口都不敢进来。」尽管不知,宇文玠到底为什么会因为宋子非而不爽。男人心,还真是难猜。 宇文玠不语,他知道宋子非和她纯粹是盟友,有着纯粹的情谊。但他就是对他们有默契感到不开心而已,她全部的默契,都应当和他一起才是。 238、他的心(二更) 宋子非见过了白牡嵘,之后就离开了。他临走时托侍女转告她,自己会在皇城停留几日,之后再北上。 告诉她好好休养,无需担忧过多。他身边很多人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的心情白牡嵘是了解的,虽说他上次放了宋子婳,饶过她一命,但他还是想通过商场上的手段,打击宋子婳,最终让她一败涂地。 他这属于商界中的君子做法,相较于同行,他还是很光明磊落的。 白牡嵘也很欣赏他这一点,成熟的男人做事,还是有底线比较有魅力。 她的身体比前些日子要好得多了,大概因为补食吃得多了,身体也有力气了。 不再需要侍女的搀扶,她自己就能在卧室里走动。只是有时动作大了,会牵扯的后背发疼,但也都在能够忍受之中。 她受不了自己的头髮散发出海带的气味儿,侍女就打来水,放置床下,她则趴在床上,脑袋从床边坠下来,任她们给自己清洗。 人还是得干净一些才好,最起码闻着自己香喷喷,心情也好。 走动得宜,她便闲不住,胳膊腿儿的肌肉好似都萎缩了,便将腿搭在窗台上,拉筋。 宇文玠倒是不反对她这活动方式,只是不眨眼的盯着她,担心她再勐然间扛不住。她后背若是砸在了地上,可有她好受的。 这些日子索长阁里的镜子都被清走了,而且也不许侍女告诉她她后背是什么模样,担心她知道了再影响心情。 她的后背和后腰就是失去了一层皮,以前倒是有这种酷刑,把犯人的头顶到脚底的皮都剥下来,人还能活一段时间呢。 她后背是一片淡红色,以手触摸,虽也平滑,但却不似肌肤那般。 太医那里倒是有生肌的药,只不过,效果应当也不会太大。 只希望她到时看见了自己的后背,不会太伤心。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相比较那些为了活命而断掉肢体的也要幸运的多。 抻好了这一条腿,白牡嵘放下来,又换了另外一条。搁置在窗台上,身体下压,窗子正好开着,她一眼便瞧见了在楼下转悠不敢进来的宇文笛。 「老八,啊喽哈!」她烟嗓粗重,又刻意拉长了音调,想听不到都难。 宇文笛立即仰头往上看,在打开的窗子瞧见了白牡嵘的脸,他也笑了,「嫂子,你还活的好好的呢,太好了。」边说边挥手,这么多天来,总算是见着白牡嵘本人了。都说她还活着,这没见着人,他始终有诸多猜测。毕竟,只剩下一口气,那也叫活着。 「废话,当然活着。若是挂了,你现在见着的就是鬼了。」放下腿,她把脑袋探出窗口,一边说道。 「就是你这声音怎么愈发粗放?还能恢復吗?」他走近几步,仰头看她一边问道,听着是关切的话语,就是不太中听。 「白姐我变性了,往后,你管我叫大哥。」白牡嵘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好很多了,这小子居然说她粗放,活腻了。 宇文笛撇嘴,下一刻,白牡嵘身边偶然现出了宇文玠的影子,他立即正了脸色,「大哥。」 白牡嵘立即在上头答应,宇文玠的手顺着她的脸侧伸过去,然后把她的脑袋给兜了回来,不让她再和宇文笛鬼扯了。 俩人说话不着天不着地的,胡诌八扯,还吹捧的特有劲儿。一个敢吹,一个敢捧。 「干嘛呀,我还没说完呢。」被他捞回来,她不是很乐意。她像笼中鸟,好不容易再见熟人,这舌头才顿觉生机盎然,没发挥够呢。 「还想做大哥呢。」转手拿过披风来,披在她身上,宇文玠淡淡道。 「逗着玩儿呗,也就你这八弟能和我侃上一侃。不是说我自行车都带回来了嘛,我觉得我能骑车,不然我给你露一手。」看他给自己裹披风,白牡嵘就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带着她下楼走动。 「你可以先让老八展示一下。」她骑车?还是再等等吧。 「他可不如我,笨的像大肥狗。」白牡嵘摇头,宇文笛是不成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裹好了披风,宇文玠才抓着她的手,带着她往门口走。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出这门,白牡嵘难掩雀跃,谁承想有一天她会因为走出房门就如此高兴的。 下楼,楼梯向下,她往下迈步时,牵扯的后背有点疼,但无大碍。 「如何?」宇文玠走在她身边,不时的观察她,问道。 「挺好的。」好不容易出门,她可要走一遍才是。 终于,下了最后一阶楼梯,这一楼正厅没什么变化,但之前一直矗立在门口的镜子却没了。那面镜子是陪嫁之物,十分之清晰,可不是一般铜镜能比的。眼下也没了,反倒显得光秃秃的。 「我知道我的后背肯定不成样子了,心里早有准备,你也无需那么谨慎小心。你还怕我见了自己的后背,会崩溃的自杀啊。好不容易活了,我才不会去死呢。」白牡嵘说道,脸上倒是诸多的满不在意。 她自己反手摸过后腰,什么模样她差不多都猜到了。其实也无碍,又不耽误活动,也不耽误她白姐的威风,没什么大不了的。 「宫中秘药无数,会让你的后背恢復的更好,你也无需焦急。待长好了你再看,也不迟。」宇文玠轻声安慰。 「暂且我就信你的吧。」白牡嵘不觉得他这话说的有底气。 走出了小楼,宇文笛便迎面跑了过来,上下看了看白牡嵘,他随后才想起来给宇文玠请安。 「嫂子,你没事就好。这几天也没见着你,我就担心啊,吃不好睡不好的。」宇文笛还算情真意切,这若是白牡嵘真出了事儿,宇文玠指不定得要多少人陪葬。 他这无辜之人,兴许也得把命搭上,让他去阴曹地府陪着白牡嵘骑车玩耍。 「看出来你的担心了,这脸上的坑可又多了。我觉得你脸上这些坑坑洼洼的吃药也肯定不会好,应该是内火瘀滞。斑比,你给他弄俩媳妇儿吧。内火发泄出去,说不准这脸就好了。」白牡嵘盯着宇文笛的脸,一边给断病出主意。 宇文玠明显很无言,宇文笛也开始龇牙咧嘴,「我说嫂子,你说什么呢?」 「不然你就叫太医给看看,没准儿我的猜测是对的。内火需发泄,久淤体内可不成。」白牡嵘真心劝慰,人的身体玄之又玄,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就像她,被一番折磨还以为活不成了,谁又想到她现在依然活蹦乱跳。 「别操心他了,他自有解决的法子。」宇文玠不想让她再胡言乱语,操心别人是否内火瘀滞做什么。 带着她在院子里走动,阳光正好,树影丛丛,这个好时候就得出来散步才是。 「你在宇文笛那个年纪,你就没因为内火而长过青春痘儿什么的?」人比人,也是气人。 「没有。」他自然不曾有过,因为用饭或是天气,他不知多少次满身痛痒。若是再长一脸的痘,这世上最糟糕的事儿岂不都让他摊上了。 「你刚刚说他有自己解决的法子,我忽然想起来了,明白你话里是什么意思。」说着,她抬手抓住他的衣襟,示意他附耳过来听。 看她一眼,其实宇文玠就知道她没好话,不过还是配合的俯身凑近她,听她说。 白牡嵘叽里咕噜的说完,宇文玠缓缓的直起身体,看她在那儿笑,他最终也是无言语,他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干嘛不说话啊,我说的不对?这人啊,得需要发泄。」白牡嵘几分得意,自认此话相当有理。 宇文玠也不和她讨论这个,只是抓着她的手往索长阁外走,小路平坦,正适合散步。 宇文笛跟在后头,瞧着白牡嵘应当是没什么事儿,只不过,她这脚底下明显比以前虚浮多了。那时她走路都生风,现在可大不同了。 「对了,这几天我也忘了问月同还在不在了。赵国养着他,他也十分享受被人拥戴,不知有没有着急回去。他若是想回去的话,就让他走吧,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他。」这回,月同可以说是帮了大忙,如果他不走想留下的话,她就把他带回夷南去,好生的供养起来。 「还在后山呢。」月同没走,他已如癫狂,有时送去的饭都一口没动,可见走火入魔了一样。 「还在后山做什么?那山洞粗糙,条件也不好,他居然还能待住。诶?不会是你把他关在那儿了吧。」宇文玠诡计多端,想困住一个大术师也并非不能,他招数多得是。 「在研究从你身体里取出来的虫子,说是极为罕见,他以前从未见过。」宇文玠告知,术业有专攻,他愿意研究便研究吧,反正那地儿空着也是空着。更况且还没确定白牡嵘完好,还得继续关他一阵儿。 「我自己也没瞧见,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噁心。」以前自己身体里一直有虫子藏着,她浑身都不舒服了。 「都过去了,眼下也没虫子藏在你身体里了。去那边坐坐么?」不远处,就矗立着一个小亭子,宇文玠问道。 「走吧。」白牡嵘点点头,坐一会儿吹吹风也很好。 进了亭子,宇文玠扶着她坐在了石椅上,不敢让她坐于边缘,那后面有栏杆,但凡她想倚靠,都会碰的后背发疼。 宇文笛走到栏杆前坐下,倚靠着,不敢过于大大咧咧,但那姿势一瞧就无比的舒服。 宇文玠坐在她旁边,很快,侍女就来送水了。 他倒了一杯送到她嘴边儿来,还要餵她喝。 白牡嵘自己夺过,「我现在能动弹,自己来。」 宇文玠盯着她看,水汪汪的眼睛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喝了水,白牡嵘也看向他,「你这两天回来的时间少了许多,是不是朝堂之上有什么麻烦事儿?虽说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你也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准能给你出一些馊主意什么的。」和他比头脑,她是比不过的,但多个人,就多出许多想法来。 「若真有难处,朕便说与你听了,暂时没什么难处,只不过一些琐事罢了。」宇文玠没有全部告诉她,朝堂之上,每日都有无数的事情,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看着他,白牡嵘没有再追问。他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好了。但,如果他真有难处,她会想法子帮他的。若是真有了那她都帮不上的,他不管要如何解决,她也都尊重。 治理一个国家,岂是那么容易的。 「要你背的书,可都背下了?」蓦地,宇文玠忽然问道。 白牡嵘眨了眨眼,扭头看向宇文笛,没理解错的话,宇文玠这话是对他说的。 「背下来了。」宇文笛坐直了身体,回答道,姿态可不是跟白牡嵘说话时那样子了,整个人显得很是端正,还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不着调。 「《治·论》分为治、论两部分,何为治?其解如何?其术如何?说来听听。」宇文玠也没回头看他,只是淡淡道。 白牡嵘转着眼睛看了看宇文玠的侧脸,又看向宇文笛那略微紧张起来的眼神儿,这是要在这儿考察背诵啊! 宇文笛清了清喉咙,之后便开口,不疾不徐,说了一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没有卡壳。 白牡嵘忍不住唏嘘,这小子行啊,这么多绕口的东西,他还真背下来了。 宇文玠不动如山,听着宇文笛在那儿说,从他的脸上还真看不出那小子有没有背错的地方。 反正白牡嵘是不懂,宇文笛足足说了一刻钟还没说完,她坐在那儿屁股都僵了。 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宇文笛,示意他喝一口润润嗓子然后再接着说。 宇文笛却嘴巴不停,一边摇头,没背完之前,他还是老老实实比较好,免得惹宇文玠不开心。 白牡嵘失笑,虽是不知宇文玠这是什么意思,但不得不说宇文笛脑子真挺好使的,记忆力这么强。如果给他个差事做,他肯定能做好。 239、他的心(三更) 不懂宇文玠为何这般为难宇文笛,让他背书,而且不止一本两本。 几乎每一本都弯弯绕绕,晦涩难懂,舌头都打结了,可宇文笛都背下来了。 这小子还是能下苦工的,而且,几乎也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少时间,反正,宇文玠交代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了。 而且,看宇文玠的样子,宇文笛应该是没有出错。 夜幕漆黑,王府灯火通明,回宫去的宇文玠才返回。 趴在床上还未睡的人看到他回来,就不由得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披星戴月。也幸亏你皇宫里没老婆,若不然我就真成了你养在外头的小三儿了。」 「你若随朕回宫,朕也无需这般两地奔波了。」忙完了那些事情,他便出宫回来了,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 「我不去,你每次从宫里出来都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可见那是个不祥之地,我才不去呢。」白牡嵘拒绝,微微摇头,垂坠在脸颊两侧的髮丝也跟着拂动。 无言,「被榨干是什么模样?」他总不至于眼下十分糟糕吧。 「精神萎靡,双眼无神,好像被掏空了身体。过来,给我看看你的肾还在不在?」她都怀疑,他的肾可能都忙活丢了。 脱下外衣,宇文玠回到床边坐下,垂眸看着她那十分有精神头的样子,他也抬手落在了她的臀上拍了拍,「放心吧,还好好的呢。属于你的东西,又怎么会弄丢呢。」 这话白牡嵘爱听,眸子起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过来,白姐要对你伸出魔爪。」 宇文玠轻笑,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下,「待朕填饱了肚子,你再伸魔爪不迟。」 笑的眼睛都成了月牙儿,白牡嵘点点头,「好,你说的,到时可别逃。」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看着她,倒是想瞧瞧她要对他如何伸出魔爪来。 白牡嵘的魔爪在这个夜里的确是伸了,只不过,伸的不太成功。动作大了,后背就牵扯的疼,最终,也还是趴在床上最为舒适。 翌日,宇文玠又很早就离开了,待白牡嵘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的位置早就没了温度。 侍女在守着,其实白牡嵘现在已经无需她们如何照顾了。只是在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需要她们拽一把,其他的事情,例如穿衣喝水吃饭,自己都行。 身体内里还是虚浮,如果长时间的活动,她会一身一身的冒冷汗。 这种情况,不知得过去多久才能好转,说起来,其实她也是着急的。 穿好了衣服,侍女又将她的长髮挽好,她不想待在这卧室,便下了楼。 一楼门窗皆开,除了侍女,也没有多余的人。风吹进来,带着一股树木的气味儿,好闻的很。 坐在一楼的餐桌前,很快早膳就送上来了,接连而来的还有一大碗汤药,泛着一股苦气。 先喝水,再用饭,她有条不紊,学着宇文玠的样子细嚼慢咽,一口一口的,吃不下去多少,但是这样肠胃会舒适一些。 就在她文雅的用饭时,宇文笛忽然来了,没瞧见宇文玠,他满身轻松,「这会儿才用早膳?太阳都快升到半空了。」几步走过来,他就坐在了对面,看了一眼就摆在他面前的汤药,他立即给推走,这玩意儿的味儿太难闻了。 「你忽然跑过来做什么?昨儿不是又交给了你新任务嘛,你完成了么?」看着他,这小子的脸真是让人倒胃口,她嘴里这口饭都咽不下去了。 「不算什么,我前半夜就都背下来了。这些东西啊,大同小异,不难。」他一副轻松的面色,顺便捏了个糍团扔进了嘴里。 看他那轻松的样子,白牡嵘还是很佩服的,把汤药拿到自己面前,「那些书听起来都像是治国之类的,你知道你六哥为何让你熟读这些书么?」 宇文笛摇摇头,「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是想瞧瞧我这脑子好用不好用。如果好用的话,就帮他做事,总是不能只吃饭不做事啊。」他觉得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呀?」不知他志向在何处?但根据白牡嵘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来看,他的志向就是吃喝玩乐。 果然,宇文笛摇头,「不知道,我没什么信心。」而且,很累,吃吃喝喝最轻松。但人若不做事,谁又能给吃给喝呢。 「你们宇文家也没剩下什么人了,你是他弟弟,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算关系最近的。他要你学习,也是为了你好。到时,你能帮他分担点,他不是也能轻松一些。再说,若是拿你和一个外姓人相比,自然要更信你才是。你呀,好好学,别总不当回事儿。」白牡嵘劝道,她觉得宇文玠就是这个苦心。 宇文家也没别的人了,他这弟弟若是到时也没个出息,可咋办呀。 这古人都想让自家子嗣繁茂,反倒宇文氏因为权利而内斗,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瞧瞧隔壁赵国轩辕氏,满地都是轩辕家的人,各城各地,尽数掌控。 宇文笛继续吃糍团,也没回应白牡嵘,但很明显他也在思考。 「以前宇文腾风头正盛的时候,你们这些和他同姓的都很危险,他一直在想法子弄死你们,他就高枕无忧了。但你六哥可不是宇文腾,也不是短命的宇文蔚,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只要你不走偏,你六哥绝对不会对你如何的。」宇文玠岂能和宇文氏其他的人一样。他才是基因突变的那个,不止长得好,骨子里也没那么残忍。 听她这般夸赞宇文玠,宇文笛倒是有话想说,虽他们同床共枕,可也不见得全面了解对方。 只不过,这些话他还真不能说出口,真惹得他们俩生出嫌隙,他可就死定了。 「嫂子说得对,我现在就回去刻苦去,往后也不出门了。」站起身,他这前路,真难走。 「别呀,你那么聪明,一天十二时辰,只空出两三个时辰用功刻苦就行了。走,骑车去。」她劝归劝,但大多时候不着调,还得带着他一块不着调。 240、爱无底线(一更) 秋天来临,皇城的早晚也开始变冷,而白牡嵘的身体也恢復了许多。 一直在后山的月同也受不了早晚的低温所以下来了,他也没说走,所以就又回了西苑去,继续在那儿捣鼓自己的东西。 他如痴如醉,走火入魔了一样。西苑封锁,还是以前那样,他独自待在那儿,每日饭菜按时按点的送去,他吃不吃都随他。 白牡嵘知道他下来了,倒是去西苑看过他。只不过,根本就没进去西苑,因为暗器机括尽数呈现攻击姿态,她眼下这身手根本躲不过去。 没见着他人,他也不急着离开,白牡嵘之后也不再管他了。反正他想走就走,不想走就养着他呗。 倒是这秋雨来临,十分不友好,打落了不少院子中大树的树叶,明明还没到深秋,却硬生生的营造出一种萧瑟感来。 白牡嵘不是很喜欢,但也拿老天爷没办法。只有在晌午温度回升的时候出门,和宇文笛在王府里骑车,或是挥桿打打高尔夫。 王府花园被他们挖了不少洞,专门用来打高尔夫的,好像遭了鼠灾一样。 对此,宇文玠倒是也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折腾了。只不过,考核宇文笛却是越来越紧密,而且也越来越难。 最近一段时间,交给他的任务不只是背书,而是给出了不少朝堂上遇到的小困难之类的,让他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其实这种小问题,底下的官员也就自行解决了,宇文笛若是能解决,说明他能及得上那些朝堂官员了。 这就不得了了,小小年纪,而且以前也没朝堂上当过职,如果开端就不一样的话,将来可期。 宇文玠很忙,倒是被逼迫着做事的宇文笛整日和白牡嵘玩乐,他的任务基本都在夜里进行,而且大部分前半夜就能解决掉,所以白天玩儿的时间十分充裕。 他如果在那个世界,那绝对是学校里那种招人恨的学霸。平日里只能瞧见他玩乐,但考试时毫无压力,次次第一。 不过,他这种人也有招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四肢简单,和他在一起玩儿,他逢赌必输。 每次都赢,白牡嵘自然开心,所以也愿意和他在一起玩儿。 好像又重回了在夷南的时候,整日就是吃喝玩乐,早就忘记外头有什么事儿了。 没人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儿,刚刚初秋而已,却忽然间的在夜晚时落了一场清雪。 天气异变,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让百姓以及宇文玠都不同程度的焦躁了起来。 白牡嵘担心的倒不是什么天气不天气的,只是天生异像,容易让百姓对掌权者产生一些质疑,这就于掌权者稳坐龙椅很不利。 这个时候,必然是要占尽舆论上风,白牡嵘站在窗前瞧着因为太阳出来而融化的清雪,她再次的生出个法子来。 宇文玠不在,他早早就回宫了,她则闲来无事,便换上了便装,又揣了不少的散碎银子和银票,和宇文笛晃晃悠悠的出门了。 护卫也远远地保护他们俩,不过俩人在城中好像逛街一样,熘熘达达的,就去了茶馆。 这里正在说书,说书先生口舌生花,正在讲前朝的事儿,带着些神话意思在里头,说的跟真的一样。下面听书的人都聚精会神,要一碗粗茶,再吃点儿炒豆子,这一天就混过去了。 这个季节,能跑到这里来听书的,那都是没有正经事业的。属于小混混一类,整日游街串巷,无事可做。 俩人混进了此地,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那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然后对视一眼,都很满意。 顺着脏兮兮的茶馆边缘,俩人熘进了后台,管事儿的上前来,宇文笛立即掏钱。这个世道,这东西比啥都好使。 俩人不求别的,掏了钱就在这后台坐着,听着前头说书先生的声音,白牡嵘抬手勾住宇文笛的脖子,然后悄悄地给他说计划。 宇文笛听了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这招儿肯定行。 终于等到了说书先生中场休息的时候,宇文笛拿着钱袋就过去了,把那干巴巴的老头截住,直接按到了后台的隔间里去。 白牡嵘翘腿坐在这后台等着,引导舆论嘛,她不觉得有难度,只要掌控好时间,捨得掏钱,必然成事。 一刻钟后,宇文笛才出来,那说书先生从最初的惊吓,到出来后满脸笑。装满了钱的钱袋塞在怀里,不是一般的满足。 他重回前面说书,话锋一转,没接着说之前的故事,反而说起了昨晚天降清雪的事儿来。 这说书先生当真是能吹嘘,说这初秋暖阳降清雪,不是意外,而是天降警示。 警示的是什么,警示的是苍生,这世上有人作恶,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雪代表何物,雪又是从何而来,雪为苍凉,来自北方极寒之地。那是白色的灾祸,它到来即是不幸。 如今北方极寒之地被逆贼所占领,逆贼贼心不死,老天不容,降下警示,他们很可能会在短期内卷土而来,带着白色的灾祸,连累无辜苍生。又说歷史上就有此等事情发生过,每次暖阳降雪,都是逆贼祸乱天下。 说书先生简直就是瞎掰界的霸主,说了一通,连白牡嵘和宇文笛都要信了。 二人对视,不由的笑起来,绝了,今儿钱花对了。 「我知道城东还有个场子,是专门传递城里城外小道消息的。咱们去那儿走一趟,可能花的钱要多一些,但传播的速度必然更快。」宇文笛又想起了一个地方,已经克制不住要动身前去了。 白牡嵘动手把自己腰间的钱袋解下来给他,里面不止碎银子,还有几张银票。 「你自己去,这回我看看你的本事。」宇文玠想要他成材,这就是个机会啊,白牡嵘全权配合,没有机会也给制造机会。他早日成材,也好协助宇文玠,给他分忧解难。 宇文笛想了一下,然后就接过钱袋同意了,「嫂子,你瞧好吧。」做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不愁了。 「去吧。」白牡嵘扬了扬下颌,为宇文玠排忧解难,什么没底线的事儿她都做。 241、爱无底线(二更) 宇文笛去办事儿,白牡嵘则在城里转悠。许久没见到这城中的街巷建筑了,还有这些来往的平民百姓。如今瞧着,不由生出一股世事重来的感觉。 初来这个世界,她好不容易从那王府里出来,瞧着这古老的城池,还有古老的人,总是觉得不真实。 而如今,她同样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来,她果然是不属于这里,还是夷南那地儿适合她。 她现在若是回夷南,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昨晚的清雪下的不合时机,眼下宇文玠也必然会因为这天气异像而生出诸多的麻烦来。 她得把这麻烦解决了,然后再回去。 回去之后呢? 回去之后,与宇文玠可就是相隔千里了,想要见面,得花费不少功夫。 他又这般忙碌,她心下还真是几分不忍,总觉得不帮他的话,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而且,他若是太辛苦,那水灵灵的小模样,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折腾的不成样子。 在酒馆里头坐着,点了一壶酒,她也没喝,只是倒在杯子里用手拿着,不时的闻一下而已。 这酒的味儿是真好闻,一点都不呛,如若喝进嘴里,必然也舒服。只不过,她现在不能喝酒,真喝进肚子里,指不定得变成啥样。 而且,从她进来点了一壶酒之后,在窗外街对面守着的护卫都吓着了。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她要是敢把酒倒进嘴里,他们就会冲过来把她进了肚子的酒给抠出来一样。 有宇文玠的命令,他们真是尽职尽责。白牡嵘就算不顾自己,也得顾着他们啊,领命做事,尽职尽责,她岂会为难他们。 她就坐在这儿,一直过了晌午,她这后背都丝丝拉拉发疼的时候,这酒馆里陆续的有客人进来了。 穿的普通衣服,一看也不是富贵的主儿,进来就点最便宜的酒和咸菜,边喝边吹水。 听着他们聊天,没过一会儿,就说起了昨晚降清雪的事儿来了,这种异象,普通百姓更是重视,而且专往邪处里想。 这去年新帝登基,今年就初秋降雪,到底是因为什么,这种事儿不用说的太直白,无不是将矛头指向那位置最高的人。 白牡嵘一猜就是这样,这些无知的百姓啊,总是觉得自己最聪明,实则愚昧无知,十分可笑。 但是,人言可畏,她怕的也就是这个。无知害死人,不止能害死自己,还能害死别人。 不过,他们之中却有人听了刚刚四传的传言,说是这天降清雪,皆因北方余孽。他们本为逆贼,如今不死,又占据极北之地,虎视眈眈,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听着他们说,白牡嵘挑了挑眉,这就是她要的舆论的力量,很好。 说起玄甲军,不免就说起了楚郁。这城里的百姓对曾经的阳武侯府倒是没什么坏话,而且楚郁这么多年来多次在街上和那些纨绔子弟争斗,百姓对他甚至还颇有好感,都说他不是个坏人。 几年前阳武侯府满门死在乌台刑场,他们也深感同情。而楚郁被逼迫到这份儿上,却是可以以人之情理度之。 只是,这楚家若说真有逆贼,那也绝对是楚震啊。若不是他不老实,阳武侯府也不会引来这灾祸,更不至于满门被杀。 虽说楚震死了,但他老婆可活着呢,大梁内乱之时,这楚夫人可是行军打仗不闲着,普通百姓都知道的。 说起楚夫人可能是逆贼,这些百姓还真都同意,说她都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杀人不眨眼之类的,不免有泼脏水的嫌疑,毕竟指责一个女人,要比指责一个男人容易的多。 白牡嵘和楚夫人是死敌,却也并不贊同这些百姓把脏水往她头上泼,好像全天下的坏事儿都是她干的似得。 说着说着,某个人忽然说起在大梁内乱时偷偷离开皇城的长公主,如今就和楚夫人在一块呢。 说是他们家亲戚从北方逃回来之前,在某一个城中见到了长公主和楚夫人同时出现,俩人看起来好像走的挺近的。 这事儿白牡嵘第一次听说,也不由竖起耳朵来。 那长公主在皇城的名声不怎么好,她那死在白牡嵘手里的驸马一家在百姓口中风评不咋地,所以,这会儿说起长公主,倒是也没人同情她。 只不过,她和楚夫人混在一起,都说她是黑白不分。又说她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早就不把自己当宇文氏的人了。 长公主和楚夫人混在一起,白牡嵘微微挑眉,这又是什么操作?难不成,她们俩这是组成了个寡妇联盟了? 听了大半天百姓吹水,终于等到了宇文笛回来了。他转了好几圈才瞧见站在对面街上的护卫,然后朝着这边张望,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白牡嵘。 挥了挥手,这边白牡嵘也起身离开了,点了那一壶酒,一口没动。 「嫂子,成了。已经下午了,我肚子都空了,咱们回府吧。」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想在外头奢侈一把,兜里都没银子了。 「走吧。」抬手勾住他后脖颈,用力的把他勾的弯下腰,宇文笛敌不过她的力量,不得不低头听话。 她就像街上的混混,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一路回了王府,在外走动一天,白牡嵘的后背也不免几分疼痛。 先回了卧室,要侍女给涂了药,晾干之后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下楼来。 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一天又过去了,宇文玠这几天都会在很晚的时候才回来,一大早太阳没升起就又回宫去。 当真是披星戴月,又十分可怜。 白牡嵘就觉得他是自找的,做个闲散人多轻松,身居高位,不得不谋其事,累的儿时吃的母奶都要呕出来了。 就这种操心程度,再健康的身体也熬不住,明明能活到七八十的命,最后折腾掉一半。 看着窗外亮起的灯火,白牡嵘慢慢的吃饭,只有自己一个人,吃着也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今天不止一个人吃饭,这一整晚,宇文玠也没回来。 清晨醒来,白牡嵘睁开眼没看到身边有宇文玠的影子,就知他是被事情绊住了。 不过是初秋下了一场清雪而已,最寻常不过的气象变化而已,就闹腾的他连休息都不成。气象谁又说得准,今天这样明天那样,这往后遇上个天气多变的年头,他得忙的头髮都掉光。 许是因为这身边无人,所以,她也根本就睡不下去了。 自己起床,又穿上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下楼了。 在外值班儿的侍女都困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虽是后半夜才开始轮守值班,但清晨之际,都是最睏倦的时期,她们也撑不住了。 脚下无声,白牡嵘路过她们下了楼,太早了,这府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她在索长阁中慢行,大概是因为这孤寂又略显萧瑟的气氛,白牡嵘的心里也几分凄凉,以前的事儿一件件一桩桩浮上心头,然后她的眼皮就开始跳。 闭了闭眼睛,她觉得这是眼睑痉挛,大概起的太早了,才会这样。 只不过,第一时间想起了民间传说,眼皮跳预示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她的心情也立即急转直下。 希望这眼皮跳只是偶然,最近本来就多事,再多一些事情出来,她很难再在这儿闷下去了。 独自在王府里逛盪,太阳出来了,温暖了这萧瑟的天地。索长阁的侍女醒过来,却发现白牡嵘不见了,可把她们吓得够呛。 一群侍女在王府中匆忙寻找,总算在花园里头找见了熘达的白牡嵘,这才得以松一口气。 若是真把白牡嵘给弄丢了,她们还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转悠了这么久,白牡嵘的眼皮依然还跳,跳的她心烦意乱,也愈发的朝着那民间传说中去想,越想越心烦。 也不知她为何一大早的在这花园里转圈,侍女在后头跟着,她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她们只得跟随在身后。 不知是否因为眼皮跳,白牡嵘的心境始终没有平和下来。大概是宇文玠觉得他一夜未归她担心,倒是派护卫回来给她传话,说是他今晚肯定回来。 白牡嵘倒是不太担心宇文玠是否回来,他若忙,那就忙,她也不是小孩子,需要人陪着。 就是这心里头不平静,总是觉得要发生点儿啥似得。 希望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不是真的。 宇文笛邀她出府去听听今天外头风声如何,白牡嵘不想去,便把他支出去了,要他自己去打听。 她依旧在府里转圈子,连早饭都没吃,只是把汤药喝空了。 随着太阳照耀,可能是因为热气上升,她心内的焦躁就愈发浓重,甚至觉得在这王府待不下去了,很想出去。 但出去后去哪儿,又不清楚,这样一来,就更加焦躁了。 这一天,终于缓慢的过去了,待得太阳落山之后,她忽然觉得十分疲乏,待在索长阁小楼的正厅里,连晚膳都没心情吃。 就在这时,那两天一夜没见着的人回来了。转头看向他,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但瞧着宇文玠好像整个人都颓废了一样。 「嗨。」弯起嘴角,她也有些强颜欢笑。 宇文玠走过来,双手放置在椅子扶手上,等同于把她圈在了椅子当中。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下,「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嗯,今天心情怪怪的,总觉得有不太好的事儿发生。皇上,你不会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我吧?」看他的眼神儿,白牡嵘忽然觉得他可能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宇文玠俯身看着她,距离很近,都能瞧得见她眼睛里的自己,「的确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若是不想听,觉得会烦,朕也就不说了。」 心里一沉,能让他主动来和她说的坏消息,那就一定是坏消息。 眨了眨眼睛,她最后长出一口气,「说吧,你说了,兴许我的心里也就不会那么焦躁了。」 宇文玠一手罩在她头上摸了摸,「是宋掌柜的。」 「首富中计了吧。他那妹妹,就知道她是无孔不入,这么长时间她一直悄无声息,必然在密谋什么。首富怎么样了?」一听宋子非,她的心就沉下去了。如果宋子非出事儿,她饶不了宋子婳,很快就送她去地下给自己的哥哥谢罪。 「宋掌柜的没事,受了些轻伤。」宇文玠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心急,也别生气。 「首富没事?那这是好事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只是你这段话的第一句吧,接着说第二句,我这小心脏已经做好准备了。」宇文玠不可能把这个当成不好的消息传达给她。 「宋掌柜遭到围攻,被困在了关门小镇的瓮城里。是你那个壮奴以一敌十撞开了城门,又拖延追兵,给宋掌柜的争取了逃生的机会。所以,你那个壮奴,没有逃出来。」他告诉她的,是这个消息。 那个壮奴尽管只是个奴隶,但他对白牡嵘很忠心,她也挺看重他的。 当初救他一命,他忠心耿耿,白牡嵘交给他的事,他也完美的完成了,保护了宋子非的性命。 「你没有看错人,而且,也不枉你当初冒险救他,又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这么忠勇,也无愧于天地了。」宇文玠安慰她,一边轻抚她的头。 白牡嵘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眸色变得沉重了几许,「那金刚现在在哪儿呢?」就算是没命了,但尸体呢。 「还在关门小镇吧,他没出来,也或许在楚夫人手里,也或许已经被掩埋了。」宇文玠说道,之后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 「首富呢?」她接着问。 「宋掌柜遇到了附近的守军,已经安全了。」宋子非没事儿。 白牡嵘缓缓地握紧了他的手,她的力量比前些日子要大了许多,捏的他手指都疼了。 「金刚身世可怜,从小到大,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跟着我,我也没给过他什么。如今他身在敌营,不管是死是活,我都得把他接回来。」她轻声说着,却是已经下了决定。 242、爱无底线(三更) 眼下不知金刚是生是死,但在那种情况下,活下去的机率很小很小。 所以,已经做好了他已没命的准备。 白牡嵘要把金刚接回来,不管是生还是死,或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宇文玠也没反对,只不过她在这王府待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就送她先去和宋子非见面。 宋子非眼下被守军护送,虽还没回皇城,但就在皇城以北的林城,距离也不算太远。 调派了一支护卫队,还有四个侍女跟随,她现在身体仍旧不适,必须得有人照顾。 每日内服还有外用的药全部带上,一共准备了三辆马车。 白牡嵘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总之在最快的时间准备好了,她也便焦急的出发了。 宇文玠一直将她送到了城外,马车停下,宇文玠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人,「不要焦急,宋子婳的状况也没有多好,兴许也有不用拼杀就能解决的法子。如若她要钱,暂时给她就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你身体好了,再与他们算这个帐。」他担心她再怒极攻心,冲动出手。 「你放心吧,我会见招拆招的。我又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北方的,我只是想把金刚带回来罢了。」白牡嵘很平静,看起来的确是满身和平,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宇文玠抬手捧住她的脸,让她转过来看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出她平静的面庞。 她还是没彻底恢復过来,瘦了许多,如今脸颊上的肉还没长回来。 「朕无法陪同你去,但会在林城安排人接应你,你要听一下他们的建议,不要独断专行。」希望她能听进去,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自己目前的情况又不太好,就只能先吃着亏,不能被这愤怒给蒙蔽了双眼。 「不要担心了,我长脑子了,又不是个傻子。」白牡嵘抬起双臂抱住他的腰,倾身靠进他怀中,将脸放在他颈侧,轻轻地亲了亲他。 宇文玠也抱着她,「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就回来,朕在这里等你。」她若不在,这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实在孤单。 白牡嵘点了点头,却没有明确的回答他。不过,她肯定是不能留下他一个的,反正终是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的。 低头,宇文玠找到她的唇,吻住。 两个人纠缠了许久,宇文玠才下了马车离开。之后他又敲开了车窗,叮咛嘱咐,像个老父亲。 车窗里的人接连点头,她的小可爱唠叨起来,一点也不输大爷大妈。 交代完毕,这队伍也出发了,白牡嵘坐在马车里,心中的怒火却逐渐堆高。 回想起金刚跟随她之后的点点滴滴,他不会说官话,每次都用两只大手比比划划的。 和他交好的夷南兵还总是和他开玩笑,说他肚子是个无底洞,怎么吃都吃不饱。 想起一些他比较搞笑的事情,白牡嵘也会笑,可是之后就是无边的怒火。他们北边的人,与她彻底结上仇怨了。 前往林城,因为白牡嵘的坚持,快马加鞭,夜里也没停,在第二天清晨时就进城了。 因为宇文玠的命令更快的过来了,早就有人在等候,是这林城的城府还有当地守军的将领。 虽说白牡嵘现在是夷南王,和宇文玠的婚姻关系也结束了,但他们俩感情是真,见了她,城府和将军就给她请安,还称唿她为夫人。 也没计较他们的称唿,她下了马车,就找宋子非。 宋子非眼下正在城府的宅子里养伤,进了宅子,就瞧见了宋子非身边的伙计。 这伙计是从林城的宋家商行里调派出来的,而且再往里走,还有其他的伙计,这都是白家的人。也是城里白家的商行中有些功夫的,都被调派过来了。 看见这么多人守在这儿,白牡嵘就知道宋子非不只是受了些小伤那么简单。他本就体弱,也不知现在成什么模样了。 那城府大人和将军跟着她走,一边说着宋子非的情况,叫她不要担心云云。白牡嵘却根本没听,急于见到他。 终于,抵达了宋子非暂住的小院儿,那些和白牡嵘很熟的伙计见了她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上前来给引路,一边向白牡嵘告状,说楚夫人带兵如何如何围攻,说北边那些商人收了宋子婳什么什么利益,所以故意设计引宋子非上钩。 又有的说金刚如何英勇,以一身大力撑开了紧闭的城门,为宋子非取得了逃出城的机会。而他们离开的时候,金刚身上已经插满了箭,像个刺猬。 无需问,就知当时的情形是如何。白牡嵘在门口停下,调整着自己的唿吸,随后转头看向那些义愤填膺的伙计,她眼圈不知何时都红了。 「我都知道了,金刚的仇,必报。」告诉他们,也让他们放心,金刚不会白白死掉的。 迈步走进房间,宋子非已经醒了,他侧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失血之象。 「首富。」喊了他一声,她走到床边,借着伙计搬过来的椅子坐下。 「你当初是对的,此次就是陷阱。是我太过焦急,见他们如此诚心,而利益又较为可观,便松懈了。金刚枉送了性命,皆是因为我。」宋子非看着她,低声说道。白牡嵘把金刚派过来保护他,最后,却因为他一时松懈而丢了性命。 「又不是你杀了他,你无需有这么重的思想包袱。我要把金刚带回来,所以,会和楚夫人联繫。她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知道他也很伤心。 「他们缺钱,小婳因为险些害了顾家家主的性命,眼下也无人敢跟她再合作。」宋子非嘆口气,正是因为宋子婳目前情况不佳,举步维艰,他才会如此着急。 「如果要钱,多少我都给。」白牡嵘点点头,即便报仇,也是在把金刚接回来之后再说。 宋子非微微点头,他也同意。回想当时情况,他险些就丢了性命。而金刚忠心耿耿,以一人之力救了他,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入土为安。 243、仇怨(一更) 宋子非受了伤,伤在了后背,是刀伤,很长的一段。 他这样子也着实让人心疼,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恢復起来更慢。 城府大人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他这伤不致命,但会疼痛上一段时间,恢復期会很长。 这城府的条件还算好,而且城府大人也十分的客气,尽最大的努力招待所有的人。 白牡嵘焦急于赶紧把金刚接回来,所以与守军将军商量了一下,便借了他的信兵,与玄甲军楚夫人方面联繫。 她依旧觉得在林城距离北方玄甲军所在的地方太远了,于是决定前往两军边界线的地方,在那儿要更近一些,联繫起来更为方便。 关门小镇处于两军的中间线,说是小镇,那地方挺大的,堪比一座城。 最开始宋子非与那几个商人协定会面的地方是大梁境内的小安城,但是宋子非抵达小安城之后,那些人又改了地点。 那时宋子非心中就犯起了嘀咕,但最后,他还是赴约了。 赴约之后,就中了计,就发生了那些事儿。 前往军队大营,将军与白牡嵘同行,还有宇文玠派来的那些护卫以及侍女。 白牡嵘已经派人回夷南通知了姜率,要他调派人手过来,在那边也要将一切都准备好。 出发北上,早晚气温更低了,珠连峰就像散落在大地上的几颗珠子,虽是不高,但是各个敦实。矗立在大地上,让人不由几分望而生畏。 军队大营就在珠连峰南峰的山下,而玄甲军在北峰以北驻扎,中间不止有三座连绵的山峰相隔,还有数个小镇村落。其中,关门小镇就在其中,也就是宋子非出事儿的地方。 抵达军队大营,白牡嵘从马车里下来,往北方看,除却山,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夫人,别心急,玄甲军必然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的。」他们的属性,他还是很清楚的。珠连峰以北太冷了,他们那些人根本就承受不住寒冷气温的考验,用不了多久,就得内里溃散。 「嗯,我知道,有劳将军了。」有风在吹,白牡嵘也眯起了眼睛。长发束在发顶,她还是以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只不过,她瘦削了很多,同时也沉稳了许多。 这军营驻兵多达两万,可以说宇文玠大部分的兵马都布置在紧邻玄甲军的边界线,反而是和她夷南接壤的那一片稀稀拉拉,没有多少兵将。 她也没心情回大帐去休息,只是在等待着,等待着楚夫人,何时会派人过来。 她白牡嵘与楚夫人联繫,不说其他,就是她们俩之间的仇怨,她必然会回应。 只不过,这如此好的机会,楚夫人也必保会出一些难题给她,白牡嵘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了金刚的尸身,让她难堪她也认了。 身后,那四名侍女始终跟着她,她不歇下来,她们也绝对不会休息。 她们皆是奉了宇文玠的命令,白牡嵘都清楚,他很担心她这身体再出问题,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再给折腾没了,那可真是活该。 只不过,她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也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了。 倒是金刚,再也看不见这蓝天白云了。而且现在,不知还受什么折腾呢,他应该尽早的回来,然后在一个山青水绿的地方安眠。 「夫人,您回去歇歇吧,而且,也到了该服药的时辰了。」侍女上前来,轻声的提醒道。 虽说她最近心情不佳,但是药却都准时喝,没有停过。 「好。」白牡嵘也不为难她们,转身,缓缓的回了大帐。 来到这营地的第二天,楚夫人就派人过来了。 这种情况下,必然放人进来,白牡嵘快步的从大帐里出来,也见到了那带着几个兵马过来的信使,很眼熟,是楚夫人身边的人。 几年前在边关营地,还见过他的,只不过叫不上名字来。 将军与白牡嵘站在一处,他是很谨慎的,而且也奉了宇文玠的命令,无论如何,他都得保护好白牡嵘,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希望我手下那位金刚勇士的尸身还在。」白牡嵘开口,如果他们连金刚的尸身都没留,她可就真控制不住自己了。 「自然。我们夫人说了,夷南王想要回那巨人的尸身可以,十万两黄金,再加上夷南王的三个响头,这尸身就可以完好无损的还给你们了。」信使的语气还算平静,他只是传达楚夫人的话而已,尽管说这种话在这个场面这个地方,很可能会没命。 下一刻,就听到了将军咬牙切齿的声音,欺人太甚。 白牡嵘却是神色未变,风吹过,髮丝也在她脸上拂动,「好。给我十天的时间准备黄金,届时在关门小镇以西的翠河交易。如果我金刚勇士的尸身有任何不妥,你们一块黄金也别想拿到。」她答应了。 将军很不贊同,但是当下他也没说什么。 那信使点头,「那是自然,如此值钱的尸身,我们必会多加保护。不过,交易当日,这苏家军,最好离远点儿。」 白牡嵘深吸口气,「我只带十人前往,决不食言。」 信使任务完成,之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带人快速离开了。 身在敌营,谁也做不到四平八稳。 看着他们走远,将军便看向白牡嵘,「夫人,他们这条件,你怎么能答应呢?十万两黄金倒是无谓,皇上有令,金银不及人情,给出去多少钱都行。可是,这楚夫人居然要你给她磕三个响头,这怎么能行?」欺人太甚。 转眼看向他,白牡嵘的眼波是平静无波澜的,「磕头而已,又不是要我自断手脚,于某种层面来说,她已经放宽条件了。在我看来,跪下来磕头也不算什么,将军别担心。此事你如实禀报给皇上吧,告诉他我主意已定,别想着劝我了。」 将军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可这种侮辱人的事情真做了,往后可如何是好。 那楚震的娘们儿可得得意几年,最毒妇人心,将军一时义愤填膺,恨不得这就带兵杀过去。、 倒是白牡嵘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气愤和怒火,只是想尽快的把金刚带回来,侮辱不侮辱的,她好像都没过脑子。 没人知道她想法,等待期间,她也无事可做,总是在营地四周的山边坐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走到哪儿,侍女都跟随,虽是这营地条件不如皇城好,但胜在天高地广,空气清新,短暂的在这儿停留,让人颇为心旷神怡。 但这时候,谁也无法说出心旷神怡这几个字来,只要一看白牡嵘那平静的样子,就知她心情极为不好。 她在皇城闲来无事就面带笑容,闲不住的和宇文笛玩闹,或是和侍女说说笑笑。显而易见,那才是正常的她。现在这样子,极其的不正常。 等待的第七天,大杨终于带着人来了。 十万两黄金,宋子非尽快的派人从各城商行里调出来的,有各地官兵相助押送,居然一共有二十车那么多。 车轮前行时,车辙印记十分深,可见这一车的黄金有多重。 十万两黄金,白牡嵘倒不是很在意,只是看到大杨随着黄金一块运送过来的棺材,她的心情也瞬时低落下来。 那棺材不比寻常,明显加长了很大一块,算不上最好的木料,可也价值不菲。 被捆绑在马车上,这就是金刚日后的安眠之处了。 看到白牡嵘,大杨满脸的络腮鬍也跟着拧了起来,「小姐,咱们何时杀进玄甲军?」这一路,他愤恨不已,尤其夜晚时,做梦都是这事儿,恨得牙痒痒。 「先把金刚接回来再说吧。」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大杨深吸口气,脸上的狰狞也褪去了些,眼圈却是逐渐的红了。 「这么多年了,金刚一直跟着小姐,虽不会说官话,但咱们说什么他都知道。我那时还说,何时给他找个媳妇儿,若是怕言语不通,就找个哑巴媳妇儿,俩人整天比比划划,日子过得也有意思。谁想到,我到最后,也没见着金刚娶媳妇儿的那一天。」说着,大杨扭过脸去。有些事情压在心里尚且还好,说出口后就突觉悲痛涌来,控制不住。 「待回去了,找个纸扎做的好的匠人,多给他扎几个高高壮壮的媳妇儿,他在底下也就不寂寞了。」她可能与金刚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大杨却与他情谊深厚。 大杨抬手抹了一把脸,「狗日的宋子婳,早晚有一天宰了他们。」 白牡嵘深吸口气,她不似大杨那般悲愤,只是很平静。 十万两黄金已准备好,只等十日之期到来。玄甲军那边有兵马调动,不过,动静倒是不大。 这边苏家军也有小规模的调派,将军很担心楚夫人会设下伏击,白牡嵘再出意外,所以整日都提心弔胆的。 交易当日,白牡嵘答应了仅带十人,她必会带着自己的人,但是将军也决定要跟随。不论如何,宇文玠的命令他必须要完成。 他与白牡嵘商议,她也没反对,知道他是代替宇文玠来看守保护她的,要他跟随,不止他放心,宇文玠也会放心。 终于,十日之期来临,一大早,众人便准备好要启程了。 清早时,温度很低,白牡嵘披着水绿色的披风,把她的脸也映衬的异常苍白。 她大病初癒的模样很明显,一看就知她的身体不太舒服,毕竟以前她生机盎然,眼波流转间,皆是神采奕奕。 此次不带侍女,大杨包括八个夷南兵,再加上将军。 大杨和夷南兵主要是负责运送黄金的马车,一共二十车。将它们前后牵连在一起,免得路上生意外。 不过,这一路上苏家军也跟随护送,只是不接近交易地点而已。 「走吧。」眼见都已准备好,白牡嵘开口,随后出发。 翻身上马,她在当先,将军紧随她身后,后面二十辆马车浩浩荡荡,最后面则是护送的苏家军以及皇城护卫的卫队。 朝着关门小镇出发,在山间土道上行路,磕磕绊绊并不顺畅。队伍速度很慢,更恍若游山玩水一般。 白牡嵘直视前方,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她苍白的脸缺少血色,却显现出另外一种冰冷来。 长发束在发顶,利落而潇洒,虽憔悴,但她还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夷南王。、 太阳升起一些,就被乌云遮挡住了,天地间的温度没有再上升多少,清冷带着无言的萧瑟。 终于,接近了关门小镇,那是一片建在山峰之间的小镇,城墙不高,却是修葺的无比坚固。 远远地瞧见那小镇的城墙,白牡嵘的下颌也无意识的咬紧。 朝着事先定好的翠河而去,那里除了有一条从山间流出来的河之外,就一片平坦,面积也不小,选在这里交易,也是因为地形。最起码方圆百米之内,是无法藏人的。 遥遥的看到了翠河,也看到了早他们一步等在那儿的队伍。不下四五百人,在队伍最前,还有一辆马车,上面捆绑了一具超长的棺材。 后面,队伍当先的骏马马背上有熟人,距离虽远,但白牡嵘也一眼便看到了,是楚夫人,还有宋子婳,以及一个有些意外的人,居然是逃离皇城的长公主。那时在皇城听百姓吹水,说是自家亲戚看到她和楚夫人在一起,没想到还真在一起。 这楚夫人可以说和宇文家的人水火不容,也不知是如何与长公主凑到一起了,都是寡妇,同病相怜? 也就在能瞧见玄甲军兵马的时候,一直跟在后面的苏家军也停下了,仅剩那几个人押送着马车,缓缓地朝着翠河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马儿也淌过了翠河,小河清浅干净,哗啦啦的流淌,源源不绝。 河水的生命不知何时枯竭,但生命很长是肯定的,人若是能如它一样,也就无需早早的躺进棺材里了。 视线固定在了那具棺材上,白牡嵘的心里也升腾起一股火来,一时间烘的她眼睛都红了。 244、仇怨(二更) 越过翠河,在距离玄甲军队伍四五十米处,白牡嵘勒着缰绳,缓缓的停了下来。 身后的队伍犹如蚂蚁搬家一样,整整齐齐,又陆陆续续匀速的抵达白牡嵘的身侧。 二十辆马车,整齐的排成一列,那沉重的车轮陷入了沙土之中,就知那里面装的东西到底有多沉重。 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几个人,每个人的脸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而且,出乎意料的是,最得意最外露的居然是长公主,她可比楚夫人和宋子婳要夸张的多。 盯着白牡嵘,她恍若看着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不是实力不允,估计她马上就要冲过来撕碎了她。 看向她,白牡嵘才忽然想起来,这长公主对她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是了,她杀了她丈夫。 尽管她当时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谁想到他如此脆弱,就那么死了。 变成了寡妇,也的确是有她白牡嵘的一份功劳,她会恨她,可以理解。 只不过,这楚夫人行事让人意外,她明明应该最恨姓宇文的,却居然收留了这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在之前,把什么当投名状,才让楚夫人收留了她。 「夷南王肯舍重金换回一个奴隶的尸体,着实让人意外。」楚夫人开口,能看得见她笑脸上暗藏的刀锋,如不是时机不对,她现在肯定已经杀过来了。 「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咱们换位思考,兴许楚夫人你也会做这种事。金钱不过是死物,所谓千金散尽还復来,但人死了,却是什么都没有了,花再多的钱也无法让他起死回生。」白牡嵘开口,她很平静,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虽是瞧着有些虚弱,但十分冷。 「原来,贱人还有这样长远的眼光。」宋子婳开口,她不说些脏话,不骂上几句,似乎全身都难受。 白牡嵘看向她,眸光有一瞬间的冷至谷底,不过,她最终也没说什么。转眼又看向楚夫人,「楚夫人,可以交易了么?我要先看看我属下的尸身。」 「请。」楚夫人抬手示意,那边站在棺材四周的玄甲军立即动手,将那载着硕大棺材的车子推动。 白牡嵘也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将军紧紧跟随她,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走至棺材前,这加长的棺材不是什么好木料,不过走近了明显感受到一股凉气,里头放了东西。 那玄甲军跳上了车板,然后动手将棺材的盖子推开,更多的凉气从里面冒了出来。 白牡嵘甩了下披风也跳上了车板,双手搭在棺材的边缘,她低头往里看,一块块冰块铺垫在最底层,而上面则躺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巨人。 金刚的衣服都是窟窿,血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把他的衣服也染成了黑色的。 他躺在冰块上,脸无血色,巨大的双手也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肉,都见了骨。 他拼命的为宋子非争取到了逃生的时机,以一人之力断后,最后落得这幅模样。 看见他,白牡嵘便深觉得自己对他不住,但同时又无比的谢谢他。如不是他,宋子非也就没命了,非死在关门小镇不可。 风吹过,她髮丝飞扬,眼圈却是有些疼。缓缓地深吸口气,随后俯身,摸了摸金刚僵硬的手臂。 「我接你回家。」她低声说了一句,眼前却是有些模煳。 闭了闭眼睛,她转身从车上跳下来,「楚夫人,清点黄金吧。」 楚夫人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她身后的玄甲军便出列了。这边大杨也和夷南兵把装满黄金的马车驱赶过去,虽是愤恨,但眼下什么都做不了。 二十辆马车驱赶到了中央,那边玄甲军也接手了。当众解开了马车上的箱子,然后打开盖子,金灿灿的金条一一进入视线当中。 虽眼下无太阳,但是也极其的耀眼。 之后,大杨他们就过来了,跳上车板,打算把金刚从这棺材里搬出去,放回自己带来的棺木里。 「慢着。夷南王,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蓦地,长公主忽然发声。 「贱人在试图煳弄过去呢,有些人天生下贱,言而无信这种事也自然做得出来。」宋子婳立即接腔,她一口一个贱人,恨不得撕碎了白牡嵘那张妖媚的脸。 长的就是个妖精的样子,勾的男人对她日思夜想。 大杨气的脸上的鬍子都扭曲了,瞪视着宋子婳那几个女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动手把女人打死,剥了她们的皮都不解恨。 将军也一样,如此侮辱人,简直欺人太甚。这若是被宇文玠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儿。 弯起嘴角,白牡嵘笑了一声,「三位这般同仇敌忾,看来是组成了寡妇联盟了。就是宋小姐有些匪夷所思,你还没嫁人吧,就先把自己归于寡妇的行列了。看来也知道自己这干巴巴的样子讨不得心上人的关心,索性就直接做了寡妇了。」 她一句话,那三个女人都变了脸色。楚夫人和长公主尤甚,俩人的男人都死了,白牡嵘这话实实在在戳在了她们的痛处。 「白慕容,你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还当真得意呢。」宋子婳的脸都在抽搐,提及楚郁,是她死穴,一戳一个准儿。 「没错,我以自己的长相为荣。」白牡嵘微微扬起下颌,气的宋子婳不断抽气。、 「你少废话,除了十万两黄金,你还得给我磕三个响头。若不履行,今日,别想安然离开。」楚夫人也不和她打嘴仗,只是阴沉道。 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些剑拔弩张的玄甲军,白牡嵘的脸上倒是些许不在意,「我又何时说过,我不履行承诺了。」磕头而已,她不在意。 将军和大杨却不干了,大杨直接从车板上跳下来,「小姐,我来替你磕头。」 将军也从后抓住她的披风,要她再三思。 「你一个奴才磕头又算得上什么。」长公主冷哼,她要白牡嵘磕头,看她跪在那儿。 「你们赶紧把金刚抬出去,天气太热,不能拖延太久。」白牡嵘甩开了将军的手,然后向前一步。 大杨和将军欲言又止,这种时候也不在乎是不是会引起战争了,如此欺人,岂有此理。 白牡嵘看着那三个女人,高高在上,得意而又扭曲。 她下颌咬紧,随后甩起披风,便跪在了地上。 长公主笑出了声音来,宋子婳亦扬高了下巴,唯独楚夫人眸色很冷。 双手撑地,磕头,白牡嵘动作不快不慢。三个头,她磕完了,起身,甩了甩披风上沾到的草屑,她依然面不改色。 「快,把金刚抬出去。」转身,她看向大杨,他眼睛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没有办法,大杨僵硬着脖子转身指示各个满脸怒意的夷南兵动手,虽是愤怒,但这次来的任务就是把金刚接回家,这事儿总是不能不做。 金刚巨大,极其沉重,九个人合力,把他从棺材里抬了出来。 棺材下放了冰块,但天气没那么冷,冰块也融化了不少,金刚身下的衣服都湿了。 抬着他,下了车板,朝着他们自己准备好的棺材走了过去。 白牡嵘也转过身,缓缓的往回走,却在这时,玄甲军后方传来了一阵快马奔跑的声音。 事出突然,将军立即拔出了身上的佩剑。但,楚夫人那边也很意外,扭头往后看,之后宋子婳就不淡定了。 「怎么回事儿,茂哥哥怎么来了?」她问,还几许慌张。 倒是楚夫人很镇定,「哪有不透风的墙,必然是哪个多嘴的泄露给了阿茂。」 大杨他们虽是也紧张了起来,不过白牡嵘却指示他们赶紧做事,无需理会。 一队快马奔来,直接从楚夫人的后方迂迴过来,然后抵达近前。 当先的骏马上一人挺拔而阴郁,身着黑色的劲装,让他在这种阴沉的天色里显得异常的冷。 楚郁自是一眼便看到了背对着这边的白牡嵘,马儿还没站稳,他便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宋子婳眼睁睁的看着楚郁朝着白牡嵘走过去,她咬牙切齿眼睛喷火,想说话又说不上来。 楚郁接近,将军先提剑上前。 知道将军的动静,白牡嵘转过身,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拽了回来。 「夫人?」将军看向她,面色复杂。虽是时机不对,但能见到楚郁,很难。 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不宜生事。 在距离白牡嵘两三米的时候,楚郁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她,又转眼看了看那些黄金还有在场的两个棺材,「你应该先与我联繫的。」 看向他,白牡嵘的脸平静无波,「多谢楚王美意,交易已完成,黄金我给了,头我也磕了,两不相欠。」 她和以前大不一样,无论何时,她说话都会带着笑意。 可是再看她当下,平静的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他们之间是有许多的隔阂,但之前无论哪次见面,她好像一直都没变。 但现在,她变得不一样了。 漆黑的眼睛里几许暗沉,笼罩在那片荒芜之上,让他看起来好像更阴郁了。 「抱歉。」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仅仅是抱歉两字,他说出口也觉得是废话。 「楚王又何必道歉,倒是我还要谢谢你们呢。金刚是我从飞龙湖救下来的,当时也有楚王的相助。而如今他尸身俱全,又依言还给了我,能让我把他接回家,多谢。」她不接受道歉,道歉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命债,得要命还。 楚郁的眉峰微蹙,崩溃至极生不如死他感受过,但,似乎都不如此时此刻的心如针刺难过。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因为说了也根本无用。距离越来越远,就算想努力的拉近,哪怕是那种有距离的牵扯,他也觉得是好的。可眼下的距离却是极其的远,中间隔着深不见底的鸿沟,就像深渊,永远也迈步过去。 此时,大杨那边已经把金刚的尸身装进了棺材里,棺盖也推上了。将军在旁边提醒,可以撤离了。玄甲军越聚越多,很危险。 白牡嵘点点头,看了楚郁一眼,她缓缓转身。转身之时,她的视线扫过了楚夫人和宋子婳。 楚夫人正在用一种犹疑不定的眼神儿盯着楚郁,而宋子婳则是担忧重重,好像生怕楚郁再朝着她走近一步。 那一瞬间,她心中杀意横生,双手握紧,指节都发出了脆响。 转身转了一半,她又倏地转过来,两步走到楚郁面前,她抬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拽的弯下了腰。 她则踮脚靠近楚郁,歪头在他唇角上亲了一口,亲的用力,发出很大的声响。 楚夫人和宋子婳立即变了脸色,楚郁也愣了。 意识到白牡嵘对自己做了什么,楚郁的眼眸深处极快的松动瓦解。就在他心头一角开始颤抖的时候,却又看到了白牡嵘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冰冷的,杀意沸腾,她甚至都没看他。嘴角浮起冷笑,最后扫了一眼楚夫人和宋子婳,她就转身走了。 她临走时这最后一个举动让将军和大杨还有夷南兵都不明所以,但,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回身上马,那边大杨和夷南兵驾着马车,载着金刚,迅速的越过翠河离开。 骑于马上,白牡嵘始终咬紧了牙齿,她强行控制自己不要调转马头杀回去。 将军骑马在白牡嵘身侧,他同样绷着脸,几次想要问问白牡嵘最后到底怎么回事儿,但是也没问出口。 马儿超前,他无意的看了一眼白牡嵘,却发现她两只眼睛都是红的,恍若被刀锋划过。 此时,无需再问,他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夫人,事已至此,您也无需太过发怒。这仇,必然得报,只是您现在身体刚刚恢復,再等等也不迟。一天是等,两天也是等,待你身体彻底痊癒,再杀过去。」他低声说道。 白牡嵘却没吱声,那三个女人,有她们好看的。 后背扯得疼,她不得不调整姿势和唿吸强忍,第一次觉得自己恢復的太慢了。这身体但凡比现在要强壮上一些,她也敢立即杀回去。 ------题外话------ 听风新文已开坑,《君游四海求其凰》 穿越至此,就被他看光了身体,还获赠一枚『白鱼』称号,算是他对她身体瞻仰后的『敬意』。 流言蜚语,相传她暗慕他许久,求而不得,招数用尽。 *** 想她姚婴出自巫术世家,控蛊操痋,天赋异禀。驯化勐兽飞禽为己所用,岂会行那暗恋之事?都是想瞎了心,她也懒得解释。 然而,那一直『被暗恋』的人却不乐意了,「一直暗慕本公子却毫无行动,你得有表现,本公子才好配合啊。」 也不知到底是谁在暗恋谁。 255、求生欲(一更) 金刚的尸身被接回,抵达营地之后,便迅速的在棺材下部安放了一条更宽一些的木槽,在这木槽之中倒入军营中在冬天时封存的冰块,随后便启程了。 将军带着一队兵马护送,会一直护送他们到林城。 越往南天气越热,冰块融化后,还得就近在城中商行中更换冰块。金刚已去世多时,任何人的尸身在高温下都会腐坏。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必须得日夜赶路,尽快返回夷南才行。 很快的,抵达林城,宋子非已经准备好了。这林城有宋家的商行,准备冰块不成问题。而从珠连峰营地到林城,短短的路程,棺材下的冰块就都已经融化了。 重新更换了冰块,之后便启程上路,宋子非坐进了白牡嵘的马车里。他身体仍旧有些不适,用软枕毯子等依託,尽力的让他在颠簸的路上舒服一些。 不过,他脸色仍旧苍白,虚弱的很。 白牡嵘看着他,心下也不由感慨万千,不管怎样,他还活着。自己身边的人,她不敢说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正义的一方,就是正面人物。但是,自己手心里的肉那都是好的,失去了必然心疼。 所以,有人胆敢冒犯,或是加害,她都不会就此算了。 「事情做绝,也符合她们的本性。只是,你受苦了,这事儿怕是已传遍大江南北了。」宋子非开口,言语之间,他是内疚的。 「你又何必担心这些,传便传了,我又不是个要面子不要命的男人。你就别再想这些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理,我自有打算。你养好自己的身体,再抓紧时间把十万两黄金赚回来。」白牡嵘笑了笑,但笑也是带着几许疲累。 「赚钱倒是无谓,很容易。但,发生在翠河的那些事儿,你倒是需要专门和皇上解释一下。我能理解你,夷南军也能理解你,但皇上未必。」宋子非理解她的做法,故意激怒她们,同时也是想分离他们。而且,她心里有一股气,又不知如何发泄。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宇文玠和她的关系不一样,还是要解释一下为好。 白牡嵘转了一下眼睛,想起宇文玠,她心里的怒火和焦躁似乎都平息了下来。 「放心吧我的首富,我已经第一时间给他写信了,应该已经到他手里了。」信使跑的比他们这队伍快,他必然已经看到了。 「速度还挺快。」宋子非不由失笑,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这叫做求生欲。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我还有个小可爱呢。」虽不是故意的,可心里觉得怪怪的,还是和他沟通一下比较好,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这应该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吧。 宋子非微微点头,「是啊,往后别再怒极攻心,做出之后会后悔的事情来。皇上他对你如此用心,实在难得。人啊,真是脆弱,你要好好珍惜才是。」经歷过这些,他的心境也变了。 256、求生欲(二更) 在路上一共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每到一城,都会短暂的停留,更换城中商行提前准备好的冰块。 终于,进入了大奉城的地界,姜率带兵出城相迎。 不管是姜率,还是夷南兵,各自面上均几分沉重和气愤。沉重是因为金刚没了性命,一个和他们一样被贬低为夷人的好兄弟就此丢失了性命,他们的生活里也再没有巨人了。 气愤的则是玄甲军欺人太甚,要了十万两黄金不够,居然还要白牡嵘下跪磕头。 这事儿传遍大江南北,他们也都知道了。 为了换回金刚的尸身,白牡嵘可以说是做了最难堪的事情,也受到了最大的侮辱。 这也让他们心下触动,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从马车上下来,白牡嵘走向姜率,「在路上拖了太久,尽快把金刚下葬吧。」 「好。小姐,你回城休息吧。」姜率点点头,墓地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多兄弟呢,都送他最后一程。 没有再说什么,白牡嵘只觉得好累,这一路都没休息,一直都在马车上颠簸。 后背扯得发疼,她现在真没太多的力气再折腾了。 宇文玠的护卫把她送到这里就不再跟进了,倒是那四个侍女一直跟随,看样子是要一直贴身服侍她。 白牡嵘也没拒绝,有她们几个在她身边,估计宇文玠也能放心些。 她先回了城,临走时看了一眼那超长的棺木,在外流浪了那么久,金刚也应当赶紧入土为安。 大奉城的庄园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少了个宇文笛,就显得有些空寂。贤夫人还有流玉小羽都在,白牡嵘回来后也没见她们,就直接回了卧室。 那四个侍女先是熟悉了一下这里的环境,之后就动手做事,有条不紊。 得知白牡嵘回来,流玉和小羽扶着贤夫人匆匆过来,和那个侍女见面。她们是从宫中拨出来的侍女,规矩周到,但同时也不低声下气。 尽管知道了贤夫人的身份,但还是拦住了她们,不允她们打扰白牡嵘的休息。 流玉和小羽几分不快,她们才是白牡嵘最贴心的侍女,这会儿怎么好像变成了外人。 贤夫人担心,之后恳求她就看一眼,也不说话,侍女才开了半扇门。 卧室的门一开,便能瞧见房间里的大床,白牡嵘果然是侧躺在床上,脸朝着外面,她闭着眼睛,看起来是睡着了。 贤夫人看了好一会儿,满眼满脸的心疼之色,不过还真是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一瞧她就是不舒服。 贤夫人无比心疼,之后便带着流玉和小羽回去做白牡嵘爱吃的东西,忙活的热火朝天。 白牡嵘则是躺到了床上就睡过去了,身体疲乏,后背也疼。睡着之后,她也感觉到侍女在给她的后背涂药,但却始终没睁眼。 这一觉,睡了很久,待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房间里的灯火没那么明亮了,外面的光线会更亮一些。 卧室的门敞开了一扇,有侍女守在外面,悄无声息。 她撑着床坐起身,白牡嵘缓缓地深吸口气,「饿了,把早饭送上来吧。」 侍女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即吩咐另外的侍女去做,她则走进房间,给白牡嵘拿衣服。 这些侍女真是尽职尽责,也不知她们是如何调整休息时间的,如她们这种对职业的态度,真应该多给她们奖金。 脱下衣服,侍女又在她后背涂了药,之后才服侍她穿衣。 「金刚已经下葬了是吧?」她脑子有几分混沌,问道。 侍女点头,「是的。昨日姜将军过来了,但夫人你在休息,他便没有打扰。要奴婢转告夫人,金刚已经下葬了,所有的事情都进展顺利,要夫人安心歇息。」侍女声线温和的说,字句都交代的清楚。 「唉,好饿啊。」她现在疼倒是次要的,但很饿是真的。 「夫人您只是在昨天早上吃了些东西,一直熬到了现在,肯定会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会送过来的。」蹲下,把鞋子给白牡嵘穿上,面面俱到。 果然,下一刻,三个侍女就鱼贯的进来了。两个端着饭菜,另外一个则捧着水盆手巾等洗漱物品。 起身,白牡嵘走过去洗漱,洗干净了之后,便朝着桌子走了过去。 看到桌上已摆好的饭菜,白牡嵘就笑了,「这汤和这点心是我母亲做的吧。」一看就是贤夫人的手艺,那时在大奉城整日和宇文笛玩闹,贤夫人就整日埋首在灶台,做很多以前的白慕容喜欢吃的饭菜,她已经十分熟悉了。 「是。」侍女点头,尽管她们觉得一切她们来做就行了,但这是母亲的爱意,她们也不好阻拦。 虽说贤夫人不是她母亲,但白牡嵘一直以来都挺尊重她的,在吃饭上就看得出来,她第一个吃的就是贤夫人做的食物。 贤夫人的饭菜是酸甜的,不适合做成酸甜也会让它变成酸甜,吃得多了,难免会觉得腻。但显然以前的白慕容喜欢这种口味儿,她也强撑着吃。 热汤下肚,白牡嵘抿了抿唇,这汤熬得真是浓郁,一口下去她就已经半饱了。酸甜味儿尤盛,能品尝得出这里面添了许多的好料,可一般人还真受不住这味儿。 「夫人,您吃这个吧。」侍女可能也是看出她表情的为难来,将另一碗汤放到了她面前。这汤极其清淡,是她一向喜欢喝的。 捏着汤匙,白牡嵘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几个侍女,「你们皇上是不是还没来信?」如果她没睡煳涂的话,好像这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宇文玠一直没派人来送信。信使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如果送信的话,他们这队伍还没回夷南呢,信使就应该到了。 「回夫人,是的。」侍女微微点头,她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说呀。 不是看不出她们的表情来,兴许在她们看来,她做的就是错的。她们不懂她在盛怒之时又无法发泄的憋屈感,如果她能爆炸,在那当时她就炸开了。 因为怒火攻心,再加上瞧见了楚夫人和宋子婳那当下的神色表情,她就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如若不做,她离开了翠河就得气的呕血。 即便现在让她评判自己当时的做法,她也不觉得那是错的。她就是要给楚夫人和宋子婳添堵,气不死她们,也得让她们和楚郁生出更大的嫌隙来。 当然了,在这件事中,楚郁可能是无辜的。这一次,他被她当枪使了。 但也根本毫不在意,总体来说,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她现在也没打算和楚郁再变成朋友。以前的事都是过眼云烟了,他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 「夫人,要不、、、您再给皇上写封信送过去?」看她也不吱声,只拿着汤匙不吃饭,侍女小声提议道。 回神儿,白牡嵘转了转眼睛,「倒也不是不行,但写信什么的,还是差着点儿诚意。」想起宇文玠来,她就弯起了嘴角。和他认识了这么久,他是十分洁身自好的,也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这回,是她有错在先,她也都承认。 「那、、、夫人您打算怎么做?」侍女觉得,如果白牡嵘能回皇城的话就更好了,这里对她们来说,属于蛮夷之地,挺吓人的。 「再说吧。」白牡嵘却没给她们准信儿,应付了一句,便继续吃饭。 侍女无言以对,本以为她能直接决定回皇城呢。 白牡嵘没有再提这事儿,用过了饭吃过了药,她就去见贤夫人了。 耐着性子任贤夫人一通心疼抚摸,又当着她的面吃了一些她亲手做的糖,磨蹭到下午这才被放过。 之后,她便继续休息了,直至三天后到了给金刚圆坟的日子,她才出了这庄园。 流玉和小羽都跟随出行,金刚去世,对她们的打击也挺大的,谁能想到如巨人一样的金刚会先离世。 一行队伍不下二三十人,带了许多的酒肉饭菜,还有纸元宝,进山为金刚圆坟。 墓地很大,虽是匆忙之间准备的,但是也并不潦草。有山有水之地,用青石大砖圈出了很大一片面积。金刚的坟墓和墓碑都较之寻常坟墓要大得多,亦如他的体格,任何人都比不过他。 夷南兵和宋子非的伙计一同给烧元宝供上酒肉饭菜,白牡嵘和宋子非站在远处看着,流玉和小羽站在另一侧抹眼泪,如今看着这孤零零的大坟,她们俩无比伤感。 宋子非脸色苍白,披着一件较厚的披风,看着金刚的坟墓,他发出无声的嘆息来。 白牡嵘却是弯起了嘴角,「有这么多人惦记他,如今他瞧见,也会感到开心的。你就别再嘆气了,好好休养身体,总是不能我们俩都病怏怏的。」夷南和他国相比虽说只是弹丸之地,可在别人嘴里那也是兇悍彪悍的地方,两个领导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可真是损威风。 「我倒是无事,毕竟之前也一直都是这样儿。倒是你打算接下来如何?在这大奉城里休养身体么?若说哪里最为舒适,补品药品一应俱全,还是皇城。」宋子非轻声说,他明显话里有话。 白牡嵘却是笑了一声,「我把人家给弄生气了,的确是得低声下气的道歉去,不然还真说不过去。」看着金刚的坟墓,她轻声道。 如今知道金刚在此地安眠,她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大丈夫能屈能伸,道歉也不是认输,祝你成功。」宋子非笑看她,没有血色的脸多了些许的愉快。 「首富,骂我的时候你尽量把词句再用的缜密一些,我能听得出来。」说她不像女人就算了,居然说她是大丈夫。 「你的确是大丈夫,比很多的男人都要有胆魄。」说她能屈能伸也是真实的,为了属下而给敌人磕头的事儿,纵观歷史上,但凡所有自称英豪的男人都做不出来。 「多谢夸奖。有首富这话,我就觉得此次的事儿我做的没错。」到底是她朋友,充分的理解并吹捧她。 「我默默地支持你,回了皇城,不要把我甩出去做挡箭牌。」支持归支持,但还是要低调,她心里明白就行了。 「首富,你还真够意思。」白牡嵘无言以对,抬手拍了拍他后背,虽没太用力,但也拍的他皱眉,她故意的。 把所有的纸元宝都烧了,大杨带着一些和金刚相熟的人在坟前敬了酒,之后才离开。 坐着马车返回大奉城,白牡嵘侧身倚靠着车壁,宋子非则正襟危坐,不敢姿势太过随意。 俩人半斤八两,都一副惨遭荼毒的模样,要多悽惨有多悽惨。 无意对视,俩人就都乐了,太悽惨了。 「打算何时低声下气给人家道歉去?」宋子非笑问,看她这样子还想再拖一拖。 「道歉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有把握。就是这路途遥远,我觉得累。」白牡嵘嘆口气,身体跟不上思想,她也没办法呀。 「别狡辩了,若去的话,便当即启程吧。大不了路上慢一些,也兴许你到了人家面前,看见了你的人,便原谅你了。」她不喜欢皇城,却还能自己又送上门去,换了宇文玠的立场,应该会高兴的。说到底,也都是性情中人。 「首富这样说话就好听多了,成,本王当即出发,去见我的夷南王妃。」沉下了语气,她像男人一样,惹得宋子非轻笑。 「到了皇城,你真无需低声下气的道歉,只要把刚刚这段儿再演一遍,那人也就笑开了。」这世上,真没哪个女人有她这本领,简直可以堪称单特孑立。 白牡嵘眯起眼睛笑,有宋子非这么说,她就更有信心了。 好吧,她当即就出发去往皇城,虽说那地儿挺讨厌的,但是她的小可爱在那儿呢。 为了她的小可爱,就是刀山火海,也值得去闯一闯的。再说,其实她还真有点想他了。 257、求生欲(三更) 白牡嵘决定返回皇城,也没通知谁,只是带着那四个侍女,坐上了宋子非商行的马车,用他的伙计护送,这样也便于伪装她的身份,利于她休息。 那四个侍女明显很开心,因为终于能离开夷南这蛮夷之地了。这种地方,不是谁都能待的,如她们这种之前整日在华丽的皇宫里工作的,这种在秋天还如此闷热的地方,实在待不住。 往北走,气温很快就凉爽了下来,尤其是清早和夜晚,温度甚至可以说有些冷,不得不穿上较厚的衣服来。 今年的冬天,似乎会来的很早,毕竟眼下还没到深秋时节。 一路慢慢悠悠,也不着急,白牡嵘的身体还是不太行。尤其是夜晚没睡好,第二天的疲惫感会很明显。 而且路上她也需要吃药什么的,即便没有抓紧好时机进城休息,在外面夜宿,也是要煮药吃的。 白牡嵘现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药味儿,她自己都闻得到,而且洗澡都洗不掉,是从毛孔里散发出来的。 至于她的后背,反覆的涂药,她现在摸着的时候,也没有以前那种难以言说的滑腻的感觉。 但和皮肤的手感还是差远了,不用去看,她都知道什么样儿。也亏得宇文玠能忍受的了,和她在一起,即便他一直面对着她的后背,也还激动地起来。 慢慢悠悠,花费了十天,才进入了皇城的地界内。 又到了这个地方,这座城池到底经歷了多少的风雨怕是已经计算不出了。但,这里仍旧是最繁华的,而且很多人都在争抢这个地方。 队伍在城门接受了检查后就进了城,普通的商行队伍,倒是也不太引人注意。 不过这商行的队伍也不是专门护送白牡嵘回皇城,他们回来也是有任务的。将白牡嵘送到彧王府的近处时就停下了,之后,白牡嵘从马车里走下来。 她这一路歪斜着靠在靠枕上睡得迷迷煳煳,这会儿下车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看着似乎睡得脸都肿了。 「真快啊,没想到只在路上晃荡了几天,就到皇城了。看你们四个倒是很开心,果然是城里的孩子,待不惯我那城乡结合部。」看了一下身边的四个侍女,的确是展现出十分的高兴来。而且好像去了一趟城乡结合部,她们都憔悴了不少。 「夫人,奴婢们能跟随夫人去夷南走一趟,也长了不少的见识。只不过,皇上真的担心夫人的身体,咱们回来是正确的选择。待夫人身体好了,奴婢们再跟夫人回夷南。」侍女可会说话,听着十分舒服。 白牡嵘也是佩服她们的小嘴儿,巴巴的真能说。 「唉,你们是一等一的侍女,就只能待在皇宫那种华丽的地方。把你们分派到王府来,都委屈你们了。」摇摇头,她举步朝着王府的方向走,那四个侍女也立即跟在后面。 离开了将近一个月,这王府却还是以前的模样,门口有守卫,见着她回来,倒是也没太多的意外,只是和以前一样的给她请安,然后打开了门。 他们这态度值得玩味儿,看来宇文玠也一直在等她回来呢。如果他觉得她不会回来,也就不会把自己的护卫还安放在这儿,摆明了等她呢。 走进王府,这儿还是一样,四处透着一股熟悉感,同时很安静。 朝着索长阁走,白牡嵘环顾了几圈,然后就嘆了口气,「是不是宇文笛那小子也离开了?他若不在这儿,那生活就真没意思了。」有他在,还能一块玩玩儿。 「夫人,咱们一路奔波,您回来了,洗漱一下才好。」侍女轻声道,明显在告诉她别只顾着玩儿。 「我现在应当能完全的泡在水里洗澡了吧?」她问,现在她连自己怎么洗澡都不好做决定,还得徵求这四个侍女的意见。 「涂上油膏之后,夫人就可以进水了。只是,不能泡的时间太久。」侍女如是道,掌握的清清楚楚。 白牡嵘点头,她也不计较,因为她们也是听从宇文玠的命令。没有宇文玠的命令在前,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回了小楼,白牡嵘先上楼在卧室里换了宽松的睡袍,之后下楼,楼下浴室里已经准备好了。 水汽在浴室里飘荡,她脱了衣服,侍女给她背后涂了油膏防水,她这才下水。 许久没有被热水浸泡过,真是浑身都舒服。这将近一个月之中发生的事儿,犹如一场梦。如今瞧瞧好像过去的很快,但她之前过的每一天都焦灼愤怒的要命。 如今泡在热水里,才觉得身心都放松了。 有侍女给她洗头髮,她后仰着头闭着眼睛,在这封建社会之中的享受,真是让人沉迷,她堕落了。 不能泡的时间太久,因为热水浸泡,会逐渐的使她背后的油膏消散。没有了油膏防水,水直接与背后的伤接触,她会疼的。 洗干净了,她便从水池里出来了,坐在软榻上,任由侍女给她擦拭涂油等等,她就像没有感情的木偶,任凭她们折腾摆布。 直至头髮都半干了,她才睁开眼睛,穿上了睡袍,缓步走出浴室。 谁又想得到,这大白天的,出了浴室就会瞧见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了。 一眼看到他,白牡嵘就不受控制的弯起了嘴角,之前忙的太阳不下山就见不到他人影。这会儿倒好,大白天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背对着浴室的方向,摆明了听到声音也没回头,背影清瘦,带着几分清冷,拒人于千里似得。 白牡嵘朝着他走过去,也没开口说话,到了他身后,便直接趴在了他身上。双臂从他脖颈两侧绕过去,然后圈住,半干的长发从他肩颈一侧落下来,落在了他胸前,看起来好像是他的头髮一样。 脑袋坠在他肩膀上,白牡嵘一边歪头看向他,「小可爱,你这是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才急匆匆出宫的?看来离开一段时间也是有好处的,不然你总觉得我就在这儿等你,有时半夜都不回来。」 坐在那儿的人依旧挺拔,尽管背上压着这么一坨『东西』。她沐浴之后的香味儿在鼻端飘过,无比的好闻,因为带着水汽,所以有一股让人潮湿的悸动。 宇文玠目视前方,好像也没看什么。可虽说视线无目标,但就是不看压在自己后背上的那一坨,也不吱声。 一瞧他这小样儿,摆明了还气着呢。 白牡嵘看向立于旁边的侍女,示意她们都退下,她要和她的小可爱进行一场友好而密切的会谈。 侍女会意,之后鱼贯的退出去,甚至把大厅的门都给关上了。 只剩下两个人,白牡嵘身体一转,就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这回,他想不看她都不行了。 四目相对,看着各自的脸,白牡嵘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捧住他的脸,就欺近压在了他的嘴上。 宇文玠如同一尊假人,也不配合她。倒是她无比热情,圈住了他的脖子,极尽热切。 面对这般热情,即便是冰块也会融化,宇文玠终于是有了松动。随后用力的抱紧她,反守为攻,甚至过于用力,都弄疼了她。 他这明显带着报復的属性在里头,白牡嵘却是也没抵抗,只是过了好半晌,他的进攻才缓慢下来。 抱紧了她,他一边睁开眼睛看着她,「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哑着声音威胁,那种让人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有多心痛和生气的语调,显然心里那股火还没发出去呢。 白牡嵘的嘴唇被啃得发疼,隐隐的龇牙咧嘴,睁开眼睛看向他,她点了点头,「嗯,皇上说得对,皇上发落了我吧。」 这皮厚的样子,打一顿都不解恨。 看他莫可奈何,白牡嵘不由笑,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人在生气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那天最初时我清楚自己是去做什么的,绝对不能和玄甲军交手引起战事。要我给钱我也给了,要我磕头我也磕了。只不过,怒火一直在积压,就像爆竹一样,引线的那一端已经燃烧起来了,想要扑灭却不容易。知道你生气,我当时应该另外选择一个对象,去亲楚夫人或者是宋子婳,那样估计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你亲谁朕都会生气,你是属于朕的。」他盯着她的眼睛,眼波之中没有一丝的松动,他就好像在给她洗脑,让她也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听他说这种话,莫名的心跳加快,白牡嵘点了点头,「成吧,为了让你心里舒服点儿,不然你现在去亲别人一口?平衡一下内心,估计就没这么生气了。」这也算一个法子吧、。 宇文玠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儿,「以为谁都能得到朕的亲吻?」 白牡嵘噗嗤笑出声,「是啊,皇上的嘴唇多珍贵,身体也珍贵,不是谁都能妄想的。我错了,败给你了,我现在就去给自己的嘴消毒。」起身,她欲走,实在是说不过他,谁让自己理亏呢。 258、道歉的诚意(一更) 她说要给自己的嘴消毒,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只是自知理亏,无法再和他辩驳下去,于是乎索性暂时离开。他什么时候没这么生气了,她再和他磨叨也不迟。 然而,她想走,却不代表那个人让她走。抓紧了她的手,重新把她拽了回来,她也重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 「多亏我现在瘦了一大半儿,不然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你腿上,非得把你压骨折了不可。」晃了晃身体,她也觉得自己瘦了许多,因为勐然坐到他身上,他居然连晃都不晃的。 「现在心情好些了?」他看着她,问道。刚刚过去还没一分钟,他这心情就转变了,语气也柔软下来许多。 「好多了,金刚下葬了,知道他入土为安,心里总算没那么难过和愤怒了。」白牡嵘微微弯起眉眼,他这样才正常嘛。 「索要十万两黄金换一个奴隶的性命本就是没诚意的交易,要你跪下磕头你居然也答应了。」宇文玠自然知道让她出钱她会出,但跪下磕头这个条件,没想到她居然也会答应。 距离太远,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并且,就算他在她身边,怕是也拦不住她。 只不过,她这事儿做的太大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可是,也并不能说她这个做法换来的就是嘲笑,最起码有不少人都在赞扬她。为了手底下的一个奴隶,居然连如此受辱之事都做了。 但,她之后又做的事儿也荒唐,相较于她下跪受辱这事儿,天下的人更喜欢说这后面的事儿。 思及此,一股火拱上来,他的舌根都僵硬了。 「跪下磕头的事儿,算什么呀。你若是现在要我给你磕两个,我立即就给你磕。」白牡嵘边说边挑眉,似乎还挺上瘾似得。 宇文玠无言以对,「朕即便要你磕头,你就算是磕了,朕又能得到什么?」 「得到、、、爽呗。你是没见着那寡妇联盟的仨娘们儿,简直得意的不行。我临走时给她们添得堵,别提她们脸色变成了啥样,简直笑死人。依我看,他们自己人也一团糟,楚夫人和楚郁并不和谐。宋子婳又拎不清,他们那地儿,早晚得乱套。」不过,她会赶在他们乱套之前,就送她们一程的。 此仇此恨,别想就这么过去。 看着她,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也是在调整自己的心情。 「不管那几个女人如何,倒是楚郁必然爽快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心中不快宣洩不出,瘀堵难过。他对白牡嵘怀揣着什么心情,他又怎会不知。 白牡嵘哽了哽,随后觉得也无法再多说什么了,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如同扯着一个物件似得,拽着他快速上楼。 不就是爽快嘛,既然他嫉妒生气,那就让他享受个够。 宇文玠虽还是面上不愉,却也没挣扎,只是跟着她上楼去。目前来说,他准备接受她的道歉了。当然了,还得看她『道歉』的诚意。没有诚意,他还会继续生气。 ------题外话------ 听风新文《君游四海求其凰》今日开始正常更新。 手段毒辣的古怪少女,孤高清傲的醉月公子。 说好的暗慕呢?她不理、不问、不睬、不看,他恍若透明人。 她只消看他一眼,他脑子里大戏唱起,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看他深情不覆的眼眸,若然回应,必引得天翻海啸,山崩川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亲们收藏呀,谢谢~~ 259、道歉的诚意(二更) 白牡嵘的『道歉』方式粗暴而火热,即便是再如何的心底坚硬,在之前做了再多的思想准备要抵死不从,最后也会认输。 宇文玠的认输很痛快,比想像中的痛快多了,而且,还把自己累的够呛,大汗淋漓,这最终也不知是谁在向谁道歉。 作为那个原本说要道歉,最后变成了享受的人,白牡嵘侧躺在床上,贴在额头上的髮丝湿漉漉的,都是她流的汗。 这身体太虚了,动不动就一身汗,这样下去也不知何时能恢復如初。 倒是身边的人即便大汗淋漓,看起来也是健康的,哪像她冒出来的尽是些虚汗。 宇文玠把薄被盖在她身上,用手指将她汗湿的头髮拨开,「累了?」 「不累,出力的又不是我。」话虽这么说,但她看着可比他惨多了。 宇文玠弯起嘴角,俯身在她肩膀上轻啄了下,「你的身体仍旧虚弱,既然回了皇城,暂时就不要再离开了。好好休养,人的身体又不是水瓶子,很快就能倒满水。还是需要一点一点的来,不能操之过急。」 缓缓的眨眼,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他水汪汪的眼睛流露出的柔情好像都化成了水。 