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 第一章 艾斯·简 夕阳洒在边境石墙上,墙下小草随风飘舞,放眼望去,绿的发油。 墙内有一条长长小巷,巷内房门做的极低,里面住的人正猫腰透过门缝看向外面,污秽干涸的脸上不带一点表情。 好似一具具只知道呼吸的尸体。 巷口的阳光被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挡住,仔细一听,声音的主人似乎没有穿鞋的资本。 艾斯·简。 一个从小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孩子,父母因为冬天缺粮死的早,留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 他脸上时刻带着笑意,这也是他自八岁懂事起便养成的良好习惯。 笑容能减轻别人的敌意,更有机会能骗到钱,这是他对笑容的最大理解。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他手里提着从饭店剩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半只烧鸡,细长的眼眸不断迎向小巷两边屋子里传来的窥视。 “嘿,小黑狗,什么时候再去我家吃饭?”艾斯抬起手,对正在房边吃力晒衣服的小孩露出亲切的笑容。 “滚吧!杂毛艾斯!你还想骗我钱吗!”小孩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狰狞和厌恶。 “噢,小黑狗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上次明明是你自己喝醉了。”艾斯脸上的笑容不变,像极了瘦骨嶙峋的猫。 “tui!” 小孩朝着他狠狠吐了口唾液,艾斯偏头一躲,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再见了。”艾斯微笑的摆了摆手,继续行走,弯腰钻进了自己的木房子。 房子里一干二净:一个石头堆,一张毯子,一个茶壶,一条晾衣绳,里面一件小卧室,一把尖刀。 “艾米,艾米。”转身将这个摆设一样的木门关好,艾斯侧头对里面的卧室喊道,“哥哥今天给你带了烧鸡。” “哥哥!”房门打开,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长发女孩蹦蹦跳跳的从里面跑出来,抱住艾斯不撒手。 “诶?我家妹妹今天又漂亮了呢。”艾斯摸着妹妹的头,弯起的眼眸里装着日出般的温暖。 由着妹妹抱了会,艾斯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将手里的烧鸡打开,用包装油纸垫好放在地上。 艾米凑了过来,皱起鼻子嗅了嗅;大眼睛满是喜悦。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扯掉那唯一的鸡腿;抬起头,看着哥哥问:“哥哥吃过了嘛?” “当然。”艾斯语气轻柔的回答,跟着坐在地上,拿起边上的茶壶灌了一口,目光移向艾米身上这条早已经褪了色的裙子,伸手将补丁的线头拔掉。 艾米狼吞虎咽的吃着鸡腿,也不管那张小嘴塞不塞的下这食物。阳光透过木房的缝隙打在她的脸上,将那头有些杂乱的黑发梳的发亮。 艾斯看着妹妹吃东西的模样,静静出神。 小恶魔艾斯,这是这片贫民窟居民给他起的外号。 他在八岁时就有和成年人抢食的勇气,更有咬穿竞争者手指的决心,虽然一身皮包骨,但是无人别人怎么揍他都顶得住,而且勇于还击,直到自己彻底反抗不了。 一开始周围的大人都他这种野小孩可怜又厌恶,看着这两个小孩子就像看路边的野狗一样,心情好就分点剩饭剩菜给他们吃。可是时间一久,一直躲在哥哥背后的艾米逐渐长出了本属于她的那种美人胚子。 在这样混乱残酷的地方,女人,长得漂亮的女人,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事情。哪怕对方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那是艾斯第一次杀人。当地治安官赶到时,艾斯还在用刀捅着尸体。治安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个十二岁的小孩从惨不忍睹的尸体上拉起来。 那时的艾斯回过头去,呆滞麻木的脸上满是血污。而在墙边的角落,则是脸颊红肿的艾米在不断哭泣。 ahzww.org 自那一天起,没有人再会去惹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因为这是个真正的疯子,而且是捞不到油水搞不好会填上自己命的疯子。 眼神逐渐聚焦,艾斯看着故意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妹妹,温和一笑,伸手帮对方将脸上的油污抹掉:“艾米,今天看了什么书呀?” “看,看,看了那本龙故事。”艾米边吃边艰难的开口,“里面写的龙可大啦!不过还是被我们人类的武士给打败了!嗯……还是我们人厉害。” 艾米说完夸张的摊开双手,想要形容那种伟岸。 “呵。” 艾斯低头一笑,点点头。 书里这些童话当然都是骗人的,他在图书馆打杂的时候经常看这些关于龙的资料;那些容易驯服的地龙类都可以随便把人踩死了,何况那些巨龙,那些群体出动的恶魔龙族。 “吃完就看书睡觉。”艾斯转身拍拍屁股,躺在毯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满是蛛网的房顶,“今天……没有人来找你吧?” “有。”艾米鼓着嘴继续咀嚼,抬起大眼睛,伸出小指头数了数,“米朵她们今天来找我跳绳了,还扔了小石子,嘻嘻,还是蛮好玩的。” “嗯。”艾斯点点头,脑中却开始梳理妹妹提的这几人的情况,有没有能捞到油水的可能性。 …… 太阳下山,吃饱喝足的艾米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沉沉入睡。艾斯坐在床边,看着紧紧抱着自己手的妹妹,眼眸低垂。 自从上次那次事情的发生后,艾米再也不敢在哥哥不在的时候开门,更不敢一人在黑暗里睡觉。 而这一切,都还是艾斯精心哄了几个月的结果。 太阳打着哈欠消失在了天边,云层之中,好似有许多看不清轮廓的生物影子藏在其中。 再次确定自家妹妹睡着了后,艾斯小心翼翼的将手从对方怀里抽出来,起身走到卧室墙角的书堆前,拿出一本书,蜷缩在角落,借助外面透进来的光线 他低头眯起眼睛,认真的摩挲着书上的文字。 艾斯本来不会读书,还好有个被流放了的语言老师教了他和他的妹妹。要不是因为艾斯注意到了那老师看自己妹妹的目光,估计这会儿的他都可以说出一些成语了。 仔细看完书上对武士和巫师的讲解,艾斯装模作样的学着今早偷看到的士兵训练动作,那表情,仿佛自己已经是一名绝世高手。 “只要能练到中级武士境界,就可以当上贵族了……” 停下好似抽风的右手,艾斯耷拉着肩,长叹口气,对着木板缝外面的灯光怔怔出神。 武士,这是波斯帝国或者说是整个人类大陆最重要的职业之一。成了武士,那就是一辈子都温饱无忧的好事,若是等级再高些,赏地赐爵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而武士总共分有九种境界:学徒,初级武士,中级武士,高级武士,炼武士,武皇,武尊,武圣,帝国传说。 波斯帝国作为四大帝国中军事实力最强的帝国,早已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武士选拔培训制度。不过这样的制度,当然覆盖不到只比奴隶身份高一点点的贫民身上,更何况像艾斯这种烂苗子,又有谁肯教?? 第二章 牙 清晨,一天找了三份杂工的艾斯早早醒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穿上麻布外套,提上桶,一路小跑的穿过贫民窟的长街,来到小溪边蹲下,看着水里的倒影。  水里这张脸估摸十六七岁,黑头发黄皮肤,消瘦的五官十分立体,特别是那鼻梁和眼睛,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帅小子。  用溪水狠狠的洗了把脸,艾斯搓了搓竹竿般的手臂,在雾里起身,打起那套瞎王八拳。  他打拳的时候声势很大,嘴巴一直在喊叫,蹩脚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僵硬滑稽,藏在头发下长眸更是不停的看向小溪对面的那栋古堡。  那是一名男爵住的地方,占地很广,堡内奴隶仆人多达几十名,所有的仆人都穿着用绵布制品做的衣服,这让这些仆人在走过贫民窟时别提有多傲慢了。  这就是贵族,这就是实行奴隶贵族制度的波斯帝国。在这个国家,贵族身份是可以用金钱购买的,但是若想要世袭下去就必须得达到高等爵位,不然只能保持这个身份七十年,而且每年还要进贡一笔钱给帝国来保证自己的种种特权。  贵族手下的奴隶仆人数量也有详细规定,级别越高能获得的地和仆人名额就越多。要是达到了伯爵和伯爵以上的身份,那就可以开始组建自己的军队,建立自己的体系来管理领地,并且每年还可以去帝都参与议会投票,算得上是真正的上等人。  毫无章法的打了几个小时的拳,艾斯浑身是汗的坐在草坪里休息,目光移向远处那没有丝毫动静的古堡,撇了撇嘴,抓起一根青草叼在嘴边,把桶里打满水,转身往回走。  ……  穿过集市回到家,艾斯打开木门,将刚刚偷到的几个鸡蛋放在茶壶内煮。人又挪到角落的石头堆上,用火石烧好柴,趁着妹妹还没醒将早餐做好。  拿出一个滚烫的鸡蛋放进怀里,艾斯穿着这双又快烂了的皮靴前往集市后面的图书馆,然后从后门进入杂物间,拿起拖把铁桶,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柜前,搞起了卫生。  “佩佩先生早上好!”脚步传来,艾斯抬起头,弯腰松肩,露出谄媚的笑容。  “嗯。”肥头大耳的图书馆馆长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打了声饱嗝,用手帕擦拭还带有油渍的嘴唇,斜视而下,问,“艾斯,那几个贫民窟的小畜生都处理好了吗?”  艾斯闻言立马点点头,一脸讨好的开口答:“都教训过了,那几个臭小子偷的书我已经放回原来的地方,但是以前那些书他们都已经卖掉了,我怎么打他们也问不出下落。”  馆长点点头,想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但是一看对方身上这脏衣服,眉头皱了起来。  “拍这,这不脏。”  少年的头顶在手掌下,馆长低头一看,嘴角不禁有些笑意。  “做得好,等会到账房那里领块白晶币。”馆长抚摸着艾斯的头发;用力扯了扯,将手上的油渍擦干净。  “谢谢馆长,谢谢馆长!”艾斯低头哈腰的露出笑容,握住拖把,识趣的闪到一边,十分卖力的拖起了地。  对方的身影在书柜后消失,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前方,侧头对着瓷砖地吐了口唾液,然后又用拖把擦干净。  搞完卫生,艾斯闲庭信步的穿过一列列书柜,从上面拿出几本书放进怀里,通过后门回到杂物室,躺在柴堆上,舌头抵住上颚,吹了声口哨。  “艾斯。”一个着装同样破烂的小孩从门外探出头,走到艾斯身边,蹲了下来。  “这几本书都是讲海妖族故事的好书,你拿着放在集市上去卖,最低一枚白晶币四本。”艾斯将手里的书扔给同伙,叼着细枝闭上眼睛,“眼睛放机灵点,这种书那些家里有些钱的小姐最喜欢看了,别他妈的又在这鸟不拉屎的市场去卖。”  “好的。”小孩点点头,捧着书偷偷溜了出去。  听着对方离去的声音,艾斯睁眼从怀里拿出熟鸡蛋,剥起了壳。  ……  图书馆的工作做完,艾斯神情谄媚的向馆长道别;藏好对方奖励的白晶币,来到隔壁的餐馆,套上洗碗用的皮衣。  “艾斯!今天把土豆也削了!”  “诶,好的好的。”艾斯熟练的搬来属于自己的那张小矮凳,拉过那堆成小山的碗盆,手脚麻利的开始工作。  “厨师长,今天有没有什么剩饭剩菜给我留一点。”洗完一座小山,艾斯大汗淋漓的从碗堆里探出头,看着在灶台上忙活的厨师傻笑着问道。  “你他妈的怎么吃的这么多。”厨师长不耐烦的应了句,抓起边上的抹布扔向傻兮兮的艾斯;继续煮锅里的鸡块,“等会出去收碗。”  “好嘞!”艾斯点点头,表情喜悦的继续洗碗。  熬过最忙的午餐时间,艾斯收着几盘客人吃剩的食物走进餐馆旁的小巷里,迎面将手里的盘子分给早在这里等着他的小弟们。  “今天布料生意怎么样。”艾斯吃着餐馆供的蔬菜午餐,闷头发问。  “不敢偷,上次差点就被发现了,那院子里现在可严了。”头上有癞子的小弟大口吃着饭菜。  “傻子你呢?”  “我哪里也没有,不过我看见有只鸡跑出来了,下午我再过去看看。”长得最壮的那个平头胖子咽下嘴里的剩菜,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声。  艾斯抬起头,看着这胖子脸上的耳光印,问:“谁打的?”  “劳希他们!”负责卖书的小弟举起右手,“今天傻子往他们地盘过的时候被抓住了,打了他还逼他趴下吃土。”  “哦,等下把吃的放在我家门口。”艾斯点点头,将盘子里的饭菜全部吃完;把身边的油皮纸包扔给癞子,走到傻子身前蹲下,伸手捏起对方的眉心,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疼不疼?”  “还……还好……”傻子低头用手吃菜,不敢直视老大的目光。  “啪!”  艾斯猛地一耳光打在傻子另一边脸上,扯起对方的衣领,狰狞的问:“疼不疼!”  “疼,疼!”傻子抱住手里的盘子,有些哭腔的开口。  “那就去打死他们!明白吗!”艾斯对着傻子吼叫,松开对方,冷笑的起身,对一旁瑟瑟发抖的癞子说,“找到劳希今晚会在哪里。”  “好……”癞子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抓了口饭放进嘴里。  “劳希呀劳希,我本来不想这么快解决你的。”艾斯环视一圈不敢做声的小弟,又蹲了下来,目光移向巷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有了丝丝笑意,“放你这么久,应该有些油水了吧?”  一想到此,这个小恶魔笑的更加狰狞了。 2k小说 第三章 野犬 月光降临,又在酒馆打工的艾斯收拾完这些瓶瓶罐罐,伸个懒腰,点头哈腰的向老板道了声别。  晚间的气温有些低,他呵着气走出酒馆,对不远处阴影里的三个小弟招了招手。  “老大,等下我开头板。”  癞子走上前,拿出那把用纸包好的尖刀递给艾斯。  “人现在在哪里?”艾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将刀插在腰间。  “在他老大的赌庄里干活。”  “好。”艾斯点点头,看了眼小弟们手上的铁棍,走上前拍了拍比他高一个头的傻子,“准备好了吗?”  “嗯!”傻子握紧手里的铁管,脸色涨红的应道。  四人在夜里悄悄步行,最后来到贫民窟西边的地下赌庄,找了个阴暗的小巷躲了起来。  劳希这一伙总共有十多号人,年纪都和艾斯差不多大。他们这个小集团精通各类偷窃,良好的收入让他们成为贫民窟最有势力的青年团伙。  “他什么时候出来。”  藏在一堆垃圾后面,艾斯用包着的尖刀刮了刮额头,开口向卖书小弟问道。  “快了。”小弟张口答上,又小心的问,“老大,等会我们是直接冲上去吗?万一他老大找上我们怎么办?”  “傻不拉几的。”艾斯吐了口唾液,用刀尖指着赌庄外走来走去的行人,“你以为你是挑战巨龙的勇士?什么事都要正面决斗?偷袭不会吗!”  “哦。”小弟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继续问,“但是我们杀了他,他老大肯定会找我们啊!”  艾斯低头一笑,在黑暗中翘起嘴角:“那等他真找上来再说吧,人都要饿死了,还怕这些。”  其他三个小弟闻言没有出声,各自抱棍注视艾斯的背影,好似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沉默等待许久,藏在云里的月亮也慢慢洒下光辉,提醒下方人儿的困意。  “走了。”目标出现,艾斯抬起头,又瞟了眼对方身边的那堆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一次可没钱拿了,不过这事要是成了,咱们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好!”  劳希的背影越走越远,艾斯在阴影里起身,反手握着尖刀,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与身边的朋友分别,劳希吹着哨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最近过得可是十分的惬意,随着偷钱技艺的提升,他和他的团队每天都能在赌场里小捞一笔,这钱有了,生活水平自然而然也跟着提高了。  这不,劳希在昨天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处男生涯。现在只要一回想起女人的滋味,劳希的表情便立刻变得愉悦起来。  悠闲吹个口哨,他一想起今天那个被自己逼得跪下吃土的死胖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艾斯呀艾斯,你他妈不就是一条装模作样的狗吗?小恶魔?老子明天就去干了你,再干了你妹妹!”  劳希摸了摸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刚要继续迈步;却猛地停在了原地。  “嗨,劳希。”  周围阴影里有四个半大的小子走了出来,为首的那名青年瘦瘦高高,凸出来的锁骨贴在衣服后面。  “艾?艾斯?”劳希看着这个一脸狞笑的少年,注意到了对方怀里的刀,“你……你想干什么?”  咚!  铁器碰上头骨的声音响起,劳希瞳孔一缩,紧接着人便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发出痛苦的尖嚎。  “劳希,劳希,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讲卫生。”艾斯蹲在劳希身边,看了眼露出痴呆傻笑的傻子,扯起劳希的头发,对着对方满是血迹的脸问,“你当你的小偷,我做我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劳希瞪大眼睛,温热的鲜血从额头滑下,“你知不知道你惹了谁!我明天就给钱让刀疤杀了你!”  “噢~好的。”艾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从腰间抽出那柄尖刀,张嘴咬下上面的纸,宛如一只狡猾的野猫般眯起眼睛,“不过我等不到明天了。”  他要杀我!  神经刺痛眼角,劳希闻言立刻反身往另一边爬起想要飞奔。  噗!  狭长的尖刀没入衣中,劳希还未来得及反应,前面的癞子又是一棍子狠狠补在他的头上。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劳希?”  剧痛的胸口被一只手环住,劳希身后的少年慢慢将脸贴在自己耳边,表情有些陶醉。  握刀的手不停在胸口进进出出,劳希好似屠宰场里的猪麻木的抽搐身体。  “嗯?嗯?嗯?真以为,真以为,我,我,我,我不敢杀你?”  艾斯一下一下的对着劳希的心窝动手,脏兮兮的脸颊抹上狰狞的血色。  周边的小弟沉默无声的环绕在艾斯的四周,面无表情的观赏这场屠杀。  捅完最后一刀,艾斯放下尸体,起身看着死者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嗤笑一声,回头向另外两个小弟招招手,然后弯腰撕下劳希的衣服,用这布料擦拭身上的血渍。  “加工一下,傻子去把尸体扔了,癞子你去把他的钱都搜出来。”艾斯将尖刀扔给卖书小弟,表情平静的吩咐道。  “好。”卖书小弟上前接过尖刀,蹲下来开始工作。  半个小时后,艾斯提着一个布袋,腰间揣着一个鼓鼓的钱袋,走过贫民窟西边的街道,上台阶,来到一间两层楼的石头房前,敲了敲门。  “谁?”  楼内的声音十分嘈杂,门打开,一个赤裸上身的成年人低头看着脸上还有些血污的艾斯。  “你好。”艾斯看着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拿出钱袋,说,“麻烦你告诉杰尼,我来给他送钱了,嗯……还有劳希的头。”  ……  房间二楼,五六个男人围着坐在房间内,边吃水果边看着前面这个被殴打的少年。  “咚!咚!”  充满力量的拳头将艾斯的肚子打得挛缩。他弯腰吐出几口苦胆水,脸上自始至终都保留着谄媚的笑容。  “你这小子……”动手的男人见此又是一脚踢在对方的下巴上,直接将这竹竿踢得翻了个跟头,重重砸在地上。  “行了。”坐在正中心的光头佬放下酒杯,伸手抚摸腿上这女人的屁股,对右边眼睛已经水肿的艾斯笑了笑,“小恶魔艾斯,这外号起的倒也没错,说吧,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杰尼,劳希刚被他杀了!”平时与劳希关系最好的刀疤脸立刻出声质问。  “一个小杂种而已,死了就死了。”光头佬无所谓的摇摇头,目光牢牢锁定艾斯。  “我能给你带来更多的钱和便利。”艾斯揉了揉肚子,弯着腰走到光头佬面前,露出惨不忍睹的笑容,“从明天开始劳希他们那伙人偷的钱全部都会给你,只要您管他们吃饭和一些小费就可以了,我自己这边还有三个小弟,他们也都会效忠你,以后赌庄有什么事您不好出面的,我们都可以解决。”  “都可以解决?”杰尼勾起嘴角,大手摸了摸光头,看着艾斯衣服上的血污,沉默片刻,把桌上那个属于劳希的钱袋打开,拿出两枚白晶币扔在地上,“明天下午带着人来赌庄,我已经想好你可以做什么了,小恶魔艾斯。”  “好的!好的!”艾斯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捡钱,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滚吧。”光头佬收回目光,将装着头的布袋一脚踢到艾斯身边,“这种东西下次就不用带了,我们不是那精-虫上脑的阿曼。”  “好!”艾斯捡起布袋,弯腰向坐着的各位赌庄成员鞠了个躬,转身走了出去。  “老大,你这?”刀疤男看着艾斯的背影动了动腮帮,“劳希那伙人做了这么久的时间,一路来也聪明的很,现在他死了而我们还用杀他的凶手,他的那帮小鬼会不服气吧?。”  “这艾斯吃的住他们。”光头佬张嘴接住女人递过来的水果,语气有些散漫的说,“劳希聪明是聪明,但是但限于偷偷摸摸,艾斯能让我多赚钱,又有胆子去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那为什么不用他?”  “万一他做不到呢?”一旁玩着飞刀的长发男突然开口道。  “做不到?”杰尼闻言不屑一笑,“杀一只狗有难度么?” 零点看书网 第四章 近墨 深夜,被狠揍一顿的艾斯走出贫民窟,在清凉的晚风中踉踉跄跄的走到小溪边,趴在草坪上,闭眼深吸了口气。  “呕!”  胃部再次痉挛,他爬到岸边不停的呕吐,血丝混杂着口水流入小溪里,被清澈的溪水冲走。  该死的杰尼,老子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用溪水洗了把脸,艾斯抬起头,狠狠的咬了咬牙,掀起衣服,看了眼肚子上的青紫印子,表情阴沉的抹掉嘴边的血丝。  一脚将布袋踢进小溪,艾斯颤巍巍的站直身体,眼角因为疼痛而抽搐。  “呵。”  月光下的他忽然一笑,细猫般眼眸里没有丝毫情感。  脱衣进小溪洗了个澡,艾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到家。进门前,他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然后用温和的声音开口说:“艾米,哥哥回来了。”  “哥哥!”  木门打开,藏在后面的女孩像以前一样冲出来想要抱住艾斯,却被对方用手臂挡住。  “哥哥洗了个澡,身上还没干。”艾斯摸了摸艾米的头,将自己的身子挪到黑暗处,坐在地上,问,“癞子带来的鸡块好吃吗?”  “好吃!”艾米贴着哥哥坐下,转头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哥哥的轮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也买盏灯呀,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有些怕。”  “有什么怕的。”艾斯轻声开口,摸了摸妹妹的小脸蛋,“哥哥一直都在你身边,要什么灯,哥哥不就是最亮的灯吗?哈哈!”  艾米闻言点点头,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好了,早点睡觉,哥哥也忙了一天,累了。”艾斯从地上站起来,握住妹妹的手,督促对方上床睡觉。  ……  第二日一早,脸上淤青一片的艾斯悄悄起床,然后披上黑色的布斗篷,用胸针别好;盖住头和脸,十分低姿态的来到平常工作的地方,表情谄媚的将工作辞掉;走进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中午好啊,各位。”走进小巷,艾斯看了看里面这些虎视眈眈的劳希同伙,侧头吐了口唾液,走到其中一人身前,低头看着对方凶狠的眼神,用手指着脑门,说,“来,打我。”  对方闻言立马举起铁棒,却被艾斯一把抓住手臂。  “放开他!”周围的同伙围了上来,其中更有甚者直接抄起家伙开始动手。  “你们想死了吗?”  一旁的傻子立马大吼一声,从兜里掏出尖刀就对那个动手的人捅过去。  卖书和癞子也是跟着冷冷一笑,各自拿出尖刀,直面对面这十多号人。  另一边的艾斯眼皮都没抬一下,抢过铁棍,朝着对方的头就是一棒子下去:“我叫你打你还真打呢?你是!你是!你是狗吗!”  铁棒连续挥舞,对方这人直接被艾斯砸的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  “你也想要来试试?嗯?”艾斯抬起头,眼中有血丝的锁定另一个人,从腰间抽出尖刀,冲上去就是一通乱捅!  血液随着刀尖喷涌而出,周围的同伙见此吓破了胆子。他们毕竟是靠扒窃过日的毛头小子,遇见艾斯这样的狠茬,高下立分。  “还有谁想死的?”又砍倒一个刺头,癞子举起手里的菜刀,指着对方这伙人,表情狰狞的看着里面那个快要哭了的同龄人,“你是不是想死?”  被指的少年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手里的铁棍随之掉落在地。  “真没有意思。”  松开身前这个软软倒下的人,艾斯摇头叹气,扯了下裤腿,转身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刀。  气氛压抑安静,周围的半大小子个个不敢出声,只留着那几个被捅的孩子躺在地上不规律抽搐。  艾斯嘴角有笑的看着地上这些快死的东西,观赏他们身上慢慢流出来的血液。  残忍,这如恶鬼般的残忍刺痛了所有幸存者的神经,如今,他们没有任何人敢有反抗的心思,哪怕自己这边的人数占优。  雄狮是永远不会惧怕狗群的,艾斯深知这个道理,也开始了发号施令:“我今天叫你们过来,是通知你们一件事情,现在起,你们的老大,是我,艾斯·简。有人有意见吗?”  艾斯说完后大方的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而众人看着坐在地上的他,无一敢出声。  “很好。”等待了片刻,艾斯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刀收回腰间,说,“以后你们偷来的钱全部都要上交,记住,是全部。”  “什么?”  劳希团队微微一愣,刚要说话,却看见牛高马大的傻子已经走上前来。  “别担心,我当然不是要你们饿死。”艾斯摆了摆手,语气平静的继续说,“我已经和杰尼哥商量好了,以后你们的吃喝都由赌庄负担,你们只要认真做事就可以,而且那些做得好的人,杰尼还会有奖赏,至于那些饭钱都捞不回来的人我也不勉强你,你自己换个地方偷吧,或者去某个店子打打杂工,只要别被我碰见就行。”艾斯说到此抬起头,眼神冰冷的歪头摸了摸眉毛,“现在,你们和我一起去赌庄报道,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找我就好,至于这地上这几个,有认识的就拉走。”  艾斯说完从地上起身,带头从人群中往外走。  卖书小弟吹了声口哨,,跟在自家老大背后,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向这伙人比了比手上的刀子。  三位忠实小弟跟上了艾斯的步伐,其余人在原地踌躇片刻,也慢慢的跟了上去。  至于地上这些少年,无人管他们的死活。  ……  来到还未开门的赌庄,艾斯揉了揉脸,露出谄媚笑容。  上前敲门,他对着脸色冰冷的刀疤亲切的问了声好,然后顺着石头台阶走进地下赌庄,看着正在吃饭的杰尼弯下腰,语气轻柔的开口道:“杰尼哥,人我都带来,他们没有异议。”  “嗯。”杰尼低头吃着饭,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艾斯见此回头看着身后的一众小弟,立马怒喝:“还愣着干什么!喊老大!”  “老大!”  众人闻言行动了起来。  “不错。”杰尼放下盘子,抬头看着一脸狗腿笑容的艾斯,再将目光移向后者身后的毛头小子们,摸了摸光头,说,“既然艾斯已经和你们说了,那我也不重复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每个人每天都要上交五枚白晶币,要是做不到……”  “我会处理的。”艾斯立马接上话。  “好。”杰尼从椅子上起身,开口向坐在赌桌上玩骰子的兄弟说,“扎穆,给这些小鬼做饭。”  “谢谢老大!”  艾斯烂笑的开口道谢,又看了看闷不做声的小弟们,脸色一黑,变脸速度令人咂舌。  “谢谢老大!”  一听有饭吃,这群少年扒手终于是喊出了点精神。  杰尼暗自点头,拍了拍艾斯的肩膀:“你跟我来。”  他带着艾斯走进赌庄里面的小休息室,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  “有什么事吗?杰尼哥。”艾斯小心的弯腰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裤子,不敢坐这皮椅。  杰尼没有着急开腔,而是凝视了艾斯的笑脸片刻,抓了抓脸,慢慢开口道:“从今天起,这个赌庄的治安就交给你了。”  “嗯?”  艾斯将身子往前倾,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看好你。”杰尼向艾斯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艾斯静静看了杰尼半响,起身弯腰鞠躬,语气认真的说:“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嗯。”杰尼把玩着酒杯,对这条新收的疯狗十分满意。  而他身前的疯狗,却也因低下的头看不清表情。 无错小说网 第五章 贪食 气候逐渐变冷,人类大陆作为整个异世界面积最小的陆地孤零零的坐落在世界北部。  周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全年少有阳光,这恶劣的天气条件也使得整个陆地上的农作粮食收成有限,再加上植被稀少,也只有在文明发达的地方才会有“温饱”这种代表着希望的词汇……  寒冬已至,光秃秃的草原此刻全被打上蜡黄;盖上层层厚霜,大地一片雪白,连同小溪都被冻结在了这份冰冷里,反射着白日的光。  转眼之间,艾斯在这家赌庄工作快有五个月的光景。  而就这五个月,他的名声也慢慢在这小小的贫民窟内传开,令人闻之厌惧。  晃悠悠的从欠债者家中出来,伙食得到改善的艾斯个子又高了一些。  他穿着由绵羊毛制成的外衣,里面套着一件麻布长袖,外面扣着披肩,一双布手套直接过肘,裤腿套进马靴里,一身通体黑色,配上那头杂乱的长发,竟然有种成熟的气质。  “艾斯。艾斯!艾斯……”  一路走来,艾斯一脸微笑的应付周围人的招呼。再次看看有些昏暗的天空,他呵出一口白气。  顺着石阶往下,赌庄内人头涌动,嘈杂的声音让室内的温度都提高了许些。  “嗨艾斯!我那笔钱你收回来了没有?”  在不远处的赌桌上,一名红鼻子秃头的白种人抬起头,注意到了正在关门的少年。  “二十二枚白晶币,那老头已经把家当都拿出来了。”艾斯将钱袋扔在桌上,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秃头佬前面堆着的钱币,微微一笑,“今天手气不错么。”  “该死的。”将骰子扔了出去,秃头佬狠狠砸了下桌子,拿过钱袋,打开数了数,对艾斯说,“怎么里面少了二枚?”  “哦,你忘记我的报酬了吗?”艾斯拿来一杯朗姆酒,侧头看向对方的眼睛,“老亨利没有这么多钱,而且这是生意。”  “可是……”秃头佬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都被对面这双狭长的眼眸给憋了回去。  “玩的开心。”艾斯露出灿烂的笑脸,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望向站在角落处的一名少年,吹了声口哨。  对方见此摸了摸鼻子,挤在赌客中往秃头佬这桌子靠近。  艾斯低头抿口杯子,巡视一圈外围,抬步往休息室里走去。  “老大。”  休息室内杰尼六人围着中心的圆桌靠在长椅上,桌上堆满了银行的票据。  “黑毛艾斯,这次你和我一起买4号,要是还不中我把我头塞进你的屁-眼里。”玩着飞刀的长发壮汉回头看向走进来的艾斯,几根金发搭在有疤的眼睛上。  “一枚黑晶,5号。”一旁的杰尼微微一笑,扔出一枚纯黑的钱币弹在桌上。  “我可没这么多钱。”艾斯笑着向房内的各位老大打招呼;手脚麻利的拿起一旁的酒瓶,给座上所有人都续上一杯。  “今天的钱呢?”酒杯倒满,杰尼侧头看着背后已经长出个小马尾的艾斯。  “在这里,四枚黑晶币,都完成任务了。”艾斯拿出钱袋,从里面拣出钱币放在酒杯旁边。  “嗯。”一只粗壮的大手抢过艾斯的钱袋,杰尼低头往里面瞅了瞅,露出笑容,“这段时间你做的很不错,薪酬也该涨了,从桌上拿枚黑晶币吧,算我请那群小鬼的。”  “诶,这我哪敢。”艾斯讪讪一笑,弯着腰,看都不敢看一眼那圆桌上的钱堆。  “好孩子。”杰尼拍着艾斯的脸颊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和艾斯碰了一个,“玛娜,给这小子五枚白晶币。”  “好的。”在不远桌子上算账的大胸女人抬起头,看着艾斯灿烂一笑,“小艾斯,昨天夜里怎么没来我家吃草莓派?我男人可不在家哦。”  “露比,你可别再玩我了,我可不想再被老大扇耳光。”艾斯苦笑的摇摇手,十分胆怯的看了眼杰尼。  “哈哈哈!”  其余众人闻言大笑出声,对这只被驯服的恶犬十分满意。  艾斯走上前接过玛娜递来的钱币,谄笑的弯腰后退,将休息室的房门关上。  刀疤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喝了口酒,说:“艾斯确实比劳希听话多了。”  “再恶劣的小孩也成不了真正的恶魔。”杰尼微笑的摇摇头,“真的的地狱之路,只有我们见过。”  “他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算账的大胸女看了眼杰尼,夹烟的手慢慢抬起,最后吐出一团浓雾。  ……  维护好今天的赌庄治安,艾斯独自走在贫民窟的泥路上,凛冽的寒风吹上脸颊,如刀割一般的痛觉从耳部传来。  将披肩裹在头上,他从兜里取出一张小纸条,微微一笑,走到一栋木房前,左右看了看,弯腰钻了进去。  房内点着一盏烛灯,二十多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围着灯坐在地上,各自数着手里的钱币。  “艾斯!”  眼见艾斯走了进来,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异口同声的向艾斯喊道。  “今天的收成怎么样。”艾斯扭了扭手腕,走到烛灯旁的钱堆边,坐了下来。  “非常好。”癞子抢先开口,“你让我们偷的羊我们都埋到冰下面了,皮毛都保存的很不错。”  艾斯点点头,表情平静的向众人中唯一读过书的高个儿招了招手,拿过账单:“钱照常分,我只抽十分之一,还是那句话,钱不要外露,不要让杰尼他们察觉到了。”  “好的。”  众小弟认真的点了点头,打心底遵从艾斯的话。  自从跟了艾斯以来,这群年轻窃贼除了做小偷生意外还兼职各种皮毛衣服买卖,作案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整个贫民窟,人人都有钱赚,人人腰包都肥,这样的好差事,他们怎么可能会傻不拉几的去和杰尼说。  而且,艾斯可是会杀人的。  负责算账的高个儿偷偷看了一眼这个身材干瘦的领袖,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那群想要打劫他们的成年人。  那群……现在还埋在冰河里的死人。  将自己那份收进兜里,艾斯环视一圈周围的小弟,眉头一皱,问道:“傻子呢?他们两个人怎么没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艾斯,我们现在有麻烦了。”以前卖书的小弟推开房门,额头上的汗水在光线下冒着热气,“傻子不小心偷了个军官的钱包,现在被关在酒馆里打呢!”  艾斯闻言脸色一沉,周围的小弟见他这表情立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是说……他偷了军官的钱?”艾斯抬起头,语气平静的慢慢开口。  “是,是的。”卖书小弟咽了口唾液,小声答道。  “那让他去死吧。”艾斯摆了摆手,继续看着手里的账单。  卖书小弟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走到艾斯的身边,焦急的搓了搓手,说:“艾斯,你可不能不管傻子啊,那群军人会把他打死的!”  “知道会被打死为什么要去偷他们的钱!”艾斯瞬间暴怒的扯起小弟的衣领,“那群人是谁!我们惹得起吗!”  “可是,可是他是傻子啊。”卖书小弟呆呆的看着暴怒的艾斯,眼中有了些泪水。  “那你陪他去死吧。”艾斯松开手,表情冷漠的收回目光,随后胸腔微微起伏,整个人又变得更加的狂怒,“我叫你盯着他盯着他!我们现在赚的钱还不够吃饭吗!啊!”他起身一脚踹在小弟身上,然后拿起手里的羊皮纸不停的抽打对方的脸颊,“偷!偷!你*的连军官都敢去偷!你们嫌命长也不要拉上我啊!” 156n.net 第六章 选 艾斯疯狂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直到手里的羊皮纸因为鲜血的染湿而变得沉重。  趴在地上的小弟蜷缩用手挡在脸上,一言不发的去等大哥平稳自己的呼吸。  最终,艾斯将手中的羊皮纸扔掉,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众人,独自开门走了出去。  该死的!  走出秘密基地,艾斯狠狠咬动腮帮,接着一脚将路边的木桶踢烂。  军人,顾名思义,它作为奥斯帝国最为神圣的核心职业,在整个帝国都有着超然的身份层次,因为在这样一个好战且立志征服其他三大国的军事国家,军人就是奥斯帝国的立足之本。  心中的烦躁愈加燃烧,艾斯快步穿过条条小巷来到酒馆。步一停,他看见了双手被反铐,赤裸着上身跪在雪地里的傻子,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  只要人没被当场打死,那就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狠狠揉了把脸,艾斯又披上一脸笑容的走到酒馆门口,对站在傻子身后的军官说道:“长官,我是他的朋友,请,请,请问他,他偷了你的钱是吗?”  “朋友?”牛高马大的军官打量了下艾斯的穿着,没有说话。  “麻烦长官你能饶他一命,我们都是在这里长大的孤儿,能活着已经很并不容易了。”艾斯看了眼已经冻的失去知觉的傻子,佝偻着腰站在军官边上,刻意抓过泥巴的手看起来非常的脏兮兮,“这,这,这是我全部的钱了,求求您放过他吧。”  “呵。”军官看着对方递来的两枚白晶币冷笑一声,伸手夺过,然后指了指酒馆里面,“这个你得问我们的长官了。”  还有?艾斯表情陡然凝固,卷起来的手指猛地刺痛掌心。  波斯帝国是第一个有军衔制的国家。平民成年后必须要参军,不满足参军条件的则要每年都上交农作物或者钱币给帝国,并且数额比参过军的人要大得多。如果做不到,那就只能变成奴隶任人买卖了。  总而言之,这个由战争狂领导的武力国家不保护闲人。  听到随时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人物就坐在里面,艾斯低头吻了一下手背,强行忍住转身往后跑的欲望,弯腰推开门,像只在大户面前求食的野狗。  酒馆内已经被清了场。在角落,一名披着绿色长袍,戴军帽的中年士官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他身旁那名士兵则腰背挺得笔直,背上还挂着一杆火枪。  火枪,这可是目前人类大陆最先进的单兵作战武器了,出现在这样一个护卫士兵身上,艾斯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只能看运气。  “阁下您好。”在护卫兵的注视下,艾斯试探性的走到他们二人身边,开口,露出谄笑,“我们是在这里长大贫民,我朋友无意间冒犯了您,真的很抱歉,希望您能绕我们一马。”  他说完双手放在胸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艾斯刚一弯腰,眼前这个士兵便拿起背着的火枪,用枪托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咚!  骨头的闷响让艾斯一个踉跄的跪趴在地上,而他甚至都不敢抬起头,只能咬紧牙关忍受这种剧痛。  “艾斯……”军官喝完杯里的酒,手指把玩着钱币,“我在这里听说过你的名字,臭名昭著的赌庄走狗,那个小偷既然和你有关系,那是不是说……你就是最近这伙猖獗盗贼的头目呢?不过这种事情不属于我负责的范围,你很幸运。”军官往后靠在椅子上,整理披风,帽檐下的眼睛看不清神采,“十枚红晶币,我放过你的朋友。”  红晶币?  艾斯跪着的身躯不由得颤抖了下。  在人类大陆的货币体系中,一枚红晶币分别等于十枚紫晶币;一百枚黑晶币,一万枚白晶币。  十万枚白晶币,别说艾斯刚刚从事小偷行业半年,就算给他三五两年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获得其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数额,对于一个贫民窟的孩子来说根本无法想象。  “拿不出?”  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答话,绿袍军官抬脚放在桌上,接着看了眼自己的士兵。  咔!  士兵端枪上膛,将细长的火枪口顶在艾斯的头皮上。  “我真没有。”命悬一线的少年始终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贴在地上的脸看不见表情。  “没有?”军官冷冷一笑,把帽檐拉低闭上眼睛,“没有你不会去偷吗?”  军官说完不再理会这人,双手抱膀的好似睡着那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头垂着看地板的艾斯神情越来越冷静,这双如狸猫般的眸子更是阴暗深邃如夜色。  恰逢要殊死一搏,一直未说话的军官忽然转头看向跪着的少年,硬朗的脸上有了丝戏谑。  “那这样吧。”抬指让士兵放下枪,军官坐直身从腰间抽出把短刀,“你既然赔不起这个钱,那就代你朋友留下五根手指,然后,这事就算过去了。”  军官说完招手,一旁的士兵伸手捏住艾斯的脸颊抬起,好让长官能注视这张脸。  “别再耍小聪明了。”军官深深看了眼神情惶恐的少年,把刀递了上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我……”面对如此恐吓,艾斯语气颤抖的起伏胸膛,整个人完全是吓破胆的模样,“我……我可以反悔吗?长官你可不可以当我没来过。不认识!那个人我真不太认识!我就跟他以前见过几面,毕竟这里也就这么大,长官,你放我走好不好。”  “当然可以。”军官两指夹住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谢谢,谢谢长官。”艾斯表情狂喜的跪拜感谢,而后小心翼翼的挪着膝盖往后退。  一旁的士兵看了眼长官的表情,握枪的手没有任何动作。  再次确定对方没有骗人,艾斯转身朝着酒馆门外狂奔而去。  逃!  大门被狠狠推开,这个头上已经开始流血的少年看都没看一眼边上跪着的傻子,一路撒开脚丫往远方的黑暗跑去。  “老大……”  耳后突然传出微乎其微的呼唤,艾斯飞奔的步伐一顿,而后狠狠咬牙继续往前。  “老大……快跑……”  赤裸身子跪在冰天雪地里的胖子喃喃自语,嘴边流下来的血丝被寒风凝固成线挂在嘴唇上,模样惨不忍睹。 xiaoshuting.org 第七章 暴怒 恐惧催动脚步向前,寒风铺面,艾斯闭上眼睛努力去忘掉刚才那一幕。  可有些情绪,已在心底悄然孵化了。  我***!  那是一股不知名的暴怒自心底燃起,已经飞奔出数十米的艾斯猛地回过头,神情好似要吃人那般渗人。  守在门边的士兵一见他这模样立刻警戒的伸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  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撕裂理智,艾斯无视虎视眈眈的士兵,开口对酒吧内喊:“你说话算不算数!”  “你没得选。”  军官的声音平静响起,听得艾斯眼中有了血丝。  猛地踹开酒吧大门,这个少年气势凶猛的走到军官面前,想都没想的抄起对方手里的刀,直接往右手手腕砍去。  不止五指,他竟然想要直接把整只手直接砍下来!  你要,我就给你!  短刀带着风声前行,眼看就要接触皮肉,一只带着皮手套的大手严实盖住了艾斯的手掌。  再次狠狠抽动两下手臂,艾斯一脸憎恨的看着眼前的军官。  “你的手好好留着吧。”军官轻轻一扭,把少年手里的刀拿回来,接着拍拍这个小矮子的肩膀,三指扣紧对方的锁骨用力一捏,声音冰冷无情,“明天下午在这里等,然后把你这只手断在战场上。”  弹指留下一枚黑晶币在桌上,军官带着士兵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酒馆内。  带血的黑晶币安静平躺,烛光将那黑红纹路展现的一清二楚。  艾斯愣神的看着这枚钱币,额头上的鲜血终于顺着颧骨往下滴落。  酒馆门外,重新把刀插回腰间的军官弯腰进入马车,原本守着傻子的士兵爬上车头的位置,快鞭催马。  夜里寒风吹拂,车马窗的挂布被吹的轻轻摇摆。  军官拿出烟斗点上,而后对身边的士兵吩咐道:“把这小子编入最新一批的冲锋营,让卡鲁带他。”  “是。”  士兵闻声点头,在心里为这贫民窟的孩子默哀一声。  夜更深。  在空荡安静的酒馆内擦拭好伤口,艾斯伸手抓起桌上那枚黑晶币,刚要出门,目光却盯住了吧台后的酒馆老板。  他随即眯起眼,好似乖巧的野猫对这位肥头大耳的老板打起招呼:“拉姆先生,今天生意还好么?”  “还算不错,艾斯。”拉姆轻轻点头,自顾自的擦拭手里的酒杯。  脚步声慢慢靠近,拉姆再抬头,面容狼狈的少年正大大方方的坐在吧台上,并用手里的黑晶币轻轻敲击木桌。  艾斯沉默的看着拉姆老板片刻,最后夹住黑晶币扔在了对方眼前:“给我来一杯葡萄酒。”  老板也这样与艾斯对视一会,还是低头从柜台里拿出了个酒杯。  他正欲从木桶里倒酒,眼前的少年突然伸手箍住他的脖子,而后把脸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警告道:“麻烦你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要是在某天被发现或者被抓了,我会怪罪于你,更会让你得到和我一样的下场。”  咚!  残留血迹的手狠狠扯起拉姆先生的头发往吧台上砸,接着,被称为小恶魔的少年又露出了他标志性的阳光笑容。  “你们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艾斯回头看向酒馆大门,几只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来,而后表情认真的应下。  “你……你这不知感恩的野狗!”体积肥胖的拉姆伸手压住额头上的口子,面容惊怒的看着艾斯,“之前没有我收留你在这里打工,你和你妹妹早就是草坪里的冰尸了!”  “那你就更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浪费精力了。”艾斯闻言轻轻一笑,一拍桌,人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也什么都不怕,想必拉姆先生你,还是有很多的牵挂吧。”他说完向门外吹了个口哨,又从裤腰上的暗袋拿出一枚黑晶币扔在吧台上,“这算是我对你的歉意拉姆先生,而且我会保证,你这间酒吧以后不会再有小偷的困扰,晚安了。”  姿势滑稽的模仿了个贵族专用的晚安礼,艾斯头也不回的走出酒馆,目光冰冷的看正被同伴们照顾的傻子。  “老,老大。”傻子口齿不清的对他出声,脸上的鼻涕水都被冻成冰柱,“对,对不起,老大。我,我不知道他们是军官,这,这是艾,艾,艾米的,生,生,生日礼物。”  阴沉的眉慢慢皱紧,艾斯伸手夺过傻子递来的羊皮卷,稍微一扫,再抬头时脸上的乌云更浓。  “老大。”正在给胖子穿衣服的癞子一见艾斯这即将爆发模样,立即用害怕的口吻劝道,“胖子已经快不行了,你要打,回去打我好不好。”  “走。”  艾斯紧紧捏住手里的东西,招呼周边的小弟往秘密基地走去。  两个小时后,和小弟们商议好今晚事情的后续防范工作,艾斯一言不发的在这深夜的风中回到自己的住所。  傻子的身体并无大碍,更多的是冻伤,一想起这群小弟各自行动照顾傻子的那副场景,这个对世界都满怀恶意的少年终是少了几分阴沉气息。  今晚是去不了那个女人家里了。  有些无奈的搓搓眉,艾斯站在木门外,轻轻喊了声妹妹的名字。  “哥~”  木门拉开,里面的女孩探头露出甜甜的笑容,身后是代表着温暖的烛光。  “哥哥今天有事,让你等久了。”艾斯想要伸手盖住妹妹的头,却突然注意到了指缝里的血迹,只得把手垂下,“今天邦妮老师教了你些什么?”  “她又教了我很多的字。”  艾米脆生生的答上,然后扯起哥哥的袍子往里走。  家中还是贫寒的样子,不过也多了些物件,比如烛台,比如一张不知道过了几手的书桌。  “每天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艾斯笑的由妹妹牵住坐在木椅上,这模样与在外时根本不似同一人。  “嗯!我会多读书,然后成为一个大发明家,帮助我们打败那些巨人和野兽!”  艾米一脸认真的握住拳头,吃的不错的她小脸已经有些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笔趣阁 第八章 恶鬼 “好。”  艾斯闻言失笑,配合妹妹点点头。  艾米笑眯眯的看着哥哥肯定自己的样子,接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哥,你今天又帮别人杀羊去了吗?”  “对。”艾斯摸了摸藏在头发下的伤口,犹豫片刻,还是对妹妹问道,“艾米,你对那个给你送过几次饭的胖哥哥有印象吗?”  “有呀。”  “那你有和他说过话吗?”  “嗯!他可是我的好朋友类!而且他昨天答应我了,要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送一件礼物呢!”  “这样啊。”艾斯轻轻点头,手里捏住的羊皮卷已经有些温热,“那……那胖哥哥给你带来礼物了。”  “真的吗?”艾米闻言欣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哥哥的斗篷四处去找;发现对方握在手里的厚厚皮书,“真的给我带了?!哇,那胖哥哥对我太好了!”  “这是你要他送的吗?”艾斯看着妹妹高兴雀跃的样子,声音忽然放轻了许多。  “对!”艾米急不可耐的拉开哥哥手把羊皮卷拿出;打开放在烛光下一照,一张小脸都激动的红润了起来,“哥,你快看!这上面画了真的龙!这还有好多故事,哇!我太喜欢了!”  满腔的欢喜不知如何发泄,这小妮子转头抱住哥哥的脖子,在对方的脸上香了几个。  艾斯微笑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目光再次看去,光下的那卷厚羊皮纸做工有些精美,一看就不属于这片地方该有的产物。  妹妹的快乐映在眼里,艾斯反复搓动手指,还是轻轻的告诫:“艾米,以后不许再随便向别人要礼物,哪怕这人是你的朋友。”  “啊?”艾米皱起眉头,一双大眼睛在光里水灵灵的,“可这是我的生日呀,米朵她们过生日的时候我就送了几多花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收礼物。”  “那是因为……因为他们没有哥哥送的好。所以你以后就不要让他们送了。”  “真的吗?”艾米睁大眼睛的看着自家哥哥,而后又狡黠的钻到哥哥身边,掀开斗篷东翻西找。  “我把它藏起来了哟。”艾斯举起双手任由妹妹寻找,最后摁住这作怪的小脑袋,把对方扳正在书桌前,“好了,以后不要再收别人送的东西了,不然哥哥会生气的,来,你把书里的故事读给哥哥听听。”  “好。”艾米皱皱鼻子,拿起羊皮卷,开始向哥哥炫耀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知识,“温,温伦科:人类的好朋友,喜光,嗯……还有什么什么类,性格温顺聪慧,经常扮演搬石头货物等能手的角色。这种龙头大身体短,体态肥胖的,长,长三到五米,会飞,小翅膀高频率震动,爱吃水果。”  “是干燥类,就说明这个龙喜欢生活在干燥的环境。”艾斯伸手点在羊皮卷上的词语,语气温柔的耐心教导,“还有这两行字,这是注意事项的意思,就是说,这种龙也是会生气的。”  “啊?那它生气了会吃人吗?”艾米有些害怕的缩回手指,又好奇的盯住书里的温伦科画像看,“这龙的翅膀好小哦,这么胖,飞的起来吗?”  “这你去问它呀。”  艾斯笑眯眯的打趣一声,再次把这龙的模样记在脑海里;翻页,让妹妹继续读。  “迅风:喜光中性类,龙骑兵梦寐以求的好伙伴,两米左右,超级飞行天赋,性格傲娇,喜欢吃鱼,驯化程度高,群居,热爱天空,非常闹腾,无前爪,后肢非常有力,实力又二到六翼区分,六翼可达五米长。哥哥,你说那些龙骑士在天上飞的时候不怕嘛?”  “这我怎么知道。”  “哦,诶,你看这个龙,好小哦,嗯……这个……这个读什么呀。”  “这个读血煞:这是血煞,掠夺喜光破坏杂食,通常不到半米,分工明确的掠食种族,单体外出试探,确认无误后带领伙伴进行截杀,族群最高规模达到几百只,却也因为声势浩大经常引来其他食龙类对其杀戮。这个可就是会吃人的龙哦,你看形容它的词语这么邪恶。”  “但是这里说它也会被别的龙吃呀。”  “难道别的龙还会保护你呀?”  艾斯笑的捏了下妹妹的鼻子。图中这龙体态十分怪异,通体黑色,四肢连接的薄膜成为它的翅膀,头颅十分狰狞恐怖,找不到眼睛,整个头颅只有一圈圈外露的尖锐牙齿,似绞肉机那般令人不寒而栗。  艾米也跟着哥哥去看羊皮卷上这幅栩栩如生的画,最后一个哆嗦的抱住了哥哥的胳膊。  艾斯轻拍妹妹的肩,伸手将书合上,然后用非常非常温柔的语气,小声跟妹妹商量:“艾米,以后……你都不用等哥哥早点睡觉好不好?”  “为什么?”  艾米抬头看向艾斯,一只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服,嘴唇开始发白,额头立马冒出细汗。  “没什么,没什么。”艾斯立马搂住妹妹,边拍对方背边温声解释,“哥哥每天工作到很晚,我怕你睡太晚了,我看书上说,睡太晚了人可当不了发明家哦。”  “那我不要当发明家了。”艾米死死贴在哥哥的怀里,好似想起什么可怕回忆,双眼紧闭,声音更是带着无助的哭腔,“我什么不要,我就要哥哥你陪着我,我不要一个人睡觉,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好,那就等到哥哥来再睡觉。”艾斯小心翼翼的哄着身躯颤抖的妹妹,细长的眸子垂的极低,“有哥哥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别怕,别怕。”  “嗯……”艾米睁开眼睛,忽然看了眼哥哥的身后,接着人便像发疯一样的挣扎扭动,“你别过来!放开我!你放开我!哥!哥!哥哥你救我!你不要靠近我!呜呜呜,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  “哥哥在这里,没事啊,他被哥哥打跑了,”妹妹再次疯魔,艾斯死死禁锢住怀里的艾米,声音略微颤抖的不停安慰,“他早被我打跑了,哥哥后面什么都没有,别怕,躲在哥哥怀里,别怕,什么都别怕。”  “你放开我啊!”  艾米开始尖叫痛哭,整个人好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艾斯紧紧抱住妹妹的身躯,不停在对方耳边重复“哥哥在这里”这句话。  吵闹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不断哭喊的艾米终于累的停下了挣扎,而始终陪伴在她身边的艾斯,早已被抓出了几道红印子。  “别怕,哥哥在,哥哥在……”  怀里的女孩只剩下哽咽的抽泣,低头一看,竟然是在边睡边哭。  目睹此景,艾斯呢喃的哄着妹妹。那轻轻拍对方背的手更是从没有停过。  他用下巴轻抵住妹妹的头,鼻尖有些酸楚的闭上眼睛:“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他,是他的无能让艾米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得不到妹妹的回应,他慢慢睁开茶黑色的眸子,神情狰狞似憎恨整个世界的恶鬼。 笔趣阁 第九章 血仇 终是将妹妹哄得彻底熟睡过去。  屋内的烛灯熄灭,重归黑暗,艾斯背靠在妹妹床边,两腿伸直放在地上,空出来的左手还在轻轻拍着妹妹的细背。  手里的羊皮卷被攥的有些变形,融入黑暗的少年让人看不清面容。  明天就要去参加远征军了。  念头到此,简陋的木屋内传出一阵深呼吸声。  想着根本没有了睡意,艾斯翻开手里的羊皮卷,动作轻缓的挪到木板边;用缝隙里的月光将手里的书照亮稍许。  他努力在这样微弱的光源下摸索书上的字,油烛太贵,这本不是他应该使用的奢侈品。  云中歌;喜光,生性善良,热爱干燥,属于巨龙类。它全长三十多米,挣开双翼后可达五十几米,热爱飞行,常居于群山之巅,喜欢空袭吃掉猎物,特爱山羊,独居,繁殖困难,求偶时遁入深海,喜爱吐出带颜色的火焰,吃类似岩石储存。  此龙身躯前短后长,喜爱炫耀,求偶时极其具有攻击性。  五十米……那一天要吃多少人。  停下滑动书面的手指,艾斯无所谓的翻开下一页。  这个世界对人类并不友好,听之前那位图书馆的学者说,人类在几千年前一直都是巨人和各种与龙一样的庞然大物的口粮,哪怕是现在,整个人族也只敢龟缩在最北方的冰川里,根本不敢去看祖先曾经记载过的那些平原和森林。  至于那些会长满许多甜美果实的树,那随便埋下种子就能收获许多食物的肥沃土壤,那代表着生命的春和雨,这都是这个少年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空白。  要是能活在那样的世界……  有趣的念头想起,少年不禁自嘲一笑。  思绪往更深处涌去,他又想到了已经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几千年的巨人与龙,心底开始溢出仇恨。  是的,若是说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那首当其冲的便是人与巨人之间的血海深仇。  从有文明记载以来,对人族体系冲击最大永远都是这群平均身高十米左右的食人种族,他们虽样貌与人类无二,但从出生起便已经将人类放在了食谱的最顶端,他们能听懂人言,他们更能读懂被吃者的表情与反应,他们就是沉醉于此,就是要将……人类这残疾种族从这世上抹去。  已不知听过多少人类被活吃被折磨分食的事例,对于这片冰川大陆上的人类来说,巨人,就是愤怒和恐惧的代名词。  而这样的恨意,早已刻在了人类的骨子里,并将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  再次想起书里记载的野蛮人的丑恶模样,艾斯恨恨的咬了咬牙,合上书,却在书的最后一页看见了一副广袤的天空画像。  这是什么?  艾斯拉开这一页放在夜光下,整个人也趴在地上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这幅图没有龙的身影,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云层的无边无际,而下方负责介绍的文字,也只有寥寥数笔。  天尊,无上伟力之代表,天空与大地的桥梁,不知其踪,不见其身,龙之终点,造物主之终极。  世间只一人见过此龙,其名,真武。  真武大帝……  合上书本,艾斯有些虔诚的在心底默念这几个字。  这并不是哪篇法案上明文规定的戒律,对于这名人类世界的救世主,所有人类后代都会在提及他的名时由心而发的进行敬仰和祷告。  虽然在艾斯的知识记忆里并没有那些关于真武大帝的伟大事迹,但艾斯知道是真武大帝,让人类熬过了黎明前的黑暗,是这位先祖,给予所有后人无穷无尽的信心与希望。  以一己之力,将整个种族从绝望的边缘拉回。  以凡人之躯,将巨人与龙生生斩下王座。  这道永恒不灭的光,此刻也哺育着这位还在为生存努力挣扎的少年。  前人的血,必将在后世绽放荣光。  ……  第二日一早,艾斯烧了壶热水把脑后的伤口再次清洗一遍,穿上外套,有些哆嗦的走出温暖的木屋,直接前往赌庄。  赌庄通常都在下午开业,但这并不影响这位少年的骗吃骗喝。  熟稔的从扎穆手里讨来一盘早饭,艾斯狼吞虎咽的清扫完盘子里的东西,正要抹嘴开溜,边上吃饭的扎穆忽然叫住了他:“艾斯,昨晚你那边的人偷了个军人的钱?”  艾斯闻言动了动眸子,回过身,一脸谄笑的回道:“都,都,都是小事,我,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不会麻烦到你和杰尼。”  “哦。”扎穆冷冷的盯住艾斯的样子,吐出块骨头,接着问,“你赔了那军人多少钱?”  “我哪有钱赔啊!”艾斯惶恐的摆了摆手;面露犹豫的咬咬牙,凑近到扎穆身边说,“我昨晚去求那位长官,对方说只要我砍了自己的手这事就算过去了,我当时想着不能牵连到你们这边,所以狠下心答应了他,可,可他见我这要砍的时候又拦住了我,说什么把我这条手留在战场上,还说叫我今天下午去酒馆,然后就入伍。”  “是这样?”扎穆安静的听;放下手里的盘子,起身收拾赌桌上的残渣。  “这,这我不是现在要去跟杰尼哥说嘛。”艾斯讪笑的挠挠头;疼的嘶了一声。  “你不用去找他了,他现在正忙。”扎穆侧头看了眼这条狗,语气有些嘲弄,“奥卡姆会取代你的所有工作,好好去当兵吧,可怜的臭小子。”  奥卡姆?  脑中瞬间浮现出那高个儿的面容,艾斯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下手指。  “扎穆,扎穆,杰尼老大这是什么意思啊。”艾斯开始面露恐惧,出声祈求道,“边境离我们这里不远,我还想继续在这里做,大不了我每天偷偷跑回来,求求你们不要放弃我。”  “呵,你知道当入伍军是什么意思么?”扎穆冷冷一笑,接着说出最新打听到的风声,“我们马上要和中庭帝国开战了,就是这个边境,想想怎么在残酷的战争中活命吧,可怜的黑毛艾斯。” 笔趣阁 第十章 事前准备 十日的光灰蒙蒙的有些雾气。  艾斯来到某栋住户宅前停下,面无表情的敲动房门。  门拉出条缝隙,里面人看了眼艾斯的面容,立马想要把门关紧。  “你想和我一起死?”  艾斯伸手卡住门缝,手指被这力道夹出条青紫色的印子。  “这不是你现在该来的地方。”里面人传出声音,一听,竟然是女声。  艾斯左右观察片刻;反手把木门扯开,直直走了进去:“他去找我小弟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我需要你的帮助,露比。”  进到屋内,整个石屋共有两层,其内的装潢和艾斯那个狗窝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轻车熟路的走到客厅桌上拿了几枚水果放进衣服里,艾斯回头看向这冷冷盯着他的大胸女人,邪恶一笑。  “我不想多和死人说话,你要是想做别的事,恐怕也没什么时间。”露比扭头回避少年这直白的眼神,面容冰冷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现在边境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斯跟着坐在露比身边,咬了口以前从来吃不到的奢侈品,“今天扎穆跟我说,我被淘汰了。”  “就是他说的那种意思。”露比卷好一颗草烟,这种东西哪怕是在城内也十分少见,“奥斯帝国马上就要和中庭帝国开战了,突破口就定在你要去的地方。你现在跑估计还来得及,不过要是逃兵的话,王都检察院的那批人可不会放过你。”  “谁说我要逃了?”艾斯两口把水果吃完,大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好似个没事人般继续问,“那薪水呢?像这种事情,回报应该很丰厚吧,具体什么时候开始?”  “差不多一个月,每月的薪水是一枚黑晶币,要是你战后还能活着回来,最少也有十枚黑晶币补贴,当然,你要是有战功就另算了。”  露比吐出口烟,对这个小男人没有丝毫轻视。  毕竟就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解决了自己最大的担忧。  “好。”艾斯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每晚都回来。”  “我只是一个女人,艾斯弟弟。”露比侧头看着少年年轻的面容,烟嗓听起来有些性感,“而且我男人不是每晚都很晚回家的。恕我无能为力。”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艾斯纠正了露比的想法,而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布袋,“这是我现在的全部身家,只是一点小小的请求,我相信露比你一定能做到吧?”  露比看了眼艾斯,伸出两根手指拉开布袋,而后轻笑一声:“你还真是把所有身家都拿出来了,好,不过结局好坏我现在不敢保证。”  “等你的好消息,毕竟我可没有让你失望过。”艾斯轻笑的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露比沉默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刚吸口烟,前方的人忽然回头捧住她的脸颊。  “这是我送你的早安礼物,记得想我,露比。”  深吻结束,艾斯邪笑轻抚露比的面颊,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露比神情复杂的目送少年远去;抹掉唇边的湿润,把桌上的钱袋收了起来。  ……  正午,艾斯端着一盘饭菜躲在图书馆的杂物间里开吃,而随行的同伴,正是那个负责算账的奥卡姆。  “杰尼就问了这么多?”  听完奥卡姆的汇报,艾斯侧头看着小弟,眼神有些不善。  “是真的,他,他还问了你又没有藏私钱,我都按昨晚你吩咐我的去答了,他没有怀疑。”奥卡姆立刻竖起手指以示忠诚,“其他的伙伴也都盯着那酒馆老板的,他没有乱说一句话,周边的人也没有走漏消息。”  “这段时间还是停手。”艾斯轻轻点头,继续对付盘子里的饭菜,“就算他们不说,只要有人被偷了东西肯定还是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你就按杰尼的意思安心在赌庄做事,每天要供的钱从我们的账里出,等我去军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生意可以做。”  “军营?”奥卡姆闻言一愣,立马面露恐惧的摆手拒绝,“艾斯,偷帝国军用物资这可是灭族的大罪!而且那些是军官,不是贫民窟这些大人。”  “你还怕死?”艾斯冷笑的看了眼小弟,咽下食物,慢悠悠的安慰道,“我又不是说一定要做,只是去了总要探探情况吧,而且灭族大罪,我们有家人吗?你爸妈不是也死了吗?”  “可……”  “行了。”放下盘子,艾斯拿着吃饭用的刀叉举在奥卡姆面前,神情平静的开始威胁,“叫你杀人你也不敢,偷东西怕这怕那的,要不是你脑子还算好使,我上次就把你和那些人一起扔河里了,杰尼那边给我放机灵点,千万别出事,不然我回来就把你跺成块去喂羊。”  “我,我,我知道了。”奥卡姆十分畏惧的点点头,尽可能的仰起脖子远离眼前的刀叉。  艾斯冰冷冷的盯住奥卡姆的一举一动,终于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趁这段时间把那些偷来的羊都处理一下,看好其他的小弟,让他们去城里偷,别……”  门外忽然有阵轻微的脚步声,艾斯一听这声音立马爬起来翻身钻进旁边的杂物箱中。  与此同时,一只粗壮的手掌推开了杂物室的木门,奥卡姆抬头一看,对方标志性的光头映入眼眶,瞬间让他把心眼提到了嗓子处。  “艾斯人呢?”  杰尼一脸阴沉的看着坐在柴堆边的奥卡姆,而后又注意到了地上放着的餐盘和刀叉。  “他,他……他没跟我在一起。”奥卡姆神情惊惧的缩成一团,嘴唇颤抖的摇头否认。  啪!  杰尼直接一耳光狠狠甩在奥卡姆脸上,然后掐住对方的脖子就像拎小鸡一样把对方拎起来:“我问你,艾斯人呢!”  啪啪啪!  又是连续几个耳光扇在脸上,奥卡姆被打的晕天转地,嘴巴边更是破开一道口子。  “我……我真的……”  他努力想要出声辩解,可杰尼的铁拳已然狠狠印在了他的腰腹上。  咚!  奥卡姆被揍的一阵痉挛,而杰尼的铁肘又在风声中闷向他的脑后勺。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艾斯人呢?”  奥卡姆的模样有些凄惨,杰尼的表情十分阴怒。 笔趣阁 第十一章 承诺 “我真的不知道。”  奥卡姆鼻青脸肿的抬头乞求,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惶恐。  杰尼闻言狞笑,又是一耳光扇在奥卡姆的脸上:“我都看见你和艾斯走了进来,你还骗我?!”  “不可能,我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奥卡姆被打的无力侧头,嘴里的血丝慢慢滴落在地上,“我,我真的没有见过他,今天这顿饭是我偷来躲在这里吃的,我没有骗你杰尼,我真的没有。”  “你确定?”  杰尼冷漠注视少年吓破胆的模样,嘴唇一抿,长相凶恶的脸上慢慢拉起一道弧度,再次举起巴掌。  奥卡姆两眼一闭,屏住气去等对方接下来的毒打。  可耳光迟迟没有落下,他小心翼翼的用已经水肿的眼睛去看掌握他生死的人。  而对面这光头佬,正用一种戏谑的笑回应着他:“你的考验合格了。”  被勒紧的衣领忽然松开,奥卡姆直直倒在地上,并用眼角余光看了眼旁边的杂物箱。  “以后艾斯要是联系你,你要第一个告诉我。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你都要向我汇报。”杰尼甩了甩有些痛的手掌,侧头一瞧,也注意到了这个大箱子,“你现在要听命的人……只有我一个!”  嘎!  杂物箱被猛地掀开,杰尼低头看了看其内的空空如也,放松胸膛吸了口气。  “这是属于你的。”杰尼弹出一枚黑晶币在地;伸脚踩裂地上的盘子,转身走出杂物室,“明天带着你的小弟们来报道,我要制定新的规矩。”  木门闭合,只留下奥卡姆剧烈喘息的躺在地上,带有雀斑的脸满是血迹。  他好好休息了几分钟,侧起身,刚要转头去查看杂物箱的情况,其内立马传去一道警惕的低声:“别动!”  停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奥卡姆努力抬头看向杂物室边的窗户,果然看见了那标志性的光头。  “好好休息。”  去而复返的杰尼见自己被发现,便佯装关切的提了一句,再次转身离开。  这一次,奥卡姆耐心的躺在地上足足有了半个时辰。  确定对方不再回来,紧闭的杂物箱被猛地伸手推开,里面的艾斯头顶一块木板,动作猥琐的翻身爬出,好似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个瘦的锁骨明显的少年环顾四周,最后面无表情的在奥卡姆边上蹲下:“我总有一天会杀了这个杂毛,而且我保证这一天会很快。”  “嗯。”奥卡姆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裂出几道血口子的嘴依旧剧痛。  艾斯低头品着小弟的模样,轻笑一声,把地上的黑晶币捡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你收获了我的友谊,奥卡姆。”  奥卡姆无视艾斯卑劣的行径,侧过头,用平静的语气发问:“如果我刚才揭穿你,你会死吗?”  “那就肯定会死人。”艾斯吐口唾液,一脸无所谓的对上奥卡姆的目光,“只不过是死一个,还是死两个的区别。”  “你真是个疯子。”  奥卡姆闻声一笑,接着便捂住肚子剧烈咳嗽起来。  “好好养伤吧,有事通过癞子联系我。”艾斯拾起盘子边的刀叉,起身往门口走;又忽而在门边停下,举起那枚夹着的黑晶币,说出独属于奥卡姆的承诺,“杰尼的命,你已经买下了。”  ……  下午开市,酒馆前热热闹闹的人群迎来一辆不属于这个地方的马车。  身着铠甲的军人下马,用沉稳深邃的目光审视眼前这片人群,最后锁定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艾斯·简?”  足足高出两个头的军人停在眼前,艾斯仰头看着对方魁梧血气的模样,有些敬畏的吞咽口水:“是,是我长官。”  “从今天起你就在我营下。”  军人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像提麻袋一样把对方拎着扔上了马车。  周围的路人有些害怕的用余光去看,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打扰。  马车启动,车内少年的死活根本无人问津。  边境兰切尔军营,瘦如野猫的新兵被扔在了这片成年壮汉成群的地狱。  “告诉他我们这里的规矩。”  壮得像熊的军官探头向军营外的士兵吩咐一声,乘马车消失在了这里。  站在原地的军人抬手回一军礼,接着提起火枪,一脚踢在艾斯的小腿上:“跟我来。”  艾斯讪笑的点点头,唯唯诺诺的缩手走在后面。  兰切尔军营落座在一个高坡之下,四周篝火通明,那些密密麻麻的帐篷堆里更是有无数人声传出,让周围的寒风都燥热狂暴。  “这是你的新家,等会自己去营门口领取你的物品,并且你要记住,在这里——没有疑问,没有逃避,只有遵守命令!”军人冲着艾斯吼出一堆唾液,后伸手一推瘦弱少年,将一个水壶和马靴砸在其身上,“明天早上五点开始训练,有什么不明白就大声询问,但你要提前得到他们的认可。”  “好的长官。”艾斯抱住对方丢来的东西,看了看四周,干巴巴的脸上挤出讨好笑容。  这军人似乎很是厌恶少年的做派,侧头吐口唾液,转身消失在了这里。  身后的帐篷一片安静,艾斯站在原地驻足片刻,转头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入眼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杂乱,小小帐篷内盔甲刀剑摆放整齐,四条毛毯分别放在土地上,最中心的篝火的边,三个皆带有刀疤的男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闯进来的瘦弱野猫。  “大,大家好。”艾斯有些闪躲的回避他们的目光,左右观看,只得小心翼翼的出声问,“我叫艾斯·简,我,我是来参加兵役的。”  “这里没有你的床。”柴火咆哮,前方那位留着原始辫子的络腮胡冷冷出声,声线宛如重锤,“现在滚出去,趁我还没有动怒。”  “可,可是……”听到此话,艾斯扯出僵硬的笑容,两脚慢慢挪动,“今下午带我来的那名长官说我已经是属于这个营的人了。”  “是吗?”  络腮胡收回烤火的手掌,慢慢起身,用身影遮住了帐篷内的火光。  其余人无声的看,盘坐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络腮胡慢慢来到眼前,艾斯抱紧手里的物资,继续用僵硬的笑容和对方对视。 笔趣阁 第十二章 起始 燃烧的篝火轻轻摇晃,整个帐篷内只余下柴火的噼啪声音。  掌心已开始出汗,艾斯正要出声,眼前的络腮胡猛地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咆哮洒飞唾液:“我现在!要你!滚出去!”  咚!  少年瘦弱的身躯被甩出帐篷,随之飞来的水壶跟着印在脸上,在少年脸上留下一道紫青色的印记。  周围的光还是这般温柔,已是黄昏,其余帐篷内的士兵听声探头观看;表情麻木,有带着嘲弄的眼。  十指扎入土中用力颤抖,埋住头的少年用这种跪拜之姿遮住表情。  “喂,你干脆来我们这里吧。”旁边的一位士兵轻笑出声,手里握着残留牙印的肉干,“我们这里什么都有,食物,水,还有你这个年纪……不曾体会的满足哦。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盘旋在兰切尔上空的寒风呼啸凛冽!  “喂~”一双脚跟蹲下,这名长着三角眼的干瘦士兵越说越来劲,太阳穴上的血管也亢奋突起,“小伙子,考虑一下吧,鲍曼那里,是整个营最难相处的地方,刚巧和他们一起的同伴又被熊吃了,你和他们一起,就是在找死。”  “我考虑一下。”艾斯抬起头,笑容阳光温暖。  “乖~”三角眼盯住少年这好似女人样阴柔的眉眼;想要伸手抚摸其的头发。  “额啊啊啊啊啊!”  藏在怀里的餐刀无声向前,是这作态乖巧的少年用它狠狠洞穿三角眼的手掌。  “你他妈找死!”  三角眼的伙伴们见此狂怒冲来,而躺在地上的艾斯往前一冲,把整个身子都撞进三角眼怀里。  接着,露出恶龙的少年张嘴咬住三角眼的耳朵,神态癫狂的疯狂撕咬!  如此痛觉,三角眼双目通红的扯住怀里少年的头发,举手缩指,对准这杂种的脑门就要下死手!  军人和贫民之间的差距终不是搏命便能解决。  “放下他。”  满是老茧的厚掌捏住三角眼的手腕,抬起头,此人正是刚才把艾斯赶出来的络腮胡子。  “鲍曼!你是要违反军规吗!”冲到眼前的三角眼同伴停住步伐,似乎对这狂野至极的男人有些畏惧,“是这小子先动手伤人,你必须给一个交代!”  “交代?”鲍曼身边的大光头慢慢走过来,狭长的眸子阴狠毒辣,“我就站在这里,你要什么交代。”  “啊!!!放开!快让这个杂种放开我!”  疯魔的少年还在撕咬,三角眼苦于被制住了双手,仰头大声怒吼。  “好了孩子。”  最后一名同伴上前掰开艾斯的嘴,然后像扭娃娃一样控住对方的全身,直接半抱的挂在腰间。  “这钱为你的耳朵付费。”鲍曼独自挡住对方三人,从腰间摘下几枚钱币扔在地上。  狂野三人组回到帐篷,其余军人一见好戏结束,也都四处散去。  篷内篝火还是这般燃烧,噼噼啪啪的,就像许多小人儿在跳舞歌唱。  瘦弱的少年被扔在地上,火光照去,口边染血的样子十分狰狞。  鲍曼安静看了少年许久,把一旁的水壶打开淋湿双手,简单为艾斯擦拭。  “因为什么事来的?”一旁的光头佬出声发问。  “偷了东西。”艾斯侧头躲开鲍曼的大手,餐刀依旧紧握。  光头佬冷眼听,再一看艾斯的打扮,不再言语。  火堆旁的鲍曼收回手,撕下块肉干,边吃边开口,“在我们家乡,只有杀过狼的孩子才能得到族群的承认,你又杀过什么,艾斯。”  “就杀过些鸡鸭羊。”艾斯抬头看向这魁梧大汉,脸上笑容再次绽放。  “嗯。”体壮如熊的鲍曼轻轻点头,分出块肉干给少年,“明早开始训练,吃完东西,去营口老头那里拿你的装备。”  “谢谢你,鲍曼。”艾斯缩头接过肉干,而后一把全塞入嘴里,疯狂咀嚼。  众人无声沉默,待到艾斯吃完肉,额头上有纹身的壮汉扔出腰上的弯刀:“拿去,他们可能会杀你。”  “好。”艾斯捡起刀起身,最后看一眼这三个壮汉,转身掀开帘子。  此刻已有月,光辉洒下,空气冷燥。  艾斯握紧怀里的刀,再次看了看周围这些帐篷,无声往前。  这一路行走都还算顺利,等到营口,他嘴唇被冻的有些乌紫。  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狠狠搓了搓自己的双臂,艾斯迎着前方的火光来到粮草口,没有进去,只站着出声:“你好,我是来拿装备的新兵。”  “就在外面的木架上,已经标有你的名字。”篷内传出声音,好似在赌博一般吵闹的很,“再去拿桶粮草把最外面那些马喂了,该死的新兵。”  “马在哪里。”  “左走百米。”  “哦。”  艾斯看了眼粮草口边上的盔甲刀剑,一时也知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只得抱起这些沉甸甸的铁具,转身放在帐篷边的草堆藏起来,再乖乖迈步去马厩。  这养马地方很大,但许许多多的马都是自由放养,只有一部分被拴在此处,以备士兵使用。  顶上的油灯已有些年岁了,光一不好,艾斯只得眯起眼睛慢慢摸索往前。  周边的马儿们都十分安静,他吃力的举起木桶把里面的口粮倒入木槽。  “小马,让我好好摸摸。”  艾斯选中一匹通体黝黑的马,趁这牲畜吃草的功夫,伸手去碰这硕大的马头。  马儿远比想象中的温顺,艾斯左右瞅瞅,迈步往前。  “你要去哪里?”  身后有道老人的声音,艾斯回过头,眼前的人头发稀疏花白,穿的羊绒很厚,一双眼浑浊。  他见状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以前没见过马,现在想多看看。”  老人平静的盯住他的笑容,出声回:“看可以,别起歪心思,马丢了,你的命赔不完。”  “那我不碰了。”艾斯举起双手,好似真被吓倒那般。  老人又瞅了眼他的模样,又回到黑暗中。  “tui!”  艾斯等着周围彻底没了动静,吐口唾液,一脸散漫的把木桶抗在肩上。  自夜色更冷,少年大步往前,注视他的人暗自摇头。 笔趣阁 第十三章 巫医 有些提心吊胆的回到住的帐篷,鲍曼三人见他来也没多问,各自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  艾斯把这些铁具放在毯子边,靠近火堆躺下,翻身闭眼睡觉。  夜深,这片满是帐篷的地方彻底沉寂。  周围鼾声如雷,少年如猫的眸子悄悄睁开。  他动作轻缓的掀开身上的兽皮,再三等待,最终一身单衣的爬出帐篷。  真他娘的冷。  轻轻吸了口空气,艾斯哆嗦的颤了颤身子;接着无声的摸索出军营,在月光下撒腿飞奔。  艾米……等我。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  一只鹰却从空中俯冲伸爪;停在一个人的肩上。  ……  早晨再睁眼,艾斯躲开扯住自己衣服的手,强忍困意的从毛毯上起身。  昨晚哄着妹妹休息,一来一去,他自己倒成了一宿没睡。  “把所有装备都穿上,等会训练,跟紧我们。”鲍曼又踢了脚磨磨蹭蹭的少年,戴好头盔,把粗糙的络腮胡盖住。  艾斯深吸口气,拿起头边上的这些铠甲起身穿好,立马感觉人被压的有些喘。  旁边的哈特见得笑了一声,跟上同伴往帐篷外去。  初晨的光还未醒,帐篷外一片黑压压的,那些飞着的鸟看起来都没什么力气。  拖着这些负重一步步走进队伍里,艾斯再次伸手把头盔推上去些,免得这大出一号的铁器又挡住视线。  人全齐,领队的军官没有多说,直接挥手让这些士兵去长跑。  这一下,可苦了本就营养不良的少年了。  “在战场上,你打不过至少也要跑得掉。”一身厚重装备的鲍曼稳稳向前,铁器碰撞的哐当声让旁边的少年感到吵闹,“终点有早饭。”  络腮胡一说完,彻底甩开了好似蜗牛爬的艾斯。  “我吃你*!”  艾斯恨恨看了眼对方的背影,咬牙跟在队伍的最末端。  “士兵,拿出你的速度!”  身后一道长鞭抽在脖子上,虽有盔甲挡着,可还是吓得艾斯一个机灵。  站在马车上的军官冷冷迎住艾斯的目光,又举起了马鞭。  我****!  少年满腔的恨,还未露出太阳的天格外的冷!  一个多小时后,浩浩荡荡的部队总算是跑到了终点,除却一个小黑点还在挣扎往前。  “呕!”远远拉下几千米的艾斯弯腰呕出胆水,双腿早已竭力打颤,整个人拿不出丝毫的力气。  “跑!”  一直跟着他的马车长鞭挥来,把本就摇摇欲坠的艾斯直接抽跪在草地上。  “我,我,我跑你……”用双手撑住身子的艾斯闭眼剧烈喘息,吸入肺中的冷空气刺的格外生疼。  可越是痛,人却越是忍不住去呼吸。  耳内有鸣叫声响起,艾斯视线模糊的看向前方那片人群,死咬的牙多上一分力,人就在鞭声响起时没了知觉。  恍惚中,他好似坠入了一片湖泊。  四肢放空,一直慢慢下垂……  念……  跟我念……  ……罪……你……  …我……  光……  不知从何而起的轻声私语突然消失,涨潮声起,艾斯睁开双眼,蜡黄的篷顶让他久久无法出声。  “把药喝了。”  一只端着碗的手映入眼眶,再看去,是一名带着羊皮帽子的巫医。  “这是什么药?”  艾斯看了看医生,刚要动,肌肉酸痛的痛苦令他咧嘴咬牙。  “调理神经的药。”巫医把碗放在艾斯头边,回头看眼帐篷帘,接着洒出一堆药粉,“你为什么要跑出去?”  “嗯?”艾斯疑惑抬头,端碗的手一顿。  “不是你吗?”巫医重新坐下,尖尖的下巴有点胡茬,“昨天夜里巡逻的鹰,是我养的。”  艾斯与他对视片刻,最后试探性的掀开身上的毯子:“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片军营里每晚都有负责巡逻的猛禽野兽,你能安全的跑出去,已经是命大。”巫医瞧了他一眼,拿出一个绿油油的石珠。  艾斯一听这话,立刻眼神有些闪躲的缩起身子。  “没什么好怕的,你的情况……露比和我说了。”  巫医自顾自的调配药剂,毯子上的少年却淡定不起来了。  “嘘。”巫医伸手在艾斯的喉结处一按,让对方彻底发不出声音,“你以后出去,都是像这样子?”  嗯!  不能说话的艾斯猛地点头;有些难受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只需要听我说。”巫医微微一笑,把绿珠捧在手心,凑近吹出口蓝色的雾气。  蓝烟缓缓包裹绿珠,渗透进珠子的纹路好似一张地图一样。  “这是晚间我养兽巡逻的区域,你要出去,就按这条路走。”巫医把珠子弹到艾斯怀里,又看了眼对方苍白的唇,转身拿起木桌上的羽毛笔开始书写,“你以后就在我这边帮忙,再跟那群人练下去,你迟早得死。”  好啊!  艾斯激动的搓了搓手,苦于不能说话,只好强忍着酸疼向对方弯腰致谢。  “行了,把这封申请书交给你长官吧。”  巫医把油墨未干的纸递过去,再伸指一戳,让艾斯重得说话的权利。  “你是巫师吗?!”  艾斯张嘴就问,神情崇拜至极。  巫医一听言语,有些惊讶的回道:“你竟然听说过这些。”  “我以前在书里看过。”艾斯急于和对方搭上关系,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所见所闻,“那位教我认字的老师跟我介绍了巫师的很多种,您应该是治疗师吧?”  “不算。”巫医瞧了瞧着贫民窟做派的少年,也没了赶人走的心思,慢慢的解释,“巫师这一职业五花八门,光是等级就可分得青铜、白银、黄金、铂金、钻石、金钻、紫钻和王冠,从入门来说,每种东西都得学上一些,能学的学,不能学的看命。。”  “那您学的是?”艾斯凝神去听,随后不好意思的向对方告罪,“对不起先生,我说错话了。”  “这没什么不好问的。”巫医无所谓的摆摆手,稍稍思索,起身拿起药柜上摆着的一卷羊皮,“你既然会认字那就自己读吧,以后帮我跑些杂腿也方便。”  “好嘞!”  艾斯接过羊皮卷,脸上露出大大的笑脸。  巫师!这种书里才会出现的高贵职业竟然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少年有些激动的握紧手里的羊皮卷,一时间竟感觉身子骨不酸也不痛了。  一旁的巫医只瞥了眼他的样子,无声哼笑。 yyxs.la 第十四章 少年的奇思妙想 巫师有几大主流派系;巫医、巫毒、占卜、神术、傀儡、祈福。  前几种巫师只需的会熟读草药和制药,而后四种,则是必须得有天独厚的天赋与聪慧。  这几大支又分的许许多多的小流,艾斯仔细读羊皮卷上的信息,伸手一数,这巫师的职业划分竟然有四十多种。  这么多种类,我总能沾上一门的边吧?  艾斯心痒难耐的想,又翻页,继续去找适合自己的讯息。  每个帝国都有自己的巫师协会,像神圣帝国,巫师这种东西直接被称为神奴,毕竟在那个国王带头搞宗教的地方,做出啥称谓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至于等级划分,能治好或者能毒死那种级别的武士,那这个巫师就有哪种级别的划分。  在这个人类社会里终究还是看重个人武力的,那位把人族拉出绝望深渊的大帝,本身就是个能和巨人王一对一搏杀的千古狠人。  也正是真武大帝,才让人族得以将目光放在了挖掘肉体潜力上。  艾斯痴痴的看,丝毫不顾及身体的疼痛,不断探索书本里的新世界。  武士学徒;煅骨成功,经脉全开,是真武大帝提到的起点——过程艰难痛苦,少有人能达到——若是成功,便到附近定点的武检司去考核,低于二十五岁以下着可进入武院,日常赋税便会减免稍许,还可能得到为贵族工作的机会。  初级:学习帝国传说们开辟的气血方法,后开八门,过程极其凶险。  中级:养气更甚,接触密宗,凝聚出普通的燃血之势。  高级……啧,这书里怎么就写了这么点啊。  有些烦闷的抓抓头,艾斯翻过身把书怼在眼前,人瞬间疼的嘶了一声。  回到巫师知识,像占卜类的巫师的描述片段艾斯这穷小子根本连字都看不懂,只晓得什么地形、观星、大势等等常用言语。至于精神类的神术那一块,那他可真就是读天书了。但不管是哪一种职业的巫师,当个贵族笼络一片小学徒,都是挥挥手的简单事情。  这里面的精神力又是什么?  艾斯从羊皮卷前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皱眉盯住帐篷入口;猛地伸出手指出声喝道:“动!”  静垂下来的帘子被风吹的稍稍打个哈欠,其模样更是在无声嘲讽毯上这人的天真烂漫。  哎……  艾斯无奈的垂下头,兴致欠缺的再翻了翻就记了这点知识的羊皮卷。  原本安静的垂帘突然升空,少年抬头去看,还未露出狂喜,帘后的人影就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差不多就该去报道了,那边我已经沟通过。”巫医抬眸看了眼表情精彩的少年,转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谢谢。”艾斯掀开兽皮放下书,稍稍活动,身体的确没有之前这么疼痛。  “你每晚这样来来回回,白天还有精力做我的事?”巫医回过头一问。  艾斯一时间读不懂对方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上:“您放心,我不会耽误您的工作。”  “这样最好,你的钱刚好值这么多事情。”巫医点点头,打开一罐药剂去闻味,“我叫罗德,以后你每天按我给你单子去西部的大营拿货,其余时间……给我打打下手就好。”罗德说完往后甩出一本杂书,出声赶人,“记住上面这些草药的名字,你要是给我捅了娄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作废,露比也怪不得我。”  “好!”艾斯双手抓住飞来的杂书,习惯性的谄笑,“你放心吧罗德大师,我一定会配合你的。”  “嗯。”这句大师听得罗德十分受用。他回头捏了捏少年瘦弱的肩膀,故作高深的许下承诺,“你的天赋不错,要是肯学……评上学徒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这要是成功了,那你就不用了上战场了。”  我去你**!  艾斯佯装狂喜的点头应上,早先在贫民窟里讨活的脑袋让这少年瞬间知晓了罗德话里的意思。  “快滚吧。”罗德兴许也是想到这点,面露不耐的抬手赶人,“你帐篷就在边上,每次出去记得和我报告。”  艾斯低声下气的点头后退,一想起走到这一步所花费的钱,肉疼的呲了呲牙。  时间匆匆流逝,后续这几天,艾斯便在罗德的帐篷边彻底安顿了下来。  妹妹还是如往常一样乖巧可爱,这几天夜里回去,也没出现过艾斯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可每天的睡眠不足却也十分折磨人,罗德交给自己的杂活愈发繁琐,而这破地方供给的伙食渐渐满足不了正在长身体的少年。  事事都要钱,事事都让这贫民窟出来的孩子有些喘不上气。  又是一天累死累活的帮忙医治伤员,艾斯看了眼清闲自在的罗德,忍住弄死对方的心思,一脸谄笑的走出帐篷,回到自己的小窝。  他早就通过伤员打听过了这个狗东西的级别:小小青铜巫师,还许诺什么学徒!  眉头紧皱的掀开兽皮躺下,艾斯刚用脸去碰着柔软的兽毯,两个眼皮便沉的像石头那般。  “艾斯!艾斯!”  隔壁又开始叫唤,艾斯猛地伸手锤了下地面,忍住睡意爬起来出门。  深夜,一天未休息的他再次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夜里的风还是这般干冷,少年不再像之前那样偷懒步行,一路小跑的依靠绿珠的指示出发。  这样省出来的时间,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能更好的养足精力。  路上放开脑袋浑浑噩噩的想,他回忆起了今天偷听到的话;这一次打仗,其实也就是波斯帝国向其他国家展示肌肉的习惯。  如今整个冰川大陆都已被完整瓜分,若真要拼个你死我活,虎视眈眈的神圣帝国与奥斯曼帝国不可能袖手旁观。  完成人类世界的统一,这可是四大帝国君王朝思暮想的事情。  大战虽然难生,但小范围的摩擦却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归根结底,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任人鱼肉的平民百姓。  放眼书上说记载的王权更替,平民,好似一直都是一笔带过的工具和粮草。  这样的世道……何时才是个结束呢?  奔跑的少年思绪散乱的想,头顶的星辰月光,柔和好似神的痴语。 yyxs.la 第十五章 癞蛤蟆 裹着几层毯子的妹妹终于熟睡,艾斯轻轻扯出被握紧的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太困了……  用力砸砸脑门,艾斯翻开边上的账本,开始核对奥卡姆记载的讯息。  自从被强征入军营,杰尼那边开始变本加厉的压榨自己这货窃贼团伙,根据癞子的最新消息说……有一名刺头已经被杰尼等人作为了杀鸡儆猴的榜样。  念头到此,艾斯伸手摩挲下巴,最终轻手轻脚的从床边起身,关门前往军营的方向。  又是一段长长的跑步结束,离军中晨训还有一个多小时,今日的天有雾,闷闷的盖下来,把土地上残留的绿草挡住,竟有种无法形容的安静感。  跑的浑身发热的少年擦掉额头的汗,一看绿珠,又拐了个方向往草原下坡处移动。  轻悄悄的马蹄声响起。  就在这片浓雾,艾斯侧头看向一边,原来是一匹放养的马儿在吃草。  呼……  少年长出口气,正要继续往前,整个身子却忽然颤抖。  前面,有人。  “是谁教你跑出去的?”  站在几米外的老人垂手而立,浓稠的雾稍稍隐去他的轮廓。  艾斯盯住他看,又确定对方只有一人,好似猫般的细长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老人家,我就是在周-边散步,和你没什么关系。”  “哦。”  老人轻轻点头,身上的衣物陈旧破烂,竟比艾斯的穿着还要差上一些。  或许是见这老车夫可怜,艾斯深呼吸一下,低头从腰间的暗袋里拿出块白晶币递了上去:“没事买点吃的,我就先回去了。”  伸出去的手没有得到回应,艾斯抬起头,刚好对上了老人平静的眸子。  “嫌少?”艾斯收手夹住钱,一瞅对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大大咧咧的往一边迈步而过,“有钱不赚王八蛋,反正我也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他刚走出去几步,旁边的老人忽然跟了上来,步子不快也不慢。  “谁教你跑出去的?”老人继续追问,浑浊的眼瞧见了艾斯手里握着的绿珠,“巫师?那是不是医疗部队的人。”  “你问这么多有屁用哩。”  艾斯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打定主意要跟住自己,便停下来转过身,把那白晶币扔在了草地上。  “我不要钱。”老人摇摇头,坚持的问,“你为什么要跑出去,那个教你跑出去的又是谁?”  “你烦不烦?”艾斯被问的有些不耐,可碍于这老人的穷酸样,也没多发脾气,“我家有事,妹妹得了重病,需要我回去照顾,问问问问,问这么多有用吗!小心到时候命都丢了。”少年说完又扔了枚白晶币在地上,“拿去买点吃的,你看你的马,我跑我的步,别再贪心了。”  老人听得这话停下,再看看地上的钱;弯腰把这两枚白晶币都收了起来。  “你没事也少在这边瞎转悠,附近搞不好有雪狼和大熊。”  艾斯见他收了钱又好心提了句嘴,接着便消失在了雾里。  留在原地的老人一直看他离去的方向,夹着白晶币的手稍稍弯曲起来。  ……  回到帐篷,趁着罗德那狗日的还未醒,艾斯好好小睡了会。  接着又是一整天的忙碌,而这平日的东奔西跑,也让少年逐渐掌握了些草药的知识。  “这次的鲸油,你帮我送到老师那里去。”罗德看了眼刚回来的艾斯,立马又吩咐起新的任务,“他住在营中心,你去的时候带上我的信物,不然出了事我不负责任。”  “好嘞!”艾斯勤快的点点头,接过皮壶就往外跑。  罗德十分满意他的听话做派,殊不知这背对着他的少年早已问候完了他的家庭族群。  一路盘问到军营中心,第一次来这的艾斯有些畏惧的看着明显有些不同的驻扎士兵。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路上竟然看见了一条龙腾飞的身影。  竟然是龙?!  少年躲在军帐篷下面努力探头去看,只瞧清楚了龙翼的轮廓。  “卧槽!回去了一定要跟妹妹说说。”  艾斯忍不住赞叹一声,一旁的士兵斜眼去看这贫民窟出来的乡巴佬,表情有些鄙夷。  等到龙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意犹未尽的少年悻悻收回目光,送完鲸油,罗德的老师根本没有给他丝毫见上一面的机会。  少了更进一步的幻想,艾斯一脚踢开路边的罐子,叼着个甜草根就往回走。  “滚开!”  一只粗鲁的大手把他推倒在地,艾斯来不及应对,嘈杂的脚步声已经盖住了视野。  目光中,一行奴隶抬着个装修华丽的轿子往前行走,刚才那个推倒他的士兵也是一脸严肃的在前面开路。  我去你**,你嚣张个屁啊!  艾斯在心里狠狠编排这狗腿子,而从他身边过的轿子却稍稍掀帘,扔出个吃剩的水果砸在他头上。  诶?  少年看了眼咕噜咕噜滚到眼前的果核,眼珠一转,竟然捡起这果核吃了起来,而且表情也甚是陶醉。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找死!”  不远处巡逻的士兵对这幕狠狠吐了口唾液,一旁的同伴也是冷笑的看着这只乞食的野狗。  对于这种亵渎,跟在轿子边的一名老女仆也停下步伐。  她刚要转头,轿子的笑声却止住了她:“算了,这人看着也挺可怜的。”  “主人心善。”  老女仆弯腰回应,一只纤纤玉手就从帘子后伸了出来。  围着大轿步行的护卫全部停下,本要去找艾斯的士兵来到轿子窗边,毕恭毕敬的听了会里面人的命令,最终转身走到了蹲在地上吃果核的艾斯面前:“小子,查理小姐想要见你,注意好你的身份,该死的贫民。”  “啊?”吃的真香的艾斯抬起头;诚惶诚恐的摆手拒绝,“请,请问查理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让你去就去!”士兵一脸不耐的踢了一脚艾斯,然后拎起对方的衣领子就往轿子那边走。  “查理小姐,人带到了。”  翻手被扔在轿子窗下,艾斯有些害怕的缩起身子,手里的果核却还牢牢的抓着。  见此情景,轿内又传出一阵好听的笑声:“你以前从未吃过这衣果吗?”  “衣,衣果?”艾斯有些茫然的挠挠头,不知怎么作答较好。  轿内人掀开窗帘露出一道缝隙,露出来的眸子美到艾斯表情呆滞。  “噗嗤。”  再三被这野犬逗乐,生的这眉眼的人似乎对少年的滑稽模样十分满意。 yyxs.la 第十六章 鸡翅 医疗篷,罗德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以及……对方手里握着的这一袋子水果。  “她真就送你了?”许是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罗德摆好坐姿,继续套话,“查理·米尔顿可是查理伯爵的小女,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是类,把我抓过去那个士兵教我这样喊的。”艾斯大口吃着红通通的衣果,又看眼罗德,把水果袋都递了过去,“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些都送你了。”  “我不要。”  罗德摆摆手,对把这水果当成宝的艾斯,心底还是十分不屑的。  露比这弟弟确实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上次那几百枚黑晶币……可能真是这小子走狗屎运赢来的。  念头转到这里,本就把艾斯当狗的罗德态度更加随意:“既然那位小姐肯赏你吃,那你就要多记得她的好,明天中午送油,嗯……到时你要是再遇见了她,你就把这瓶香精送过去,纯当是我帮你回的礼。”  “谢谢罗德先生!”艾斯一脸喜悦的点头应上,语气中也充满了感激,“那罗德先生你今日还有什么事,我现在马上就去帮你做好!”  “不用了,你这段时间也累了,今天好好休息。”罗德表情和蔼的拍了拍艾斯的肩膀,转身拿出那瓶最高档的香精,可在犹豫片刻后又放回了原处,“你明天再过来拿吧,身上的钱还够花吗?这段时间一直帮我跑来跑去,人也累着了吧。”  他说完递出两枚白晶币,这幅慷慨体贴的样子令对面的少年湿润了眼眶。  “罗德先生……”艾斯一脸感动的颤抖嘴唇,整个人好似要立刻下跪那般。  “不用这样。”罗德扶住艾斯的身子,人完全就是一个好好先生,“这段时间一直对你呼来唤去,其实都是在磨砺你的性子,毕竟我私底下也想过,你要是去了战场,很大可能会死在那个惨烈的地方,我呀……也是想让你多学习知识,早点成为我的学徒,这样你说不定就能在战线后方待着,不用打生打死了。”  “谢谢罗德先生。”艾斯眼含热泪的听,最终不顾罗德的阻拦,执意下跪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必将铭记于心,让更多人知道你的美名。”  “不用不用~”总算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罗德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明天要是遇见米尔顿小姐,你就拿出我的信物,这样那些士兵们就不会刁难你了。”  “嗯!”  艾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最后在罗德的搀扶下走出了帐篷。  垂帘合上,看不见对方的二人脸上都挂着一丝嘲弄的冷笑。  沙比,真当我三岁小孩呢?  艾斯美滋滋的钻进被窝,这些天的折磨让他早就想好好睡上一觉了。  夜深,精神饱满的艾斯从毯子上翻身而起,瞎打一套王八拳,他穿好靴子和外套就又开始了晚间长征。  一路小跑出军营,此时的他没有了之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毕竟这样的锻炼确实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增强了许些的体魄。  又要跑过这一望无际的草原,艾斯的视线之中突然出现几匹马。他随即转头一看,果然发现了在旁边遛马的老人。  “老家伙,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艾斯一瞧这老人行只单影的模样,在原地停下踏步,“我都跟你说了外面多得是狼和野兽,你可别真不怕死吧。”  “有马。”老人平静的回了一声,接着迈步上前,贴在艾斯边垂头去听晚间的风声。  “你干什么?”艾斯对老人的靠近有些警觉;大大方方的露出腰间藏着的短刀,“我身上可带着刀的,你别找死。”  “你今晚又去找你妹妹?”老人无视他的话语,抬头盯住对方的眼眸。  “嗯。”艾斯对着怪老头的跳跃思维有点应付不过来,拉下外套盖住刀,继续往前跑,“到外面别乱嚼舌根,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哦。”  老人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而夜间的风,也好似带着一丝叹息。  ……  又这样平静的熬过了半个月,自上次巧遇起,天天来送鲸油的艾斯再也没有发现米尔顿小姐的踪迹。  回到罗德的帐篷内,艾斯把那瓶金贵的香精重新还回去。  “又没遇见?”罗德皱眉看着空手而归的少年,接过香精,说话的态度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声细语,“那你等会帮我去……”  “遇见了,不过当时米尔顿小姐的轿子离我很远,我追不上去。”艾斯开口打断对方的话,看起来十分的老实憨厚,“米尔顿小姐好像就住在离你老师不远处的城堡里,这是我今天偷听那些士兵们说的。”  “这我知道。”罗德斜眼看了看艾斯,轻轻吸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善意的笑容,“那你好好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守在那边,毕竟上次你得了这么多恩惠,这个人情一定要还回去。”  “嗯!”  艾斯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弯腰行礼,转身回到自己的住所,盖上被子呼呼大睡。  月亮慢慢挂在最高处,军营外的草坪上,一老一少正围着个简易的篝火烹汤喝。  “老头,以后像这种东西多买点,大半夜的我跑的也饿,回头多少钱告诉我。”  从铁锅中捞出一块鸡翅吃掉,艾斯哆嗦着嘴来抵御这股滚烫。  “哦。”老人微微颔首,伸手端碗,碗后的眼睛好似不经意般扫向艾斯,“最近我听长官们说查的很严,特别是逃兵。”  “嗨,我又不是逃兵,你没看我每天早上都回来吗?”艾斯摆摆手,根本没把老人的话当回事。  “可他们不会听你的辩解,打仗之前,军中肯定要立威的。”老人伸手摇匀锅内的浓汤,也让自己手掌上的许些泥巴灰洒进了锅里,“我觉得你最好穿上那些盔甲跑,这样他们一问,你就说你在练习骑术,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作证。”  “不错嘛。”艾斯仰头把自己碗里的汤都喝干净;自来熟的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看来我平日给你的钱没白给,你这老头,挺会感恩的。”  “那你呢?”老人静静看艾斯的侧脸,“你也是个感恩的人吗?” yyxs.la 第十七章 相遇 “你这不是废话。”艾斯瞧了瞧老人的作态,最后小心做出承诺,“在这里大忙这些我帮不上,不过要是有谁欺负你什么的,我倒是可以借你些钱去平息事端,这群兵痞子,我也打不过。”  “那要是等你能打过的时候呢?”老人继续追问,提膝把露出来的脚踝缩进裤腿中。  “能打过?”艾斯侧头一想,紧接着露出了狞笑,“那你直接告诉我是谁,我立刻找他单挑,把他鼻涕和眼泪都打出来,再摁住他的头给你道歉!”  “哦。”  老人点点头,垂头烹汤,不再有任何言语。  又是一日朝阳照耀,领命的艾斯无聊蹲在大营中心的马道边,侧头等着那顶轿子的出现。  周围驻守的士兵们冷眼看着这想攀高枝想疯了的少年,更有甚者直接用手里的火枪柄去驱赶这条臭不要脸的野狗。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无端遭受辱骂的艾斯哈腰赔笑,又换旁边的一处过道,继续躲着打发时间。  给人骂给人赶都没什么的,对于艾斯来说,要是打仗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那他宁愿给别人骂上一辈子。  又苦等了一天无果,彻底失去耐心的罗德粗鲁抢过了那瓶香精,接着便让艾斯按照以往的工作量去跑腿,甚至任务比之前还要重上一些。  “这狗日的王八蛋!”  熬到夜深,艾斯低头喝着鲜汤,骂骂咧咧的吐出一块骨头。  他戴着的铁头盔在骂声中咚的掉下来,又遮住了其眼睛,气得他猛地把这铁疙瘩甩在了一边。  “你穿盔甲的时候也要跑快点,他们巡逻的时间越来越密集了。”一旁的老人专心熬汤,时不时说出自己偷听到的情报,“还有西边的鹰已经换了,你再按那个巫师提示的走,会被抓住的。”  “还有这事?”  艾斯闻言侧头,之前流露出来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内被藏起。  “对。”老人看着少年本来的面目,眼中流露出丝丝疲态,“你这段时间小心,打完仗,那就一切都好了。”  “那狗东西……”艾斯轻轻点头,眯起来的眸子有种危险的韵味,“老头,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何必骗你。”老人收回目光,人看起来竟有些呆呆的滑稽。  “也是。”  艾斯拍了拍屁股,又盛一碗汤咕噜咽下,而后带着这一身铁家伙哐哐当当的往西边跑去。  他这一次跑的十分轻松,好像这大半月的锻炼过来,身体素质确实增强了许多。  脑中盘算着怎么报复罗德,一路向西的艾斯忽然注意到了冰河边的一道身影。他停下一看,这好像是一个人在练习骑马的技术。  大半夜的还有人在练骑马?  艾斯有些疑惑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放低身子,慢慢摸索的靠了上去。  如果眼前这人是个逃兵,那按照那个老头所说,同样在为生存而发愁的艾斯将会大赚一笔。  马鸣声愈发清晰,他十分小心的靠在坡后;一探头,只见到马背上的那个影子有些手忙脚乱掌控着缰绳。  这人绝对不是军营里的士兵!  艾斯念头一起,拿起长剑站起来;开口对骑马的人大喊道:“你是谁!赶快下马!不然我回去报告长官抓你了!”  对方闻言一愣,牵绳的手一时没有抓牢,身下这匹烈马直接一个高抬腿把她甩了下来,放肆鸣叫的扬长而去。  嘿?还有这等好事!  艾斯见此一脸喜悦的持剑上前,对准地上这人举剑威胁起来:“你到底是谁?!我现在命令你放下武器!不然……”  咚!  比自己头大一号的头盔再次垂下来盖住眼睛,艾斯这训话正训的开心,忽然又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噗嗤。”  地上这人透过月光看到这幕景象忍不住捂嘴偷笑,而后笑声愈发嚣张,人竟捧住肚子缩在草地上。  “你还敢笑!”艾斯气急败坏的把这沙比头盔摘下来,再次提起剑,却在光线中看清了这人的脸,整个人便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出声,“查,查理小姐?!”  “是你啊。”查理·米尔顿也看清了艾斯的长相,一下子把眼泪水都笑了出来,“你,你这贫民也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查理小姐。”艾斯丝毫不敢怠慢的单膝下跪,模仿书里描述的那种骑士礼向米尔顿请安。  可惜他人罩在这大一号的盔甲下根本看不清身形,要站的更远点,估计人们会觉得这是个会动的铁盒子。  “诶唷。”米尔顿这下彻底笑的没力气了,只得平躺在草地上摆手,“行了行了,你赶快走,不然我会笑死在这里。”  “哦。”  艾斯有些吃力的站直身子,低头一看,月下的女孩一袭名贵丝绸长裙,淡黄色的头发扎成马尾散落的天鹅颈边,曲线玲珑的身躯在月辉中妙曼至极,好似神话故事里的仙儿般圣洁,让人自行惭愧,却又跃跃欲试。  米尔顿察觉到了少年的目光,撑起身子去看,眼前人早已是那副憨厚的模样。  “那米尔顿小姐您自己小心,我先回去了。”艾斯左右查看有没有负责守卫的随从,收起长剑,哐哐当当的往回跑去。  他偷偷摸摸的趁着夜色跑了几十米的距离,躲在一处坡下,摘下头盔长出口气。  紧绷的弦还未松下,一阵马儿的呼吸声突然令他坐直了身子,再次抬头,马背上的少女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面容。  “你这好像不是回去的方向。”一直尾随他的米尔顿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个滑稽少年。  “我,我是出来锻炼的。”艾斯语气胆怯的出声作答,搬出那套老头教他的言语,“马上要打仗了,我也想练习一下骑术,这个看马厩的老头可以为我作证。”  “看马厩的老头?”米尔顿稍稍一愣,薄唇勾出一丝弧度,“那你的马呢?士兵。”  “走丢了,我的骑术也不怎么厉害。”艾斯不好意思的露出笑容;紧接着就摆手解释,“我不是说你的骑术不好,我,我说的是和我一起的那些士兵们。”  “这样么。”  米尔顿牵起缰绳挺直腰腹,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平原;得到了远方人的回应。  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消失,这位出身显赫的贵族挥鞭指向坡下那头悠闲吃草的马儿,出声命令:“骑上那匹马,陪我练练,士兵。”  “啊?!”  艾斯惊愕的抬起头,整个人彻底懵圈。 xiaoshuting.cc 第十八章 冒犯 月光持续无声,熬夜二人组骑着马游荡在广阔无垠的草坪。  这两位骑术拙劣的少男少女各自为战的控制马儿。  夜风薄凉,二人不时响起的呼喊声随风飘到远方。  “来,我们来比比。”伸手拉住缰绳,米尔顿侧头看向还未搞清楚骑马的艾斯,用手指夹起几枚黑晶币晃了晃,“就到面前那个坡,你赢了这些都是你的。”  “我,我比不了啊。”  把钱作为人生信条的艾斯直直盯住米尔顿手里的晶币,可座下的马立刻打消了他的幻想。  “那我就管不着了。”米尔顿灿烂一笑,调转马头往坡那边跑去。  “干!”艾斯一见对方疾驰而去,好似讨好般对胯下的马儿好生的哄,“好兄弟啊,帮我赢这一场,赚了的钱我们平分好不好。”  烈马仰头鸣叫一声,把艾斯帅气甩下背。  我***!  艾斯推上盖住眼睛的头盔,狠狠一咬牙,竟然选择用两条腿去跑。  前方的米尔顿回头注意到了少年一往无钱的模样,一甩鞭拉出更远的距离。  十分钟后,这位女贵族在坡反面安静的等。  哐哐当当的声音传来,她笑的平躺在马背上,摊开五指让黑晶币坠落在草地里。  “可……可……可以回去了么……”  快跑断气的少年挪到米尔顿身旁,接着平躺四肢往下一砸,闭眼大口喘气。  “你是个很有趣的士兵。”米尔顿再瞧了这人一眼,坐直身子策马离去。  艾斯躺在地上一直未动,直到耳边只剩风,天上只剩云。  此时,少年睁开眸子,一把抓起草地里散落的黑晶币,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往贫民窟的方向跑去。  来到熟悉的南边入口,艾斯越过破败的土墙,猫腰躲开挂在街道上方的衣架条,而后一脚踢开大张旗鼓游荡在垃圾桶边上的老鼠,直直钻入自己的小窝里。  “哥哥~”  屋内人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小跑过来抱住艾斯的肚子。  “今天又学了些什么呀。”  艾斯按以往般温柔询问,可怀里的妹妹却慢慢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他猛然回头,背后人微笑的样子十分刺眼。  “你就住在这里?”好奇跟住逃兵的米尔顿轻轻出声,再看看艾米,露出贵族礼仪微笑。  她刚要迈步,这条印象中的舔狗却模样恐怖的出声喝骂:“你别过来!”  搂住自己的艾米开始颤抖,艾斯双目通红的抽出长剑:“出去!你赶快出去!”  米尔顿微微皱眉,再也没有丝毫笑意。  “出去!我求你出去!”艾斯竭力请求,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而他的吼叫也吵到了周围居住的贫民。  见此,米尔顿往后退一步,声音清冷的盯着艾斯说:“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房门重新闭合,艾斯放下剑搂住妹妹;轻声细语的安抚快要失常的妹妹。  足足哄了对方半个小时,人终是熟睡,可屋外却有了个更大的麻烦。  艾斯低头捏捏眉心;咬牙起身,出门左右查找片刻;对着阴影里的少女直直跪了下来:“对不起米尔顿小姐,请你责罚我!”  “时间是宝贵的。”阴影里的少女收起做工精美的怀表,走出一步,姣好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之下,“而没有人教过你贵族法令么?士兵。”  “对不起,查理小姐。”艾斯把头磕在地上;动物排泄物的气味让他直欲呕吐。  米尔顿盯住这条狗的脊梁许久,再次轻笑,转身往街道另一边走:“既然来都来了,带我到处看看吧。”  艾斯闻言抬头,松开握住剑柄的手。  贫民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阴冷脏乱,这大抵是所有来客的第一感官。  米尔顿小心应付路面的坑坑洼洼,一抹手指,之前的水晶怀表又出现在了掌心。  艾斯不露声色的看了眼米尔顿手里的怀表,更将目光放在对方食指上的戒指片刻:“米,米尔顿小姐,你也是巫师吗?”  “嗯?”米尔顿回头看了眼艾斯的冒犯,举起右手,没有丝毫贵族的傲慢,“这是巫师做的储存戒。”  “哦。”艾斯愣愣点头,胆大的追问,“那这东西多少钱啊。”  “很贵。”贵族少女抿嘴浅笑,接着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以免被路面上的脏水打湿。  “米尔顿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察觉到对方不似在生气,艾斯控制好盔甲的声音走到米尔顿身边,语气里的担心有些真诚,“活在这里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心善的好货色。”  米尔顿闻言一扫艾斯的脸颊,目光更是在对方这似猫般的眸子上停留片刻:“那你是不是好人呢?”  “当然。”艾斯拍拍胸脯,弄出来的声响在静谧夜空中十分吵闹。  米尔顿轻笑一声,抬起下巴让艾斯在前方带路:“带我去你朋友家。”  艾斯一时间摸不透这个女贵族的心思,只得老实往前,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喜悦的情绪。  他带着米尔顿来到以前团伙的秘密基地,推门而入,屋内睡觉的人立刻警觉的爬起身子:“艾斯?”  “是我,点灯。”  火折子下的油灯开始燃烧明亮,奥卡姆在这光里抬头看向门口处的艾斯,以及……对方身后的那个苗条身影。  “这位是……”艾斯低头咳嗽一声,身旁的米尔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位是我们帝国的贵族米尔顿·查理小姐。”  “啊?”奥卡姆闻言一愣,立刻诚惶诚恐的趴下来向米尔顿行礼,“尊贵的小姐你好,我是当地居民奥卡姆。”  “奥卡姆……这就是你的家?”米尔顿平静出声,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奥卡姆一眼。  “是,是的。”奥卡姆抬头寻找艾斯的神色,点头应上。  米尔顿迈步打量,然后才示意奥卡姆可以起身,“你们这些贫民,倒也没王都里听闻的那种不堪。”  “让您见笑了。”艾斯畏手畏脚的站在原地不动,内心不断祷告这个好奇包赶快走人。  “他有个妹妹你知道吗?”米尔顿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坐下来的地方,只好站着问奥卡姆。  奥卡姆闻言看向艾斯,可对方的表情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出去。”米尔顿回头命令艾斯。  艾斯只好应住关上木门,站在外边闭眼等候消息。  风愈发冷,少年放在剑柄上的手始终未垂下。 xiaoshuting.cc 第十九章 光 再次启程回营,艾斯牵着米尔顿的马缓缓步行。  米尔顿与奥卡姆的谈话十分短暂,一路来,这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没有出声询问,只是一手缰绳一手剑的走,神态警觉。  马背上的贵族少女闭眼听风,看不出任何神情。  夜色更加深沉,艾斯悄悄回头看眼米尔顿;刚好碰见对方睁开的眼眸。  四目相对,艾斯头一次回避目光,垂头牵马不做言语。  米尔顿有些玩味的翘起嘴角,吹动发丝的风很舒缓,她轻声发问:“如果当时我执意在那里,我的下场是不是就和你杀的两个人一样。”  牵绳的手握紧,艾斯摸摸鼻子,语气有些结巴:“不,不会。”  “你会去报复奥卡姆么?我看他好像非常怕你。”  “不会……”  “那你还真是好人。”米尔顿轻笑出声,也不觉自己的威严受损,“敢于为家人去奋斗是好事,在我父辈的教导里,家人永远排在首位。”  她说完拿出怀表看下时间,抬头与天上某物对视一眼。  “您住的地方一定很大吧。”艾斯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并没有察觉到米尔顿的动作。  “就跟你住的这片地方一样大。”米尔顿收回视线,面带微笑的答,“我今晚见的那条街,应该和我家的前花园差不多广。”  “哦。”艾斯闷闷点头,老实牵马。  ……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满脸困意的艾斯领着一堆任务被罗德使唤跑前跑后。  人就这样忙到下午,兴许是少年受到了某些刺激,面对罗德的各种苛求刁难都生不起暗骂憎恨的心思。  “把这瓶药再送到西……”  帐篷帘掀开,罗德回头一看,来者竟是营中心的精英士兵。  “查理小姐找你。”  穿着黑红铠甲的士兵直接明了的表达来意,也顾不上艾斯的回答,直接拎起对方就往外走。  “诶等等!”一把抄起药柜上的香精,罗德伸手拉住艾斯的胳膊,表情欣慰的发出温柔语气,“你托我做的香精别忘了,你这孩子,做事冒冒失失的。”  “哦。”艾斯呆呆点头,由衷的佩服这个青铜巫师的演技。  翻翻滚滚的被提到营中心,把人带到的精英士兵没有冒然踏入这座宏伟的城堡,抬手一丢,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艾斯搂着香精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城堡用白色石料构筑出两层环形外围,入口往前看,做工精美植被茂密的喷泉正欢快的唱着歌儿,而在这片城堡内行走的人们,不是穿着得体的富家人士,就是全身武装的雄伟卫兵。  我靠……  浑厚的脚步声震动耳膜,少年抬头看着眼前这近有两米高的巨人,盯住对方那柄比自己人还高大的铁锤咽下口唾液。  这人得是高级武夫吧……  艾斯小心翼翼的缩起瘦弱的身子,体型一对比,他真就和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  等到持盾握锤的巨汉缓缓走过,艾斯探头左右观察,不敢踏出一步,生怕自己脏兮兮的布鞋亵渎这些花纹漂亮的瓷砖。  此时的他,真就像极了误入繁华街区的老鼠,脏乱猥琐,在日光下怯怯发抖,不敢面对任何人的目光。  “这边走。”一名怀抱着水果罐子的蒙面侍女赤脚而来,再看艾斯的装扮,精心描绘过的柳眉微微皱起,“先去侧殿更衣洗漱,别败坏了米尔顿小姐的名面。”  “哦。”艾斯缩起脖子点头,两手死死捏紧那瓶名贵香精。  他尾随侍女步行,步子在碰到瓷砖时立马抬起,以免自己的肮脏玷污这块圣地,让周围人更加嘲笑。  终是到了温泉侧殿,侍女把他安置在一个无人的露天澡池边,只稍稍一眼,就确定了艾斯的体格大小,回头去帮少年找下人的衣物。  艾斯褪衣穿着裤衩钻入有些滚烫的水中,这未曾享受过的滋味舒坦所有的毛孔,让他忍不住发出呻吟。  这才是生活啊……  井底青蛙窥见头上日光,潜伏生长的欲望随即疯狂发芽。  闭眼享受这场从未有过的热水浴,侍女再三催促,少年终得拿起新衣物穿了起来。  “用这个烘干。”侍女丢来一块带有巫师媒介的石头,语气不耐的下令吩咐,“以后洗漱前带好衣物。”  以后?  艾斯捕捉到对方话里的重点,努力稳住的表情瞬间破功。  目睹艾斯这压抑狂喜的面容,侍女神色鄙夷的轻啐一口,走到澡池外等候。  换好新衣新裤,大变模样的艾斯伸手抓了抓已经长到下巴长度的黑发,原本就消瘦的脸更加显小,配上有些韵味的细长眸子,倒也算得上几分俊俏。  这一下,侍女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贵族的礼节十分繁琐,下人想要见得主人,需先在主人的殿前跪拜等候,待主人提了兴子或者稍微闲的,才有进殿说话的机会。  而穿着黑色麻布长衣的艾斯,此刻正是一动不动的跪在米尔顿的寝宫前,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这同样具备前后花园的寝宫装饰非常贴近自然,朝艾斯双膝下的地毯向前,门后的大厅端正工整的摆放两排客椅,至于主座之上的身影,好似天上明月触不可及。  “主人让你进去。”  安静跪上许久,一个年长的老仆人从大殿正门出来,轻轻摆手,艾斯就被一阵风托起,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抖落在地,最终落入这老仆手中。  如此神迹手段,艾斯吓得瞪大眼珠缩在半空中闭上眼睛。  “噗。”  尽头主座上的少女再次失笑,抬起玉指让护卫退下。  “铂金级香精一瓶,是薰衣草气味的。”仆人老态龙钟的走到米尔顿的主座下,递上香精。  “嗯。”米尔顿只看了眼这瓶子,笑意有所收敛,“哪来还哪去。”  “好。”老妪点头,收起红色小罐就往主座后的入口走。  空旷大厅只余下少男少女二人,一个跪地垂头,一个俯瞰审视。  “知道我找你来是干什么吗?”米尔顿收起玩闹的性子,极好的贵族修养让她气质超然。  “不知道。”  艾斯双手趴地老实作答,身子骨也轻微颤抖,像极了可怜温顺的猫。 xiaoshuting.cc 第二十章 是欲望在发芽 米尔顿捏起手边果盘里的一枚果子放入嘴中,稍稍思索,便决定了艾斯的命运:“我父亲今天送了一匹好马,你就当我的马夫,好好伺候它。”  “好。”艾斯立刻出声答应,始终不敢去看座上少女一眼。  “抬起你的头。”米尔顿伸手撑住下巴,刚才的些许兴致也彻底没了,“我之前听你说你很喜欢读书,后花园里有个小书馆,每日事忙完,我允许你借出几本去看。”  “谢谢米尔顿小姐!”  艾斯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少女,自是打心底的高兴,却又有种打心底的心酸。  “下去吧。”  米尔顿不再多看这人一眼,翻开今日要学的书,专心汲取知识。  三言两语便获新生的艾斯浑浑噩噩来到自己的小房间,弯腰一坐,屁股上传来的柔软感觉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滋味儿。  他手里还抱着侍女打包送来的各种生活用具,有着镂空花纹的门一关,少年陷入巨大的迷惘之中。  原来……这才是贵族们的生活……  麻木的嘴角忽然勾起,艾斯双目无神的露出练习了无数次的微笑。  笑声愈烈,少年表情愈为癫狂的捂住肚子躺在床上,弯起来的眸子更是笑出几滴泪水。  钱,权。  这种甘甜美妙的气味让他无比着迷的闭眼咀嚼,藏在最深处的怪物也挣脱出牢笼,将那肮脏的灰充斥整个心房。  “米尔顿……”  少年闭眼发出痴语,身子也在剧烈的快感中颤栗。  太阳转瞬落山,不停在小小帐篷里踱步的罗德终于等来了营中心的精英士兵。  “这是你的东西,查理小姐说她用不上。”  士兵像扔垃圾一样把名贵香精丢在地上,刚要转头走,身后这位青铜巫师立马出声询问:“我那学徒呢?他在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他?”士兵回头看向已经三十好几的最底层巫师,不屑冷哼一声,“他在为小姐养马,以后不会来了。”  垂帘呼啦落下,罗德的心也似这般沉进肚里。  “好小子……”  ……  夜深,照常要去照顾妹妹的艾斯捧书坐在篝火旁,边上的老车夫还和以往一样沉默熬汤。  “这武士、巫师、炼金术士,怎么就没一个适合我的呢?”疯狂学习了一天知识的艾斯抬起有血丝的眼眸,状态亢奋的有些吓人,“老头,你觉得像我这样学什么比较好?”  “不知道。”老车夫平静摇头,拿起勺子尝口汤,“从明天起你别来找我了,宵禁很严,我怕出事情。”  “哟,你还怪嘚瑟的。”  艾斯嘲弄的哼笑出声,如今自己是跟着个大主子发达了,可这老家伙却还是这幅寒酸劲。  一想到这里,艾斯稍稍叹息的从暗袋拿出两枚黑晶币递上去:“我现在换到主营去工作了,咱两认识也有半个月,这点钱你兜着去买点衣裳,剩下的存起来好养老。”  “我不要了。”老车夫摆手拒绝,把热锅里的汤倒出一碗给艾斯。  “随你。”本就嗜钱如命的艾斯见此刚好,收起钱就端碗喝汤。  滚烫浓郁的香汤又入喉中,他有些陶醉的吧唧嘴巴,紧接着给老车夫出了个好主意:“老头你这烹汤技术不错啊,你这岁数……估计都在军营里待了有很久了吧,我觉得你可以跟上面说说,退下来在附近开个鸡汤店,倒也是个发财的好手段类,诶对了,你有家人吗?”  “没有,也不想走。”  老车夫闻言摇头,老眼浑浊的抿口汤。  “呵,那我们还挺像的。”艾斯自嘲一笑,挑出碗里的鸡肉扔进嘴里,“你这段时间帮我通风报信,只给你这点钱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的,那这样吧,我再给你三枚黑晶币,你教我养马,咱们互不相欠。”  “养马?”老车夫侧头看向艾斯,沟壑纵横的老脸岁月悠长。  “嗯。”艾斯点点头,没有丝毫教养的端碗蹲在火边,手里还不停撕扯鸡肉,“咱现在可是在帮个大人物当下人类,马要是养好了,兴许主子一高兴,赏的钱我们八二分。”  “你二?”  “当然是你二啊。”艾斯一脸震惊的看向这老鬼头,抬起油腻的手指指着对方说,“你这老头,心还真黑呢。”  “那我不教。”老车夫继续熬汤,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艾斯放下碗就要骂人,但眼珠子一转,又笑容满面的应了下来,“行行行,你八你八,我也就当学门手艺,到时候退役了,也可以去大地方谋条生路。”  “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活下去?”老车夫又给艾斯添满汤,目光放在了少年的虎口上。  “切。”艾斯伸直碗方便对方倒,再一看寂静寒冷的平原,凑近些小声的说,“我呀,早就调查过这次打仗是怎么回事了,我跟你说,以现在帝国派出的这些军队来看;真动手是不可能的,一个营地的老兵也说了,咱们帝国边境的这些战事其实都是为了让贵族更好的积攒军功!”  “哦?”  “嘘!”艾斯伸手捂住老车夫的嘴,却没有发现这老人的手反射性的抬起来又顿住,“这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我们会死的!”  老车夫轻轻点头,示意艾斯把手拿开。  艾斯重新坐直身子,边吃鸡肉边聊这些他自以为的帝国秘辛:“在咱们帝国,每一代贵族身份只有七十年,只有像查理伯爵这样的大贵族才有世袭的资格,所以你看平常那些贵族后代,要是不想办法捞点军功,或者向帝国捐款做出些贡献,怎么可能子子孙孙都传的下去。”  “平常贵族?”老车夫盯着这一身下人打扮的艾斯沉默不语,由得对方去侃侃而谈。  “啧,这贵族要混到伯爵以上那才是圆满。”艾斯吮掉指尖上的油渍,脸上竟有些傲气,“你就像咱们营里前段时间来的那位米尔顿小姐,她父亲就是实打实的帝国伯爵!你没读过书,我告诉你书里说呀,像这种贵族封地极大,家里的后花园都和那贫民窟一样广!君王又允许他养上一千私兵,这不就是真正的天上人!”  艾斯说到这又点点自己的胸脯,表情十分嘚瑟的补充:“而我呢……现在可是帮她养马的人,比这些兵痞子不知道好上多少。”  “哦。”老车夫一直凝视艾斯的神情,彻底没了交谈的兴致。 xiaoshuting.cc 第二十一章 那一眼 见老头兴趣泛泛的样子,艾斯也不再提这些帝国的事情,两三下喝完鸡汤,又戴好那个铁头盔,起身就要往贫民窟的方向跑。  “你不是到那贵族那当下人了吗?怎么还穿的这身盔甲?”  老头再背后发问,艾斯回过头,一脸无所谓的咧嘴笑道:“我还是怕死啊,这穿着盔甲跑习惯了,日后打仗自己也好逃呗。”  “哦。”老头又点点头,跟着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你要是当了大贵族,你怎么把这身份传给后人?”  “我?”艾斯伸手指了指自己,毫不犹豫的开口道,“那当然是能打仗就打仗啊,捐款又没这么多钱。”  “可那些为了你这军功死了的人呢?”  “死了?死了就死了呗。”艾斯轻轻一笑,有些搞不懂这老车夫的奇思妙想,“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你还管别人的死活?再说了帝国不是有补助吗?而且贵族年年都要纳税,这些钱也不都是出到这里。”  “也是。”老车夫低头看手,弯曲的背又佝偻几分。  艾斯看着这快孤独成影子的老人家片刻,笑容灿烂的拍拍胸膛:“老家伙你放心吧,我要是当上了贵族,肯定花钱让你去我的领地,在那养马养老,肯定比这冻死人的地方强!”  老车夫只当这少年说胡话,轻轻摆手,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  晚风又起,孤寡老人在风中看着少年撒腿飞奔的模样,几缕白发飘在眼前,道不清神韵。  ……  得到米尔顿允许的艾斯每天都借着遛马的名义深夜外出,这神仙般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瘦出骨头的他终是粘了些肉上去。  一双眸子愈发神采奕奕,艾斯换上洗好烘干的黑色麻布长衣,再用布把腰间束紧;把裤腿勒进长靴中,最后把连衣帽盖住额头,取下一条长长的透气布裹住口鼻,全副武装的走出自己的小居室。  今天,米尔顿小姐赏了他一次学武的机会。  身材干瘦的黑衣少年来到寝宫后方的大花园内,这时天微亮,聚集到这里的武士们早已热身完进入了状态。  “艾斯。”站在最前面的皮甲巨汉对少年招了招手;把两个袖环扣在对方手腕处,“这环内有炼金师装好的长线装置,运用它,学会去飞檐走壁。”  “是长官。”  艾斯轻轻点头,整张脸就露出一双如猫般的眸子。  “这是使用手册,月落前登上那座塔楼,明天可以再来。”巨汉拍拍少年的肩膀,竟没有想象中的弱不禁风,“加油战士,为了波斯帝国的荣耀。”  “荣耀在心!”艾斯挺直身子挥拳砸向胸口,把书里学的那套发挥的淋漓尽致。  巨汉十分受用的点点头,裸露在皮甲外的手臂比艾斯的大腿还要粗上几分。  大家都开始忙活自己的训练,艾斯低头摸索这两个金色圆环,实在想不出这东西竟然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人族曾在几百年前迎来了巨人的追击,而像袖环等装备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天资聪慧的炼金发明家一一研发投入战场,最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又想起这些狗-娘养的巨人,艾斯忽而燥热几分,恨不得立马有真武大帝那般能和巨人君王单挑的伟力。  袖环总共装有四道机关口;主要为人类武士提供飞索,袖剑,暗弩,火石这几大基本装备。每个袖环都在核心零件上有独特的编号,方便整个帝国去监督管理袖环的主人,进一步维持帝国统治的稳定性。  这本应该是精英士兵或者初级武士以上才能拥有的特殊装备,可对于米尔顿来说,拿到这种东西只是眨眨眼的功夫。  艾斯再三阅读完使用手册上的信息和注意事项,放松的甩甩肩,步行到花园的一处过道下,蹲在石柱旁琢磨这装备的使用顺序。  他轻轻扭动手腕,原本卡在其上的袖环噔的一声打开道小口;一柄尖细的袖剑直直弹出到中指指尖。  卧槽……  艾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紧跟着十分小心的往反方向转动手腕,把这杀人利器又收回了袖环里。  在与巨人交战时,所有的暗弩和袖剑可都是淬上了剧毒了的。  这要是玩不好……我这十根手指那不就没了?  艾斯合并两手放在眼前去观赏,一时间明白了武士长出的题目有多难。  其实这倒也怪不得别人,毕竟艾斯自己也知道像他这般年纪来学武,若是没有许些超过常人的聪慧和天赋是不可能追得上那些从小就进行系统训练的武士的。  而且按武士长这题目的意思……若艾斯通过了考核,那今后也应该是往侦查和暗杀的偏门发展。  好难。  强行忍住心底的跃跃欲试,艾斯开始极有耐心的重复最基本的切换武器动作。  他就这样一直干坐着从早晨熬到了下午,别人在吃饭时他也聚精会神的练习,一改往日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作风。  寝宫二楼的阳台上,品茶看书的米尔顿收回了注视下方的目光,忽而轻笑了声。  一旁倒茶的老女仆注意到了主人的视野;随即也向后花园里坐着的小子看去:“主人,要不让我今晚侧面提醒他几句。”  “算了,本来就是玩玩。”米尔顿无所谓的摆摆手,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把艾斯收入自己麾下的意思。  “也是。”老妪猜到了米尔顿的心思,不由得露出丝丝冷笑。  橙红的夕阳慢慢坠落,余下的光零零散散的盖在这片庄园里。  艾斯还是这把努力琢磨的样子,而在他头顶之上的少女,已然放下了温茶,去参加少年完全无法想象的宴会。  光下的影子拉成,把这两个看似处在同一世界的人儿彻底剥离回去。  优雅高洁的天鹅只是一时的好奇和怜悯,可蹲在枯井深处的青蛙……却总以为这匆匆一瞥是有多么珍贵难忘。  她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他却以为那眼多有故事。  人人都幻想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殊不知……剧本里压根没有他的名字。  大抵就是这样荒诞不羁的世界吧……  老女仆为小姐收拾好所有的书本,不再去看这名连当棋子都奉欠的少年。  再入夜,感觉一切都准备就绪的艾斯终于从石柱边起身;呲牙咧嘴的抖了抖完全麻掉的双腿,一瘸一拐的往后花园中心走去。  “准备好了?”一直等着他的皮甲巨汉放下锻炼器具;弯腰拾起花堆里沙漏,干净利落的往下一倒,“无论什么手段,沙子流完前敲响那个钟,你就过关了。”  “好。”  艾斯瓮声瓮气的点点头,抬头看向明月下的那座塔楼,以及楼顶的大钟。  就算是青蛙,也该有跳起来的权利…… xiaoshuting.cc 第二十二章 头要见血 专注使用袖环内的某件武器并不是难事。  可人在行走跳跃以及打斗过程中,手腕与精密仪器的摩擦必然会使武器的切换不如人意。  而这……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月光愈发清冷,一身武士服的艾斯抬眸看着前方走廊的顶端;甩动手腕,藏在袖环内的飞索呼啸而出,直接拉着他的小身板往走廊顶飞。  “注意平衡!”底下的壮汉好生提醒,“飞索的位置不对就用另一手的袖剑斩断。”  他的声音在夜里极为嘹亮,可艾斯没有功夫去听,因为拱起来的瓦片屋顶马上就要跟他的脸亲密接触。  这尼玛也太快了!  危机之中艾斯再次翻转手腕,咬住瓦片的飞索嗖的一声回到袖环,可谁知艾斯的力度没有控制好,藏在第四槽位的火石掉出来落在手心。  但他这段时间的锻炼终究不会作伪,猛提口气,把大脑中预想的动作透过神经枢纽传遍全身;凌空旋转身子,握住火石的手贴着瓦片划出一道绚丽的花火。  完美落地,艾斯成功用飞索跳到了走廊的顶部。  “呼……”  黑色裹布下透出一口白雾,艾斯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盯住数百名高的塔楼,弯起膝盖开始下一阶段的飞跃。  卸力,切换,出钩。此时的艾斯好像真正的狸猫在各个屋脊楼顶穿梭。  动作愈发熟练,他控制袖环的力道也变得老道起来。  挺直腰杆的飞过一条街道,下方驻守的士兵抬头看向这道黑影,四目相对,屋檐下的士兵好似读到了对方眸子里的得意。  芜湖~  左手再次往前一甩,艾斯裹着风旋转腰肢寻找平衡,在人还未落地时又抬起右手,把飞索钉在了塔楼的墙缝上。  时间不多了。  念头起,艾斯用双手扣住塔楼上的砖缝,这种向上攀爬飞行,他属实有些束手束脚。  小心翼翼的放出一道飞索,他两腿还未开始蹬,整个人就贴着这墙壁一路往上蹭。  “这飞索的力度太足了吧!”  脸部被擦的剧痛,艾斯临危不乱的瞟了眼下方,发现自己已经被飞索拉起了数十米的高度。  他努力用双脚用蹭塔墙,接着在一块凸起的地方用脚尖一蹬,把另一道飞索也往上面钉去。  两道飞索一同收缩,艾斯整个人便嗖的一声笔直砸向更高处的墙壁。  “收回来收回来收回来!”  艾斯满头冷汗的转动手腕,拉起他的飞索又咻的一声回到袖环里。  一瞬间没有了动能,艾斯的身躯在空中凝滞半秒。还未等他再出钩,人便呼啸而下的冲向大地母亲。  “哎。”  一直观望的武士长轻轻摇头;弯腰往前一跳,壮硕的身躯就如猿猴那般点过几条街道;来到塔楼下做好接人的准备。  毕竟是米尔顿小姐点名要来的人,自觉忠犬的武士长自然懂得其中轻重。  耳边的风愈发喧嚣,被另一只狗保护的艾斯还在进行自由落体运动。  他的心态忽然平和,两眼之中,天上的皎月格外圆润。  要失败了么……  十多年的夹缝求生在脑海里决堤,恍惚间,他又听到了上次那种窃窃私语,而眼里的月也诡异的变化形状,似乎是被两只看不见的手撕裂拉扯。  月辉依旧,眼眶里的夜空慢慢被光填满,眯起来看,竟然像一个人的身影。  “念……”  不知从何而起的低语唤醒神智,艾斯一回神,再要被下方的武士长接到时又狠狠甩出了袖环。  “哗啦!”  一道极限距离的飞索笔直咬住塔楼顶部的边缘,艾斯再握拳一扯,两条腿飞快的点着墙壁往上冲。  “这都行?”  已经热好身的武士长抬头看向飞速攀爬的身影,一挠头,直呼对方好运气。  已经有一点固定,艾斯一不做二不休的再次甩了道飞索往上,竟然也走了狗屎运,把两道飞索都固定在了塔顶边边上。  这下绳索再次发力,心知时间不多的艾斯不停用脚尖点墙壁,眼中的那个大钟越来越近了!  “这小子还真是命好。”塔楼下方不远处的寝宫,老女仆举起挂在脖子上的镜片去看这黑点,“做个这么简单的事竟看的一波三折,确实有点乐子。”  一边的米尔顿含笑放下手里的小望远镜,刚赴宴回来的她俏脸有点红润。  终于来到楼顶,负责放哨的士兵冷眼看折腾了这么久才到的艾斯,侧身让出个身位,方便对方敲钟。  幸运女神加持的艾斯手忙脚乱收好飞索;左顾右看,竟没有发现敲钟用的工具。  “这要你自己砸响。”黑红铠甲的士兵一扫他的小身板,冷冷一笑。  “不就个破钟么。”  艾斯放松身子的往前迈步,沉吸口气,抬腿向这比自己还高的钟就是一Jio!  “噗!”  钟纹丝不动,坐椅上的少女笑的眼泪都有了几滴。  这……  艾斯一脸痛苦放下右腿用脚尖点地,再试着用手,一掌下去骨头的嘎吱声差点没把他给疼晕了。  “快没时间了。”  从一开始就在看戏的士兵提醒一句,希望这小屁孩能带来更多的娱乐。  “我靠,这尼玛是什么钟啊。”艾斯一瘸一拐的绕着钟转圈,心里更是急的像猴挠一样。  “等会就让他过吧。”  米尔顿拭去眼边的湿润,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双眼弯成月牙模样。  老女仆点头,伸手招来一只鹰,又让鹰往武士长的方向飞去。  “我乏了。”  眼见没了新的乐趣,米尔顿伸个懒腰,周围的仆人各自上前帮主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一层层传递主人的意志。  集万千宠爱的少女刚要起身休息,一阵轻微的钟鸣传入耳中,吹动几缕发丝,也让她再次回眸。  “咚~咚~”  大钟轻轻摇摆,钟边少年如顽石用头去撞,那刺眼的红渗出衣布,最终在月光里滴下点点血花在地,凄美妖艳。  “响了吗?”艾斯抬头看向不再言语的士兵,露出的眼看得出是在笑。  “响了。”  士兵不再理会这只疯狗,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甜味让他稍感不适。 tsxsw.la 第二十三章 梦 深夜马厩,老车夫低头看着舔舐伤口的少年,枯如老树。  “再给我打盆水。”用口布清洗完鼻梁上的血迹,艾斯一抬头,表情玩味的对一直盯着他的老头说,“咋了老头,没见过这种场面?”  “你怎么不在澡池里洗?”老车夫又看了看艾斯手腕上的袖环,浑浊的眼微微下垂。  “脏。”  艾斯只吐出一字,然后把殷红的黑布放入盆中清洗,呲牙咧嘴的开始处理头上的伤口。  头皮忽然一阵剧痛,他抬眸去看,原来是这老家伙正把手里的灰洒在伤口上。  一见此,绕是对老头可怜的他立即破口大骂:“你这是巴不得我死啊!滚!”  “这是土方法,挺管用的。”老车夫充耳不闻艾斯的辱骂,盘膝坐下,又在不经意中扫过少年的袖环,“现在学武了,你以后可以打赢更多人了。”  “那是。”艾斯有些得意的挑挑眉,往后躺下,侧头去数眼前这些马蹄,“我那匹祖宗今天吃得好睡的好吗?”  “还可以,你什么时候学驯马?”  “明天吧。”艾斯收回目光,又有些不确定,“我现在天天要练这些,怕是没有时间哦。”  “骑马也可以练。”老车夫掰开块肉干放入嘴里,一改往常的劝,“你这身子学武已经拉下,不如想想怎么讨你主子开心。”  “也是。”艾斯稍稍点头,坐直腰就把老车夫手里的肉块抢过来,“你这老小子也够坏的,知道有钱赚就殷勤起来,我跟你说,你要是教不好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类。”  “教得好。”老车夫看着艾斯把肉吃完,一起身,又下了逐客令,“早些去吧,你手上的兵器动静大,还是用跑的安全。”  “我知道。”艾斯摆摆手,把这口感有些奇怪的肉咽入肚中,撒腿就跑了起来。  今天没有带负重,艾斯一来一去的速度比以往要快上不少。  他又把妹妹看的书换上几本,一想到教妹妹的那个老师,便不放心的让癞子们盯着她,免得把米尔顿小姐的书给偷了。  再处理完团伙里这些零零碎碎的杂事,艾斯回到营中心时竟比之前早上了几个时辰。  可以美滋滋的睡一觉咯。  少年掀开被子往里一钻,不由自主的去想是不是该给妹妹买一张这样的床,反正最近手头也不紧了。  他就这样东拼西凑的神游天外,浑浑噩噩里,腹部的灼烧感愈来愈明显。  念……  那道声音又响起。  艾斯缓缓睁眼,竟发现自己处在一片战场之中。  “杀!”  骑兵与枪火的战歌撕裂耳膜,艾斯抬手挡在眼前,可那急速冲来的骑兵却直接穿透他的身子。  “为了帝国的荣耀!”  无数士兵仰头呐喊,巨大声浪吹动了艾斯的长发。  炙热的火器闪烁在战场上空,在刺耳的嘟鸣声里炸裂成无数火块坠落到艾斯这方阵线。  火焰,鲜血,尸体燃烧的焦糊味。  艾斯愣愣看着这片人间炼狱,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滑落。  念……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好似一团乱麻中那抹光,在刺耳的嗡鸣中挑动艾斯的耳膜。  我将……  终于读到这私语,可艾斯来不及好好去听,战场上方的天空之中飘起一个人形。  紧接着,是遮住一切的光。  杂乱的梦被割裂,艾斯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腔剧烈喘息的瞪大眼睛,而背脊也早已被汗水打湿。  这是什么梦?  通体灼烧的错觉还未消失,艾斯低头看着还在颤抖的双手,已经回忆不起刚才所梦见的一切。  他深深呼吸几次,垮下腰,立刻闻到了身上这股臭味。  靠!  少年侧头看了眼刚刚亮起的天空,忍住要吐的感觉下床冲向澡池。  ……  这段时间艾米过得非常欢乐。  学的字越多,她从书本里看到的世界也就愈发广袤。  吃完癞子他们准备好的早餐,艾米翻开哥哥新换的《草药大全》,伸出小手去识别书上记录的种种药草。  “艾米。”戴着个眼镜片的玛佩尔走进小屋,笑容满面的坐在女孩身边,“今天又想学什么呀?”  “学炼药。”艾米抬头露出笑脸,把老师的早餐从抽屉里拿出来,“玛佩尔老师,你说的这些火枪到底是怎么来的呀。”  “你自己看书呀。”  玛佩尔应付不来这种高阶学术问题,连带她教的所有知识,大部分都是从艾斯的书里现学现卖的。  毕竟每日包吃喝,又能和这样温柔可人的瓷娃娃一起看书写字,玛佩尔还是非常喜欢这份兼职的。  艾米乖巧的“哦”了一声,转头怼书,用自己的小脑袋努力去记住这些草药的样子。  玛佩尔边吃早饭边打开自己的书本,给艾米定好今天的任务;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学院招生考试。  平民想要出人头地的方法有很多种,正所谓穷读书富学武,在如今这个科技迅速发展的年代,会读书识字的人无疑机会更多一些,而想要实力取胜的武夫和天生异禀的巫师,那就不是平民能做得起的梦了。  艾米靠在老师身边并不吵闹,手里这本厚厚的《基础药学》已经够这小姑娘读上一段时间。  当然,她也只是能多认一些字而已。  晃晃悠悠的来到正午,看图看的有些晕的艾米捂嘴打了个哈欠,接着头一垂,竟就这样睡在了书桌上。  一旁的玛佩尔见怪不怪的放下手里的书;取下围巾垫在小女孩的圆脸下方。  “是不是应该跟艾斯说一下呢?”  她静静的看着女孩慢慢蹙起的眉头,已知对方马上就要做噩梦。  毕竟这不是头一次见,早在三天之前,从未在外人面前睡觉的艾米忽然歪头靠住她进入梦乡,接着就是语气急促的哭喊抓挠,嘴里也一直在说着不要杀哥哥不要杀哥哥这样的话。  玛佩尔起初十分惊讶,可每当女孩醒来时细问,她都得不到任何信息。  就好像……艾米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一般。  “可怜的艾米。”  心中怜悯更甚,玛佩尔温柔擦拭掉女孩额头的汗渍,又提笔开始学习。 tsxsw.la 第二十四章 骑术 “快跑。”  空旷平原上,艾斯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表情恨恨的看了眼在一旁督促的老车夫。  还来不及说骂人的话,另一阵剧烈的颠簸差点没把艾斯的午饭吐出来。  能做出这样恶事的,当属米尔顿的宝贝马儿。  我***!  艾斯犹如巨浪里的一叶扁舟,胯下的马儿怎么动他就怎么翻滚。  “要学会掌握平衡。”老车夫淡淡瞥了他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再烈的马都有个体力极限,你要比它能熬。”  石块啪的一声打在马屁股上,艾斯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在懵逼之中被举高高。  “死老头!!”  马儿欢快鸣叫,少年痛苦哀嚎。  几个时辰后,摔得鼻青脸肿的艾斯抱着一捆干草喂马,旁边的老车夫就跟没事人一样看着他喂马的动作。  “给畜生吃饭不要太随意。”老头伸手拍掉艾斯手里的干草,“你要让它知道吃饭是奖赏,它才会把你当回事。”  “这有啥关系。”艾斯侧头吐口唾液,脸上写满不在乎。  老车夫静静盯住他的侧脸片刻,终是出声问道:“难道你比畜生还不如?”  艾斯想送干草的手一顿,冷笑一声,全不听老头的劝阻:“难不成我还和一头畜生较劲。”  “哦。”老车夫点点头,任由对方胡来。  喂完体型矫健俊美的雪白宝马,艾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背,看眼老车夫,又拉着马鞍往上坐去。  “咴儿~”  自觉受到挑衅的骏马抬起屁股就是一脚蹬去,艾斯往侧面一拉,好似牛皮糖一样黏在马背上。  一人一畜又开始角力,老车夫蹲在边上看,夕阳把影子慢慢拉长。  “我今天还就不信了!”  又在马背上折腾了半个小时,劲头上来的艾斯猛地坐直身子拉住缰绳,一口牙死死咬紧。  “咴儿!”  米尔顿的宝马也开始大发脾气,停下原地翻腾,抬起前腿一剁,带着艾斯就往前方飞奔!  老车夫稍稍回神一看,头一次有了点笑意。  “停下!你**给我停下!”  刺骨的寒风从口鼻灌入胸腔,艾斯不停抽打马的屁股,可这头发狂的畜生四肢奔的更加带劲,如阵风般把军营的位置甩在身后。  周围的场景快如流光,艾斯紧紧抱住马脖子侧头去看,竟还有心思赞叹这畜生的生猛。  跳马是万万不可能的。  思绪平息,艾斯努力坐直身子,也由得这头贱货瞎跑,干脆又练起平衡来。  他放松身子随马颠簸,一起一伏间,慢慢找到了那种与马同步的感觉。  “咻,咻。”  艾斯轻轻拍下马屁股,提醒这祖宗前面有颗倒下的枯树。  骏马猛地嘶鸣一声,带着艾斯往前一跃,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  艾斯又一次被颠簸在半空,而这时,老车夫的话清晰在脑海响起。  “要学会保持平衡……从腰腹到脖子,然后收紧你的腿,把整个身子骨的劲都挤到脊柱上来。”  放松……  艾斯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再次屏息,原本紧绷的身躯慢慢舒展。他接着用双腿夹住马肚子,一踩马镫,一屁股坐回了马背上。  “呵,这还难不倒我类。”飞跃枯树,艾斯十分得意的回头看了眼,继续策马,同时保持刚刚悟出来的坐姿。  发狂的马儿也开始愈跑愈没力,艾斯趾高气扬的握住缰绳,其实打心底还是在跟这头畜生较劲的。  一直挺直的腰板忽然有些滚烫,腰眼深处更是有种麻痒在轻扣脊梁。  这忽如其来的折磨让艾斯的表情瞬间别扭。他想伸手去挠,一块石头却打在了手背上。  “死老头你干嘛!”  艾斯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瞪眼,这老车夫还是那副枯枝老树的平淡模样,也不晓得是怎么跟上来的。  “这畜生难得累了,你不要放弃。”  老车夫又拿起块石头打在马屁股上,催促骏马继续跑。  你给我等着!  艾斯咬牙在马背上坚持,可这股痒热直挠脑门,刺的他脸色涨红,看起来就像喝了酒那般。  老车夫一言不发的迈步去跟,手头牵着的老马也是悠然吃草,构成一幅与世无争的画卷。  骏马彻底无力,艾斯嗷嗷叫的跳下马背,痒得一直在原地跺脚。  “吃点东西罢。”  老车夫抬手扔过来块肉干,同时往不远处的草丛轻轻一扫。  “我,我,我等会就收拾你。”  艾斯好似尿急那般夹紧双腿,抓起肉干一咬,把肚子里的气都撒到这味道怪异的食物上。  太阳彻底落下,艾斯狼吞虎咽的把肉干吃完,而脊髓里的那股麻痒也缓缓平息下来。  终于觉得自己无事了,艾斯一抹嘴唇,双手捏的嘎巴作响;人慢慢朝老车夫那边走:“好你个坏老头,整天就知道整我,看拳!”  少年弓背发力,还没往前冲,旁边草丛里的动静立马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有熊。”老车夫指了指有些反常的老马,又握住米尔顿那匹马的缰绳,“你去把它赶跑,我帮你看马。”  “你倒说的轻松!”艾斯又瞪了眼老头,紧接着被风一吹,人哆嗦的颤了颤。  好家伙,艾斯现在才发觉自己的衣物早就被汗水给打湿了。  原来骑马这么累的?  艾斯叹息一声,可人却没有怠慢,戴上袖环往下甩手,袖剑噌的一声弹射而出,亮起道道幽光。  “等会有事你就跑,我可以上树,没什么危险。”  艾斯终究还是做不出欺负老弱的举动。天色愈发昏暗,他用火石点燃干草;猫起腰,聚精会神的盯住刚有异响的草丛。  老车夫一手一个缰绳的站在艾斯身边,目光平静的看着艾斯的脸。  篝火越燃越旺,有人类文明的支持,艾斯的胆子终是大上许些。  “诶。”他回头看了眼迟眉钝眼的呆老头,有些不放心的把右手的袖环扔了过去,“这东西你拿着别戴,往左扭一下有剑,拿住防身用。”  老车夫伸手接住轻盈盈的袖环,低头看看这精巧的武器,又抬头看看少年的背影,麻木干涸的脸被火光一照,竟有几分恐怖。  “你也是左撇子?”  他轻轻出声的问,可就是这声音,把那匹雪白的骏马吓得嘶鸣后退。 tsxsw.la 第二十五章 学武 “对啊,怎么了?”  艾斯有些疑惑的回头。  “哦。”老车夫应了一声,又变成那个半天不说一句的呆老头。  凝神蹲在篝火旁备战许久,也许是草里这头畜生有些怕火,大半天也没见再有任何动作。  艾斯眼睛都瞪的有些干涩,抓抓脸,十分警惕的对老车夫招手,示意一同骑马离开。  待到天边已有明月,艾斯翻身骑上米尔顿的宝马,一边的老头也是慢条斯理的指挥自己的马儿去认回家的路。  策马走上归途,艾斯长出口气,人刚放松,一旁的老鬼头就又开始危言耸听:“小心些,等这马有力气了又把你摔下去。”  “它敢。”艾斯口嫌体直的挺直腰背,低头一看这畜生,语气充满得意,“再好的马还不是给人骑的,等我再练一段时日,我看它还有没有忤逆我的胆子。”  “那你就要天天坚持。”老车夫扫一眼少年。  艾斯没有回话,一瞧这天,再瞧老头这寒酸至极的穿着,从腰间取了五枚白晶币扔过去。  “这是哪样?”老夫车伸手接住钱币,腿一夹,身下老马顺从的换了个方向。  “给你你就拿着。”艾斯有些回避老头的目光,哼着儿时记忆里的小曲儿,悠哉悠哉骑马前行。  老夫车凝视对方极力要伪装的善良;收起晶币,竟轻笑一声,闭目养起神来。  二人就这样慢慢挪回军营后方的大马场,来到马厩,艾斯拴好这匹祖宗,趁着老车夫不在的这段功夫,用对方教的方式喂马。  “我是你老大我是你老大……”  少年神神叨叨的重复这句咒语,手里的干草也是一根一根的送到宝马嘴边。  相貌极好的骏马有些轻蔑的瞧着艾斯的小家子气,真就跟大爷那般慢慢咀嚼粮草。  驯马课结束,自觉有些长进的艾斯美滋滋的回到营中心,虽没有遇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还是精气神旺盛的到武士长那边报道,开始学习基础学徒知识。  “记得这些点位。”  武士长单手抓来一个木傀放在空地,艾斯仔细一瞧,这木傀身上密密麻麻的备注了许多文字,而且很多都是这文盲少年不认识的。  “你先开始轻轻的点,把红色备注的地方背熟。”武士长亲自为他示范,手指如风的点击木傀各个标志,“还是一天的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考你。”  “是!”艾斯挺胸回一军礼。  等到武士长干净利落的展示完,艾斯抬步绕着比自己还高的木傀转圈;一眼看下去,这模具身上的红点密密麻麻的有些晕脑袋。  这下有的忙咯。  艾斯甩甩四肢活动筋骨;用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戳起来。  ……  第二日下午,老车夫抡起斧子砍柴,不远处的艾斯乐呵呵的骑马到处转圈,姿势标准的有了几分神韵。  “老头,还有什么可学的?”  策马来到老车夫身边,艾斯取下腰间的水袋喝了口,脸上汗渍未干,双颊潮红,精神备足。  “再多骑几道罢。”老车夫抬眸一瞥艾斯的腰,继续忙活砍柴的事情,“你要闲得无聊,把盔甲也穿上,到时打仗逃起来也熟稔。”  “好主意。”艾斯竖起大拇指,翻身下马就要去穿盔甲。  等到他全副武装的变成铁盒,老车夫放下手里的斧头,伸手往兜里一掏,又是两块味道古怪的肉干。  “你这个到底是什么肉啊。”艾斯表情有些嫌弃,可便宜送上门当然不手软,“我今晚给你带排羊肉,你烘干了当咱们无聊吃的零食。”  “你还买的起羊肉?”老车夫瞧眼少年,抡起斧头把木柴劈成两半。  “这你就别管了。”艾斯叼住肉干,走到吃草的宝马边翻身而上,话语都豪横的紧,“我现在也是个武士学徒,总得吃些好东西才跟得上营养。你这老头捡了便宜也不会说声谢谢。”  “哦。”老车夫木讷的应,手里专注杂活,“那你现在都学些什么。”  “学杀人。”艾斯歪起嘴角,抬手一顿瞎点,“我现在可知道人体的几大要害,昨天练完查查书,米尔顿小姐的武士长……属实是个狠人。”  老车夫抬头看了会艾斯的花把式;眼睛一垂,把劈好的柴抱进马厩。  艾斯只觉得是老头看不懂这么深奥的东西,嘿嘿一笑,拉住缰绳接着遛马去了。  等到夜里,武士长两手抱胸的站在后花园吹风,一双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艾斯的乱披风指法。  “你之前有学过武?”武士长叫停艾斯的动作,走进捏住后者的腰腹,眼里有丝惊讶。  “没有。”艾斯习惯性的谄笑,语气不确定的问,“那长官……我,我这还能继续练吗?”  “可以。”武士长松开大手,又仔细一瞧,这少年的体格是壮了几分,“你的记忆力不错,而且身体素质……勉勉强强,你今年多大了?”  “我才十六岁。”艾斯闻言立马拍拍胸膛,像极了闻到腐肉的秃鹫,“我之前在贫民窟就是个打架的好手,那,那个营长也是见我还不错,才破例让我参军的。”  “真的?”武士长微微皱眉,再仔仔细细的观察艾斯的神情,犹豫片刻,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我先去问问查理小姐,明早告诉你消息。”  “好好好。”艾斯不断重复点头动作,顺着杆子继续问道,“诶长官,主人最近在忙别的事吗?我昨天想让她看马,但没找到人。”  “这你去问查理小姐的管家。”武士长轻轻摆手,示意本次考核过关,“你后续要熟记其他穴位,要还是这般快,我就去请示查理小姐,让你这段时间跟着我们吃住,学一门防身健体的本事。”  “谢谢长官!”艾斯一脸喜悦的点头哈腰,好似武士长就是他的再生父母那般。  “入门其实不难。”武士长见这养马少年如此上道,也耐心讲了几句,“平日里多锻炼,天天坚持,再练些体术把式,坚持个十几年,拿个学徒证应该没什么困难。”  “十几年?”艾斯抬头端详武士长的神态,真觉对方是认真的口吻。  武士长听清了艾斯的疑惑,粲然一笑,用粗糙的手拍打对方脸颊:“想成为一名武士;岂是你以为的这么简单?” 156n.net 第二十六章 惊蛰 天气愈来愈冷,晚间,通体黑衣的武士学徒来到贫民窟,敲响那扇最熟悉的门。  “哥哥。”  艾米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一身雪白小裙,十分可爱乖巧。  “今天又睡觉了?”  艾斯瓮声瓮气的摸摸妹妹的头,拉下帽子;解开脸上围巾,将一篮子水果放在书桌上。  “嗯。”  艾米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直接钻入哥哥衣中;侧脸贴住对方胸膛,蜷缩身子就这样睡了过去。  “你这小懒虫。”  艾斯眼中有笑的掐了下艾米的脸蛋,把挺直的背弯曲,让自家妹妹睡得更舒服。  玛佩尔曾告诉过他艾米的情况,一听妹妹能不依靠自己睡觉,艾斯心中的大石稍稍落地,可再想玛佩尔所说的古怪梦境,艾斯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书桌上的烛台幽幽散发光亮,他腾出手收拾乱糟糟的桌面,目光往下一移,那本《帝国奇闻》上的内容勾起他的兴趣。  指尖对准文字,他在心里默念起来:  蒙奇·索图;波斯帝国传说级巫师,由彼安·雷利大帝亲自授冠的国师。  天才,杰出,被神灵亲吻的头脑。  书中词汇溢满赞美之意,指尖滑过文字往下,接下来的内容让艾斯眉头一跳。  公史四十七年,备受国民尊敬的蒙奇·索图在参与所罗门战役时公然背叛王权;带领座下七名弟子投奔中庭帝国。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在那个血腥九月,暴怒君王举起屠刀清洗法纪,无数贵族和武士巫师都因此殒命,凡与蒙奇·索图有关的嫡系在一夜间全被清洗。  王公权贵人人自危,可那位帝国栋梁的背叛之因始终是谜……  帝国史上最卑劣的背叛者,巫师史上最明亮的里程碑。  蒙奇·索图,帝国脏鼠。  “传说级巫师……”  艾斯盯住书上这张画像,实在想不通这鹰眼山羊胡老头为什么要舍弃家人和荣华富贵不要,去那个傻不拉几的中庭帝国。  要知道,论军事实力,波斯帝国在四国中可谓是独一档,那中庭不就是天天歌颂人权的虚伪国度吗?  这国师……可能炼药把头炼坏了吧。  艾斯嗤笑一声,合上书籍,抱起怀里的妹妹走到床边;为这小家伙温柔盖上被褥。  这瓷娃娃熟睡的俏脸红润健康,艾斯伸手将她嘴边的几根头发拨开,满眼宠溺的轻抚对方眉心。  “艾米,我会一直与你同在的。”  心中的疼惜快要溢出,少年低头亲吻妹妹额头,忽而觉得什么痛苦挫折都不算事,只要眼前人安稳长大,那自身所做一切便都值得。  夜更深,把衣帽拉上裹好口鼻的艾斯安静坐在床边;确认女孩睡熟;悄悄起身准备回营。  把书桌上的烛台熄灭,这位武士学徒打开翻新过的木门,再回眸,却看见床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艾米,快睡了。”艾斯重新回到床边,瓮声瓮气的拍拍女孩的头。  女孩却平静凝视着他,肥嘟嘟的脸上不带任何情感。  “艾米?”  察觉到了妹妹的异样,艾斯再轻唤一声,想要往前伸的手竟感到一阵诡异的炙热。  周围的空间忽然变得扭曲,艾斯立马戴上袖环,神情警觉的起身戒备:“艾米,你怎么了艾米。”  “哥哥……”床上女孩盯住艾斯的脸颊,张开小嘴,语调平静的说出让对方毛骨悚然的话,“你要死了,哥哥。”  ……  中庭帝国王都,一道庞大电弧撕裂夜幕。  光芒之下,那座国民瞻仰的观星群塔忽然传出激动的呼喊。  七十二面巨型古镜同时嗡鸣发亮,下方这些小黑点相拥庆祝,更有甚者发出喜极而泣的哭声。  “快确定这位觉醒者的箴言!”