「还是斑比了解我,看出来我心里的不甘。你别担心,我知道我自己现在什么情况,估计战斗力还不如一条狗,我也知道自己急需休养,所以我也不会乱走的。北边那寡妇联盟,先让她们接着嘚瑟一段时间吧,待白姐身体痊癒,就是她们死期。」宰了宋子婳和长公主兴许不需太多的体力,但是楚夫人可不一样,经歷过那么多场战争,她是个老手。 她也和楚夫人交手过数次,她的战斗力,她最清楚了。 「清楚便好。连讨要十万两黄金换尸体这种事儿他们都提的出来,可见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难。没有钱,军队就会不攻自溃。」知她心中必然郁闷气愤,但,坐等看戏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尤其是对于她来说。 「等着他们自己溃散可不是我的风格,仇必报,不然我金刚就白死了。」让她不报仇,那是不可能的。 「倒是这壮奴忠心耿耿,不枉你当初救他一命,走到哪儿都没落下他。」摸着她汗湿的额头,宇文玠轻声道。这便是因果循环吧,当初她救了壮奴,而壮奴又救了她重要的盟友。 「我救他,又不是为了这个。唉,不说了。我好累啊,明明我也没出什么力,怎么会这么累。汗如雨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因为你把肾都掏出去了呢。」试探着平躺,倒是也可以,只是不能太用力,得小心些。 她仍旧满身满头都是汗,宇文玠给她擦拭,她的汗都是凉的。 把薄被又往上扯了扯,一直盖到她的脖子以下,免得她又着凉了。她现在这身体,如果生病,可有她受罪的。 「皇上何时起驾回宫啊。」半闭着眼睛,一通折腾,她真是没什么力气了。 「不是抱怨朕之前太阳不落山都不回来么?这会儿,朕陪着你。」她的抱怨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他知道她在这儿等他,所以就会拖延,因为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她都在这儿。 但是自她离开后,他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她是一阵风,可不会永远在一个地方等着他。 「嗯,有长进。」明明之前还生气呢,这会儿又有了好脾气,而且还在深度的审视自己犯过的错误进行自我批评,好样的。 低头在她脸蛋儿上咬了一口,宇文玠随后枕在她脑袋旁边,一手搂住她的身体,「说着说着,好像是朕做错了事儿一样。」 「没,是我错了,实在不行,我现在就给你跪下磕一个。不过之前是你一直跪在我身下的,我磕一个磕两个都还不了,是吧?」白牡嵘闭着眼睛边说边笑,若真说他们俩谁给谁下跪,那肯定他跪的多啊。 宇文玠也没反驳,关于这一点,他也承认。不过,他跪的心甘情愿。 抓紧了他的手,无比温热,只是这般心里就无比的舒坦。 这世上,也只有他有这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倚靠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牡嵘便睡着了。 待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已经时近半夜了。 外面的灯火顺着窗子照射进来,这房间里则朦朦胧胧的。而自己身边,还躺着那个人,他没有走。 别说,他还真说话算话了,没有离开,始终都在这儿。缓缓地侧起身,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他似乎没睁眼,但也配合的侧起身体面对她,抱紧。 唿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味儿,带着他的体温,吸进鼻子里都是热乎的。这是会让她十分安然的感觉,因为他身上的气味儿太好闻了,若论这世上哪种香味儿最好,那绝对是宇文玠散发出来的香味儿。 「你好香啊。」明明之前他也没洗澡,香味儿却源源不断,好像即便他流汗,也是香的。 宇文玠不语,只是将另一只手臂垫在她的脑袋下,然后抱紧。 脸埋在他身前,感受着他散发出来的体温,白牡嵘忽然道:「宇文笛呢?」 「这种时候,忽然提起他做什么?」本以为还会接着说一些温言软语的,哪想到忽然间就问上了宇文笛。那小子有什么可问的,好似还是她心中的重要人物。 「我就是问问,回来后忽然没瞧见他的影子,我就觉得这府邸没什么意思,太安静了。」白牡嵘轻声道。 「朕给他安排了公事,总是不能坐吃等死。」宇文玠回答,语气不是那么太开心,但也回答她的疑问。 「就猜到会这样,你让他背书,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事儿。这么好的脑瓜儿,不去做事可惜了。」那时就猜到他的想法了。 「脑子好用,但也需要歷练。」有时经验,比聪明的头脑要更为重要。一些苦头必须得吃,那样才会在以后的道路上自行规避,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更像是在形容自己似得。从小就吃苦,不管是外面的苦还是身体的苦,他一直都在其中挣扎。 穷苦人有穷苦的歷练法儿,如果真的计较起来,他吃的苦可能比那些穷苦百姓还要多呢。 「成吧,你自己的兄弟,你自己练吧。就是我往后无聊,你得陪我骑车。说真的,你是不没骑过我的自行车啊?你得练练才行,也让我看看你得丑态。」没骑过的人,第一时间可不会那么容易操控。 宇文玠却摸着她的头髮没言语,他的心里似乎藏了很多的事儿,眼下无法尽数的说给她听。 在这独立的空间里相拥了好一会儿,才因为白牡嵘肚子发出叫声而打破。 听到她肚子叫,宇文玠便无声的笑了,「明明也没做出力的活儿,缘何总是这么快就饿了?」 「你问我我问谁。」白牡嵘哼了哼,倒是他奇怪的很,整日吃那些清淡素食,力气保存良多不说,发力之后居然也不饿。若是在那个世界,他这样的绝对会被拿去做科学研究。 「那就起来吧,也该用些饭菜了。今日夜里月光也不错,不如去看看月光。」宇文玠用下颌蹭着她的发顶,一边轻声道。 「好。」这古人夜里无事可做,看看月亮也算消遣,更大的说叫风雅。 起床,穿上较厚的衣服,虽说睡了一觉,但这身体也没恢復的太好。 往楼下走,她嫌累,就弯身趴在宇文玠的后背上。他则反手抓着她的双臂,她除了两只脚在往下挪,其他的部分都由宇文玠托着她。 这模样如同连体婴,哪对正常的夫妻也没这样的,毕竟端庄有礼为主,才更能显示出身份的高贵。 不过这些在白牡嵘这儿都是放屁,她喜欢如何便如何,而宇文玠也任由纵容她。 除了他们睡觉的卧室,这小楼里已掌了灯,光线充足。楼下侍女都在,眼见他们下来,她们也跪在地上请安。 之后,根本无需吩咐,她们就自动的退出大厅,去准备饭菜。 倒是两个人缓步的走出去,抬头往上看,果然夜空之上挂着一轮明月,极其特别的明亮,使得周边的那些星星都黯然失色了。 「别说,这大圆盘挂在天上还挺好看。你们这儿的月亮就是大,好像距离大地更近一些,走到较高的山上去,一伸手可能就抓到它了。」来这里这么久,她从未如此仔细的看过这日月星辰。 「触手可摘月,每月月圆,只要没有阴云都是这景象。」她突然的一副很稀奇的样子,反倒显得她更稀奇了。 「还是你有文化,出口成章。不似我们这些不求上进的人,看见了如此奇景,就只会说一句,我的妈呀!」白牡嵘边说边翻眼皮,她也承认自己文化底蕴不如他。但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小学的也不是之乎者也,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被她的说法逗笑,宇文玠扭头看了她一眼,这傢伙还趴在自己背上,一副大蛆虫的模样。 「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特别有意思?不如你嫁给我吧,跟我回去做夷南王妃,以后天天有乐子。」她提议道。 「你要娶朕?」托着她进了亭子,他转手把她捞过来抱在怀里,一边垂眸看她。 光线幽幽,他的脸也特别的好看。白牡嵘弯起眼睛,用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担心我出不起彩礼是不是?白姐很有钱的,保证让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会比你这皇宫待遇差。」虽只是说说而已,但又何尝不带着一点点期冀。 只不过,在他心里,这大梁的江山的确要更重一些,她说这话也好像是强人所难了。 不等他回答,她就又是一笑,「算了,这么好的月光咱俩说这个干嘛?来,咱也附庸风雅一回,瞧瞧这月亮到底有什么可看的。听说这月亮上住着嫦娥,嫦娥抱着一只玉兔度日,很是清冷寂寞。然后,有一个叫吴刚的男人喜欢嫦娥,天天在广寒宫外砍桂树。砍树的时候脱光了上衣,展示自己的肌肉。都几千几万年了,他也没勾搭上嫦娥,可见长得很丑。如果是你这样的,都不用砍树,往那儿一坐,就引得人家主动来勾搭了。」说来说去,还是颜值问题。 她这种故事宇文玠从来没听过,歪头看着她,他眼睛里都带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的来说,白姐就是夸你长得好看呗。」白牡嵘扬了扬下颌,脑子这么笨了么?她意思多明显呀。 托着她坐下,宇文玠把她身上的披风扯了扯,这夜里的确是有些凉。 「如果一人独居月亮之上,千万年来的确是无比的孤寂。不过,我们寻常人哪有千万年的时间。」所以,更应该珍惜当下才是。 「就是一神话故事,你还当真了。但就你现在这身居高位,也不用千年万年,现在怕是就无比寂寞。那叫什么来着,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他能感觉到孤寂是好事儿,证明他精神是正常的。 垂眸看着她,宇文玠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不过,孤寂是真的,不用千年万年,只是这短短的时日,他就孤寂的好像已身陷荒芜深渊。 情之一字,最为难测,即便再防备,再觉得自己心志坚定,可都敌不过这一个字。 心和大脑似乎并非走同一条路,一个叫你向左走,一个叫你向右走。两相较量,赢得始终都是心。 也或许是他并非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只是自以为而已。他最终没有敌过『心』,是他输了,但也没觉得后悔,倒是输的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 他不吱声,白牡嵘也不说话了,管它以后如何呢,现在就挺美的。 倚靠在他身上赏月,别说,这月亮真是又大又亮。 这散发出的光亮,及得上宇文玠的眼睛了,真好看。 260、道歉的诚意(三更) 宇文玠这皇帝难得如此清闲,当然了,也可能是他人为制造出来的清闲。陪了她一夜,在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居然还在她身边。 这的确算是个神奇的事情,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居然能在这寻常的日子里头睁开眼睛还能瞧见他,神奇。 扭了个身,后背有一丝疼痛,不过缓了一会儿也就好了。 抬腿搭在他身上,白牡嵘又把眼睛闭上,然后双手就放在了他的脸上,摸索。 「还真是我的小可爱,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他的脸热乎乎的,细皮嫩肉,小白脸儿。 「你没做梦,朕的确是因为你,连早朝都误了。朕得回宫了,不过很快就回来,最多拖到晌午。」宇文玠摸着她的头,一边轻声道,带着几分歉意。 「原来是睡过头了,我还以为你是特意陪着我的呢。去吧,就是你不在我无聊,算了,我自己看着玩儿吧。」白牡嵘眼睛仍旧没睁开,她充分理解他的工作。 「休养身体最为重要,不要闹得太过分。」宇文玠不放心的叮嘱,在她乱糟糟的头髮上轻啄了两下,惹得白牡嵘几分不耐。 「赶紧走吧。」她收回了手脚,一边催促他,看样子好像很烦躁。 宇文玠无言以对,抚了抚她鸟巢似得脑袋,便起身下床了。 听得到他穿上衣服离开了,白牡嵘在被子里翻滚了几次,每次撞到后背都发疼。最后烦躁的起身,本来躺在床上是最舒服的事儿,可是现在躺在床上反倒成了困扰,还不如站直身体来得舒服。 从床上爬起来,守在门口的侍女立即就进来了。宇文玠不在,她们就时时刻刻的在她身边,好像她失去了手脚一样,什么都代替她做。 穿上了衣服,洗漱干净,下楼,阳光明媚,昨晚月亮大,今天太阳也挺大。 直接走出小楼,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她的自行车,提着裙子上了自行车,便开始在索长阁里绕圈。 没人比赛,也没什么意思,但好歹也算一新潮运动。侍女都跑出来看她骑车,满眼的新奇,她可以考虑批量制造自行车,然后卖钱,没准儿能赚大钱呢。 骑了十来圈,她汗都流出来了,这才停下。直接在小楼大门前停车,一条腿撑地,甩了下头髮。骑自行车,她营造出了骑摩托车的帅气来。 侍女站那儿瞧着她,也不由得笑,不知是新奇她的自行车,还是觉得她这姿势好笑。 「没人比赛,真是没意思。你们谁想试试?我这车可稳得很。」从车上下来,白牡嵘一边笑道。 侍女走过来,看着她的车,然后纷纷摇头,她们可不敢试。 再说,骑上去后双腿分开,一前一后的,不太端庄。 就知道没人陪她玩儿,这才是最无奈的。如果有宇文笛在,他肯定会和她斗上一番的。 把自行车交给了侍女,她就又回了小楼,重新洗漱一番,坐到餐桌前,准备用早膳。 这米虫一样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舒坦的,只不过,不太适合她而已。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总觉着过这种日子得付出点什么。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也付出了,付出了身体呗! 不对,付出身体的是宇文玠,一直都是他在出卖色相嘛。不辞辛劳,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宇文玠说他晌午左右会回来,这回还真是言而有信,刚刚过了晌午,他真回来了。 他在宫里连饭都没吃,可见有多焦急。 白牡嵘忍不住笑,看着坐在对面慢悠悠用饭的人,她单手托腮,「其实你也没必要如此急匆匆的,我又不会跑了。这回你就放心吧,但凡我离开,也会提前通知你一声的。」 「知道你很无聊,近些日子城里很安乐,带你去转转?」宇文玠笑看着她,轻声道。 「好啊,不知我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儿有没有得到良好的收益。」她还没瞧见结果呢,就出了事情,不得不离开。 「去转转不就知道了。」她的确是很会抓时机,一般人可没她反应这么快,而且想出来的招儿也奇好。 宇文玠用完了饭,便带着白牡嵘出去了。两个人也没坐马车,只有几个便装护卫在前后一定的距离内跟随。 到了距离最近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很多,这皇城的繁华一如既往。 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前行,在靠近他们的时候,果然听到了这些人在说北边的事儿,而且有她夷南王的大名。 一听这话,白牡嵘就翻了个白眼儿,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然后就扯着他离开了。 直接进了最近的茶馆,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她一脸踩了屎的表情,「舆论啊,是我天真了。这玩意儿根本没有什么成功不成功的,只要有一个爆炸性的新消息,什么初秋下雪,即便是盛夏飘雪也没人议论了。」都在说她和楚郁那件事儿呢,而且说的极其难听,居然说她和楚郁有一腿。 嘿,这话怎么来的呢?若是这么说,那宇文玠成什么了。活生生的绿乌龟啊,也难怪他生气。 宇文玠的神色却是比之昨日要轻松了许多,「初秋降雪之事都已过去了,现在被议论的最热烈的,就是你在北边的事迹。」 「我这也算给你千里送鹅毛了,解了你的燃眉之急。被你的臣民怀疑你不是正统,的确够你烦的。那时别说睡觉了,估摸着梦里都是人家在戳你嵴梁骨。」白牡嵘用双手撑着下颌,她还是想翻白眼儿。 这些无知的人们,什么都不知道,乱说起来倒是挺来劲的,好像他们亲眼看见了一样。 说实在的,有时瞧他们真是可怜又无辜。但有时,真想揍他们一顿,长了张嘴巴巴的说,倒是不用对自己的话语负责任。 宇文玠没言语,只是盯着她看,让她自己再想想,话该怎么说。 「好吧,他们议论的这事儿,不只是骂了我,也把你给骂了。往后你改名字吧,叫宇文绿。」白牡嵘挑了挑眉,她话说完,茶馆的小二就来送茶了。、 在茶馆里喝茶,重要的就是现煮现喝。而且,喝茶也有很多讲究,清茶是最普通的了,还可以添加各种配料。 可以让茶水变成各种口味的,甜的咸的都行,看每个人的口味儿。 白牡嵘倒是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小二把所有的东西在桌子上摆好,将小炭炉摆好后,便退下去了。 宇文玠动手煮茶,他一举一动很缓慢,但是他显然很熟悉顺序。 瞧他只做事不说话,白牡嵘不由的抿嘴,这是又生气了。得,这是出门没看黄历,怕什么来什么。 「随他们怎么说吧,反正又不是真的。这悠悠众口好比洪水,堵也堵不住。我清楚我自己喜欢谁,和谁有一腿就行了,皇上觉得呢?」捏着放在小瓷碗里的干果放进嘴里,这玩意儿就这么吃也挺好的,没必要放在茶水里头泡着。 宇文玠扫了她一眼,眉眼间倒是流露出几分笑意来,即便有一腿不是什么好话,但安在他们俩身上,也顺耳。 瞧他又笑了,白牡嵘长嘆口气,「得见天子喜笑颜开,草民我真是三生有幸。」 「要喝什么口味的?」他问,嘴角微弯。 「皇上说了算,皇上哪怕煮出屎味儿来,我也喝。」她还是觉得清茶味道最顺,喝了解腻。 「朕的手艺没那么差。」虽说很多事情他不会自己做,但是不代表他做不好。只消看一次,也就都学会了。 白牡嵘挑了挑眉,边吃干果边等着,不时的顺着半开的窗子看一眼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没什么消遣之事,大白天的就都跑出来熘大街压马路。、 「这寻常人家的小孩子虽说脏了些,也穿不上什么好衣服之类的,但这般瞧着还是很可爱的。我夷南收留的那些难民中的小孩子,如今大部分都让他们学习呢。起码识文断字,到时有个手艺,能养活的了自己。如果能在自己的领域创造出一番成就来,也有我一份功劳。」瞧见大街上有小孩子经过,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仍旧掩不住可爱。蹦蹦跳跳,什么都不愁。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喜欢孩子?」 「还成吧,不哭我就喜欢。」要是哭的话,她可烦了。 「若是自己生的呢?哭的话,你会打死他么?」他接着问道。 眼睛一转,白牡嵘看向他,然后就笑了,「要是长得像你这么可爱,哭起来也必然很惹人怜惜,我怎么可能捨得打,下不去手呀。」他儿时必然也十分讨人喜欢,尽管身体不怎么好。 宇文玠水汪汪的眼睛浮起笑意来,「如果像朕,的确会惹人喜爱。」 白牡嵘点点头,之后身体忽然向前,眼睛也睁大几分,直盯盯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玩玩儿?」 宇文玠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那笑的开心的人,「这活儿朕做不了,得看你的了。」 ------题外话------ 听风新文《君游四海求其凰》已正式开始更新啦,亲们记得收藏哦~~ 261、天算(一更) 皇城的初冬来的是很早的,可能也与今年变化多端的天气有关系。初冬刚至,就开始飘雪,早晚时会很冷。 白牡嵘也难得的对气温变化很敏感,冷的时候,就想打喷嚏。、 宇文玠派来了太医,也是在太医来的时候她才想起一直在王府西苑的月同,这傢伙居然一直都在那儿。这回回来,西苑她就没去过,那是禁地,谁都不能接近。而且那里连正常的打扫都没有,脏兮兮的,满地落叶,谁也不想去。 其实她倒是想和月同再谈一次的,问问他当时到底是如何将她救回来的。只不过,看他一直在西苑也没出来,更没提回赵国的事儿,她就觉得自己如果去找他,那必然是打扰了他。 而且,也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对那些痋虫免疫,没准儿她恢復如常了,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那些痋虫闻见了生人味儿,就扑过来咬死了她。 太医给她检查了一下,只是说她身体虚弱,需要慢慢调理,短时间内,还需万分小心。如若生病,会熬很久才能痊癒。 她自己也猜到了,所以也会多加注意。她觉得自己现在这身体情况还算可以,真正头疼的应该是宇文玠,这气温刚冷下来,他脸上就冒出了红点点,在他白的反光的脸上特别的显眼。也亏得那点点是红色的,不然还以为那是苍蝇屎呢。 白牡嵘很同情他,但瞧见他那样子又觉得好笑,真是可怜。 皇城这里下雪,听说北边的雪要更大。几乎每年北方都是那样,但有时会发生白灾,那对人类生存是巨大的考验。 前几年极北之地就发生了白灾,冻死了很多人畜,逃过一劫的百姓也南下避难,无比可怜。 但眼下北方是玄甲军的地盘,严寒的考验,不知他们能不能经受的住。 她在这皇城养身体,远在夷南的宋子非也没有和她断了联繫,信件不时的送来,告诉她夷南的情况。大体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今年北方的气候虽说变化很明显,但是夷南却一如既往。金州四城的粮食收益也处于平稳状态,和往年没差太多。 而且,宋子非这回下了很大的本钱盯着北边的行动,尤其是宋子婳的行动。她和北边的一些商人达成了合作,但顾家却是一直在想法子从中作梗,给宋子婳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和障碍。除了之前用金刚的尸体从他们这儿换去的十万两黄金是最大的一笔收益外,她也没赚什么钱。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没生意做,不赚钱,他们的处境必然举步维艰。 尤其是眼下进入冬季,北方很冷,玄甲军需要更多的装备。原本他们有最好的后盾,就是顾家。但宋子婳因为嫉妒心,意欲杀了顾家家主,截断了顾家和楚郁的合作。 她可能会为了楚郁把一切都奉献出来,但也不否认,她也坏了楚郁的很多事。 宋子非最近送来的信件里还提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说是宋子婳不知怎的说通了楚夫人,居然要逼婚楚郁,让楚郁娶她。 楚郁方面是想都没想的就否决了,似乎连一点可能性都没给宋子婳留下。 宋子婳会气成什么样儿白牡嵘想像得到,而且,她一定会把这事儿迁怒到她的身上来。 原来,她最近打喷嚏,都是因为宋子婳在背后骂她!这个臭丫头。 不过,从这事儿上倒是也看得出,楚郁和楚夫人之间的隔阂不止一点点。虽说最初那楚夫人也拥戴楚郁,还将他推上了楚王的位置,可是,她现在又不想让楚郁一人尊大了? 难不成,她也想做王? 她在玄甲军中的确是有地位,毕竟跟着楚震统领玄甲军多年了。倒是楚郁完全是借着他哥的威名才统领了玄甲军,在人心这方面,未必比得过楚夫人。 若是这么看的话,楚郁的处境比想像的要更不好。他最得意之时,应当就是拉拢到了顾家时吧,但都被宋子婳给毁了。 其实如果当初宋子婳没坏事儿,这天下会落入谁手,还真说不定。 女人可不只是只能待在深闺里的,能做大事的有很多,而楚郁身边就有两个,还多了一个目的不纯的宇文氏长公主。 说起这长公主,白牡嵘倒是与宇文玠交流过,但他并不在意。同是姓宇文,他不关心,即便是她死在那里,他怕是也不会过问。 姓宇文的人,不止聪明,而且都很奇特。、 一夜过去,又降了一场清雪,地面都是白色的。白牡嵘裹着厚重的披风站在窗口往外看了看,之后关上窗子,扭头看向坐在床边的人,「你一会儿多穿一些吧,这种温度,吹在你的小脸儿上,用不了两刻钟就得满脸满脖子的红点儿。」 「好。」宇文玠听话的点头,然后起身穿衣。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时间尚早,他回宫也来得及。 这也得益于白牡嵘,她不愿意去皇宫,他就只能每日多抽出一些时间来两边跑了。 「听说北方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正乱着呢,我很想去瞧瞧。」尤其是宋子婳求婚失败,她就更想趁机去凑凑热闹了。想起那寡妇联盟的几个女人,她的牙根都在痒痒。 「不行。」宇文玠想都没想的否决,她现在不能随意乱走。 撇了撇嘴,白牡嵘无奈的点头,「成,谨遵皇上命令。」 「最起码,过了年之后再离开。」看了她一眼,宇文玠给了一个期限,也算是让她有个盼头。 当然了,如果能在这之间发生一些事情从而绊住她的话,再好不过了。 北方,他不想让她去。那些女人倒是不足为虑,反而是一直有个人在觊觎,让他很不爽。 继续点头,白牡嵘如人偶一样,听之任之,她这夷南王在这正经的大梁皇帝面前,可是一点威严都没有。 瞧她那样子,宇文玠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又低头在她额上轻啄了下,「如此温顺,真是难得。」她是一匹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马,这般温顺,可爱至极。 262、天算(二更) 皇城的冬天彻底到来,开始下雪,气温也呈阶梯式下降。 所有住人的地方都搬进来了暖炉,小小的手炉更是紧俏货,睡觉的时候床的周边需要多塞一些。 若是以往,白牡嵘身体没这么虚弱的时候,倒是根本用不着塞这么多的手炉。 但现在不行了,她和宇文玠一样的惧冷,俩人睡觉抱团不说,还得在被子里放上许多的手炉散热,这一晚才会睡得舒坦。 惧冷归惧冷,白牡嵘照常的喝药进补等等,流汗之时都是一股药味儿。不过,这些东西倒也不白喝,身体的恢復总算是有一点点起色。 总的来说,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比宇文玠强,她敢穿的少一些跑出去走一圈,但宇文玠就不行。如若不包裹的严实一些,只要出去一个来回,他脸上必然开始起红点儿。再严重点儿,就会肿成猪头。 他和冬季有仇,如他这样的体质,其实就该找个四季如春的地儿好好待着,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像他这么折腾,白牡嵘真担心他那小身板儿扛不住。 只不过,她整日待在这里,见到的也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宇文玠。他在皇宫里什么样儿,她就不知道了。 一国皇帝,掌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这种地位,即便少活几年,这天下也大把人愿意呢。 倒是应了她之前和楚郁说过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由此,她也不再纠结这些事儿了,安心的在这王府里养着,白天没事儿看看雪,和宋子非通信,再每天夜里『宠幸』一下她的斑比小可爱,小生活倒也爽快。 太医三五天的来一次,给她检查身体,尽职尽责。 头几次吧,她也没觉得怎样。但后几次,白牡嵘就觉出了那么几分不对劲儿来。这些太医好像不只是给她看身体的恢復状况,似乎还在检查别的。 这别的、、、白牡嵘其实偶尔也想过,但没认真的去计较和细想。可太医这么一来一回的,她这心里头也开始逐渐的多琢磨了起来。 若说这怀孕什么的,她没经验,而且也没见过太多的孕妇,怀孕什么样儿,她并不清楚。 但这东西,应该是男女俩人和谐就该有的吧。她的小可爱日夜耕耘,可以说是耕耘的太过频繁,虽说不是以怀孕为目标,但不是有耕耘就该有收穫的么? 还是说,种子亦或是田地出了问题,所以才只耕耘不见收穫。 但看太医的样子,也没给出什么结论,归根结底的话,可能还是她身体虚弱吧。 那时险些死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还没恢復好呢。 这事儿她自己琢磨了一下,没有和宇文玠说,他也没提这事儿,但太医肯定向他报备了。 皇城又迎来了几场大雪,按照猪猪侠皇帝在位时的旧例,必然得去飞龙湖嬉冰观花之类的。但是,这些玩乐的东西宇文玠都给禁了,劳民伤财,他不贊同。 不过,他也不是一刀切,下雪的时候就给朝廷官员放假,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府里娱乐一下。当然了,不能太过分。 这种管理方式,还是很人性化的,所谓物极必反,有松有紧,弹性管理才是上策。 而给官员放假的时候,宇文玠就会回到王府。他也并非玩乐,反而把宫里的那些摺子都带了回来。 这就是领导的难处,属下都在娱乐,领导还得工作,没处去说理。 而且,宇文笛也很繁忙,也不知他到底被宇文玠派去做什么了,自白牡嵘回了皇城后,始终都没见着他的影子。 外面很冷,这小楼里却很暖融融的。暖炉源源不绝的散发出热量来,在这小楼里也无需穿的太过厚重。 宇文玠坐在距离暖炉最近的横榻上沉迷于他的国家大事,白牡嵘坐在他身边,吃着侍女调制出来的蜜饯,没那么酸也没那么甜,比较合胃口。 不时的看他一眼,他真的很认真,这么长时间也没抬头,她不由为他的颈椎担忧。 放下手里的瓷碗,她扭身看着他身边放着的那些摺子,随后拿起一本来,也跟着看起来。 她夷南就没这么正规,哪有这些东西。各城的事物由城府大人还有从夷南调派过了的一些精英在管理,事关财政,那都是宋子非的事儿。 果然啊,她那就是蛮夷之地,和这大梁没法比。 「诶,这是关于北方的事儿啊。最近皇城下了几场大雪,北方的雪要更大。看吧,我就知道,只要一下雪,他们就废废。」说是北边雪下的很大,大梁的几个城池之间的官道都被封锁了。军队不得不去清雪,虽是大材小用,但这活儿也的确归他们。 「没错。」宇文玠微微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极北之地不是那么好待的,生长在那苦寒之地的人都不一定适应,更别说刚刚迁过去的人了。 玄甲军一直在西边镇守,距离北方苦寒之地有距离。他们不会适应这种气候的,去年的冬天就已经出了很多的事儿。而且去年玄甲军还在挑衅打仗,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首富之前给我个消息,说是宋子婳逼婚楚郁。这会儿北方又被严寒所困扰,他们内部指不定折腾成了什么样儿了。」想想也是够了,和这么一伙人整日相对,能长命才怪。 「你还很关心?」宇文玠终于抬头看向了她,问道。 白牡嵘立即摇头,「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哦,我关心的是那寡妇联盟。」伸出食指,白牡嵘指点着他,这敏感的话题还真是不能乱说,说了他就变脸。 抓住她的食指,宇文玠的视线固定在她的脸上。蓦地,在她不设防时,勐地把她的指头放进了自己嘴边,咬了一口。 吃痛,白牡嵘立即皱眉,见他脸上带笑,她翻了翻眼睛,随后便扑上去,抱住他的脑袋,就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这俩人说打起来就打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的前兆。周边的侍女避开来,此时此刻她们就应当赶紧迴避。 两个人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在横榻上纠斗了一番,以『两败俱伤』为终结。 摺子掉了一地,宇文玠一手托着半个身体都躺在他身上的人,另一手把自己够得到的摺子都一一捡起来放在一旁。 躺在他腿上,后背和后腰直接碰触到物体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倒也不疼了。看着他忙碌,还有那带着笑意的脸,白牡嵘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 「斑比,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孩子?」她忽然问道。 垂眸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宇文玠嘆口气,「这事儿得问你啊。」他若是有那个功能,早就生十个八个的给她了。 「白姐的肚子里除了屎,也没别的了,看来是不成。不过呢,我还想了,这未婚生子,好像也不太地道。你什么嫁给我,你再生不迟。」成年人是爽了,就是不知小孩子得承受什么舆论压力,不太公平。 「我们本来便是夫妻,何来未婚生子一说。」宇文玠看了她一眼,继续收拾摺子。 「我说皇上,你能不能要点脸?你明明把休书什么的都给我了,这会儿跟我扯什么夫妻不夫妻的,傻不傻?你拿这话去煳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倒是能好使,白姐呀,不信。」白牡嵘冷笑一声,他说这话时自己有底气吗? 宇文玠拉回身体,然后低头看着她,一根手指缓缓地点在了她的脑门儿上,「你应该再仔细的看看朕给你的休书。」 因为他的指头,白牡嵘不由得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宇文玠没回答,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看他那笑,白牡嵘就知道没好事儿。她转了转眼睛,随后勐地坐起身,一手揪住他的衣领,用力的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宇文玠也没反抗,像个物件似得被她扯来扯去,面上的笑也没变过。 「姓宇文的,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又骗我了?你当时一副愿成全我情愿自己心痛而死的模样,闹了半天都是做戏呢。嘿,有你的啊,弄出来的假的跟真的一样,我和首富都没看出破绽来。你别笑,老娘把你牙都掰下来信不信?」扯着他衣领,白牡嵘逼近他的脸,就差上口咬他了。 可是,那休书什么的应该也不是假的吧。她自己看了很多遍,还给宋子非看过,他也没看出那是假的啊。 不过,她也没见过正统的休书是什么模样,一直都是别人在说而已。宋子非应该也没见过,他连媳妇儿都没娶过,更别提休书了。 这么一想,倒是通顺了,她居高临下盯着宇文玠,看他那气人的小样儿,不由歪头张嘴咬他的脸。 宇文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任由她扑到自己身上咬来咬去,一手托着她,一手把身边的摺子推到里侧去,免得又被她搞到了地上去。 任凭她如何『折磨』他,这厮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只是笑的很欠扁,再给他几脚都不过分。 搞了半天,他一直算计着呢。 263、天算(三更) 宇文玠始终都没交代他给她的休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哪个地方不对劲儿。他要是不说,真是把他的牙齿都掰下来他都不会吐露一个字儿。要说他就是个蚌壳,咬紧了谁都拿他没招儿。 所以后来,白牡嵘也就不问了,爱咋地咋地吧,反正她觉得他们俩就不是那种有合法手续的夫妻,所以也别自欺欺人。 她倒是有心娶他做夷南王妃,奈何这厮不肯下嫁呀。 新年很快就要到了,而且这段时间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真的是那种鹅毛似得大雪,天地之间都是白色的。 而也拜这鹅毛大雪所赐,宇文玠的脸成功的肿起来了。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冒雪离开皇宫,返回王府。 从王府大门前下了马车,兜帽没有裹得太严实,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之后,一夜过去,他的脸就浮肿了。 白白嫩嫩的,这浮肿起来特别像刚出锅的馒头,还有一些红点点附着其上,别说这馒头还挺好看,会让人特别有食慾的那种。 他身边有自己的大夫,熟悉他的身体,有专门调配出来的药膏。 他也一向随身携带,这不,派上用场了。 坐在床上,白牡嵘拧开那药膏闻了闻,用无名指挖了一块,然后看向宇文玠的脸,就不由嘆了口气,「你说你啊,到了冬天,你就这鬼样子。整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痒,你可怎么办呀?不然你把都城迁到南边去吧,紧挨着我大奉城,那儿的气温更稳定一些,你也不至于早早的就死了。」 闭着眼睛,宇文玠任她给擦药,一边听她嘟囔。 他的脸微微浮肿,而且连眼皮都是浮肿的,脑门儿脸蛋儿上一些红点点,看起来特别的可怜。 他也不吱声,白牡嵘说了等于白说,一点点给他擦拭上那些药膏。药膏刚刚涂上像猪油似得,他这脸就更油光锃亮的了。 白牡嵘看着也不由得乐,「你这样儿特别像猪刚鬣,就是比他更好看一些。来,我瞧瞧,嘿,再给你一九齿钉耙,就更像了。」一手搬着他脖子非要他正面对着她,便于她欣赏。 睁开眼睛,眼皮有些沉重,是因为浮肿的原因。 像这种时候,他就不能出门了。如果再吹了冷风,他的身体会更为不适,到时唿吸困难,更严重会没命的。 抓住她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宇文玠身体向后靠在了枕头上,缓缓地捏着她的手指,「血肉之躯,极是艰难,毫无办法。」 「动了动嘴,十二个字儿,别跟我玩儿言简意赅那一套。你呀,最好重视一下自己的性命,你要真死了,不止这大梁江山得拱手让人,也很快会多一个兄弟的。」微微倾身,她头髮包裹着脸,说话时的样子满载威胁。 「什么兄弟?」她这话,他倒是没听懂。当然了,她很多时候都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就是到时会睡在你位置上的兄弟呗。」这就是早死的代价。 宇文玠在她手上重重的捏了一把,「你可以在梦里的时候想一想。当然了,别被朕知道,不然,有你好看。」 「嘿,你这人,还想管我的梦呢。」白牡嵘哼了一声,这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人格不伟大,心胸不宽广,可以说毫无优点,令人髮指。 宇文玠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继续捏她的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世人都喜新厌旧,这是劣根性,骨子里带来的。但他希望她别犯这个毛病,不然、、、、 「你这小眼神儿还挺瘆人,不过,白姐可不是吓大的。」腿一抬,就骑坐在了他的腿上,把他的手拎起来仔细的看了看,他白皙的手背上都起了红点儿。真是可怜,看着他这样儿都说不出狠话来了。 「那你是怎么长大的?」他问,逐渐的有点心不在焉了。 「白姐是泡大的,没看这么膨胀么?」她也胡言乱语的回答,坐在他腿上,她开始不老实起来。 看着她,宇文玠的眼睛也逐渐的变暗,在她逐渐的过分『挑衅』之后,他勐地一手环住了她的腰,直接把她掀翻。 他『病假』不能回皇宫,宫中的那些事物也没送来,倒是让他颇为悠闲。 两个人在卧室中度过,根本没出去,而且也没出去的想法。 床帐落下,就是另外一方天地,不用梳妆打扮,甚至连衣服都不用穿。 饿不饿的就另当别论了,反正白牡嵘暂时没觉得饿,累倒是真的。出了一身的汗,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但也不算难闻。 侧躺着,她怀里抱着一个手炉,身上盖着薄被,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这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宇文玠的手就在她的头顶,用食指缠绕着她的髮丝,一圈一圈的,缠满了又放开。 青丝顺滑,如同云绸,在宇文玠看来,她的头髮要比云绸更顺滑,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儿。 「累了?应该先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睡觉才会舒服。」看着她,宇文玠轻声道。 「是累,但就这般躺着不动,也没什么舒服不舒服的。我特别不理解,你说你累的大汗淋漓,图的是什么呀?」如此上瘾,不知他图的是什么。当然了,人类似乎都是这样,具体因由搞不懂,科学家估计也没研究明白呢。 「喜欢看你意乱情迷。」他更喜欢看她,因为他而心醉神迷。 他这答案让人心动,白牡嵘也轻笑,「所以说,是你在侍寝。以前还大言不惭的让我侍寝,到头来到底是谁在伺候谁啊。」 「朕伺候你,成么?」宇文玠认输,就算是他在伺候她又如何,他很愿意。 这态度白牡嵘很喜欢,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抬手摸着他的脸,「小可爱,我若是向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 「那不知你要以什么为聘?」他问,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看他就是不认真,白牡嵘哼了哼,「白姐大小也算个王,大王小王都是王。不过呢,肯定是不如你。算了,这么一想,我居然没一点拿出手来的东西。」 「那就好好想想,你到底能拿出些什么来。到时告知朕,朕再考虑。」他一副哄孩子的样子,摆明了没真心。 白牡嵘哼了哼,转过身去平躺,将手炉挪到自己的肚子上,闭上眼睛,睡觉。 宇文玠也没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她脑袋边儿上,听着她的唿吸,没过多久,俩人都睡着了。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王府里清雪还很及时呢,但是仅仅半天的功夫,外面的雪就积得很厚,没过了小腿。 如此大的雪难得一见,不过也有瑞雪兆丰年一说,对于皇城这里来说,冬季里这样的大雪是好事。 只不过,这样的大雪对北方来说那就是灾难了,天地都被雪覆盖住,再加上严寒,他们的处境有多难,即便信没及时的送来,也猜得到。 和白牡嵘所猜测的没差太多,大雪停了几天之后,宋子非那边就来了信儿,说是他派到北方的人带回了最新的消息,玄甲军的军营都被大雪给困住了。 而且,物资送不进去,玄甲军的内部开始紧缩了。 一猜就得是这样,如此大雪,对一切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这个时候人畜的境遇都是一样的,就看谁命大,能活过来了。 而皇城这里,因为新年到了,即便是严寒,皇城里也一派的热闹景象。 去年的新年是战乱后的第一个年,并不热闹。而今年则一改冷清,连王府里也张灯结彩,让人充分的感受到新年的气氛。 夷南的新年就较为有特色了,不似皇城这里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两个地方的新年她都很喜欢,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新年时节,身边得有有意义的人才行。 而也就在王府因为皇上在此度过新年而谨慎准备的时候,宋子非的信又送来了。还是关于北方的消息,说是宋子婳病了。 根据打探来的消息,她好像病的挺严重的,大概是因为今年的连日暴雪天气,她才会病倒的。 一见这消息,白牡嵘第一时间就觉得不行啊,宋子婳那小丫头片子,得死在她手里才行。若是病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抓着信纸,她握紧又松开,这古人的性命说没就没了,有时可能因为一场感冒就挂了。这种事儿是常有,长公主的驸马不就是这样吗,当时她伤他并不是很重,目的也只是吓唬他,所以根本没下死手。 但是,他就死了,没处说理去。 宋子婳那小身板儿,瘦的像纸片儿似得,北方那么严寒,一个身体健康的人都未必受得住,更别说她了。 她就那么死了可不行,老天收了她那是便宜了她,得让她把她送去见老天。 这么一想,她必然得去,只不过宇文玠这会儿肯定不会同意。 犹记得他那时说给她个期限,让她起码待到新年后。新年就在眼前了,好吧,她等到新年后。 新年一过,她必须得去北方,算帐。 ------题外话------ 亲们记得收藏听风的新文呀~~·~ 264、清算之期(一更) 新年如期而至,而且,在新年这一天的上午,还飘了一场雪。 这场雪虽然不大,但是却感觉它们把天地间的空气都给净化了一遍,让人倍觉舒坦。 从一早开始,这王府就忙活开了。皇上在这里过年守岁,该准备的都得准备。倒是宫中轻松了,尽管宇文玠省去了很多的旧例,可有他在的地方,所有人自然而然的都绷着神经。 以前猪猪侠在位时,不管是新年亦或是什么节日,都特别的高调。 花费巨大,投入进去很多的人力财力,然后他享乐一番,就过去了。 这种荒诞奢侈的事情,宇文玠是不做的,而且他也没那方面的爱好。所以,省去了这些环节,又给群臣放假,大家都能过个好年了。 而许久不见的宇文笛也在今天出现了,他好像真的去做什么不太容易的事情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那脸上的坑更多了。 他这回真成宇宙大爆炸了,本来长得就不咋样,现在看起来更寒碜了。 好歹也是皇室子弟,长成这样,实在对不起他一父同胞的六哥。兄弟俩在一起,天差地别,这外人一看,肯定得怀疑他们俩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但碍于猪猪侠长得就不咋地,宇文玠应该会先被怀疑。也幸好猪猪侠死了,不然好事之人再弄一出滴血认亲的事情来,宇文玠可遭了罪了。 瞧着宇文笛那被冻得红得发紫的月球表面大脸蛋儿,就知道他近来必然在外面走动许久,否则这脸不会成这样。 也挺可怜的,好歹皇室子弟,大小一王爷,连药都没涂。 「我说你去哪儿忙活去了?这小脸蛋儿,本来就长得丑,你再折腾一段时间,可就真娶不着媳妇儿了。」看着坐到对面椅子上的人,白牡嵘嘆道,一边摇头。 「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只能我亲自去跑。这也是皇兄对我太过信任,他也知道其他人没这能力,辛苦点儿便辛苦点儿了。」宇文笛故作深沉,那语气也老气横秋的,转着弯儿的夸自己。 白牡嵘无言以对,「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力呢?诶,正好我得了一件新奇的玩意儿,你给我瞧瞧呗,有能力的八王爷。」说着,她朝着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立即后退离开,匆匆上楼,又快速的下来了,手里果然拎着个东西。 那是一个九连环,而且是玉质的。玉可能不是什么好玉,但是它们连在一起,就十分奇妙了。每个都是圆圈,连在一起,尾咬着头,就又连成了个圈儿。 侍女将那九连环拿过来,白牡嵘便示意给宇文笛送过去。 侍女双手呈给了他,宇文笛接过手,然后摆弄了一圈儿,眨了眨眼珠子,「这是从何而来的?」 「你六哥送给我解闷儿的,他还以为我是小孩儿呢。」单手撑着头,白牡嵘无奈道。 宇文笛轻笑,「民间的九连环没有玉质的,所以里面有机括。这种九连环,无解。当然了,我能想出个法子来,把它们都解开,嫂子你要不要试试?」 「说来听听。」她当然知道无解,而且能做成这玩意儿,匠人也是费尽了力气。 「把它往地上一扔,就都散了。」也挺简单,唯一的法子。 「你敢?这是你六哥送我的,但凡他送的,不好玩儿也得供着。我就奇了怪了,明明应该他怕我,怎么现在我像老鼠他像猫似得。」要他把九连环还回来,可别给弄坏了。 宇文笛起身给送过来,然后一笑,「我知道原因。」 「说说。」拿着九连环在手里把玩,白牡嵘挑眉看他,一看这小子笑的那样儿,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做贼心虚。」回到椅子上坐着,宇文笛笑道。 「宇文笛,你再说一遍。」她也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然后一边坐直了身体。 「别,嫂子,我就是开玩笑,您别当真。」宇文笛立即求饶,她在北边做的那些事儿他自然都听到了。当然了,她是有情有义的,为了一个奴隶能做到那份儿上,实在不容易。 但是,之后的做法就比较谜了,他如此聪明的脑袋瓜儿,还是没想通。 不过呢,也无需他想通,他六哥能想通就行了,他们俩的事儿。 冷哼一声,白牡嵘翘起腿,重新靠回去,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她一边嘆气,好像很愁苦似得。 「嫂子,你有心事么?」她不吱声,又那个表情,宇文笛问道。 「没啥心事,就是想着,皇城这么大的雪,也不知何时能融化。」她嘆道。 「要融化也快,只要一开春,别说皇城了,北方的雪也会很快融化的。当然了,今年北方的雪很大,珠连峰那里更甚。不过倒是也奇了,同是珠连峰,南峰那里雪要小一些,北边可惨了,那雪一人高,扎进去就瞧不见人影儿了。玄甲军可要吃苦头了,他们没经验,指不定得遭多少罪呢。这种情况下,就得有更多的钱和利益做支撑,但据我所知,楚郁钱财紧张,用不了多久,没准儿玄甲军就得闹譁变。」宇文笛的话可比宇文玠多,说起来也头头是道的。 「你们调查到的真实性肯定更高,楚郁的境况很艰难,楚夫人好像也有打算取代他的意思是不是?」白牡嵘问道。 「根据探查到的消息,这楚夫人自从得到了楚震的尸骨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儿。具体因为什么,就不知道了。女人的心,谁又能猜透呢?」宇文笛摇头,他觉得他是没这个本事猜女人的,猜不透。 「大概是觉得楚郁没希望吧,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楚郁,还得得益于他身边那些好帮手。」宋子婳就是最棒的『帮手』了。 「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楚郁他罪不至死啊?」宇文笛想了想,小声问道。 缓缓地眨眼,白牡嵘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楚郁有什么罪?当年乌台那儿发生的事你都在场,你认为楚郁有什么罪?」 宇文笛想了想,还真没说出来楚郁到底有什么罪。 「只是因为他现在和大梁是对立,所以,他就应该有罪么?你可以说他是敌人,但若说他有罪,那就太没道理了。」总的来说,他没做过太伤天害理的事情。若说杀人也算有罪的话,那她和楚郁也差不多。 「嫂子,你的想法真特别。」现在朝上的官员,但凡说到楚郁,哪个不说他是逆贼之类的。 但,如今听白牡嵘这么一说,他却生出几分豁然开朗来。 楚郁那不是有罪,一个人在绝境之中寻求生路,不是罪,是本能。 就像他,知道宇文腾会对他下手,但是他反抗不得,就只能另想法子。所以,他逃出了皇城。 「想什么呢?因为我说了几句话,你就傻了?时辰差不多了,你六哥快回来了。」起身,白牡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髮,一边道。 宇文笛也站起身,深吸口气,只是短暂的和白牡嵘说了几句而已,但无形之中,好像又给他上了一课。 果然,在临近晌午时,宇文玠回来了。他包裹的像个粽子,这回也不管是否有损颜面,兜帽遮盖的脸都瞧不见了。 进了大厅,他才解开了狐裘披风,但刚从冷空气足的地方进来,也不敢靠的暖炉太近。一冷一热,他很容易会不舒服。 侍女和宇文笛都给他请安,他没什么表情,走到哪儿都有人给他跪下,这自然不是多新奇的事儿。 现在,可能也只有白牡嵘见着他不跪不说,还会笑话他包裹的过分严密。 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递给了侍女,白牡嵘稍稍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还成,没肿。若是这大过年的你肿的像头猪,那我眼前这风景也太绝了。」一个宇宙大爆炸的宇文笛,再来一个猪刚鬣小可爱,她这年夜饭也不用吃了。 宇文玠看了一眼宇文笛,他自小就长这样,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就是他这脸皮、、、看起来也没救了。 「今日夷南宋掌柜送来了不少新鲜的食物,正巧赶在了今日抵达,他也颇为用心。」宇文玠说着,这大厅的门就又打开了,护卫快速的鱼贯进来,每两个人抬着一个厚重的木箱,为了防寒,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 「那倒是,这个时节,也只有我夷南还有许多新鲜的东西,在这北方是吃不着的。」白牡嵘点头,她夷南就这一点十分拿得出手。 「嗯嗯,这个时节在夷南待着最舒服了。」宇文笛也连连点头,这个他知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夷南是个旅游度假区似得。往后去我夷南都得办一张护照,没签证别想去做客享受。」白牡嵘朝着木箱走过去,一边哼道。 她又说奇怪的话,宇文笛接不上茬儿。说真的,她奇怪的话特别多,他最初还会问,但后来发现,他不能再问了,那样只会显得他很笨。 不过转眼偷看宇文玠,他好像也没听懂。 265、清算之期(二更) 在这王府里过年,虽说比不上皇宫里排面大,但若说温馨,皇宫绝对是比不得的。 王府厨房里陆续的有菜品出炉,罩在保温的食盒里,侍女一样一样的给送到了索长阁。 大厅里,灯火通明,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冷盘,不止摆出了好看的造型,散发出来的气味儿也格外的香。 今日王府厨房里掌勺的是宫中膳房的御厨,这手艺的确是不一般,御厨的确是御厨。 白牡嵘转到餐桌旁,用手捏着两块不知名的肉放进了嘴里,是好吃的,口感也特别好。 而且,正好今日夷南送来了新鲜的食材,还都用上了。一些绿叶做冷盘上的点缀,在这寒冬之中,更显得这菜诱人。 她光明正大的偷吃,倒是无人说她什么,尽管一般的当家主母都做不出这事儿来,可她一向是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宇文笛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坐在横榻上的宇文玠,他正在报备皇城外各条官道的清雪状况,而且他报告的是这上午的清雪情况,可见他上午是刚刚从城外回来的,也难怪冻得脸都紫了。 雪下的太厚了,官道被雪封堵,因为新年,不少想回城过新年的人都被堵住了无法回来。 所以,宇文玠也下了命令,要官兵尽快的清雪,也好让被堵在外面的百姓能够在夜晚之前回家。 转了一圈,白牡嵘又回到了横榻前,两指捏着一块肉,想强行的往宇文玠嘴里塞。 他立即扣住她的手,宇文玠转眼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在说她不要淘气。 弯起眼睛轻笑,白牡嵘转手把肉放进了自己嘴里,随后身体向后,靠在了他身边,「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挺好吃的。」 「这是羊舌。」宇文笛告知。 白牡嵘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又稍加品尝了一下嘴里这羊舌的味道,还是好吃,原来羊舌这么好吃。 这样居然都面不改色,宇文玠看着她,不由得微微摇头,她还真是什么都能吃。 「这宫中的厨子的确是想法新颖,不过也未免有些浪费。一头羊的舌头才多大一块?做成一盘菜,起码得杀两头羊。那句话说得好,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依我看往后全民都吃素得了。」自己吃得香,说起这些道德卫士的话来,她也面不改色。 宇文笛很是无言,她要是自己不吃的话,说这些话倒是有立场。但自己吃的比谁都香,居然还要别人吃素?那不如改成全民出家得了。 看他们俩都不说话,白牡嵘轻笑,「既然说道这清雪的事儿,我想知道,通往北边的官道,积雪什么时候能清理完?」 她一说这话,宇文玠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转眼看向她,她倒是依旧满眼笑意。 「用不上五日吧,毕竟沿途各城的官兵都在清雪呢。」宇文笛回答,说完之后却瞧着宇文玠的神色不是很对,他暗暗的转眼睛,自己好像不该回答白牡嵘的问题。 真是,又给他挖坑? 「那就好。哎呀,菜都上的差不多了,这天色也暗下来了,咱们吃饭吧?」站起身,她看了一眼餐桌。餐桌不算太大,眼下已经摆满了。 「用膳吧。」宇文玠也起身,抓着她的手臂,朝着餐桌走过去。 宇文笛也跟着走过去,这整个皇城,也就只有他被召回和宇文玠一同过新年。 三人落座,侍女也各自过来,斟酒倒果汁,将酒放在了宇文笛面前,而果汁则落在了白牡嵘和宇文玠那儿。 宇文笛看了看,就他一个人喝酒,不太合规矩吧? 只不过,宇文玠也没说什么,他想了想,先拿起酒杯,敬宇文玠和白牡嵘。 别看他那满脸坑的模样,但说起吉祥话来可是好听的很,他这舌头长花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夜幕降临,里里外外灯火通明,这么多的菜,一共也没吃几口便饱了。 饭菜撤下赏给下人,宇文玠和白牡嵘回到横榻上喝茶。喝了酒面红耳赤的宇文笛则穿上衣服,扬言要代替宇文玠和白牡嵘去外面赏雪守岁。说什么他六哥不能着凉,他这个做弟弟的都代劳了,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去,眼睛都不会眨。 不管他这是酒后大话,还是肺腑之言,反正听着是格外的顺耳。 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出去,白牡嵘不由得点头,「你别说,有个这样的兄弟着实不错,你不能做的他替你做,又不用担心身份不符,毕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就是你这兄弟长得丑了点儿,但也不太打紧。」 「民间传说,嘴上不积德,总说别人长得丑,将来自己的孩子也会丑的惊天动地。」宇文玠淡淡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给你兄弟抱不平么?」歪头看着他,白牡嵘还真不知他信民间传说呢。 「朕只是提醒你一下。」也免得她总嘲笑宇文笛,到时自己生了丑孩子,从而精神崩溃。 哼了一声,白牡嵘果然不说了。 新年安安静静的过去了,那扬言要代替宇文玠守岁的人喝了太多酒,出门没多久就随便钻了个房间睡觉去了。 倒是宇文玠自己熬到了清晨,白牡嵘都没熬过他。 翌日清早,宇文玠便回宫了,白牡嵘则开始出府,感受外面的温度,还有官兵清雪的速度。 她出城去逛了一圈儿,北城门外的积雪都已经被清空了,倒是官道两侧的山间积雪厚重,堆积的像个雪山一样。 皇城以北的城池没有那么密集,官兵清雪的战线就会拉的更长,从而会使速度慢下来。 这么算的话,五天也差不多了,那么,她就初五出发。 希望宋子婳那小丫头片子能再坚持坚持,等白姐过去,送她上西天。 回了王府,她没回索长阁,直接去了后门那儿。 以前苏昀在的时候,这里就是他的地盘,那小房子外有一片空地,如今虽堆积着很厚的一层积雪,不过却更具格调。 甩了身上的狐裘披风,她一跃而起,随后扯下一截树枝来。以树枝做兵器,她身体于雪上翻飞,尽力提气,只觉得身体轻盈,甚至堪比以前。 运力于树枝,无形的气浪吹得雪屑翻飞,这里犹如颳起了飓风一样。 一番试练,她热血沸腾,重新落于雪地,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身体却分外的舒服。 这是她自从险些死了之后第一次试验自己的身体,比想像中要恢復的更好。身体发热,气血通畅,似乎活动了一番,她身体里的血脉都跟着打开了一样。 捡起狐裘披风重新裹在身上,拿起兜帽扣在头上,她笑了一声。这就是天意啊,老天让她尽快恢復,给金刚报仇。 她没说自己什么时候要走,但宇文玠明显已经猜到了。夜晚,他返回王府,便将一个令牌交给了她。 接在手里,白牡嵘看了看,「何意?」 「你独自北上,太过危险。你可以拿着这令牌潜进珠连峰大营去找李将军,他会悄悄地协助你。」去年大梁与楚郁定下了协议,十年之内不得起战事。大梁作为大国,自是得守信。平时一些明里暗里的小打小闹可以忽略不计,但此次白牡嵘的目的是玄甲军中极为重要的楚夫人和宋子婳,如果大梁方面的帮助太过明显,那就是他们不守约了。 拿着那块令牌,白牡嵘弯起眼睛,「你就算是暗里协助我,那不也是违约嘛。放心吧,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去,我夷南的人会过来的,只要你们给放行就行了。」 「那也拿着吧,以防万一。」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还好,她没有想着一人涉险。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收着了。也多谢皇上没阻拦我,还以为你这次又得用什么理由把我扣下呢。白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若是不做,我做梦都不安生。」把那令牌收起来,白牡嵘旋身坐下,翘起腿。 虽她这段时间也展示了不少温柔如水的模样,但说到底,她还是那个咄咄逼人的白牡嵘,仇怨分明,绝不拖沓。 「朕若真的横加阻拦,你也自有法子跑出去,拦也拦不住。不过,你也不可心急,朕过些日子便去与你会和。」她独自一人,他不是很放心。 「你这就叫做操心的命,我以前一向自己行事,也没有你在后面给我出谋划策,我做的也都挺好的。好吧,你愿意去给我出力,我也不拦你,那咱们就到时在北方再相逢吧。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你可得把自己包裹好了,北边比这皇城冷,你到时再冻出个好歹来,可就便宜某个不知名的兄弟了。睡你的床,花你的钱,打你的娃。」抬手揪着他的髮丝,她认真劝道,希望他好好想想。 宇文玠没用什么好眼神儿盯着她,希望她能盼着他点儿好,别总说那些让他来气的话。 眯起眼睛轻笑,她又凑近他的脸用力的啄了一口,把他白皙的脸都啄红了。 266、清算之期(三更) 这个季节,皇城很冷,北方要更冷。 离开了皇城往北,或许是因为山林茂盛的原因,空气要更冷。唿吸之时,气息尽数变成了白雾,眨眼间消失在冷空气中。 不止人这样,马儿也一样。白牡嵘裹着狐裘大氅,马儿身上也覆盖了一层防寒的毡布,一人一马,朝着北方珠连峰而去。 沿途的官道上积雪都被清理完毕,马儿踢踢踏踏,钉了防滑的蹄铁,奔跑的分外顺利。 赶在夜幕来临之前,白牡嵘会进城,如果城池太远,沿途有一些村镇什么的,她就直接转道。这种天气在野外她虽然不会死,但难保不会被冻得生病了。 还有马儿,这种天气山林之中没有食物,它若是跟着她在野外待一夜,就得饿的第二天腿脚虚浮。 单枪匹马,她无比自在,朝着北边走,一共用了五六天,才瞧见珠连峰的影子。 冬天的珠连峰看起来要更具气势磅礴,都是白色的,接连着蓝天,它们的模样反而像是白云,就坠在蓝天的下方。好似风吹过,它们就会被飘走一样。 但,这地儿真是寒冷,裹着狐裘披风,她都觉得冷。 没有去珠连峰南峰的营地,她反而是朝着关门小镇走去了。 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个地方的管辖权也较为模煳,大梁人也有,北方人也有,当初都想出兵占据这里,不过最后,谁也没出兵成功。 后来,双方都好像有了一种默契似得,都没有再争夺这里。反而是把这里当成了刺探双方信息动作的中转站,在这个小镇里出现的人,有可能是百姓,也有可能是探子。、 白牡嵘进了关门小镇,她是把自己遮掩的很严实的,兜帽压得低,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她进入的畅通无阻,没人拦她。冰天雪地的,小镇里来往的人也很多,各个穿的像粽子似得,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也可能是哪一方的探子。 马儿踢踢踏踏,在小镇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家四合院一样的客栈前。 烟囱不停地在冒着烟,瞧着这烟,就能知道这客栈必然很暖和。 白牡嵘从马背上下来,先去把紧闭的大门打开,立即有个小二跑了出来。 把马儿给他,并交代好生的餵些上好的草料,她这才走进客栈里。 极是普通,但是暖和,进来便热气扑面,她不由得哆嗦了下,这客栈还挺良心。 掌柜的从柜檯后走出来,还顺道倒了杯热水送到白牡嵘面前,极为热情。 白牡嵘接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要了个房间。 掌柜的立即带着她往后走,从厨房一侧的通道走出后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个院子。 还真是个四合院,三面都是房间,窗户密封的很好,虽是房子有些旧,但院子收拾的倒是挺干净的。 掌柜的带着白牡嵘进了左侧的一个房间,打开门,热气仍旧很足。 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的小屋子,一条热炕,散发热气的就是它。 环视了一圈,白牡嵘很满意,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就住这儿了。 掌柜的见了银子,立即眉开眼笑,要白牡嵘在这儿稍等,一会儿热水热饭就给送来。 他离开,白牡嵘也把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来,走到火炕边坐下,热气就从屁股底下冒了上来。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这种热炕是最舒服的,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果然没过多久,小二就送来了热水,又陆续的送来了饭菜。饭菜质量不怎么样,但重点是热乎,这冰天雪地里,吃点热乎的,自是最舒坦。 她离开皇城时,已经给夷南送了信,他们的速度会慢一些,还得再等他们一些时日才行。 白牡嵘打算在这个空当里先去打探一下,瞧瞧宋子婳死没死。 根据宇文玠给她的消息,宋子婳还在病中,连屋子都不能出去。而且,他说楚郁对此还挺上心的,找了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病。 如果听宇文玠说的话,那就比较严重了,好像楚郁对宋子婳有情一样。 不过,楚郁会关照宋子婳的病情,这一点白牡嵘是相信的。不管他之前都做过什么,但她还是不信他已冷血无情。 之前翠河那儿发生的事儿,回想起来,她心中有一丝丝对楚郁的歉意。她把他当枪使了,那个时刻,甚至没把他当成一个人。 夜幕降临,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泛着光亮,躺在炙热的火炕上,白牡嵘根本就睡不着。 不是因为心事,而是因为这火炕太热了,躺在这上头简直就像是在烙饼一样。她若是真的一动不动,估计明天早上她就熟了。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从火炕的这一头挪到另一头,一直到清晨的时候,火炕的热度下去,她才睡着。 待她醒来,上午都过去一半儿了。 叫来了小二,吩咐他给准备饭菜,之后告诉他她今日就吃这一顿饭,晚上不用送来了。而且也不要来打扰她,她身体不舒服,要休息。 填饱了肚子,她穿戴好,便悄悄地离开了客栈,任何人都没瞧见她。 没有骑马,她步行出了关门小镇,路上无人,她便运力提气,速度也不比马儿慢。只不过,有些费力气罢了。 宋子婳就住在距离翠河很近的小山城,这座城距离玄甲军在珠连峰北峰的营地非常近,所以兵马很多,守卫也特别的森严。 想要正大光明的进城,并不是特别容易。 白牡嵘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抵达小山城的城外,因为天色朦胧,她在城外转悠时,也没引起守城兵士的注意。 这城并不是特别的好,城墙低矮,还有很多处破落。不过,这城墙外围却是积雪很厚,看起来是故意为之。因为城墙低矮,所以才把很多的积雪都堆到了城墙外围,以做防御。 不过,这玩意儿又怎么能难倒白牡嵘,轻松的上了雪堆,然后如同滑雪橇似得,从另一面滑下去,低矮陈旧的城墙就到了眼前。 左右看了看,她抬腿蹬在墙壁上,身体跃起,轻而易举的落在了墙头上。 267、意外(一更) 她带起来的雪屑飞扬,纷纷落下了城墙,白牡嵘伏在城墙上,这小山城一角进入视线当中。 果然是个北方的小城,灯火稀稀拉拉,房子也稀松平常,尤其是接近这城墙的房子就更不怎么样了。很多房子都塌了,显然不住人很久了。 观察了一下,白牡嵘随后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城内。 从这儿走显然更方便,比城门那里好走多了。当然了,如果没有身手的话,想从这城墙翻过来也不容易。 在破落又满是积雪的城中走动,接近主街的地方,这街道总算是好走了一些。只不过,光线依旧昏暗,没有多少商铺亮灯笼。 街上也没什么人,偶人的有人走过,都脚步匆匆,甚至带着小跑,显然是想尽快回家。 不过,没有普通百姓,却是有军队在巡逻。他们骑马而行,动静挺大,白牡嵘也不得不躲起来,避开他们。 寻常百姓和她还是有差别的,经验丰富的兵士,一眼就分辨的出来。 夜里很冷,她把狐裘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在城中转悠,寻找这小山城原来的城府。 这小山城中最好的建筑,就是城府了,宇文玠和宋子非的线报都有交代,宋子婳和楚夫人她们就住在城府里。 大概谁也想不到在这种寒冷的夜里还会有人找上门来,这城府虽然守卫森严,倒也并不是特别的紧张。 白牡嵘观察了一会儿,就找到了空位,冒着严寒,进了城府。 城府果然是这城里最好的宅子了,灯火比之外面也要多得多。来往的人也较多,不管是兵士还是下人,各个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豆包。 她停停走走,没有先去找宋子婳的住处,反而先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房间没点灯,她进去后便直奔火炕,冻死她了。 如果是杀手的话,在这种天气中,成功率会大打折扣。 她穿的靴子是极好的羊毛靴,里面的羊毛厚达两个指节,十分绵密。但即便如此,这寒冷的天气也依旧把她的脚冻得没了知觉,可见这极北之地有多严酷。这就不是个适合人生存的地方,可以作为避暑地区来用。盛夏之时来到这里,必然凉爽。 盘膝坐在这火炕上,她暖着身体,一边借着外面朦胧的光线打量这房间。虽说不大,但是摆设什么的却不错。而且,有一股淡淡的薰香味儿,还挺好闻的。 也不知是谁居住的房间,但看这样子,不像是下人的房间。但也没点灯,又不像是主子的房间。 身体外部的冷很快就被火炕给融了,但身体里面还是冷,而且能感受到冷气正在顺着皮肤往外钻,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见。 她之前也不是没经歷过寒冷,但这么冷,还真是第一次感受到。 就在这时,她勐地听到有走路的声音传来,尤其外面地上还有一层扫不净的雪,人走路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就更清楚了。 她迅速的穿上靴子,本想出去,但这会儿出去保不齐得被人看见,她身体一转,就直接转进了火炕边缘那衣柜和墙壁之间的夹角处。 把狐裘大氅尽数的缠裹在自己的身上,她正正好好的卡在了那夹缝之中,也就是这时,这屋子的房门被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好冷。快,把蜡烛点亮了,黑乎乎的,谁能看得清?就算是节省,但也没必要节省这几根蜡烛。而且,我看她们屋子都亮的刺眼,这节省俩字儿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吧?」熟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满。因为无法当着人家的面儿说,她就背后吐槽。 一听这声音,白牡嵘就知道是谁了,根本不用去看,是长公主。 原来这是她的地儿,一个外人,能给她安排个住处就不错了,没让她去和下人睡在一起呢。 很快的,这房间燃了蜡烛,但是光亮并不清晰,朦朦胧胧的。甚至白牡嵘所在的夹角,还是黑乎乎的,光线根本照射不到这儿。 能听得到长公主换衣服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而且,她一直都在抱怨,不满的对象是楚夫人和宋子婳。 白牡嵘屏息,听着她在那儿抱怨,摆明了这里当家做主的就是楚夫人和宋子婳,一切都是她们说了算。 虽说她投诚了她们,但很显然她们俩也没太把她当回事儿,她在这儿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早就猜到是这结果,白牡嵘无声的嗤笑,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长公主呢。 她就是有毛病,只要她老老实实不作妖,就算是待在皇城,也没人会把她如何。 但她似乎并不甘心于此,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脑子出问题了。 她身边应当是有个侍女,只是一直都没言语,只是默默地做事。 打水,给她洗漱,然后又保养了一阵儿,之后才看到她上了火炕。 白牡嵘站在这儿,能看得到火炕上的一举一动,当然了,如果火炕上的人能够偏头往这衣柜与墙壁的夹角看一看的话,也会发现她。 只不过,火炕上的人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身下铺了好几层的被褥,用以隔绝火炕的热度。然后,她身着较厚的中衣躺在那上头,摆了个略显矫情的姿势。 那侍女就站在火炕边缘待着,不吭一声,连唿吸的动静都很小。 终于等到了长公主唿吸均匀睡着了,那侍女才步子很轻的走到桌边熄灭了蜡烛,之后自己也退了出去。 白牡嵘站在这儿脖子都僵了,侍女一出去,她立即就从夹角中走了出来。 转了转脖子,她随后走向火炕边缘,垂眸看着那睡着的人,虽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公主了,但她这姿势还真挺娇气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粗养出来的姑娘。 转身坐在火炕上,她笑了一声,然后抬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长公主也在不能唿吸的那一刻睁开眼睛,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光线,一眼就看到了几乎和她脸对脸的人。她眼睛立时瞪得比牛还大,整个人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手脚都不能动弹了。 看她这样儿,可不是在翠河那日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的架势了,白牡嵘不免发出一声轻嗤,「我还以为长公主多有骨气呢,原来就是狐假虎威。看见了杀害你丈夫的兇手出现在眼前,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想把我千刀万剐了。上次在翠河的时候,你们的确有机会,那时我身体不太好,很容易就会被杀了。奈何,你们没抓紧机会啊。就像围剿宋子非,也是抓准了时机,才会成功。我这人啊,不到万不得已,其实并不想动手杀人。想一想在翠河那天,长公主的一举一动,我就觉得不把你送去见阎王,真是对不起你。」她轻声的一字一句,说着话的时候,手始终都扼在她的喉咙上。 长公主的脸因为缺氧而变成了紫色的,她发出的声音愈发无力,身体的颤抖也缓慢下来,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好像都要冒出来了。 不眨眼的看着她的样子,白牡嵘蓦地用另一手把她之前脱下来放在火炕边缘的裤子拿了过来。直接缠在她的脖颈上,随后扯着那裤子往火炕边缘拽。长公主也如同一个物件似得被拽了过来,她的身体在火炕上滑行,最后脑袋垂到了火炕以下,她也在同时断了气。 她披头散髮,脑袋下坠,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依旧把她自己的中裤缠在她的脖子上,白牡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样子,心里没有一丝的同情,甚至还有点爽。 「送你们夫妻相见,白姐也算做了件善事。去了阎王那儿,别忘了告我的状,待我去点卯的时候,咱们再当面锣对面鼓不迟。」话落,她转身离开,如同从未来过一样。 出了这屋子,寒气再次扑面而来,她把兜帽拿起来扣在头上,一边皱起了眉头,真冷啊。 这会儿,她该去找宋子婳了。谁也没想到今天只是来打探一下,居然会这么顺利。不过,这还不够,杀了楚夫人才是终结。 宋子婳病了,按理说她所住的地方必然下人最多。白牡嵘把这城府一大半都转了,却没找到这样的所在。 只是这城府东苑人很少,倒是东苑大门的地方有不少的兵士在守着,好像守着什么重要人物似得。 她第一时间便认为这好像是楚夫人的住处,她本身功夫不错自理能力佳,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在身边伺候盯着。、 她绕过去,但随后又转了回来,如果这是楚夫人的住处,她先打探一下也未为不可。 依旧跳墙进入,地上的雪很是烦人,踩踏之时总是会发出声音,她挪腾了很久,才抵达那亮着灯火的房间。 房间有一排,谁也不知楚夫人住在哪个地方,她只得挨个房间窥探。 在窥探第二个房间的时候,顺着她在封死的窗子上抠出来的缝隙往里看,没想到没看见楚夫人不说,居然看见了宋子婳。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睡袍,长发挽的顺滑,虽是身体像个纸片儿似得,但是妆容精緻,这哪像生病了呀。 268、意外(二更) 这么多年来,白牡嵘见过宋子婳的次数用两只手就数的过来。说实话,每次见着她,白牡嵘都觉得她就是个刻薄的小丫头,还特像未成年似得,因为太单薄了。 这是第一次,看到她梳妆打扮穿着艷丽。衣服是好衣服,化妆品也不赖,但是,用在她身上,怎么瞧着都好像鬼一样。 简直和她不相称,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出彩,她此时此刻就像那鬼故事里含冤而死的红衣女鬼,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人在即将病死的时候,有的会有迴光返照这么一说,会做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事情,举动也反常。 眼下,宋子婳这表现,白牡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个这个词儿。 她坐在梳妆镜前,正在审视自己,后边还有两个侍女垂首静立。 大概是铜镜有些模煳,所以她审视自己也花了很长的时间,之后对脸上妆容某个地方不太满意,又赶紧叫侍女过来给重新补一下。 她说话时的语气和声音都没毛病,瞧她坐在那儿也挺有力气的,不像是半死不活。 白牡嵘几分费解,仔细的观察了她一会儿,她愈发觉得不对劲儿。 莫非,宋子非和宇文玠两个人的消息都有误? 视线离开了宋子婳,这会儿她才发现她这房间弄得挺喜气洋洋的,不过也是,刚刚过完新年,留有喜气洋洋也属于正常。 火炕边缘的床幔都是红色的,蜡烛也是红色的,而且往客厅那边儿瞄,墙上好像还贴着红纸什么的。 再加上宋子婳身上的那件红色睡袍,就更诡异了。 这不像是为了迎接新年而特意布置的,怎么瞧着像要结婚呢! 往火炕的那边张望,火炕上也没人,这里也没个男人,她跟谁结婚啊? 这小丫头片子,装神弄鬼的,到底在搞什么?还是说,病了一场脑子都傻了。 她看不透,所以也打算再观望观望。当然了,如果她现在就闯进去,也能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她以及那两个侍女。 在梳妆镜前摆弄了很久,终于是让她自己满意了。侍女再次垂首后退,她这回站起身,又开始观察自己的全身。 转了一下,又转了一下,她的眼妆弄得挺妩媚的,虽说不知这妆容叫什么名字,但乍一看挺像狐狸精的。 狐狸精?这仨字儿白牡嵘熟悉啊,宋子婳就是这么形容她的。贱人,狐狸精,在宋子婳这里,这两个词代替了她的名字。 按理说,她应当最鄙视狐狸精的,这会儿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儿,啪啪打脸啊。 「看来,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蓦地,宋子婳在观察完自己的全身整体之后,给出了结论。言语之间虽有鄙视,但也有着对自己此时妆容的肯定,她觉得很完美。 白牡嵘撇嘴,未必。 萝蔔青菜各有所爱,这个世上,大部分的男人还是喜欢端庄温柔的。狐狸精一样的女人,他们更想发展为情人或是妾室,专门用来享受取乐。然后回到端庄的正室身边,自己也摇身一变,装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们退下吧。」她吩咐了一声,那两个侍女就倒退着离开了。白牡嵘也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躲避到墙壁的夹角,免得被出来的侍女瞧见。 听到那两个侍女走出去,她才从夹角里出来,再次顺着那缝隙往里看,却发现宋子婳不见了。 诶?大变活人啊! 继续把窗子的缝隙弄得大一些,她的眼睛几乎把这房间都扫了一圈,但都没见着宋子婳的人影儿,这小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 她没武功,就是个普通人,走路速度不至于这么快。如果她出来的话,凭白牡嵘的耳力,绝对能听得到她的脚步声。 但是,刚刚只是出来两个侍女,宋子婳绝对没出来。 在窗外观察了一会儿,她觉得事情不对劲儿,或许,她得赶紧离开才是。 脚下一转,她就要走,可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特别想知道宋子婳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到底要干嘛。 她没有离开,反而是朝着房门的方向挪了过去。有灯火,她避免被人发现,只得速度特别快的挪过去。 门紧闭,她拉开一点,随后便闪身钻了进去。 房间里是暖和,不只是火炕在散发热气,火炕后侧以及左侧的墙壁都在散发热气。那墙壁被精心的粉刷过,而且还做了造型,看起来好像是一块一块砖头砌起来的。 这就是火墙啊,里面是空的,热气会从墙中走过,所以墙也就会发热,继而散热。 宋子婳的确是没影子了,她不会武功,也根本不会屏息,她都没听到她唿吸的声音。 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她这会儿才看清客厅墙上挂着的红纸是什么,是一个超大的红喜字。 红喜字前面的桌子上还放着几个精美的托盘,托盘上堆积着带壳的花生,红红的大枣,略有些干瘪的桂圆。全部堆积成小山包的样子,造型还挺别致。 白牡嵘伸手拿了两个大枣,原本摆的造型就不太结实,她这么伸手一拿,大枣小山包立即倒塌。圆熘熘的大枣哗啦啦的往下掉,白牡嵘立即伸手去接。双手有限,那些大枣陆续的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把白牡嵘自己也吓了一跳,身体避开,摆出可以随时攻击的姿态,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房间里除了她,也没人出现。 看来,宋子婳真不在房间了,但是她还是想不通,她到底什么时候出去的。 放松了身体,她捏着大枣扔进嘴里,还挺甜。 边吃边往火炕那边走,这里的热气是最足的,火墙散发出来的热气源源不绝,也难怪刚刚宋子婳就穿一件睡袍还挺自在的样子,她裹着狐裘大氅都有点热了。 走过火炕,她又朝着火墙走过去,上手去摸,果然是热的,甚至有点烫手。 这玩意儿真不错,就是夷南那地儿也没这么冷的时候,用不上,否则她还真想回去也造一面来取暖。 摸着火墙,她一边重新的往客厅方向走,打算出去。可是,手摸着摸着,热气忽然消失,入手的却是冰凉。 扭头看向这火墙,是一整面没错,但是,从某一个地方开始,就不热了。 冷热分明,用手一试探特别明显。 她直接站到了火墙面前,看着那冷热分明的地方,虽是粉刷过,但是界限很明显,甚至上头还有些粉刷过的漆都掉了,这墙有猫腻。 反手叩了叩,墙壁很厚重,也感觉不出来里头是不是空的。 用力推,丝毫不动,显然她这法子是不对的。 深吸口气,她扭头往四周看,各个物件从视线中掠过,最后,她看到了挂在这墙壁最边缘的一盏壁灯。 壁灯还在燃着,做成了牛头的形状,她两步走过去,稍稍观察了下,就抬手抓住了那牛头下面的鼻环。 鼻环是纯黄铜的,入手厚重。她抓住了,然后朝着下面一拽。 只听得墙壁发出咔嚓的一声,随后,没有热气通过的部分墙壁就扭了进去,露出了一道门。 她站在门边儿,看着这画面,一时间倒是觉得不该进去打扰。 蓦地,宋子婳抬身的时候,她瞧见了那人的脸,居然是楚郁。 而且,他明显不太对劲儿。 其实宋子婳也不对劲儿,这密室的门都开了,但她好像没什么知觉似得。 她一个劲儿的往楚郁身上扑,他用双臂做支撑,她每次俯身低头要亲他,都差了那么一点儿。 想了想,白牡嵘脚下一动走进来,一把扯住宋子婳的头髮,直接将她从楚郁身上薅了下来。 她就是个纸片儿,没什么重量,白牡嵘轻松的就把她扯到了火炕一边。另一手在她颈侧一敲,她身体就一软,没了知觉,总算消停了。 再看楚郁,他也已经看到她了。 刚要说话,却见他费力的起身,踉跄的走到她面前,然后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眼睛瞪大,白牡嵘盯着他,还以为他是因为她扰乱了他们的好事儿,从而他打算憋死她呢。 不过,楚郁捂住了她的口鼻后就把她往外推,他颀长的身体也是弯着的,好像身体中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 白牡嵘被他推了出来,然后他就身体一松往下坠,她立即伸手把他给揽住了,「你怎么了?」不对劲儿啊。 ------题外话------ 亲爱的们,因为签约问题,新文《君游四海求其凰》从今天开始改成每两天一更新,更新的时间不变,早上七点。到时签约问题解决后,会恢復正常每天更新哒~~~ 269、意外(三更) 楚郁明显体力不支,他身体往下坠,双腿无力,而且身体特别的沉重,好像血管里被灌了铅一样。 白牡嵘抱住他,自己明明也是有一膀子的力气,但是抱着他竟然还有点费劲儿。 提气,她一个用力把楚郁重新托上来,他脑袋歪在她肩膀上,唿吸急促且沉重。 歪头看着他,白牡嵘的眉头皱的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看在人家都如此主动要上你的份儿上,不然你就娶了她吧。」宋子婳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也是不得不佩服她对楚郁那份儿执着。而且也挺有勇气的,为了得到他,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快走。」楚郁靠着她,根本就是连动弹一下都难,他费劲儿的冒出这两个字儿,之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托着他,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她觉得应该进去把宋子婳敲死。可是低头看了看楚郁,又蓦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她暗骂了一句脏话,就拖着他快速的朝着窗子奔了过去。 那扇之前被她弄出缝隙的窗子,一脚就踹开了,这一脚动静极大。但是也顾不上这么许多,反正从正门出去也得碰上人。 她拖着楚郁由窗子跳出去,东苑大门外的兵士就沖了进来,她扫了一眼,之后加足马力,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调动了出来,带着楚郁逃跑。 这城府里响起了刺耳的吹号声,这是通知府里的其他兵士呢,眼下得尽快离开,不然就出不去了。这么多兵士都围过来,她插上翅膀也未必逃得出去。 顺着来时的路,她拖着一个人,速度自然降低。 听到后面有追兵的声音,在她距离府墙只差十几米的时候,唿啸的声音穿破寒冷的空气从后面追来。 她一手揽着楚郁的腰,另一手则抬起压住了他的后脑。身体随之微微偏离原来的路线一些,同时弯身,流箭从他们俩的后脑勺上飞过,直接撞在了墙上。 她丝毫没停,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是生机。抵达府墙,她一脚蹬在墙上,借力而起,随后就跃上了墙头。 数十支箭矢已破空而来,抵达眼前,她抓起狐裘披风甩过,披风挡住了箭矢,同时反作用力直接把她和楚郁从墙头上推了下去。 眼瞅着砸在地上,她腰上用力,随后双脚落地,倒是把楚郁摔了一下,毕竟他身体太长。 已经有兵士从府门那边跑过来了,举着火把,火光耀目。 这时候根本无法观察任何情况,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楚郁好像已经昏过去了,真是像一个麻袋似得,怎么搬弄他他都没反应。 这小山城虽说破旧又不大,但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黑。 不管是普通民居还是店铺商行,都极其特别的节省,根本捨不得点灯似得,除了主街还朦朦胧胧,其他百姓住的地方那真是乌漆墨黑。 她带着楚郁往民居那边跑,追兵在追,骑马而行,马蹄奔跑的声音特别的响亮。 白牡嵘的耳力自是好用,能估计的出追兵和自己的距离有多远。她开始在小巷之中来来回回,走的『之』字形路线,绕来绕去,追兵和她的距离也越拉越远。 因为追兵骑马的动静特别大,有的人家养的狗也被惊醒,汪汪叫个不停,深更半夜,这里吵闹异样。但马蹄声太过急促,熟知这些兵士的百姓也不敢出门来看。 追兵在各个小巷之中兜圈子,但最后失去了白牡嵘和楚郁的踪影,他们开始一部分前往别的街巷去查看,另一部分则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一时间闹得这片民居不得消停。 而在此时,白牡嵘已经带着楚郁离开了这片民居,并且没敢再往城里深入,反而是朝着城墙的方向奔去。 虽说这城不算大,但若是徒步而行,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白牡嵘觉得如果要走就得尽快,不然就得被困在这城中出不去。兵士太多,严防死守的话,城墙再破也无路可寻。 再就是这天太冷了,她带着楚郁根本无法去客栈或是普通居民家,而在外头的话,兴许真的会被冻死。 往城墙的方向走,天太黑了,也根本分析不出这一片城墙是哪个方位,尽管她进城之前观察过了。 还是能听得到城中快马奔跑的声音,白牡嵘急速奔走,不时的看一眼楚郁,他已完全没了知觉,这会儿真把他扒光他也拒绝不了。 宋子婳也是蠢,直接把他弄晕了不就行了,然后扒光,她再把自己扒光,和他睡一块,等他醒过来就说俩人什么都发生了,他想抵赖都回忆不起来。 眼下计较不了那么多,白牡嵘挟着他终于奔到了城墙根。都是积雪,实打实的一脚踩下去,半个身体都进了雪里。 如果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完全可以提气而过,那样身体会很轻,不会整个人陷进雪里。 但是眼下根本不行,她拖着一个人,无法放轻自己。 如同爬雪山过草地似得,在积雪之中攀爬,雪屑都进了嘴,冰冰凉。 而楚郁穿的单薄,虽是晕着的,但脸都紫了。 终于,攀爬到了城墙根下,堆积在这儿的积雪反倒是给了帮助,无形增高,她距离城墙顶端就更近了些。 重新把楚郁往上提了提,白牡嵘连声骂了几句脏话,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城里,她一手扣住墙砖的缝隙,提力而起,便带着楚郁上了城墙。 城墙和一般的府墙不是一个高度,身体不稳,上去后险些掉下来。 一手死死地拽着楚郁,另一手抠着城墙,墙砖冷的如同冰块。大概是因为寒冷,她手指头流血了都没感觉。 往城外看,这会儿守在城外的玄甲军好像也得到了通知,火光交错,显然已经开始活动起来了。 时间紧迫,她带着楚郁就从墙头上跳了下去。 城墙外积雪厚重,她也是专挑积雪高的地方跳下去的,两个人砸进雪壳里,和砸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一时间砸的白牡嵘脑袋里嗡嗡响。 270、内讧(一更) 积雪埋在脸上,脸上的温度致使它们融化,从而变得冰凉。、 白牡嵘也因此才找回了理智,随后把脑袋抬起来,尽快的从积雪的覆盖中挣脱出来。 冷空气顺着鼻子进入胸腔,虽是脑袋里还在嗡嗡叫,不过却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把旁边同样砸进积雪中的楚郁拽了出来,摔得这么重,他居然也没什么知觉。也不知他到底被怎么了,居然变成这样。好歹也一七尺男儿,脑子也不笨,是咋变成这样的? 满脑子的迷惑,她拖着他从高高的积雪山上往下爬,到了坡度较为明显的地方,身体往下滑。她用手臂圈紧了楚郁的脖子,不让他和自己脱离,俩人滑雪橇似得,从雪山一样的雪堆上滑了下来。 而白牡嵘的拖拽方式和挟持人质没什么区别,好在是楚郁没知觉,也并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样儿的对待。 下了积雪堆,这就是城外了,远处黑乎乎的就是山林,而城门方向火光移动,显然玄甲军开始搜查城外了。 不敢迟疑,忍着脑子嗡嗡响,还有尾巴骨的疼,朝着远处的山林奔去。 积雪厚重,踩上去不仅有声音,而且还会留下脚印。这对于逃走的人来说是极其大的麻烦,白牡嵘也头疼不已。 如果追兵追来,人家根本就不用四处奔走,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跑,只需要跟着脚印就行了。 进了山,这里的雪更原生态,简直就是对人最大的考验。 白牡嵘全身发热,汗顺着她的脑门儿往下流,如果光线好一些的话,必然能瞧见她脑袋在往外冒热气。 拖着楚郁往山上走,走几步就踉跄的要跌跟头,所幸白牡嵘眼下身体还算不错,若是以之前那个体力,她早就累的呕血了。 终于爬上了山头,扭头往下看,汗水从眼睛上划过,她眨了眨眼睛,模煳的视线中也看到山下聚集了不少移动的火光。 追上来了,速度还挺快。 没想到这次会这么狼狈,但凡自己身边有个人搭把手,她也不用这么费力气。 「楚郁?」叫了他一声,但他没有回应,显然还晕着呢。 没办法,她只得带着他往山下走,没走几步就滑倒了,两个人开始往下面滚。 