负责指挥的大弟子起身下令,同时激活整桌圆球,“立马传唤所有占卜师!”  “是!”  一名同门快步离去,其余人各尽其责,不停翻阅书籍查询古史中的神话记载。  古镜的光再生变化,大家伙聚精会神的盯着这由老师亲手制作的传说级圣器;妄图用人力窥视神明的光。  这次会是什么?  七十二面镜一闪一闪的互相反射,好似有智慧般的预言检索。  咔!  一面古镜突然出现裂痕,众人屏息望着这一幕,捏住心眼去看裂痕蔓延的方向。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裂痕如病毒向周边古镜染去,只用一瞬,七十二面古镜全都熄去光芒,任由这裂痕在镜面上传递。  “七十二面……”大弟子嘴角哆嗦的看着此番神迹,一个没站稳,直接软倒在地,“这名觉醒者的能力竟然如此恐怖……难怪老师要来亲自谋划。”  不停摧毁镜面的裂痕还未停止,众位顶尖占卜师用精神力将裂痕的每一处细节每一道分叉都详细记录下来;保存到帝国最高机密的情报档案中。  咕噜~  破碎的镜面突然泛起如水般的波纹,宣告本次预测完成。  众人抬头去看这些裂痕汇聚起来的形状;片刻后,有个捧书的占卜师倒退一步,手里那本《创世纪》翻滚滑落。  其他人看着他的样子,不约而同咽下口唾液。  “老师!老师!主星塔有反应了!”最顶层的大门被推开,身着紫袍的年轻巫师快步走到宏伟的书架下,面容狂喜的汇报成果,“就在老师您之前预测的波斯边境,是神语,那名觉醒者的能力是伟大的神语!”  “我知道了。”  书架前的身影轻轻点头,仔细一看,他竟没借助任何外力漂浮!  手中书籍合上,这个鹰眼山羊胡的传奇巫师侧头望向远方;如登天梯一步一步往下走,白金色的巫师袍上有枚蔷薇标志绽放:“神语系的觉醒者……已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面对传奇降临,紫袍巫师诚惶诚恐的跪拜行礼,没有任何直视对方的勇气。  “你们做得很好。”蒙奇·索图微笑唤起弟子,碧绿色的眼瞳里燃起银色圣火,一排看不清轮廓的阴影站立在他身后,“将我手书带给菲奥娜·赫拉。”  阴影瞬间消失,一旁的紫袍巫师更是在听到菲奥娜三个字时面露惊骇。  整栋书架的藏书自动飞舞,漫天流光好似星辰环绕住这名伟大的人族巫师。  少顷,另一位妙曼至极的靓丽身影也听得呼唤。她无声出现在书柜下方,通体衣物雪白,脸上遮有薄纱。  只余一双代表圣洁的纯白眼瞳,似神灵漠视。  蒙奇·索图转头看向她,干瘦的脸露出欣慰笑容。  “此战,由你扬名。” 156n.net 第二十七章 狂啸 余下几天,艾斯终于是走上了锻炼身子的基本路子。  晨光刚刚闪耀,长跑结束的少年满头大汗的对着一个木傀施展拳脚,虽动作笨拙,可连贯起来倒看得出些章法。  “哈!”  掌扣指往前一点,眼前木傀的心窝部发出咚的轻响;艾斯再扭动腰肢发力,点起脚尖一记高踢狠狠扫向木傀头部。  “还要更快。”他身后的武士长拉起长绳,给予艾斯更大的阻力,“每拳每脚要干净利落,屏气,收起骨劲。”  “好。”  艾斯被拉的踉跄后退,一张脸涨红的往前冲刺,武士服下的肌肉收紧压榨出更多潜能。  被牵住打完一套常规拳术,艾斯力竭到单膝跪地,裹住口鼻的黑布早已湿漉沉重,让呼吸艰难。  “哗!”  武士长拉直系在少年脚踝上的绳;人一屁股坐在对方的腰骨处;双臂交叉,把艾斯双腿拉成一字马!  剧烈的痛苦惹得艾斯仰头大叫,皮下青筋显露。他好似个牵线娃娃般拉平四肢,余下骨头嘎吱作响,传递出不堪重负的讯息。  “嗯……”  武士长还在收紧勒住艾斯四肢的长绳,周围的其余武士对此都见怪不怪,专注练自家活。  寝宫阳台之上,还有些困的米尔顿揉揉眼眶,意兴阑珊的对下人吩咐:“去把东边的兵营征一片出来,让他们都去那边,吵死了。”  “是。”老女仆垂头听令,一看时间,提醒主人今日的安排,“查尔斯子爵下午就到,主人您……”  “啊?”米尔顿闻言立马清醒不少,一捂脸颊,急匆匆的往主卧走出,“快给我换套更好的衣裳。”  “是。”  老女仆微笑颔首,跟住主人步伐,始终未瞧过楼下的青蛙。  残酷的训练告一段落,艾斯放松洗个澡,把武士长给自己的膏药抹满全身,又换的一身新行头前往马厩。  他含指吹出嘹亮口哨,通体雪白的骏马仰头回应,小跑过来吃他手中的种子。  “真乖~”艾斯满意摸摸马头,翻身而上,竟准备在马背上小眯一会。  他这段时间的梦癔症愈发严重,天天吃得好睡不好,一双眼早就黑了一大圈,人比之前还要瘦。  “快些跑罢。”看马的老头一拍马屁股,掐死艾斯的偷懒计划,“顺带帮我去抱堆柴回来。”  “好好好!”  艾斯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根本没精力跟这老头去算账。  他双腿一夹,已经养出点默契的骏马迈开四肢往前小跑,带来清风舒缓艾斯的疲惫。  学武太苦……  艾斯闷声长出口气,而之前妹妹忽然所说的梦话……更让他觉着压力十足。  转眼夕阳西下,浑身酸疼的艾斯吃了几块肉干补充体力,推开门,整个身子卷进被窝,一呼一吸间就熟睡了过去。  “艾斯……艾斯……”  又以为是在梦境,少年慢慢睁眼,翻身背对床边人:“敌人在东边,你们要冲往那边冲,小心火器,那东西威力可足了……呼~”  “艾斯?你在说什么?”武士长皱起眉,再摇晃下少年的肩,“查理小姐召我们去主营武场,快去牵马。”  “嗯?”艾斯颤巍巍的撑起身子,一揉眼,视线还是模糊的紧,“武场?这梦还会变的?”  “别睡了!”  跟他脑袋差不多大的巴掌砸上脸皮,这酸爽……直接把艾斯的精气神都回过来。  “武士长?”他睁大眼看向床边这巨汉,立刻掀开被子下床,“米,米尔顿小姐有什么命令?!”  “她已经在武场了!”武士长皱眉看着艾斯,脾气再好也有了些愠怒,“整个亲兵就差你一人,你竟还在睡觉。”  “啊?!谁来叫过我吗?”艾斯哆哆嗦嗦的勒好布腰带,急匆匆的往马厩跑。  待到二人策马赶到主营武场,这浩大的阵仗差点没让艾斯从马上摔下来。  黑压压,一眼过去整个武场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步兵,骑兵,灰袍巫师,空旷的平原全被人形四方阵切割,军队之上,六个造型奇特的高台有旗帜迎风飘舞,至于这些主座上的人儿,以艾斯的视力只觉得是小小黑点。  “不用请安,直接站在那下边。”武士长放飞手臂上的雄鹰,指明米尔顿小姐所在的高台,再看看少年的脸颊,沉默片刻后说,“等会你要想办法立功。”  “好。”艾斯现在哪管什么立不立功,内心满是睡过头的懊恼和忏悔。  武士长下马复命,留下艾斯独自前行。  这本就紧张的人儿再咽口唾液,轻轻一踢,让马儿快些去跑,以免自己继续丢人现眼。  他穿过伫满士兵的马道,愈往阵型前方,周边的杀伐之气愈为厚重;无数目光盯住他的脊梁,让这下水道的阴暗老鼠嘴唇变白,满脸大汗。  “不知好歹。”排在第三顺位的高台之上,老女仆用镜片俯视这小黑点,语气不善的请令,“主人,请让我回去之后好好责罚他。”  “嗯。”端坐在主座上的米尔顿发出鼻音,精心打扮过的她更加贵气逼人,“喀迪尔·雷吟还没到?”  “我来了,查理小姐。”  醇厚的笑声响起,第一顺位的高台之上,一道庞大的虚影慢慢下压;惊雷划开夜幕,一双布满鳞片的巨爪嵌住高台主座。  “吼!”  嘹亮的龙吟响彻平原,用双翼展露无上权威!  “雷吟!雷吟!雷吟!!!”  无数士兵神情狂热的嘶吼将领名字,整片武场更加悍热躁动。  龙……  艾斯颤巍巍的抬起头颅,就像无数蝼蚁中的一员,只想双膝跪拜迎接神迹。  “昂!”  更多龙吟在军中炸响,他缩起脖子转头看去,终于看见了最前排那条龙骑士战线。  我,的,妈,呀……  少年艰难的咽下唾液,座下的骏马早就垂头嘶鸣,哪还有什么嚣张样子。  渺小人马组来到米尔顿小姐的高台之下;不看不知,米尔顿小姐的亲兵里也有两位龙骑士在台阶上伫立,只是这两条龙的体格和气势根本比不上雷吟那条巨无霸。  狂啸;艾斯曾在书里所见的龙骑兵好伙伴。  而现在,它活生生的展露到少年的视野里;悠闲摆尾。 slkslk.com 第二十八章 武斗 士兵们还在呐喊咆哮。  喀迪尔·雷吟左右观看,向其他主座上的高层打了个招呼。他身上的铠甲深邃黝黑,长时间看去,竟让人心神眩晕。  侧边的米尔顿打开手里的小扇子,虽是少女,气质却不输这帮铁血军人。  “开始。”  喀迪尔·雷吟抬手一挥,嘹亮号角嗡鸣,下方的士兵方阵有条不紊的变化阵型,向最高指挥长展示这段时间的苦练。  “米尔顿小姐,查理伯爵的身体近来可好。”  雷吟没有去看下方的士兵演练,微微抬手,旁边的亲兵立马端起盘珍果送去侧边。  “很不错。”米尔顿言简意赅的回话,捏起枚水果入口,用小扇子遮住面颊,“听闻您武道小有突破,那中庭帝国的将领……应是能被您取些个头颅向君王领赏。”  “小场面罢了。”雷吟微微一笑,又与另一边的士官闲聊。  刚刚离去的女仆弯腰跪在主座边,双手抬高献宝:“主人,这是查尔斯子爵送来的。”  “净做些无聊的事。”  米尔顿闻言啐了一口,可美眸却稍稍弯了起来,迷煞不少亲兵。  最边边的武士长一动不动的看地板,对于主人和那位贵族的故事他早就听闻许久。  贵族间的联姻在整个人类大陆都十分正常,权利之下,必然有千丝万缕的人情往来。  所谓爱情,只是更增愉悦的柔情调剂。  米尔顿拿起布满宝石的小盒;打开一看,脸颊红晕的瞪了眼第六高台上的人儿。  对方也是文质彬彬的与她对望,一头银发又生的五官挺拔,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高层间的暧昧调情都与座下无关,牵马站在最后方的艾斯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武场演练,特别是飞舞在半空中的龙群,根本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生平第一次,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震撼人心的场景,激动的灵魂都开始颤栗。  我要是能这般……  少年痴痴抬头,恰好撞见了米尔顿俏脸含春的面容,不由得瞳孔一阵收缩,再看向另一边高台,一双唇失去了血色。  一人是高台之上的唯一,一人是万千民众的一员。  忽然感觉心被捏的生疼,艾斯垂头看向脚尖,埋住所有表情。  演练结束,喀迪尔·雷吟十分满意士兵们的高昂气势,伸指抹戒,拿出把通体寒气的长剑给亲兵:“首战就乱斗罢。”  “是!”士兵双手接剑弯腰,转过身,用巫师做的扬声器喝到,“黄金级骑士剑一柄,谁来出战!”  “我!”  “我!”  “我!”  下方军中迈步走出四人,显然是熟知比试规矩。  在帝国的任何一处军营中,每隔一段时间的同军比武都是雷打不动的规定。届时各自所处的团营都会提前角逐出一位武士代表参战,赢了有奖有荣耀,输了也不丢脸面,毕竟能当代表,肯定是士兵中的佼佼者。  这比试一共六战,前三场都由普通军位出人,后三场则是贵族长官间来比拼,反正愈到后头,奖赏愈为丰厚,若是运气再好上一些……就能像艾斯这般混进大人物手下当狗,一飞冲天也不是难事。  站在巫师阵营的罗德急切去想,用藏有嫉妒和怨毒的眼死死盯住高台下的牵马人。  “要不是这小子……”  罗德狠狠咬动腮帮,借着人挡人的优势再看看那明月般的米尔顿,人更是气的发抖。  六座高台上的亲兵环胸冷视,由这些野路子先出风头。  “小子,赶快把马特给你的止痛药剂喝掉。”站在艾斯身边的精英悄悄肘了下对方,毕竟被少年奉承过,多说一些也算情分,“孟提莎最讨厌不守时的下人,你现在不拼命,等会命就没了。”  “孟提莎?”  艾斯侧头抬眸,刚好迎上老女仆的目光,什么思绪都被吓飞出去。  “今儿这马赛有你名字。”精英再次提醒,努嘴对向其他高台下的牵马人,“等会的遛马取宝,你一定要拿下前三。”  “好。”艾斯从暗袋取出巫师药剂喝下;人被苦的直吐舌头。  武士长刚好看见艾斯喝药这一幕,搓搓胡茬,没有任何言语。  比试很快开始,军内四名代表慢慢走到武场正中心,再一热身,各个狂吼捶胸打气,连带周边士兵也咆哮呐喊。  “武!武!武!武!”  他们呈四个方向站立,之前传话的亲兵下台把剑往擂台中一插,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身材最为魁梧的络腮胡巨汉一马当先跑去,离他最近的另一人跳跃上前,直接横拳对准他脑门打去!  波斯帝国的武夫斗争,从未有点到为止!  “噼啪!”  络腮胡横手挡住拳头,抬膝压下重心,动作如风的往敌人心窝子砸。  他这一动,剩下两人也悍不畏死的打了起来。  艾斯牵绳观战,早就认出了势头最猛那人。  “他们应该是高阶武士了吧……”少年吸凉气的看,本来微微颤抖的身子竟有些发热,“这鲍曼,原来打架这么狠……”  咚!  又是一记拳拳到肉的碰撞,鲍曼仰起头,表情平静的擦掉眉骨上的血;四肢并用往前一跃,抓起差点握住剑的棕衣武士;用曲线夸张的双臂环住对方腰腹,直接把对方倒过来;而后怒喊着往地上一坐。  过胸摔!  已入门的艾斯看出鲍曼的路数,忍不住惊呼出声。  但被控制住的棕衣武士也不是善茬;两腿夹住鲍曼的粗脖子,挺起腰把对方一同带入地面。  地面搏杀也是武士必学的基础技巧,但这些路数很少有人去教,因为大部分参军人都是从狼口下长大的贫困游民,体术对他们来说,早就是族群传统。  四只手臂缠绕锁在一起,其上青筋狰狞恐怖,用各自的巨力去压向对方,以图关键锁位。  鲍曼沉着看眼和自己跪在地上角力的对手;胸腔再度扩张,简陋布料都要被肌肉撑破。  “这人很不错。”第五高台的士官稍稍抬起眼皮,“告诉披克,战后提拔这战士当士兵长。”  “是。”  旁边的亲兵提笔记录讯息,目光再一扫,擂台上的惨烈对局已经分出了胜负。  “死!”  鲍曼成功锁住对手的肘部关节,挺直腰往前一冲,反手抱住对方往胸腔里摁。  “噗哇!”  肋骨被巨力压折,棕衣武士闷头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头昏死过去。 slkslk.com 第二十九章 苍白现实 残酷的较量还在继续,被铁丝围起来的擂台挂满鲜血。  普通军位的三轮打完,后勤杂兵跑上台把地上的血迹污渍擦干净,再把场地一拆;听第一高台的新命令响起:“凡尔马赛,奖黄金三星武士袍一件。”  “到你了。”  沉闷的呼吸响彻耳边,手心是汗的艾斯抬起头,想要从武士长脸上找到些许力量。  “这次总共有八人参赛,凡尔马赛就是策马去跑,谁先拿到红彩谁赢。”武士长拍拍少年肩膀,用力量给对方打气,“比赛手段不限,但比其他赛马方式要温和的多,你身子骨小,不要去拼,用速度取胜。”  “好。”艾斯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咧开嘴角,挤出个笑脸,“普利特武士长,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教导,等会我若是赢了就把奖赏送给您。”  少年的笑容十分勉强,普利特沉默看着对方紧张至极的青涩面容,又伸手拍了下后者的背:“谢谢你的好意,艾斯战士。”  普利特说完为艾斯取出长布裹上口鼻,再把查理家族的徽章戴在对方胸口上:“你代表的是米尔顿小姐的颜面,记住,荣耀在心。”  “荣耀在心。”  艾斯跟着锤了锤胸口;深呼吸几次,本要发麻的手脚终于缓和了点。  少年牵马走出队列,环顾一圈,与他同样走出来的人个个都有三十四岁的模样,就他一人长得还没马这么高。  观战的士兵群中传出声声压抑轻笑;躺在担架上满身是血的鲍曼努力仰起头,把目光放在了一袭黑衣的蒙面少年身上。  而与之同时,还有另外一道幸灾乐祸的目光。  “米尔顿,你这也太随意了吧。”隔壁高台的贵族无聊打个哈欠,一双肥手挂满宝石戒指,“这亲兵看起来都还没成年,是不把我的人当回事对吗?”  胖贵族话音刚落,他台下的牵马人立刻目光不善的扫了眼艾斯。  “反正就是玩玩。”米尔顿漫不经心的把玩小扇子,嘴角弧度优雅,“我那匹马儿性子烈,临阵换人是来不及了,那这样吧摩斯,我们私下再添点小彩头,就二十枚红晶?”  摩斯·梅斯菲尔德扯了扯嘴角,大拇指一转,二十枚红灿灿的晶币就扔进了水果盘里。  米尔顿的女仆也上前松开手掌,金钱坠落的叮咚音乐美妙无比。  二十枚红晶币,这可是多少贫民一生都想象不到的财富?  不知被加码的艾斯不断深呼吸,额头分泌出来的汗水染湿衣帽,只有旁边这匹雪白骏马像没事人一般嚼着粮草。  当然,这都得亏周围这群狂啸安静下来的缘故。  普利特一直看着艾斯消瘦的背,叹息一声,还是走到米尔顿身边;轻声耳语几句。  “为什么现在才说?”米尔顿皱眉听完武士长的消息,手里的小扇子也合了起来,“有报备吗?”  “没有。”武士长摇摇头,单膝跪地等待责罚。  “去把人抓出来。”  米尔顿叩住手指,一旁的老女仆闻声后退,下台阶到亲兵队列里找人。  没一会儿,之前那个和艾斯站一起的精英就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米尔顿的座位边。  “主人……”  精英有些惶恐的抬起头颅,接着用极度哀求的神情看向普利特。  普利特闭目跪在一边,对此没有丝毫回应。  他再也来不及辩解,因为少女那根决定命运的手指已经落下。  “喀嚓。”  弯腰驼背的老女仆像杀鸡一样把精英的头颅扭断;环视一圈,向周遭通报讯息:“我方马官服用止痛类药剂,现退出凡尔马赛,出铂金巫师袍一件,紫晶百枚。”  “喝药了?”一边的摩斯闻言一愣,心知米尔顿没这么做作,但还是出声恶心道,“难怪要和我赌,原来早就做好骗钱的打算。”  米尔顿看都不想看这肥头大耳的人,重新打开的扇子遮住半张俏脸。  “查尔斯子爵随礼一件,紫晶百枚。”  第六高台又传出声音,这动静惹得艾斯也跟着回头,人便在恍惚中被捉到主座之下。  老女仆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一看毫无动静的主人,直接要下死手。  “是因为我喝的那瓶止痛药吗?”艾斯愣愣看着高台之上的少女,全然不顾脖颈上的窒息痛楚。  米尔顿闭眼摇扇,没一丝搭理的心思。  惨笑慢慢扩张,胸腔里的剧痛最令人癫狂。  “给我服更狠更毒的药!”艾斯猛地抬起头颅,好似狰狞恶鬼般看着老女仆,“我做错的事,让我亲手把它圆回来!”  “好不好!”  再次咆哮出声,他此刻的对象竟是眼前的天上人。  “不知死活!”  老女仆阴沉皱眉,大拇指往前一突,立马就要结果艾斯的性命。  “好。”米尔顿睁开美眸,一双小扇半遮面,“我给你一次机会,孟提莎,喂他喝龙涎液。”  龙涎?  一旁的普利特听声一颤,抬头看着艾斯的面容,神情复杂无比。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老女仆听令行动,打开一瓶通体红色的药剂就往艾斯嘴里灌,“这龙涎可是数一数二的养体宝药,你死前能有如此宝物,也算是主人心善!”  女仆说完就把艾斯一甩,冷眼去瞧对方的惨样。  这药剂入口十分腥甜,可过喉之后,整个皮肤下的血管立马活跃亢奋的突出表面。  “咳……咳……”  艾斯双目圆瞪的地上翻滚,双手更是在半空中扭曲乱抓,身子不受控制的跳动颤抖。  疼,太疼了!  极度的痛苦撕裂头皮钻进更深的脑部神经,身体器官再一次痉挛抽搐,艾斯转身跪撑在地,五指扣住瓷砖划出五道血痕。  “米尔顿,你人还真大方呢。”摩斯看戏看的津津有味,胃口大开的拿个水果啃了起来,“这种大富人家的基础秘药,你随随便便就给了这条杂鱼,也不怕他直接炸死到你面前,溅你一身血哦,哈哈哈哈。”  摩斯越笑越大声,然后被果核卡住,猛地咳嗽起来:“来,来人!”  周围亲兵赶紧上前帮忙,却被摩斯用肥手推开,接着,便是一大堆使人疯狂的金钱落地。  “我也陪你玩,这小子不死,一百枚红晶全部拿走!赏他了!” slkslk.com 第三十章 骑士 士官与贵族间的第一次比试即将开始。  七位骑手全部就位,只余下最末边的马道上放了匹白马,却见不到骑手人影。  “就这样闹起来了?”主座上的雷鸣闻言失笑;看了看那边吵闹的贵族高台,也提上几分兴子,“那再赏把弓,一个贫民喝下龙涎液不死,传到王都去都算得上新鲜。”他说到这往前招手,让那个把艾斯征入军的士官过来,“那小子只有十六岁?”  “是的长官。”眼上有疤的士官跪拜在雷鸣主座前,语气平静的回应对方问话。  “再等五分钟。”雷鸣笑的让他离开,把凡尔马赛又往后推迟片刻。  五分钟,其实周围人都知道根本不需要这么久。  贫民喝钻石级别的巫师药剂,没特么瞬间去世都稀罕的紧。  这荒诞的赌局随风声传开,各大高台上的人也不甘寂寞的跟头下注,各自开着各自的盘,权当一场更好玩的乐子来打发时间。  “查尔斯子爵,您觉得他有机会活下来吗?”第六高台上,长得奇矮的老人踮起脚在主人耳边说。  “难。”星眉剑目的查尔斯微微一笑,迷倒万千少女,“但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他就被什么异花异草改善过身子。”  “可这人是贫民……”老人轻轻提醒一句,接着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主座边养神。  查尔斯一扫仆人的样子,垂下来的一缕银发十分耀眼。  “好,那我少买些。”  他抬手扔出一枚红晶,仅用双目看向那边,无声关注赌局上的情况。  米尔顿的高台,所有亲兵都沉默看着好似怪物般折手折脚,扭动躯壳的艾斯。  已经两分钟了……  天上的月慢慢露出光芒,整个武场的士兵都安静的等,却并不知人上人那方的变故。  艾斯皮肤下的血管已经有几处开始爆裂,浓郁的血腥味在夜风中格外刺鼻,至于他身上的黑色武士衣,早已被血染的更加暗沉。  我不能死……  意识恍惚中他再次撕开一条眼缝,强迫自己去想妹妹的笑容,守住最后清明。  “咔……咔……”  两只手臂再次不受控制的往背后旋转九十度,艾斯挺背抬起头,霸烈药性在他这脆弱的躯干内横冲直闯,使他做出一个又一个违背人体构造的动作,让周围这群把苦当饭吃的亲兵都看的皱眉。  “这都没死啊?”摩斯十分好奇的凑近脑袋,最后搓了搓皮肤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出声喝到,“那赶快把他丢去比赛,看的我都倒胃口。”  “放他去罢。”  米尔顿收起扇子,也是感到许些不适。  “带走。”老女仆冲武士长抬起下巴,扔出一条长绳,“把他绑在马上跑,是死是活,总得遵守约定。”  “是。”  普利特挺直腰背起身,再走到艾斯这儿,什么复杂的心思都没有了。  “对不起。”  这巨汉轻轻念叨一声,用绳子把艾斯转上几圈,如提粽子般把对方拉起来。  “我……我……”艾斯歪头抽搐出声,口水顺嘴角滑落,“主……主人……”  普利特凝神听完艾斯的断断续续,转过身,对主座上的米尔顿出声道:“主人,艾斯有话要跟你说。”  米尔顿闻言微微一愣,再看艾斯这幅恐怖痴呆样,轻轻招了招手。  五花大绑的艾斯岔开腿跪在米尔顿眼前,身子刚一停稳,膝盖处渗出来的血便凝聚成团,甚是吓人。  “有什么要说的?”米尔顿望着少年这双唯一露出来的眼睛,语气不由自主软下来点。  “许……血……新……荣……”  艾斯努力用喉咙发出声音,可之前的苦痛早已让他喉咙嘶哑,很难发出任何声音。  米尔顿只得往前探出身子去听,一旁的老女仆立马垂下手臂,提防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暴起伤主。  对方的声音入耳,米尔顿凝神去想这断断续续的意思,饱读经书的她渐渐知晓了艾斯所念的句子,竟跟着轻声默念起来。  臣俯首许诺,以吾之血骨试前路,以吾之灵魂铸名碑。  及吾所能,贺吾王新生,开传世盛名,与有荣焉。  《乐福圣约·骑士箴言》  “这是你的箴言吗?骑士。”  薄凉的唇更添一抹桃色,米尔顿转眸看着艾斯的双眼,又露出初见时的微笑。  “是,是……”  已疼的神志不清的艾斯努力动了动脖子,一只玉足随之贴在他的鼻尖上,香气沁人心脾。  “主人。”老女仆一见米尔顿这失礼数的模样立马出声制住,“誓约不是儿戏,莫让这类贱犬污了自己名声。”  “吻我。”米尔顿充耳不闻女仆的话,两手环胸,翘起修长白皙的腿,面无表情的出声命令,“再以我米尔顿·查理的名义,去赢回荣耀。”  艾斯闭眼轻吻少女脚背,一滴泪洗净血渍污秽。  旁边吃瓜的摩斯见此幕饶有兴致,侧头吐出果核,肉-缝里的眼睛藏有深意。  艾斯再次像拴狗一样被牵走,可被绑上马的他,却有如负释重的浅浅笑意。  艾米,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少年无力仰头看向天上明月,体内药劲再发;咳出一大口鲜血打湿口布。  “比赛开始!”  传令官一声喝下,七匹骏马嘶鸣飞奔,而驮着艾斯的雪白宝马,则悠哉哉的低头吃草,没有任何动作。  “还是输了。”  第六高台的查尔斯放下透物镜,虽然刚才的亵渎他尽收眼底,但也只觉得米尔顿心善可爱罢了。  宠物狗舔人,你会跟狗发脾气吗?  他轻轻一笑,一旁的老奴却懊恼锤胸,只恨没有劝主人再少输一些钱。  马赛吐火如荼的进行,这七名精英骑手手段尽出,不停给身边人设下道路阻挠,方便自家马儿跑的更快一些。  摩斯贵族的亲兵更是以一挡三,左边拉弓射弩,右边提膝连踢,把暴力赛马发挥的淋漓尽致。  “好!打得好!”  “快踢!踢死那个杂碎!”  摩斯紧紧盯着场上动静大喊,一看便知老赌徒的底子。  隔壁高台没有一人做声,而主座上的权贵少女,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某一处方向发呆。  “早知就不允诺了。”  女人心三月天,米尔顿有些烦闷的把玩扇子,再往身边一看;杵在一边的武士长立刻觉得背脊发凉,垂头认错。 yyxs.la 第三十一章 尊严之上 “咴儿!”  赛程已然进行到一半,摩斯亲兵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身后的某个对手更是被他射翻出局,直接死在这片马场上。  凡尔马赛虽规定不能有伤马行为,但骑手如何螺旋暴毙却没有任何管束。  “也是你小子运气好。”  摩斯亲兵又回头看了眼还在起点吃草的白马,冷笑一声,一甩鞭子往前加速。  “咻!”  凌厉的风声从耳后传来,他有些感应的侧头躲避,甩开长鞭往后猛甩。  周边的三匹马乘势而上,其中一人单手撑住身子,挺直双腿往他腰上一踹。  人不可离马,面对对方这玉石俱焚的一招,摩斯亲兵立刻知晓了后者的用意。  “好你个士官还敢联盟,我们一起打他们!”  他出声向其余贵族亲兵怒喝,可刚射死一个同胞的他说话根本没了可信度。  三名士官骑手把他围在中间,拿出长剑兵器,亮晃晃的往他身上招呼。  好虎架不住群狼,摩斯亲兵吃力应付这些人的缠斗,胯下马不可避免的放下速度,被周边人超了过去。  见此,他红着眼拉满大弓,对准前方人的背开始连射。  “咚!”  远方的流星锤飞跃砸向他的头顶,摩斯亲兵弯腰往后一拉,堪堪避过要害,但头皮生生撕裂道口子。  “打,快打!”站在士兵阵线后方的罗德握拳打气,一脸得意的好似吃了蜜糖,“让你跟我抢,狗杂毛艾斯,活该你死在这里。”  罗德愤愤瞪了眼在白马背上扭曲抽搐的人,上面人的赌局,已经随风让所有人都听见。  在起点吃饱的白马满足抬头,好似察觉了罗德的目光,不屑冷哼一声,迈开四肢向终点跑去。  对此,观战众人只是一阵嘲笑。  “你**别打我了!”肩膀又中一箭,摩斯亲兵转头对查尔斯势力怒吼,“士官都跑到那么面前,你还跟着我射你瞎啊!”  “查尔斯!”主座上的胖贵族起身向左边咆哮,肥脸更是气的通红,“赶快让你那该死的下属停手!不然我要你好看!!!”  胖贵族的声音被士兵们的呐喊声覆盖,查尔斯瞧一眼对方的表情;微笑回礼,将视野转向另一位下属。  那位正沉默无声的占据首要位置,已然快到终点的下属。  “我*****!”  摩斯不停辱骂这阴险狡诈的新晋贵族,翻手把果盘都摔在了地上。  凡尔赛马是允许多名同势力选手参赛的,不过若是没拿第一,那势力主就要出同等奖品作为陪衬放入奖池。  激烈的角逐还在继续,摩斯亲兵咬牙扯掉肩膀上的箭,刚要挥鞭,后方又响起阵阵风声。  “又是谁啊!”  他恨恨回头,背上弓箭早就消耗完了。  视野之中,一匹通体雪白的矫健骏马呼啸从旁边马道超过,而马上那人更是被五花大绑,看不清是死是活。  “尼玛!”  眼见被这种玩意追上,摩斯亲兵气的嘴唇都发紫,抄起鞭子就往艾斯的头颅甩去。  “噼啪!”  好似惊雷的长鞭呼啸砸向艾斯脑门,在鞭贴人之际,身子抽搐的艾斯忽然往旁边一歪,堪堪躲过这致命杀招。  摩斯亲兵见此还要继续,但对方身下那匹宝马属实是快出个境界,三两下就拉开身位,让他鞭长莫及。  “主人,艾斯追上来了。”  一直无声的老女仆忽然开口,把神游天外的少女又拉回这场比赛里。  “嗯?”  米尔顿回神看向下方,那父亲送自己的宝马竟冲进了前三名,并不断缩小差距。  “查理伯爵可真是眼光独到。”老女仆对此由衷赞叹,“马不用人都能跑进前三,属实罕见。”  “这马是怎么认识路的?”  米尔顿对此只觉疑惑,招来望远镜,细细去看马背上那人,发现对方还是双目紧闭的不停咳血。  “可能是那小子养得好罢。”老女仆倒也公正,没有刻意贬低艾斯的心思,“他今日要是不犯错,还真有可能拿下这第一的名头。”  “结束再说。”米尔顿将望远镜放下。  前三的较量十分激烈,摩斯亲眼目睹赛事与自己没了关系,不禁捶胸顿足,吵的周围亲兵闷声下跪,不敢面对他的怒火。  查尔斯的亲兵神情沉着的策马冲在前头,额上有伤,是身后的弓箭所致。  “怎么就追上来了?”  这亲兵早听见那匹雪骏的动静;皱紧眉头,本着万无一失的原则回头拉弓,把最后一支箭弩赏给意识全无的艾斯。  刺耳的风声呼啸,用绳子固定的少年毫无所知的咳血抽搐。  箭近身,急速奔跑的雪骏忽然往前边一跃,看的台上高层都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这马成精了?”主座上的雷鸣稍稍坐直身子,烧掉手中的巫师符咒,眼中带笑的看了眼米尔顿的方向。  “可能是骑手经常练习的缘故罢。”  旁边的军官一看符咒毫无动静,也相信了这件事的的巧合。  “那倒是真本事。”雷鸣端起酒杯抿了口,“可惜了。”  他身后巨龙似有所感的睁开龙瞳,发出沉闷低吼。  终点就在眼前,艾斯的脸部被箭尖划出一道血痕,人确是保住这条性命,可这抽搐咳血的样子,哪有什么好下场?  三匹骏马开始直线冲刺,处于中间的查尔斯亲兵不停甩鞭策马,可自家这匹黑骏不停喘白气,一看就知没什么气力。  与之相同的,还有雷鸣的亲兵。  红色彩头就在前方飘动,吃饱喝足的雪骏慢慢快出半个身子;嘶鸣一声,撒开前往的蹄子愈发有力。  “跑!给老子跑!”摩斯捏紧手里的鸡腿大喊,唾沫星子飞出一地,“别给查尔斯赢!小子快跑!”  米尔顿闻言一笑,手中小扇轻轻摇摆。  还有十米便到终点,被超过的查尔斯亲兵看了看前面的血人少年,再与左边的雷鸣亲兵对视一眼;忽然放慢速度,策马绕到艾斯右侧;长鞭一甩,势必要将艾斯从马背上拉下!  荣誉之前,什么面子尊严都是笑话。  “嘿。”摩斯见此怒到发笑,用油腻的手抓脸,咬牙切齿的出声道,“这查尔斯的人还真血性呢,输得了喀迪尔·雷吟的人,却输不得米尔顿小姐的骑士……啧啧啧,奇怪~真奇怪~”  他说完一扫隔壁的贵族少女,更加阴阳怪气的叹息一声。  米尔顿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停住小扇,又想到之前的宝盒,脸颊微红的看眼第六高台那处。  那台上人还是极有修养的贵族作态,但嘴边弧度,却稍带玩味。 yyxs.la 第三十二章 浴血 红彩在前,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去。  眼见尘烟落定,毒蛇般的长鞭裹住艾斯脖颈,再一拉,艾斯便毫无反抗的往后飞去。  “哗啦!”  绑住躯干的绳子绷直,艾斯双目紧闭的定在马背上,竟没第一时间下马。  查尔斯亲兵见此又试着扯了两下鞭子,最后无奈叹息:“对不住了。”  手腕猛地用力,他屏息往后一拉,艾斯立刻绷直身子,首尾被束缚,脖上的长鞭更是嘎吱收缩,把本就暗沉的布料勒的更紧,拧出刺目的血。  “主人……”老女仆眼见此景,没忍住出了句声。  米尔顿平静看着下方这幅残酷模样,垂下眼眸,有些疲惫的止住仆人的嘴。  比赛罢了,场上鹰犬死活,哪有这么重要。  雷鸣的亲兵趁机超过雪骏,红彩就在眼前,骑手弯腰摊开五指,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马上就要为这场马赛画上句号。  “咴儿!”  前进受阻的雪白宝马仰天鸣叫一声,竟跪下四肢,伸直马头来了一个滑铲!  “卧槽?!”  摩斯见此幕惊的水果都没拿稳,旁边众人也是瞪大眼睛去看这匹太过于怪异的马儿。  指尖即将触碰红彩,骑手本要呐喊,一条舌头抢在他之前裹住胜果,眼神戏谑的卷舌把红彩吃了下去!  “武!!!!!”  观战的士兵们狂热抬臂咆哮,此等结局,除去神迹二字找不到任何合理解释。  喀迪尔·雷吟目光沉静的看着咀嚼红彩的雪骏,再一看被直挺挺拉在空中的少年,抬指宣布比赛结束。  “赢了?!”人堆里的罗德一脸不可置信的咬住舌头,用痛觉告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这小子到底是什么逆天运气?!这都能赢???”  “武!”  武场再次掀起一阵声浪,传令官走下台阶查看艾斯的身形,伸手放在对方绑在马背上的脚,抬头高喊:“凡尔马赛,米尔顿小姐胜!”  “赢了!主人我们赢了!”  查尔斯子爵身边的矮子老人激动跳脚,拉起赌盘看眼赔率,人差点晕了过去。  “可惜了。”查尔斯微笑的摇摇头,对于这点赌局盈利并不看重,“把奖品给查理小姐送去。”  “好!”  矮子老人搓搓老手,抬头看了看各大高台上的话事人,心想怎么拿钱比较委婉。  视线来到米尔顿这边,一直不苟言笑的老女仆收回目光,开口对旁边武士长笑的说:“这次主人面上有光,也亏你绳子绑的扎实。”  “这是我应该的。”普利特单膝下跪回应,又问,“请问骑手如何处置。”  老女仆看向主座上的少女,没有答话。  “把人带上来。”米尔顿合起小扇,转头问道,“能救吗?”  老女仆被问的一愣,再看看主人的神色,沉吟后摇头。  马赛已经结束,查尔斯亲兵无奈收手;把勒的满是血迹的长鞭收回,不敢去看高台上的某道目光。  后勤杂兵又麻溜收拾场地,作为胜利者的艾斯被米尔顿亲兵抱上高台。众人凝神一看,这少年已经没一点活人样子。  老女仆上前捏住艾斯的手臂,掀开衣物一看,被这浓郁的血腥味熏的直皱眉头。  “能救吗?”米尔顿再次出声,一双眸子始终放在艾斯身上。  “活不了了。”老女仆抬起头,把情况如实汇报,“药效已经把他的内脏冲烂,至于筋骨……折断损坏的程度更甚,哪怕治好了也是个全身瘫痪的废人。”  米尔顿安静瞧的血人半晌,捏捏眉心,开口吩咐道:“那赏他一个痛快的死法,今晚宴席……帮我推了。”  “带走。”老女仆转头下令,接着用手帕把指间的血擦拭干净。  “再把我的钱也拿过去。”摩斯吐出枚果核,抄起放满钱币的盘子递给下人,“愿赌服输,今日这奇迹倒也看的开心。诶米尔顿,你那匹马……卖不卖啊?”  “那是伯爵大人送的礼物。”老女仆上前把钱币收好,代替主人回绝。  普利特一见事情没了转机;扛起艾斯就往高台下走。  比赛继续进行,月光宁静,贴在武士长背上的少年呼吸愈发微弱。  来到寝宫边的澡池,普利特放下背上人,犹豫片刻,叹息的为后者褪去衣物。  人嘛,死也要死的体面一点。  艾斯身上的衣物已经结了血痂,为确保这少年少受些痛苦,普利特直接用刀割开血味极重的布料;舀起池子里的热水,帮对方冲洗身子。  几番动作;褪去武装的少年终是露出青涩模样。  普利特沉默看着艾斯俊俏清秀的面容,把手掌插入后者的黑发中,愈发清洗,对方头皮上的裂痕愈发渗出鲜血。  暗沉血腥的花……在清澈的水中蔓延绽放。  眼前的身躯血洞密布惨不忍睹,绕是刀尖讨活的普利特见此景也有些恶心不适。  他捏住少年突起的一处关节骨头,想要帮对方正骨复位,让尸首看起来没这么狰狞。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轻语,这名初级武士立马瞳孔涣散,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瘫痪在原地。  “去罢,你主人有令。”  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出现在身后,眼眸深邃暗沉。  “是。”普利特呆呆起身,绕过这小老头,机械僵硬的去武场复命。  待到周围彻底没了动静,穿的像乞丐的驼背老人提起裤腿坐在艾斯身边,再抬手,咒语繁多的脏皮纸无声燃烧,把一切声音阻隔。  “原来是红尊的口水…”  老车夫从怀里掏出个烟斗,目光平静的看着少年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  休克过去的人又开始抽搐,老车夫回神一看;轻笑一声,点燃手里烟斗:“刚好你的钱还有余,买卖做完罢。”  他深吸口烟;对着艾斯的脸一吐,这不安分的人儿歪头一栽,彻底没了动静。  “煅骨通脉,嗯……再让我想想。”老车夫叼着烟拉起袖子;左捏捏右揉揉,把以前的手段又想了起来,“不破不立,这年纪倒也不算耽误,那就试试这法子,反正没得再好的了。”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老车夫,接下来的手段更加残暴无情。  咔!咔!  他提起艾斯的手,从这里开始一寸一寸去捏,最后将对方的所有骨头捏碎。  “还好这个东西没用完。”  把人捏成面条,他又扶住艾斯的头,打开瓶盖,用里面这腥臭的金黄药液去喂艾斯,最后两手贴在后者头边,猛地往下一按! yyxs.la 第三十三章 伤心时 所有比赛结束,略有成绩的米尔顿回到寝宫,把这片地方再次活络起来。  仆人们忙碌准备晚宴,她在环绕中坐在客厅主座上;取下脖上首饰交给老女仆,出声把武士长叫了进来。  “主人。”普利特单膝跪地,表现十分正常。  “你说艾斯没死?”米尔顿居高临下的望着犬奴的背,天鹅颈光洁美丽,似上等珍宝。  “是。”普利特垂头作答,不敢直面主人容颜,“人回寝宫时还有呼吸,我便尝试去救,他的心跳竟活络起来。”  “把人带来。”米尔顿微微摆手,裙下长腿翘起。  仆人听令去找,没一会儿,裹成木乃伊的艾斯便被抬到客厅;小心放在地上。  “这都是你包扎的?”米尔顿看艾斯这模样没忍住笑,让仆人把对方挪到眼前来。  “是。”普利特点点头,也记不起自己怎么就这么细腻了,“我看他身上伤多,就全给包了起来。”  米尔顿抿嘴一笑,有些好奇的碰下了艾斯的胳膊;发现人确实是温热的。  “这小子还真是命大。”老女仆在旁仔细听了会,把主人心情哄的更好,“他现在体征平稳,应是没什么事了。”  “好。”米尔顿又摸了摸木乃伊的头,笑的给普利特行赏,“今日赢的东西你去挑件罢,孟提莎,再给他十枚红晶。”  “谢主人恩典!”普利特把头埋得更深,颤抖的背出卖此刻心境。  米尔顿挥手让他退下,又唤人将艾斯抬起来展示在眼前,发出铃音般的笑声。  老女仆也跟着露出微笑,凡是主人喜悦的东西,她也感到欢喜。  再三打量这木乃伊,米尔顿终于止住好奇,落实刚才的奇思妙想:“现在天冷,你们把他按照娃娃那样装饰起来,嗯……放侧殿门,记得天天喂食。”  “小姐,他不用吃东西。”老女仆知晓了主人开心的源头,细声细语的在旁附和,“龙涎液本就是大补之物,艾斯没被撑死已是奇迹,再多喂,怕会节外生枝。”  “那可好。”米尔顿笑的回应,然后从戒里取出只笔;着手在木乃伊脸上涂涂画画。  提笔完工,艾斯这满是绷带的脸被画个大大的笑脸,还有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  “去打扮罢。”米尔顿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起身准备用餐。  她今儿本要去参加另一场贵族宴会,可马赛的事坏了心情,现在转晴了,胃口当然好上了许多。  摆满食物的长桌只有她一人入席,周边的仆人来来回回端菜倒茶,尽心尽力的服侍自家主子。  勺起一块果冻放入嘴中,米尔顿眯眼品这股甜滑,餐厅外的亲兵就高声传递查尔斯子爵到来的消息。  “查理小姐。”  一头银发的查尔斯站在餐厅口轻轻敲门,笑容温雅的看着桌上用餐的女子。  “进来罢。”  米尔顿瞧了查尔斯一眼,把勺子放在餐盘上。  查尔斯闻言迈步,举手投足间气场十足,身穿的天蓝色丝绸领衣更是光鲜亮丽,把“贵族”二字从骨子里展现出来。  待到仆人拉开餐桌另一端的椅子,查尔斯微笑入座;接着用黎明似的眼眸望向米尔顿,语调轻缓的出声道:“这次你赢了马赛,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就不作数呗。”  米尔顿耳根红润的吃着果冻,识时务的老女仆带着所有仆人从餐厅退下。  只剩桌上二人,查尔斯十指交错的抵在下巴处,继续讲着他与佳人的密语:“那我之后要做的事,是不是也算不得数了。”  “随你。”米尔顿闻言放下勺子,听声是有些生气的味道了。  查尔斯见此翘起嘴角,再一起身,竟直接来到米尔顿身边,勾住对方下巴就要吻去。  “你干嘛!”米尔顿脸颊红润的侧头躲避;象征性的抬脚踢了下查尔斯。  “我还是会去见你父亲。”查尔斯顺势将嘴贴在少女耳边,语气暧昧至极,“那盒里的东西先放着,等我下次赢你,再亲手给你戴上。”  “嗯~”米尔顿伸手把这张俊脸推开,再看看餐厅门口,有些可爱的长出口气,“等这仗打完,我就要回去见我父亲了。”  “就等不及了?”  查尔斯听出佳人话外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美戒,按照最上层的礼仪单膝跪地,并牵起米尔顿的玉手。  眼中人已有些害羞,他抬起俊朗的五官,声音变得十分有磁性:“能让我成为你的第二位骑士吗?亲爱的米尔顿小姐。”  米尔顿任由他牵住小手,声若蚊蝇的答:“净做些让我开心的事,有胆子和我父亲说去。”  “快了。”  查尔斯想要低头亲吻对方手背,可少女却收回手,表情狭促的娇笑道:“第二位骑士,你不会是吃那马夫的醋了吧。”  “是的。”查尔斯大方展露心声,一番主动出击让佳人耳根更为红润,“我想要你所有的第一次,从我看见你的第一天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拥有你,是我除武道外的第二个至愿。”  “所以你才想杀了他?”米尔顿撑住下巴去听对方的甜言蜜语,一双明眸弯成月牙形状,“你还真小气,跟这种贫民有什么好计较的,也不怕丢了身份。”  “在爱情面前,每个男人都是平等的。”查尔斯又牵住米尔顿的手,拿起戒指为佳人戴上。  “那等人治好再说。”米尔顿伸手点了下查尔斯的额头,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到时你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他,我的……第二位骑士。”  “好。”  查尔斯自信一笑,重新回到座上,端起酒杯隔空致意。  甜味十足的晚餐继续进行,老女仆守在出入口处,脸上也有欣慰的笑容。  查尔斯·拜耳,奥斯帝国排名前十的武道新星,其虽祖上身份卑微,但天才不问出处,年仅十八岁就以八门得势的他无疑是被学院所承认的帝国砥柱。  像这样的武士天骄,那可真是配得上自家主子。  更何况这查尔斯现已过武圣格莱斯顿·魔符的收徒初试。他要真能拜入那种帝国强者的门;往后岁月里当上侯爵根本不成问题。  老女仆深思熟虑的想,边上这木乃伊一动不动的靠在墙壁上。  夜风吹拂间,木乃伊脸上画着的笑脸似乎有了些水渍。 yyxs.la 第三十四章 少年恶鬼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随着查尔斯的到来,米尔顿每日都开开心心的与他游玩,没有任何战前的紧张感。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贵族,战场上的一切都只是镀金手段罢了。  从马场骑马而归,米尔顿脸色红润的用香巾拭去汗渍,开口向孟提莎问道:“人就能下床了?这才七天而已。”  “是的,骨头刚长好,应该是龙涎液起到了效果。”孟提莎点点头,侧身为主人让路,“他现在在客厅。”  米尔顿把香巾递了过去,而后-进主卧盥洗;换身衣物到客厅,坐在主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人。  “参见主人。”穿的像比特熊的艾斯跪地请安,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还真让我知晓了奇迹呢。”米尔顿看着这一身洁白的布娃娃,微笑命令对方抬起头来,“上次你赢了两件长袍百枚晶币,哦,还有后续的弓,孟提莎,普利特他挑了什么走。”  “挑了那件铂金武士衣。”  “那行,剩下这些就都赏你了吧。”米尔顿轻轻点头,轻描淡写的将财富赐下,“这是你用生命换来的荣耀,骑士。”  “谢谢主人!”艾斯闻言发出狂喜的声音,一双眸子更是弯成条线。  “退下罢。”米尔顿皱眉挥手,没了丝毫交谈的性子。  待人去库房领赏,她又对身边的老女仆询问说:“他现在什么水平了?”  “不清楚,要等到他彻底痊愈再能知道。”孟提莎仔细回想这段时间的查看,认真回答主人的问题,“而且艾斯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煅骨通脉的进度上与那些传统学生根本比不了,可以先放着等一段时日,毕竟是钻石级别的淬体药剂,很可能还要吸收个一年半载才能体现出优势。”  “要等这么久?”  米尔顿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的皱起眉头。  “那又贬回马厩?”孟提莎看出了主人的情绪,语气随之不善,“小姐你心善让他成为骑士,这对于您和查尔斯子爵之间并不大好,这次赏赐良多,何不断了这贫民的念想,还留的小姐您一片美名。”  老女仆的提议十分中肯,米尔顿稍稍思索片刻,便允诺了对方的意思。  毕竟战争马上开始,她不可能在战后还到这贫困至极的地方待个一年半载。  又是两句话决定完少年的命运,米尔顿按照平日里的规划起身去学习。  天鹅总归要回到仙境,井底的青蛙只能睁大眼睛望着,望到井口的天只剩下云。  艾斯的手此刻有些颤抖,准确来说,是整个身心都在颤抖。  这就是财富来临的感觉吗……  他哆嗦着嘴唇迈步往前,什么贬职什么搬出寝宫全然都没了声音。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就飘到这破烂马厩里来的。  “喂,喂。”老车夫继续摇晃艾斯的手臂,把这快疯掉的人又拉回到现实中,“该分东西了。”  “嗯?”  艾斯低头看向老头;立马抱紧怀里的装备和钱袋,那力道之大,好像全身的绷带都是摆设一般。  老头瞧着他这爱财如命的样子,负手而立,把对方最喜欢的话重复一遍:“做生意要讲诚信。”  “滚!!!”  艾斯嚎叫的往边上躲开,再看看被捧住的金山银山,仰头大喊着,“这钱是我用命换来的。”  老车夫平静的看他的模样,老眼微微下垂,也没了再催促的心思。  艾斯又这样神经兮兮的大喊半个多时辰,喊到嗓子都哑了,喊到身上绷带渗出些血色,这才算消停。  他左望望右看看,没找到老车夫的人,于是将怀里的巫师袍和白弓放在干草上,再把死死握紧的钱袋打开一道小口子,小心翼翼的用一只眼往里边看。  红晶!是红晶!  癫狂的喜悦又要冲上脑门,艾斯这次狠心咬了下舌头,身子骨僵硬的原地跳跃。  太开心了!  他抱住钱在干草上翻滚,又疯了一段时间;满头杂草的坐起来,开始正常思索问题。  这赛马奖励肯定是有那老头一份的。  回忆起醒来后旁人的详细诉说,艾斯不得不承认这次胜利和他没半毛钱关系,说的再直接点,就是栓条狗扔马背上估计也能跑下这个第一吧。  念头到此,他恨恨磨了磨牙,转头对着马厩外喊:“老头!死老头!快来分东西了!”  “疯够了?”  老车夫提着水桶回到艾斯的视野内;盘膝一坐,就等着艾斯安排。  艾斯瞧着老车夫这淡定模样十分不爽,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开腔道:“我们之前说好这钱是五五开,本来是要八二,但是你不同意,觉得你拿的太多了,就让我又换成五五,嗯……那我们数数这里……”  “就是八二,我八你二。”  老车夫打断艾斯的自导自演,指指脑门,提醒对方自己还未到老年痴呆那一步。  “我……”艾斯闷下喉咙管里的血,挤出好似哭般的笑容,“那您能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一身伤,就多给我个三成好不好?”  “不能。”老车夫简单明了的拒绝,再一指那衣服和长弓,“这东西不能用钱算,怎么分?”  “我也不知道。”艾斯没好气的瞪了眼老车夫,抬起手就要挠后背。  “别抓,都出血了。”老车夫拍掉艾斯的手,盯着后者的身子看了会,说,“我以前见过一个和你这般的人,他也是长肉的时候没忍住去挠,结果皮肉长好后一身全都是疤,比马粪里的泥虫还丑,难不成你不娶老婆了?”  “有钱不就有老婆!”艾斯理直气壮的回怼一句,可还是忍住这股麻痒没再去挠。  话说到这,他忽然眼珠一转,充满疑惑的问道:“臭老头,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啊?”  “你的事营里有人不知晓吗?”老车夫轻声一笑,把水桶放在了篝火上,“贫民之躯强服下钻石级药物未死,你不知现在有多少人在咒你快点死掉,然后榨出你的血让他们也吸点药汁补补身体。暴殄天物,说的就是你罢。”  “真如此?”  少年的语气忽然产生变化,老车夫抬起头,却遇见一双平静至极的眸子。  他沉默看着再次露出本来面容的人,头一次生出一丝杀意。 ddxs.com 第三十五章 野火 马厩内的篝火寂静燃烧,马儿低头吃草,除却风,再无任何声音。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艾斯用手撑住下巴,狸猫般的长眸在光中乖巧危险,没了之前的病态癫狂,“听闻当时的赌局很大呀,你说这些输了钱的人,会不会也把心思嫉恨到我身上?”  “我不知道。”  老车夫又垂下头烧火,隐去一切表情。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忽而出现在眼眶中;五指摊开,露出红灿灿的水晶钱币。  “这是你的八十枚红晶,至于剩下的装备,咱们一人一件,反正摸不清价钱,让你先选罢。”  “那我要这弓。”  老车夫拿过艾斯手里的钱币,接着把长弓也收到腿边上。  “好。”  艾斯点点头,抄起雪白的巫师长袍一看,根本摸不清这衣服的特别之处。  老车夫无视艾斯的动作,拿起弓起身,转头就往马厩外走。  他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慢慢步行,最后又围着马场绕了一大圈,把钱和弓都用羊皮包起来藏在一个土坑下。  做完这一切,好似乞丐的他左手握拳,回头看向身后夜风。  在他身后,有个长得跟猫一般眼睛的少年,双手负背,歪头微笑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好似,正在玩弄老鼠的猫。  “你就把东西藏这儿?”一道火石点亮,艾斯的面容清晰出现在光中,笑容稍显戏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还真是,方便我下手呢!”  火光熄灭,少年的身影在黑暗中冲到老人眼前,而对方就好像呆住了般没有任何逃跑的打算。  凌厉的拳头即将抹上老车夫的咽喉,面对这致命一击,这脏老头竟把双手放在了背后。  “你怎么动也不动啊!”少年的拳头忽然停住,火光再起,照出艾斯的疑惑,“喂,难不成你被吓傻了吧,我就跟你开个玩笑呢。”他说完又碰了碰老车夫的脸,有些不确定的继续喊道,“老头,老头,你没事吧?不会真吓死了吧?”  “很好玩吗?”老车夫轻轻出声,左脚迈出一步。  “我这不是想偷偷跟着你来看看你有什么好点子呗。”艾斯自觉无趣把火把拿出来点亮;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老头藏钱的地方,“结果你就随便挖个洞埋啊,我跟你说,你这样还不如把这东西藏在马厩里面,这天大地大的,万一你就记不得地方了呢,那不白瞎了我用命换的钱!”  “哦。”  老车夫凝视艾斯的面容许久,点点头,又转头挖了起来。  闲的无事的艾斯跟着帮忙,把身上的绷带都搞脏了不少。  全身的麻痒感愈发严重,艾斯呲牙咧嘴的跟老车夫走在回去的路上,痒到极致便用力跺地,以此缓解这连绵无期的折磨。  “你这钱打算怎么去用?”一路无声的老人忽然开口,少年手中的火把只能照到他的背影。  “存着呗。”艾斯侧头眺望远方分散注意力,有一没一的答,“我还有个妹妹要养,听武士长说学武又挺费钱的,反正能靠这笔钱考个武士资格最好,再不济也要把妹妹供到大地方去读书,不要像我这文盲一样,一辈子就只能活在这种地方。”  “她可还有光明的未来呀。”艾斯长叹口气,抬头见月,竟露出温醇的笑容。  老车夫回头看眼艾斯这满身绷带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模样,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不是说你妹妹没有你睡不着觉。你昏迷了这么久,现在都没担心过?”  “担心。”艾斯伸手摸摸鼻子,自嘲的答,“但我更担心她看见我如今的样子,米尔顿小姐会照顾好她的,我现在可是她的骑士,第一个骑士。”  “你这不是还活着么?”老车夫轻轻提点一句,说出来的话令艾斯的笑容彻底消失,“而且你参军这事,不是还有个巫师帮你找的出去的路,他呢?那天军演难不成他不在现场吗?”  旁边的火把忽然呼啸熄灭,老车夫慢慢垂下头,一个人前往回马厩的路。  艾米……  脱下装扮一身绷带的少年在平原中疯狂奔跑,但还没出百米便往前一栽,狠狠摔倒在地。  刚刚长好的骨头,根本受不住这样的负担。  无法言说的痛从心底而起,艾斯猛地咬住下唇,鲜血直接从嘴角流出,而身体更是在应激反应下剧烈颤抖。  艾米……  极为腥甜的红取代了绷带颜色,趴在地上的艾斯扣紧五指,抬起头,脖处青筋十分狰狞。  跑,无论怎样都要给我跑啊!!!  灵魂深处的意志咆哮怒吼,如掌管万千士兵的将军振臂击鼓,用绝对的意志推动血肉向前!  咯咯咯咯……  绷带下的骨开始奇异律动,艾斯仰起脖子继续努力,在骨头的哀鸣声中再次狂奔!  风声不断刺耳,他忘却一切的跑,跑过视线的模糊,跑过隔绝一切的耳鸣,把深入骨髓的痛跑成麻痒,把钻心的疲惫跑成动能。  这团火,愈来愈烈,直到烧遍少年全身。  ……  边境贫民窟,又睡了一觉的艾米揉揉眼眶;把垫在脸下的毛巾拿起来,回头看眼木门,强打精神翻书学习。  她一笔一画的练习写字,肥嘟嘟的小脸在光里非常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掐一把。  在没有哥哥的这段日子里,她终是学会了一个人独处。  “臭哥哥,还说我没有长大。”  艾米抬头想了想艾斯的面容,骄傲的哼了一声。再想到前段时间来陪自己的那位姐姐,她有好奇的拿起对方送给自己的羽毛笔,用两只小手把玩。  屋外声音突然嘈杂,艾米停住动作一听,然后有些害怕的喊道:“是米尔顿姐姐吗?”  始终得不到回应,她开始有些慌了。  咚!咚!  紧闭的木门被大力砸的咚咚作响,艾米起身跑到卧室,躲在被窝中捂住耳朵,不停喊着哥哥的名字。  “艾米快跑!”  木门被砸开,一道狼狈的身影飞到书桌前边,这动静直接吓坏了被窝里的女孩。  艾米闭眼发出尖叫,满头是血的傻子咬牙站起身,抄起手中刀又向外面这两人冲了上去。  “滚!”  蛮横的耳光狠狠甩在傻子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这胖小子抽晕了过去。  “还有一个?”  捕捉到了阴影里的目光,他举起飞刀一甩;那个想要躲着去报信的少年便惨叫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是这一家吗?”完成秒杀的壮汉一脚踢开傻子,骂骂咧咧的看眼胳膊上的刀伤,“怎么来这破地方都这么费事。”  身边的同伴冷笑一声;弯腰越过木门进屋,左右一扫,发现了床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被窝。  “哥哥!”  艾米哭着捂耳尖叫,周围的黑暗被撕开,将她的脆弱暴露在入侵者眼前。 ddxs.com 第三十六章 搏杀 蒙住口鼻的壮汉看了眼艾米的样子,兴是觉得有些吵,伸手掐住女孩的后颈说:“别叫了!再叫我打死你!”  “哥哥!哥哥!”  艾米脸色煞白的失控尖叫,另一人的耳光立马甩在她这肥嘟嘟的脸颊上。  “别叫了!”壮汉的手劲又加上一分,在艾米脖上留下一道青紫淤痕。  “直接打昏了吧。”同伴瞧了眼艾米的相貌身材,不露声色的伸手钻入女孩裙下,“这雏儿的长得倒是个美人胚子,要有时间就让我爽爽。”  “我没兴趣。”壮汉只瞥了眼同伴的动作,似乎对艾米这种瓷娃娃没什么胃口。  他说完便弯起掐住女孩的五指,刚要把对方弄昏,一股十分熟悉的气味就飘到了鼻尖。  这……好像是血味?  旁边同伴也闻到这股腥甜,一转眸,看见门边那双猩红的眼睛。  入眼皆是红色,眼前这怪物就好似从浴血深渊中爬出来那般模样恐怖。  缠满绷带的手扣在门沿上,已没有人类模样的少年颤抖抬头,一身绷带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艾,艾斯?”壮汉有些不确定对方他是不是要找的人,只得单手掐住艾米的脖颈,把女孩举在半空中展示,“你是艾斯吗?认不认识她?”  他说完晃了晃举起来的瓷娃娃,就像一个市场卖肉的刽子手,大方展示手中商品。  被拎的左右摇晃的艾米早已没有了哭闹,目光呆滞的任由对方把玩,一双大眼睛没有任何神彩。  少年看着宛如失去灵魂般被掐在半空中的女孩,喉咙管一颤,裹住口鼻的绷带又添上一大块血红。  “就是他。”壮汉同伴十分笃定的点头,双手抱胸,有些轻蔑的命令道,“把你之前得的赏赐跪着送上来,或许我心情好,就饶你妹妹一命。”  壮汉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同伴,接着便被对方的目光制止。  “我只数三声。”同样遮住面容的瘦个子再次出声,然后拿出一瓶深绿色的药液,“这是腐蚀液,你想看着你妹妹死吗!回答我!!”  “给……我给你。”  满身是血的怪物应声下跪,头贴地的拿出二十枚红晶捧在手心。  比预想中的更加顺利,蒙面毒师微微愣神,又看看对面这家伙一身伤的凄惨模样,只觉自己太过于小心了。  小孩终究是小孩~  毒师暗地得意的走到艾斯身前,用脚踢开对方的手,低头一数,皱眉喝骂:“为什么才……”  呼!  服从跪地的怪物突然跃起冲到他的眼前,双眸里的血色从未减少分毫。  “你敢!”  壮汉立马收紧手掌,可自己这同伴实在是缺乏锻炼,竟一下就被艾斯压在身下。  “把我妹妹给我。”死死扼住身下人的咽喉,艾斯抬头看向壮汉,声音沙哑恐怖,“我放他,你放她,同时钱给你们,如何?”  “你……”  壮汉又要狠心用力,可手里这人不哭也不闹的死鱼样子实在没什么谈判气势。  “嗯?”  艾斯再次出声催促,被他掐住的毒师疯狂拍打他的手臂,一看就要窒息而死。  “好!好!”壮汉立刻点头出声,甩手就把毫无生气的艾米扔到床上,“我现在人也放了,你可以松手了吗?”  “好。”  艾斯抬起另一只手盖住毒师面容,用之前学过的路数一扭,把这人也拧昏在地上。  壮汉死死盯住艾斯的动作不动,直到对方彻底从同伴身上站起来。  “你找死!”憋了一肚子火的他跨步往前,对准这绷带人的脸就是一拳打去。  早知这番结局的艾斯毫不惊慌的张开双臂抱住壮汉的手,挺腰把两腿挂在后者胳膊上,而后人一扭,双方都在咚的一声中倒在地面。  开始地面搏杀,也受过训练的壮汉翻过来用另一只手扣住艾斯的膝盖,怒吼着发力一挺,用蛮力破解艾斯的锁技。  心中算盘落空,艾斯双目赤红的翻拳砸在壮汉手肘上,再次欺身往前,用胸膛压住本要站起来的对手,两只手更是死死掐住对方手腕,不想让对方从地面上抽身。  刚开始见的第一眼,这名用拳头成长的少年早已想到了应付壮汉的方案。  “额啊!!!”  壮汉被身上的牛皮糖压的做不出多余动作,只能屈膝去顶艾斯的肚子;一双被制住的手更是青筋展露,以图再次依靠力量优势挣脱束缚。  一路跑来早已痛觉麻痹的少年沉气蹬直双腿,用体重去弥补不足。  双方就这样一上一下的地面僵持,至于被扔到床上的女孩,还是那副瞪大眼睛的死灰模样。  干瘦的手臂继续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艾斯低头看着身下的蒙面人,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去吗!啊?!!!”  癫狂的杀意再次蠕动,浑身是血的躯干再次哀鸣一声,艾斯猛地松开双手,用头颅狠狠砸向壮汉额头,然后把对方的头用双臂夹住;两掌滑向颈后;咆哮往前一拉。  壮汉人被撞的一晕,可本能反应还是驱使他竖掌扎入艾斯心窝,想要将这难缠的疯狗一击致命。  面对此等杀招,艾斯竟挺起胸膛迎向壮汉手掌。  嗡………  五指插入心窝,熟悉的耳鸣响起,心脏陡然悸缩的空白感直接令大脑当机,艾斯身体刚要松垮,记忆深处中的笑脸竟让他奇迹般的回上这口气!  “死!”  瞬间回神的艾斯猛地转移重心;翻身趴在对方身后,双手如蛇从后者腋下穿过,最后扣住他的后颈!  裸绞,成型!  “嗯……”  锁住壮汉的手臂往更深处勒去,艾斯将头贴在对方下巴边,猩红眼眸始终盯住对方的颈动脉,整个身体发力发到颤抖!  “咳……咳……”  颈后的窒息压力让壮汉呼吸逐渐困难。他疯狂伸手往后抓去,一双腿乱蹬。  可除了一手的血,他根本阻止不了这少年的任何动作。  在军营的一对一训练中,任何锁技成型,对手都只能无奈拍地投降。  可这次的战斗,并不是之前的温情训练。  大意了……  血液在裸绞的阻止下越来越难以向脑部流动,壮汉仰头看天,大脑缺氧的后遗症开始侵蚀他的意识…… 零点看书网 第三十七章 回天神 无尽的黑暗沉闷笼罩一切;空无一物,不见五指。  那儿似乎有水滴,原是处于中心的孩子,抱住双膝蹲在原地。  “你要光吗?”  一道低语透过所有阻挠传到小孩耳边,似亘古不变,又似转瞬即逝。  “光?”  女孩迷茫的抬起头,可周围哪有能见之物。  “光。”  声音再次附和;一抹火星旋转成圈,其内光芒绽放,让女孩瞳孔骤然缩紧——浑身是血的绷带少年,以及他怀中瞪着眼壮汉;两者贴靠而亡,整个房内的血迹无数,有些早已干黑,在墙上留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指痕。诡异发呆的瓷娃娃坐在床上靠住墙角,还有那昏死在地的蒙面毒师,眉头微皱。  “你要光吗?”  声音再次轻柔的念,唤醒孩子的神识,让她眼中噙满泪水。  “哥哥……”  女孩认出圈中人,颤巍巍起身,伸出小手想要触碰那具尸体的面容。  可指前人早已没了任何生机,只有如猫般的眸子还保持睁开模样。  细看死者口前绷带,好像还挂着一丝……一丝解脱的满足笑意。  “哥哥!”女孩哭泣着向前冲去,但被一堵透明的墙体隔绝,根本改变不了丝毫现实,“哥……哥啊!!!!”  “你要光吗?”  声音最后一次询问,闪亮燃烧的光圈“噼啪”一声,似已抵挡不住黑暗的侵蚀。  火光中,女孩睁大眸子回过头,亦是泪控制不住的滑落脸庞。  光圈照亮她的泪,用永恒热烈的亲吻,于黑暗中抱紧对方。  “我知晓了。”  声音慢慢变得缥缈,所有黑暗如潮水回到海中,此时此刻,有一首歌也在反复唱着。  绝不害怕刹那……  最后的黑暗轰然破碎,圣光之下,女孩仰起头,双手合十,闭上眼眸迎接神祗降临。  “念。”  圣音感召,女孩脸颊上的泪珠闪闪发光,小小身子于破碎的风里飘舞,像一朵蒲公英,在此番光明沐浴下重拾温暖。  “我赐你罪,又赐你补偿一切罪的能力。”  “念,念出你心中所想,念出你唯一箴言。”  “我即是光,又是世间忏悔者,凡我所望之处,众生回溯。”  “吾之箴言,回天神。”  “回天神……”  灿若朝阳的光拥住艾米的躯体,带着真神的无上旨意,让她重回人间。  无数杂乱的语如潮水贯穿脑海穿透灵魂最终化为一道黑点。  不知游荡了几个世纪,床上女孩轻轻睁开眼睛,神色平静的起身穿鞋;来到死去少年眼前,伸出那根亮到发烫的手指。  “Ο χρ?νο? δεν θα περιμ?νει.”  神灵的意志随女孩的声音响起,满屋血迹飞舞回溯,靠墙死去的艾斯不受控制的起身翻身,又把之前所有的搏杀动作重复。  一拳,一脚,每次抬头低头,每次细微动作。  这万分诡异的倒放场景持续进行,他开始一步一步倒退,而艾米指尖的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流出去的血液再次回到体内,艾斯目光僵硬的倒退至门边,最后定格在用手扶门沿那个动作上。  回溯彻底结束,失去光芒的艾米闭眼一倒,立马没了知觉。  “嗯?”静止的画开始动,艾斯抬眸看着屋内场景;目眦欲裂的冲到妹妹身边;轻轻触碰对方的身躯;声音发颤的说道,“艾米,艾米?”  指尖传来的触感十分温热,确定妹妹还活着,艾斯狂喜的在原地搓了搓手,不敢再碰对方丝毫。  再看去,他见到了书桌前的死尸,还有昏死在一旁的蒙面同伙。  “难道是米尔顿?”  艾斯转身走到壮汉尸体边查看,发现了对方的死因和脖子上的勒痕,不由得更加疑惑。  再次检查未果,他扯下没死那人的面罩,目光闪动的望着对方面容:“果然是你。”  他抬起脚补在罗德的太阳穴上,又扯起罗德的头发再往地上狠狠的砸。  处理完唯一不确定的因素,艾斯转身走到屋外,扶起昏倒的小弟,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傻子晃悠悠的张开眼睛,随后一拳往艾斯脸上砸去:“艾米快跑!”  “是我。”艾斯抓住拳头,语气平静的问话,“来这里的人就两个吗?癞子呢?他怎么不见了。我不是让你们两个人守在这边吗?”  “老,老大?”  傻子认出了这双眼睛,随后哭喊着抱住艾斯,把之前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描绘出来。  艾斯安静的听小弟的话语;又拍拍对方,站起身到屋子两边去找癞子。  他人没走出十步;垃圾桶边的尸体便映入眼眶,闷的他喉咙管一阵蠕动,差点就喷出血来。  还是那个干瘦的癞子,还是那双狡猾的眼睛,可脑门上,却多出把锐利的飞刀。  “癞子,癞子!”傻子一路呼喊的跟随老大到来,紧接着脚步一顿,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癞……癞子?”  被呼喊人没有丝毫反应,傻子颤巍巍的转头看了看艾斯,人便像发疯了往回冲去。  艾斯转身抱住小弟,一脸狂怒的咆哮道:“你疯了!你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  “我要为他报仇!!”  傻子癫狂回应咆哮,人却被艾斯一拉,接着便吃下一记结实的耳光。  “冷静,你要冷静!!!”艾斯死死抱住怀中同伴,语气沉着的说,“我会为癞子报仇的,你现在回去,不管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快回去,相信我,所有事情让我来好吗?相信我。嗯?”  最后的声音好似有哭腔,艾斯努力维持常态,不想在小弟面前再乱阵脚。  “可是……可是……”傻子抽咽的靠在艾斯怀里,语气崩溃的嚎啕大哭,“可是他死了啊,癞子死了,呜呜呜呜,他死了。”  “我知道。”艾斯闭眼皱眉,强忍鼻尖传来的酸楚感。  待到一人夜深,艾斯就这样呆呆蹲在癞子身边,前方家中的光温暖柔和,可无论如何也点不亮少年这双暗沉的眸子。  风更凉,浑身是血的孩子终于放下撑住脸颊的手,起身走向光。  ……  第二日清晨,还未睡饱的米尔顿皱眉坐在主桌上,单手撑住脸颊去等对方的解释。  一身绷带血红的少年跪拜在地,说出的话语令她稍稍回神:“我妹妹受到袭击,还有一个同伴被杀。家里东西都被翻尽,我拼了命去争,终于把那两个凶手带了回来,请主人主持公道。”  “查明了?”米尔顿侧头看向老女仆,语气平静到了极点。  “那女孩没事,不过一直昏迷未醒,现在医疗巫师正在查明病因。”孟提莎弯腰回应,听出了主人潜藏的冰冷,“两名凶手一名是骑士营的达伦,一名是巫师营的罗德,两者……都被艾斯杀死了。”  “全死了?”米尔顿将目光移到艾斯身上。  “是的,据艾斯所说,罗德是被他用拳头活活打死的。”孟提莎说到此一扫艾斯的凄惨样子,又补充道,“达伦是被裸绞绞死,后续巫师报告,两名死者的伤也与艾斯描述的相符合。再结合艾斯的供述,这两人是想去艾斯家中抢劫,被他失手反杀。”  米尔顿轻轻点头,接着问:“如上报,该判何罪?”  孟提莎沉吟片刻,垂头阐述法规:“凡军中死斗者不问缘由全部问斩,战前逃营者,连带诛亲属。” 零点看书网 第三十八章 权势玩具 你可听见了?”米尔顿捂嘴打个哈欠。  “全凭主人定夺。”艾斯头垂地,一副任人宰割的卑微样貌。  米尔顿一扫少年这犬奴样子,微微一笑,对老女仆说:“派人把尸体彻查一下,回头告诉我结果。”  “好。”孟提莎点头听命,下去安排事宜。  “你也先回马厩等消息罢,顺便换身行头,好好休息一下。”  米尔顿也从主座起身,在仆人的环绕里走向餐厅用膳。  “谢谢主人。”  艾斯一直跪着等对方彻底离去,这才抬头站起来,拖着残躯前往马厩。  他很少大白天来这地方。抬起马厩门上的木杆,他一路沉默的越过周边这些马儿,来到柴房,一屁股坐在老车夫的床边上。  “回来了?”被动静吵醒的老车夫睁眼望向少年背影,仔细一嗅,撑住身子坐了起来,“看你这样,昨晚的事没有善了吧。”  “我杀人了。”艾斯回过头,一双眼平静的很,“一个巫师一个武士,听小姐的管家说,我最少也要落个死的下场,就怕我妹妹……”  “没这么难办。”老车夫勾背坐在艾斯身边,对刚听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打狗要看主人,你那主子没当场把你交上去,说明她有保你这打算。”旁边少年继续看着他的侧脸,老人一笑,拍拍对方的肩,算是开导的说,“法律法规在贵族眼里都是儿戏,两个小小士兵,你还是想想你自身有什么价值罢。”  他说完就弯腰穿鞋,拿起水桶出门干活。  艾斯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两根食指轻轻一点。  正午时分,艾斯强忍剥皮的痛苦把全身的绷带都拆了下来。  土坑里的热水不断散发热气,他看了眼这澡池,忍不住咽下口唾液。  一旁的老车夫翘着腿坐在坑上,轻轻嘬着手中烟斗:“泡吧,你主人要的是面,你要的是命。”  艾斯看了看对方这悠闲样子,恨不得把他也剥层皮再试试这开水浇灌的滋味。  全是血渍的绷带散落成团,艾斯低头看看模样恐怖的躯干,一咬牙,抬腿进入热水坑中。  痛,又是这股令人发狂的剧痛。  艾斯仰头咬住牙齿,一双眼立马布满血丝,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从服下龙涎液至今,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  宛若每疼一次都能当口饭咽下,那他估计是把下辈子的饭都一并吃完了吧。  老车夫边抽烟边看着艾斯这闷声忍耐的样子,弯起手指一弹,把一块黑漆麻乌的泥团混入水里。  “呃……”  裹住身躯的热水好似有灵性那般黏住躯壳,艾斯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觉得这水一股脑的往身上的伤口里钻;一针一针的拉扯肌肉。  “还挺能忍。”  老车夫轻轻吐出口烟,伸手把艾斯的脑袋也往热水中摁。  “你***咕噜咕噜~”  少年的喝骂被热水隔绝,老车夫悠闲保持用力的姿势,反手把烟斗里的灰又倒进去一些。  ……  寝宫内,用过膳的米尔顿在书房温书,门边的孟提莎上前耳语,听得米尔顿停住了手指。  “把人轰出去。”少女看了眼仆人,端起香茶抿了一口。  孟提莎闻言一愣,立马弯下腰,诚惶诚恐的向主人道歉,“对不起主人,是老奴办事不力,叨扰到主人了。”  米尔顿轻轻摆手,一时没了温书的性子。  待到仆人离去,她拿起书边的小扇把玩,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去探望过的小女孩,嘴角掀起一丝弧度。  狗主间的微妙博弈,终是无声进行起来。  ……  马场上,老鬼头反反复复的折磨艾斯十余次,直到一缕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这才起身往马场深处走。  “你别跑!”再次浮出水面的艾斯指向这老匹夫的背影怒骂,“你这老杂毛给我等着!我**上去就弄死你!”  艾斯说完狠狠搓了下身子,什么痛不痛的全然不在乎,光着身子就爬了出来,再捡起旁边绷带动作生疏的开始包扎。  在报仇这件事上,艾斯可谓是比谁都积极。  “督察院的人来了。”  不远处有道声音响起,才裹好脚的艾斯闻声抬头;立马捂住下身。  “速速来到罢。”老女仆看都不看艾斯一眼,转身回马厩等。  十多分钟后,那个熟悉的绷带人又出现在了孟提莎面前。  “穿好鞋。”孟提莎扔出一双白靴,再看看对方这一身干净白绷带的样子,紧皱的眉终于稍稍松了点,“衣服就用主人之前赏你那个。”  “是。”  艾斯瓮声瓮气的答,转身进柴房把巫师袍找出来;伸手一穿,这带有金云图案的白袍竟自动收紧,把少年全身都遮盖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此时的艾斯在金边白袍的加持下越看越像回事。毕竟他的身体线条本来就很柔和,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发育增高,让他变得顺眼不少。  老女仆一动不动的等着艾斯穿好鞋,再上下打量一遍,把手里的徽章递了上去:“挂在胸前,等会别人问你就答,不得多嘴。”  艾斯点点头,用裹满绷带的手把查理家族的标志戴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寝宫,客厅之上,除却主座空空如也,旁边的椅子有两位高级军官端坐。  “艾斯,这位是肖·葛里菲兹,这位是杂修·马克西。两位都是督察院高官,隶属于喀迪尔·雷吟元帅。”  孟提莎走到主座边站立,而艾斯也十分自觉的单膝跪地,向座上二人请安。  孟提莎等艾斯行完礼,再次出声说:“你现在情况一五一十的报告给肖长官,帝国自会分辨公允。”  “是。”  艾斯抬眸看向两人,如猫的眼眸此刻更显灵动。  他接着按照之前就想好的言语诉说,坐在位置上的军官一言不发的听;时不时去看手里的卷子。  描述完所有的情况,艾斯又垂下头,按照孟提莎的吩咐闭好嘴。  “人确实是他杀的?”肖·葛里菲兹开口向老女仆问话,听声音似乎有些怀疑。  “没错。”孟提莎点点头,把负责检查尸体的巫师请了上来,“这位是我们小姐专属医师,拥有帝国证书的钻石级医疗巫师。”  “巫师大人您好。”一听是钻石级的强者,两名军官也不敢有丝毫不敬,立刻起身行礼。  “人就是他杀的,我用占卜确定了答案。”这名同样带着徽章的灰袍人大大方方的迈步走出,语气有些不耐,“这本是小小士兵间的纠纷,且莫耽误了米尔顿小姐的事。”  他的声音一出,跪在地上的艾斯眼眸微微下垂。 燃文 第三十九章 蜕 “那……”  肖·葛里菲兹一时间也有些语塞,只得附和说道,“那我知道了。”  “不过军方那边我们总要报备的。”旁边的同僚轻轻咳嗽,接上话茬,“现在人已经死了,就算是有错在先,我们也要给巫师营和骑兵营的长官一个交代,更何况这些都是艾斯的片面之词,我们更不好与喀迪尔·雷吟元帅交差。”  灰袍巫师闻言看了看说话这人,面露冷笑。  “元帅日理万机,我们自然会配合。”孟提莎轻轻一瞥,把话题转移过来,“可这艾斯本就得米尔顿小姐的允许去看望亲人。恰好遇见贼人欲图不轨,出于自卫的把人打死又怎么了?再者说,我们主人的小骑士本是你们步兵营的炮灰,怎么到了主人手里,就随随便便能解决一个武士学徒和青铜巫师呢?这样算下来,这两个营长是不是也有些过失在身?”  “这……”被人的问一听这话,看着孟提莎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速速审问罢,艾斯还有养马的任务,没多少闲工夫。”孟提莎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两人。  杂修·马克西与肖·葛里菲兹对视一眼,竟完全散失了主动权。  一想之前那被抽了十余鞭的手下,他们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主座,直呼无语。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可况此次凶手是伯爵之女的鹰犬,若不是平日有情,他两也根本不想来趟这浑水。  艾斯保持跪姿凝神听着他们的谈话;审讯来审讯去,他忽而觉着这杀头大罪好似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那我们先把人带回去复命罢。”两位高官一时间也商讨不出什么,只好用“元帅”的令书作为挡箭牌,“我们保证米尔顿小姐的骑士会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毕竟是牵连性命的案子,还望你们积极配合,不要再为难我们。”  “带,怎么不允许你们带。”孟提莎睁眼冷笑,来到艾斯身边扯住他的衣服,“不过想在主人的寝宫里带走他,你们两个还不够资格!”  “你!”杂修·马克西闻声看向孟提莎,已然有些怒意。  一直未说话的灰袍巫师也耷拉下眼皮,态度直接的说:“要人让那沃克·马勒第兹亲自来要,你们回去就说是鲁塔纳说的。一个小小的青铜弟子,是我早已亲手宰了免得脸上无光。”  “艾斯!”孟提莎又看向一直跪着的少年,面容不善的呵斥道,“还跪在这里作甚,快去给主人喂马!”  “是!”艾斯站起身子,瞧都没瞧一眼督察院的人,转身忙活去了。  他离去时的风吹到灰袍巫师鼻前。这人细细一闻,立刻转头看向艾斯的背影,表情有些许疑惑。  紫钻级的神骨粉?不可能罢……  ……  猜到自己没事,艾斯一路吹着口哨回到马厩;四下一看,没有发现老车夫的踪迹。  “这老东西。”  睚眦必报的少年磨了磨牙,用上好的干草喂饱那匹祖宗,接着才拎起铁锹到马场里找人。  他一路查看的回到之前洗澡处;定睛一瞧,那老鬼头果然在这里。  “老杂毛!”  艾斯抄起手里的铁锹往前飞奔,澡池边的老人往后伸手示意他停下。  嗨?这老家伙还嘚瑟起来了!  艾斯眼睛一转,慢慢走到老人身边,耐着性子随对方的目光望去。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盯着澡池看了半晌,直到艾斯微微转头,眼神古怪的向老车夫说:“喂,你不会对洗澡水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闭嘴。”老车夫伸手舀起这血红的池水,低头一闻,再看向艾斯的表情更加古怪。  艾斯见此咯噔一声,松开铁锹往后退,一只手更是拉住衣领,就像马上要被强暴的女人那般。  老头继续盯着他,最后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你身上有多少处洞?”  “滚!我没有被男人上的癖好!”  “我是问你的伤。”  “啊?”艾斯一愣,透过衣服去摸索,非常警惕的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你要干什么?”  “那把衣服脱了。”老车夫站直身子,用烟斗指了指艾斯。  “我不脱!”自觉发现老头真面目的艾斯往后一跳,随时准备逃跑,“难怪你这么老了都没老婆孩子,原来你喜欢男人!恶心!恶心!!!”  “你脱了我教你更好的骑术。”  老车夫一见艾斯这模样,绕是中平气和的他也直觉胸口发闷。  “我呸!”  艾斯往前吐了口唾液,打死不从。  老车夫深吸口气,强压住把这小子脑袋打出花的兴头,继续劝着说:“你我离的这么远,我想做什么还真能追到你?”  艾斯闻言稍稍皱起眉,再一看对方这驼背干瘦的样貌,也放下戒心:“那你说的骑术别忘了。”  他解开腰间的衣带,裹住全身的白袍立马松垮下来,露出满是绷带的身子。  老车夫只是抬眸轻扫一眼,抽口烟,端烟的老手竟在轻轻颤抖。  晚间,不停遛马哄马儿开心的艾斯又收到了米尔顿小姐的命令;一路小跑的回到寝宫。  铺上地毯的阶梯触感柔顺,艾斯一瘸一拐的往楼上行走,人是乖巧到了极点。  来到二楼书房,孟提莎挥手让门边仆人退下,再抬起头,示意艾斯进去。  “主人。”  房门打开,艾斯上前跪地行礼,一身白袍尘土不沾,气质独特。  “抬起头罢。”书桌后的少女盯着大变模样的艾斯看了会,“这衣服赏你倒是不错,人精神了很多。”  “多谢主人赏赐。”艾斯抬头看向米尔顿,语气十分恭敬,“另要感谢主人的救命之恩,鞍前马后,随主人调遣。”  米尔顿轻轻点头,似乎有些满意艾斯的作态。  她伸手赐座,眼前的艾斯立刻起身;非常拘束的缩在椅上一角,不敢打量周围的典雅装潢,怕自己的目光弄脏了家具。  “你把你的情况再详细说说。”米尔顿打开小扇,话语简单明了,“你每晚要回家哄妹妹我知道,另外这两人又是怎么得知你的底细呢?之前……是不是他们给你提供出营的方法?” 燃文 第四十章 病 “只有罗德一人。”艾斯把双手夹在腿中,周围的熏香十分好闻,“我是被强征入伍的,因为同伴不开眼偷了一名军官的东西,作为惩罚,我被带到这个地方服役。后来我花了几百枚黑晶币买通了罗德让他给我提供出去的路,接着……便是遇见主人您了。”  “就你那群小偷伙伴?”米尔顿显然是知晓这件事情,语气还是平静的很,“那这个达伦……你根本不认识对吗?”  “嗯。”艾斯轻轻点头。  米尔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思索片刻,脸上有了浅浅笑意:“知道出了事便来找我,说明你还是有几分头脑。”  “我只想把生死交到主人手里。”  艾斯有些吃力的往前起身,刚要下跪,软椅上的少女便摆手拒绝了他的作态。  “不必了,你这骑士,净学着怎么说话了。”米尔顿笑的摇摇扇子,“两个小士兵罢了,何况这件事我也有几分责任。”  “主人……”艾斯颤巍巍的往前下跪,声音带着哭腔。  “好了好了,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亏你还是我的骑士。”米尔顿抿起嘴,露出少有的少女作态,“你妹妹身体无恙,医师说过几天就能醒,你也就在侧殿住下罢,之前那地方,确实是太差了。”  面对这种恩德,艾斯已经不知改用什么言语表达。  米尔顿凝视艾斯这双眼眸片刻,微微一笑,有些好奇的问:“诶,你是怎么把那学徒和巫师杀了得,听管家说,你这伤势连走路都难。”  “就……就这样杀了啊。”  艾斯抬手比划两下,动作憨憨的让少女笑意更浓。  “那你还挺有天赋的。”米尔顿收起扇子,“回去养伤罢,那边也没什么事,等在战场上多取些敌首回来,军方的人也没什么好怪罪你的了。”  “是。”艾斯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书房将门关好。  回到自己曾待过的房间,他合上房门,随即也埋住了一切表情。  “这么想我被你那情夫打倒么?”他冷笑的哼口气,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揣摩米尔顿的用意,“打狗也要看主人……那我这条狗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呢……”  他开始安静的沉思,藏在骨子里的麻痒又开始蠢蠢欲动,把他折磨的直皱眉头。  无数次疼痛下来,艾斯竟开始有些变态的喜欢上这种感觉,就像经常吃辣的人,一日没了辣,便觉得浑身不舒坦。  我兴许是有病了。  摇头苦笑一声,艾斯又担心起妹妹的伤势,以及……今日那巫师所说的话。  “人确定是他杀的,我用占卜术确定了。”  我真杀了他们?  狭长的眼慢慢睁开,艾斯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黑曜石般的眸子滑过一道幽光。  与此同时,另一位少年的面容清晰浮现在脑海里,那副癞子模样,逗得艾斯稍稍弯起眼角,逼得他侧过头,闭眼去听周围的风。  而在风里,有水滴落地。  ……  灰蒙蒙的天,艾斯策马奔跑在旷阔平原中,白袍加身,腰背笔直挺拔。  老车夫抽烟伫立在不远处,一双老眼竟比天色更为浑浊。  好好练了番马,艾斯跺脚落地,一路猛蹦的跳到老车夫眼前。  原因无它——身上这股麻痒实在是太过于磨人,让艾斯根本无法像正常人那般走路。  “洗澡罢。”  老车夫吐出浓雾,脚边的澡池还是那血红样子,一看就晓得没换水。  “你没事也换点水啊。”艾斯掀起衣帽,瓮声瓮气的对老车夫说,“这些血隔一天更脏,你让我进去得病啊。”  “换了换了。”老车夫摆摆手,催促对方赶快入池。  艾斯瞪了眼这老头,又脱下层层束缚,准备光着身子进入:“你说你吧,有时坏又坏,但关键的时候对我也还算好,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打你,咱两以后能不能好好相处,别再整这些花样了。”  他嘟囔的碎碎念;胸口处的皮肤忽然一凉;低头一看,这老鬼头正在厚颜无耻的伸手摸他!  “我**!”艾斯提起拳头就要打,可胸口的一道血洞被生生撕开痂,疼得他立马双目翻白。  “我这是为你好。”老车夫变本加厉的用手指去扣这小洞;出声解释起来,“你一天到晚被衣服绷带闷住,一些伤口难免会化脓恶化,还不如用我学的土方,把这些疤重新揭开,每日用热水好好清洗。”  “你!”  回过神来的艾斯一脸愤怒的往前迈一步,可眼前的老车夫却指了指他的胸口,淡定的欠抽。  艾斯顺着指尖看;刚才被揭开痂的血洞确实有污血流出;其中气味十分难闻。  一时得知了真相,艾斯有气也只好憋着,可老鬼头却顾不上他这么多,摊开五指一抓,其余的痂“嘶啦”一声脱离皮肉,疼得艾斯嘴唇发白,整个人颤抖哆嗦。  “啊!!!”  少年的哀嚎在这阴天里嘹亮回荡。  半个时辰之后,嚼着肉干的老车夫一动不动蹲在土坑边,聚精会神的看艾斯头顶的血洞。  而再次享受剥皮浇水的少年,还是那浑身发抖的忍耐样子。  “你从好久开始有这么多血洞的?”老车夫把肉干送到艾斯嘴里,语气随意的问。  “我哪晓得!”艾斯闭眼忍受煎熬,大口大口的撕咬肉干,以此转移注意力,“我他娘喝下那龙涎液之后就变这样子,刚开始我还以为哪个杂毛趁我昏迷放虫子钻进我身子类!”  “哦。”老车夫点点头,“那你牙还不疼吗?”  “嗯?”  艾斯有些疑惑的继续嚼肉干,接着感觉不对,伸出舌头,一颗牙齿顺势滑入水里。  “卧槽!!”  少年立马捂住嘴巴,但乌黑的血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出来,那气味,熏的艾斯又要升天了。  老车夫平静注视这幅场景,微微垂头,深吸口气。  “唔!唔!”泡在水里的艾斯回头拉扯老头的衣服,一放下手,又有三颗牙出现在掌心,“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牙!我的牙!”  “掉吧,全掉了也好上路。”老车夫拍掉艾斯手里的牙齿,一本正经的忽悠,“你这是腐败病,一般都由乱吃药导致的,起初身上会有血洞流脓,后来就骨质松软,慢慢地……变成一张人皮,死得可痛苦了。” 燃文 第四十一章 不识好歹 “那你还不想法子救我!你那土方呢?!快给我上啊。”艾斯拍打水面,顶着布满小洞的光头向老车夫怒骂,“我才长好的骨头,怎么又要软化了,你是不是骗我!”  “那你就试试呗。”老车夫吸口烟,十分无所谓。  “你……”艾斯沉住气憋在水里,思绪一活络,立刻要起身。  “你确定你主人还会救你?”老车夫看穿他的心思,弹弹烟灰入池,把对方的心思掐死,“一次两次还好,你一直烦她,真不怕她烦了把你和你妹妹赶出去?”  “那你说怎么办。”艾斯抬头看向老匹夫,“你不就是要我试试你这土方呗,能治好不?这可不能开玩笑的。”  “能,只要你配合我。”老车夫端起烟枪,一本正经的讲故事,“之前有个贫民窟里的孩子也得了你这种病,负责治他的巫师恰好我认识,一来二去就跟着学了点。”  “别别别,你干脆把那巫师找来。”艾斯对这字都不认识一个的老头十分怀疑。  “他在很远的地方。”老车夫轻嘬口烟;准备起身离去。  “别走!”  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声拉住他的步伐。老头嘴角一翘,回头又是风轻云淡的说:“想好了?”  “嗯嗯嗯!”艾斯好似小鸡啄米般点头,接着张嘴吐掉又冒出来的污血,“快救我快救我,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听。”  “那先泡,泡完回马厩找我。”老车夫留下一道背影,传来的声音倒还听得清,“别忘了洗头,到时候头化了,你可别怪我没说。”  人彻底离去,艾斯收起表情,把手从水里拿出来,一动不动的看着皮肤上的血洞,如猫般的眼眸微微下垂。  那就做吧。  把头沉入水中,艾斯闭眼放空自己。  ……  马厩内的篝火沉闷燃烧,老车夫看着火上锅炉摇动勺子,脸上皱褶饱经风霜。  忽而闻到一抹香气,他抬起头,对白袍少年出声问:“准备好了?”  “来。”艾斯简单的答,从袖口露出来的手满是绷带。  “喝下去。”老车夫敲敲勺子,翘起二郎腿又指向门外马场,“再来回跑个十圈。”  “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艾斯秉着书里学会的词语拿过勺子舀汤,仰头咕噜咕噜的把热汤喝尽。  他自己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对面这老头真有坏心,又能图他些什么类?  想到这,艾斯从白袍内兜掏出那十枚红晶,大大方方的递上去说:“你把我治好,这些都你的。”  “不送你妹妹去读书了?”老车夫没有接,而是看着艾斯的脸问。  “钱没了可以挣,我死了谁来保护她。”艾斯大大咧咧一笑,没有裹绷带的脸面容清秀。  老车夫轻轻点头,伸手接过艾斯掌心的钱,刚收手,对方却猛地用力握住他五指。  再抬头,眼前的艾斯用很轻的声音说:“老头,我是真信你,要是我熬不过去了怪我的命,但你若是骗我,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那等你死了再说。”老车夫深吸口气,竟气笑了。  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他还真是头一回。  再看看眼前这不知好歹的贫民小子,老车夫端起烟枪猛嘬一口,把之前说的又改了一遍:“喝完去跑五十圈,没死再过来找我。”  “嘿?”艾斯闻言瞪大眼睛,指着臭老头又要骂,“你……你这土方怎么还带变数的?靠不靠谱啊。”  “不信就滚。”  “好!”  艾斯也憋住一肚子的气,把口鼻裹上绷带,撒开腿就冲着马厩外狂奔。  老车夫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起身走到角落里的石磨前,弹指把这巨石点成四分五裂。  ……  夜色靠近,门开,跑完马拉松的少年抬手倚靠在门边上,胸腔还在剧烈喘息:“五……五……五十圈!”  “穿上。”  老车夫伸脚一踢石块,艾斯随之看向地上放的这些“刑具”。  “这是干什么用的?”  艾斯抬起眼眸,露在衣外的绷带一改之前的白净,全是污血脓包排出的红褐色。  “给你增重,减缓皮肤腐烂。”老车夫语言简洁的答,“在这里就别穿你那袍子了,脱来脱去不方便。”  艾斯应声照做,这贴身的长袍脱下,藏在其中的腥臭立马爆发,把马厩里的马都熏的退后一步。  老车夫捶捶腰,起身去把中午剩的汤又热一遍。  “诶!”艾斯瞧住他的背影喊,“老头!我带上之后干嘛啊!”  “就站着。”  “呵!”艾斯听笑了,把袍子一扔,瞪眼吓住还在嘶鸣的马儿,弯腰去捡这些石具,“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五指握住一块石具,艾斯挺腰一拉;面色突然涨红。  这尼玛什么石头!  他改用两只手去搬石具,两条腿蹬直插入泥里,憋气用力把这胳膊大小的环形石具抱了起来。  人重心不稳的后退一步,艾斯像抱娃娃那样搂住它,接着把左手往里面一钻;石头完美镶住他的胳膊,并在手腕处卡住。  戴上石具的左手砸在地上,艾斯撑不住单膝跪地,目光之中,剩余的石具好似长着笑脸般嘲笑住他。  老车夫再次热好锅炉里的汤;来到马厩,目光平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把锅炉放在离对方十米远的地上。  “老头,这,这是什么石头。”自始至终就戴好一块的艾斯仰起头,嗅着汤味咽口唾液,“先喂我喝点,我肚子饿。”  “自己过来拿。”老车夫拿出小木凳坐下,二郎腿一翘,气的艾斯直想一拳打在这老脸上,“就一块磨豆粮用的石磨,怎么给你打碎了都拿不住?”  “真就是石头???”艾斯狠狠向前扯了扯;垂在泥里的左手纹丝不动,“这铁制的盔甲也没这么重啊!你是不是又耍我!”  “这就是腐败病的特征。”老车夫慢悠悠的拿出烟斗;朝艾斯吹口气,“你看外表看不出门道,其实你的身体,早就开始软化腐蚀,之后你力气只会越变越小,最终瘫在床上等死。”  艾斯听得眼眸闪动,再摸了摸左手上绑的石头;从质感和样貌来说,的确与普通石头没任何差别。  到此,这名少年终于害怕起来。 燃文 第四十二章 年少如狗 “赶紧把这些石头都带上。”老车夫趁着艾斯愣神又弹了些烟灰入锅,“先保证自己基础的力量还有,不要过个三五天才发现自己连门都打不开。”  “好!”  艾斯认真点头,努力伸出右手,一指一指的扣另一块石具。  他这样挣扎到入夜,总算是把所有负重都戴在身上,而此番动作的结局,就是他只能伏趴在地,无法挪动分毫。  前边的老车夫早已回柴房休息,只剩下马儿吃草,以及不再冒热气的汤。  “咕噜~”  肚子又在饥饿鸣叫,艾斯努力咽口唾液,一整天的折腾使得耳鸣不止,眼冒金星。  出于本能,他开始竭尽全力的往前爬;身体关节随之嘎吱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我不能死。  眼中光无声燃烧,艾斯在满身负重的情况下颤巍巍的挺直膝盖。石具的阻力一寸一寸的压榨肌肉;吸收吞噬这幅躯干的能量。  两者无声缠斗,任由时间悄悄流淌。  天亮,睡饱了的老头又提着桶去打水。他越过柴堆,轻轻推开马厩后门,沉默观察里面的场景:眼里的艾斯躺在泥巴地上熟睡;空空如也的锅子翻倒在对方头边,剩下几粒米黏在艾斯的眼皮上。  “浪费。”老头走上前把少年从头到尾的打量一番,抬脚把人踢醒,说,“不回寝宫了?”  艾斯皱眉发出鼻音,想要扇开这只臭脚,可整只手沉的动都动不了。  于是,他马上被吓醒过来。  “要吃早饭了吗?”艾斯把眼珠往上挪,整个人嵌在地上摆出个大字。  “我等会煮,你来柴房找我。”老车夫收回脚丫子,越过艾斯出门。  艾斯闻言轻叹口气,又开始和石具比较力气。  等到老车夫煮好早饭,满身负重的少年一步一挪的来到门边,然后动作僵直的抬起双手,脸上已经准备好吃力的表情。  老车夫深吸口气扩胸,普普通通的木栓隐入某种压迫。  “我草……我草草草!”艾斯就像举重那样把木栓举起来扔到一边,再侧身撞门;人踉踉跄跄的滚到床边;冲老头露出讨好的笑容,“老头,今儿煮了什么好吃的。”  “肉粥。”老车夫把碗递到艾斯眼前,藏住眼中的笑。  “嘿嘿。”  已经确信是染上了绝症,艾斯可谓是真正的乖宝宝;双臂发颤往上抬,捧住热乎乎的粥,努力伸出舌头舔。  其实他身上的石具并不多,但个个位置刁钻,把全身的肌肉点覆盖尽,不让这家伙有一丝机会轻松发力。  老车夫端碗看着像狗一样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少年,低头喝粥;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妹妹要是一生无忧了,你自己想做什么?”  “哪也得等到那时候再说。”艾斯哧溜哧溜的舔粥,显然是饿极了。  “你就从未想过自己?”老人垂下眸子,声音变轻了点,“冰川四国鼎立,各地都有不甚繁华的美丽风景,再说冰川之外的异族世界,不都是精彩绝伦的好地方。”  艾斯闻言抬眼看着老头,收起舌头,开口回道:“你从哪听来这么多故事?”  “我比你多活几十年。”老车夫放下瓷碗,又掏出烟斗。  “你也就欺负我年龄小。”艾斯继续垂头舔粥,有一没一的答,“你说的这些还不都是听来的,你是有钱了,可以了无牵挂的过上舒服日子,我可不行,我自己是贱骨头的命,我不想让我妹妹,也成了我这样子,只会摇尾乞食,全靠别人鼻息活着。”  “是吧?”眼前的少年抬起头,笑容大方真诚,“活成我这样,是不是挺让人看不起的。”  老人愣愣看着他的眼睛,握烟的手又弯了起来。  “吃完去跑步。”  他起身消失在木门后,留下淡淡的烟味飘散。  “跑多少啊,难不成又是五十???”艾斯加快舔粥的速度,冲老车夫的背影大喊。  “跑到跑不动为止。”  ……  四天后,渐渐熟悉负重的艾斯虽然行动迟缓,但终归是不影响了日常。  又是在马场上竭尽全力的奔跑,肺越痛,他越卖力往前,把这种疼当做变态的快感。  土坑里的洗澡水从来没换过,哪怕他天天泡出大堆污秽,口吐无数黑血。  又到了放松时刻,艾斯卸去全身武装,神情陶醉的躺在澡池里。  咬,多咬会,疼,多疼点,我反正就这舒服的劲。  艾斯不停对自己精神催眠,一口牙也所剩无几,脸上更是长满脓疮,和身体一样。  对于这一切的原因,老车夫都归咎到了腐败病上。  老头又和之前一样偷偷往池子里弹烟灰,心里则计算艾斯来此的天数。  “老头。”艾斯美滋滋的搓搓脖子;捞起快能当汤喝的血红池水,说,“我现在把头潜下去,这水会不会直接把我毒死了。”  “本就是以毒攻毒,不然叫什么土方。”老车夫看眼艾斯背上这些快要愈合的血洞,接着问道,“你已经六天没回寝宫了,不怕出什么事。”  “嗨,我这土狗会有谁惦记。”艾斯用水洗了把脸,语气轻松的很,“反正主人也是让我养伤,我现在回去,怕更是恶心的她吃不下饭,那就完了。”  “那你妹妹呢?”  “等呗。”艾斯垂下眸子,又是豁达的笑,“要是寝宫的人都治不好,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到你这用巫方?我怕我会忍不住打死你类。”  老车夫轻轻点头,端着烟斗往马厩那边走。  艾斯清洗完昨天排出的污秽;裹上绷带戴好负重;闷头奔跑,呼哧呼哧的压榨潜能。  夜深,真是练到练不动为止的艾斯躺在马厩的泥巴地里熟睡。  后门轻轻拉开,极好闻的香气悄悄潜入这块地方。  “咴~”  马厩里的马都在这股气味里跪地昏迷,而呼呼大睡的艾斯,也慢慢全身放松;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  老车夫开门进入,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斗,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月亮挂在了最高处,他似有所感的抬起头,一双老眼不再浑浊。  “还剩了些钱罢。”  看完天上明月,老头深叹口气,蹲在艾斯面前,伸手把对方脸上的绷带取下;看着这满目疮痍,眼神深邃。 笔趣阁 第四十三章 创世 在创世纪里,神初诞生时无光,世界混沌。神在混沌中沉睡生长。  直至亿万年后,神脱落的发丝慢慢长成一颗大树,树生根发芽,用枝条唤醒了神。神见树,便说:“你为何要叫醒我。”  树答:“我独自看了好久;是你身上的部分。”  神一见树上的东西,便坐起身开始创世。  起初,神创造了光,可光杀死了树上的许多生灵,神便将光分开,做出日与夜,这是第一日。  许些生灵从树上跳入日夜里,其余的又开始求:“再给我们一些去的地方罢。”  神又造出天空,把这部分生灵送去那里,是第二日。  生灵在天空里漫无目的行走,累死了许多,就又向神祈求:“再给我们一些休息的地方罢。”  神点点头;造出大地,并把天空的一部分拿出来,形成海洋,是第三日。  在树上观望的生灵钻入山海,却被日夜里的生灵吞噬。  树见此哭泣,洒下几滴泪入山海里。  神抓住作恶生灵的尾巴,用惩戒的语念:“我以你双眼为时间,脊骨为领界,血肉为节令。”  神说罢就将日夜里的生灵拆散,从此便有了日月山脉,风雨雷电。是第四日。  第五日,树上的藤蔓脱落,它们也要去神创的世界。  神便看着它们祝福:“我赐你伟力,不许你再念我的名。”  藤蔓点点头,进入天空与山海里。  树的枝叶又掉入世界里,神此时困极了,便往它们身上吹了口气,这是第六日。  在第七日,树的花朵终于绽放,他们茫然的看着熟睡的神,只得询问大树母亲。  树便答:“神没什么好送你们的了,但你们是我的心血,是我要传下去的部分,侧耳去听,自会发现神的声音。”  花朵应了一声,也进入了世界里。  至此,神造世的七日完毕,并将这七日作为永恒的循环。  米尔顿读完这一段,合上《创世纪》,面带笑容的看着床上女孩。  眼前的女孩听得十分入迷,最后看向她,脆声的问:“那米尔顿姐姐,神这么厉害,为什么也要睡觉呀。”  “因为创世很累呀。”米尔顿翘起双腿,考了考这好奇包,“你觉得我们人类,是神树的哪个部分呢?”  “里面有我们吗?”艾米愣神去想,有些不敢确定的答,“我们是不是它的花朵呀?”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米尔顿再看看艾米的神情,故意逗弄起来。  “因为……”艾米扣扣小手,鼓起勇气的说,“因为米朵她们总说自己是帝国的花朵啊。”  “噗呲。”米尔顿往后一靠,美眸笑成弯弧,接着便一本正经的点头,“对,你们都是帝国的花朵,你答对了。”  艾米喜悦的拍拍手掌,又急不可耐的追问道:“那,那树上的其他生物都是什么呀?”  “那可就多了。”米尔顿又翻开《创世录》,刨去过于神话性的记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相传日夜里的生灵都已经绝迹;天空与大地的生灵慢慢演变成如今的各种生物,还剩下那部分躲起来的,早已进入深海长眠,至于藤蔓嘛,那肯定就是龙族咯,剩下的除了巨人还能有什么。这就是神话,很多东西呀,还是要自己亲眼看看才知晓。”  “哦。”艾米点了点头,目光一转;整个人的喜悦便洋溢了出来,“哥哥!”  米尔顿闻声回头去看,映入眼眶的少年身材挺拔匀称,一袭白袍不染纤尘,衣帽下的面容清秀干净,配上极有灵气的狭长眸子,给人一种不说其道不明的奇妙感官。  越来越像回事了。  米尔顿翘起嘴角,再将目光放在门边的老女仆身上片刻。  “主人。”  再次升华的艾斯想要跪地行礼,可床边的少女却伸手止住了他,起身往门口走,不想坏了气氛。  两人擦肩而过,米尔顿也随之轻轻出声:“等会再来找我。”  艾斯颔首应下;摸摸鼻子上前,还未想好怎么去说,床上的女孩已经伸出双臂死死抱住自己的哥哥,嚎啕大哭起来:“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呜。”  门外又传出一阵铃音般的笑声,艾斯扯扯嘴角,对妹妹这开场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周边的所有仆人都随主子离去,艾斯轻拍妹妹后背,安静的等对方把情绪宣泄完,然后拿出帕子,弯腰为妹妹拭去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又是大花猫,又被米朵她们笑咯。”  艾米听话的停住抽噎,又抱住亲哥,死都不肯撒手。  见此,艾斯拿出平日里的习惯;侧身躺在妹妹身边;用指尖帮这瓷娃娃把头发捋好。  他又这样安抚了许久,直到怀里的小家伙开始犯困,才小声的说:“艾米,那天晚上,你看见是谁救了你吗?”  “是哥哥。”艾米闭着眼答,并用鼻子不停去蹭哥哥身上的淡香气味,“是哥哥你把他们打败了,当时我好怕,然后就有人跟我说,说你死掉了。”  “谁跟你说的?”艾斯的目光一凝,侧头看了眼门外。  “不知道,反正就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艾米缩起身子,让自己在这胸膛里躺的更舒服点:“我,我就好想救你,我不想哥哥死。”  话到此,沐浴在阳光中的女孩又开始哭泣,显然还对当时的场景十分恐惧。  “没事,哥哥好好活着呢。”艾斯柔声安慰,鼻尖却微微酸楚,“哥哥还要陪着你长大,看着你当上大发明家。不会死的啊。”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艾米念着念着声音逐渐变小,竟又是快要睡着的模样。  艾斯见此也不想多烦恼她,只愿这担惊受怕的人能好好睡上一觉,把所有不美好的记忆都一并忘去。  窗外的光还是这般柔和,艾斯仔细梳理所听所见的情况;对自家主人的情绪变得更为复杂。  毕竟记忆不会骗人,何况当时的场景是艾斯亲眼所见。  “谢谢。”  艾斯轻声念叨米尔顿的名字,呼吸之中热能十足。 笔趣阁 第四十四章 试斗 后花园内,艾斯一动不动的站在擂台中央,台下武士成群,用各自的眼打量这少年。  在擂台北边,一条长桌建起;瓜果菜肴琳琅满目,主椅有人,其余侧位虚席以待。  “开始罢。”米尔顿点点桌,挑了个衣果放入嘴里。  旁边仆人弯腰为她倒酒,孟提莎上前轻声的说:“人属实是好了,其余的要请鲁塔纳大师才知晓。”  米尔顿闻言挑起眉;见老奴弯腰请罪的样子;莞尔一笑,不再言语。  “开始。”普利特抬头出声,宣布比武就位。  帝国提倡武斗,但在条文法规里,比试双方的年龄不可相差过大,而且只能是同级相搏,若是死斗,那还需向当地人事委报备,不过这样的规矩只落实于平民,根本管不到更上层次的贵族。  至于贵族手下的鹰犬,那就更是扯不上边了。  再次参加战斗,已经经历过马赛的艾斯心态十分平静.他打量一下对面这汉子;伸手赐教:“简·艾斯”  “高比利。”三十有余的汉子拍胸回礼,迈出一步,用军中所教的马鬃式迎敌。  “武!”  看客吼叫打气,接着便听到钱币落地的声音;延续奉武必赌的传统。  艾斯深吸口气,往前迈出一步,忽而想到自己连学徒证都没拿,不禁有几分好笑。  对手不断观察他的姿势,绕着少年慢慢转圈,没有一点轻敌的意思。  双方对峙片刻,这人等的有些没耐心,弯腰加速,抬起腿在空中划出一道腿风。  高位踢技,艾斯看明对方用意;双膝一沉,扎下马步抬手挡在额头上,结实吃下对手的脚后跟。  “哗!”  高比利一击打完,通过脚上力道估算艾斯的身体素质,而后扭动腰肢,双腿如风将少年笼罩。  面对这样密不透风的腿法,艾斯凭本能往后倒退,不停缩脖子躲避攻击。  台下的普利特见此摇头叹气:“还是练得少了。”  “哈!”  打嗨了的高比利发出一声怒喝,抓住少年侧头的功夫,翻身用双手撑地,挺腰曲脚一蹬,动作比刚才还要快上一倍!  “没了。”  孟提莎微微摇头,旁边的米尔顿也收回目光,俏脸没了表情。  众人皆认胜负已分,而那手忙脚乱的少年忽然翘起嘴角,一改防守姿态,对准高比利的双足一掌切下。  “原来是装的。”普利特一搓胡茬,兴趣也提了起来。  快如风的手刀与脚掌碰撞,艾斯掐准这时间,竖直手指一点,动作老辣的戳向高比利脚上的关键穴位,将这大风车的动力彻底点死。  高比利对于艾斯的反抗有些惊讶,可腿上的麻痹感不似作假。  他立刻劈开双腿反击,用倒挂金钩的姿势再次踢向艾斯头部。  耳边有风,高比利还未反应过来,一道身影直直撞向他倒立的上半身,接着便用手臂环住他的腰,把他的重心完全破坏。  太快了!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该有的身体素质!  奸计得逞,艾斯猛吸口气,像拔萝卜一样把高比利的身子倒拔起来,弯腰往地面狠狠的砸!  过胸摔,他竟然偷学到了鲍曼的成名技。  “夹住他!”平日与高比利关系甚好的伙伴出声帮忙,显然投入到了战斗里,“把他一起带下去!”  高比利临危不乱,用核心力量保持身躯的平衡,然后两手顺势抱住艾斯的大腿根部,带起对方一同往下倒。  “咚!”  擂台发出闷响,这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互相发力,进行新一轮的地面比拼。  搏斗中,艾斯保持半跪姿势用膝盖压住下方的高比利;右手手掌往对方两手手腕处压,腾出一只拳头提起就打!  “嘣!嘣!嘣!”  他偷鸡对准高比利的眉骨狠狠砸下三拳,可高比利的反应十分快,抽出手死死卡住艾斯的手肫,挺腰一翻,更为纯熟的抢到上方位置,两膝一挺,粗壮的大腿肌肉死死压住艾斯腹部,从而获得更大的优势。  他早就听闻这贫民小子越阶击杀学徒的事迹,对于如今这情况,他也是做好完全准备的。  “我可不是那轻敌的达伦。”他垂头看着身下少年,眉骨有鲜血滴落;随怒喝声进一步掰开对方的纠缠。  “是吗?”艾斯气息平稳的回应,再抬眸,如猫般的眸子满是戏谑。  角力马拉松开始,艾斯与高比利的四只手完全纠缠在一起,一上一下,根本没有多余的进攻机会。  带有铁锈味的血慢慢抹满擂台表面。  一番争斗下来,艾斯也被高比利两拳打上肋骨,发出沉闷声响。  但他没有给对方完全压制自己的机会,挺着满身大汗,不断转变姿势消耗对方,妄图把这人生生磨死。  胸腔开始喘气,高比利一改从上面压制的策略,拧住艾斯的一条手臂,侧身抬脚想要夹住这条胳膊。  艾斯看了眼嘴唇渐白的对方,挺腹扛住对方的膝盖,抓住这人的脚踝又边上一翻,再次将姿势打乱。  高比利也不管什么身位,就拧紧艾斯的胳膊,而艾斯也是这般不管不顾,就用双手锁住高比利的脚踝,闷声发力。  这两人一头一尾的在地上僵持,旁边的武士不停叫喊,为自己买的那边加油打气。  主席上的米尔顿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对比两人的身材差距,笑的出声道:“这龙涎液还是没白喝。”  “那是主人您慷慨大方。”孟提莎微笑回应,接着指出艾斯技术上的问题,“艾斯这关节锁还是欠缺火候,不会掐断对方的发力点,但终究是天赋不错,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以致用,倒没辜负主人的栽培。”  “那你觉得谁会赢呢?”米尔顿玩兴渐起,弹了枚黑晶去赌盘里。  孟提莎沉思片刻,又对比擂台两人的呼吸频率,说出自己的见解:“老奴觉得高比利在技术和身体素质上完胜艾斯,但对面胜在年轻,要真在地面上斗下去,估计会被艾斯耗死。”  “那倒还可以。”米尔顿撑住下巴,勾指叫来普利特。  “主人。”得过恩惠的普利特恭敬下跪,静候少女命令。  “他这些门路都是你教的?”米尔顿叉起块小蛋糕,漫不经心的问。  “是的。”普利特抬头作答,再思索会,又补充道,“我只把书拿给他看,其余全靠他自学。至于要害穴位,这确是我手把手传授的。”  “嗯。”米尔顿扫眼犬奴,心情又好上几分,“那从今天起就你负责艾斯的训练;把所学的体术门路统统交给他,能学多少,全凭他自己。”  “好。”普利特垂头听令,撑地的手稍稍弯起来。  “要放心上。”米尔顿品着嘴里的甜,又将目光放在抱汉角力的艾斯身上。  “退下罢。”孟提莎挥挥手,出声叫普利特退去。  普利特起身回到场边,看着台上那身材匀称的少年,眼神复杂。 笔趣阁 第四十五章 实情 又这样纠缠了十多分钟,高比利还是没把艾斯的手臂锁进腿间,而他自己,也没让艾斯把脚踝锁住。  体力损耗愈发严重了,他喘着粗气看了眼台边的武士们,有些后悔没提防住艾斯的近身搏杀。  “早知这样,一开始就用腿法拉开身位多好……”  高比利又抱紧艾斯的手翻滚一圈,努力想腾出另外一只脚。  艾斯岂能如他的意,接着用腰压住高比利的左腿,继续仰头去卡对方的右腿膝盖。  再次僵持不下,台边叫喊的武士都渐渐没了兴头,毕竟像这种风格的战斗,确实是有些无聊的。  明知这样耗下去自己将毫无胜算,高比利猛一咬牙,调动气力进行最后的攻势。  他突然用尽全力翻过身,趁着艾斯来不及纠缠的瞬间,举起右手对准后者咽喉斜劈而下!  “啪!”  危难间,艾斯两手交叉挡在身前;手似蟒蛇缠绕而上,拉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朝自己身上倒!  高比利感觉到少男这双有些发烫的手臂,心神大骇:“你还有余力?!”  “嗯……”  磅礴的动能跟随四肢传遍四肢,艾斯猛地弯起腰腹,竟顶着高比利的双膝撑直上半身,两腿抬起夹住,把高比利像抱娃娃一般翻转倒过来。  “快防守!”眼看局势反转,高比利的伙伴焦急大喊,指出这少年的险恶用心,“他想裸绞你!”  深入陷阱的高比利哪会不知道艾斯的用意,可刚才的一系列争位角力,早已让他的体力消耗殆尽,连带反应也慢上不少。  此刻,他成为艾斯砧板上的鱼肉。  核心力量充沛的少年一记鲤鱼打挺,没多过于在意高比利对于头部的保护,直接把双手灵巧往后者的手肘处钻;把这颗头颅死死摁进胸膛;接着对这三十有余的武士说道:“对不起了。”  抱紧对方头颅的十指完成交汇,艾斯卡住高比利的胳膊用手肘挤压他的后颈,两腿随之一夹;将压力一同给到高比利的腹部。  袖车绞,成型!  “咳……”  背上人好似包裹一般黏在后背上;高比利挣扎地起身,每吸一口气,胸腔的窒息感就愈加收紧一分,他努力往前走了几步,最后直挺挺的迎面倒下。  “艾斯胜。”  台下的普利特举手宣布结果;站在一边等的医疗师闻声上前,开始对高比利进行治疗。  艾斯松手站直身躯,长呼口气;一身也没什么伤。  “做的不错。”见到艾斯过来,普利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中带笑的说道,“你这裸绞倒练的有些纯熟了,果然还要多些实战。”  “谢谢武士长。”艾斯抬头出声,笑容依旧谄媚。  普利特见此再拍了拍对方,心里的疙瘩也减少不少。  “艾斯。”另一位赢了钱的武士笑容满面,有些打趣的开腔,“你小子就是这般绞死那达伦的吗?”其余人闻声大笑,指着被抬走的高比利出声挖苦,“还好这是切磋,不然高比利也要成为艾斯手下亡魂咯。”  “你们说什么!”高比利的伙伴开口怒斥,也不知是不是输了钱的缘由,直接对艾斯喷了起来,“武士需要各路全精,你不就趁着高比利轻敌,用这无耻的方式赢了吗?有本事跟我再来!”  “行了。”普利特叫住这人,不想让主人觉得吵。  艾斯目光平静的扫了眼,手指扣住嘴巴鼻子,做出一个极具嘲弄的鬼脸。  “你……”高比利的伙伴一顿气急,就差没举起拳头往这小杂毛脸上招呼。  “tui!”艾斯又嘚瑟的吐口唾液,念头一转,对普利特问道,“武士长,我如今算是个什么实力了?”  “你?”普利特轻轻抓头,有些不确定的总结,“按你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应该能成为学徒吧。”  “还只能是学徒?”艾斯一愣,眸子里的失落被普利特捕捉。  “武道之路不是你想的那般一蹴而就。”普利特抬手让下一组人上去比试;出声向艾斯开导,“中庭有句练武名言——‘拳脚凡人,养气入道,凝势为王’。所有武夫在入门之前都要打磨身体慢慢积累,开脉煅骨;后学会一门正统的气血卷轴,养气存内,后赌命开门,找到自己的武道风格,这才算是踏入普通武士的门槛。”  “有这么难吗?”艾斯眼眸闪动,话语没之前那般活跃。  “学武是一辈子的事。”普利特笑的出声,进一步揭露残酷,“你虽然服下主人赏赐的龙涎液,但这基础药液本就是为武者加厚底子,后续的煅骨通脉还是得靠正规培养。就像那小树发芽,需要要日复一日的坚持,将药效慢慢激发出来。”  说到此,普利特拍了拍少年的肩,声音爽朗的很:“你这才刚刚痊愈,后面的路还长!”  艾斯闻言点头,弯腰坐在瓷砖上发呆:“那你说的气血卷轴,我得多久才能学。”  “这要问主人了,你现在的条件连及格线的一半都没有。”普利特拍拍少年的后脑勺,又唱起红脸,“不过帝国的各大武院也都会传授,你只要扎扎实实的埋头训练,总有希望的。”  “武院?那需什么条件?”艾斯抬起头。  “十八岁要有学徒证书,一年学费两千红晶。”  普利特摩挲片刻胡茬,又笑着打趣道,“若你有天赋加入种子班,那倒能有些补给。”  “哦。”艾斯伸手搓搓脸,轻轻一笑,“这达伦……我绞的力道还足吗?”  “挺不错。”普利特看了眼艾斯,只觉对方是在求夸,“你的战斗天赋很高,知道用两种不同的绞法应对不同的情况,达伦身上的伤势我验了,你小子,当时是用了血绞的手段吧?”  “我当时有这么大力?”艾斯摸摸鼻子,继续追问。  普利特一看他这求知欲,也不管后续比试的情况,尽他所能的讲解:“这裸绞本就分两种,一个是卡住对手颈动脉阻止血液往脑部流动,从而造成休克。一个是让对手喉咙窒息。它们的区别就在于气绞需要你与敌人间的力量持平或占优,而血绞就专门应对弱打强的局面,你当时的绞杀,不正是抱着这个打算吗?”  “那他身上……就没有其他的伤了?”艾斯抬眸看着普利特,说话声音轻的很。  “有。”普利特疑惑皱眉,把尸检情况详细说了出来,“达伦身上只有几处很浅的刀伤,真正致命的就是你的裸绞,勒痕我也判断了,就是平民的小力气,不过那是以前,你现在的进步还是挺大的。”  艾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淡收敛。  正当他沉思过往时,一个仆人上前出声;邀他去长桌入座。 beqege.cc 第四十六章 神迹 “主人。”艾斯走到米尔顿的位置边,单膝跪下。  “赢了半个学徒,很开心吧?”一直关注他的米尔顿弯起美眸,笑意还正浓,“坐。”  艾斯听令坐在米尔顿的右手边,低头一看,满桌美味香气扑鼻。  “等所有人入座再吃。”孟提莎瞧见了艾斯上下起伏的喉结,冷冷喝道,“入席不要这幅饿死鬼的模样,免得丢了小姐的名面。你只赢了个小杂兵,别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艾斯告罪一声,两手夹在腿中,又拿出乖宝宝样子。  米尔顿未插手老女仆的管教,再看艾斯;越看越喜欢这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主……主人。”艾斯在少女的眼神攻势下微微垂头;小心翼翼的请求道,“您,您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位大人的占卜,我想重温一下。”  “重温什么”孟提莎闻言立马皱眉,“占卜本就是向神寻求答案,能知晓的只有结果,你以为能把之前的场景都摆在你眼前?真是坐井观天!也不怕笑掉他人大牙。以后少说出这种丢人的话!”  “啊?”艾斯瞪大眼睛,确是第一次听说。  孟提莎又被气笑,刚想继续呵斥,主席上的米尔顿已经无所谓的摆摆手。  命令已下,孟提莎目光阴沉的看了眼贫民窟来的臭虫,转身去找鲁塔纳大师。  “听仆人说,你这几日都在马厩睡的?”米尔顿叉起一块蛋糕,没有丝毫关注擂台上的比试。  艾斯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身上伤每日有血,怕污了房里的床铺。”  “那现在都愈合了?”米尔顿边吃边问,红润的小嘴一动一动的,比美食更为诱人。  “已经差不多了。”艾斯咧嘴一笑,看的米尔顿差点没噎住。  “你牙呢?”米尔顿咽下蛋糕,哭笑不得的问,“不会这牙也是新长的吧?”  “嗯,本来全掉光了,今早醒来又长了些出来。”艾斯用舌头舔了下牙龈,忍住再动的心思,“可能是那药的原因,谢谢主人的赏赐。”  “这是你应得的。”米尔顿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艾斯,扔枚红晶在桌上,“玩一把,我压左边。”  艾斯一见这红灿灿的晶币,侧头望向擂台;手入兜,这才想起钱都被那死老头给挣了。  “主,主人。”艾斯吞下唾液,露出不好意思的谄笑,“我的钱……都给老车夫了。”  “给他了?”米尔顿侧过头,嘴边翘起一丝弧度,“我赏你的,你都赏他?”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艾斯立马摆手解释,“我早先就和车夫约定好,他教我养马,我得钱便分,我二……他八。”  米尔顿闻言噗嗤一笑,难得打趣道:“那你不是还有二吗?钱呢?”  “后面得了些怪病,治病用了。”艾斯摸摸鼻子,不敢见主人的目光。  “有意思。”米尔顿两臂环胸,出声对仆人吩咐一句,“把鲁塔纳叫去我书房。”  此时台上已分胜负,赢的那方是米尔顿下注之人。  “你欠我一枚红晶,骑士。”米尔顿收起桌上的钱币,招手让胜者入席。  夕阳落幕,寝宫内的切磋比试全部结束,十多名胜利者不断入席,把长桌弄得热闹至极。  主位上的米尔顿稍稍说了几句,便让他们享用眼前的盛宴。  “谢主赏赐!”  所有武士站起身子,端酒弯腰向少女行礼。  “吃吧。”米尔顿坐着端起酒抿了口,“武道昌盛。”  “武道昌盛!”  武士仰头闷酒,艾斯也在其中仰头去闷,只觉这果酒香气扑鼻,味道好极了。  宴会正式开始,武士间一阵推杯换盏,菜盘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艾斯也跟敬了几人,而后闷头大吃,哪管什么牙不牙,全然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艾斯。”坐在他对面的普利特举起酒杯,向少年回了一个,“未来可期,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主人期望。”  “谢谢武士长。”艾斯一抹嘴,习惯性的抬脚踩在椅子上,把刚倒满的果酒喝尽。  普利特注意到他的作态,低头咳嗽一声。  艾斯啃着嘴里的鸡骨头,鼓起嘴不停的嚼,跟土拨鼠一样有趣。  他越吃越冷;手一颤,总算注意到了周边仆人的不善目光。  “主,主人……”努力咽下嘴里的肉,艾斯转头看向主位上的人,露出干巴巴的讨好笑容。  “没事。”米尔顿笑的摇摇头,又让仆人给艾斯换上新菜。  普利特一言不发的看着主人的偏爱,而周边的武士也是默默观察,各自人心隔着肚皮,分不清黑红。  吃了几块蛋糕,米尔顿有些撑的揉揉肚子,右手边的艾斯还在胡吃海喝,没个一时半会应该是停不了。  对此,米尔顿只好出声道:“等会去后厨吃,先跟我去书房。”  “好。”  艾斯恋恋不舍的又撕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再用帕子把嘴擦干净,起身跟在米尔顿身边。  米尔顿看了眼热闹吃酒的亲兵们,转身往寝宫里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书房,早在此等候的孟提莎推开书房大门,躬身说:“鲁塔纳大师已在里面。”  米尔顿嗯了一声,直接来到书桌后的软椅入座,漫不经心的吩咐:“查一下。”  “是。”  鲁塔纳还是一身灰袍打扮。他拿出块飞毯;抓住艾斯的肩膀;对方立刻像牵线木偶一样躺在飞毯上,接着两眼一闭,没了任何知觉。  接着,他伸指划开艾斯的武士服;用指尖在绷带上不停去点,一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身体修复的极好,体内竟还有血肉在生长,不可能是龙涎液的功效,定是有些变故。”  声音入耳,米尔顿沉思片刻,挥手让孟提莎关门出去,全神贯注的盯住沉睡的艾斯:“能打开吗?”  “可以。”鲁塔纳点点头,又摸索了下少年的身子骨,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向米尔顿问道,“主人不需要回避一下吗?”  “不用了。”米尔顿拿出一瓶药液服下,美眸的光十分玩味,“我也想亲眼确认,这到底是不是神迹。” xiaoshuting.info 第四十七章 发芽 鲁塔纳见状不再多说,拿出柄暗紫色的手术刀,对准艾斯胸膛轻轻一划;皮肤顺势往两边打开,露出其中血肉。  古怪的异香飘出,鲁塔纳仔细一闻,竟找不到这股香气的缘由。  他再用刀深入切割,右手指尖亮起一点光芒,为艾斯止血。  米尔顿起身来到鲁塔纳身边,低头去看,只觉这些血肉晶莹红润,好似石榴果实那般可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双方眼中的情绪。  “体征正常,药效被完美吸收了。”鲁塔纳停住刀,十分不可思议的讲,“这可是红尊的龙涎,主人您当时赐这瓶药时,并没有用其他药液勾兑对吗?”  “没有。”米尔顿摇摇头,有些好奇的伸指触碰艾斯的胸膛,“那是你做的原浆,他说要吃,我便找出来给他了。”  “那这真是奇迹。”鲁塔纳皱眉思索,拿出本《药经》翻阅,“我制作这瓶龙涎液时就粗略的加了些中和药物,按常理来说,他应该服下即死,不可能,这不可能。”  鲁塔纳想到这里,又割开艾斯的胳膊,满手绿光的避开肌肉纤维,找到其中骨头,再将一些粉末洒在这骨头上。  “看出什么吗?”米尔顿对这血腥一幕没有丝毫避讳。  “这骨头,全是新长的。”鲁塔纳艰难出声,语气不再平静,“血肉,骨头,皮囊,他身上的所有组织都是重新修复而来,就像蛇蜕皮一样,这,这根本就是神迹!”  “连你也不知道?”米尔顿抬起美眸,再看了看熟睡的艾斯,当机立断的问,“从此地传书回王都要多久?”  “来回需四日,还得是最快的龙骑兵。”  鲁塔纳张口就答,然后好似对待珍宝那般将艾斯的身体重新缝合,再用上好药物温养其伤口。  “四日?”米尔顿皱起眉头,又问,“山丘院长还在王都对吗?”  “在的。”鲁塔纳闻言看向主人,一细想,立刻摆手劝道,“主人可是要用卷轴?那,那是伯爵大人为了主人书写传信用的物件,这会不会太奢侈了…”  他说完一看米尔顿的表情;立马继续补充道:“这艾斯已经尽在您的掌控,只是四天而已,我们等得起。”  “没时间了。”米尔顿轻轻摇头,收回审视的目光,“中庭帝国的军队后日就到,此次战争,变成他们主动发起。”  “他们发起?”鲁塔纳这下彻底愣住了。  米尔顿原地踱步,又说:“中庭帝国一向行事小心,这次打仗,怕是牵扯更多秘闻,雷鸣元帅已经上书告知王都。艾斯虽然算我的亲兵,但还是得去战场。开战前,我必须搞清楚他身上的秘密,事不宜迟,你马上用卷轴联系我叔叔。”  “可……”鲁塔纳还要再劝,但少女此刻的气场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去罢,再拿些养身的药留这。”  米尔顿挥手赶人,身旁的鲁塔纳只好收起飞毯,快步往书房外走去。  室内再次安静,毫无所知的艾斯平躺在沙发上,一袭白袍散落,露出线条柔和的肌肉,有几分禁欲的气息。  米尔顿弯腰坐在他身边,撑住下巴不停去想;又起身;侧头对外说:“孟提莎,你去看看他妹妹的情况。”  “是。”  外面的老仆闻声告退,可米尔顿好似还不放心,又多追加了几道命令。  做完这一切,这少女从戒指里取出熏香细细去闻,人也重新坐在艾斯边上。  接着,她的眼眸稍稍弯了起来,并趁着周围无人,转身低头,用玉指轻轻抚摸艾斯的眼眸:“红尊的龙涎都吃的进,你能带给我多少惊喜呢?骑士。”  ……  月圆,不知怎么就睡着的艾斯猛地睁开双眼;左右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他坐起身挠了挠头,记忆还停留在进书房的瞬间,“***,我还有正事没问呢。”  一想到此,他抬头看向窗外的银月,稍稍估摸时间;无奈叹息一声。  嘶……  胸口和手臂忽然有点刺痛,艾斯垂头一看,表情疑惑的摸了摸胸前这道细细的伤疤,没有多想。  他掀开被子下床,侧殿早已一片安静,只有负责巡逻的夜班还在来来回回。  “艾米,艾米。”  来到妹妹的门边,艾斯不停敲门,一只大手却拍在他的肩上。  “这么晚还来看你妹妹?”普利特出声打招呼,身上的武士衣亮起一丝光芒。  “嗯,今儿是武士长值班吗?”艾斯点点头,看了眼武士长的衣服,笑的回道,“我妹妹打小就要我哄着睡觉,这不在宴席上喝多了,一时睡过头忘记过来了。”  “那还是明早再来吧,你这样敲,倒还会影响她的休息。”普利特也盯住艾斯的白袍看了会;微微一笑,继续去巡逻。  “武士长。”艾斯忽然叫住了他,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巫师的占卜中,都是从神哪里得到答案吗?”  “对。”普利特回头看去,少年的眼在夜里十分明亮,而他自身,也似乎知晓了对方问题的含义,“所有的占卜都是巫师去请示神灵,此等事只有成与败,巫师说出来的语,容不得半点作假。只是杀了两个士兵罢了,有主人在,你用不着担心。”  “那……”少年垂下头,把表情都藏在黑暗里,“那神会骗人吗?”  普利特听到这失疯般的言无奈苦笑,伸手指天,反问艾斯道:“神有必要骗你吗?”  身影迈步离去,只余下艾斯静静站在原地,最终转身回房,不再叨扰熟睡的妹妹。  关上房间门,艾斯抬头看眼月色,刚往床迈出一步,背脊突然传出异响,接着,是那不断涌现的剧痛和瘙痒。  “喀嚓。”  骨头再次发出轻鸣,艾斯跪倒在地,双拳死死握紧,垂头抵抗这忽如其来的折磨。  “咚……”  心脏开始疯狂跳动,燥热的血往四肢传递,如剃刀刮皮,竟有肉眼可见的波纹在皮下蠕动。  “这**病不是好了吗!”  艾斯猛地伸拳砸地,仰头死死咬住下唇,豆大的汗珠不停从脸颊滑落,一张背也湿黏的吸住绷带。  如烈火灼烧的痛感开始移向后背,艾斯忍不住用手扣住锁骨,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背后钻出,模样狰狞至极。  “咯咯咯咯……”  又是这般古怪的鸣叫,少年的脊梁一节一节的左右曲折,仿佛被某双大手在肆意把玩。  骨声不断在房内回荡,天上圆月依旧,藏住声声异样…… xiaoshuting.info 第四十八章 风起 “你说你昨晚又病发了?”  老车夫侧头倚靠在木床边,拿出烟斗,把目光放在清早就跑来这的少年身上。  “对。”艾斯弯腰用双手遮面,声音倒还算平静,“你那土方法到底管不管用。”  “没事的。”老车夫嘬口烟,上前伸手,两根手指慢慢按住少年的背脊,眼里有一丝笑意,“这只是一点意外,你平日里多加强锻炼,它自然而然会变少。”  艾斯侧过头,凝视着老车夫的脸问:“你意思是它还会有?”  老车夫端起烟枪,正要说话,旁边人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张嘴咆哮出声:“不是一定会治好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老头笑的随艾斯摇晃身躯,一针见血的戳穿对方的脆弱:“怎么?吃这般苦就受不了了?”  “是我不能死!”艾斯双目赤红的回;把手一松,胸腔还在剧烈起伏。  “那你就练。”老车夫低眉出声,藏住眼底的流光。  艾斯气的发笑,举拳在空中;最后猛地扇了自己一下。  气氛再次沉默,老车夫一言不发的抽烟斗;试探性的发问:“昨天得胜,你那主子就没想着好好训练你?”  “有,我今早来的时候武士长和我说了,让我往后跟着他练习。”  “哦。”老车夫吐出浓雾,又接着说,“那等你打完仗,你主子若是心情好,带你回王都你去不去?”  “这怎么可能。”艾斯笑哼一声,转头看向老头,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其中的门道,“米尔顿身边的事我早打听过了,她这些亲兵,其实都是来的路上收的,除去自带的仆人和医疗师,我们对她来说,就是无聊玩玩的鹰犬而已。你说好歹一伯爵之女,真要派人保护,怎么会是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你这老头呀,思想还真单纯。”  老车夫听得也不觉丢面,翘起二郎腿,顺着话题讲:“那也是,人在营中心,天塌了也有元帅顶着,但也不知是谁,觉着自己一步登天了。”  “嘿?”艾斯对老头这幅作态有些惊奇,往旁边一挪,用屁股顶了下对方,“我炫耀归炫耀,可也从未说过自己能跟着米尔顿混一辈子这种话吧?别人赏你当狗,给你吃好吃的,咱就该知足了。妈的,一说这事我就烦,你这老鬼头倒是赚了不少类!”  “这钱是我应得的。”老车夫用手接住烟灰;趁艾斯不备把灰碾碎进空气里,“那她万一真就带你走呢?你有想过吗?”  “真带我去?”艾斯这下有些愣神,出于自知,他可从未想过这种场景,于是沉默片刻,才说道,“真带我去,我也不想到那种地方。”  “为何?”  “不适应呗,怕死呗。”艾斯露出苦笑,低头看眼身上的袍子,“主人赏我这衣,我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怎么用,你说我要是到了王都,指不定怎么给她丢脸呢,到时孟提莎再多耳语两句,我怕去的当天就被扫地出门,搞不好还得死在那里,再说了,我要真去了,我妹妹怎么办?”  “哦。”老车夫点点头,对这回答没有丝毫反应。  艾斯又用肩顶了下老头,笑的含义转变:“怎么,怕我走了没人陪你说话了?”  老车夫笑了一声,只顾抽烟。  ……  发现妹妹还在熟睡,艾斯转身入宫;戴上满身负重,单脚站立在木桩上开始训练。  普利特抬头去看,不停指正他姿势上的错误:“你习武的时间太迟,训练和态度一定要跟上。”  他说完伸手砸动木桩,神情严肃的盯住其上站立的艾斯。  “练骨开穴,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这不是看书玩乐,稍有不慎,你这身子骨就要落下残疾!”  艾斯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两手合十在胸,把另一只脚抬起来搭在直立脚的膝盖上。  “武道永恒,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既然你有条件学,也有心学,那就要一直坚持下去。”  “是!”艾斯咬紧牙关,挂满全身的沙袋悠闲晃荡,将肌肉勒的更死。  整个身子越来越滚烫,艾斯脸色涨红的深吸口气,直觉背脊一片通透,像笔直的马道那般。  “嗯~”艾斯有些舒服的扭动脖子,让背上的热能更好流动。  “耐力不错。”盘膝坐下的普利特听到这声响;看眼天色,规定好时间,“再这般坚持三个时辰。”  “好。”艾斯凌空坐下,用腰背承受所有重量,“武士长,你说的练骨这些我倒懂点,后面的步骤又是什么呢?”  “后面?后面就是初级武士要学的。”普利特伸直右手,展示关节,“人体周身有830个穴位,牵连所有神经分支,是人体的重中之重。所以学武之人,必须先打开这些穴道,接着锤炼206块骨头;完成这些基础,你才有条件修炼内宗密法,养气开门。”  “开门?”艾斯认真去听,连寒风吹面都不觉着冷。  “对,开门。”普利特收回手,接着说,“人体共有八道锁,神灵在上,对我们人族自然也公平。开、休、生、伤、杜、景、惊、死,凡有资历解开这八道锁的武士,才能算是真正的武者,身体层级才能更进一步,你打通的门越多,日后的路也就越广。”  “那……”  “那离你太远了。”普利特打断艾斯的追问,笑的起身,“学武最忌好高骛远,这通脉锻骨,已经要花上十年的时日,你先完成这一步罢。”  “还要十年?!”艾斯惊的咬了下舌头,差点从木桩上摔下来,“我都服下了主人赐予的密法宝药,还等十年,那不都快三十了!三十岁才是初级武士,我,我……”  “你以为初级武士很容易?”普利特闻声怒笑,一扫艾斯,用指头戳着胸膛自己胸膛,“我从养气到开一门,足足花了三十余年的功夫,这还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结果,你有主人赏赐的秘药又如何,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吗?!!”  “对不起。”艾斯有些泄气的摸摸鼻子,继续这枯燥乏味的淬体。  “用力!”普利特一脚踢向木桩;好似出气那般震得其上少年不停晃悠,“你得着主人给予的机遇就更要脚踏实地,少想这些有的没的!明白吗!”  “是!”艾斯挺起胸膛敬礼;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  普利特闷闷看着艾斯的模样,只能一口牙咬紧的坐在木桩下方继续指导。  至于寝宫之上,一道白色长裙的靓丽身影收回眼眸,伸出玉手,握住那枚凭空出现的卷轴。  她垂头看着卷轴上的两字,薄唇微微翘起。 xiaoshuting.info 第四十九章 劫 训练到天黑,艾斯清洗完全身从澡池里出来,留下一卷长长的绷带。  有着金云图案的白袍自动束紧,重得健康的少年抬起眸子,伸出肌肤光滑的手臂,摸摸长出发茬的头,再一舔牙,恨不得大喊发泄喜悦。  终于正常了……  艾斯抬头看夜长出口气,拉出领巾,遮住口鼻。  “主人找你。”  最开始将艾斯带入宫中的女仆平静出声,忍不住再望了眼对方的眸子;转身带路。  又来到书房,艾斯对着座上少女单膝下跪。  “抬起头。”米尔顿合起小扇子。  艾斯抬起头颅,四目相对,少女的目光让他有些恍惚。  “马上就要打仗了。”米尔顿收回目光,用羽笔在一张皮纸书写,“今天叫你来,是有两件事要通知你,一是中庭帝国的军队已兵临城下,二是……你愿意和我签订这份契约么?”  契约?军队?  艾斯闻言心神巨震,干巴巴一笑,声音带着颤抖的问:“主人您的意思,我听不大懂。”  “你不是一直在问?”米尔顿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落款处,放下笔,出声答,“不用再东猜西想,战后回都,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骑士。”  “我?”艾斯伸手指了指自己,人还是做梦那般。  “自己看罢。”米尔顿把契约和笔扔在艾斯眼前;打开小扇遮住俏脸。  轻薄薄的纸张落地,艾斯低头用仅有的学识辨认其上的字:这是一张盖满帝国徽章的契约,所有内容都有法规作证,只要契约成立,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契约内容很简单:艾斯今生今世都为米尔顿·查理的鹰犬,而对方则回报稳定的住所和资源,并将他妹妹那一份都算在里面,可谓是宽容的很。  再次看到紫藤花武院的标志,艾斯艰难咽下口唾液,这可是武士长曾提过的顶尖武院啊!  像他这样的乡巴佬,竟能获得这种登天台阶?  悄悄掐了下大腿,艾斯看向米尔顿,用不确定的声音问:“主,主人,那我签了这契约,我妹妹……”  “与她无关。”米尔顿轻轻瞥了眼艾斯,漫不经心的把玩小扇,“你所想所求我都考虑在内了,她归她,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我还是会出资赞助,但也取决于你的表现。”  “想好了吗骑士。”得不到回应,米尔顿稍稍蹙起柳眉。  “嗯嗯嗯嗯!”艾斯疯狂点头,“多谢主人抬爱!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米尔顿摆手止住他的嘴,看眼门外;端着个木盒的孟提莎便走了进来。  “割开手,把你的血滴在契约上。”孟提莎十分厌恶这跳到井边的癞蛤蟆,递出刀,语气冰冷的命令,“只要契约成立,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抓到你。”  逃的人是傻子吧?  艾斯腹诽一句,老实接过刀,狠心划开掌心;握拳举在契约上方。  殷红的鲜血慢慢滑下,眼看就要滴落在纸上,一阵风却把契约吹拂起来,偏到一边。  血滴入地毯,绽放出好看花朵。  “米尔顿小姐!”打断签约仪式的士兵毫不自知的跪地报告,“中庭军队的炮火已覆盖到西营,先锋部队已越过卡德山谷!”  “他们是如何过来的?!”老女仆闻言十分惊愕,连带书桌后的米尔顿也站起了身,“营中这么多哨岗都是摆设吗!如果主人出事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  “雷鸣元帅让您速速去主堡接受庇护。”士兵不敢抬头,只把军令传达过来。  “收拾好东西。”米尔顿稍稍思索;越过艾斯走向门口,“你跟着孟提莎一起,把契约带上。”  “主人,我先去找妹妹,然后再去主宫找你们。”艾斯抬头看向少女。  “好,戴上这戒指。”米尔顿取下枚戒指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随士兵离去。  艾斯伸手捡起戒指和契约,直直起身,猛地往门外冲去。  嘹亮的军号响起,无数龙影入空,将这薄凉的夜吵到燥热无比!  巨大的龙翼从庭院上空飞过,艾斯抬头看着这幅场景,一颗心沉了下来。  这场战争,好像不是自己所想那样……  “东营军!速速集合!”  塔楼的大钟发出急促动响,寝宫内的守卫随之行动,铁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火晶炮!快把铁城立起来!”  整座军营彻底苏醒,各式各样的器械搬运声将地面震的微微起伏;一身黑色铠甲的士兵宛如钢铁,空气弥漫出一股不知名的刺鼻气味。  喧嚣中,艾斯低头看了眼脚边跳动的石子,稳住情绪,直接跑到侧殿尽头,在四下奔跑的人群里寻找妹妹的位置。  “我妹妹呢?!”他伸手抓住一个女仆,焦急问道,“我妹妹在哪里?!是跟着你们一起走了吗?”  “她还在房中睡觉。”被抓住的女仆十分不耐的挣扎。  艾斯闻言松开手掌,转过身,双眼却被一道光刺的眯了起来。  嘟~~~~~  那是从远方呼啸滑来的光弹,其燃烧的尾部更是有一串长长的音爆声。  熟悉的耳鸣响起,艾斯用手掌挡在脸前;瞳孔猛地缩紧。  “艾斯!”提着大刀的普利特一把拉住出神发呆的少年,低头怒吼,“拿起你的武器,这里是战争!”  普利特说完又狠狠摇晃艾斯的肩膀,可对方却颤抖着唇;伸手指向武士长的身后:“跑……快跑啊!!!!”  嘟呜~  武士长回头,嘹亮的火星迎着他惊骇的神情坠落,用爆炸的白撕裂黑暗!  少顷,风起,一圈圈声浪禁止所有人的听觉。  横扫一切的音爆还在继续,富丽堂皇的寝宫哀声悲鸣,被这道冲击波彻底摧毁!  无数人声痛苦嚎叫,漫天火焰燃烧攀住石柱,将这些建筑支撑啃倒在地,压死更多翻滚挣扎的士兵。  战争,终于露出了它的残酷獠牙。  少年于这般地狱中呆滞愣神,慢慢转动眼珠,寻找某一个方向。  念……  古怪的低语又在耳边撕扯,他扯动僵硬的身,遍地残肢断臂的血腥味刺激腹部去痉挛,最终化为呕吐。  哗啦啦!  更多绝望随火星降临,用绚丽的光照亮下方的军营大阵。  艾米!  艾斯疯狂转动视线,终于找到那个房间;目眦欲裂的推开压在身上的武士长,额头上滑落的血打湿双眼。  “额啊!”  脚上传来的剧痛刺激神经,他推开压住自己的碎石,死死捏住呈九十度扭曲的脚踝;用蛮力把脚掰直!  到此,少年一瘸一拐的在废墟中急速爬动,似渴死的,又快要看见绿洲。 西红柿小说 第五十章 不虞 鹰盾边境。  喀迪尔·雷吟从狂啸背上落到主堡长廊;进入会议厅,披在肩上的黑红色军装外套无风自动。  “元帅!”  沙盘边的将领立马对这位最高指挥官行以军礼。  “敌方多少人?”雷吟抬手回应,接着看向沙盘,眼眸锐利如刀,“其余边境情况如何?”  “其余边境皆未有敌袭警报。”传令官挺起胸膛作答,“只有我们区域遭到密集打击,根据火力判断,是中庭帝国的火源晶师部队,加上前锋,一共有五千人左右,尚不清楚开战原因。”  “又是那只脏鼠么?”雷鸣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有条不紊的指挥道,“打开黑震石大炮阀关,再通知西边将领,调三千骑兵来增援,另关闭主城门,全面拉起铁城,让所有驻扎在外的士兵统一从中间地段应敌,同时调动王都精兵,严格守住所有入口。”到此他侧头看向外面的漫天火雨,又补充说道,“传我口谕,哪怕是死,也要把中庭这支狼头部队牵制在这里,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  周围将领闻声听令,四下组织部队进行反击。  “王都情况如何?”见到大部分军官离去,站在一旁的米尔顿开口出声,表情十分平静。  “君王已经下达令书,不过具体要看中庭这群杂碎的决心。”雷鸣看了眼米尔顿,用手点了点沙盘的某个位置,“外面已备好飞龙,关于你的报告我会让手下写好。”  “麻烦元帅了。”米尔顿轻轻点头,转身走出会议室。  雷鸣见此不再理会,全神贯注的把控战场局势。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早在门边等候的鲁塔纳快步上前,把最新事态汇报给主人:“查尔斯子爵已经先去立功,其他贵族也都已带着亲兵出发,只有我们……伤亡比较惨重。”  “艾斯人呢?。”米尔顿脱下手套扔给另一边的孟提莎,语气清冷的走在前头。  “他并未出现在主宫附近。”孟提莎轻轻摇头,跟住主人步伐,“我们之前的住所遭到火炮攻击,他怕是,凶多吉少。”  “那你现在叫人集合。”米尔顿立马出声下令,“再凭我手谕调取王都精兵,等会一同去战场。”  “好。”孟提莎弯腰鞠躬,转而到军备处去借人。  “小姐你也要亲自上阵吗?”鲁塔纳看了眼老女仆的背影,快步凑到主人身边;轻声耳语,“此番战役不像是小打小闹,主人您最好待在主宫里,以免出现恐生变故。”  米尔顿无所谓的摆摆手,步伐依旧迅速:“前线没有这么不安全,一帮杂兵加上两支精英部队的奇袭,若不是对方的指挥官脑子中风,那他们肯定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而且……这还是在蒙奇·索图的提前预测占卜下。”  鲁塔纳冷静的听取信息,往深处一想,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您的意思是说……”  “所以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的找。”来到主宫门口,米尔顿在灼热的夜风里轻拍了拍犬奴的肩膀,“那戒指有的定位媒介,你与孟提莎一明一暗,无论怎样都要把人带到这里,但是千万不要让军部的人有任何察觉,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受战火洗礼的侧殿还在崩坏,艾斯猛地砸开房间门,一见床上女孩,心中大石也瞬间落地。  “艾米。”伸手摇醒熟睡的妹妹,艾斯把人横抱起来,仔细检查对方有没有受伤,“别睡了艾米,哥哥带你去更好的地方。”  “哥~”艾米腻声腻气的往亲哥怀里挤了下,还是这睡眼惺忪的样子,好似根本没察觉到屋外的巨变。  艾斯紧紧搂住这世界,踢开脚边木屑,也顾不得脚上剧痛,拼命朝寝宫大门跑。  “轰隆!”  又有几道火光坠地,震颤地面的嗡鸣声炸响夜空,将周围的景色全部照亮。  “***,你们这些杂种也不知道把墙建矮点。”  艾斯来到之前的走廊,直接踩过武士长的身躯,抬头看着挡住前路的巨石,气的破口大骂。  念……  更为清晰的声音又把他听得一阵恍惚,接着,一道极为恐怖的感觉打湿后背,令他所有汗毛都竖起。  艾米有些不舒服的张口打哈欠;哥哥的手立马捂住她的口鼻,裹住她缩进一个断柱底下。  “别出声。”  艾斯语气颤抖的告诫妹妹,一双眼眸死死盯住前面那个人,那个……凭空出现的人。  吧嗒。  如鬼影般的人儿轻轻迈出一步,周围火光瞬间消失,连带这连绵不绝的惨叫呼喊都好似被掐住脖颈,再没有一点动静。  艾斯死死缩在角落深处,一颗心脏都要跳出了胸腔。  怀里的女孩也在此时回过神,一言不发的望着哥哥这双有了些变化的眼眸。  时间艰难流逝,艾斯垂首把妹妹护在正中心,双手失控发抖。  夜风再次吹来,一眨眼,前方这道身影又好似不存在般消失在了原地;整座废墟再次回到人间,重拾人声与光火。  再次听得各种声音,艾斯长出口气,只觉这些惨叫呼救都和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  回想起刚才的绝对死寂,艾斯一抹脸,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  “哥哥。”缩在怀中的妹妹轻轻出声,伸手指向生死不明的武士长,天真无邪的问,“哥哥的朋友,要,要救吗?”  “救?”艾斯闻声皱眉,再看看满身是血的普利特,疑惑的说了句,“艾米你还会救人吗?什么时候学的?”  “我会。”艾米有些骄傲的哼了一声,举起小手指,像得了娃娃那样炫耀道,“哥哥就是我救的,我能把哥哥重新回到之前,不过这样好累,会让我一直想睡觉,还会吃很多很多的东西。”  女孩还是这般美滋滋的邀功,却不知自家哥哥的身躯已然僵硬,说话的语气也在颤抖:“你,你是说,哥哥之前就是被你救的,那间房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其他人?”  “对呀。”艾米抬头看向哥哥的目光,小手指翘起;凝聚出一道纯白色的光芒,“这就是那个声音教我的,说,说这是我的秘密,但我对哥哥,没有秘密,嘻嘻。”  “艾米……”  艾斯沉默的看着这道白光,大脑被冲击的一片空白。 西红柿小说 第五十一章 终醒 战火的灰烬飘舞,平原上的马儿沸腾。  负责养马的老头配合这些士兵取马,并将放养在外的马匹召了回来。  不同与周边士兵的着装整齐,他好似一颗枯树立在其中,一双老手自然下垂。  “老头。”一名士兵牵绳上马鞍,语气急切的命令道,“再去马场找几匹气力大的马匹,这边要拉铁城用。”  “哦。”老车夫点点头,木讷转身。  士兵看了看他的背影,无奈摇头,心里对军中安排有些微词。  侧耳的风忽然停住,骑马人全部僵直在原地,竟好似时间静止般一动不动。  唯一不受限制的老头轻轻瞥了眼周边的雕塑,回过头,把目光放在那道黑影上。  被盯住的斗篷人若无其事的行走,胸口处的蔷薇图案精妙绝伦。  “你越界了。”老车夫保持姿势不动,浑浊的老眼亮起,身上的破烂长袍轻轻摆动。  黑影并不想理睬他,正要前行;苍蓝色的眸子垂下:“我不想杀你。”  “你在说笑吗?”老头张手握起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慢慢转过身来。  斗篷人闻声看向老车夫,一双保养甚好的玉手露出衣袖,似一声轻笑。  再迈步,这两道身影在静止的画卷里互相掠过。  “铛。”握着铁剑的手落地,老车夫脸色苍白的抱住胳膊上的切口;单膝跪地,人更是忍不住喷出大口鲜血。  “是你?”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背影,脸上露出惊骇。  “拿好你的命。”清淡的女声好似溪流,漠不关心的态度则像盐洒在伤口,“人族势微,你这小人儿不应只看眼前。”  老头闻言捏紧拳,血染老脸的模样恐怖万分:“你们中庭帝国就喜欢这种老把戏,有本事就杀了我!”  “此事自有分晓。”斗篷人看都未看他一眼,迈步消失在原地。  静止的雕塑再次活络,骑在马上的士兵好好拉住缰绳,一摸脸,感觉有道清风拂面。  “老头。”这士兵又看向之前的位置,发现那个乞丐般的老人竟没了去向,“咦?这人刚才还在这里呢?这,这地上怎么还有血?”  ……  侧殿之中,艾斯抱着妹妹从断柱里钻出来。  他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确定那人不再回来,才耐心对妹妹讲:“艾米,刚才你跟哥哥说的事,永远不告诉任何人,以后有什么都要第一时间跟哥哥说。”  “好。”艾米乖巧点头,没了以前的怕生样子,好像重获新生那样,“那哥哥的朋友还救吗?”  “以后不需再提。”艾斯警觉的捂住妹妹的嘴,“不管是谁,你都不能展现这能力!”  艾米不敢忤逆哥哥的严肃,侧脸躲进怀中,闷声呢喃道:“那我以后就只救哥哥,就像哥哥打败那些坏人一样,我也要一直保护你。”  艾斯闻言轻笑一声;摸摸妹妹额头,猫着腰穿梭在废墟之下。  前方这些守卫痛苦的发出声音,艾斯低头看看面色如常的艾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拿出主人赏的安神药:“艾米你先睡,等这里没事了哥哥再叫你。”  “嗯。”艾米毫不怀疑的喝掉这微甜的药液,几个呼吸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艾斯又习惯性的轻拍妹妹的背,刚要往前,一道身影便挡住了他。  “随我来。”鲁塔纳凝神盯着这座宝山;用满是绿光的手把艾斯的腿治愈,“主人在主宫等你。”  眼看救星临世,艾斯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反而更加抱紧了妹妹。  “你妹妹没事。”鲁塔纳察觉到少年的目光,一扫艾米的身躯,把女孩的情况如实讲述,“这安神药是你让她服下的?”  “对。”艾斯点点头;挡住鲁塔纳伸来的手掌,又陡然出声,“那我能把她放在贫民窟吗?”  鲁塔纳见此有些疑惑,再看看少年,不由得说道:“你怎么不把她放在主宫,那里有其他仆人能照顾你妹妹。”  “你就告诉我能不能。”艾斯用白袍遮住妹妹全身,继续头铁。  “可以。”鲁塔纳有些不耐的拉住艾斯的胳膊,“那你先随我回去,你妹妹我让其他精兵送到边境内,现在军队正在反攻,阵后非常安全。”  “那还是放主宫吧。”艾斯长出口气,露出谄媚的笑脸,“回去太危险了,不如在主人的地方安全。”  “神经病。”鲁塔纳忍不住骂了一声,直接提起艾斯的衣领回往赶。  远方飞来的火星还在继续,但主营这边早已架起一道黑漆漆的铁墙,把这些杀伤力巨大的炮火挡在墙面上。铁城接着轰鸣拉开闸门,用一道道刺眼的紫光回击,把敌方的远程部队完全压制住。  论军事实力,波斯帝国一直都充当领跑者的角色。  鲁塔纳带着这对兄妹出宫,周围的人马声沸腾,数不清的火光照亮这群军队的行踪。  事不宜迟,鲁塔纳一路运用特权在营中赶路。  艾斯一言不发的跟着鲁塔纳走,脑海里的声音不断撕裂理智。他甩了甩头,用双手遮住妹妹的耳朵和脸颊,只期盼安神药的药效更好一些。  “随我冲向中段!”  一列骑兵从艾斯身边冲过;水壶在晃荡中砸中艾斯的脑门。  念……  更为浓郁的光响彻脑海里,艾斯愣愣抬头,记忆的场景与现实重叠,令他忍不住颤抖了下。  “走啊。”鲁塔纳回头看了眼艾斯,怒喝催促道,“主宫的人都在等你!打起精神!”  “能不能……”艾斯猛地抓紧巫师,露出极为油腻的讨好笑容,眼眶里却滑出了泪,“能不能把我妹妹送回家,现在送。”  “行!”鲁塔纳猛地甩手,不再理会这神经质样的人,举起令牌,直接召住旁边的一位精英骑兵,“以查理·米尔顿小姐的命令,把这女孩带回贫民窟!”  “是!”骑兵一看令牌,立刻下马垂首。  “给他!”鲁塔纳又扯了扯艾斯的衣领,对后者这幅吓出泪的面容失望之极,“只是小小战争,你这样怎么当主人的骑士!!”  艾斯充耳不闻的低下头;抿嘴看着女孩熟睡的模样,豆大的泪水滴落不止。  “真是婆婆妈妈的!”  鲁塔纳伸手抢过他怀里的女孩,让骑兵带着女孩上马。  领命的骑兵策马远去,艾斯无声看着自己的世界被剥夺;在风中绽放出笑容。  原来,这并不是梦。 西红柿小说 第五十二章 宁缺毋滥 卡德山谷前线,倾巢而出的波斯军队用凌厉反扑止住了中庭帝国的前进步伐。  杀伐声震天,在这条惨烈的前线中,无数士兵前仆后继的冲向敌人,用热血将对方死死缠斗于此。  “他们后续没有援兵?”喀迪尔·雷鸣皱眉听取下属汇报,伸指轻点扶手,“那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其他营的人都就位了吗?”  “已经包围了这支军队。”传令官俯首回应,“再需半个时辰,我们的郎儿必将把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好。”雷鸣满意点头,又不放心的命令道,“让其余边境继续保持备战状态,把骑兵的机动优势发挥到最大,等到后备军就位,再从这道口子一路撕进去,让士兵们好好看看雅尔边境的山!”  “是!”  传令官立刻起身去报,而另一位同僚也在此快步走来,把带有王都命令的卷轴弯腰献上。  雷鸣接过卷轴稍稍看了眼,摆手一挥,让传令官退下。  “元帅。”旁边的将军迈步向前,试探性的发问道,“王都可是让我们乘胜追击?”  “若是真有这么好办就好了。”喀迪尔·雷鸣深吸口气,目光移向桌上的沙盘,“明日的五万精兵只是为了加强防守,打仗要钱,帝国还未有大进攻的准备。而他们今日的举动,也不像是全面开战的意思。”  “可这中庭帝国这群狼崽子……好像愈来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那就打的他们长记性。”喀迪尔·雷鸣冷笑一声,话语间中气十足,“五万兵马入阵,我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个火源晶部队给我吃。”  “那倒不必了。”  如幽灵般的声音响起,喀迪尔·雷鸣侧过头,瞳孔猛地缩起来。  月光下,一个人影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会议室外面的窗台。  这人抬起如上好珍珠一样光滑细腻的手掌;摘下衣帽,一头金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五官精致立体,只有眼尾处有几道忽略不计的皱纹。  “元帅要打,我陪你便是,何必让这么多将士牺牲。”  “菲奥娜……”  喀迪尔·雷鸣盯住眼前人,旁边的将军全都围绕而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位传奇,却没一人敢动。  “我是来闲逛的。”菲奥娜·赫拉平静应对这群武皇的包围,碧蓝色眼眸似大海般深邃,“四大国的条文还在,你们不必担心。”  喀迪尔·雷鸣始终沉默,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你以为这是你们的地方?”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戴着雄狮徽章的白发老人慢步上前,撕开周围的势,用自身领域和贵妇对峙。  菲奥娜·赫拉看了眼这老对手,面对此等困境,竟露出一丝笑容:“五名武皇,一名武圣,再加个传奇,你们指挥部也挤得下这么多人?”  “难道那只脏鼠没有提前告诉你?”雄狮老人从袖口拿出柄骑士剑,垂剑而下,剑尖所指处空间扭曲,“既然遇见了,那总得做点事情罢。”  菲奥娜·赫拉低头看向手指甲,语气平静的说:“你们配吗?”  “好。”  人天领域展开,老人的身躯变得缥缈虚幻,只听得一声,剑吟。  风起,雷鸣六人各自展开宗师之势,抗住前方爆炸喷涌的力场,毅然决然的向菲奥娜围杀,妄图拖住这位传奇的动作,让我方尊上有更多优势。  那是压抑沉默的势充斥整个室内;无法捕捉,连沙盘边的烛火也才刚刚跳动一缕。  剑与拳加身,位于暴风眼中心的贵妇停住把玩指甲,再抬眸,眼中有滔天巨浪。  宁缺毋滥。  快到骇人的光同时朝七个方向刺出,时空定格,雷鸣之下的所有宗师都保持姿势站在原地,再无其他动作。  铛铛铛铛铛!  雄狮老人的长剑上有更多打击声响起。他凝神呼吸,挥剑面对眼前的骇浪惊涛。  又是一道残影掠过,苦苦坚持的喀迪尔·雷鸣瞬间出现十余道伤口,血未流,人已无力的跪倒在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圣境界的元帅努力抬头,眼前的贵妇竟还在原地站立,好似从未挪动过分毫。  就连出剑的样子都不配看到?  灼热的呼吸慢慢消退,失去这份力量加持的喀迪尔·雷鸣再也跟不上传奇的节奏;看不清两者间的交战情景。  两秒后,一袭黑袍的雄狮老人后退一步,面色苍白的调整呼吸。  反观对面的中庭贵妇,还是风轻云淡的优雅作态。  “打够了么。”菲奥娜·赫拉把手藏进袖中,侧头看了眼窗外,“就算用人命来堆,其余传说也要一天才到,何必呢。”  她说完拿出蒙奇·索图交给自己的圣物,准备去下一个区域搜索。  雄狮老人见她要走,又握住长剑,再次凝神呼吸:“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说了只是逛逛。”菲奥娜·赫拉转身向窗户走,嘴角上翘出一丝弧度,“今晚的夜色,真的很美。”  ……  卡德山谷前线,皎月高挂,无数马蹄声响彻在一线天里,周围地势复杂,是难得的易守难攻之地。  米尔顿策马行走在军队中段,周边的士兵统一黑金铠甲,刻有雄狮图案的旗帜迎风飞舞。  战争前的沉闷压抑人心,她回头看了眼某道身影,眼眸轻轻垂下。  “等会让他上吗?。”鲁塔纳拉住缰绳,侧头看向米尔顿,“不经历真正的杀戮,再好的天赋也是枉然。”  “他杀过人。”米尔顿平淡回了一声,山谷口的战斗火光愈发明亮。  鲁塔纳轻轻点头,却更加看不起被吓哭的少年。  若不是主人……这种贫民可能一辈子就耗在这里了吧?  巫师想的冷笑,不由望向队伍最前方的那个武士,那个,已经是帝国新星的武者。  “排阵!”  负责指挥的将领举手握拳,整支军队训练有素的占领山谷上的各个高地。巨型火器在士兵的推动下来到阵线后方,拉下黑布,露出黑黝黝的炮口。  地面的颤动依旧,号令兵切换令旗颜色,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贵族部队所守的关口离主战场还有很远,除去前方的轰鸣喊杀声,这里倒也算安静。  一身白袍的艾斯紧紧握住缰绳,胯下黑马悠闲甩出鼻息。  对此,少年身边的查理精兵只想发笑。 西红柿小说 第五十三章 神罚 光秃的土地碎石滑动,整片山谷安安静静,银白色的光从云层尽头照进来,洒在身上没有丝毫温暖。巨龙在上方飞过;深褐色的龙翼,随行的风吹着旗帜摇曳:哗哗地响。  艾斯仰头看月,听着周边士兵的鼻息,裹住口鼻的领巾透出一团白雾。  “小子。”旁边的大轿掀开道帘;戴满戒指的肥手对准他一抛,把一枚深紫色的水果丢了过去。  艾斯接住果实,侧头迎上轿里人的戏谑。  “以前杀过人吗?”摩斯·梅斯菲尔德探出脑袋,兴许是等的有些无聊了。  “嗯。”艾斯收起果子,表现的非常平静。  摩斯·梅斯菲尔德看看艾斯的打扮,笑一声,又缩回轿子里。  再等了十余分钟,站在最高处的号令兵收回望远镜,抬手举起红色的小旗帜。  “开战!”最前方的将领牵马怒喝,伸剑指向西边,“为了帝国的荣耀!”  “为了荣耀!”  安静的山谷爆发出嘈杂声浪,嘹亮的号角响起,这条钢铁洪流在震天马蹄声中冲锋向前!  “郎儿们,去杀!”轿里的摩斯·梅斯菲尔德一扭一扭的钻出,挺起大肚子,一本正经的向前伸手喝令,“为了钱!为了美好的明天!”  “准备开炮!”  装有紫色液体的铁块上膛,炮兵轻车熟路的点燃引线,用雷般的轰鸣声把一束束黑色火星送往高空,目标直指平原上的敌人。  艾斯深吸口气,提剑跟随周边的士兵策马前行。夜风开始灼热,他收起所有心神;心脏跳动出更多热血。  出谷的军队奔向平原,波斯帝国的骑兵们嚎叫的举起各种兵器,艾斯的视线也随之一片开阔,立即锁定那群飘舞蔷薇旗帜的敌人。  四面八方的骑兵朝平原中心夹击而来,此时正是中庭部队的溃败开始,掌握天时利地的波斯军士气高涨,从各个峡谷呼啸而下,毫不留情的冲散敌方这些像山崩一样的垮下来的军人。  “咚咚咚……”  被保护在最末尾火源晶部队有条不紊的反击,对平原上的众人开始无差别轰炸。  “杀!”  骑兵与枪火的战歌撕裂耳膜,艾斯横剑对准眼前的一名敌人一扫,飞溅的鲜血染红他口鼻上的领巾。  “咚咚咚!”  又一排火星呼啸飞向夜幕,同样杀敌的查理亲兵挥鞭一指,效率比艾斯要快上更多。  “拿好盾。”一名王都骑士将长枪从敌人咽喉中扯出来,出声对无惧无畏的艾斯说,“挡住这些碎弹,它们才是……”  “轰!”一枚炮弹落在两人周围,骑士抬盾防御,身上的黑金铠甲更是亮起幽光抵挡住声浪的冲击。  他座下的马儿哀鸣一声;往旁边一倒,将他甩了下来。  “杀!”中庭帝国的骑士持斧而上;还未将斧头举过头顶,眉心便被一柄利剑穿过。  “谢谢你的提醒。”白袍少年收回长剑,策马调头,继续往前奔驰。  王都骑士放下挡在脸前的盾,跟随望去,眼里这白袍少年竟好似预先知道了接下来的炮弹落点;从容至极的穿梭在弹雨中。  “难道是巫师?”骑士看着艾斯的背影发愣。  杀的入兴的艾斯弯腰拿起尸体边的一柄长枪,双腿夹住坐骑,甩臂用枪朝眼前人的头砸。  “铛!”对方用盾牌挡住这一击,抬眼一看艾斯的打扮,没有与之交战的心思,想立刻逃离。  艾斯不依不饶的横枪一扫,再往这人腋下一挑,直接把对方斩于马下。  耳边有清风吹来,艾斯提前偏头,用长枪刺向身后的敌人。  “你是巫师?!”被长枪贯穿胸膛的骑手眼神惊愕,浓稠的血不停从口鼻喷出。  “我只是梦见你很多很多次了。”  艾斯神色平静的拔出枪尖,抬手移向背后;拉弓对准不远处的一名敌人来了个三连发。  终有一枚箭羽呼啸命中中庭军队的火枪手的额头,做完这一切,艾斯看眼战局,继续策马往东边跑,一路熟稔地挥枪偷袭,将这一小块区域的敌人完全压制。  战场前线的鲁塔纳神情僵硬的看着艾斯这一系列行云流水;一时想不出要说的话来。  “继续追吧。”旁边的米尔顿抿嘴一笑,语气有些活泼,“他的军功不需你来铺垫了。”  压倒性的战斗还在继续,艾斯拉绳策马躲避炮弹的轰炸,身上白袍滴血不沾,而面上的领巾却早已血花灿烂。  甘甜的血味更加刺痛眼球,他挺胸举起长枪从背后偷袭正在酣战的敌人,终于是跑到了这片战场的边缘处。  天上银辉依旧,他的心思愈发沉重。  “往前冲!”  负责指挥的将领指剑往前,带领骑兵乘胜追击。  平原前方数千米又是一片山谷,准备撤退的中庭军队正陆续往里钻,而那些炙热的火星也正是从片地方不停飞出来。  那正是火源晶部队的藏身所!  制高点处的号令兵不断切换旗帜,早打到这里的前锋部队在震天的喊杀声里冲向山谷,贵族方的军队只能继续朝西边挤,也想冲进山谷里分一杯羹。  艾斯策马站在坡上,沉默无声的看着这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怎么停下了。”米尔顿来到他身边,腰间的长剑未曾取出过。  “已经够了。”艾斯闻言侧头,眼眸里的光十分平静。  “山谷里的才是精英部队。”米尔顿提点一句,接着看向艾斯的白衣,“这巫师袍对你来说没多大作用,你那把弓呢?也给老车夫了?”  艾斯嗯了一声,低头看马,出声向米尔顿问:“主人,这会不会是对面的诱饵?”  “不会。”米尔顿轻轻摇头,“真有变故,那群飞龙早就将消息带回。而且火源晶大炮只适合超远距离攻击,我们现在的位置,它们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艾斯抬头看向上方的火星雨,衣间有风吹拂。  米尔顿看了眼有些异常的艾斯,意味深长的问:“那你杀过的人,又有多少?”  “我是为了活着。”周围的风声愈发强烈,艾斯摊手想握住一缕风,黑曜石般的眸子低垂。  米尔顿沉默望他,竟觉这袭白袍有道不说清的空灵感。  下方,波斯帝国的狼骑终于穿透平原,踩着中庭军队的尸体杀进山谷里。  周围的夜风愈发燥热,原本一无所有的平原此时布满尸骸;带血的兵器散落,不同颜色的旗帜在炮火里燃烧,那种种焦味刺鼻,细一听,好似还有濒死之人的绝望哀嚎。  艾斯沉默的看着,待到某个时间来临,慢慢摘下了染血的领巾,转头对始终观察自己的米尔顿灿烂一笑,用手指住天上玉轮,指住那个慢慢漂浮起来的小黑点。  “主人你看,那里……出现光了。”  话终,一束束极致的白降临人世,刺耳的喧嚣的风也在顷刻失去声音;只余得神灵翻动书页,用看不见尽头的潮,将平原上的所有都吞入绝望里。  而后咀嚼;湮灭。  似一场神罚,惩戒众生。 biquge.name 第五十四章 大世纪 所有渺小的挣扎,就像落入猎人口中的躯体,像在石下扭动的虫,像呆滞等着死亡的鸟。  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  可心里终有念念不忘的事,它在哀求,在呼唤神灵的意志。  井底的青蛙,它也应有这样的权利。  “念……”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  浑身赤裸的少年睁开眼眸,目光呆滞如枯尸。  “跟我念。”这人又喊。  如猫般的眸子泛起一点光,少年的泪顺势而下。  “念出你心中所想。”来自远古的话语低声地说,似近似远,宛如水中月,指间风。  躯壳好似傀儡般坐起,少年木讷垂头,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孤单。  “你要什么?”声音抬起少年的下巴,是一切不近人情的冰冷。  少年在这束光中沉默,身躯愈发晶莹剔透,好似从淤泥中绽放的莲花,凄美动人。  “看着我。”亘古不变的意志开始冰冷。  少年用始终流泪的眼去找,没有任何线索。  更刺骨的光钻入少年的脊骨,身躯发颤,木偶动作僵硬的往前抬脚。  “嗒……嗒……”  少年茫然的在黑暗里摸索,四肢所行,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你有罪。”声音变得更冷,少年的躯壳应声炸开,无力躺倒在永远漆黑的空间中。  只剩头的他还是呆呆的看周围,越来越多的泪打湿面颊,变成妖艳猩红。  这些泪滴慢慢汇聚在一起,变成一只飞鸟,飞到他的头颅上歌唱,又无奈啄啄羽毛,起风飞去。  