身体撞到了树,疼的她骂人,不过势头并没减,只是身体原地转了个圈,换个方向继续往下滚。 这坡度太陡了,积雪厚重,雪壳很硬,根本就站不住人。 一路往下滚,撞到的树大大小小都有。小树就直接压过去,撞到大树身体遭罪,换个方向继续往下滚。 终于到了山下,停住了下滑的势头,白牡嵘躺在那儿盯着黑乎乎的夜空,脑子里也生出个想法儿来。 起身,她倒退着拖拽楚郁朝着一侧走,走出去很长一段才停下。环顾了一下四周,将他拖到一棵大树下,让他依靠着,然后把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来。 这狐裘披风正经的值钱玩意儿,如今都弄成了破抹布一样。 把楚郁弄好,她迅速的跃离原地,尽量不在雪地上留下足印,她仗着一口气,一路奔到了山顶上。 再往山那边看,山下的火光也越来越多,显然在找人的脚印儿。她深吸口气,随后扭过身来,弯下身体,开始往山下滚。 弄出和之前滚下去的差不多的痕迹,一直到山下,然后再自己以屁股弄出拖拽的痕迹,与刚刚的是反方向。 再起身,走出脚印儿来,一直到山林深处。 提气放轻身体,她迂迴的绕过之前安放楚郁的地方,他还是那样儿,一点都没变。 再次拖拽着他走,实在无法做到不留痕迹,她现在也没那么多的力气了。 刚刚的山头已经出现火光,追兵已至,他们必然会在山上发现两道痕迹,然后兵分两路的追赶。 所以,她当下的选择就是只能往雪山深处行进,尽管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了。 山势不平,小山包小山沟的特别多,白牡嵘尽量的往山沟里头走,拖拽着一个人,这活儿真是不轻松。 但,在小山沟里行进还是很有效果的,因为有坡度,所以直接用滚的就可以了。有的雪壳特别的硬,几乎和石头一样,她拖拽着个人踩在上面,雪壳居然都没破。 之后,又迂迴的绕了两个山包,这才彻底的不再听到那些追兵的声音。 她浑身都在冒热气,终于在接近清晨天色也微微变亮的时候瞅见了这条很长很宽的山沟一侧出现一个狭窄的陡坡。拖着楚郁靠近,往下一看,落差很高。 趁着现在天色还没太明亮,白牡嵘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走了,就拽着楚郁直接从那儿跳了下去。 人砸进雪里,恍若洗澡一样,她奋力的爬出来,拽着楚郁往山根那边靠拢。也就在他们俩离开原地的时候,上头一堆雪砸了下来,彻底把他们俩掉下来的痕迹给掩盖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的落雪而已。 而这山根下,因为上头有支出来的数根泥土等等,形成了一道很坚固的『房檐』。而这下面的凹陷很深,外面下了这么多场雪,都不能吹到这里面来。泥土石头都有,就是被冻得硬邦邦的。 白牡嵘拽着楚郁一直退到了这深处,把他放下,她也开始大喘气。 太累了,身体恢復后,她就没做过这般重体力的活儿,一时间她真是觉得要脱力了。 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融化成水,咽进肚子里,清凉从喉咙一直到胃里,可算让她觉得舒坦了些。 扭头看向楚郁,他还是那样子,双眼紧闭,嘴唇发紫。 把裹在他身上的狐裘披风紧了紧,这人身上就穿了很单薄的衣服,摆明了是方便宋子婳强暴他。 唿吸平静下来,她也不由得再次脏话连篇,鬼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应该在昨晚有时机的时候宰了宋子婳那小丫头片子才对,谁知道闹腾了一阵儿,她居然连滚带爬的把楚郁给带出来了。 不过,他好像真的挺不对劲儿的,他好歹一楚王,怎么好像是被宋子婳关在了密室里头的。 想想那时宋子婳骑在他身上神志不清如同发疯了的模样,大概就是吃了什么催情的药。还有他,估摸着也是被下药了,否则不能连反抗都那么无力,除非他是欲拒还迎。 平静下来,她也逐渐的觉得有点冷,但保暖的狐裘披风就那么一件,眼下楚郁昏迷不醒,要是不给他保暖,他得活活被冻死,再也醒不过来了。 天色逐渐转亮,这新的一天来临了。冰天雪地的,在这种地方待着,就是找死。 得赶紧离开才是,但她实在拖不动楚郁了,这么大一个男人,又昏迷不醒如同死猪,她真没力气了。 腹中飢饿,可放眼望去,除了雪就是雪。 只得再抓了两把雪当做饭菜进嘴,然后给自己心理暗示,吃的是饭菜,但基本没什么大用。 她独自待了好一阵儿,直到感觉这个时辰太阳都该升起,而她也冷的眼睫毛都开始上霜的时候,那一直昏迷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楚郁先是身体一颤,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似得极其不安,之后像是在无尽的挣扎中睁开了双眼。 白牡嵘盯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随即感觉到旁边有人,扭头看向她,他眼睛转动了下,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慕容。」他开口,还是没什么力气,但好在不似那时那般费劲了。 白牡嵘点点头,「正是在下。」 他嘴角微微弯起,随后想坐起身,但是试探了一下,身体还是没有太多的力气。 白牡嵘看他那样子,可不像是装的,他好像真的被掏空了一样。 「谢谢你救了我。这是第二次了吧,你把我从危机之中解救出来,但我却没什么能够还你的,反而越欠越多。」他也不再挣扎用力,只是嘆道。 「别,你越说的这么沉重,我就越觉得我不该管这闲事儿。而且我现在真觉得自己好像多管闲事了,没准儿你是欲拒还迎呢,本来就能得手了,谁承想让我给打断了。」作孽呀。 「我没有。」他三个字否决,绝不是白牡嵘所想的那样。 「好吧,你没有。那,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说没有,白牡嵘也就信了。 闻言,楚郁的脸上倒是罩上了一层阴郁,「我是被骗来的。」 挑眉,白牡嵘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密室里一直燃着会让有功夫的人散尽气力的薰香,所以我的身体才会这么无力。」他接着说道,这就是他身体无力,连宋子婳都抗争不过的原因。 「所以我进了那密室,你就捂住了我的口鼻,原来是因为这个。」现在回想起来,进入那密室的时候,的确闻到了一股香香的气味儿。幸亏楚郁捂住了她口鼻又把她及时的推出去,否则她就撂在那儿了。 「嗯。」他当时也没力气解释那么多,只得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 271、内讧(二更) 尽管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是这天地间的温度依然是无比的低,积雪泛着冷白的颜色,看的时间久了,眼睛都开始发花了。 白牡嵘是仗着自己丹田里充盈着一股气,不然在这儿待一会儿,她也得被冻僵了。 倒是楚郁情况仍旧不太好,主要是使不上来力气。大概那让有武功的人散尽力气的薰香特别厉害,功夫越高的人,中招之后恢復的就会越慢。 其中道理,白牡嵘是不懂,只是看他这会儿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倒霉。不过即便倒霉,他倒也不算处心积虑的小人,因为小人另有其人。 「自从你答应了宇文玠,接回家人的遗骨后便不再起战事,看来你嫂子是很不同意。也对,她又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就是个女人,有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的特权。」白牡嵘吸了吸鼻子,这么一会儿,她鼻涕都出来了。 「害我家人者,我皆以手刃。至于宇文腾,他这辈子都得被圈禁,没有机会再重获自由,就如被关在笼中的牲畜。和痛快的死相比,这种煎熬才更大快人心。」楚郁如是道。 白牡嵘看着他,不由轻轻的点头,「你的脑子还是正常的。」 楚郁失笑,虽是笑容不再灿烂,但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但我嫂子觉得不够,她认为应当杀尽这世上姓宇文的人,一举杀尽皇城内。夺走宇文氏的天下,这才叫报仇雪恨。」 「既然要杀光姓宇文的人,那她怎么把长公主收留了?」那也是姓宇文的。 「她不是嫁人了嘛,而且,你是她的杀夫仇人。」尽管收留了长公主,也没把她当成自己人。 「你嫂子的脑迴路还真是清奇,嫁人了就不属于宇文家了。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你嫂子掌握的不错。」因为长公主恨她,所以楚夫人就收留了她,因为所以就这么简单。 看着她,楚郁若有似无的嘆了口气,她们之间的仇恨,似乎只有死亡才能了结,比之男人之间的仇怨更甚。 「但是,长公主怕是见不到我死的那一天了,因为我昨晚就已经把她送上路了。」话锋一转,她笑了起来,笑容之间几分残忍在其中。 楚郁这会儿才忽然想起,她昨晚出现在那儿很不合理。 「你昨晚,是去杀人的。」没想到,凑巧碰到了他也在那里。 「对呀,谁承想碰到你被强暴。我这若是晚一天过去,宋子婳就得手了。想想,我还真是宋子婳的克星呢。」一切都是凑巧,根本没有过提前计划,谁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多谢。」楚郁却是觉得幸运至极,有些时候,身在低谷也未必会一直处于低谷,总是会有柳暗花明。 「别,凑巧而已,我又不是特意去救你的。怎么样,你身体有没有恢復些力气?若是恢復了,就赶紧走吧,这地儿可不是人待的,会冻死的。你赶紧回自己的地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她冻得鼻涕把鼻子都灌满了似得,唿吸都有些困难。 「我嫂子在把我骗来这里之后,她必然就已经下手了。而且,你在城府里,也没找到她吧。」说起这个,楚郁的面色也微变。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点头,「的确,我没瞧见她。如果她已经去了你管辖的地盘,这就是夺权啊。你这楚王,要让位了。不过,你总该有些自己的亲信之类的,回去的话,说不准还有机会。再说,你也可以用计啊,管它什么计谋,先接近了楚夫人,你还对付不了她?把她解决了,你重新夺回大权,楚王的位置还是你的。」反正楚夫人不仁,他也没必要讲什么义了。 然而,听她说完,楚郁却没言语。撑起身体,他这会儿身体恢復了些力气,终于坐起身,看到外面堆积的白雪,他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斜眼看着他,他不吱声,白牡嵘也不知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她觉得他最好不要再耽搁了。如果不及时赶回去,没准儿楚夫人丧心病狂,再把他的亲信都给宰了,那他之后想重新夺权就不容易了。 「不行了,太饿了。你呀,也赶紧回去吧。」起身,白牡嵘从这挡风的凹陷处弯腰走出去,踩到了雪,双脚陷下去一些,不过还能站得住。 在里面待了太久,再加上冷,她身体都麻木了。活动了一下,就看向楚郁,他看着这外面的白雪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喂,你不走我走了,我得尽快回去了,可能被冻死不算啥,我可不想被饿死。」肚子里一直在叫,可把她给饿坏了。 这几个月在皇城养着,每天饭菜准时,零食不断,她都忘了饿是什么滋味儿了。 这回可好,离开了皇城,就混成了这样,被宇文玠知道,非得又说一些风凉话不可。 想起宇文玠,白牡嵘也不由得心里一颤,要是被他知道她把楚郁给救了,肯定又得生气。 那就是个气球,给点儿刺激就鼓起来。虽说哄他也不算难,但总也不能没事儿找事儿的惹他生气呀。 「当初,我一直被仇恨支撑着,杀了害我全家之人,就是我这辈子要做的事儿。但是,杀了仇人,家人的尸骨也入土为安后,却忽然间的好像无事可做了。」他开口,仍旧盯着无边无际的白雪,他好像也不只是身体无力,精神都透着一股无力。 「所以,你答应了宇文玠的要求,之后就打算在这北方了此残生?」如果细想的话,上次在翠河见着他的时候,他好像就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杀气腾腾了。而且,和楚夫人她们似乎有着很长的距离,不愿和她们走近一样。 她那时根本就没注意那些,现在想想,她也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算不上了此残生,只是不知该做些什么罢了。」楚郁微微摇头,真的是不知做些什么。而且,时间流动的总是很慢。 「那你现在有事情做了,赶紧回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然后你就有奔头了。」白牡嵘劝道,反正楚夫人也没想好好过日子,既然如此,那就大不了鱼死网破呗。 当然了,这种自相残杀的场面,她还是挺喜欢看的。 「这世上也没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以前有的,也都丢了。」楚郁似乎意有所指,不过白牡嵘也没认真研究他的话。 太冷了,冻得脑子都不好使了,也没时间去研究那些有的没的了。 楚郁似乎是缓过来了,撑着地面起身,虽是还有些费力,但好在是比刚刚好些了。 他把裹在他身上的狐裘披风拿了下来,然后走到白牡嵘面前,重新披在了她身上。 拢紧,又把兜帽拿起来盖在她头上,「多谢。」 「你穿的比我单薄多了,不然这狐裘披风就送给你了。你回去的路应该也挺长,就你穿着这么一点儿,没准儿我下回再见着你的时候,你就成冰棍了。」看他身上的衣服,简直就是在过春天一样。 垂眸看着她,楚郁笑了笑,「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你的心倒是一如既往的善良。那时生不如死,还有昨日的闹剧,若不是你,我也便没有今日了。倒是我有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想想很是惭愧。」 「白姐可一点都不善良,你别乱说了。不行了,我要饿死了,我得赶紧走了。」动手把狐裘披风重新脱下来给他,她到底穿的厚一些,活动起来身体也会发热,不至于冻死。再说了,他说她善良,她要是真不把这狐裘披风让出去,还真白瞎了这善良两个字儿。 她把披风放到他手里,之后就转身要走,却不想楚郁的双臂绕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这忽然的举动,不是太合适,白牡嵘抓住他的手臂,就要给扯开。 他却在她身后忽然低声道:「慕容,你爱他么?」 实在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白牡嵘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当然。」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她的回答,让他无法把其他的话说出口。 其实,就算她的回答是否定的,说她不爱宇文玠,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了。 一个曾经费尽心思报仇,甚至做出了许多不齿之事的人,是没有资格得到她的爱的。 他不吱声,也不撒手,白牡嵘站在那儿想了好一阵儿,「你要是回去了,会杀了楚夫人么?」 「她是我嫂子,也是这世上,我最后一个亲人了。我未必,能下得去手。」他低声回答道。 「你要是下不去手,她还得一而再再而三。你若是真想后半生得平静,而咱俩也不会最终反目成仇互相伤害的话,赶紧把她宰了得了。」她这话说的有点卑鄙,知道他是喜欢她,所以故意把自己和他的关系放在这段对话之中。 楚郁又怎会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呢,却也只是笑了笑,「你想要这么做的话,我可以帮你。」她帮了他那么多,他却从未报答过。现在,她想要的,他尽力给她。 272、内讧(三更) 楚郁说要帮她,白牡嵘选择相信他,尽管这相信属于没有证据和保证的那种,但从始至终,他好像也没骗过她。 既然如此,当下是要先离开这儿,虽说尽快的去往楚郁的地盘是最好的选择,可以趁着楚夫人可能还暂时不知楚郁已经离开小山城之前先下手为强去宰了她,但是目前来说,他们俩的情况都太差了。 楚郁是身体无力,气力调动不上来,和个废人差不多,战斗力为负数。 而她则是饿的够呛,且唯一保暖的狐裘披风还让给了他,等到了地方,她不会被冻死也得会被饿死。 所以,在这荒山野岭的雪山里做了突破歷史的决定,暂时先回关门小镇,赶紧取暖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万事以身体为主。 由此,两个人便离开了原地。顺着这沟沟壑壑不平的山路往外走,最终白牡嵘还是迷失的方位,不清楚这到底是哪儿。 「昨天晚上一通乱跑,我也不熟悉这北方的山,这会儿白姐真没法子了,迷路了。」而且迷的很彻底,即便是天上有太阳,她也不知该往哪儿走。 关键时刻,倒是楚郁派上了用场。别看他还虚弱着,腿陷进雪地里往外拔都费劲儿,但是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山势,他随后嘆了口气,「往这边走吧。」 白牡嵘跟着他走,这山里的雪纯粹原生态,一点都不掺假,走的真是费了牛劲。 「这到底是哪个方向?」她煳涂了,这片山也不熟悉,而且也不知关门小镇应该在这座山的哪个方向,所以真是毫无头绪。、 如果没人带着她,她没准儿真得在这山里转上两三天。 「这是珠连峰主峰的左麓,往这个方向走,就能抵达翠河。还记得翠河吧,翠河再往东就是关门小镇。」他告诉她,虽说体力不行,但是脑子还是好使的。 「啊,原来我们在珠连峰。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亮了,那咱们现在是在往东北角走。」根据太阳的话,倒是能分辨的出方向来。 「没错。」楚郁点头,她的推测是对的。 方向既定,那么就得加足马力了,得赶紧离开这珠连峰,这么深的积雪,走出去得花费一番功夫。 而且,他们俩不能停,只要停下来,就会失去力气,继而被冻得更是行动不便。 「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居然把我拖到这里了,难为你了。」这是珠连峰主峰左麓的深处,虽说没有主峰的峰高,可是平缓的山势亦是连绵。而且,沟壑极多,虽说被雪覆盖了,但是有的地方根本不结实。兴许一脚踩进去,就陷入积雪之中,爬都爬不上来。 两个人费劲的走,按白牡嵘自己的习惯,那绝对是两点之间取直线啊,近。 不过,楚郁似乎对这儿的山势还是很熟悉的,他无法提气,所以不敢涉险,只得走较为安全的路线。 「别说,你在这儿住了两三年,这儿都成你家了。到时你就做这儿的土着吧,然后有人来这北方旅游,你就给安排个旅游专线什么的,专门往这大山里领。」边走边说话,倒也不是闲不住,主要是不说话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别看他虚弱,没有战斗力,却总想着照顾她。借着说话的时机,她走到前头,一副先锋官的架势。 「把人往山上领做什么?」这一点,楚郁倒是没想明白。 「谋财害命啊,还能干什么?这种地方多适合杀人,把人带到这山上,然后叫他们交出钱财来,不交就杀人。」她想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楚郁无言,「再没有钱,也不能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已害了不少无辜之人了。」如今反省,心中对那些无辜之人甚为愧疚。 「就是说一乐子,你还当真了。」说着,她抓着一根树枝,跃上了一截断坡。 双脚踩踏在上面的雪壳上,一边扭身把手伸向楚郁。 他抓住她的手,她运力一拽,他也上来了。 别看他现在还没力气,但比昨晚可强多了,昨晚就是一头死猪,今天好歹还能配合配合她。 往这个山头上走,却是不如之前的路好走,雪壳太硬,坡度又高,简直就是在滑雪。 白牡嵘一只手不敢放松,边走边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免得滑下去。另一手则拽着楚郁,他要是掉下去,她还得下去救他。 这时候才感觉到人有多笨拙,明明以前挺灵巧的。 终于爬到了上头,白牡嵘抓起一把雪放进嘴里,融化成水,喝进去,舒服多了。 「好吃么?」楚郁看着她,一边轻轻的笑。 「还成吧,饿到极致了,连树皮都吃得下去。当年大梁战乱,我救过不少的难民,那才是惨不忍睹。他们什么都吃过,成年人尚且还好,小孩子就遭罪了。得了肠胃病,一个个肚子胀的像皮球一样大,用手按都按不动。疼的时候,哇哇的哭,拉不出屎来,憋得都要死过去了,看着让人心疼。」往下面走,白牡嵘一边说着,那才是人间炼狱。 若说这世上谁作孽做的最多,那绝对是人类,简直残害生灵。 听她说这些,楚郁却是低头不语,若找个罪人,他绝对首当其冲,他自己也不否认。 「眼下难民们回家乡的回家乡,没回家乡的也过得还不错。这时候谁要还发起战争,白姐我第一个不放过他。」经歷过一次,就不会再想来第二次了。 眼下看着,宇文玠和楚郁好像都没这个心思。宇文玠是因为要发展大梁经济,毕竟之前打仗损失太严重了。而楚郁,则是杀了仇人,又安葬了家人的遗骨,心理上有了一个蜕变,可以说他没什么战斗的心思。 若说谁最不老实,那就是楚夫人了,她夺楚郁的位,掌管全部兵权,那之后就是发兵打仗了。 这世上可不止男人有野心,女人也有,别看人格和心胸都很狭窄,但白日梦做的还是很大的。 273、吃醋(一更) 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两个人却仍旧在山中,到处都是白色的,树木没了枝叶,它们十分不起眼。 而白色的雪则刺得人眼睛发疼,若是长时间的待在这种地方,眼睛都会瞎。 这时代也没有个护目镜什么的,谁要是真闲来无事跑到这雪山里头,那纯粹是找死。 「你觉得还有多久才能到翠河?」白牡嵘问,因为往前看都是山峦,被遮挡住了,完全看不到翠河在哪儿。 「翠河由山中流出,很快就能找到它在山中的流段了。找到了它,我们可以沿着河走,应该会很快就能出去。」这个季节,翠河被冰冻的很结实,人走在上面,也很安全,比走在这不知哪里有深沟的山中安全。 「那倒是,还是你脑子比较灵活。其实你以前脑子就很灵活,至今这皇城里的百姓,提起你也都是好话。」毕竟他之前在皇城也没做过坏事,反而总是和那些纨绔子弟作对,耍的他们团团转。 「那个时候,很是无聊,不找些事情做,就总觉得这日子过得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就专门找那些人的乐子,权当是消磨时间了。 不管他怎么说,但他那时的心里的确是向善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只不过,他的善良都餵了狗,也着实可惜。 走下这道山,楚郁忽然看到了什么,抓住她的手腕,改变方向,朝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平坦走了过去。 太阳已经落山了,这白茫茫看着就更为混沌,直到走近了,才看清前方是什么。就是一条很宽的河,上面被雪覆盖着,但只有很薄的一层,有的地方能看得到光滑的冰面,是透的。 踩上去,十分结实,白牡嵘低头往脚下看,透明的冰面下,很深的地方还有水在流动。 「这倒是奇景,以前从未见过。就是这会儿没太阳了,否则一定很好看。」白牡嵘笑了一声,虽说这冰天雪地的,但这个的确是别处看到的景色。 楚郁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那稀奇的样子,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冰雪中的景色。 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可看的,因为每年都一样,但对于从未见过的人来说,的确很稀奇。 观察了一会儿,她这才过了那稀奇的劲儿,起身,顺着这条河往东边看。河水就在山中迂迴的流过,有的地方很宽,有的地方则很狭窄。但顺着这条河往东走,就能走出去了。 饿的失去了力气,但这个天色可以说是很好的,夜里回关门小镇,能躲开很多视线。 顺着这河流走,总算在接近半夜的时候,看到了关门小镇的灯火。虽说不怎么明亮,但是在这种夜色中,还是十分明亮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到了。」见着灯火,白牡嵘长嘆一声,她这肚子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了。 两个人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倒也不是故意为之,只不过是因为看见了灯火,从而腿脚开始有了力气。 白牡嵘走的都流汗了,终于是到了关门小镇,这小镇松散,有一部分百姓负责城门的打开和关闭,但是关闭的不死。 只要有人进城或者想出城,掏钱就行了。 白牡嵘身上还有点银子,给了钱,那百姓也就给放行了。楚郁把身上狐裘披风的兜帽扣在了头上,遮住了脸,然后和白牡嵘一同进了城。 朝着之前那家客栈走去,她之前付的钱,足以支付五六天的房费,即便她人不在,但是她马还在那儿呢。所以,眼下回去也应该没问题。 避开行人,往那客栈走,终于到了地方。客栈还是老样子,因为冷,大门都是紧闭的。不过,门前的灯笼是亮着的。 没有从正门进,反而是绕到了四合院的后头,然后带着楚郁翻墙,进了这院子。 也没顾上其余的客房是否亮着油灯,迅速的回到自己之前居住的房间,暖融融的。 白牡嵘长舒了一口气,先把油灯点亮,这才滚到了火炕上。 热气上涌,她也不由得晃了晃脑袋,「这才是人待的地方。楚郁,你过来暖一暖身体吧,我去找掌柜的,让他准备点饭菜,饿死老子了。」回到这里,填饱肚子就是第一位了。 她出了门,楚郁则走到了火炕边缘,解下狐裘披风,然后坐在了火炕上。 他身体还是没有太多的力气,但比今早要好得多了,缓缓地调整唿吸,他的身体几乎都被冻住了一样。 就在此时,他勐地抬眼看向房门的方向,一些不寻常的声音进入耳朵。 下一刻,房门忽然被从外踹开,然后几个人沖了进来,各个手里拎着兵器。 楚郁也没动,没做任何的反应,只是看着那冲进来的几个人,视线从他们身上逐一而过。 虽说不认识他们是谁,但,看他们较矮的个头,较为有特色的样貌,再加上兇悍的表情,就知道是谁的人。 在他们之后,又有一个人进来了,满脸都是缭乱丛生的鬍子,这个他倒是认识。 见着楚郁,大杨是有些意外的。他们在旁边的房间里听到有人从后墙翻过来,所以才会警惕起来。聚集起来后,没瞧见有人出这屋,他们这才靠近。在粗劣的窗户外瞧见一个男人的影子,这才闯了进来。 「楚王。」大杨开口,那些夷南兵也立即露出杀意来。他们来到这儿就是为了给金刚报仇的,谁承想玄甲军的头儿在这儿,那正好啊,千载难逢。 楚郁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看着他们,不言不语。 就在这时,白牡嵘一熘烟的快跑回来,进来便看到大杨他们在,随即就笑了,「你们速度挺快啊,这就到了。放下刀,先别急。」把他们手里的刀按下去,这些傢伙看到楚郁都失去理智,只想着杀人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大杨还算镇定,只不过他们来了之后没见到白牡嵘的人,不免有些心急。但好在她的马还在,这地方没有马,她也走不了太远。 「我之前去小山城熘达了一圈,然后就把他给抓住了。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他还是得活着才行,死了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一会儿小二就送饭菜过来了,你们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咱们还得继续装作不认识才是。我填饱了肚子,再去找你们。」也无法一时间说清楚楚郁的事儿,就暂时让他做人质好了。 大杨点点头,随后带着夷南兵快速的退了出去。 「看吧,你们有多遭人恨,见着你就没想和平之事。」回到火炕边缘,白牡嵘跳上去,然后把靴子脱了。 双脚都冻得麻木了,放在火炕上,接触到了热源,整个人好像都舒坦多了。 「你不如躺一会儿吧,虽说你这次是被无辜牵连,但遭人恨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我也没法儿和他们解释。不过呢,我说不能动你,就没人会动你。」他现在身体无力,想要杀他的话,那些夷南兵都做得到。 「关于那个壮奴的事情,我的确很抱歉。此事,不曾知晓,甚至事发之后很久,我才接到消息。」楚郁说道,其实之前在翠河交易时,他的表现就已经很明显了,他的确是在那天才匆匆知晓的。 「你无需道歉,又不是你做的。再说,她们的目标也不是金刚,而是宋子非。这妹妹想杀亲哥哥,丧心病狂。」当初她抓了宋子婳带回夷南,宋子非虽是知他这个妹妹的本性,但到最后都不曾动过她,还把她给放了留了一条生路。 「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说不清楚,长年累月,外人也插不上话。」这么多年来,宋子婳无事就跑到他家去,有时长住许久。 「你还为她说话呢。」这人,现在的表现和他以前在皇城的时候倒是挺像的。他好像真脱胎换骨了似得,遭遇了重大的打击,变了个样子。手刃了仇人,安葬了家人,就改变心境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种变化好不好白牡嵘不敢说,只是他如果一直心软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容易误了她的计划。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白牡嵘迅速的跳下火炕穿上靴子去开门。 果然是送饭的小二,端着热菜热饭进来,白牡嵘的肚子又重新叫了起来。视线也落在了他手里的饭菜上,她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些都吃了。 那小二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这房间里多出来的男人,之后就离开了。 白牡嵘招唿楚郁过来用饭,自己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开吃。 真是许久没体会过飢饿的感觉了,给她一头大象都吃得下去。 楚郁的视线从刚刚那个小二身上移开,之后才走过来,坐下。 「这个客栈的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他在对面坐下,一边说道。 「那就不知道了,这整个关门小镇有无数的奸细,你们的人也有,大梁的人也有,还有我夷南的一些人。他们不自己亮出身份来,我们猜也是乱猜。」边吃边说,白牡嵘心知这整个关门小镇的人都不能小看。可是,又无法做到彻底的掩人耳目。除非,她也戴一张假皮来伪装。 274、吃醋(二更) 寒冷的夜晚,填饱了肚子,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火炕源源不绝的散发着热气,怎是一个爽快了得。 普通百姓所追求的大概就是如此了,眼下白牡嵘亦然,如果没有这些糟心的事儿,那么此时此刻,她必然待在这火炕上乐不思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她是这样,其他人也是这样。 楚郁的身体仍旧没有恢復太多,而且因为寒气侵体,他躺在那儿便没有再动弹。 火炕特别热,后背贴在上面的时间太久,都能被烫熟了。 不过,他一动不动的,显然这种热度都满足不了他。 白牡嵘现在也没办法去给他找个大夫什么的,只得让他的身体自主调节了。 「我去大杨那儿一趟,你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安全,我就派个人过来守着你。这关门小镇处处都是眼睛,不谨慎着点儿,也不行。」披上那已经形同破抹布一样的狐裘披风,虽是糟蹋的不像样子,但保暖却是亦如既往的好。 「好。」楚郁回答了一声,躺在那儿像个木偶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四肢都僵化了呢。 看他这样可真是不习惯,可以这么说,白牡嵘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即便那时被关在乌台,生不如死,他也没像现在这样瞧着好像超脱世俗了一样。估计给他个木鱼,他就能敲起来了。 离开房间,她前往大杨所在的客房,房门是开着的,是给她留的门。 进去,果然大杨还有夷南兵都在,白牡嵘分派了两个人去守着楚郁。如果不想进去,就在外头守着,两个人换班来,毕竟外面太冷了。 那两个夷南兵出去,之后房门也关上了,白牡嵘解了狐裘披风,走到火炕上坐下。 大杨倒了杯水给白牡嵘,满脸的鬍子都是纠结和不解,可见他还是没想明白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儿。她说她抓了楚郁,可是,他也没觉得楚郁像个人质。 「看你这样儿,是没想通吧。没想通也正常,毕竟你们也不了解楚郁。」即便她解释,可能他们还是不信。 和玄甲军这么多次的冲突,其实每次都是和楚夫人,与楚郁没有过正面的冲突。 但是,在他们眼里,不管是楚夫人还是楚郁,都是一样的。 「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楚王他已经、、、他活不了多久了?」大杨脑子里一闪,冒出了这个想法儿来。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你这想法儿,还真是清奇。」 「他看起来,好像情况并不是很好。」大杨也是根据他的模样乱猜的,那脸白中泛紫,一瞧就不正常。 「嗯,的确是情况不太好。所以说,想杀他,也很容易。但,我更想杀了楚夫人还有宋子婳。如果此时杀了楚郁,反倒合了楚夫人的意。」那就等同于助了她一臂之力。 「小姐的意思是,楚夫人和楚王,起了内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真是好事儿了。 「嗯。」点点头,就是如此。 「他们这帮人,本事没多大,还搞内讧这一套。」大杨冷哼了一声,一窝的臭鱼烂虾。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奇怪。接下来,待楚郁恢復好了,我就会和他去找楚夫人。这女人,得赶紧解决了她,不然真等她蓄好了力,就开始发兵作妖了。咱们无所谓,离得远。但是,又有平民百姓跟着遭殃了。」喝水,刚刚吃的太饱,这一口下去之后感觉都要溢出来了,不能再喝了。 就在这时,勐地听到外头有夷南兵大声呵斥的声音,几个人往门窗的方向看,但什么都看不到。 白牡嵘脱了鞋坐在这儿火炕上取暖,不想浪费力气下去,但心里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儿。 「大杨,你去看看。楚郁若是想方便什么的,就让他们放他出去。」准是那两个夷南兵把楚郁当成犯人了。 「是。」大杨立即走出去,房门开了又关,就有外面的冷空气进来,带着一股白雾,可见有多冷。 白牡嵘也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这种夜里的寒冷,她真是不想再体会了。这两天在外头被冻得,也是深深体会到,这寒冷有多吓人。 夷南那边从未体会过这种冷,要他们跟着在外面跑,白牡嵘觉得不行,很容把他们都冻病了。 所以,跟着她去杀楚夫人的话,只能大杨跟着。其他几个人,在这里等待接下来的夷南军队,然后负责接应他们。 等了一会儿,大杨才回来,白牡嵘看着他,一边轻笑,「是不是把他们憋屈坏了?」 「不是的,楚王已经睡了。是这客栈的小二,在院子里走动。他们觉得他在试图靠近小姐的房间,然后就赶他走。」大杨说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哼了一声,「看来这客栈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指不定是谁的人。算了,反正是个三不管地界,离玄甲军的驻地近,但离苏家军的驻地也很近。没事儿,随他们吧。」偷窥的话,也偷窥不着什么。 「小姐你是说,这客栈里的人有问题。」大杨眼睛一转,杀心起。 「有问题的不只是这个客栈,还有这整个小镇。每个人都不容小看,兴许都是哪一方的探子。唉,夜深了,该休息了。」她觉得很累,身上的肌肉都是酸疼的。 见她要下火炕,大杨立即道:「小姐,我觉得你不能回去,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楚王那边,我去守着。」 他这么一说,白牡嵘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来着,「是啊,总是不能我去和他一个房间。成,你去守着吧,也不用那么紧张,他身体还没恢復呢,虚弱的很。」 「好。」大杨点点头,那在野外是没有办法,但在客栈这种地方,有这么多人,自然还是迴避一下比较好。 白牡嵘就在这房间歇下了,所有的房间都差不多,就是之前大杨他们也不知是谁在这屋子里住,空气中飘着一股子臭脚丫的味儿。 将门敞开了,释放了一下气味儿,也放进来一些冷空气,再关上,房间的温度下来了一些,但是火炕依旧散热。 把油灯吹灭,白牡嵘回了火炕上,躺下之后没多久,她就迷煳了起来。 真的是太累了,而且,身体里好像还在往外散着冷气,她就像咸菜一样,被盐腌制透了。而这会儿她这块咸菜疙瘩泡在水里,得一点一点的往外散盐分。 先是外面,之后才是里面。 睡梦之中,隐隐的,她有一种不太对劲儿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她。 眼珠子缓缓地转动了一下,她一只手也慢慢的握紧。眼睛虽然没睁开,但是神智却逐渐的清晰。她的确被人盯着,而且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脑袋左上方。那个人虽说好像没唿吸,可是,她感觉得到。 蓦地,她成拳的手勐地挥过去,在手腕被抓住的同时,她一条腿飞起,身体在火炕上转了半圈,精准的踢到了那个人的身体。 睁开眼睛,房间里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但是的确有个人就在火炕上,因为她成功命中了一脚,那个人身体微微歪斜,不过此时却拽住了她的脚踝。 僵持,无声,黑咕隆咚,隔壁都是她的人。 但是,这个人没惊动任何人就闯进了她的房间,可见功夫不错。 脑子里窜过一连串的想法,但最后都没付诸行动。 「你要什么?」她开口,倒是冷静。 那个人抓着她的脚踝不放,一边撑起了身体,然后接近她。 距离近了,她也依稀的瞧见了他的脸,是客栈的小二。 果然啊,这客栈的小二有问题,但是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他持续的接近,这种光线之中,他看起来特别像猎食的勐兽。 终于,他距离她仅一掌的距离,他唿吸之间的气息都打在了她的脸上。 白牡嵘眯起眼睛,视线在他脸上掠过,最后定在了他的眼睛上。 一张普通不过的脸皮,这双眼睛倒是挺亮的,圆熘熘,还挺好看。 吸了吸鼻子,她随后就冷嗤了一声,下一刻身体犹如老鹰扑小鸡似得,直接把他给扑倒了。 骑在他身上,她一手扣住他喉咙,另一手把他的一只耳朵提起来,「行啊你,给我来这套,和白姐逗闷子是不是?活腻了你。」她要是认不出他来,那她这双招子就剜下去得了。装神弄鬼,穿着这棉衣跟个豆包似得,真想直接把他当成豆包给啃了。 被压在火炕上的人也没反抗,只是看着她那满脸兇狠的模样,「朕在你面前转了一圈,你可是一眼都没看朕。」 「废话,我又不知道是你,你这打扮我看你干嘛呀?」说话简直是放屁呀,她要是见着个人就盯着人家打量,他又有毛病可挑了。 「是么?难道不是因为带回来了另外一个人,从而把朕都忘了个干净?」他认为就是如此,她解释,他也不听,不信。 275、吃醋(三更) 他下的这个结论,充满了自己戴绿帽子的嫌疑,好像这顶帽子不扣到自己的头上,他就难受。 白牡嵘居高临下的瞅着他那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随后就从他身上翻了下来。 身体疲乏,这会儿还觉得从身体深处往出冒凉气,她也没那么多的好性子和他说那些有的没的。 重新坐在了火炕上,热气袭来,她才发觉自己身上都流汗了。虽说是身体冒凉气,不过这火炕热也是个事实,躺在这上头时间久了,一般人受不住。 宇文玠也一样,他的身体,太冷太热都不行。坐起身看着她,两个人距离不太远,四目相对。 他不吱声,白牡嵘也不吱声。 两个人好像僵住了似得,直到过了好半晌,白牡嵘先认输。眨了眨眼睛,她嘆口气,「你也别自找不自在,楚郁的情况我想你也看到了,总不至于你没瞧出他不对劲儿吧?连大杨都看出来了,还猜测他活不久了。这次纯属凑巧,绝非故意的。谁想到在小山城碰见了他,我要是晚去一天,他就清白不保被人给糟蹋了。」 「所以,你就英雄救美,把人给带回来了。」宇文玠开口,语气倒是没什么,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的风凉。 「也不算英雄救美,也是为了救我自己。他们人多,我就孤身一人,带个人质在身边,逃跑起来心理压力也能小点儿。」白牡嵘说道,英雄救美这个词儿,她不是很满意。 「你这说法,朕若是再傻一点儿,还真信了。」宇文玠才不信呢。逃跑自然一个人跑的更快,带个累赘,岂不是拖自己后腿。 一看没煳弄的了他,白牡嵘想了想,「其实是这么回事儿,这楚夫人和宋子婳把楚郁给骗到小山城去了,就是用宋子婳生了急病可能不治的这个假消息。然后,楚郁被套路了,去了小山城之后就被关起来了。他被关在密室里头,还有那专门对付有功夫之人的薰香,他力气散尽,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别提多惨了。我绝对是凑巧,没想到就碰见了,宋子婳要霸王硬上弓,我就出手相助,把他给从虎口里给救出来了。」 宇文玠看着她,这次倒是没吱声,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他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在这黑夜里亮晶晶的,尽管有很多的不满在里头,以证明他正在吃飞醋。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假话。倒是你,装神弄鬼的成了这客栈的小二,穿的像个豆包,让人想咬你两口。」这破衣服尽数盖住了他的气质,再加上这平平无奇的脸皮,他还真像小二。 「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换了,你却一丝一毫都没瞧出来?」她的心,也未免太大了些。 闻言,白牡嵘的眼睛也睁大了几分,「你们把掌柜的和小二都给宰了?」 「还没有。」只是抓住关起来了而已。 「你们可真行,神不知鬼不觉啊。我在山里被冻得神志不清,又饿又冷,哪有闲心研究这客栈掌柜的和小二?」她真没注意,昨晚去要吃的,她还和掌柜的说过话。如今想想,那掌柜的的确和之前不太一样,不太敢看她似得。 之前那掌柜的说话之时虽市侩,但掩饰不住骨子里的一丝猥琐,眼珠子在她脸上乱瞄。当然了,也仅限于瞄而已,看样子也没那胆子做别的。 今天这个,不太敢看她,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恭敬的。 嗯,这么一看,除了脸没什么差别,还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抓住她的手,宇文玠看了看,她的手背的确是被冻得没那么光滑细腻了。 看他那动作,白牡嵘也不由抿嘴笑,「我跟你说,楚郁和楚夫人内讧,楚夫人想夺位,掌控整个玄甲军。这是个好时机,这叫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再说,我看楚郁好像身心俱疲似得,没准儿,他连带兵的精力都没有了。杀了楚夫人以及她手底下那帮不安分的东西,这北方从此就安定了。」 「楚郁眼下也没有筹码与楚夫人相争了,他的心腹,都已经死了。」宇文玠捏着她的手,忽然说道。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微微探身,仔细的盯着宇文玠的脸,「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就在这几天内,楚夫人把楚郁的心腹都给杀了。她动作这么快,看来真是早就做好了部署了。诶,你怎么知道的?」他这消息也太快了。 宇文玠没吱声,只是缓缓的捏着她的手。那段时间在皇城养的细皮嫩肉,来了这北方才多少天,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别不说话啊?我问你呢,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既然消息这么灵通,那宋子婳有病这事儿他怎么没打听明白是假的么? 「因为一直给楚夫人吹风的人,就是朕安排过去的。」他开口,虽是语气很轻,但却是十足的老谋深算。 白牡嵘哑然,「他们会内讧,都是你的功劳。」 「朕只是推波助澜而已,他们若不是生了异心,朕派出一个军队去给她吹风,都未必成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那我临走的时候你还收到消息说宋子婳病的很重?你应该早告诉我,也免得我去涉险。我若早知道她是装的,就不会走这一趟,更不会把楚郁给带回来。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怨你自己。」责任划分,十分重要。 「宋子婳的确是病了,也正是借着她这次病了,楚夫人才寻到机会把楚郁引到了小山城。至于你去了之后却发现她还生龙活虎?那可能是因为欲行好事,太过高兴,病也就好了。」只可惜,这好事儿被打断了。还真是天意么?偏偏是她找准了时机过去了。 略有无言,白牡嵘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还有几分道理。」那小丫头片子就是运气不太好,赶上她这个克星过去了。 宇文玠不语,依旧捏她的手。 「只不过,她的病也有可能没好,因为精神状态很邪。没得到楚郁,不知会不会疯了。」太想得到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嘴边又飞了,一般人怕是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宇文玠看着她,缓缓道:「可惜了。」 276、风流(一更) 宇文玠这可惜二字就很有灵性了,白牡嵘也不由得撇嘴,他还可以表现的再明显一点儿。但凡有点同理心的人,都会同情楚郁的。七尺男儿,被一个小姑娘像养宠物一样给关起来,还差点被猥亵。 这若是他自己有力气,宋子婳别想着拿一血了,一点儿边都沾不上。 只不过,这话她也不好说,他说可惜就可惜了吧。 躺回火炕上,白牡嵘枕着自己的狐裘披风,虽说不算很干净,但总是要比这客栈的被褥干净的多。 宇文玠也躺在她旁边,不停地捏着她的手。说真的,她的手背被冻得现在麻麻痒痒的。 她以前见过被冻得脸都皲裂的人,脸蛋儿是磨砂的,皮肉是紫色的,看着都觉得疼。 下回再出去,她真得做好保暖工作,可不想被冻成那样。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宇文玠问她有什么计划。 「我的人马很快就来了,只要你们放行,我夷南军来到这儿必然一往无前。」虽说是冷了点儿,但玄甲军其实也差不多,他们之前也不长住这北方,大家都是外地人。 「嗯。」宇文玠应了一声,夷南军与玄甲军的战争,是随时都可以的,毕竟他们之间也没签过停战协议。 「我要亲自去宰了楚夫人,还有宋子婳那小丫头片子。真是后悔啊,那天就应该宰了她才是,现在想想都不由的想给自己一巴掌。」当时情况紧急,可是这事后就总是觉得后悔不已。 「所以,你当时就应当冷眼旁观,之后藉机下手,此时也就不用后悔不已了。」宇文玠淡淡道,不免几分雪上加霜的意思。 白牡嵘无言,「现在说那些都晚了,我已经顺从了我的第一选择。倒是你,大老远的跑到这北方来,你有没有不舒服?」他这体质,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多谢关心,暂时,死不了。」他说话一顿一顿的,让人的心里也跟着咯噔咯噔的。 「嘿,还来劲是不是?我可告诉你,别惹怒了白姐,不然我也兽性大发糟蹋了你,然后把你扔到雪堆里去冻一夜。」让他尝尝在这北方严冬的夜里待上一夜是什么感觉,她被冻得神智没错乱已经是万幸了。没及时发现他,也不能说是因为楚郁啊,纯粹自找膈应。 「朕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可没人会及时出现,救朕于水火之中。」他接着道。 「你那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和人家是一回事儿么?你敢说你打不过我?你哪次不是装装样子就顺从我了?小样儿,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然白姐真强了你,在这儿你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牡嵘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听她这话,宇文玠终是笑了,抓着她的手,把她拽起来侧身面对她,他一手捏住她的脸颊,「若真是宁死不从,那必然是心中无爱。」但凡有点感觉,也不会宁死不从。 「哎,这是一句明白话,就是这个理。」白牡嵘点头,他这话说得对。 「高兴了?」看她的样子,黑夜也挡不住她的神采。 「这话应该我问你,高兴了?别板着脸,千里迢迢的过来,你就为了给我脸色看啊?你说你那么早之前就安排了人混在楚夫人身边,不夸你两句,真是对不起你这老谋深算。只不过,楚夫人她也不是个容易煳弄的女人,身在军营那么多年,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你派出去的人能混到给楚夫人吹风的地位,还真是挺厉害的。你签了停战协议,却根本就没打算放任,真行,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呢,就比较适合做先锋官,这次,白姐还做先锋官。」若要动手,她不惧,甚至还兴奋着呢。 「此事,你也可以全权交给楚郁去做。」也未必是不可能,就看如何说动他了。语言,也是一种利器。 「他,我担心他会心软。」白牡嵘并不是十分信任,楚夫人到底是他嫂子,而且一直在想着给他哥报仇,这份儿心一般女人就做不到,他也是敬重她的吧。 「你若与他同去,朕不放心。」如果楚郁是假意迷惑,白牡嵘去了,就等于羊入虎口。 「你别想跟着去,我在这山里过了一夜,能冻死人。你这体质,若是真在寒冬里度过一夜,你会死的。」他得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体质,不适合寒夜作战。 说道这个,宇文玠没了声音,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但奈何,老天不曾赏赐于他。 「虽说和楚郁没有什么书面上的协定,但,我这次选择相信他。纵观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恶意欺骗过我。那一次,他利用我引你入圈套,但他没有对我说过任何的花言巧语,甚至,眼睛里一度有些许歉意。最后,你掉入了深水漩涡,我追你而去,他还要救我。」想起以前的事情,白牡嵘没有想出楚郁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你的相信,也太过随性了。」不可如此轻信他人。 「好吧,那你说,我该如何判定他所言真假?又该如何才能相信他所言非虚呢?」白牡嵘请教起来。 「嘘。」宇文玠眼睛一动,随后示意她噤声。 两个人不再说话,外面的确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靠近这里。 宇文玠的眼睛里渗出一股杀意来,白牡嵘却抓紧了他的手要他别动。 下一刻,窗外传来了声音,「大小姐?」是夷南兵。 「大小姐?」又叫了一声,白牡嵘才伪装含煳的应声,顺便把宇文玠的口鼻给捂住了。 「大小姐,听你好像在说话,是身体不舒服么?」夷南兵在外面问,他就住隔壁,刚刚一直听着白牡嵘这屋有说话的声音。 「我在说梦话,快去休息吧。」她依旧含煳的答应,之后那夷南兵才离开。 拿开了捂住他口鼻的手,一瞧他,就对上了他那不满的眼神儿。白牡嵘笑了一声,「谁让你易容的。这若是被他们看到你一小二和我在房间躺在一起,他们还不得炸了。」直至现在,那些夷南兵都不知道之前有几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男人在她身边其实都是宇文玠本人的事儿,在他们眼里,她还是风流的。 277、风流(二更) 宇文玠扮成的小二哥在白牡嵘的房间待到清晨,然后趁着隔壁房间的人都没醒时,他才偷偷的熘走了。 要说这人,以前也戴着假皮,但行动之间总是有他自己的格调。但眼下,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这气质已经完全被小二哥给融了。不知他把假皮揭了,然后再去做小二,还会不会像了。 做贼一样,他偷偷熘走,白牡嵘则再次睡了过去。只不过,这梦里头仍旧是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是纯粹的心理作用,被宇文玠给吓得。她到头来还是混成了这样,他一小小斑比,如今已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说到底这原因可能还是在她身上。 如不是她喜欢上了他,任凭他如何折腾,她也是不会在意,甚至看都不会看一眼。 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原因,她也就不再纠结了,继续睡觉,直至日上三竿,她才醒过来。 夷南兵在外来回走动说话,这屋子里都听得到,也不知这帮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在那儿说玄甲军的坏话。那么大声,楚郁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到。 在这热炕上睡了一夜,她好像脸都被热气烘的肿了起来。 穿好靴子,她把长发随意的挽了一下,之后便披上狐裘披风走出了房间。 见她起来,院子里的夷南兵都聚拢了过来,他们不太适应这北方寒冷的天气,各个身上都裹得厚重,又冻的咝咝哈哈,却又顽强的站在院子里不肯回屋。 「冷不冷啊你们?进屋待着去,再冻得生病,这儿可找不到好大夫。」白牡嵘拽紧了披风,这冷空气进了鼻子,她肺管子都要被冻上了。 他们讪笑,也没明说在外转悠的目的,但其实很容易就猜得到。 白牡嵘转身回了原来的房间,门打开,便看到了端坐在桌边的大杨。而楚郁正在洗漱,尽管被大杨盯着,他倒是还算自在。 白牡嵘上下的看了看大杨,他摆明了在这儿坐了一夜啊。 「小姐。」起身,大杨的眼珠子有些红。他的确在这儿坐了一夜,半夜里困得眼皮打架,睡过去还险些从这椅子上掉下去。看人这种事儿,不是那么好做的。 「去休息吧。」白牡嵘扬了扬下颌,他们对楚郁都十分不放心,即便他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大杨点头,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今天好些了?」看着楚郁洗漱完,白牡嵘问道。 「好些了,身体有了力气,精神也好多了。」楚郁看着她,一边轻轻颌首,他的脸色比昨晚好多了,最起码没那么紫了。 「那就好,我还想着,如果你今天还没什么起色,我就冒险去找个大夫过来。不管如何,咱们都得等你身体恢復好了才能启程,我可不想再拖着你了。」死猪一样,冰天雪地的,她拖不动。 楚郁轻笑,「按照这恢復的速度,后天,大概就能恢復的差不多了。」 「行,到了后天,再看看你身体恢復的如何。若是不行,你可别逞强。有时,这身边有个猪队友,会害死所有人的。」尤其是他的心腹都被杀了,待他回去知道了,估计得受一波打击。身体不好,可能都承受不住这打击。 「猪队友。」楚郁被她的用词逗笑,她总是能说出一些好笑又一语中的的词句来,简直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而且响的位置好像不太对,是下半部分被敲,才发出的声音。 白牡嵘看过去,眉头动了动,随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房门外,『小二』托着托盘,是来给送饭的。、 白牡嵘看见他,视线在他眼睛上转了转,然后收回,后退两步,给他让出路来。 走进来,他径直的走到桌前,然后把托盘上的饭菜一样一样的给拿了下来。 白牡嵘走到一旁坐下,楚郁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所有的饭菜都放到了桌子上,汤汤水水,菜色不怎么样,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多。 「宋豆汤,大宋米糕,宋香煮蛋,宋米粥。」报菜名,咬字清晰,每道菜都有个宋字。 白牡嵘缓缓的抬手摸了摸额角,扫了楚郁一眼,他的神思果然是被拐走了。 她迅速的扫了一眼宇文玠,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似得,拿着托盘,最后看了她一眼,就走人了。 这傢伙,报的什么奇怪的菜名,准是他自己刚想出来的。 他离开,房门重新关上,白牡嵘拿起筷子,轻咳了一声,「这小二,口音还挺重。快吃吧,我饿了。」 楚郁没有言语,拿起筷子,静静地用饭。 看楚郁这样儿,白牡嵘心下不免几分歉意,「你在这北方两三年,到现在还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我想不止你,玄甲军也一样吧。虽说他们之前一直都在军营里,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气候总是还不错的。」 「没错,这种地方,其实真的不适合人居住和生活。」以前,是一些夷人在这极北之地居住,就像壮奴他们那个族群。 但,他们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灾难一样的暴寒天气,南迁,继而引发了战争,他们现在也灭族了。 「那这次,我们成功了,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待在这儿么?还是换个地方。」她问,也是想打探一下他的想法儿。毕竟,他看起来太不寻常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是啊,以后又该如何呢?」楚郁似乎也有一些迷茫。是他和宇文玠签了十年停战的约定,但,有很多人都不同意。他们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太贫乏了。 但,仇人已手刃,家人已下葬,再接着引发战争,那纯粹就是私慾了。 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那时被仇恨所驱使,让他做了很多不由心的事儿。若说后悔,也有,但,做过就没办法再后悔了。 看他连饭都不吃了,白牡嵘也不由的长舒口气,「你去过我的夷南么?你应该是没去过,你当年去鹭阙坞,是从另外一条水路过去的。有机会,你去我夷南走走吧,那里特别好,我和宋子非到了那儿,就被吸引了。然后决定,这辈子就在那儿待着了。」所以,才会为之奋斗。 「你不回皇城么?」她爱宇文玠,最终不是应该与他在一起么? 「皇城、、、我不太喜欢那地方。不过呢,谁也不能说我不能两地来回走吧?再说了,土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自然是不能放弃宇文玠。 「所有的事情到了你这里,都那么简单。」楚郁微微摇头,他放下筷子,然后把桌子上的饭菜推到了她面前。 因为这动作,白牡嵘也看到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上依旧缠绕着那一条飘带,就如同一个镯子似得,始终被他缠在腕上。 时间太久了,那条飘带都已被磨得有些毛躁了,一看就知他从未摘下去过。 当初给他这条飘带,是为了让他遮住眼睛,免得出了乌台便看到自己惨死的家人。 但是,没有用上,他全部都看到了,仇恨继而加深,摧毁了他所剩无几的心慈手软。 所以,白牡嵘也从没觉得楚郁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他是被逼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些被权利熏坏了脑子的人。而他们落到这种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对了,你在玄甲军中的心腹,有多少人?」她吃着,蓦地问道。 楚郁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一直有一股浅浅的波痕在飘着,「文武官员,二十几人。」当然了,还有他们手底下的兵士,那就很多了。 白牡嵘微微点头,如果他知道自己那些心腹都被楚夫人杀了,不知会不会气急攻心。 二十多个人,尽管他们效忠于楚郁,但楚夫人把他们都杀了,也真是下得了那狠手。 他们在这北方的情况本来就不太好,还把有用的官员都给杀了,这是自找死路啊。 宇文玠登基之后,并未处理之前那些跟随宇文腾的朝廷官员,因为这整个国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懂行的人去处理。如果把这些人杀了,那么就出现了空位。调动新人上去,可不如那些老手会应对。 由此,必然会有乱子发生。 这是用人之道,宇文玠就运用的很好,也得以证明,他是个天生的掌权者。 而楚夫人,则是自掘坟墓,像她这样的,就算把大梁给她,也得被闹个天翻地覆。果然啊,武则天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希望我嫂子还能念及他们劳苦功高,始终效力玄甲军,效忠楚家的份儿上,不要伤害他们。」楚夫人是什么个性,楚郁也很清楚。 白牡嵘动了动嘴角,冒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的太美好了,惨事已经发生了。 只是看他仍旧不太好的脸色,她觉得这事儿还是过几天再说吧。起码得等他把身体养好,若不然这会儿告诉了他,他一口血喷出来,可有麻烦了。 因为被搅了兴致,这早饭楚郁也没吃几口,他虽说看起来好了许多,但若仔细看,他这下盘仍旧是有些虚浮。 宋子婳那小丫头也不知到底用了什么厉害的薰香,把他给弄成这样。而且,白牡嵘觉得这薰香怕不只是让有武功的人散尽力气,说不准还有副作用。 用了早饭,白牡嵘便出去了,楚郁则继续待在房间里静养。他的脸仍旧是发白,好像失血过多了一样。 这关门小镇找不到好大夫,白牡嵘却仍旧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想着能不能把苏家军军营里的军医给弄来,化装成普通郎中的样子给楚郁瞧瞧。 不过这事儿还得经过宇文玠才行,他能不能同意,还不确定。 转悠到前面,经过热气缭绕的厨房,便瞧见了『掌柜的』和『小二』都在柜檯后。『掌柜的』站着,『小二』四平八稳的坐着,地位颠倒的让人看不过眼。 走到柜檯前,那掌柜的朝着白牡嵘点了点头,然后就从柜檯后撤了出去。 双臂搭在柜檯上,白牡嵘一手敲了敲柜檯,「客人要喝茶,你这小二什么态度?赶紧动起来啊。」要真有这样一个小二,干不了两天就得被炒鱿鱼。 柜檯后的人看向她,「吃饱了?」 「还成。你这小二应该赶紧去收拾残羹剩饭去,在这儿坐得四平八稳,不符合你身份。」别看现在有那么一点小二的气质,但完全没有职业操守。 「朕来这里,你以为就是为了伺候你们的?」要他伺候伺候她,他没怨言。但是,其他人可没这个福分。 看他那小眼神儿,白牡嵘不由笑,一手越过柜檯在他的假皮上捏了一把。这脸吧,若是仔细的看,是有些不太对劲儿。还有他的头髮,质量太好,一看就不像做下等工作的人。 当然了,估计也没人会观察一个小二的头髮,这么冷的天,出门就扣上帽子,他倒也不会露馅。 「厨房里还有别的饭菜,给你留的,没吃饱的话,去吃吧。」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宇文玠终是也露出了笑意,轻声道。 「行啊,给我开小灶儿。」示意他把手伸过来,之后一把抓住。 「这里太冷了,你无事就不要出门。出去了,也把自己裹得厚重点。看你的手,已经开始过敏起红点儿了。」他严重时会唿吸不上来,真的会死的。 宇文玠微微点头,她这种关切,他还是很喜欢的。 就在这时,客栈的大门忽然从外打开,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两个夷南兵跑了进来。 他们俩一眼就看到了白牡嵘抓着人家小二的手,一副调戏的姿态。 白牡嵘和宇文玠看着进来的人,俩人也同时把手松开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重回咄咄逼人的姿态,「你们俩做什么去了?」 「大小姐,我们就是出去看看,太冷了,冻得眼睛都花了,什么都看不清。」夷南兵边说边往里面走,路过柜檯前还特意看了看扮成小二的宇文玠。 也没瞧出这小二哪儿长得出色,但白牡嵘是性情中人,可能真在他身上发掘出了什么与众不同来?让人费解,搞不懂。 278、风流(三更) 那两个夷南兵扭扭捏捏的离开,白牡嵘甩了甩头髮,随后就笑了,「看吧,他们保证以为我又看上了店小二在调戏人家。他们私下里该议论我的审美有问题,继而会决定互相保密,这事儿不能往外传,更不能让你知道。」她太了解这帮小子了。 宇文玠看着她,「按你所说,他们必然隐藏了关于你的很多秘密。如果朕打探的话,或许会有很多意外的收穫。」 「你倒挺会举一反三的。你若觉得能挖掘出来秘密,那你就去打探打探,看看会不会给自己挖出几顶帽子来戴。当然了,咱们得先说好,其中有多次都是你,只是戴着不同的假皮。你可别到时,自己吃自己的醋。」希望他能正确的对待这个问题。 宇文玠笑了一声,「你的人到底都是你的人,自会偏向你。这些蛮人,虽说可能无比野蛮和目光短浅,但忠心可鑑。」所以,他若是打探,兴许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认识清楚就行,我的人岂会那么轻易的就把我给卖了。对了,这军营里应该有军医才是,不知,你能不能把军医给调到这儿来,扮成普通郎中的模样。」倾身靠近他,白牡嵘问道。 「你要给楚郁看病?」宇文玠稍稍思虑了下,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我总觉得宋子婳用的那个薰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功夫不错的,即便恢復的慢,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你没看见么,他整个人,很虚浮的样子,尽管他脸色好了许多。」白牡嵘微微皱眉,她不是大夫,看不出他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是凭感觉。 「好。」宇文玠答应了,尽管,答应的并不是很乐意。 白牡嵘眯着眼睛笑了笑,「多谢了。楚郁得赶紧好起来,我们也好启程。不然就他那个样子,指不定就撂在半路上了。上次我把他拖回来,可是累的都要吐奶了,我可不想再拖人了。」 「和朕诉了这么多的苦,是想要朕夸奖你么?」他可说不出好话来,已经控制着没说脏话了。 「没这意思,就是向皇上报备一下我都做了什么。皇上大人大量,心胸宽广人格伟大,必然会谅解我的。」捏住他的脸,这假皮摸在手里头,感觉真是奇妙。 「在宫中,每日吹捧朕的人可以排队排到城门外去,你火候不够,捧得太假。」当然了,这么多拍马屁的人中,他最喜欢听的就是她说的了。 撇了撇嘴,白牡嵘自然知道有无数人吹捧他。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捧皇上的臭脚了。赶紧把军医请来啊,我先回去了。」话落,她转身离开,达成目的转身就走。 宇文玠拿她没办法,虽说不愿意,但还是派人去军营里找军医了。 白牡嵘返回后院,大家倒是都在休息,只不过在房间里的人仍旧不时的探头探脑,在观察楚郁所在的房间,他们根本不放心他。 她回了房间,楚郁仍旧躺在火炕上,闭着眼睛。听到白牡嵘进来,他才睁开眼睛。 「去哪儿了?」他问道。 「我派人去找找大夫,找个医术高明又可靠一些的来,给你瞧瞧。你觉得哪儿不舒服,到时就跟大夫说,你可一定得老实交代,不能隐藏。」站在火炕边,白牡嵘看着他,一边说道。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儿。」楚郁看着她,不管是回话亦或是神情,都是较为放松的。 只是那双眼睛仍旧幽深,笑起来也不会露出白白的牙齿了,他即便改变了,也变不回以前的那个他了。 宇文玠手底下的人办事的速度是很快的,接近傍晚的时候,化妆成普通郎中的军医就来了。 穿着普通的棉衣,棉裤小腿的部分缠绕的紧紧地,然后脚踏一双棉布鞋,和这小镇里的人打扮的差不多。 背着普通的药箱,『小二』把他引了进来。 白牡嵘扫了一眼宇文玠,他就站在门口没往里面走,之后军医把药箱放下,他才离开这里。 看着他离开,白牡嵘不由暗笑,这傢伙肯定特不甘心,但是又没办法。他若执意留在这儿,瞎子也看出他目的不纯来了。 军医放下药箱,然后拿出软枕来,要给楚郁诊脉。 楚郁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让大夫查看,但,又没有办法不配合。将手放在上面,他微微转头看着别处。 白牡嵘看着他的侧脸,心下隐隐的有几分不安,之后看向开始给诊脉的大夫,希望这老军医能看明白他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老军医分别摸了他两只手的脉,然后,又查看他身体其他的部位。 白牡嵘微微侧开头去迴避,那老军医检查了好一通,外面天都黑了,他这边才完事儿。 转过头来,白牡嵘看向那老军医,「不知他身体情况如何?」 老大夫想了想,「却也奇怪,脉象平稳有力,他的身体却骨肉松弛。这样吧,老朽先开副药,吃上两天看看恢復的如何。若是不行,老朽再开另一副药效强一些的方子。」 「好,多谢大夫了。」白牡嵘看着那老军医说话,却觉得他话说了一半儿,还藏起来了一半儿。 说完,老军医就重新背上了药箱,说是要去找小二要纸笔写方子。白牡嵘则拿过了他的药箱,送他一程。 要楚郁等着,她跟着老军医走出了房间,然后直奔前面。 宇文玠果然还在柜檯后坐着,『掌柜的』垂手站在一侧,任何人瞧他们俩这站位,都会觉得奇怪。 老军医直接去了宇文玠那儿,先是俯身一拜,之后才开口,「禀皇上,这楚王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应当是中了慢性的毒药。眼下,就算配制出解药来给他吃,怕是也解不了这毒了。」 闻言,白牡嵘转眼看向那老军医,「你说,楚郁要死了?」 老军医想了想,「就得看他如何配合了,只要以后不再用功夫,再按时吃药,兴许,他还能活十几年。」 这种消息对白牡嵘来说,和一道晴天闷雷没什么区别,怎么会这样儿? 279、北伐(一更) 老军医的病情诊断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差错,最起码在白牡嵘看来,他就是以一个大夫的角度来给楚郁下诊断的,而不是把自己摆在了对立面。 这样,可信度就增加了许多。 说楚郁中毒,那么毒源何在? 老大夫断言,必是吃了什么或是长时间的吸入了什么,因为慢性的,他必然是吃了很多或者是吸了很多,否则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毒源白牡嵘就知道从何而来了,就是那薰香了。 那薰香果然有问题,她在那密室门口时应当也吸入了一部分,好在楚郁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口鼻把她推了出去。 「您给我也看看?」把手放在了柜檯上,白牡嵘说道。 她这样,宇文玠也不由站起身,盯着她的脸,「你怎么了?」 「我吸入了一些那薰香,但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中招,所以让老军医给我瞧瞧。」她没什么不适,应当没事儿。 老军医闻言,立即动手给她诊脉查看,左右两只手都试探了一会儿,随后摇头,「夫人无碍,身体康健。」 「就是那让他不能动用武功的薰香了,宋子婳这小丫头片子喜欢楚郁喜欢的要死,我觉得她不至于会害他。那么这事儿,就是楚夫人干的了。没想到,她这么心狠手辣。」看着宇文玠,她猜想这事儿该不会也是他派过去的卧底给吹风吹的吧。 宇文玠却是眼神坦荡的和她对视,「只要他配合,不动用武功,按时吃药,还有十几年的活头。」 「多谢你提醒。」白牡嵘的手握紧,这楚夫人也不知是何时对楚郁都动了杀心,夺位也就算了,还要杀人灭口,这就太歹毒了。 不过这也符合她的一贯作风,仔细想想不足为奇。 就是宋子婳这个蠢货,被楚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这事儿,她得让她知道。 就是可怜了楚郁,他不该遭受这些的。当年也是这大梁皇城中有名的公子哥,不欺压百姓,和纨绔子弟作对,反倒是不少曾经作恶的人,如今活的好好地。 看她几分愁苦的模样,宇文玠终是几分不忍心,「朕会尽力用最好的药材医治他的。」 看向他,白牡嵘弯起眉眼来,她倒也不是故意笑的媚色横生,是天生如此。宇文玠也不由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颌,无论如何,他还是纵容她的。 老军医留在这客栈没走,但也没太露面。只是留在了厨房里在煎药,一切都是他亲自动手。 如此有资歷的老军医还做这种煎药的事儿,可见是宇文玠下了命令了。 白牡嵘还是很感激的,若不是因为她,宇文玠才不会下这种命令。 其实他了解楚郁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十分了解他在皇城时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在宇文玠心里,认为那个时候的自己都没法和楚郁相比,因为那时的他十分光明磊落。 而他自己,则就属于生活在阴暗之中的人了,见不得光的那一种。 只不过,楚郁信错了人,也低估了人在权益之间心理会发生怎样的偏差。 如今他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不能说他是自作自受,只能说他之前在阳光下太久了,并没有学会在阴暗之中生存,所以才会失败。 但这么一想,到头来,他这个败者还是光明的。反倒是他这个赢了的人,则显得太过阴暗。 楚郁中毒这件事儿,白牡嵘并没有告诉他,毕竟告诉了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给他的心理增加压力。 只是,他不能再动用武功,启程潜回北边的事儿,就不能让他参加了。 但是如何说服他,白牡嵘心里没底,他的心腹都在那儿,还有楚夫人,他未必会答应。 「大夫说你的身体一时半会儿的未必能恢復到之前的状态,所以我想,你不如就先养养?杀人越货这事儿,我去做,你在这儿等消息,如何?」吃着晚饭,大杨也在这桌上,随着她说完这话,大杨也不由得瞅她,不知她又有了什么计划。 「大夫是不是说我的身体比看到的受到的创伤要更严重?」楚郁看着她,眉目平和的问道。 白牡嵘摇头,「那倒不是,怎么,你觉得不舒服?」 「有一些不舒服,但也无碍。没有熟悉的人带你过去,太危险了。我在断珠城也生活了很久,那里我最熟悉。」楚郁微微摇头,他果然是不同意的。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到了那儿,你也不要掺和。就你以目前的身体状态,你也打不过谁,所以,你负责领路就行了。」白牡嵘提议道。 她虽说语气一如既往,但,这也算是一种关心,楚郁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倒是大杨坐在一边,满脸的鬍子上都是不贊同,说到底这楚郁和楚夫人是一家人,他不太相信他会为了外人而伤害自家人。 这若是他设下的圈套,到了断珠城,没准儿所有人都得撂在那儿。 他认为有必要再劝一劝白牡嵘,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可不准的。 楚郁答应了白牡嵘的要求,他只负责带路。他没有提其他的要求,譬如说,解决了楚夫人之后要怎么办。 但,看他的样子,却觉得他好像已经有了定论。 就在这边陲小镇破旧的客栈房间里,他似乎已经把一切都想通了。 老军医煮好了汤药,『小二』就给送来了。那汤药是墨黑色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浑身不适。 楚郁没有任何的拒绝就喝了,看着他一口一口往下咽,白牡嵘的舌头都有几分发苦。 转眼,就和宇文玠的眼睛对上了,他一直在盯着她,特像一台扫描仪。 无声的挑了挑眉,她想问他有什么指教。 宇文玠只是动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珠子,之后便接过了楚郁递过来的空碗,然后转身离开了。 楚郁看着宇文玠消失在房门口的身影,他转开眼睛,没有言语。 「你休息吧,我也去睡了。」扬了扬下颌,白牡嵘就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顶着寒冷,她直奔客栈前头。她的斑比刚刚示意的很明显了,要她痛快麻熘的过去。 280、北伐(二更) 皇上下令,不得不从,哪怕人家的命令是用眼珠子下的,那也必然得服从。 白牡嵘离开了后院,路过厨房,之后便看到了坐在柜檯后喝茶的宇文玠。 『掌柜的』已经不见影子了,而且这客栈前的灯笼都没点燃,客栈里的油灯点燃两三盏,看着颇为冷清。 这般瞧着,好像这客栈真不打算做生意了似得。 白牡嵘转到了柜檯后,先是夺过宇文玠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后就开始翻捣这柜檯后的空间。有抽屉,有单独的匣子,一些帐目,粗糙的笔墨之类的东西。 没翻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一堆破烂,白牡嵘撇了撇嘴,「看来之前这儿的掌柜的和小二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你们这新来的掌柜的和小二问题多多,应该举报你们。」 「楚郁如何了?」坐在那儿微微仰脸看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美的。不端庄,不温柔,但就是这样,依旧很迷人。 「他喝的是汤药,又不是什么仙丹,哪能那么快见效。不过我觉得,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儿了,只是不说而已。你知道什么叫做生无可恋么?我感觉,他现在这状态,就像生无可恋。」微微倾身,白牡嵘靠近了他的脸,一边小声道。 「你开始学习算命了么?」宇文玠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我跟你说真的呢,什么算命不算命的。他真的挺奇怪的,这次解决了楚夫人还有她手底下那帮不知所谓的玄甲军,也不知他要如何打算。我说皇上,你打算怎么做啊?」玄甲军溃散,他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啊。 「你认为楚郁会如何做?」他问道,让她试着猜测一下此时楚郁的内心。他只了解以前的楚郁,现在的楚郁,他看不透,而且即便心中有猜测,他也不信。 「他?我觉得他会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不会涉足皇城一步。他内心里对皇城是厌恶的,这一点倒和白姐我很像。他也不会争抢,本来他就厌倦了战争。特别是你技高一筹,把楚家人的尸骨都送了回去,又把范朔父子给了他,瓦解了他的内心。」杀人诛心,他一向如此,干得漂亮,真想给他颁个奖状。 「若真能如你所说,倒也不错。」只不过,这辈子他别想自由自在,那是不可能的。 「你疑心也是正常的,我要是坐在你这位置上,我也不信任何人。不过,你信不信我呀?」抬手捧住他的脸,这张假皮太丑了,让她只能盯着他的眼睛看。 抓住她的一只手,他微微歪头,恍若躺在了她另外一只手上。 「休息去吧。」他的脸色被假皮遮挡看不见,但一切意欲都在眼睛里。 白牡嵘挑了挑眉,「皇上,下回你换假皮,能不能换一张好看一点的?变换成各色美男,让我也刺激刺激。这张脸,真是刺激不起来。」 「想得美。」起身,他抓着她的手绕出柜檯。 白牡嵘跟着,脚步故作踉跄,却又忍不住眉眼带笑,「我说真的,你考虑考虑,你若是想刺激的话,也可以弄一些美美的假皮戴在我脸上,咱俩互相刺激嘛。」 宇文玠不搭茬儿,只是把她拖进了最里侧的房间,房门随之关上,她也没了声音。 一夜过去,夷南的大部队终于抵达了关门小镇。 因为人数多,也根本无法做到乔装打扮隐藏行踪,所以,他们就大举进城了。 而且,动静不是一般的大,人数不是一般的多,一部分兵马将这整个关门小镇都围了起来。 如此大的阵势,身居这客栈里也必然听得到,白牡嵘出门迎接,是姜率亲自带兵前来。 看到白牡嵘,姜率就从马上跳下来了,「小姐,宋掌柜的也来了,不过这里太冷了,末将要他留在了林城。」 「嗯。不过,你到底带了多少人过来?」压低了声音,白牡嵘往这条街上瞧,她的夷南军她自然知道。而且太冷了,他们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带来了太多的人,若是都病了,可有的瞧了。 姜率笑了一下,之后也压低了声音,「小姐,有很多都不是咱们的人。」 「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一定是宇文玠的苏家军了,扮成了她夷南军的模样,然后对这关门小镇下手了。 什么三不管的地界,宇文玠早就想收回了,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正好,咱们也能省些力气。快,都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吧。」白牡嵘长长的出口气,一片白雾。什么签订十年停战的协议,本来就是拖延战术。 客栈太小,冻得不行的夷南兵都进来取暖,一时间这客栈满满的都是人。 白牡嵘则带着姜率去了后院,进入房间,和大杨以及其他的夷南兵会和。 其实姜率也被冻得够呛,身上的棉衣基本上没什么作用,这北边实在是太冷了。 也顾及不上是不是合规矩了,姜率直奔火炕,大杨帮着他把靴子脱下来让他整个人都上去取暖。 「眼下,这整个关门小镇都被围住了,看起来是我们夷南军,但实则是苏家军。他们装扮成我们的样子,但也实在不像。这样吧,老姜,你一会儿把一部分人调到苏家军里去,然后再把他们的人调一部分融到我们夷南军之中。这样互相融合,也就没那么扎眼了。」白牡嵘坐在椅子上,她知道宇文玠的目的,所以也尽量配合。当然了,他们也会配合她的。 「是。」姜率点头,这一点他倒是同意,有苏家军伪装成夷南军,这样人数增多,于他们自己也是有利的。 这北边太冷了,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冷,常年的待在夷南,还真不适应这里的天气。 「大军已到,咱们就开始部署吧。」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卷羊皮纸来,放在桌子上展开,这是北边十分详细的地图。 这是宇文玠提供给她的,当然了,是昨晚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和她之前的地图相比,有许多地方都描绘的十分详细。 姜率也迅速的从火炕上下来,与大杨和其他几人围住桌子,开始计划发兵之事。 纵观玄甲军所在的北部区域,地形像个大茄子似得,在纸上好像只有一小块儿,但实际上也不小。 不过其中却有一点很好,那就是茂盛的山林特别的多,有很多地方玄甲军自己都没法派兵驻扎。尤其现在冬天,雪又很大,很多地方都没人。如果派兵去驻扎的话,没有十足的防寒装备,都会被冻死的。 玄甲军又不熟悉这里的气候,他们才不会去捨命去驻扎呢。 最终,定下的几个突破口,作战计划,也正式协商完毕。 而白牡嵘也准备启程了,带着楚郁,还有大杨,先行前往断珠城。 他们出发的后一日,姜率便发兵。不过,姜率提议为了照顾宋子非的感受,那宋子婳,尽量活捉,不要让她太难看。 白牡嵘没有说什么,尽管,大家都恨不得把那小丫头片子给宰了。但,还是要顾及宋子非的感情。 定好了计划,白牡嵘便去和宇文玠知会一声,他这身体决不能离开这里,若不然很可能会死在路上。 尽管,让他自己待在这儿,他不是很乐意,昨晚他已经充分表现过了。 宇文玠果然还是不放心的,不过,他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准备,所以整个人显得很放松。他还穿着那小二的棉衣呢,跟个豆包儿似得,和他的眼神儿十分不符。 「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今天再给楚郁腾出一天的空来喝药。正好我呢,也歇一歇,白姐累了。」把他揪起来,她坐到他的位置上,行粗鲁之事,嘴上却在抱怨。 宇文玠被迫站起来,看着她那嚣张的样子,他缓缓俯身,一条手臂撑在了柜檯上,「真的累了?」要说累,也是他吧。 「当然,白姐说累就是累,从不撒谎。」白牡嵘点头,她的从不撒谎是从说完刚刚那句话开始的。 捏住她的脸蛋儿晃了晃,宇文玠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他们俩待在这柜檯后举止亲昵,倒是让这大厅里的其他人不住的往这边瞟。 有苏家军的人在这里,但他们毫无动静,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宇文玠。 但夷南兵不知道啊,和白牡嵘所料想的一样,他们认为她这是又风流性起,但也算常态。只不过,这小二长得太寒碜了,他们不太贊同白牡嵘的审美。 这关门小镇被大军围拢,小镇内的形势不太乐观,百姓闭门不出,但这个时候敢出门的,就一定不是什么善类。 由苏家军扮成的夷南军在小镇内走动,见到可疑的人就给抓了起来。 这客栈暂时成了换岗的地方,到了时间,在外巡视的兵马回来,在这里暖够了的兵马再出去,来来回回,十分有序。 姜率暖够了身体,之后就召集了手底下的副将,商议这次发兵的路线。 厨房里,老军医还在煎药,使得药味儿萦绕在这客栈的每一处。 白牡嵘没参与他们的商议,她在看断珠城的地图。这座城和小山城差不多大小,但却处于这北地的最顶端,再往北就是冰川雪山了,那里除了一些适应寒冷的动物之外,根本没有人。 断珠城和小山城不同的是,不太那么容易发兵进攻,城墙在很多年前有过一次最新的修葺,可不像小山城那样容易翻过去。 「楚郁既然熟悉断珠城,你们进去应当不成问题。就是出来,你需要好好想想,能不能够出的来。」宇文玠将一杯热茶放到柜檯上,一边低声道。 白牡嵘眨了眨眼睛,「这一点你倒是说得对,能否出来,是个问题。但是,你的说法是建立在不信楚郁的基础上的。目前来说,我不太怀疑他,所以,能出来的概率就达到了七成。」 「你怎么算出来的?」宇文玠失笑,她的脑子里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才。 「用脚趾头计算的。」挑了挑眉,居然怀疑她的精密计算。 宇文玠摸了摸她的头,「行,就算是有七成,但是还有三成是出不来。你呀,别逞强,因为你的目标就是楚夫人。这齣城之事,你也无需费心计算,朕会派人在断珠城外接应你的。」他不能跟着她,但是他会派人跟着她,否则他不放心。 「随你吧,我还是选择相信楚郁。」如果用得上他派去接应的人,那么便表示楚郁是不可信的。 宇文玠微微摇头,希望她的信任不会被辜负。之前,楚郁的信任被辜负,他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这一晚,整个关门小镇如同到了末日一样,兵马不断的在街上来回巡视,风声鹤唳,所有的房门都紧闭,没人敢出去。 白牡嵘早早的便歇下了,躺在火热的火炕上,明天出门她得多穿一些,这种火热恐怕短时间内体会不到了。 宇文玠则不断的跟她说不要逞强等等,反正特别的唠叨,像个老父亲一样。 白牡嵘最初是很不耐的,因为她想早早睡觉,但他一直在耳边嘀嘀咕咕,让她根本睡不着。 不过,之后她也就顺从了,说吧,以前明明没多少话,现在是暴露本性的时刻。 他一直唠叨到半夜,最后终于是停了。但停了之后没多久,他就又开始鼓捣一些别的。 白牡嵘闭着眼睛忍了好一会儿,最后终是忍不住,翻身而起,把他按在火炕上,用粗暴的行动让他消停下来。 这次,他果然是配合的。哼,就知道是这样。 一夜过去,清晨来临,白牡嵘被宇文玠给叫醒。 昨晚根本没怎么睡,还很睏倦,奈何这厮却无比精神,居然还成了闹铃。 对他无言以对,只能扑到他身上一通咬,算是解了自己心里的暴躁。 时辰已到,准备出发,她心里头是兴奋的,因为要去杀了楚夫人。 这个女人,和她结怨已久,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刻了。 281、北伐(三更) 御寒的装备宇文玠重新给运来了一批,厚重的狐裘披风,是这严冬里的御寒神器。 如果长时间在外行走,不穿这东西保暖御寒的话,一夜时间就会被冻死。 白牡嵘之前那件已经成了破抹布一样的狐裘披风给了大杨,尽管弄得脏兮兮,但御寒的效果还是一样的。 又有两件新的给了白牡嵘和楚郁,他现在的身体,如果真被冻着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不过,看楚郁的样子倒是做好了准备,他神态也不错,下盘好像没那么虚浮了。 启程出发,前往断珠城,太冷了,马儿长时间在寒冷之地未必受得了,所以只能步行。 但好在是从关门小镇出发去往断珠城不是太远,山间有道路,可以通行。就算会有玄甲军巡视,但他们也不是铁人,这种寒冷下,可不会那么尽职尽责。 再加上关门小镇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必然都已经知道了,哪还有时间去巡逻。 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时,白牡嵘和楚郁还有大杨便出发了,『小二』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之后一行人便跟了上去,同样裹得严密,看起来就好像寻常的赶路人。只不过这个时候往北走,谁见了都会觉得十分奇怪。 出了关门小镇,速度就加快了,白牡嵘和大杨没问题,只是担心楚郁跟不上,又担心他会提气,所以,两个人也时快时慢。 「要喝水我这里有啊,还是热水呢。」白牡嵘不时的看一看楚郁,很担心他撑不住。 「好。放心吧,我没事的。」楚郁却是微笑,他看起来的确没什么问题。 朝着断珠城的方向走,走的是被清理过的道路,虽说清理的一般般,但是可比在山里要好得多。 而且,在路上,遇到了玄甲军。兵马很多,急匆匆的。躲在路边的雪地里,看着他们经过,白牡嵘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倒是楚郁看的分明,这不是他手底下的兵,是楚夫人的兵。 「或许,我嫂子已经下手了。」楚郁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白牡嵘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待所有的兵马从山下走过之后,他们才出来,继续北上。 按照之前的计划,明日清早就能抵达断珠城。 夜幕降临,三个人也没敢停,倒不是时间紧,而是因为太冷了。如果停了,真可能会被冻僵。 大概真是因为他们被严寒逼迫的行进速度很快,还没到半夜呢,断珠城就出现在了眼前。 城墙上的火把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摇摇摆摆,发出光亮。而不管城内还是城外都有兵马在来回走动,距离很远也听得到。 守卫森严,可见楚夫人也在做防备,就是不知她的防备严密到什么程度。 楚郁环视了一圈,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他的人,应该都被杀了。 「走吧。」他深吸口气,随后在前带路。 白牡嵘和大杨跟在后面,大杨因为不太放心,所以走在最后,大刀始终握在手里。且不断的环顾四周,担心会有伏兵忽然蹦出来。 终于接近了断珠城东北角的城墙,城门处灯火通明,守兵也很多。还有来来回回巡视和换岗的兵士,气氛很紧张。 不过,楚郁倒是没有太在意,只是沿着积雪堆积的空隙前行,终于接近了城墙。 城墙很高,虽十几年前重新修葺过,但眼下瞧着依旧无比的厚重坚韧,想爬上去,得费些功夫。 然而,楚郁却寻到了一个空隙,那是城墙转角的地方,有破裂之处,并且很新。这其实,是当年他带兵攻进这城里时造成的。 外面做了修葺,但很粗糙,他都没提气,只是踹了几脚,外面重新堆积的砖头和泥沙就都碎了。因为天气寒冷,它们变得极为松散。 一个窟窿出现,且上面的城墙也变得岌岌可危,还在往下掉砂石。 「进去。」楚郁一马当先的顺着那窟窿钻了进去,白牡嵘随后,大杨则无比谨慎,回头环顾了一圈,才跟上去。 从这里进城,入眼的都是树木,这城不算大,城边荒芜,积雪很深,一脚踩进去,没过半条腿。 三个人在树木和积雪之间走了一阵儿,之后便进了民居地区,报废了的房子很多,可以说大部分都没人居住,这里就像一座死城。 朝着城府的方向移动,不时的躲避巡逻的兵马,终于在天即将亮起来的时候,接近了城府的后门。 后门有兵士把守,远距离的扫了一眼,白牡嵘要楚郁和大杨在这儿等着,她则手一甩,细箭滑入手中,随后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速度极快,犹如一阵风,眨眼间便掠到了后门处。 身影翻飞,动作有素,皆是杀招。那几个守兵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便倒地不起。 解决了他们几个,白牡嵘把细箭收回,同时一手扯着一个,迅速的把尸体都运走了。 重新返回后门,稍稍听了一下里头的动静,然后便把门给撬开了。 朝着楚郁和大杨藏身的地方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过来了。 成功潜入了城府,把后门关上,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里是楚郁的主场,因为他很熟悉。 带着他们俩在府中前行,最后,走到了一排平房附近,带着他们两个进了最边缘的房间。 