少年还是这般等,只认为这些歌杂乱,吵得他闭不上眼睛。  至于断掉的四肢燃烧成一叶绿草;飞到他脸颊上轻轻抚摸;叹息着离去。  “记住这首歌罢……”  绿草临行前的话唤醒少年。他那呆滞的面容顷刻活络过来,满是不耐与厌烦。  躺在一边的心脏也开始歌唱,再翻动两圈,是夜雨轻吻他的唇,低声诉说某些故事。  “滚!”少年怒喝的咬住雨滴,囫囵咽下。  剩余的躯壳慢慢燃烧至灰烬,少年只守住头,抿嘴继续哭着。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等呀等呀,等到最后,终是慢慢闭合眼眸。  仅存的头也开始崩碎,少年痴痴的念叨,脸上的表情像极了恶鬼。  “你有罪。”永恒的声音摁住少年的眉心,减缓衰亡。  少年又哭,虽然整张脸都在消失,但还是能感觉出少年在哭诉。  “你要什么?”声音重复去问,已轻如黑暗。  “我,我……”嘴唇也碎裂成灰,只剩一双眼眸的少年努力往上看,用尽全力去看那束光,“我要活着,我要活下去啊!!!!”  漆黑的空间开始扭曲,磅礴大雨从光中倾泻。  “继续念。”声音盖住少年仅存的双眸,似神灵般不容置疑,“念出你心中所想。”  “我要光,我要阻挡一切的光。”漆黑的眼瞳不停寻找,像极快要渴死的沙土。  声音微微沉默,用更为冰冷的语刺向少年的眼瞳:“你已见的是神,你见的光,是我赐予你的力量。”  狭长眼眸里的瞳圈逐渐被剥落,代表绝对神圣的金黄沾染整个眼瞳。驳杂的花纹缠绕住起舞,一笔一画的用金色雕刻出独属于神的印记。  “再见我。”  大雨更加狂躁,无数雷弧点亮端坐于黑暗之上的身影。  金色的眼瞳仰视这看不见尽头的存在,细一品,好似有狂热的笑容。  “好。”  大雨结束,所以一切都在这句语里消逝。  ……  卡德山谷前线,一袭黑色斗篷的菲奥娜·赫拉独自伫立在山顶。  天上有人落地,她松开手里的风,笑容温和的说道:“这不是很美么。”  “没找到吗?”同样斗篷加身的人拿出怀表,纯白色的眼瞳比月光更明亮。  菲奥娜·赫拉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觉醒者本就是神灵宠爱的孩子,我们能用人力去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那你把他们都杀了?”斗篷人侧头看去,声音敲冰戛玉。  “杀不完。”菲奥娜·赫拉低头看向手指甲,脚下的山谷一片静谧,再无任何喊打喊杀声,“国师占卜的区域杂人太多,我只挑了些像的下手,兴许,一开始就被炸死了吧,不然那圣物不可能一直都没反应。”  “可这是神语类,不可能这般容易死去。”斗篷人有些劳累的捏捏眉心,开口提醒一句。  “我会留在这边。”菲奥娜·赫拉收起手掌,目光看向远方一笑,“对面人来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这人点点头,正要离去,一滴雨滴砸落在斗篷上,发出好听的轻响。  下雨了……  淅沥沥的雨越来越大,斗篷人伸手接住这捧雨,长睫毛无声盖住眼瞳。  沉闷的雷声响起,黑云将圆月吞没,也好似一只手遮住了天空的眼睛。  菲奥娜·赫拉又望着下方的画卷欣赏片刻,迈出一步,炽烈的光照在她的斗篷上,不是月光,而是白色的火。燎天的烈焰中,整片战场无一人声响,碎裂的铠甲嵌在泥土内,只有一个个人形模样。灰烬在风中燃烧翻转,画有雄狮图案的旗帜也燃烧的只剩下一角,唱响血与火的挽歌。  这是大雨和圣火相互纠缠。残有血渍的铁器安详长眠,其上的痕迹却还在诉说着战斗的惨烈,雨中的火焰更加旺盛,失去毛发焦糊的气味,留下一道道深坑,以及坑中成堆散落的盔甲,两边的山体在雨滴的冲击中砸向下方,似一个个坟头将这幅画保存下来,整个山谷更加闭合紧密,简直是人间炼狱。  菲奥娜·赫拉踮脚来到一根还未烧断的旗杆上,仰头接住雨滴,任由这雨水从面颊滑落。  “这就是……人的极点。”  嘴边翘起弧度,她睁眼看向眼前的敌人,胸口的蔷薇图案迎风飘舞。  ……  公史九十一年,波斯帝国鹰盾边境,中波发生小规模交战。  中庭帝国的女公爵海蒂·罗斯用神罚临世,将整片战场的波斯军队全部泯灭。  一夜间数千人死亡,凝聚不散的亡灵在卡德山谷哀嚎悲鸣,天空下起暴雨,从此卡德山谷成为冰川闻名的死亡峡谷。  而始作俑者海蒂·罗斯也被冠以神罚者的荣耀,是现知的神力系觉醒者。  也是……人族历史上的又一顶尖战力。  ——《大世纪·一》 biquge.name 第五十五章 生还 雨滴磅礴,白火燃尽,黄褐色的土叹息一声,朝下方的地狱滑落。深坑里的水愈发增多,许些品质不错的装备泡在里面散发幽光,但更多的,是残破不堪的人骨。  所有的部队……都在火中消失了。  艾斯在土中缓缓睁眼,一身白袍残破不堪。  夜幕又响起雷鸣的闷响,白光照亮他的脸颊;那双金色眼眸又重回漆黑,深不见底。  他转身爬起来,宛如从无尽炼狱中诞生的恶鬼。  “咯……”  骨头发出异响,他僵硬的扭了扭脖子,赤脚踩碎一块马骨。  在马骨边,一个全身发亮的少女还在昏迷。  艾斯安静凝视她片刻;伸出手掌,拽住对方的脚往山谷下方走。  手臂上的袖环没有损坏,火光亮起,他找出仅存的火绒在斜坡下方搭建出小小的火堆,终于是将黑暗驱散。  周围雷声依旧,他蜷缩坐在火边,狭长的眸子忽明忽暗。  还有人未死……  艾斯伸指放在米尔顿的鼻尖下,再看看对方身上亮起的幽光;侧头盯住不远处的雨,用耳朵辨别雨中的其他声音。  袖剑无声弹出,他拉起领巾裹住口鼻,弓背起身,像极要捕猎的动物。  那边的人也听到动静,停下脚步;无声对峙起来。  “咔擦!”  又一道雷弧在夜幕中响起,艾斯趁这一瞬看清了这些影子,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杀戮欲望。  双方就这样沉默良久,直到雨水蔓延在脚边,对面的人转身不再纠缠。  到此,艾斯深吸口气,贴着泥土墙坐下。  继续跑。  他意识到了此地潜藏的危机,凝神再听半响,来到米尔顿身边,抱起这人儿往布满尸体的山谷深处小心翼翼的试探。  雨夜继续,这道狼狈的身影悄悄藏在其中,一步一步踩着泥地前进。  他不知走了多少里路,肩上扛着的米尔顿睁开美眸,侧头一看,立马向艾斯一掌打来。  “是我,主人是我。”  艾斯吓得松开胳膊;少女应声坐在湿泥巴上。  “我知道是你。”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米尔顿咬咬牙,冷冷出声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逃。”眼前的少年回眸看向她,语气平静下来。  米尔顿皱起眉,一抚戒,拿出枚夜明珠捧在手心。  “别!”艾斯立马伸手捂住这光,又抬头看向周围,非常警惕,“这里还有中庭帝国的强者在,我们这样太明显了。”  “嗯?”米尔顿微微愣神;把手从对方掌心里猛地抽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艾斯点头哈腰的道歉,撕下手中肉干,递给刚苏醒的少女,“来的路上捡的,不知主人你吃不吃得惯。”  “不用了。”米尔顿摇头拒绝,再往储物戒里找,“原来对方是有这样的埋伏,那我们……还在山谷里?”  艾斯边吃边“嗯”了一声,声势浩大的雨砸在额头,提醒他这地方也不怎么安全。  米尔顿垂头避雨,浑身也是湿漉漉的非常难受。  毕竟冰川大陆植被稀疏,像这种两国边境之处,更是荒凉贫瘠,一眼看过去,整个山谷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活物,像他们这样的,简直就是活靶子。  米尔顿打量一下四周,再看看身子,目光不善的对艾斯背影说:“我身上这泥印子,是你留的?”  “啊?”艾斯回过头来,一见米尔顿胸前的盖章,立马摇头摆手,“不不不,我,我当时急着跑,不小心碰到的,请主人责罚。”  米尔顿深吸口气,拍拍脏兮兮的衣裳,从湿泥巴上起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艾斯被问得有些发懵,转过身,有些不确定的回:“主人……这不应该是由您定夺的吗?”  “我的保命之物都消耗的七七八八了。”米尔顿轻轻摇头,十分的坦荡的说出自身情况,“我身上有定位,既然这里还有敌手,那你继续带路避一避,等帝国方来找。”  艾斯轻轻点头,走到米尔顿身边,抬起双袖帮对方挡雨。  米尔顿笑的看他一眼,绕是这般境地还是平静的很:“你这人,竟做些没意义的哄人事。”  “能帮主人遮风挡雨,自然是我的福气。”艾斯嘿嘿一笑,又担忧的说道,“不知道巫师大人他们如何了,要是他们没事,我们就不必如此被动了。”  “鲁塔纳好说,他没有进入这片区域。”米尔顿抬头看眼雨,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那名中庭高手能施展如此大范围的神迹,威力分散下来自然就小了,不然……我俩也不可能还活着。”  艾斯赞叹一声米尔顿的分析,继续挑偏僻的山谷反坡走:“主人,那高手所用的手段……是巫术吗?”  “哪有这种巫师。”米尔顿摇摇头,慢慢越过火苗里的尸骸,一双眸子盯着这缕诡异至极的白焰,“再厉害的神术也只能是单对单的精神攻击手段,像这样的场面,已经超过人力范畴。”  “那这是?”艾斯边走边追问。  “这是觉醒者。”米尔顿垂下眸子,声音带着几分轻,“相传在第七日绽放的人类,有极少极少数的人能感知到神的声音,获得赐福,拥有神的力量。”  “卧槽?!”艾斯开口就是一句敬仰,脸上兴趣浓郁,“那这种人不是无敌了?一个人灭整个军队,嘶……”  “这能力弊端很多。”米尔顿侧头看他一眼,继续补充道,“神的赐福分很多种,所以觉醒者的能力也是天差地别,很多都需要慢慢成长,具体如何做我也不知晓。”  “哦。”艾斯继续用手当伞为米尔顿躲雨,看起来没什么兴趣了。  米尔顿没有因艾斯的态度停下,反而愈讲愈来兴头:“其实对于所有觉醒者来说,他们的箴言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创世纪》里记载了神的所有箴言,只要被得知,觉醒者的能力也就大白于天,自然能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那这名觉醒者为什么如此招摇?”艾斯摸摸鼻子,白袍上沾了许多泥巴,“他就不怕自己的蒸言被别人晓得么。”  “箴。”米尔顿纠正他的发音,拍拍对方,示意自己累了,“觉醒者也是人,也要生活,一步登天,是你你不要吗?”  “当然要了。”艾斯笑嘻嘻的找了个山谷裂缝,猫腰进去探路。  米尔顿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的背影融入黑暗,戒上亮起幽光。 biquge.name 第五十六章 天鹅 确定这片裂缝安全,艾斯手法老练的滑动火石,一挤衣袖,水便成一条线落在地上。  米尔顿左右打量片刻,从戒指中拿出毯子铺在地上,放下几个夜明珠,再用符文石烘衣服。  雨还在下,钻入洞中的风回荡低吟,光下的人面容一明一暗。  “你的追求是什么。”兴许是气氛有些沉默,米尔顿在光里侧头看去。  “活着。”艾斯低头拧衣袖,声音听得很轻,“活到在这外面看一看,那老头说……四大国的风景旖旎,不趁着现在年轻,那岂不是可惜了。”艾斯回头报以笑容,干干净净的,找不到丝毫恶感,“主人,您说我这想法可以吗?”  “那你妹妹呢?”米尔顿不再注视他的眉,加快烘干的速度。  “她就这样过呗。”艾斯笑的看向米尔顿,暗里的眼轻轻闪动。  声音停了。  米尔顿拉起柔毯盖住身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等待很乏味,艾斯盘膝而坐,单手撑住下巴,一双眼放在洞口不知想些什么。  米尔顿整理完戒指里的东西,看看艾斯破败的衣物,说:“王都的房子又新建了几处,那里的天气也要好很多。你要的,你期望的,我也都能给你。”  “我怕狗。”艾斯揉揉脸颊,表情十分放松,“当小偷的时候最烦有主的猫狗,每每见到它们对我吠,我都想杀了吃。”  “狗养好了也能得赏赐。”米尔顿拿出瓶药液,开瓶一闻,用手指夹住摇晃,“总有好的。”  “可它们叫不都是为了看家护院么?”艾斯掰开手里的湿肉干,“像自由自在的飞鸟,这才是好生活。”  “那就没必要拴着了。”米尔顿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我不喜欢狗肉。也讨厌乱叫的畜生。”  艾斯闻言侧头,发现米尔顿正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都是平静至极的色泽。  “你就这么喜欢站着挑垃圾桶里剩下的?”米尔顿定定瞧住他,棕褐色的眸子在光里更显深邃,“有时餐厅门低了,你弯腰便能吃到更好的。”  “我也不知道。”艾斯咧嘴一笑,手掌垂到膝盖上。  “随你。”米尔顿摇匀了药液,刚要服下,表情就都藏了起来,“你真想好了?”  “嗯。”  对面的声音很轻,药液无声炸裂,浓郁的药香立刻充盈山洞。  米尔顿平静回过头,望着露出本来面目的犬奴,脸上有无所谓的笑:“你能怎样。”  她一抹戒指,全身亮起道道幽光,将这恶鬼隔离开来。  艾斯甩了甩被灼烧的手,如猫般的眼眸更是冰冷至极:“您就不能放过我。”  “这是看得起你。”米尔顿拿出怀表看眼时间,再细听外面的雨,安心坐在原地,“人与狗果然不能太好,有三分颜色,便要面露凶相。”  她又拿出瓶药服下,好似一记耳光打在艾斯脸上。  “我没这样想。”艾斯低头看手上的伤口,眸子垂的很低,“我怎样都行,为什么要拉上我妹妹?”  再抬眸,艾斯眼中的米尔顿表情惊愕。  “一直相信我不好吗?”黑暗中的恶鬼慢慢站起来,只有一点余光照亮他的脸,“雨本来就很大了。”  体内的药效进一步发作,米尔顿想要抬起手指,一张脸泛起不健康的红晕。  “主人……”  修长的手掌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像满身脓疮的癞蛤蟆张开血盆大口。  “我劝你想清楚。”米尔顿强忍住身体的不适,俏脸寒霜的面对此等亵渎。  “我说了我只想活着。”艾斯仰头轻嗅对方身上的香味,竟有几分病态的癫狂,“我的命您不是早就交给您的情郎了,那我……就让他的理由更充分一些。”  将指前的衣物撕开,艾斯贪婪的凑上前品尝这股香味,内心的欲望狂热生长,绽放出妖异的花。  “我会杀了你。”米尔顿死死盯住眼前的癞蛤蟆,抿紧嘴,无力的手嵌入毯中,玉颈更是爬上一层绯红,“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自幼锦衣玉食的小主崩溃出声,极度的厌恶排斥感爬满全身,让她忍不住眼里的泪。  “杀吧。”  癞蛤蟆慢慢品尝落难的天鹅,脚边的夜明珠被毯子盖住,整片山洞重归黑暗。  只剩……一抹泪珠落地。  片刻后,提着光球的鲁塔纳来到山洞边,身边跟着一群雄狮徽章的军人。  “主人。”他再确认一下方位,出声对黑黝黝的洞口喊。  里面没有回应,他又耐心等了片刻,最后迈步要往里走。  米尔顿于此刻无声出现在光下,身着一件干净利落的贵族礼服,白的刺人。  周边军人对她低头行礼,迈步向前将人护住:“中庭帝国的军队都已撤退,营中……受到菲奥娜武尊的偷袭,所以其余强者都落入下风,只在刚才有救援的余力。”  米尔顿闻言没有任何反应,一双唇苍白如雪。  鲁塔纳愣愣看着少主反常的样子,正要继续说,眼前的人儿已经抬手丢出一枚纯金色的国徽。  “以查理公爵的名义,调取营中所有精兵。”  ……  边境内贫民窟,两个穿着厚实的少年蹲在艾斯家屋檐下,各自抬头看着夜空里的雨滴,其中一位长得痴傻更是探出手,让雨水落在掌心上。  他们的记忆里很少有雨……  沉闷雷声起,傻子回头看看木门,张口对奥卡姆出声:“喂,你说艾米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奥卡姆摸摸脸颊,目光随天幕看向更远处的烟火,那里,正进行着战争。  傻子有些担心的嘟囔一句,握紧手中尖刀,把注意力都放在附近的住户上。  “这地方不大安全。”旁边的奥卡姆忽然出声,接着一吹口哨,许多半大小子从巷尾冒出头来,小心谨慎的往这边集聚。  “带人转移,你们盯着其他出入口。”奥卡姆起身对同伴们下令,高高的个子倒也有几分气势,“任何人都不许泄密,不然老大回来了,我可拦不住。”  “好!”  这群小偷团伙闻声四处散开,一边的傻子也急匆匆的走进屋,将还在熟睡的艾米用被褥裹起来,弯腰为她挡住天上的雨。  狡兔三窟,时常被艾斯上课的奥卡姆挑了个最隐秘的住所;打开地板夹层,让傻子带人躲进里面去。  他吩咐除去暗号之外都不可发声,接着又出门把木门卡死,快步来到贫民窟最上方的小石坡,在雨中趴下,用双眼去看下方的破烂大街。  豆大的雨滴声势吵闹,仅存的灯火消失,几道轻微的步伐踩着水坑响起。  果然……  奥卡姆聚精会神的盯着下方的钢铁洪流,咽口唾液,不自觉的抖起手来。 biquge.name 第五十七章 雨夜杀人 过几条街的赌庄,日子越过越舒坦的杰尼正与兄弟们在室内喝酒,刀疤男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凉风吹散室内的烟味。  “今天的账怎么样?”杰尼放下酒杯,习惯性的摸摸光头。  “还不错。”长发男对着桌上的银行本票吹了个口哨,又扔出几袋钱放在桌上,“这是今天的盈利,其余的都是卡那封的赌马分红。”  “好。”杰尼点点头,拿起几枚黑晶币弹给门边这位新收的打手。  “我们多久回去卡那封?”一直玩刀的长发男侧头看向杰尼,声音还是这般阴冷。  “快了。”杰尼微笑的喝口酒;想想卡那封那边的最新生意进展,酒劲都上来几分,“等到了新地方,这边就都交给你来打理,贿赂纳税以及上贡的钱按照之前说的加,至于另外那群毛头小子……”  “给点钱,让他们一起去。”长发男拿酒给自己倒满,“这种年纪的人最不怕死,要是有顺眼的,还能继续用。”  “那你去办。”杰尼无所谓的摆摆手,长桌一震,将酒水都洒出来些。  “怎么来了这么多士兵?”刀疤男侧头看向窗外,举杯一抿:“这战争好像越闹越大了。”  “是来抓人的。”杰尼冷哼一声,把刚才收到的画像放在桌上。  旁边人低头一看,其上画的人好似有些熟悉?  “艾斯?”长发男垂手放膝,有些惊讶的笑道,“这黑毛小子竟然没死,是当逃兵了?”  “死没死有区别么?”另一位壮汉出声,抬腿放在桌上,“外面那群士兵不像是当地的杂牌部队,那小子怕是没忍住手脚。”  “那奥卡姆那边?”  “我们不养废物。”杰尼轻笑一声,挑了个果子放进嘴里,“所以奥卡姆也杀了吧。”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与此同时,夜幕里的雷声好似盖住了某声异响。  “该回去了。”  杰尼拿出新买的怀表看了眼,身后的打手闻声去开门,其余人则将长桌上的钱都收好,喝完杯里酒跟着往外走。  气氛忽然有些安静,把玩怀表的杰尼疑惑抬头,看见长发男的表情变得极度阴沉。  杰尼见此回过头,眼前这幕让他愣的说不出话来。  雷鸣点亮门外这一袭白袍,至于刚才这要去开门的打手;此时正缓缓瘫软倒下,用刺眼的殷红打湿地板。  “古皮!”刀疤男看到了白袍人手里抓着的另一个尸体,双目赤红的出声大喊。  呼啸的风声响起,原来是长发男夹刀往前冲去。  被磨得亮利的匕首横着砍向这人,对方不慌不忙的侧身一躲,用更快的速度握住长发男的手腕,接着摊开左手,对准长发男的下巴将袖剑送出。  “噗呲!”  血水沿着利刃喷涌而下,只露出眼睛的武士低头欣赏长发男死前的惊骇面容,一双眸子眯成柔和的弯弧:“阿道夫,你原来这么弱。”  袖剑收回,周边人也知道了这名不速之客的身份。  小恶魔艾斯,他竟然从战场上逃了回来!  “好久不见额,杰尼哥。”艾斯轻轻拍打长发男的脸,右手一松,任由对方倒下。  “艾斯?”杰尼一脸不可置信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后勃然大怒的指着少年吼道,“给我扒了他的皮!”  室内的同伙全都一拥而上,艾斯扭了扭手腕,跃身向前迎击。  因为周边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刀疤男弓步侧身,低喝的对准艾斯的肋骨使出一记右摆拳。  艾斯举手用胳膊肘挡住这一击,接着左拳如风砸向刀疤男的脑门,膝盖跟着往对方腰腹顶去。  咚啪!  刀疤男用手臂挡住艾斯的拳头,可后续传递过来的力度还是让他踉跄一步,让他十分惊讶的看了眼四平八稳的艾斯:“你……”  “我怎么这么强是么?”艾斯后仰躲在另一人的拳头,弹出袖剑,对准这人的脖子一顿猛刺,“是,是,是,是,是不是很后悔嗯?”  被抓住头发的头颅闷声受着艾斯的剑刃抽-插,黑红的血不断铺洒,将少年口鼻处的领巾全部染成鲜红。  最后那名壮汉见此要朝窗外大喊,艾斯只看一眼,蹬脚踩上长椅,动作如风的攀上壮汉的肩膀;而后双腿似蛇般夹住这人颈脖;在一阵骨裂声里把对方带起往后一倒。  巴巴瑞虎式炸弹摔。  这便是初级武士普利特的招牌搏击技之一。  “喂。”做完这一切的艾斯弯膝在刀疤男面前蹲下,一袭白袍染有鲜红,“到你了,棕毛利特,你之前……不是打我打的挺开心么?”  袖环飞出一道利箭,将已挪到门口的杰尼钉穿膝盖跪下;发出刺耳的痛苦尖嚎。  “你……”利特喘息的看着脱胎换骨的艾斯,眼眸一转,抬起头大叫,“艾斯他在这里!快来人!来抓人!!!”  “咔嚓!”窗外雷雨更甚,利特的吵闹根本传不出这间地室。  “噢,看来我的利特哥哥也不是真正的硬汉呢。”艾斯笑的起身,袖环里的细剑慢慢收回,“赶紧继续吧,我刚好跟杰尼哥好好聊聊。”  声停人动,躺在地上示弱的利特忽然抽出靴子里的短刀,对准艾斯的脚筋滑动割去。  “额啊啊啊啊!”  优质皮革制造的战靴缓缓在利特的掌心扭动,艾斯眼眸玩味的欣赏对方的表情,好似一只折磨老鼠的野猫。  “哥啊。”修长的手指点在利特的双眼上,艾斯弯下腰,用聊家常的语气诉说,“诸位哥哥们一直都在饮酒享受生活,而弟弟我……每天都好像活在地狱里呢。”少年说着说着发出苦笑,指尖往下,慢慢欣赏,利特白到发青的脸,“所以说,弟弟我啊,可是一直都非常想念我的,好哥哥们!”  眼球爆裂的声音十分清脆;跪在门边的杰尼身子猛地一颤,右手颤抖的握紧阿道夫死后余留下来的短刀。  那是粘稠的血液随着指尖动作停住,艾斯十分享受的呵出口气,看看脏兮兮的手,表情无奈的用利特的衣物擦拭干净。  “艾斯……艾斯!”右腿被钉穿的杰尼看着慢慢起身的少年,声线有些颤抖的喊道,“你不是要钱,桌上有,旁边柜子里有更多!你全部拿走,不要杀我!”  他说完努力朝门边移动,膝盖处的短箭有更多黑血流出。 wucuoxs.com 第五十八章 交易 “钱我是要的。”  艾斯又在杰尼面前蹲下,伸出手;直接把后者手里的短刀拿了过来,“我们这个赌庄一年到头下来也才赚十几枚红晶而已,杰尼哥,你有见过一百枚红晶币摆在你眼前的感觉吗?”  艾斯用刀轻轻刮动杰尼的脑门,声音平静的很:“弟弟呀,一开始也是想为哥哥好,一天只给个十枚白晶,弟弟是真的很难生活呢。”他说到此一笑,好似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那般,“我听说哥哥你要搬去卡那封,心里有点不舍,可这是哥哥你的决定,所以,你之前抢的那笔财产还有自己私吞的那份卡那封马场的分红,是不是应该一同送给弟弟呢?”  夜风吹动火光,杰尼瞪大眼看着艾斯的眸子,咬牙指着这恶魔说道:“原来是露比!你们这两个狗男女!额啊啊啊啊!”  手中的短刀已压透杰尼的一根手指,艾斯拍拍对方的大光头,仰头用更深的力往下压。  刀刃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杰尼的嚎叫声透出窗外与雨声混合,被惊雷压住。  “你敢杀我!你敢杀我卡那封的人会为我报仇!到时候……”  “咚!”  艾斯用脚尖狠狠踢向这聒噪人的嘴,接着有些烦闷的垂下头,扯住对方衣领,对这张凶恶面容发出一声轻笑。  “杰尼,杰尼杰尼杰尼……”他拿起刀绕过杰尼蹲下,左手往下一捅;另一只手捂住对方又要大叫的嘴,“从一开始我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想很想杀了你,但这个世上,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你告诉我,我立马就停手。”  五指缝隙中的血不断外露,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滑过猩红。  生命流逝的感觉愈发刺痛神经,被捂住嘴的杰尼猛拍地板,并用手指向桌上的纸巾。  “太快说出来就失去惊喜了。”艾斯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再次扭动刀柄,“喂,哥,钱,究竟到哪里?”  雨声更起,被恶魔缠住的光头佬已经半痴半傻。  几分钟后,一袭白袍的人儿重新出现在赌场门边。他伸手用雨水清洗干净,再弯腰擦掉白靴上的红印,哼着小曲往前,最终到达图书馆后院的住户房边。  里头灯光常亮,在凶猛雨夜里散发出安静柔和的光晕。  他看着指缝里夹着的各种钱币,摊手一放,终是那枚深紫色的先落地。  眼见如此,艾斯对着眼前这栋楼的二楼吹个口哨,把紫晶币甩进了窗户内。  正在看书的玛佩尔听到这声异响,刚刚起身,一枚纹路精美的紫色钱币就晃悠悠的砸在书桌上,旋转好几圈才摊平。  “艾斯?”  玛佩尔低头去看夜里那道背影,握住钱,脸上笑容灿烂。  ……  雨滴淅沥沥的敲打门窗,独自在家饮酒的露比时不时看向窗外的雨;不时用深呼吸平复心情。  她低头续上一支烟,脚尖往边上一靠;碰到了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子。  敲门声终于,她立马掐掉烟起身;来到门边,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是我。”  听到最想要的回应,露比面露喜色的打开门,用惊喜的语对艾斯说:“怎么样,有多少钱?”  “啊。”艾斯张嘴应了一句,拉下领巾,进屋端起露比喝剩的酒杯,“赌庄里只有几十枚紫晶,加上本票,也不过十万块钱左右。”  “他之前那些呢?”露比看了眼艾斯身上的血迹,捏紧裙摆继续问道,“他之前吞下的分红和那笔脏款至少有七八十万,你没问出来吗?”  艾斯仰头喝完杯里的酒水,再看雨夜,把用血写的纸张递给露比:“他都藏到卡那封那座新家底下,我不好再去。”  露比接过纸一看,双手合十的深吸了口气。  “那差不多也就值百枚红晶而已。”艾斯弯腰坐在椅上,再抬眸,迎着露比的眼神一笑,“别担心,我是个诚信的人,这些钱怎么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露比跟着坐在艾斯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现在所有的都给你,再加上我攒的十二枚红晶,你看可以吗?”  “那也才二十多万,有点难。”艾斯任由自己的手被握着,被血色领巾裹住的口鼻呼吸有些不适。  露比瞧着他的模样片刻;松手起身,又找出一张保存甚好的羊皮纸放在桌前,再把自己私藏的数十枚红晶也盖在了上面。  “地契?”艾斯低头看了看这纸张,眉头微微蹙起。  “我本来打算去这里养老的,你既然要走,就送给你了。”露比点点契约那一栏的名字,阐述这张纸背后的价值,“这房子在帝国西边的拉姆贝特,两层楼外加独栋花园,价值四十多枚红晶,这样能两清么?”  “东西都齐全吗?”艾斯拿起这张地契,一时心动起来。  “当然。”露比拿出支烟点上,靠在桌边看着这少年,“都是我自己购买置办的物件,你妹妹应该很喜欢,而且……这上面也没有你的名字,他们不会知道你躲在这里。”  “好。”艾斯点头答应,小心收起纸张和钱,抬眸迎向这女人,“那我们的生意结束了。”  “我丈夫呢?”露比闻言轻吐口烟,伸手触碰艾斯滚烫的鼻梁:“他背后还有卡那封黑帮的势力,你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吧。”  “死的不能再死了。”艾斯拿出一瓶腐尸液晃了晃,眼眸笑的非常灵动,“时间不够,不然我还要其他人家里搜一趟。”  “那也就几千而已。”露比收起手指,单手环胸的看向桌上这块怀表,“这东西要我带走么?在那种地方,被人看见会有麻烦。”  “留给我妹妹吧。”艾斯拿起怀表入袖,声音忽然温和许多,“上次她生日,我还没有送过东西。”他到此起身,低头捏住露比的下巴,出声警告道,“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出了事,你承担不起。”  “好。”露比侧头挣脱,再吸口烟,没有任何害怕的心思,“反正天大地大,我换个地方过安生日子不就行了,外面士兵越来越多,是不是来找你的?”  “你又多问了。”艾斯闻言笑了笑,拎起这些沉鼓鼓的钱袋,彻底消失在了雨夜里。 wucuoxs.com 第五十九章 神威 贫民窟中,身着黑红铠甲的军人开始在街道内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奥卡姆小心翼翼的翻个身,大气都不敢喘的从坡下慢慢爬下去,只求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  夜间人声雨声吵闹,他快步躲进一个胡同巷子里,往边上一瞅,人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见过这个人吗?”一名士兵正抓着他们团伙的一个小弟询问,手中的艾斯艾米画像栩栩如生。  “没,没有。”  这名小弟疯狂摇头,可士兵管不都管对方说的真假,直接铐起来栓在边上。  奥卡姆见此后退一步,近乎是用爬的往边上的巷口挪去。  “奥卡姆。”一只手轻轻盖在他的肩膀上,奥卡姆回过头,张大的嘴立刻被捂住,“是我,我妹妹现在在哪里?”  奥卡姆认出了白袍武士的眼睛,伸手指向西边的秘密基地。  “你也赶紧跑。”艾斯拖着对方藏在个垃圾桶下,拿出一枚红灿灿的晶币,“随便找个城镇,学点技术生活。”  雨滴不停砸击墙边,奥卡姆低头看看艾斯掌心里的巨款,抬手示意对方把手放下来。  “老,老大。”重新可以说话,奥卡姆舒服喘了口气,立马汇报道,“现在好多军人都在找你和你妹妹,我们有几个小弟都被抓了!”  “我知道。”艾斯轻轻点头,侧头看向不远的某些火光,伸手把钱币印在奥卡姆的胸口上,“这次做的不错,我收回对你的看法。”  艾斯说完起身,可身后人却也跟了上来。他见此不由得回头,用疑惑的眼看向对方。  “老大,我也想跟你一起走。”奥卡姆把手里的红晶币递过去,鼓起勇气说道,“我在外面无依无靠也是死,你就让我跟着你,至少,我会帮你探路。”  “不行。”艾斯凝视这张脸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险,而且人多负担重,我怕保护不了你。”  “我能杀人!”奥卡姆捏紧拳头,出声保证,“你让我做的事我都敢做。”  “先走再说。”艾斯懒得和他理论,转身往秘密基地赶。  二人一路东躲西藏的回到傻子所在小破房;伸手叩地板,传递出团伙间的暗号。  “谁?!”  里面的傻子虎头虎脑的问,听得艾斯有些不耐烦的加重声音。  “谁啊?!再不说话我杀……”  “是我。”  “老大?!”木板掀开,傻子一脸喜悦的看着艾斯,“老大,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我差点就没认出来了。”  “我妹妹呢?”艾斯无视对方的关注点,伸出手催促。  傻子缩进去抱人,像拖宝物那般把还在睡觉的艾米举到艾斯的怀里。  艾斯仔仔细细的查看妹妹的面容,长出口气,一脚踢开门板,对里面的傻子说道:“快出来。”  傻子“哦”了一声,旁边的奥卡姆伸手帮忙,将这壮实的大胖子拉了出来。  艾斯带头走出藏身处,还未走远,街那头便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走!”  艾斯当机立断的抱紧妹妹往外冲,脚步踩得雨水哗啦作响。  “咱们现在去哪?”奥卡姆吃力跟上艾斯的速度,伸手指向东边,“那边有军人守着,不能去那边。”  “这边上还有多少出口?”艾斯边跑边打量周围的环境,夜色太暗,让他分不清方向。  “再往西,这一块我都熟。”  少年一行人依靠雨夜躲避士兵,再三的兜兜转转,总算是依靠自身对地形熟悉从小偷地道里逃出了贫民窟。  三人的衣裳都在雨里被淋的透凉,再加上低温,哪怕是胖子这种体格都冷到牙齿打颤。  艾斯抱紧怀里的妹妹呵气,又扔出两枚红晶给傻子:“我们就到这里分开,以后,谁问都说不认识我。”  “老大?”胖子疑惑的拿着钱,再看看奥卡姆,紧张吞下口唾液,“这,这这么多钱。”  “还有一份是书包子的。”  艾斯无所谓的摆摆手,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傻子想要去追,一旁的奥卡姆猛地将他拉住:“别去了,我们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  中庭帝国观星塔群,头发花白的山羊胡老人沉默坐在椅上,上方的七十二面古镜全被修复。  “老师。”一名学生毕恭毕敬的走上前,跪拜呈上卷轴。  蒙奇·索图抬手唤来卷轴,低头不语。  学生转身退出,不敢打扰老师的思绪。  再次寂静,这位人族闻名的传说级巫师轻点桌面,一双眉皱的更紧。  不对……  轻不可闻的念头被他捕捉。蒙奇·索图抬起眼,弹指唤醒所有古镜。  璀璨的光溢满整个室内,他转动眼眸在光中寻找,一身巫师袍无风自动。桌上的书籍自动翻阅,跟随古镜的韵律审阅字体。  蒙奇·索图愈看愈不对劲,鹰眸里亮起古老的烙印,七十二面古镜立刻嗡鸣颤抖。  “难道我一开始就追错了?”他对着空气出声,接着便有无数黑影在光中穿梭,说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闻。  光芒亮到极致,所有古镜的震动频率也到了极点。  他仔仔细细的回忆这几年来的准备,抬手招书,把所有线索再次连贯起来。  被更改顺序的古镜沉鸣一声,一切的光和异象都消失不见,室内重回诡异无常的安静。  蒙奇·索图左右观看这些毫无反应的古镜,叹息一声,自我反思道:“真的是神语系么……”  他想完摇头,闭上眼,静心补补这段时间的劳累。  身后的古镜忽而全部亮起幽光,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巨响!  咔!咔!咔!咔咔咔!  所有观星群落全部炸响,巨大的声浪冲碎七十二块镜面,蒙奇·索图猛地抬起头,刚要出声,一道亘古不变的灵压在室内回响,宛如一只大手压碎周围一切。  “借我!”  蒙奇·索图见此抬头大喝,周围游荡的黑影立马回到身后,用全力助他对抗束缚。  漫天镜雨在眼前崩碎滴落,蒙奇·索图咬紧牙,努力抬起颤抖的手指,终于抓到一块破碎镜片。  “念……”  神灵的声音在耳边轻响,这位以人力观天的巫师瞪大眼睛,山羊胡蜷缩燃烧。  更加浓郁的光芒再起,不可知的伟力炸开他的手掌,灵压盖住脊梁,让他无法抵抗的跪趴在地。  “留,留住。”  似犬奴的老人在灵压下用尽全力出声,身后的黑影闻声伸手,代替他抓住那块疯狂翻转的镜片。  噼啪!  光里响起鞭声,握住镜片的黑影炸裂断开,再无一物能靠近古镜碎片。  镜雨在一瞬间落地,而妄图窥视神灵意志的巫师也在这一刹那中看清了镜片里的眼。  一双……生有金色瞳孔的眼。  原是神威……  降临人世。 wucuoxs.com 第六十章 拉姆贝特 时间的乐谱轻轻弹响,一个月后,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行驶在拉姆贝特小镇的道路上。  身有斑点的老马低头前进,周边房屋慢慢亮起一盏盏油灯,负责巡逻的镇军也将路边的灯火点亮,寒风呼啸刮过他们的面容;在这些胡茬上留下道道白霜。失去一臂的老车夫挥鞭赶马,此时天儿正冷,不大亮的光铺洒在街边房屋上,檐下人个个身着厚衣,缩手缩脚的守摊位,或是交流聊天,驱赶周边的阴冷。  马车的布帘掀开,一只干瘦的手探出来,伴随声音响起:“老头,咱们还有多远?”  “前面就到了。”老车夫接过对方递来的干粮,收紧肩上的围脖,一身衣物款式老旧。  藏在风中的雪越来越大了。  车内的艾斯呵出口白气,搓搓手,把掌心的温暖带给裹在毛毯里睡熟的妹妹。  距离战事已经过去许多天,边境这一条的气氛并没有松缓,更多军队从北方南下,一路上,绕是艾斯这种心理素质也有些提心吊胆。  他拉下围脖张嘴吃肉干,起皮的嘴唇颜色发白,干燥的脸上还粘着几根杂草。  胸口的闷痛还在继续,前几日的旧病复发,时刻折磨这位少年的眉宇。  又前行了几十分钟了路,马车在一栋两层楼的房屋处停下,老车夫侧身跳下,抬头看看这栋位于镇中心的小楼套,发出一丝轻笑。  艾斯跟在老车夫背后下车,搂紧怀里妹妹,再一看这庄园楼栋,十分满意的啧啧出声:“老头,这就是咱们以后的新家了。”  “我只是暂住。”老车夫越过小庄园前的草地,一路打量周围的花花草草,“今日的马车费记得结。”  “好好好。”艾斯美滋滋的捏了下妹妹的小脸蛋,侧身进屋,用如猫般的眸子环视周围的装潢:不大不小的客厅全部铺满花纹靓丽的地毯;侧边有火炉,炉上摆放的装饰品个个散发异香,对面的圆桌十分大,加上一套看着就质地松软的沙发,确是十分精致紧凑的构造。人再往里走,厨房边的餐桌早已布上白布,而厨房内也购置好各种锅碗瓢盆,其上悬着的长绳有许多风干后的肉块与花卉,接着推开后门来到小院子,屋外摆放着一套小巧的桌椅,隔着草的对面就是一条城内河。  “真**的会享受。”艾斯一路观赏完庭院,有些嘚瑟的看看老车夫,“怎么样,我这个养老地方够好吧。”  “你钱够吗?”老车夫靠在围栏边,面容平静的吹风,“这地方的开销可不是你那贫民窟能比的。”  “三张嘴嘛,管够。”艾斯掀开斗篷露出钱袋,十分自信的出声,然后抱着妹妹弯腰踏上楼梯,噔噔噔的来到装修柔和的二楼,找到那张被小书柜围绕的大床铺,把妹妹轻轻放在松软的大床上。  他仔细看着陷进被褥里的女孩,一双眼都笑成了弯月。  “我睡下面的屋,你们睡上面。”楼下的老车夫发出声音,然后开始找扫帚搞卫生,“明日我要去采购吃住用品,记得给钱。”  “你自己不是有一大笔钱么。”艾斯侧头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对这独臂老伙计说道,“吃住先用账统计,我月月结。”  “不行。”老车夫看了他一眼,用仅存的手打扫卫生。  一老一少无声清洁到夜深,后门边的灯又注满油,老车夫弯腰坐在台阶上,边抽烟边看着提桶走来的艾斯:“你这栋房子,真是从别人手里买的?”  “不然呢?”艾斯提着桶倒入厨房的水缸;出来弯腰坐下,额上有些许汗渍,“这可花了我五十万,五十万枚白晶币呢,你想想。”  “那怕还是不够。”老车夫任由他坐在身边,空荡荡的左袖下垂,被寒风吹动。  艾斯瞧见这一幕,咽下干粮说:“你这老头,真是我见过最抠门的了,对自己都这么舍不得干嘛呢。”  “接不上了。”老车夫深吸口烟,语中有轻笑,“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住一辈子。”艾斯拍掉手里的残渣,模样倒也乐观,“反正我就一小人物,等明天就去给我妹妹找学校,供她好好读书。”  “那你还有的忙。”老车夫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挪开烟斗;喷出口蓝色的浓雾。  “慢慢赚呗,家都有了,明天起来在往边上搭个马厩。”艾斯掰着手指做打算,“等后续有钱了再把马车翻新装修一下,再加上你的工钱,嘶……确实开销好大。”  腰间挂着的钱袋好似变轻了许多,艾斯低头摸摸胸口,又烦闷的锤了一下。  “又疼了?”老车夫翘起二郎腿,用仅存的右手去找药,“这毒素七天爆发一次,每次你都忍忍,习惯就好了。”  艾斯艰难咽下口唾液,用指尖对准胸口一路往上滑,最终停在眉心处:“闷,这一条都闷,而且痛的紧。”  “正常。”老车夫把药扔给艾斯,又顺带拿出一张折好的白纸。  艾斯伸手接过;打开纸一看,表情立刻沉默起来。  纸上的男孩女孩画像十分生动,配上最下面那条高额的赏金,已然让拿纸的艾斯看到了出价人背后的决心和毅力。  “还不肯说?”老车夫继续抽烟,自始至终都平淡的很。  艾斯把悬赏揉成团扔在地上,猛地搓搓脸,露出无所谓的笑:“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妹妹像我,所以得罪了那位主人么。”  “你不是说她找你签订的契约很公平么?”老车夫继续追问。  “公平。”艾斯诚实点头,声音有些轻,“但我不信。”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这些赏金猎人看钱不看人,个个都是捉老鼠的能手,到时风声传到这边,你这么显眼的位置迟早被挖出来。”  “躲不了也得躲。”艾斯打开药包,张嘴把这些粉末涂在舌头上,然后仰头用口水送下去,“反正做不做都是死,为什么不试试。”  “哦。”老车夫看了眼他,收起烟枪,起身往屋内走,“等会把嘴捂住,不要让动静太大。”  门戛然闭合,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背影有些扭曲抽搐,好似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ddxs.com 第六十一章 暴食 夜深,独自在草坪后院忍受剧痛的艾斯终于是折缓过来。  胸腔到眉心的这一条线开始温热,他抹掉嘴边的苦胆水,坐直身,竟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通灵感。  比如耳边听到的风,鼻尖闻的花香,眼前所见的景,嘴里残余的药苦,以及皮肤下感知到的草尖刺痛。  所有的感官都愈发生动了,心脏内奔腾的血不断翻涌而出,遍布四肢的热量暖的整个身子都十分舒服,关节骨头间的滑动平顺畅达,念头一动,神经中枢便将机能传递到对应的部位上来。  艾斯有些痴傻的控制好似新生的躯体,忍住要奔跑的欲望,踮脚在原地跳了几下。  真轻啊……  肌肉纤维间的收束布满弹性,艾斯试着挥拳,然后用军中教的姿势开始练习体术。  后院草坪响起道道拳风,他假想与敌人交战,一拳一腿都按照训练时的习惯发力,每招每式都打在空气的要害上。  “哈!”  整个身躯都练到发热,他一时兴起,直接扭腰甩腿,在空中踢出一道漂亮的三连踢。  “这都能行?”  眼看自己完成了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艾斯又抬腿分叉,猛地来了下劈叉顺击,在风中打出炮仗般腿脚声。  “你就是这样过家家的?”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原来是屋里的老车夫在围栏边看他练,“拳不像拳,脚不像脚,比我家乡的那些学武的小孩不知差了多少。”  “你懂球?”艾斯提膝来了个凌空翻,站直身,只觉得这一身的通透都还未发泄出来,“啧,不过这样练确实很不得劲,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那你就去武院呗,多拿一点武士徽章,在这里找工作也好找一些。”老车夫叼起烟斗,一双老眼比夜色浑浊。  “太贵了。”艾斯趴下做了几个俯卧撑,浑身肌肉都热的发颤,“好爽啊,原来练武是这么有趣的事。”  他说完又从草坪上跳了起来,收紧肌肉打出一道干净利落的直拳:“诶老头,你说你家乡的人练武厉害,那你怎么就这瘦骨如柴的样子呢?还是说,你又跟我吹牛了。”  “你不信明天试试就知道了。”老车夫垂手贴在栏杆上,声音轻的很,“我还记得一些体术功法,等你真可以我再想想怎么教。”  “嚯?那我不是要叫你一声老师了。”艾斯抬头看着这什么都懂一些的老头;笑的出声打趣,“难怪书里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干脆别走了,就安心到我这里养老,我两小的陪你说话聊天,你教我打拳!等我出名了,一定告诉别人你是我师傅。”  老车夫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倒倒烟灰,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正午,足足睡了半天多光景的艾米嘟囔的侧身乱摸,似乎是察觉到了所处地方的松软温暖;睁开眼看向周围,脆生生的喊着哥哥的名字。  “醒了?”  一阵脚步声噔噔上楼,艾米一见哥哥,便十分放松的坐起来看看大床,再打量一下周边的环境,又打了个哈欠。  “快快吃饭,吃饱才有力气读书啊。”艾斯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汗味,只是对妹妹招手,“咱们住到超级大新家了,等会哥哥就带你去买些好看的衣裳。”  “嗯~”  艾米腻声腻气的应了句,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却不失可爱姿态。  艾斯十分满意墙上的壁纸,再多看两眼这小小的二楼,牵着妹妹往楼下走。  餐桌上的食物非常丰富:面包、牛奶、鸡蛋、培根、还有一碗添了许多杂粮的五谷麦片正在冒着热气。  艾米一路好奇的看着这番书里才有的家庭场景,抬头对哥哥问道:“哥哥,这真的是我们的家吗?”  “对呀。”艾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帮她拉开椅子,竟觉人生已然满足,“以后我们就永永远远的住在这里了,你到时会认识许多新朋友,还能像城里,不对,还能,还能就这样开心的活下去。”  “我不要,出门玩太费力气了。”艾米轻轻摇头,拿起片面包塞入嘴里,而后皱眉的说,“这些东西都不够,我还要吃。”  “啊?”艾斯看着这顿两个成人才应有的配量,挠挠头,只得去厨房再给妹妹做些吃的。  艾米的进食一直持续到下午,餐桌上的盘子来了又换,竟把老车夫今早备的食物统统都消耗干净。  “我还要喝水。”艾米抹抹小嘴,又指着厨房挂的花卉说,“我要喝这个,这个好香,哥哥我想喝我想喝。”  “好。”艾斯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妹妹的肚子,转身又去泡花茶。  不知何时到来的老车夫深深看了眼餐桌上的女孩,走上前,对艾斯说道:“你妹妹有病。”  “你才有病。”艾斯回头看眼这老鬼头,动作生疏的弄这高档玩意。  “我是说真的。”老车夫再次补充,伸手把厨房门关上,“从我们上路那天起,她每餐要吃的东西比几个成年人一天的总和还多,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她很可能是得了古怪的暴食症。”  “这有什么,她要吃就给她吃呗。”艾斯把花卉碾碎加入杯里,停住看向老头,问,“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老车夫伸出三根手指:“黑的,而且仅仅只是采购食物的费用。”  艾斯的眼眸闻声低垂,放下茶杯,靠在厨具边上想:“那这病能治吗?”  “要很厉害的巫师。”老车夫看了眼厨房门,“你若就这般不管,她迟早把自己撑死。”  “我知道了。”  艾斯端着茶杯开门,一脸笑容的将花茶放在妹妹眼前。  艾米端起茶咕噜咕噜就喝进肚子里,好似意犹未尽那般继续用大眼睛往厨房里找。  “艾米。”少年轻声叫住她的动作;牵住小手,语气温和的劝,“听哥哥的不吃了好么?你吃这么多,以后会找不到朋友的。”  “我不要!”艾米一改往常的乖巧听话,撅起嘴就哭,“为什么不能吃家里的东西,这,这不都是哥哥买给我的吗?”  “但是不能吃这么多呀。”艾斯继续温柔的劝,“你看看你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我不要啊!”桌上的餐盘被猛地砸碎,艾米站起身,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哥,哥哥……我,我,我就想要吃啊!呜呜呜呜。”  艾斯无声看着好似大变模样的女孩,五指卷入掌心,刺出道道红印。 ddxs.com 第六十二章 制胚 “古兰苦体?!”  王都阿克罗蒂里区,一身绿袍的鲁塔纳抬头看向院长,表情十分惊愕。  “没错。”一脸大胡子扎鞭的山丘拿出一本《人学》放在桌面上,“人于第七日出世,血骨融新,破后而立,此后躯壳受神灵庇佑,日夜交替,以七日为轮回,蜕无上之境。那艾斯,是不是过七日才有这般变化?”  院长出声发问,坐在一旁的鲁塔纳点点头:“从他服下龙涎到醒,确实用了七日,之后又说得了一种怪病,也是用七日的光景康复。但这,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异香?”山丘走到柜前拿出瓶药,招手让鲁塔纳上来闻。  鲁塔纳弯腰行礼,走到山丘身边,将瓶口的气味往鼻前扇了扇。  “确是这股味道。”鲁塔纳十分笃定的出声,再补充解剖艾斯时的情况,“我当时用养骨粉去查看他体内的构造,骨骼血肉都是奇迹般的再生自我修复。”到此,他又非常疑惑的拍拍脑门,“那这样的能量从哪里来?红尊的龙涎药性最毒最烈,就算能被人体吸收,也没有治疗这一类的特性。难道说……有人在帮他?”  “思路很对。”山丘赞赏的看了眼弟子,收起药;开始了详细的讲解:“这古兰苦体是先决条件最为严苛残酷的体质。它不同于其他体质那般需先天胚胎或从优根骨锻造,这苦体,讲究的就是一个苦字。”  山丘从背后的大长柜中拉出一具骨骼布满裂纹的尸骸,用教杆点着尸骸道:“在《波斯史记》中,有很多资质不足的武士都尝试用这种破后而立的法门重炼筋骨;此法如同烧瓷,胚与釉二部,中央以骨与肉为坯,外表和皮肤的部分为釉。先用猛烈霸道的药液冲溃人体的原有结构,施蛮力碾碎全身骨头,并在体内插入钢钉保持身子不化,此为制坯,接着让这些血骨按照钢钉的模板去生长,此为施釉。”  “那人不就死了吗?!”鲁塔纳一脸不可置信的展开双手,“且不说控制人体枢纽的脊骨动脉,单单是这头骨,若是被这般破坏怎么会有生机,这,这治好了也是植物人罢。”  “所以他需要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高手。”山丘用杆戳了下尸骸的眼眶,“守护者必须精通人体医学,武术造诣也需的是武皇以上,你解剖时发现艾斯身上无伤,这是因为那高手早就用外道冰针将艾斯的所有穴位都封死,这冰针取用于山巅之雪,再以紫杉木盒温养,盒开取针,此人能用法的时间也只有短短数个呼吸而已,八百三十个穴位,每处都要完美发力封针,能做到这一步的……此人的实力可想而知。”  “那您的意思是?”鲁塔纳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一直未出声的冰山,“这,这人是帝国闻名的大成境强者?”  “不是这步,也必须是能触摸到这一线的人。”山丘目光深邃的抚须。  “查出这个人要多久?”始终沉默的米尔顿用清冷的声音发问,打开扇子,美眸里不再有色彩。  “那名单太多了。”山丘无奈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在这具尸骸上,“此类封体比寻常手段更高一筹,若人未死,血肉中的冰针自然而然会被融化,针中有药,能让用七日苏醒的人资质更为剔透,针药越强,这胚的品质也就越高。此等法门虽说起来精妙,可真正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这欲要脱胎换骨的人。”  教杆点击下的骨头裂痕扩大,山丘挥手把这失败了的苦体送回长柜,紧接着拿出一瓶药粉扔给鲁塔纳。  鲁塔纳照样低头去闻;立马抬头对老师说道:“对,当时艾斯身上就是这神骨粉的气味。”  “那他算是下了血本了。”山丘点点头,熟读记忆中的古史,“外道冰针封体,红尊龙涎淬身,七日醒来,一身骨肉软如黏米,此时锻体者还需得大毅力自炼血骨,燃起魂中神光。魂火起,起始废胚将如璞玉初放,露出本源光华,我想那人也是看见这一幕,才下定了决心要将这瓷器烧好。”  “那如这般,不是只需外力强逼便可。”鲁塔纳回忆起遇见艾斯的种种细节,“他醒后还能去杀人,说明这胚倒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  “杀人?”山丘轻皱起眉,收起教杆,一脸凝重的向学生问道,“你是说他第七日当晚就去杀了人?”  “对。”鲁塔纳悄悄观察了下米尔顿的神色,开始复述当时的情况,“那日有贼人去他家中抢夺钱物,他飞奔了数十里路,最后将贼人斩杀,并于第二日日出回的营。”  “跑了十里?!”听得此消息,绕是山丘这般医疗名师都有几分震惊,“那他杀的人是谁?!”  “一名青铜巫师,一名武士学徒。”鲁塔纳张口就答,好似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山丘往后靠住桌边,再看看沉默寡言的米尔顿,微微摇头:“那也是命数罢。”  “怎么了老师?”鲁塔纳见状疑惑追问,“这不就是寻常的武士练习量,若此等都能燃魂火,那监狱里不是个个都是人才。”  “你不懂。”  山丘看眼学生,把之间的尸骸又抽出来;用教杆一砸,尸骸的腿骨脆声崩裂,连带整个骨架都震碎散落成道道碎片。  眼见学生还未明白其中道理,山丘盯住对方的脸颊问:“若是你生的这种脆骨,你能动吗?此番折磨,你吃得下吗?”  鲁塔纳不敢面对老师目光,再看这些一块一块散开的碎片,终是艰难的咽下口水。  一旁坐着的米尔顿轻摇小扇,美眸里的碎片倒影清晰可见。  是极度的屈辱撕裂心肺,她持扇的手因用力而发白,只因想起那狗一般的身影。  那日的少女高傲俯视,少年埋头蹲在一边,比杂草还贱薄。  “你的追求是什么?”少女居高临下的问。  记忆中的犬奴卑躬屈膝,用比风还轻的声音笑着说:“我只想活着。”  活着么?  灰色潮水褪去,如今的少女翘起薄唇,弧度冰冷至极。 ranwena.net 第六十三章 古兰神体 “我去上课了。”  米尔顿收起小扇,起身向山丘道别。  “好好学。”山丘院长笑容宠溺的点点头,旁边的鲁塔纳正要跟上,发觉主人已推开门,在光里消失不见。  到此,鲁塔纳只能上前帮老师收拾碎片;用很轻的声音发问:“老师,像艾斯这样的人才要被培养,需多少钱。”  “起步都要数十亿。”山丘·查理侧头看一眼弟子,表情重归平静,“那人估计还用了其他药物压龙涎,接着才用顶尖神骨粉滋养艾斯的新骨,若没猜错,后续应是用了南莲药根再取极焱的血作盘池,若是心更狠,还会用自身领域去强压艾斯的肉体,用长海土为魂火填柴倒油,把这苦体烧的更晶透玲珑,这所有的药物里,就数你那瓶龙涎最低层次了。”山丘笑的出声,语气不急不缓,“是这胚本身就有大毅力与大命数,所以更要大坚持来哺育,那人要每七日消耗此般钱财,没几座晶山是烧不住的。”  鲁塔纳点点头,拿起扫帚继续扫:“那这胚烧出来是什么品质。”  “按你那日解剖所见,这已是苦体中的至臻,天赋在初始体质中能排进前三。”  “古,古兰神体?!”鲁塔纳差点咬到舌头。  “没错。”山丘回应鲁塔纳的目光;意味深长的说,“此事不算你眼拙,天高路远,再加这人从小活在那种环境,难免阴险狡诈。”  “可是……”鲁塔纳咬紧牙,有些灰败的出声道,“可是主人她……”  “她怎么了?”山丘·查理闻声眯眼,语气更加冰冷。  “她,她好像……挺难释怀的。”鲁塔纳咽下口唾液,小心翼翼的讲,“从鹰盾回来至今,主人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先是不顾战争调兵找人,回来后又养着一伙冒险团,一直放在那边追捕。营里那个老车夫我也去查过,画像不符合,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样么。”山丘轻轻点桌,淡淡扫了眼爱徒,“只是个苗子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我明白了。”鲁塔纳点点头,还是不甘的叹了口气。  山丘·查理拍了拍他的肩;用意念关上大门;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鲁塔纳,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米尔顿她自小心高气傲,我们长辈说的毕竟有些逆反,可整个家族也只有这一颗明珠,许许多多的事情,你都要把控好,要面面俱到,你从她八岁起就在她身边,更要展现出你作用。”  “好的老师。”鲁塔纳抿紧双唇;躬身向山丘行礼,“主人这边,我会让您宽心的。”  “如此最好。”山丘微微一笑,再看看鲁塔纳的神情,沉吟的补充,“那小子神体成后,七日通穴,五十六日通八门,六十三日出气血,你以此番标准为契机,持我手谕,一定要摸查清楚他背后那伙人。”  “那不是一百二十六天成初始武士?”鲁塔纳慢慢抬头,神情有一丝惊愕,“这天赋,恐怕各大武院的天才班都会为他敞开大门。”  “是又如何呢?”山丘轻声冷笑,起身拿起桌上的《人学》翻开,点点其上内容给弟子看,“他神体成后会被七宗罪加身,而且躯体也比苦体更甚——每七日便要维新,想熬过这一步,他身后没几家中小财团的鼎力帮助根本迈不过来,等到时,这些把他抢去培养的人可能就后悔了罢。”  鲁塔纳跟住老师去看书,眼睛里的光终是稍亮了些。  至臻,神体成,获此礼者,需受爆骨化皮之痛,蜕去全身,初蜕皮时必需狠煅自身血骨,燃起魂中神光,灼烧全身,洗去罪恶皮囊,熬过此等刑罚,入第二轮回境,届时神罚压体,凝新神胎,再去污秽,此时潜能愈燃,神光愈现,神胎资质更加通透,于第七日涅槃重生,启开门,根骨唤醒,之后每过七日开一门,于第七周打开所有八门,八门全开,体内筋骨全锻,做大乘大集之圣体,再赐七罪加身,永恒轮回,直至凝聚神势,听得神音。  “去罢。”山丘轻拍弟子后背。  “是。”鲁塔纳沉默起身,随着关门声一同消失。  山丘无声的看着大门,细一想,倒也觉着这是一件让侄女成长的好事。  可是成长的代价,他并不知晓。  ……  阿克罗蒂里区的圣罗学院是所有巫师学院中的灯塔,其六芒星校徽分别代表生、死、灵、福、预、神。  星角的哪一头点亮,就说明该学生就读的哪一种巫师专业。  能在此地读书,除去天骄人杰便无其他词的可形容。  占地四分之一个城区的学院傲然立于西部;刻满花纹的围墙将校区环形围住,各种风格迥异的建筑在墙内拔地而起,穿插在其中的绿荫小道花草亮丽;碧绿色的人工湖点缀芬芳,细一闻,此处竟是四季如春,好似童话世界中的静谧仙境。  米尔顿平静走在长生学院的小路上,周围柳树飘动,带来丝丝清爽。  “米尔顿!”一名同系的学生见她喜悦招手;快步走来说道,“老师又布置了新的作业,你没来,他拖我带给你。”  “谢谢你温迪。”米尔顿对她微微一笑,是有几分牵强。  “诶,你见过那个觉醒者长什么样没?”一样是贵族发小的温迪继续询问,巫师袍上的校徽有两道光芒亮起,“帝国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你作为参与者,倒也拿了许多功名了。早知道我也和你一同去鹰盾,像我这边的贱民个个嗜钱如命,就连黑米做的面包他们都吃的进去,也确实挺搞笑的。”  她不停在米尔顿的耳边碎碎念,许久没得回应,便轻轻拍下了对方的肩。  “嗯?”米尔顿抬起头,好似刚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温迪翻了个白眼,又笑的掐了下米尔顿的腰,“是不是在那边见到了查尔斯,偷偷做了点快乐的事情?”  “没有。”米尔顿拍开温迪的手,一时竟有些回避这个名字。  “怎么了?”温迪注意到这个细节,话锋一转,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难不成查尔斯没有治好?落下毛病了?”  “他好得很。”米尔顿简单答了句,加快步伐朝住所走。  温迪疑惑的看着米尔顿的背影,最后轻笑一声。  回到住处,米尔顿将外套递给门边的管家,迈步上楼,把作业扔向茶几,后靠陷入软椅,仰头看着顶端的水晶灯愣愣发神。  “主人……”  脸边好似有指尖轻抚,她猛地朝身边看去,美眸里亮起的光转瞬化为平静。  “主人请喝茶。”一袭丝绸长衣的男仆单膝下跪,声音好听的很。  “出去。”米尔顿闭上双眼,压住心头翻滚的复杂。 ranwena.net 第六十四章 日记 公史九十一年日阴  外面越来越多人从小镇经过,现在门都出不去,不了解妹妹的情况,人真的是烦躁的很。  这几天天天没事,老鬼头说教我练武,学了几天,又开始逼我写日记说练字,写写写,我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写啊。  完  公史九十一年日阴  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完  公史九十一年日小阴天  那天练的太狠了,昏迷到今天,也不知道这老头家乡到底哪里的,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锻炼方法,我草草草草草草。  艾米这段时间的饭量越来越大了,吃了睡睡了吃,床都不想下,真担心她以后的发展,不过一直养着也没事,哎,说到这又提起了钱,现在两天一枚紫晶,就算我一个人的开销也要四五枚黑晶,哎,这武学的我真有些退缩,这果然不是穷人能沾染的东西,但老鬼头说每年年初都会有招生大赛,那时我要是成绩好就能保送了,不用花一分钱。可这样的话艾米怎么办呢。嘿嘿,我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行了,认识的字差不多要写完了。  完  公史九十一年日大雪  今天又犯病了,是全身骨头,感觉被火烧一样疼,师傅又不准我挠,搞的我只能蹬直了脚躺在雪地上等。  不过说实在的,现在的我好像越来越不怕疼了,那老鬼头今天奖励了我一套拳术,这拳打完确实身子骨舒服的很,不过他到如今都还没教我养气法子,也不知在等些什么。真是个**(划掉)。  但这人吧说来说去倒也挺好,这段时间对我和我妹妹的照顾非常周全,也就姑且叫他一声老师吧,不算丢我艾斯的脸面,一条狗一个车夫,地位平等的很。  哎,也不知道……  草!又开始疼了!  这老头真**的该死!  完  公史九十一年日晴  难得碰到太阳,可惜不能出门,今早上看了几十分钟的《贵族法典》,想到一些**的事情,还算不错。书里说准男爵要五百万就能买上,五百万,我长这么大也见过些钱财了,哎,要是一切顺顺利利我现在应该攒到这个钱的一半了吧,贵族啊,要我当上了贵族,艾米可就受这样的法律保护了,哎,哎哎哎。  下午又练了一门新把式,这练着练着胸口闷,老头又教了我一门呼吸法子。还别说,效果蛮不错的。  不过我**到底是什么水平了啊,普利特不是说养气要初级武士才能学吗?我这种连后院的树都踢不断算不算啊。今天砍柴也是,砍了几束人就快累死了,但这呼吸我确实懂了一丢丢了啊,真的好奇怪。  完  公史九十一年日阴  城里要税收了,维护税,杂役税,杂七杂八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人在这里住着什么事都没干,天天钱交的多的要死!  这下该怎么办呢,真想念贫民窟里的生活,至少吃吃喝喝用用剩下的钱没人管,地方大是大了,这花销也太恶心了吧,难怪他们的赌庄要开在贫民窟,啧,要想办法搞钱了。  今天又读了许多书,老头教的那些门路也都拎的上手了,不过这水平想在这地方混还是差点了。妹妹的病也不见好转,不能在这样待下去了。  完  公史九十一年日阴  本来今天打算去考证,老头没同意,我也仔细想了想,这个钱确实太多了,还不如留着多给艾米买些吃的,但他跟我说可以先去办其他的武士证明,再过几日又要病发了,又是一大笔钱……  真的好烦躁。  ……  手中的羽笔忽然没有墨,艾斯用力抖了两下;无奈深吸口气,把笔和纸都扔在桌上。  旁边大床上的艾米又嘟囔的进入梦乡,他侧头看了眼,再仔细听了会楼下的动静,拿出一本几百元租来的《人族录》翻阅。  桌上油灯明亮,他将手缩进毛茸茸的袖口里,低头一瞧,锁定了关于箴言的那一副篇章:  神用七日造世创人,虽已熟睡,但仍留智慧言语过树传以世人,要使人晓得智慧和训诲,分辨通达的言语,使人处事,领受智慧、仁义、公平、正直的训诲,使愚人灵明、使少年人有知识和谋略,使智慧人听见、增长学问、使聪明人得着智谋、使人明白箴言和譬喻、懂得智慧人的言词和谜语,敬畏神是知识的开端.愚妄人藐视智慧和训诲。本书所录之人皆听得神灵真语,你且牢记,这要作你头上的华冠、你项上的金链。  人间有七罪: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凡得神灵赐福者,其必受罪,从古至今,凡有傲慢之人皆孤寡,嫉妒之人皆惨死,暴怒之人皆短命,懒惰之人皆劳累,贪婪之人皆受苦,暴食之人皆自食,色欲之人皆涨体。若要挣脱枷锁,必得战胜心魔,或拜门听神音,洗涤自身铅华。  “什么鬼东西?”  艾斯读到这皱起眉,快速翻到书的最后一页,果然看见了神圣帝国的三眼金乌国标,顿时兴致泛泛的挑选感兴趣的内容。  神的事情帝国一向保护严密,若是通过一两本书籍便知,那才真是贻笑大方了。  念头到此,艾斯起身来到楼下,推开后门一坐,天上已然下起了雪。  黑色高领风衣染上白雪,艾斯垂头看着手掌,表情莫名。  “别想了,明天去试试。”一身棕绿色马甲的老车夫倚靠在围栏边抽烟,声音还是这般不急不缓,“前面花园的占地不大,镇官检找不到大由头拿钱了。”  “我们今日又交了多少?”艾斯回头看向老车夫,黑发随时间又长了许多。  “三枚。”老车夫吐口烟,眯着眼语中带笑,“这税务是各大帝国的统一标准,你许多钱来历不明,倒少了这百分之五十的税收,但你要住,要用,要吃,他们便有办法从里面挤点出来。在这个时刻能饿死人的年代,想要在法规下好好活着,不交钱帝国怎会给你这么好的待遇。”  “意思是出了贫民窟就得给?”艾斯皱起眉头,握住落在手心的雪花,“这般税压力也太大了点。”  “那你可以回去。”老车夫随意瞥了眼少年,抬手指了下后花园边的马厩,“等这东西建好了,你还得再加一笔。” ranwena.net 第六十五章 苦修 “那倒也是这个道理。”  艾斯长叹口气,忽而有些羡慕邻居那几亩牧场了。  “里面的功夫学的怎样了?”老车夫转过来看天,语气平淡的很。  “刚入门,不过也晓得些把式了。”  艾斯抿起嘴唇,模仿老车夫一开始教的那般去调养气血。  老车夫闭眼去听,端烟的手轻轻敲动木栏。  身体机能随着呼吸慢慢改变运作方式,这段时间的刻苦锻炼下来,艾斯的呼吸肌力量不断增强,胸廓运动的幅度也慢慢适应这种高强度折磨。  而这一切的结果;就是那流淌在皮肤下的血液愈发炽热。  “呼……”  浑厚的白雾从口鼻处呼出,心脏的跳动频率迈上峰点,艾斯睁开眼眸;打出闪电般的一拳!  “啪!”眼前的木柴在这记直拳的轰击下露出凹痕,但也仅仅就这样而已。  淦!  艾斯低头看眼红通通的手骨,差点没气的喷出口血来:“老头!我怎么感觉越练越回去了?!”  “不错了。”老车夫仔细观察木柴上的痕迹,抽口烟,转身进屋,“明儿记得早起,迟了要排很久的队。”  ……  第二日,表情阴郁的艾斯越过寥寥无几的街道,来到镇中心的武士楼。  这栋大楼的建筑十分美观,棕褐色的镂空门,以及那一排排长衫,还有雕刻在楼正中心的帝国雄狮标志。  殿大厅的管理者打着哈欠靠在椅子上,抬起眼皮打量了下艾斯的样貌:“有何事?”  “我来报苦修和勇士。”艾斯摊开修长的手掌,露出其上五枚黑晶币,“当然,要是有赏金猎人或者探险家守护者等资格的更好。”  管理者不屑冷哼一声,回头看眼墙壁上的任务栏,忍不住挖苦道:“小子,你以为这些资格证你说办就能办的?有武士资格书吗?”  “没有。”艾斯低头咳嗽一声,此时整个大厅也就他一人。  “没有你不是到这里添乱?!”管理者怒骂一声,大冬天本来就心情不怎么好,“勇士和赏金之流最少都要中级资格书,你这破玩意瞎掺和什么。把钱拿来!”  “哦。”  艾斯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把钱币放在桌上。  管理者一把将黑晶币全部收起,再三打量艾斯的样貌,最终取下一块吊牌;将墨笔一同推过去:“填上名字和地址,有任务会叫你,佣金税百分之三十,你自己找的不算。”  “谢谢啊。”艾斯闻言露出喜色,拉开椅子坐下,认真填写资料。  管理者瞧的更加冷笑,端起旁边的茶杯,语气揶揄的说:“你学武有多久了?”  “三个月吧。”艾斯把精心准备好的假名字写了上去,对这人露出谄笑,“不知这苦修平日里都能接些什么任务。”  “三个月你想做什么。”管理者白眼一翻,把吊牌拿过来一看,自己挥笔添上特低二字,“今年多大了。”  “十八。”  “好,以后出任务叫你。”管理者回身把写有罗斯的吊牌挂在墙壁上,又找出一枚杂玉戒指扔给艾斯,“这是你的身份凭证,记住自己的编号,回去吧。”  “不能马上就做事吗?”艾斯见此一愣。  “你想得倒美。”管理者嘲笑一声,拍拍身后这挂满吊牌的任务墙,“看看这上面都是什么资质的人,你这点阿猫阿狗的功夫还想轮到你,自己去找点打水的活接吧!”  艾斯抬头看着硕大的任务墙,其上这些武士的备注都不是他这种水平能有的;一时笑容僵硬起来。  “那这样吧。”管理者也觉得这样挫败少年有些不大好,挠挠胡茬,弯腰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任务,“东边的杜瓦家明天要去收羊,你要是可以就去当帮手。”  “多少钱?”艾斯眼睛一亮,张口就问道。  “一枚黑晶。”管理者把任务书推过去给艾斯;老神在在的喝口茶,“除去税收,你自个儿可以拿到七十枚白晶币。”  这么点?!  艾斯挑挑眉,再看看对方的神情;沉默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明早天亮,别迟到了。”管理者见他签完,扯过任务书扔进旁边那张叠满纸张的桌上。  艾斯起身搓搓脸,迈步走出这栋大楼。  蒙蒙亮的天幕下还有许些碎冰坠落,他深吸口气,自觉肩上的重担压得人弯曲起来。  “要不……”  心中想起曾经的事业,他转眸看看街边的巡逻兵等;在叹气中打消了心思,转而到水果铺挑了些打折的烂瓜果回家。  “报完了?”到家,吃着早餐的老车夫抬头看着进来的少年,稍稍端详对方的神色,“拿到什么资质。”  “苦修。”艾斯抬手扬了扬食指上的玉戒,迈步越过温暖舒服的客厅,把抱着的水果纸袋放桌上,“买了点烂水果,等下削削给艾米吃。”  “好。”老车夫端起水喝了口,三两口就把培根吃尽。  “这钱难赚呀。”来到餐桌,艾斯学着书里的礼仪将餐巾铺在腿上,拉下袖子,拿起刀叉切割鸡蛋,“一个任务才七十块钱,还不知道要做什么苦力活。”  “苦修么。”老车夫轻轻说了一句,翘起二郎腿开始抽烟,“没证的武士大抵都是这待遇,你也可学会变通,路上打打猎,不一样能补贴家用。”  “这天有什么猎打?”艾斯抄起鸡蛋全部塞入嘴里,嘟囔的回道,“而且我现在一拳连柴都打不烂,练练练,练***的,浪费我钱!烦死了!”  少年的抱怨愈演愈烈,老车夫侧头只当吹风。  艾斯边吃边碎碎念,扯过餐盘用刀叉把肉片全部串好堆进嘴里,好似与这食物有不共戴天之仇。  “苦修也有挺多高手的。”老车夫弹弹烟斗,风轻云淡的劝,“学武之路在于实践,多出门打打,历练历练,保不准对你的水平有更好的提升。”  “得了。”艾斯不耐的摆摆手,把旁边的牛奶全部喝尽,“我算是知道自己学武没什么前途了,等会看能不能在镇上找个正经活,端端盘子也成。”  “外面不安全。”老车夫看眼少年的脸,语气稍显认真。  听得此声,艾斯眉宇间的暴虐彻底展露到老头眼前。 ranwena.net 第六十六章 黑心 夜深夜深,醒来吃过饭的艾米被哥哥逼着开始学习。  刚在后院洗过冷水澡的艾斯一身神清气爽,不停点着书上的字教妹妹念。  “我好困~”艾米揉揉眼睛,小脸肉乎乎的,又是一副马上要睡着的样子。  “看完这一篇,看完这篇就睡。”  艾斯耐心的拍了拍妹妹的背,指尖上的触感提醒他对方的体重飙升到了何种程度。  再透过灯光看看妹妹好似圆藕般的手臂,他终于有些焦急了。  艾米不知哥哥的情绪,一下一下点着书去念,全然没有之前的灵动可人,好似,好似一个只知道吃喝睡觉的动物,木讷呆笨的找不出言语形容。  艾斯就这样耐着性子教了妹妹几个时辰;半念半哄的让这妮子把这篇故事读完。  “我睡觉了。”  眼看完成任务,艾米立马打着哈欠起身,人往松软的大床上一倒,不想再有任何动作。  艾斯一动不动的瞧着妹妹的模样,捏紧拳,转身下楼来到后院。  “咚!”摆在院子中央的木柴被一道拳风打穿,紧接着又是一道道呼啸凌厉的风笼罩在柴堆之上,把这些未劈的柴砸的嘎吱作响。  嘣!嘣!嘣!嘣!  艾斯不知疲倦的挥舞双拳,呼吸沉重压入胸内,把体内流淌的血沸腾燃烧。  “咔!”最后那劈挂掌呼啸而下;用五指将最厚的木墩直接钉穿!  为什么……  雪花继续飘落,艾斯喘着粗气垂下双手,细一看,有血滴从指缝间滑落。  他回过头,表情平静的看着身后的老人问:“有事?”  “没。”如鬼魅般的老车夫沉默目睹他所做的一切;抬起唯一的手臂撑住木栏。  二人相互无言,耳边的脚步声一轻,原来是老车夫在少年身边盘膝坐下:“你能告诉我,你之前杀人的感受是什么。”  “杀什么人?”艾斯闻言皱眉,伸脚把木屑踢开,跟着坐下。  老车夫侧头看着他的表情,又追问一句:“就你之前杀的人。”  艾斯擦血的动作一顿,放下手帕,无精打采的回道:“他们要抢……”  “我说的不是他们。”  头顶的雪花更轻,二人呼吸带出的白雾缓缓升腾。  “你想说什么?”艾斯仔细看老车夫的脸,话语不带情绪。  老车夫自顾自的抬头看天,把老手藏进衣袖里。  许久得不到回应,艾斯终是收回了目光,用手帕把拳骨上的伤裹了起来:“我自幼没吃没喝,我不杀别人,我就得死,你问感觉,我还真没有感觉。”  “就像宰羊一样么。”老车夫听得轻笑一声,“我也听过许多你那个地方的故事,所以我知道,一个人要是想饿不死,其实没多少难度。”  “所以呢?”艾斯也露出薄凉的笑容,看看手背,十分无所谓的讲,“我想要过好生活,这也有错?嗯?”他说完看着老车夫,如猫的眸子里藏有别样的流光,“这世道本来就不公平,就算我不做,别人也会做,何不先到先得?”  刺在脸上的目光非常冰冷,老车夫转过头,毫不畏惧的接住少年的视线:“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也不是你学武该得的东西。”  “那我就这样让人踩到脚底吗。”艾斯凝视着老人许久,忽而笑的把双手摊开,“我现在拥有的,我所得到的,哪一件不是我用命拼来的?几百万,你见过几百万吗?我能给你!现在餐餐有肉不用担心饥寒交迫,哪一个!不是我去争去抢得来的!你让我不做,那我受的这些苦有什么含义?!啊?!”  他到此忽然握紧老车夫的衣领,表情凶狠的咬牙说道:“在这里每一天每一瞬每一次呼吸都要钱,我不去杀我不去抢,我拿什么养活你们。不要用你的事情去劝我大度,会遭雷劈的。”  “我所有的都是我应得的。”老车夫安静看着艾斯的獠牙,还是这幅淡漠至极的样子,“我没见过钱,但也不至于把几百万放在眼里,你习武得到的本事是你该拿的资本,但你用它去作恶,那就辜负了你吃到的苦。也违背了我教你的初衷。”  老车夫一反常态的良多言语把艾斯听得不适。不想再去反驳,他松手从原地站直了身子。  “明天别去杀人了。”老车夫背对他的背影,浑浊的老眼终于垂下,“有些事做了,你会后悔的。”  “谁说的?”少年的胸腔轻微起伏。  “我闻到了。”  艾斯回头看眼老车夫,最后气笑的出声:“好。”  ……  第二日天一大早,一夜未睡的艾斯无声下楼;而后在餐厅吃下几块大肉干,再看一眼老车夫紧闭的房门,戴上衣帽直面风雪。  此时灰暗的小镇街道上没有人影,残余的路灯不断熄灭,天儿甚冷。  来到镇东边的杜瓦家敲门,他一袭黑色斗篷加身,身材挺拔修长,竟有几分成熟的气质。  “是罗斯吗?”  屋内人闻声开门,抬头一看,只见到了艾斯露出来的狭长眸子;不由微微失神。  “是我。”艾斯瓮声瓮气的抬起食指上的玉戒,像对方展露自己的苦修编号。  “好。”一头卷发的杜瓦点点头,侧身让出条路,“进来吃点东西吧,天还早。”  “我吃过了。”艾斯低下头,身上的黑篷随风飘动。  杜瓦见此又是一愣,似乎是被对方这股说不清的气质吓住,便小心翼翼的追问说:“您……是这小镇上的居民吗?”  “对,我住镇中心,武士协会可以查到我的住址。”  “那好。”杜瓦闻言长出口气,笑的披上皮毛外套,出声解释,“最近战争频繁,我怕遇上什么危险,所以希望你体谅一些。”  “没事。”艾斯轻轻摇头,再看眼阴沉沉的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现在就走吧。”  杜瓦朝屋里嘱咐交代一句,关上门带着艾斯往屋后的马厩走去。  “我是这小镇上的羊肉商,镇外那片牧场是布里尔男爵的,他一家人都迁去了王都,所以就被我给包了下来,嗯……马厩里还有一些北方种,你要是喜欢等会就骑那个吧,那马吃的多体型也彪悍,耐力很好,适合我们这里的气候。对了,你喜欢吃羊肉吗?这次赶羊回来,我可以送你一些。”  杜瓦一路走一路念,听得艾斯都有些头晕。  “怎么样?”牵住一匹有黑色斑点的白马,杜瓦大方向艾斯展示。  “我随便。”艾斯摆摆手,不习惯对方的话痨。  二人一人挑了一匹马,趁着雪还未大,策马往镇外的平原跑去。 ahzww.org 第六十七章 雪与狼 雪越来越大,艾斯垂头抵御风寒,胯下的斑点黑马也不快不慢的摆动四肢,踩得冰面嘎嘎作响。  一旁的杜瓦勒紧缰绳,再看艾斯这幅空空如也的两侧,不由得问:“罗斯,你平常出任务都不带武器的吗?”  “不需要。”艾斯摇摇头,把手腕上的袖环遮住,“我们还有多远?”  “再往前走几小时。”杜瓦拿出水壶喝了口热水;环顾四周的空旷,叹息了声,“今年的风寒比以往还要加剧,生意难做了。”  艾斯跟着看了眼马蹄下这些结上一层冰霜的草,问:“这种天气怎么还能放羊,不应该在立秋的时候就停了么。”  “那可能是你们的气候好吧。”杜瓦拿出一枚纹路石递给艾斯,“在帝国靠北这一块,农作和畜牧业都不好发展,每当到这个时候,我们都要聘请祈福师为草原和土壤赐福,保证来年羊马都有草吃,庄稼也能活下去。”  “祈福一次要多少钱?”艾斯收下滚烫的石头入怀,呵出口白气。  “看情况。”杜瓦揉揉脸颊,把围巾拉高点,“一亩地五万左右,今年这种天气,估计要到七八万这样的价格,再加税收等等之类,差不多十万一亩。”他说完看向艾斯的眼,笑的提了句,“所以钱难赚,还是你们这种有本事的武士活的容易。”  “我不算有本事。”艾斯回避这目光,再次望向广袤无垠的平原,“这里的所有土地,到底是贵族还是君王的。”  “城镇建设都由帝国去办的,他们标地,我们来买。”杜瓦抬手指向西边,“地不值钱,我们大陆的人口太少了,君王赏赐了很多出去,那些贵族也嫌建设麻烦,大多数都是租聘给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自己迁到繁华的大城市生活。”  “那你一年能赚多少钱?”艾斯拍拍马颈,把方向调整好,“王都的税收都五成了,再加上这些贵族,你不是做无用功。”  “能活下来就很好了。”杜瓦叹息一声,“贵族都有私下放贷的生意,君王的储备都为了战争,所以我们没钱做事的时候只能找他们借,百分之三十的利息,很多地都是借钱就送给我们开发,像我那块牧场,一年要交五十万的租金。”  “一只羊卖多少钱?”  “一千块左右。”杜瓦看了眼艾斯,试探性的问,“罗斯你的家乡在哪里。”  “在南方。”艾斯拉紧缰绳,总算是看到一些羊群的踪迹。  杜瓦轻轻点头,然后笑的开口邀请:“你要是有想法,我可以卖一点苗子,只是放羊的人不好找,我都是让我的小儿子他们管理。”  “再看吧。”艾斯一夹马肚,胯下白马便呼哧的跑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赶到一片羊群旁边,杜瓦在这些羊中仔细寻找,出声大喊道:“巴里!巴里!”  声音随寒风呼啸远去,不远处的山坡探出几道人影,对他们出声回应:“是父亲吗?”  “是我!我来收羊了。”  “好。”  确定骑马来的人没有危险,艾斯继续坐在马背上观察,发现周边这些绵羊确实个个块头很足,一圈一圈的像毛线团那般。  “父亲。”策马赶来的巴里露出笑脸,脸颊皮肤十分粗糙,嘴唇更是有许些死皮,“东面有个狼群,剩下那几片羊群还未收回来,东东他们在做。”  “狼?!”杜瓦闻声皱眉,再一看艾斯。  “带我去。”艾斯一扯缰绳,意简言骇。  “你留在这里,把羊赶回我们的木厂。”杜瓦对巴里出声示意,又不放心的追问,“过冬的草料准备了多少。”  “够了。”巴里一吹口哨,几只牧羊犬跑来围在他的马边,“查羲他们家的羊损失了很多,天太冷,许多野兽都来我们这边找吃的。”巴里到此看向艾斯,继续出声问,“你不需要一些武器吗?武士大人。”  “只是几匹狼罢了。”艾斯看眼巴里,一袭斗篷随风飘舞。  “保证今年的羊奶。”杜瓦见此一挥鞭,带着艾斯往东面赶。  耳边的寒风愈发凛冽,艾斯沉默策马上前,已然闻到了藏在其中的淡淡血味。  狼与人对峙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向另一侧的山坡,朝杜瓦说:“在那边。”  杜瓦微微一愣,不知这苦修是怎么在这样的大雪里寻到踪迹的。  艾斯一骑当先的攀上山坡;敏锐的目光往下一扫,拉住缰绳开始往下方冲锋!  “嗷呜~!”  几十只狼组成的狼群此刻正围绕着羊群不断试探,而那些牧羊犬与人则是对准这些野兽大呼小叫,脚边的篝火满是黑色的浓烟,白皑皑的雪上有许多殷红,原是不远处的一只羊正被群狼包围活吃。  “我们该怎么办?!”一名握紧草叉的牧羊人吃力抵御大雪,不断向周边的同胞喊道,“这狼太多了,再拖下去我们也有危险,要不上马走吧!”  “这羊赶不动了。”另一人看了看呆呆的羊群,发现有几只竟然被吓死了。  他随即注意到了羊群边的一条黑影,立马举叉朝狼砸去。  狼群开始进攻,牧羊犬吼叫的冲上前去抵御入侵者,其余的四五名牧羊人只能咬牙冲上去。  人与兽碰撞,最后方的山坡忽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一名牧羊人闻声转头,只觉得两手一空,草叉不见了踪影。  快准狠的白光撕开雪花,一匹正在撕咬绵羊的灰狼来不及抬头;直接从胸口处往上被划成两半。  浓稠的血从皮毛之下喷洒,马上人没有丝毫停顿的再次挥舞草叉,直接把另一匹狼插穿挑飞在空中。  “嗷呜!”  比成人还壮的狼王注意到了大杀四方的武士,舔舔嘴边的血,张开四肢往前一跃。  “找死!”艾斯正杀的一阵快意,见到这巨兽不退反进,抡起草叉对准狼王的头砸。  “咚”铁器与狼头相碰发出闷响,巨狼被砸的凶性更起,跃过马背;用利爪扫向艾斯的脸颊。  “还有这么大的狼?!”  其余牧羊人见到这狼王的块头都是吓的一愣,而杜瓦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这边。  “怎么样了?”杜瓦甩了甩被缰绳勒出印子的手,抬头一看,立马被艾斯的英武吸引。  他才看了一会儿,眼中那匹气势霸道的巨狼忽然传出哀嚎,而后翻滚的倒在艾斯的马边,没了任何动静。  草叉尖端还在滴血,周围的人与兽都在大雪中失去了声音,目光汇聚处,只有这黑篷武者的挺拔身影! ahzww.org 第六十八章 常情 平原上的天阴沉沉的,刚开始雪不是特别大,只是零零散散的,可风越吵越闹,把这绵绵小雪变成鹅毛大雪;那无数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来,美丽极了。  篝火在简易帐篷内燃起,羊毛帘往下一盖,挡住外面的风雪声。  “今年真是难办啊。”瓦杜哆嗦的回到火边坐下,拿起小木杯将铁锅里的药液勺出一点,咕噜咕噜的仰头喝下。  “勇士你不要吗?”其余的牧羊人也都扎堆聚在火边暖手,只是目光未曾从艾斯身上移开过。  “我不用了。”艾斯摇摇头,拒绝周围人的善意,“狼跑了会有意外么?”  “总体算不上什么,头狼都死了,它们应该不会回来报复。”瓦杜咽下滚烫的药液,总算是舒坦了许多,“不过羊都怕的不敢动,对了,其他的羊群呢?”  “那边没有情况。”被问到的牧羊人摇摇头,如实答道。  “那就行。”杜瓦长出口气,招手要来一包肉干,把其中一大部分都分给了艾斯。  “不用。”艾斯抬手拒绝,从斗篷内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吃食。  众人沉默的撕咬着肉干,有位胆大的主不停去看艾斯的眼睛,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大人,您是不是守护者啊?”  “嗯?”艾斯撕肉干的动作一顿,不知对方用意。  “别瞎问!”杜瓦见此瞪了眼这人,转而用讨好的语气说道,“这位可是苦修!”  “苦修?!”  其余人听得稍稍惊讶,再一看艾斯这幅平静端正的坐姿,立刻明白了苦修二字的用意。  “像大人这种不求名利,只问武道的强者当下真是不多了呀。”  “是啊是啊。”  “来大人,我这儿还有许多上好的奶酒与肉干,您回去带在路上吃。”  这特么在说什么?  艾斯听得稍稍皱眉,发觉周边人听到苦修二字时对他更加敬仰了。  杜瓦察觉到了艾斯的不耐,于是笑的出声解围:“罗斯大人已是我们小镇上的居民,不需要这些外物了。”  “噢!那可是太好了啊!有大人这样的不问钱财只安心办实事的人物真是我们拉姆贝特小镇的福气!”  “对对对!大人你平日的任务紧吗?会在这里住多久?”  “多嘴!罗斯大人的事岂是你能过问的,他这次能来帮我们,已经是天大的好运气!”  你们特么到底说什么!  艾斯斜眼看向杜瓦,发现对方正用一种我都理解的神情回应他。  他见此深吸口气,取下裹住口鼻的领巾,露出年轻俊秀的面容。  周围吃饭的杂音全部消失,他刚咬下小块肉,忽而发觉身上的体温好似升高了。  再一看,这群人的敬仰神情令他吓了一跳。  “原来这就是天才啊。”杜瓦望着艾斯年轻的面容深深感慨,当即从钱袋里拿出三枚紫晶币,“穷读书富学武,像罗斯您这种惊世之才却放弃大好前途,走上苦修砥砺这条险路,真是,真是佩服!”  “你……”艾斯低头看看杜瓦手里的钱币,再指向自己,有些不确定的发问,“这是给我的。”  “当然!您快快把这钱财收下!”杜瓦一脸豪爽的把紫晶塞入艾斯手中,大有你不要我就和你急的架势。  卧槽?  艾斯这下是彻底的懵圈了;转头往边上一看,发觉周围人都是一副正当如此的表情。  到此,他轻轻咳嗽一下,佯装平淡的问:“苦修一般都是像我这样子吗?”  “怎么可能!”一边的牧羊人嗤笑一声,语气中略带憎恨的说道,“像镇上挂的那些苦修牌子,基本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人,让他们帮忙做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偷懒,不晓得有多恶心。”  “就是就是,他们这些人明面上挂着苦修的姿态,背地里还专门挖别人家的墓,更过分的还去打家劫舍,稍微好点的都是些偷猎的,而且大野兽不敢抓,经常到我们这边偷羊!”  “还有类!之前那伙养羊家的小孩,听说就是被路过的一名苦修掳走卖掉了!”  “上次不就有个雇主在路上被苦修打晕了,钱财全被抢完,士官们现在都没抓到人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所谓的苦修所带来的危害,把艾斯听得没一口肉干噎死。  死老头,你**的又骗我!  “所以说,我一直听到是苦修接任务时也是非常担心的。”最边上的杜瓦深叹口气,而后笑的喝口热水,“后来知道你是镇里人,也就放心的雇上了,要不然,这次的狼群袭击还真要亏不少钱。”  “这是我应该的。”艾斯微微摇头,只觉得杜瓦有些小题大做了,“像这样的事,其他勇士可能做得更好。”  “哎~”  众人闻言皆叹口气,由衷钦佩艾斯的胸怀与气魄。  你们特么又怎么了……  艾斯嘴角抽搐的看着这群把我都懂三字写在脸上的牧羊人,只得一口一口撕扯肉干。  帐篷外的雪又起了变化;消去原来的鹅毛大小;分散成小雪花,随寒风在空中不停的摇晃,这密密麻麻的让人眼花缭乱。  解决完了温饱问题,艾斯接过杜瓦倒的热水,有些不大习惯的说了声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杜瓦摇头微笑,“今天若是寻常勇士来,怕是被那狼王吓得跑了,不然就是小心应付,再坐地起价,像你这样两三招就把狼王打死的人,不是他们能比的。”  艾斯闻言抬眸看了眼这中年人,轻声的问:“那他们一般都是什么水平。”  “一般都是学徒武士左右吧。”杜瓦仔细想了想,拿出一个中肯的答案,“而且大都是二三十岁,要是像守护者和赏金猎人之流那就高了去了,不过那种人也不是我这种小户人家请得起的。”  “他们收多少钱?”  “最低也得一枚紫晶。”杜瓦侧头看向艾斯,不好意思的笑道,“要是像您这样的初级武士,最低也得要两枚紫晶才行。”  “那我们这儿每天的任务多吗?”艾斯摸摸鼻子,有些僵硬的咳嗽一声。  “一个月能有三四次吧。”杜瓦掀开羊毛帘;观察了会风雪,而后回头对艾斯说道,“大人您是不打算再继续做苦修了?”  杜瓦的询问十分真诚,艾斯闻言又咳嗽一声:“我……”  “没事。”杜瓦笑的摆摆手,转身直面风雪,“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需要不好意思。”  牧羊人的声音裹进了风中,而他身后的少年;眼眸低垂的挡住了风雪。 ahzww.org 第六十九章 牢笼 米粒大小的雪花飘舞歌唱,天色更沉,平原尽头只有小镇有光亮起。  “今日麻烦你了。”杜瓦吃力的用手挡住寒意,侧过头,眉宇上已有些风霜。  “你儿子他不回来么?”艾斯平静摇头,一袭斗篷也是猎猎作响。  “少有回家的时候。”杜瓦苦笑一声,出声对艾斯邀请道,“等会一起去镇中心的浴堂聊会吧,我让老婆带些果酒粮食,舒缓舒缓筋骨。”  “不用了。”艾斯估算了下时间,握紧缰绳继续赶路。  终于回到镇中心的房屋,他将马还给杜瓦;抖落身上的雪,伸手敲门。  “你等会。”身后的杜瓦将他的房屋记住,取下挂在马背上的大包裹,有些吃力的把这些东西交到艾斯手里,“这个冬天气冷,这些东西你留着用。”  艾斯拿着想拒绝,家里门打开;独臂车夫一脸平静的瞧着眼前这幕。  艾斯看了眼老头,最后抱紧大包裹,向杜瓦道了声谢。  挂有风铃的门闭合,一老一少越过客厅;在餐厅将包裹打开清点。  “都是些奶酪羊绒,回头可以制些衣裳了。”老车夫站直腰,转头看眼正在取领巾衣帽的艾斯,“今天出事了?”  “杀了几匹狼。”艾斯将领巾扔在一边,进厨房随便扯了点料泡茶,而后边喝边问,“艾米呢。”  “在睡觉。”  老车夫把一包一包的奶酪拿去厨房放好,而艾斯就这样靠在厨具边看着。  兴许是察觉到了少年目光中的莫名含义,老车夫慢慢转过头,也回应对方的眼。  “老头,他们说我是初级武士了。”  艾斯低头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一股浓香在鼻尖萦绕。  “哦。”老车夫平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我现在开了几门了?”艾斯再喝口浓茶,抬起眼眸,声音也平静的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老车夫把厨具擦拭好,毛衣下的脊梁弯曲,布满岁月的沧桑感。  艾斯放下茶杯,笑的抿起唇:“你这糟老头子还真有点坏。”  “我能救你妹妹。”老车夫张口就答,把话题引向更深处。  艾斯闻言有一片刻僵硬,摊开桌上的手紧紧握起。  这场伪装游戏,终于撕开了面纱。  “你说什么?”  少年收起表情的追问一句。  “我说我能救她。”  一边的老车夫大方转过头,把这抹希望埋进他的心田里。  艾斯愣愣看着满脸皱纹的独臂老人;刚要开口,对方的语却先传入耳中。  “不需要钱。”老车夫转过身与艾斯面对面,一双老眼不再浑浊,“而且我还可以继续教你更多的东西,但你以后,全部都要听我的。”  艾斯沉默良久,最后朝老头咧嘴一笑:“比如?”  “保持你的苦修身份,她的病不用你管。”老车夫拿出烟斗点上,话语直接,“关于我的事你也不要过问,你每日按我要求的去训练,能坚持多久,我治你妹妹多久。”  “她的病很麻烦?”艾斯摸摸鼻子,紧绷的身子缓下来许多。  “你可以找别人。”老车夫戳穿艾斯藏起来的不信任,敲敲烟斗。  “我这样还不够吗?”艾斯皱起眉,摊开手继续说,“我才十六岁,你知道十六岁……”  “所以呢?”老车夫挥手打断这份骄傲,“你能够直面查理家族了吗?”到此老头揉揉眼眶,语气有些疲惫,“以后注意调整作息,每天的日记别忘了。”  老头说完转身,留下艾斯留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  天色愈发阴沉,艾斯扯下许些挂着的五味子加入茶杯里;打开后门孤独坐在台阶之上。  逃不了了么?  少年安静捧着茶杯看天,如猫儿般的眼眸里找不到一丝狂喜。  曾经幻想过的天赋,温暖,钱财,所有的所有好似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实现,可牢网却愈发束紧,让人更加心惊。  艾斯沉默去想,发觉找不到源头,也听不清大脑中徘徊的声音。  他低头看茶杯中漂浮的红色果核,一片雪花盖在头上,融化成水不见踪影。  在这番如镜般的涟漪中,他又见着了某个少女的俏脸,竟露出一丝轻不可觉的笑。  “把这个吃了。”  一只老手递来个紫丸,艾斯抬头一看,直接把这味道巨苦的丸子吃了进去。  老车夫弯腰坐在他身边,抽口烟斗,直接明了的讲:“我后天要出去一趟。”  “有危险吗?”艾斯面无表情的咽下紫丸,把茶杯放在边上。  “你帮不上。”老车夫摆摆手,声音很淡,“再厉害的人也只是人,比得上大炮和火器么。”  艾斯听得微微一笑,摸摸短发;问:“之前那个觉醒者,他为什么可以?”  “那更不是你该问的了。”老车夫用鼻腔滤烟,直视着艾斯说,“在我家乡,有一种鹞子能发出很好听的尖叫,但它最烦人的,就是会不断去学别的叫声。最终不但一点没学会,连自己的声音也忘了。”  “你家乡可真多故事。”艾斯笑的搓搓大腿,忽而出声问,“之前来营中的那个人,是他砍了你的手吧?”  “是。”老车夫抬抬眼皮,仅存的右手握了起来。  艾斯平静注视老头的模样,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继续发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你值得。”老车夫弹弹烟灰,把烟斗收了起来,“你有不同于你心性的天赋,我不想浪费。也可能是我老了,不想一身本事就这般传不下去。”  艾斯眼眸轻闪,止住了还要问的想法。  “你太聪明了。”老车夫看住少年的眼,语中有轻微的叹息,“也是这种聪明,让我很犹豫。”  “我又不会害你。”艾斯无聊的侧过头,有一没一的继续说,“杜瓦那一家怎么办,这是你让我埋下的。”  “不用太担心,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  “哦。”艾斯呆呆点头,撑住脸的手指轻点脸颊。  老车夫见此眉头一皱,忍住愠怒说道:“你究竟是如何养成这个性子的?”  “杀人杀的呗。”艾斯歪头对师傅一笑,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暖阳光。 lingdiankanshu.com 第七十章 她与他 雷利王都,一袭华贵锦衣的米尔顿依靠在松软的靠椅上。  “还没有答案?”她放下手中的情报,抬眸看着跪地的仆人。  “整个边境都没有这方面的传闻,若是真有这番年纪的初级武士,我们会第一时间得知,其余武院没有这种苗子入学。”仆人垂头作答,听出主人言语中藏着的怒。  “继续找。”米尔顿深吸口气,端起香茶抿了一口。  待到仆人退去,站在一旁的孟提莎弯下腰,出声建议道:“主人,这艾斯本是贪图名利钱财之辈,如今还未找到,他会不会是?”  “不可能。”米尔顿轻轻摇头,换了一个坐姿,“他这般人,没这么容易死。”  “难不成……”  “那边还没回信?”米尔顿放下茶杯,把玩新买的小珍珠手链。  “很难找。”孟提莎沉吟片刻,说,“那人既然有这般本事,想必人脉圈也算广,要想藏,那找出需要一段时间。”  米尔顿将手链戴上,再看眼桌上的情报,出声下令另一件事情。  处理完手头的三三两两事务,门外走进一仆人;孟提莎上前一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少女。  米尔顿对此只是美眸轻垂,摆摆手,起身下楼迎客。  “你来了。”  富丽堂皇的客厅中查尔斯端然稳坐。  他抬起头,对眼前这靓丽的人儿露出迷人微笑:“前些日子去学院找你,听他们说你身体有恙,是哪里不舒服么。”  “只是有点累。”米尔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表情平静,薄唇粉嫩可人。  眼前的佳人愈发水润动人,查尔斯悄无声息的收回视线,再一看孟提莎,继续保持这份彬彬有礼的做派。  孟提莎恭敬站在米尔顿身边,弯腰出声想要告退。  “留下。”米尔顿止住老仆,拿出小扇;用十分淡漠的眼去看查尔斯,“你呢?是有什么事吗?”  话一出,始终贵族风貌的查尔斯忽而有一丝僵硬:“我们……”  “我有点累了。”米尔顿好似听不出对方的意思,侧头看了眼孟提莎。  “查尔斯阁下。”孟提莎见此咳嗽一声,坚定传达主人的意志。  “那我就不打扰了。”查尔斯干笑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门边走,后在门前回头,深深记住心上人此刻的模样。  自己曾送的美戒,已然找不到了踪影。  清风吹拂的铃儿悠悠发响,米尔顿收扇看向茶几,藏在袖边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  拉姆贝特小镇,一身黑袍的艾斯正在执行他的下一个任务。  “就只有这点了吗?”  他单手扛起三袋粮食,再回头看眼这粮洞。  “是的。”一边的老婆婆点点头,佝偻的身子矮的连艾斯的大腿根都够不着。  艾斯十分轻松的把这些粮食扔上木板车;转身伸手,将这矮婆婆一同拉了上去。  “谢谢你了年轻人。”老婆婆笑的拍手鼓掌,裹得严实的头巾为她驱散周边的寒冷。  艾斯微微摇头,走到木板车前,继续充当苦力。  小车被拉的慢慢在冷泥地上行驶,老婆婆有些吃力的弯腰坐在粮袋上;长舒口气,对艾斯的背影念道:“小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那和我大孙子差不多大了。”老婆婆敲敲腿骨。  “那你孙子人呢?”回想起那间空荡冷清的房子,艾斯回头看眼这孤独老人。  “死了。”老婆婆微笑回应,倒没有任何悲伤的神色,“之前打仗,父子两都死了,而后那些抚恤金,也都给他妈妈拿去养最小的儿子;一起搬到大镇子里去了。”  “那你怎么不一起去?”艾斯控制好木车的扶手,让车板少一些颠簸。  “住久了,不习惯了。”老婆婆叹息一声,又和蔼的问道,“你爸妈呢?”  “死了。”艾斯不带任何感情的答上。  老婆婆敲腿的手一顿,彻底沉默下来。  一路将老婆婆拉到镇中心的房子,此时正是下午,街道上的行人还算多,听的耳朵稍微吵闹。  把板车推进仓库,艾斯一手揽起三袋粮食,一手抱住矮婆婆的腰;像拎小物件一样走进屋。  “东西放哪?”  他左右打量周围的环境,发觉这屋虽然老旧,但也打理的挺好。  “就堆进厨房吧。”矮婆婆颤巍巍的用拐杖撑住身子,越过暖炉,其上正摆放着一张一家六口的画像。  艾斯瞧着她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把粮食都倒入厨房的大缸;察觉到了墙壁边的小洞:“这些老鼠要帮忙赶走吗?”  “好。”矮婆婆跟着来到艾斯身边,又露出和善的笑,“谢谢了。”  “没事。”艾斯蹲在洞前,直接伸手往里探;两指灵活的掐住吱吱叫的老鼠,一看就知经验老道。  这毛发粗糙的大鼠张嘴便要咬,艾斯用大拇指顶住它的心窝,再往下一摁;老鼠立马口鼻是血的没了动静。  老婆婆有些不适的看着眼前这幕,发觉少年还未停息,又继续往里掏,竟把这一家子鼠一条一条的挖出来摁死在地板上。  “你以前经常这样做?”老婆婆用帕子捂住口鼻,出声对拨动老鼠尸体的艾斯问。  “这都是很好的粮食。”艾斯捏起一只还未长出毛发的幼鼠,眼眸平静的想起曾经的寒冬。  老婆婆慢慢挪到艾斯身后,伸手拍了下艾斯手背,有些疼惜的说:“这能吃吗?”  “还行。”艾斯回头看向她,轻笑起身,用脚尖把老鼠都踢进旁边的撮箕中,再用小木板将这鼠洞封住。  做完这一切,艾斯又帮老婆婆将暖炉里的柴火换了一批;看看上方的画,把所有垃圾都打包收拾好便要道别。  “这些你留着,要是没吃的就来找我,别去挑这些。”老婆婆一拐一拐的跟住他,提起悄悄准备好的袋子。  艾斯皱眉看着袋子里的鸡蛋蔬果,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罢。”  “拿着。”老婆婆执拗的将袋子推进艾斯手中,又佯怒的拍了下对方的腰,“你年少活着不容易,我又用不上这么多东西!”  “不用。”艾斯抬手要拒绝,可一见老人这瘦弱至极的模样,怕自个不小心伤着了她。  两人推来推去,还是被老婆婆闹赢了一筹。  眼看又白拿了许多东西,艾斯忍住心底的异样,立刻转身消失门后。  “没事就来我家坐坐。”矮婆婆兴高采烈的送到老屋门口,抬手对少年的背影道别。  “真是个贴心的小伙子呀。”  老人慈祥的感慨一句,转身进屋,却发觉客厅的桌上躺着两枚漆黑精美的钱币。  到此,这栋许久没有生机的老屋响起一道苍老的叹息。 lingdiankanshu.com 第七十一章 养气 老车夫已外出了几日,妹妹被施了睡咒,这紧凑精致的小庄园终是清冷了下来。  暖光溢满客厅角落,艾斯在火炉前吃着自己做的午饭,愣愣的神游天外。  窗外的雪沉甸甸的往下砸,柴火噼啪燃烧的样子倒映在少年的眼瞳里,好似一抹黄金色的光。  这老头儿。  他忽而笑哼一声,两口扒完盘子里的饭;看眼桌上怀表,动作麻利的收拾好餐具,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十分认真的将这古书放在桌上。  “学武,你需得心诚。”  老头的声音在脑中回荡,艾斯拂袖退后一步,直接俯身跪在地毯上,动作虔诚的默念真武大帝的名号。  再三跪拜并调整好所有的心态,艾斯起身坐在桌边,屏气翻动这篇无上经书。  片刻后,他的表情就精彩万分,左右翻动古书的第一页;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差点就干成脑血栓去世。  “我敲尼玛!!!”  他再三确认开篇的七个大字;万分粗鲁的把羊皮卷扯到眼前。  “放羊的十种心得?!这什么东西啊!!!”  气到极点的艾斯一改虔诚平静的心态,粗着脖子捶打桌面,再往后翻了一页,直接两眼一翻,双腿蹬直。  牧羊为人族兴盛的根基农业之一,自有天地生灵的作息道理,本书经过数百年的探索考证,发觉人体气血的管理方法也可从中借鉴许多,估特注此书为后人养气炼体,还望吾辈武道长存,振兴族群。  “我……”  艾斯拉起一卷长长的羊皮卷从头看到尾,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全然失去对老头外出的担忧,巴不得对方立马死在路上。  “这是人练的东西吗?!”他左右翻看,越看越觉得写这本书的人就是来搞笑的,“妈的,难怪你这老东西被人砍下一臂,练这种东西打得过别人就有鬼了!”  艾斯一想到此,直接把这破烂扔在地上,立马就要按照之前军营的方法锻炼身体。  可人刚迈出一步,忽而又想起楼上被施咒沉睡的妹妹。  这老不死的!  他气急败坏的坐回椅子,一搓脸颊,又想到别的歪主意。  学武入初级有三大步骤,开穴煅骨通八门,完成这三步,体内气血流转便能四通八达,整个人儿都通透万分,可以开始尝试更进一步的养气法门,将这些奔腾无阻的气血按照法门的指挥调度锤炼,达到更深一步的武学造诣,当养足的气血长到一定层次,便能尝试凝势的更高级武士层次。  可帝国关于学武之类的书籍都贵的离谱,像寻常的武道书籍都得数十枚红晶,若是像此般养气的功能卷轴,最低价格也到了两百枚红晶左右。  若要再窥得上方风景,除了从大权势手里卖命换取,那便只有在顶尖武院里拔得头筹。  可这些,都是一等一的难。  富学武,这三个字终究不是白念的。  “草!”艾斯一锤桌面,强迫自己把情绪都平复下去。  再捡起《放羊的十种心得》,这少年竟是不断的自我催眠,慢慢把手里的书想象成一堆堆红灿灿的钱币。  “这么多钱这么多钱这么多钱这么多钱……我要学我要学我要学……”  艾斯不停默念自创的清心咒,手里的羊皮也愈发烫手。  “这可是好几百万啊!”  催眠成功,艾斯两眼放光的捧住红灿灿的钱山,一字一句的琢磨其中真意。  人之气血为活动根本,气血越强,人体的多项感官与素质也就越蛮横,本法如同牧羊,需先入空灵之境;沉浸感知全身气血所在,清点体内“羊数”,达成第一步契机。  “意思就是让我先入定?”  艾斯目光灼灼的放下功法,深吸口气,按照其上描绘的坐姿盘膝坐在地毯上,闭眼放空起来。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个时辰……  端坐在地毯上的艾斯又睁开眼;十分无奈的拿起《放羊的十种心得》,看看里面有没有取巧的法子。  很不幸,他一无所获。  “这些太难了吧?”  他有些烦闷的抓抓脸颊,又想闭眼,可脑海里的这些杂乱思想根本挥之不去。  对此,他只能时间来积累。  三日后,冥想想到魔怔的艾斯终于是困到了极点;眼皮沉重的垂下头,嘴里还在念叨催眠的话。  “我有钱我有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钱,钱,我要钱……”  少年的念叨声越来越低,火炉的光温暖照在他身上,好似一层薄毯盖在这入定的人儿身上。  呼……  悠扬的鼻息自胸膛起伏,大脑不知有何想,原先绷紧的身体也放松沉下,余得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作响,直至振聋发聩。  咕咚!  放空的幽暗中有潮汐卷起的声音响彻,艾斯在半睡半醒的神妙界限中终是感觉到了体内的点点不同。  可就在这临门一瞬,一双眼不由自主的睁开了来。  “怎么这么难啊。”艾斯神色萎靡的看向火炉,其内柴火已然烧到了根部。  他再次深吸口气,这股玄之又玄的感官始终萦绕在心头,不可深究,又不可分神。  于是,他又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  卡伦悼尔的湾区码头,一条长有四翼的狂啸伸爪降落,生有双层皮膜的龙嘴张开;发出一道十分霸气的尖锐龙吟。  周边的船只军官对这幕皆震撼不已,全然不敢发声,生怕惹怒驭龙之人。  “放去悲鸣龙区。”龙背上的长袍人弹出一枚紫晶,接着翻身而下,伸手摸了摸硕大的龙头。  “是!”  早已在旁边准备好的训龙士握钱砸胸行礼,上前安抚这四翼狂啸,接着骑龙飞往指定的巨龙场。  龙已走,衣上有六芒星图案的长袍人迈出一步,时间定格。再一瞬,他来到一张木桌前,弯腰坐在了长椅上。  “找我何事?”他伸手摘帽,露出一丝不苟的背头银发,以及那双压迫感十足的深邃鹰眸。  “帮我点忙。”坐对面的老人右手端烟,左边袖子空荡荡。  “想好治手了?”银发巫师见此眉头紧皱,敲敲桌,其上摆放的果酒自动入杯。  “有什么好治的,都快入土的人了。”老头叹息一声,目光平静的与巫师对视,“我要一捆安神香,三朵冰川南莲,一粒古树子,七颗干乌眼,再借我两月贪食紫壶。”  “好。”这巫师想都未想的就开口应下,然后举杯与老头碰了个。  两人喝尽杯中酒,银发巫师面色红润的长呼口气,终是笑的说道:“早些给你送的药材还不够,此番又是几味治罪圣物,那觉醒者不会在你手里吧?” aiyueshuxiang.com 第七十二章 怨鬼 “没有。”  老车夫轻轻摇头,把这如火般的酒顺入胸腔深处。  “那这是?”银发巫师闻言挑眉,抬指点了点相交多年的老友,“你这老武夫不会也学着骗人的把戏了吧。”  老车夫也是无奈微笑,再给自己倒上一杯:“只是一小孩受刺激埋下心病,染上了贪食和懒惰这两宗原罪。”  老头话一出,巫师变得更有兴趣:“小孩?你有徒弟了?”  “这是那徒儿的妹妹。”老车夫又抿口酒水,接着看向对方问,“你在这边游荡了这么久,也没找到那觉醒者的踪迹?”  “难。”老友沉吟的捏捏眉心,把最近的情况全部坦露,“那神仙的心意很坚定,早先来此的几个武尊都与她交手多次,前日里花点代价进行预言,总算是把这尊大神伤着赶回了中庭。可整个边境都打的热火朝天,我们都怀疑这觉醒者是不是死了。”  “君王之令呢?”  “王都预测此人是神语系觉醒者。”  “哦。”  “那你呢?你这关门徒弟又是什么货色?”  “也就这样。”老车夫举杯又与巫师相碰,风轻云淡的回了句,“不过就一古兰神体,也才十六岁的光景,路还长。”  “噗!”  对方嘴里的酒水喷出,老车夫弹指震碎这些水滴,还是这般平静的提醒道:“这酒可是花了大代价搞来的,别浪费。”  银发巫师伸手抹去酒渍,没好气的叹道:“你呀你,难怪一直在我这里拿些基础的炼体药材,原来竟是收下了此等不出世的苗子,他已得多少时日了?”  “八门已开,不算养气蜕神,一初级水平还是有得。”  “那后续呢,这大乘大集的圣体的七罪齐下,你可有准备了?”  “要是有这般苗头就好了。”老车夫压手放在桌前,眉头始终紧皱,脸上也从未有笑。  巫师见此也收敛起表情,抬指燃烧一张符咒。  老车夫再望眼与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友,沉声递出一张血纸:“他神体到此,未有一罪赐下……”  “这不可能。”巫师闻声蹙眉,立刻对老车夫反问,“他生在何处,你可知晓他曾经往事?”  “就是鹰盾那个地方。”老车夫端起酒一闷,一张老脸露出病态的潮红,“往事不知,但我认识时,他已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狞鬼,可以说是贫贱之命,大都八字无一点贵气,可他偏偏能每次都逢凶化吉,一身邪火竟也愈烧愈旺,识人听事的聪慧也全都用在歪门邪道,为人睚眦必报,又喜蛰伏虐杀,真令我越看越惊心,差点就狠心杀了这恶童。”  “有这般事?”巫师闻言也是面沉如水,再看看老友这幅苦想挣扎的模样,不由出声劝慰,“那能活到十六岁不死,言传身教,总会有些作用,他的往事经历你最好再排清一次,若真是这种性本恶的怨鬼,那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了。”  “刚从那边回来,倒也看见些好话。”老车夫再次长叹一声,白发稀疏散乱,看起来是如此的苍老孤寡,“我年事已高,也没什么求武的心头,得此璞玉,任是谁也会有几分念想,我肯教他,不外乎他对自家妹妹的善心,让我总觉有丝希望。”  “那我大抵知晓了。”巫师跟着轻叹一声,举杯安抚老人,“时也命也,竟然他有一丝机会向善,可能也是神灵派给你的考验罢了。”  “快算算罢。”老车夫摇摇头,已然不想再多说。  “好。”血纸燃烧,巫师张手握住这团火焰,而后将余烬铺在桌面上。  灰烬烧后的图案十分复杂,他凝神去看,一身长袍无风之舞。  嘣!  待到幽光刚刚亮起之时,这带有预言的灰忽然炸裂,把这巫师反噬的脸色一白。  “你也查不出原因?”老车夫对此好似早有预料,只得继续倒酒。  巫师轻轻摇头,想要去抓剩下的灰,可指尖刚触碰上去便被一道噼啪的电弧震退。  到此,这名帝国有名的巫师终于露出震惊的神色:“这怎么可能?!他还只是凝势阶段我都不能追溯往昔?难不成……这神体真有如此玄妙?!”  老车夫对此只是半喜半忧,推过酒杯;进而阐述这劣徒的根骨:“他的气血天赋浩瀚磅礴,五感灵敏如夜髹,上个月我还能用势压他,可如今,他已能破解我百分之一的势能禁制,而且七日维新,每次蜕变的血肉都如同怪物那般翻倍往上涨,看书写文亦是一点就透,若真放去武院学武,不知会中伤多少天才。届时君王一听,凭他资能,之后的事哪还由得我。”  “也就你能碰到这种烦恼了。”巫师仔细瞅了瞅老车夫的表情,一时也不晓得该用什么心态来看待这件事。  到此,他只能边喝酒边说:“七罪之身开不得玩笑,我这有块巨囊山褪下的皮,留着也没多些作用。”  老车夫闻言抬眸;沉思半响,伸手从衣口里拿出块红布包裹的石头。  “送你罢。”老头说完便饮酒,对面巫师的表情却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  “当真?”巫师望着老车夫的面容,再三出声确定。  老车夫只是侧头看景,右手捏住酒杯底。  两人沉默片刻,巫师忽而无奈哼笑,再举酒杯,对着老头摇头笑语:“你这老头,千算万算又算到了我头上。”  “这样罢。”巫师放下酒杯,取下尾指上的红宝石环戒,“他这七罪由我来处理开化,明日一早我让人把那柄缪屠脊骨送来,加上之前的七七八八,也不算占你便宜。”  “谢了。”老车夫看眼对方,毫不客气的拿过环戒。  交易达成,得到命物的巫师俨然又多了几分暖色,再次推杯换盏,桌上这坛烈酒立马见空。  酒越喝越深,人越谈越热,待到再取另一坛,二人眉宇间都有了几分醉意。  杯中物又见空,巫师低头旋转酒杯,少了平日里的严肃和生冷:“你用这般手笔关他两年,这神体只会酿的更醇,这般下去,变数太多。”  “但我已没什么时间。”老头看眼巫师,皱眉饮尽杯中酒,十分郑重的嘱托道,“我要真留下一个身背七罪又天赋恐怖的妖孽,你便帮我杀了他。”  “好。”巫师轻轻点头,指尖还留有许些灰烬。 aiyueshuxiang.com 第七十三章 年少 拉姆贝特小镇庄园,在客厅枯坐七日的艾斯又迎来一次新的蜕皮。  骨骼和血肉还是这般古怪蠕动,脸上血管宛如蚯蚓,艾斯神色诡异的仰起头;露出病态的陶醉笑容。  吃吧……  老车夫留下的药髓在体内发热发胀,咯吱怪叫的皮肉疯狂吞噬这股能量,连带五脏六腑一同扭曲;最终将这股热散布全身——开启这场饕殄盛宴。  艾斯舔舌品尝这股熟悉的剧痛,又伸手抓起旁边的药袋,全然忘了老车夫的嘱托,把整个月的份量全部塞入嘴里。  吃,我要吃。  他好似饿犬般趴在地毯上咀嚼药材,狭长的眸子里装满了狂暴贪欲,皮肤下的血管也亢奋突出,十分恐怖异常。  磅礴的药效开始发力,失去神智的少年继续舔食手指,周身八百三十个穴位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瞬间将艾斯变成一个血人。  饿……  脑海深处的声音轻轻回荡,艾斯茫然的寻找吃食,又起身前往厨房,吞下一切能入口的食物。  身体开始发出哀鸣,艾斯吃无所吃,竟撕咬起自己的手指。  在这份恐怖诡异的血景里,他的瞳孔慢慢染上金色,连带浮现一圈古老驳杂的瞳纹。  嗡!  喷涌而出的血被不知名的伟力压下;那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药力也被死死摁进生门,而濒临破碎的身躯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平稳。  再抬头,艾斯竟是恢复神智的打了个饱嗝,嘴边勾勒出戏谑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他打量了会身上的血渍,再看看被咬破皮的手指,忍不住捂嘴偷笑,宛如一个疯癫掉的人儿。  “这就是神威么。”  血色指缝中,淡金色的瞳纹无声消退。  艾斯放下遮在脸前的手;弓起背,又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  第二日中午,收到传话的艾斯神色正常的开门外出,迎着小雪来到之前那个老婆婆的家。  轻轻敲门,屋内传来的湿冷让他微微蹙眉。  “你来啦。”裹着层层披巾的老婆婆拉开木门,抬头向艾斯露出亲切的笑。  “怎么不生火?”  艾斯看向矮婆婆背后的客厅,迈步关门,屈膝蹲在火炉前。  “没柴了,家里柴都烧完了。”老婆婆笑眯眯的拿出一个熟鸡蛋,走到艾斯身边递了过去,“来,吃点。”  “我不用。”艾斯生冷拒绝,无视对方直接起身;打开后门走进仓库,一张脸阴沉更甚。  他那日明明抱了几大捆干柴放到这里,怎么就全没了。  对此,艾斯回头向跟来的老婆婆发问:“我不是寻了一个月的木柴放这里,都去哪了?”  “都卖给别人了。”矮婆婆摆摆手,兴许能与人说话便是高兴,“他们送了我许多奶酪,还是一桶果子,也是很好的人呢。”  “我看看。”  艾斯闻言挑眉,抬步走进厨房掀盖,而后拿起里面的奶酪放在鼻前一闻,又把旁边木桶里的果子扒开来看底层,脸上终是有了一丝笑意。  妈拉个巴子。  他握指将这坏透了的果子捏碎,再把有些腐烂的奶酪盖好,转头对蠢笨的老婆婆没好气的说:“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就几枚黑晶,这么一大桶奶酪和水果呢。”老婆婆笑容满面的出声作答,又走向木桶去挑果子,“你等会拿一半回去吧,再帮我弄些柴禾,这么多我吃不完怕坏了。”  艾斯沉默看着老婆婆的忙碌背影;深吸口气,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臂。  “走,你带我去那个店子看看,我也要买这么多奶酪和水果。”  “好。”老婆婆把围巾弄的更严实一些,刚要拿拐杖,自己这佝偻的小身板便被艾斯单手环住挂在腰上。  两人一同出门,艾斯顺着老婆婆的指示一路东转西走,来到一家街尾的水果店。  “就是这个老板。”被抱过来的矮婆婆两脚落地,有些难受的咳嗽一声。  “他不是关门了吗?”艾斯皱眉看着店门上的标识,又低头对矮婆婆问,“难不成他直接拖东西带去你家卖的?”  “对。”  老婆婆话音刚落,艾斯直接一脚踹倒店门,然后拎起矮婆婆的衣领往里面走。  “谁?!”  踩着店门进店,艾斯在果香四溢中环视周边的水果篮,然后抬头对从里房出来的店老板问:“是你卖的瓜?”  满脸胡茬的店老板皱眉看着这一老一少,身后响起几道脚步声,原来是他的几名伙计也走过来看。  “这人是谁啊,怎么把门都踢坏了。”  “诶,我们今天不做生意,要买东西后天再来。”  “这小伙子怎么把门踢了?你什么意思啊?!”  对方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喝骂,被拎着过来的矮婆婆有些害怕的靠在艾斯腿边,也责怪的问:“你不是买东西吗,怎么把别人门搞坏了。”  “对不起。”矮婆婆看向已经面色不善的店老板,讨好的拿出小钱袋,“我这孙子不懂事,你这门多少钱。”  “八百。”店老板摸摸胡茬,不理面露惊讶的老婆婆,直面艾斯的面容说,“是我卖的瓜,怎么了?”  艾斯平静与这大汉对视:“那奶酪也是你卖的?”  “对。”店老板扭扭脖子,身后已有人拿起草叉。  艾斯见此一笑,松开放在老婆婆身上的手,转身挑个水果,边吃边说道:“我不是这老不死的孙子,她买东西的钱是我丢的,现在都放你这买东西,我要退货把钱拿回来。”  “你!”矮婆婆佯怒上前拍打艾斯,“你怎么这样说话!快跟他认错。”  “跟我有什么关系。”店老板看看艾斯的身板,扯袖露出粗壮的手臂,“你们事自己去扯,门八百,把钱留下。”  “拿钱!”另一个马尾成年人也凑近一步,看住艾斯的后方。  矮婆婆见此步履蹒跚的走向店老板,双手合十的想要讨饶。  “没你事!”店老板十分不耐的伸手一推,本就身子骨脆弱的老婆婆立马被掀翻在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店老板继续得理不饶人的来到艾斯面前,面贴面的直视这双狭长的眼。  “今天不拿钱,你别想出去。”  漆黑的眼珠慢慢转动,艾斯有些僵硬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矮婆婆;转过头,眉头紧皱的微张嘴,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我给你脸了?”  “啪!”拳骨猛击脸颊的脆响声直接撕裂血肉,连带一颗沾有血迹的牙齿飞向屋顶。 aiyueshuxiang.com 第七十四章 驯 来自可图尔山脊的寒潮还未离去。  西贝思平原一片寒冷,风尘仆仆回到其上小镇的老车夫面沉如水,眉宇间更藏有一丝极怒。  “他就是看了这些东西,说也要去买些瓜果。”矮婆婆拿起块奶酪递给他看,布满皱褶的老脸写满担忧,“你是他爷爷,现在赶快想办法把人赎出来吧,这里的律查官甚是严厉。”  老车夫接过奶酪一闻,进而看向矮婆婆说:“这些奶酪已经吃不得,还有藏在下层的那些瓜果,也都坏了。”  “真的吗?”矮婆婆又拿了块僵硬的奶酪闻,却发觉不了任何异常。  “卖你的人往上面铺了油。”老车夫拍掉手里的奶酪渣,紧皱的眉稍稍松了些。  “那不是我害了你孙子,他们要钱吗?要多少钱。”矮婆婆语气愤怒的砸掉奶酪,气的直跺脚,“我现在去找我儿媳妇他们,拿钱把人赎出来!”  “不用,这些东西都留着别动,到时候能当证据。”老车夫摇头拒绝,转身往大门处走。  街道上堆积的雪很厚,老车夫一脚一脚陷入这松软的白色里,围住脖颈的黑色披肩做工粗糙,其上已露出许些小洞。  来到人事委,他刚进大厅,前方桌上的几名律查官正在讨论这个案情。  “卖水果的老板还没醒吗?”  “都伤情很严重,除去开始那个,剩下的都手脚骨骨裂,还下不了床。”  “家中去搜查过没,有没有钱物。”  “犯人说行恶有原因,法官还未判下来。”  “可这少年倒也狠辣,吃过这么多刑罚竟还和没事人一般。”  “还真是没见过这种硬骨头。”  “行刑的莫特昨天申请不再审问,好像有些畏惧那孩子的眼神了。”  “那还能有谁可以,其他人也都害怕。”  “所以案子难办啊,法官也听闻这孩子好似有些古怪……”  雪靴声入耳,正在热议的律查官们全都侧头,看着来到眼前的问老头:“有什么事?”  “放人。”老车夫抬手扔出一卷卷宗,目光平静的与众人对视。  ……  小镇监狱,各式各样做工狰狞的吊笼摆放在这潮湿幽暗的走道上。  毛发肮脏的老鼠大摇大摆穿梭于牢笼间,细一听,周围全是犯人痛苦的哀嚎。  越往深处,那噼啪作响的鞭声和刑具声不绝于耳,是绝对黑暗残酷的寒冬。  过道里的脚步声来来去去,这些拿着刑具的刽子手们似乎都有些避讳前方,避讳前面那个单独规划出来的牢笼。  “喂,就结束了么?”  带笑的沙哑声音割裂烛光,抬头一看,那布满尖刺的吊笼里正站立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  周边的刽子手听到此语都不敢作答,只是各自沉默的加大手头的力道,这便苦了其他那些受刑的犯人。  干涸的血被舌头轻轻舔食,头上戴着邪教尖叉的艾斯有些戏谑的看着这些牛高马大的刽子手,再一动头,镶嵌于颈后的长钉立马冒出鲜血。  惩治鞋、邪教尖叉、木靴子、猫爪。这少年身上已然收到了许许多多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  一身体肤也是血腥恐怖,双脚十指都布满穿透过后的伤口。  对于此,这生有猫儿般眼眸的人竟没有丝毫疼痛的迹象。  “罗斯……”身材最为魁梧的刑罚汉闷声走到吊笼前处,拉开木椅继续进行招供工作,“我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原委,这些都是工作,你不要怪我。”  少年闻声轻笑,竟在这布满尖刺的倒笼中贴身往前,任由尖刺扎进皮肉。  激烈的痛感进一步刺激神经,这宛如狞鬼的孩子颤栗享受这种病态;两眼放光的盯住刑罚官,好似碰见了老鼠的猫:“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么?你以为……你们都不用死吗……”  吊笼开始咯吱咯吱的发出怪响,绕是经常做出折磨行为的刑罚汉也心头发憷,不敢面对笼里人的目光。  “我会一层一层扒了你们的皮。”笼内猎人再次出声保证,脸上露出神经质般的笑容,“我还要吃了你们的手,再把你们的眼珠挖出来……”  “这不是我的错。”刑罚汉低头打开卷宗,用发抖的手握笔论述,“根据帝国法律,你犯了伤人罪这一类私犯,需赔偿……”  “停一下!”过道尽头的大门打开,一名大腹便便的律查官快步走来,接着忙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渍,“快放人!罗斯他无罪!”  “啊?!”刑罚汉松开手中的笔,身子忽然颤抖。  “放人!”官员再次出声喝骂,而后看向旁边的独臂老人,刚要谄笑解释。  老车夫无视周遭一切,直直走到吊笼前,看着满身是血的少年彻底沉默。  “你终于来了。”  笼里人的笑慢慢收敛,老车夫一听此声,抬起仅存的右手凌空一拳打去!  “铛!”束缚中少年的吊笼在拳风中炸裂,周围人刚松口气,那道血影已然俯冲到刑罚汉脸上。  “回去再说!”老车夫用手死死捏住这凶兽的后颈,再一迈步,带起阵风消失在监狱。  “啪。”刑罚汉手里的卷宗滑落,这满身肌肉的残酷刽子手,竟面色发白的裤裆湿润。  ……  一缕风吹开小庄园的大门,老车夫松手一扔,摔在后院地上的少年立刻四肢并用的往门口冲出。  “停下!”  看不见的势死死压住癫狂凶兽的四肢,这满身是伤的恐怖人儿却迎住威压抬起眼珠,竟一丝一丝的活动失去指甲的手指。  老车夫面容复杂的望着这一幕,还是狠不下心的闭上眼,解开了压制。  少年立马狂奔往外,可老车夫接下来的声音却好像真正的锁链拉住了他。  “你妹妹有救了。这次的事我会给你一个公道,你且安心看我。”  话停,老车夫拿出烟斗点燃。  已跑到门边的艾斯垂手而立,沉默之后,他回头看向教会自己一些道理的老头;一步一步走向对方。  老车夫眼神平静的直视少年血红双眸,刚吐口烟,眼前人猛地攥紧他的衣领,像要将他活活掐死!  “这就是你说的善良!这就是你说的正义吗!啊?!!”  艾斯对着他嘶声咆哮,一脸血污,看得车夫微微鼻酸;眼里也泛起丝丝欣慰的光。  “都怪我。”  老车夫单手环住少年的腰,把这伤痕累累的孩子拥入佝偻的怀。  接着,他的脸色慢慢发白。  原是怀中这只怨鬼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用尽全身的气力去宣泄某种情绪。  殷红的血滴入雪中,朵朵梅花绽放,与后院之内的寒风呼啸共舞。  最终,遮住下方二人的身影。 aiyueshuxiang.com 第七十五章 是新生 雪势稍缓,平复下来的艾斯披着一件单衣坐在台阶之上,蜷缩起身躯,将下巴放在膝盖上。  老车夫在旁一口一口的抽烟,不知想些什么。  “你。”艾斯侧过头,在风里出声问,“你有多厉害。”  “一般高。”老车夫回神看向艾斯,语气平静的答。  “一般高是多高?”  “一层楼这么高。”  “能一拳打烂一层楼?”  “能打烂半层。”  艾斯闻言睁大眼,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不是很有钱?!”  “这与钱有何关系?”  “这么厉害不就能赚很多的钱呗。”艾斯比划了下,干笑得道。  老车夫轻吸口气,看着这满脸是血的孩子,语气有些疲惫:“你究竟是怎么养成这种功利,之前的事还没长记性?”  “你不是说练武没用。”艾斯低头看着脚,自顾自的说,“再厉害也比不上军队大炮,那还不如钱权来的好。”  “这是这么好挣的?”老车夫气笑了,摇摇头,只当是少年的奇妙幻想。  雪还在飘下,艾斯摊手看着手指上的伤,再仰头看雪,露出淡淡的笑。  “我打小就爱钱,因为钱能买到很多好吃的,能给我妹妹穿新衣服,能让我们不挨饿,所以我很讨厌我的母亲,讨厌她为了一碗粥任人作为。”  老人闻声侧头,一双眼不再浑浊无光。  艾斯又笑,笑的露出牙齿。  “其实我最想杀的是那个父亲,他总是一声不吭,有时还责骂我。”  “只可惜……”少年声音放低,继而转过头,眼球里还残余受刑留下的血块,“诶,是不是人都会活的这么艰难?”  他轻声地问,一抹冰冷点上脸颊,化成淡红。  老车夫沉默端起烟枪,嘴唇微微发颤:“你杀了他们?”  “来不及了。”艾斯咧嘴一笑,笑得肺部刺痛;整个人蜷缩起来,疯狂咳嗽,“那,那天,家里又来了几个人。也,咳,咳咳咳!也牵了个孩子。”  艾斯咳出了眼泪,如猫般的眸子里有幽光跳动。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带着妹妹往外跑。一路跑,一路捡些吃的。”  话到此,他好像想起某事,笑容张扬的发出冷哼。  “那是什么时候?”老人夹烟搓了搓脸骨,垂头闭上双眸。  “也是这般下雪的时候。”艾斯摸了摸裂开伤口的嘴,裸露在外的双足再次冻到发紫。  “但这也多亏了他;若不是他教我人只要肯跪,肯捡剩的,那我们还是饿死了。”  “可这一切跟我那可怜的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带有血块的眼珠慢慢转过来,迎着风,想要看清身边人的脸。  “她是这样的可爱。”  “这样的讨人喜欢,为什么她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脸颊上的湿润更甚,艾斯双目大睁的念,念得风都有些微酸。  “因为我的无能吗?”  “那这世界……是她真的想来吗?”  “我大不了就是一死,为什么不让我去争呢?”  寒风戛然而止,雪内只剩一个声音在回荡。  “只要你能让她好好的,我一辈子都是你的狗。”  “我不需要。”老车夫抬起眼睛,猛吸口烟,伸手盖住少年的头,轻轻揉了揉其头皮,“你去罢。”  风再起,这老者已经没了踪迹。  桶内水沸,独自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扯下单衣;踮脚踩着白雪上,一步一步走进浴桶里。  南莲水咬住他的脚跟,把人儿拖入滚烫之中。  无数剃刀刮动皮囊,这些血垢被融化吞噬,莲水愈加血红,其内人宛如新生。  ……  夜深小镇议事厅,所有法官与律查都站立在圆桌之后。  整个大厅入座只有一人,他用独臂查阅这起伤人案的卷宗,虽穿着老旧,可周边人无一敢与他对视。  “现在都清楚了?”老车夫放下纸,抬头看向眼前的官员。  “知道了。”大法官小心点头,又不自主的咳嗽一声。  老车夫看了眼对方,有些疲惫的念叨:“他要公平,这是你们的职责。”  “那就好。”  所有人都长出口气,再无紧张神色。  老车夫到此又拿出一道令书,继续对官员说道:“我要一些职位,是圣罗学院的聘文,你们近期安排清理一下,赔偿的事我来。”  “好的。”大法官上前接过令书;仔细查看,脸上终是有了轻松的笑,“大人您高瞻远瞩,有此等安排,我们也不怕那恶,那少年扰乱纪律了。”  “他不坏。”老车夫深深看了眼大法官,终于站起身子,“学院法不用多赘述,往后两年,还望相安无事。”  “您放心。”大法官郑重点头,然后回头与后面的官员一一对视。  众人对此皆闭口不语,表情肃穆的点头回应。  ……  回到家,老车夫轻轻推开房门,一言不发的看着睡在大床上的两个孩子。  烛光与神香的气味正浓,微光之下,他们熟睡的侧脸安详恬静。  松软的床下陷,老车夫弯腰坐在床边,用仅存的右手抚平少年的眉头,老眼里的光幽暗深邃。  少年似有所感的侧头躲避,身上这些狰狞的伤口竟随呼吸缓慢愈合。  老车夫掀开盖在他腿上被子;再用指尖一戳腿骨;忍不住深叹口气。  “这还算人类吗?”他看着艾斯皮肤下自主蠕动的血肉,最终端起烟斗起身,拿了把椅子在床边坐。  他从红宝石环戒里拿出所需的器具,抬手燃烧咒符,而后把书桌整理干净;摆好一尊雕有古怪笑脸的紫壶。  “阿帕忒,阿帕忒……”  古老神秘的私语在小卧室中回荡,紫壶应声飘出浓烟;化为一个双手叉腰狞笑恶魔:“献。”  老车夫伸出手腕用嘴咬刀割开,血液往上飘,全部钻入恶魔张大的鼻腔里。  “嗯~”恶魔闭眼咀嚼,发出满意的鼻息,再一看,对准床上的女孩鼓起胸膛;猛吹出一道紫线。  λαμαζμου.  永恒烙印触发,艾米全身亮起暗红色的经文。  守在侧的老车夫同时身子一痉挛;猛地伸手捂嘴,五指指缝渗出丝丝殷红。  之后,他的腰背更加佝偻;脸颊的皮肉也陷的更深。  与枯树无二。  “收!”  完成仪式,恶魔双手抱膀,庞大的身躯又变成浓烟钻入紫壶。  老车夫嘴唇发白的止住腕上伤口;将一旁的砂珠点燃。  极为沉醉的香气似美人慵懒拂袖,几道呼吸,床上的少男少女全然放松的吸入紫烟。  “除罪。”抹掉唇边血迹,老人伸指点在艾米眉心,将尾指勾住的一味秘药喂入女孩嘴里。  白秘入口,艾米闭眼流出眼泪,卧室竟凭空泛起阵阵叹息。  “避魔。”老人再伸手盖住女孩面容;苍老的身躯摇摇欲坠。  ……  七日后,无声醒来的艾斯抬眸望着天花板;侧过头,一边的老车夫正翘着二郎腿-缝制衣物。  “楼下熬了粥。”老头手嘴并用的摆用针线,桌上紫壶悠悠冒烟。  艾斯瞧着对方沟壑纵横的老脸,一时竟觉得对方老了数十岁。  再回眸,枕边的女孩正贴住他的颈脖,脸颊红润白洁,是极度健康的模样。  少年掀被起身,走近遮住老头织衣服所要的光,想张口,却没任何言语的开门下楼。  老人垂目听着声响,又开始忙活手中事。  阴沉的冬拉低黑暗,年年岁岁朝朝暮暮,大雪寒风,数不尽的绿色在沉眠中发芽。  橘色灯光亮起,小镇到处张灯结彩,有些喜庆的红挂在不曾变脸的黑墙上,巡逻官们皆笑脸相迎,共同庆贺这日时节。  这是一年一度的圆满日,为纪念人族真武踏入大圆满之时,是所有帝国统一定下的武道狂欢。  镇内所有的商品都有些折扣,外出回来的艾斯捧住如山高的纸袋子;用肩把门轻轻推开。  “哥哥!”苏醒的艾米一身新衣,乌黑的头发扎成两羊角辫,大眼睛水灵灵冒光,说不出的可爱神采。  “洗手准备吃饭。”艾斯笑的将东西放在地毯上,把其中的一个盒子藏入衣袖。  有些生疏的切割火鸡,艾斯进厨一板一眼的学着书上的教导烹饪食物,身着粗麻布的老车夫只能站在一边看,手中烟未停。  “爷爷!”抱住袋子的艾米小跑过来,好似邀功那般抬头看着老头,“这是哥哥给你买的新衣!今天还会吃好多好吃的!”  老头抽烟的手一顿;只是笑的摸摸艾米的头。  丰盛的饭菜一道一道入桌,艾米淘气捣蛋的在客厅跑来跑去,时不时去掏纸袋里的东西,把一些零食偷偷塞入嘴里。  “吃饭罢。”  艾斯弯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烧鸡过来,再看看老头,声音轻的很。  “好。”老车夫放下烟斗,迈步拉开主座边的椅子。  “你坐这里。”  修长的手指止住他的动作,老头微微抬头,脸上的皱纹有些松弛。  “艾米!”艾斯坐在老车夫原本想坐的位置,开口对客厅里的女孩喊道,“快来吃饭了。”  “来啦!”趴坐在地毯上偷吃的艾米立马抹掉嘴边的糖,哼哧哼哧地跑到餐桌边,神情陶醉闭上眼;仔细嗅这些香喷喷的饭菜。  “哥哥我要吃那个!”  “等会再吃!”  手指点桌的声音不大不小,这乖巧懂事的女孩听声立马收起动作,走到主位上的老人身边鞠躬行礼。  “谢谢爷爷!”  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听得老车夫终于有了笑容。  “为什么谢我。”老车夫出声发问。  艾米闻言抬起头,看看哥哥,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因,因为哥哥说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要谢谢你。”  “好。”老车夫笑的摇摇头,坐在一旁的少年立刻为他倒酒。  “这是他们逢年过节喜欢喝的果酒,我见很多人这样过,所以也学了学。”艾斯边解释边将酒杯倒满;又拿出藏好的礼盒,最终有些拘束的把手放在腿上。  老车夫无声瞧着艾斯的样子,再看看同样用大眼睛瞧瞧观察二人的女孩,笑得温醇。  屋外寒风依旧,可人心,甚暖。 yawenku.com 第七十六章 两年 两年后,拉姆贝特小镇终于迎来了很少到来的春。  黑石路的砖缝里有杂草,马蹄踏在青色上,其上坐着的人腰背笔直,一柄通体漆黑的长戟贴紧衣物,一呼一吸间有幽光流转。  “罗斯!”  街边做生意的商贩皆对这名守护者笑脸相迎,话语甚是真诚。  “又去镇外忙活了吗?杜瓦喊你去他家吃酒。”  “要不要拿点水果回去?”  “我这有些新酿的果酒,打些给你爷爷尝尝啊。”  “这里还有些肉干,不准再给钱了啊!”  “好。”艾斯笑的回应一名肉贩,伸手接过对方扔来的纸袋。  一枚漆黑的钱币在日光下翻转升空,肉贩来不及反应,这钱已经精准落入袋中。  “这臭小子!”肉贩无奈苦笑,身旁人对此都习以为常,只能继续说好听的语。  守护者罗斯;拉姆贝特小镇最强苦修,也是小镇居民打心底敬仰的天才少年。  艾斯继续策马往前,一袭武士服皆是白色,这些鳞片制成的衣物残留许些蜡黄,和煦的阳光直面而下,把白衣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来。  回到自己的家,艾斯把老马拴进马厩,再打开后院门,牌纸的声音甚至吵闹。  “去把碗洗了。”单手打牌的老头眼都未抬一下,继续和周围的老人过安生日子。  “哦。”艾斯点点头,取下遮住口鼻额头的衣帽,把背上的戟插在凹槽上。  妹妹此时正在私教读书,他动作麻利的把厨具洗净,自己煮好午餐;端起大碗来到客厅,蹲下来看老头打牌。  “还不能控制住力道?”老车夫瞟了眼艾斯的模样,眉头皱了起来。  “还,还有点悬。”艾斯干笑的挠挠头,不停扒拉碗里的饭菜。  “你这孙儿啊就是吃得太多了。”坐在对面的另一个老人出声插话,表情笃定的分析道,“上次给他打的一张铁凳都能坐扁,他估摸得有几吨重了。”  “你老眼昏花啦!”旁边的老对手瞪眼看去,“是人怎么会有这么重,我看呀!就是你那孙子手艺不好,打不出好铁器!”  “嘿?!”老铁匠闻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还要争辩,已经吃完饭的艾斯早就端碗走了。  闷声打牌的老车夫见此把牌一盖,起身跟上少年到后院。  “到第几步了?”  “第七。”艾斯回头看向老头,活动了下脖子,仰头长出口气,“这身皮太重了,我现在都还未适应,骑马都得用自己的力拖着,好酸。”  “这能锁紧你的气血。”老车夫瞧眼艾斯不急不躁的样子,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去打牌,“鼠疫还未退,刚才督察官来这里找你,让你去西边帮忙,晚上的看书写字别落下,至少也要抵得上艾米的一半。”  “好。”  艾斯拿出钱袋轻点了下里面的数,苦笑的扯出黑戟,继续去打工赚钱。  他最近的苦修生意十分红火,因得鼠疫,周边城镇出现大量流民,整个帝国不知派遣了多少医疗师到南边帮忙,总算是止住了这股病毒大潮。  但在天灾之中,自然会有恶人作难。  又背上这柄凶物,其上纹路泛起的灵压把少年血肉进一步锁死。他十分吃力的翻身上马,只觉还不如跑步过去。  快马到达西边,艾斯体内分泌出的汗液被白衣吸收排出,是真正的纤尘不染。  本该绿草茂密的平原一片光秃秃,前线还有许多手持长叉的士兵;聚精会神的排除洞中的老鼠。  “卡图卢长官。”艾斯翻身而下,在这片热火朝天里找到行动负责人。  “你来了。”头发灰白的卡图卢向艾斯点头回应,神情凝重的监督众人工作,“今早又发现几具牧羊人尸体,看割喉手法……还是那伙人干的。”  “哪边的人?”艾斯闻言皱眉,瓮声瓮气的问。  “应该是古溪镇,那里情况最严重,哪怕帝国又调取军队镇压,还是有很多暴动出现。”  “我知道了。”艾斯点点头,上马往树林方向去。  卡图卢深吸口气,沉默目送艾斯的背影。  再次回忆起昨日那场虐杀,他低头捏捏眉心,看了眼小镇那边,有一丝苦笑。  以恶堵恶,这究竟是好是坏?  ……  太阳慢慢落山,艾斯骑着马在这片枯树前巡逻游荡。  腰间的储存袋已经准备就绪,只要发觉难民或意外;他点燃烟火,小镇那边自然会有人来检查医治。  “得再想些法子了。”掂量一下袋子的重量,他捏捏眉心,白衣衍生的护臂手套依旧就是层层鳞片,模样有些狰狞。  枯枝上几只夜莺歌唱,在成群结队的庞大鼠群虽吃尽能见的一切,但还是奈何不了生活在天上的歌唱家们。  艾斯随着这鸣叫声拍打大腿,策马往前,狭长的眸里有流光滑过。  “咻!”暗处有箭飞来;艾斯往左侧头,淡定无比的拉住缰绳,翻身下马。  凌乱的风响起,四周无人的树林陡然间掠过数道黑影直冲艾斯面门。  白衣少年只是站在原地去听;用两指夹住快到眉心的毒箭,再翻腕,把这铁器生生掰断,其余毒箭则是滑过衣上鳞片没了踪影。  面对这环环截杀,他翘起嘴角,迈步踩在陷阱上。  枯叶下的绳套绑住脚踝拉直,艾斯低头去瞧,整个身子四平八稳的嵌在土地里,任由脚上绳嘎吱作响。  “上钩了!”  后方响起人声,他回过头,眼眸明亮的扫视黑暗。  “死!”一道人影持刀而下,对准下方人狠狠顺劈而去。  “别把衣服打坏,那是宝器!”  同伴出声提醒,这声音却把猎物逗得弯起眼眸。  “铛!”大刀在火花四溢中与艾斯的护腕碰撞。少年抬眸看向眼前人,左手握拳快成虚影。  持刀人胸部迎来四道闷响,没有任何语言的瘫死在了地上。  四个方位再次有人冲来绞杀,始终未踏出一步的艾斯扭扭手腕,握住背上的黑戟。  “杀!!!”  这伙强盗怒喝打气,冲在最前头的首领更是肌肉夸张,一招一式间有气血翻滚。  “养出气了还做强盗。”艾斯嘟囔一句,白衣下的肌肉蠕动,将周围枯叶全部震碎! yawenku.com 第七十七章 放羊人 看不见的气浪扩散,只见这持戟人出手一扫,用道道黑光割裂四方敌人。  清风划过强盗首领的脖子,再一瞬,他看见自己的身子僵直站在原地。  “究竟发生了什么?”  喷血的头颅还残有死前的疑惑,一双眼瞪大不想闭合。  艾斯手持黑戟下垂,侧头看眼不远处的风,蛮横抬起被拴住的右脚,把另一头那几个牵绳的人吊飞在树上。  “快跑!”其余同伙见此幕都吓破了胆,人还未动,不远处的白衣人已经举起黑戟,挺胸对准他们的方向砸去。  “咚!”  布满纹路的黑戟势不可挡穿透树枝,将吊在空中的三人像串糖葫芦那样钉死在树干上。  放暗箭的几人四下逃散,艾斯看眼悠闲吃草的老马,微微屈膝,如炮弹一般弹射而起!  “别走了。”  本该是猎物的人跃到身后;这名黒巾强盗回头一看同伙被踩成九十度的样子;死命往前跑。  修长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人还没想明白,已觉身子飘乎乎的到了空里。  “啪!”把抓紧的人砸成烂泥,艾斯松开手掌,抬眸看着最后一人。  “你多大了?”  月光依旧,白衣死神靠近蹲下,跑无所跑的男孩面色苍白紧靠住枯树干,眼中流出豆大的泪。  艾斯用如猫般的眸子安静审视这孱弱的老鼠,月光洒下,树林周围再无其他声音。  “十……十二岁……”男孩颤声回答,不敢与这双玩味的眼对视。  艾斯点点头,温柔拭去对方的泪:“之前有几个牧羊人,你见过吗?”  他这轻柔声音钻入男孩耳里,对方立马摆手摇头,哭喊着从未见过。  “你撒谎了。”猎人轻轻捏住男孩的颈部,探头向前,语句还是这般温柔,“你身上……有他们的气味。”  握紧的短刀插向艾斯的眼球,刀尖离眼只有一寸,那持刀的男孩再也无法用力。  “咔,咔……”  放在男孩脖颈上的手慢慢转动,艾斯眼中带笑的欣赏对方狰狞神情,最后让这头转成一百八十度去看树。  “该丰收了。”  完成所有虐杀的猎人起身,艾斯动作熟练的挑拣尸体上的钱袋;取回黑戟,策马走向远方。  ……  完成巡逻的第二日天明,艾斯又回到熟悉的小镇集市上,取下衣帽用笑容应对周围人的招呼声。  “来碗米粉。”  艾斯栓马坐在餐馆外的桌椅上,原本干瘪的钱袋又变得鼓鼓作响。  “好嘞!”店老板端着中庭帝国的特色早点放桌,在这人来人往里和艾斯套起近乎。  艾斯有一没一的答,端起这特大号份量的米粉猛吃。  “罗斯,听说明天有一艘商船停驻在西贝思码头,你不跟着去捞点?”店老板在旁坐下嗑瓜子,反正现在还没生意,也不着急吆喝。  “这船去哪的?”艾斯闻言抬眸,看着这从中庭帝国迁来的人问。  “那还能有什么地方。”店老板继续嗑瓜子,表情倒是神神秘秘,“现在边境的生意都不好做,两边征兵严重,说不定就打起来了,像你这种身手的武士,到时会有很多麻烦。”  “我什么身手?”艾斯弯眼一笑,十分的阳光。  “两颗星的初级武士呗。”店老板拍掉瓜子,又起身给艾斯多加了几片肉片,“你这不是还有妹妹吗?我建议你出去躲躲,打仗可不是你能应付的。”  “那倒也是。”艾斯轻轻点头,十分生疏的动筷夹粉。  老板看着他这呆笨的模样不禁发笑,拿起一双筷子开始示范:“这筷子要这样用,你那样吃能夹到多少。”  “哦。”艾斯邯郸学步,最后干脆端碗开灌,懒得搞这些。  老板一阵哈哈大笑;而后表情追忆的叹息一声。  “又想家了?”艾斯拿出帕子抹嘴,把四十枚白晶币叠起来放在桌上。  “是啊。”老板摸了摸油发,再次打量街上的波斯人,“若不是怕事,谁想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想我们帝国,越大的城镇越是四季如春,还有那些诗人歌姬,真是好玩的很,哎,悔不当初啊。”  “这话以后少说。”艾斯摸摸肚皮,平淡提醒了句。  “我也就跟你讲讲。”老板微微一笑,收起钱币和瓜子皮,开始打扫卫生。  牵马回到自己家,艾斯轻手轻脚的打开后门,再走进老车夫的房间,无声望着熟睡的迟暮老人。  半响后,他弯腰坐在老人床边,用洗净的手轻轻触碰对方脸上的皱纹,终是露出眼底藏住的暖意。  我会让你如愿的。  少年念叨起心里的声音,回望这两年,眼前老人已然付出了太多太多。  而自己……却连他的名字都未曾知晓。  仔细观察老人的白发,艾斯鼻尖发酸的收回手,起身关好房门,盘膝坐在客厅练功。  他深呼吸调整心态,闭上眼,立马进入空灵之境。  意识里又有大海的潮汐声响起,他屏气凝神,专注感知体内的气血,开始按照法门上的方法调动气血。  气血养体,经过两年的历练,艾斯大体也弄清楚自己所学这本放羊书养出来的气是何种功效。  虽老师从未多说武道,可他这一路四平八稳下来,自身气血算是越拓越广。  盛草初春时期,要分段放牧,也要全力吃饱,不可用药液。  分段放牧……  艾斯再吐口气,将位于八门中的气血散开行动,从头往下游遍全身。  饥肠辘辘的“羊群”迫不及待的吞噬肉体产生的新能量,就如一列在草原上推进的横队,把所有“粮草”全部吃入嘴里,同化成新的气血。  艾斯用尽全部心神来调控这第六周天,把那些强的或是慢的“羊”都把控好,保持住“一条鞭”的队列往前,以达到练气的最高效率。  气血从尾回头,关入开门完成周天,艾斯再深吸口气,开始运行第七步练气方式。  炎夏时期,开出死归,旺盛但杂,要调养,早、晚晾羊,中午歇羊,反刍哺育肉体,不可浪费多余能量。  开门打开,艾斯稳住开始翻腾乱跑的气血,从食指上的红宝石环戒里拿出药液喝了口,在滋养肉体的同时进一步梳理气血杂色,按照第七步的指挥进行“放牧”。  磅礴的血气一改最初的无力,如连环巨浪冲向全身经脉,打的血骨咯吱作响。  艾斯闭目屏息调控,用几个时辰的功夫把这气血捋顺不再闹腾;成功关进死门反刍。  肉体得到哺育,他十分舒坦的长出口气,脸上全是汗渍。  翻阅经书,艾斯开始尝试其上的第八种放羊心得。  初秋时期,生死门有霜冻,营养最盛,因地制宜调控血气,早出牧,晚出牧,中午不休牧,由远至近,从山顶到山腰,再到山下,最后转入八门,留下附近气血供新能使用。  “走到第八步,就能少用些药液来养体了……”  少年垂头握住空空如也的药瓶,几番周天走完,沉浸在修炼中的他已然忘记时间到了正午。  更未发现有一老头在门边倚靠;无声的抽烟望着。 yawenku.com 第七十八章 商议 今天的日光正好,碧蓝海面有轻风吹拂,海鸟扑腾遨游,下方的船只与人结网捕鱼。  四层甲板的商船缓缓停靠在码头边上,船长敲钟示意,其余工人立马行动起来。  海风咸湿铺面,一袭白衣的艾斯拉绳停在不远处,鳞片状的帽领遮住面容,只余下一双眸子狭长幽暗。  “您要上船吗?”旁边的管理员再三打量这古怪的人儿,以及对方袖臂上的探险者徽章。  “你们多久能走?”艾斯侧头去问。  “还要三四天,我们需要采集物资交易。”  “船上的人呢?”  “有一百多名勇士,还有三个冒险团,在这片海域来说算是不错的实力了。”  “是去龙世界的东岸入口吗?”  “对,我们会在那里停靠半个月,不过生死有命,这个我们不负责。”  “好。”艾斯点点头,策马往边上走。  “你去不去?”管理员对他的背影大声吆喝,“上船要交五枚紫晶,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啊喂!”  “罗斯。”  ……  回到阳光和煦的小镇,艾斯越过长满鲜花的庭院,推开家门;眼里立刻有了温柔的笑意。  少女初成长;一头黑发乌亮柔顺,大眼灵动,鹅蛋般的俏脸五官柔和,是温婉可人的乖巧形象。  “回来了。”艾斯取下衣帽;走近看看妹妹在写什么字;身子放松的坐进小沙发里。  “爷爷呢?”专注写作业的艾米出声询问,一缕发丝垂到脸边,配上这粉红色泽好看极了。  “有事去了。”艾斯端起桌上的茶壶泡上一杯,再看看对面少女认真学习的模样,咳嗽一声问,“身上钱还够吗?昨日我听说……你和柯西那小子去图书馆了?去干了些什么?”  “哎呀。”艾米有些烦闷的瞪眼哥哥,停笔收起书本上楼,不打算搭理这听风就是雨的人。  “你这丫头。”艾斯苦笑对她的背影念叨,叹息一声,把茶杯送水嘴边。  女孩是一步一步聪慧长大了,可这逆反不听话的性子,却让艾斯十分头疼。  总结下来,也只有自家的老头才能管教这越来越有主见的妮子。  再给些钱罢。  艾斯掂量一下钱袋,取出一沓黑晶,起身去楼上继续和妹妹谈心。  ……  夜幕,圣罗学院的灯楼居所。  老车夫一路飞龙加车的赶到这座岁月悠久的宏伟建筑;最终坐在沙发中神游天外。  背后书房大门打开,一袭金色长袍的银发巫师走入,弯腰坐在老车夫对面,把一大箱药材取出来放在桌上。  老车夫回神看眼药材箱,轻轻摇头。  “还不够?!”银发巫师抬起眼眸;眉宇也皱了起来,“这次是从学院内调的,多了会有变数。”  “之前的卖家呢。”  老车夫与巫师对视,一身黑衣得体,头顶那撮小辫子也是精心打理过。  “自己看罢。”  巫师抬指倒茶,后方书桌上的清单腾空漂浮,慢悠悠的飞到老车夫眼前。  老车夫拿起清单一扫,面色沉了下来。  “那小子的事,快轮不到你做主了。”巫师端起茶杯摆手,这茶盘便似活过来那般跑到老车夫跟前,垂跪等待对方用茶,“两年过去,那女娃娃已经成年,而且查理家族这几年……发展十分迅速。”  “我知道。”仔细查看单子许久,老车夫深吸口气,转而向对方问,“全都没了?”  “有还是有,不过药材烫嘴,但对身体无害。”巫师拍了拍药箱,把茶杯放下。  老车夫闻声皱眉,没有了言语。  巫师对此继续出声,语气没多大波动:“神体难成,可后续的培养也是天文数字,你且算这两年,那小艾斯……已摄入数千倍常人的量了吧?”  “他自是用到了点子上。”老车夫接过茶盘递来的杯子,想起劣徒,总算有些笑意,“巨囊山的皮现在都治不住,也就那缪屠脊骨能再敲打敲打。吃用再多,我也心甘情愿。”  “如此甚好。”巫师轻轻点头,再看向老友,“可两年已过,熬好的鹰总归是要出门遛遛。那查理家族用这般金钱开路,应该会查到你的根。”  “不能试试?”老车夫抿口茶水,不接对方的目光。  “不可能。”巫师点点桌,语气平静的继续念,“里面的恩恩怨怨,只有你那徒弟自己知晓。”  老头闻言沉默,只剩那茶盘左看看右望望,时刻准备给两位老者添茶。  思考良久,老头终是往后靠住座椅,瞧了眼巫师老友,把话题又拉回徒儿身上:“有几个家族答应了?”  “条件都很苛刻。”巫师叹息一声,端起重新蓄满的茶,“但都是实力浑厚的一等财阀,只要你徒弟愿意,后续的路广阔的很。”  他说完便品茶不语,交给老友自行斟酌。  又是许久的沉默,老车夫停下转动茶杯的手,语气随意的问:“那米尔顿……接手的产业就有如此凑巧?”  “那是她家里事。”巫师摇摇头,喝入浓香的清茶,“她二叔与我同级,之前也听说这女孩有多得宠,我尝试过,这是个死结。”  “哦。”  “反正现在就这个情况,后续如何都看你,我只与那几家提了这档事。”  “那是难办了。”老车夫面沉如水,拿出烟斗抽起来。  “还是早点抽身罢。”银发巫师闻声一笑,坐直身看向老头:“以前你若有这般绞尽脑汁,如今怎么也有个侯爵的名头,这艾斯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  “我只是个挂名弟子罢了,而且名利这东西,师尊最不喜欢。”老车夫淡漠摇头,提起药材箱起身,并留下一张薄薄的本票。  “不需用钱了。”银发巫师把这数额惊人的本票递了回去,“留着给另外那个小的,让她好好念,届时我有方法使她进来。”  “也行。”老车夫点点头,整个人老了十岁,“眼前的事就多靠你盯紧,如今……能教一天是一天了。”  “你可别怨我。”银发巫师淡笑回应,把茶杯放了下来。  老头再望眼对方,凭空消失在原地。  书房大门无声关上,其内的人情浮沉也永入沉默的嘴。 yawenku.com 第七十九章 踪迹 查理商会,偌大的会议厅坐席届满,这些四十往上的管事们皆是摆动茶杯,不知作何想。  这场会议的气氛有些压抑,没过一会,刻有家族图案的大门打开,众人抬眸;将目光放在这道众星拱月的倩影上。  素雅的香气萦绕鼻尖,女人迈步的声音清晰入耳。  所有人见此起身,用最正式的礼仪迎接对方。  “开始罢。”  米尔顿来到唯一空缺的主位上入座,再抬头,三庭五眼标准,气质平和冲淡,美的不可方物。  “为了查理。”管事们抚胸高喊,神情肃穆的入席。  会议正式开始,所有管事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盈亏损益表,各自起身排队;向主座上的女子汇报自身行业近况。  米尔顿一个一个去听,略施薄粉的俏脸光泽动人。  议会厅内瞬间吵闹,这些前进后退的人神色不一,尽显人生苦辣。  “主人。”前面一人轮完,负责药材分会的执事轻轻咳嗽,出声汇报最新工作进展,“帝国市面上的七成炼体药物都已入库,请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留着。”米尔顿轻描淡写回应,扯出单子里的一张纸,将其递给另一个员工。  执事闻言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有意见?”米尔顿侧过头。  “没,没有。”执事立马露出笑容;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只是这样库存压力太大,而且您让我收购的都是高档药材,若是不及时脱手,后续的管理费用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支……”  “那再多收一些,资金不够从商库里调。”米尔顿喝口香茶,清淡一瞥,身上这股上位者的气质愈发浓厚。  “可是……”  “你在教我主人做事?”一旁站立的孟提莎终于忍不住出声,目光甚是冰冷。  “对不起。”执事弯腰鞠躬,忧心忡忡的转身离去。  周围同僚见此都报以看好戏的目光,毕竟项目要是亏损,那来自家族的分红肯定会大打折扣。  李还真是背时呢,这下怕是要撑死咯。  一名负责地产生意的管事暗自摇头,躲在队列后悄悄打量座上少女。  众所周知,顶尖财阀贵族对于后人的培养都极为繁琐严格;许多达到年龄的后辈都会在成年时得到家族的历练机会,进而掌管一门家族生意,以此提升自己识人处事的能力,为今后的成长人脉做铺垫。  至于米尔顿这种正统血亲,自然会受到许多长辈的偏爱关怀,不是普通嫡系能比的。  于是乎,庞大深厚的查理商会迎来了它的十九岁新主。  这可是查理大公的亲孙女啊!  偷偷想到这里,秃成地中海的管事用手帕擦掉汗渍,继续屏息排队,以求一个良好初印象。  前面人一个个减少,关键时刻来临,他低头整理表情;拿出昨晚练了一宿的亲善笑容,把手中报单递上去。  米尔顿接过表单,没有多注意眼前这人;直接把目光放在盈损总结上。  “可以了。”她刚要把表单递回,却忽然注意到单上的牧场收益;又出声叫住对方。  秃头大叔刚长出口气,立马又被这声“等等”吓得一抖。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他努力平复情绪,用忐忑的笑容看着座上女子。  米尔顿继续查阅表单,抬起指尖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周围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管事都把目光放在这秃头大叔身上。  冷汗打湿背脊,负责地产生意的管事保持略微弯腰的恭敬模样,不敢再看米尔顿一眼。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他不停划拉大拇指的指甲盖,内心愈发惶恐。  “这是怎么回事?”  座上人的声音终于响起,他立刻闻声去看;这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踏实下来;面有喜色的开始讲解:“这是南边拉姆贝特小镇的土地产业,是去年年底收的。”  他说罢小心迈出一步,用有些水汽的肥指点在牧场那一栏仔细阐述:“当时南方鼠疫已有些苗头,我便趁机在那边挂价收地,总算从一些小贵族手里……”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米尔顿打断他的话语,点住牧场税收那一栏,“那边鼠疫这么严重,今年怎么还会有牧业收成?再加上这片都出过暴动,它那里好似太平的有些奇异。”  “这我倒也不知晓。”秃头大叔猛地摇头,摆手甩锅,“所有税金都是一枚一枚进商会仓库的,可能是这小镇的治安……非常不错?”  无心之言入了有心人的耳,美眸逐渐有光,米尔顿盯住此人的肥脸,出声让周边人退下。  众人开口应答,纷纷有些羡慕秃头佬的运气。  偌大的议会厅清空,米尔顿再端起热腾腾的茶,伸手赐座。  “谢谢会长。”秃头大叔受宠若惊的坐下,双手端正放在腿上。  米尔顿低头抿茶,声音不大不小的慢慢问:“这拉姆贝特的牧场你可有亲自去看过?”  “去了。”大叔再次拭去额头的汉,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拉姆贝特小镇在帝国西边的西贝思平原上,那里气候寒冷,但胜在靠海,有很多商船……”  “你有没有听过一些不寻常的事?”米尔顿抬起眸子,自顾自的继续追问,“在那个地方附近,关于武士巫师,或者是某些近期才出现的鬼怪传说。”  “没有。”秃头大叔疑惑皱眉,而后摇摇脑袋。  “这样么。”米尔顿放下茶杯,指尖轻点红木桌面,声音轻柔婉转,“那你刚才说的治安,可有什么实际事例?”  “没发觉有什么不同的。”大叔绞尽脑汁去想,“他们那里的治安官是三两个中级武士这种样子,能进阶的高武都没有,不过,不过……”脑中那模糊的身影刚才清晰,他用力拍拍脑袋,总算想起那牧场主人说过的话,“不过小镇里好像有一个好苗子,听牧场老板说……这人才二十多岁就有了初级武士的水平,但只想做个苦修,也算是个有趣的事吧。”  “男的女的?”  “牧场主跟我说是男的。”  “是当地人?”  “他说不是。”地产管事张嘴就答,坐姿端正的很。  抬起的指尖叩在桌面停住,米尔顿的眸子稍稍垂下,翘唇露出一丝笑容,看呆这人的眼。  “注意你的身份。”一旁的孟提莎皱起眉,吓得管事立刻垂头看向别处。  座上女人笑意更浓,最后心情极好的打开小扇,声音轻快平稳:“你去领赏吧,按杰出执事的资历算。”  “啊?”地产管事有些疑惑;稍稍揣摩其中的深意,人激动颤抖起来,“谢谢会长大人!” 2kxiaoshuo.com 第八十章 交手 龙是人类最为方便迅捷的工具。  黑月高挂,奔波了几天几夜的独臂老人在龙背上始终眉头紧皱,好似有许多烦心事。  四翼狂啸轻轻低吟,舞动龙翼在气流中翻转身躯,带着背上人向平原俯冲。  终是到了地方,老头拍了拍安静降落的狂啸;翻身下龙,低头混着夜色往小镇入口走。  背后的夜又有风声响起;将飞龙的巨大身躯遮盖不见。  回到熟悉的地方,老车夫轻呵口气,拉上儿点黑布披肩,垂头在这份静谧里行走。  昏暗路灯轻轻打上他的脸颊,长靴与石砖发出声响,整条街都已入梦,剩余在外的空气,微微湿冷。  老人于这般匀速步行;走过路口,转而来到小镇广场,开始用仅存的手梳理白发,将其扎成一个小丸子。  “不愧是第二阶的武皇……”  夜风轻奏,点点水渍在银辉下舞蹈;照亮站在喷泉石像上的人。  老车夫停下往前迈的步,抬起眼睛,安静观察这几名不速之客。  眼前的黑色斗篷猎猎作响。石像上的人慢慢摘帽;用平缓的语自我介绍说:“盖。”  “艾伯特。”  “琼斯。”  余下两名身影也从黑暗中浮现,各自收手而立,呈半月弧包住独臂老人。  眼见此景,老车夫一个一个扫过他们的脸,吐口浊气,微垂下头来。  这刹那,喷泉轰然炸响;喷出漫天水花。  水雾之中,老车夫前挪右足,抬手挡在脸侧,一头白发随风飘舞。  “噼啪!”  透过水幕的鞭腿快如闪电,老车夫只是张手一切;而后脚踝用力,带动腰肢在空中旋转,险之又险的躲过袭腰而来的利箭。  他快,可紧随而来的斗篷人更快!  又是一道凌厉的白弧划破黑夜,处于半空之中的老车夫陡然收拢手足,紧接着,整个身子宛如炮弹一般射向周围房屋。  “呼!”  盖与艾伯特的上下夹击被无声破解,握紧长弓的琼斯抬眸向前,与伙伴们一同盯住正飞檐走壁的老人。  “发现了么?”  盖面容沉静的注视着老车夫的动作轨迹,翘起嘴角,一头金色短毛带有点点水渍。  话停,近身搏杀二人组屈膝一跃;直接化为两道黑色残影,瞬间截入老车夫的前行方向。  恍惚间,这三人用快到骇人的残影交手:一拳,一足,一掌,一膝。  他们横贴在房屋表面的身影宛如黑风,骨与骨碰撞的闷响震动黑夜。  “谁**这个点还不睡啊!”  一栋小木屋的窗户打开,脸上长有雀斑的矮个子冲着广场大吼。  拳脚交锋的声音更加密切,这矮个子居民揉揉睡眼,除去孤零零的广场喷泉,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影。  “难道我幻听了?”  他拍拍自己的耳朵,正皱眉,打开的窗户“嘭”的一声猛然闭合,直接吓得他原地跳起。  “卧……卧槽?”  那是一阵风般的恶作剧,矮个子居民颤巍巍的吞咽口水,刚缓神,窗户上的一行行鞋印在月下清晰可见。  这下,他彻底惊了。  ……  另一条街角的木屋,同样身着斗篷的一男一女靠窗而立;无声眺望交战三人。  “就连一丝一毫的气力都要规划么。”  头戴衣帽的男人记下老车夫的所有招式动作,语气却是平静,“也都是些最基本的搏击术,根本无法进一步预测。”  “不愧是老牌武皇额。”  他伸手闭合木窗,只透过这条细缝去窥视,帽檐下的眼慢慢眯起,“开始交战就确定了我们的人数,打到现在,更是一次气血都未用过。”  “毕竟报酬那么多呢。”旁边的女伴出声应答,露出来的目光稍显疑惑,“不过我们之前不是搜查过这里吗,怎么会漏了呢?”  “应该是说还好漏了。”男子眼中带笑,转过身,贴靠在墙边,“凭他这老辣经验,当时真遇见了,我们还有机会跟他这样慢慢耗下去吗?”  “说的也对。”  女伴微微颔首,垂下几缕棕色卷发,那暗紫色的巫师帽更是遮住月光,只剩一团热气从帽檐处飘上来。  “凯络那边还要多久?”男人转眸看她,身材高大得好似竹竿。  “十五分钟。”她轻声回答,将身子躲进对方阴影里,“只要盖他们能坚持这十五分钟,凯络就绝对可以找到地方。”  男人闻言点头,抬手摩挲着下巴,轻叹了口气,“还好这片地方就只有他一个。”话完,他又看了看身边女伴,挑眉问,“你怕他们撑不住?”  “嗯。”女巫诚实点头,依旧紧盯着那名老武夫的每次闪躲回击,眉头紧蹙。  这个白发武夫……到现在都还只是用纯体术应敌。  “放心吧。”男子见此笑着拍拍她的肩,开始冷静分析道,“盖怎么说也是一阶武皇,再加上艾伯特他们,正面交手总不至于会突然溃败。”  说到此,男子用目光钩住老武夫那仅存的右手,嘴角露出一丝弧度,“再不济我们也只需拖住他,等到媒介成立,那个艾斯就交给老板亲自处理好了,再者说,这栋木屋有我设下的禁忌,他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我们。”  一步一步梳理优势,男子迈步走向桌边;又有些不放心的点燃紫烛,之后才拉开椅子,开始调养休息。  一旁的女巫也跟着坐下,帮他打开水壶;拿出内兜里的三个黄油色的小人偶,再用椅背撑住下巴;伸指去点这些个人偶的小脸。  点它们脸上的,诡异微笑。  ……  “嘣!”  砖瓦再次破裂,飞跃一座屋顶的老车夫微微侧头;躲过飞箭的同时,单手抓住烟囱,两腿凌空劈成一字马。  烈如刀的横踢从他的下盘扫过,一路追来的盖面色阴沉,配合艾伯特再次屈膝。  “啪啪!”  他抬腿一记高踢被老车夫单手挡住,下一瞬,藏在其后的艾伯特如毒蛇出笼;一招短炮截拳却被这干瘦佝偻的老人一掌竖劈打散,并被后者扯住了手腕。  艾伯特额上泌出细汗,来不及回神,似铁钳咬住他的老手提指变招,顷刻化为拳、掌、扣、点,用老辣的素质四连震断他的手掌脉络。  “果然……”  布满恐怖淤青的手立即恢复。  狂风中,白发飘舞的老武夫微微眯眼,双眸神光似星辰。  “噫呀!”  没有多想的时间,盖的拳风如期而至,老人平静抬手竖掌,仅用肘部和腕部便将此人的攻势完全防住。  背后的箭越来越刁钻,老武夫保持气息不变,往后一跃,头与腿贴合在一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缩进两箭缝隙!  “真难以置信……”  五枚利箭射爆房砖,刹那间,盖透过漫天碎瓦看清了老车夫沉静如水的面容。  再次往后点跃,老人一双眼珠飞速转动,将眼前二人的每一次细微前摇都收入眼里。  而这一次,近身两人组对视一眼;各自泛起一阵,浑厚的呼吸。  轰!狂怒之下,盖与艾伯特一人一脚踩入瓷砖内,用一记双向拉力横踢;好似一张开的大网向老人收拢。  那是看不见的势咆哮,盖此番的出腿速度竟比之前还要快两道残影!  与此同时,受到感召的两柄利箭如约而至,用箭身旋转所带的风暴,彻底锁死老车夫身后的路。  如此精妙的配合……如此令人窒息的灵压……  布满皱褶的嘴唇微张,老车夫于这般险境中垂下眸子。  开始……慢慢吸气。 2kxiaoshuo.com 第八十一章 武皇 白雾扩散。  盖与艾伯特的合击宛如飓风横扫房檐。  这样的喧嚣愈加吵闹,已有不少住户亮起油灯,只觉是风过于骇人。  “死!”  三方攻势一同围剿老车夫所在的方位。  轰鸣中,脚下的房砖瓦片被撕碎掀开,在恐怖的气流中上升,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至于其内的居民——正张大嘴的看着这份不可思议。  “逃离了么……”  合击并没有预想中的效果,盖转动眼珠,终于捕捉到那一缕更快的风。  雾气浓郁,躲藏在木屋内的男巫师凝神观察;唇边勾出一丝轻笑。  “预测。”  “盖的速度比不上他,但气血储量要胜出半个转换。”  女巫努力锁定那缕疯狂穿梭在大街小巷的风;抬手燃烧一枚符咒辅助自己,“其他特性还未发现,周围也没有出现异景。”  “就想一次性了结么。”男巫再次摩挲下巴,目光沉静的思索,“通过体术试探出我们之中存在祈福巫师,想先处理掉你,再依靠势的优势逐一击破。”  “嗯……”  男巫慢慢蹙起眉,与女巫一同转眸看向这间朴实无华的房子。  “他不敢大肆破坏。”  二人同时得出这一结论。心一安,女巫又望了眼这个负责阵法布局的巫师。  “放心吧。”男人心情大好的揉了揉对方的巫师帽子,语气轻松的念叨,“若他真的一间一间的找,盖他们只会让他气血消耗加剧,而且这栋房的禁忌,也是我花了大代价的。”  “这样一来,盖就算如他一样完全封锁自身的破坏力,也能依靠武皇级的运势技巧,将他完全锁死在这片广场。”  女巫边看窗外边出声,捏紧黄油色小人;慢慢呵出一口热气。  “这次较量,我们赢了吧。”  “已经差不多了,毕竟,我可是非常非常小心的阵法师。”  男人微微一笑,又有些肉痛的倒吸口气,透过窗缝窥视,眼底滑过一丝幽芒。  ……  “没用的。”  嘣!又一栋房屋被踩歪,维持平衡状态的盖笑容戏谑,慢慢享受这场猫鼠追逐,“整片广场至少有一百多户居民,你的气……能坚持到最后吗?”  话停,单独追击的盖运用势凝聚于拳,直接扫出两道罡风,笼罩老车夫即将跃过的街道。  他的攻击只局限于房屋两侧,可绕是如此,也让那名白发武夫多用了一些气力。  强者间的交锋,大抵都是这般不遗巨细。  再次查完一整栋房,老车夫抬眸往上,面容始终沉静。  盖在其身后不紧不慢的保持完美距离,双手抱胸,被势之力包裹的身躯悬空而立。  “呼……这个老头也太能跑了。”  广场上,戴着三角帽的琼斯放下弓;哪怕燃烧气血,自己也已经跟不上盖与对方的运动轨迹。  “我们就守在这里。”艾伯特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也在努力观察武皇间的交锋。  琼斯点点头,转动一下叼着的嫩枝,凝神排查广场周围的普通居民。  下一刻,他好似有些不适应的皱起眉,抬手摸摸鼻子,触感十分湿黏。  “艾伯特,这雾是不是太浓了?”  “已经到凌晨了。”身边同伴发问,艾伯特摸了摸脸上的水汽,习以为常的叙述,“南方就是这样,何况还靠海。”  他说完挥手扇开薄雾,刚要继续;瞳孔骤然收缩起来。  “琼斯!”  