打开厚重的房门,热气就扑面而来,这房间里没人,但是有火炕,热气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这一排平房供暖都是集中的,只要燃火,所有的房间都会暖融融的。 「先暂时在这里歇一歇,我去找些吃的来。」楚郁说道。 「我和楚王一同去,帮把手。」大杨不放心,但也不好明说。 楚郁也没反对,两个人随后便出去了。 白牡嵘坐在火炕上,环顾这房间,这一排平房应当是下人居住的房间。 不过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桌子上连油灯都没有,可见没人住在这里。 楚郁也清楚,所以才会带着他们来这儿。 楚夫人就在这里,她的手已经痒的不得了。即便鱼死网破,她也必须杀了她。 282、仇人相见(一更) 楚郁和大杨很快就回来了,俩人的确是拿回来不少吃的,还都是热乎着的不说,质量也很好。 「从厨房偷回来的,趁热吃吧。」楚郁解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还得偷东西吃,最心酸莫过于此了。 但好在,他不是太看重了。 大杨给了白牡嵘一个眼神儿,示意她这些东西可以吃,都是安全的。 他是放心不下,白牡嵘清楚,也没说什么。 三个人在桌边坐下,开始用饭。楚郁的脸色还好,就是没吃多少东西。 白牡嵘不时的看他一眼,看他放下了筷子,她也深吸口气,「你去躺一会儿吧,天亮了,咱们也不太好活动。」 「嗯。」楚郁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回了火炕上。 他歇下了,白牡嵘和大杨继续用饭,大杨是饿了,但是吃着吃着他就把筷子撂下了。 「怎么不吃了?你的食量我还是知道的,吃那点儿根本就没用。」白牡嵘笑道。 「吃的太多,我担心会总是想方便。」大杨觉得想去方便的太耽误事儿。 「你呀,要产出先投入,你都没吃多少东西,拿什么往外拉呀。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白牡嵘边说边笑。 大杨想了想白牡嵘说的话,好像还有些道理,然后把筷子拿起来继续吃。 直至白牡嵘放下了筷子,他还没吃完,并且最后,他光荣的完成了光碟行动,把拿回来的所有东西都给吃了。 这才是他正常的食量,白牡嵘很欣慰,能吃就没问题,这么寒冷也没冻着他的胃。 起身走回火炕边缘,狭窄的火炕上,楚郁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看着他那样子,白牡嵘也不由的嘆口气,弄成这个样子,其实她心里也几分不太舒服。 但是,没办法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法再做出改变。 「你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出去转转。」白牡嵘是待不住的。 「小姐,我和你一起吧。」毕竟这可是敌营,说是狼窝也不为过。 「你在这儿守着吧,听着点外面的动静。」看了一眼楚郁,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这在外头,也没办法吃药。还是希望他能坚持住,到时把军医开的方子拿给他。 大杨点了点头,楚郁的确是得看着,不然他不放心。 白牡嵘拢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便闪身离开了房间,开始打探这里。这种府邸在皇城可以沦为三等,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环境卫生也很差。 人不算太多,她走出去很远才瞧见一些下人。各个胆战心惊的,特别像那锅边的蚂蚁,只要冒出个火星,就得都蹦起来似得。 可见这府邸的情势很紧张,不然区区下人不会惊慌成这样。 不过,倒是没瞧见有兵士在这府邸内巡视,好像所有的兵都派到外面去了。 转到了前面主厅的位置,因为这是城府,前府都有给城府大人专门办公的地方。这里是主要区域,如果有兵士,那么大部分也都会在这里。 只不过,并没有瞧见兵士的影子,但也难保他们不是在房子里,毕竟外面太冷了。 天上有太阳,可是有太阳也解决不了寒冷,对于这冷气温,这点阳光显得太渺小了。 没敢靠的太近,白牡嵘又退了回去,之后在这府邸的其他地方都转了转,除了下人,再也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了。 不清楚楚夫人在不在,这会儿青天白日的,还是不适合侦查。她又返回了之前的房间,楚郁还在睡,大杨严守,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 白牡嵘将这城府的情况跟他说了说,让他放松。之所以这城府里没人,必然是因为他们现在高度戒备,所有人都出去了,所以府里才会这么空。 而楚夫人,兴许也不在这里,眼下他们已经成功混入断珠城,姜率那边也开始发兵了。 大军压境不是闹着玩儿的,苏家军也混入了夷南军之中,兵马数目庞大,楚夫人眼下指不定得焦急成什么样儿。 她把楚郁的心腹都给杀了,用人之际却无人可用,她该为自己之前做下的孽事感到后悔了。 闻言,大杨倒是稍稍放松了,之后白牡嵘让他也去休息休息,她还精神着呢,这会儿她来守着。 大杨也同意了,毕竟吃饱了,的确是有些乏。 他们两个人都休息了下来,白牡嵘则坐在桌边开始琢磨着。 根据时间推算,姜率带兵北上根本用不了太长的时间,而军队攻到断珠城,时间即便再拉长一些,三天也绰绰有余了。 这几天内,整个玄甲军必然仓皇应对,这种天气中作战,纯属是自找苦头。虽说自己人也吃苦,但两方都是一样的,没有谁会占到便宜。 唯一不同的是,玄甲军的情况本来就不太好,所以,他们相对来说会更吃力一些。 楚郁睡下了就一直没动静,按理说,如大家这种功夫不错的人,在这种环境里是不会安然入睡的。 慢性中毒?细心调理,可能也只有十几年的时间。他现在正值好年华,却宣判他只能剩下十几年的时间了,多可笑啊。 楚夫人是在什么时候对楚郁下了杀心的呢?是在楚郁和宇文玠协定十年之内不开战的时候么? 还是,在翠河那次。 楚郁忽然出现,她看到了楚夫人在用一种犹疑不定的眼神儿盯着楚郁看。所以,她故意的亲了楚郁一口,就是不想让楚夫人和宋子婳舒心。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她亲了一口楚郁,让楚夫人认定,他最终会因为她而倒戈,所以她才下杀手的么?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么,这件事当中,也有她的责任。楚郁遭到毒手,她算是给推波助澜了。 咬紧了牙关,她一只手也缓缓握紧。虽说眼下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毕,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但,她觉得有必要为楚郁的以后做一些打算,算是她的弥补吧。 但具体如何,她还是得好好想想,首先,得过宇文玠那一关。 这个斑比,是绝对不会轻易的让楚郁自由的。 283、仇人相见(二更) 时近晌午,大杨醒来,打算换班要白牡嵘去歇歇。 她却根本没觉得累,而且,这个时辰她需要出去再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人回府来。 再次闪身离开这房间,这次轻车熟路,她朝着城府的主厅而去。 途中果然碰见了走动的侍女,她们拎着食盒,出入主厅,到了午膳的时间,那里面的人要用饭了。 她想进去瞧瞧,但因为严寒,那主厅除了门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空子可循了。 大概是老天相助,她瞧见了一个落单的侍女,手里提着炭,看样子是打算进主厅给暖炉加炭的。 时机正好,她无声无息的把那侍女敲晕拖进了隐蔽处,然后把她身上的棉衣脱了下来。 避免这无辜的小侍女再被冻死,她就近给扔到了一个房间里藏起来,免得再有出入这里的人发现,这小侍女被她藏在了衣柜里头。好在是小侍女年纪不大,个子不高,塞进那狭窄的衣柜里也正正好好。 她则把自己弄成了这小侍女的模样,然后提着炭,朝着主厅的方向走去。 还有侍女在出入,她们提着煮茶的用具,分工不同,但相同的是打扮,还有脸上那藏不住的惊慌。 主厅的大门半开,白牡嵘跟在后头,迅速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大厅狭窄,里面正在用饭。 人倒是不少,不过也没人关注这些侍女,因为看起来都不轻松的样子。 跟在侍女后头进去,她提着炭桶,埋进门槛后,就直奔那暖炉而去。 暖炉或多或少的都会散发一些气味儿,所以距离用饭的人就很远,一共两个暖炉,分左右两侧矗立,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度。 走到暖炉前,白牡嵘蹲下身子,背对着那些用饭的人。虽说进来之后她只是看了几眼而已,但那些人她都瞧见了。 楚夫人也在,她也不知怎的,模样和之前相差甚远,眉目间的杀气特别凝重。 和她同桌的还有她手底下的那几个心腹,都是之前楚震的手下,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在楚震活着的时候就是楚夫人的心腹。 他们边吃饭边在说话,说的是夷南军北上的事情。 他们都在劝楚夫人不可出城迎战,一定要死守断珠城。还要留下大批军马在城中,即便这城守不住,也有大批军马可以用作防身以及谈判之用。 这些人并没有想着定要鱼死网破,还抱着可以谈判的希望,大概是觉得之前用一个奴隶的尸体和夷南军谈判过,又赚来了那么多的黄金,那么谈判之事也可以有第二次。 不过,却有人不是很同意,说夷南军就是野蛮的夷人,指望和他们谈是不行的。 但是,可以从别人下手。 这个别人就是宋子非,他又是白牡嵘身边重要的人物。眼下宋子非的胞妹在手,宋子婳可是个现成的谈判筹码。 当然了,这是退路之一。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楚夫人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吱声,好像只是在分析他们提出的建议有多少可行性。 蓦地,有一人忽然提到楚郁,说是他不知所踪,仍旧是个不定时的隐患。 而且,这回夷南军这么快的就北上朝着断珠城而来,有很大的可能是有楚郁在帮助,毕竟他了解这里的形势。 他们在不但的猜测,反正就是各抒己见,尽管在白牡嵘看来,说的许多都是废话。 大军压境,他们本身情况就并不理想,又想採取死守断珠城,还用宋子婳做谈判筹码的方式,怎么听着都是不靠谱。 就是不知这几个人之中,哪个是宇文玠派来的间谍,一时之间,她还真听不出是哪个。 给这个暖炉换完了炭,白牡嵘又挪到另外一个暖炉前,蹲下,她做的慢慢腾腾,但也精细,而且没发出任何扰人的声音来。 「阿茂会不会已经没命了。」蓦地,楚夫人开口道。 她一说这话,其他人都没了声音,反正谁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情况如何了。 「这步棋,走的不知是对是错。」楚夫人显然对之前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夫人,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您是女中巾帼,万不可有妇人之仁。」一个人劝道,这话听着大有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白牡嵘严重怀疑说这话的傢伙是宇文玠派来的,简直就是把楚夫人往绝路上推。 其他几个人立即附和,然后开始吹捧楚夫人的手段,说这世上少有匹敌,多少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么一听,白牡嵘又有点迷煳,这几个人都像奸细。但凡有一个脑子好使的,也得提点反对意见才是。 不过,即便被吹捧,楚夫人看起来也不是很轻松。夷南军就要打过来了,要她死守这座城,她未必做得到。 填好了炭,白牡嵘也没法儿待在这里时间太久,而且侍女都开始往外撤,她也不好长时间的待在这儿。 提着炭桶,她学着其他侍女的样子退出去,冷空气袭来,她也不由得哼了一声,然后快速的返回之前藏侍女的那个房间。 那小侍女还没醒过来呢,不过,还得让她再睡上一些时间,白牡嵘在她颈侧又敲了一下,那小侍女发出细细的哼声,歪在衣柜里真恍若睡着了一样。 白牡嵘换回衣服,之后迅速的熘回了躲避的房间。 楚郁已经醒了,而且因为她一直没回来,使得他愈发的焦急了起来。 看到她回来,他这才放下心来,「你没被发现吧?」上下的看了她一眼,这齣去了一趟,她这头髮拧巴的不成样子,像两坨便便顶在脑袋两侧。细看之下,这髮型好像是府里侍女的装扮。 「没有。不过,我看到你嫂子了。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副将以及谋士什么的,诶,那些人你都认识吧?」回到火炕上坐下,白牡嵘问道。她想猜测一下,到底哪个才是宇文玠的间谍。 「认得,只有那个关将军曾是我哥手下的副将,其他几个人都是后来我嫂子重新调动上来的。关将军有勇无谋,其他几个人,心术不正。」楚郁微微摇头,所以,他至始至终也没有与那些人走的过近。 楚震活着的时候就是副将的关将军?她好像知道是哪个,之前也曾见过多次,还交过手。 刚刚那个人也在,长得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倒是块头很大。 另外四个,眼生,但也不能说没见过,应当是见过的,但对不上号。 「我嫂子以及这些乌合之众都在这府里,不知在商讨什么。」楚郁已经猜到了,他的人应当都没命了。 有这些人在他嫂子身边,即便她不狠心,也得被逼着狠心不可。 「都在,在研究,你有没有死?」白牡嵘也是不忍说这些,但是,她担心楚郁会心软,这可不行。 缓缓地深吸口气,楚郁微微点头,「要让他们大失所望了。」 他心中必然很是苦痛,但又无处发泄,可没办法,他也只能承受了。 等待这天色暗下来,这种极北之地,还没到傍晚呢,天色就昏暗了。 三个人整装好,随后依次的离开了这房间。 这府邸还是这样,没多少人的样子,下人也不多。 朝着主厅的方向前进,很快的,三个人抵达主厅左窗的位置。楚郁熟悉这里的情况,所以他一直都在前面。 在窗前暂作停留,听了听动静,之后朝着白牡嵘和大杨打了个手势,就朝着大门的方向前进。 为了防寒,大门紧闭,而且这门前也没人把守。前院也一样,只有远远地瞧见府邸的大门是关上的,灯火通明。 楚郁先开了大门,之后潜入。随着他进去,里面便传来砰砰砰的声响。白牡嵘一听就觉得不好,楚郁这是动武了。明明告知他不能提力动武,以为他清楚情况会採取以说为主,谁想他居然这么拼。 主厅里的确是有几个玄甲兵在取暖,应当是守着这府邸前院的,但主人不在,他们就偷懒跑进来了。 楚郁动作极快,进来便把他们几个撂倒在地,他也没有过多的仁慈,那几个玄甲兵都咽了气儿。 「跟你说过你不能动武,怎么这会儿忘到脑瓜后去了。从现在开始,先锋官还是我来做吧,你跟在我后头。」让他打头阵是看他还听话,谁承想他是根本就不听话。 楚郁看向她,阴郁的眼眸之中消去了那股郁色,「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等有事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你嫂子和那几个人都出去了,他们说要死守断珠城。不过根据时间来计算,夷南兵已经到了。正是时机,咱们暖一暖,也出去吧。」正好那桌子上有糕点,白牡嵘走过去拿了一块,是最上面的一块,都喷上了血。 扔掉,挑了一块干净的,她旋身坐下开吃。 楚郁却缓缓地朝着这主座走来,将白牡嵘身边的桌子搬开,然后把放在后面台子上做装饰的水墨大瓷瓶拿了下来。 转手,他放在了白牡嵘的手里,「这个给你了。」 抱着那大瓷瓶,这玩意放在她腿上都高过了她脑袋,大肚子细脖子,没任何美感,「给我这玩意儿干嘛?」 284、仇人相见(三更) 灯火幽幽,大肚子细脖子的水墨瓷瓶抱在怀里,白牡嵘掂了掂,不明楚郁所说是什么意思。 这玩意儿,就算是很值钱,她也没有多余的手把它带出去。 再说,一会儿她还要去做大事呢,拿着这玩意儿多碍事? 楚郁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是给你这个瓷瓶,而是藏在瓷瓶里面的东西。」 闻言,白牡嵘立即把瓷瓶拿起来晃了晃,但是里面并无声响。 有些不懂,大杨也露出几分疑惑来,同时又怀疑那里头没好东西。说不准那瓷瓶打开后,里面的东西是迷药什么的,再把他和白牡嵘都给迷晕了。 但一切也都是大杨在猜测而已,白牡嵘倒是没有怀疑,如果说这瓷瓶里面有东西,但是这口太细了,只能伸进去两根手指头。 要说这制瓷的手艺人审美真是太差了,这种瓷瓶比例不均匀,毫无美感,插花影响花的美貌,当做摆件还占地方。真是搞不懂这些古人到底在想什么,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抽象派艺术家。 既然无法完好的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那就只能砸了。看楚郁好像也是那个意思,白牡嵘也没客气。 把这瓷瓶往这地上一扔,清脆的碎裂声立时响起,之后,这完整的瓷瓶就成了一地碎片。 但是瓷瓶底部是完好的,因为有个东西粘在上面。粘在上头的东西很厚重,成年男人的巴掌大小,黑色的。 俯身,白牡嵘把那瓷瓶底捡了起来,然后,把粘在上面的东西抠下来,这是一块兽头造型的玄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两面铁身刻字,是为玄甲。 两面兽头也不同,一面是怒吼的虎头,一面是凶神恶煞的不知名兽头。虽是不知这玩意儿是什么,但做工真是不错。 而且,还凉丝丝的,她托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仍旧凉丝丝。 「这是、、、玄甲军的兵符?」她没见过真正的兵符,因为他们夷南军只有军旗没有兵符,夷南军的凝聚力也不是靠兵符这么一块铁疙瘩。 「对。」楚郁点头,正是兵符。 「这东西,我觉得就是个摆设。就算是有它在手,玄甲军也不见得就听从它吧。人和没生命的死物不一样,人会思考,岂会听从一个死物。」白牡嵘摇头,这种乱世,这玩意儿是没用的。 「玄甲军的兵符乃是大梁太祖命人所铸,相传以天火熔炼玄铁,花费了很久才铸成。这块兵符传到过无数人的手里,而且几十年前玄甲军还曾险些覆没,这块兵符也险些成了亡军之符。我来到这断珠城后,就找了一批工匠,烧瓷的时候先将它放在了里头。」楚郁轻声的说着,这块兵符不只是一块兵符,意义重大,歷史悠久。它的故事,要比任何一个故事都要长。 「看来,这也不只是个兵符而已。」居然是大梁的太祖命人铸造的。不过,的确是很精良。 「你到时把它还给小、、、把它还给皇上吧。自此后,这世上是否再有玄甲军,由他来做主吧。」楚郁说道。 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白牡嵘眨了眨眼睛,又看了大杨一眼,「楚郁,你真的要这样?没有玄甲军的庇护,你也就没那么安全了,这你得清楚。」 「我已经没有了。我嫂子,大概是把我的人都杀了,否则,也不会到了这里一个都没见到。这些都是我嫂子的人,他们占据了整座城。」但他的人,没有一个留下了活口。 白牡嵘没言语,只是把那兵符放进了衣服里,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起身。顺便捏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走吧。」 三个人离开,走出了大厅,寒气扑面而来。 朝着府邸的大门走去,拽开了大门,便和守在外面的兵士遇上了。 根本没让他们有思考的时间,白牡嵘和大杨手起刀落,二人各管大门两侧,下手狠厉招招致命,短短时间内,不少兵士都倒在了地上。 楚郁跟在白牡嵘的身后,不时的出手协助。 虽说他们仅仅三人,但,对付这些玄甲军却是轻而易举。 光线朦胧,夜空漆黑,这大地上即便燃着灯火,也一样如同罩了一层纱一样,看不清楚。 寒冷的温度能轻易的将活人冻成雕塑,炽热的血喷溅到了地面上,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层冰。 白牡嵘和大杨一路厮杀,城府外面已经被血冰铺满了。守着这府邸的兵士也尽数倒地,横七竖八。他们倒霉,那也是因为他们跟错了人。 「走吧。」处理完了这城外的人,白牡嵘急于前往南城门,那是北上入这断珠城唯一的官道。而姜率,也会带兵在此处镇压。 楚郁点头,看了一眼她狐裘披风上凝固成冰的血冰珠,他伸手抓住披风一角抖了抖,那些血冰珠就都掉了下去。 「实在是太冷了,血成了冰珠,乍一看像红宝石似得。」人血凝成的宝石,真是讽刺。、 没做停留,三人朝着南城门而去,百姓闭门不出,各个房子都黑乎乎的,这就像一座死城。 然而,愈发的接近了南城门,也就听到了兵马乱斗的声音,在这寒夜里破空传来,轰轰隆隆,犹如冰天雪地中的闷雷一样。 从没听说过冬日里打雷的,是为不详。而眼下,不管这是不是雷声,听着都是不详。 愈发靠近,也看到了火把跳跃之间守在城门内的玄甲军。他们果然选择了死守断珠城,城门外的大军在攻城,他们却始终都没开城门。 兵马在躁动,显然这些玄甲军都处于十分急躁和不安之中,太冷了,就在这儿来回走动挨着冻,这情形也不知有多惨。 迅速的扫了一圈,白牡嵘哼了一声,随后叫楚郁不要乱走动,就在这儿待着看热闹就行了。 朝大杨打了个手势,两个人随即猫腰在黑夜中行进,完全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来,潜入了躁乱的玄甲军之中。 大开杀戒,聚集在这里的玄甲军立时乱了起来。 而也与此同时,紧闭的城门被撞出一个大窟窿来,前面也躁乱了。 白牡嵘的目标是楚夫人,她于玄甲军之中穿过,挡路者杀无赦,大杨一直在她后面断后。 不管是前头还是后面,玄甲军都乱了起来,而城门也在此时被攻破,大批兵马嘶吼着进了城。 这种天色中,混乱起来时完全谁也看不到谁。城墙上,开始有流箭乱射下来,应当不只是城内,还有城外。 白牡嵘听声躲避乱箭,同时迅速的弯身挪移到城墙根下,背靠城墙,然后焦急的寻找楚夫人的身影。 人乱如麻,马儿嘶鸣,迎着跳跃的火光,人喷出来的血都冒着热气。 她没找到楚夫人,但是却看到玄甲军在自相残杀,同时乱箭飞射,他们自相残杀之时也没了性命。 抬头看向城墙顶,她脚下一转,狐裘披风亦在寒风和喷溅的血中打了个转儿,她就顺着城墙边缘凿出来的台阶跃了上去。 箭雨从头顶落下,她顺手扼住一个从上面跑下来的兵士做盾牌,箭矢疯狂的插在他身上,只是两个眨眼间,他就如同刺猬一样。 最后几阶,她直接一手撑墙,提气而上。带着那盾牌,就跃了上去。 大刀迎面而来,她身体后仰,一手把手里的人肉盾牌砸过去,同时甩起披风做绳子缠住了那把大刀。她向自己这边施力把人拽过来,披风卷着大刀转到了他的喉咙上,那兵士立即没了性命。 不做任何的停顿,白牡嵘杀进放箭的兵士中,同时也在迅速的寻找楚夫人的影子。 她也不知躲到了哪里,这个女人不会见势不好就跑了吧。 就在这时,有夷南军冲上了城墙,城墙顶上立时大乱。 白牡嵘从人群之中穿过去,偏身躲避,血都喷到了她的脸上,刚开始是炽热的,但转瞬间就冰冰凉。 顺着城墙往西门的方向走,路遇玄甲军无数。她不知是因为自己功夫更强劲了,还是因为这些玄甲军太菜了,没有一个从她手里讨到便宜。 终于,在南门城楼和西门城楼之间中央的位置,她看到了一行被阻截的身影。背对着她的方向,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不知何时登上了城墙的楚郁。 他在夜色中迎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特别像鬼,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表示,但看见了他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白牡嵘很迅速的在那一行人之中找到了楚夫人,她看到了楚郁,不知是什么表情,可惜白牡嵘站在这儿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儿。 「喂,咱们狭路相逢,是不是该叙叙旧啊?你们叔嫂之间就撂一撂吧,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扬声,随着说话,她单手把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了下去,扔到了城墙上。 听到白牡嵘的声音,楚夫人也迅速的转了过来,夜色之中,她脸色冷然,带着一股走入绝境之中的嗜血疯狂。 285、终役(一更) 白牡嵘出现,彻底点燃了楚夫人,她抬手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了下去,同时叫其他人让开,然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楚郁看着她们俩,眉眼间有着淡淡的担忧之色。 随后,他也举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楚夫人那几个亲兵立即展开架势,亮出了兵刃。一边想去协助楚夫人,一边拦着楚郁接近。 但,楚夫人似乎也并不想要帮手,因为这城墙上本来就很狭窄。 积怨多年,今日就解决了,也正是时机。 「不是去年跪在我面前磕头的时候了。」看着白牡嵘,楚夫人冷笑了一声。她手指间有亮光闪过,是她惯用的杀人利器。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还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还有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楚夫人猜猜,一会儿,会是谁给谁跪下?」握紧了细箭,冷风吹得她脸都在发疼。 「今日即便老娘出不了这城,也得拿你陪葬。」来的正是时候。 「这话应该我来说,取你性命,为我夷南枉死的兵士谢罪。」如今看着她,白牡嵘生出个想法来,她要把她的头割下来。 楚夫人死死地盯着她,在一米开外时她停下脚步,身后,楚郁已经和她的亲兵交手了。 白牡嵘扫了一眼,对楚郁这样毫不顾忌的提气动武不是很贊成。 「你还真是够狠的心,楚郁可是这世上仅存的姓楚的了,你居然还能给他下毒要杀他。若是你丈夫在天有灵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大骂你是个阴毒的寡妇啊。」这件事,必然是楚夫人干的,宋子婳那小丫头片子被煳弄了。 听到这话,楚夫人的脸颊略有抽搐,「与你牵扯不清,他是自找的。」 「那可真是遗憾了,你的小叔子,还真就是和我牵扯不清。」因为这楚家,只剩下这么一个理智尚存的人了。 「少废话,老娘这就送你上路。」被激怒,楚夫人不再多说,迈出一步,然后便朝着白牡嵘跃了过来。 她人还没到,冷风先吹了过来。白牡嵘眯了眯眼睛,迎身而上,手中细箭擦着楚夫人的脖子抹了过去。、 同时,楚夫人的手也在她鼻子前擦过,两个人都不曾有丝毫退缩,寒冷之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也根本不知这一招之下自己是否伤了。 身影交错,方位转换,脚与地面做出强烈的摩擦阻止惯性,同时返身向后,再次朝着对方而去。 白牡嵘只是在一瞬间便热了起来,寒冷已消失不见,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 细箭在手指间翻转,楚夫人的手亦探过来毫不相让。细箭原本的目标是她的脖颈,却在中途硬生生的在白牡嵘手中转了个圈,之后便刺在了楚夫人的手臂上。 吃痛,她立即缩手,而白牡嵘却在同时一脚飞起,踹在了她的胸口上。 楚夫人接连后退两步,站稳身体,白牡嵘已然抵达面前。她一脚蹬在她的膝盖上,身体在她头顶翻越过去,在半空之时双腿缠住了她的脖颈。 286、终役(二更) 双膝夹紧,楚夫人的脖子被夹在其中,也不知哪一处的骨骼都发出了承受不住的脆响。 此时此刻,她若不赶紧挣脱出来,下场只有一个,颈骨会被扭断。 楚夫人一手朝上,目标是白牡嵘的腿,她手指间寒光闪烁,是她得意的大杀器。 白牡嵘立时扣住她的手,双膝再次施力,楚夫人承受不住,一脚抬起踹在墙垛上,身体翻起。带着白牡嵘,两个人在半空之中翻了过去。 后背砸地,为避免自己摔得太严重,白牡嵘不得不放松双膝的力量,楚夫人也得此挣脱。 不敢有丝毫放松停顿,一手撑地再次起身,而楚夫人的腿也凌空飞来。 来不及躲避,她直接以手臂阻挡,之后被逼得后退两步,楚夫人再次跳过来。 她身在半空,寒光闪现的手先她一步,直奔白牡嵘的脸。 白牡嵘亦飞身迎上,弯下双腿,她从楚夫人身下掠过,手中细箭擦着她的腹部而过。而她的手也落在了她的肩颈一侧,只觉得肩颈发热,然后楚夫人身上的血也喷溅到了她的脸上。 两个人上下交错而过,又同时返身迎向对方,狭窄的城墙上,她们两个人辗转腾挪。黑夜之中,几次险险的转到了城墙外,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楚郁已经解决了那几个亲兵,他单手撑着墙垛,一边看着那两个人,眉峰紧蹙,不知是因为焦急,亦或是身体不适。 寒风吹袭,尤其这高处更是冷的不得了。城里城外,打杀声似乎比刚刚小了许多。火光跳跃,迎着寒风飘来的,是一股血腥味儿。 他双腿似有些站不稳,最后身体晃动,整个人靠在了墙垛上。 眼见着白牡嵘和楚夫人再次不顾一切的拼刺一处,他挪动脚步,想要过去。 就在此时,那两个人分开又跃起,楚夫人一脚蹬在墙垛上,看着奔她而来的白牡嵘,她直接朝着城墙外跳了过去。 白牡嵘想都没想就也跟着跃了过去,楚郁大惊,「慕容。」 几步奔过去,但已来不及,那两个人已经从高高的城墙上掉了下去。 探身往城墙下看,底下黑乎乎的,寒风从下面灌上来,根本就看不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影。 楚郁深吸口气,随即转身把之前白牡嵘扔到墙垛上的狐裘披风抓在手里,之后便也翻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太高了,尽管楚郁尽力提气,但是仍旧很难控制身体,最后直接砸在了积雪之中。这种高度掉下来,和砸在石头上没什么区别。 楚郁弯身卧在积雪之中,只觉得气血上涌。他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他已有所猜测,此时此刻更是确定了这种猜测,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耳朵里则是一片轰鸣,喉咙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滑动,刺得他痒痒的。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东西喷到了他的脸侧眼皮上,楚郁闭了闭眼睛,缓缓的抬手,在他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抬起手,漆黑的夜色中,他手指上黏黏煳煳,虽是看不太清楚,但也知道那是什么,是血。 「慕容?」撑着积雪迅速起身,楚郁环视四周,却在距离两三米外的墙根底下看到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人影。 眼前发花,楚郁深吸口气,把自己胸肺间的不适尽力往下压,随后朝着那边爬着挪了过去。 「慕容?」他又叫了一声,但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爬动之时手正好摸到了从上头掉落下来的一支箭矢,抓在手里,他继续朝着那边爬动。 终于,到了近前,他握紧手中的箭矢,「慕容?」 半跪在那儿的人终于动了,身体一歪就栽在了积雪上,压在后背处的积雪很快被染成了红色的,是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我还活着呢。」白牡嵘栽在那儿难以动弹,全身的肌肉好像都在抽筋一样。 楚郁松了一口气,扔了手里的箭矢,他迅速的朝着白牡嵘爬过去,把她拽起来,然后将另一只手里抓着的狐裘披风裹在了她身上。 手碰到了积雪,都湿乎乎的,血腥味儿扑鼻。 「受伤了。」他问了一句,同时看向四周,墙根底下,还有一个人趴在那儿,应当就是他嫂子了。 「嗯,刚刚也没觉得疼,这会儿却觉得好疼。」前胸后背还有脸和后脑勺,都在疼。 「先离开这儿吧。」楚郁强撑着起身,顺便把她拽起来。两个人其实都颤颤悠悠,但一时之间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 只是楚郁在站起来之后,只觉得胸肺之间一股气顶了上来。他尽力压制却根本没压制住,随后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直接就跪在了那儿。 白牡嵘也被他扯倒,俩人都重新栽倒在雪地之中,她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就说你别提气动武,要你待在暗处看热闹就行了,非得跑出来嘚瑟。这回好了,一口老血喷出来,你觉得舒坦了?」 楚郁说不上来话,胸肺和喉咙里皆火烧火燎的,任凭白牡嵘训斥,他没任何反驳之力。 「在这儿待着吧,先别走动了。」扯着他身上的狐裘披风包裹住他,白牡嵘一边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在他嘴边和喉咙上都擦了擦,希望能让他舒服些。 转眼看向墙根底下,楚夫人就窝在那儿,头已经没了。 她身体疼的,已经顾不上爽了,想杀她,太难了。 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手背手臂上都是血,衣服被划开,伤口纵横交错的。她若是再慢点儿,就得被楚夫人改了花刀儿了。 楚郁好像气竭了一样,白牡嵘不断的拍他的后背,好半晌他又吐出一口血来。急促的唿吸,恍若溺水之人终于得到了空气。 「好了,血吐出来就好了。」白牡嵘长舒口气,他要是真背过气去,她还真不知怎样能把他救回来。 「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楚郁抬手,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还有雪水,他知道自己此时必然一塌煳涂,毫无风采可言。 「谁说的?你还能活很久。当然了,前提是你必须得听话。就像现在这样,告诉你不能动武你却偏偏反着来,那肯定是活不长了。」站起身,白牡嵘往城门的方向看,但城墙有弧度,根本就看不到城门方向。 却是眼下天色渐明,新的一天已经来临,远山白雪皑皑,接近南城门的官道上,原本白色的官道已经成了红色的。落地的血迅速的被冻成了冰,那里就像是一条燃烧着红炭的道路,谁走上去,都会被烧的飞灰烟灭。 尸体以各种造型的躺在冰雪之中,那七扭八弯的姿势,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定格,倒是像浮雕壁画一样。 再看卧在墙根底下的楚夫人,她死的也别具一格,如果她能提早知道自己死时会像狗一样,不知会不会哭一场? 让楚郁坐着,她则站起身,抬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摸了一把,摸下一片血冰碴儿来。 她这鼻子、、、似乎坏掉了。 太冷了,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这鼻子,该不会被割掉了一半儿吧? 吸了吸气,通过唿吸,好像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朝着楚夫人的尸体走过去,她身体佝偻着趴在城墙根底下,但是头却在脚边摆着的。 一双眼睛瞪得大,虽是死不瞑目,但那眼珠子里仍旧充满了嗜血和疯狂。 俯身,把楚夫人的头揪了起来,转过身,楚郁正在看着她。 「虽说这是你嫂子,但没办法,于我夷南来说她是害死金刚的罪魁祸首。而且,用她,能给你脱罪。」大梁的朝堂之上,人人说起楚郁都是叛贼。他如今放弃玄甲军,就等于案板上的鱼肉。朝堂上那些人,不知会发表什么样的说法。 所以,这楚夫人就能起到大用处了,真正的叛贼,是她。 楚郁的脸上却并没有轻松之色,可见,他对于自己的今后,并没有太乐观。甚至,他好像都没想过太多。 拎着楚夫人的头,白牡嵘晃晃悠悠的走回楚郁身边,用另一只手把他扶起来,两个人从积雪堆中跋涉出去,走向南城门。 战争已经结束,满地都是血冰和尸体,踏上由血冻成的地面,脚底都打滑。 冻得七扭八弯的尸体则正在被清理,夷南军瞧见白牡嵘出现,立即迎了上来。 「来吧,把这颗头插在城门外。」将楚夫人的人头扔过去,这个罪人,她当定了。 夷南兵接过,满身的血却挡不住笑,金刚的大仇报了,憋屈了好几个月,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踩着滑熘熘的冰绕过奇形怪状的尸体,两个人进城,弃械投降的玄甲军在城内跪了一熘。 而有几个原本是玄甲军中的副将还有谋士,却正在与扮成夷南军的苏家军人员在说话。 一眼看过去,白牡嵘清点了一下人数,又看了看那几个人的脸,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这几个人她都见过啊,昨天在城府的主厅里,和楚夫人用饭又给出主意的那几个。除了那块头很大,有勇无脑的关将军之外,另外四个都在。 好嘛,敢情这四个都是奸细,亏得楚夫人自诩聪明,原来早就已经陷入贼窝了。 不过,这四个人隐藏的可真深,再看他们当下那表情神态,果然和昨天大不一样。 这就是天生适合做间谍的,想想昨天他们的样子,居然没有一点有破绽,整个就是一窝傻子。 楚郁也看到了,不过却没说什么。他最初直觉这几个人无头脑,心术不正,所以不予接近。楚夫人提拔他们,他还曾反对过。 他的直觉是对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宇文玠厉害,早早的就安排了这一手。这几个人,在玄甲军中都已有很多年了。有些立下的战功也是真的,而那个谋士,也直接参与了关门小镇围困宋子非的计划。 他们不止演的像,而且,为了博取信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正好大杨和一伙夷南兵过来,满身都是血,衣服下摆都冻得成了硬片。 「小姐,你没事吧?」大杨叫人把楚郁扶过去,一边问道。 「没事。」把狐裘披风掀起来看了看自己,她的衣服也一样,厚厚的棉衣都被冻透了,都是血。有楚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小姐,你受伤了。」看她把披风掀起来,大杨才瞧见她的衣服多处被划开,白色的棉花都染成了红色的了。 「死不了。」最疼的是后颈,好像肉都被掀开了一样。她这后背本来就伤痕累累,这回好,伤上加伤。但好在,她的脑袋没有被人扯下去。 就在这时,城门内外假扮成夷南军的苏家军都朝着城门外走去,步履匆匆,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白牡嵘看过去,随后也转身跟着走出了城门。 城外的官道上,一行队伍缓缓而来,一辆被包裹的十分严密的马车在其中。这路不好走,马儿走在上面都打滑。 看了看那些前后骑在马背上的人,白牡嵘就知道是谁了,这傢伙还真跑来了。 这么冷的天儿,他往这断珠城跑,纯粹是找死。 从人群中走出去,那队伍也到了近前,前面的护卫避让开,让出了一条路来给白牡嵘。 她没做任何停留的走过去,护卫放了一把上马凳,她踩着就上了车辕,之后弯身进了马车。 马车里暖融融的,四个小型的暖炉矗立在四角,门窗内外都包裹住了,不让外面有一丝的风透进来。 一个人坐在这马车里,正是那个怕冷的人。 看着她走进来,刚要说话,白牡嵘就直接腿一软跪了下去。 宇文玠迅速的把她抱起来,那软的没一点力气的人立即连声喊疼,逼得他不得不撒手。 「哪儿伤了?」把她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解下来,披风内侧都是血,她的衣服也被划得都露了棉花。血从这么厚的棉衣里渗透出来,可见她伤成了什么样儿。 「也不知道哪儿伤了,太冷了,我的神经都被冻住了。」一直撑着,到了这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才放松下来。 287、终役(三更) 队伍踏过地面的血冰,冻成了冰棍一样的尸体,然后进了城。 城内那些弃械投降的玄甲军依旧跪在地上,这冰天雪地的,他们也要和那些冰棍一样的尸体差不多了。 之前宇文玠安排的间谍看着队伍进城,之后便跟了上去。这些护卫没有穿他们的衣服,反而扮成了宋子非手底下那些伙计的模样。 但,那些间谍也依旧认得出,他们到底归属于谁,各自的心里都十分清楚。 这一行队伍穿过静谧的如同死城一样的街道,这座城百姓老的小的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如今,他们却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不露面。 当然了,他们是不敢露面,这城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又岂会不知道。 终于,队伍抵达了城府。府门前的尸体仍旧在,各个保持着临死之前的造型,眼下即便搬动起来,造型姿势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地上的血冰也依旧存在,光滑如镜面一样,冰天雪地里这种场面极其难见。可是如今见着了,却让人觉得心底都跟着发凉。 队伍直接进了这城府,在马车无法再前行时,才停了下来。 下一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马车里下来。都裹得严严实实,一个扶着另一个。 白牡嵘没有力气,而且,在马车里身体暖和起来后,疼痛再次袭来。全身上下每个地方好像都伤到了,伤的有多重她也不清楚,只是疼。 昨晚和楚夫人交手,多次明知会中招,她也没有退缩。那时太冷了,又因为热血上涌,肾上腺素飙升,她根本没察觉到疼。 虽是后知后觉,但这会儿都回来了,怎么可能不疼? 宇文玠是对这冷空气过敏,他连脸都不敢露出来,唿吸着这冷的如刀子一样的空气都让他觉得气管难过。 把白牡嵘就近带进一个房间里,热气扑面而来,他也放松了许多。随后把白牡嵘弄到了火炕上去,快速的扯开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放开了手脚,这才小心的搬弄她。 神智还清醒着,就是身上这无力以及疼痛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我没事儿,你也不用害怕。就是不知这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还有我的鼻子,是不是鼻尖被削掉了?」侧身躺在火炕上,随着披风解掉,热气也涌了上来。 「没有,只是被划开了,但问题不大。严重的是你的身上,你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宇文玠说着,一边试图解开她身上的衣服。衣服都因为血冻成了冰,扣子根本解不掉,他只得直接把扣子一颗一颗拽下来。 之后,打开她的衣服,她的里衣也都是血。 「楚夫人手里头那兵刃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我始终都没瞧清楚。你吩咐下去,到时他们收殓楚夫人尸体的时候,记得把她手上的兵刃拿下来给我瞧瞧。」虽是身体难过,但她还始终惦记着这个。 宇文玠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看她的身上,之后便转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白牡嵘喊他穿上披风,这人却好像没听见似得,眨眼间就跑出去了。 她自己在火炕上挪腾,要说哪里最疼,那就是后颈了。 撑着火炕坐起身,她一点一点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去,中衣也褪下,双臂进入视线当中,都是划痕,纵横交错。 这种划伤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却割开了皮肤,所以才会流这么多的血。 反手,她朝着自己的后颈摸过去,还是有血,因为温度回升,这血又开始流了起来。 束在发顶的长髮都沾到了血,黏黏煳煳的。 虽说浑身有这么多伤口,但,结果必然是值得的。生死之间,她能在生之上,受伤流血,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这次杀掉的人,可以说是她最想杀掉的那个。 当然了,还有一个宋子婳,那小丫头片子,黑心又疯狂。 只不过,姜率等人都认为应当顾及宋子非的感受。可是,这么做就太便宜她了。 她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就在这时,冒着严寒出去的人回来了。 「你疯了吧?就这样出去,你要是被冻得窒息可怎么办?」看着走过来的人,白牡嵘轻嗤。 宇文玠却并不是太在意的样子,只是拿过了他的披风裹在了她身上,「太冷了,朕如果在这种地方生活,肯定活不过十岁。」 「都不用妄想十岁,刚生出来你就没命了。我刚刚自己看了一下,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但其实不重。楚夫人的兵器太短了,锋利是锋利,但我穿着那么厚的棉衣,划到我身上却只是伤了一层皮而已。」白牡嵘知道他担心,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上次经歷过一次死亡边缘的挣扎求生,这个已经不算什么了。虽说也疼,但她还能动,甚至还能说话,这已经是幸运了。 「这府里没剩下多少下人了,不过,还算有一些手脚齐全能用的。一会儿,热水等物送来,你好好躺在这里不要动。朕派人去将军医接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眼下这样子有多吓人?」宇文玠伸手拨开她后颈的头髮,她后颈一处伤口像一个血窟窿,直至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大概也就那一处伤势较重,你也别害怕。这失血过多,也能补回来。不像某个人,脑袋被扯掉了,想接回去都是不行了。」说起这个来,也是惊险。如果她不是先下手为强,说不准掉脑袋的就是她了。 「这么说,朕还得谢天谢地觉得幸运了?」宇文玠微微摇头,同时也几分自责。如果他可以在这严寒之中随意走动,也必然能在她身边相帮,又岂能让她伤成这样。 「那你就谢天谢地吧,还真得谢谢老天爷才是。两人之中,必有一死。老天爷给楚夫人抽了死签儿,对我多好。」说着,她缓缓的转身趴下,既然后颈伤的最重,那她就趴下好了。 又重回这个姿势,她蓦地觉得有点不吉利。而且,就这般趴着,反倒是压得她肚腹不舒服。大概是这两天积存的屎太多了,精神因为高度紧张,从而这肚子里的屎都懂事儿了起来。 侧起身体,这样舒坦些,宇文玠给她整理了一下,又用披风把她给包裹上。也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下一刻护卫打开了门,一行哆哆嗦嗦的侍女从外头鱼贯的走了进来。 端着热水手巾崭新的衣服等等,她们边往这屋子里走,两条腿都跟着打哆嗦。 依次将手中的物件放下,然后开始个做个的事情,收拾掉都是血的衣服,将手巾放在热水里浸泡,之后诚惶诚恐的走到火炕边,准备给白牡嵘擦拭身体。 宇文玠却直接夺了过来,俯身凑近,之后小心的给她擦拭手臂上的血。 眨着眼睛,虽是失血过多,但精神尚好。看着宇文玠给她擦拭,那手巾很快就染上了血。 「这人的身体里一共才多少血,流了这么多我居然还清醒着,也不能不说我无比坚强了。」任他搬弄自己的手臂,她一边嘆道。 「是,你最英勇无畏。」宇文玠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她身上的气味儿已被血腥味儿遮盖。 「多谢皇上夸奖。」白牡嵘笑了一声,因为皇上二字,那些本就诚惶诚恐的侍女忽然跪了一地,大唿给皇上请安。 那模样,真跟见了阎罗王没什么区别。大概谁都没想到,眼下这个人居然是大梁皇帝。 可是,明明攻进城里来的是南边那些野蛮的夷人啊。 「做事吧。」宇文玠扫了一眼,几分不耐。这北方离皇城甚远,似乎也正是因为此,这里的人都显得十分上不的台面。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战战兢兢,连唿吸都诚惶诚恐的。 侍女各自起身去做事,但那手抖得厉害,清洗手巾时,手撞得水盆哗啦啦作响。 宇文玠听得闹心,倒是白牡嵘止不住的笑,「瞧你把人家吓得,没见过天颜,心中惶恐,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别板着脸,再真把她们给吓着了,吃多少药也治不好。」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你也惶恐么?」拨开她后颈的头髮,宇文玠轻轻地擦拭血迹,脖子底下已经凝固了一堆了。但好在不再流了,这一处的伤是最重的。到底有多深不知,但也庆幸没有太深,若是刺到要害,她当即就会没了性命。 「惶恐呀,惶恐你不松口嫁给我,我夷南王妃的位置可给你留着呢。」如同胡说八道,但又是另有深意。 宇文玠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朕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真的?那好,皇上就仔细的想想。我夷南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最适合你这种体质的人养身体了。有多少人争抢着,你怕是都想不到。不过,能去夷南的人,也得我答应了才行。」她话里有话,同时也希望他能配合。楚郁现在没有任何的危险性,而且,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呢,必然得让他有个较好的安身之处。 288、痴情不负(一更) 听出她话里有话,宇文玠却也没在这时候盘问,只是仔细的给她擦好了身体,然后拿过侍女送来的干净的被褥铺好,将她搬了过去。 拿过干净的纱布垫在了她的后颈上,这一处伤口最重。身体其他部位,如今擦拭干净了瞧着都是轻伤。护卫随身带着的药膏,涂在上面就行了。、 白牡嵘也觉得舒服了许多,躺在那儿看着宇文玠忙活,她轻笑,蓦地懒懒问道:「皇上,您也派人去瞧瞧楚郁怎么样了?他提气动武,那时还吐血了。他嫂子已死,我想他也是心中难过。对了,你把我的袖箭拿来。」 说起楚郁,宇文玠的面上倒是无波澜,只是将那之前拆下来的袖箭拿了过来。 白牡嵘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从袖箭顶端的皮带底下抠出一块东西来递给了宇文玠,「这是玄甲军的兵符,楚郁托我转交给你,他说这兵符是太祖命人铸造的。此物交到你手里,也是物归原主。」 拿过那兵符,宇文玠看了看,随后微微颌首,「朕会派人去看他的,而且即便朕不派人过去,你的人也不会放任不管的。虽都是一群野蛮人,但你的话,他们却听得很。」 「多谢夸奖。」他有些阴阳怪气,但也挡不住白牡嵘的好心情。别说,她还就喜欢看他这样儿。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休息一会儿,一会儿饭菜来了朕叫你。」 「嗯。」眨了眨眼睛,之后眼皮无力,自动的就闭上了。 这一觉,白牡嵘睡得很不安,最后因为后颈的疼而睁开眼睛,阳光顺着窗子照射进来,看起来她好像也没睡多长时间。 有侍女站在门口那儿,别看只是站着,但她们仍旧是双腿直哆嗦着,宇文玠不在这儿,她们都吓成这个样子。 缓缓地深吸口气,「皇上呢?」 她开口,那两个侍女又是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走到火炕边缘跪下,「皇上、、、皇上去了主厅,临走时交代,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若是、、、若是夷南王醒了,便先把饭菜用了。」 「好。」后颈疼是疼,但也忍得住。自己撑着起身,那两个侍女站起身来想伸手又不敢伸手,诚惶诚恐的很,看的她都跟着疑惑,是不是自己杀气太大,吓着她们了。 「除了皇上之外,有没有人要来求见我?」白牡嵘拿起被子把自己裹上,一边问道。 侍女站在那儿踌躇不已,闻言,两个人立即点头,「有个、、、有个大汉来见夷南王。」 大汉?能称得上大汉的也就只有大杨了,他长得太粗鲁了。 「你,去把大杨请来,随便找个人去传话就行。」摇了摇头,后颈也跟着疼,心下却是惦记着姜率那边。 按照之前的计划,姜率会带兵到断珠城这里,但他之后便率领另一股军马杀到小山城去,就是要出其不意。 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她有些着急,这天寒地冻的,怕他们受不了。 再来就是宋子婳,抓到了她,不能第一时间送到宋子非那儿,她得先见见她,给她好好上一课。 289、痴情不负(二更) 大杨倒是很快就来了,不过这屋子他不能进来,只是站在了门外。 侍女将房门打开了一些,白牡嵘也依稀的看到了大杨的身影。 「咱们的夷南的兄弟都安顿好了?这北边太冷了,若是实在待不下去,那就即刻往南撤。」白牡嵘觉得就算她夷南军都撤走了,也必然会被宇文玠的苏家军冒名顶上,所以也根本不用愁。 「小姐不用担心,咱们的兄弟还扛得住。而且,此次为金刚报了仇,都别提各自有多开心了。倒是我惦记着姜将军,眼下皇上在断珠城,我想,我或许去相助姜将军,小姐觉得可好?」大杨担心小山城,其实也不止小山城,还有别的几处玄甲军驻扎之地,都是大患,须得一一剷除。 「好。大杨,你去了小山城之后,把宋子婳给我带来。也告诉老姜他们一声,我不会杀了她的,所以放心交到我这里,到时我会把她送到宋子非那儿的。」白牡嵘咳了一声,这一声咳嗽不止牵扯的后颈疼,肚子里的屎好像也压制不住了。 「是,小姐放心吧,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大杨点点头,跟在白牡嵘身边这么久,她的想法,他现在也能琢磨清楚了。 「成,那这事儿你去办吧。不用太过着急,老姜做事稳妥。再来,苏家军也不会干看着咱们夷南军在冰天雪地里单独作战的。他们,比咱们更想赶紧收拾了玄甲军。」白牡嵘一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觉得这肚子里已过轮迴的五谷杂粮是要喷薄而出了。 大杨离开,这边白牡嵘便叫那两个哆哆嗦嗦的侍女把那时捧来的新衣服拿过来,她要去方便。 两个人虽说诚惶诚恐,但也还算伺候的不错,没弄疼她。 最后,白牡嵘顺手把自己的袖箭拿过来套在手臂上,那上面的箭枝各个锋利,随着她把袖箭套在手臂上,那两个侍女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儿。 白牡嵘无言,「这是我的兵器,一般时候用不着。你们俩也无过错,我自然也不会伤害你们。」从火炕上下来,她一边说道。 那两个侍女跪在地上,赶紧给她穿靴子。尽管白牡嵘说了这话,但这俩人仍旧是无法放宽心。 看她们俩这样,也知道她多说无用,「茅房在哪儿?我要去方便一下。」 两个侍女立即扶着她出了房门,但所幸茅房也不远,而且也有专门的房间,暖融融的。 白牡嵘方便了好一阵儿,才从这茅房里出来。不过,这肚子仍旧是不太舒服,好像里面还有存货。但存货不想释放出来,她也没得办法。 返回房间,不想宇文玠已经回来了,他正坐在桌边,看着那满桌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看到他,两个侍女又噗通的跪地,砸的地面都在作响,让人听着都跟着疼。 白牡嵘分别看了看她们俩,之后无奈摇头,也伸手抓住了宇文玠递过来的手。他的手很凉,可见他在外头待了很久。 「你去哪儿了?」在桌边坐下,白牡嵘皱了皱眉头,后颈牵扯的还是很疼。 「军医已经过来了,你先吃些东西,然后叫他过来给你处理伤口。只不过这饭菜都凉了,你们撤下去,重新换热的来。」宇文玠是不怒自威,尽管在白牡嵘看来他并不是那种长得很有威严的人,但在旁人眼里,怕都是吓人。 「我这最主要的,也就是后颈的伤口了,一会儿叫军医上点药就行了。你,是不是去见你那几个细作了?要说,你可真是厉害,楚夫人自诩聪明,谁知身边一窝奸细。她恐怕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早已身在贼窝许久。」白牡嵘看着他,虽说她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但看着他时,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意,虽说是故意的,却很是讨巧。 宇文玠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她太蠢笨了,那几个人为她立下了些功劳,杀了些敌人,她便真信了他们是忠心耿耿之辈。」 闻言,白牡嵘莫名的觉得心底里有点冷,宇文玠的这些人为了取得楚夫人的信任,会杀了自己人。也不能不说他们心狠手辣,同时又对宇文玠的命令忠心耿耿,脑子聪明的不得了。 很快,侍女就把热饭菜送来了,虽说算不得精緻,但也比在关门小镇吃的好。 宇文玠拿起汤匙盛粥餵给她,又夹菜餵进她口中,动作不快不慢,白牡嵘右手提不起来,也老老实实的任他餵食。 要说这种待遇,一般人得不到,如果真有谁得了这待遇,说不准得吓得尿裤子。 倒是只有她敢悠然的享受,而且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楚郁怎么样了?」吃着,她一边问道。 宇文玠扫了她一眼,水汪汪的眼睛里皆是不满意,那掩饰不住的醋意,让他瞬时看起来像个充满了气的青蛙。 「没事儿,已经睡下了。」宇文玠回答,漫不经心。 「如今,玄甲军的兵符都交给了你,你打算如何安置楚郁?」打探口风,白牡嵘一边歪头看着他。 「你有什么意见?」宇文玠歪头看着她,一边将勺子送到她嘴边儿。 就着他的手喝了,白牡嵘微微眯起眼睛,「你把他给我吧。」 「不行。」想也没想的拒绝,宇文玠岂会把楚郁给白牡嵘。 就知是这答案,白牡嵘也没失望生气,只是眯起眼睛轻笑,苍白柔弱又好看的紧。 看着她那样子,宇文玠也无言以对,抬手捏住她的脸,但又瞧着她鼻子上一道浅红的痕迹,不忍用力,又松开了手指,只是在她脸蛋儿上摸了摸。 「朕会暂时先把他带回皇城,但,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你大可放心。」宇文玠这也算承诺了,承诺不会让楚郁死。 不过,他这承诺在白牡嵘听起来也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皇城那地儿,本就不咋地,再把人圈禁起来,失去自由,那不是和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了。 但,他既然已经做了这种承诺了,也不可能再让他说出别的话来了。 继续就着他的手用饭,吃了一些,她就抓住了他的手。 「我这肚子啊,积攒了好多天的食物,这会儿刚刚清净了没多久,它们可能还不想工作。我不吃了,一会儿再吃。」说话,她也不由得皱眉,因为真是牵扯的疼痛。 「朕传军医过来。」看着她,宇文玠也几分不忍。起身,扶着她回到了火炕上,要她好好坐着。 很快,老军医便来了,就是之前在关门小镇给楚郁看病的那位。冒着寒冬,他冻得鬍子上都是白霜。 宇文玠协助,将白牡嵘的后衣领捲起来,然后把那块一直垫在伤口上的纱布也拿了下来。伤口露出来,看着有些瘆人。 老军医查看了一下,之后立即打开药箱。 宇文玠坐在白牡嵘面前,盯着她的脸看,眼瞧着老军医开始动手缝合,她的脸也瞬时的皱成了一团。 「疼的话,就发出声音来。不然,你实在受不住,咬朕一口也是可以的。」抓紧她的手指,她手背上都是伤口,纵横不平的划痕,但所幸并不深。 「忍得住。我身体自从恢復了以后,壮的像头牛。」她咬牙切齿的说话,可见还是疼。但和之前那疼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她忍得住。 宇文玠失笑,抓紧了她的手指,一边盯着她变得惨白的脸,不由催促老军医动作快些。 终于,伤口缝合完毕,老太医又涂了药包扎了纱布,这才清洗了双手上的血,拿出软枕来给白牡嵘诊脉。 老军医诊脉,倒也是常例而已,不过,他这诊脉却是诊了许久。而且,脸上神色接连有变,本来不甚在意的白牡嵘和宇文玠都不得不开始盯着他。 「不知,是不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让老军医这般为难?」他的表情都及得上变脸了,眉毛一会儿飞上去一会儿飞下来的。 「不不,皇上,夫人,就是这夫人的脉象有些奇怪,所以想更摸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老军医收回手,一边讪道。 「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宇文玠眸子一凛,问道。 老军医立即摇头,「那倒不是。夫人失血过多,但是自身气力充盈,无碍。」 白牡嵘笑出声,「看吧,我说我壮如牛,还真不是吹得,连老军医都承认了。什么失血过多都没事儿,上次险些死了,但也是涅槃重生。我没事儿了,还烦请老太医去给楚郁瞧瞧,他动了武,还吐了血,请老军医一定要尽心为他瞧病。」 老军医看了一眼宇文玠,随后连连拱手,「是。」 老军医离开,宇文玠也扶着白牡嵘躺了下去,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一手路过她的腹部,之后便覆了上去,「刚刚看老军医的模样,朕还以为,是你这腹中多了些什么。」所以,害的他忽然心就吊起来了,之后又重力的摔了下去。 一听这话,白牡嵘就乐了,「皇上,你这是日思夜想以至于都快出现幻觉了。」 「如此看来,倒是朕不尽心力,所以才一直没动静。」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白牡嵘悄悄地撇了撇嘴,若是他不尽心力那可是笑话,他最擅长开荒掘地了。这样都说自己不尽力,去哪儿说理啊。 在这断珠城的城府里养伤,白牡嵘还是安逸的,而且,姜率那边的消息也不时的送来。这夷南军和苏家军两股绳拧成了一股,玄甲军在这冰天雪地里自然是不敌。 严寒之中,这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大喜事了。心情好,身上的伤好的也很快。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死里逃生那一回,她这身体非但没有虚弱不堪总是生病,倒是强壮非常。 而且,这身上的伤癒合的也挺快,她甚至都没发烧,实在对不起这后颈上的伤。 只不过,却有一事宇文玠始终没有顺从她,那就是她想去看看楚郁,他不允。 老军医来过几趟,白牡嵘也问过楚郁的情况,但难保这老军医没有提前受过宇文玠的交代,说的话她不是很相信。 也就在这时,大杨冒着严寒连夜赶回了断珠城,而且,他把宋子婳给带回来了。 宋子婳是姜率从楚夫人之前派到小山城的亲信那里抢过来的,这楚夫人还真听信了之前那几个奸细提出的拿宋子婳做谈判筹码的主意,所以当即就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前往小山城,抓了宋子婳。 姜率杀进了小山城,没寻到宋子婳,之后亲自带着一班人马循着踪迹终于追到了那伙亲信,也把宋子婳抓了回来。 白牡嵘立即裹上狐裘披风前往主厅,寒风吹袭,她却也不觉得冷。其实这个时候,皇城那儿应该已经见着春意了才是。可是这北方,依旧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进了主厅,便看到一个粽子跪坐在一顶暖炉前,头髮散乱,穿了那么厚的衣服也像一张纸片儿似得,简直是没眼看。 大杨就站在一边儿,看着白牡嵘进来,他快步的走过来,「小姐,她一路上吵着要见楚公子。」他简直要被她烦死了,耳膜都要爆炸了。 白牡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成全她吧。你去找皇上,将此事转告给他,他不会反对的。」 「是。」大杨领命,转身便离开了。 白牡嵘解下披风,侍女接过托在手中,她则缓步的朝着宋子婳走过去。 到了近前,白牡嵘还没说话呢,那小纸片儿忽的脑袋转了半圈,一口口水就朝她吐了过来。 白牡嵘立即脚下一转偏身躲避,那口口水就落在了地上。 宋子婳的小脸儿苍白的吓人,本就长得刻薄,眼下这面相再加上这神情,更是无比的刻薄。 「一些日子没见了,你这小丫头倒是学会了一些新本领,你是羊驼么?」真脏。 「贱人,如今终于轮到你得意了。我告诉你,就算我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变成厉鬼日日在你身边,叫你日夜不得安宁。」宋子婳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诅咒。若说这个世上她最恨谁,那必然当属这个贱人。出卖色相,煳弄的所有男人都神魂颠倒。 290、痴情不负(三更) 宋子婳这诅咒发自内心,甚至她心底里对她的恨比她口中说出来的要更多更多。如果心里的恨能够喷发出来,那白牡嵘必然会被她的恨给淹死。 「成啊,你就恨着吧。到时你死了,也日夜的在我周边转悠着。这闲来无事呢,你也和我说说话,就当解闷儿了。」白牡嵘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小纸片儿的模样,真真是无福刻薄相。 「狐狸精!我化作厉鬼,也绝不会轻饶你。挖了你的心肝,让世人都看看你的心肝是什么淫荡本色。」把她所有恶毒的话都骂出来,那双要瞪出来的眼珠子是满满的恨。她是真的恨,这份恨意来自于楚郁对白牡嵘的深情,一直在心里头,从来没有动摇过。任凭她怎么做,他都不曾把那份深情分给她一星半点儿。 「先不说我这心肝是什么淫荡本色,有件事,我得告诉告诉宋小姐。总是不至于让宋小姐死了,都不明真相,岂不是残忍。」蹲下,白牡嵘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以拇指扣住她嘴唇以下,免得她再像羊驼似得喷口水。 「你的茂哥哥就在这府里,别激动,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她一说楚郁在这儿,宋子婳的眼珠子都亮了几个度。 「你的茂哥哥身体不太好,可以说很不好。他中毒了,慢性的毒,这世上没人能配出解毒之物来。」接着说,宋子婳的脸就跟着变色了。她是真的很爱楚郁啊,爱到疯狂的那种,随着她说话,她的神色也跟着迅速的转变,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堪忧。 「你给他下毒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宋子婳全身扭动,若不是被捆绑着,她真会扑过来咬死白牡嵘。 「别激动,我怎么会给他下毒呢?我可不是这样狠毒的人。要说这毒啊,是慢性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如此严重的。要从哪儿说起呢?啊,对了,要从被你关在密室里头说起。你在密室里燃着薰香,让他散尽满身气力,任你为所欲为。可惜啊,那薰香里藏有慢性毒药,他被关的时日太久,吸了太多,毒性已深入骨髓。前几天,他口吐鲜血,这会儿养了好些天都不能出屋。以前那么有风姿的一个人,却变成了这样,都是宋小姐你的功劳啊。」白牡嵘一字一句,宋子婳最初不信,但神思百转,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傻了。 看着她的表情,白牡嵘放开她的下巴,又拍了拍她的脸,「想起什么来了?你的薰香是谁给你的?我想,是楚夫人吧。她早就想夺了你茂哥哥的位置,然后统领玄甲军,但她一个女人,总是会担心玄甲军中有怨言,所以便想一了百了,杀了你的茂哥哥,免得遗祸无穷。但她又不能自己下手,正好,借了你的手,可谓一击即中。当然了,你也别愤恨,因为楚夫人已经死了,死在我手里。我亲手把她的脑袋揪了下来,眼下就挂在断珠城的南城门外。你进城时若是车窗打开,估计你就瞧见了。我为你的茂哥哥报了仇,你会不会感激我呢?」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这小丫头完全慌了。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她这种表情。 发自心底里的慌乱和后悔,她所有的生命力,似乎在那一瞬间都被抽走了。 就在这时,主厅的大门被打开,之后,楚郁走了进来。 楚郁看起来真是很虚弱,整个人气色很差,而且相较于前几日,他也瘦了许多。 进来后,便看到了白牡嵘和宋子婳,他的眸子在两个人的身上分别看了看,之后便站在了原地,「慕容,把我叫过来,是为了这个。」 白牡嵘站起身,「这小丫头想见你,本来我也是想把她尽快送到宋子非那儿。我是想杀她的,可是我身边的人都觉得得考虑一下宋子非的感受,所以,我不杀她。但想必此次,不管是和你还是和我,都是最后一面了,你就听听她还要说什么吧。」 从楚郁进来后,宋子婳就开始往他那边爬,因为身体被捆绑,她行动不便,爬的像个大虫子一样。费了很大一番力气,却只挪出去一点而已。 缓缓地垂眸看向宋子婳,楚郁的脸上是没任何情绪的。看不透他此时心底在想什么,只是那眼神儿更像是看着陌生人、。 「茂哥哥,我不是有意的。」宋子婳奋力的往那边挪,眼泪也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声音极其委屈,又满是悔恨。 楚郁看着她,却根本没有动弹分毫,他表情一如既往,让宋子婳更是焦急的向前爬行,想要尽快的爬到楚郁的脚下。 「茂哥哥,小婳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害了茂哥哥,都是小婳的错。」她哭的不行,又是在嘶吼一样,完全能从她的哭声里听出她的悔恨来,她能心狠手辣的要杀自己亲哥哥,却是不想动楚郁分毫,一点点都不想伤害他。 看着她那样子,白牡嵘也不由微微摇头,这情之一字,真是叫人猜不透。说她痴情吧,但又不能说她这不是另外一种傻。但,她却好像明知自己的痴心得不到回报,又心甘情愿的付出。 这种感情让人看不懂,她是做不到她这种程度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只为那一个不会给予自己任何回报的人。 宋子婳边朝那边挪边哭着认错,她的哭歇斯底里,又悔恨无望,眼泪鼻涕一大把,纸片儿一样,这一刻也当真可怜。 白牡嵘看着,也不由长嘆一口气。 而再看楚郁,面色也终于有了些缓和,他看着宋子婳,随后迈步,缓缓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一共走了五步而已,在宋子婳眼里如千山万水一样,眼看着他的脚到了近前,她终是扭动着身体蹭到了他的靴子。 「茂哥哥、、、茂哥哥、、、小婳对不起你。」宋子婳蹭着楚郁的靴子,如水一般的眼泪都落在了他的靴子上。 楚郁垂眸看着她,缓缓地深吸口气,之后也蹲了下来。 白牡嵘轻轻地摇头,转眼看向门口,正好大门打开,宇文玠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厅里的侍女立即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宇文玠将狐裘披风的兜帽摘了下来,看着楚郁和宋子婳,他的眸色也变得幽深。 白牡嵘朝着他走过去,他也伸出手,抓到了她的手,他眉目间才有了几分笑意。 「就是为了这个。」宇文玠不知她是否真是好心,但这场面,也着实难看了些。 「跟你学的,杀人诛心。」白牡嵘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她这是近朱者赤。 宇文玠笑了一下,也握紧了她的手。转眼看向那边,宋子婳哭的要背过气去了。 而楚郁,似乎也真的软了心思,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此事不怨你。」 只是这五个字,宋子婳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也或许,她情愿楚郁怨她,这样才能把她记在心上,时不时的想起来。便是在心里鞭挞她,也是好的。 楚郁放开手,便站起了身。转过身来,看到了宇文玠和白牡嵘牵手站于一处,他的眼色也黯然几分,「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宇文玠回应,倒也没有冷淡亦或是不满等。 楚郁直起身体,看向白牡嵘,「慕容,把她送走吧。」 白牡嵘点头,「这就把她送回宋子非那儿,无论如何,这是他妹妹。我们再愤恨,也得顾着宋子非的情感。」再说,她这首富上回受了伤,本就身体不好,念及他身体,也不能直接把宋子婳的尸体送到他面前去。 「好。」楚郁轻轻颌首,之后便退下了。 宋子婳已经哭的昏过去了,这世上怕是用其他任何事都刺激不了她。就算说要杀了她,她也不会服软低头。但唯有用楚郁,才能戳到她的死穴去,如打蛇一般,打至七寸,不死也剩半条命。 虽说她昏死的样子看着几分可怜,但,想想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得去杀手,而金刚惨死之时如同刺猬一般,白牡嵘的心中便觉得爽快。 「行了,把人拖走吧。」宇文玠抓着她的手走到主座前坐下。 看着护卫把宋子婳拖下去,侍女也候在门口垂首静立,他蓦地抓着白牡嵘的手送到自己嘴边,用力的咬了一口。 忽然被咬,白牡嵘都愣了,看着他,随后挑起眉毛,「皇上,你又作的什么妖儿?」她好像也没得罪他。 「慕容。」他捏着她的手指,一边看着她,说道。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才回过味儿来,「是啊,我这名字的确是顺嘴的很。只是,被别人叫名字,你这心里不爽快了是不是?」 淡淡的哼了一声,宇文玠继续捏他的手指。她手背上的划伤都癒合了,眼下只是有些浅浅的印痕。 「成了,因为个名字你也生气,那不如我把名字改了,不叫慕容了还不行?」劝哄,她也捏他的手指,十指缠绕,不分你我,倒是让宇文玠再次弯起了薄唇。 291、喜事来(一更) 宋子婳被送走,送到了林城宋子非那儿。 而也就在短短的六七天内,这北方的玄甲军就陆续的缴械投降。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打仗,没有精良的装备和后盾,别提打胜仗,能够保全性命,都不是容易的事儿。 与此同时,夷南军开始后撤,逐渐的撤出了北地,北方各城全部交给了苏家军。 这会儿天下人怕是都知道了,攻打玄甲军的是夷南军,而之后把这些野蛮夷人赶出北地的却是苏家军。 对于百姓来说,野蛮的夷人和大梁,他们更希望回归大梁。再说,玄甲军打进来之前,他们本就是大梁人。只是后来玄甲军征战至此,占据了这里,他们才被迫离开了大梁。 如今,那些野蛮的夷南人退兵离开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那些个不讲道理的夷人,如果他们真占据了这北地,无辜百姓指不定得遭什么样儿的罪呢。说不准,他们会连人都吃,毕竟都是野蛮的夷人,谁又说得准? 北边已被平定,玄甲军兵将也都被圈禁起来,等候发落。 宇文玠也准备要返回皇城,不过在回城之前,他却和楚郁离开了城府。 侍女给白牡嵘的后颈上完了药,穿戴好衣服后去找宇文玠,没找到人。命侍女去询问府中的护卫,这才知道半个时辰前,宇文玠和楚郁坐着马车出府了。 得到这个消息,白牡嵘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宇文玠要下手了。 但是转念一想,他那时做过承诺,说不会杀了楚郁。他还不至于言而无信,那么,他把楚郁单独带出去干嘛? 有事儿在这府里也一样说,除非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能让她看见,所以才会想出府去解决。 外面这么冷,虽说已经到了春天,但这北方可不是春寒料峭那么简单,简直还是严寒冬季。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放任,就宇文玠那个体质,一点点寒风吹着了,他都容易死翘翘。 「备马。」交代了一句,侍女立即去做。 出了府门,马匹果然备好了,两个护卫也跟上了,然后根据城中巡逻兵的目击指示,居然一路出了北城门。 这断珠城就在极北之地,南城门有官道,而出了北城门十几里地之后,便是白茫茫的雪山了。雪山无边,一重山连着一重山,即便是盛夏,雪山山巅高耸入云,山顶上的雪终年不化。 往北边走,纯粹是找死,白牡嵘出了城门快马而行,寒风吹面,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脸皮都要被冻掉了,这么冷。 终于,顺着之前队伍走过的痕迹,遥遥的在一座山下看到了队伍的影子,护卫都在,马车也在,也不知宇文玠和楚郁这个时候在马车里干啥呢。 快马抵达,白牡嵘抬手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脸,「皇上和楚公子在做什么?」往马车上看,但门窗紧闭,四周又白雪茫茫的,刺得眼睛都开始发花。 哪知护卫微微摇头,「回夫人,皇上与楚公子朝这山上走去了。眼下,也不知在做什么。」往山上看,别瞧现在山上的树木没有枝叶,可是雪却极厚,四处都白的刺目,根本瞧不见人在哪儿。 闻言,白牡嵘不由哼了一声,「皇上就是皇上,敢做常人不敢做的傻事。你们也真成,不会劝着点儿?他什么体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和你们说也没用,我去找找。」 这也多亏楚郁是个男人,否则,她还真会乱想,宇文玠这小子是不是特意跑来这种地方私会情人的。 转身,绕过马车,她跟着地上的脚印,也上了山。 山上的雪真是厚啊,无比的厚,一脚下去,没过半截小腿儿。 由此,之前上山那两个人的脚印也就显得特别清晰了,根本不用费心的找,跟着脚印走就行了。 也大概是因为有雪,所以山势并不陡峭,往山上走,除了空气很冷,唿吸之时胸肺都跟着凉了之外,也没别的毛病了。 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走了这么远,向山上看,但还是没有那两个人的影子。而且纵观这向上蔓延的脚印,是一直走到了小山坡的后头去。 一步一步,抓着树枝,白牡嵘就不信宇文玠到了这种地方不会难受。 这小子作死,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真是都白说了。如今看来,他是左耳进右耳出,简直欠揍。 终于爬上了这个矮坡,往下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几乎和白雪一样披着白色狐裘披风的人站在下面,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他。 「我说任性的皇上,你跑到这里来,是为了折磨自己的?」往山下走,她一边说道。同时环顾四周,居然没瞧见楚郁的影子。 听到声音,宇文玠回头,他只是扣着兜帽而已,但并没有遮的太严实了。 「你怎么来了。」他说,同时转身朝着她迎了过来。 「你说呢?这种天气你往山里跑,不要命了。还有,楚郁呢?你把他给放了?」白牡嵘几步跑下来,抓住他递过来的手,第一时间便是查看他的手背,果然已经开始一处处发红了。 听她这话,宇文玠却是笑了,「还好,你没第一时间质问朕,是不是把他给杀了。」 「皇上是天子,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你之前说不会杀他,那么就是不会杀他。只不过,你会放了他么?」往四周看,白雪刺眼,她环顾时也不得不眯起眼睛来,否者这双眼睛真要被刺瞎了。 宇文玠向前一步,敞开自己的狐裘披风把她抱进了怀里,「朕让他自己选择。」 白牡嵘看着他,不知他和楚郁谈了什么,仰头看了他一会儿,距离近,连他下巴上青色的鬍渣都数的清楚。 蓦地,她歪头从他肩膀一侧看过去,宇文玠立即把她的脑袋搬回来。她又往另一侧歪头看,他又把她的脑袋搬回来。 重复几次,白牡嵘笑出声,「你这人,还说让人家自己选择,你能不能让我也自己选择选择?我就看看,看他往哪边走了。」这种地方,楚郁能去哪儿啊。 292、喜事来(二更) 「循着雪中的脚印,自然能找到。」垂眸看着她,随着她左右探头像处在窝中的雏鸟一样,他也微微偏头拦截,一边说道。、 白牡嵘抬手捧住他的脸固定住,然后扭头往他身后的雪地里看,果然有脚印一直到山下,然后又蔓延至更高的山坡,一路向上,一直到达山巅之上。 雪白的刺眼,刺得她看了一会儿眼泪都要出来了。只是,楚郁居然走到山后头去了?这往后走,可不是春暖花开之地,那是北边,极其特别的寒冷。甚至,都没有人在这北边生活,估摸着这种天气里连动物都少的可怜。这会儿人往北走,那不是纯粹找死么? 「你大老远的和楚郁跑到这儿来,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呀?」转眼再次看向他,白牡嵘还是不解。而且这么冷,看他自己都冻得脸色微变了。 「秘密。」宇文玠不说,任由她揉搓自己的脸,她的手还是热的。 无言,白牡嵘的手往他的兜帽深处钻,最后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用手指头捏着他耳朵,像是把玩,其实也是给他些温暖。 「好吧,我的小可爱不想说,我就不问了。那,我还是不放心,我想过去看看,行不行?」捏着他的两个耳朵,然后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过来。 宇文玠也不由低头,被她捧着靠近她,最后任她亲近自己,一下一下轻啄,如同小鸡一样。他被啄的发痒,最后笑了出来。 「成,去看吧。」他松口答应,然后抓住她的手,转身循着楚郁的脚印走去。 「你就别去了,瞧你脸色都变了。我亲了你几口,感觉像是亲在了冰块上。你快下山去马车里暖一暖吧,这冰天雪地的,你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肿的再像个猪头,你皇上威严何在啊?」白牡嵘扯住他的手,欲让他回山下马车里去暖着。 宇文玠却抓紧了她的手,「一同去。」 他执意如此,白牡嵘也觉得多说无用,只是把他的狐裘披风好好地拽了拽,却觉得他的脸已经隐隐的有些浮肿了。 两个人循着楚郁的脚印往山上走,雪积得深,好像是因为之前寒风吹冽,有些地方的雪斜着堆积起来,如果真踩进去,估计这雪得没过头顶。 最初宇文玠在前,拽着白牡嵘而行,到了半山时,他速度便慢了下来。 白牡嵘越过他上前,之后扯着他往山上走,分担了大部分的力量。 「叫你不听我的,你呀,无比任性,拿你没办法。不过,倒是白姐我大力可噼山,瞧瞧,这般雪地难行,我都能把你举起来走。」说着,她回身就双手顺着他披风里侧钻进去,搂住他的腰,还真把他给抱起来了。 宇文玠连反抗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双腿离地,被她抱着。她又为了让自己行走方便,把他大头朝下的横了过来挟着。 白牡嵘一步一步的往山巅上走,还真是走的稳当,挟着宇文玠这偌大一个男人,她除了有些气喘之外,走动却不曾有丝毫的迟缓。她说自己大力可噼山,倒也不是玩笑话。 宇文玠被挟着,最后却是笑了,「你一定要这样么?」真被别人看到了,他可就真没颜面可言了。 「看我力气多大,就是两个你,我也扛得起来。」到了山巅上,白牡嵘才把他放下来,一甩头,意犹未尽,以此为荣。 宇文玠站稳了脚,垂眸看着她,笑的无奈,「是啊,力气真大。」只得夸赞一句,她果然开心不已。 扭头看雪地上的脚印,然后循着脚印视线也向下缓缓移动,却在半山之下的积雪之中瞧见一抹暗色的影子俯卧在那里。 「楚郁?」白牡嵘喊了一声,随后便快步的跑了过去。 宇文玠也跟着走下去,抵达楚郁俯卧之地,他已晕过去了。而且身边的雪地一滩红色,是他口中吐出的鲜血。 「楚郁?醒醒。」白牡嵘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让他上半身直起,另一手在他脸上拍了几巴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嘴边的血都成了冰,整个人也冰凉的,也不知是晕在这里多久了。 「我看他这是不想活了,得赶紧把他弄回去。」白牡嵘认为他若是不自己提气动武,也不至于吐血。必然是自己故意,才会成这样。这种冰天雪地,冻上两个时辰,他就得被冻死。 宇文玠却是没说什么,弯身协助白牡嵘把楚郁拽起来。 也所幸是白牡嵘力气大,把楚郁架起来,然后顺着原路返回。 宇文玠倒是想伸手,奈何她自己一人就能完成,她是真的力气大,不是吹嘘。 踩踏着积雪一直走上山巅,「斑比,快点下山。太冷了,楚郁都要冻僵了,你也赶紧走。若是你倒了,我一个人可拖不动你们两个。」 往山下走,却没听到宇文玠的回应。扭头往回看,却见宇文玠单膝跪在雪地里,要撑起身体却撑不起来。 把楚郁扔掉,白牡嵘返身就几步跑了过来,把宇文玠架起来,一看他的脸,果然是唿吸困难,看样子好像已经要窒息了一样。 一看他这样,白牡嵘就骂了一句脏话,「明知这时候不能出来,还非得跑到这儿来。这下子舒服了?」架着他往上走,她一边恶狠狠的训斥,却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到了之前扔下楚郁的地方,他整个人是埋在雪里头的,白牡嵘用另一手把楚郁拎起来,一个人拖着两个,她快步的往下走,积雪被踩得乱七八糟。 「老子真是服了,你们这两个人,冰天雪地的跑到这里来。你们俩找死不要紧,拖累的老子。我的天,怎么这么重。」又上坡,就较为难走,积雪深厚太滑,三个人险些跌倒。 宇文玠只是唿吸困难全身无力,却也不是昏厥了过去,白牡嵘说话他都听得到。 很想说一句话,或者自己撑起力量来行走,却是根本发不上力气。 终于爬上了这个小缓坡,往山下看,便瞧见了等候在那里的护卫。 白牡嵘立即喊人,护卫听见,随即便朝着山上跑了来。 控制着脚步,免得三个人一同滚下去,随着护卫上来,分别把这两个人抬走,白牡嵘这才放松了手脚。 「快快快,赶紧回城。」大口喘气,她快步的跟着下山。 那两个人被抬着送进了马车里,白牡嵘也跟着上了马车,随后队伍快速的掉头出发。 马车里,楚郁还是呈昏迷状态,宇文玠还清醒着,白牡嵘抱紧了他,将放置在马车里的手炉塞进他怀里,然后拢紧了披风,「觉得怎么样?若是还觉得唿吸不上来,你身上可有药?」。 宇文玠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会儿回了马车,这里头一直散热,所以他也好了一些。 长时间的唿吸冷空气,他的喉咙胸肺好像便开始肿胀起来,致使他唿吸困难。 「你的脸啊,真成猪头了。」摸着他的脸,已经有些浮肿了,真真是吓人。 宇文玠继续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缓一缓就好了。 扭头看了一眼楚郁,他还是那样子,她真是搞不明白他们俩到底来这儿干嘛了。宇文玠说是秘密,她此时也不能追问。但还是好奇,大老远的跑到这儿,宇文玠是说了些什么,才会让楚郁绝了活下去的念头。 杀人诛心,宇文玠善用此道。 看着宇文玠那猪头似得样子,白牡嵘最后只能长嘆一口气,抱紧了他,「一会儿就回城了。我看这地儿咱们也别待了,赶紧回皇城吧。眼下皇城必然已经回春了,很暖和,比这里可要好得多。」 「好。」宇文玠费力的回了一个字,任白牡嵘抱着他。 队伍进城回了城府,白牡嵘从马车上下来,便吩咐立即准备一下然后启程。 等这地儿回暖,估摸着还得一两个月,待不下去了,不然她的小可爱得死过去。 楚郁虽是呕血昏迷,不过老军医餵了他几颗药之后,他的唿吸倒也平稳了下来。这老军医这段时间一直在给楚郁配药,这药还真是对症。 护卫得令,便也迅速的准备收拾,队伍很快便准备好了。 马车做了十分好的保暖,铺设被褥,暖炉散热,宇文玠倚靠着,喝了些热水之后,他的身体也暖了起来。 即将出发,白牡嵘也从外面进了马车,大杨等夷南亲兵跟着她一併回去,但会在林城的时候去和宋子非会和。 「走吧,赶紧回皇城。你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大梁可就没人接手了。」在他身旁坐下,白牡嵘抓住他的手,还好,这小手热乎起来了。 「也就只有你整天说朕或不长久三长两短,若是他人说了这话、、、」 「那就得被割了舌头,兴许连九族都不保。」白牡嵘接话,跟她摆皇上的谱儿呢。 宇文玠露出笑意,抓住她的手臂,施力将她拽入自己怀中。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把她圈住,「如此担心朕的江山无人继承,是不是你得加把力气了。」 293、喜事来(三更) 一路南下,离开了珠连峰的地域,温度骤然回升,十分明显。 马车里的暖炉都撤了下去,有时也会开了窗,外面的风吹进来,带着足足的春意。 这才是春天,宇文玠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温暖,脸上的浮肿也消退了。 白牡嵘看他好转,也不由的松了口气。倒是楚郁在后面的马车里情况不是太好,虽说是甦醒了,但是却没有起身的力气。 而且,他也不说话,好像颇为抑郁的模样。 白牡嵘也不好过去问问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终归是和宇文玠脱不开关系。 这个小子,别瞧着在她面前就是个斑比小可爱,但在别处,他可是一头兇勐又隐忍残酷的勐兽。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路过林城时,大杨和夷南的亲兵便去会和宋子非了,而在路上时,宋子非的信件也及时送来了。他说,要带着宋子婳与夷南军大军返回夷南去。 他具体要怎样做,白牡嵘倒是能猜出几分来。不过,她也不好多问,那毕竟是他的亲妹妹,是这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距离皇城愈发的近,远山都变了颜色,这般瞧着才是春天,让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来吧,看看这春天。这才是你适应的天气喜欢的颜色,要我说啊,还是我夷南最好,一年四季都这个颜色。」宇文玠靠在她身上,她一手环在他脖子前,一副大气男儿的模样。 「嗯,这种颜色让人心中暖,却是一向最为洁净的白色,到了冬天,反而寒冷异常。」看见了白色,这心里头都跟着冷了下来。 「小可爱,你这几天也没洗澡,怎么这么香?」话落,在他的头髮上闻了闻,还是香的。 任她像小狗似得在他脸上闻来闻去,不由轻笑,「没沐浴薰香,你却觉得香,莫不是鼻子出了问题。待回了皇城,叫太医好好的给你瞧瞧鼻子。」 「行啊,再看看我脑子是不是也坏掉了,总是觉得我的小可爱长得越来越好看。往时只是双眼水汪汪,惹人怜惜。这会儿却又觉得,过了这几年,你都没变老啊。细皮嫩肉,把你吃了怕是都不解恨。」白牡嵘在他脸上捏着,恍似嫉妒他皮肤太好一样。 宇文玠无法,也只得闭上眼睛任她蹂躏,她的爪子在他脸上来来回回,之后又爬到了他的身上翻来翻去。 一路返回了皇城,这皇城的天气真是不错,前几天还落了春雨,眼下这皇城更是温暖如春。 「到了你的地盘了,这宫中怕是积攒了不少的事情等着你处理呢。小可怜,你就先回宫吧,我在王府等着你。」把略薄一些的披风披在他身上,白牡嵘一边说道。 闻言,宇文玠看向她,「让朕自己回宫?」 「我可不去你那皇宫,就是个华丽的笼子。而且,楚郁你不能带走,他现在身体不适,甚至能活多久我都不知道。」眼下到了皇城,白牡嵘可不放心把楚郁放到别处。朝堂之上,无数张嘴,指不定都给宇文玠出什么主意呢。 宇文玠看着她,缓缓抬手轻抚她的脸,「朕可以将楚郁送到王府里去,那里本就无人敢接近,是个清净的养身之地。只不过,他身体不适,朕也一样。现在唿吸之时,仍旧觉得这喉咙有什么东西在堵着,身体亦是无力。这会儿下马车,估摸着这双腿都会站不稳。你随朕回宫吧,如果朕真的倒在了宫中,你就不担心么?那个时候,你想进宫都不容易了。」 看他那样子,白牡嵘无故的心中一软,「好好好,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了。我去,我去还不成么?只不过,我待够了就出宫,你可别再拦着我了。」 点了点头,让她松口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么长时间,但凡要提皇宫,她是一定摇头的。 没有下车,倒是后头的马车悠悠的朝着王府而去。那老军医一直都跟着楚郁那辆车,他也较为清楚楚郁的身体情况,有他照料,白牡嵘倒是也能放心些。 只不过还是有些后悔应该让大杨留下,跟着楚郁去王府照看,能更稳妥些。 一路朝着皇宫而去,白牡嵘也将车窗关上了,那皇宫的宫门宫墙她都不喜欢看,所以,还是眼不见为净了。 「春日时节,宫中的花园杏花绽放,比之王府后山的要好看许多。」抓着她的手,宇文玠说道。 「嗯,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白牡嵘挑了挑眉,宫中新鲜的玩意儿必然很多。 「有许多,你若想看,朕都捧到你面前来。」宇文玠微微颌首,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队伍进了皇宫,都能听到车轮轧轧的回声,带着一股子的沉闷,根本没有自由气息。 终于,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白牡嵘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算是给自己调节心境吧。 宇文玠先起了身,之后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同走出马车。 他手抓得紧,白牡嵘也不由得嗤笑,「你不抓着我,已经到了宫中,我又不能跑了?」 宇文玠没应声,拉着她走出马车,皇宫独有的恢弘之气立即扑面而来。 踏着马凳下来,白牡嵘微微皱眉,扫了一眼四面八方跪了满地的侍卫和宫人,她转眼看向宇文玠,「皇上,你觉得我最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何出此言?」垂眸看她,看她眉峰微蹙不太舒坦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也没什么不妥。 「我这段时间就觉得肚子里好像积存了很多已过轮迴的五谷杂粮,但是它们又偏偏不爱出去。我这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但是好像有许多病症也会有这种先兆,但这个时代,肠子里头的病,怕是没那么容易治。 宇文玠转身站的离她更近了些,一手滑到了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很不舒服么?」 「倒也不是很不舒服,不痛不痒。算了,先走吧,这么多人在这日头底下跪着晒着,我还真怕折寿。」摇了摇头,抓紧宇文玠的手往前走。 这皇宫无边,恢弘巍峨,无处不华丽,却又处处都透着一股没有自由的气息,让人觉得心里发闷。 