身边人已口鼻是血的瘫倒在地,艾伯特立马服下解毒秘药,蹲下身,扶起昏迷的伙伴救治。  “他怎么敢啊。”双目慢慢赤红,艾伯特抬头看着周围的雾气,又望眼那些准备继续休息的普通居民,“为了逃脱,竟然不惜毒死上百号人……”  “不可饶恕!”  平息的势汹涌咆哮,艾伯特放下琼斯,目光如炬的盯着前方,一身斗篷无风狂舞。  蕴藏在细胞内的能量即将爆射,雾气入鼻,这名炼武者忽而皱起眉,慢慢冷静下来。  不对,如果是雾气,那之前我与盖就应该发现了,而且这些普通人,也早就出现了伤亡。  难道是喷泉么?那又是什么时候做到的呢?  艾伯特看向叮咚歌唱的喷泉石像,心底逐渐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如果真是喷泉,那刚才这一会儿,他已经被溅射到许些了。  念头到此,艾伯特再次感知全身,期望婕咪的秘药能抵御这种剧毒。  正当他还在担心自身,一道嘹亮的怒吼忽然从居民区炸响过来:“艾伯特!!!”  那是盖无比焦急的咆哮,艾伯特微微抬头,表情彻底呆滞。  ……  五秒前,老车夫已经穿越广场的整个东面。  盖的骚扰愈发精巧,碍于周围的密集,下方的白发武夫只能翻腾闪躲,依靠速度拉开距离。  “喂,就连反击都不做了吗?”盖摊手砸下一道罡风,目光牢牢聚焦在老头身上,“你不会真以为能依靠感知找到我的同伴吧?”  罡风袭面,老车夫灵巧运用势阻挡,胸腔亦是不受控制的换了口气。  第四口。  盖记录这个细节,居高临下的睥睨对方,不断计算后者的前进路线,用最小的损耗达到最大的效果。  滑过两条街道,黑光一闪,轻柔点在窗户边沿的老车夫忽然停住。  盖立马眯起眼睛;俯冲向下,燃烧在周围的透明势之力轰然聚集。  对方没有预想中的躲避,盖紧皱起眉,整个身子愈发滚烫起来。  晚间的雾越来越浓郁。  盖慢慢起伏胸腔;呼吸短促有力,紧而气和,有种十分玄妙的韵味。  而这一瞬间,他看见老武夫也正慢慢抬头,用无比平静的眼望着他。  四目相对,时间好似定格。  “轰!”看不见的气浪扩散,惊雷起,整片广场宛如经历地震一般颤鸣。  无数镜片炸裂,惊醒所有处于睡梦中的人。  “咔……咔……”  脚下的墙壁瓷砖崩坏龟裂,作为一切惊变的源头。  老武夫垂头看不清面容,只余浓烟从口鼻中飘出,一头白发,更似妖魔狂舞……  背部再次律动,那是一团看不清摸不透的虚影在凝聚,在扩大。  “吼!!!”  如狂涛骇浪的势仰头咆哮,地面再次震颤,无比恐怖的灵压生生将整片小镇广场压深一寸!  他,终于展露武皇的全部实力! 小书亭 第八十二章 肮脏的人 “怎么会……竟然无所顾忌的使用武皇的力量……”  屋顶摇晃,男巫面色阴沉的看着相隔两条街的巨变,抬袖挡住木板缝落下来的灰,  “他不怕帝国追查吗?还是说背后有权贵力量支撑……”  各种念头穿插,他看眼放在桌正中心的缓慢“呼吸”的铜炉。  “可恶……”  嘣!又一层气浪扩散,狂风割裂墙面,越来越多人尖叫逃跑,冲出自己楼下,像应对地震那般往喷泉广场跑。  “伯恩,你看。”  此时同时,棕卷发女巫摊开双手,递上那个人偶;那个开始腐烂的人偶。  “这是?”伯恩死死盯住这片诡异的灰白,语气充满惊异。  “琼斯中了毒,这个与我的巫术冲突,无法破解。”  女巫有些心疼的握紧人偶,手指刚一按压,属于琼斯的人偶便似蛋糕一样塌陷,脸上诡异的笑容也慢慢变淡,变成不带生命气息的麻木。  见此,伯恩眼中翻滚的阴霾宛如实质,额上青筋冒起。  “必须找到方案。”婕咪抬头问他,语气笃定,“再这样下去,我们马上就会死,他,会杀死我们。”  “这也是预测么?”伯恩低头,用眼眶装入这具瘦小的身影。  接着,伯恩忽然一笑,抬起头,直视窗外风暴。  他……原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埋下这个伏笔了吗?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使用什么类型的巫术呢?是经验?还是盖他们的破绽?  为什么以琼斯为目标,是那片喷泉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钱不好赚啊……  伯恩呵出口气,用手抓住脑门,眉头紧皱的闭上双眸。  “不对。”  指缝中有光亮闪烁;无声观察奔跑向广场避难的人们。  “巫毒肯定不在泉水里,这种烈毒,必须拥有媒介,是雾?那更没有道理。”  “这是很高级的巫毒。”女巫跟着分析,而后迈步往边上一挪,躲过了屋顶上的木板砸击,“那一定是单个媒介,而且要在众目睽睽下毫不起疑。”  婕咪的话十分可信,伯恩顺势望向琼斯瘫倒的身影,神色宛如乌云。  “嫩枝?那是在什么时候?”  伯恩仔细回忆从交战时的每一帧画面,心中突然冒起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难道说……  他吞咽一口唾液,刚侧头,身旁女伴的声音更是有些颤抖:“伯……伯恩……”  听到呼唤,伯恩顺着对方的意思猛然抬头,发觉整栋房竟未有一丝崩坏的迹象。  “这……”  伯恩的瞳孔瞬间收缩,脖颈上立马有冷汗滴落。  其实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一秒,作为金钻级巫师,伯恩的精神力强度堪比这些武皇的顶尖躯壳。  “这个独臂武皇,竟能控制住如此大面积的势……”  “仅仅只是震颤房屋,连一丝一毫的实质性破坏都没有造成。如此精妙的掌控……究竟师承何人?”  周边的风慢慢有平息的意味,灵压依旧,伯恩与女伴一同看向那名脱下枷锁的老人,有些惊疑不定。  “盖绝对做不到这一点;若是解开束缚,那这里只会瞬间变成地狱场景。”  “预测!”他出声大吼,眼中爬上血丝。  女巫深吸口气;桌上某个符咒开始燃烧,而后“嘭”的一声炸开。  “我,我不能预测他了。”抬眸,女巫的表情有些焦急惊慌,“他身上好似有更高级的巫师禁忌,而且,之前根本没出现过。”  陷阱么……  终于找到某个大致方向,伯恩伸手拍拍自己的脸;目光冷静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早些使用?毒杀一名炼武者?琼斯是与他有血海深仇?  他究竟在等什么?是艾伯特吗?  两名炼武者而已,又能影响什么局面。  男巫还在疯狂思索,而婕咪则低头抱紧剩余人偶,帽檐的大眼睛慢慢移向木桌,看着那个,已消失一半的第四个人偶。  它,是血色。  ……  “艾伯特!!!”  广场之上,盖的咆哮声穿透这些好似动作定住的居民,直直砸入艾伯特的耳里。  艾伯特慢慢抬头,虽说是慢,但也只是针对炼武者以上的武夫而已。  毕竟,此刻他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慢电影。  似黑白胶卷一帧一帧投映在名为‘世界’的画布上。  呼……  唯一不受控制的飓风还在咆哮;位于风眼中的人他无法感知,因为那早已超脱了他的阶级,也撕碎了他的慢动作世界;用骇人灵压,让他知晓绝望。  这,就是施展全力的武皇!  艾伯特呆呆的看着这团正对着他的风暴,被同伴怒吼喊醒的身躯努力颤抖,眼中也燃烧出名为‘求生’的火焰!  “给我动额啊啊啊啊啊!”  强大的求生欲突破桎梏,气血再次运转,艾伯特直接爆气往旁边一翻,成功挣脱被锁定的恐怖压力。  成功了……  艾伯特抬头看向广场对面;对盖露出灿烂笑容。  接下来,我只要应付好对面武皇这一击就能撑到盖的救援了。  熊熊燃烧的气血给予艾伯特强大的信心,不禁使他扩大了嘴边的弧度。  可是盖……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艾伯特稍显疑惑,发现对方反馈过来的情绪有些复杂;似不安、怜悯、愤怒,甚至还藏着一丝……恐惧。  怎么会?  艾伯特凝固住笑,这一瞬,一名身着黑色披肩的老人与他擦肩而过,眼眸低垂。  抬手,握拳。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艾伯特呆滞看着眼前这抹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洞;看着老武夫慢慢举起来的拳。  那是看不清脸的阴暗,只见一双眸子:璀璨如烈阳。  死吧。  连大脑都开始下达这份命令,艾伯特回忆自己这一生,眼眶里有止不住的泪来。  代表终结的拳越来越近,他的眼瞳忽然震颤片刻,想起一抹希望的念头。  我,我身上好像还有婕咪的巫师禁忌,对……它可以代替我……  绝处逢生的狂喜摧毁理智,人临死前的下意识动作永不会欺骗。  只需这双眼珠的一次轮转。  原本笼罩住自身所有的拳意突然消失,艾伯特惊疑的张大嘴,视线往后;终是看见了盖那副彻底绝望的表情。  难道……  艾伯特慢慢侧头,心肺开始生生撕裂,疼红双眼。  他……分明从一开始就是想以自己为诱饵!  “不!!!”  出卖同伴的痛苦令艾伯特发出尖嚎。  他只能对着风狂吼,无法抓住丝毫,只能任由它们从指缝消逝。  “你这样肮脏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武皇的称谓!”  “额啊啊啊啊啊!” 小书亭 第八十三章 众生 下一瞬,处于街角的小木屋被爆炸奔涌的气浪掀开楼顶。  “真是精妙的算计。”  屋内,伯恩脸色铁青的直视这名径直冲来的老武夫,燥热狂风下整个衣帽都刺拉拉的作响。  时间紧迫,以对方的速度这段距离只需一秒便能降临。  毕竟任何武皇在起势后都能达到六百四十米每秒的移速,而眼前这位……估计已经破千了吧。  强大的精神力支持着巫师飞速运转大脑。  之前已经换了四口气,加上现在的两次续航,此人的气血应该耗得七七八八了,而盖还保持在一半左右,可惜身处于居住密集区,不然我们也不会如此被动……  念头到此,伯恩在脑海中发出一阵苦笑,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这也都怪进入小镇的时间太过凑巧。  否则……这老匹夫也就能品尝到一流巫师的真正实力。  强行压下越来越活跃的精神力,伯恩斜眸一看,身边的小女巫果然在这样的速度画面中宛如静止。  桌上铜炉还在‘呼吸’,伯恩的嘴角,终于扯出一丝笑。  精神力发散,铜炉停止颤动,转而紫光亮起,以他刚完善好的媒介催动,在此番极限下自主运转。  只要我在他来之前,完成阵法的最后一步就行了……  老武夫的身影愈来愈近,伯恩已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沟壑皱纹,以及这双,始终平静的眸子。  真是令人敬佩的对手啊。  伯恩移动精神力看向老武夫这空荡荡的左袖;由衷赞叹起来。  也不知是谁斩下这种武皇的手,可惜情报不够充分……不然早先把他的仇家吸引过来,再取他另一只胳膊,那就好打多了。  或者提前布置几个针对残疾人的禁忌,都怪情报里没有这份重点。  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还好,只要依靠这一拳的能量催动,我就能运用禁忌将婕咪保下,琼斯他们也能在盖的帮助中逃跑,只可惜了这两具傀儡,可惜这些薪水,哎,老板那是真的大方啊。  而且这一拳吃了,那也是真疼啊。  怎么就忘记建立屏蔽痛觉的媒介了呢。  可惜了可惜了。  许是不被压制的精神力太过旺盛,追求‘稳健’的男巫竟在这番危机中还在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然而一秒的时间……已然能让二阶武皇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终于进入攻击区域,老车夫再次举拳,深吸口气,向这两位一动不动的‘木头人’递出拳头。  眼见要被一拳打成一堆碎片,男巫已经在精神世界里痛苦哀嚎。  只是静止的画里忽然泛起阵阵涟漪,地面之上,又有一道火山喷发般的恐怖势之力苏醒。  盖……你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脑海中的精神小人瞬间收敛表情,已经预想到整个广场被灵压摧毁的惨状。  “妈妈!妈妈!”  大地震颤,一名小男孩顺着拥挤的人潮不断往前,嘴里哭着叫喊着母亲,而不断崩塌的房屋也正助长这份惶恐,让这不平静的夜更为喧嚣。  一块一块瓷砖崩裂,狂风中,地面也蔓延出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痕。  “额……”  一头金色短发的盖在挣脱枷锁,黑色斗篷下的身躯同样白烟袅袅,温度高到骇人。  时间凝滞,完全崭露的势沉闷扩散,将整个广场北区的房屋镇压的摇摇欲坠。  街上奔跑逃命的人的表情定格:哭喊、尖叫、惊慌,或是眉眼绝望的寻找。  人间百态,蝼蚁众生。  ……  镇中心督查院,所有驻守的武士都被广场方向的震动惊醒。  最高救援出动,卡图卢站在城堡顶端的阳台上,眉宇被灼热夜风吹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头未回地问:“是什么程度?”  “至少是武皇。”黑袍巫师将声音放轻,好似要被风吹走,“而且是两位。”  “这种程度的强者么……”  卡图卢闻声惨笑,眼中清晰倒映出某位老人的样貌,以及,躲藏在对方身后的猫眼男孩。  “果然是灾星啊。”他于风中收束紧领巾,垂下头,出声吩咐道,“上报科金博,让他们支援更高阶的督查官来处理,另外,准备好档案,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记录,准备……移交给王都。”  “是。”  巫师退去。卡图卢也重新闭上双眼;发出一声长叹。  “希望,他们还知道自己是一名人类。”  ……  广场上,出自盖体内的势即将进一步肆虐摧毁。  老武夫看了看周围这些居民;面色阴沉了一度,头一次开口道:“你们果然是群畜生。”  话完,他拳内的杀意宛如实质,决心将这些嗜钱如命的猎人尽数斩杀。  “你……在说谁呢?”  本要冲垮一切的潮汐忽然停止,老车夫眉尖一跳;汗毛忽而竖了起来。  “这,这是……”  伯恩转动精神力;脑海里的小人一脸震惊的看着盖的动作;焦急大喊,“盖!你快停下!这会冲垮你的身体啊!”  伯恩的声音只能在自己脑海中爆炸。盖努力抬起双手,连通八门经络,燃烧五府精气,开始结一道足以杀死自己的手印。  “额啊啊啊啊!”  印成一丝,这名武皇仰头怒吼,粘稠的血自七窍流出,模样甚是恐怖。  不可知的伟力浮现,平摊铺开的势之巨浪旋转聚集,似在蜕变为某道无上身影,回归至极平和。  钟鸣,老武夫早已停住已经轰击的拳,一脸肃容的面对正在起势的盖。  “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眸,不再担心周围居民的生死。  “你……以为你赢了吗?”盖努力抬起头,血管凸起的脸上写满快意,“我也有我要守护的队友,不要小瞧一颗武士的心啊!”  双手终于结成模糊轮廓,武魂现,盖咬紧牙关,一双眼球爬满血丝,于狂风中忍住撕裂灵魂的疼。  “盖……”精神世界,伯恩眼眸闪烁的听着伙伴的赌命箴言,最后,垂头发出轻笑。  喀嚓!灵压之下,男巫这高瘦似竹竿的身体忽然迸出道道裂痕,好似瓷器般快速破裂,一双眼眸也失去光彩。  “傀儡么。”老武夫眯眼注视这一幕,张嘴换上第八口气。  现在,该一决生死了。 wucuoxs.com 第八十四章 凪 月色温柔,一抹抹银辉铺地,抚摸熟睡人的脸。  床上少年鼻息悠扬,层层白鳞吸住皮肤,随胸腔一道起伏。  翻身间,整栋房屋忽然震颤一下,使桌上的茶杯溅出水渍。  少年立马睁开似猫儿般的眼眸,皱起眉,下床来到窗台,用目光眺望河对面的平原。  “地震了?”他看了看毫无异样的河堤夜景,转动眼珠,却发觉其上方的天幕,似有两个小黑点正在坠落。  它们像是从广场方向来,划过夜空,带起一串炽热的光,似流星般转瞬即逝。  “卧槽?!”  艾斯揉了揉眼眶,努力眯起眼,总算看清这两个小点的轮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竟然是人?!”  话停,艾斯整个人一激灵,转过身,立马从熟睡的艾米身旁悄悄走过;拿起板凳纸笔,回到窗边,却再无发现响动。  “怎么就没了?”  艾斯抓了抓后颈,本想把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记录,到时好好与老车夫吹嘘一会。  不过……那小老头怎么还没回来呢。  少年缓缓皱起眉,继续趴在窗边看,殊不知刚才挠过的后颈上,全是密密麻麻血洞。  夜色暗哑,月光透进窗户将他的影子慢慢拉成,一路延伸到漆黑的门缝。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血色娃娃;死死盯住少年的背影狞笑。  ……  夜风破空,这两道流星炙热降临大地,用磅礴的势能将草原砸出巨响,腾起袅袅浓烟,塌出大片深坑。  “还要逃吗?”  泥土飞溅,一身衣物破烂的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这道苍老身影。  狂风逼近,灰色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迷漫而上,它夹着雨点铺天盖地而来,封锁最后一片月光,使人十步之内不辨方向。  “逃?”  浑厚低沉的声音在风暴中响起,浓烟中,老车夫一头白发轻飘,衣服脏乱却藏不住那根脊骨下的滔天战意。  “不来到这里,我们怎么好好打一场。”  “噢?”盖挑挑眉,强行结印带来的伤势竟悉数恢复,一身气血好似初战时浓郁,“你,行么?”  “又是另一种傀儡巫术么。”老车夫微微皱眉,声音逐渐冰冷,“从替死到移魂,你那个伙伴哪里来的这么多阴损法子?再加上那卷手印,你家主人也是真的舍得。”  “是呢。”盖大方承认,神情坦荡的直面挖苦,“成王败寇,道理就不必多说了。”  “好。”老车夫轻声一笑,甩甩有点疼痛的手掌,又重回那份波澜不惊,“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我老师就曾告诫我;练武之后,所遇的每一座高山你都要当作天堑,所见的每一个山上人,你都得低眉。你,要学得这份诚心。”  说完,这名白发稀疏的武夫眼中似乎有些许追忆,连同萦绕在周身的势,都有些安分下来。  盖挑眉去听,实则巧妙观察对方的状态,最后笑着摇头:“别装了,你的呼吸都已经出卖了你。”  老车夫没有再回应,伸手抹掉嘴边血迹,刚才的广场对轰,却是十分的狼狈。  已到这一步,双方都没了任何余地。  这场搏杀,注定要分出个胜负。  “嗯……”  满状态的气血再次流动,盖深吸口气,恐怖势能升腾缠绕,化为狰狞无比的怪相虚影,与他一同注视对面的年迈武夫。  狂风撕扯野草飞舞,在这份压迫之下,老车夫抬起眸子,气血燃烧产生的势之力仅能环绕自身。  对比之下,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对不住了……”  燃烧的势之力开始凝聚,盖直直盯着这名武夫,轻声告罪。  下一瞬,无比骇人的势能攀上他的拳心,再呼吸一次,本肆虐在整个平原上的飓风下压将草原撕出一条条沟壑,宛如即将挣翼的恶龙,对准那道渺小展露獠牙!  对此,老车夫只是低头握紧了唯一的拳。  呼~!两具身躯碰撞,整片平原上的所有都在顷刻间安静,那是无法睁眼的光,似绽放在黑夜中的极昼——坍塌、震荡,最后宣泄出毁天灭地的光圈。  轰!!!!  震撼的声浪横刮河面;液体沸腾汽化,将整个平原打出雾气缥缈的异景。  “呵,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这,就是你最后的爆发了吧。”  一击之后,盖抿嘴平复呼吸,势之力还在咆哮怒吼,  “那就……死吧!!!”  下一波攻击来到,老车夫抿住仅剩一丝的气血,再抬头,眼中光芒依旧。  张嘴,呼吸,位于八门的唯一一口气按照熟悉的脉络五府流转;开、休、生、伤、杜、景、惊、死,整个身体的所有气阀都在顷刻间融会贯通,一笔一画地勾勒出某个侧身轮廓;后将这口气送入其刚刚成型的手势上。  真相是无意无息,呼吸于内,形气相依,五行和顺,经脉畅通,阴平阳秘。  一道声音在耳边平和讲述,老人鼻尖发酸,慢慢想起那个写出《放羊书》的人。  而后,吸气握紧了唯一的拳。  对面盖的拳意已到;惊涛骇浪之下,老人宛如一颗顽石,听不出任何动静。  凪。  石子落湖,咆哮于整片草原的势在这一刹那安静,似被生生掐断了喉咙。  失去这份力量,盖有些惊疑的看着老人,声音微微颤抖:“这……这是第三阶段的呼吸……你,你怎么可能……”  “密宗么,我也有”  老车夫耷拉着眼皮,弯腰驼背,迎着对方递出这一拳。  那动作随意得就好似在打招呼。  ……  “嘭!”  虚掩的房门打开,夜风下,老车夫的身子十分佝偻。  艾斯吓得立马回头,一看,于是整个人又松弛的长出口气。  “你怎么走路不带声的啊!”  少年拍了拍胸膛,再仔细一扫,发觉这老头蓬头垢面的,一身衣物脏乱,连带呼吸都十分的不平稳,就好似刚从地里劳作回来。  老车夫没有理会少年的声音,只是看看他的后颈;迈步上前,一把将这些看不见的红线尽数扯断。  “噫!!!”  屋内陡然响起怨毒凄厉的叫喊。  艾斯瞪大眼睛,整张脸霎时变得苍白,浑身泛起无数鸡皮疙瘩。  老车夫对此一瞥而过,捏紧手里的半个红色人偶;从抽屉里找出火石。  呼!人偶燃烧,屋顶角落都被火光点亮,其化为缕缕青烟,融入风里飞舞。  “最近有很多野猫,记得关好窗户。”  光下,老车夫语气平静的叮嘱一声,打开窗,将烧完的灰烬抖落出去,而后点燃油灯,使整间房重拾温暖。 wucuoxs.com 第八十五章 恶徒 “今日几时睡的?”他背对着少年发问。  “蛮早就休息了。”艾斯盯着有些怪的老头,搓搓手臂,有些后怕的看了看屋顶。  这些个野猫,叫声都这么渗人的?  少年闷闷的想着前后,与此同时,老车夫已从艾米身上收回手,脸上的皱纹舒缓了许些。  “跟我来。”  “哦。”  艾斯捏住鼻,有些嫌弃的跟在后头。  接着,他似是忍受不住地翻身而下,单手握住楼梯扶手;身子一翻,整个人轻轻落在了老车夫眼前,露出大大的笑脸。  老头看着劣徒的示好,也有一丝无奈的笑。  一老一少轻声来到客厅,老头前去沐浴更衣,艾斯则把茶壶泡好,搓搓手,眼眸灵动的等待。  “省着点用。”  十分钟后,焕然一新的老头把药箱放上桌,拍拍裤腿端起茶,老神在在的窝进小沙发里。  对面的人儿没有一点动静,他再望少年,抿茶的嘴慢慢闭合。  “第八步了。”艾斯心有灵犀的歪头微笑,说出老师想听的话。  屋外的风热且温柔,老车夫低头把茶水饮尽,平静的说出个“好”字。  “老头,我刚才可看见两个传说级高手从天上飞过去嘞!”艾斯笑的吹个口哨,伸手收起药箱,“他们快的就像流星,‘唰’一下,我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真可惜。”少年又砸了咂嘴,悄悄看眼老车夫,咳嗽一声,试探性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后天想去龙世界玩玩,顺便赚些钱补贴家用,你看可不可以。”  “什么地方?”老车夫闻声抬眸,脸上表情收敛起来。  “东岸,那里冒险家众多,不会有什么危险。”艾斯坐直身子,两手捧起茶杯喝,“一来一去差不多个把月左右,你要是允许,我现在就准备准备了。”  劣徒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老车夫翘起二郎腿拿出烟斗,表情沉思。  屋内的风铃轻轻摇动,艾斯低头嚼着茶叶,安静等对方的答复。  烟斗滚烫亮起火星,老人呼出浓雾,看着艾斯出声问:“你与米尔顿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  “嗯?”艾斯疑惑侧头,被老车夫问得一愣,“就……就从她手底下抢了些东西,可能嫉恨我吧。”  “什么东西。”  “她的钱财,趁她昏迷的时候。”艾斯挠挠头,有些不敢看对面这意味深长的眼。  “你确定?”老车夫弹弹烟灰,继续盯住艾斯的脸说,“那人可找了你两年,你不跟我说实话,后续会有麻烦。”  “没事,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纠纷。”艾斯握住茶杯,笑的回应老车夫,“我会处理好的。”  老车夫瞧着艾斯的死鸭子嘴硬;无奈叹息一声:“她入主了查理家族的商会,以这种世家财团的能量底蕴,不是你想扛就能扛的,好好与我说,我自然会有办法。”  老人的声音有些疲惫,听的艾斯手指慢慢用力,于是问:“那商会……是干嘛的。”  “赚钱。”老车夫端起烟斗,神情平静的看了眼艾斯,“赚各行各业的钱,也是这些世家的标志产业,至于查理家族这个,最强盛的就是药材生意。”  “哦。”艾斯搓搓脸,唇抿了起来。  双方再次沉默;老车夫把烟斗放在桌上,无声去等。  对面劣徒始终看着空空的茶杯;最后说出来的话却让老车夫再也平静不下去。  “我还占了她便宜。”  “什么?!”老头睁开眼,露出一丝惊愕。  “我……”艾斯低头继续重复,一道风声呼啸飞向他的脸颊,把他直接扇倒在地毯上。  “你说什么?!”  眼前的老人已起身,本平复下来的呼吸又有些紊乱。  “我说我摸了她。”艾斯仰头面对风暴,脸颊上的耳光印乌紫。  接二连三的耳光不停甩在脸上,艾斯不躲不避的看着眼前施暴人,如猫般的眸子眯起。  “你还敢看我?!”老车夫猛地提起少年,又是一耳光甩下。  艾斯被打的侧过头,再回看过去,神情平静的抹掉嘴边血。  “你!”老车夫一时气急,可终是举不起手臂。  “您消消气。”艾斯瞧的师傅这幅样子;咧嘴一笑,满口白牙染上血红,“反正事也出了,你让我如何就如何。”  老车夫神情阴沉的注视着劣徒的落落大方,垂下手臂,回到沙发前深吸口气。  被打的艾斯像没事人一样把桌椅都扶起来;将洒出来的茶水擦拭干净,并到此看了眼老头;呲牙咧嘴的揉着脸颊;把屁股小心翼翼的往沙发上放。  “跪下!”  老头的声音打消少年的所有幻想;他只得双手放膝,头颅低垂的跪在地毯上。  屋内仅剩烟草燃烧声,老车夫捏紧烟斗皱紧眉,压住喉咙翻滚,脸上有一丝不健康的红润。  楼上的艾米还在休息,他瞧了眼楼梯口,猛嘬口烟,摊手砸出势。  “把事情原原本本所所有有都跟我说清楚!”  “就是这样。”艾斯抬起头;满脸巴掌印,十分狼狈不堪。  “哪样?!”老车夫抄起茶壶砸向艾斯额头,语气愤怒的问,“你是不是到如今还不知悔!你知道你这做的是什么畜生事吗!”  茶壶碰碎炸裂,对面的少年被砸的往后倒,却又立刻恢复跪姿。  “你到底还想不想当人!”老车夫勃然怒喝,势之力的压迫更足,把少年挤的骨头闷响。  “xi……想。”  艾斯在这样的灵压中努力张嘴,脖子上血管突出,好似随时要爆裂开来。  老车夫闻言更咬牙;想要进一步惩戒,可老友之前所说的七罪之语又在耳边响起,止住了他的动作。  最终,这头发稀疏花白的老人还是放下手掌,深吐口气;剧烈咳嗽起来。  “您要我如何。”窒息的压力消失,艾斯抬头看向老车夫,双眸平静的问。  劣徒这般大无畏的样子又入眼里,老车夫刚端烟斗的手又被气的发抖,本想怒骂;再见这双眼,忍怒起身。  苍老的身躯慢慢直立,老人上前捏紧艾斯的面容,垂头一字一句地问:“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我命早就给你了。”艾斯轻笑的直视老车夫,瞳圈染有一丝淡淡的杂纹,“从你救活艾米起。”  老车夫居高临下的看这毫不抵抗的野猫,所有的情绪也都收敛干净。  艾斯眼中带笑的模样温顺,始终仰起脖子,等待被折断的瞬间。  “滚,滚的越远越好。”  老头最终收回手,拿出某张皮纸揉搓撕碎;扔进壁炉中焚烧。  刻有模糊手印的卷轴就这样在火中化为虚无。  目睹此景,艾斯收起了笑容。 wucuoxs.com 第八十六章 争 “我不想走。”  艾斯握紧衣物,一股灵压砸向胸口,直接将他轰趴在地。  “你有的选吗?”老车夫凝视住艾斯的面容,好似在看一团垃圾。  艾斯在这股压迫中慢慢抬起头,回应老车夫问道:“凭什么?就凭做了这点错事?”  “这点错事?那你还要哪般?”老车夫眯起眼睛,第二次露出杀意。  “那她呢!”艾斯出声怒吼,“只允许她杀我不能我动她!这是什么公平!”  “是你这般动吗?!”  老人的拳呼啸砸在艾斯脑后,绕是艾斯这种体格也被砸的迸出鲜血。  拳下少年如小虫蠕动,那双如猫般的眸子不再平静。  老车夫听得这人的不屈,一双老眼亮起犀利的光。  “打死我。”风声起,艾斯侧面夹在地毯上,声音坚决,“你打死我啊!”  另一拳停住,气烈八荒的老武夫把这决定生死的拳悬在艾斯眼边,一身衣物无风自动,白发飞舞气势骇人。  “这就是你的争?”武夫沉声开腔,声线浑厚,“晓得那女娃娃的势力,就用这么卑劣的法子?偷鸡摸狗,一辈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艾斯吃力的往上抬眼珠子,又是玩味无所谓的笑:“不然呢?如我这般的人就没有恶心她的资格了?”  “孽畜!”  忍住的拳还是打出,艾斯在老人的拳下疯狂翻滚;打乱桌椅;无力抬头看天,竟是哈哈大笑。  老车夫脸色阴沉的看着他,闭上双目,藏起所有复杂心绪。  良久后,这老头再次出声,声音疲惫至极:“你收拾收拾走,这里也藏不了多久。”  势之力消散,老车夫白发尽落,一身模样平庸无奇。  失去束缚的艾斯从地上爬起,盯住老车夫面容,额头上的血布满面颊,十分狰狞。  “我要带艾米一起走。”他抹掉眼皮上的血渍,刚说完,又迎来了老车夫的耳巴子。  “跟你一起变成恶鬼吗?”老车夫拎起艾米的衣领一甩,直接把人甩出大门,“她自有地方读书,不需你操心。”  艾斯轱辘滚到前院花丛,愣愣出神,最终惨笑:“我在你心中还是这样吗?”  老车夫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只缺少脊梁的败犬,唯一的拳头紧紧捏住。  ……  平原上的第一缕风吹开云雾,阳光落下,艾米在这样的温暖里醒来;下床收拾好书本。  “爷爷。”她笑脸盈盈的向闷头抽烟的老车夫打招呼,模样乖巧可人。  “去吃饭罢。”  老车夫回头看向艾米,浑浊的老眼轻轻一闪。  “你不吃吗?”艾米走近瞧瞧老头的样子;拉着对方坐在椅子上。  “吃过了。”老头顺从入座,抿紧唇,握住烟斗的手捏紧又松开。  身后的少女又帮他将稀疏的白发梳理扎成辫子,再探过头;满意拍了拍手。  “好孩子。”老车夫对她柔声肯定,这一老一少入桌,只剩下艾米小口小口吃着早饭。  少女背负的原罪早已被清除洗浴;才两三口的样子,她便放下汤勺,把眼前的牛奶喝干净起身,出声告别要去小镇学校。  “艾米。”老车夫叫住她的步伐,端起烟,老眼低垂的平静,“今天……不用去了。”  艾米闻声露出疑惑表情;来不及问,身材挺拔的哥哥已经推门而入,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走了。”艾斯看看无声抽烟的老头,转而对艾米笑的出声,“哥哥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为什么要走?”艾米左右看了看两师徒,眉头一皱,有些气闷的把书扔在桌上。  “艾米……”艾斯轻轻迈步向前,用十分平静的声音对已长开的妹妹说,“我们要走了。”  “可是……”  “这里鼠疫严重,会出问题。”  “那爷爷呢?”艾米往老车夫身边靠近半步,抬头想在哥哥脸上找到答案。  “听话。”艾斯牵住妹妹的手,眼眸里的光泽止住少女的一切声音。  艾米咬唇任由哥哥握住,想到这两年所交的朋友与回忆;眼眶微红的垂下头来。  艾斯瞧的妹妹这幅样子也有许些不忍,再咬牙,神情平静的把妹妹拉到自己这边。  老车夫也在此刻抬起头颅,无声看着艾斯,口鼻中飘出浓雾。  “在外面等我。”艾斯拍拍妹妹的背,声音轻却容不得忤逆。  艾米拿起书本转身,用大门沉闷的闭合声表达情绪。  少了最伤心的人,客厅内的新一老一少避开目光,用各自的沉默去掩埋想说的语。  “喝点茶吧。”艾斯为老车夫倒上热茶,顺带将食指上的红宝石戒取下放在桌上。  “拿走,我送给艾米了。”老车夫闭上眼眸,根本没有交谈的心思。  “那我呢?”艾斯转而望着老头的样子,声音轻柔似风低诉,“我在你心里,就始终是那个劣迹斑斑的泥腿子?”  “那是你的事。”老车夫侧头握紧手掌,想要避开脸上这份灼热,却又在顷刻间回头,对着艾斯的眸子笑着说,“我让你读书,你就读成这个人模狗样的样子,真是有趣。”  听到此般回答,艾斯这双灵巧的眸子慢慢低垂,太阳穴边有青筋缓缓暴起。  “还是去当乡下人吧。”老车夫翘腿侧坐端烟,撅嘴呼出一条细雾。  “老师。”艾斯忽然笔直跪在老人旁边,往下磕头,声线有一丝发颤,“以后,我会永远记住您的。”  少年的语清晰在耳边响起,老头不想去听,脸颊上的皱纹也曲折不均。  “谢谢您给我上了这最后一课。”  “总有一天。”  “我也会使得这般权势,也会证明您这几年来所有的付出。”  “不会白费。”  跪拜的劣徒一句一句说出心中所想,座上老人只认得端烟闭嘴,一双眼从未睁开过。  “您且珍重。”艾斯再次抬头,重回平静的收起所有东西,起身往大门走去。  是这最后的生机从客厅离去,独自弯坐的老头睁开眼,手中烟斗已蓄满灰烬。  “爷爷!”客厅的门再次打开,捂嘴哭泣的艾米冲到老人怀里,握紧对方的手臂求道,“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是我哥哥不好,他还要你多教他,还有……还有我,我还没听完你跟说我那些故事。”  “傻孩子。”老头微笑抚摸艾米的发丝,眉宇一松,浑浊的眼也慢慢明亮些许,“我有我的命数,你们的路,我也只能陪到这里。”  “爷爷……”  艾米眼眶通红的看着心中的长亲,想要再说,眼前人却轻轻摇头止住她的话。  门外藏起的人也无声的看,眼底更有希冀的光。  “去吧。”老人把怀中女孩轻推出,倒在一边的烟斗灰烬洒落。  艾米握住他的老手,豆大的泪滴落。老车夫再拍艾米的肩,闭眼抹去这对兄妹的影像。  “我们走了。”  艾斯向老车夫微微鞠躬;侧身搂住妹妹脆弱的身子,永不回头的关门而去。  风铃渐起,初晨的金光自上而下;似神灵那般呵护这道背戟的白衣身影。  并遮住……少年眼底潜藏的阴暗。 xiaoshuting.la 第八十七章 从未改变 第四日的光平坦柔顺,天已有很久未下雨,光在云层下平铺开来,有风云搅动。  拉姆贝特小镇还是这般宁静,哪怕是天灾,也未毁去生活之人的决心。  市场上的瓜果芬芳软烂,老车夫挑了满满一纸袋用胳膊肘夹住往家里走。庭院内的花草正香,门边风铃叮铃作响。  镂空花纹的大门拉开一步,他前脚刚踏,眼睛便眯了起来。  顺目而望,是一名女子的体香迷人沉醉。  他与她皆还未抬头,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停住指针,一圈圈气浪呼啸吹动院里花草,将土壤都压沉了下去。  “回来了?”米尔顿拉开小扇,玉手如温玉。  老车夫一动未动;时针摆动一格,他立马吐出大口鲜血,衣上多出数道拳印。  “不过如此。”  米尔顿身边的黑袍人低头拍袖,头发左黑右白,相貌朴实无华。  “你倒是高看了我。”老车夫攀住门沿,对米尔顿咧嘴露出血笑,“一个庄园都有如此阵仗,怕得是什么?”  “小心些总好。”米尔顿合起小扇,吩咐另一人为老车夫赐座。  庄园的大门再次闭合,所有狂舞的花也无精打采的垂下花苞,似经历了一场大雨。  香茶热气冒起,老车夫身子骨微颤的后靠在沙发上,用呼吸调理内伤。  “我们也算交手两年,原来你只是这般家底,倒也是我太小心了。”米尔顿端起茶杯,摇头自嘲一声,“那七罪你没想治对么,前前后后花这么些钱,不怕养熟的狼反咬你?”  老车夫望着她不说话,后者周边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让出绝对隐秘的空间。  “聊吧。”米尔顿翘起脚跟,放下茶杯双手合起叠在腿上。  “人走了。”老车夫抹去嘴边血,表情重回平静,“别的我也不知,你自己去找。”  “那你呢。”米尔顿轻轻点头,有些慵懒的靠住背垫,“你在这里等我,又是想说些什么。”  老车夫眼眸一阵闪动,苦笑的垂下手:“是那畜生跟我提了两嘴,我自认为……若是心气不顺,还望高抬贵手,毕竟也是一神体,他只是性子顽劣,你好生说,自会对你感激涕零的,不说左臂右膀,但独当一面也还是行的。”  “就这样?”米尔顿抬起美眸,抓住老头的表情细节,“那他跟你说的……是什么事呢?”  老车夫闻言一愣;看看周围,对面的女人还是这般平静的盯着他,从未挪开一寸。  心头有种预感升起,老头深吸口气,用非常谨慎的言语道:“他说那日打仗……从你这儿劫了点钱财,还有一些……少年心气的事。”  “我知道了。”米尔顿打断老车夫的用意,重开小扇,笑的摇起头,“那你是自认为……用人识人比我厉害?”  话到此停,米尔顿拿出一封密信,指着落笔处的罗斯二字,轻声嘲弄:“这就是你教导两年的徒儿,真真假假,你怕是也不知道了吧。”  老车夫伸手拿过密信,低头看着这些武院申请书,脸色彻底煞白。  “还真当自己是圣人了。”米尔顿垂下睫毛,声音轻快如刀。  老头捏紧纸张,想要争,却是嘴唇哆嗦的说不出一句话。  米尔顿柔声微笑,似叹息般摆动小勺:“有人玩了一辈子鹰没事,有人刚熬了鹰就被啄眼,无论是练武还是学巫,总要有个自知之明,您说是不是这道理?”  女人的话再次割喉,老车夫咬紧牙关,忍住翻滚的血。  米尔顿对此十分惬意,抬起指尖,语气散漫的敲定老车夫的命运:“我在王都新起了间狗房,到时送你们团聚。”  “我活不了多久了。”老车夫摇头摆手,不想再说任何言语。  “我不信。”米尔顿平静出声,“养你这档子人能花上多少钱,就算是续命宝药,我那儿都是论斤卖的。”  “不叨扰了。”老车夫垮下身躯,耷拉眼皮看向地毯,“你们的事,我从来没听过。”  “你有的选吗?”米尔顿一扫对方,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再一瞬,之前消失的黑袍人落在她身边,抖袖露出手掌。  老车夫看都未看对方的意图,佝偻的背烫起一阵动能。  黑袍人对此毫无反应,本想动手,可对方势的这股律动却让他有些熟悉,于是谨慎收起步伐,挑眉望着老车夫的气血规律;瞳孔慢慢收缩起来。  “怎么?”米尔顿望了眼老车夫,接着看向身边的长者,  “是那位传奇的路数。”黑袍人沉稳出声,收起所有领域不动,“学的第一第二卷轴,应该是记名弟子。”  “哦。”米尔顿指尖点点,收起脚换了个坐姿。  黑袍人收手入袖,瞧眼老车夫这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与风一同不见踪影。  “那你走吧。”米尔顿不再纠缠,端起茶又喝了口,“道理在我,律法再严也不会多说。”  “多谢。”老车夫屏息收势,惨笑的闭上眼眸。  “还真是个可怜人。”米尔顿淡漠望一眼,越过对方往大门处走。  老车夫留在原处没有丝毫动弹,到最终,声线颤抖的喊住快离去的米尔顿:“麻烦你放过那个小的,这些跟她都没关系。”  米尔顿停住去听,再回头,笑容优雅:“都两年了,如今才说是不是有些晚?而且我也许诺了那名骑士,说到做到,家族传统。”  门闭合,其内的孤寡老人再也压不住喉咙内的血块,面色惨白的握住座椅扶手,好似风中残烛,整个身子顷刻瘦垮一度。  艾斯……  曾经的记忆片段在脑中回荡复苏:笑、哭、爱、恨、狂、敬,少年一张张脸一面面表情如走马灯叠满记忆潮水。  “以后你就是我老师了。”  “我还没变好对吗?”  “老师,我以后一定会回报你,让你多活很久。”  “谢谢你救了艾米,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老师,你真是个顶天的大好人呢。”  潮水涌到极点,记忆中的少年歪头微笑,一双如猫般的眸子眯起,温顺乖巧,像极毫无害处的家猫。  老人的指尖再次发抖,压不住气,脸色潮红的喷出淤血,人在癫狂中怒吼。  “艾斯!!!” xiaoshuting.la 第八十八章 遗失的大陆 海浪波动,灯光明亮的商船笔直前行。  月亮在船顶悠然斜靠,甲板上的众人聚成小堆坐在一起,其中有人奏响乐器,把风都听得温柔。  在此番盛景中,两名全身上下裹着布袍的人靠在甲板边;个子矮一头的人儿趴在船沿边往下看海,小脸闷闷不乐。  艾斯只是饮水,不动声色的观察众人。  “诶,要一起来一杯吗?”不远处吃酒的人对他招手,个个都一身腱子肉。  艾斯摇摇头,侧耳听风,四周全是深色大海,以及海鸟嘶鸣。  眼前有个船员走过,他放下水壶拉住对方,瓮声瓮气的问:“骑龙有船快吗?”  “龙?”船员闻言一脸疑惑,看看艾斯朴素的装扮,还以为这人是自家帝国的传道士,“大龙行,小龙得游泳。”  “那我们还有多远?”  “明天就到了。”船员抽出手臂,本想推销一下自家的酒水,可不认为这土包子有买单的底气。  他们继续制造热闹,艾斯伸手压胸,隔着衣物感受下戒指的存在,最后拉起艾米进船舱。  回到隔间,他摸摸有些潮湿的被套;弯腰坐下,打开艾米的行囊。  “是饿了么?”他边检查边问,想要哄住妹妹的不理睬。  “你为什么总是翻我东西?”艾米扯动手指,终于打破了这几天的冷战。  “我是为……”  “为了我好吗?”少女抬起头,终是忍不住奇怪的火,“你要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带着我东奔西跑,我书还没读完,本来这次考试可以拿第一的,你到底干什么啊,我真的好烦!”  “艾米。”艾斯停下翻动的动作,深吸口气,眼眸低垂的摊开手点头,“你不想哥哥烦你哥哥知道,但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我,我会找个更好的学校。”  艾米气的鼻子泛酸,忍住哭,坐在床边不再说话。  两年多的正统教育下来,原本有许多童年阴影的女孩终是在老车夫与师生同学的熏陶下恢复了正常。  但这,也让她的哥哥变得有点拘束。  艾斯嘴唇抿紧的搓动裤腿,对于已经有了自己思想的妹妹,他不再应对从容。  只能是继续完成检查的计划,他小心的拿出艾米的书本,生怕自己的手弄皱这些书籍。  一张薄薄的本票从书中悠悠飘落,两兄妹都低头去看,直至认出上面的那一串零。  艾斯的眸子有些轻微颤动,而妹妹则是捡起这张本票,转而去说:“这是爷爷的钱?”  “嗯。”艾斯发出一阵鼻音,摘下衣帽十指插入黑发中,非常平静的回,“把它烧了。”  “那你呢?”艾米看着哥哥的表情,忍住气又问,“他这些年对你的好,你又拿什么烧,爷爷不跟我们走,你也什么都不说,我就一点了解事情经过的权利都没有吗?你到底是怎么了,告诉我啊哥!”  少女的质问有些激动,艾斯沉默拿过这张本票,将这财富在烛火上付之一炬。  “我得罪了一些人。”艾斯回过头,努力露出笑,“以前参军的时候不喜欢训练嘛,所以顶撞了军官,这下追责到了家里,是我的错。爷……爷爷那边我安定下来会去补偿的。”  哥哥开始道歉,这难得的交流使艾米抿住了唇,没有心疼本票,只是看住脚尖说:“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先散散心吧。”艾斯习惯性的伸手要摸艾米的头,手到一半,干笑的打算放下。  旁边的女孩却在这时靠住他的肩,拿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艾斯笑如春风的顺从心尖人的动作,进而继续哄弄妹妹开心:“等到了新学校,哥哥再给你买一支漂亮的笔。”  “不用。”艾米闻着哥哥身上的淡淡香味,从领子后拉出银色项链;把这被体温暖到滚烫的怀表放在手心。  这只金表,是艾斯真真正正用自己的钱得来的。  两兄妹又平静的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乐子。  是这人儿不再生气,艾斯转头从钱袋中选出一些给对方,嘱咐她多买些。  艾米接钱开门,步伐轻快的离去。  其实眼前的所有人事,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又剩自己一人,艾斯仰躺在床上,面沉如水的想,想那有权有势的人,想到最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面颊。  ……  第二天正午,“勇者号”商船总算看到了德扎斯特大陆的边缘,后在船员们的欢呼声中鸣笛。  “哥,地方到了!”艾米牵住哥哥的手,快步走到甲板上,十分好奇的望着这片新大陆。  艾斯也顺着她的目光,眉头也是舒展了许多。  这就是龙世界么?  他再望这片树木丛生的陆地,发觉鼻前的空气都有些热,没有冰川大陆那般干冷。  入眼的植物有太多太多都没见过:比如长满小刺的参天大树,又比如生有红色花蕾的草,再像这片爬着古怪甲壳的沙滩;配上一望无际的天幕,绕是艾斯这等心性也一时间看迷了眼。  “哥,龙世界有龙吗?”艾米激动的攥紧哥哥衣袖,说出来的话另旁边人冷笑一声。  艾斯闻声侧头,敛去所有表情。  “怎么?”对方被这目光看的有些火气,想要上前,被同伴给拦住。  “行了行了。”戴着大草帽的卷胡子横在他们中间,出声和面。  艾斯见状也没多说,收回目光陪妹妹观赏沙滩。  “什么玩意?”带有勇士徽章的头巾男骂骂咧咧的回过身,“一个乡巴佬还拽的很,真他妈晦气!”  他带有口音的骂声与周围的嘈杂相比并不显眼,可在人堆里的艾斯还是摸摸鼻梁,如猫般的眸子泛起一丝笑意。  商船停靠,来到新大陆的艾米没有多想刚才的小插曲,跟着人群冲下船,踩在沙滩上大呼小叫。  “哥!”她回头看一眼,笑容比阳光灿烂。  艾斯跟在后面下来,左右一看,发现这片沙滩被开发的很好——金黄的沙粒上搭有帐篷和柴堆,一片片的,像是五颜六色的萤石嵌在这里。至于来此地的勇士和探险家们更是在木头搭成的简易商店前来来去去,各自说着不同的言语,也有着不同的习俗与装饰,属实热闹至极。  “小姑娘,要喝杯果汁吗?”一架摊贩前的大叔察觉到少女的渴望,笑的拿起一颗绿色的大果子,“这是椰子果,帝国很多地方都没得卖呢。”  “这要多少钱?”艾米走上前一闻,咽下口水问。  大叔张手就是五十,艾米直接递出一枚黑晶币,给哥哥也要了一杯。 xiaoshuting.la 第八十九章 作饵 人外一家亲,虽然四大帝国平日里明争暗斗,可出了冰川大陆,所有人类都自然而然的抱团。  世道危险,许许多多类似“勇者号”的商船都停在这边,船只上挂的帝国旗帜图案各异,把这条长长的海岸线分割出来。  如此繁华盛景,艾斯也没忍住左顾右看,大饱眼福。  这里不同人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服装五颜六色,装扮更是千奇百怪:有些拿骨头项链祈福,有些玩手球,有些练武,有些玩乐器。  总之,大多数都是为了生活。  勇者号的船长站在出船下高声朗诵帝国法律:人们听都不想听,反应真实的很。  只有艾斯,认真读取其中的条条框界。  “哥。”艾米回到他身边,把椰子果递过去。  “这是什么?”艾斯对着硕大的果子有些好奇,对准木管抿一口,唇齿留香。  “好喝吧。”艾米美滋滋的仰头邀功,惹得艾斯又摸了摸妹妹的头。  两人在沙滩营地的不拥挤处搭好帐篷,艾斯又从摊贩那里租了两张躺椅,和妹妹一起在沙滩前享受日光浴。  只是……这温度太低了点。  钱真是王八蛋呢。艾斯吸着椰子果,边感慨边移动目光,捕捉到那群快步上船的人。  是血,他闻到了血味。  “哥,你看这个好看吗?”艾米把玩着新买的果核手链,取下衣帽露出甜美的脸。  “嗯。”艾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转而向旁边的帐篷邻居问,“那群人怎么了。”  “被野兽袭击了呗。”邻居显然看不顺眼这对兄妹的旅游作态,语中带刺,“这地方到处都是危机,你们也是运气好,要再点些时日过来,看那群布谷鸟啄不啄死你们。”  艾斯被这人的说话态度搞的面色一沉,再瞧瞧对方,发觉人族一家亲这话就是狗屁!  “这里这么危险吗?”艾米倒是神情正常的很,又好奇追问。  “当然了。”邻居显然跟喜爱萌态的好奇宝宝,斜眼看看艾斯,耐心与艾米说,“这一边呀虽都是人类商船,但他们可不会管你的死活,医疗师坐地起价,挂着假-牌子的巫师也乱开药,所以啊,你可千万别在这边受伤或者染病,不然就人财两空咯!。”  艾米听得一愣,瞧眼脸黑黑的艾斯,最后文静一笑:“那我们不乱跑就是了。”  “最好这样。”邻居点点头,兴许是挺喜欢艾米这女娃娃,拿了瓶除虫药给她。  艾米执意要给钱,可邻居只是摆摆手,阴阳怪气的刻薄了下艾斯。  待得不顺心了,艾斯从躺椅上起身,上前打量这些商船,询问路人有哪些是快要出发的。  慢慢打听下来,他发现其他帝国的船是不用想了:必须要帝国公民的身份证书,还得核对常识,有些更是直接跟你俚语对话,更别说他们的本国语了。  最快出发的“超越号”都还要到后天,艾斯摸摸鼻子,又买些了从未见过的海洋食物;往自己的帐篷那边走。  三步两步到地方,人还未抬头,争吵的声音就进入了耳里。  “凭什么要搬?!这不是先来后到的吗?”  邻居此时正大声质问闯来的这伙人,住在更边上的人麻木观看,把世间冷暖用行为表达出来。  “怎么了。”艾斯挤过围观的人,眼眸低垂的拉起正在收拾的妹妹。  “他们要住这里。”艾米抬头对他一笑,继续收拾帐篷。  艾斯眯起狭长的眸子,侧过头,对方也正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们都发觉对方有些熟悉。  “是你?”头裹红色头巾的男人鼓动胸肌,冷冷一笑,十分不耐烦的向正在收拾的艾米说,“滚快些!”  呼吸变得更加悠长,艾斯深吸口气,妹妹却拉住他的手,微笑摇头。  “你们干什么?!”一道嘹亮的女声压住争论,众人一看,只找到那丰硕的轮廓。  女人有些不适应的这种目光,皱起眉,对头巾男说:“杰农,我们换个地方。”  “可是周围没有这种空地了。”杰农摊手耸肩,两脚不动。  “但我们的也不能……”  “老板啊,我们总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吧?”  杰农笑的很淡定,而他的伙伴们也都无声的站着;让女人沉默了下来。  最终,她蹲下来帮艾米收拾东西,用十分抱歉的口吻说道:“对不起啊,我的勇士团也是迫不得已,你们先去找别的地方,我们晚上就走。”  “没事的。”艾米抿嘴一笑,十分通情达理。  大胸女见此更加不好意思,又赔了艾米一枚黑晶币。  这样就能抵上一枚黑晶,围观人的表情立马变了。  艾斯细品女人背后这些目光的成色,弯下腰,帮妹妹将躺椅收好抗在肩上。  “你雇的这些都是勇士?”他对女人问。  “对啊。”女人仰头看向这背武器的人儿,也不知对方这布条下的兵器究竟是何物。  “不然像你啊?探险家?”杰农冷笑的掺和一脚,再看艾斯这幅瘦弱的体格,立马惹得旁人失声轻笑。  艾斯没有搭理对方的挑衅,转身一走,挂在脖子上的绳条不安分的钻出衣服,露出那枚精美的红宝石环戒。  而这,也被杰农看的一清二楚。  ……  日落,许多有传统习俗的人开始在黑夜来临前点燃篝火。  他们唱歌舞蹈,那一个个乐器家围在火边拍打,将许许多多凑热闹的路人也引得加入进来。  于是,这场盛大的舞宴正式开始了。  艾米满脸是笑的跟着众人一起跳,他们环成一个圈,带动左右勾住的人喝呀的喊,一同跟上节拍。  主持篝火的中庭人挺挺肥肚,敞开手高声唱起家乡民谣,而舞蹈的老乡们也热情四溢的回应。  “嘟嘟拉的拉的拉的嘣啦。”  “嘿哟!”  “嘿嗦嘿嗦嘿索们猛得辛达。”  “呜喏!”  “啦得啦得啦得印得皮达。”  “萨类!”  舞之人举手呐喊,被两个妇女牵着的艾米也不明所以的跟着出声,笑容开怀,尽显青春本色。  真好。  艾斯收起脚坐在火边,橙色的光把黑发衬的更浓;也露出眼里的极致温柔。  远方的风慢慢挠动耳垂,艾斯低头摸摸鼻子,眸里闪烁起点点异芒,对身边人问:“这里有公厕吗?”  “你要上大号?”  “对。”  “那去森林里吧,不过别走太远,可能会有野兽。”  “谢谢,再麻烦你跟我妹妹说一下。”艾斯从沙滩上起身,装作十分着急的样子往森林里走。 xiaoshuting.la 第九十章 如此妖孽 月黑风高,艾斯一路远离了光明沙滩,投身进森林的黑暗大口。  此间的空气不太好闻,是因艾斯这出色的嗅觉。  各种鸟兽粪便发酵闷热,他皱眉拉紧领巾,好像不大满意眼前的树。  又是一段时间的挑挑拣拣,他越走越深,找了个非常茂密的灌木丛,然后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两手放在了裤腰带上。  他这一坐,林间立即出现响动。  艾斯猛地收衣起身,抬头一看,眼前竟然多了两道人影。  “小子。”暗处的人露出一口黄牙,眼神玩味的盯住艾斯面容,“皮囊不错么……”  跑!  艾斯立马转身往后跑,随行的猎人却是不紧不慢的踱步,一副十拿九稳的从容作风。  旁边的植被刮得大腿生疼,艾斯咬牙加速,脚上又被几条藤蔓搞的踉踉跄跄,差点没摔过去。  “别走了。”  背后的声音愈发嘲弄,艾斯根本不敢回头看,边跑边大声呼救。  可回应他的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密语,以及一些不怀好意的鸟咕声。  他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里乱窜,而追他的人却是慢慢皱起了眉。  这小子,等下跑到老板那里就麻烦了。  心念起,猎人不再逗弄玩物,直接加速冲到艾斯面前,一脚把对方踢的连续翻滚。  “额啊。”艾斯痛叫的站起身,又咬牙向不远处的山坡溶洞里冲去。  “你还真是打不服呢!”杰农怒骂出声,旁边的伙伴则是冷冷一笑。  两人又追着艾斯进入山洞,起初十分小心,但一看山洞深浅,自觉也没什么野兽。  到此,他们放心的活动身躯,点着火把往洞内走。  “跑啊,继续跑。”  找到贴在洞角瑟瑟发抖的人,杰农狞笑的抽出长刀,把火把递给旁边同伴。  艾斯咽下口唾液,用慌张的眼望着不断逼近的杰农,颤巍巍的说:“你,你们带了钱没?”  “嗯?”两位猎人被问的有些发懵,最后是杰农不停抖胸,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子?你是脑子有毛病吧?”他看着艾斯的小胳膊小腿,提起刀蹲下,“你呢?你那戒指应该是储物戒吧?怎么拉*都不带兵器啊,不然……我们兄弟还可以多换点钱呢。”  他笑的说完这些话,连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艾斯不敢看他,又是低头问出天真的语:“那,那你们可是勇士,你们不怕帝国的法律吗?到,到时候我会去告你们的!”  “呵。”  面对如此怪胎,握火把的同伴都忍俊不禁。  “你觉得你能活着嘛?”杰农继续逗弄猎物,瞪着圆眼,火光下的面容异常可怕。  艾斯吓得叫出声,不停后退蹬脚高喊救命。  “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帝国会追杀你们的!”  “噢?”杰农佯装惊讶的挑眉,捂住嘴回道,“那,那是你贵族吗?”  “是,我是!”艾斯猛地点头,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大喊,“你们杀了我我家族会来追杀你们,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诶唷~”杰农十分“害怕”的拍拍自己的胸脯;挠挠头,用更大的声音回应,“这里是灾祸之地!你觉得会有法律吗!贵族?!老子杀的就是贵族!”  他说完便挥刀,眼神狰狞的要饱饮少年的鲜血!  “铛!”没有预想中的入肉声,持火把的同伴抬起头,却发觉少年的表情正在改变。  变得……比他们还要邪恶。  “是这样么?”轻松愉悦的声音回荡,有着猫儿般眸子的人慢慢歪头,嘴角勾勒出戏谑的弧度,“那,真是太好了呢。”  得知被诈的杰农立马表情认真,狠狠抽出被少年两指夹住的刀刃,一呼一吸间气血燃烧发力。  “死!”他手臂背刀扭动腰肢,直接使出压箱底的白银武技!  此刀快如风割向艾斯咽喉,而这人只是捂嘴打了个哈欠,另一只手弹点向刀,“铛”的一声便把这刀身格挡开来。  是个硬茬!  伙伴见状不再旁观,扔掉火把抽出腰间的双戟。  “别着急呀。”艾斯站立上前,茶黑色的眸子弯起,笑容非常温和,“我还没见过武技招式呢,你们这些大地方的人,可要多给我长长见识。”  “找死。”同伴闻声动怒,加入对艾斯的围杀中。  杰农反手握刀抬腿迈步,深吸口气,全身筋骨都被调动发出骨爆;一身燃烧的气血外放,竟透出看不见的压力。  “这就是所谓的势?”艾斯对这产生压力的法子有些好奇,像没事人一般负手评论,“除了将气血威力翻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嘛。”  面对如此嘲讽,已经蓄完力的杰农大吼出刀,刀身竟然有一丝幽蓝色的流水。  潮升刀,连环唱响。  “铛铛铛铛铛铛!”杰农舞刀如漩涡割向艾斯胸膛,而对方只是一顿快速普通拳;拳拳打向刀刃,把这连贯迅猛的刀法砸开不贴身。  另一边又泛起阵悠长的声响,刚解决完这边攻势的艾斯仰头收腰,险之又险的躲开对方的双戟直刺。  狮子颂歌!  杰农与伙伴一同发出合击,他抹刀往前攻艾斯头颅,同伴则旋转双戟切向艾斯双腿。  艾斯面对此等困境不慌不忙,点脚一踩,扭动腰腹腾空翻转,竟是在刀与戟的攻击缝隙中贴身而过!  “怎么可能!”  少年的身影好似一片轻叶,上下穿过的杰农两人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神迹。  若要像刚才这般躲避攻势;那得对自身的洞察与反应多有自信才行?!  换句话说,这根本不是艾斯这小年轻能做到的!  两人屏息压住惊慌,再抬头,眼前人正脚尖三点地,不带任何涟漪的卸去动作余力。  “继续罢。”艾斯面无表情的站立不动,拍拍衣袖,气质超然。  如此妖孽!杰农与同伴对视一眼,表情决然的开启自己打通的两门,将势完全展露!  “轰!”看不见的气浪在两人身边扩散,杰农势如流水圆满无缺,而同伴则是像烈火那般凶猛燃烧,杀伐气息溢满。  “不错不错,终于有些看头了。”艾斯在两道势的压迫下拍手鼓掌,微笑点头肯定,“这才是大地方人学武的样子嘛,哪像老师那本破功法。”  “死罢!”杰农大喝着为自己打气,与同伴一左一右向艾斯夹击。  气血在势的压迫下有些凝滞,艾斯仔细品味这种感觉,进而与老车夫曾经给出的压力对比。  “咚!哗!”  刀与戟飞快滑过侧身,艾斯凝神躲避,只想多看些卷轴密法的路数。  潮升刀!潮升!  打到关键杰农瞪眼怒吼,如水般的势呼啸裹上长刀,为这终极一招赋能。  另一边的同伴也是屏息深吸,用这份汹涌燃烧带动双戟,狂舞冲向眼前人!  一冷一热向艾斯冲击搏杀。  这一瞬,少年额前黑发轻飘,于风中眯起眼眸,后抬起五指挡在眼前,扎下马步;两手握拳一沉,爆开所有气血!  景门!开!  吼!宛如大海般浩瀚的气血呼啸而出,少年体表外放的狂暴气浪竟如古兽咆哮,咬住獠牙凶恶看向杰农二人。  “这,这是什么气?!”  刀与戟在这股势中变得沉重迟缓,持兵器的二人对望一眼,眼中皆是惊骇。  艾斯双目有精芒,两拳打出,气血所聚的凶物仰天张嘴,将这普通双拳赋能到颤栗! 小书亭 第九十一章 羊 一战败。 昏迷的杰农终于是在剧痛中醒来。 他抬起眼皮一看,前面这穿着破烂的小探险家正一件一件挑选着财宝。 “唔!” 他动动身,却发现自己被倒吊在空中,全身勒紧麻绳。 “还挺有钱的。”艾斯十分满意的系紧钱袋,再将堵在杰农嘴里的头巾拿出来,“诶,你这些法门武技呢?怎么不带着?” “放过我。”无法再挣扎的猎人哀求讨饶;看眼同伴,发觉其已被艾斯那一拳活活打死了! 到此,勇士不再勇,眼里满是后悔的求饶:“法门武技都是武院教的,我哪买的起,你,你要什么拿什么!那娘们还有钱!很有钱!对不起,您就放过我罢!!!” “对不起?” 低头看人的艾斯收回眼眸,把红色头巾又塞进对方嘴,背过身,仰头脱下外套,再把戒指里那件白衣拿了出来,开始自说自话。 “其实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几年的相处下来,还是沾上了那老头的性子。” 全身老旧衣物脱落,少年比例完美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似烈火灼烧后的珍宝。 “在我老师的家乡,遍地都是学武厉害又饱含正义感的人。” “他跟我说了很多有趣的生物和事,搞的我都差一点相信了这些话语。” “但他教我的呼吸方法还是很好的,虽然练习起来十分痛苦,可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巨囊山的皮盖上皮肤;如活物般蠕动吸紧,层层下叠,竟有丝丝恐怖。 “今天我也有后悔,单纯是为了钱杀人,算上一点点口角,要师傅知道了,我怕是又得挨上几个耳光。” “我啊,还是蛮对不住他的。” 艾斯苦笑的戴上衣帽,白色龙鳞裹住口鼻,只把他的眼睛露出来。 杰尼不知该怎么应对这妖孽的喃喃自语,人还在思索,对方已经拿着一把小刀蹲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xiaoshuting.cc “在我的家乡,那里的人们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敢去做。” “哪怕是阴沟里的老鼠,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抓来煮熟。” “活在这样的地方,真是让人头大的很。” “所以我最喜欢吃动物的脑花了。” 握刀的手轻点脑门,艾斯好似聊家常那般耐心念道。 “人们都说吃哪补哪,像我这样弱小又笨拙的人,只能靠着下三滥的智慧侥幸活下去。” “寒冬缺粮,我总会去市场挑拣些没人要的脑花。” “那里的羊也像你,挣扎不了的倒吊在集市,只能睁大眼,任人挑选。” 少年的言语很轻;被倒吊的人越听越怕;不停摇头呜呜作响;努力挣扎的摆动双腿,整张脸更是因为血液倒流而涨红。 “好了。”艾斯轻轻拍打对方的脸颊,举起手中小刀,有些无奈的抿起嘴,“羊的命算成晶币可是很贵,你呢?你那些伙伴的营地都在哪里,他们是什么水平的人,好好告诉我,或许你可以死的一样轻松。” “唔……唔!” 已吓破胆的杰尼疯狂把眼珠移向嘴部,示意自己无法说话。 “哪有这么快。”艾斯笑的摇头,如猫般的眸子弯成温柔的弧度,“还没努力就有收获,那你也太廉价了。” …… 西贝思码头的灯光明亮,月色下,还有许多商船停靠吃水,留有岸边人闲聊吹风,十分的惬意。 空气忽然变得压抑,他们三三两两的抬起头,看见了凭空出现的这伙人。 “是冒险团吗?”他们仰头饮酒,暗自打量这些黑袍身影。 夜风更甚,被围绕在中心的女人摘下衣帽,一头金发盘在脑后,侧脸弧度完美,褐色美眸勾魂夺魄。 “在大前天那班船上。”一名下属将船坞部名册递来。 “需多久?”米尔顿在其上找到罗斯这个名字,问。 “三天。”另一位高个子黑袍人沙哑出声,胸口上的查理徽章迎风飘舞。 “那就抓回来。” 米尔顿在海风中拨好耳边的发丝,抬头看海,动作美呆了周围船员。 留下调查兵团,米尔顿进入薰衣草香味的车厢,下属挥动长鞭,这架四马长车平稳向前。 身 旁又有微风起,头发一黑一白的武尊坐在米尔顿对面,侧头往窗外一望,继而出声道:“魔符的徒弟来了。” “去酒馆。”米尔顿合起小扇,对外面的车夫下令。 豪华马车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最终停在一间环境淡雅的小酒馆前。 进门一袋钱币砸桌,酒馆老板还没看清顾客,低头一瞧钱币颜色,立马激动的喊出“清场”二字。 “都好好休息一下罢。”米尔顿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笑的向黑白武尊开口,“特别是麻烦您了。” “小事。”武尊摇摇头,也没隐去踪迹,直接坐在了米尔顿对面的木桌。 小酒馆的最高规格上桌,米尔顿瞧了眼水果盘内的红色果子,抬起指尖。 旁边下属将这有衣果的盘子撤掉,并吩咐酒保不得再上此物。 众人安静吃酒,只饮了一杯,大门处便走进三道身影。 米尔顿对所来之人没有任何反应,挑了份小吃,品尝小地方的手艺。 “为什么。” 气味醇厚香水挥发,一头银发背梳的查尔斯好似夜间最惹眼的星辰,五官俊朗到神灵垂怜。 周围的女服务生都快被他迷得失声尖叫,一张张脸更是激动到涨红。 黑金色的披风抖开,查尔斯直接坐在米尔顿对面,一双眸子宛如深蓝的海洋。 “烛台尊上。” 跟来的大师兄二师兄则坐在旁桌,对黑白武尊恭敬行礼。 烛台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 “你在说什么?” 目光回到少男少女这桌,米尔顿转动木签,神情十分平静。 酒馆内的灯光慵懒,这幅天作之合美到无法言语,让周围人暗自赞叹。 查尔斯始终盯着米尔顿的俏脸,鼻前还有对方的淡淡体香:“已经两年了。” 摆动水果的玉指停住,米尔顿不置可否的轻笑了笑,声音平柔:“嗯,两年了。” 她说完侧头,宛如一朵蓝色的矢车菊,纤细优雅,不惹尘埃… 对这种惊艳的美,查尔斯眼眸泛起了炽热的光。 第九十二章 冒险 “真是可惜了。”在旁默默观察的中年纪武士微微摇头,端起酒杯饮尽。  “爱情么,总要经历点挫折。”另一位扯出笑容,用指头勾起水果入嘴,“君王的新令书出来了。”  “当真?”大学长闻言略微惊讶,再看那朵女子,啧啧称奇。  “他有这么重要么?”查尔斯擦拭木桌,指尖发白,声音有些阻塞。  那双蓝眸……更令周围女侍从们好生心疼。  “我还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养马,可除了那匹白驹,你好像再没多收过。”他又苦笑的说,声音如日光一样温暖,“无论我找到多少更好的,你也从未看过一眼,就好似现在……我在你眼前,但你却记不住我的样子,也记不住我的心意。”  这道柔情拂面,米尔顿低下头,指尖捏紧酒杯。  “我累了。”  压住心头的所有情绪,女人再抬美眸,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嗯。”  得到声音的烛台武尊放下酒杯,旁边的下属们也收拾好东西。  查尔斯无声看着米尔顿,片刻后,再次深呼吸,眼中的蓝又深了一度。  两年,以往记忆中的少女在这两年内巨变,变得触不可及,变得让他几欲发疯。  “我会证明的。”他饮去最后一杯酒,立起镶有金边的衣领,声音沙哑低沉,好似舔舐伤口的野兽,  “不管怎么,我不会变。”  三人起身离去,米尔顿始终未抬头,指缝渗出殷红。  ……  龙世界东岸,皎洁的月高挂在夜空里。  下方的森林浓密茂盛,晚风穿梭其中沙沙作响。  离开了沙滩上的篝火营地,这群勇士团终于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搭好帐篷篝火,开始整顿休息。  “杰农还没回来吗?”贝琳达掀开篷帘,开口对里面的人问。  “没有。”这名勇士微微摇头,面色阴沉的拿起刀具起身,对其叮嘱两句,“你就在这里等我。”  “也行,你再多叫上几个人一起去。”贝琳达瞧了眼对方,拿出怀表对时,“现在快到月圆,万一碰上高阶凶物就麻烦了。”  “好。”  对方点头应答,叫上几个兄弟一同离去。贝琳达跟出来扫视一圈剩余的两人,把其他准备事宜一件一件吩咐好;转身离去。  听到声的人只是张口一应,根本没有丝毫动作。  “这傻娘们。”另一人冷笑一声,把烤好的鱼排取下来吃。  “由得她多叫唤一下吧。”同伴摸摸胡茬,看眼贝琳达所在的帐篷方位,“一个人往这种地方跑,还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她不是雇了我们吗?”吃鱼的人眨眨眼,表情十分玩味。  “是啊。”同伴猛地点头,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声随风扩散,听得帐篷内的贝琳达皱紧眉,再深吸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实验记录上。  公史九十二年3月3日晴  实验主题:研究盆呲鸟的生活习性  实验地点:龙世界东岸森林  小组成员:索尔兹伯里、耶鲁、德莱塞、塞西尔霍普金、休伯特  内容简述:于东岸森林千米处取得盆呲鸟样本,发觉此鸟喜爱鸣叫,声音沙哑,十分的难听,但对矿物质十分敏感,已标记一处鸟窝。  附录:遇见山体滑坡,耶鲁随后更是发现一处泉眼,这山体滑坡遗留下来的缝隙巨大,侧耳去听,里面的风声也非常古怪,休伯特推测是地表下的剧烈运动导致山体镂空,后通过炼金仪器并没有发觉巨龙类活物的存在迹象。  公史九十二年3月4日多为小雨  实验主题:研究盆呲鸟的生活习性  实验地点:龙世界东岸森林  小组成员:索尔兹伯里、耶鲁、德莱塞、塞西尔霍普金、休伯特  内容简述:采得盆呲鸟鸟蛋,发觉该鸟被人为饲养后极少鸣叫,后续在林中观察,发觉野生盆呲鸟也有这种现象;估计是与天气时令有关,上次好像是月圆夜。  附录:德莱塞被青头蛇咬伤,塞西尔霍普金又发现几处山体崩塌的现象,但这块地方是平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发生这种地表运动?  “难道迪伦他们最后掉进了山的裂缝里面?”  同事遗留下来的实验报告字体密密麻麻,贝琳达聚精会神的翻动书页,眉头微微蹙起。  公史九十二年3月5日阴  实验主题:山体崩塌原因调查  实验地点:龙世界东岸森林  小组成员:索尔兹伯里、耶鲁、德莱塞、塞西尔霍普金、休伯特、拉铁摩尔、肯恩  内容简述:根据多方取点,我们终于发觉这片山群的坐落位置十分古怪,肯恩巫师通过巫术分析,在森林远方很可能藏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源,这才导致所有山群都在同一段时间内发生变化,我们决心前往更深处探索。  附录:高地取点时与森林动物发生了激战,全员皆有受伤。  公史九十二年4月1日阴  实验主题:山体崩塌原因调查  实验地点:龙世界东部深处  小组成员:索尔兹伯里、耶鲁、德莱塞、塞西尔霍普金、休伯特、拉铁摩尔、肯恩齐默尔曼、诺尔波义耳、德博拉伏恩、凯瑟西、阿道夫、卡卡鲁、图扎太、乔舒亚、弗吉尔  内容简述:到如今,我们进行了为期十五天的艰难行走,人族外的异世界对我们非常不友好,一路上有各式各样的不知名怪兽,但根据大学士卡卡鲁的占卜预测,我们基本可以推断到达了目的地,可这片地方除了连绵不绝的山脉根本什么都没有,我们在这边调查取证了许久,确认此地不是矿产丰富之地。  乔舒亚大学士保存了整个山脉的画像,其余主攻阵法地势研究的巫师也分别运用飞禽记录了当地情报。  附录:休伯特、拉铁摩尔、肯恩齐默尔曼、诺尔波义耳、德博拉伏恩、凯瑟西等人重伤,其余人大体无碍,但到达这里的二天以来,我们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这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  每当望向丛林深处,我总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贝琳达放下没有后续的报告,转而打开另一本实验材料记录,找到《龙世界东岸山体崩塌》这一栏。  翻开蜡黄的书页,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映入贝琳达的眼眶。 ddxs.com 第九十三章 贝琳达 这些画几乎全是关于山脉风景:宽广无际的天,连绵不绝的山峰,挥散不开的雾,茂密到惊人的大树丛林,还有一两个画中的小黑点。  “这是?”  贝琳达忽然注意到另外一副鸟瞰图,盯住画里的山峰点缀布局,发觉这些峰顶的排列十分古怪,竟让她觉的头晕恶心。  她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野,拿出怀表对时,再次估摸了下行动的危险性。  还是得多准备一些……  念头到此,贝琳达暂时放弃了探索,拿出牛肉干泡水用罐头煮沸,而后端着这热乎乎的食物坐在地毯边;打开地图想好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们人呢?”  月正浓,她兴许是发觉了外面太过安静,便放下罐头起身,掀开帘子探出了头。  外面的篝火还在跳动燃烧,可这名立志成为大冒险家的女学士却开始慢慢颤抖。  树木还在安静垂立,其上月辉无声挥洒,万物寂寥,只剩那道白衣身影垂头伫立在火边,衣上鳞片在光中反射出诡异星点,抹上层层蜡黄。  他好似在专注挑拣钱袋里的东西;不小心移动了下脚跟,旁边这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立刻发出闷响。  面对如此残酷的月夜,贝琳达手脚冰凉的捂住嘴唇,在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同时;一寸一寸朝后挪动。  可她刚迈出一步,那月下的人儿便侧过头,用平静的眸子注视着她的脸。  好似……发觉了猎物的猫。  “救命啊!”  贝琳达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尖叫着转身往后逃;缩起身子往帐篷下边一钻,想要往反方向躲进森林深处。  心跳在这生死关头中愈发加快,她撕开帐篷布把头探出,还未来得及继续,一只长靴便停在额头前,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嘲弄。  “你跑什么?”  好似瞬移般的白衣人低头看向她,狭长灵动的眸子泛起些许玩味。  “……”  贝琳达只是仰头看了他一眼,剧烈跳动的心梗住,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  夜晚还是这般安静,满是橘黄火苗的柴噼里啪啦地燃烧,树边有几声咕鸣,还带上某种咀嚼。  脑袋垂动,靠在帐篷边的贝琳达蹙紧眉,再感觉脸上一冰,一双眼便是这样睁开了来。  “你没事吧?”  乡音浓厚的询问响起,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聚焦视线确定了眼前人的模样。  “啊!!”贝琳达再次发出一阵尖叫,缩脚往后退,嘴里不停的念道,“别,你别杀我,我的钱都在帐篷的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因注视到了白衣人胸前的守护者徽章。  “他们都是恶徒,我跟了挺久了。”艾斯眼中带笑的把柴扔进火里,而后递出一份印有血指纹的招供书。  贝琳达还是有些害怕的往后缩,艾斯再抬抬夹纸的手指;她就鼓起勇气的探过了头来。  “你是第一次出航吗?”见到女人已经情绪稳定,艾斯松开夹纸的手,神情放松的双手抱在胸前。  “我,我是。”贝琳达紧张出声,再一看周围,发觉自己还在帐篷,“他们……都死了吗……”  “死了。”艾斯继续出声,虽口鼻被白鳞蒙住;但是贝琳达还是能看出他眼里的笑,“像这样的坏人,留着也是蛀虫,何不杀个干净。”  “啊?”贝琳达闻言咽下口水,再看看艾斯这慵懒斜靠的模样,又陷入语塞。  “你太蠢笨了。”艾斯拿出怀表对了下时间,慢慢出声问,“你一个人来这里,是要做些什么。”  “做研究。”贝琳达深呼吸一下,坐直身子回答,“我的导师在这边失去了联系。”  “那就是死了。”艾斯抬抬眼皮子,侧头看向帐篷外。  贝琳达本想继续说,一看艾斯这样子也跟着看向外面。  “外面有什么吗?”她努力眯起眼睛去瞧那边,模样有些憨笨。  “只是一些吃人的野兽,我把尸体扔到了那边。”艾斯回过头来,续上之前的话题,“你是做什么研究的?”  “我啊?”贝琳达收回目光,咳嗽一声道,“我是一名老师,在圣克鲁斯教地质研究,兼修建筑系。”  “老师?”艾斯歪起头,从上到下打量对方。  贝琳达在这直白的目光下有些拘束,双手下压撑在双腿间;两个轮廓更加汹涌。  艾斯的眼眸又弯上一些,说话声音也带了点温度:“你一个教书的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失踪的人是你的情郎?”  “哪有。”贝琳达皱起眉,“我是做书面理论的,跟着迪伦老师学习,他们这次失踪……让我搞不清状况。”  “哦?”艾斯挑挑眉,开始有些兴趣,“你们学院不管的?”  可贝琳达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伙强盗,他们可是有勇士背……”  “这种背书,不是有钱就能买?”艾斯轻笑一声,打断这天真烂漫的人儿,“像这类抱团扎堆的勇士之流,基本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人,让他们帮忙做事就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偷懒,更坏一点的,还要打家劫舍,说不定就杀了你毁尸灭迹,就像我刚来时看见的那样。”  贝琳达一时愣住,再反过来一想,这伙雇佣来的勇士确实都像艾斯说的这般懒惰。  艾斯目光平静的看着持续发呆的大胸妞,伸手握住领巾;将自己的面容露了出来。  “是你?!”贝琳达一见艾斯这幅清秀俊朗的样子,立马捂嘴伸手指向他,“你,你。”  “你什么呢。”艾斯从钱袋中扔出一堆钱币,“这是他们之前收你的那一半定金,多的是我给你的惊吓费,感谢你在沙滩上帮助了我妹妹。”  艾斯说完起身;耳边黑发摆动,有种说不出的干爽利落。  “诶!”  贝琳达见此立马出声叫住,而背对她的艾斯则稍稍垂下眸子。  “怎么了?”再回头,少年还是这幅寡淡的清高模样。  贝琳达有些吃不住艾斯的气场,低头整理耳边的发丝,这才小心的说道:“你……你们应该没吃东西吧,我这里有很多肉片,要不要一起在这里烤着吃。还有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  艾斯无声看着贝琳达的伪装,再一笑,继续迈步。  “你去哪?!”贝琳达一见他的背影就慌。  “去接我妹妹。” ddxs.com 第九十四章 朱与墨 明月高挂,小小帐篷地内的篝火燃烧。  艾斯一行人扎堆在滚烫的火边,横柴上挂满许多肉片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贝琳达用蜂蜜一遍一遍刷着肉片,再看看最边上的白衣少年,继续对艾米问:“你们都是南方人?”  “嗯。”艾米点点头,文静乖巧的跟着帮忙,“我哥哥在小镇上都是有名的守护者,之前疫情他就帮了许多人的忙,挡住不少强盗。”  “那真好。”贝琳达又悄悄松口气,经过自己这一顿东问西问,总算摸清了两兄妹的来历。  这两人,除了相貌外还真是天差地别。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又不忍住悄悄看了眼举壶饮水的艾斯,只觉得对方成熟的很,不看这张脸,哪会觉得是十八岁。  艾斯在贝琳达的注视下只顾着饮水,突出的喉结一上一下,被火光照映的阴影非常立体,茶黑色的眸子幽亮,有一丝禁欲的气味。  贝琳达稍不注意就看的出神,而艾斯也在此刻回过头来,薄唇慢慢抿起。  “姐姐吃吧。”艾米把烤好的肉递过去,却发现贝琳达的脸被火烫的通红。  “啊?好。”贝琳达低头接过艾米递来的烤肉,连同脖子根都爬上丝丝绯红。  三人就这般继续吃着烤肉,在此期间贝琳达又开启问话模式;两名女子一来二去的交流,竟是越聊越熟络,完全没了刚开始的生分。  “你是想当医师吗?”贝琳达嚼着热乎乎的肉片,与艾米坐的贴在了一起。  “对。”艾米露出十分礼貌的微笑,看眼仰躺下去的哥哥,声音非常坚定,“我要学会救人,做到能去帮助别人。”  “那真好。”贝琳达笑的回应,拿出自己当老师的习惯,“要成为医疗巫师可需要很多的努力哦,像基础的医学注解,还有草药大纲,当然还要选择一名好老师,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学医很难吗?”艾米听得入神,停下吃来追问。  “也还好。”贝琳达整理了下脑海中的知识,“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医师必须能把握住药物间的配比量,多一分少一分,用在患者身上都是天差地别的,还要有极丰富的断病经验,总之好好学个十多年,差不多就可以自己看病了,要是再厉害点,就是自己调配新药,攻克一些疑难杂症。”  “我知道了。”艾米认真的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十多年的光阴很难熬。  贝琳达见此十分满意,又跟她讲了许多学习上的事情。  她们就这样慢慢说到夜深,躺的快要睡着的艾斯抬起眼眸,侧头让艾米去休息。  “就跟我一起睡吧。”贝琳达拉住艾米的手,人却是对艾斯问。  艾斯只是看了眼妹妹的表情;默许下来。  贝琳达高兴的拉着艾米走向帐篷,好像都忘了自己是在野兽出没的森林里。  说来也奇怪,如今勇士团全军覆没,留下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凶手,她竟是更有安全感。  还真是个怪胎,她到此又看了眼躺在篝火边动都未动的艾斯,钻进了帐篷里。  艾米随着贝琳达一起坐在软毯上,左右看看,立刻被小矮桌上的书堆吸引。  “那都是高年级才学的知识。”贝琳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的靠近些拿了本《建筑理论》出来,“这本还有些好理解,你试试。”  “嗯。”艾米接过书翻开看,桌上的灯油点亮她的侧脸,把贝琳达看的有些怜惜。  “艾米。”贝琳达忽然握住她的手,看眼帐篷外,小声的说道,“你跟你哥哥跑到这种地方,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闯祸了。”艾米专注看书,说的话都没加考虑,“以前的地方不能住,就来龙世界散散心。”  “这样啊……”贝琳达叹息一声,也识趣的不再揭伤疤,转而说,“那你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想好要去什么地方了吗?”  “这些都听我哥哥的。”艾米摇摇头,收起脚坐直,看不出任何担惊受怕的样子。  贝琳达细品女孩的从容文静;转过头,有些复杂的看向帘外。  看向那个,席地而睡的少年武士。  ……  月归日出,清晨下的树木都带有淡淡水雾,空气有些稀薄,还未睡醒的太阳打着哈欠放出点点晨辉。  鸟儿声起,睡到生物钟醒的贝琳达睁开眼睛,忽而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些不真实。  之前人死亡的样子还留存在脑海中:瞪大的眼珠,惊骇的嘴,以及极度不甘心的扭曲神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杀人,却也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只因……行凶者的叙述太过平淡。  旁边的艾米还在安稳熟睡,与平时一般安静。贝琳达仔细看着少女的样子,有些心疼的帮其盖好被角。  她轻手轻脚的掀开帐篷帘外出,左右一看,立马发现了在篝火旁打坐修炼的艾斯。  竟然还会练气……难不成已是初级武士了?  贝琳达好奇上前,沉醉在调理中的艾斯立刻睁开眼眸,目光十分冰冷。  “吵到你了吗?”  贝琳达不好意思的出声道歉,观察周围,发觉篝火边的垃圾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没事。”艾斯淡淡出声,取出一瓶药液抿了口,“这片森林很危险,我等会送你回沙滩。”  贝琳达本想答应,“好”字已在嘴边,结果说出来的话相反:“我还不想回去,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能不能保护我去前面的山群,我按他们那个团的价格给你。”  “山群?”艾斯闻言皱起眉,对着高大树木的叶子缝隙往那边一望,说,“你没事去那里干什么,前方就有个豹子窝,昨夜是那些人喂饱了它。”  “这你都看得见?”贝琳达对此十分惊讶,对艾斯信心更足。  艾斯没有多说,起身去准备早点。  旁边的小丛林里忽然传出些许骚动,艾斯看都未看的飞刀而去;上前捡起这只灰毛兔子。  干净,利落。贝琳达抿起唇,觉得自己找到最需要的那种生存大师。  “你愿不愿意?”她走上前又问。  