宇文玠带着她直接去了他平日里休息的宫殿,距离他的书房很近,宫人很多,小太监占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是宫女。 这宫女穿着华丽,可不是寻常人家的侍女可比的。头髮挽的亦是赏心悦目,无不戴着一样的银簪,很是好看。 扫了一大圈,白牡嵘哼了一声,「这伺候你的宫女不止多,长得还挺漂亮的。要说这宫中的人真是会做事,即便是长夜漫漫的在这儿熬着,看着这些漂亮的宫女儿心情也好啊。」 宇文玠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她带进了卧室,引她到了龙床上坐着,他则转身又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白牡嵘又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就是想去上茅房。可是,估摸着坐多久,也释放不出什么来。 倒是这居室真不错,很大,装点的很简单,窗子开着,转眼看过去,便能瞧得见外面廊台上放置的花草,当真是清新。 这才是春日呢,有红有绿,多好看。 也就在这时,瞧见窗外的宫女们一个跟着一个,低头垂肩的离开了这宫殿。 转眼看向门口,宇文玠回来了,有两个宫女跟着他,虽说穿衣打扮和别的宫女一样儿,但是长得黑黢黢的。 这又是什么操作? 「多余的宫女都撤走了,其余的服侍打点都有太监。这两个是专门留下来伺候你的,怎么样?你不喜欢朕的身边有女人,那么往后,但凡是母的,朕都不沾边,可好?」宇文玠问。 白牡嵘抿唇,「皇上真贴心。」行,真是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弯起薄唇,「朕叫了太医,马上便过来给你请脉,仔细看看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点头,叫太医给自己好好瞧瞧也行。 宇文玠圣旨下,太医来的也快,而且不是一个,一熘烟来了四五个。太医身边还跟着小学徒,浩浩荡荡,便来了十几号人。 给宇文玠见了礼,太医便开始一一上前为白牡嵘请脉。 隔着薄薄的丝帕,太医跪在地上,小心谨慎的请脉。 白牡嵘和宇文玠同时盯着请脉太医的脸色,有时无需语言,从他们的表情变化上就看得出端倪来。 果然,太医转瞬间便变了脸色,稀疏的眉毛也扬了起来。白牡嵘和宇文玠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变化而微微紧张起来,她这肠子不会真出了什么问题了吧? 片刻后,太医起身,第二个太医便立即上前请脉。 「如何?」宇文玠问,声音也冷了几个度。 「恭喜皇上,大喜啊。」太医边说边拱手作揖,恭贺道。 294、有孕(一更) 太医此言一处,宇文玠便明白了。面上的冷色消去,笑意逐渐在眼睛里凝聚起来。随后,他缓缓转身看向坐在龙床上还有些发蒙的人,他一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缓缓地捏动。 「慕容,谢谢你。」他开口,声音甚至带着几分颤抖在里头。 他说完这话,白牡嵘才明白什么意思。 眼见着第二个请脉的太医也确认了喜脉,给宇文玠作揖恭贺,她也不由笑了起来,「好吧,我明白了,不是病了。」是有身孕了。 扭头看向宇文玠,他也在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得笑起来。 亏得他之前还一直念叨着说她肚子没动静,又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尽力。这下子他该满足了,他尽了力了,她的肚子里,终于有了个活物,而不是一堆过了轮迴的五谷杂粮了。 宇文玠低头,在她发顶亲了琴,「是啊,你有身孕了。」 太医相继的给白牡嵘请了脉,也确认了她的喜脉之实,虽时间不长,还不到一个月。也幸亏是白牡嵘感觉自己身子有异,若不然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发觉。 虽说她前些日子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但是于胎儿并无大碍,胎像很稳。 白牡嵘自己也不由得笑,「我这孩子就是命大,我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一点事儿都没有。由此可见,真正福大命大的,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宇文玠无言,「就算是这孩子福大命大,你也不能任意折腾啊。从即日起,你就在这宫中养胎,不许再上蹿下跳的了。」 「你可找到机会了。」白牡嵘撇嘴,他想起主意来,眼珠子都不用转的,唿吸之间就冒了一个出来。 「朕是认真的。安太医,夫人安胎之事便交由你负责了。若有半点差池,朕决不轻饶。」宇文玠下令,太医也立即领命。 十几号人陆续的退下,宇文玠也旋身在她旁边坐下,神色略严肃的盯着她的脸,一手也覆盖到了她的肚子上,「慕容,这一次你必须得听朕的,不能任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孩子,就在这宫中好好养胎。」 看着他,白牡嵘想了想,「你说,咱俩是不是未婚生子?」 「又说这个?」宇文玠眸色些许闪躲,倒也不是他不焦急这名正言顺之事,只不过,她不喜这皇宫,必然也无法把她困在这里,就算是有了孩子,想必也是留不住。她不在这儿,那就是不能在一起,就算强行和她在这宫中举行大婚之礼,也根本是无用。所以,就得另想法子,想一个她能接受的法子。 「好吧,不说了。反正近来是无事,那我就养胎呗。」向后一躺,她直接就躺在了这宽大的龙床上。 宇文玠倾身靠近她,在她嘴角和鼻子上亲了亲,「听话。从今日开始,不管你要什么,朕都会捧到你面前来。只要你安稳的待在这皇城里养胎,朕也想日日陪着你和咱们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啊,想想真是兇险,断珠城一役,你险些丢了性命。若是真有差池,咱们的孩子怕是也保不住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他后颈都跟着窜起一阵冷风来。 295、有孕(二更) 肚子里多了个生命这种事儿在白牡嵘看来,好像和肚子里积存了一堆废料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虽说得知自己是怀孕了,但还是觉得肚子不舒服,很想去茅房里坐一会儿。 倒也不是指望着能排出一些什么来,那就像个可以慰藉她精神以及心灵的场所,去那儿坐坐总是能舒心些。 洗干净了身体,她裹着云绸的睡袍趴在龙床上,那两个宫女在给她按摩身体。手法精湛,揉按之下,她紧绷的肌肉都放松开了。 眼下这宫殿里只剩下这两个宫女儿了,外面都是小太监在候着,宇文玠当真是说话算话,把视线之内所有雌性生物都调离了。 虽说她只是随口说一说,但他能如此认真,她也是高兴的,有前途有发展。 很快,御膳房便送来了饭菜,还有一盅补品,炖的清淡,看着便让人觉得很有食慾。 御膳房就是御膳房,两相比较起来,前些日子在北边吃的那就是猪食。 宫女儿服侍她用饭,她倚靠着,逐渐觉得自己的待遇和豢养起来的猪没什么差别。 而宇文玠回来后便去忙了,宫中积攒了那么多的事儿,不知他得处理到什么时候去。 还说自己不舒服,央求着她进宫来,但现在看来都是託词,他就是想把她弄到宫里来。 只不过,这宫里真是无聊,除了躺在这儿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填饱了肚子,宫女又拿起那一盅补汤来,一口一口的餵给白牡嵘喝。 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无聊来,宫女小心开口,「夫人,若是您不想小睡休息一下的话,奴婢去拿些东西来给夫人解闷儿?」 「好啊。」点点头,这宫里也不知有些什么东西可以解闷儿。 两个宫女动作倒是快,吩咐外头的小太监去拿解闷儿的东西,不过片刻,就给捧进来了。 还真是一些小女儿家玩儿的解闷儿的东西,五彩轻柔的羽毛做毽子,一堆五颜六色质量上乘的纸张可以玩儿剪纸,还有十几把被包裹起来的团扇。 宫女跪坐在龙床下,将那些东西一一的捧起来呈给白牡嵘看,想看看她对哪个感兴趣。 盘膝而坐,白牡嵘觉得这些玩意儿哄小孩儿玩还差不多。不过,她都告别儿童时代多少年了,还给她玩这东西。 抓了抓那些被染上颜色的羽毛,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 拿起包裹起来的团扇,她拆开,一股香味儿就扑鼻而来。 每一把扇子的香味儿都不一样,但都挺清淡的,团扇上涂描了一些图案,倒也说不上多好看,主要是拿在手里扇风的时候,风都是香的。 古人可真是无趣,尤其是深闺里的女人们,整天就研究这些玩意儿。 宫女跪坐在龙床下开始剪纸,别看俩人长得黑黢黢,心灵手巧。彩纸摺叠,拿着精巧的剪子在上面扭转几下,之后,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就剪出来了。 白牡嵘很佩服,这种手艺她怕是学不会了。 大概是看白牡嵘对她们剪出来的小动物很感兴趣,俩人也各自的发挥本领,又剪出不少其他的玩意儿来。有盛开的花,有字,好像就没有她们不会剪的东西。 「除了这些玩意儿,这宫里的女人还经常玩些什么打发时间?」看着那些剪纸,白牡嵘一边问道。 「回夫人,之前的那些娘娘们,春日里赏花摘花,或是酿酒,或是团香。对了,先帝有一位宠妃擅长用各种花草养肤敷面,肤如凝脂,诸多人羡慕,却是不知她的秘方。夏日里呢,泛舟游湖,採莲存露,用荷露煮出来的茶或羹味道极美。」 「秋日里,有趣的玩意儿就更多了,先帝的妃子们都喜欢在自己宫里的小厨房里做糕点,可以说是花样百出,等着讨先帝的欢心。」 两个宫女一番回忆述说,让白牡嵘也大开了眼界,没点独特技能,在这种地方都没法混啊。 和这些各自拥有独特技能的女人们一比,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力气大了。 听着那俩宫女说以前猪猪侠在世的时候宫中那些乌烟瘴气争宠的事儿,尽管挺无聊的,但现在好像也没有更有趣的事情做,白牡嵘也就听着。 这一天的时间倒是很快就熬过去了,天色暗下来,宫灯燃起,不管是宫殿里还是宫殿外,皆是一片通明。 只不过,就是很静,除了那两个宫女偶尔说话的声音外,就没任何的声音了。外面候着的那些小太监更像木偶一样,若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们是假人儿呢。 大概也是因为这皇宫阴气重,太阳落山之后,这宫殿的地砖下就透出了一股子的冷意来。宫女把窗子都关上了,白牡嵘靠在龙床上,暗暗的一秒一秒的数,真是无聊之极。 终于,赶在晚膳之前,那个自出去后就没回来的人回来了。 抬手,挥了挥,「给皇上请安。」她的话是和跪地请安的宫女一块说的,三道声音掺在一起,那二人是恭敬畏惧,她是十足的调侃。 「平身吧。」宇文玠弯起唇角,一刻没得闲,他的脸色倒是有些苍白。 在床边旋身坐下,他第一时间伸手摸了摸白牡嵘平坦的小腹,「觉得如何?」 「我说皇上,咱俩才一个下午不见而已,我能有什么感觉?」若是这一个下午她的肚子就大起来了,那他可真就得害怕了,没准儿她怀了个猴儿。 「太医说,到时你这腹中的胎儿会活动,每日的活动都有规律。动的多了不好,动的少了也不好。朕不知,他活动起来会是什么样儿。」他单纯的好奇和期待。 白牡嵘微微皱眉,「我以前见过肚子上像扣了一个锅似得孕妇,应当那个时候才会动吧。」她又没生过,怎么会知道。 宇文玠摸着她的肚子,「等你的肚子变得那么大,也不知得等多久。」他隐隐的有些着急。 「我也想知道。」问她等于白问,还不如去仔细的问问太医。 宫女将晚膳传了进来,还是无比的精緻丰富。 倚靠着软枕,白牡嵘嘆气,「按照这种吃法儿,估摸着也不用等孩子变大,我的脂肪就能把肚皮撑大了。对了,刚刚她们俩给我讲以前宫中妃子的事儿,说她们有的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就吃一顿饭。」 「嫔妃争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宇文玠颇为不屑,若不是因为这些,他的母妃也不会在孕育他的时候被下毒,而他也不会出生之后身体就变成这个样子。 「那倒是,有些人着实励志。听她们俩说,有些女子为了跳起舞来轻盈如飞,一天十二时辰会花十个时辰练舞,只喝水不吃饭。有的为了肤如凝脂,连眼泪和汗水都不敢流,生怕伤了皮肤。真是牛,隔行如隔山,我佩服的很。」白牡嵘看着他,心想如果他若是后宫有一堆女人,非得争破头不可。他可不是猪猪侠,长得这么好,睡了他就是占便宜啊。 「所以呢,换成了你,你觉得你会什么?」宇文玠看她那惊嘆的样子,笑问道。 闻言,白牡嵘还真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她们做那些我怕是做不了。不过,我能把皇上举起来,没事儿给他表演个倒挂金钩什么的,还是行的。」 「你若真闲来无事就把皇上举起来,会被当成图谋不轨的刺客的。」虽说是不端庄,但也并无所谓。 把她从床上抱下来,用晚膳,宫女站在白牡嵘那边给她布菜,宇文玠恪守自己曾说过的话,与任何雌性都保持在可行的最远距离。 「楚郁怎么样了?」她忽然问道。 「明早王府会来人禀报,你先不用着急。」说起楚郁,宇文玠的语气有些冷淡,他并不是很想谈论关于楚郁的话题。 「想必你的文武群臣都知道他被带回皇城了,不知,都提了些什么意见?」肯定没好主意。 「他们上的奏帖朕还没看。」放下筷子,宇文玠喝了口水,又擦干净了手,之后便又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垂眸看了一眼,白牡嵘点头,「原来如此。」 反正这事儿,她觉得宇文玠的朝臣不会给出温和的意见来,必然都是会见血的。 所以,她得提早做准备。 这宫中的夜晚是真的寂静,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宫女退下了,外头有小太监轮班值守,宫灯灭了几盏,居室里的光线也幽幽的。 大概是这地方真不合意,白牡嵘一整夜都半睡半醒的。倒是宇文玠这厮,睡着了之后他的手也能准确的找到她的肚子放在上头。 以前他睡着之后迷迷煳煳找的不是这地儿,这回算是换了目标了。 清晨寅时末,小太监便来叫醒了宇文玠。白牡嵘半睡半醒间都听得到他们的声响,感觉到宇文玠起床穿戴,然后又在她脸上亲了亲,之后便走了。 这就是皇帝啊,连个懒觉都睡不了,所以说,这歷史上的皇帝大多数都是活活累死的,英年早逝。 就宇文玠那个身板,对这个过敏对那个过敏,又不能吃肉,这般辛苦熬着,没准儿哪天就倒下了。 他一走,她也就睡不着了,起床,寅时过半就来候着的宫女便过来服侍。 这就是会让人堕落的生活,白牡嵘亦是觉得堕落下去就会上瘾。但是,她现在即便拒绝这些宫女的服侍,她们也不会同意。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顺从了,尽力做到不为难她们就是了。 穿戴好,喝了一些清淡的补汤,她就离开了这宫殿。 宫殿真大啊,种在宫殿里的花草颜色清新,而且没有任何的异味。眼下怕是但凡宇文玠所在的地方种植的花草都不会有异味,那些有香味儿的他受不了,既然如此,怕是宫中的花园也没什么可看的。 这小子还煳弄她说什么宫中花园杏花繁茂,比王府后山还要多,怕是不乐观,都是骗人的。 从这宫殿走出去,顺着长廊往东边走的话,就是宇文玠的书房了。 他不像猪猪侠和宇文腾那样喜欢摆阔喜好奢华,他即便是商议政事也都是在书房之中。那书房本就很大,商议政事完全不成问题。 相较于他的老爹和哥哥,他可是非常的节俭,不管哪方面,都以省钱为主。 白牡嵘往那边走,都不用问,远远地便看到了书房前值守的侍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守卫森严。 她倒是也没刻意的接近,只是站在长廊上看了一阵儿,然后顺着台阶走下去,往书房南侧的宫道晃悠了过去。 太阳升起来,走在这宫道里,却根本就晒不到太阳。由此可见,这宫墙有多高。 人若是常年生活在这种地方,肯定缺钙,然后变成软骨头。 宫女跟着她,在宫道中转悠着,最后抵达了一处宫门,白牡嵘才停下来。 她面无表情,之后就转到了宫门后站着,宫女不明所以,却也不得不跟着站过去。 宫门处都有侍卫守卫,她这古怪行为,引得侍卫不由扭头看她,但又踌躇着该不该开口劝她不要往门后站。 宫里的人形形色色,还从没见过有谁喜欢站门后边的。 后背贴着宫墙,白牡嵘站的稳稳的,恍若殭尸。两个宫女也跟着她学,站的板板整整,大气也不敢喘。 就这么站了将近两刻钟后,终于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说话,是很多人边走边说话,渐渐地朝着这边接近。 下朝了,所有在书房议政的文武官员都会从这里经过,白牡嵘等的就是这个,她倒是要听听,这帮人都说些什么。 距离渐近,一些人的对话也进入了耳朵里,说的话题果然是楚郁。他昨日刚刚被带回皇城来,算是炙手可热,不谈论他谈论谁。 官员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谈论楚郁,无不提到楚震和玄甲军。 冠上的词语那就是乱臣贼子,其罪当诛,甚至应当把楚家的九族亲属都挖出来,一併处理了。 296、有孕(三更) 这些官员的建议,听起来皆是忠心耿耿之意,无不是为了宇文玠的皇权稳固。 只不过,这皇权稳固需要建立在杀人之上,却并不是那么让人信服。 当然了,这也不失为一种杀鸡儆猴的最好方式,只是也不想想这前因。如不是宇文腾一党当年的逼迫,楚郁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经过这宫门的官员还有提议要圈禁楚郁的,就如同圈禁宇文腾那样,一辈子关起来,不准踏出大门半步。 这种则是活罪了,比直接杀了,也没舒服到哪儿去。 更况且,楚郁的身体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圈禁起来更是活受罪。白牡嵘认为坚决不行,他会被楚夫人下了这种要命的毒,有她的原因,她自己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所以,必然得想个法子才行。 站在这宫门后等待,从宫道中悠然走过的官员三三两两,单独说话的人都距离前后的人有些远,大概也是不想自己说的话被其他的官员听到。 白牡嵘仔细的听着他们议论之言,随后,便听到了无关于楚郁的谈话。 好像是某个年轻的官员在奉承一个老臣,说是皇上大婚封后之事他一直没松口。而今天,皇上终是松口了,询问了那老臣家的嫡孙女年纪。 然后,宇文玠好像挺满意的样子,这会儿和那老臣同行的官员都在恭贺奉承他,看来这事儿八成是能成了。 他们从这宫门走过,白牡嵘立即偏头往那边看,果然瞧见了四五个男人穿着颜色有差的朝服慢慢悠悠的走。其中一个背驼的厉害,被恭贺的就是他。 看着他们走远,白牡嵘撇了撇嘴,「那是谁呀?」 一直陪着她站在这门后的宫女立即答道:「回夫人,那是都省尚书令师大人。」 「他嫡孙女今年多大了?」白牡嵘接着问道。 「似乎是年芳十四。师大人的嫡长子,曾是苏老将军门下的爱徒,大约七八年前吧,因为久病缠身而去世了。」宫女回答,她们是万事通,一询问,立即给了回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宇文玠会松口问人家孙女的年龄,倒是这师大人家和之前的他外公苏老将军家有交情。这若是真让他大婚娶妻,也必然是与这种有长久关系的家庭联姻。 就是,人家孙女儿才十四,还未成年呢。宇文玠这惦记的,有点儿早吧。 摇了摇头,白牡嵘满眼鄙视,随后就从门后钻了出来。 宫女立即跟随,「夫人,皇上从未提过大婚封后之事,只是这朝上的大人们着急。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提过无数次了,也算不上什么,夫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干嘛要往心里去?只不过,他要真惦记人家十四岁的小姑娘,我非得把他的头揪下来安到他屁股上不可。」犯罪吗这不是? 宫女不再言语,她还说不往心里去,这种大不敬的话都说了出来,还叫不往心里去么? 晃晃悠悠的走回了长廊上,朝着宫殿走,宫中的长廊和寻常府中的可不一样。那边缘栏杆可供休息,而且很宽,她直接跳上去,踩着栏杆走。 倒是那两个宫女大惊失色,赶紧抬起双手虚扶着,就担心她会掉下来。 「你们俩啊别害怕,我还不至于踩着这上头走会掉下去。」把她俩的手拨开,白牡嵘直接朝着前边跃过去,这一跃抵得上十步,吓得那两个宫女赶紧追了上去。 「别怕别怕,没事儿的。」她旋身一转,便轻轻地落在了地上,满身轻盈,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两个宫女被吓得脸色都变了,却是看白牡嵘面不改色,之后继续轻快的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下了长廊,阳光也晒到了脸上,白牡嵘眯着眼睛享受了一番,「阳光还是不错的,在这宫中晒太阳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因为四处都是砖墙,太阳一照,四周的砖墙都在反射温暖的阳光,更暖和了。 宇文玠的身体,适合这里的白天,阳光如此暖,正合他意。 仰脸朝天,她转着圈的往寝宫的方向挪腾,转着转着就有点晕,然后一股噁心感从喉咙里冒出来。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她腰间穿过,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喝多了?」抱着她,宇文玠低头看她,微微蹙眉,却是几分威严。 赶来的宫女跪在地上,低头给宇文玠问安。 「没有,无聊呗。对了皇上,刚刚我可听说了一件新鲜事儿,你要不要也听听?」双手挂在他脖子上,她也不管在这个地方和他搂搂抱抱是否得体。当然了,想必除了她怕是也没人有这个胆子。 「这宫中人少,能有什么新鲜事?」环住她的腰,宇文玠抱着她轻晃,她能在宫中找到新鲜事解闷儿也挺好的。 「是啊,宫中人少,一般人的确没什么新鲜事儿。就算他们有新鲜事儿,也不值得旁人新奇呀。这新鲜事儿,是皇上的。」宫女太监小侍卫什么的,谁又会关心呢。 「朕的新鲜事儿?说来听听。」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他问道。 「听说你相中人家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你行啊你,胆子大了,要翻天了。我告诉你,十四岁可还未成年呢,你若是胆敢痴心妄想或是伸出魔爪,白姐就把你俩爪子都给剁了。」她那时轻薄他都承受了十分大的心理压力,知法犯法这种事儿,可是不能再做了。 看着她,宇文玠作势认真思虑了一下,之后轻轻颌首,「夷南王如此警告,朕心里有数了。为了保住朕的两只手,也得恪守本分啊。」 「很好。」白牡嵘拍了拍他的后颈,很满意他这种知错就改的态度。 捏着她的腰,宇文玠微微歪头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你就一点都不生气么?」她也未免太过不正常,也或许是,对他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 「十四岁的小丫头,我和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儿。若说真生气,我也该收拾你,原是你心存不轨,不收拾你收拾谁。不过呢,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又何必纠结这些,就是觉得有意思罢了。」他都要终生告别其他雌性了,今日听到的事情自然也不算什么。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和人家联姻,那必然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否则,他是不会那样做的。 但,他可是宇文玠,怎么会让自己有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不可能的。 宇文玠弯起嘴角,水汪汪的眼睛因为阳光而像两汪水,泛着夺目的光。 「走吧,该用膳了。」放开她的腰,把她放在自己颈上的手拿下来,牵住一只,然后转身朝着殿内而去。 牵手而回,早膳果然已经送过来了,仍旧是丰盛而精緻的,有荤有素,而且摆桌荤素界限分明。 洗了手,白牡嵘坐下,拿起筷子,忽然道:「给我送个信儿出去,叫大杨来皇城。我这身边没个自己人,总是觉得无聊。」 「好。」宇文玠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的就答应了。 「你不是说今早王府就会有人来禀报楚郁的情况吗?不知他怎么样了。皇城比北边要暖得多,他也是在这里长大,比较适应这皇城的气候。」他昨晚说的话,她可是还记着呢。 「放心吧,昨天回到皇城后,朕就派了两个太医过去了。如今,有三个大夫围着他,必然不会有任何意外。」告知,让她放心,只是语气淡淡的,好像谁惹得他生了气。 白牡嵘点点头,「那就好。皇上一言九鼎,我自然是信的。就是我觉得你这皇宫实在憋闷,住了一晚,我就觉得好像熬了一个月似得那么艰难。我若是实在无聊,你给我个腰牌,我出宫遛一遛。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偷着离开的,必然当天很快就回来,和你一同用晚膳。皇上,意下如何?」 宇文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转眼看向她,还未说话,她便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边将身体倾向他,「皇上觉得如何?」 她故意摆出一副他不自信的模样来,宇文玠这拒绝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好,成全你。」他同意,就给她个可以通行的腰牌来。 「多谢皇上了。真的,我现在就好像你养在皇宫里的小鸟儿。你是真行,把我骗进来,之后我就出不去了。没有你的同意,我是寸步难行。」他真是个高手,让她自嘆弗如。昨天装的那可怜兮兮的,今天脸一变,他就成了她的『主子』了。 「朕并没有约束你,只是你现在有了身孕,须得太医每日来请脉。太医也说,养胎最好是不要过多走动,这样于你于咱们的孩子都有好处。」宇文玠劝慰,听着是没毛病的。夹起一些青菜送到她嘴边儿,无论语气还是姿态,他都是宠溺纵容的。 就着他的手吃菜,白牡嵘轻笑,眼睛却叽里咕噜的转悠。三个大夫『伺候』一个楚郁?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能缓解他身体里的毒是好事,但就怕他可能动别的心思,他现在若是想要一个人无法走动,轻而易举。、 297、最后一次撒谎(一更) 宇文玠这小子还算说话算话,答应她可以让她出宫,然后就给了她腰牌。 只不过,这腰牌到了手,白牡嵘也没急于出宫。倒是两三天的时间,把这皇宫差不多都走了个遍。 皇宫是挺大的,但,现在各个宫殿都没人住,就显得特别的荒凉。尤其是深宫内院那些地方,以前都是皇帝的宠妃住在那儿,那些怨气阴气因为没有人而特别的旺盛。 这偌大的皇宫,唯有一个宇文玠阳气盛,但总不能让他每日换着地方睡的压制阴气啊。 倒是御花园真的有花,有一些不到时节还没开放,杏花是开的最好的。虽是全部绽放,但又不争不抢,始终静悄悄的。 只是可怜了宇文玠,他无法来欣赏这些景色,花太多了,他都不用身处百花环绕之中,走到边缘就得被花香呛得过敏。 走遍了皇宫,之后也就没什么可玩的了。倒是那两个宫女很是贴心,见她无聊,就想法子给她解闷儿。她们也不会别的,就是之前宫中那些女人们解闷儿的东西。虽说白牡嵘大部分时间都是看客,可也算是打发时间。 每天上午太医都会过来请脉,她肚子里的傢伙生命力十分强悍,想她那时流了那么多的血,他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宇文玠是很高兴的,虽没有说的太多,但眼里脸上都是他的孩子是福大命大,天命所归。 白牡嵘认为他这就是盲目的认为自己的种子天下第一,男人内心那种自恋自大,她无力吐槽,只是希望他能尽快的度过这段自满自恋的阶段。 他现在几乎下午就没什么事情了,更衣之后返回寝宫,便是陪着她。 他那御书房她从来没去过,想来到了那儿,他便没有自由了。 刚刚沐浴完毕,他的头髮还是潮湿的,眼见他走过来,白牡嵘立即竖起食指,「别动,转过去,立正。」 不解她要做什么,他倒是很配合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下一刻,她就跳了上来。宇文玠没准备险些跌倒,倒是反手托住了她的双腿,「夷南王,你这般欺负朕,难道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久了么?」 「谁管你,背着本王出去走走。我实在太无聊了,无聊的要吐了。」歪着脑袋在他肩膀上,白牡嵘呢喃着,更似耍赖。 「懒虫。」宇文玠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他含水的眼眸皆是深情。别说背着她了,就是整日抱着,不让她的脚落地,他都愿意。 只是,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只知欺负他,不愿对他说些表白的软话。 嘆口气,他背着她往外走,一国之君,他倒是也放的开,不觉得丢脸。 「以前有那么多次,都是我背着你,想想倒是也很有意思。斑比,你说,我如果不是人,是一个鬼的话,你会不会吓得尿裤子?」阳光洒到脸上,她也索性闭上了眼睛。 「你是鬼朕也喜欢,只要时时刻刻待在朕的身边,任凭你是什么。」他说,这荒凉的宫中有无数让他如堕寒窟的回忆,他不想自己待在这儿。 「好啊,我答应你。」但是,这个答应,得再缓一缓,再给她一次撒谎的机会。 299、最后一次撒谎(三更) 出宫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白牡嵘也不去王府,每天上午无事就出宫,宫女护卫跟随,重重保护。 在这城里晃悠,去城中那些较为有名的地方转一转,虽说并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皇城里有名的地方。不少从外地来皇城的人慕名前来,当然了,大多数扫兴而归。 在大名远扬之地游玩,又在有名的酒楼吃饭,之后再买一些风筝,下午时分便回宫。 回宫之后也就傍晚,趁着晚膳时间未到,便在寝宫前放飞新买回来的风筝。 各种颜色,各种造型,有的做工可能差一些,放飞起来有些费劲。 倒是有的做工极好,迎着小风放飞极顺,飞起来老高,引得那些木偶人一样的小太监都忍不住仰头观瞧。 几天的时间,白牡嵘买回来一堆的风筝,堆积在寝宫里,好像开了什么卖风筝的作坊似得。 伺候她的宫女以为她喜欢风筝,还特意吩咐小太监去宫中内务局翻出来许多风筝来。宫中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那些风筝一看就是有名的匠人做出来的,无论是筋骨还是画彩都极好。 当然了,放飞起来也很顺,只不过,白牡嵘放了几次就扔了,还是放飞那些从外面带回来的。 傍晚一过,宇文玠便回来了,远远地便看到了放飞在天上的风筝,五颜六色好几个,护卫都成了放风筝的了。 「给皇上请安啊。」看见了他,白牡嵘喊了一声,但依旧执着于手中的风筝,线放的长,她也不敢松劲儿。 朝着她走过去,宇文玠站在她身后,伸出双手从她的双肩绕过,接手了风筝线。 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他边放线边带着她后退,两个人脚步节奏一致,不用刻意,默契十足。 「买了这么多的风筝,是觉得满天放飞很漂亮么?」眼下这天上飞了四五个,宫灯逐渐的燃起,其实已经看不太清楚了。白天放飞是最好的,有蓝天白云做映衬,它们就像活的一样。 「无聊嘛。宫女给我找的解闷儿的东西我都不感兴趣,只能看着她们俩玩儿。还是这个好,我能自己玩儿,旁人也能玩儿。」靠在他身上,看着天,一边说道。她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心情是十分不错的,说话时眼睛里亦是有星光。 「已经看不清楚了,还要接着玩儿么?」撑着线,宇文玠一边低头在她头髮上亲了一下。他的语气倒没有刻意的温柔,但,听起来仍旧让人心醉。 好似不管她提出什么荒唐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她,还会陪着她一同荒唐。 白牡嵘只觉得心中几许歉意,他为了让她陪着他在宫里头,好脾气的不得了。 靠在他身上,白牡嵘轻笑,「好吧,把线收回来吧,今天不玩了。明天再去买几个好看的纸鸢来,今天卖纸鸢的小贩还说明天会有大蝴蝶,有这寻常的两个大。」 「太大的话,你想放飞都很难。可以等朕一同来陪你放飞,这种需要花费力气的活儿,你不许做。」将双臂从她头顶绕下来,宇文玠开始收线。 那边护卫也一样,他们纯粹是陪着白牡嵘玩儿,宫女没那么大的力气,无法放飞太高。 这般比较起来,白牡嵘这个孕妇力气还是很大的,一般人比不过她。 风筝落地,小太监也迅速的跑过来一一给收起,宇文玠看着那些风筝,忽然间想起,几年前发生的事儿。 一个特别大的风筝悬在天上,是一尊佛爷的样子,煳弄的百姓以为是佛爷显灵,全部走出家门跪在地上叩拜。 但其实,那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她特别擅长鼓动平民百姓,想出来的那些招儿让人意想不到。 再看她当下的样子,笑眯眯的,心情极好,一时间倒是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 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希望她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才好,不然还真是防不胜防。 「大杨呢?」看着她,他问道。 「大杨带着我夷南的兄弟欣赏皇城的大好风光呢。没见识过这皇城的恢弘巍峨,都想见识见识,皇上觉得有问题么?」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多疑,想煳弄他,不容易。 「朕又何时说过有问题了?只是他没有日日的进宫来见你,觉得有些不合常理。」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宇文玠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可能是她长胖了,这般摸着,觉得她小腹上多了一些肉肉。 「这皇宫又不是我家后院,怎么能每天进进出出的。再说,你这皇宫也没那么吸引人,大杨来了两回,就觉得没啥好看的,也不好奇了。他们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有时间自然是往姑娘堆儿里扎,谁往这儿跑啊。」还以为自己这皇宫多稀奇呢。 「被你说的,朕的皇宫真是一文不值。」宇文玠嘆气,多少人为这里抢破了头,却是她颇为不屑。 「你也别气馁,虽说这皇宫一文不值,但是我皇上值钱啊,给万金都不换。」一手绕过他的腰,在他的屁股上大力的拍了两巴掌。 「你一个壮奴就值十万黄金,朕才价值万金,如此看来,终究是朕便宜了些。」朝堂之上,谁不吹捧他是天子,谁敢用黄金来衡量他的价值。 总是听他们拍马屁,还是白牡嵘这种明褒暗贬听着好笑。 「你看,又较真了不是。来吧皇上,白姐今天给你个奖赏,看在你这几天如此温柔的表现上,这个奖赏肯定满意。」抱着他的腰,他们俩面对面,她往前走,他就得后退。 两个人如连体婴,倒是宇文玠几分好奇几分期待,尤其是她笑的风情无双,贼兮兮的,更是不禁想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往后退,他一边低头贴近她耳朵,小声的问她到底有什么奖赏。 他的气息弄得她痒痒的,白牡嵘歪头躲避,一边抬手扣住他的后颈把他更拉下来一些,然后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今天的奖赏是他很早之前就想尝试的。 宇文玠抿唇笑,什么都没说,便搂着她朝着寝宫走去。 白牡嵘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被他的手臂勒下来了,这小子,色字上头,什么都不顾了。 虽说色字薰心,但宇文玠倒也不是个为此不早朝的君王,他清早时还是那个时间起床。洗漱更衣之后,和仍旧睡着的白牡嵘说了一句话,又亲了亲她的脸,便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白牡嵘便起床了,往时她都会再睡上两个时辰的。 起床,换衣服,她一切照旧。 用早膳,喝补汤,之后太医便来请脉了。 这都是每日的流程,白牡嵘也十分配合。胎像很好,她身体没毛病,好像这也是几乎每日都会得到的答案。 一切完毕,她也要出宫了。宫女和护卫照常的要跟随她一同出宫,最近每日都出去,最初他们很紧张,现在倒是也习惯了。 拿着钱,出宫,和往时一样,继续往大街上逛。 直至上了一条主街时,没想到竟然和大杨碰上了。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大杨快步迎上来,很意外的样子。 「买纸鸢。就你一个人,他们几个呢?」问,白牡嵘满面笑意,整个人是比较放松的。 「去花街看姑娘了,小姐放心,他们身上没那么多钱,只是过过眼瘾。」钱都在他身上呢。 「做得对。虽说欲望不能压制,但总得注意安全,染了病可得不偿失。」一同走,白牡嵘一边点头,夸赞大杨做的是对的。 朝着卖风筝的地方走,他们二人说话,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宫女和护卫跟在身边,听着他们俩的谈话,没听出任何的不妥来。 终于到了卖风筝的小摊前,白牡嵘挑选,今日的风筝特别多,行人也很多。不少人都过来看风筝,买的却是不多。 正在挑选呢,忽然听到长街上的百姓发出震惊的声音,之后便吵嚷着叫大家朝天上看。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长街尽头的半空上飘着一条红色的大鲤鱼。那大鲤鱼大的堪比一栋建筑,就飘在半空之中,蓝天白云做映衬,还有风在吹,它也晃动着恍若还在水中游一样。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鲤鱼跃龙门,之后街上的百姓就炸开了一样。 犹如几年前的旧事重演,百姓开始跪在地上叩拜,想趁着今日鲤鱼跃龙门的祥瑞之兆也祈祷老天能分给自己一些好运来。、 宫女和护卫也都仰头往天上看,大概是因为太远了,所以这般瞧着真像一条鱼在天上飞。眼见着就要飞上天去跃过龙门,一举化成了龙。 看着看着,护卫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这场面怎么那么熟悉啊?好像以前有过。 扭头,之前白牡嵘所站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和大杨都不见了。这两个人好像披上了隐身衣,眨眼之间失去踪影。 「不好,王府。」护卫的反应还算快,白牡嵘不见了,他们就立即想到了王府那边可能要出事儿。顾不上许多,几个人各自分工,有人回宫禀报,有人去王府拦人。 300、沧海一粟(一更) 护卫的速度是极快的,尽管街上熙熙攘攘都是出来看鲤鱼跃龙门的百姓,他们在人群中穿梭,身影如飞,朝着王府飞奔而去。 王府一如往时,朱门紧闭,有护卫在外守着,严禁任何不相干的人接近。 护卫飞奔至此,说明原因,守门的护卫也立即开了大门。 前往雅苑,楚郁目前就在这里。而且,雅苑外是有护卫守着的,他若想进出,他们必然看得到。 一行人飞奔而至,进了雅苑,却真的不见了楚郁的影子。原本日夜都在这里服侍他的小厮也晕倒在地,不知昏过去多久了。 完了,楚郁真不见了。 两拨护卫一商量,眼下必须得尽快的将各个城门都守住了,检查出城的人,但愿来得及。 而且,进宫通报的护卫这会儿应该也见到宇文玠了,只要皇宫那边下旨,就算他们出城了,也能派兵出城去追人。 的确,在这边护卫做出应对之策的时候,皇宫那边宇文玠也听到了禀报。 一听鲤鱼飞上天,他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这个女人到底是没有坐视不理,她要把楚郁放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带到夷南去。 在夷南那种荒蛮之地藏个人,太容易了。那山他也进去过,连绵险峻,动物进去了都会迷路。 下旨命宫中侍卫去拦人,出城设防把守,不过见着了人也不能动粗。 仔细想想,白牡嵘这几日的表现,出宫回宫都很有规律,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果然啊,她是聪明的,想做什么,计划的如此周密。亏得昨晚让他心旌荡漾,原来今天在这儿等着呢。 嘆口气,宇文玠真是不知该如何说她,应该打她一顿的,气的他这会儿胸肺都疼。但是,一想她为此昨晚如此哄他,那股气倒是也消了。 她真想把楚郁藏起来,那最好藏得严实一些,若是被他找到了,到时楚郁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鲤鱼还在天上跃龙门呢,城中百姓沸腾,不少从外地来的人都争抢着看热闹。不由大赞这皇城真是风水绝佳之地,居然还有如此奇景。 而就在皇城中还在看热闹的时候,白牡嵘却已经出了皇城了。 她从护卫身边遁走之后,就直奔城门,根本没回王府。 也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进了山路,她打算迂迴的绕回夷南去。当然了,宇文玠必然第一时间想到她会把楚郁带回夷南,可只要回了夷南,任凭他派来再多的人,也无法把楚郁从夷南挖出去。那可是一片当地自己人走深了都会迷路的地方,更别说他这外人了。 楚郁的身体的确好了许多,精神面色都很好,就是不能提力,这般走路,倒是让他有些微喘。 「不然这样吧,让大杨他们轮班背着你,速度能快一些。」白牡嵘是无所顾忌,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了身孕就是娇弱女子,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 大杨虽说几分不太愿意,但也没拒绝,走到楚郁面前,请他上来,他背着他。 楚郁看着他们,却是一笑,「我来带路吧,就不跟你回夷南了。」 301、沧海一粟(二更) 他如此提议,白牡嵘和大杨等人都不由的一诧,他这是不想跟着去夷南了? 天下之大,却并非处处都能藏人。尤其是他,即便是藏得再深,有心之人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 所以说,他跟着她去夷南是最安全的了,大梁人都说那个地方是荒蛮夷人所居之地,对野蛮的夷人,他们是忌惮的。 再来便是夷南山中的地形地势了,藏个把人,那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能找到把楚郁藏起来又这辈子都不会被找到的地方,也能找到好的大夫给他治疗身体,跟着她走就行了。 宇文玠是会生气,但也只是暂时生气而已,不会把她如何的。当然了,他必然会不断的找楚郁,可找不着也只能干瞪眼了。 「你放心吧,我夷南那地儿藏个人是多轻松的事儿。不然你去鹭阙坞,我把鹭阙坞给你,那是三不管的地界儿,大梁军队想抓人,也得过我夷南这关啊。」反正,去处多得是。 「不,我不能跟你去夷南,你若把我带去,岂不是摆明了要和皇上作对么?我有去处,并且,皇上是找不到我的。」楚郁看着她,一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就转身自己要走。 「好吧,既然你有去处,那么我送你去。大杨,你和他们几个继续故作迷阵往夷南走,我也很快就会回去的。」既然楚郁自己有去处,那就让他去,不过她也要跟着看看,却是又不能有那么多人知道。 知道的人越多,也就越危险。 「小姐,你注意身体。」大杨几分担忧,但是,只要跟楚郁扯上关系,就代表很麻烦。他和这几个兄弟都是外人,不知道楚郁的去处是好事,也免得惹麻烦上身。 「放心吧,各自行动。」白牡嵘扬了扬下颌,便与楚郁离开了。大杨则与那几个亲兵继续顺着山路南下,他们要一直绕回夷南去。 离开了山路,就进了树木杂草丛生的山林,楚郁走的很顺,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走走停停或是不确定踌躇的样子,那么他所说的有藏身之地就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 「这是去哪儿?」走着,白牡嵘问道。毕竟最初以为是假的,但现在看他的表现,应当是真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你近来可是又生病了?」临走时大杨叫她注意身体,表情眼神可做不得假。 「没有,我健壮如牛,怎么会生病。倒是你,把药都带着了?虽说不能提力不能动武就不会犯病加速毒性蔓延,但该吃药还是得吃药,用药压制才更好。」就怕他想不开,索性药也不吃,直接等死了。 「都带着了,你放心吧。皇城这个地方,本以为再也不会来了。待了这许多天,却是让我记起了不少的事情和不少的人来。」楚郁轻嘆,他幽深的眼眸中藏着沧海桑田,不过二十几年,他却好像度过了千万年之久。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找自己的熟人么?最好靠得住,若是靠不住,你就惨了。」也不知他去找谁,但凡和他们家沾上点亲戚的,在宇文腾在位的时候都给抓起来了。宇文玠登基后倒是把那些人都放了,但必然派人监视着他们。 「靠得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之更靠得住的了。」楚郁显然深信不疑。 闻言,白牡嵘也不再言语了,他说靠得住,那她也一定要去瞧瞧,到底能不能行。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必然得看着他安顿下来才行,否者不放心。 皇城外的山虽算不上崇山峻岭,但也分外茂密,在山中行走,闻着这春日里枝叶草木的气息,真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如果能待在这山中一辈子,无人打扰,自由自在,也是美事一桩。 再加上楚郁眼下身体这样,必然得找一个这样的所在休养身体,不止养身体,还要养精神。 就是不知他是否喜欢这样的地方,而且他要去的那个地方,有没有这幽静的环境。 顺着山间的山坳前行,白牡嵘拿出水壶来喝一口,之后递给了楚郁。看他的脸,色彩尚可,走了这么久,他看起来还撑得住。 「你这般把我弄出来,就没想过皇上会生气么?这么多年来,我似乎被你救了多次,却始终没有还给你什么。」这份人情,他怕是今生无法还了。 「要说生气,那必然生气。但现在已经生气了,就不如让他气到底好了。这谢谢什么的,你还是可以放在心里头的。到时你也积攒些钱财,然后给我做谢礼吧。」嘴上胡诌这些,心里头还是几分惦记着宇文玠,这小子现在必然派人开始追踪,会一直往南追踪。 倒是楚郁这法子也不错,都以为他可能远走高飞,但实则他就在皇城附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又开始往山上走,这片山头可很高,树木葱郁,长得特别高。 眼下枝叶都在生长的姿态,让人看着都无比开心。万物生长的季节,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他们俩也走的累了,尽管太阳开始偏西,但俩人仍旧是停下来席地而坐休息一下。 「不知还得走多远?和大杨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们把吃的都带走了,都忘记留下来一些了。你饿不饿?」依靠着树干,白牡嵘盯着草地下面爬行而过的小蚂蚁,一边说道。 「不饿。倒是你,觉得如何?看你也不运力,好像在避讳着什么似得。」看着她,楚郁的眼眸虽是幽深,但又清楚的倒映出她的脸来。 「我不是避讳着什么,而是觉得用不着提气运力。我现在呢,也在享受生活,虽说不觉得这种小心翼翼的生活有意思,可也得负责任啊。楚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身孕了。」她也没隐瞒,实话实说,并且满载喜悦。 楚郁有那么片刻的愣怔,之后便笑了,「恭喜你,也恭喜皇上了。」 「多谢你的恭喜,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眼下也颇为提心弔胆。咱们就这么走吧,正好你不能提气,我也一样。」真是顺路。 「没多远了,翻过这座山,便到了。但看这天色,待咱们到了,也得半夜了。」楚郁嘆口气,看着她眉目间皆是喜悦之意,可见她是真的高兴。 宇文玠是幸运的,不止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还能为他生儿育女。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幸运的,大部分人,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在逆境中挣扎一生,心中的遗憾也一直到死都无法达成。 如他一样,走到这一步,即便回头也没用了。因为,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他。 看他不说话,白牡嵘心底里几分莫名的歉意,抓住他的手,她用力握紧,「楚郁,一切都过去了,人得向前看。」 也握紧了她的手,楚郁垂眸看着她纤细却有力量的手指,一边轻轻颌首,「我知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出尘的忧伤。 白牡嵘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默了好半晌,她才忽然道:「你说,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会不会得到报应?」 「怎么忽然这么说?」这世上有多少人双手沾满了鲜血,若有报应,这世上得有多少人得报应而死。 「这报应若落在我身上,我不怕。但是,我现在怕会伤害我的孩子。人啊,若是有一个软肋,真的太容易了。勐然之间,软肋就来了。」说起这些来,白牡嵘是发自内心的。她做了杀人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触犯法律有违天道。但是,她不止杀了一个,是杀了很多很多。 「有因有果,若说报应,也应该落在最初施恶的人身上,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想得太多了,思虑过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走吧,翻过这座山,便到了我的容身之地。」拉着她站起身,楚郁面带笑意,他对自己的容身之地看起来很信任。 白牡嵘也不知翻过这座山到底是哪儿,但她必须得跟着过去看看。 往山上走,山势过于陡峭了些,楚郁一直拉着她,为她分担一些力量。 「你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我自己能走。现在和你比起来,我更健康。」松开手,白牡嵘自己走,并且走到了前头,她是真的劲头十足,楚郁还当真比不过。 上到陡峭之地,楚郁在后面不时的抬手虚空托她一下,她这样子真是让人不放心。尽管,这些担心应该都是宇文玠的责任,可能够有提心弔胆的机会,也是一种幸运。 顺着这片石头与乱树丛生的石崖,距离山巅更近了。此时天色也暗了下来,山中那些在夜里活动的鸟儿都醒了过来,不时的扑稜稜飞走,或是发出清亮的叫声。 伸手扳住头顶一块悬出来的大石,白牡嵘身体一翻便跃了上去。同时向下伸出手,楚郁也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拽,他也上来了。 「终于到山顶了,而且,我闻到了一股很奇妙的气味儿,好像、、、是什么香。」站稳了脚跟,白牡嵘往上边瞧,这石头以上的山就平缓多了。 「是檀香,寺庙里燃的那一种。」楚郁上下的看了看她,依然是精神奕奕,应当没什么事儿。 「寺庙?你所说的容身之地就是寺庙。」白牡嵘倒是颇为惊讶,转身顺着平缓的山巅往上走,走着走着,居然就看到了石阶。 站在石阶顶端,然后往下看,虽是光线不太明亮,但是能看得到这石阶顺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一直延伸向下。 「这寺庙也是真有意思,修了石阶一直到这儿,为的是什么呢?是供寺中的和尚爬山的么。」白牡嵘不解。 「往那边走,有供僧人闭关清修的暗室,寻常的和尚是不会过去的。走吧,顺着这石阶走下去,半山处便是方丈的禅院。」楚郁很熟悉这里。 跟随着他踩着石阶往下走,越往下走,檀香的气味儿就愈发的浓。葱郁的树木被抛到了身后,灯火的光亮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这片山都是大佛寺的,从半山开始就灯火明亮,山下更是禅院林立,好像还能听得到木鱼敲动的声音。 「我记得你以前确实是很忠实的信徒,教训那些纨绔子弟的时候,都会把这大佛寺挂在嘴边,说是要把他们送到佛爷这里来好好的忏悔忏悔。」他会来这里,白牡嵘倒是不觉得意外了,他以前貌似就十分熟悉这里。 「不过,我已经不信了。那时觉得人只要无愧于心,佛爷有眼,自然也看得到。但是,很明显不是的,都是假的。」楚郁却已经失去了对其的信仰,很早以前,在他的家人都被杀害时,那信仰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白牡嵘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的确,若是他的信仰是真的,那为何当时不救救他这个信徒呢? 下了半山,一尊大佛出现在眼前,足有六七米高,在这半山笑看天下众生。 有灯火明亮,这个时辰却没多少僧人。楚郁的确是轻车熟路,带着白牡嵘顺着石砖路朝着左侧走,禅房在树木掩映间,极其清幽。 终于,在走到石砖路最深处的时候,一处禅院出现在眼前。禅房门窗皆紧闭,但是里面有灯火,还有很轻却极其有节奏的木鱼声。 「方丈就在这里。当年,我每次来大佛寺敬香,都会来见方丈。慕容,你在这院子里等一会儿吧,我单独去见方丈。」抓着她的手臂走进禅院,院子里有小桌小椅,檀香的气味儿让人的心不由宁静下来。 「好,等你的好消息。」点点头,白牡嵘径直的走到小椅上坐下。这地方是不错,不过楚郁若是想一直藏身于此的话,真打算做和尚么? 但再看他此时身上那股出尘超脱的气质,与出家人倒是真的很像。兴许,他早就生出遁入空门的想法了。 遁入空门?心得空啊,心若不空,在这里也是煎熬。这般一来,白牡嵘忽然也不明白让他待在这儿,是好还是坏了。 302、沧海一粟(三更) 禅院幽静,幽静的过分,好像连山上的鸟儿都不会过来打扰。 自楚郁进入禅房之后,木鱼声也停了,她只听到了里面有一声略年迈的声音念阿弥陀佛,之后就没听到说话声了。 她相信自己的耳力是极好的,但是这会儿没声音,那么必然是里面的人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既然如此,不让听就不听了,她也不是太好奇。 只要这方丈靠得住,只要楚郁能舒心,认为这是他可以长久容身的地方,那就行了。 等待着,她翘起双腿晃悠着,肚子有些饿,倒是也受得住。 她算是看透了,只要是离开了宇文玠,她就得过这种飢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在他身边,她就成了猪,连飢饿的滋味儿都忘了。 所以,由此可见,宇文玠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就算不是真命天子,那也是填饱肚子天子。 正等着呢,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只见一个大和尚从里头走了出来。 白牡嵘看过去,瞧这大和尚的年龄以及他身上的僧衣,瞧着可不像是方丈。 那大和尚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白牡嵘面前先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才开口,「女施主腹中飢饿,小僧这便去取斋饭来,女施主稍等片刻,不可四处乱走,因为寺中从不留女客过夜。」 白牡嵘笑了一声,之后点头,「麻烦师傅了。」 大和尚随后离开,脚不沾地,速度又特别快。 看来是楚郁良心发现,想起她一天来什么都没吃。 很快的,那大和尚就回来了,一手拿着托盘,一手端着油灯。他走的很快,但是又特别的稳。 到了白牡嵘身边,将托盘和油灯放在小桌上,告诉她可以用饭了。 「多谢。」双手合十,白牡嵘笑着道谢,那大和尚回礼之后就又回了禅房。 看那大和尚的脚步,白牡嵘确认他功夫必然很高。这大佛寺里居然还有武僧,可见规模之大,管理之规范。 斋饭一般,但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这种饭菜宇文玠会喜欢。所以说,他应该来出家,在这种地方清心寡欲的,那小身板肯定能活好多年。 边吃边等着,一直待她都吃饱了,禅房那里还没有动静。 也听不到声音,不知楚郁和方丈到底藏到了哪里说话。 托盘上放了一个小小的茶杯,茶杯里是水,白牡嵘喝了一口,便听得禅房的门终于打开。 她转眼看过去,是楚郁出来了,跟着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那个大和尚。 楚郁面带微笑,看到白牡嵘在这儿等他,「吃饱了么?寺庙里只有斋饭,没有别的,只能委屈你的肚子了。」想她在宇文玠身边,必然是山珍海味。 「斋饭也挺好吃的。谈的如何了?」站起身,白牡嵘抖了抖裙摆,看他这神色,就知是谈的不错。 「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住处。以前,我也经常会夜宿在寺中,住过的禅院也很多。却是这一处外人不能去,之前,我还曾想夜里偷偷的过去睡一晚。」楚郁笑道。 「嗯。」她得看看他住的地方,只有看到了,她才能放心,才能离开。 一同走出这禅院,之后便是那大和尚在前带路。没有顺着来时路返回,而是再次顺着禅院外的石砖路深处走去。 路径慢慢变得狭窄,两侧一人多高的树冠茂盛,微微倾斜着,将这小路上头的天空都给盖住了。 大和尚在前带路,白牡嵘和楚郁走在后面,慢走慢行,唿吸到的都是这些枝叶的气息。 路不止狭窄,而且慢慢的变陡变高,一侧变得陡峭,另一侧则犹如利剑一般。能通行的唯有脚下这一条窄路,蜿蜒向上,好像是一条长蛇盘在这利剑一般的山上。 白牡嵘还真不知大佛寺里有这种地方,这应该是大佛寺所在的主峰右麓所在的一座独峰,虽算不上有多巍峨耸立,但外人也绝对不好接近。 几乎绕到了这座独峰的后背处,这条路开始径直向上。完全就是直立起来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得到独峰下面有风灌上来。如果脚下不稳,很容易就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那大和尚在前,却是如履平地一般。楚郁在前,一手抓紧了后面的白牡嵘。 这种路对于白牡嵘来说不算太有难度,但如此绝险,却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地。 这段路很长,足足在这陡峭的山上走了将近两刻钟,这才到达这峰顶。 风吹过,那真是冷飕飕,好似只要一个站不稳,就会被风吹的掉下去。 而也就是在这绝险的峰顶,一处小禅院修在这里,大和尚直接走进去,点燃了油灯,让这里有了光亮。 环顾四周,连绵的山接连天际,已经快接近清晨了,这个时候天色是最黑的。 「就是这里,这里以前是宏印大师清修的地方。宏印大师是得道高僧,在此清修,直至圆寂,他都不曾下过山,足有二十七年。」楚郁将此地的来歷说给她听。 「高僧果然是高僧,二十七年不离开这里,难以想像。」白牡嵘发出唏嘘之声,走进禅院,这院子很小,毕竟建在这独峰的峰顶,这上头本来也没多大的面积。 但是,真的很别出心裁,又遗世独立,和传说当中那些隐居世外的高人所居住的地方差不多。 「进去看看吧,这里的条件许是清苦了些,但总比做阶下囚要好得多。」楚郁拉着她走进去,只有两间禅房,都很简朴,却很干净。 走进来,白牡嵘环视了一圈,「楚郁,你不会从此后也一直待在这里,然后这辈子都不下山了吧。」 「看心情。这个地方很好,这里的日出,是最美的。」楚郁面带笑意,看起来对这个地方很满意。 「太阳应该快出来了吧,既然你说很美,那我得去看看。」这地方不错,她都想在这儿住几天了。 「走吧。」楚郁点头,抓住她的手臂,走出禅房。 禅院很小,几步便走出来了。空余之处所剩无几,但胆大之人足可以走到边缘去。 直接席地而坐,双腿往外挪,便悬在了半空。只要再往前一点儿,就会从这儿掉下去。如此高度,掉下去后,粉身碎骨,怕是连尸体都拼不完整。 天边已经隐隐的出现了一抹亮色,四周还是黑的,但唯独那一条线是亮的,如此瞧着,不禁让人开始期待。 楚郁坐在她身边,吹着唿唿灌上来的冷风,一边看着天边那抹亮色,他幽深的眼睛里也升腾起浅浅的安然,「慕容,你离开了这儿,就不要再来了。我会一直待在这儿,不会离开的。从此后,我会日日在此为你诵经,杀戮过多会得报应这种事你也不要再想了,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他声音很轻,又像看透了生死轮迴一样。 缓缓的转头看向他,倒是没想到他会真的做出了这种决定,「楚郁,你真的要在这里度过此生么?其实,你可以在这里避过了风头之后,再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天南海北,如此之大,不去看看岂不可惜了?」没必要为了躲避而躲避。 「没什么可看的,天地之大,人人不过沧海一粟,在哪里停泊都一样。不过,你是不一样的。」抓住她的手,缓缓地收紧。他的手腕露出来,那飘带仍旧缠在他的腕间,代表了他始终未曾变过的心。 「好,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是应该的,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你藏身此地,我是不会透露出一个字的。」也握紧了他的手,让他放心。此一别,便是一生一辈子,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希望他能安好。 天边的亮色逐渐增大,终于,属于阳光才拥有的红色跳了出来,也映红了这山顶的一切。 白牡嵘的半边脸都成了红色的,看着楚郁的脸,她先是嘆口气,随后笑起来。 「太阳出来了,我也该走了。我得回夷南去,扰乱宇文玠的视线。你在这儿好好地修身养性吧,不过你得记得你身体里还有余毒呢,必须得治疗,我想这大佛寺里也有大夫的。」紧了紧他的手,白牡嵘随后放开,之后便站起了身。 太阳也在这个时候彻底的跳了出来,天彻底亮了,在这个地方,无论远山亦或是大佛寺都能进入眼帘,真是个好地方。 楚郁也站起身,垂眸看着她,他点点头,「我知道。」 「再见。」最后看了他一眼,白牡嵘转过了身。 就在她转过去的时候,楚郁在她身后抱住了她,他低头埋在她肩颈一侧,缓缓地深吸口气,「慕容,你一定要好好的。此生不再见,山水不相逢,别无所求,唯你安好,方能安心。」 风吹得裙摆摇曳,白牡嵘看着远山,一边点头,「嗯。」 沉默良久,楚郁放开了她,白牡嵘也没回头,只是抬手朝后挥了挥,便走了。 下山的路难行,她却轻松的跳了几下,便消失了踪影。 楚郁站在那儿良久,缓缓的转身面对初升的太阳,今生止于此。 303、最强孕妇(一更) 返回夷南的路还真不是太好走,宇文玠派了不少的人在各个大小路上搜查堵截。她走了两天的官道,又觉得无比麻烦,便改走小路。 越南下,温度回升,白牡嵘也愈发觉得应该把宇文玠带到这南方来。这里不会出现任何如北方大雪封山那种情况,就算是宇文玠来到这里裸奔,也不会被冻得过敏唿吸不过来。 夷南正值雨季,白牡嵘没有回大奉城,而是直接回了夷南。 到了自己的地盘就是不一样,她即便是恣意的横着走,也无人管。 她回来,倒是把不知何时回到这里的宋子非吓了一跳。他前些日子刚刚病了一场,这几天刚刚好转了些,但脸色仍旧显得很苍白。 「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自己独自一人行路?我都听大杨说了,你有了身孕,实在该留个人在身边才行。」宋子非真是觉得拿她没办法,同时也深深地理解宇文玠的头疼。 「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也好,都恭贺恭贺我。倒是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从楼上走下来,白牡嵘洗了个澡,回来的路上被雨林了,她全身都湿了。 不过好在这夷南的雨都是温暖的,她也没觉得如何,而且,好像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十分适应这里的气候了,这里就好像她老家一样。 在皇城,即便那里有宇文玠,可还是不自在。那个地方就像一个大笼子,熙熙攘攘的,哪有这里的山清水秀来的宜人。 说道这些,宋子非的面色有些黯然,「决定不艰难,下手才艰难。」 眨了眨眼睛,白牡嵘走到他对面坐下,倒了杯水,她喝了一口,「所以最后呢?」 「吃了药,已经走了。她若活着,必然还会闹出许多的事情来。而且,她若不死,我都无颜去面对金刚。」宋子非已经在私下里了结了这一切,他这次狠下了心,就如宋子婳那时对他的狠心一样。 原本应当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因为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液。可是,他们却好似仇人,大概上辈子就是仇人吧,所以这辈子才会这样,不死不休。 白牡嵘点点头,拿着手里的水杯和他面前的杯子撞了一下,「首富为人光明磊落,你救得人可比杀的人多多了。就算宋子婳到阎王爷那儿告了你的状,我想阎王爷也不会接她的诉状的。」 宋子非轻笑,「我怕的岂是这些。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这忽然回来,我想很快皇上就会派人来找你的。再说,你有了身孕也该和皇上商议一下大婚之事了。否则,到时孩子怎么办?不是公主便是皇子,岂能没有名分?」宋子非认为,该挣来的名分就该要,不能捨弃。 「首富,你还担心这事儿呢?再说吧,反正他老人家也不急。而且,这会儿皇上若是来了,第一件事儿可不是和我提结婚或是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找我要人。不知大杨跟你说了多少,我把楚郁给从皇城弄出来了,宇文玠现在必然满世界找他呢,可是又找不到,他满肚子都是火,估摸着能把我活活给烧死。」翘起腿,说起这个,白牡嵘也不见有任何担心之色。 宋子非微微摇头,「阿茂的确不是个罪大恶极的人,连小婳的罪过都比他多。不过,你敢这么做,就是抓准了皇上不会气你。这人藏到了哪儿,我就不问了,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吧。」而且他如果问的话,她应该也不会说。 「还是首富聪明,知道多问无用。唉,还是我夷南好呀,即便下雨,空气也如此好,带着自由的气息。我短时间内就先不回去了,免得他生气。待他老人家气过了,我再回去。」站起身,白牡嵘走到门口的楼梯上,张开双臂,拥抱的都是自由的气息。 宋子非轻笑,「随你吧,夷南的百姓也很久没见到你了,这次我回来,谁看见我都问一句。」 「是吧,还总说我夷南都是一群野蛮的夷人,去哪儿能见到这么重情重义的野蛮人。」白牡嵘就是觉得自己这地儿好,人也好。 夷南的雨季就是这样的,雨连绵,但也只是连绵而已。不时的,太阳就出来了,照的天地都反射着水雾的彩虹色,好看的很。 白牡嵘在自己这片地方尤为自在,即便是总下雨,也挡不住她出去乱逛。山间有很多的山涧泉水,她和寨子里的小姑娘们一块进山。她们挖野菜挖草药,她则在山涧间跳水。 有一处十分适合跳水的地方,两米的高度,下面就是深潭。 她穿着中衣,从这上头跳下去,畅游一番,再返回上头,再跳下去,自由的如同一条鱼。 有的姑娘看她玩儿的畅快,也跟着她一块跳。 大概她是史上最强孕妇,没有她不敢玩儿的东西。寨子里的大夫给她诊脉,胎像稳定,没有任何的问题。 在大奉城的贤夫人终于是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带着小羽和流玉匆匆的赶了回来,见她满身是水的从山上回来,她立即就急了。 白牡嵘还真是从没见过这贤夫人如此着急和生气的时候,被她拽着回了小楼,又把她按在了卧室的床上。 「太胡闹了,有了身孕,怎么能去淋雨?你不要命,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啊。我当年带着你的时候,动不动的就流血,若是再严重一些,就没有你了。」说着说着,贤夫人眼泪就出来了。 白牡嵘就怕她这样,坐在那儿用毛巾擦着湿哒哒的长髮,一边看着她,「我没事儿,我身体特别好,寨子里的大夫两三天就给我诊脉,孩子也很好,您别哭了。」 「容儿,你跟娘说,是不是那大梁的皇帝不要你了?你都有了身孕,他也不提和你成婚的事儿,就算做不得皇后,也得给你个正经的名分啊。」贤夫人更伤心的是这个,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是被玩弄了。 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304、最强孕妇(二更) 贤夫人的逻辑很符合这个年代下层女性的价值观,认为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那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全部的指望。 而有了孩子却没有名分,那就惨了,这辈子就完了。 她在意这件事,正因为在意,更是觉得自己的女儿让人心疼。 同时又不由得满肚子愤恨,愤恨那大梁的皇帝,和天下所有负心薄倖的男人一个样儿。 看着贤夫人的眼泪,白牡嵘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就是这个价值观,根深蒂固,她说什么好像都无济于事。 「我是夷南王,就算没人娶我,我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夷南王第二。母亲,你就别愁苦这事儿了。」虽说夷南王这位置也未必能世袭,但只要有她在,她的孩子岂能吃亏了。 「容儿。」抓紧了她的手,贤夫人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可怜。当初出嫁,以庶女身份嫁给了大梁的王爷做正室王妃,她当时真是觉得老天怜悯。可是现在,却又觉得老天还是没长眼睛。 白牡嵘无奈,这贤夫人只拘泥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思想也被禁锢在那一块之中,说什么都是无用。 一手擦拭头髮,一手接过小羽递过来的水杯,看着贤夫人红红的眼睛,她状似无意道:「对了,鹭阙坞的那位已经准备写休书了。母亲,从此后你就是自由身了,开不开心?往后你就给我带孩子吧。不喜欢带孩子的话,你找个能对你好的男人,我都支持的。」 「容儿,你说什么呢?」贤夫人轻声斥责,眼下即便听到了白长士要休了她,她也没有任何痛心难过之色,可见她已经不在意白长士了。 只不过,女人被休弃,终归是丑事。好在她年纪大了,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便也无所谓了。 她只是有一些担心,担心自己被休弃这种事,会对白牡嵘造成不好的影响。 哄了贤夫人好一阵儿,她才平静下心情来,有些话她没说,其实她更看好宋子非。如果宋子非能够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给白牡嵘一个好归宿。 但,这种事也终归是想想了,她也不能随意的干涉。 贤夫人回来了,白牡嵘出入游玩就不再那么随心所欲了。贤夫人自己不能跟着,就让小羽和流玉跟着她,走到哪儿都跟着。 雨季连绵多日,难得的见了太阳,白牡嵘想要进山去跳水,那俩丫头果然跟着。 顺着小楼半山的树往上走,那两个丫头跟在她两侧,一副要扶着她的架势,但奈何她腿脚麻利,比她们俩都灵活。 「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我现在都能飞,倒是你们俩笨的像小猪一样,还想扶着我呢。去去去,顾好自己得了。」把她们俩的手打开,白牡嵘呵斥道。 「小姐,你也不能总是这般随心所欲啊,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不说夫人,就是皇上也肯定会无比心疼啊。」两个人边往山上走边气喘吁吁,只要慢下来一点儿,她们俩就得被甩的远远的。 「皇上他老人家现在心烦着呢,哪有时间心疼我。」白牡嵘轻笑,说起宇文玠,她就心情极好。 「是啊,这段时间皇上派来了不少人,四处的搜查,倒是也没人来给小姐请安或是询问小姐的身体怎么样。」流玉点点头,这事儿她们都知道。来的人一拨又一拨的,还有不少往这山里走的。 「所以啊,我已经是拔了老虎的鬍鬚,把人家惹毛了。你们俩就别给我添堵了,好不容易太阳这么灿烂,说那些做什么。」在崎岖的山间行走,她是如履平地,倒是小羽和流玉两个人谨小慎微,互相牵着手不敢放开。 终于到了跳水的地方,白牡嵘脱下外裙和靴子,仅着一身中衣,轻松的跃到那天然跳台的大石头上。山涧间的流水清脆动听,下面的水潭清晰可见底。 白牡嵘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便跳了下去。小羽和流玉站在水潭边缘看着白牡嵘,两个人是心惊胆战,站的那么高,若是一个不慎,那可怎么办? 眼见着白牡嵘跃入水中,她的姿态当真是优美熟练,特别像一条鱼。 进入水潭,只是溅起了一圈很小的水花,她也消失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翘脚观瞧,却始终不见白牡嵘上来,随后不由开始心下焦急,不住的张望。 蓦地,就在她们跟前,白牡嵘忽然破水而出,顺道喷出一大口水来,把流玉和小羽吓了一跳。 俩人连连后退,看着上半身从水里出来的白牡嵘,她们俩不由得笑起来,「小姐,你怎么游得那么快?」悄无声息的。 「这个季节,这水特别好,若是不信,你们俩也下来玩玩。别绷着了,最近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在这儿跳水,所以他们也根本不过来。」从水里爬出来,水顺着脸和头髮往下流,中衣贴在身上,她的小腹隐隐的有些浮起,却是也不太引人注意。 「小姐,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不害怕么?」流玉还是觉得胆战心惊,那么老高,进水之后肯定砸的很疼。 「有什么害怕的,白姐我再去跳几个回合。」重新往跳台那边走,她光着脚,水不住的顺着衣服往下流,却是让她看起来更为神清气爽。 她现在找不到比跳水更好玩儿的事情了,那时飈自行车也有宇文笛和她比赛。现在连个比赛的人都找不到,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走到石头跳台上,她吆喝着要展现一个半空旋转两周半竖式跳水,之后还真就在半空中转了好几圈才进了水。水花很浅,和刚刚没有太大的差别。 流玉和小羽俩人站在水潭边看着,心里倒是几分羡慕,她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从大梁来的人是一拨又一拨,他们倒是也没去打扰白牡嵘,但又从不遮掩自己的行踪,他们每次出现在夷南,白牡嵘这边都会知道。 这些傢伙们开始深入夷南山中,山中多个寨子,但凡有外人出入,遭到的必然是敌对。 知道他们往山里走,白牡嵘也提前和寨子里的人打了招唿,嘱咐大司伯与其他寨子通通气,就让那些人通行,愿意查就查,反正是找不到楚郁的。 夷南的雨季很长,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仍旧还处于雨季当中。 宇文玠也没派人来问候她,可想这傢伙还生气呢。只不过,宋子非倒是总会带着一些大夫回来,给她诊脉,看看她肚子里的胎儿如何等等。 宋子非说大夫是他从金州各城请过来的,但,按白牡嵘所看,未必。八成啊,是宇文玠送过来的。 就在这两个月之中,白牡嵘的腹部也明显凸起了些,蓦一时,她总觉得肚子里有如轻轻拨弄水波一样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里面的小傢伙在动。 她照常的经常往山上跑去跳水,胆子还算大的流玉也被带着跟着跳起了水,最初还呛了几回水,但几次之后就熟练了。 每每她们俩跳水的时候,小羽就坐在水潭边看着,看管着干净的衣服,待她们俩出水后,就可以换上了。 后来白牡嵘觉得就这两米高落差的跳台不够刺激,就在山涧边缘有一块大石凸出来,与水潭落差接近四五米,这种高度更适合她。 于是乎,她就爬上了那一处『跳台』,旁边的落水溅起的水雾打的她睁不开眼睛,却是异常的刺激。 准备好,她直接一跃跳了下去,水潭里的流玉和岸边的小羽都发出了一声惊唿。 落入水中,白牡嵘沉入很深,几乎都沉入了水底之后,她伸展开身体朝上游动,恍若一条鱼。 破水而出,喷出一口水,之后便笑了起来,「太刺激了。」 「小姐,太高了,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流玉却是心有余悸,太高了,这若是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心若是不跳,那不就死了?没事儿的,我的孩子也喜欢这种刺激性的运动项目。」漂在水面上,她仰着游到流玉身边,在水中,她真是自由自在的很,真的像一条鱼。 「小姐,是不是皇上一直也没派人来,所以你特别的无聊啊?实在不行,不如你就回皇城吧,这样皇上也能放心了。」流玉跟在白牡嵘身边游,山涧的水落入水潭的声音特别大,流玉的声音也被压得很低。 「不回去,回去了,还哪有这种可以跳水游泳的机会。他虽然是可爱,但又像我爹似得,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话虽这么说,可若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流玉轻笑,「皇上那是关心小姐,不然哪会唠叨个没完呢?」 「小丫头,会说话。」抬手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脑袋,白牡嵘翻转过身体,打算游回岸边后再回到跳台上去。 哪想就这么一扭身的功夫,她朝着岸上看过去,只见一群人出现在岸边。 除了一人临水而立在盯着她看之外,其余的人都背转过身去,小羽则跪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像鬼一样忽然出现。 看着那个人,白牡嵘就笑了,水顺着脸滑下来,这傢伙,居然真跑到这儿来了。 305、最强孕妇(三更) 流玉看见了宇文玠,吓得当即就站起来了。水没过胸,浑身都是水,一想不雅观,她又沉进了水里去。 只不过,宇文玠却是根本也没看她,只是盯着那个从水潭里往他这边游的人,恣意又得意,显然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等他过来呢。 游到了水潭边,白牡嵘双手撑住石头,身体用力,一下子便跃了上来。 宇文玠虽是冷眼盯着她,却是在她跃上来时向前托住了她湿漉漉的身体,视线先固定在她的脸上,之后迅速的向下,盯着她的小腹。 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她的身上,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就特别的显眼,他面色放松下来,之后伸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的手带着温热的气息,覆在她小腹上,白牡嵘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刚刚还摆脸色呢,这会儿眼瞧着就要眉开眼笑了。 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之后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窄细而又有力,别看他瘦,其实他全身上下都有劲儿的很。 「皇上,是不是觉得很惊喜?」看他盯着她肚子的样子,没见过似得,眼珠子恨不得都贴上去了。 「没把朕的孩子弄丢,真是谢谢夷南王了。」他开口,都是气过了头的无奈,毫无办法。 「别呀,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白牡嵘扬了扬下颌,一副兄弟有义气的模样。 宇文玠却是没有那种好心情,抚摸着她的小腹,她身上湿哒哒的。许是出水的时间太久了,她身上都是凉的。 「简直是胡闹,有了身孕还在这水潭里泡着,你不要命,朕的孩子还要命呢。」无法无天,就没有一个人能管得了她。 「我刚刚还和流玉说,你特别像我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我不是在水里泡着,我是跳水呢。走,带你玩玩儿去。」抓住他的手,也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便往跳台那边走。 宇文玠跟着,看着她光着的脚,而且一走一个脚印儿的,他眉头也皱了起来,「你冷不冷?」 「不冷,在我夷南还能觉得冷,那得病到什么程度?」拽着他走,顺着水潭边并生的石头一路向上,便抵达了第一层的跳水台。 「你每日,就是在这儿跳水?身体可有不适过?」看着下面的水潭,虽说不算太高,可是她这般反反覆覆的玩儿,多好的身体也撑不住。 「没有,你应该都接到大夫传回去的消息了吧,我好得很。皇上,你敢不敢跳?」欲拉着他一块跳水,她就喜欢这种刺激性的运动。 「你还要跳?有朕在这儿,这些事情以后你就别想再做了。」话落,他抓住她的手,就要离开。 哪知白牡嵘用另外一条手臂圈住了他的腰,然后抱着他就直接朝着水潭栽了下去。 宇文玠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坠落到入水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清凉的水将自己包围,抱着他的人却始终都没有撒手。 沉下水,片刻后身体又开始上升。这段时间内,唿吸是停止的,身边的一切都是停止的,能听到的似乎只有自己的心跳。 而这清凉的水却好似把身体上的一切都给清洗掉了,从身体外表一直到骨子里,彻彻底底的干净。 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头也出了水面,吐出嘴里的水,宇文玠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她始终都抱着他,水是凉的,但两个人抱在一起,却是温热的。 她一口水吐出来,都吐到了他脸上。宇文玠闭了闭眼睛,待得水都滑下去后,他才轻轻地朝着她的脸吹了一口,「好玩儿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好玩不好玩?哪有那么危险,多有意思啊。皇上的种子不一般,你的孩子也非同寻常,特别喜欢这种项目。」泡在水里,她在水下抱着他的身体,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让他自己感受一下。肚子里这个小傢伙,非同寻常。 摸着她的肚子,宇文玠垂眸看着她,虽说脸上都是水,但她笑的灿烂又妖媚,简直要人命。 弯起嘴角,他终是笑了,低头在她脸上轻啄了下,「淘气。」 他脸上也凉凉的都是水,白牡嵘闭了闭眼睛,「不生气了?小小年纪总是生气可不成,会早衰的。」 「你的道理是最多的,做了那么多违背朕的事儿,却还是你最有道理是不是?说吧,你把楚郁带到哪儿去了?」在水下拥着她,水无比的清凉,唯独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是温热的。 「你明知我不会告诉你的,干嘛还多此一问?咱们再跳一回吧,多好玩儿啊。」白牡嵘笑眯眯,反正她是不会说的,他问的时候根本就没抱希望,显然也知道她不会说。 「即便你不把楚郁带走,朕也不会将他如何的,你才是多此一举。」他轻声的说,又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轻啄。 他的嘴唇温软又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白牡嵘半闭着眼睛,笑的脸蛋儿都鼓起来了,「你少说这种鬼都不信的话,落你手里还能得好?就算你不开口说杀他,你那些大臣也不会放过他的。那天你们下朝了之后,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无不是在商量着如何宰了楚郁才更能吓唬住其他人。有的还算手软,说是楚郁不能杀,可即便不杀他,他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被软禁起来一辈子。你们这帮人,以为养牲口呢,说的多简单啊。所以,白姐我是做好事,也必然会得好报。」 轻啄她,也挡不住她说自己的道理,宇文玠无言以对,最后抬起头看着她,「你真不打算告诉朕楚郁在哪儿?」 「我是不会说的。你可以找啊,把我夷南都翻过来,你能找到他,算你有本事喽。」任他如何翻,也是翻不到人。 「你这么说的话,那么楚郁应当是不在夷南。」宇文玠在水下摸着她的嵴背,两个多月不见,她倒是丰腴了些。 「无可奉告。」这小子聪明,言多必失,她一个字儿都不说了。 放开他,白牡嵘转身就朝着岸边游去,她速度很快,说是一条最好的游鱼也不为过。 宇文玠跟上去,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不过他倒也不气馁,他若是想问,总有一天会问出蛛丝马迹来的。 回到岸边,流玉和小羽迅速的拿着干净的衣服过来裹在她身上,用手巾擦拭她滴水的长髮,那边宇文玠带来的护卫仍旧是背对着水潭,不敢转过头来看。 宇文玠从水里出来,满身都是水顺着袍子下摆往下流。他本是来找她的,却也弄成了这幅模样,落汤鸡似得。 「皇上别客气,自己擦擦吧,这儿可没有宫女伺候你。」把手巾扔给他,白牡嵘一边笑道。 「朕现在身边没有宫女服侍,朕说过的话,必然都是真的,不似某个人,言而无信,谎话张口即来。」宇文玠擦掉脸上的水,说的话也不知在影射谁。 白牡嵘挑了挑眉,「皇上就是皇上,那叫什么来着?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说着,朝着他伸出一根大拇指来,算是给他的言而有信点个赞。 宇文玠淡淡的哼了一声,转而走到她身边,将毛巾盖在了她头顶。 「回去吧,夷南虽是不冷,但你这样满身都是水,时间久了小心会风寒。」夷南这里的气候很适合他。 「走吧。对了,不知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我母亲?你可是被她认定了是个薄倖的男人,就差把你钉在耻辱柱上了。这回你出现,她若对你有什么翻白眼儿的举动,你也别稀奇啊。」给他个提前预告。 「朕见到了贤夫人,她没有翻白眼儿,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你在这里,还是她指的路。」宇文玠告知,她母亲就怕她会被抛弃。她是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哪里会被别人抛弃,不被她抛弃就不错了。 白牡嵘还真没想到贤夫人会『没骨气』到如此程度,果然啊,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被甩了。 「走吧。」将裹在她身上的衣服扯了扯,还是很担心她会生病。 护卫在前开路,宇文玠单臂揽着她,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小羽和流玉跟在后头,她们本以为宇文玠生气短时间内不会来的,谁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有情意,估摸着这世上,再难找到他这样的男人了。 不由得有几分羡慕之情,她们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这种福气了,能够找到这样情根深种的男人。 顺着山间返回,很快的,便瞧见了半山的小楼。 「这次你既然来了,便多住一段日子吧。」皇城里有那么多的文武朝臣,总归是有能用的吧。 「为何不说你尽快的与朕回去呢?你的那两个丫头也很久没回皇城了,大概也无比想念。」宇文玠淡淡道。 「是啊是啊,小姐,皇城现在什么样儿了?」流玉一听立即附和,倒是小羽推了推她,怎么能随便接皇上的话茬儿。 白牡嵘回头看了她们俩一眼,就说宇文玠是走攻心的路子的,淡淡一句话,就有人自动附和他,小鸡贼。 306、血脉(一更) 回了小楼,贤夫人和大杨等人已经出了院子在等着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宇文玠会忽然出现,毫无徵兆,没有任何的提前预告。 贤夫人是极其欣慰的,由此可见,她这女儿没有被抛弃。 宇文玠还算客气,见到贤夫人,还给她拱手作揖。 「进去歇着吧,瞧着这天,又要下雨了。」白牡嵘裹着衣服,说完后就当先上了楼。 贤夫人立即请宇文玠进去,自己踩着楼梯迈上去一步,随后又走了下来。 大杨看她几分踌躇,那脸色也不禁的柔和了下来,「夫人,您就去旁边的小楼歇着吧。」 「嗯。」看了一眼大杨,贤夫人就收回了视线。作为一个女人,第六感绝对是最强的。大杨对她有什么心思,她感觉得到。 而之前白牡嵘和她说过的话,听起来是无意的,但其实她心里明白,是想劝她另择良人。 只不过,都这个年纪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果然没过多久,半天没降落的小雨再次连绵而下。 刷刷的声音格外的好听,雨水的气味儿也极其特别的好闻。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白牡嵘站在窗边看雨,宇文玠也走到她身后,用手巾给她擦拭仍旧潮湿的长髮。 眯着眼睛,白牡嵘瞧着外面的绵绵细雨,「还记得你那时很任性的站在雨中给从鸟巢中掉落下来的雏鸟遮雨,前几天我也碰见了这种事,然后我也拿着一把伞去给它遮雨,遮了足有两个时辰。待雨停了,我才把它弄到了鸟巢里去。」 「还记得呢?不过以你眼下的身体,不该去做这种事情,你可以交给别人去做。」宇文玠边擦拭她的头髮,边说道。 「你可真行,明明自己任性,干嘛还要指使别人去受罪。」白牡嵘招架不住,他才是高人。 宇文玠歪头看了看她的脸,一只手顺着她的脖颈绕过去,最后托住了她的下颌。 将她的头朝自己的方向推过来,他则低头在她唇角轻啄了下,「饿了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此次来,朕带来了很多你在宫中时喜欢吃的东西。夷南这里虽是自在,但很多东西都缺少不足。」 扭头看着他,白牡嵘想了想,「我倒是没什么想吃的,现在想想,很久没吃到一种食物了,忽然想念了起来。」 「什么?」依旧圈着她的颈项,宇文玠看着她的眼睛,难得她有想念之物。 「想吃你。」没别的,就是他。 清澈含水的眼眸有几分动容,宇文玠抱住了她,「真的?」 「嗯。」转身,白牡嵘推了他一把,他后退几步,之后腿便撞到了床沿。 顺势坐下,她也立即扑了过来,犹如勐兽一般,他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小雨绵绵,一直到傍晚时分,仍旧没停。它们无时无刻,习惯了这雨季便也习惯了这绵绵细雨,它们更像是老天在唱歌。 枕着宇文玠的肚子,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还算柔软的地方。 被子遮盖在胸口,她听着外面的细雨声,脑子里响起的却是一个说不上来的旋律。 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一侧,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蓦地,他问道:「这个时候的夷南是雨季,皇城却很清爽。」 「是啊,不过我并不想念。」白牡嵘知道皇城眼下是什么样的气候,也仅限于这几个月而已。 「在皇城生活久了的人,更适应那里。」宇文玠轻声道。 白牡嵘刚要回答,却觉得他不可能随便的提起这种话茬儿来,「你想说什么呢?我的小可爱。」 「你猜呢?」手指依旧在她光滑的脸蛋儿上挪动,宇文玠面带笑意,让她自己猜。 「我猜,你就是想从我嘴里诈出楚郁在哪儿。我说皇上,你就死了这个心吧,我是不会说的。」他擅长攻心,迂迴战术,她太了解他了,所以也根本不会上当。 「当真如此固执。」宇文玠轻轻地嘆了口气,没想到她会这般固执,像个蚌壳一样把嘴咬的这么紧。而且事关楚郁,他不是很满意。 可是,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他也不能强迫威逼她。 「楚郁说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你也别纠结他在哪儿了,其实他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把自己囚禁起来了,和你的软禁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能让他更自在一些,不会像个囚犯似得。宇文玠,你就放过他吧。」白牡嵘抓住他的手,握紧。 也捏紧了她的手指头,「楚郁向你做了这个保证么?也只有你会深信不疑。」换了旁人,都会三分信七分疑。 「这次你就信我一回吧。我的小可爱,此后,我就再也不骗你了。」翻过身,白牡嵘趴在床上,脸正好凑到了他近前。 四目相对,她此时当真是无比真诚,没有狡黠。上一次,是她最后一次撒谎。而从此后,她也没有什么牵念之事了,自是没必要再骗他了。 抬手罩住她的头,宇文玠长长的嘆了口气,「希望楚郁这次不会欺骗你吧。」 「这话说得,他什么时候也没欺骗过我。」即便是利用她那一次,他也没说过花言巧语刻意欺骗她,甚至眼里始终带着歉意和无奈。 罩着她的脑袋让她趴下,宇文玠无奈,只得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你是被迷了心智。」 「你才是胡说八道,我若是被迷,那也肯定是被你所迷,被美色所迷。不信,你问问我肚子里的这傢伙,他母亲是不是个见色忘义的人?」翻过身体,白牡嵘扯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已有了明显的凸起,她长时间的趴着亦是有些不舒服。 摸着她的小腹,似乎能感受到里面有些什么,但是又无法摸的太清楚。 这个小生命,眼下就像一个谜,让他充满了期待,又满是迫不及待。他很想知道他会是什么模样,若是很像自己,那更是十分神奇之事。 由此,他不由得想要白牡嵘再多给他孕育几个小生命来,不知都会是什么模样,单是想想,这心情都无比的舒畅。 307、血脉(二更) 身在夷南,宇文玠倒真是得了好一阵儿空闲,他也没刻意的派人往返于夷南和大梁之间,而且大梁也没来人。 他就好像失业了一样,但他本人倒是对这失业不太重视,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夷南这个地方的气候是十分适合他的,只不过他有些受不了这连绵不断的雨,每每下雨时,这夷南的人悠然自在的行走不急于回家,即便淋雨也好像很舒坦的样子。 这就是宇文玠受不了的了,他并不喜欢淋雨,也厌恶衣袍被雨淋湿。 只要和白牡嵘出去,他必然会带着伞,但凡落雨,立即把伞撑起来,他这模样倒像是娇小姐似得。 带着宇文玠在山中来往穿梭,虽说都是在住处附近,但又有许多地方宇文玠没有来过。 而且,有时走着走着,就会让他生出一股迷惑来,有的地方太过相似,连他的眼睛都被骗过去了。 那时和白牡嵘遇险,顺着地下河流被冲到了夷南深山之中,如果要他现在去找那个地方,他还真的找不到。 两个人每日来往于山中,或是陪着白牡嵘跳水,或是在山中挖掘採摘野菜野果。有许多宇文玠都不认识,但他这段时间在夷南,却是吃过的。 那些野菜,有的枝叶可食用,有的根茎可食用,各种各样,让他分辨不清。 当然了,如若能长久的待在这里,他最终必然会研究清楚的。 夷南的杂事也不少,但大部分在源头处就被解决了,根本到不了白牡嵘这儿。 不过,却是在几日后,身在夷南河关口的姜率派自己手底下的亲兵连夜过来给白牡嵘送信儿。 大早上的起来,白牡嵘都还没洗漱呢,便下楼来见了亲兵,如若没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姜率也必然是不会打扰她的,因为都知道她有了身孕。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先喝口水吧,慢慢说。」那亲兵也是一夜没休息,脑瓜门子都是汗。 「大小姐,是这样的,近来我们发现,赵国有一伙人不断的出入咱们夷南深山。之前也是这伙人,不断的在大梁边界往返出入,大梁的兵马还曾追逐驱赶过他们。可是他们近来明显换了目标,开始针对咱们夷南了。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去山中追逐,只是发现了他们其中几个掉入暗洞中的人的尸体,那些活着的,却是不见了踪影。咱们夷南是雨季,深山中很危险,也不知这伙人是没命了,还是藏到了哪儿。」因为那伙人剩下的几个不见了踪影,所以姜率才会派人来这边给白牡嵘送信儿。 这些赵国人,摆明了心思不纯。尽管借他们每人一双翅膀也拿不下夷南这形势复杂的地方,可是这般没完没了的试探出没,也是让人觉得无比烦躁。 赵国的实力还是很强的,若真拼兵力,夷南不是对手。可是,夷南的山形地势十分占优势,他们派出再多的兵马也是没用。 提起赵国,白牡嵘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月同了,之后才是轩辕闵那个阉人。 月同也不知被宇文玠藏到哪儿去了,之前她还想着,如果月同不想回赵国,就把他送到夷南来。可是,之后就没影儿了,好像世上就没这个人似得。 在白牡嵘猜测来,宇文玠必然是许给了月同什么天大的好处,比在赵国要更爽,所以月同才会答应。 再来就是轩辕闵那个阉人了,上次赵国偶遇,他可是猩红了眼睛,一副必须要杀了她的架势,由此可见对她的仇恨之深。 两个多月前,她在大梁,那伙赵国人就频繁的出入大梁。这会儿她回夷南了,那伙人就又跑到夷南来,不惜涉险进入夷南深山。 倒不是她真高看自己,而是他们这行动也太过明显了些,冲着她来的可能性更大了。 「你回去叫老姜严密关注赵国的动静,依我看,未必是赵国属意,相反可能是赵国某个人的个人行为。如果再有人进入夷南,不用去追,把退路都堵死了,及时过来通知我。」坐在椅子上,白牡嵘认为,那伙人的幕后主使,是轩辕闵的可能性很大。 「是。」亲兵领命,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翘起腿,白牡嵘一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摸了摸,随后扭头看向楼梯。 宇文玠缓步的走下来,他也明显是刚睡醒,眼睛带着几分睏倦,显然没有睡足。 「赵国的人开始在我夷南来迴转悠了。」白牡嵘歪头看着他,淡淡道。 「朕都听到了。在赵国偶遇,他就表现出了不报仇不罢休的架势,你的判断应当是对的。赵国皇帝,眼下可没什么心思对大梁或是对你的夷南动心思。」动心思的,应该是轩辕闵。 冷哼一声,「我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应该烧香拜佛了。在我身上种下痋虫,害我性命,这事儿都是赵国干的。轩辕闵这个阉人,来了正好,让我解解心头恨。」挑眉,她正找不到机会呢。 「你最好别迎头赶上的去找麻烦,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宇文玠不贊同她这种想法,她简直就是一副不去杀人心里难受的样子。 「我清楚啊,我也没去找麻烦啊,是他们自找上门的。」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白牡嵘笑的无辜,她可不是那种没事儿找麻烦的人。 走到她面前,宇文玠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近些日子,她可真是丰腴了许多,脸蛋儿因为明显长肉而看起来可爱了许多。 「此事,也有另外一种解决的法子,瓮中捉鳖。」宇文玠在她旁边坐下,淡淡道。 身体歪斜,抬起手臂撑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捧着自己的脸腮,她看着他,「皇上是想亲自出马解决麻烦么?」 「不急于这一时。这样吧,你先随朕回皇城。若真是冲着你来的,你离开夷南,他们也必然转移战场。待你平安顺利的生下了咱们的孩子之后,再回来瓮中捉鳖也来得及。」宇文玠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撑着头,却是不如她媚人,她现在特别像个妖精。 翻了翻眼皮,「我说皇上,你一定要在这个美好的清晨说这事儿么?是不是这段时间待在夷南无聊了。要说你手底下的人也挺有眼力见儿的,这段时间也没来打扰你。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个劳苦奔波的命,闲下来之后自己反倒不自在了。」 「宫里有太医,有经验丰富的嬷嬷,这夷南有什么呀?一群土大夫。朕的孩子岂能在这种地方出生,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又当如何?」他看着她,不满意的是这个地方的条件。 「嘿,你这话白姐就不爱听了。敢情你孩子不能有闪失,我有闪失无所谓是不是?」白牡嵘挑眉,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啊。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和孩子都是一样的,如若有闪失,朕即便插上翅膀飞过来,也根本来不及。」她有些不讲道理,可是又无法与她深辩这个问题。 「你当真是毫无私心啊,说的我都无言以对了。」白牡嵘摊手,她不认为自己讲道理会败下阵来,毕竟以前都是和老大爷老大妈打交道的,那才是真难缠。 但这会儿,在他貌似刚正无私的言语下,她竟然无言以对了。 「好吧,为了验证那伙赵国人是不是轩辕闵派来的,我和你回皇城。」再说,大梁那么大,轩辕闵若是敢在大梁境内捣乱,不知得死的多难看。 自己夷南这地儿经不起折腾,为了自己地盘的安危,还是去祸害宇文玠比较好。 「此次回去,将你母亲她们都带上吧。」抓住她的手,因为她听话,他的语气也十分柔软。 「为什么?」白牡嵘有点怕贤夫人,那种掏心掏肺的关心,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占白慕容的便宜,但是又无以为报。 「你母亲很担心你,长了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你此次回皇城,必然会待很久,她免不了日夜担忧。你把她带上,让她日夜看着你,也就不会日思夜想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被人关心不好么。她是你的生身母亲,不管你们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但她关心你是千真万确的。」他的母亲早早的便去世了,如若她活着,必然也是贤夫人这个样子。温柔而软弱,每天都满载关切之情,让人不忍拒绝。 「我没说被人关心不好,只是稀奇于我的小班比有一颗这么善解人意的心。」白牡嵘微微摇头,自嘆弗如。 轻轻一笑,精緻的面庞恍若花开,宇文玠罩着她的后颈把她带到自己面前,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下,「你这小楼太小了,朕不日便派人过来,将这正片后山都重新规划设计一下。」 「你没事儿吧,你要在我这荒蛮之地盖房子?」挑眉看着他,不知他又冒出了什么新想法来。 「朕的孩子岂能住在如此简陋之地。」他言之有理,让人无言以对。 白牡嵘扯了扯唇角,还是他有钱啊,为了自己的种儿,花多少都捨得。 308、血脉(三更) 那伙赵国的人进了夷南除了掉进暗洞里死了的那几个之外,其他的都没了动静。 姜率也没进山去找,只是守住了各个出山的路,同时又和山中各个寨子里通了气儿,如若发现了这些心存不轨的赵国人,无需客气,怎么杀的快就怎么杀。 而这边,宇文玠和白牡嵘也准备启程离开夷南返回皇城了。 贤夫人那里得知此次能跟着一同去皇城,倒是把流玉乐的够呛。主要是这回回去不用再小心谨慎的过日子了,还能去皇宫,白牡嵘是那里唯一的女主人,单是想想,这心里头就乐的慌。 倒是贤夫人觉得自己身份不配,艺妓出身,还是白长士的妾室,身份低微的和下等侍女没什么区别。 她觉得自己若是跟着去了皇城,必然会给白牡嵘丢人。 小羽却觉得贤夫人的担心过多了,即便她不去皇城,怕是大梁的人也都知道白牡嵘是什么出身,她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差别呢? 流玉和小羽劝了贤夫人好一阵儿,这才说通了她,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启程。 既然贤夫人跟着,白牡嵘便把大杨叫上了,她是打的如意算盘,连宇文玠都看出她图谋不轨。 对于大杨,宇文玠认为他就是个只听从白牡嵘的愚忠之人,只要是她给的命令,他什么事儿都敢做。就如之前,他帮着白牡嵘胆敢把楚郁给偷出皇城去,可见再有这种命令,他还是会想也不想的去做。 「你带着大杨,是打算要他帮你做什么坏事儿?」看着她在窗口那儿转悠,宇文玠靠在床上,一边淡淡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带上大杨就是要做坏事儿,你这是影射我身边没好人啊。」转过身来,她依靠着窗子,宽松的衣裙下,她凸起的腹部已经很明显了。 她人也丰腴了许多,妖媚之间增添些许憨厚之气,瞧着倒是可爱。 「朕没有此意。那你非要点名带上大杨,本就值得猜疑。若说你非要带着谁,宋掌柜的也应当排在大杨前面才对。」所以,带着大杨,必然是不怀好意。 「皇上的眼睛是好用,当然了,就是肠子里的弯弯绕太多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有所图谋了?少用你猜测臣子的姿态来猜测我,我这是做好事儿呢。」白牡嵘翻了翻眼睛,他知道什么呀。 脑子是好使,肠子里的弯弯绕也多,可是,他的眼睛看不见儿女情长。当然了,他的儿女情长都用在自己身上了,自然也无暇去旁观他人。 「那夷南王说说吧,怎么回事儿,你在谋划什么呢?」宇文玠微微摇头,她这姿态,还当真是一野蛮草头天子。 「那大杨如今也过了而立之年了,至今没个媳妇儿。他成熟稳重,从不花天酒地,我赏给他的钱他都攒着,不多花一文。你说,他作为一个男人,好是不好?」朝着他走过去,白牡嵘一边问道。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扬眉,「比朕还好么?」 「你这人,我说的是这个么?我就问问你,你见过这么多的男人,各有各的荒唐,咱们不看家世只看人品,你觉得大杨如何?」在床边坐下,她接着问,非要他回答不可。 宇文玠想了想,「确实不错。」如果真要他说的仔细,只能说他是个中规中矩又有些愚蠢的男人。当然了,这样的男人更好驾驭,毕竟忠诚,忠诚的愚蠢。 「这大杨成熟的太晚了,情窦初开却又不敢声张,连一个字儿都不敢说。我呢,是个比较开明的人,他只要不去做人家小三儿,想娶谁我都支持。」抓住他腰带上缀着的璎珞,晃来晃去,她也语调悠扬,另有深意。 「所以,他到底是看上谁了?」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身上来回游移,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他看上我母亲了,他想占我的便宜,做我后爹。」意图明显,估摸着贤夫人自己都清楚的。 宇文玠微微蹙眉,「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各论各的呗。他还叫我小姐,我叫他后爹。」白牡嵘没那么多的忌讳,那又有什么的。再说,大杨跟着她这么多年,她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也必然能待贤夫人好,她值得找到好男人託付终生。 宇文玠无言以对,「你还真是拎的清。」 「所以这次我得带着大杨,山高水远的,就是男女生情之时。我母亲还年轻,总是不能让她就这么一人孤单的过完此生吧。你放心吧,白长士的休书已经送来了。宇文玠,我这回看到真正的休书是什么模样了,那才叫手续齐全。你当时就是骗我的,大骗子,我应该把你铐起来拘留几日,让你长长记性。」真拿她当无知来骗她呢。 宇文玠却是弯起嘴角,笑的略显得意,「你还真是准备的齐全,朕看,白长士的休书也不是他心甘情愿写的。要说你有时也真是绝情,他是你父亲,你却从来都直唿大名。」 「他也不配做个父亲。」白牡嵘冷哼一声,这几年来白长士都没闲着,仍旧想鼓动出来点动静。但可惜的是,宋子非手段更高一筹,而且得到了白牡嵘之前的授意,要他对白长士不要客气,定不能任由他折腾。所以,宋子非也没客气,白长士几年来也只是干折腾罢了。 「朕日后必当尽心,免得被夷南王在背后咒骂朕不配做个父亲。」这话听着当真是心惊胆战。 「皇上真是好样的,说你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真不是虚的。成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听到他爹在发誓了。」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这个东西倒是动的也不频繁,而且就算动起来好似也不太活泛,也不知是否正常。 这个时候,才能察觉出经验丰富的太医的好处来了,他们见过的必然更多,而且十分谨慎小心,不会随意的给出诊断来。 民间土大夫就不行了,不会判断的那么准确,毕竟对普通百姓来说,能生下来就成了,在肚子里是否健康,并不是重点。 手落在她的小腹上,如今已经这般凸出,能感受得到他正在里面成长。 于宇文玠来说,这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每每看着她的肚子,都让他心生期待之情。 「别摸了,我看外头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路途遥远,我又不能骑马,想想这一路上就得浪费不少时间。我回来的时候,那可是山水走了个遍,别提多自在了。」想在哪儿睡在哪儿睡,想进城就进城,没人管没人问,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 「知道你胆子大,若还想再走遍山水,可以待安然的生下孩子之后,朕不会阻拦你。就像你之前所说,血里有风,朕又岂能拦得住你?」当然了,他已经试探着阻拦过了,可结果是失败的,他拦不住她。 所以,只能选择放飞,她愿意往哪儿飞都成,他跟着就行了。在后面牵着线,任凭她飞,也逃不出他的手。 队伍准备完毕,除了宇文玠带来的人,夷南这边也有队伍跟随。因为贤夫人此次也要前往皇城去,带了不少她的随身物品。 车马诸多,大部分都装着东西。宇文玠来时骑马,这回去,便也陪着白牡嵘坐进了马车里了。 马车里整理的舒适,显然是因为她的身体,否则也不会置办的像个婴儿所在似得。 窗子打开,外面的空气飘进来,带着一股子雨后的清香。 白牡嵘倚靠着身后的软枕,双腿搭在宇文玠的腿上,她几分热,便指使他把自己的裤子扯上去一些,散散热。 宇文玠依言照办,将她的裤子捲起来一些,她的小腿儿也露出来了。 她是有力量的,所以全身上下哪一处看着都肌理分明。 只是近些日子她丰腴了许多,浑身上下都长了肉。如今仔细的看她的小腿儿,宇文玠却觉得并非只是丰腴长肉而已,瞧着好像有些肿了似得。 手掌覆在上面,轻轻地捏,一边转眼看向白牡嵘,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似得,半闭着眼睛要睡着了一样。 「可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他问道。 「没有。从知道有了身孕到现在,我什么不适感都没有。你就别忧心了,总是问问问,好像巴不得我不舒服一样。」一条腿抬起来,直接架在了他肩膀上,她是无法无天到一定地步了。 宇文玠无法,抓住她的小腿拿下来放在手心托着,一边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想来她是真没有什么不舒服。 队伍启程,缓缓地离开了夷南,顺着不太平坦的土路,渐渐消失在葱郁的树影之中。 一路北上,碍着白牡嵘的身体,队伍前行很是缓慢。有时一天只走小半天的路,其余的时间都是休息或是玩乐。 宇文玠明摆着就是在讨好她,他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温柔体贴,可是白牡嵘察觉的出,他小心翼翼的,这般看来更是卑微。 她心里头明白,他是不想让她离开,看起来是自信的,其实内心里却是卑微的。 309、长远打算(一更) 在路上晃悠了将近二十天,才返回皇城。这期间,皇城的太医被折腾的够呛,不时的便有一位太医被送出皇城前往还行在路上的御驾。 没别的事儿,也不是给皇上请脉,而是给白牡嵘请脉。 回到了皇城,这些太医们也可以消停了,总是不用在路上奔波了。 这皇宫,流玉和小羽是没来过的,贤夫人更是不曾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进了皇宫,恍若进了另外一片天地,连流玉和小羽都惊讶的忘记闭嘴了。 倒是白牡嵘不喜欢这地儿,只是宇文玠在这儿,她也尽量忍着不说不喜欢这三个字儿。 「诶,那边跪了一地的宫女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不让性别为母的近身了嘛。」远远地,花池边缘跪了一地的侍女,打扮穿着都一样,这个时节,尤为扎眼。 宇文玠看了一眼,牵着她的手不甚在意道:「是师大人的孙女住进了宫中,那是娇小姐,没有宫女照料怎么行。正好宫中有那么多闲下来的宫女,便拨去了一些过去伺候她。」 「师大人的孙女儿?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个小姑娘。怎么住进宫里来了,这是在玩儿养成啊。」简直不可理喻,那师大人活了那么大年纪了,自己的小孙女儿也捨得这般送进宫里来。若是真在没成年的时候就被皇上怎样了,他就不心疼? 若是换了她,谁敢轻薄自己的子女,非得把他第三条腿掰下来不可。 「又胡说了。朝堂上整日有大臣谏言此事,只得行此法让他们闭嘴,否则日日都提此事,朕的头都大了。」这也是另一种安抚之计。 「是不是都知道我有了身孕,又没名没分的住在宫里头,他们开始着急了?」人心嘛,很容易猜测得到。 「朕自有法子。」若是被他们难住了,他这个龙椅不如就让给他们坐好了。 「成,就看你怎么办了,只要别愁得长出白头髮就行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小姑娘会看上你也在常理之中,你也别给人家脸色看。弄一帮宫女在身边围着,多无聊。」白牡嵘嘱咐,这坐了龙椅的人还是不能太任性,不然引得朝臣不满,吃亏的反而是他。 「姓宇文的又不止朕一个男人。」抬手揽住她肩膀,直接圈着她进了寝宫。 「那倒是,你还有弟弟嘛。就是你这弟弟长得不怎么样,和你一比差远了。」女孩子嘛,自然喜欢长得好看的。 「有了身份和地位,长相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宇文玠话里有话,带着她坐在了龙床上,这才放开了手。 「皇上还真是一语中的。」就是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了。现在宇文笛也不知在做什么,被重用到什么程度。 如果真的能大封爵位,身份贵重,那也绝对有许多朝臣上赶着结亲呢。 但,身份再高贵,也始终比不得皇上啊。 看着宇文玠那在她面前纯善无比的小模样,真想剖开他的小心肝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310、长远打算(二更) 皇宫富丽恢弘,没见过的必是惊奇无比。 贤夫人被安置在和寝宫直线距离上来算最近一座宫殿,而且旁边就是那个师小姐的住处。若是要前往宇文玠的寝宫,得绕好大一圈。 这种安排不能说是无意的,宇文玠的心思谁又能看得透呢。 反正在贤夫人还有流玉小羽知道隔壁住着的是谁了之后,她们几个都挺高兴的。她们就是来这宫中小住的,是亲属。而同样也住在这里的人,想来也是这样的身份。 如果她与众不同的话,又岂会安排在这种地方居住? 白牡嵘根本就对这些不上心,因为近来她总是睏倦,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恨不得睡上十个时辰。 吃了再多的东西,身体还是那样儿,懒懒的,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一样。只是动弹一下,她都觉得累得慌。 太医来请脉,倒是也没说什么,胎像是稳得,肚子里这小傢伙动弹的也正常,只是她如此嗜睡,他们没给出准确的答案来,只是说许多孕妇都嗜睡慵懒,听起来情况好像是正常的。 宇文玠照常忙碌,只不过,几天之后,他就把宇文笛弄回来了。 这小子之前也不知去忙什么了,晒得黑黢黢的,简直就像一块黑炭。 而且这块黑炭还不均匀,脖子下被衣领遮住的地方没那么黑,他蓦一时扭头动弹,这黑白色差就看出来了。好像抹粉底没涂均匀似得,怎么看怎么喜感。 宇文笛是专门来看白牡嵘的,知道她有了身孕,他倒是不同寻常的激动。 尤其是瞧着白牡嵘靠在床上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他满脸都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呢。 「是不是看白姐大着肚子像头猪似得,你觉得很可笑啊?想笑就笑吧,几个月之后,待白姐自由了,就有你哭的时候了。」这小子是什么心思,她岂会看不出来。 「嫂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怎么可能笑话你。这是好事儿啊,六哥终于继承有人,多大的喜事儿啊。不过,看嫂子您眼下的样子,也的确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你说咱俩再骑车比赛的话,您还能赢么?」他窃喜的是这事儿,若是比赛,他肯定赢她,稳稳地。 发出一声嗤笑,白牡嵘清了清喉咙,「皇上啊,你弟弟嘲笑我是大肚婆,给我做主啊!」 「哎哎哎,嫂子嫂子,别呀,我就是开玩笑,您别往心里去。」宇文笛跳起来,走到床前连连拱手作揖的,认错的态度倒是特别好。 白牡嵘眯着眼睛看他,最后冷笑一声,「行了吧你,至于吗?就算真让你六哥听到了,他又能把你如何?无非就是,给你一个冷冷的眼神让你自己去体会。说真的,你就那么怕他?」宇文玠对宇文笛,应当也就是较为严厉吧,并没有对他使用什么特殊的手段。 重新坐回椅子上,宇文笛摸了摸鼻子,随后道:「没啊,我六哥很好,胸怀天下,天下都是他的子民,包括我。」 如此官僚又表面的说法,一听就是假的。如此吹捧,也真是难为宇文笛了,他的确是小心翼翼,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对了,你六哥到底派你做什么去了?本来长得就堪忧,如今变成了一块炭,我看着你都愁得慌,怎么找媳妇儿啊。」白牡嵘不由嘆气,又觉得看他看的时间久了,别再影响自己肚子里这个傢伙的颜值。 宇文笛咂了咂嘴,显然他也不想这么黑。 「这不是春种嘛,我去了北边,一直在和佃农打交道。」事情复杂,反正都是第一线的工作,整天在田头晒着,他这般黑不稀奇。若是几个月的期间他还那么白,回来之后必然会惹得宇文玠生气,因为是个人都看得出他若白皙如初,那就是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做,一直享受来着。 所以现在,他黑,这黑就是功勋,证明他没有偷懒。 「你哥还真是给你派了个好活儿,让你和百姓们在一起,只要你做的好,在民间你必然会很有声誉的。宇文家人丁凋零,为今只有你们兄弟俩。你有好声誉,就代表宇文氏有好声誉,你得好好做。」宇文玠这做法值得研究,最起码,白牡嵘觉得问题不小。 小心谨慎,多疑自负,宇文玠其实内心里是这样的。 但,把如此能轻易得好声誉的任务交给了宇文笛,这不像是宇文玠会做的事儿,他得交给自己的心腹才对。交给了自己的心腹,这好名声才不会被他人夺走,因为他的心腹不姓宇文。 「我都明白,所以,也不敢怠慢啊。日头太毒了,最初的几天,把我的脸晒掉了一层皮。不过,晒掉一层皮之后我的脸倒是舒服多了,没那么痒了。」宇文笛微微仰起脸,好像在显摆他皮肤变好了一样。 白牡嵘转眼盯着他的脸,随后摇头,「也不知你哪儿来的自信。说是燕窝美白,我这儿屯了不少,一会儿你回去拿一些。」 「女人吃的东西我就不吃了,但还是多谢嫂子的好意。我来这儿坐了太久了,这就先回去了,哪天得空,我再来看嫂子。」起身,宇文笛拱手弯腰作揖,礼数真是周全。 白牡嵘轻笑的点头,眸子一转,她忽然道:「对了,我母亲眼下也住在这里,就在千禧院那边。外头太阳大,我也捨不得让我的宫女去走这一趟,你出去的时候顺道把那些吃的给送过去。御膳房做的,味道很好,给她们尝尝。」 宇文笛不做他想,点了点头,「放心吧,交给我了。」多走几步的事儿,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 看着他拿着糕点离开,白牡嵘也坐直了身体,盘着双腿,她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的头髮,「你们俩觉得,这八王爷是不是变得有男人味儿了?」 立在两侧的宫女互相看了看,随后点点头,「回夫人,八王爷看起来,比之前更成熟了。」不再那么浮躁,不像小孩子了。 「就是太黑了,谁想到他会被晒成这样。不过呢,正是因为黑,看起来倒是挺结实的,不像皇上,乍一看病恹恹的。」这也是宇文笛的优点吧。即便宇文玠也被晒成那黑炭的样子,却不会像宇文笛那般结实有力。 「听说,戍边的将军就是这个肤色,而且永远都这样。」宫女笑着说道,对于她们来说,戍边的将军那都是无比威武的。所以,皮肤黑,也可以说是英武的代名词了。 白牡嵘轻笑,「说得对。」 傍晚时分,宇文玠终于回来了,他是真的很忙。白牡嵘猜测,他即便是十二个时辰不歇着,也必然有忙不完的事儿。 这张龙椅,其实真没什么吸引力。只不过,她现在也不说这种话了,免得他心里头难过。 想要她陪着他,那她就尽量在能自控的情况下陪着他。 更衣洗干净了手,他这才走到白牡嵘近前来,第一件事是摸了摸她的肚子,现在隆起很大,由此可见里头的傢伙已经有多大了。 「天气逐渐热了,若是觉得这宫中无聊,不如过些日子,朕带你去红顶行宫去避暑。」他说道。即便她这些日子也没吵着无聊或是怎样,但整日待在这宫里头,的确是任何人都会憋出病来的。 「你不用这么费心,反正在哪儿都是躺着睡觉。我跟你说,可能是前阵子活动的太勐了,以至于现在特别睏倦想睡觉。但我又觉得这也不是办法,吃了睡睡了吃,我到时候得变成什么样儿啊?」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和他一同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的傢伙大概也是个懒蛋,动弹的并不是特别频繁。但太医认为,这种频率是正常的,所以就以此证明肚子里的傢伙很懒。 她大概是被肚子里的傢伙所传染,才会这般慵懒嗜睡。 「不想出宫去转一转?或者也可以去王府住几日。」可以让她散心的地方还是很多的。只不过,都不如她像一只鸟儿那样自由就是了,可以到处飞。 「不去,折腾来折腾去,我还是一样找地方睡觉。」白牡嵘摇头,盯着他看,这小脸儿白的,若是和宇文笛站一块,那就是黑白双煞。嗯,更像黑白无常。 瞧她盯着自己不眨眼的样子,宇文玠忍不住弯起嘴角,向前亲了亲她的嘴角,「你喜欢游水,正好宫中以前有一处戏水池。朕登基之后那里便停用了,连入水口都封死了。朕叫人再重新修缮一下,日后无聊,你便去游水吧。」她肚子这么大,跳水是别想了,游水还是可以的。 「真让我的皇上费心了。」他这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心思细腻,怪让人心疼的。 「还有点良心。」宇文玠抬手覆在她的脸蛋儿上,长了许多的肉,这般摸着倒是手感特别好。 「我自然有良心,你可是我的小可爱。只不过,我倒是没琢磨明白我的小可爱心里头都在想些什么,让你弟弟去做那些能赚好名声的事情。反正我是按着我的心意,既然这么能干,日后这富贵也是避免不了的。正好,他得找个配得上他身份的媳妇儿,我就让他去见见那位师小姐,他们俩年纪相当,比你可合适多了。」盘膝坐着,她边说边抓着他腰带上的玉佩掂着。 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嘴边露出笑意来,「还很聪明。」 「看来我没做错,虽不能说猜你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但也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值得骄傲啊。 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宇文玠再次探身向前在她得意的眼角间亲了下,「你可以再摸的准一些。」 「别得意,到时我急了,兴许就把你剖开来摸,肯定摸得透彻。」好看的皮囊下,都是些阴谋诡计,小东西,想摸透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盛夏的皇城天气炽热,但是今年的雨水很足,是个不错的年头。 白牡嵘就在这皇宫之中养着,那处戏水池重新修葺好了,她每日闲来无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水里头泡着。 肚子隆起的大,恍若扣了个铁锅一样,她也体会到了随身带着一个『锅』的难处,做什么都十分不便。 同样也在宫里居住的贤夫人找到了不错的活儿,那就是去御膳房和御厨学煲汤做菜。流玉和小羽打下手,大杨则是护卫,无论她们走到哪儿,他都跟着。 到了时辰,他就会去往宫中侍卫轮岗休息的地方去睡觉,然后一早再去守着贤夫人。 按理说他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能长时间的在皇宫内院停留的,只不过宇文玠睁只眼闭只眼,他是受白牡嵘的『胁迫』,给大杨和贤夫人创造机会呢。 这种可能会被占便宜的事情宇文玠并不喜欢,大杨若真与贤夫人最后走到了一起,岂不是比他年长一辈? 但白牡嵘纵容这等荒唐事,他也无法去阻拦。 也就是在这一两个月之间,白牡嵘从宇文笛那儿听来了一些关于赵国的最新消息。两国之间通商,避免不了的要定下一些通商法则。 能够促进两国贸易往来是好事,赵国那边倒是也积极。只不过,之前那一伙潜入夷南的赵国人消失无踪,而之后再无赵国人潜入夷南。 再之后,大梁边关那里就再次发现了另一伙赵国人鬼鬼祟祟的踪迹。边关将领之前得到了宇文玠的旨意,倒是没有再围追堵截他们,而是将他们放进了大梁。 之后,那伙人就朝着皇城靠拢,小心翼翼十分谨慎。 这些事儿是宇文笛去御书房时正巧听到有人上禀宇文玠他听到的,但里面再详细的,他就不知道了。 白牡嵘却是明白,这就证明了这伙人正是冲着她来的。她不在夷南,他们也不去夷南了。除了轩辕闵,没别人。 这赵国和大梁通商正到了紧要关头,自然是不能出岔子。但轩辕闵明显顶风作案,可见这傢伙恨她恨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白牡嵘并无所谓,她在这深宫之中,给轩辕闵一双翅膀,他也飞不进来。 再说,他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宇文玠已经盯紧他了,任凭他如何搞小动作。 「这属于白姐我的私人恩怨,你六哥他揽到了自己身上,我也就不管了。倒是你,近些日子总往宫里跑,每次来见我就说几句话又跑了。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做了挡箭牌,你是另有目的呢?」刚游完泳,她披着一件云绸的披风,顺滑的恍若一片云彩。长发还有些潮湿,披散着,包裹着她丰腴的脸蛋儿,少了那股咄咄逼人,却是无比的憨厚可爱。 「嫂子,你干嘛呀?」看破不说破,都是明白人,说那么直白干嘛。 白牡嵘斜睨着他,「你看上了人家,人家看上你了么?有你六哥金玉在前,你这黑炭,竞争力太弱。」 「嫂子,你是觉得这天下所有的姑娘都只看脸么?」宇文笛不爱听。 「嗯,必然的。有长得好看的在那儿摆着,谁会选一块炭?」白牡嵘想也没想,反正她看脸,始于颜值终于颜值。 宇文笛哽住,「反正六哥摆明了也不想搭理她,她就算是想破头,也是白费。」他想要,未必会得不了手。 「我可以帮你一把。」白牡嵘扬了扬下颌,前边石砖路尽头的花池中央,一群宫女正围着一个小姑娘在捕蝶呢。 还真是娇小姐,整日解闷儿的玩意儿就那几样,花蝴蝶都要被捕的绝种了。 宇文笛看过去,无意识的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更英伟一些。 「嫂子你要怎么做?」宇文笛觉得,有时白牡嵘也并非只出馊主意,她还是有好主意的,会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要树立一种形象,一种让所有丫头片子都害怕的形象。去,叫两个侍女过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宫女,白牡嵘把身上的云绸也扯了下来。 宫女立即离开去叫人,白牡嵘则叫宇文笛去师小姐那边。 宇文笛半信半疑的走开,他觉得她根本不用树立什么形象,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宇文笛到了师小姐那边,宫女也找过来了两个侍卫,二人迅速的走到白牡嵘面前,拱手弯身,问她有何吩咐。 什么话都没说,她勐地探手各抓住他们俩的肩膀,略一提力,俩人就被拎起来了。 她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那两个侍卫就被扔出去了,宫女惊得发出不大不小的叫声来。 两个侍卫在半空划了个弧,之后就砸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牡嵘拍了拍手,轻轻松松,一点儿力气都没费。 花池那边,可爱天真的师小姐已经被吓到了,遥遥的看着白牡嵘大着个肚子,居然还有如此神力,把两个成年男人轻而易举的扔出去,可见手底下有多狠。 宇文笛歪头盯着师小姐那样子,不由得暗笑,「看吧,我嫂子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差,谁惹得她不顺心,下场会很悽惨。叛贼楚震的夫人,和我嫂子最后一役时,脑袋被我嫂子硬生生的给扯下来了,血溅三尺。」 311、长远打算(三更) 凉爽的秋天到来,盛夏的炽热也被吹走了许多。 御花园中的极品贡菊也竞相开放,或是金黄或是艷红,无论哪种颜色都让人眼前一亮,继而流连忘返。 白牡嵘对这些花朵没什么研究,却也觉得无比好看,去了御花园几次,宇文玠听说了,便命宫中的花匠把品相更好的贡菊搬到了寝宫里来。一时间,这偌大的寝宫都被贡菊铺满了。 金黄的犹如满地黄金,艷红的更像是朝霞漫天。宇文玠并不喜这些东西,觉得浪费,所以宫中花房并未培育出太多的品种来。 以前猪猪侠老皇帝在世的时候,每年宫中花房都会培育出很多稀奇的花色来,当然了,也浪费了大把的银子。 其他的花种味道太大,宇文玠更是近身不得,幸好这贡菊没什么味儿,铺满了寝宫,他也只是偶尔的打几个喷嚏,没有其他的不适症状。 肚子太大,让她很不方便,而且她这几天发现自己的腿有些浮肿,连脚趾头都胖胖的了。 倒也没有太过不适,只是瞧着不顺心,无法吃药祛除浮肿,太医就想了另外的法子,让她每日把双腿浸在添了药材的水里浸泡。 她没看出有什么效果来,但泡过之后,双腿总是能轻松一些。 贤夫人有自己的见解,说当年怀着白牡嵘的时候,她也这样过。把她生下来后,腿上的浮肿也就褪去了,应当不算什么大事儿。 白牡嵘由此明白,原来这玩意儿是遗传,之后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平日里该游水游水,该熘达熘达,尽量让自己少睡。她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脸胖成了猪八戒,再这么胖下去,估摸着以后也瘦不回来了。 白姐功夫高超,胖成了猪,往后还怎么飞檐走壁?自重太大,半米都跳不起来,她可丢不起这人。 宇文玠却对她眼下的模样很是满意,往时像个妖精,就算不刻意,也无比撩人。胖起来后,倒是更多憨态可掬,怕是也没人再惦记她的妖媚了。 仰躺在床上,她腰下垫着软枕,轻薄的睡裙捲起,那隆起的腹部露在外。 宇文玠就坐在她身边,一手托着指头高的瓷瓶,倒在另外一只手上,然后涂抹到白牡嵘的肚子上。 这是太医送来的,一种花油,不会让孕妇的肚子长出难看的纹路来。以前宫中的嫔妃有孕时皆会这么做,而且也是真的好用。 这花油没什么气味儿,滑熘熘的,轻轻地涂抹在白牡嵘隆起的腹部上,许是因为他来回抚摸的时间太久,那肚子里的小傢伙也动起来,不时的这儿蹬一脚那儿踹一下的寻找存在感。 肚子里的傢伙每次动弹,白牡嵘都会不住的皱眉头,别看这傢伙很懒,可是力气大得很。蓦一时蹬腿伸拳的,让她很是不适,觉得自己这肚子好像都装不下他了。 「那些太医嬷嬷经验丰富,就没一个人敢猜一猜我这肚子里的到底是男还是女?」贤夫人说她那时有孕,鹭阙坞里准备的接生嬷嬷经验丰富,看了她的肚子就说是个女孩儿。 也致使白长士很不满意,从那以后贤夫人连补品都吃不上了。她本就身体弱,孕期以及生产之后没有调理好,现在怕冷又怕热的,身体很不好。 「谁又敢断言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在宫中,话说的太满,等于自寻死路。」所以,也没人敢说。 「由此可见在这宫中就业危险性有多大,还不给交五险一金,高危职业。」就算是说错了,她又不会去找人家拼命,都活的小心翼翼的,弄得旁人也不自在。 「管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无论是什么,都是朕和你的孩子。你看,他又动了,好像在踢朕。」这一下动静很大,白牡嵘的肚皮都被踹的鼓起来一块,正好踢在了他的手上。 「他可能正在睡觉,你摸来摸去的,把他吵醒了,他在发起床气。」很有这个可能,这就是个懒虫,脾气可能还挺大。 宇文玠弯起嘴角,「脾气还不小。这一点,必然像你。」 「嗯,皇上你满身都是优点,就没有缺点。但凡孩子身上有缺点,必然也是遗传自我。」她就先把这话撂下,也免得他日后发现孩子缺点太多继而崩溃怨恨她。 「此言极是。」宇文玠同意。 翻了翻眼睛,他如此想,她也不反驳,省的破坏了他的美梦。 「好了,明日再涂吧,吵到他睡觉了。」将瓷瓶塞好,放到一边,宇文玠随后抓住她的手,将自己手上剩余的花油都涂抹到她的手上。 将裙子扯下来盖住自己的肚子,白牡嵘微微侧起身,盯着宇文玠那居家的小样儿,便不由得笑。 这居室里灯火明亮,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唿吸还有心跳声。 「近几日你那八弟已经把人家师小姐的魂儿给勾走了,要说他也真是有手段,小小年纪勾搭小姑娘的招数还不少。就是苦了白姐我了,估摸着师小姐以为我是个什么大魔头呢,现在远远瞧见我就赶紧熘了,生怕我把她拆了似得。」她觉得树立这种形象有必要,但也没想效果如此惊人。想来就是宇文笛那傢伙在师小姐面前添油加醋,引得人家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胆战心惊,以至于见着她就跑。 「这不是好事儿么,也免得你总认为朕对师小姐意图不轨。」那就是个小孩子,像一张白纸,他对于在白纸上作画没什么兴趣。 他更喜欢,白牡嵘在他身上作画。再说,她最初就是这样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哪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啊。可能就是会管不住自己手脚,杀个个把人什么的,也能做得出来。」盯着他,她一边收紧了自己的手,将他的三根手指抓在手中。 微微施力,宇文玠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力气还是很大,捏的他手指头要断了。 「你也不能只要求朕不要求自己。」她还是管好她自己吧。 「放心,白姐绝对不是那种双标的人,但凡犯错,白姐就自挂东南枝给你解恨。当然了,若是你犯错,可别怪白姐心狠手辣,把你扒光了挂在床柱上,让你把肾都掏出来。」说是不双标,惩罚方式还是双标。 深吸口气,宇文玠不再和她争辩,弯身躺在她身边,想拥着她,她的肚子却有点碍事。只得握着她的手,四目相对,唿吸相融。 渐渐进入深秋,早晚之时天气也冷了下来,地上开始凝结出一层白霜来,这一年又这么快的过去了。 身居宫中,总是能听到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近些日子,朝上在商议猪猪侠老皇帝的祭礼之事。 很明显宇文玠对那猪猪侠没什么感情,但既然坐在了那个位置,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愿意做也得做,不是做给自己,而是做给别人看的。 由此,朝上有人提议时,宇文玠也没反对。 当初猪猪侠下葬时就很匆忙,并没有特别的奢侈有排面。按理说皇帝驾崩,那是国丧,举国上下都得跟着哀恸不已。 但是那时大梁因为内乱都成什么样子了,哪还有那进行国丧的财力物力和精力。 如今说要进行祭礼,那么必然要十分隆重,以代表当今皇帝不忘祖宗孝心有加。 这些事情白牡嵘并不在意,这种事儿就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根本就看不到。即便是花再多的钱,人都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 不过之后,白牡嵘因为听到了一个讯息,也开始关注起了这件事来。 祭礼必须得请得道高僧诵经,之后大佛寺首当其冲的被提起了,她这心里才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楚郁就在大佛寺啊。 他虽说在大佛寺的一座独峰上,可是,就担心会有好事之人再察觉出他的存在来,岂不是坏了事儿。 请大佛寺的高僧诵经这事儿宇文玠也同意了,白牡嵘就更有几分忐忑了,可是她又不能去问,若是故意提起,以这小子的智商,必然会联想到别的。 问不得宇文玠,白牡嵘就找到了别人,最好的选择非宇文笛莫属。 他本来是准备还要北上一趟的,因为春天耕种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北边的官员送信来报告田地的情况。 但是因为祭礼这个事儿,他暂时就不能北上了,这种事儿他若不参加,这朝堂上的人不知得怎么找他的茬儿,说他不孝顺,数典忘祖等等。各种大帽子扣到头上来,他可承担不起。 趁着午后阳光不错,白牡嵘离开寝宫前往御花园,宇文笛今儿进宫了,但是没来给她请安,那必然是和师小姐在一起呢。 两个未成年,总在一起并不安全,白牡嵘认为应该弄两个年迈的嬷嬷跟着,免得宇文笛这小子起了什么歹心,再把人家师小姐给吓着。 远远地,便瞧见了那一群人,服侍师小姐的宫女在后头排排站,宇文笛和师小姐俩人也不知正在说什么,都挺高兴的样子。、 白牡嵘出现,那边宫女看见了就禀报,之后就见师小姐扭过头来,看见了白牡嵘之后就身子一扭迅速的躲到了宇文笛身后去。 白牡嵘看的真切,她还真不知自己居然把这小姑娘吓成这样,她肚子这么大,走路都费劲儿,脸上都是肉,憨态可掬像一尊招财猫,杀伤力居然还那么大? 停下脚步,她也不过去了,只是朝着宇文笛勾了勾手指,要他自己滚过来。 宇文笛回身安抚了师小姐一下,之后便迅速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给嫂子请安。」拱手作揖,态度还是不错的。 「听说过些日子先帝祭礼,你也参加?」询问,她除了听说要请大佛寺的高僧诵经之外,其他的也不太清楚,因为压根没敢询问宇文玠,他太聪明了。 「是,此事交给了朝中泰大人,已经定好了,祭礼就在大佛寺进行。那地儿大,该有的都有,也无需朝廷再掏钱置办了。泰大人是六哥的心腹,最懂六哥的心了,省钱为主。」宇文笛看起来嘻嘻哈哈,但是看透猜透那些大臣不成问题。 「在大佛寺举办?那地儿确实不错。」微微撇嘴,她却并不是那么太满意。 「嫂子也去过大佛寺?大佛寺高僧很多,虚静大师,虚云大师,法一大师,宏印大师。那都是得道高僧,有他们给诵经,进了十八层地狱也给能扯吧出来。」宇文笛随口所言就是大逆不道,但他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完全就是随口随心。 「宏印大师不是已经圆寂了么?」宏印大师就是眼下楚郁所居禅院之前的主人啊。 「是么?不过嫂子你怎么知道宏印大师已经圆寂了?我都不知道。」宇文笛摸了摸头,他还真不知。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祭礼那天,你六哥还有文物群臣都会去大佛寺对吧。」如此重要的祭礼,普通百姓必然禁止出入,还得有军队过去维持秩序什么的。可千万别发现了楚郁,不然他真是插翅难飞。 本以为躲在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谁想到该危险时还是危险。 「都会去。嫂子是不是觉得六哥不在身边你觉得心里不安啊,就一天而已,很快他就回来了。」宇文笛暗笑,他们俩这感情还真是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黏黏煳煳,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 点了点头,白牡嵘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指头迅速的虚空点点点,愈发觉得楚郁躲得不是好地方。 就在这时,前殿的小太监迅速的跑了过来,给白牡嵘和宇文笛跪地见礼之后,通传前殿宇文玠的旨意,说是要宇文笛尽快过去。 白牡嵘看了一眼宇文笛也不明所以的脸,之后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白姐也跟着去瞧瞧。」 正好去听听音儿,也不知进行祭礼的地方,距离楚郁藏身的独峰有多远。 这才叫放屁打脚后跟,倒霉到家了。 312、喜提麟儿(一更) 两个人来到御书房,这地儿白牡嵘之前根本就没踏进来过。 小太监把沉重的大门推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便看到了坐在高处御案后的宇文玠。 御案上堆积了如小山一样的奏帖,显然都等着他处理呢。 抬眼看过来,没想到白牡嵘也跟来了,他起身从上面走下来,然后吩咐殿内的太监们都退了下去。 御书房的大门关上,这里华丽而又冷清,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你怎么过来了?」拽着她走到书房左侧的椅子上坐下,他又把瓜果等食物拿过来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他冷面且殷勤,看着别扭。 宇文笛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多余,明明是叫他过来,这会儿好像已经看不见他了一样。 暗暗的翻白眼儿,却是又不敢说什么。 「因为无聊,所以我就过来瞧瞧你在做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御书房呢,好大啊。」比她想像的要大的多,只是处理国事的地方,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由此可见,这大梁之前的皇帝都多重视仪式感,而且很奢。 「吃些东西吧,不喜欢吃就喝些水。」宇文玠将东西都摆放好,强迫症似得,摆的齐齐整整。 「好,多谢皇上。」上下看着他,白牡嵘的眼神儿些许赤裸裸。 宇文玠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便转身走向了御案。在那张龙椅上坐下,好像这会儿才看到宇文笛似得,给了他一个眼神儿,让他上来。 别看他一个字儿没说,但是眼神儿指令特别好使,宇文笛一熘烟的跑上去,然后在御案边缘站定,倒是透着一股狗腿味儿。 将面前的一些奏帖挑出来放到了御案边缘,又把硃笔给了他,「你看看吧。」 宇文笛接过硃笔,有那么片刻的愣怔,这东西,好像不是他可以接触的吧。他之前是处理过一些小事儿,可但凡上交到宇文玠这里的,那可不是小事儿,需要他决断的。 「朕有些不适,眼下这里没有外人,你来处理,朕也较为放心。」宇文玠起身,给了他个眼神儿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就离开了。 宇文笛站在那儿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后迅速的扭头看向白牡嵘,寻求帮助。 白牡嵘也一样不知所谓,宇文玠说他不适?她好像还真没看出来。 耸了耸肩,她也无能为力,既然宇文玠让他做,那就做呗。照旨办事,总是不会出错的。 宇文笛纠结了半晌,还是没敢往那龙椅上坐,看着宇文玠坐到了白牡嵘身边,他自己又变成了空气。 撅着屁股,拿着硃笔,他开始看奏帖,超乎寻常的认真。这玩意儿若是给弄错了,可有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白牡嵘拿着茶杯喝水,不时的看一眼那边宇文笛像老牛拱地的样子,然后看着宇文玠似笑非笑。 宇文玠靠着椅子,好像还真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只不过白牡嵘了解他,他现在更像老太爷。 「哪儿不舒服啊?」歪着身子看他,白牡嵘笑问道。 「头疼脑热,身体乏力。」宇文玠回答,一边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放进了她的嘴里。 白牡嵘点了点头,「那你可能是有身孕了,像我一样,只想睡觉。」 「胡说八道。」宇文玠笑了笑,白白的小脸儿瞧着没任何的杀伤力。只不过,他这小脑瓜可不是白长的,里头都是弯弯绕。 「你若有了身孕,我肯定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可惜他没这功能,要说老天也是不公,凭什么只让女人大肚子受苦,这活儿也该男人来做。 「朕若有了身孕,必然天下大乱。」而且,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妖怪。 俩人说说笑笑,宇文笛趴在那御案上却是在受苦煎熬,他倒也不是想不出法子来处理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不敢轻易下决定。 若是都出错,必然会挨骂。可若是他解决的法子都很不错,难保不会被嫉恨?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为难,暗想是不是宇文玠在测试他。 这时候真是难办到了极点,让他展现聪慧也不是,装成愚钝傻瓜更不是。 这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这点儿小聪明在宇文玠面前就是摆设,因为根本猜不透他心里所想。但凡他能猜到一点点,都能知道怎么应对。 拿着硃笔,宇文笛悄悄扭头往那边看,宇文玠和白牡嵘在说话,两个人还真是挺开心的。 宇文玠说他身体不适,这会儿瞧着好像也没什么不适的,这就更让他觉得深不可测,猜不透他的想法。 宇文笛在偷看,白牡嵘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他现在这样儿真是尴尬。这整个御书房就仨人儿,他想加入群聊,宇文玠又把他给踢出去了,莫名可怜。 撅着屁股踌躇了半晌,宇文笛忍不住再次扭头看向那两个人,他发出了一声,但是没人理他,加入群聊失败。 白牡嵘忍不住憋笑,他那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屁股着火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 「听说过些日子先帝的祭礼会在大佛寺进行,你和宇文笛都得去,那么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待在这皇宫里了。」说起这事儿,状似无意。 「想跟着去么?」捏着她的手,大概是休养了太久,她手指上原本有些茧子,但现在都不见了,十分光滑。 「又不是我爹,我去干嘛。」白牡嵘摇头,她对那猪猪侠没什么好感,荒淫无度。 「所以,你是不想让朕离开皇宫。」他很满意,他喜欢她黏黏煳煳离不开他的样子。 白牡嵘挑了挑眉,「嗯,你不在,我觉得心里没底,好像缺少点什么似得。」 宇文玠面带笑意,不眨眼的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泉水。 说真的,这小子脑子转的快,被他这样含情脉脉的盯着,反倒让她心里有点没底。也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心虚? 转移注意力勾着他的手指头,她也不言语。 「你不想让朕去,朕便不去了。」他开口,如此随意的便决定了。 挑起眉毛,这倒是白牡嵘没想到的,这么任性? 303、喜提麟儿(二更) 明明就是做给活人看的祭礼,宇文玠任性的不去参与,那岂不是会落人口舌。 白牡嵘觉得他没必要在此时斗气,即便去给猪猪侠三拜九叩又如何,反正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他弯下膝盖也不吃亏。 若是不去,这不孝之名扣在了头上,可是得不偿失。 但是看他那不甚在意的样子,白牡嵘却是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微微歪头,她看了一眼还撅着屁股趴在御案上的宇文笛,之后小声道:「皇上,你怎么打算的啊?这种事儿你若是不去,小心有人说你不孝大逆不道。我虽说觉得你不在皇宫里我无聊,但是你又不是走三五天不回来,不是一天就完事儿了么?」两相权衡,她自是捨不得他被人在背后嚼舌根。他骨子里可能就是个大逆不道的人,但她知道就成了,哪能让别人说。 「朕身体虚弱,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吹一点冷风都可能会再也起不来了,所以朝上有一部分人一直在谏言要朕早作身后之事的打算。」他身体的毛病,以前便是天下皆知,儿时动不动就犯病,大概谁都没想到他能活到今日。 闻言,白牡嵘眼睛就亮了,「那你就把遗嘱立了呗,你也不用纠结后继的人选,毕竟选谁都觉得占了你便宜。你写我,我肯定接手你这烂摊子。」她自告奋勇,就差举手宣誓了。 皱起眉头,宇文玠极是无言,「朕若走了,必然把你带上。」一句好话也说不出来。 「别呀,白姐身体这么棒活到八十也能够。提前跟你走了,岂不浪费大好生命。」这个她是不能同意的。 「看来,你还真没想和朕生同寝死同穴。」没良心。 「生同寝没问题,死同穴就太浪费了。到时死了,一把火烧了,之后随风一扬,咱俩也能缠缠绵绵到天涯啊。」她又不是没去过这个世界的陵墓,幽静的像一个牢笼,死了躺在那里头,腐烂成虫子也不得安生。 「那叫挫骨扬灰。」生前得犯了多大的错,死后才会遭受到这种待遇。 「你这就是想不开,什么挫骨扬灰。死后早晚腐烂变成灰,还不如提前一把火烧了干净,免去腐烂那一步骤了。」这些生前就掌握着荣华富贵的古人,把死后之事看的极重,大概是出于不甘心的心理吧,生前享受的,死后也要带走。 不过,看宇文玠也不是这样的人,可也难保不会被这世道所影响,也可以理解。 微微歪头看向御案,宇文笛还在那儿撅着屁股愁眉苦脸呢,手里的硃笔似乎迟迟不敢落下,可见这事儿让他有多为难。 「你要是不去参加祭礼,只用身体不适这个藉口,真的可以么?」也不知,这做了皇帝到底可以任性到什么程度。只不过,任性归任性,若仔细来看,还是被束缚着,否则这种祭礼活动完全可以不进行。但为了给活人看,也不得不大张旗鼓的去做。 「可以让老八代朕去进行祭礼。」宇文玠显然已经想好了。 白牡嵘不知他是不是突发奇想,总之他心机深沉,谁知道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别说这世上女人心难猜,其实最难猜的是他宇文玠。 只是可怜了宇文笛,瞧他现在那愁苦的样子,若是知道还得被派去代宇文玠去大佛寺祭礼,不知得愁苦忐忑成什么样儿。 不过,这小子脑子里也都是真货,别看他好似摆出一副脑子很笨的模样,但极有可能是伪装。 也不能说他这样是故意为之,只能说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他内心里是害怕的,所以才会这样。 这世上的人,有琢磨事儿的,有琢磨人的。宇文笛这小子,是这两种的结合体,又琢磨事儿又琢磨人,这样的人才有发展。 「老八,你那儿进行的怎么样了?」白牡嵘忽然开口,把宇文笛吓了一跳。 「还差一点儿,容我再仔细的想想,这国家大事,必然得谨慎一些才是。」宇文笛回答,透着几分心虚和不确定。若是单独与白牡嵘说话,他必然不会这样。可有宇文玠在这儿坐着,他自动的就变成了这个音调,听着好像极度的不自信。 「有一些原本都是你很擅长的,之前你也处理过。你也该帮朕分担一些,不然你准备日后坐吃等死么?」宇文玠淡淡的开口,话可能是不重,但是在宇文笛听来,却和脑袋响炸雷没什么区别。 「是,我知道了。」宇文笛小声的答应,他倒也不是不会处理,只是不知怎样掌握这个度。展现聪明不行,太蠢笨也不行,为难啊。 谈话之间,宇文玠便决定不去大佛寺了,这倒是让白牡嵘放心了许多。若是让宇文笛代替他去,这小子必然只想着赶紧做好事情,肯定不会另外去生事。 如此甚好,虽说心里头还有点不确定和小忐忑,但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似乎可能真是宇文笛此次批阅奏帖的事情做的挺好的,宇文玠就又分给了他一些工作,可能不是那种千斤万斤的大事,但也都不是鸡毛蒜皮。 交给了宇文笛去做,他撩妹儿的时间倒是少了许多。 流玉和小羽就总是能瞧见师小姐百无聊赖的在宫中走动,缺少了宇文笛的陪伴,她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虽说白牡嵘也没看出来宇文笛这黄毛刚褪的样子有什么男儿气魄在,但不可否认他是很有心机手段的,不然岂会在短短时间内就把人家小姑娘给勾去了。 很快的,便到了大佛寺祭礼的日子,前一天晚上,宇文玠还真『病』了,也不知是吃了什么,不止脸上冒出了红点儿来,下盘无力,连路都走不了。 他是被宫人抬回寝宫的,之后太医就来了,又是请脉又是询问小太监的,之后便快速的下了方子去煎药了。 一通折腾,待那些人都离开了,白牡嵘才转悠到床边来,微微俯身仔细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去哪儿摘花了?」能让他过敏起疹子很容易的,弄点香喷喷的花在身边闻几口,不一会儿就能得此效果。 「何须那么费力,一早冷霜重,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便成了这幅模样。」好似因为那时在北部雪山之中发过一次病,以至于现在一点冷气都不能受着,很快便有了反应。 「你这叫自虐,就算你不刻意的弄伤自己,只要说一句身体不适,我想也没人会说什么。当然了,保不齐在背地里说你坏话。」白牡嵘摸了摸他的脸,不是一般的可怜。 「朕是真的身体不适,朕岂是那随口撒谎之人。」实事求是,他可没撒谎。 白牡嵘冷笑了一声,最后拱手抱拳,她佩服他。 喝了汤药,宇文玠这一晚睡得倒是很平静,只不过第二天他脸上的红点还未完全褪去,顺理成章的,去大佛寺祭礼这事儿就交到了宇文笛的头上。 这小子可能本来还抱着点侥倖的心理,但最后还是没躲过去,他本就姓宇文,这事儿交到他头上也是顺理成章。 宇文玠也难得的偷了个懒,过了早朝的时辰,他还躺在龙床上优哉游哉,那边小太监已经把早膳都送过来了,他却没有起床的意思。 白牡嵘大着肚子,夜晚睡觉亦是不得安生,总是得起床去如厕,折腾的很。 这会儿她也懒得动弹,侧身躺着,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腰后身前垫着柔软的软枕,她就好像被夹在了当中,却也只是这样最舒服。 「饿不饿?」他问,一只手绕过她的头放置在她的后颈,轻轻地抚摸。 「不饿。就是这肚子实在是累人,想想也差不多该到卸货的时候了,也不知哪天能给信儿。」这才是让人觉得烦躁的,连太医和嬷嬷都不敢具体说哪一天。 他们只给了一个大致的时间,再有一个多月,就是隆冬的时候。当然了,皇城的隆冬还是挺长的,谁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急什么,他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也就出来了。」宇文玠却觉得焦急无用,耐心等待才是真的。 「你说的轻松,整日带着这么个东西的又不是你,有多累你知道么?」白牡嵘不爱听,而且生出一股想揍他的冲动。 「是,是朕失言了。夷南王坚持了这么许久,朕实在感激。」侧起身,摸上她的肚子,似乎因为是早晨,这肚子里的小傢伙也在动。 她的肚皮也被踹的或鼓起或晃动,让人不由猜想,他会不会突破白牡嵘的肚皮自己就那么爬出来。 先帝的祭礼顺利的进行,宇文笛做的不错,不似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倒是得到了不少老臣的称赞。 因为这些称赞,宇文笛度过了几天胆战心惊的日子,但宇文玠一如既往,因着身体不舒服,把一些朝上的事交给了他去做。 进入冬天,皇城落雪,第一场雪就很大,鹅毛一般扑簌簌的,整座皇宫都成了冰雪世界。 到了冬天,宇文玠就更是减少在外的时间,他好像真的是因为今年新年刚过在北方时被冻着了,吸了冷空气后就开始咳嗽,太医开了汤药也没有多大的起色。 他这身体,就得找个山水宜人的地方养着,不然吃多少药也没用。 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能做的,也就是尽量陪着他了。 当然了,她也觉得自己在这地儿熬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到爆炸。 尤其眼下外面下雪了,她就连这寝宫都走不出去,不管是谁都担心她若是一下子滑倒,那可了不得。 贤夫人还有宇文笛不时的过来见见她,其余大多数时间都是宇文玠陪着她,两个人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不敢出屋。 自从入了冬,雪下了好几场,每一场都下了很厚一层。几乎待宫中的宫人清完了雪,就再来一场。 这雪好似清不完一样,白牡嵘也根本出不去屋。 偶尔的站在门口看看宫殿院子里的积雪,待宫人把它们清走了,这院子的地面也仍旧是透着一股冷意,单是想想走在上面,就知必然冷滑无比。 别说现在宇文玠不让她出去走,就是她自己,也不敢轻易的迈出去这一步,如果真滑倒了,她自己摔一下不要紧,就怕这肚子会受不了。 裹着狐裘披肩站在门口,外面的冷气吹进来,使得她唿吸时都是淡淡的白雾。 「别看了,冷风吹得久了,你若是病了,太医可不敢随便下药给你喝。」眼下她即将临盆,谁也不敢让她吃药。 「我的身体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站在这门口就会生病。就是想念外面的新鲜空气,可是又不敢出去。白姐我真成了笼中鸟了,就被困在你的寝宫里头了。」转过身,看着他,这寝宫之中虽说矗立着暖炉时时刻刻的散发热气,但他仍旧是穿着较为厚重。若这个时节在夷南,他根本没必要这样,更不会动不动的就咳嗽。 「朕和你一同做笼中鸟。」宇文玠也一样,外面的冷空气吸进了喉咙里,就好像一把在冰川之下冰冻了许久的刀子划过他的气管和胸肺,让他连唿吸都得控制着,否则只需要接连唿吸个几次,他就会窒息。 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身体一转想要抱他。但身体还未贴上呢,肚子倒是先把他们俩给隔开了。 垂眸看向自己碍事的肚子,她不由得摇了摇头,放弃拥抱他。 双臂抬高,她稍稍用力的抻了一下身体,之后后腰就发出十分清脆的嘎嘣的一声,她伸懒腰的动作也卡在了那里。 转着眼睛,她看向宇文玠,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的脸色逐渐的变成了白色,「怎么了?」若不是出了问题,她也不会用这种眼神儿盯着他看。 「我觉得后腰很酸又有点疼,肚子好像在往下坠。」这是目前她能说清楚的感觉了,很不妙。 二话没说,宇文玠直接弯身把她抱了起来,她增重不少,肚子又很大,抱着她颇为费力。 「传太医。」抱着她返回龙床,一边镇定的吩咐,他却是不知他的脸已经惨白的了,好像要生孩子的是他一样。 304、喜提麟儿(三更) 被放到了龙床上,白牡嵘不由得微微皱眉,说真的,她眼下也并不是有多不适。 后腰有点酸,肚子里的傢伙好像挺不安的在动弹,致使她的肚子也跟着紧绷起来,都能看到里头的傢伙拱起来的样子。 不过,肚子紧绷也只是一时,之后肚子里的傢伙似乎又转回去了,然后她也得以趁着这时长长的唿吸几次,调整一下自己躺着的角度,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倒是宇文玠蹲在床前抓着她的手,不眨眼的盯着她,片刻后他就满手都是冷汗。 趁着肚子里的傢伙平静下来时,白牡嵘扭头看向他,发现他脸色煞白,水汪汪的眼睛也失去了色彩,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似得。 「你没事儿吧?生孩子的是我,又不是你,把你吓成这样?」看他这样,反倒把她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你疼不疼?」他问,一边抓紧了她的手。她的肚子在扭动,隔着衣服都看得到,如果里面的东西再动弹的厉害一些,不知会不会撑破她的肚皮。 直面这种情况,真的让人心头都揪紧了。宇文玠不知该如何做,之前太医曾禀报过的那些情况也都忘了。更况且,每个女人生产时的情况都不一样,谁又知道白牡嵘会经歷些什么。 「不疼,你别怕啊,白姐现在可无法分心照顾你。」白牡嵘紧了紧他的手,安慰道。 就在这时,太医和嬷嬷们都来了,跪地给宇文玠见礼之后,便都拥到了床边。 宇文玠被挤得只能起身退开一些,之后太医诊断,的确是要生了。 嬷嬷们经验丰富,放下床幔,和宫女协力将白牡嵘的衣服脱了下来,之后给她检查。 白牡嵘都能配合,直至现在,她也没觉得疼。而且,她感觉得到下身有一股热流流出来,倒是让她不由得想去如厕。这几个月来,肚子太大,导致她总是不断的如厕。眼下就是这种感觉,想如厕,但又无法起身去厕所,所以她下意识的忍着,不敢放松。 宇文玠被阻隔在床幔之外,床幔里是什么情形他也看不见。太医跪在地上请宇文玠出去等待,女人生产,他不适合待在这里。 白牡嵘在床幔里听到了外面太医劝慰的声音,刚刚宇文玠那样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尽管他一直在绷着,保持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 只不过,她现在还真不怕,反而是担心他一会儿瞧见什么血腥的场面再吓得失控,他这皇帝可丢脸了。 「皇上,你出去等着吧,我现在还不疼呢。待我疼了,就叫你,你再进来陪着我吧。」她趁着肚子里头的小傢伙平静下来时,扬声喊道。她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是没问题的,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宇文玠缓缓地深吸口气,随后才开口,「好,有事就叫朕。」他现在需要放松一下,这里的空气太稀薄了,以至于让他唿吸困难。 转身,宇文玠和太医便出了居室。床上,白牡嵘则听从嬷嬷的指导调整唿吸。倒是也没什么难得,肚子也并不是很疼,就是腰酸的厉害,好像骨头都被浓醋泡过了一样。 肚子里头的傢伙一直在挪动着,好像很不安,白牡嵘觉得他就是急于出来,所以才会这样。她也很着急,她也想让他赶紧出来,也免得她带着这个沉重的大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 外面正殿中,宇文玠站在门口处,这里较为凉爽,也能让他的脑子冷静下来。 贤夫人得知了消息,匆匆的赶了过来,小羽和流玉一边一个扶着她,却都跟不上,只得一路小跑的跟随。 贤夫人的脸色和宇文玠没什么差别,苍白的没有血色,她整个人处于极度的慌张之中。 想进去看白牡嵘,但是被宫女给拦下来了,太医都跪在门口那儿,到处都是人,她也根本进不去。即便是进去了,也是添乱。 没过多久,宇文笛也跑来了。他几岁大的时候,见过宫中嫔妃难产母子身亡的事儿。所以眼下,他心底里也几分惴惴的。他那时亲眼所见,场面血腥,可以说是至今难忘。 看着宇文玠那模样,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宇文笛就判断他必然也是心里害怕。 以前宫中女人多,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儿,平常无事时也想不起来,而这个时候却一一的都冒了出来,让人心中无比担忧害怕。 「六哥,您别担心,嫂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诞下小皇子的。」宇文笛安慰,尽管也没什么用处,但好歹他是当下唯一敢近宇文玠面前说话的人。 宇文玠没有言语,只是凝神听着里头的动静。能听到嬷嬷说话的声音,但是没听到白牡嵘的声音。她也没惨叫,也没说自己有任何的不适。她似乎,还没有疼的迹象。 贤夫人被小羽和流玉按着坐在了椅子上,但仍旧是忧心忡忡,不断的说着她当年生白牡嵘的时候疼了足足两天,期间疼的寻死觅活,那接生婆都要用土方法把手伸进去把孩子拽出来或是把她倒挂在床头等等。 这些事情听起来好似很简单,但是在当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却让听着的人都跟着疼。 小羽和流玉俩人也被影响的发慌,小羽的眼圈都开始红了,身为女人无比艰难,就算是生儿育女也冒着生命危险。 她们在那边慌慌张张,使得宇文笛也开始不断的摸头摸脸有些焦躁。慌张这种情绪似乎是会传染的,若是有一人能够沉稳镇定,其他人也就不会这般慌张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宫女也出入几次送了热水进去,只是一直没听到白牡嵘悽惨痛叫。 许久后,宇文玠听到嬷嬷在教白牡嵘何时唿吸何时用力,而她则是没有声音的,一直都在无声的配合。 「嫂子真是坚强,直至现在也没大唿小叫的。」宇文笛倒是隐隐的佩服起来,他可记得以前听过宫中嫔妃生产时痛叫的动静,耳膜都能给撕破了。那时他觉得,人最疼的时候,也就是生孩子了吧,不然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的。 宇文玠闭了闭眼睛,随后转身朝着居室的方向走。 太医就跪在那门口,随时的和里面的嬷嬷通气,但迄今为止,嬷嬷也没出来过几趟,床幔里的一切似乎都进行的很顺利。 就在他走到跪了满地的太医身后时,忽然听到嬷嬷急声叫白牡嵘深唿吸用力的声音,几个嬷嬷一块叫嚷,使得气氛立时就紧张了起来。 宇文玠抬腿从太医中间跨过去,还没走到大床那儿呢,就听到床幔内传来极其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不只是响亮,会震得人耳膜都发颤的那种声音,宇文玠停在了那儿,脚好像迈不过去了似得。 面上的紧张一松,之后心脏便开始狂跳,外面贤夫人和流玉小羽也松了一口气,之后无意识的开始念阿弥陀佛。 很快的,嬷嬷就把已经用襁褓包裹起来的婴儿送了出来。距离宇文玠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宇文玠却在那时有些恍惚。 直至嬷嬷到了近前,屈膝恭贺说是个健康的小皇子,宇文玠才回过神儿来。 看向嬷嬷怀中的襁褓,那里面有个小小的傢伙哭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也不知是因为哭的还是因为刚刚出生的原因,他红的不得了。原本双臂是被襁褓包裹起来的,但是他哭着哭着一直紧握着的小拳头就从襁褓边缘挣了出来。 看着那小傢伙,宇文玠终是笑了,「给朕。」 嬷嬷将襁褓送到宇文玠的怀里,调整他的手臂,能让孩子更舒服一些。 他还是在哭,哭的很兇,似乎是吵到了他的清梦,所以透着一股十足的不耐烦劲儿。 宇文玠轻笑,视线在他的脸上游移,最后看到他头上黏煳煳贴在头皮上的乌黑的胎毛,虽是很小很小,但是瞧着很健康。 门口那儿,太医和宫人都在齐声的恭贺宇文玠喜得皇子,宇文笛和贤夫人被太医堵在后头也不好进来,但无不焦急,都想瞧瞧那刚刚出生的小傢伙长什么模样。 宇文玠和白牡嵘都很漂亮,想来这孩子也必然不会丑。 「抱过来给我看看,怎么把他生出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呢?」床幔里,白牡嵘的声音传来,从她的声音听来,她只是有些疲累而已,但中气仍旧十足。 听到白牡嵘的声音,宇文玠才想起来,略有些僵硬的抱着那小傢伙走过去,宫女也将床幔打开了一扇,正好看到了白牡嵘都是汗水的脸。 她除了流了许多汗之外,就也没什么不适的症状了,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着。眼瞧宇文玠过来,她一只手伸出来,叫他压低些赶紧给她瞧瞧生出来个啥。 宇文玠俯身坐到床边,然后把襁褓里的小傢伙给她看,他还在哭,龇牙咧嘴的,因为没有牙齿,显得特别暴躁狰狞。 看过去,白牡嵘就难掩失望之色,「不像你也不像我,完了,到底是被老八影响了颜值。就不该让他整日在我眼前晃悠,把我孩子给影响成这样。」 「夫人说的不对,小皇子额头饱满,胎髮乌黑。刚出生身体发红,那就说明他的皮肤是很白的。奴婢接生了那么多,还从未见过小皇子这么漂亮的婴孩呢。」给白牡嵘处理下半身的嬷嬷笑着说,当然了,不乏有吹捧的成分在。 白牡嵘倒是不懂这些,「生下来发红就是皮肤白?成,白也行,一白遮百丑嘛。」捏住他从襁褓里头挣扎出来的小手,软软的,细滑的不得了,连宇文玠那鸡蛋白一样的皮肤都比不了,真嫩。 「嬷嬷接生过无数次,见过的孩子也数不胜数,经验丰富。瞧他哭的响亮,必然是身体极好,否则也不会这般有力。」这倒是像白牡嵘。 白牡嵘摸索着,只是这小傢伙一直哭,在她耳朵边嚎,听了一会儿她就有些烦躁了。 「皇上,乳娘已经到了,小皇子这般哭不停,大概也是饿了。」嬷嬷走过来,打算把孩子抱走。 宇文玠却有些捨不得似得,看了一眼那嬷嬷,随后才把孩子交出去。 「你也别捨不得,他吃饱了你再抱,又不能飞了。」白牡嵘看他那样就隐隐的有些生气,至于吗? 嬷嬷把孩子抱走,走出居室,立刻就被宇文笛和贤夫人围住了。 这边嬷嬷和宫女给白牡嵘擦拭完,又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这才都撤出去,这居室里好像也立时清净了下来。 白牡嵘躺在那儿,除了有些累,肚子隐隐的有些抽痛之外,她就像寻常时候躺在这儿休息似得。 宇文玠拿过丝绢擦拭她脸上的汗,一手把被子也扯起来一直盖到她脖子以下,「你始终没觉得疼么?」她可是一声都没吭。 「白姐是谁啊?和那些普通的女人能一样么。这就是运动的好处,怀孕的时候我是跳水又游泳的,几乎就没闲着的时候。唉,生孩子,哪有那么吓人,跟去了一趟茅房没什么区别。」她轻哼了一声,完全是不值一提,她的表情亦是相当得意。 宇文玠看着她,不由的笑起来,低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真是让朕意想不到。」他一直在焦灼的等着她因疼痛而唿喊,可是她从始至终愣是一声都没吭。 「这回知道白姐的厉害了?生孩子除了这几个月有点麻烦之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往后白姐还给你生啊,生一窝。」大大小小白的反光的小傢伙排排站,想想就有意思。 摸着她的头髮,宇文玠长出口气,「辛苦你了,谢谢。」贴近她的脸,他轻声道。 「别客气,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也得多生几个继承你的花容月貌啊。」她还是不知自己生下来的小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儿,刚刚哭的扭扭巴巴,挺丑的。 倒是宇文玠这小子也没觉得失望,到底是自己的血脉,长什么样儿都能原谅。 305、父爱如山(一更) 那个小傢伙吃饱喝足,果然是不哭了。而且,很快就拉了屎,弄脏了襁褓不说,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所幸是嬷嬷经验十足,很快给擦拭干净,换了新的襁褓把他包裹起来。 之后,他就睡着了。 不再哭号,他也没那么狰狞了。 宇文玠亲自过去给他抱了过来,在他的怀中酣睡,他也不由得面带笑意,发自内心的高兴,真是藏也藏不住。 白牡嵘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能感觉到身下如汪洋,但这是好事。 如她生产过程这么快,而且之后精神头还这么好的,这些嬷嬷可是头一回见。 她身体很好,尽管身上有很多的伤疤,尤其后背上那一大片,显然是之前没了一层皮。可是,这也难掩她强劲的体魄,连嬷嬷们都跟着高兴。 贤夫人坐在她身边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虽是掉了些眼泪,但之后便是无比高兴。白牡嵘能如此顺利的生产,让她觉得是老天在庇佑。 最后,还是小羽和流玉一同把她给拖走了,不然她还得感嘆许久。 吃了些东西,白牡嵘更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只是肚子隐隐的有些抽痛而已,但根本不算什么。这点疼痛,于她来说不过是蚊虫叮咬而已,毕竟她可经歷过最痛。 眼见着宇文玠抱着襁褓走过来,那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像个卷饼似得,白牡嵘不由得嗤笑,「人家睡得好好的,你偏偏抱着他干嘛?就放到那儿让他睡吧,没听刚刚嬷嬷说么,刚生下来的小孩儿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这样才长身体。」 「朕觉得,他在朕的怀里会睡得更安生。」宇文玠在床边坐下,如是道。眼睛始终都在怀里的小傢伙身上,简直是望眼欲穿。 「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现在即便把他扔到外头,他也会睡得很好。」白牡嵘看了一眼,这会儿瞧着倒是顺眼了许多,没那么狰狞丑陋了。 别说,好像这额头真挺饱满的,脑袋上的胎髮也漆黑的,还很多。虽说现在也看不出长得像谁,但是眉目分明,应该不会丑。 「还是红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烫伤了呢。」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他的眉头也跟着皱了下。 宇文玠立即看向她,「不要打扰他睡觉。」 「嘿,你真行,生了他白姐就成摆设了是不是?」她生的,她摸一下都不行? 「待他醒了,你再抚摸他不迟。」宇文玠轻声道,倒是真的很温柔。 白牡嵘上下的打量了他一圈,最后翻了个白眼儿,「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气我了,想抱他睡觉去别地儿,白姐要睡一觉。」 「休息一下吧,不管怎么说,也流了不少的血,你需要休息。」宇文玠微微颌首,之后就抱着那小傢伙起身,他还真不打算把他放下了。 无言以对,白牡嵘躺下,之后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为净。 吩咐宫女和嬷嬷守着白牡嵘,宇文玠便抱着那小傢伙离开了。他睡得特别安生,好像这会儿即便天上下来个炸雷也吵不醒他。 宇文玠认为,他能睡得这般沉稳,就是在他怀里的原因。之前一直在白牡嵘的肚子里被包裹着,这会儿出来了,自然还是把他包裹起来用身体温暖着,他才会有安全感。 306、父爱如山(二更) 睡好了,又填饱了肚子,白牡嵘便在宫女和嬷嬷的搀扶下下了床。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搀扶,肚子里那小傢伙出来了,她也是一身轻松。 就是这肚子仍旧有些松懈,不復当初的细腰紧緻,让她颇为不开心。 随着她下床之后,嬷嬷便和宫女用长长的白绢缠在了她的肚子上。缠了好几圈,略微有些紧绷,不过从视觉上来看,这样的确是美观了不少。 在居室里走动,她也走的很顺畅,倒是宫女不敢放松警惕,在两边扶着她,生怕她会跌倒了。 「没事儿,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现在感觉挺好的,肚子没那么大了,走路都轻飘飘的了。就是暂时不能出去熘达,否则非得飞檐走壁的好好放松放松。」白牡嵘推开宫女的手,边在居室里转悠边说道。 「夫人别急,待得好好地休息上一个月,只要养好了身体,到时您别说出去飞檐走壁了,就是跑马飞天,也如履平地。」嬷嬷在旁边说道,是打心眼儿里真心相劝吹捧。 「听嬷嬷的,嬷嬷经验丰富。对了,孩子怎么样了?好像一直也没听到他哭。」那小傢伙住在寝宫的偏殿中,乳娘嬷嬷宫女一大堆的伺候着。那偏殿里头的暖炉烧的都是好炭,蓦一时这居室里都能闻到淡淡的炭火味儿,想来质量必然不如那屋的。 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让人心中几分不畅是真的。宇文玠这小子简直是把那傢伙当成了心肝大宝贝,要说她不嫉妒也不可能。只是那小玩意儿毕竟是自己生的,若真生起嫉妒之心来,得笑掉旁人大牙。 再来,宇文玠是对自己儿子好,又不是对别的小姑娘好,这般一想,她心里也就畅快些了。 「小皇子吃饱了就睡了,只要不饿,也没有不舒服,他是不会哭的。」不哭还不好么?这若是真哭起来没完,所有人都别想消停。 「吃了睡睡了吃,这才是猪一样的小日子。今天一大早,皇上是不是就跑那屋去了?」她早上醒来,根本没瞧见宇文玠的影子。身边的床铺是凉的,可见他早早的就起来了。 「回夫人,是刚过了子时没多久,小皇子醒了喝奶,皇上听到动静,就起身了。」宫女回答,她们清楚的掌控着这寝宫内的一切。 「还真是魂儿都被勾走了。」这也就是她生出来的,但凡换了别人,她非得把他们的头一併都打爆了。 「小皇子十分可爱,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皇上会在意也在常理之中。」嬷嬷笑着说,但她见识的要更多一些,如宇文玠这样的父亲,少之又少。先帝在位时,即便是有孩子夭折了,也不见他有心疼的时候。毕竟嫔妃众多,死了几个孩子也不算什么,还有嫔妃可以接着生。 「一会儿待他醒了,就抱过来给我看看。」不让她出居室,想要去偏殿得穿过主殿。主殿的门开开关关,温度要低很多。她现在虽说看起来很健康,但不能吹冷风。 嬷嬷答应,之后扶着白牡嵘又回到了床上。 躺下,她接过宫女送来的茶盏,喝了两口清甜但又温吞吞的水,水是好水,就是这温度她不是很满意。 而且,现在的饮食十分讲究,可都是她不太喜欢的。她更是无比想念垃圾食品,汉堡可乐的,必然很爽。 时近晌午,宇文玠就回来了。外面的人在请安,也把迷迷煳煳的白牡嵘吵醒了,扭头看向门口,却是没见宇文玠进来。 不用想,他必然第一时间就去偏殿了。 坐起身,白牡嵘等了好一会儿,这居室的门才打开。宇文玠回来了,而且怀里还抱着个『卷饼』。 「给皇上请安。」她捏着嗓子,和跪地的宫女嬷嬷们一同喊道。 宇文玠面带笑意,抱着那小小的襁褓走到床边旋身坐下,「看,他睁眼睛了。」给她展示,他十分高兴,眼角眉梢间的笑就像消不掉了似得。 白牡嵘看过去,果然瞧见那小傢伙睁着眼睛,小小的嘴儿扭动着,也不知是因为刚刚吃饱还是怎样,看着很是满足的样子。 「好像比前几天好看些了。」也或许是看顺眼了的原因。 「他的眼睛像你。」宇文玠说着,他现在抱着他的姿势可熟练多了。 「我生的,若是没有一点像我,我会生气到把他塞回肚子里重造的。」用手指轻轻地点着他的小脸蛋儿,细滑无比,又软软的。 「那可不成,好不容易看到了这个世界,你又把他塞回肚子里,他得多委屈。」如此健康的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在宇文玠看来,他长的美丑根本无所谓,健康就行。 「哎呀我的天,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你们俩要秀恩爱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秀,非得故意气我是不是?」白牡嵘深吸口气,实在想给他们俩点颜色瞧瞧。 抓住她的手,宇文玠捏了捏,之后笑道:「你是不是都没抱过他呢?抱一抱?」也感受一下这小傢伙在怀里的感觉,如此柔软,如此娇小,不敢太过用力。 「来吧。」哼了哼,白牡嵘坐直身体,然后从宇文玠手里把他接过来。 她双臂摆放的有些别扭,也不太敢用力,宇文玠是直至她把襁褓抱稳了,他才把双手抽回去。 白牡嵘姿势僵硬,托着他的时候只觉得使不上劲儿,明明她也是大力可拔山的大力士。 太小了,又软,脖子也乱晃,她还真怕把他给晃坏了。 宇文玠明显也不太放心,他们两个人相比,还是他更有经验和细心一些。 襁褓里的小傢伙终是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的眉毛很清晰,皱起来时就更明显了,一瞧就是不乐意了。 白牡嵘低头在他脸上啃了一口,然后他就哭了。 「你弄疼他了。」宇文玠无言,几分心疼的把襁褓重新抱了回去。 白牡嵘冷眼看着他们俩,冷哼一声,「刚生出来就学会没良心了,白姐得把他扼杀在摇篮里,免得日后气我。」 「被你说的,他都成了白眼狼了。难不成,你真信自己生了个白眼狼出来?你看,他不哭了,而且还困了。」他抱过来后,那小傢伙就不哭了。尽管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珠呢,却打起了哈欠。小嘴儿扭着张开,可爱的很。 白牡嵘身体向前近距离的冲着他吼了一声,那小傢伙却理也没理她,然后就闭上了眼睛,还真睡觉了。 无言,「看吧,他不喜欢我。没良心的东西,我生的你。」伸手要戳他,宇文玠抓住了她的手。 「朕把他送回去,然后一同用膳。别气了,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宇文玠轻笑,她这样子倒也可爱,跟自己生的小傢伙置气。 「这叫本能反应,这才是真实的。」白牡嵘不领情,还想动手再那小屁孩儿的脸上戳一下,宇文玠赶紧起身离开,免得她下手不知轻重,再把他给弄疼了。 看着宇文玠抱着他离开,白牡嵘嘆口气,愈发觉得他们俩是真爱,自己只是个传递工具。 很快的,宇文玠便回来了,宫人也陆续的把午膳送了进来。 都是补身的饭菜,但做的清淡,宫中的月子餐。这一口正适合宇文玠,他就喜欢这种没有油的食物。 盛汤递勺儿的,他只要在这儿,就没有宫女什么事儿了。 「至今还没取名字呢,想好给你儿子取什么名字了么?」喝汤,白牡嵘一边问道。 「你可有什么想法?」宇文玠认为也必须要徵求她的意见,毕竟是她辛苦生下来的。 看着他,白牡嵘想了想,然后摇头,「我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你定吧。」像她的名字,那就是父母争执的结果。一个人说她生出来长得黑黢黢特别结实叫峥嵘,另一个觉得长得太丑但为了日后能好看些就叫牡丹。先不说寓意是否好,但这俩名儿都无比庸俗,在那个世界哪还有小姑娘叫这名儿的? 俩人争执不下,然后就各取一字,凑成了牡嵘。 所以吧,她觉得只要没那么庸俗,就行了。再说,姓宇文,本来就挺与众不同的,后面添什么字儿,都不会难听。 「既然如此,那便交给朕吧。到时多选几个,然后你再挑一挑。」他孩子的名字,自然要好。 「你的名字有何寓意?」古人的名字,大都比较讲究。 「玠为美玉,白璧无瑕。彧为茂盛,昌盛不衰。」他解释道。 「都和茂盛过不去,看来,都在寻求子孙昌茂。」楚郁的名字也是这样的。古人的孩子存活率低,所以子孙越多越好。 「你那时不是说,还要给朕多生一些么?」她难道想的就不是子孙昌茂么。 「白姐现在说话算话,当然了,只靠我一人也是不成,还得皇上您卖力呀。别的不求,只要生出来的各个像你,我就满足了。」他长得这么好看,如此美貌无人继承,那就太可惜了。 宇文玠看着她笑,「像你也很好。」美艷妖媚,丰腴了之后又憨厚可爱,如此多面,像她哪一面都是好的。 摇了摇头,白牡嵘不这么认为,「白姐太一般了,外形柔弱,镇不住场面。」她并不是很喜欢这张脸,当然了,漂亮是漂亮,但也仅限于漂亮而已。 「你想镇住谁?」把他镇住就行了。 「镇住所有邪恶分子和黑暗势力。」官方的回答,也以此证明她还一心向党,有一颗红心。 宇文玠才对她无言以对,说的都是些什么。于某些方面来说,在别人眼里,她才是邪恶分子黑暗势力。 十几天的时间,外面又下了几场雪,雪很大,今年似乎就没有下小雪的时候,无不是鹅毛一般。 白牡嵘想看大雪都不行,只得在这居室里待着。她身体恢復的很快,行走自如,完全不成问题。 她认为这都归功于自己的勤于锻鍊,若真是养尊处优的,这身体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儿。 那个小傢伙则是一如既往吃了睡睡了吃,一直保持不变,十分忠诚于自己当前的喜好,让人不得不佩服。 白牡嵘不知道新生儿是什么模样,如今也算是长见识了。大概是因为吃得饱睡得好,他也和刚出生那日不一样了。 饱满了许多,而且不再红彤彤,反而变得十分白皙。以此证明嬷嬷的经验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接生过那么多的小孩子,的确是见多识广。 那小傢伙变白了,看起来就更讨喜了。而且,眼皮上有很浅的双眼皮的印痕,睁开眼睛时眼睛也很大。白牡嵘都觉得无比顺眼,更别说宇文玠了。 好像是他把孩子生下来的一样,夜晚里但凡偏殿有点动静,他都听得到,然后就会起身过去看看。 却是白牡嵘睡得安稳,基本上夜里也听不到声音。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的,乳娘嬷嬷宫女儿,一大堆人伺候那小小的一个,每天倒三拨人,他若是有事儿,必然第一时间就通报上来了。 但看他那样子,白牡嵘也没阻拦,第一次当父亲,这么激动有新鲜感也是可以理解的。 终于,那小傢伙的名字拟好了,宇文玠没有直接做决定,只是将拟好的名字拿回来,让白牡嵘挑选。 「沅,嘉,绍,澧,霁,攸。」宇文玠看着她,一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白牡嵘看着那红纸上的字,忽然间的生了选择障碍,「单看哪个字好像都不错,但若让我选一个出来,我倒是犯了难。你觉得哪个好?」古人对名字的理解是不同的,不止取名字,还会根据名字上的这个字,来取字。无不是寓意良好,充满希冀。 「若朕看来,绍字为最好。」他用手指点在红纸上,选出了他看好的字。 白牡嵘看着,之后点点头,「好,就用这个。」她没意见,也挺好听的。主要是这姓氏特别,好像用哪个字都不会难听。 「乳名又用什么好呢?可有想法了。」她好像真是无念无想,对于这些没有一点主张欲望。 「我儿子才是真的白璧无瑕,那么白,都要气死老八了。不过,我觉得一个人若是十全十美毫无缺点,那也有点太吓人了。所谓,人无癖不可交也。」这是白牡嵘的意见,人太完美,是不行的。 「想不到夷南王蓦一时说出来的话叫人如此意外,朕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如此,乳名唤作隐儿如何?希望他能明白你这做母亲的希冀。」思隐锋芒,是为长久。 「成。」白牡嵘没意见,若说文化水平,还得是他宇文玠较高。 给他儿子取个名字都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重视程度用脚趾头也看得出来。宇文绍,字曳承,乳名隐儿。取个名字真真是讲究,身份地位也在起名字这第一件事儿上就体现出来了。 也由此看得出之前那个白慕容过得有多悽惨,在鹭阙坞时被忽略到了什么程度,想必那时白长士觉得给了她一个白家的姓氏就已经是大恩了。随随便便的以贤夫人的姓氏冠在了白姓之后,就成了一个人的名字了,开玩笑一样。 宇文玠这第一个孩子取名也是大事,反正朝堂上在闹腾,具体闹腾什么,白牡嵘没有详细过问。 倒是之后宇文笛过来,俩人隔着居室的大门聊天,他在外头告知白牡嵘,朝堂上那些大臣到底都在闹腾些什么事情。 皇子出世,朝上就有朝臣提议宇文玠抓紧立储之事。这大梁向来立嫡立长,之前宇文腾就是这样的。刚刚出生没多久,宇文腾就成了太子。 而现在宇文玠坐在皇位上,他不是嫡也不是长,这种提议一出,就有大臣反驳,还斥那提这个建议的大臣对宇文玠大不敬。 又有说立储之事的确是重大,因为宇文玠身体不好,自从天气冷了之后,他可多次深居不敢外出,许多事情都下旨交给宇文笛。 摆明了他们是担心宇文玠若忽然挂了,没有储君再生乱子。 但是还有一伙是不同意的,因为宇文玠根本就没大婚,更没封后。白牡嵘的身份属于不明不白,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是谁,都知道她是之前宇文玠还是王爷时候的王妃。 可他们现在抓着她是夷南王这一点做文章,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被封后。 由此一来,她生出来的孩子也不明不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她更像个妾室,生出来的也是庶子。 闹闹腾腾,各抒己见,其实无不是从自己的利益角度出发,细究起来都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听到这些,白牡嵘其实也不知宇文玠是怎么打算的,她也一头雾水。 有实无名,的确是个大问题。只不过,她那儿子还到处拉屎撒尿呢,什么太子不太子的,那些大臣也是闲得慌。 只不过有些人的言语是真的难听,让白牡嵘颇为不顺心,待她能出去了,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可。 她生的,自然是宝贝,到他们嘴里成了私生子,混帐! 307、父爱如山(三更) 熬了这一个月,即将圆满出关,新年也快到了。 白牡嵘觉得自己头顶都要长出蘑菇来了,但是这皇城也到了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 这一年一年的,好像过得特别快,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王府里歇菜呢。 养身体,不能乱走,身娇体弱,被养的细皮嫩肉的。 谁又想到今年这个时候,她大胖儿子都生出来了,这也可以说是奇蹟了。 因为年前的祭礼,先帝猪猪侠的牌位还在大佛寺中供奉,这段日子寺中的高僧每日都给诵经。这会儿到了新年了,这猪猪侠的牌位还得重新给送回皇祠去。 这事儿原本就应该宇文玠去做,以表孝顺敬畏之心。只不过,这天寒地冻的让他往大佛寺跑,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他除了每日去御书房之外,就是在寝宫里头陪着儿子,在外面多一会儿都会唿吸困难。 所以,这活儿最终又落到了宇文笛的身上。 他并不是很愿意,上回代宇文玠去主持祭礼就已经让他很为难了。这会儿又要去,他的不情愿从脑瓜儿顶冒出来,简直要喷薄而出了。 坐在大殿的椅子上,白牡嵘吃着在民间难得一见的新鲜果子,一边看着宇文笛为难的脸色,脸上都是笑。 要说她幸灾乐祸也不为过,因为她就是在幸灾乐祸。 宇文玠在偏殿里看他儿子呢,宇文笛才敢在这儿愁眉苦脸。若是宇文玠就在他面前,他是决计不会把这些情绪摆在脸上的。 「我说嫂子,你就没有法子救救我么?我是真不想去大佛寺,太冷了,就这天出去,能把我冻死。」宇文笛求助,他养的白了一些,没那么黑黢黢了,这央求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可怜的味道。 白牡嵘却呵呵了两声,「我哪儿说得上话,你求错人了。」依她看,他不是怕冷,而是怕出风头。这小子,机灵着呢。 这朝上有多少人就等着出风头这个机会都等不来,若是换了旁人,接到这个任务指不定多高兴呢。 但这小子思虑的多,极其害怕自己太过招摇,继而无论何时做事都分外谨慎。揣摩着宇文玠的心思,又谨慎的要求自己,害怕宇文玠到这种程度,足以见他心中焦虑。 「这么说吧,去一趟大佛寺,跟去北方爬一次雪山没什么区别。我这身体还行,但就是心里头怕冷。那时和难民在北方混日子,冻怕了。」他说,又找出个理由来。 白牡嵘点了点头,一副同情之色,「真是难为你了,但这是你六哥交给你的任务,无论如何你都得完成。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决不能推辞。你若是真的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心里头空虚,不如这样,我跟你一块去?」 白牡嵘忽然有这提议,让宇文笛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真的?嫂子能随我一同前去自然好。有许多事情,我做不了主,有嫂子给做主,那是极好的。」可算找着个他做错事之后能给背锅的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这大佛寺呢,我没认真的去看过,就是去玩玩罢了。你做你的,我给你加油打气。」她是不会帮他做那些事儿的,她更不会大摇大摆的出面。 在低调这方面,她和宇文笛是能达成共识的,大家都不关注他们才是最好的。 闻言,宇文笛是难掩失望,但一想,有白牡嵘和自己一同去,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万一自己有出错的地方,回来之后,还能让她在宇文玠面前给自己说说话。她说的话,宇文玠必然是听的。 「大佛寺风光的确好,尤其这冬季,和春夏不可同日而语,嫂子想去看看,好。」他点头,她跟着去就行。 知道他脑子里琢磨着什么小九九,白牡嵘也不在意,接着吃,她一边眯着眼睛,整个人丰腴了许多,她那样子特别像招财猫,就差举起一只手臂前后晃荡了。 就在这时,宇文玠从偏殿出来了,怀中抱着宇文绍。襁褓包裹在他身上,但也松松散散的,他的两只小胳膊露在外头。穿着金色云绸所制的衣裳,他可别提多富贵了。 原本以前进贡到宫中的云绸都给白牡嵘做衣裳了,今年进贡的她可是一点没捞着,都做成宇文绍的衣服了。 大大小小,做了足足有几百件,能一直穿到满一岁不带重样的。 这就是有个有钱爹的好处,什么好东西都能捞着,哪像穷苦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连一双新鞋也未必穿得上。 见他们出来,宇文笛立即起身迎过去,看着在宇文玠怀里睁开眼睛的小傢伙,他忍不住吹口哨逗弄。 不过,那小傢伙却是不太愿意理会那些逗弄他的人,即便是白牡嵘逗弄他,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也或许是因为还小,他看不懂这些吧。 他圆敦敦的,皮肤还特别的白,说是牛奶皮肤也不为过。眼睛很大,双眼皮特别的明显,眉毛很清晰。 即便白牡嵘不承认,但他的确是长得和她很像。唯一很像宇文玠的地方,就是他的白皮肤了,白的通透。 宇文玠把他抱出来,白牡嵘也绝不争抢,因为她根本不会抱。小傢伙太软了,抱在怀里让她不由得心惊肉跳,而且他好像也不喜欢她抱。每次在她怀里,他都是拧着眉头的,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而宇文玠瞧见了吧,就总是会调整她的手臂姿态,又几分难掩心疼的样子,这就让她颇为烦躁。 于是乎,她索性不抱了,想看儿子就让嬷嬷抱着,她站在旁边看就是了。 「六哥,这隐儿和嫂子长得可真像,尤其这眼睛,真好看。」宇文笛想伸手摸摸他的小手儿,但又怕给弄坏了,就只得隔着衣袖碰碰他,一边道。 宇文玠面带笑意,闻言,他轻轻颌首,「的确,简直一模一样。」饱满了,就更能看得出来他的样貌了。不似刚刚出生时,也瞧不准像谁。 白牡嵘听着,一边点头,是像她,但她并不是很满意。宇文玠长得好看,像他要更好。 只可惜,这长相也不是她能随意定的,只是浪费了宇文玠的花容月貌了。 走到白牡嵘身边,宇文玠坐下,她也立时扭头看过去瞧,那小傢伙在宇文玠怀里十分舒服的样子。睁着眼睛,也不知能不能瞧清楚。 他露在外头的小手挥舞,蓦一下送到了自己嘴边,然后他就立即张嘴去啃。 估计他根本不知自己啃得是什么,只是凭藉本能反应,倒也真是可爱有趣。 「你们父子俩坐在一块真是养眼,活脱脱的两个反光板。这种时候,我们最好不要靠前,否则被对比的成了黑炭头。」白牡嵘把自己的手放到襁褓上,正好宇文玠的手也放在那儿,再加上那小傢伙的小脸儿,她的手都变成了黄色的了。 收回,她不自找难堪。 宇文笛很是同意,他们这种肤色,就让人很是羡慕。 「对了,刚刚老八说要去大佛寺护送先帝牌位回皇祠的事儿。我打算也跟着出去熘熘,从夏天到年根底下,这皇宫我就没出去过,我头顶要长蘑菇了。」白牡嵘状似无意的提起,她露出的也是一副无聊之极的模样。 宇文笛转着眼睛看向宇文玠,在观察他的脸色,想从其中窥出些什么来。 不过,宇文玠的神色也未变,还是那个模样。 看了看白牡嵘,他随后颌首,「出去转转也好,只不过很冷,你得多穿一些,免得再被冻得生病。」太冷了,他现在不敢出去,只要唿吸到冷空气,这喉咙里就如刀割一样。 「放心吧。只不过,我觉得咱们大费周章的去一次若是不表现点什么,好像显得有点抠门。正好我儿子出生,咱们也算做点好事儿吧。弄一些御寒的衣物鞋袜什么的给寺中的僧人怎么样?正好我也求求寺中的高僧没事儿给我儿子祈祈福,杀了那么多人,我总是不能心安理得。」这话说的是真的,人做了坏事,可能别人不知道,但是自己心里头清楚。 曾经有那么多的人死在自己手中,终结别人的生命,这本身就不是一件会让老天原谅的事情。 倒是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宇文玠看了她一会儿,之后点头答应,「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朕叫内务局准备,到时,你亲自给送去。」 「咱们这是杀人一时爽,事后却总是心惊胆战,就得想一些法子来给自己脱罪。就像有些人生了重病,知道死期到了,就开始挣扎。弄一些鱼啊乌龟的放生,祈求佛祖保佑,能再多活些日子。」一样的道理。 「嫂子,你想的太多了。这杀人未必就是坏事,因为你杀了几个人,但是却让更多的人过上了好日子。如此也算功过相抵,不算罪过。」宇文笛能说会道,几句话之后,的确让白牡嵘心生认同,这种说法也不能说不对。 「还是老八聪明,你这小脑瓜也不只是为了显高的。既然如此,不如大家都去大佛寺走一趟吧,尝一尝寺中的斋饭什么的。」转眼看向宇文玠,白牡嵘笑着提议道。、 「朕能不能受得住这严寒另说,他会被冻坏的,不行。」宇文玠拒绝,理由是他宝贝儿子不能出去。 白牡嵘遏制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成,既然如此,你们父子俩就在宫中暖着吧。」还真是父爱如山啊,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先想到的就是他儿子。 反倒是她这个前任心肝宝贝已经退役了,是否会被冻着也无所谓了。 只不过,即便宇文玠能说他去,白牡嵘也不会同意的,她本来就是假惺惺的那么一问罢了。 楚郁可是在大佛寺呢,这种天气,也不知他是否还在那座独峰上。那么高,春夏里的风都特别大,就更别说这冬天了。这正是极冷的时候,那上头的温度必然比寻常地面还要冷上几分。 给寺中僧人送御寒衣物鞋袜其实就是个由头,她是想得给楚郁送去一些,他决意这辈子都不下山来,没有这些御寒之物又怎么能行。 既然已下了决定,宇文笛那边也很快就准备起来了。他负责所有事物,有点大包大揽的意思,但有白牡嵘跟他一起,他心里还是有底的。如果真哪一步犯了错,找白牡嵘背锅或是让她给自己说话,总是能躲过去的。 到了日子,一大早,白牡嵘便起来了。 宇文玠难得的没一早去偏殿里看他儿子,反倒是监控一样的盯着白牡嵘穿衣穿鞋。御寒的衣物都是一等一的,精緻又厚重的羊毛靴子,套在脚上,紧绷绷的。不是靴子小,而是她腿粗了。 这就比较尴尬了,孩子都生出来了,她这一身肉倒是没消失,这段时间没吃多少油水大的东西,居然还这样。 宇文玠拿着沉重的白色狐裘披风裹在了她身上,白色的毛无比浓密和顺滑,接触到她的脸,软绒绒的。 「许久没得皇上服侍,我还真不适应了。」她轻笑,一边看着眼前给她系丝带的人。他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温柔,往时的温柔是蓦一时,现在的温柔是时时刻刻。 还说女人生了孩子会变成慈母,从她身上看不出来,倒是他完美的印证了这句话。 「别在外待得时间太久了,很冷。」系好了,这狐裘披风也将她完整的包裹在了其中。他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一边摸着她的头。 「嗯,我知道。」弯起眉眼,她这模样特别像猫咪。 抬手把兜帽扣在了她头上,将她严密的遮挡住,免得被冷风吹着。她在屋子里待得太久了,一直没见风。这般贸然的出去,宇文玠担心她会受不住。 从宫女手里把暖手袖笼和手炉拿过来,让她拿着温热的手炉,又把她的两只手从兔毛的袖笼两侧塞进去,这样手就不会冷了。 「听话,你若是真冻得风寒了,病好之前可就都不能再见隐儿了。」他说,语气温柔。 还以为他是又恢復了操心老父亲的形象了呢,谁承想两句话不离他儿子。 白牡嵘扯了扯唇角,他真是沉迷于父亲的角色,这父爱堪比大山,弄得她都想当他儿子了。 308、为父的报復心(一更) 临走之前,白牡嵘去了一趟偏殿,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小傢伙。 他刚刚吃饱没多久,填饱了肚子就又睡了,当真小猪一样。 躺在自己的小床里,身下是绵软的毛皮褥子,暖融融的,他酣睡的口水好像都要出来了。 这般瞧着,真是无敌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抱到怀里狠狠地啃咬一顿。 俯身,白牡嵘尽量轻轻地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一口,他眉头动了动,但仍旧是酣睡不止。 轻笑一声,她随后起身离开,宇文玠一直将她送到殿门口。 小太监开了殿前的大门,冷风就吹了进来,白牡嵘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别再往外走了,你这小身板可经不起这冷风。」 宇文玠笑看着她,再次叮嘱她不要在外停留的时间太久,太冷了,若是在这外面超过一刻钟,必然会被冻得手脚麻痹。 走出殿门,冷空气扑面而来,白牡嵘裹在狐裘披风之中,唿吸之间都是白雾,鼻腔一下子就通透了。 这么久没出来,她真是觉得这外面的雪都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即便是这冰天雪地,她却也觉得是自由的,好像自己的背后忽然长出了一对儿翅膀来,全身轻松,很快就能飞起来了。 宫中的雪虽是被清理了,但因为寒冷,脚踩在地面上走过时,仍旧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真是好听,她都忘记有多久没听过这种声音了。 小太监在前面引路,在宫道中转悠着,很快的,便到了一处城瓮。 马车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昨晚连觉都没睡的宇文笛就在马车里。 白牡嵘进了马车,他也被吵醒了,赶紧坐直身体让地方,一边吸着车门一开一关时带进来的冷空气,「给嫂子请安。」他说道,但也仅限于说而已,身体却没见有动作。 「得了吧你,没诚意。」坐在那儿给她请安,还真是看她好说话。这若是换了宇文玠,他必然早就跪那儿了。 「唉,一夜没睡,我现在眼皮直打架。」宇文笛讪笑,他熬夜熬得眼皮都肿了。 「那你就睡吧,我又不是你六哥,你不用做戏给我看。」白牡嵘把兜帽摘下来,这马车里还是很暖和的。 「路上还有事儿呢,不能睡。」宇文笛摇摇头,他还有任务呢。 「路上?路上不就是赶路,还有什么事儿要做?」白牡嵘不解,这小子也不知暗地里到底领了什么旨意。 「一会儿嫂子你就知道了。」宇文笛抬起两手分别用两根手指把自己的眼皮撑起来,既然用意念让自己清醒不管用,那就只能外力干预了。 看他那搞怪的样子,白牡嵘不由得笑,若是忽略他那满脸的坑坑洼洼,这样子倒是也挺可爱的。 说着话,马车就驶出了宫门,车轮轧轧,和着马蹄声极是悦耳。 之后,便陆续的有更多的马蹄声从后面传了过来,应该是跟上了这个队伍。 白牡嵘的耳力还是很好的,这马蹄声粗略估计不下百匹,原来这一趟要去这么多人? 309、为父的报復心(二更) 车马缓缓的出了城,速度可是不紧不慢,这种速度走着,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即便是不困也被晃悠的睏倦了。 白牡嵘靠着车壁,她一向是这般怎么舒坦怎么来,不似宇文笛,在宇文玠面前他向来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直直的。 听着后面的马蹄声,略有些杂乱,不似前面的队伍,马蹄声整齐,可见骑马之人在这寒冬之中是极其沉稳的。 宇文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着车壁,他缩在狐裘披风里头,整个人像一头要冬眠的熊一样。 看他那样子,白牡嵘也不由得有点可怜他,果然这世上行行不容易。 很好奇那后面骑马跟着的到底是谁,驾马如此不稳,可见是被冻得不行了。 起身,她走到车门处,将车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外面就是坐在车辕上驾车的侍卫。 「后面跟着的都是谁呀?」她问,很是好奇。 「回夫人,是朝上的大人们。」侍卫回答,但显然也不是很清楚具体都有谁。 白牡嵘将大半个身体爬出车门,然后一手撑着另一侧的车辕,歪头往后面看。 她所能看见的官道一侧是侍卫,披着大氅,但是腰板挺得直。 即便是这种天气,他们也毫不畏缩。 倒是在官道中央走着的马匹歪歪斜斜,都是因为马背上的人乱扯缰绳导致的。 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人穿着各种御寒衣物,被冻得手脚都麻痹了似得,各自奇形怪状的。 各自遮挡的严严实实,也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儿。只不过,显然都没受过这种长时间在外冷冻经歷,估摸着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按理说,这种天气,朝中重臣出行必然得坐马车出行。毕竟都是重要人物,冻坏了得不偿失。 只不过,他们眼下这种待遇,是谁的旨意显而易见。 白牡嵘观瞧了一会儿,被寒冷的温度冻得脑袋都要僵了,她不得不缩回身体,重新回了马车里。 车门关上,也阻绝了冷空气的侵入。 迷迷煳煳睡着的宇文笛也被刚刚灌进来的冷空气吹醒了,睁开眼睛看着退回来的白牡嵘,他吸了吸鼻子,「嫂子,别急,到大佛寺起码得晌午呢。」他说道。 「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长时间,速度快一些,两个时辰也就到了。只不过,如此慢行,怕也是你六哥的命令吧。后面那些骑马的官员都是谁啊?我看他们可坚持不了多久了,一个个被冻得都要蜷缩成一团了。」都养尊处优的,哪经歷过这种事儿。 「还能是谁?嫂子你还记得我那时跟你说过朝堂上那些拿你的身世来歷做文章的大臣么,因为有一部分要立隐儿为储君,这些人就是那些提反对意见的。当然了,他们肯定也不是一个派系,各自都打着小九九。还有几个暗戳戳的去我府上找过我,不过我可没敢见他们。都以为自己多聪明呢,那些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对自己没好处,又岂会浪费口舌说那些话。」宇文笛抱着怀中的手炉,一边哼道。他可不是笨蛋,现在不管是哪个大臣要求见他,他都一概不见。 别看他相中了师小姐,但是他和师大人也从不接近,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都以为宇文玠住在深宫里头,以为他看不见宫外的事情。有这种想法的才是笨蛋,手眼通天这个词儿,用在他六哥身上毫不为过。 「原来是那帮人啊,弄这么一出,还要他们跟着,想必是你六哥的主意。果真啊,宇文玠就是宇文玠,记仇这个事儿一般人比不过他。这种天气,速度这么慢的走,到了大佛寺,估摸着他们就得冻得不成人形了。」她那时还想着这帮嘴跟拉屎那地方没什么区别的傢伙是活腻了,待她能从屋子里出来,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可。 谁想到,这么长时间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儿,她都要忘了,却是宇文玠记恨在心。这回可真是找了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报復,他们任何一人都说不出什么来。 想想这都是他们自找的,不是担心自己的利益会受损么?那就先让他们尝尝寻求利益的路上,得吃什么样儿的苦。 队伍朝着大佛寺进发,速度不紧不慢,如此寒冷,连马儿都有些受不了了似得。 若是叫它们狂奔,倒是也还好,毕竟奔跑起来,也就没那么冷了。 可如今,是连马儿都有些受不住,更别说人了。 习惯了在这个季节在外走动的侍卫还好,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官员,被冻得连腰板都直不起来,就差瘫在了马背上。 终于,时近晌午,队伍也进入了通往大佛寺的道路。这一路段的雪都被寺中的僧人清理了,还算是好走。白牡嵘也很想开窗看看这冬天的大佛寺是什么模样。 那时可谓匆匆一瞥,现如今想来,这寺庙真是大的出奇。那半山的佛爷好像在俯视众生,即便是这个季节,他也依旧还在半山那儿。 终于,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宇文笛和白牡嵘全副武装好,扣紧了兜帽遮住半张脸,这才一前一后的从马车里走了出去。 眼前便是长长的台阶,不下百阶,以至于抬头看过去时,觉得好高。 从车辕上跳下来,冷空气吸入鼻子里,就不由的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真冷啊。虽说和北边好像没法比,但对于长时间没出门的人来说,这就是很冷。 稍稍回头往后看,便瞧见可笑的一幕。那些官员下不来了,有的卡在了马腹部的位置,有的则趴在马背上,有较为勇敢的下来了。但是双脚双腿已然麻痹,落在地上就摔了个大屁墩,这帮人要多好笑有多好笑,就像那马戏团里专门逗乐的小丑。 白牡嵘轻笑一声,之后转过头来,「走吧咱们。你去做你的事儿,我呢,去见见住持。」 「嫂子,你还真打算请求住持没事儿给你诵经啊?依我所见,你在这种天气里给僧人们送来御寒的衣物鞋袜,就已经是做大善事了,也没必要如此纠结。」他说的好听,但其实更想说这东西信就有,不信也就没有。 真想寻求佛祖的庇佑,其实图的也就是个心安。由此,只要让自己心安就成了,做这些无用之事根本多此一举。 只不过,他也不好说的这么直白。白牡嵘和宇文玠有了孩子,俩人好像都转性了,比以前更加的喜怒无常。 白牡嵘但笑不语,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如果真觉得她是去找住持化解这一手血腥冤孽的,那他就这么想吧。 两个人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回头往后看,那些官员还在石阶下。真是惨不忍睹,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侍卫搬运那些御寒的衣物,一个个脚下如飞一般,衬托的他们真是无比蠢笨,极其可笑。 「有他们受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宇文笛吸了吸鼻子,他是奉旨做事,不过这场面的确是很有意思。 人啊,总得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付出代价,不然哪还有天理可循? 再说,他们纯粹是活该,表现的太急切了。隐儿刚刚出生,他六哥可是正高兴呢,这帮人就如此急不可耐的说那些话,字里行间都表达隐儿如见不得人的外室生养一样,他不生气才奇了呢。 「交给你了。」白牡嵘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同情,宇文玠不收拾他们,她也得想法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她举步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和尚走去,说是要见住持。她是和朝上的人一同来的,小和尚自然也不敢怠慢,尽管她是女客,可也仍旧转身带着她去见住持。 眼下住持正在午休,他诵了一上午的经,此时也累了,就在自己的禅院休息呢。 住持的禅院在哪儿白牡嵘可清楚,因为她之前就去过,还在那禅院里吃了一顿饭呢。 小和尚在前带路,白牡嵘跟在后面,踏着石阶往半山走,不时的往那座独峰那儿瞧,白茫茫的,距离又有些远,在这山下看的并不清楚。 但是在那座独峰上往山下看,却是无比的清晰,可以窥得山下所有。 终于到了半山,白牡嵘也几分气喘,许久都没一口气走这么远了,自己这两条腿好像都成了木头的了。 往禅院的方向走,路上的雪被清理的十分干净,白牡嵘全身笼罩在狐裘披风之下,连她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走进了那道禅院,虽是冬天,但无比清幽,院子里飘着檀香的气味儿,让人不由的心神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小和尚先敲门进去通传,之后,房门大开,出来了另外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那个大和尚。 看见了他,白牡嵘也抬手把兜帽摘了下来,「许久不见了,大师可还好?」 「原来是女施主。」大和尚也认出了她,念了句佛号之后,便请她进去了。 走进这禅房,檀香的气味儿更浓了,不过很好闻,她喜欢这个气味儿。 「一别将近一年,不知他如何了?」进了禅房,也没看到住持。只是那里间的房门关着,想来他是在休息。年纪大了,每天往返于半山,年轻人也受不了。 「还好。入秋的时候他发了病,但服了药,也就好了。至今,也没有再发过。」无需直唿其名,两个人交流时也知对方说的是谁。 白牡嵘点点头,「那就好。这次来,我们带来了一些御寒的衣物,还得麻烦大师给送过去。当然了,寺中上下,所有僧人的都给准备好了。」 「多谢女施主。」大和尚双手合十,表达感谢。 白牡嵘笑笑,随后扭头看向里间,房门还是关着的,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住持是不是累了?听说这段时间,每日都会为先帝诵经。」这种分明是做给活人看的事儿,反倒把这些和尚累的够呛。 「住持是得道高僧,午后打坐,不宜打扰。」大和尚说道。 「看来这先帝牌位送到这儿来还真是给贵寺上下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不过放心吧,今日便接走了,往后也不会再送来了。」那猪猪侠还真是万人嫌,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 大和尚念了一句佛号,尽管是没表达出自己的意见,但这句阿弥陀佛在白牡嵘听来和国骂没什么区别。 想来他们都是无比厌烦,但是又不好说什么。本以为出家人就能不理这些俗事,谁想到俗事自己找上门,还不能拒绝。 「不知在这长远无尽头的日日夜夜,他都在做些什么?」既然这里无外人,白牡嵘也放开了询问道。独自一人在那独峰上面,想想得多无聊。 「出家之人,一动一静皆是参禅。」所以,也不似普通人以有聊或无聊来区分。 这话听起来就深远了,白牡嵘认为自己这辈子是达不到这个高度的,动静皆是参禅,那精神力得高度集中到什么程度。 不说其他,就是一只鸟儿飞过眼前,她都会分神。 「他能如此安好,我也放心了。大师也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就让他好好的修行吧。」想成为高僧可不容易,如果他真一心向佛,她祝福他能成功。 「阿弥陀佛,女施主放心吧。前些日子,他得知女施主平安诞下麟儿,亦是高兴不已。从上次女施主离开后,他便日日为女施主诵经,消弭杀戮。」大和尚的眼睛像是有穿透的能力,即便她不说,他也看得出,他们这些人双手沾满了鲜血。 白牡嵘微微垂眸,倒是没想到,楚郁还真的每日给她诵经来着。 说真的,她真的想去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了。可是他说过,此生不復见,山水不相逢,不去打扰他,是对的。 在这禅房里坐了许久,白牡嵘才告辞。那住持一直没出来,看来这高僧参禅打坐还真是不同凡响,这么长的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白牡嵘也起身告辞了,大和尚一直把她送到了禅院外,他告诉她,楚郁现在已抽身这俗世之外,日后便也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白牡嵘点点头,再次谢过大和尚对楚郁的关照,之后便离开了。 将兜帽扣在头上,她踩着冰冷的石砖返回,一步一步,之后顺着石阶下了山,距离那座独峰也越来越远了。 远远地,便看到了接猪猪侠牌位回皇祠的队伍,这冰天雪地的,那些随同而来的朝臣站在外面,一个个被冻得佝偻着身体,都不成人形了。 虽是各自包裹着御寒的衣物,但长时间的在外头他们显然都受不了。 白牡嵘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下面那些人,掩不住的笑。 在宇文玠面前说他儿子不好,他们太小瞧一个老父亲护子的心了。 太阳都偏西了,宇文笛才从大殿里出来。身后跟随着侍卫,抬着猪猪侠的牌位。黄帛披盖,这场面也是很隆重了。 那些官员瑟缩着跪在地上,给先帝叩头,一个个表现的还真是如忠臣孝子一般。 那猪猪侠在位时做过多少荒淫之事,他根本就算不上一个君王,说他是个祸害还差不多。 如今这般官员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猪猪侠德行天下呢。 宇文笛带领众人离开大佛寺,那些官员跟在后头,白牡嵘估计他们必然在心中骂娘呢。 她慢步的走下长长的石阶,山下响起了号角声,幽长而又几分肃穆。虽说这猪猪侠死的可能很不堪,但这死后的排面也有了。 此次来大佛寺的目的达成,她也没有再需要惦记的了。 蓦地,她好像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停下脚步,她缓缓回头,朝着那座独峰的方向看过去。 太远了,那座独峰也好像和周围的山峦成了一体,都是白色的,看不清楚。 长长的深吸口气,她转回头,继续的朝着山下走。 进入马车,宇文笛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只是走了这一段路而已,就被冻得不像样。 「快走吧,等回了皇城,天都黑了。」宇文笛用狐裘披风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他没武功,被冻成这样也不奇怪。 只不过,他短短时间内都成了这样,后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廷官员,不知成什么样儿了。 启程返回,路上,后面便出事儿了。 先是有一个官员从马上跌了下来,差点被马儿给踏在蹄下。之后,就有官员被冻得失去神智,继而昏迷,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回皇城的路本没多远了,可谁想到那些被冻了一天的官员都不行了。还有几个依旧在马背上坚挺着,其他的则无不是坠马。 毕竟是朝廷官员,侍卫抓紧时间把人带到马背上,然后先一步快步返城。 太阳落了山,后面就空了三分之二,都被送走了。 白牡嵘探身出去看了看,之后便笑了,「这帮人,一个个脆弱的像用纸煳的。明知自己禁不住折腾,就得管住自己的口舌。说人家的心肝宝贝是外头生的丫头养的,不把他们舌头割下来已经很仁慈了。」他们是低估了宇文玠的护子之心。 310、为父的报復心(三更) 回到皇宫,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这一天只在马车上吃了几口东西,这会儿白牡嵘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看了一路的笑话,她倒是也挺满足的,回了皇城,最后坚挺在马背上的三分之一的官员也都倒了。他们就根本承受不住这种严酷寒冷天气的考验,这最后的三分之一能坚持到皇城门口,已经很坚强了。 快步的走回寝宫,她最后几步脚不沾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寝宫的殿门。 热气迎面扑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怀抱隐儿正在看着她微笑的宇文玠。 这种场面真是让人心头生暖,白牡嵘也不由得笑起来。将狐裘披风接下来交到宫女的手里,她快步的走过去,看着那在襁褓里睁着眼睛一副天真无邪模样的小傢伙,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小手,「宝贝儿,有没有想娘啊?瞧你这没良心的小样儿,一看就是根本没想我。」那小嘴儿微张,脸蛋儿鼓鼓,一双大眼睛黑熘熘的,怎么瞧都可爱。就是有点没心没肺,让人忍不住的想在他屁屁上打几下,让他长点记性。 「冷不冷?」垂眸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宇文玠轻声道。 她直接把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感觉一下她是否冷。 「还好。」宇文玠放心了,她的手还热乎乎的。 「刚开始出去是觉得挺冷的,但下午时分我也就习惯了。好久没出去了,这外头的风都是自由的。唉,你这地方关住了我的身,已经关不住我的心了。」摸着他脖子,白牡嵘轻声说着,蓦地踮起脚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亲的响亮,宇文玠也不由的眯起眼睛,垂眸看着她,「看来真是高兴了。」这段时间,她隐隐的嫉妒他对孩子太在乎,很久不曾主动过了。 「必然高兴,高兴的很。我想,我什么时候得回一趟夷南,交代一下我在这边生子的事儿。以前我以为自己是草头天子,如今我觉得自己是挂名天子。在其位不谋其事,简直和猪猪侠没什么区别。」又重新摸那小傢伙的小手儿,滑熘熘的,抓在手里,她就想咬一口。 「好,正好你回去看看,在你原来的居所上面的行宫建的如何了?雨季的进展一直很慢,直至前几个月,雨季过去了,速度这才快起来。」宇文玠怀抱着那睁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热闹的小傢伙,一边说道。 「你还真盖了一座行宫,这般在我夷南大兴土木,也不知有没有人说你奢侈。」白牡嵘无言,这傢伙居然早早的就动工了。 「你回去看一看,有不满意的地方现在可以及时更改。」得有个人去看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好,我会去监工的。不过,我这回说要回去,你还真淡定。可不似之前了,总是能想出各种法子来,把我留下。」他这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这么许久你都没回去,只宋掌柜一人独掌大局,的确是玩忽职守了,你回去看看也好,毕竟也要春种了。而且,你回去了也不要紧,朕会留下『人质』在这里。有『人质』在,你必然会回来的。」宇文玠又岂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儿,他早就想好了。 人质?白牡嵘眼睛一转,随后看向他怀里的那个小人儿,人质就在这儿呢。 眼下这人质,被他扣在手里,她即便想抢夺,这人质都不跟她。 笑出声,白牡嵘连连点头,「你真行,用他做『人质』,的确是管用。」这没良心的小玩意儿在这儿,她无论走到哪儿,都得飞奔回来啊。 宇文玠不免几分得意,抱着那个在他怀里十分安然的小傢伙,一边轻声道:「去换衣服吧,一会儿晚膳就送来了。」 白牡嵘弯身在那小傢伙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随后便转身回了居室。 换了衣服,又走出来,晚膳已经送来了。 宇文玠坐在餐桌旁,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傢伙。把他摆成了坐在他怀里的姿势,他的上半身从襁褓里出来,两只手无意识的比比划划,那模样还真像个等着开饭的小大人儿。 在对面坐下,白牡嵘拿起勺子舀了一些汤,然后越过桌子,打算送到他嘴里去。 宇文玠立即抬手隔住,「他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你不要胡闹。」 收回勺子,白牡嵘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他不能吃?逗逗他嘛,闲着也是闲着。你说生了个孩子不逗弄着玩儿,那生出来有什么意思啊?」她自己喝,一边觉得宇文玠这小子对待自己儿子上心的程度已经到了极点了,她开玩笑还看不出来么? 「把他生出来,自然是为了让他健康的长大。」如果生出来是为了逗着玩儿,待他长大知道了,岂不是伤心。再说,那样就和其他那些没心的父母没什么区别了。 他这话说的无比真心,可见他心中就是这样想的。他是个负责任的人,心中有,就会一直想对此负责,极尽自己所能去爱护。 有他这样一个父亲,真是三生有幸,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好事儿。 再看那个小傢伙,大概是醒来的时间太长,眼皮开始不听使唤的要闭上了。那样子极其可爱,迷迷煳煳像喝多了似得。 「把他送回去睡觉吧,你也真是的,吃饭而已,又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你若真想抱着他,吃完了饭再抱也不迟。」又没人与他争抢。她不会抱,他也不喜欢让她抱,所以这个任务,非宇文玠莫属。 「朕不饿。」低头看他,随后改变了一下抱他的姿势,让他能更舒服。 果然,舒服了,他的眼皮也终于合上了。就算其他人在说话,也根本不耽误他睡大觉。 直至那小傢伙睡着了,宇文玠才起身,缓步的走回偏殿,把他送回去了。 他这慈父的姿态真是温柔,温柔到让人心动。这若是有别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到他这样,即便他有媳妇儿有孩子,也得被他给迷住,魅力这东西,与有无妻子无关。 待他回来,她也差不多吃饱了,喝着水,一边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今天我可是看了个大笑话,跟去大佛寺的那些官员,这一天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估摸着明天早朝,会有很多人告假的。依我看,你明天也不用去上朝了。」 宇文玠却是面不改色的重新坐回了对面,「为先帝尽忠,是他们应该做的。天气寒冷,又不是朕所能控制的。」所以,和他无关。 白牡嵘忍不住撇嘴,信他的话才是没脑子,这宫中有个专门根据日月星辰预告天气的,今天会是什么天气他不可能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故意选了这一天。 吃了几口,宇文玠便放下了玉箸,夜里晚了,他倒是也十分克制,不会吃太多。 如他这种人,能够如此严格的约束住自己,也的确是个做大事的人。因为只有约束住自己,才能约束住其他人。 「奔波了一天,累了。皇上,给我暖床去吧。」起身,她朝他伸出手,说道。 宇文玠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里皆是不贊同,「你身体还没恢復好呢。」所以,不要说那些会让他遐想的话。 「你这人,脑子里都是黄色染料。」走过去,她一把拽住他的腰带,扯着他不由分说的走进了居室。 房门关上,将宫人也隔绝在了外面。 寒冷的天气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这翌日,仍旧很冷。 朝上的情况和昨晚白牡嵘预料的差不多,少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全部告病在家。 病成了什么样儿不知,只是宇文玠下旨,命太医院的太医去各府上瞧瞧,他充分的表达了一个天子对臣子的关怀。当然了,很是表面,却又让人说不出话来。 打一巴掌,给个可能带毒的甜枣,这就是宇文玠做事的路子,若不在他这个阵营里,瞧他的手段还真是令人髮指。 白牡嵘决定回夷南去,预计在过了新年就能回来。 而贤夫人也想回去,冬天里,这皇城太冷了。她身体不是很好,这种天气里都不敢随便的外出走动。 而且,也的确是离开夷南太久了,她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一直住在宫里不太好。自己承受一些不好的言辞没什么,主要是担心给白牡嵘带来不好的影响。 白牡嵘也没阻拦,只是告诉大杨给准备准备,准备好了,就启程出发回夷南。 倒是宇文玠极其淡定,这傢伙仗着自己有了『人质』,真真是表现出一百分的放心来。就觉得她用不了几天,就会忍不住飞奔回来。 他这种自信也让白牡嵘无言,因为,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瞧着那小傢伙,她这想离开的腿都迈不出去了,如若能把他一併带走的话,那是最好的。 只是太冷了,他这般小小的,岂能忍受的了这种天气。若是把他折腾的生病了,那是万万不行的。 「唉,真是捨不得离开。还是皇上预测的准,这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他了。」他如此熟悉人心,好像就没他估测不准的事儿。 宇文玠无声的笑,抬手圈住她的身体,将她抱入怀中,「所以,你快些回来。若是拖得时间太久,说不定等你回来,他都不认识你了。」 「他现在也是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啊,只认识你。」虽说那小傢伙没良心,但好歹是她生下来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与他因为这些生气,多幼稚。」一手罩住她的额头,宇文玠一边低头在她嘴角上轻啄了下,唿吸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 「我若是真生气,那才不值呢。我得气到什么时候?气到白髮苍苍么。」扭头看了一眼那小傢伙,刚刚还蹬着腿儿呢,这会儿就睡着了。真是个小猪,被睡神附体了,说睡着就睡着,毫无前兆。 「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尽快启程吧,早去早回。」宇文玠从宫女手里接过披风裹在她身上,一边道。 「往时想法子把我留下扣住,这会儿居然催我启程。」看着他给自己穿披风,白牡嵘眯着眼睛,一边轻哼。 「不然别走了?留下与朕和孩子一同过年。」他接着道,眉眼间的笑意掩不住。由此可见,他就喜欢看她这吃醋争宠的样子。 「等着我吧,白姐会尽快回来收拾你的,到时别求饶。」戳了戳他的腰间,戳的宇文玠向后躲。 穿好了衣服,白牡嵘便离开了寝宫,宇文玠本是想送她的,但是外面很冷,她把他推了回去,就自顾自的走了。 她极是潇洒,即便是宇文玠想看她粘腻难缠,也是不容易看到的。 队伍都准备好了,贤夫人和流玉小羽还有大杨,以及一行护卫。离开皇宫,出了城,队伍的速度便快起来了。 离开夷南这么许久,白牡嵘心里也是惦记的,所有的大事小情,都落到了宋子非的身上。他本就身体不好,太多的事情压在他身上,说不准就会压垮他。 可是,皇城那里有孩子,还有宇文玠,她自是不愿分开太久,尽管她不喜欢皇城。 一时间真是让她觉得几分头痛,分身乏术。 后来想想,不如这夷南王的位置就让给别人好了,谁有这个才能,就让给谁做。 可是,不说别人,宋子非和姜率必然会反对。再来就是宇文玠,他也不会同意。 那金州四城都没收回去,就是因为她是夷南王。如果夷南王换了人,那金州四城岂不是等于拱手相让? 好像怎么做都不行,陷入了死胡同里头,让她越想脑子越乱。 这一路上,她也没想到个十全十美的法子。在南下气温没那么冷之后,她便从马车里出来了,驾马而行,先一步的打马离开。贤夫人的车驾就让大杨护送,反正他也喜欢这个工作。 用最短的时间返回了夷南,没见到宋子非呢,就先看到了在寨子里大刀阔斧建起来的行宫。 这宇文玠,还真在这里建了一座行宫出来,这整片山都成了他的了。 311、深意(一更) 寨子北面的这片山是极大的,虽不说有多高耸,但是占地面积很广。 之前的『别墅』就建在半山,占据了这整片山大约四分之一的面积。而如今,剩下的那四分之三都被开闢出来了,行宫大体的框架已经显现出来。 操办此事的是宇文玠从宫中调派过来的一等一的建筑师,宋子非与之接洽后,他们便来到了此地。 夷南人是不喜欢外人的,如这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那就是外人。 如不是有宋子非在中间做调和,寨子里的人怕是也不会让他们在这里大兴土木,如此折腾。 白牡嵘回来,寨子里的大司伯也来见了她,说了一下这山上建行宫的事儿。他们不知这背后建行宫的主使人是宇文玠,而以为是她。 白牡嵘也没解释,只是叫大司伯抚慰一下寨子里的人,因为这大兴土木必然是影响到了他们,希望他们都能谅解。 随后,她便上山,亲自去瞧瞧这行宫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如此庞大,若真是个平日里休闲的去处,也的确是太奢侈了。 宇文玠爱子心切,想给他儿子最好的也在常理之中。只不过,他真的愿意让隐儿在这夷南生活么? 白牡嵘认为他是不会舍下的,必然是想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可是,为了孩子就建了这么大的住处,这可不像一向节省的宇文玠的行事作风。 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是不知道,只是瞧这行宫的规模,就知得花大把的银子。 在山上转了小半圈,她就累的双腿发酸了,随后就下山回了自己的『别墅』。 得知她回来,宋子非也回来了,他刚刚见了白家派过来的一个管家。 「还没恭喜你呢,贺礼都备下了,就等你回来。虽说,这贺礼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那是宇文玠的孩子,想要什么必然都有。 「别这样,首富送的,必然是最好的。我这次离开的太久了,首富被这夷南的事儿缠的怕是都走不出去了吧。我在想着,该怎样解决这种分身乏术的境地,但是这一路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她其实心生出退意来,但是不能说出口。 「你别焦心,夷南的一切都如常,只有金州四城诸多的事情需要我们定夺。如这寨子里,有大司伯做主,没有任何的大事。」夷南内部是没问题的,一直保持着他们原有的面貌。 「金州四城?原本就不是我们的。首富,其实我很想徵求一下你的想法。你觉得,宇文玠在这里建这么大的行宫,是什么意思?」她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可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宋子非睿智的双眼有些许浮动,随后,他笑了起来,「虽说我的这个猜测并非是准确的,但是我认为,建如此巨大的行宫,难道不是为了长久居住么?」否则,建这么大的住处,只是给他的妻儿,不是更显孤独么? 自然是一家人居住在这里,才更充足,否则这就是一片不会移动的死物。 闻言,白牡嵘不由得弯起嘴角,她之前就是这么猜测的。 312、深意(二更) 得知白牡嵘回了夷南,姜率从夷南河关口连夜赶了回来。 这些日子,姜率在夷南河关口还有金州四城的边界巡视,因为夷南军队伍的壮大,他这般日常的巡视也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而且,瞧着他可要更年轻了,把脸上鬍子刮掉,整个人像迎来的第二春一样。 白牡嵘忍不住笑他,把姜率弄了个大红脸。 宋子非也忍不住笑,之后劝姜率别和她认真,否则他越脸红越认真,她越没完没了。 笑了一阵儿,姜率便说起了这几个月来夷南河关口那边的动静。在白牡嵘和宇文玠返回皇城之后,赵国那边便消停了,没有再出入夷南的迹象。 后来,这边开始建行宫,动静挺大,赵国那边就再次有人潜了进来。而且这次潜入进来的人居然都没有惊动巡逻兵,还是进山的夷南百姓发现了他们。 之前姜率便和各个寨子的大司伯通了气,凡是发现鬼鬼祟祟在夷南各地乱转的人,一律不要客气,先杀再说。 然后,这些夷南百姓就真的设下了个陷阱把他们给逮住了,当初留有一个活口,但之后见逃出无望,也自尽了。 虽说是抓着了人,但还是没逼问出他们幕后主使是谁,倒是让姜率好一阵儿惋惜。哪怕留一口气呢,也能逼问一下,他们到底是不是轩辕闵派来的。 「我在大梁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宇文玠也在派人调查盯着他们,后来确认,的确是轩辕闵派来的人。他恨我,因为在鹭阙坞的时候,我一脚就把他给阉了。这事儿有证人,可以证明他的确是鸡飞蛋打了。所以,才会这般恨我,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我在大梁的时候,一直在宫里,他派再多的人也根本无法混进宫里去。只有在夷南,他才有机会。」白牡嵘并不焦急,知道是谁在作妖,也好应对。 「既然是这个轩辕闵,小姐,那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姜率觉得与其等着他们自动送上门,不如先下手为强做掉他。 眼下这赵国和大梁通商,在两国之间出入极其的自由,很容易就能混入赵国去。 看着姜率,白牡嵘挑了挑眉毛,「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了身孕,我哪儿也去不了,在皇宫里头待着,只能徒劳的等待。只不过,这事儿也不能着急的就定下来,毕竟咱们若是去赵国,还是需要从大梁走。我还得回皇城,用以迷惑轩辕闵,其次就是我儿子,出来这十几日,我每天都想他。」这和思念宇文玠可不一样,想的她心都疼了。 「不知何时能把小公子带回来,小姐后继有人,我们兄弟都很高兴。」姜率和宋子非不一样,他不觉得那孩子是宇文玠的后人,而是白牡嵘的后人。 白牡嵘轻笑,这话若是被宇文玠听到了,估计又得小心眼儿的生气。 三人聊了许久,直至晌午,姜率用过了饭之后便返回了夷南河关口。 而白牡嵘也打算去金州四城转一圈,之后便返回皇城去。 正值春种时节,金州四城都开始了春种,佃农以及在这里落户生根的难民可谓是齐心协力,这里是粮食大产地,只要好好做,总是不愁吃喝的。 白牡嵘和宋子非一路在各城巡视,都很满意,他们也不求这夷南有多富饶,只要这底下的百姓没有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就已经是最大的功德了。 最后回到了大奉城,贤夫人已经回到了这里的庄园。有流玉和小羽照顾她,白牡嵘倒是也不担心。 只是仍旧有些操心她和大杨的事儿,因为在路上的时候,流玉私下里和白牡嵘说过,大杨笨嘴拙腮的和贤夫人挑明了自己的心意,但是贤夫人拒绝了,并且拒绝的还挺坚决干脆的,那样子似乎是不想留给大杨任何的遐想余地。 白牡嵘认为,贤夫人不是没有感情的需求,而是担心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她最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唯一的女儿。 这种事儿,白牡嵘也不好去强求,只是找到贤夫人,与她闲聊,侧面表达了自己并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总是太在意那些流言蜚语,那可能都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还不如提前解决了自己。 听了白牡嵘的这些话,贤夫人却也没说什么,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白牡嵘,其他的一切都要排在后头。 这一番来回,白牡嵘已经离开皇城接近一个月了,新年都过去了,宇文玠那边却也没催她。 这人有了一个『小人质』,还真一点都不想她的样子,让人内心颇为不顺畅。 宋子非看她无事时总是发呆,便催促她赶紧回皇城吧,否则再待下去,她非得被思念熬得神志不清。 白牡嵘不由赞嘆,知她者,首富也。、 既然如此,她也准备启程返回皇城。这回回去,只有她一人以及随同她而来的护卫,一行人骑马回程,速度会很快。 清早出发,快马出城,上了官道后,速度就更快了。 南部的天气还是很暖和的,马儿亦是奔跑的有力,久违的驾马狂奔,感受这风驰电掣。这古代虽说极是无聊,但是唯独这跑马最为有趣。在官道上横行,根本没有交通管制。 两三天的功夫,就走了一半的路程。温度微微有些下降,但也并不耽误,白牡嵘更是归心似箭,过去了一个月了,也不知她那没良心的小傢伙变成什么样儿了。 也就是在接近皇城的时候,一行护卫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后面,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不远不近,而且好像也并不是同一伙,因为装扮什么的各不相同。 极其像寻常的路人,可是,护卫们常年在刀锋之上奔波,第六感可以说是很准的。 白牡嵘亦是察觉出身后有眼睛好像在无时无刻的追随着,满载恶意,没有丝毫的良善可言。 这种恶意,她感受过多次,可以说极为熟悉。 走走停停,在接近皇城时,温度低,不得不把御寒的衣物都裹在身上。 同时,他们的速度也慢下来。 而跟在后面的『眼睛』也跟着慢下来,显然不敢靠的太近。 这种跟踪,明显就是在追踪她的踪迹,并没有趁机想杀人越货。 不过,他们不想杀人越货,不代表白牡嵘想手下留情,任他们追踪。 夜幕降临,距离皇城也近了,如果一口气的飞奔,在皇城关门之前就能进城。 黑夜之中最利于隐藏踪迹,两个护卫带着所有的马匹踏着夜色朝着皇城而去,白牡嵘以及其他的几个护卫则埋伏在了官道上。 很快的,便听到了马车的声音接近。这次跟着的人装扮成了普通的行路人,两辆朴素的马车,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扎眼。 夜色之中,那两辆马车也乌漆墨黑的没挂灯笼,眼见着到了近前,埋伏在官道两侧的人勐地跃出去。恍若暗夜之中的勐禽,跃上马车,利剑插入马车棚顶,一股大力,马车应声被横向噼开。 马车里头的人也瞬时暴露出来,根本不是什么老弱病残,反而都是健硕的壮年男人。 功夫很高,飞身而起,与半路拦截的护卫立时缠斗一处。 白牡嵘许久没动武,如今气血上涌,只觉得使不完的力气。 身体从两个人之间穿过去,两手利箭迅捷无比,那两个人根本没有闪躲开的机会,便被割破了那两个人的肚子。 尽管他们穿的不单薄,可是她手中的利箭无比锋利,衣服和肚皮一併划开,热乎乎的肠肚便瞬时飈了出来。血腥气和着热气在寒冷的官道上喷发出来,倒像是一副生动的红色画卷。 手起箭落,动作迅捷,几乎没用上一刻钟,两辆马车里共八个人,皆没了性命。 旋身收势,白牡嵘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汗顺着她的鼻尖滴落下来,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杀人这种事儿,上瘾。」尽管自知双手沾满鲜血,这也可能是孽事。可是,事到临头却完全是无法收手。不是她死就是对方亡,她自然选择后者。 「夫人,没有活口。」护卫挨个检查了一遍,都死了。官道上都是冰冻上的血,寒冷的空气中也都是血味儿,十分刺鼻。 「都收拾了一把火烧了吧,趁着天黑没有路人。」若是任凭尸体横七竖八的留在这官道上,明日有行人来往,非得把人家吓死不可。 护卫领命,动作迅速的把马车尸体等等都收殓起来,之后放了一把火。 黑夜之中,火苗窜起老高。被炽热的火焚烧的尸体也七扭八拐的在火焰之中挣扎,看起来极度的扭曲。 白牡嵘犹记得那时也有这么一幕火烧尸体的场面,尸体在火焰之中挛缩,吓死了宇文蔚最宠爱的姬妾。 她现在相信有因果报应这一说,但如果这些人想找罪魁祸首的话,只能去找轩辕闵了,是他派他们来的,她与他们本无恩怨。 马车和尸体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才逐渐的熄灭,之后护卫快速的将骨灰灰尘等物清理干净,这官道上除了一些冰冻的血迹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夜色深浓,时近半夜了。白牡嵘与护卫朝着皇城的方向走,一个时辰才抵达皇城脚下。 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但此时这南城门却是开着的,一行侍卫以及马车在城门口等候许久,终于见到了白牡嵘,他们也明显放下了心来。 「瞧你们一个个心慌的样子,一些毛贼罢了,根本不成事。」他们明显是领了命令不敢出城去打草惊蛇,在这儿等着又怕等来坏消息。 他们的表现代表了宇文玠的想法,这小子别看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偶尔的也总是心里没底。 「皇上在宫中等了多时了,夫人咱们赶紧回宫吧。」白牡嵘的身上沾了不少血,就知她刚刚经歷了什么。但也幸好没出事儿,若是真出事儿了,也不知谁得背锅承担责任化解皇上之怒呢。 跳上车辕,进了马车,暖意扑面。 队伍返回皇宫,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侍卫心急火燎的,比她都着急似得。 将身上带血的披风解下来扔掉,一会儿便能瞧见她的宝贝儿子,总是不能带着一身的血气。 想到那个小傢伙,白牡嵘就不由得心生一股期盼来,期盼楚郁的诵经能管用,化解她的杀戮,不至于给她的宝贝儿子带来什么不好的因果影响。 马车进了皇宫,在城瓮中停下,她也迅速的跳下马车,不等小太监在前拎灯引路,她自己便轻车熟路的快速朝着寝宫返回。 这时候才感觉这皇宫大的有多烦人,如果只是普通的宅子,她走几步便能瞧见她那个小傢伙了。 终于抵达寝宫,宫人迅速的给开了殿门,热气扑面,她一步跳进来,看到的便是坐在殿中正在等着她的父子俩。 两步飞奔至前,她张开双臂,一下子把他们两个人都抱住了。 「这回可让你说准了,你这『人质』真是管用,无需任何人强迫我,我自己就急不可耐的飞奔回来了。」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低头在他怀中的小傢伙脸上亲了一口。如不是这小傢伙依旧那么白,眼睛依旧那么大,她还真是认不出他来了。 宇文玠的笑意掩不住,就知如此,他揣摩人心,从未出过错。 这『小人质』在手,任凭她飞到天边去,也逃不走。那时觉得自己得在手中抓一根线,无论她飞到哪儿他都能牵着这线。现如今,有了比线更好用的筹码,就是这个随处拉屎撒尿的小傢伙。 「一身的血气,看来,一路上的尾巴不少。」即便她把披风扔了,但是他依旧闻得到。 「那又如何?千军万马我也不惧。」圈着宇文玠的身体,两个人把那小傢伙夹在了当中,他们俩就是她最强有力的后盾,所以,面对何种情况,她都不畏惧,甚至,一点都不曾心惊过。 313、深意(三更) 宇文绍那小傢伙的变化不只是长大了一些,全身上下胖嘟嘟的,可以说整个身体都肥大了一圈。 而且,眉目之间透着那么一股『成熟』了些的气韵,尽管瞧着还是个小东西吧,但蓦一时那小眼神儿,像个小大人儿似得。 他的小手儿肥嘟嘟,每一根手指头都像一棵小胡萝蔔似得,让人不由得想挨个的放进嘴里咬一口。 手背上的小肉坑更是能存水,手腕上的肉肉之间缝隙很深,骨头根本摸不着,都是肉。 一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就胖成了这样,真是叫人难以置信。由此可见,这乳娘的奶水有多好。若是叫白牡嵘自己餵养,她觉得自己可是没这个本事。 生完了这个小傢伙,她根本就没有奶水的徵兆,她不擅长生产这些东西。 不过他也是神奇,可以大半夜的吃饱了不睡觉,但是宇文玠只要好好地抱着他,放在臂弯里晃一晃,他就闭上了眼睛。 不哭不闹的,就像个深沉老道的老人似得。 宇文玠将那小傢伙送回了偏殿,这才出来。 白牡嵘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宫人送来了宵夜,两个人回到居室里,关上了门,相对而坐。 她是饿了,尤其是在官道上一番打斗,热血上涌,这会儿精力减退,肚腹中飢饿感更甚。 「我儿子这段时间一直都这样?大半夜的眼睛睁得像俩玻璃球,然后你晃一晃他就睡了?」边吃边问,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生出来这么个神奇的小傢伙来。 「他一向如此,有时半夜清醒了不睡,朕抱着他,他便趴在朕的身上睡过去了。可是朕把他放下,他又会睁开眼睛。之后,朕便一直抱着他睡,他会睡得很熟,口水流了朕满身。」看着她吃,宇文玠一边说道。 这些事情在他说起来极其的美好,他摆明了也很享受,从不觉得那是累赘。 白牡嵘看着他,也不由得弯起嘴角,「你真是个慈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子是你生的呢。」 「他很像你,是小一些的你。抱在怀里睡觉,也不会压得朕喘不过气。」他话里有话。 「你是觉得抱着他睡觉比抱着我要好?那成啊,日后你就和你儿子睡吧,我自己落得个大床,更爽快。」哼了哼,难道抱着她睡觉不是更暖和么? 「虽说这主意不错,但他总是会长大,也会娶妻生子。到时,还是得和妻子同床共眠,朕就不参合了。」宇文玠微微摇头,他还是很为孩子的未来着想的。 「没看出来,你这老父亲还真是无比合格。」简直是让人惭愧。 「少吃一些吧,一会儿便休息了。」宇文玠将一盅汤放到了她面前,示意她再喝一些汤就妥了,不要再吃了。 「一路奔波,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我现在发现了一个规律,但凡离开你,我必然会过上飢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跟在你身边,吃饱喝足,一天三顿外加宵夜零食,根本不知飢饿滋味儿。」喝汤,炖的极为入味,可是入口又很是清淡,御厨的厨艺真是一顶一的。 「所以,还打算走么?」若是连这最基本的都保证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把她留在身边呢。这个血里有风的女人,可没那么轻易的被困住。 想了想,白牡嵘放下了勺子,「我在想,轩辕闵这么不依不饶的,总是来骚扰我,也不是办法。我和他做个了断,一劳永逸,也免得总是被他恶意打扰,很烦。」她还想过潇洒日子呢,谁喜欢自己整天被打扰。 「他知道你在皇城,也知道你生下了隐儿,一直在想法子接近渗透,可是又寻门无路。你找上门去,倒也是个良策。只不过,你也没必要自己亲自过去,手底下有用之人很多。」两国在通商,情况很好。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生事,但轩辕闵既然管不住自己的手脚,那就成全他,将他的手脚尽数砍下来。 「这种事儿若不亲自与他做个了断,那多没意思。我那时把他给阉了,我还想送给他一份儿更大的礼呢。」挑眉,她明媚的眼眸咄咄逼人。 「你可以把月同带着。」宇文玠说道。 「很好。」白牡嵘弯起眉眼,他总算是要把月同给让出来了。 「休息吧。」起身,宇文玠朝她伸出手。他的手修长且白皙,比女人的手还漂亮。 她抓住他的手,顺着他的力气站起身,然后脚下一转就转到了他怀里。 抱住她,宇文玠垂眸看着她,嘴角弯起,他的温柔不带任何锋芒,特别像一泉温水,能把人暖的身体都融化了。 仰头看着他,白牡嵘终是笑了,「当了父亲,我的小可爱变得不一样了。」 「好是不好?」拥着她,其实她也一样,更依赖他了。 「好,特别好。」有人情味儿了,瞧着像个正常爹妈生养的正常人。他那时特别像失孤儿童,可怜的很。 抱着她往床的方向挪动,「朕也觉得很好。」他很满足于现状,甚至无心朝政,只想每日陪着孩子,陪着她。 这属于不求上进,得过且过,不思进取。这不是他最初的模样,但现在,却觉得很好,心中满足,尽管和最初的他背道而驰。 撞到床沿,白牡嵘就扯着他躺下了,即将要接触床铺的时候,她身体翻转,亦如被绳子吊着一般,利落而翩然。 「小可爱,记得白姐临走时说的话么?别求饶啊。」她笑的几分邪恶,想做什么,她觉得他已经明白了。 宇文玠躺在那里,笑看着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不打算反抗了。 翌日,宇文玠清晨时便起床去早朝了。白牡嵘听到了动静,迷迷煳煳的觉得小别一下也挺好。若是往时,几乎每天早早的他都去偏殿陪着那小傢伙去了。而这回,还终于在太阳出来时他才离开自己身边,一时间倒是觉得无比新奇,让她心情大好。 闭着眼睛,感觉到他抚摸她的头,又在她脸颊上轻啄了几下,鼻息间都是他洗漱过后清新的香味儿。 之后,他便离开了,白牡嵘不着寸缕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近晌午,她是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给摸醒的,在她脸上脖子上来来回回,凉的她脑子立时就清醒了。 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觉得一张软嫩的脸贴在了她脸上,湿乎乎的东西啃上她的脸,带着一股香甜的奶味儿。 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胖墩墩的小脸儿,大眼睛乌熘熘的,在她眼前,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小东西就躺在她的枕头上,和她脸对着脸,条件反射的张嘴啃她,弄得她满脸都是口水。 伸出手臂抱住他,这小傢伙下半身在襁褓里,上半身张牙舞爪的。把脸贴在他的脖子前,唿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奶香味儿,甜丝丝的,好闻的很。 「宝贝,你居然醒的比娘还早,惭愧啊。」长嘆一声,她这当母亲的没有起到一点好的带头作用。 「你昨晚做多了『体力活』,起得晚也在常理之中。」宇文玠坐在床边,看着他们俩躺在一起的样子,笑道。 「所以你是故意带着儿子来嘲笑我的?亏得我儿子现在屁事儿不懂,否则我这幅模样真是扫威风。」连衣服都不穿,大白天的赖床,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模样。 「知道就好。」宇文玠的手顺着被子滑进去,他的手略冰凉,摸上她的腿,她立时就清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躲开他的手,白牡嵘坐起身,用被子围着自己,长发散乱,她恍若被折磨的丢了半条命。 「还没到晌午呢。」宇文玠将衣服拿过来给她,一边道。 「不对呀,这么早,你怎么回来了?」看着他,白牡嵘极是不解,按他平日里的习惯,不忙到太阳偏西,他是不会回来的。 「朝上无什么大事,一些小事,老八就能处理。」看她不穿衣服,他直接动手帮忙,如同照顾隐儿一样,动作极是温柔。 看着他白白的小脸儿,白牡嵘的眼珠转了好几圈,滑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那时和宋子非都猜测宇文玠在夷南大建行宫,是有长久居住的打算。 而如今,他居然一副想要撒手的模样,又把朝上的事交给了宇文笛去做,难道,是想推宇文笛上位么? 此时,她倒是不由得想起之前,他让宇文笛背治国之类的书籍,又让他接手第一线的工作,直面平民百姓,得到好声誉。 之后,便是处理国家大事,让他亲自批阅奏帖。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 由此看来,他还真是萌生退意,要扶持自己的弟弟上位了。 转眼看向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傢伙,天真无邪,若是真要让这小傢伙做太子,接手那龙椅,白牡嵘并不贊同。 她希望她的孩子将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在出生之始就被策划好了路线,像个傀儡一样。 又看着那在给她穿衣的小可爱,他可是从小就立下了这掌控天下的志向,不知到底是否甘心呢。 314、推位让国(一更) 春寒料峭,这个季节的皇城早晚很冷,唯独晌午时,阳光明媚,御花园里的梅花也静悄悄的开放了。 晌午时,宇文玠和白牡嵘就会抱着隐儿出去,他穿着厚棉衣,再包裹上襁褓,只露出一张小脸儿来,让他感受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他的确是对外面很好奇,在宇文玠看来,每次抱着他出去时,他两只眼睛都是放光的。 而且,好似真的能看到很多东西似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那模样特别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可在宇文玠眼里,他这就是可爱的,极其特别的可爱。 每每此时,白牡嵘却觉得宇文玠比隐儿要可爱的多,那种觉得自己孩子什么都好的样子,可比孩子有趣多了。 他真的悠闲了下来,每日清早去御书房,晌午时便回来了。 之后,便是宇文笛的受苦之日,清早起来进宫,之后便一直留在宫中,直至宫门要下钥的时候才能离宫回府。 他那一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鸡晚的样子,还真是可怜的很。 住在宫中许久的师小姐也是很久才能见着他一次,更是一副失恋的样子。有时白牡嵘和宇文玠在宫中散步,远远地能瞧见师小姐的影子,她从不上前来问安,反而那眼神儿好像瞧见了拆散她和宇文笛的幕后黑手似得。 这个时候,宇文玠的目的其实白牡嵘已经准确的猜测到了,但她也没询问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而月同也回了皇城,就在彧王府呢。白牡嵘虽是没见着他,但通过护卫的传达,得知月同很满足于现状,他听说自己要跟着白牡嵘再次回赵国,他还不太乐意。 过了半个多月的清闲日子,白牡嵘终于是见着了因忙碌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的宇文笛。 或许是过于操心,他那本就是月球表面的脸上爆痘,极尽疯狂的那一种,以至于乍一看他还以为被毁容了呢。 白牡嵘十分同情,但同情过后就是幸灾乐祸了,那张龙椅可不是好坐的。也亏得宇文玠的脸没有变成这幅宇宙大爆炸的模样,否则他那小脸儿可没法儿看了。 「嫂子,听说你和六哥近些日子无比清闲,不是抱着隐儿逛御花园看梅花,就是你们夫妻二人手牵手的在宫中散步。既然如此清闲,想来身体也无不适,不知我能不能告假一些时日,我也好去处理处理这张脸。不然,我连心上人都不敢去见了。」宇文笛也只敢跟白牡嵘说这些,宇文玠给了他命令,他可不敢违抗。 「我们可没闲着,这暗地里正和赵国的轩辕闵斗智斗勇呢。而且,我打算过些日子便离开皇城,你六哥还得照顾隐儿,这国家大事,必然还得交到你的手上。你这脸啊,没什么问题,丑是丑了点儿,但这世上眼瞎的姑娘也不少,没事儿,你且安心吧。」拍了拍他肩膀,白牡嵘一通没心的安慰。 宇文笛的脸皱成了个苦瓜,转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没多余的人,他忽的压低声音问道:「嫂子,你说我六哥把朝上这些事儿都交给我处理,他是不是不想做皇帝了?」他总觉得,宇文玠好像就是这么想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小妖重生最新力作《嫡女重生之药妃天下》,腹黑病娇身份神秘的大灰狼男主vs冷情冷性乖巧软萌的小白兔女主。 嫡女重生,这一世,她不但要报仇雪恨,治病救人,还要医治这乱世天下。 有所图谋救下的男人屡屡上门「嫁给我,我能帮你造反!」 谢谢亲们点击收藏,么么哒~~ 315、推位让国(二更) 看着宇文笛那睁大了眼睛,深受其扰的表情,白牡嵘也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眸。 且不说他这问题是什么时候在心中生根发芽的,这小子也很聪明,能生出这种想法来也不算奇怪。 只不过,他又抱着何种想法呢?是觉得那皇位很好,觉得得到它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还是避之如蛇蝎呢? 「如果你六哥真不想坐在那张龙椅上了,你觉得他会让谁坐上那个位置?」她问,一边抬手将茶杯递给他。 宇文笛眨了眨眼睛,「那必然是隐儿啊。不然还有谁?」 白牡嵘盯着他看,随后摇了摇头,「你六哥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你问我啊,问错人了。他现在身体其实并不好,那时在北方被冻得发了病,之后他的身体就走下坡路了,但凡有点冷空气,他都会第一时间有反应。现在天还没暖起来,你就先多劳累劳累,让你六哥多歇歇吧。不然到时你六哥真有个好歹,你在这世上可就没亲人了。」 宇文笛明显在思考白牡嵘的话有多少的可信度,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出馊主意逗他玩儿用以取乐。 这会儿,她说的这些话,也不知真实度有几成? 「我以前听说啊,有些恪尽职守的臣子是被活活累死的,太累了,整日处理国家大事,呕心沥血。反倒是皇上整日优哉游哉,花天酒地。」白牡嵘边笑边说,好像在说什么笑话。 宇文笛那宇宙大爆炸的脸抽了抽,「嫂子,你可别吓我了,我六哥不是那样的人。兢兢业业,更不会花天酒地。」他很抠门的,在省钱这方面,他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可以称颂史册的抠门皇帝。 白牡嵘轻笑,翘起腿,她吸了吸鼻子,一副和他聊家常的样子,「老八,你在我夷南也住了很久,你觉得我夷南怎么样?」 不解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宇文笛的确是在夷南住过一段时间,对那个地方也挺有好感的。 「夷南的夷人看起来是不喜外人,但其实我觉得是第一印象。如果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们挺热情的。你看我在那儿的那段时间,寨子里还有人来找我玩儿呢。那儿的姑娘挺水灵的,就是个头矮了点儿。」他的见解很独到,是从人的方面来说的,特别是姑娘。 「我又没问你夷南的姑娘怎么样。这夷南的夷人和金州四城的百姓始终不是同族,虽说现在也互相来往,可是总觉得有那么一层隔阂在。我就在想,这若没发生矛盾还好,若是生了矛盾,我如何处理,可就成了难事儿了。即便是一碗水端平,估计也得有人说我偏袒。我如今觉得我是做不好这夷南王的,其实这夷南王就是个笑话,别人封的。如果你来做夷南王,不知你愿意么?」翘起腿,白牡嵘问道。 宇文笛眨了眨眼睛,「嫂子,你说真的?」话落,他眼睛里的笑就止不住了,尽管还在有意的控制着。 白牡嵘微微歪头,「我是问你,如果你愿意做夷南王,你会怎么做?如何平衡夷人与金州四城?」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需要时间。想要天下大同,得磨合啊。我认为第一步啊,是要让金州四城去适应夷人,譬如说那些夷人都有一些特别的节庆,信奉信仰也大不相同,金州四城里若有百姓感兴趣,就让他们跟着玩儿。让夷人卸下心防,再加以同化,三五十年内,就可有收穫。」宇文笛的想法还是很奇特的,但他居然也得宇文玠的『真传』,攻心为主。 白牡嵘看着他,一边缓缓的点头,「你小子脑子里有点东西。不过,要让你失望了,夷南那么轻松的一块地儿,自然我得守着。」 「我说嫂子,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不免失望,夷南那儿天高皇帝远,多自由。 最初他在夷南,这朝上还认为夷南是他的封地。现在他在皇城,朝上就有朝臣暗戳戳的问过他这事儿,问夷南现在到底归属于谁。 他们认为夷南和金州四城落在一个女人手里万万不可,尽管那个女人和宇文玠有着最亲密的关系,但那帮人就是觉得不妥。 如果真能对外宣称这夷南是他的封地,就能堵住那帮人的嘴了。他也是愿意去夷南的,自由,不必小心翼翼。其实他是害怕的,那时在宇文腾杀血亲的阴影下,让他觉得即便自己傻兮兮的,也是难以保全自身。 只不过,他处理了一段时间的国事,倒是也心系朝上的一些大事。大梁经歷过内乱,可以说是一次大清洗,很多地方需要重整,需要时间。 他也盼望着能够尽早解决,宇文氏给大梁再开创个盛世,重回百多年前的风采。 「我就是想集思广益,脑袋多了,想法不是也多嘛。这夷南的百姓啊,虽说一直保持着本族的生活方式,但是自从金州四城对他们开放之后,他们也挺开心的。可以自由的交易,不像以前那么拘束了。」这天下又不会跟着她姓白,始终是姓宇文,天下大同,也必然是迟早的事儿。 她觉得还是得用柔和的方式,不能让夷南的百姓觉得不舒服,潜移默化。 「我觉得,人只要占了便宜,有了好处,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宇文笛轻松道。 「前期割肉,后期收穫,说的也是。」俗语说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见了兔子才撒鹰,都是有道理的。 「嫂子,你若是觉得困难,这事儿交给我也行。不用太久,二三十年,我有信心。」宇文笛毛遂自荐,他还是很相中夷南那个地方的,自由。而且,各个寨子里的姑娘们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美,赏心悦目。 弯起眸子,白牡嵘呵呵笑了两声,「甭想了,我自己守着就成。我若是不行,不是还有后人嘛。或者等你生了儿子,没准儿我瞧着顺眼,再传给你儿子。」 宇文笛无言以对,「我还真不知,原来我是个劳碌奔波的命。」 「你也别怨天尤人了,不说别的,那师小姐还没成年呢。起码你得努力到她成年,你做得好才能有媳妇儿,若是不思进取,哪个女孩儿跟了你岂不倒霉?」眼下这师小姐也没闲着,每天上午都有嬷嬷给她『上课』,这两个小孩儿可以说是各自『艰苦』,但于长远来说,必然是受益匪浅。 说起姑娘,宇文笛的确是有了些精神头。不说人家姑娘是否嫌弃他,若真一事无成,那老头子师大人必然就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唉,嫂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弟弟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苦命的弟弟这就去做事了,今年春种,我还得外出,希望到时嫂子能多给我准备些燕窝祛黑。」站起身,宇文笛像模像样又满载可怜的给她拱手作揖。 白牡嵘笑不可抑,能屈能伸,可硬可软,若说这小子没出息,打死她也不信。 天气变暖,大梁北方最重要的春种也提上了日程,宇文笛果然是再次离开了皇城,去往了第一线。 大梁的国库如今是什么情况白牡嵘不知,反正宇文玠对比猪猪侠或是宇文腾那绝对是省钱大王。猪猪侠在世的时候,国库就处于空虚的状态,到了宇文腾那儿,更是连最后一粒金子都给抠出来了。 这天气暖和了,宇文绍那小傢伙更是能长时间的待在外面了。 他也很喜欢出去闲逛,在白牡嵘看来他特别像家中养的宠物狗,到了时辰不出门去熘熘,就会上蹿下跳的躁动不安。只要出去走一走,见一见阳光和自由吹拂的风,他就安静下来了。 当然了,这个形容白牡嵘可没当着宇文玠的面说,若是听到自己的儿子被比喻成宠物狗,他非得被气的冒烟儿不可。 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可是没听到轩辕闵派来的人在外有什么动静。任是他们能飞天,这皇宫他们也进不来。 但想来他们是不会闲着的,人员必定都在皇城中转悠打探,宇文玠的人也肯定在紧盯,可是这些情况他也没告诉她。 他不告诉她,不代表她不会自己暗暗的琢磨研究,她若潜入赵国,必须得掩藏自己的行踪,不能被那些盯梢的人发现了。 如果想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城,就必然得藉助一些人或者团队,将自己隐藏在其中,还得是十分不起眼的那种,才不会被发现。 如果说哪个选择最好,白牡嵘认为必然是宇文笛的队伍。他出城去前往农业第一线,也没什么值得别人跟踪琢磨的,每天在田间地头晒着,这活儿没有油水,只是与寻常的佃农百姓打交道。 距离宇文笛初次离城再回来还有些日子,她也需要在这段时间做好准备,一边派人去夷南通知大杨等人先行混入赵国去。 如今大梁和赵国通商,只要伪装成商队的模样,很容易就能通关过去。 「夫人,小皇子好像要找您抱呢。」蓦地,嬷嬷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回来。扭头看向她怀里,那穿着天蓝云绸制成的小袍子的小人儿正在拉扯她的衣袖。她之前把手放在了他的小肚子上,这会儿他使劲儿拽着她衣袖,那胖乎乎的小手儿因为用劲儿都变色了。 「真是奇了,今儿居然想要我抱你?来吧,你比刚生下来那阵儿结实多了,我也不怕摔着你了。」转过身来,白牡嵘张开双臂抱他。 嬷嬷还算细心,知道白牡嵘不会抱,将那小傢伙送到她怀里之后,还调整了一下她的手臂,让两个人都能舒服些。 这小傢伙的脑袋还是不能够自如的抬起来,可是又不甘心倚靠着她,所以就使劲儿的抬脖子。 他抬脖子,身体也跟着用力,白牡嵘的双臂也使劲儿,生怕他再掉下去。 双方角力,自然是白牡嵘更胜一筹,他脑袋三晃两晃的就败下阵来,直接顶在了白牡嵘的脸上。 嘴巴碰到白牡嵘的脸,他条件反射的张开,舌头和着口水一併流了出来,噁心的白牡嵘用力仰头躲。 这小傢伙却是执着的很,坚决不避让,嘴巴从她的颈侧一直啃到肩膀,留下一熘儿的口水丝儿。 「你可真行,这口水攻击比眼泪攻击有用多了。嬷嬷,快把他抱走,我撑不住了。」她后仰着身体,他脑袋就卡在她脖子前,以至于让她连低头都不行。 嬷嬷轻笑着把那小傢伙重新抱走,白牡嵘这放松下来,抬手把自己脸上脖子上的口水擦掉,一边盯着那个重新回到嬷嬷怀中的小傢伙。一双乌熘熘的眼睛好像藏了星星,胖嘟嘟的脸蛋儿都是开心之色,显然心情极好。 就是那小嘴儿上因为口水太多而泛光,嬷嬷拿着丝绢擦拭,却也还是那样子。这小傢伙口水特别多,但是自己又不会吞咽回去,导致那张小嘴儿像泉眼似得,源源不绝。 「小坏蛋。」勐地凑近他,白牡嵘作势吓唬,谁知那小傢伙好像看懂了一样,咧开了嘴笑,眼睛都跟着笑起来,像朵花儿似得。 白牡嵘也不由得笑起来,「小傢伙,笑的还挺美。」 「皇子和夫人样貌相似,笑起来自是最好看的了。」嬷嬷夸赞,虽不乏吹捧之意,但的确是让听着的人心情好。 「他若是像皇上,肯定会更漂亮的。」这一点是遗憾,白牡嵘很希望孩子能长得像宇文玠。他的五官很完美,没有丝毫的缺点。 「夫人还年轻,到时再诞下小皇子,说不定样貌就会像皇上了。」多生几个,总会有让她如愿的时候。 说起这个,白牡嵘眨了眨眼睛,那时总听说三年抱俩,不太懂这时间安排。但现在,她明白了,也不禁心生一些期冀,不知自己能不能有这种本事,也来个三年抱俩。 她对生孩子没有任何的恐惧,因为生隐儿时简直是太轻松了。 如果马上再有孕,也不会有任何的惧怕,相反会十分期待。 316、推位让国(三更) 三月底,宇文笛终于回来了。当然了,之后他还要再离城,而且去的地方也和前一次不同,宇文玠似乎是要他把大梁所有的良田之地都走一遍才罢休。 这活儿很苦,短短半个多月,宇文笛就被晒得黑了几个度。 倒是之前宇宙大爆炸的脸好了一些,但之前因为爆痘,脸上再次添了一些坑,看着就更寒碜了。 这宇文氏歷代先帝的画像白牡嵘看过,其实说真的,有宇文玠长得这么好看的,那绝对是基因突变。 歷史上的那些帝王多歪瓜裂枣,可能那在别人嘴里是骨骼清奇,但也未免太过清奇。 而如今宇文笛这样貌,却正正是返祖现象,他才像是宇文氏的人,他们家人大都长这样。 恍如奖赏似得,宇文笛回来,宇文玠见了他之后,便给了他一个去和师小姐约会的机会。 宇文笛表面很镇定的谢过宇文玠,离开了御书房之后,便撒丫子一路狂奔,去找师小姐了。 白牡嵘站在宫中的某个小楼顶层,用宇文玠给她解闷儿用的新鲜物件,当然了,对于白牡嵘来说并不稀奇甚至还有点落后质量差的单筒望远镜,一路偷窥着在宫中飞奔的宇文笛。 直至瞧着他进了师小姐所住的宫殿,她才把那把镏金丝的单筒望远镜放了下来。转身把那单筒望远镜放在嬷嬷怀中那小傢伙的眼睛上,也想让他看看新鲜。 那小傢伙抬手,直接把那单筒望远镜抓在了手里,手指太短,一只手根本抓不住。他自己好像也很清楚,就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一副到手了的东西就不会撒手的样子。 「师小姐那儿每天都在听嬷嬷上课,不知她这课上的如何了?」盯着那个小傢伙,白牡嵘一边问道。 「回夫人,听说师小姐十分聪慧,宫中的那些规矩教一遍几乎就都记住了。其实这师小姐自小便也是如此学习规矩,这女训女戒背的滚瓜烂熟,宫中的规矩难不倒她。」嬷嬷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具体如何她并不清楚。 白牡嵘笑了笑,这规矩好学,记在脑子里就行了。但如何管理后宫如何管理人,这才是难的,一个掌控不好,就得被难的一个头两个大。 师小姐现在年龄小,看起来也很是纯真,想要摸透这些,且得等着呢,有的熬。 就在这时,阁楼门口的宫女忽的跪地请安,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边嬷嬷也屈膝请安,一身银白长衫的宇文玠从外走进来,自从天气暖了,他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很多,也不再动不动的就咳嗽了。 「给皇上请安。」拿着那单筒望远镜,白牡嵘学着嬷嬷的样子屈膝给他请安,故意弄出怪模怪样来。 宇文玠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之后转手从嬷嬷手上把那小傢伙抱了过去。 到了宇文玠怀里,那小傢伙就摆出了一副十分舒坦的模样来,别看他连话都不会说,但表情特别真实。 看着他那样儿,宇文玠的笑就自动的从眼睛里倾泻了出来,垂眸盯着他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宇文玠的喜爱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他倒是也不会因为喜爱而亲吻那小傢伙儿,过分亲密的举动他都不会做,可是即便如此,也知他的喜爱到底有多深浓。 「你这儿子心眼儿多的像莲藕似得,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副流着口水气人的模样,在你面前却装的特别乖巧,连口水都不流了。」单手转着那单筒望远镜在那小傢伙儿的脸上方来来回回,他的眼珠子也跟着来回的转。眼睛大,转起来也特别的有趣,活像两个黑宝石。 「他更喜欢朕。」宇文玠说道,这就是他的结论,而且深以为然。 宇文玠想了想,然后摇头,「那就比不得了,朕不如你。」 冷哼一声,她转过身体继续拿起那单筒望远镜观瞧,这玩意儿清晰度不是太高,是用水晶磨成的,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宇文笛那小子进了师小姐暂住的宫殿可有接近两刻钟了,得亏是有宫女嬷嬷在,不然我非得去捉姦不可。」想想那时跟着去扫黄打非,见着的情景可以说是极度辣眼睛。但,她毕竟也算是有扫黄打非的经验,如今再干这活儿肯定不会出岔子。 「坏人好事,你就不怕被报復。」直至现在,宇文玠也是猜不透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报復我的人可多了,他们且还得拿着号码牌呢。」白牡嵘不甚在意,继续拿着那望远镜瞧,有宫墙遮挡,倒是也看不见宫殿里头在做什么。 那小傢伙的眼皮开始睁不开了,宇文玠怀抱着他,轻轻地晃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彻底闭上了。 这小傢伙儿人在宇文玠的怀里一向睡得香,把他哄睡了,之后轻轻地把他交到了嬷嬷的手中。 宫女和嬷嬷一併悄悄地退了出去,将那小傢伙送回寝宫去睡觉。 这边,宇文玠放松了双手,走到窗边,将白牡嵘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拿过来,放在眼睛上观瞧。 白牡嵘斜倚着,饶有兴味儿的看着宇文玠偷窥,太少见了,他可是很少做这种事儿的。 「你这弟弟和你相比如何?」他那时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只等着她朝他伸出魔爪去,他摆出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姿态。 「色慾薰心。」放下那望远镜,宇文玠淡淡道。他自认为他和白牡嵘之间的感情,任何人都无法模仿或是超越,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你还真是亲哥,就不能给一句祝福。」难听的很。人家那才是情窦初开的纯真爱情,始于豆蔻年华。哪像他,懂得爱情时,都一把年纪了。 「朕给了他机会,已经是祝福了。」他若是不给机会,他们两个人连见面都难,尽管同在皇宫。 白牡嵘无言以对,明明他是做恶人,害的人家两个人不能日日相见。这会儿给了人家一个见面的机会,还自认为十分善良。 把那单筒望远镜夺回来,白牡嵘放到眼睛上看了一会儿,蓦地道:「这次老八离城我就跟着一块混出去了,记得把月同给我带上。」 「其实你也无需这么焦急,待过些日子,朕与你同去。」宇文玠一手搭在窗台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着,似乎另有筹谋。 「你会捨得离开儿子?算了吧,我们俩总得有个人陪着他,不然到时回来了,他就不认识我们了。」白牡嵘微微摇头,在家中陪孩子这事儿,还是得交给宇文玠。他耐得住性子,照料孩子也有一手,更重要的是,那小不点儿更喜欢他啊。 「朕只是不放心你。」不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心总是放不下。但是,如果不在儿子身边,他自然也是担心的。应该将他们两个都绑在眼前,时时刻刻的盯着,这才会更放心。 「把你的小心脏放在肚子里吧,我又不需要乳娘餵奶,饿了渴了困了累了,自己都会解决的。」白牡嵘放下那望远镜,然后用一端怼在了他的腰上,微微使力,他也不由得轻笑。 抓住她的手,他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游移,她瘦了一些,不再像一只招财猫,反而又重回妖媚之姿,像个妖精。 「再等一等,不需要太久。」手抚上她的额头,顺着她的发迹轻轻抚摸至发顶,她的脑袋好像都在他手中了。 仰脸看着他,白牡嵘分明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些异样的色彩,让他看起来整个人好像都轻松了。 「也不知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我呢,也不问了。只不过,我就问一句,你那国库如今可充盈起来了?」宇文玠在位这几年,极其抠门省钱,可每年税收也因为之前的内乱减少许多。 「最初连半块金子也挖不出来,现如今,已填了一半了。」宇文玠回答,她问了,他也没隐瞒。 「你可真能攒钱。」白牡嵘是佩服的,短短几年的时间,居然填一半了。她真是想取取经,想知道他是如何攒钱的。 「这几十年来,国库就从未充盈过,整个大梁皆是蛀虫,这国家已被啃噬的只剩下个框架了。看起来还保持着大国的颜面,但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攒钱可不是只靠税收,各地均因内乱而荒废。他靠的是另外的手段,这几十年间那些中饱私囊的人,当初如何吃进去的,到了他手里就得如何吐出来。 数目比他想像的要巨大的多,如不是因为重建各地又拨了不少的钱出去,这国库早就满了。 317、第一步(一更) 进入初夏,皇城的天气也彻底的热了起来。 宫中的戏水池再次派上用场,不能在烈日下走动的宇文绍也找到了好去处,那就是去戏水池里泡着。 本来嬷嬷们是不同意的,用经验主义说事,尽管乍一听还算有道理,但细琢磨都是封建迷信。 按照她们的规矩,女人有身孕时都是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的,说是泡的时间久了,水就会进胎儿的脑子里,简直是胡扯。 小孩子在水中泡着自是有好处的,白牡嵘十分认可,毕竟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经常带着他去跳水玩乐。 她更相信遗传,以及母子之间的默契。 宇文笛离城走在春种第一线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脾气挺好的,在民间得到的较好的声誉。连白牡嵘这在深宫之中不出去的人都听说了,这宇文家难得出这么个脾气好的人,显然连百姓都觉得稀奇。 在宇文笛回到皇城几天后,宇文玠却忽然下旨,说要去飞龙湖放生。 这是什么活动?往时的先帝在位,但凡离宫无不是寻欢作乐,去飞龙湖放生这种活动还是头一次。 宇文玠也根本没徵求朝臣的意见,再说他也不是取乐,而且这种大佛寺每年都会做的善事活动,朝臣就更说不出什么来了。 宇文玠亲自点了一些人作陪,其中就有宇文笛一个。 但,这种活动,宇文玠并没有要求白牡嵘随行,这倒是不太符合他的风格。 白牡嵘觉得什么放生不放生的,宇文玠不会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儿,说不准是有什么大动作。 这朝上官员啊,有聪明的,有笨的,各成几个派系,寻求的利益各不相同。 但这样才是正常的,如果满朝文武大臣都不争不抢拧成了一股劲儿,那就得轮到皇上害怕了。 白牡嵘不认为宇文玠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清理那些整天不琢磨好事儿的官员,只要能看得清他们搞得所有小动作,那继续放任他们又如何呢?他们在各自的职位上总是有用处的。 「你去放生也行,飞龙湖的话,放生就是鱼了。别放生大鱼,小心你这头放了,转身走了就有人去偷着捞,放生小鱼苗。对了,你可千万别听一些傻子的建议往山上放毒蛇啊,那根本不是行善,反而是作恶。」洗过了澡,白牡嵘擦拭着潮湿滴水的头髮,一边给宇文玠提建议。这种关于放生的蠢事她见多了,有次还跑到公园的树林里去抓毒蛇,把几个新实习的小姑娘都吓哭了。 听着她唠叨,宇文玠却是笑了起来,「你到底都见过多少这种蠢事?」她好像在嫁给他之前很见多识广,可是据他所知,她一直就在鹭阙坞待着来着,什么世面都不曾见过。 「见过的多了,只是你一提放生我忽然想起来了。放生也得选择适合当地的物种,不能瞎弄,破坏当地生态环境。」这是一个基层片警的肺腑之言,不要因为自己的蠢而给大家带来麻烦。 「听你的,放生一些小鱼苗。」他无声的笑,一边盯着看她妖娆的姿态,他岂会是为了放生而去飞龙湖?自是另有他事。 318、第一步(二更) 白牡嵘趁着夜色给宇文玠上了好一通放生指南的课程,他十分虚心的接受,学习态度十分之好。 当然了,他这良好的学习态度只保持到了她在床上由坐改躺,之后他便不管什么上课不上课的了,开始『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白牡嵘的课程也被迫结束。 翌日,她还在迷迷煳煳之中,宇文玠便起床洗漱,之后,感觉到他在她耳边轻啄,又不知悄悄地说了些什么话,他便离开了。 去飞龙湖放生这种活动白牡嵘本来也不信,但想来他也是会做做样子,那么她也就假装相信他是去放生的。 昨晚说的那些放生指南也是真的,希望他这个假活动能做的真一些。 她在床上赖到太阳高升才醒来,之后嬷嬷便抱着那个吃饱喝足又换了一身轻薄小袍子的傢伙来了。 盘膝坐在床上,白牡嵘把他接过来,抱着他两个人都不舒服,索性就将他放在了床上。上半身都靠在枕头上,他就摆出了一副坐着的姿态来。那胖嘟嘟的样子,像个老佛爷似得。 白牡嵘看他那样儿就不由得笑,「天气暖了,咱们也能出城去转转了。不过呢,还得再等等,待娘处理了那些麻烦之后,再带着你出去玩儿,不然总是有捣乱的,再威胁了你的安全,娘可是吃多少后悔药都没用啊。」躺在他身边,抓住他的小手放在唇前亲亲,一股奶味儿,好闻的不得了。 他靠在那里好像还挺舒服,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嘴里也在吐泡泡,像金鱼似得。 怎么瞧着都是可爱,无敌可爱,白牡嵘又上前在他脸上亲亲,他抬手抓住她散乱的头髮,抓住了就不撒手。 白牡嵘跟他纠缠了好一阵儿,才把自己的髮丝从他手里拽出来。手里没了东西,他又摆出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来,我见犹怜的。 「你说你一个小伙子能不能摆出点阳刚之气来?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儿,像个小姑娘似得,根本没有阳刚之气可言啊。长大了可怎么办?难不成娶了媳妇儿还要和媳妇儿比美吗?」说着,她一边下床更衣,嬷嬷和宫女站在床边笑。小皇子的确是漂亮,比小姑娘还好看。 更衣洗漱,又用了早膳,那小傢伙好像急不可耐的想出去,嬷嬷抱在怀里他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 白牡嵘就说他是属宠物狗的,到了时间不出去,他浑身上下都难受。 「走吧走吧,再不出去,你头顶就该长蘑菇了。」起身,白牡嵘摇头轻嘆,随后便和嬷嬷们带着那小傢伙出去了。 太阳很烈,宫女在另一侧撑着伞,免得阳光直射,再伤了那小傢伙的皮肤刺坏了眼睛。 在宫中闲逛,去御花园转悠,之后惹得那小傢伙脑门儿都出汗了,又前往戏水池。 所有沐浴游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有一个特制的小鹿皮泳圈,正正好好适合那小傢伙。脱了他的衣服,又给他套上泳圈,他老老实实的,极其熟悉步骤,一点都不惊慌。 坐在池边,看着嬷嬷们和那小傢伙一同下水,在水里泡着,他眼睛睁得老大。他倒是也不扑腾,只是在水里静静地泡着。 白的像刚剥壳的鸡蛋似得,他绝对是这水池里最靓的崽。白牡嵘边看他边笑,估计他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也这样,泡在羊水里懒得动弹。 那小傢伙直至在水池里泡的犯困了,才把他捞出来。嬷嬷们手法熟练又很轻的用某种花油给他通身按摩,他舒服的眼睛都是眯起来的。 随后,一路把他抱回了寝宫,交给了乳娘。吃着吃着,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简直是乖得惹人怜爱。 这小日子过得才是有滋有味儿,白牡嵘都羡慕了,吃吃睡睡,根本不发愁。 一天过去了,飞龙湖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传来,也不知那放生活动进行的怎么样了。 第二天和第一天没什么区别,阳光正好,白牡嵘还是和嬷嬷们带着那小傢伙出去玩儿,宫中平静,外头也没什么事儿。 然而,第三天一早,白牡嵘刚刚醒来洗漱,小太监却一熘烟的跑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白牡嵘扭头看向他,心里头也不禁咯噔一声,「怎么了?有事快说。」 「夫人,皇上回宫了。不过,说是皇上在飞龙湖忽然发病,眼下已经昏迷了。」小太监禀报,说话都哆哆嗦嗦的,显然是被吓着了。 皱起眉头,白牡嵘放下手巾,「你们赶紧把床收拾了,把外面那些花草也都撤了,多准备些热水送进来。」 「是。」宫女们立即领命,这边白牡嵘也快步的走出了寝宫。 她走出寝宫大门,便瞧见了马车已经顺着宫道过来了,宇文笛就跟在马车旁边跑,那脸也说不上是什么表情,总之看起来极其沉重。 白牡嵘本来是不太相信的,只是瞧见宇文笛那脸色,她也的心也不由跟着沉了下去。 马车到了寝宫门口停下,后面一群太医也背着药箱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跑来。 护卫动作迅速的从马车里把宇文玠给抬了出来,一见到他的人,白牡嵘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他这脸肿的跟个猪头似得。 两步上前,她直接把护卫推开,一把将宇文玠抱起来,转身就冲进了寝宫。 力大如山,她抱着宇文玠毫无阻碍,一口气进了居室,把他放到了床上。 将他的手脚摆好,再次看向他的脸,真真是猪头一样,好像被马蜂蛰了一样。 她根本来不及仔细看,太医已经冲进来了,她退后几步,那床边就被太医占满了。 看着宇文玠动也不动任太医摆弄的样子,她的脸色也不太好。 正好这时宇文笛慢慢的踱步走到她身后,转头看向他,他还是那副凝重的天好像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压低了声音,白牡嵘盯着他问道。 宇文笛看了看她,之后眼神儿明显有躲避,「我也不知道。」 他这神态就有问题,白牡嵘深吸口气,碍于人多,她也无法再继续追问。 只是转眼再次看向床上那个人,被太医围着上上下下的检查,已经看不见他了。 好半晌,太医们才得出结论来,禀报给白牡嵘,说是宇文玠应当是误食了什么东西。他本就体质敏感,误食了会让他身体不服的东西,立即就有了反应。 虽说他现在昏迷不醒,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因为他吃的不多。 脸肿的像猪刚鬣似得,还说吃的不多,白牡嵘却是不大相信,尽管这些太医有的医术的确高超。 太医们共同商议下了方子,之后便去煎药了,又给了白牡嵘一种外用药,说是让涂抹到宇文玠的人中上,多涂抹几次,他一会儿便能醒过来。 他体质敏感,从娘胎里出来就这样,在太医院的老人都知道。所以眼下宇文玠虽昏迷,太医们也显得慌张,却是没有害怕。 如果他真的扛不住,那也不能说是他们医术不精,因为宇文玠的身体的确是问题很大。他生来就带来的毛病,纵使是神仙来了,也未必能解决的了。 太医们退下,又不敢走的太远,便都在近处的宫殿等候。这边,白牡嵘坐到床边,拧开那盒药膏,里面的白色膏体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涂抹到宇文玠的人中上一些,她就不眨眼的盯着他,想看他何时能醒来。若是不行,她就再多涂抹一些。这药膏的味儿真是提神醒脑,只是涂抹到宇文玠的人中上一些,她坐在这儿都闻得到,不由得想打喷嚏。 宇文笛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随后道:「嫂子,朝上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就先去御书房了。」 看向他,这小子仍旧是那副面孔,哪还有之前那假装单纯的样子。 「去吧。」她点点头,之后便看着宇文笛快步离开了。 琢磨了一会儿,宇文玠还是没醒,她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脸,白白的,这会儿像个大馒头似得。 「来人,去把此次跟随皇上出城的护卫叫过来一个。」宇文笛那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她也不问他了,那么多人跟随而去,总是不能哪个都一问三不知吧。 宫女领命,很快的,就将一个护卫找了过来。 护卫的面色也有些沉重,他们跟随宇文玠多年,各种情况都遇到过,但明显此时有些慌乱。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皇上他自己吃了什么,亦或真是他无意间误食?」询问,她已经算是很耐得住性子了。 护卫想了想,随后道:「回夫人,第一天去往飞龙湖,放生了很多的鱼苗。夜幕降临,皇上就休息了。第二天一早,皇上就单独和八王爷见了面,还下令不许属下们跟随,他们二人就进了山。属下们在山下等着,也知道这飞龙湖周围有军队守卫,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风险。谁知,皇上和八王爷这一去山里就是一天,天都黑了,他们也没回来。属下们只得违抗命令进山去找,一直找到半夜,这才遇见了背着皇上迷路的八王爷。那时皇上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属下们也不知皇上到底误食了什么。」 「只有他和老八两个人?」白牡嵘深吸口气,这事儿也不知怎么说,只有他们这兄弟俩,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知道了。 「是。」护卫郑重点头,表示绝对没有说一句假话。 「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这事儿,指不定到底怎么回事儿。 将宫女也遣了出去,居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白牡嵘看着床上的人,没办法又弄了些药膏涂抹在他的人中上。 好像这次真的管用了,他勐然咳嗽了一声,之后就自己抬手用衣袖把人中上的药膏给擦下去了。 「难闻。」他开口说了一句,声音有点变调,大概是喉咙也过敏了。 起身洗了一条手巾过来,白牡嵘坐在床边把那些药膏都擦下去,他的手也抓住了她的手腕,「朕回宫了。」 「嗯,大老爷你回宫了。照你这昏迷法儿,半路上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不过我估计现在也没人买你,肿的像头猪,谁买谁吃亏。」做下人都没人要。 「只是一口槐花蜜而已,效果比朕想像的要更勐烈。」他说着,眼睛应当是睁开了,但是脸太肿,眼皮也肿了,连那精緻的小双眼皮儿都没了,更别说能看到眼珠子了。 「好吃么?」白牡嵘无言以对,问道。 「很甜。」宇文玠回答,和他记忆里的差不多。小时候馋嘴,偷吃过一点,也如现在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忘记是什么味道了。花香,甜蜜,很好吃。 这话听在白牡嵘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可怜,这么大个人,连吃一口花蜜都是奢侈,这很甜两个字,听得叫人心里不舒服。 「觉得好吃的话,不如我现在在给你弄来点。你也索性趁着这会儿像猪刚鬣似得,多吃几口,一併难受,以后也就不想了。」抓着他的手,他的手指手背也有些浮肿,但不如脸上严重。这一口花蜜吃的,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你这是谋杀亲夫。」他变调的嗓子说着这话,可笑的很。 「哼,那也不如你蠢。行了,别说话了,估摸着一会儿药就送来了。你这脸真是没法儿看了,我都看不下去了。」真想拿个帕子盖在他脸上,免得看着生气。 「很丑么?」白牡嵘这么说,宇文玠倒是几分在意。 「你说呢?不然我拿个镜子来你自己瞧瞧?」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脸,他显然也不怎么舒服,估摸着肿胀的可能要爆炸了。 「算了,你若实在不愿意看,就别再看了。」闭上眼睛,一条缝也不留了。 这怨怼的小语气也是让人无语又心疼,白牡嵘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愿意看,这么白,肿了也好看。」违心之言,说完她都饿了,很想在他脸上咬一口。 319、第一步(三更) 太医很快就煎好了药,亲自端着给送到了寝宫来,他们也是怕出什么岔子,顺便再看看宇文玠情形如何。 本来宇文玠还能说话的,但太医来了,他连话都不说了。闭着眼睛,肿胀着脸,乍一看还以为床上躺了一头猪。 白牡嵘接过药碗,药汤还很热,她轻轻地吹,一边看太医给宇文玠检查。 「怎么样了?」见太医放手,白牡嵘问道。 「回夫人,皇上的脉搏比刚刚平稳了许多,只不过,皇上的身体一向如此。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必然发病。这以后,必然得时时刻刻的注意,若是再碰什么兇勐之物,很可能、、、」太医没敢再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白牡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太医。你们也回太医院吧,无需在这儿候着了。」 「是。」太医领命退下,待他出去了,居室的门关上,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 「来吧皇上,把药喝了,然后你再睡。」推了推他,他也没动,眼睛连个小缝也没睁开。 瞧他那样子,白牡嵘却是忍不住笑,往时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特别好看,让人嫉妒的那种好看。这会儿,甭管睁眼闭眼都丑的丧心病狂,真是太好笑了。 只不过,丑这个字眼儿她还真不能说,说了必然生气啊。 「小可爱,你把药喝了,然后我叫嬷嬷把隐儿抱来给你看?他想你了,往时都是你陪着他在戏水池里玩儿,你不在也没人陪他玩儿,他可无聊呢。」接着说,用儿子做诱饵,下一刻,他眉毛下的那两条小缝终于睁开了。 白牡嵘憋笑,一边将他脑袋下面的枕头提了提,让他的头抬起来一些,之后一勺一勺的餵他喝药。 药很浓,必然无比难喝,宇文玠咽下去的很慢,一是喉咙不舒服,二是药难喝。 不过他就算不配合喝药,白牡嵘也不会放过他,直至将药碗里的最后一滴都灌进了他嘴里,她才罢休。 「等着吧,我叫嬷嬷把儿子抱来。」将药碗放在小几上,她起身一边道。 「你怎么都不问问朕,为何吃那槐花蜜?」宇文玠开口,嗓音嘶哑且有些扭曲,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有多不舒服。 「可能就是馋了呗,再会自控的人,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你呀,以后嘴馋了跟我说,我有法子让你不馋。」白牡嵘也没问那些,他和宇文笛在山里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目前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做法通常让人无法理解,但结果向来都是好的。 所以,她不想问,也不想听他说。 「你又有什么法子?」他恍似在笑,只不过那猪头一样的脸真是笑不出来。他只觉得这会儿头很大,好像要爆开了一样。 「白姐法子多了,但是不能提前告知。」看着他,白牡嵘终是笑出了声音来,随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吩咐嬷嬷把那小傢伙儿抱来,片刻后,嬷嬷便把还睡着的宇文绍抱来了。 进了居室,他还在睡,因为抱着他的原因,他的脑袋也仰的老高,下巴朝天,胖嘟嘟的小脸儿因为抱着他走动而轻轻晃动,他却是睡得昏天黑地,没有一点醒过来的意思。 嬷嬷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然后将那睡着的小人儿往宇文玠那边挪了挪,他转头便看到了他。 白牡嵘坐在床边帮他扭头,手摸上他的脸,不由笑,「你们父子俩现在还真像,满脸的肉。就是你没我儿子帅,看我儿子眉眼多清晰。皇上你就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了,眼睛在哪儿呢?我都找不着了。」 用膝盖在她腰间撞了一下,宇文玠很是不满她看不上他此时的样貌,也不知谁往时总说他好看,这会儿却是肆无忌惮说他丑。 知道他不乐意,白牡嵘笑的更厉害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忽然间丑了,还不给旁人乐呵乐呵,可太不够意思了。 那小傢伙儿在嬷嬷的怀里睡得熟,宇文玠看了一会儿也不忍让他睡得不舒服,便挥挥手叫嬷嬷把他抱回偏殿去了。 关上了房门,白牡嵘用热水洗了手巾,转而给宇文玠擦拭。 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身上多处起了红点儿,一颗一颗像被蚊子咬了似得。 给他通身擦了一遍,之后盖上被子,他看起来的确是舒服了些。 「想想以前白姐也没少伺候你,但好像手法也不如现在。这奴隶的活儿,真是越做越顺手。」所以说,最初就不应该做,也免得做的顺了手,感觉自己像个丫鬟似得。 「多谢。」宇文玠道了一声谢,他绝对是想笑的,只是笑不出来。 「算了吧,没诚意。睏倦了就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估计等你睡醒了,你儿子也醒了。到时,你再陪他玩儿。」坐在床边,白牡嵘抓着他的手,她陪宇文玠,比陪着宇文绍要更有耐心一些。 宇文玠似乎也一样,尽管身体不舒服,但知道白牡嵘就在身边,他倒是很快的便睡过去了,还算安稳。 坐在床边守着,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宫女进来掌灯又退下去,宇文玠脸上的浮肿也缓缓地消了些。 不再那么肿的吓人了,眼皮也消了,就是身上的红点还在,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直至接近半夜,宇文玠醒过来,这回眼睛睁开了,虽不如之前那般水汪汪的很明亮,但好歹不是一条缝了。 他一动弹,白牡嵘就惊醒了,坐直身体看向他,「醒了?喝水么?」 「嗯。」紧了紧她的手,宇文玠随后便笑了,「还真一直守着朕?」 「当然了,皇上龙体贵重,不能让别的女人守着,自然得是我守着。」站起身,她去倒了一杯水,之后又返回了床边。 扶着他后颈让他坐起来,宇文玠的唿吸几分沉重,就着白牡嵘的手喝了两口水,他也放松了身体。 「舒服些了?看来,太医的药还是很管用的。就是你身上这红点,怎么反而越来越密集了。」手顺着他的嵴背滑下来,白皙的皮肤上那些红点特别刺目。红点从他的后背一直蔓延到屁股上,她摸了摸,他好像还挺舒服的。 「是不是痒?」听他长舒气,白牡嵘就继续抚摸,算是给他解解痒。 「嗯。」每次都这样,但凡起红点儿,必然其痒无比。 「那不知皇上现在可舒坦些?」歪头看着他,白牡嵘一边问道。 「嗯。」看着她,宇文玠一边轻声答应,他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但好歹没那么扭曲了。 「觉得舒坦那就躺下,我给你来一套全身服务。你舒服了,这整个皇宫也就能消停下来了,不然那些鬍子一大把的老太医都不敢回家。」让他躺下,白牡嵘将手伸进被子里,给他解痒。 看着她,宇文玠的眼睛里带着笑,显然很满足于现状。 「饿不饿?」俯身凑近他的脸,没那么肿了,就变得好看多了。 「还好。」他也无心饭食。 「还是吃一些吧,御膳房里必然备着夜宵呢。」手顺着他的脖子滑到他脸上,捏了捏,他也跟着眨眼睛,好看的很。 「你来餵朕,朕便吃。」他也没别的要求,只不过这个要求很无赖,更像是小孩儿耍性子。 「成啊,白姐我就伺候到底了,反正除了伺候你,我也不会再伺候别人了。」伺候儿子她都排不上号,眼前这傢伙巴巴的等着呢,轮不到她。 很快的,宫人就将清淡的夜宵送了过来,直接摆到了床边,白牡嵘还真一口一口餵他吃。 估摸着伺候儿子也就这样了,但想来儿子必然比他要好照料,因为不会这么挑剔。这清粥小菜,连多余的佐料都不敢放,要是她儿子只能吃这样的饭菜,她非得心疼死不可。 吃了一些,又喝了些水,宇文玠看起来的确好了许多,眼睛里的红血丝都褪下去了。 「今儿一回来,老八就跑去御书房了,也不知这会儿有没有离宫回府。你若担心的话,不如我去看看?」放下水杯,白牡嵘一边道。 「让他自己处理吧,他之前也处理了许多,不至于抓不住头尾。」宇文玠微微摇头,看起来还是放心的。 「好吧,皇上说了算。睡吧,白姐也要熬不住了。」翻身上床,她直接把他给撂倒,然后又给他盖上被子,服侍周到。 宇文玠却是伸出了手臂,示意她躺过来。 看他那眼神儿,就知他没想什么好事儿。白牡嵘眯起眼睛,「你一定要这样么?可别忘了我上午刚刚说过你丑,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会儿变漂亮了?」躺在他臂膀上,大概是因为他喝药了,此时身上都散着一股药味儿。 「难道不漂亮?」侧起身,宇文玠掀开被子将她罩在自己怀中。 「像猪头。」脑子也变成了猪头,身体不适,居然还不老实。 直接把被子扯起来盖住她的头,宇文玠将她困在自己怀中,让她瞧瞧他现在是不是像猪头。身上的这点不适根本不算什么,即便是没了半条命,他也一样可以让她求饶。 320、第二步(一更) 一夜过去,宇文玠脸上的肿胀彻底消退了,后半夜他倒是没怎么睡,发了一身的汗,连他身上的红点都淡了许多。 一大早太医过来,他再次的躺回了床上,闭着眼睛,任他们给自己诊脉。 直至他们退下去,他才又睁开眼睛,演尸体的戏份儿,他倒是演的挺好的。 白牡嵘也是觉得他很好笑,根据他昨晚的『表现』来看,他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这自己害自己,和别人害自己不一样,他会自动的就提前做好准备,所以恢復的也更快一些。 汤药送来,他照常的喝了,之后便把宫人都遣到了殿外,这样他活动起来就自如多了。 洗漱了一下,他便去照镜子,白牡嵘坐在那儿看着他,不禁想笑,还是十分在意自己容貌的,自如下床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照镜子。 看来昨晚她说他像猪头,把他给吓着了,真以为自己是猪头呢。 「别看了,皇上依旧貌美如花。」不仅貌美如花,身体也是雄风依旧。 「只是想看看这红点消得如何了。」宇文玠站直身体,消得很快,比他想像中的快的多。 「好多了,在我这个距离,几乎看不到了。」瞄着他,就是瞧着有些疲倦似得,但其他地方均好好的。 「马上便到了夏日炽烈之时,去年要带你去红顶别院避暑,你却不爱走动。今年过去吧,正好带隐儿去避暑,免得皇城太热,再把他热出病来。」走回床边坐下,宇文玠将手搭在她腿上,轻轻地捏,一边说道。 他提出这个要求,必然不是随意说说,白牡嵘看着他,片刻后颌首,「好啊,正好我也瞧瞧你们宇文家避暑的行宫是什么模样。」在夷南那儿修的行宫也不知修成什么模样了。这都快建了两年了,想来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 待回了夷南,就能住上那行宫了。 她话也不多说,他提了要求她就答应,宇文玠轻笑,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轻啄。 「禀夫人,八王爷求见。」蓦地,门外传来宫女通报的声音。 白牡嵘抬手扣住他的脸,「老八来了,你们兄弟俩慢慢说。不过,我希望这次你们谈完之后,你不会又肿的像个猪头。」 手顺着她的后腰滑下去,轻轻地拍了拍,「槐花蜜很甜,但朕以后不会再吃了。」吃完真的很痛苦。 「希望你有记性,小可爱。」捏了捏他的脸,白牡嵘起身离开走出去。、 宇文笛果然在殿门外等着呢,眼睛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瞧就是一夜没睡。 而且,表情还是昨天的那个表情,无比凝重,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白牡嵘双臂环胸,歪头看着他,一边缓缓踱步走到他面前。 宇文笛拱手给白牡嵘行礼作揖,随后眼睛盯着地面,开口问道:「嫂子,我六哥怎么样了?」 「暂时还喘气儿呢。」她回答后,就听到宇文笛长嘆气的声音。 「进去吧,别在这儿杵着了。」他整个人很丧,这内心里,估计正在痛苦挣扎呢。 「哎。」宇文笛答应了一声,就灰熘熘的从她身边走了,肩膀塌下去,恍若有两座山压在上面一样。 321、第二步(二更) 宇文笛进了居室,白牡嵘便叫宫女在外把门关上了。 她坐在殿中,不一会儿嬷嬷便抱着那小傢伙出来了。天气热了,他也只穿着单薄的小袍子,袍子下连裤子都没穿,只是垫着一块尿布。 看他那样子,白牡嵘也不由几分疼惜,他的头髮只在刚出生的几天后剃过一次,之后便一直留着。 如今那小头髮长长了,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头上那长势茂盛的头髮也会让他更加热。 走到近前,白牡嵘用手把他的头髮拨了拨,「你们这规矩真是无聊,这么热的天儿,不把他头髮剃了,就这么煳在脑袋上多热。」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若是平白无故的就剪髮,那是万万不可的。按照祖宗规矩,只有在国丧,父母故去,或者出家才可剃髮。」嬷嬷守着的是祖宗的规矩。 尽管白牡嵘认为这十分没道理,不过,她也一直守着这规矩呢。她这头髮长的不得了,前几个月还掉发来着,只是掉了一些就停了,她还几分失望呢。 对于这些古人来说,随意断髮对身边的亲人影响不好,这也算是一种顾及亲人的体现,她也就不和这些规矩对着来了。 只是心疼这小傢伙,如此炎热的天气还得持续很久。所以说,去个能避暑的地方是最好的,红顶别院是皇家的避暑之地,必然是选的好地方。去那儿待着,温度没这么高,这小傢伙儿也不至于如此受罪。 他在嬷嬷的怀抱里极其的乖巧天真,那双眼睛里都是不谙世事,再配上他的小鼻子小嘴胖嘟嘟的白脸蛋儿,怎是一个可爱可以形容了。 拿着玩具逗了他一会儿,他转着眼睛追随,又试图伸手来抓,别的不说,他这眼力和劲头是极好的。 好一会儿,那进了居室的宇文笛才出来,出来后自动的反手关了门。他表情还是那样儿,十分严肃凝重,好像心里头有什么大事儿压着,却又无法发泄一样。 走到白牡嵘面前,宇文笛看了看隐儿,抓住他的小手晃了晃,「嫂子,御书房那边还有很多事,我就先回去了。」 「国事呢,每天都会有新的,总也处理不完,你也无需这么拼命。你六哥他身体不好,这些日子,你必然清闲不下来。悠着点儿吧,别再像你六哥似得,再把自己累坏了,可再没有别的兄弟帮忙分忧了。」白牡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肩膀紧绷绷得,好像所有的肌肉都纠结在一起了,怎么也松解不开。 「多谢嫂子,我明白。」宇文笛摸了摸自己的头,随后就转身走了。那背影也一样,很是沉重,就像他凝重的脸似得。 看着他离开了宫殿,白牡嵘才莞尔一笑,「你们闲来无事把所有的衣物用品等等都收拾一下,然后分别装好。还有隐儿的衣物,都收拾了。」 「是。」宫女领命,尽管不知原因为何,但她们就是听令行事。 较为费劲儿的从嬷嬷怀中接过那小傢伙儿,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软,抱在怀里倒是也还撑得住。他的头也能立起来,不再那般摇摇晃晃,白牡嵘抬高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抱着他返回了居室。 宫女把房门打开又关上,白牡嵘进了居室,宇文玠便迎了过来。从她怀里把那小傢伙抱走,他的姿势可熟练的多了。而且到了他怀里,那小傢伙还伸出手来,直朝着他的脸上抓。 「我就说他认识你,瞧这动作,热切的不得了。」抱住他们俩,白牡嵘的脑袋贴在宇文玠的手臂上,一边看着那小傢伙儿。白白的,软软的,小小的,那时在他爹怀里像个卷饼,这会儿终于长大了一些,虽说像个肉墩子。 「朕是他爹,若是连自己爹都不认识了,岂不欠打?」宇文玠面带笑意,妻儿都在身边时,他最温柔。 「是是是,知道你是他爹,也没人说你不是啊。这一样的肤色,谁看了都知道你们是父子。」便是瞎子也不会认错。 「吩咐宫人做准备吧,咱们即日前往红顶别院。宫中太热了,时间久了,会把他热出病的。」将他屁股下的尿布抽出去扔了,宇文玠又把他的袍子掀起来一些,两条小粗腿儿就露了出来。肉和肉之间都是深深地缝隙,那小屁股也一样,都是肉。这么胖,热的流汗,即便是身体内部无事,这皮肤也难免被热的起疹子,毕竟太过娇嫩。 白牡嵘伸手摸他的小腿儿,他也好似因为自由了而俩腿儿蹬的欢,若不是宇文玠抱得稳,他非得把自己折腾到地上去不可。 宇文玠的『病』针对的是太医和外人,但凡他们来了,他必然会躺到床上去,不言不语,一副通身无力的模样。 但他们退下,他就又好好的下床,整个一戏精。 过了几天,他还没『恢復』好,倒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有点着急,聚在一起,商议宇文玠的病情。 天气炎热,宇文玠表示不想待在这宫中闷着,要去红顶别院避暑,太医们没有阻拦,还想着他能离宫散散心,许是能恢復的快一些。 倒是一些朝臣来面见了他,也不知都上禀了些什么,但宇文玠好似并没有答应,他们退下去时各个愁眉苦脸的。 一切定好,圣旨已下,这御驾便准备好了,浩浩荡荡,军队护送,要启程前往红顶别院。 寝宫中所有的嬷嬷和宫人都跟随,那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宫中的小人儿也在列。嬷嬷抱着他,出了寝宫上了软轿。 宇文玠也一样,他出了门就很娇弱的样子,被宫人抬着,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颠簸。 御驾几十辆马车,其中几辆极为奢华,连驾车的马儿都不是凡品。 白牡嵘终于也上了马车与宇文玠会和,这大老爷躺在那儿,当真一副病人的模样。 宫人进出几次将吃喝物品等等送来,之后退出去关上车门,宇文玠这才撑起身体来。 「隐儿还习惯么?」他问,显然很担心。 「还没出宫门呢,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认为小孩子还是四处走走多见见世面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这大梁无数好地方,属于宇文家的也不少,四处都走一走,待一待,让他打小就欣赏这江山如画,同时也知道知道他这父亲重整这江山有多不容易。 「夷南王蓦一时说出口的,真是颇有道理。」但这种时候很少,她更多的时候是无所顾忌,胡诌八扯,以此为乐。 「那是自然。所以说白姐血里有风,也并非是贪图享乐,而是想在奔走的路上不间断的学习。」她如此道,几分大言不惭。 宇文玠无言,却也只是恭维,恭维她所言极是有理,也好让她满足翘尾巴的欲望。 御驾离宫,这御驾前面开道的在敲锣吹号,不是那种喜气洋洋,反而是无比沉肃,让所有听到声音的人自动避让开。 这还是宇文玠第一次这般大张旗鼓的离宫前往皇家别院休息,往时他离宫都是便装离开,静悄悄的,百姓哪里晓得。 从皇宫出来,一直到出城门这段路就走了接近一个半时辰,速度不快不慢,白牡嵘靠在宇文玠的身上,都要睡着了。 出了城,速度就快了,走的都是官道,马车也很是平稳。 离开了皇城,白牡嵘好像自动的就感应到了,睁开眼睛,顺着半开的车窗,遥遥的看到了也跟着飞奔倒退的白云蓝天。 这幅景象真是美,这就是一幅会移动的画卷,也是白牡嵘最为喜欢的。 这个时代的天空蓝的吓人,却也让人心生眷恋,能在这种天空下和自己喜爱的人奔走一生,那也绝对是顺心顺意的。 宇文玠就是这个人,她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惹人喜爱的傢伙了。 「斑比,你看,外面的天多蓝。」枕着他手臂,白牡嵘盯着车窗外倒退的蓝天,一边轻声道。 「嗯,的确比皇城的天要蓝的多。」宇文玠亦静静地看着,他欣赏的可能不是蓝天。但,诚如白牡嵘所说,这外面的确广大,在宫中待久了,人好像都被困得成了井底之蛙。 「心里是什么感觉?若是觉得空空如也,白姐就帮你给填满了。」手抚上他的心口,白牡嵘轻轻地拍着,一边问道,她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好啊,朕的确是心中空荡,极为不适。」一时间,却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真的生病了。 白牡嵘翻身坐起来,撩了一把散在肩颈一侧的长髮,之后动手把车窗关了。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那随着她关窗而眼露希冀的人,忽的笑了一声,「小可爱,不许出声哦。」 宇文玠挑了挑眉,「朕尽量,也请夷南王不要手下留情。」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喜欢。 「既然你都提出这么贱的要求了,那我不满足你,也对不起你这一句夷南王啊。」小样儿,她绝对满足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题外话------ 亲爱的们,这一本即将完结。后续的故事都会以番外的形式继续更新,同时另一本新文也会恢復每日更新。(因为书院的一些规定,只有这一本勾选完结,那一本才能签合同,所以这本就先完结啦。不过后续故事绝对不会停的,亲爱的们要继续追文哦。) 322、行走江湖(一更) 红顶别院位于皇城以西的红顶山,山势高,别院就建在山顶,所以即便盛夏,这里也异常的凉爽。 有平坦的大道环绕着一直通到山顶,御驾进了山,就明显感觉温度下来了,没有那么燥热了。 车窗打开,前后浩浩荡荡的都是人,除了军队和侍从之外,还有几名太医跟随,这队伍里可以说什么职业都有。 白牡嵘倒是很喜欢这里的空气,新鲜不说,还很凉爽。 宇文玠倒是一直很淡定,他似乎对这种奢侈的地方并不感兴趣,尤其现在,御驾出行,几乎走的每一步都是钱。 说他抠门吧,他倒是能在夷南大建行宫,大兴土木。 说他大方吧,但的确是花钱肉疼,瞧他这一路来的表现就知道了。 终于,御驾慢慢的抵达了山顶,树木掩映之间,盘旋的地面都是平整的石砖。 而在这行宫里伺候的下人们也不知何时跪在那大门前迎接,五体投地,动也不敢动。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白牡嵘起身先下了车。 这行宫里面不知是什么模样,但是这大牌坊一样的大门却是无比的高,简直和周边的古树差不多高了。 跪在门前的下人大约五六十个,男女老少皆有,各个都趴在地上。 下一刻,宇文玠也从马车里出来了,白牡嵘抓住他的手,把他扶了下来。其实他倒也不是行动不便,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他演戏就算了,她也得陪着他演。她可是不如他,他是个戏精,她演技不如。 「进去吧。」他出来,那些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下人就好像感知到了似得,大唿给他请安。 白牡嵘点点头,抓着他的手,看向跟到了后面的嬷嬷和宫女。宇文绍那小傢伙就在嬷嬷的怀里,刚刚睡醒的样子,脸上的神情还有点迷惑,一只小手儿也在自己脸上抓,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从那群跪地的下人之间穿过,进入了这红顶别院。 雅致清幽的建筑,搭配着这山中本就有的树木,所有的一切都建在树木之间,郁郁葱葱,除了那大门之外,这里俨然是一个丛林小屋,只不过是环绕式的,一重又一重,像是迷宫。 「没想到,原来这别院是这样的,及不上夷南的行宫豪华奢侈,但是别有风韵,我喜欢。」简直就是文人隐居的地方嘛,这宇文家祖上,还真有不喜奢华的帝王。 「主要是凉爽,清净。」这别院很繁复,原本的树木没有被砍伐多少,这里面像迷宫。若是不熟悉,走在里面非得迷路不可。 「别说,真的很清净。」顺着小路走,两侧都是树木,高矮皆有,就好像走在丛林之中。 嬷嬷抱着宇文绍走在后面,满眼绿色,他似乎也感觉很新奇,刚刚有些睏倦的眼睛如今睁的大大的。 「那后面是禁苑,没人会打扰,到时咱们住进去,想怎么清净都成。」宇文玠抓着她的手,说的话却另有深意。 白牡嵘扭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笑了,「明白了,皇上英明。」 323、行走江湖(二更) 红顶别院的禁苑在这红顶山山巅的后方,也没有被特意的隔离开来,因为树木参天茂密,就是最天然的隔离带。 小屋悬高于地面,踩着三两阶的楼梯上去,便是迴绕在这小屋外的迴廊,房檐一直悬于这迴廊的外面,下雨时,站在这儿观雨,完全不受影响。 走上来,白牡嵘先看了看这迴廊,之后,才在宇文玠的拖拽下,走进了这小屋。 别看这小屋在外面看来好像很普通寻常,但是这里面装修的却是一点都不朴素寻常。原来,这外面的朴素都是煳弄人的,给寻常百姓看的。 这帝王就是帝王,哪有不爱享受的。 进了小屋便脱了鞋,地板上铺着竹制的蓆子,是那种十分特别的编织手法,细密又凉快,脚踩在上面,感觉这蓆子下面都有风吹上来,无比的舒服。 桌椅床榻皆有,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这里本来就是古代,但这里面的装饰却又是另一种復古,透着一股十足的古风古韵。 四处皆一尘不染,门窗皆开,没有灰尘是不可能的。但四处擦拭的无比整洁,而且无论这小屋里面还是外面皆无花朵,看到的满眼皆是绿。 席地而坐,四四方方的矮桌就在旁边,白牡嵘拿起矮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这地儿真不错,就是得劳烦这里的下人有事无事的清理好这外围,若是冒出个盛开的野花什么的,有你受的。」对于他们来说是避暑圣地,但对于宇文玠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儿。野外的一些野花香味儿更浓,他不能闻。 「你的夷南也差不多。」跟这里半斤八两,占据的优势就是气候不错,一年四季都是他适应的温度。 「我夷南不止有大好的花草,还有好多新鲜的野果野菜,你不是吃过的么,还说过味道很不错。」白牡嵘挑了挑眉,夷南虽说山多水多,可是物产也丰富,都是这北边没有的。 「除了这些之外,那个野蛮之地剩下的优点就只有一个了,那儿有个你,否则一文不值。」即便是想开疆扩土,没有足够的人和钱,都不会打那儿的主意。 白牡嵘抿嘴笑出声,「斑比,你现在真是会说话,怎么这么好听?」离开了皇城,他整个人都变了,说话像是掺了蜜。 「喜欢听么?喜欢听,朕也没有太多了,每天只说一句,如何?」在她身边坐下,宇文玠身体向后,直接靠在了后面矮榻的边缘。这矮榻舒适,高于地板二十几公分的样子,这种天气里睡在上面必然无比凉爽。 「立下誓言了,到时可别言而无信?」歪头看着他,他当真是闲散自在,靠在那儿也没什么形象,真是难得啊。 「朕何时言而无信过?」宇文玠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笑意。他笑的淡淡然,却又透着一股风流之态。 白牡嵘微微撇嘴,之后抬手把他的腿拍直了,然后她直接枕在了他的腿上。 身体底下就是这竹蓆,清凉的很,当真舒服。 这别院里的下人送来各种点心水果,他们在门口脱下鞋子,然后跪着挪进屋子里来,把东西摆放到矮桌上,又跪着退出去。 「儿子就住在旁边的小屋里,进来的时候我瞧着宫人把那些熏蚊虫的香炉都搬过来了。这屋子也大敞四开的,若到了晚上燃了灯火,必然引得蚊虫蜂拥而至。咱们这里也得搬来几顶香炉来,你闻不得那味儿,就放在外头,总比被蚊虫叮咬的不成人形要好得多。」白牡嵘倒不是担心自己,她是心疼宇文玠。他这细皮嫩肉的,被咬了之后,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儿。 「这外面有不少的樟木,它们本就驱蚊虫。这小屋的地基下也有很多的雄黄,每年定期更换。到了夜里,这小屋会撑起蚊帐,门窗开着乘凉,但也绝不会有蚊虫进来。当然了,如果有漏网之鱼,凭夷南王的身手,能轻易解决掉。」宇文玠告知,叫她不要担心。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我夷南就没有这么讲究,明明住着别墅,到头来却像是暴发户,和你们这几代王族没法儿比。」这里有这么多的侍从在守着,也不是白白的给他们开工资。 「待我们回去了,这些事情朕可以嘱咐交代去做。跟了朕,你就会慢慢的从暴发户变成王族,可好?」摸着她枕在自己腿上的脑袋,宇文玠哄道。 「我要做王族,还得借你的光,我还真是三生有幸。」来个反手掏,他反应也快,一把拦截住。 白牡嵘笑出声,抓住了他的手,捏着他手指头,「你别害怕,我还真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朕若不拦着,你真得手了,会手下留情么?」宇文玠可不信她的胡诌八扯,这是她没得手之后的说法。若是得手了,必然高兴的不得了。 「还是皇上了解我。」白牡嵘翻身,直接趴在了他腿间,这个造型姿势颇得宇文玠喜爱。 垂眸看着她,宇文玠眼睛里的笑带着丝丝的不怀好意,「朕这就叫人撤出去。」 「想什么美事儿呢?有一次就得了,还想来二回?白姐只嫌一张嘴一根舌头太少了,应该再多长几个,这样才能满足皇上。」坐起身,白牡嵘拂了一下长发,歪头往外看了一眼,侍从就候在外面,随叫随到。 将双腿盘起来,宇文玠坐直身体,一边抬手捏住了她的髮丝,「即便是你不为朕做这些,也得叫他们都撤了。」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任他捏自己铺在后背的头髮,白牡嵘一边问道。这小子脑子里都是既定好的计划,她呢,根本不用自己费力的去安排,听他的就行了。 抬手揽住她的脖子,微微施力,把她搂到了自己怀中躺着,低头看着她,另一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往后顺,她的髮际线被压住,就显得脑门儿特别大。、 这样子很是好笑,宇文玠也特别喜欢这样,他弯起眉眼,看她这样特别像戏班的逗趣丑角。 「说话呀?你总弄我髮际线干什么,这时间长了,我髮际线后移就都是你的锅。」反手张牙舞爪的要抓他的脸,他却是后仰躲避,让她根本抓不着分毫。 「把儿子抱过来,虽说有经验丰富的嬷嬷照看,但这会儿还没离开,心中便开始想念了。」低头,宇文玠在她脑门儿上轻轻地咬了两口,一边说道。 「好。」他说这话,白牡嵘就知道了他的打算,他是计划马上就出发。但是如何出发?跟来了军队和太医,必然不能被他们发现了。 很快的,嬷嬷把吃饱喝足的宇文绍抱来了,宇文玠在门口接过,嬷嬷便等候在了门外。 那小傢伙也是感觉凉快了,精神头十足,黑熘熘的眼睛转着,他显然对这一切十分好奇。宇文玠把他立起来抱着,那小脑袋就在他的脸旁边,似乎是没有太多的安全感,他的两只小手朝着宇文玠的脸上抓。 「经常看绿色对眼睛好,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平时无事,叫嬷嬷们抱着他到处走走,好好欣赏一下这大自然。」看着宇文玠抱着那小傢伙在房间里走动,父子俩这反光板一样的模样真是扎眼,夜里都不用掌灯了。 「听到没有,你娘在给你分配任务呢。还有什么任务,请母亲大人一併示下吧。」抱着他转到了白牡嵘面前,宇文玠微微屈膝,代替他怀里的小傢伙说话。 「老母亲要分配的任务太多了,但估计你也是做不到了。不说别的,从现在开始不乱撒尿拉屎你就做不到,更别说其他的了。你笑什么?只准你逗着玩儿,还不准我逗着玩儿了。」她说话时宇文玠在那儿笑,弄得她也破功说不下去了。还分配任务呢,瞧他那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的样子,根本就不听她说话,长大了指不定得多固执难管。 宇文玠看了看怀里的那小东西,他是根本就没听他和白牡嵘在说话,他们两个辩驳的再厉害,他却是个局外人,好像根本不关他的事儿。 两个人陪着这小傢伙一下午,他睏倦了,才让嬷嬷给抱走。 别院的侍从送来了晚膳,很是清淡,但花样繁多,红顶山的特产更多一些。 饭菜送进来后,侍从便掌了灯,之后将蚊帐展开,环绕了这房间内部一圈。门窗不关,却是根本无需担心蚊虫会被灯火吸引进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品尝着这红顶别院里的饭菜,不时的说几句话。待得吃的差不多了,有护卫来求见。 侍从在外面把蚊帐打开一些,那两个护卫一前一后的进来了,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 那两个护卫进来后,白牡嵘便把门外的侍从遣开了。 之后没多久,那两个护卫又离开了,顺着禁苑的小路走出去,拿着令牌,顺利的出了别院的大门。 夜色深浓,在夜间生活的动物们都醒了,它们不时的发出叫声,伴随着踢踢踏踏马儿下山的声音,天地间的宁静好像都被打破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原本计划此文勾选完结然后以番外的形势继续更新。但是书院出了新规,但凡勾选完结之后,无法再继续上传新章节。所以,本文会继续更新到全本完结。完结后,将不再有番外。 324、隐形人 离开了红顶山,并没有直接前往赵国,宇文玠似乎另有事情要做。、 他的人在红顶山附近的小镇上等待候命,宇文玠与白牡嵘到达之后,众人会和,之后便出发了。 两个人在离开红顶别院时是戴着假皮的,这是真的假皮,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虽说看起来很像人的皮,但其实摸一摸就知道了,假的很,而且不透气。 在到了小镇时,白牡嵘就受不了了,把那假皮给揭了下来。 她不认为自己有多扎眼,扮成男人模样,最多算个小白脸儿。 但宇文玠就不行了,他长得太白了,在人群里十分醒目。戴上假皮遮挡一下还是很好的,泯然于众人之中,反倒衬托的她很出色。就是这个头矮了点儿,不然也算个翩翩公子哥。 从小镇出发,便开始在大梁各城境内开始游走,如同扫荡似得,但凡每去一处,必然有人遭殃。 白牡嵘在抵达第一个目标地点时,她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宇文玠在做清理。 那时大梁因为内乱,可以说是满目疮痍,正是用人之际,一些蛀虫还是有些用处,也不得不用他们。 但,他们本性难改,贪心依旧,至今不知收敛。 如今,大梁逐渐走上正轨,也已经不需要他们了,所以,该清理就得清理。 此等做法,有些卸磨杀驴的味道。但,不可否认的说,这也是宇文玠行事的方式,他一直都这样。 在他手底下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他都知道,有的时候可能当即便处理了。但在不得不忍耐时,他也会按兵不动,放任其疯狂,时候到了他再出手。 并且,他出手便是最狠的,想让他留情,那是不可能的。 白牡嵘就是个看戏的,宇文玠指使护卫做事滴水不露,他想杀的人,真的就好像忽然之间从这个世上蒸发了,没有一丝的痕迹。 而且,在这个目标『蒸发』之后,就会有从皇城过来的人,拿着圣旨查帐抄家,每次都有大收穫。 「真是奇了,你之前也说过,国库都填了一半了,其中有很多的收穫都是从这群贪官污吏的手中收回去的。没想到,这样居然还没收干净,还有这么多。」白牡嵘连连摇头,这猪猪侠在位这么多年,到底养了多少虫子? 「所以,他们都该死。」遥遥的看着皇城的军队从某个府邸中运出来的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虽说箱子都被封死了,可是显然很沉。 白牡嵘歪头看了他一眼,虽说戴了一张假皮,但是绝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浓浓的怒意。 这是个胸怀宽广的男人,他的胸怀不只是要坐上那张龙椅,而是要重整整片河山。 如今,他已经把这片河山中的蛀虫清理的差不多了,尽管可能还是会层出不穷,可是只要有,他必然不会放任不管。 「这么说,从此以后,你是要做宇文笛背后的男人啊。」他要做那个隐形人,像超人一样,守护这宇文氏的基业,还有宇文笛。 真是伟大,如若不是他现在是她的人,还真会以为他有什么毛病呢。 宇文玠没有言语,但,也并不是否认白牡嵘的话。大梁的万里河山,他必然要守住。 325、大结局(一) 在大梁各地进行大清理,估摸着很多城池里的那些蛀虫也听到了风声,以至于在之后的清理之中,还耗费了一些功夫。 那些风闻的蛀虫都藏起来了,因为知道是只杀自己不杀家室,索性他们便自己逃跑了。 藏的极为隐秘,那必是他们所认为的最安全的地方。 只不过,只要在这个世上,只要是活人,就必然会有蛛丝马迹。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做到全无踪迹,而活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想找到他们,花费了一番功夫,之后便是无情的剿杀。 不过,这般下来,动静倒是越来越大,使得诸多有心之人开始追踪他们的队伍。 其中,便有从赵国来的。 之前御驾去往红顶别院,大张旗鼓,在皇城监视着的那些赵国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们跟去了红顶山,但根本无法上山。军队守卫,百步之内皆是兵马,守卫森严,他们想混上山不容易。即便是真的上了山,想要进入别院也得用令牌才能进去,拿不出令牌,立即会被当做刺客捉拿。 而如今,清理行动的动静太大,以至于那些赵国的探子也跟过来了。他们大概是想弄清楚,指使清理行动的到底是谁。 他们鬼鬼祟祟,自以为做到了无声无息,但白牡嵘始终都在后头跟着恍若看戏一样,很容易就察觉到了他们的跟踪。 然后,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宇文玠和手底下的人在前,赵国人在后,白牡嵘在赵国人的后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牡嵘不着急,即便让他们大张旗鼓的跟随宇文玠,他们也认不出来,他戴着假皮,和护卫在一起行动,他只是看起来像个指挥使。 除非赵国人的眼睛有射线,能穿透那张假皮,看穿他的真实面目。 这般跟着,从大梁的东部又绕回了西边,这群盯梢的赵国人当真是不辞辛劳,有时风餐露宿,他们几乎不吃东西,就那么一直跟着。 白牡嵘还是很佩服的,轩辕闵手底下的确是有忠心耿耿的人,只不过太过忠心和固执,就显得有点二百五了。 在重新绕过了红顶山距离边关越来越近时,白牡嵘决定不再只看着他们跟踪了。 先行与宇文玠会和,之后派出了一个护卫拿着令牌去往边关,这边宇文玠和白牡嵘则与众护卫将后面的尾巴引向了陷阱。 夜幕降临,白牡嵘和宇文玠带着护卫进入了靠近边关山林之中的山坳。他们恍若暗夜中的鸟儿,眨眼间便从山坳之间穿过,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另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跟进了这片山坳之中。他们才更像是暗夜之中的蝙蝠,还是那种精于无声飞翔的蝙蝠,进入这片山坳之中,在伸手不见五指当中寻找着前队人马走过的痕迹,之后追踪。 若论追踪,他们的确是好手。只不过,智商有些不太够。 蓦地,山坳两侧的山上忽然生起了异响,这几个人也听到了声音,继而停下追踪的脚步,各自转身,形成了互相守卫的队形。 但,一切都晚了,两侧山上响起咻咻的声响,密密麻麻,恍若暴雨侵袭。 流箭如雨一般从两侧山间飞射而出,身处山坳之中的人根本就是无可躲避,他们慌乱的抵挡,却是根本连一刻都没撑住。 而此时,宇文玠和白牡嵘已经穿过了边关守军的各个防守点儿,前往赵国了。 一夜没停,终于离开了大梁的境内,进入了赵国。 赵国的边防也是很严密的,不过更多的是集中于关口,来往的商队极其多,过往需要检查,就需要很多的人手。 顺着赵国的边防弯弯绕绕的潜入,总算是离开了巡逻队经常来往的地方,众人终于可以休息一阵儿了。 山中溪水潺潺,一直流淌到山下田地边缘的小河之中,汇于一处,绵延无尽头。 在水里洗了洗手,白牡嵘后退几步坐到了大石头上,她觉得有些累,身体乏力,好像没有多少力气供她使用了。 在白牡嵘看来,自己这是『堕落』的太久了,身体懒散,连一点力气都捨不得出。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说别的,她得为自己的儿子做一个正面的表率,哪能走走路小小的奔波了一下就懒散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 「累了?」宇文玠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之后一个水壶就从头顶落了下来,她伸手接过,喝了一大口。 「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这么说吧,我这腿脚和我的脑子处于貌合神离的状态,一个在说累想休息,另一个却在不断的催促,它们俩可能是要分家了。、」白牡嵘边说边摇头轻嘆,对于自己的身体,她没有什么太好的招数,只能等待了。 在她旁边坐下,宇文玠被她的说法逗笑,「那你可会让它们分家?」 「想分就分呗,我又控制不了。不过呢,分开了必然又互相想念,早晚还会在一起的,时间问题。」歪头看向他,戴着一张假皮,他就像个陌生人。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异常的熟悉。属于他的情意不断的流出来,好像一泉温水,将她彻底的笼罩在其中。 宇文玠很是佩服,她能把自己的脑子和自己的腿说成两个人,缠缠绵绵分不开,又可以直接改成一段美好的故事,拿到戏班去,估摸着就是一出爱情绝唱。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白姐我骨骼清奇,世所罕见。」挑眉,她也自认为如此。 「也不知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原来以为鹭阙坞那个地方很是神奇,可能如你一样的大有人在。但是,后来发现,只有你这样,相比较起来,他们是正常的,你的确骨骼清奇。」清奇的很。 「那是,白姐是谁呀?白姐是仙女下凡,岂能与尔等凡人一样。」她的来歷,她也想过跟他说一说。但是,后来想一想,这事儿说不明白。而且,估计越说越麻烦,还会破坏她的神秘形象。他一直搞不明白她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但其实这一点又很吸引他。 如果说破了,也就不神秘了,她再有异常举动异常言语,他也明白原因,也不会问了。 这两个人一辈子几十年在一起,互相了解,每天大眼瞪小眼的,就算心里觉得不能腻,估计到时也腻了。 还是有些神秘感的好,让人猜不透,让他一辈子猜猜猜,却怎么都猜不明白。 靠着宇文玠,在这林中歇了好一会儿,这才再次启程。 前往轩辕闵所在的城池,这是他的封地,处于赵国帝都的南面。是个较为富庶的城池,面积很大,主要是借了距离帝都近的光。 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大都是途经这里做休整,这城池赚的也是这个钱。 化妆成普通的行路人,成功的进了城,来来往往赵国人居多,但也有不少的大梁人。 都是商人,眼下大梁和赵国通商,但凡前往帝都的商队都会路过此地休整,所以这城池就显得特别的繁茂。 进了城,便选了一个距离城主府最近的酒楼住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地段好,距离城主府近,这酒楼的要价特别高,因此空房不少。 选了个位置较好的房间住下,进入房间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了后窗。 从这后窗往城主府的方向看,能清楚的瞧见城主府中高耸的亭台楼阁,修建的极是奢华。 这一城之主的府邸如此豪华,其实也并不奇怪。所有的城主都是轩辕氏,他们都是王族,又不是一般的官员,住在如此奢华之地,也在常理之中。 大梁的王族府邸皆豪华,即便是被幽禁起来的宇文腾,住的地方也不差。 「估计轩辕闵根本就想不到咱们眼下会在他的地盘里,正在想着如何潜入他府中杀了他呢。想想这一段恩怨生起的毫无理由,我们本无仇怨,皆因白家的利益,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都是贪婪之心在作怪。这轩辕氏的贪婪之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年白家在赵国的产业都被他们夺走了,但凡想来,我都肉疼。」说起这个,她心里的气儿就不顺。 这赵国为了白家的利益,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其中原来那个白慕容就是因此而没了性命。 但也正是因为此,她才会来到这里,一切起于机缘巧合,又不能不说是人为的作怪,其中作怪的手就是这赵国轩辕氏。 「所以,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贪婪之心付出代价了。」宇文玠从她身后圈住她,虽说看似瘦削,但是抱着她时胸膛却显得极其宽阔,让人觉得极为有安全感。 靠在他怀里,白牡嵘缩了缩肩膀,真是舒坦。 她真是觉得他的胸膛宽广而又温暖,让她身体里的懒散因子全部释放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还是这样,整个人散漫而懒惰,但凡休息下来,她必然会坐在那里一动都懒得动,任凭他人来来往往,她自不动岿然如山。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待夜里再行动。」她全身的力量都倚靠在了他身上,宇文玠垂眸看着她,她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大概是奔波的太累了,他也很理解。如果她夜里仍旧觉得疲累,那她在这儿酒楼里等着也是可以的,他去解决。 任何会妨碍到他们幸福安然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抱我过去。」她是真的很懒散,不想动弹,连多走一步都觉得累。 宇文玠二话没说,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走向大床,将她放到上面。 躺着,任他把她的靴子脱了下来,她转过身去侧躺,还是这样舒坦。 宇文玠在床边坐下,一手摸着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髮,一边探身歪头去看她的脸。她脸朝着里侧,眼睛是闭上的。 她的体力一向很好,真不至于因为赶路就疲累成这样。也或许是因为生产过,虽说过程极其顺利,也没有大伤元气,但到底是对身体有损。 很快的,白牡嵘就睡着了,宇文玠摸她的脸她都不知道。 夜幕逐渐来临,这座城也从白日的喧嚣逐渐的走向了宁静,白日的燥热也褪去,夜晚里还是很凉爽的。 白牡嵘睡了一下午,天色暗下来,这街道上有打更的人敲锣报时时她才醒过来。 房间里燃着幽幽的烛火,她翻身坐起来,宇文玠并不在这房间里。 重新把自己的头髮捆绑了一下,她这一觉睡得身体乏力,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睡眠之中被抽走了似得。 她还真不知道睡眠有这种效果,原本睡好了都是应该神清气爽的,大概是这赵国的水土不好,不适合她居住。说不准空气都是有毒的,逐渐的会变成如轩辕氏那般贪婪,无法解救。 从床上下来,她从包裹里翻找出干净的男装重新换上,这才走出房间。 走廊里也燃着幽幽的烛火,很清净,没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在这走廊里走动。不愧是高价格的酒楼,因为根本没有多少人肯花钱住,所以才得来如此的清净。 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果然看到了宇文玠,护卫也都在,他们悄无声息的交流,在门外都听不到声音。 「时辰差不多了吧?」走进来,白牡嵘反手关上门,一边说道。 「嗯。不过。你若是不适,便留在这里等消息吧。」宇文玠起身走过来,此时看她就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甚至脸色也不太好。 「不行,我必须得去。别的我不管,我特别想看看轩辕闵之前到底被我伤成了什么样儿,才会废了的。」她是真的好奇,以前只是说鸡飞蛋打,难不成真的鸡飞蛋打了?她那一脚,会把轩辕闵弄成什么样儿,无比好奇。 她的关注点一向如此奇怪,宇文玠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若真是想看,那必然得把轩辕闵的裤子脱了,这种事儿又怎么能让她去做? 「先吃些东西,之后再行动不迟。」现在还有些早。 「好。」白牡嵘爽快的答应,反正今日行动她必然得参加,速战速决。解决了轩辕闵,从此后,这世上也没人会无时无刻的在盯着他们了。 尽管轩辕闵一直也没出手做过什么,可是这种盯梢的行为却特别的讨厌。无时无刻都在有人盯着,感觉自己在做任何私密的事情时,都有眼睛在看着自己。 这是一种骚扰,若是在那个世界,白牡嵘非得把他抓住关起来才行。 填饱了肚子,看着外面的夜色,白牡嵘也觉得精神了许多。这城池的夜色还可以,尤其是往城主府的方向看,那儿更是灯火耀目。星星点点的,根本不愁这蜡烛钱。 「咱们走吧?」白牡嵘起身,她意欲满满,并且迫不及待。 宇文玠笑看着她那样子,起身,抓住她的手,之后走出房间。 夜色很浓了,除了一些夜晚还在开门做生意的商铺会在门口亮着灯笼之外,其余各处皆是黑乎乎的。 一行人顺序不一的出了这酒楼,之后,在酒楼后面的街巷会和。 随后,出动数个护卫先行探路,白牡嵘和宇文玠则在后面跟进。 靠近了城主府,这围墙比在酒楼里看到的要高的多,正门前守卫森严,后门里面也有守卫。 先行探路的护卫很快便回来了,向宇文玠和白牡嵘禀报了这府邸四周的情况,没有任何的薄弱之处,而且里面有侍卫在来回走动巡逻。如果想要进去,翻墙过去的话,必须得听好里面的动静,免得没抓好时机,再碰到了巡逻的人,就会惊动整个府邸了。 宇文玠确认了他们上禀的情况,之后,决定在距离后门左方的围墙外进行突破。 护卫开道,先行翻越,他们身手矫捷,顺利的翻过了围墙。 他们进去了,片刻后就传来了暗号,示意安全。 白牡嵘和宇文玠相携而起,在围墙上蹬了一脚借力,之后身体掠上围墙顶。各自伸出一手在围墙顶撑了一下,两个人无声的在半空翻了一圈,随后便落入了围墙内。 落地无声,这里是城府后下人居住的地方边缘,前面不远处的平房便是下人住处,眼下只有几个房间亮着昏暗的烛火,这里安静的连唿吸声都显得很清晰。 这找到的地方真是准,翻进来就是后院的下人之地。不过,后门守卫距离这里也不远,必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人员全部进来,宇文玠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了两个护卫去后门处,解决了那里的守卫,之后把守后门。撤离时,必须得有能够安全撤离之地,否则就会被困在这里。 护卫领命离去,而这边白牡嵘和宇文玠则带着其余的护卫开始潜入这城府深处。 轩辕闵的城主府地形宇文玠之前便有过了解,但并不是那种十分详细的地形图。 在府邸中迂迴的转了大半圈,便抵达了这府邸的正中央位置。 停下,躲避巡逻的侍卫。待侍卫过去,宇文玠也将眼前的地形和之前得到的地图上做了对比,他指了一个方向,众人开始朝着这个方向悄悄潜行而去。 果然,很快的,便看到了一片用小围墙隔离出来的院落,月亮门处有守卫,这就是轩辕闵的住处。 观察了一会儿,几乎每一盏茶的时间便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这月亮门,如果这院落里面有异常,很容易就会被经过的侍卫察觉。 略一思考,宇文玠便想出了主意,派出了四个护卫来,让他们解决了月亮门外面的守卫。一定要悄无声息,之后换上他们的衣服伪装,站在这里,最起码能煳弄过一段时间。 护卫没有任何迟疑的领命,在另一行侍卫过去之后,他们便出动了。 速度极快,手法利落,只是几个回合便解决了那四个护卫。 之后,抓紧时间迅速换装,把尸体拖到了月亮门后花草遮挡的阴影处。在下一波巡逻侍卫过来之前,他们站在了之前守卫站着的地方。 巡逻侍卫经过,并没有发现月亮门前守卫的异常,顺利的过去了。 见此,可见此计可行,尽管未必会支撑很久,但能够争取到一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巡逻侍卫过去,这边白牡嵘和宇文玠便出动了,与余下的护卫顺着月亮门便进入了这小院儿。 说是小院儿,但其实很大,数栋小楼,皆灯火通明。 还有在值守的侍女,各个小楼里外都有。 轩辕闵的生活还真是奢华,这大晚上的有守卫有巡逻侍卫还不够,侍女也得瞪大了眼珠子守着,挣点钱也是不容易。 这些侍女都醒着,当先是必然得叫她们都闭上眼睛,她们没有武功,想让她们闭上眼睛也是很容易的。 兵分几路,先对付这些侍女,各自脚下生风,行事利落,眨眼间四散开。 白牡嵘与宇文玠朝着当中最大的小楼而去,如同一阵风似得进入了小楼主厅,在值守的侍女还惊诧时,便徒手敲晕了她们。 各自扶着晕倒了的侍女,见她们拖到边缘放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做任何停留的直奔楼上。 赵国的小楼较为特别,上楼之后即是二楼的门厅,这里也有侍女守着。二人出现后,其中一个侍女发出一声惊疑,不过下一刻也闭上了眼睛。 白牡嵘暗叫不好,这侍女发出的声音不大,虽是无法传到外面去,可是却会惊动这房间里的人。 果不其然,放倒了这两个侍女便听到了房间里面坠地的床幔后传来的略急躁愤怒的声音,「吵什么?觉得舌头多余,可以切掉。」正是轩辕闵的声音。 和宇文玠对视了一眼,白牡嵘便不由的撇嘴,还真是城主大人,真有气势。即便真是侍女控制不住发出的声音,也不至于就把人家小姑娘的舌头给割了。 她都没想过要平白无故的要了这些小姑娘的性命,轩辕闵这个主人,还真是威风。 没有任何言语,宇文玠便当先朝着那床幔掠了过去,速度极快,白牡嵘不得不立即跟上。 ------题外话------ 亲爱的们,因为完结之后不允许有番外啦,所以大结局会分成几章的形式上传。 谢谢亲爱的们一路追文,兴许有各处听风的书写并不是很让人满意,但大家一直十分包容理解,听风在此也谢谢大家啦。 此本完结后,新文《君游四海求其凰》也会恢復正常的每日更新。听风会再接再厉的把新的故事呈现给大家,多谢大家的鼓励,谢谢~~ 326、大结局(二) 掀开坠地的床帐,看到的便是偌大的床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五个人。有男的,有女的,就差再来几个小动物了。 白牡嵘的眼珠子快速的转了一圈,之后便一下子跃上去,没理那跳起来的轩辕闵,反而奔着那几个刚刚被吵醒睡眼惺忪的少男少女。 手起如刀,敲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便各自眼睛一闭,再次不省人事。 而此时,轩辕闵已经从床上跳了下去,与宇文玠交手。他极为壮硕,与宇文玠交手时赫赫生风,而且他也没喊人,似乎对自己的功夫极为有自信,尽管眼下自己的情况是二对一。 从床上跳下来,白牡嵘也加入了战局之中,二人对战轩辕闵一人。 轩辕闵还是依然抗打,同时攻击力也极强。一拳朝着宇文玠的脸过去,他微微偏头躲开,隔着一层假皮,脸颊都微微发疼。 白牡嵘的细箭再次落入手中,沿着轩辕闵的后嵴抹过,薄薄的中衣随即被割开,血也立即流了出来。 疼了,轩辕闵迅速返身攻击白牡嵘,她后退躲避,速度却是不及,被他一拳打在了肩侧,连着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她的力量以及反应速度明显不如以前,而且这打在她肩侧的这一拳也很疼,一时之间感觉自己这条胳膊要掉下来了。 所幸宇文玠立即缠住了轩辕闵,否则他追过来,她还真未必能躲得开。 活动了一下手臂,她随后跳起来,再次飞身而上。 与宇文玠配合,房间桌椅屏风破碎,稀里哗啦满地碎片。不过如此大的动静,却没有任何守卫前来救驾,轩辕闵也明白了,必然是他们已经把外面的守卫干掉了。 二对一,他的体力也逐渐下降,由此,他开始朝着窗户的方向辗转腾挪,摆明了是想跳出去逃脱。 宇文玠立即闪身而过去拦截,甚至接了轩辕闵一掌。 白牡嵘趁此时机飞身而上,双腿分别跪在了轩辕闵的后肩上,同时持箭的手朝着他的颈侧狠狠地插下去。 轩辕闵迅速转身要将她甩下来,同时两手朝着骑在自己后肩上的人抓去。 宇文玠也在此时一跃而至,扣住了轩辕闵的双手。双手被制,轩辕闵立即以双腿攻击宇文玠,速度出招的确都很快,但即便再快,力气再大,还是没有将白牡嵘从他的身上甩下去。 手中的细箭插入他的颈侧,鲜血飈出,轩辕闵立时大吼了一声,这声音足以把外面巡逻经过的侍卫吸引过来。 白牡嵘另一手直接捂住了轩辕闵的嘴,他吃痛,再加之疯狂的发力,宇文玠和白牡嵘两个人都被他给甩开了。 直接摔在了地板上,白牡嵘翻身而起,却勐然觉得肚子一阵抽痛。 宇文玠旋身稳住身体,之后迅速的掠至门口,直接将奔到门口的轩辕闵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诸多个黑影从楼下跃上来,正是之前去收拾这小院中其他人的护卫。 一个个窜上来,根本无需宇文玠指使,甩出手中兵器,一剑一剑的刺在了轩辕闵的身上。 血流出来,轩辕闵也趴在那里绝了最后一口气,宇文玠站起身,甩了甩沾到他袍子上的血,之后转头看向白牡嵘。 站在那里,白牡嵘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倒是还忍得住。走过来,她把手里的细箭收起,看着趴在地上没了气息但仍旧在流血的轩辕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宇文玠看着她,脸色不是太好。 「我没事儿。倒是你,硬抗了好几拳,戴着假皮也看不出什么来,脸不会被毁了吧?」这可不行,她还得每天欣赏他的脸呢。 「还好着呢。」宇文玠嘆口气,抓住她的手,事已毕,须得赶紧离开。 「走吧。」抓住了他的手,白牡嵘也急于离开。 跨过轩辕闵趴在门口的尸体,走出去两步却又停下了,「不行,我得看看他到底伤成什么样儿了。」 宇文玠拽住她不让她回去,然后叫护卫回去查看,他也抬手在她脑门儿上点了点,之后他才回身去看。 显而易见,他是不想让她去看,白牡嵘翻了翻眼皮,她就是好奇嘛。 护卫把轩辕闵的尸体翻过来,之后又把裤子脱了,几个人围住了查看。 白牡嵘微微翘脚,想要看,但他们已经转过身来了。 宇文玠走到她身边,用手臂圈住她的颈项,揽着她快速的下了楼。 「怎么样怎么样?」她着急问。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揽着她走,出了这小院儿,门口的守卫也分外焦急。刚刚里面打斗的声音很大,路过的巡逻侍卫也听到了,欲闯进来,还是他们随机应变阻拦,把他们给支走了。 快速撤离,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只要下一队巡逻侍卫经过这里,发现这里没有守卫,必然会冲进去查看情况。 快速的朝着后门撤离,即将抵达后门时,便听到了府邸里响起尖锐的号角声。 一众人速度更快,后门早已大开,护卫在此守着,一行人迅速的顺着后门离开,朝着城中四散开来。 宇文玠和白牡嵘始终一处,两个人没有如其他护卫那般去往城中各处,而是直接回了那酒楼。 那酒楼距离城主府最近,但是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俩回了酒楼,是从后窗跳进去的。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小偷一样。 不过回了房间,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两人相视一笑,之后白牡嵘便直接坐到了床上,「好累,又好像一场梦。」 「休息吧,一会儿必然会有人来检查,明日想出城也不容易,索性便在这城里多停留几日。」宇文玠把身上染血的袍子脱了下去,之后捲成小小的一团,塞到了床后面的缝隙里。 「好吧,在这儿待几天也行,虽说这里的空气不怎么好,但也算异国风情了。」脱了靴子,白牡嵘直接躺在了床上,这样舒服了些。 「天快亮了,若有人来搜查,必然等不过天亮。」宇文玠也坐在了床边,将床幔放下来,之后躺在了她身边。 躺在那里,白牡嵘盯着床顶,心下却是不平静。今日之事,计划许久,又为此长远奔波,如今事成,不由感嘆。 身上有些疼,肚子也一阵一阵的抽痛,不由得调整唿吸。 「怎么了?」宇文玠侧起身体,搂住她,将她搂入自己怀中。 「你身上可还疼?」他今天挨了轩辕闵好几下,索性的是他身上无明显的外伤,没有流血。 「还好,不疼了。」宇文玠低声回应,一边低下头轻吻她的头顶。 「我说,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儿。」白牡嵘说了一句,之后坐起身往自己的下身看,床单上有血。 宇文玠跟着坐起身,一眼看到,他便挑起了眉尾,「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你那些东西是不是没带?」在路上奔波,该带的东西她也应该没随身带着。 白牡嵘拂了一把自己的头髮,之后摇头,「不对呀,这段时间在大梁来回走,又来到赵国,好像已经后延了许久。这时间不对,我肚子疼,你去叫掌柜的找个大夫来。」她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 宇文玠把她的话在自己的脑袋里消化了一阵儿,之后就明白了,迅速的从床上跳下去,什么话都没说就出门下了楼。 天色微微亮,这个时辰酒楼里异常的安静。宇文玠从楼上下去,很快便把这客栈的掌柜的和小二都吵醒了。 片刻后,宇文玠又飞奔了回来,他是紧张的,回到床边,他动手把白牡嵘的衣服穿上,又解开了她的长髮,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 「现在觉得如何?」他问,一边抓住她的手。 「还好,并不是很疼。只不过,流了一些血,这情况可不太好。正好一会儿大夫来了,也能为咱们做个证,你一个人带着有孕在身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嫌疑。即便有人来搜查,也会很快排除掉我们。」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 「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太粗心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忽略了。」不只是她粗心,他也一样。她来月事他都知道的,即便是掐算时间,他也会很清楚。可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忙于清理,根本就忘记了这事儿。 「嗯,的确是粗心。」白牡嵘也承认,一直都在路上,都忘记自己每个月都准时有这种麻烦事儿了。 她躺在那里不敢动,很快的,拿了宇文玠不少钱的掌柜的把大夫给找来了。 大夫显然也是被急急的叫醒跑来的,背着药箱进了房间,唿哧带喘。 宇文玠直接把他拎到了床边,根本无需命令,他这一股大力就挺吓人的。 大夫扭头看了看他,宇文玠却是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只是拿出一锭银子来,这就是最强有力的『威胁』了。 见了银子,大夫果然一愣,之后接过来揣进怀里,连连表示自己会尽力。 白牡嵘躺在那里不动,伸出一只手来,她认为自己是怀孕了,这月事可拖延了半个多月了。如今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她十分不希望肚子里的新生命会出事儿。 那时还说羡慕有些人三年抱俩呢,这就轮到自己身上了,真是神奇。 大夫诊脉,宇文玠站在一边不眨眼的盯着,看着那大夫脸上的神情,急于知道情况。 半晌后,大夫才放开了白牡嵘的手,随后道:「公子别急,夫人有了身孕,又剧烈的活动过,动了胎气。不过,所幸是发现及时,又採取了正确的休息方式,吃几服保胎药,再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大夫的神色以及语气都是较为轻松的,可见情况并不是很严重。 「那我得躺多久?」白牡嵘问,若是一直这般躺着,那她就又和之前治伤时差不多了,像个殭尸一样,动也不能动。 「半个月起吧,这段时间一定记得不能随意下地走动。这胎儿脆弱,养胎才是头等大事。」大夫告知,肺腑之言,也能看出来他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白牡嵘嘆了口气,「我只是原地蹦跳了几下,谁想到就会这样?」 「有了身孕,身体虚弱,哪能蹦跳?」大夫摇头,好似觉得很无言。 白牡嵘没吱声,倒是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来,好似她完全是无意无辜,自己也不想这样。 就在这时,酒楼下传来喧譁声,之后便是大批人马冲进酒楼里的声音。 白牡嵘和宇文玠对视一眼,心里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搜查的人来了。 两个人没有言语,那大夫也只是稍稍听了一下动静,之后准备写保胎药的方子。 很快的,人马冲上了二楼来,白牡嵘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无比虚弱。 房间的门被从外粗鲁的打开,一见有大夫,这帮官兵便来了劲儿。 宇文玠和跟随上来的掌柜的一通解释,之后写完药方的大夫也作证,住在这里的只是一对儿夫妻,而且人家妻子还有了身孕。 什么刺客不刺客的,谁见过带着怀孕的妻子来杀人的? 感觉得到那官兵还跑到床前来打量她,见她的确是个女的,又脸色发白很虚弱的样子,这些官兵才离开。 搜完了这整个酒楼,他们才匆忙的离开,声势好大,把这酒楼里的一些东西都给破坏了。 老大夫写完了药方,嘴里念叨着这些官兵为虎作伥,拿无辜的平民百姓不当人等等。由此可见,这轩辕闵治下的百姓怨念还挺深。 开了药方,宇文玠又给了钱,之后拿着方子和那老大夫一同下了楼。 白牡嵘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愈发觉得这小生命来的真及时。 一手抚上小腹,这才平坦了没多久,就又出现了一个小生命,不得不说这都得归功于宇文玠的努力。 对于怀孕生孩子,她是一点都不怕的,反而如今真的事成了,她心里压抑不住的喜悦。 就是都怪自己,太过粗心了,才导致动了胎气,如今还有些怨自己。 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自己能够再细心一些就好了,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也不知这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生了宇文绍那小傢伙,她倒是觉得生个女儿便圆满了。 但是,这东西也不是她怎么想就怎么来的。而且,这种事情很有趣啊,就像竞猜有奖一样,只有两个答案,不是押那个就是押这个,也不知押哪个会是对的。 这回,她也不知自己要押哪个,还得再等等。待回了大梁,让那些见多识广的嬷嬷们瞧瞧,她再押宝。 半晌后,宇文玠才回来,他独自一人分身乏术,所以将一个乔装打扮成穷苦人家急于赚钱的孩子一样的护卫带了回来,煎药这种事还是得交给自己人比较放心。 「还疼么?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身孕,按照之前太医的说法,还是不要这么快再有孕的好。」在床边坐下,宇文玠将包裹拿过来,里面有干净的内衣。 「这就是随缘的事儿,谁又能给他们规定好,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适合不要来呢?我想,这次生出来的小傢伙总得像你才行,否则我都开始怀疑我的肚子了。」白牡嵘配合着他换衣服,宇文玠示意她不要动,他还抬得动她。 「像你还是像朕都没关系。只要不像别人就行。」白牡嵘倒是不纠结于孩子样貌会不会像他,健健康康的才最重要。看她现在动了胎气,连动弹都不行,让人担忧。 「你心胸倒是很宽广。」无言以对,这孩子若真是像别人,以后的日子可热闹了,将会是另一场杀戮的开始。 将干净的内衣给她换上了,宇文玠轻嘆口气,「还疼不疼?」 「不疼了。只是,我自己怕了,不敢再动弹了。」打打杀杀她无所谓,可是涉及到肚子里的新生命,她却是后怕不已。 「别怕,就算是如果情况真的不好,也没关系。于朕来说,孩子重要,可是你必然得万无一失。」想要孩子,还可以再有。但她的命,却只有一条。 这种话让听着的人心情极好,同时,心理上的一些压力也被减轻,白牡嵘长长的出口气,「我没事。待我好一好,咱们便回大梁去。宇文玠,这次咱们回夷南吧。」她要把他带回去做夷南王妃。 抓着她的手,宇文玠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轻轻颌首,「好。」他也的确该去歇一歇了,享受妻儿环绕,否则他可能真的会英年早逝。 他还没活够呢,岂能早早就没了性命。 327、大结局(三) 保胎药出锅,宇文玠亲自侍奉,一滴不容有漏的灌进了白牡嵘的嘴里,让她全部喝掉。 保胎药的药效有多强白牡嵘不知道,总之喝了两服之后,肚子的确是不疼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下床动弹,别说宇文玠会不会同意,就是她自己都无比的谨慎。 其他一切都可商量,但唯独这肚子里的小生命太脆弱了,她须得尽全力保护着。若是她都不护着,真出了意外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这座城的城主死了,陷入了重丧之中,所有的平民百姓都不可再搞什么娱乐活动,大部分商铺也关了门。 这酒楼也一样,如不是宇文玠和白牡嵘一直住在这儿,又身体不适不能移动,又给了掌柜的足够的钱,他们连藏身之地都没有。 轩辕闵被杀,死的极为不体面,而且刺客也没找到。赵国帝都来了人,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决定的,反正轩辕闵的祭奠活动,在城主府进行,那哀乐在这酒楼里都听得见。 白牡嵘很是不满意,她躺在这儿不能动,那边放音乐还如此难听,这种胎教实在太差劲了,影响孩子心情。 在轩辕闵停尸三日之后,便要下葬了,那队伍浩浩荡荡,一路上平民百姓都出来相送,如丧考妣,场面壮观。 在后窗那儿都看的清楚,那灵车缓缓而行,前后跟了无数人。 「这人和人相比,就是不一样。死的这么草率,身后之事却仍旧无比体面。这寻常百姓就没这么好的福气了,居然还得去给哭丧去,没天理啊。」躺在床上,白牡嵘也瞧不见,但仍旧挡不住她冷嘲热讽。 平民百姓招谁惹谁了,好好过日子,还得跪地给哭丧。 「下葬之后,城里的守卫就会松动了。你再休息几日,我们便回大梁。」看完了,宇文玠转身走回来。他瞧她躺在那儿无聊的样子,很想给她抱起来活动一下,可是又不能,他都替她难受。 「嗯,我还是蛮听话的,恢復的不错,现在一点都不疼了。诶,我想起来一件事儿,这好几天了都没想起来。杀了轩辕闵那天,你不是看过他下身嘛,到底什么样儿?也让白姐知道知道自己的脚力如何。」这事儿她很好奇,男人的身体构造和女人不一样,所以会伤成什么样儿,她真是好奇。 在床边坐下,宇文玠轻轻的嘆了口气,「非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脚力非凡,轩辕闵龙失二珠,失去功能,任凭医术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力。」 他这种说法可就讲究了,白牡嵘眨着眼睛看他,片刻后笑出声,「斑比,你还真有文化。」蛋没了呗,还龙失二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威风之物,居然敢称龙?算什么龙,没有蛋的龙,连根烧火棍子都比不上。 「这回清楚了?没什么稀奇的,只需要知道你自己一脚伤人极其狠厉,往后小心使用,别再伤了不该伤的人。」将她的长髮拨弄起来,宇文玠一边说道。她的脚力真是足,也得说轩辕闵命里该有这一劫。 「放心吧,伤谁也不能伤你啊。」她还用得到呢。 看她那眼神儿就知她言外意,宇文玠在她脑门儿上点了点,笑意却是从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停留在这城中,身处城中的其他护卫不时的给宇文玠传来消息,报告城中情况。 送来了治伤的药膏,宇文玠也将身上的伤处理了一下,没有破损,但是皮肤青紫,碰之疼痛,好些天还没有好转。 白牡嵘肩侧也有伤,只不过不敢涂药,那药膏里有一些对孕妇不太好的药材,她就只能等着皮肉自行恢復了。 真的在这床上躺了半个月,那老大夫也来看过几次,在他确认了白牡嵘可以下床走动时,她才从这床上下来。 先行洗了个澡,自己不敢有幅度太大的动作,宇文玠又成了丫鬟,给她从上到下洗了个透彻。 之后,便是回大梁了,回到大梁,无法再骑马而行,从山中防守线绕回去也不行,因为太过奔波,白牡嵘的身体吃不消。 于是乎,护卫在城中也不知怎么联繫到了一个大梁的商队,可以混入这队伍当中,正常的通过关口回到大梁去。 梳妆打扮成普通的妇人,衣裙质量一般,同时也显得她无比的虚弱。 终于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宇文玠又给了掌柜的一些钱封口,之后便进了马车,前去与商队会和。 商队很大,是常年出入大梁和赵国做药材生意的,他们是赵国关口的熟人,因为一年中,得出入过四五次。 商队人多,从上到下多有二三百人,混入其中,扮成各有分工的伙计,一时之间连白牡嵘都找不到那些护卫了。 宇文玠也装扮的很是朴素,和白牡嵘坐在马车里,将她后腰垫上了柔软的垫子,能让她舒服一些。 其实白牡嵘并无不妥,只是自己也清楚须得小心谨慎,她也害怕会伤了自己腹中的小傢伙。 商队出发,很是顺利的出城,即便官兵做了搜查,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出了城,商队匀速的朝着关口而去,走的都是平坦的官道,这种速度白牡嵘也还受得住。 吃喝在路上可能会有些艰苦,幸亏宇文玠事先有准备,新鲜的水果和口感不错的糕点都有,白牡嵘若是嘴馋了,便可以随时吃。 终于一路晃悠到了关口,这里重兵把守,检查也较为严格。白牡嵘也不由得几分紧张,她觉得自己这张脸可能也会是熟脸,尤其是在军队之中,或许很多人都见过。 她直接躺下,闭着眼睛,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这样也免得任那些军队兵士扒拉来扒拉去的检查。 轮到了这马车接受检查,宇文玠被叫了下去搜身,还有两个兵士进了马车翻找,出入关口的严禁携带兵器等等物品。 白牡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兵士问话她也不答,外面宇文玠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和兵士说好话,解释自己的妻子有了身孕,身体不适。 好一通检查,没查出什么违禁物品,这才算完事儿。 宇文玠重新回到了马车上,之后又等了好久,这商队才出了关口。 出了关口,即是大梁的地界了,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心情都大不一样了。心中的担忧随即消失而去,宇文玠也迅速的联繫隐藏在商队里的护卫,众人集结,准备在下一站便脱离这商队。 夜幕降临,商队也在山中选了个地方休息,而这边宇文玠和白牡嵘也与护卫悄悄地离开商队,朝着夷南进发。 这是白牡嵘的想法,她不想大张旗鼓的回到红顶别院去,有了身孕,那儿还有很多个太医,她若回去了,那么多的人,必然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要回夷南,在那儿养胎,距离皇城远一点,她心里头也能舒服安然些。 宇文玠没有反对,队伍先行的朝着夷南返回。路上走的慢,又在官道上临近的驿站进行过补给,最后,终于进入了夷南的地界。 到了自己的地盘,白牡嵘整个人都精神了,非要搂着宇文玠在窗口看她给他打下的江山,扬言嫁给她之后这些就都是他的了。 宇文玠对她很是无言,但又无法反驳,他若是到了夷南,还真就成了『嫁给她』了。诚如她所言,自己成了『王妃』。 这种事情也真是极度好笑,可是,他也觉得不错。夷南这个地方的气候真是好,进入了夷南,他也觉得唿吸都顺畅了。 在夜里抵达了寨子,山上的行宫灯火通明,已经建好了。 占据整片山,在这个山水皆具的地方,这行宫就显得无比的奢华,简直恍若天宫一样的存在。 在寨子里往山上看,这片山都像是假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辰辉映,反倒是不知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从马车里出来,白牡嵘抬头往山上看,她之前那『别墅』如今看起来就像个破落小屋,也不知何时刮一阵风就彻底倒了。 「走吧。」宇文玠看了看,还是较为满意的,亭台楼阁皆具,同时又因为这夷南的气候做了相应的改建和措施,很好。 「真豪华啊。」白牡嵘嘆了口气,没想到她也成了土豪了。不对,是借了光,成了贵族了。 「最起码,如此坚固的建筑,能抵得过夷南常年的雨季。」宇文玠扶着她往上走,一边说道。 「虽说雨季让人有些烦躁,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看,自从进入了夷南,你连咳嗽都没有了。多适合你,在这儿生活,必然长寿。」把他带回来,白牡嵘是心满意足的。 宇文玠失笑,于他来说,环境是好还是恶劣在其次,重要的是有她在身边。 到了之前的『别墅』大部分的人都住在这儿,宋子非的伙计也在。倒是那山上的行宫无人居住,大都是不敢去住。 见到了也在前些日子回来的宋子非,见到跟随而来的宇文玠,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是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行宫建成,万事俱备,只等他们移居此处。 那时他和白牡嵘相中了夷南这个地方,打算此后都在这儿度过,没想到,最后把这大梁的皇帝都给拐来了。 得知白牡嵘又有了身孕,宋子非倒是笑了出来,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真是让他觉得恍若做梦一般。 第一夜,白牡嵘和宇文玠没有前往这山上的行宫,就在原来的『别墅』住了下来。 翌日,这才去山上的行宫转了一圈,当真是修建的极好,还有一个专门可以供白牡嵘跳水游水的地方。建筑之间以迴廊相连,为的就是雨季整日下雨,而在迴廊之中行走不会被雨淋到。 所有的建筑均是悬空于地面的,能够让雨水自如的流下山去,而山下又有泄水渠,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皆修建的分外有条理。 白牡嵘很满意,之后便是急于把宇文绍那小傢伙接来,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她很是想念。 宇文玠也一样,他的想念要更甚于白牡嵘,自回了大梁,他每晚睡觉都会梦到那个小傢伙。 「回红顶别院把儿子接回来吧,那儿开始冷了,我真是惦念。」白牡嵘要宇文玠把那小傢伙接到夷南来,尽管红顶别院那里有军队甚至可能会有官员去,但她也顾不上了。 「好。」宇文玠沉声答应,望着这日后久居之地,他心中亦满是感慨。 让他就此放弃大梁那是不可能的,他务必要看着这片江山一点一点的恢復百多年前的盛世,甚至要比那时还要好。 翌日,宇文玠启程返回红顶别院去接宇文绍那小傢伙。 白牡嵘在夷南养胎,贤夫人得知白牡嵘又有了身孕,便从大奉城返回了夷南。本来此次要跟着去赵国的大杨没有接到白牡嵘的消息,所以他一直都在大奉城守护贤夫人。 不知是不是白牡嵘的错觉,贤夫人好像对大杨松懈了防守,看来假以时日,大杨也未必不会彻底攻陷她的防守。 那时动了胎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復,白牡嵘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有时会去行宫里游水,她也没有任何害喜的徵兆,她认为自己应当是这个世上最轻松的孕妇了。同时,也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孩子疼惜她这个老母亲。 过去了半个月,宇文玠回来了,带回了宇文绍,随行的还有嬷嬷宫女以及两位太医。 余下的军队则没有跟着过来,如果有大批的军马进入夷南,必然会引得夷南的百姓生起怀疑之心。 将近两个多月不见那个小傢伙,他明显又长大了许多,而且能够自主的坐着,不时的做出一些表情来。尽管知道他并非刻意,但有时的表情些许邪魅,让人哭笑不得。 夷南的气候很好,大梁已经即将深秋,这里依旧如初夏一般。 一家人齐聚于此,白牡嵘和宇文玠高兴难言,奔波了这么多年,在此地安家生活,尽管外面有很多还是宇文玠放不下的,可是他死心的与她同在此地,那么她也可以和他共同牵念外面,甚至伸手援助。 冬天来临,白牡嵘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期间宇文玠出去过几次,他每次回到大梁,都会发生一些让朝堂动盪的事情,同时也像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于大梁朝廷来说,宇文玠这个皇帝还在红顶别院养身体,但是恢復的并不好,他何时能返朝是未知。 而朝堂上的重任也都压在了宇文笛的肩上,他完全担起了宇文氏祖辈的责任,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同时也无比抠门,比宇文玠还要抠门。 承康四年春,白牡嵘在夷南诞下第二子。 承康六年,承康帝旧疾不愈,宣旨退位;同年,承康帝之八弟继位,开启元建盛世。 元建二年,白牡嵘在夷南再次诞下健康的婴孩,不同于前两胎,这次是个女儿。 夷南山清水秀,一处华丽的行宫建于整片山上,迴廊环绕,草木葱郁。 一个五六岁穿着精美小袍子的男孩儿拉着另外一个矮一些的小男孩儿从迴廊上快速跑过。 两个小傢伙眉目清晰,皮肤洁白,乍一看像两个小姑娘似得。 他们拉着手在前面跑,后面嬷嬷和侍女气喘吁吁的追,直喊着叫他们慢下来别跑了。 那两个小傢伙却是跑的更来劲了。 「我们要去看妹妹,嬷嬷不要再追了。」那个大一些的小男孩儿声音响亮,稚嫩却又好听。边跑边回头喊,那眼睛清亮的恍若两颗宝石。 旁边小一些的也跟着边跑边回头,脑袋上束了个沖天鬏,因为哥哥的喊话,他也跟着大声喊看妹妹。 妹妹长得可漂亮了,母亲也特别高兴,因为妹妹的漂亮像父亲。 其实他们俩觉得自己长得也好看,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夸奖,唯独母亲很遗憾。这回,母亲终于如愿了。 (全文完) ------题外话------ 亲爱的们,此本完结。明日起,《君游四海求其凰》将会恢復正常更新。感谢亲们一直支持听风,下一本听风会更加努力,写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