艾斯回过头看了她一会儿,用小刀给兔子剥皮:“钱太少了。”  “那好商量!”贝琳达脸上泛起喜悦的表情,“你妹妹不是要学医吗?到时候我可以介绍她去圣克鲁斯城念书。你就帮……”  眼前人的目光越来越冷,刺的贝琳达停了下来。 aiyueshuxiang.com 第九十五章 前行 “我们不大需要。”艾斯低头回应,把兔子皮丢进炭火堆里。  “那你妹妹呢?”见艾斯这幅模样,贝琳达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质问道,“难道她就跟你一起居无定所,连好好学习的机会都没有吗?”  她还没说完,蹲下来的猎人忽然站起,走进一步直视她的眼睛:“我的妹妹,要你来教?”  贝琳达在这样的压迫中攥紧拳头,竟不退让的迎向艾斯:“你真的太过分了!不就是一点点挫折,你就不知道勇敢面对!这样东躲西藏有什么意义,亏你妹妹还说你有本事!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  艾斯皱眉听着贝琳达的数落,深吸口气,语气平静的问:“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跟我说了!”贝琳达气的脸色涨红,“你怎么也是个光荣的参战军人,怎么一点帝国军人的气质都没有!”  “军人?”  听得此言,艾斯眸底潜藏的幽光消散,轻声哼笑,不再理会这烦人的女老师。  贝琳达见艾斯不答也开始生闷气,气氛降入冰点,只余下兔肉在木枝上冒起香味。  兔肉越来越熟,铺洒调料的艾斯侧头看了眼贝琳达;继续专注弄早餐。  “昨天我杀人的事,你没跟她说吧。”他出声问。  “没有。”  旁边的女声很冰冷,听得艾斯微微一笑,把烤好的兔子递上前,停顿片刻,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  “什么为什么?”  “就你为什么去要去送死?”  话入耳,贝琳达原本要接木签的手停住;面沉一甩,竟笑了出来:“也对,你们这些平民,也就关心眼前的事了罢。”  “不然呢?”艾斯平静反问,茶黑色的眸子染上点晨光。  “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贝琳达彻底没了心情,起身,准备进去收拾行李。  “我可以陪你继续往前走。”快入帐篷,蹲坐在落叶上人忽然改口,“但你一路都要听我的,酬金不变。”  贝琳达闻言回头;沉默看着艾斯脸上的笑,捏住裤边冲上前;一把夺过后者手里的食物。  ……  待到朝阳升起,一脸迷迷糊糊的艾米走出帐篷,挪着眼睛来到火堆旁坐下。  “吃吧。”艾斯拿起早就烤好的肉片递给艾米,眼神温柔至极。  艾米只是点点头,木呆木呆的小口吃起肉来。  艾斯在一旁撑手后靠,两条腿伸直放松;晨光挥洒而下,把这幅场景原封不动的映入贝琳达的眼里,也纷扰了她的眉。  森林里的闷湿加剧,艾斯侧过头,用商量的语气向妹妹道:“艾米,哥哥打算加入贝琳达老师的探险计划,你觉得好不好。”  “哦。”艾米又多涂了蜂蜜在肉片上,好似只顾着吃,“那我们之后回哪?”  少女的声音不大不小,艾斯轻轻闪动眼眸;站起来拍拍手:“到时候再说。”  三人修整完,艾斯在之前勇士团留下的帐篷里挑挑拣拣,选了两个质量最好的帐篷折叠收入戒指。  “你还有这种东西?”贝琳达瞪大眼睛的看着艾斯食指上的红宝石戒,再打量后者面容,不知作何想。  “这个很贵?”艾斯随意应答,把贝琳达的帐篷也收了进来。  “你这个得好几千万呢。”贝琳达啧啧称奇,借此观察少年佩戴的守护者徽章,“我父亲也答应给我买一个,不过还得明年去了。”  “为什么是明年?”  “明年是我祭礼年呗。”贝琳达张口就答;旁边的艾斯摸摸鼻子,气得她上前踢了一脚对方。  “原来姐姐你二十四了呀。”艾米也算出了贝琳达的年龄,笑的捂住了嘴。  “那你父亲做什么的。”艾斯又冷不丁的问。  “要你管!”贝琳达锤了下艾斯的肩膀,头顶都在冒火。  探险家小队的气氛随之十分活跃,连同树上的鸟儿都叫的欢快了许多。  不小心暴露巨大秘密的米尔顿一路都黑着脸;低头再看地图,指挥艾斯大体方向,后由对方敲定前进细节。  三人于丛林中息索穿行。一只手臂忽然拦在她胸前,米尔顿忘着看路,直接迎着少年手臂撞了个满怀,于是乎,她是真的生气了。  “别出声。”艾斯轻声压住她的怒意。  至于一旁的艾米则是老实站在哥哥身边,脸上没什么害怕的表情。  她们顺着艾斯的目光望去,终是见到了灌木丛里的那双橙色碧眼。  “吼~”  低沉的兽吼震颤枝叶,背戟而立的艾斯只是平静与这头凶兽对视,无声僵持。  “是刺背虎……”  贝琳达透过光看清了凶兽的体型,有些尴尬地将发丝捋到耳后,再靠近艾斯身边小声的说道,“这种凶……”  “你别动。”  艾斯哪里管这是什么傻**虎,又将目光掠过贝琳达旁边的灌木丛;慢慢调整呼吸。  树下的气氛逐渐压抑,这只长满倒刺的黑虎慢慢踱步而出,用凶残的眼打量猎物。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贝琳达身子僵硬到发麻,脚跟一下不稳,人歪着倒向灌木丛那边。  “嘶!”  藏在其内的青头蛇如闪电般弹射,露出毒牙咬向贝琳达的脖颈。  女人来不及惊呼,伫立在旁的艾斯动作更快!  缠满布条的黑戟撕裂而出,化为一道黑弧滑过飞弹而来的毒蛇,而后以更霸道的力砸向前方猛虎。  “吼!”  搏杀开始,艾斯持戟狠砸背刺虎虎头,可这畜生竟似有智慧那般侧身一躲,凶性展露的呲牙咧嘴。  你凶你*呢!  艾斯一下不成直接冲刺向前,迎着黑虎的利爪挥戟,腰马弯成拱桥,两膝跪地仰头从背刺虎腹下滑铲而去。  漆黑的戟头顺势将黑虎从头到尾刮个干干净净;滚烫的兽血爆炸喷涌。  黑虎怒吼痛叫,艾斯又一转手腕,用戟的双刃边卡住黑虎腹尾的皮,一击倒挂把这头老虎直接撕成两半!  “啊!!”  终于反应过来的贝琳达缩起脖子尖叫,脸上被兽血喷洒溅射到许些。  一旁的艾米也有些不适应的皱起眉,从身上找出块帕子给贝琳达。  “还看?!”杀性起的艾斯猛地抬头看向茂密树冠,举起戟就要朝树顶投射。  “咕~咕咕!”  原本安静的树冠群立刻异常吵闹,枝头摆动的声音沙沙猎猎,艾斯冷冷盯住这些畜生群,又将黑戟收回背上。  “救命啊!”贝琳达躲开头顶的落叶纷飞,顾不得什么女子教养,跑上前抓紧艾斯的手臂,“上面还有!快赶跑它们!”  “你就是这样当探险家?”艾斯瞧着这胆小如鼠的女人,无奈摇头。 aiyueshuxiang.com 第九十六章 占卜巫师 之后两天,不断深入的艾斯一行人终于迎来许许多多的埋伏袭杀。  身带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队友,艾斯这一路上野蛮凶悍;戟挑各类野兽,脚踩食人植物,把守护者工作做到了极致。  你**的!  终于找到那颗不停用藤蔓给三人使绊子的苍蓝树,艾斯咬牙切齿的运转气血,拿起黑戟对准树干横劈而去,用戟刃豁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这一下还不得劲,一脚踩住裹住自己脚的藤蔓,直接霸王硬上弓,身如磐石的抗住藤蔓袭杀,一下一下开始砍树。  “嘣!嘣!嘣!嘣!”  巨大的苍蓝树被砍得哀鸣摇晃,周边兽声更起,可再无敢出现艾斯眼前的兽。  作为酱油二人组核心成员的贝琳达有些呆滞的看着艾斯的神勇,开始分辨不清到底谁才是本地居民。  “生火吧。”一旁的艾米还是这幅文静的样子,扯扯贝琳达老师,“等哥哥发完气就没事了。”  “哦。”贝琳达呆呆点头,总觉得这场冒险好像有些不对。  是不是……太轻松了?  不停颤动的苍蓝大树终于倒下,伐木工艾斯擦掉额头上的汗渍,再扯扯手,把这些黏住自己的藤蔓全部挣脱开。  “吃饭罢。”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树干上,抬起头,远处的灌木丛立马产生一阵骚动。  到此,贝琳达终于知晓艾斯如此神勇的原因——这个人的五感,好似比本地的异兽还要灵敏。  “你这些都是怎么练的?”贝琳达弯腰坐在艾斯旁边,一脸求知欲的问。  “就这样瞎练练。”艾斯取下水壶饮水,迎向对方的视线,“我们还要走多远?”  贝琳达闻言拿出地图,面有喜色的标记住当前位置:“再往前五千米,然后左拐四百米就到了。”  “还有这么远?”艾斯皱起眉头,又对贝琳达的精确定位有点好奇。  “这可是我的特长。”贝琳达仰头一笑,摆摆手掌,“作为一名黄金三星占卜师,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太不好了点。”  “占卜师都有些什么?”生好火的艾米也坐了过来,汲取知识养分。  被两兄妹夹住的贝琳达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容,轻轻嗓子,就像教她那些小学生一样教艾斯他们。  “占卜师的用作很广,按照行业话有下面几个发展方向。”  “法庭门卫(judge)帮忙测谎的,处理一下案件。”  “好好先生(Captors)当和事佬的,准备帮忙解决民间小纠纷。”  “军机劳工(Military-staff)画沙盘的,造型要摆的好看。”  “观星所长(astronomer)防灾防疫的,必须要爱看星星。”。  “神棍大师(farmer)专门翻土的,有时搞搞农业装修,帮忙把房子通风。”  “天气预报(Fisherman)业如其名。”。  “一叶之龙(All-powerful)真·占卜师。”  说完,贝琳达怡然自得的摇晃脑袋,只剩下两兄妹相互对视。  “就这?”艾斯一时没忍住,再瞧瞧贝琳达这骄傲的样子,暗自摇头,“那你应该就是一叶之龙吧?”  他的话似一根针扎进贝琳达心里,把对方的洋洋得意扎的泄了气。  “怎么可能。”贝琳达垂下手腕,深深叹息一声,“我要是这个就好了,本人不才,只能当个神棍大师,顺带做做建筑,你好好学吧。”  贝琳达摸了摸艾米的脑袋,假想对方入行后的乌龙;藏起一丝坏笑。  “神棍局不是松土的吗?”艾斯察觉了贝琳达的表情,有些警惕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想知道就去学。”贝琳达随意回了句嘴,不过对艾斯是没抱任何期望。  这种蛮力怪物……好好当个苦力吧!哈哈哈哈!  贝琳达藏起来的坏笑越来越浓,艾斯摸摸鼻子,起身去做饭。  兴趣盎然的艾米继续在她身边详细询问,这次贝琳达没有任何玩闹的心思,一件一件认真的教。  时间在交流中总是过得很快,艾斯把追了几里路杀掉的驼鹿剐干净上烤架,仔细一闻空气中的腥味,表情彻底收敛起来。  谈到小脸红润的艾米注意到了哥哥的表情,立刻拉起还在大说特说的贝琳达躲进架好的帐篷里。  “怎么了?”贝琳达还未说到尽兴,对面艾米非常认真的做出噤声手势。  她微微一愣,忽而想起外面那个人形凶兽的五感,心中“咯噔”一下。  “嘣!”炮弹般的声音炸响,一路来胆子大上一些的她掀起帘子一角,看见了外面这骇人的一幕。  是鸡蛇!此时的艾斯正在与一只四五米高的鸡蛇战斗!  “咯咯咯咯……”  这只被巨力弹开的怪物摇晃脑袋,伸爪踱步,将庞大的身躯从黑暗中暴露出来,令人汗毛直竖。  此蛇生有公鸡的头冠,红色冠羽烂出一个个小洞,细看好似一团红色腐肉。蛇的两眼圆鼓灰白,除去头部,一身如鸟却有鳞片层层盖住,在火中映出道道冷光,那双翼更似蝙蝠,在前端衍生出三指勾爪,两脚光秃也盖满鳞片,最后拖着一条碧绿色的蛇尾;映出烈毒一样的色泽。  缓慢移动中,它面色怨毒的盯着艾斯,鸟喙像被撕开那般,其内的蛇信吞吐;沾满白色的附着物。  完了……  贝琳达面色如纸的缩回头,抓紧艾米的衣袖;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对方。  反而艾米抿嘴露笑,声线平静的安抚贝琳达:“不用怕,哥哥既然答应你来,肯定是不会让我们有危险的。”  “可这是二星半级别的凶怪。”贝琳达显然有些动摇,语气急促的告诉艾米此物的凶悍,“它那身鳞片防御力非常高,口中更会吐黏浆毒,沾上就直接化了,还有那蛇尾,碰一下艾斯就得死,我又没带这种解药!怎,怎么在这种边缘区都能遇见这样的怪物。你赶快叫上你哥哥一起逃!”  “那还好……”艾米认真听完后长舒口气,在对方急切的目光中将帘子掀开,指着艾斯的白衣说:“哥哥那身衣服,吃不进毒的。”  贝琳达被这推论唬住;移去目光,这才察觉到艾斯衣上的层层白鳞。  “好。”她到此只能相信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攥紧拳头去看篷外。  “咯咯……”  鸡蛇再次发出沙哑渗人的尖叫,回看明显小了一圈的艾斯好似吓呆那般愣愣站住。  贝琳达眼眶一红,立马冲外面大喊道:“艾斯!加油啊艾斯!”  “咚!”高有四米的鸡蛇曲爪发力,就像一辆高速翻滚的巨石狠狠撞向眼前侏儒。  狂躁的风把额前黑发吹舞,看见这鸡蛇要直取自己面门,后知后觉的少年仰起头颅,握住背上黑戟。  “铛!”他挥动黑戟向前横扫,那阵罡风竟与怪物不相上下!  “你原来是要我这身皮?”  少年狭长的眼眸慢慢变得狰狞暴怒,单手挥戟再次往前,迎着鸡蛇的身躯砸动。  “铛铛铛铛铛!”一人一蛇在篝火旁疯狂交战,鳞片与武器飞溅出来的花火点亮了贝琳达的眼。  “咯~”打到暴怒的鸡蛇曲起脖子张嘴,浑身鳞片一层层诡异蠕动。  它直接改为用双翼着地,像蜥蜴那般扭动身子,用令人窒息的腥风压向艾斯。  巨大的鸟喙已在眼前,艾斯屈膝一跳,堪堪躲过对方这布满细碎獠牙的鸟嘴,并在空中旋转黑戟,划出一道声浪砍向鸡蛇颈脖。  太快!一人一怪间的攻防转换都在电光雷鸣之间完成!  “铛!”布满纹路的戟头狠狠划过鸡蛇长脖,其上鳞片破裂,终是让其饮到了一丝鲜血。  鸡蛇在此刻扭动长脖,像弹簧那般转过脑袋对准腾空的艾斯;呼啸啄去!  “咚!”少年的身姿在贝琳达的眼中狼狈翻滚倒地。贝琳达捂嘴不让自己叫喊,艾米亦是有些担忧的蹙起细眉。  一招得势,鸡蛇猛地伸爪往前爬,继续用奇长的脖子将鸟头弹出,想要直取这个人类的性命。  躺地的人儿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砸击迎向鸡蛇,鳞片的花火再次亮起,艾斯翻身往后,直立看向对面凶物。  鸡蛇再次爬行冲撞,艾斯竟然不进反退,扎下马步挺直腰,侧身用肩膀迎击!  无形的声浪圈扩散,正面对刚的艾斯倒飞而出,而鸡蛇也是在原地摇晃了下脑袋。  艾斯站起来拍拍胸口上的灰,低头一看,这巨囊山的皮没有一丝损坏的迹象。  “打得好!”贝琳达语气激动的攥紧拳头,与艾米对视一笑。  “有点意思。”少年侧头拉下捂住口鼻的层层鳞片,吐了口血唾;扭动颈脖,把手里的黑戟扔在了地上。  眼见这一幕,刚刚兴奋起来的贝琳达表情凝固了。  艾米见此握住贝琳达的手,笑容未减:“没事,我哥没了那武器才更厉害。” aiyueshuxiang.com 第九十七章 狂兽 森林深处的篝火舞动燃烧,而空气中传来的音爆声则如同战鼓嗡响,许多大树嘎吱倒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与怪还在惨烈搏杀。  打!  锤到双目猩红的艾斯此时正骑在鸡蛇的脖上,用同样布满鳞片的拳头朝着这鸡冠狠狠的砸!  “咯……”同样杀红眼的鸡蛇灵活运用皮翼利爪把艾斯翻过来,可惜爪子还未踩下,这艾斯便鼓起胸腔跃起,全身崩成弓;用炮锤轰击它的胸口。  坚固的鳞片终于破防,艾斯盯住这道血口子浑身颤栗,还要继续,对方已用皮翼上的勾爪把艾斯拍在地上死死摁住。  吼!八门内的气血不屈咆哮;压趴在地上的艾斯脸色涨红;颤巍巍地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竟是凭蛮力与鸡蛇平分秋色!  “他,他的气血质量也太好了吧?!”  看到这里,贝琳达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什么质量?”艾米侧过头,拿出块干粮吃。  “就是字面意思。”贝琳达指了指扛着勾爪慢慢起身少年,视线只停留在对方周身的气浪,“武士养气,之后运用燃烧其来突破身体桎梏,获得更强能力。”  交谈间,巨大的皮翼已经无法压制艾斯。有些竭力的鸡蛇鼓起脖子仰头;对准下方的艾斯喷出白色毒雨。  腥臭的毒液盖向巨囊山皮,最终像流水一样从白色龙鳞上散开滑落,把土地腐蚀出一道道黑色的坑,鸡蛇见此又用碧绿的蛇尾抽击艾斯,但这小小的人儿就真如磐石般抗住这股狂风暴雨。  所有毒液手段无效,鸡蛇对这打不死的小强十分烦躁;面色怨毒的猛吐蛇信;点向艾斯露出来的眼睛。  猩红的蛇信射出,艾斯竟然反手抓住这巨大的信子,眼中含有狞笑。  它快,保持爆气状态的艾斯更快!  “咚!”奔腾而来的巨力甩动这布满白色粘稠物的蛇信子,鸡蛇吃痛缩翼收脖,但艾斯怎么会放过如此命门!  “给我死!”  《放羊心得》培养出来的气血轰鸣燃烧,为这头少年狂兽的注入更多力量!  心脏如鼓作响,艾斯抓紧鸡蛇蛇信,抡起两臂把这四米高的凶物直接甩在空中;狠狠砸在地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艾斯越砸越快,越快越顺力,把已经竭力的鸡蛇直接锤得七零八落。  鳞片虽能抵御利器外伤,可其内的五脏六腑根本扛不住这种冲击力,于是从口鼻流出乌血,整个身躯骨架都摇摇欲坠。  “死!!!”艾斯屏息挺胸,龙鳞下的双手青筋暴起,直接把这条蛇信子活生生的拉了出来!  鸡蛇毫无反应的翻滚摔倒向另一侧,鸟头一歪,五脏六腑的残块就在鸟喙边;圆瞪的灰白眼珠也随之失去光泽。  真赢了?!!!  贝琳达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一幕,震惊到忘记把遮住嘴的手放下来。  吃货艾米只是收好零食,开始进行大战后的清理工作。  毕竟,这鸡蛇的血太过于难闻。  “其他的别动了。”艾斯回头看向妹妹,眼神重归于平静,“这附近还有这级别的凶兽,杀鸡儆猴也好。”  “嗯。”艾米点点头,周围的树林横倒竖卧,就好似被龙卷风刮过一样。  重新将全羊架踢到篝火上,艾斯又看了眼还跟石块一样杵着的贝琳达;走到鸡蛇尸体边,蹲下伸手入其的嘴,把硕大的心脏扯出来,仰头挤爆。  鲜红的血雨自头往下流,少年闭目享受暴虐杀伐后的宁静,身上的巨囊山皮也在血中洗去尘埃。  贝琳达一挪一挪的来到艾斯身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艾斯,被这龙鳞吓得倒吸冷气。  “这究竟什么东西做得?”她鼓起勇气去问,一双眼仔细盯住白衣,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你不是神棍大师么,自己算。”艾斯甩掉鸡心,气势豪迈的坐在树干上,拉下鳞片张嘴;流下一连串的乌血。  “你没事吧?”贝琳达到此才发现这人形怪物也会受伤,立刻找出医疗药上前。  “不用。”艾斯摆手拒绝她的好意,捡起扔在一边的戒指;取了瓶药口服,最终舒爽的长舒口气。  真的厉害啊。  贝琳达看着艾斯暗自感慨,觉得这般人要是去了学院,那些天才不得自暴自弃,染上心理疾病?  收起念头,贝琳达小步走进,歪头看着艾斯的眼睛问:“诶,你就没想过报名学武?像你这样的天赋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艾斯只是摇头避讳,举起红宝石戒指问:“你不是巫师专业么,这种储物戒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简单。”贝琳达叫住还在搞卫生的艾米,拿过红宝石戒指,然后翻过来指着戒指内环的纹路;向两兄妹讲解道:“所有储物戒原料装饰都是添头,真正重要的就是这个阵心。”  她说完把戒指放在火边,让这阵心暴露在光里。  艾斯与艾米都认真去听,完全一副好奇宝宝样。  贝琳达的嘴角再次翘起,眼中更有坚定学习的光。  “首先这个阵心啊是最少得是紫钻四颗星的神棍,咳咳,也就是紫钻级的阵法师才能做到雕刻烙印,这个阵的来源年岁太久远,具体谁发明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它的效果就是把要存的死物降到最低形态,要取的时候再恢复常态,存入取出都需要使用者的能量,这阵心就是个媒介,这神,这阵法师等级越高呀,阵心对能量的需求也就越少,能放进去的东西也就越多。”  贝琳达一顿长篇大论说完,艾斯努力消化对方话语里的意思,然后问:“那储物戒要是被偷了怎么办。”  “这是不可能滴,几千万上亿的东西呢。”贝琳达微微一笑,低头仔细检查这个红宝石环戒,“你这个戒指已经被抹去了主人信息,这一块现在是空白,到时候找个宝器店加上就好了,不过很可能被审问,也没事,不用填信息也成,反正都找得回。”  “为什么?”艾斯抬起眼眸,慢慢收敛表情。  艾米安静看着哥哥的样子,手指弯曲起来。  “因为阵心的定位功能呀。”贝琳达疑惑歪头,把戒指又递了回去,“只要打造这枚戒指的阵法巫师还在,他就一定找得到这戒指的位置。”  “那我身上的衣物和兵器呢?”  “我看看啊。”贝琳达仔细观察白衣与黑戟,摇摇头,“在两件物都还没祈福增幅,普通的很。”  “好。”艾斯点点头,把戒指里的东西都取出来。  远方忽然有风,他只是抬头一望,瞬间化为一道残影,带着贝琳达与艾米在夜里狂奔! 小书亭 第九十八章 夜煞 这是一片灰蒙蒙,又深,又使人不安的浓雾。  大抵是不记得怎么落入这幅样子了。  艾斯冲在最前,再回头,衣裳有些湿漉的贝琳达崴了脚痛呼一声,用愤怒的眼看着艾斯的礼数。  “有人在追我们。”  艾斯只说了一声,便伸手挥挥浓雾,着神观察周边的花草。  “姐姐小心些。”艾米十分歉意的拉住贝琳达的手,额前黑发错落贴上皮肤,俏脸有抹腮红。  贝琳达见状只得忍住气,可跑的太匆忙,许许多多的备用品都落在那片森林里。  如今又是不知道方向的瞎跑,作为一名巫师,她忍不住压抑的火。  “这是哪?”艾斯扯下一片鲜红的花叶,侧头对这名地质学者问道。  “你现在就知道问我了?!!”贝琳达毫不客气的瞪住对方。  艾米见此上前来哄,一来二去,倒剩艾斯抓头站在一边;看向某处,表情慢慢收敛。  拿出背包里的地图,消了气的贝琳达认真思索,总算有些喜色的样子:“我们到边地方了,而且超了许多。”  “哦。”艾斯适当出声,将背包取下来给妹妹整理,又依靠嗅觉在雾中寻到一处柔软的干地,继续观察那个方位。  那个,被雾完全遮住的方位。  “怎么是这样子呢?”  贝琳达跟在他们身边左右观看,浅眉稍稍蹙起,只能通过怀表知晓时间。  “别往东面去。”她还要去看,艾斯平静出声,茶黑色的眸子流出一丝精芒,  “那我们怎么办啊。”贝琳达随即反问,没好气的坐在原地不语。  周围非常非常的安静,艾米找出背包里准备好的干粮,帮大家把早餐分好,自己也是坐在土上小口的吃着。  “嘘……”  愈发不安的感觉萦绕心间,艾斯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往前爬;从包里的黑箱中找出两瓶药液,伸手递给吃东西的人。  贝琳达接过东西,没有质疑少年的用心;打开瓶口细闻,再看艾斯时目光明显深了一度。  “来,你多喝点。”她仰头把药液喝掉一小半,拉住艾米将剩余的全给了这文静听话的女孩子。  艾米没有反驳的喝掉,纯当是吃东西要用的水。  这雾一直闷闷的笼罩着三人,没有声,微光,只有呼入的空气,非常湿凉。  贝琳达忽然推到艾斯身边,用指头点点对方的手背,把写了字的纸递了上去。  “是龙?”  艾斯看着纸张点头,如猫的眸子穿透浓雾;双手垂在两膝的空隙中。  嘶……贝琳达的呼吸难免一窒,立马翻动自己的包裹,找出一本厚书,在艾斯眼前充当翻动书本的工具。  这一页页记满龙样的书不停的动着,直到那一页浑身漆黑的龙影,艾斯才伸手停住了她。  一旁的艾米也上前观看,在心里默念书上记载的图文。  阴煞;暗夜、毁灭、掠夺、巨龙类。二十四五米长,双翼边缘锋利至极,狂怒时挣开藏有的内翼,喜爱生吞猎物,爱搏杀,雌性长四十多米,爱钻地,喜爱到处游走,食龙,破坏欲强烈,求偶时经常吃掉同伴。  这怎么会有这种巨龙?!  贝琳达努力咽动喉咙,想起迪伦等老师,不觉得对方能在阴煞面前全身而退。  应该是最近迁徙的。她得出结论,立马缩在艾斯肩膀边,缩起脚看看周围的奇异花朵,不再发出任何动响。  怀表上的指针一下一下的转,她紧张的缩,不停祷告光线更加充裕,让这喜欢暗夜的龙不再出来。  而艾米则是继续看书,十分喜悦的记下其他龙类的样貌特点。  我们走吧。  又是一张纸条递来,凝神休息的艾斯擦掉嘴边药液,看眼西边的风,露出了笑来。  非常轻微的脚步声破空声加入浓雾,他慢慢抓起艾米与贝琳达的手臂,两脚一屈,像躲在池塘中的青蛙一样准备蹦起。  “在那里!”  追来的人忽而侧头,竟透过浓雾找到艾斯三人的位置,其冷意瞬间刺痛艾斯头皮。  电光火石间,艾斯看都未多看他们一眼,拉起艾米二人往西面狂奔!  另一侧的人加速跟上,可刚抬起脚,周边的浓雾诡异缠绕,如飓风流转,向某处风眼呼啸聚集……  这是一阵十分古怪的低鸣声;声音尖细,似刀锋刮过铁石,最终将声如刀,割痛所有人的耳膜。  完蛋了……  贝琳达抬起眼眸,看见了藏在雾中的那道巨大轮廓,小脸煞白。  风中,弧度光滑的刀刃双翼只是缩着还未张开,已然将众人的心跳全部加剧。它在慢慢起身,萦绕周边的雾水似灰云铺洒开来,窒息的压迫感压弯了周边的花草树丛,之后双翼往下一舞,如横沟般的金色眸子显露,也将漆黑的龙鳞展现!  逃!!!  艾斯又环住两个同伴,张嘴咬住剩下包的包带,迈开大腿往相反的方向疾驰。  “咻!”一缕风吹来,这浑身开始滚烫的少年侧头一歪,翻滚往前一躲,管不得什么优不优雅,抱紧贝琳达和艾米朝更深跑。  雾中的唯一主宰受到挑衅,对准艾斯的另一方位发出嘹亮龙吟,再一动,四十多米的身躯在大地的嗡鸣声里挣翼向前,立马撞出一道亮丽的光火。  枝叶繁茂的巨树震颤倒地,它独战闯入领地的众人,更用龙尾横扫艾斯那片丛林。  “小心!”贝琳达趴在艾斯肩头上大叫。  这体温烫到骇人的少年只是屈腿向上一顶,踩着这团黑风缩向周围。  更快的声音又要到,他松开牙,左手边的艾米接住包,而他倒是不再安静的问:“现在往哪里走!”  “你问我啊?”贝琳达十分惊愕的看着艾斯的侧脸,再一望后方那些与龙缠斗的人,吓得面色如土。  这里竟会有炼武者?!!!  “快往北走!”追来的人不像是要好好谈的样子,贝琳达在颠簸中指着那片山脉,旁边的雾也多亏了阴煞扇飞了许多。  艾斯弯腰低头,就真如猿猴一样穿梭在这些树藤中,于道道爆炸声里逃窜前行。  “嘣!”背后又有巨大的光团亮起,那光明中央的巨龙挣翼露出最小的那双红翼,高高仰起龙头,黑鳞下层层冒出红光。  “昂!!!!!”带有火焰的龙息横向烘烤眼前的一切,水雾在高温中蒸发,有几道身影在火中闷哼,把争斗白热化。  “跑不了了!”  又从一个树洞中钻出的艾斯抬头大喊,眼眸里开始泛起淡金色的光。  “啊?”贝琳达瞧瞧周围,心头一紧,指着右边说,“下边有河!快跳下去!”  艾斯闻言直接把多余的包裹甩掉,搂紧这两人屈膝一跃,像个炮弹一样冲出丛林,笔直下坠。  怀中的尖叫分贝高到刺痛耳膜,艾斯在空中眉头一皱,立马破口大骂起来。  “你**真是会挑地方!”  他话刚说完,下方河中便有一条深绿色的背脊浮出,张嘴咬向人肉快递。  神威!  生死之际,极为繁琐的纹路缠绕勾勒,将少年的瞳孔变成金黄! 小书亭 第九十九章 掠食 人还在下坠,艾斯低头死死护住怀中二人,缩成圆球迎向下边的血盆大口。  河中巨兽跃出水面撕咬,可鳄嘴的獠牙根本穿透不进对方皮肉,只能将这人甩向岸边。  “哗啦!”艾斯两脚蹬地踩住这些碎石,金瞳消失,后趁着巨兽潜游时顺河岸往下方飞奔。  冷风起,艾斯带着两“包裹”不要命的撒腿冲出十里路,终于是不再有任何危险的感知。  “呼……”  岸堤边的浅水非常清澈,他垂下手臂,弯腰两手撑在膝前,白衣不停将汗水外排,在他脚边上形成一团水渍。  “你有病啊!”被放下来的贝琳达抬头向他怒骂,眼眶微红,是非常非常害怕的样子。  同样被折磨了这么多路的艾米抿紧嘴,有些担心的看着哥哥。  白衣少年还维持着脱力的动作,呼吸动能间,他的体温滚烫到灼烧汗水,使得全身冒出白烟。  贝琳达不断发泄内心的情绪,一身鸡皮疙瘩也在斥责中缓和下来。  “你要怕可以走。”艾斯抬起平静的眸子,拉下口鼻处的鳞片,痉挛着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哥哥……”艾米迈步向前,伸手搭在艾斯的背。  “你……”贝琳达银牙紧咬的看着艾斯;终究是说不出话。  三人又在这全新的地方休息,贝琳达看眼陪在艾斯身边的艾米,一跺脚,转身观察周围。  几番探寻,他们已经冲到森林之外的峡谷。高山之下,如蓝色绸缎的河流一望无际;顺着满画的绿消失视野里。而这片河流大抵是太过宽广了,贝琳达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岸边,紧张盯住河面,生怕又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将她拖下水。  “咦……”  贝琳达有些发冷地搓搓胳膊,看看灰蒙蒙的天,回到这对兄妹边上,拿出了压箱底的医疗药。  “谢谢。”艾米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接过药瓶,扶住哥哥的脸小心翼翼的喂。  贝琳达趁机直视艾斯的脸,抿起唇,有些担心的问道:“诶,你现在还剩多少气血?”  “没了。”艾斯喝完妹妹喂来药,起身往后一倒,直接坐在了小碎石上,“这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恢复。”  “那我们怎么办?”贝琳达倒是不怎么慌,双手搭臂的警示,“那群人里有很多强者,就那与阴煞缠斗的巫师至少也是个紫钻级,而且还是神术系,你,你究竟惹到了谁啊,竟然会派这么大阵仗来抓你。”  “难道就不能是来抓你的?”艾斯平静出声,边上的艾米则是蹲下握住他的手。  “呵!”贝琳达闻言冷笑,再展开地图,发觉他们已经跑到了卡伦曾经到达的中心处。  可如今……三人中最能打的已快要累死,剩下她这半吊子巫师,以及那啥都还没开始学的女孩。  贝琳达烦闷抓头,取出实验报告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摆脱困境的线索。  河水欢快的冲刷着石缝,艾米帮忙擦拭的帕子的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直到乌云密布间,被妹妹照料的艾斯终于捋顺了胸腔内的气。  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他只能略微笨拙的整理好妹妹的长发,知晓对方一路艰辛,眸子更是低垂。  艾米笑的拉住哥哥,还是这般陪伴。  河流上游处的高山又爆发出巨响,抬头去望,是阴煞的龙吟响彻天际,让此间所有物都紧闭了嘴。  龙息震荡,下方河岸堤处的三人宛如小虫堆在一起不敢动弹。  紧接着一道道滔天的光柱亮起,贝琳达透过这神术的品级知晓结果,立马激动地攥紧拳头:“他们被打跑了!我们……”  正当她说的激动,一轮庞大的暗于上空掐断了她的言语。  那是长达五六十米的黑暗龙翼舒展,巨龙升空,使整个天色又暗沉了一度。  此般威严下,艾斯拉过贝琳达闭嘴,碾碎最后一瓶暗香。  淡漠无情的金色龙瞳开始扫视,龙影遮住树木森林,只余得一层层黑鳞于风中悠然呼吸。  艾斯继续缩紧,指尖的柔滑触感撩动欲望。  阴煞作为胜利者开始低空滑行,龙颈上的漆黑鳞片缓缓震动,似探寻般发出人耳听不见的声响。而那翼下之风更是刮动大树,好似剃刀一般横扫整片森林,把下方这些奔跑逃避的猎物暴露在金色瞳孔里。  这。就是龙。  艾斯抬头望着阴煞的悠然挣翼,全身汗毛在不可避免的倒竖,用最为直接的方式告诉他此物种的危险性。  周边藏起来的动物们终于抵挡不住内心的恐惧,几声尖嚎兽鸣间,树叶与兽爪碰撞的声音沙沙作响,将本是浓雾遍布的森林跑得轻薄了几分。  “嗯…~”  又一圈声浪扩散,低空飞行的龙慢慢垂下了头,像农场主挑选食材用长舌卷起自己喜欢的动物,闭嘴一咬,再升空用双翼扇开溅起来的血雾,将掠夺类肉食者的傲慢残忍尽显无遗。  这场压倒性的杀戮终在哀鸣声中结束,等到巨龙飞过,艾斯一行人总算垮下绷直的背来。  “你干嘛!”贝琳达拍开胸前的手臂,瞪了一眼艾斯,面色异常红润。  艾斯无声收回手,看了眼妹妹,找出件外衣递给后者。  终于能调息修整,他先凝神感知体内气血;发觉之前存的已烧了个七七八八,整个身子骨更是不停透露出疲惫的讯号。  这样下去,可能真会死在这里。  眼眸滑过冷厉的光,失去阴煞的压制,艾斯开始打量河边景物,用发达的嗅觉分辨这些气味里的有利因素。  旁边的贝琳达则是体态放松,笑着向艾米出声道:“这阴煞走后不会再有危险,我们大可安心休息了。”  “它不会回来了吗?”艾米看着阴煞飞走的方向,脸颊还有些激动的红。  “当然了。”贝琳达挑挑眉,继续卖弄学识,“巨龙类大多一生都在迁徙,不然凭它的胃口,只怕这片地方都要被吃干净。而且现在正是格瑞斯龙群的迁徙季节,阴煞应该是要去那里。”  “格瑞斯?”艾米闻言一想,翻书找到这双翼退化的长角食草类地龙。  贝琳达非常放心的拿出毯子铺在碎石子上,又翻找剩余的一点干粮,用吃舒缓情绪。  一直未出声的艾斯左右转动眼眸,开口对贝琳达出声:“你会不会小型隐蔽禁忌。”  “隐蔽类?”贝琳达嘟囔着嘴咀嚼,“要这东西干嘛,这只能防止一些生物,要是禁闭类那又得花费很多时间,我们又不会待多久。很浪费材料的。”  “就怕要待很久。”艾斯摩挲手指,不停打量周边这安静的一切,“你老师是什么水平?”  “卡伦和塞西尔霍普金是铂金巫师,耶鲁、德莱塞都达到了顶星,根据报告,最后只有他们四个重回了这里。”  “那你还等什么?”艾斯眉头紧皱的看着贝琳达的大大咧咧,拉上领口,把口鼻又遮在龙鳞下。  “好好好。”贝琳达瞧了眼艾斯眸子里的光,一口吃掉粉饼,拿出藏在胸里的小布袋。  雾又起,河水的涓涓细流非常动听,作为黄金巫师的贝琳达开始极为繁琐的摆阵工程。  闲不住的艾米跟着一同去弄,时不时在边上搭把手。  而艾斯,始终未停下观察周边的眼。 小书亭 第一百章 入夜 白天慢慢过去,到处画符的贝琳达总算做完了禁闭阵的准备工作。  艾斯在贴山处整理好帐篷,然后由贝琳达拿出保命的符咒,围在帐篷周边催动;再将帐篷前深紫色蜡烛点燃;非常虔诚的跪下来碎碎念。  “姐姐,这是干嘛的呀。”  艾米蹲在贝琳达边上看,而那紫色蜡烛悠悠飘出白烟,最后竟把帐篷包裹盖住,隐去其内人的呼吸与气味。  “好了。”念完祷告语的贝琳达起身拍拍手,看着缓缓消散的白烟说道,“这是紧闭阵的阵心,只要油灯不灭,我们无论做什么外面都看不到的,而且它还能屏蔽气流,现在我们呼吸的空气也都是它烧出来的哦。”  真神奇,艾米伸手在烛光前摆开五指,发现周围的景色也都消失了踪影,只有烛光溢满圈内。  三人就势休息,小小的帐篷一下挤不了这么多人,只能是侧躺在一起,由艾米挤在中间,把贝琳达与艾斯分隔开来。  一路上的劳累让这伙冒险家都不想再多交流,几道呼吸间,两名女子便沉睡入梦,烛光下的表情甚是宁静。  夜慢慢到了……  毯子摩擦的声音非常轻微,听着听着,贝琳达有些迷糊的睁开了眼。  她坐直身子捏了捏眉心,好似自己才刚躺下没多久,整个人都是蒙蒙的。  “艾斯?”  眼前有一道模糊的轮廓,她伸手一招,指尖在空中顿住。  烛光……怎么没了?  一个冷颤炸醒脑门,贝琳达完全清醒过来的看向外面,在黑暗中找到那个男人的背影。  “嘘……”滚烫的手指压住她的嘴巴,少年在夜色下的眸子十分冰凉。  正当贝琳达惊骇之际,帐篷外忽然响起一阵极其阴森又清晰的咯咯声。  声音越来越近,贝琳达抬起头看向上方,发觉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压住篷顶蠕动。  而守在帐篷口的艾斯,正是用自己的肩膀抗住这阴影的重量。  它还在缓慢的爬,贝琳达浑身冰凉的四肢发颤,目光一转,原先放置在帘前的紫色蜡烛;火苗竟变为恐怖诡异的血红,就像是一只怨毒无比的眼,边跳动边死死的注视着众人。  紧闭阵要快顶不住了……  贝琳达泛起这股念想,空气中也出现一股非常难闻的腐烂臭味。  艾斯无声用肩膀抗住压力,手肘呈九十度压住大腿,眸里闪烁的点点光亮反让贝琳达心安不少。  接着又是一阵咕咕的怪叫,伴随脚步与溪水的碰撞。  就在此时,艾斯侧头看住帐篷边,龙鳞下的身躯开始蠢蠢欲动。  “咕~咕~”这些渡河而来的生物在帐篷周遭停下,接着,特殊材质制成的帐篷皮开始慢慢拉伸,在贝琳达的眼里挤出个人脸大小的轮框。  它们好像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对,不停咕叫着伸手来挠,幽暗的烛光之下,贝琳达发觉这群东西竟与人的体态差不多。  压在帐篷顶的阴影又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篷外的东西闻声抬头,将手脚从帐篷皮里退出来,再没响动。  “咕~咕~”  彼此起伏的怪叫远离,随即是追逐与逃窜的惊惶乐曲,就是这各式各样的惨叫,让帐篷内的人不难想象出外面该是怎样一副恐怖场景。  贝琳达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等,等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等到帐篷上的阴影彻底滑过。  “呼……”  女人的波涛汹涌抖动,艾斯看都未看的掀开帘子探出头,然后转过身,抿嘴沉默片刻,问:“你那几个老师里是不是有一个戴着白金项链?”  贝琳达闻言一愣,瞳孔慢慢缩了起来。  艾斯瞧着她的模样片刻,合上帐篷帘,对这心神剧震的人儿说:“追么?”  ……  今晚的风有些阴森恐怖,一颗杉树头顶,抱着艾米和贝琳达的艾斯蹲在树枝前,无声俯视下方。  浓雾中的似人怪物排成一列向前,各自肩上扛着不同动物的尸体。它们体如猿猴,浑身毛发黝黑,身材极其魁梧,头顶长有狼耳,一双黄眼大如铜铃,猪鼻下还有两颗长且尖锐的獠牙,就像放大版的吸血蝠头颅,模样异常狰狞。  惨白月光下,这些怪物的感官极为灵敏,时不时打量周围,检查有无遗漏。  它们拥有智慧。  冒险组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情绪。  “你认识这些东西么?”艾斯收回目光,不再看下方的收割性屠杀。  “不知道,老师们的报告里也没提过这种东西,但他们之前来过一次,所以这些怪物……也应该是迁徙来的。”  贝琳达摇摇头,嘴唇发白的看着这些怪物身上的装饰品。  在那其中,正有塞西尔霍普金老师的项链。  “那就是你老师自己找死。”艾斯眼眸平静的看了眼贝琳达的悲伤,转而对怪物群最前方那团巨大的阴影轮廓仰起头,“这个你知道吗?”  “这我也不知道。”贝琳达对那平推森林的存在更是一无所知,眸子垂的很低,声音也淡的很,“我们人类若是什么都知晓,也就不用龟缩在冰川大陆里,也就不会这么多像我老师那般的冒险家……为了寻找资源铤而走险,只想让人类早些摆脱这种困境。”  “所以呢。”艾斯轻笑一声,低头扯出根嫩叶叼上。  怀中的艾米还在不停垂头;半梦半醒的迷蒙模样十分可爱。  贝琳达抿嘴看着艾斯的作态,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的说:“你为什么就不能……”  “我不是好人。”艾斯打断贝琳达的言语,又露出微笑,对后者眨眨眼睛,“而且对于生命,我比任何人都看重的很。”  贝琳达望着这抹现实无声,再看看对方怀中的少女,竟然十分认真的点头:“那若是能保住你呢?”  “等你能再说吧。”艾斯弯起背,给妹妹睡得更轻松点。  “好。”贝琳达挽起耳边的头发,声音平且稳。  艾斯对此又是轻笑;有些懒散的撑住下巴,努嘴对即将超出视线的怪物说:“还追吗?”  “嗯。”贝琳达有些歉意的看了眼艾米;表情坚定的站了起来。  艾斯见此不再多说,戴上袖环,从树顶一跃而下。  环中飞索呼啸钉住另一颗树干,艾斯抱着两人在空中滑翔,动作轻柔自然,没有初学时的狼狈。  凉爽的风吹动艾米的长发,让这困极的人睁开眼睛,俏脸重新涌现神彩。  芜湖~  前有阴煞清场,后有类似猿猴的怪物开路,原本危机四伏的森林终于成为了艾斯的游乐场。  他就像入水的鱼,不停在空中变化姿势,用袖环飞索畅游森林大海。 ddxs.com 第一百零一章 鬼雾 随着黑毛猿怪的背影越走越远,艾斯等人深入林中,雾下,空气里有一股非常刺鼻的瘴气,除去龙鳞蔽口的艾斯,贝琳达与艾米都蹙紧眉头,只能用小手捂住,尽力抵抗这种晕眩感。  不能再前进了。  再次滑翔到一颗树顶,艾斯甩手收回飞索,在越来越浓的雾中凝神去听,一双眼慢慢眯起来。  此时光线变得非常暗淡,周围这些巨树也是长势骇人,那凸出土地的树根都有成年人大小。树根上绕满了藤蔓,藤蔓上又覆盖着灰白色的苔藓,从上看下来,这一圈圈盘绕在一起的藤竟如一张张的灰白人脸,对天张口,直欲将上方的小人吞噬其中。  可在这样的密集中,艾斯又听不到一点声音。  “还能追吗?”  贝琳达稍稍出探出头,拿出抗性药物给自己与艾米服下,再小心伸腿,已然找不到猿怪群的动向。  “很危险。”艾斯看了眼这人儿,蹲下来靠住树干,仰头调整呼吸,“这里面的雾太浓,比外围更加古怪多变,而且你没发现那群怪物,打自进这里起就从未再狩猎过了么。”  “也是。”贝琳达听从了艾斯的建议,起身扶住树皮,发觉周遭的景色又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这片树林遮天蔽日,巨大狰狞的样貌根本不容许有文明驻足,而那雾尽头深处,也只能发觉些许幽暗的山坡虚影,似乎与美好毫无关联。  只是太安静了,安静到风都没了音讯。  一左一右的女孩贴在树边去等,等到艾斯重新睁眼;这才看着对方翻身而下,左右打量如蟒蛇般搅在一起的藤蔓。  贝琳达无声注视着艾斯的小心翼翼,拿出地图,紧接着又快速拿出怀表,小脸猛地抹上层白色。  “怎么了?”艾斯仰头看着贝琳达的异样,用披着龙鳞的手滑过这些苔藓。  阴光之下,沾上他指尖的苔藓竟开始悄然上爬。少年用狭长的眼眸回头,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苔藓,而是一只只个体十分小的白虫!  “滋~”袖环中的飞索呼啸而出,他宛如惊弓之鸟带上贝琳达二人逃向另一边。  可这些白虫好似都被惊醒过来,叽叽喳喳的怪叫升空,混入雾里向他的方向追去。  “往哪跑!”艾斯凝神翻越树木,回头几步,瞳孔也轻轻的颤动。  之前来过的路,已被雾吞噬消去了踪影。  “山……山……”贝琳达趴在他的肩头,在颤音中指着雾团尽头的轮廓,“那山……在动!”  我***!  艾斯皱眉看紧怀里的艾米。白虫已到面前,他松手往下一坠,透过浓雾钻进树根的藤蔓。  脚下的大地轻微震动,他立马趴下来听,而后猛地将怀里二人摁在藤蔓之下,自己也是躲进植被的枯枝落叶里,用呼吸唤醒体内仅存的气血。  “咚!”大地的震颤感更足,好似有一只庞然大物在雾中起身行走,掀起阵阵无法言喻的腥臭。  艾斯三人无声靠在一起取暖,而贝琳达更是在这可见的景色中发现一团团黑色的物体正在藤蔓上攀爬。  心跳骤然加快,她盯着这些东西捂住自己的嘴;皮肤上像是过了一层电,把无数汗毛都刺的立起来。  这是一群十分硕大的耗子,它们双目通红,露出来的门牙更是泛着金属异光。  艾斯注意到了贝琳达的异常,伸手将她拉到身后,凝视观察,发觉这些耗子根本不像是狩猎找食,反而急匆匆朝着某个方向冲去。  它们是在逃跑?艾斯在电光火石间做出决定,环抱起攥紧自己衣角的艾米,一路潜行跟住耗子部队。  背后的虫鸣越来越远,艾斯等人穿过大半处的藤蔓,最终在一个山地裂缝前找到巨鼠的踪迹。  此时雾里的气味已难闻到一定程度,等到巨鼠全部入缝,艾斯上前蹲在这三指宽的裂缝边,一双眸子慢慢变冷。  “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他扯过小脸煞白的贝琳达,一字一句的发问。  “我也不知道。”贝琳达惊慌失措的摇头,又看看同样害怕的艾米,“我,我就知道老师他们失踪在了这里。”  “他们不是花了十五天才到这里吗?怎么什么都没发现!”  “我哪知道你有这么快!”贝琳达咬住唇忍哭,微红的眼眶里满是倔强的色彩。  “哥。”坐在艾斯腿上的艾米拉住对方的手,笑容虽是苍白,却还有一种淡淡的心安。  大地的震颤频率越来越快,艾斯见此深吸口气,不去理会那快崩溃的人,直接伸手挤进裂缝里。  五指间的触感虚无,他再翻转手腕的摸,袖环上的飞索呼啸向更深处钉去。  时间分秒而过,本该有数千米长的飞索竟然一无所获的松软下垂,激得艾斯的双眸更加冷厉。  这裂缝下方,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巨大的地洞!  面上闪过一丝狠色,艾斯直接左手握拳,挺胸对准这裂缝一拳而下。  “呼!”极度危险的预感咬紧神经,他右眼猛跳的将拳头停在裂缝之前,再一看周围,回头探手抓住贝琳达的颈脖,大拇指精准一捏,让这瞪大眼睛的人歪头昏死。  “走。”艾斯在妹妹的目光中站直起身;飞索息息索索的回到袖环;细碰前端,箭尖还残余些许水气。  艾米瞧眼没了动静的贝琳达,上前挽住哥哥,跟着对方往回来的方向走。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艾斯沉默不语的飞绳穿梭在这片浓雾中,等到记忆中的方位完全没有踪迹,他才放弃似的蹲坐在巨树顶前,把目光移向艾米的小脸。  “艾米,你试着找找我们来时的路。”  “嗯。”艾米心有灵犀的点点头,张开亮起光芒的五指,小嘴轻诉神灵箴言。  Γρναπσω.  “呼~”女孩吹出一阵微风,下一刻,所有的浓雾与树都在这条法则下快速蠕动退回,其内藏着的白虫也不受控制的倒退飞行;重新贴上藤蔓,再度变成毫不起眼的灰白苔藓。  这场时光倒流中,淡蓝色的瘴气收拢钻进树干,眼前这片阴森鬼景也慢慢迎入月光,终是破开一道完全不同的寻常物景。  “好了。”艾米收回手,小嘴微白的看向哥哥,仰起头邀功。  艾斯摸了摸妹妹的头,再看眼肩上的女人,毫不客气的伸手在对方臀边猛拍一下。  接着,两兄妹在异景中往前飞跃,终于是在浓雾阻断前逃出了森林内圈。  至于昏迷不醒的贝琳达,还有两朵腮红依旧。 ddxs.com 第一百零二章 圣克鲁斯 白云中有日光透下,天高云广,圣克鲁斯城的轮廓慢慢露出冰山一角。  此地的人们与事都太过于热闹了——所有居民都穿着简单好看的单衣,红的黑的白的,各样颜色各种款式,手上戴有各类金器,连带他们胯下的马都剽悍俊美,更别提周围这些高大宏伟的圆顶建筑,以及让人忘却寒冷的温暖日光。  在城内街道上,太多太多的马车前后拥挤踱步,人们来来往往的穿梭在车马前,嘈杂的人声比太阳还要浓烈。  这便是帝国四大城之一的圣克鲁斯,这便是鼎盛文明的繁茂。  “武士,要来点柿子果吗?”  头顶果盘的小贩站在艾斯的马车边,仰头看着这一身白衣的俊朗人儿。  “多少钱。”艾斯收回目光,拿起一枚柿子塞进嘴里。  “小的十块,大的二十。”商人又顶着果盘来到车厢边,伸手敲了敲木板。  一少女闻声探头而出,脸带喜悦的拿了四五个柿子上来。  艾斯往后抛出一枚黑晶,牵绳策马,在这闹市中找到不远处的地龙踪迹,用亮起光的眼看着地龙上的金器。  这里的富人,竟然养得起龙……  “还有多远?”他收起心思回头,对着车厢帘子出声。  “快到了。”贝琳达伸手而出,鼻尖有轻微的细汗,“等会你们就在我家先住,第二日我再带你去找会长。”  艾斯点点头,没得多说,策马在这番拥挤里慢慢排队。  来到一座带有前后花园的圆顶建筑,艾斯三人下马,只是正眼一瞧,庄园门牌处的惠勒伯爵标志说明了此地的贵族身份。  “小姐。”庭院内的管家听到动响;立刻笑容满面的迎接贝琳达,“您这次又去哪儿了,老爷他回来没叫着你,甚是担心呢。”  “只是一点学院的任务。”贝琳达温和一笑,转身介绍旁边的兄妹,让管家给他们了房子。  艾斯两人跟着管家进园,才两三步,便看见花园中的喷泉池水,以及花纹石柱建起的镂空庭院。  倒真是会享受。  艾斯瞧着庭院内坐在地毯上玩弄乐器的人,两手负背,跟着管家走进正院大门。  “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管家把他们带到正楼二层的客房;推开门,在檀香中介绍起房间布局,“这边是前厅,若是缺茶少果直接吩咐下人,那里面的书柜有许多小人书,要是对床不满意,还可以再垫上几层棉绒被子。至于洗漱则要到城中心的九楼浴池,用膳也会有仆人提醒您的。”  “麻烦了。”艾斯轻轻抬手,弯腰坐在香木圆凳上。  窗外日光铺洒而入,将他这身白衣的鳞片照的分明。  管家一见艾斯穿着便不是凡物,又更为小心的弯腰行礼,让在门边等着的仆人进来斟茶。  一边的艾米非常好奇的打量这地毯房间,掀开珠帘走进内屋,立马被那一柜子的书本迷晕了眼。  艾斯单手撑在桌边等着仆人倒茶,再看看管家丝毫未动的样子,忽而想起书里教的东西。  “你辛苦了。”他取出一枚紫晶放在桌上,满脸风轻云淡。  “诶,不麻烦不麻烦。”管家喜笑颜开的接过钱币,对于艾米的鲁莽行为也都视而不见,“要是还有需求,只需扣扣门他们就会进来。”  “嗯。”艾斯颇为高深的端茶一抿,站着的仆人已将水果都切好。  管家仆人躬身退去,大门一关,艾斯立马有些肉痛的呲牙咧嘴,拿起果肉塞进嘴里。  这鬼地方,花销还真是惊人呢!  黑戟已丢,他闷闷不乐的搓了搓脸,一时也懒得管贝琳达的去处。  主楼四层书房,换了身衣物的贝琳达推开漆木门,瞧着座上的精瘦身影弯腰行礼。  “回来了?”惠勒伯爵抬眼瞧了下女儿,放下书,皱眉看着始终不安分的小女,“这次去那龙世界,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贝琳达毫不客气的剥了个水果塞进嘴里,边吃边答道,“那东岸森林深处有龙!还有很多很多吃人的巨大猿怪,我老师……”话说到这里,这棕发女人肩膀往下耷拉,“老师他们都死了。”  “那你还去!”惠勒伯爵锤桌怒喝,黑灰色的胡茬被喷上些许飞唾,“连这群铂金巫师都死在那个地方,学院都没管,你一个小小教员还不知命大!这个月的零花钱想都别想了。”  “啊。”贝琳达闻言张嘴,可两根手指一扣,只能是低头应下。  “你带回来的那些人呢?”伯爵重新拿起书,语气非常不满,“来了家也不知道上来请安,这么不知礼数,也就你天天与这些东西搅合在一起,都不知学学你嫂嫂,多去做些……”  “做手艺,学礼节好让自己嫁出去对吗?”贝琳达兴致泛泛的回嘴,把果皮一扔,倒是为艾斯等人说起好话来。  她将一路上的见闻都与父亲详说,除去艾斯被追杀,只把森林的凶险描述出来。  惠勒伯爵听得十分认真,目光沉思的轻扣桌面。  “你讲之前那伙勇士都是强盗?”惠勒伯爵喜怒参半的看着闺女。  “嗯!”贝琳达飞快点头,笑的握住父亲的手,“所以你看这艾斯该怎么处置呀。”  惠勒伯爵面色阴沉的瞧着小女的示好,再一捏书,把管家叫了进来:“吩咐下去,让后厨准备宴席,再把地窖里的南方种葡萄酒拿出来。”  “是,主人。”  管家弯腰点头,惠勒伯爵也在此时起身,让女儿一同去艾斯等人住的地方。  父女二人下楼到客房,贝琳达推门而进,这动作又惹得惠勒伯爵瞪了眼小女。  “艾斯。”贝琳达直接望向盘膝打坐的少年,还要继续,一旁的父亲伸手拉住了她。  惠勒伯爵转头向慢慢出来的艾米微笑点头,又轻声迈步,双目眯起来观察艾斯的气血流转。  这两少女摄于威严不敢打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终是等到练武的人停下。  “呼……”又用《放羊心得》运转了几个周天,艾斯只是抬头,那衣着华贵的精瘦贵族便点头致谢。  “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只是小事。”艾斯笑着摆手,起身对惠勒伯爵行礼。  少年这些动作虽有些僵硬生涩,可整体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让这伯爵又舒坦几分面色。  “快快起来罢。”伯爵拉住艾斯的胳膊,一碰龙鳞,眼纹微动。 2k小说 第一百零三章 家宴 晚间,圣克鲁斯城的伯爵庭院迎来了场盛大的歌舞宴会。  剧院的顶尖班子受命来到院子,乐器轻响,周围的仆人忙忙碌碌的端盘活动,只余下那一张长桌满是欢声笑语。  “来。”饮上几杯的惠勒伯爵对艾斯十分满意,又招手介绍了自己的妻子给后者认识。  艾斯笑容谦卑的回应伯爵夫人,绕是贵族书上的礼仪十分详细;这只阴沟里出生的地鼠还是露出了许多乡下人的样子。  伯爵夫人对此眼眸轻闪不屑,却还笑容热忱的与艾斯说话。  “武士先生,您家乡在什么地方?”伯爵夫人伸手为夫君倒酒,抹上胭脂的眉眼十分妩媚。  “只是南边的一个小地方。”艾斯侧面饮酒,看的对方又勾勒出轻笑。  院子里的剧院班朗诵歌剧,没见过这般阵仗的艾米边吃边瞧,把贝琳达看的一乐。  礼节繁琐的宴会进入高潮,惠勒伯爵挥袖下令,只见几名两米多高的卫兵取代歌舞,大喝的表演起杂技。  左手边的艾斯静静观赏他们的武学动作,端酒吃菜,没丝毫怯场。  伯爵到此收回目光,又一举杯,笑着向艾斯说道:“听小女说,你一人便让她脱离险境,不知这优秀突出的武者造诣,是哪位学院老师教的呢?”  “跟家乡老头瞎练的把式。”  “那你的家乡具体在哪里?”  “边境线的一处小镇,倒也不说上名字。”艾斯轻轻摩挲酒杯,迎着座上众人仰头,“伯爵大人这群亲兵倒是威武,不知能否让我也上去练练?”  少年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众人,只见所有目光汇集一处,似风吹动他的发梢。  “好。”惠勒伯爵轻笑一声,拍拍手,让前面的几名卫兵停下。  艾斯起身离席,迎着这些壮汉活动筋骨。  几年的练武光景过去,原本瘦不拉几的黑发少年已经拔高到一米七八的样子,比例完美的身子挺拔矫健,可还是与这群肌肉巨汉相差甚远。  “与他练练。”伯爵对卫兵张口,眼角余光不漏痕迹地观察小女神色。  贝琳达一脸无所谓的吃着肉块,而艾米更是丝毫不关心要去比武的哥哥。  卫兵队长瞧了瞧这矮人艾斯,一拍边上同伴,让对方去摸清路数。  “来吧。”肌肉鼓动的黑衣卫兵抱紧硕大的拳头,倒没什么看不起艾斯的神彩。  可他接下来听到的话,却把连同队长在内的几人都惊住发怒。  “你们一起来吧。”艾斯笑的招招手,就像螳臂当车的小虫,甚不知天高地厚。  迎面的卫兵面色阴沉,直接举肘挥拳,在气血翻滚中猛冲砸下!哪里还有什么友谊第一的样子。  拳风打起,白衣艾斯笑的侧身一躲,抬手一切,快准稳的打断另一枚拳头,竟还有功夫向动都未动的领头羊说话:“你们确定不要吗?”  “你找死!”  两门气血打开,黑衣人把速度拔高一度,收拳向艾斯的心窝一砸!  “太慢了。”  少年轻笑的往前冲锋,两腿快如刀的夹住巨汉手臂,还未等对方回神,挺腰往后一砸,竟是直接把巨汉带起来。  巴巴瑞虎式炸弹摔,普利特的成名技已在他手中青出于蓝。  “喀嚓”,被栓紧的手臂发出闷响,两米多高的黑衣人神情大骇的屈膝往前,根本无法挡住小小少年的巨力。  夜风在耳边呼啸坠落,黑衣卫兵还未回过神,头与颈已经亲密接触大地,接着是一瞬间的静脉性充血,使他双眼发黑,再无其他知觉。  “咚!”完成秒杀,艾斯凌厉后翻落地,弯曲的双膝还锁着亲兵的手掌。  看戏三人对此景皆是俯冲上前,不想在伯爵面前丢了自己大脸!  “来。”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有些血腥,艾斯如猫般的眸子弯成危险弧度。  六枚拳头闻声而至,艾斯松开昏死的身下人,双手交叉挡住面部,任由对方拳头猛砸手骨。  “喝!”领头壮汉扭腰一脚蹬踢,气血爆开的烈风异常嘹亮。  艾斯腾空展开一字马,再用两手压下头领的脚踝;双腿顺势一夹,人在围攻压力下没有丝毫迟缓。  “别给他出锁!”同僚高声大喊,快速两脚踢向艾斯的背。  可艾斯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趴下贴身,身子柔得跟面条似的,如蛆附骨攀住卫兵队长的大腿。  “他们打不过这怪胎的。”  见此,吃酒看戏的贝琳达哼笑出声,父亲闻声轻轻挑眉,举杯抿了口酒。  重回切磋,被近身的小头领面色凝重的面对艾斯的绞锁,其余二人也都冲刺往前,直欲乱拳打死这臭矮子。  这番凶险看得周围仆人一阵心惊,都瞪大着眼观察艾斯如何破局。  三面袭杀,艾斯迎着风又有轻笑,再一瞬,眼中滑过苍蓝幽光。  潮升刀,连环唱响。  磅礴气血破开周围的势,艾斯以左脚为刀,通过杰农临死前口述的发力流程连环出击,脚脚下砸似鞭炮声响,把周围乱风全部割开。  “啪啪啪啪啪啪!!”少年的腿噼里啪啦的砸在头领等人的拳脚上,还没等对方回神,腰肢越扭越快,踢出飓风般的视觉效果!  “停!”  破空而来的脚尖点在头领眉心前处,只要再往下一寸,这头领便要生死不知。  “还打?”艾斯保持高抬腿的姿势,面上一丝汗珠未有。  周围三人皆是垂手摆动,其上剧痛让他们脸皮一阵抽搐。  “打得好啊。”惠勒伯爵率先起身鼓掌,旁边的妻子家人也跟着起身,其中当属贝琳达拍的最勤最高兴。  “只是乡下的小把式。”艾斯恭敬弯腰,把伯爵逗得哈哈大笑。  宴会再起,一身暗伤的头领等人面黑退下,而席上的艾斯,则受到更多仆人的敬畏。  “艾斯,你今年多大了?”惠勒伯爵笑脸盈盈的对他举杯,说话甚是温和。  “快十八了。”艾斯端杯回礼,此话一出,确是又惊艳到他。  “哦。”伯爵瞧着艾斯平平淡淡的神情,沉声点头,把酒杯往低了点放,“那你之前有参加过武炼?可有报名学院?”  “没有,就只参过军。”艾斯笑的出声,大大方方的说出以往故事,“后来得罪了一位贵族,便到处讨生活,接着就遇见您的女儿了。”  “这样。”伯爵放下酒杯,沉默片刻,让贝琳达把艾米照顾好;拍了拍艾斯的肩膀。  艾斯跟着伯爵起身,一路回到四楼书房。  “坐。”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沙发上,惠勒伯爵又拿出一瓶颜色金黄的酒,将两个杯子倒满。  “你说得罪了贵族,可知道对方身份?”他抬眼看向白衣少年,声音不大不小,自有威慑。  “嗯。”艾斯弯腰用手贴杯,用随意的语道,“听闻是一名伯爵的后辈,好像叫……查理?”  “查理?”惠勒伯爵停住倒酒的手,再看艾斯,发觉对方也正无声看着他。 2k小说 第一百零四章 世间讲究 夜深,美美洗漱完的贝琳达听令来到父亲书房。  还未坐,便看见父亲那双紧皱成“川”字的眉。  “怎么了?”她十分散漫的用小手扇风,两腿一夹,露出光滑的脚背。  “那艾斯你到底怎么认识的,如何脱困,期间又做了什么?”惠勒伯爵出声对小女发问,其中语气听得贝琳达有些发憷。  “就这样呗。”贝琳达侧起身子,专注回答父亲的话,“当时是在金沙滩营地,我的勇士团与之发生了口角,后来我进入森林,就发现那伙贼人都被他杀掉,然后我不甘心这样就走,便雇他保护我。”  “多少钱?”  “一天两万。”  “哦?”伯爵眯起眼睛,伸手扣桌,示意女儿继续。  贝琳达咳嗽一声,接着讲起艾斯这一路上的神勇,更把后者与鸡蛇搏斗的画面仔仔细细的描绘出来,还有他们规避巨龙等危险时的先觉先知。  惠勒伯爵安静的听,最终一针见血的问道:“你说他五感极其敏锐,那为什么要往阴煞的地方跑?”  贝琳达被问得一愣,干笑一下,用手指指天:“可能,可能是那巨龙藏得太好,他一开始也没发现罢。”  惠勒伯爵凝神瞧着女儿的样子,半响后,后躺成另一幅坐姿:“那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回报?”  “我跟他说了要保他。”贝琳达攥紧小手,一脸认真的看向父亲,“他这次救了我的命,而且身手又这般不凡,以后就住在我们庄园,只是多两幅餐具罢了。”  “那他没跟你说是什么事?”惠勒伯爵沉着看着女儿,指头轻点手背。  “没说。”贝琳达摇摇头,又无所谓的摆手,“我问他他又没说,而且是根本不想麻烦我的样子,反正也就这点事。”  “你说的倒轻巧!”惠勒伯爵对准贝琳达瞪眉,气笑的出声,“他得罪的是查理家族,他们一家各行各业都有高职,特别是那最老的公爵,连我也挡不住对方的怒火。你呀你,随便拉一批勇士团就往龙世界跑,真是不知世间险恶!”  “哎呀。”贝琳达上前拉住父亲手臂,语气讨好的回道,“我还不是看着我们帝国的信誉,谁晓得会是这般,而且……这艾斯又不是得罪了整个查理,他们那里面门门道道的这么多,怎么会管艾斯这平民呢,再说了,我又是让你找个地方让他住,你那巫师学院,不是空着很多名单嘛,这有什么关系。”  “不必再说。”惠勒伯爵拿开女儿的小手,皱紧眉,呵斥的语本已越过喉咙,却被这噘嘴生闷气的人儿给憋了回去,只能话锋一转,“他那妹妹我可以安排,但是你,以后不许再跟这小子有联系,还有,以后不许再参加什么冒险活动!不然一辈子都别想出这个城!”  “我不!”贝琳达闻言起身,反抗这专制独裁,“那我就去找大学院的会长,让她给艾斯安排个职务。”  “好啊。”伯爵笑的搭腔,指着女儿的脸道,“你有本事你就去,你们那破会长天天就晓得找些危险的事给你们这群年轻人,我还没找她呢!”  “你……”  “你什么你,我是你父亲!”伯爵起身拍桌,眼前的女儿立马身子一抖,竟要哭了出来。  他瞧着对方的终极攻势,阴沉咬牙,再三对峙后;慢慢拉住贝琳达的手,出声哄起来:“好好好,你要冒险就叫上我的亲卫去冒!至于艾斯这小子,我真不能收留。”  “为什么?”贝琳达擦掉眼边的泪,哭哭啼啼的喊,“你怎么也是个大贵族,还怕这些人吗?”  “你懂什么。”惠勒伯爵拍拍女儿的手,叹息一声,还是坐了下来,“我知道这小子天赋异禀,可如今世道讲究的不是拳脚实力,是权势,是贵族,是身份!”  “那他怎么就不能打出名堂?!”贝琳达皱眉发气,指着窗外问,“就你今晚这些杂役,哪一个是他的对手,我看紫藤花武院的那些天才也过不了他几招,你不要,多的是人要!”  “你也知道是杂役?!就他这般狂妄自大的乡下人,碰上天之骄子,不出三日就要被玩死!”  伯爵出声怒喝,举起手掌,又慢慢忍住,“反正不与你说,那小女生我可以安排,就放在你的系,至于艾斯,你就当从未听过他说的事!”  父女两的争论不欢而散,书房大门一关,把周围都拍的轰隆作响。  “这贝琳达。”伯爵无奈见着女儿远去,回到书桌前拿出羽笔,低头写下书令。  ……  第二日一早,吃过一次瘪的贝琳达气冲冲的上车来到大学院,越过五花八门的各系学院建筑,直接找到学院协会楼,推开了冒险会的大门。  “会长呢?”  她看着大厅里三三两两的人,攥紧拳头问。  “会长?”一名戴眼镜的炼金师被贝琳达的模样吓住,咳嗽一声,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门。  贝琳达迈步前去,还未敲,这门竟自动打开,并传出一阵空灵缥缈的女声。  “你去过龙世界了?”  “嗯,我昨天刚回来。”贝琳达坐在帷幕前,闷闷不乐的出声道,“迪伦老师他们都死在了那里,在那森林深处,是一群非常可怕的猿怪。”  “这样么。”帷幕一角轻轻摆动,来了几缕风,把茶壶里的水倒入杯里,似有叹息,“你呀,还真是胆大,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能再做。”  “知道了。”贝琳达见此交上记录好的报告本,捧住自主跑来的茶杯,又高兴的讲:“可我在那里遇见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就是他帮我逃出那片森林,而且……他还能用蛮力用鸡蛇对拼,五感跟夜髹一样,最最最恐怖的,是他能把这森林当做自己家一样,我们会要是多了此等人才,调查记录那可就方便多了,搞不好又能找到几个矿呢!”  “那猿怪和夜煞也都是他带你逃出来的?”帷幕内响起翻动纸页的声音,又是几道风吹拂,将西侧书柜里的某本书吹落。  “对,而且他才十八,真是厉害的很。”贝琳达点点头,只觉会长这茶百喝不腻,入口清香的很。  对面的翻页声停住,贝琳达抬起头,有些紧张的等着答复。  “那你再跟我说说罢。”  帷幕内又有声音响起,似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2k小说 第一百零五章 至善穷理 惠勒伯爵庄园,艾斯在房内盘膝练武,此时已是第七日,他需要大量的气血来稳住脱胎换骨所需的能源。  换句话说,那便是大笔大笔的钱来配合修炼。  “艾斯!艾斯!”  紧闭的大门被砸的砰砰作响,才入定的他只能睁开眼,起身看向闯进来的大胸女。  “艾斯,我们,我们会长要见你。”贝琳达上气不接下气的起伏波涛,瞧的艾斯都有些避讳。  “你快准备一下,她能帮你在这里住下来。”  “好。”艾斯摸摸鼻子,心底一片平静。  两人上了庄园外的马车,停停顿顿停停顿顿,在艳阳高照时来到了占地广阔的学院门口。  抬头去看,那是一片一片圆形弧顶建筑的盛大繁华,它们在略微刺眼的光下反射出灰白色彩,使人联想起“坚硬”,“燥热”二词。入口处,纯白的巨大门柱有无数古怪雕文韵味十足,用巨龙与火的图案交织;形成“波斯炼金学院”六个字。  艾斯仰头记住这份厚重的历史,顺势回忆书中记载。  波斯炼金学院;别名又称大学院,是让普通人习得智慧的摇篮。整个学院专业分为军用科技、民生发明、装备学文、房屋设计、诗歌乐谱、教师培训、律法专学、以及历史研究。这些主系又有许多分支,每专每业投入帝国的人才大不相同,也是帝国三大学院中在校师生最多的学院,是整个帝国的智慧泉眼。  艾斯此时就站在这书里的宏伟学院下,渺小的像一只爬虫,终于见到了天外的风景。  “走啊。”贝琳达推了下艾斯的肩,拉住对方胳膊往里面走。  艾斯跟着迈步,旁边这些人来人往的学生教师个个衣着光鲜,许多精美造型更是艾斯见都未见过的样子。  而他只有一头快齐耳的黑发毫无亮点的搭在脸颊旁,要不是五官有些俊秀,再加这身白衣点缀,只怕与街边乞丐没个两样。  来到学院协会楼,艾斯在贝琳达的引荐下终于走进这间书房。  “会长,这位就是那丛林高手,艾斯·简。”贝琳达轻轻嗓子站一边介绍,而艾斯却有些拘束的缩起手。  “你先出去罢。”帷幕内传出声音,把室内的阳光又温柔一度。  大门缓缓闭合,艾斯瞧了瞧挡住大半个空间的红色帘幕,不敢多看其余的书香典雅,低头等待指引。  “坐。”清亮的女声再次泛起,可听声的少年立马眯起眼,翻身往旁边一躲,八门气血爆炸喷涌。  “你是谁?!”艾斯在这极度危险的灵压中弓紧背,用狭长的眸子打量周边窗户。  “不需跑,我只是看看你的本事。”滚动的风缓缓消散,帷幕角飘出一大堆物件散落在深棕色的茶桌前。  艾斯保持蓄势待发的样子,往边上挪步;被轻风压住肩头,终是坐了下来。  “听贝琳达说你只有十八岁,是南方人?”  “嗯。”艾斯盯紧帷幕点头,边上茶壶自动倒水,把他又吓了一跳。  “还真是能装的样子。”  对面泛起轻笑,接下来的语,彻底撕开了少年的伪装。  “你这神体已快有两年,除去身上的巨囊山皮,你这七罪都还未治,怎么就跑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艾斯收敛所有表情,抬起头,用如猫般的眸子去望,“什么神体不神体,我根本不知道。”  “这样么。”  茶桌上的书翻开,其上记载的学识映入艾斯眼中。  “你这神体被誉为‘全知全能’;是人族少有的绝世体质,在历史中,亦能排入前三,而如今帝国也少有你这般通透资质,也确是你,才能把贝琳达从那种危险的地方带出来。”  “谬赞了。”艾斯拿起书仔细翻阅,语中听不出情绪。  “你想在这长住?”帷幕又有风,其内的轮廓只露出些许。  “是。”艾斯边看书边答,另一只脚翘着横在腿上,“我不想再逃,更要帮妹妹找一个好的去处,只要你能帮我,我这什么神体就都归你了。”  幕内人轻笑,光下的轮廓像是在抬手:“你在米尔顿的手下养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没有。”艾斯想都未想的答,慢慢将目光移向门边。  “看看桌上的东西罢。”她又出声,所有踪迹都隐去不见。  艾斯闻声放下书,而后摆弄了下空无一字的笔记本,再解开密封的纸袋,低头翻动这些居住证明。  越看,他的背脊越是舒缓。  “以后你和你妹妹就属于这里,三年之后,你们还能被纳入贵族法律的保护个体。总而言之,我提供庇护,你负责调查,东岸的能源团只是第一站,薪酬这些,你预想是多少。”  “只要能让我练功。”艾斯抬头看向帷幕,用非常认真的语回答。  “那太贵了。”  帷幕后的风吹动尾边,把少年的眸子也拉的低垂。  “还是这样吧。”  一本书从书柜上飘落,艾斯双手向前捧起,其上的“草药大全”四字非常古朴。  “这是人类所知的大部分草药记录,与你的行程倒相符,有什么自身不用的宝药都可放我这里换钱,或是抵上更多人力物力,我们协会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我出知识,你出力,你看这样可好。”  “那我妹妹呢?”艾斯将《草药大全》放在一边,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  “她就在这大学院里读书,衣食住行,我一并负责,不会亏待了她。至于你就在这协会内住,也少了些碎语。”  “好。”艾斯端起等了许久的茶;低头入口,眉宇稍稍皱起。  这茶……根本不是凡物。  “我对你还有一事。”对面又传来风,听得艾斯立马端正姿势,“那本笔记是用来记录你冒险时的所见所闻,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斯威夫特游记》,其上内容若是精彩,我可以将它印成册投进帝国教书,倒也能进一步解决你的经济难关,算是一举两得。”  “好。”艾斯又点点头,眉宇间泛起罕见的激动。  “那就去罢。”幕内人好似察觉到他的心响,声音也笑的明媚起来。  艾斯郑重收好“新生”,发觉纸袋内又有一物掉落。他伸手去接,目光中的银色吊坠十分精美小巧,那方形吊牌上刻有威风凛凛的雄狮头像,最下方则是“至善穷理”四个字。  “那是很久以前的书籍上写的东西,你虽然是武者,以后的学识文化最好也别拉下,以现在这幅四不像的样子,会让人听着发笑。”  帷幕风再起,其内的传出的声音却变得苍老冷漠,口吐过来的话也使得艾斯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艾斯抿嘴应下,又忍不住好奇的再看了眼帷幕后的影子。  “以后你每日薪水为一枚红晶,从执任务的前一天起计算。人族式微,希望你好好为族群做贡献,为我族扬威。”  耳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刺痛耳膜,艾斯在这一声警告中收回视线;单膝下跪右手抚胸,神情十分庄重。  “定不辱命。”  少年拿起最后那件黑色披风起身,伸手一套;刻有雄狮王冠的披风迎风飘扬! ahzww.org 第一百零六章 乐 协会大厅,坐在长凳上等待的贝琳达慢慢有些焦急。  那扇门终于打开,她抬眸望着出来的人,脸上涌现出激动的笑。  “你成功?!”贝琳达起身迎接走来的人,像第一次见那般围着艾斯转圈圈,“这是协会开拓队的衣服诶,竟然还有储物项链,看来会长非常重视你呀!”  “还好。”艾斯笑着应对贝琳达,语中的朝气是近几年少有的。  “她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贝琳达再三把玩艾斯胸前的吊坠,这才恋恋不舍的问到正事。  “调查之前那块地方。”  艾斯轻声的说,立起来的黑领遮住颈脖,让脸部轮廓显得十分消瘦,配上这双狭长的眸子,使周围人不由自主看向他;心思各异。  “哦。”贝琳达点点头,再仔细看了眼这大变模样的人,说,“那跟我来吧。”  两人穿过大厅走进研究室,室内的人非常稀少,只有一名秃头学者站在沙盘前冥思苦想。  “这位是卡卡鲁大学士,钻石三星阵法师,也是之前那批调查山体源的人。”贝琳达上前向艾斯介绍,又将艾斯的来历复述一遍。  “会长钦点的开拓者?”卡卡鲁闻言抬头,再看看艾斯年轻的面貌,伸手与其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艾斯。”艾斯笑着点头,把目光移向空荡荡的周围。  “哦,艾斯。”卡卡鲁抓抓头皮,把贝琳达记录的新档案捧在了手里,“我们冒险协会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龙世界,其余人你以后会看见的,若是有缘的话。”  “没事。”艾斯轻轻摇头,跟着望向沙盘,眸子微微亮起。  这沙盘上的地貌,正是他之前所去的地方。  “有发现什么吗?”卡卡鲁抬起眼皮,直直盯着艾斯看。  “这我不擅长。”艾斯抿起嘴,左右在沙盘边踱步。  贝琳达也跟在一边思索,研究室的三人瞬间进入状态。  回忆起艾米运用箴言时的场景;灵光一现,艾斯忽然看向贝琳达,试探性的出声道:“我们之前去的森林内圈,会不会也类似于一个禁闭阵?”  “禁闭阵?!”贝琳达与卡卡鲁对视一眼,都有惊雷在颅腔炸响。  “好啊~”突然高潮的卡卡鲁浑身一阵颤栗,接着用瞪大的眼睛看向门外,激动大喊道,“弗吉尔!弗吉尔!快进来!你这该死的!”  “我来了!”戴眼镜的炼金师踉踉跄跄的冲进研究室,再看看艾斯,把手中的包裹直接扔给对方,“这是协会记录的仪器,自己好好熟悉熟悉。”  “走!”卡卡鲁又猛地伸手一推,把呆住的艾斯像是清垃圾那般清出去。  研究室大门在鼻前轰然闭合,艾斯转头看向面色正常的贝琳达,伸手指了指门,眼角微微发颤。  “他们都这样。”贝琳达忍住笑意出声,拉起艾斯往协会外走,“等他们有情报就会告诉你,接着就需要你去实践咯。”  走出学院,今儿的阳光还是非常足,洋洋洒洒的,把所有冰川的样子烘烤干净。  艾斯迎着天空抬头,将手掌放在眼前,透过指缝去窥视这抹光芒。  “圣克鲁斯建城时就被传说级巫师改造,这城里,还有许多奇妙的地方呢。”  贝琳达边说边走进一间酒馆;找了个位置,点上两杯十分古怪的棕水。  两人入座,艾斯模仿贝琳达的动作搅动水杯,把这味道怪怪的水喝入肚。  “这是奶茶。”贝琳达瞧的噗嗤一笑,点着周围的热闹客人炫耀,“这是最近才流行的高端饮品,比酒好喝多了,最适合学习的时候来上一杯。”  “你不是这里的老师么?”艾斯低头端杯,很小声的问了句。  “那是另一个巫师学院,这大学院是专门给普通人学知识的地方,而且以我的水平,哪能在这里教书。”贝琳达翻个白眼,又对艾斯叹息,“本来还想着教教你妹妹,现在只能当她的学姐咯。”  “这地方还能住?”  “当然了,学院这么大,多得是学生楼。”  “那就好。”艾斯擦拭掉手心的汗渍,旁边走过的人忽然没端稳茶杯,直接向他倾洒过来。  关键时刻,艾斯闪电般的探手托杯,连带奶茶一滴没漏。  “谢谢你啊。”路人十分惊讶的看了眼艾斯的样貌,接过奶茶,又看见了艾斯披风上的大学院花龙标志。  路人的目光变得灼热艳羡,艾斯在这样的目光中低下头,像个拘束的少年抱以热烈的笑。  贝琳达沉默望着他的样子;竟被风迷住了眼。  ……  日落,逛完一圈商店的艾斯二人回到伯爵庄园。  才刚过庭院,在小花园里荡秋千的艾米就快步跑了过来。  “艾米,哥哥给你找到学校了。”艾斯伸手抚摸女孩的头,茶黑色的眸子微微弯起,有许多温柔碎影。  “嗯!”艾米笑着望向他,发觉自家哥哥竟是大变模样。  艾斯原先的一头乱发都被精心打理好往后梳,露出来的鬓角层次分明,配上少年消瘦立体的五官,有一丝冷清禁欲。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更是定睛之笔,把少年的气质完全盘活,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更如飞蛾所寻的那抹花火。  灯光之下,他这薄削的唇颜色寡淡,抿起来的弧度更令贝琳达面有绯红。  早知道不就带他去收拾了!  回想起一路来的热情奔放,贝琳达恨恨咬牙,挽着艾米的手往主楼那边走。  又到了家庭聚餐,已经做客有一段时日的艾斯自然不会忘记买些小物件回赠给惠勒伯爵。  一瓶一瓶高档酒水上桌,这衣着华丽的大贵族也跟旁边的夫人一样,露出些温和的笑容。  “艾斯呀,你现在是到冒险协会入职了吗?”伯爵夫人将喜爱的香水收好,再看艾斯,对后者的模样目光一亮。  “是的,明天就能搬过去,这段时间叨扰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艾斯笑着出声,这天天贵族长贵族短,人愈来愈有那股范了。  “哦~”伯爵夫人微微点头,瞧了眼女儿,继续安静吃菜。  惠勒伯爵到此用餐巾擦嘴,拍拍手,旁边的管家立刻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我的女儿年幼不懂事,这一路多亏了你照料,都是些实用的小东西,你和你妹妹就收下吧。”  盖上丝绸的盘子拉开,其内的物件差点让艾斯无法保持住这幅彬彬有礼的作态。  原来是一支羽毛靓丽的笔,旁边还有串玉石手链,更边上则是一枚金灿灿的储物指环,以及一卷火红色的羊皮卷轴。  “这……”  艾斯看着这些至宝吞咽口水,两个手放在桌上没点动静。  就像……扒着井沿看一眼的蛤蟆。 ahzww.org 第一百零七章 富学武 天明。  晨曦的一抹光辉破晓。  圣克鲁斯的街道上还残有许多灰雾,早起的商人持灯摆摊,帝国护卫军乘车巡逻;王冠雄狮旗帜迎风飞舞。  这是霍勒斯武器店的第一位客人:一袭黑色披风,立领处戴有银色吊坠,内衣是简单的白色武士服,一头黑发背梳,茶黑色眸子有点亮,沉浸去看,予人一种夜间小雨般的湿润感。  他的身材纤细高瘦,只是站立不动,便将门口处的光全部遮挡。  “装备加持要多少钱?”少年抬眸看着大肚便便的白衫吊带裤店主,张嘴出声,是南方口音。  “请问是什么样的品质?”店主擦拭一下手掌,侧头瞪住姗姗来迟的员工;对艾斯毕恭毕敬的说。  艾斯露出披风中的左手,指尖滑过指环,将通体白色的套服放在桌前。  店老板注意到这些衣物上的层层鳞片,不敢怠慢的走近戴上单片镜,弯腰观察这白衣。  艾斯收手而立的等,旁边准备开张的店铺店员们都注意到其披风上的花龙标识。  店老板非常专业的摸索龙鳞;取下单片镜,仰头对艾斯说:“这衣与鞋都是用巨囊山的皮制成,此类物件本就是王冠级至宝,有着免毒匀力防火的基础功效,若是要祈福加成,得需数十万枚红晶,耗时三个月左右,而且祈福方向还得由您亲自确定。”  “这么贵?”艾斯瞪大眼珠,拿起陪伴已久的衣物,努力平复表情,“那普通加持要多少钱?”  “这就是最普通的加持了!”店老板有些激动的攥紧拳头,大声指出艾斯的亵渎,“好马配名衣,像此等珍宝哪怕用紫钻级的物件都是亵渎!我们霍勒斯商会是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胖老板的声音有些神神叨叨,听得艾斯更加咂舌,收起衣物,转而看向挂在墙壁上的各种长弓。  一番交谈询问下来,他又被这些个顶级武器的价格吓到失去言语,不再多问,转身要从这销金窟里逃离。  “你再等一下!”  身后的步伐声非常迅速,艾斯回过头,茶黑色的眸子里滑过剪影。  “请问您是要去异世界探险吗?”店老板气喘吁吁的站在艾斯身边,指了指对方,把强迫症发挥到完美,“外面大陆的野兽通体敏锐,你这巨囊山皮要是炼化祈福出来,那气味太大,怕是一路上都会遭遇各类袭杀,到时遇见巨龙,你更加讨不了好!”  “还有这事?”艾斯回过身,忽然想起死在自己手里的鸡蛇,“那兵器祈福呢?”  “兵器?”店老板好好瞧了瞧艾斯,清嗓子道,“兵器本身就要染血,祈福也没这么贵,主体材质才是最重要的。”  “哦。”艾斯点点头,神情思索的又要走。  “诶!我劝你最好去买一些遮蔽气味的药物,我们霍勒斯商会不仅炼器是好手,在巫师炼金这一块也是超越同行的。”  “那又得多少?”艾斯一时听笑了,顺应对方继续做生意。  “也不大多,几十枚红晶而已。”店老板抓紧艾斯的披风,目光往上一扫,发现了对方吊坠上的雄狮图案,“您既然是大学院的冒险先锋,我们商会都会打八折,听我一句劝,最好别随便动那衣服,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好。”艾斯想了想指环里的身家,又跟着对方走进店子侧面的药材铺专栏。  随着几名导购的热情销售,艾斯这点钱如流水般哗哗进入老板腰包,取而代之的便是各式各样的辅助药剂。  “还有这个。”眼见大包小包上柜,店老板转头拿出货柜最上面的紫色药瓶子,并起五指介绍,“这是夜视药,在龙世界那地方,你拿着火把就等于找死,晚上擦点这些,保证看的和白天一般清楚。五千一小瓶,很便宜。”  “这就不用了。”艾斯笑着摇头,又洒下五颜六色的钱币。  “诶?”店老板对于艾斯的自信有些疑惑,但生意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到此,他只能小声嘀咕对方的守财奴性格,“都几百万的戒指戴着,也不怕死在那地方便宜了别人。”  艾斯闻言又是轻笑,收好大包小包,直接前往波斯炼金学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回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淬体类药材,艾斯低头摸鼻,眸里光亮复杂。  凭借身份进楼,他推开冒险协会大门,发觉整个大厅空荡荡,根本没个人影。  他摇摇头,看眼会长室,走进大厅侧边过道上楼梯,在二楼最深处找到自己的住所。  指尖关闭阵法,他抬眸望着其内的温馨布局,薄唇抿成条缝。  屋子是被简单收拾过的,结构紧密的小居室五脏俱全,所用木头都是红香,细一闻,让人神情舒缓,解除些许劳累。  脱下印有雄狮王冠的立领披风,艾斯仰头松脖,两腿跟着缩在小沙发上,从指环中拿出惠勒伯爵赠送的武者卷轴。  《艳阳》  这可是艾斯头一次收到的技法书,虽然只有白银三星的品阶。  学武很贵;武士养气本身就需要大量补品,而日常修炼又会不断消耗自身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这点,若是碰见了战斗,那更是一笔笔天文数字,而这,还只是基本花销。  在武技密法中,除去练势这种生命进阶级密法,其余的武技卷轴都可用上一辈子。通穴锻骨开门,法门虽不能决定你的初始天赋,但能在后续的发展道路上起到拔高上限的作用。比如最根本的养气类法门,其主要作用便是锤炼拓宽气血,各类养气法门的侧重点不同,大体可分为扩大气血容量、加快气血恢复速度、反哺肉体、帮助开门、锻炼精神力、提高气血浓度等。  在任何战斗里,气血的质量储量都是关乎胜利的阀门,你气更烈,那你的拳就比别人打的疼。你气更足,那你就能笑着战到最后。  这是气血卷轴的基本出发点,老车夫那本《放羊的十种心得》,也大抵就是增加气血浓度这般功效。  至于外门武技……那就是将气血内力实现最大化杀伤力的钥匙:不再蛮力挥拳,将气血通过五花八门的方式合理运用出来,及一点登峰造极,这就是所有武技要追求的路子。  一本好的外门武技卷轴,是能将气血呈百倍作用施展出来的!  念头到此,艾斯又拿出那本羊皮古书,自家穷苦出生,可也有了一内一外两本武者卷轴。  加油。  少年凝神屏气,把《艳阳》小心翼翼的翻开,看着第一页上的心得笔记,抿起的薄唇微微上翘起来。  这是直拓本,比那些生搬硬套的印拓本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换句话说,直拓本就好比写书人一招一式的耐心教你,而印拓就是一套拳法打完,学成多少全凭自己本事。  “果真是大贵族啊。”艾斯轻轻抚摸这藏有金山银山的红皮卷,银坠微微发亮。 biquge.name 第一百零八章 猜想 一直在这小居室里待到夜深,才记住第一招发力方式的艾斯放下卷轴,起身打开砰砰作响的房门。  “都安排好了?”他望着来的女子问。  “嗯,东西物件都购置好,明天就能上学。”贝琳达擦掉脸上的汗,瞧瞧艾斯后方,直接拉住这人的袖子往外走。  下楼大厅还是没几个人在,他们一路回到研究室,终是听到了吵闹声。  “这怎么可能!”双目带有血丝的卡卡鲁出声向弗吉尔怒吼,唾沫星子飞了对方一脸。  弗吉尔无奈推推眼镜,指着沙盘上的地势说:“五座山脉把源地环绕其中,不是自然地势还会有什么?!你,你让帝国的黑月龙骑来推,都不知要推多久才能移山移成这样!”  “那它的能量源怎么解释?”卡卡鲁上前贴住弗吉尔的鼻梁,似痴狂的人儿,“难不成下面有个火山?你家火山口倒埋在地下的???”  “我哪知道。”弗吉尔退后一步,再看看迎面走来的艾斯等人,立马-眼睛一亮,“先锋来了,快快快!”  他焦急的拉过救星的手臂,才一瞬,便说出一大堆少年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艾斯被这和尚念经吵得头脑发昏,而卡卡鲁又不停擦嘴和弗吉尔挣扎。  “行了行了!”贝琳达出声叫住这场闹剧,拍拍手,把会长的意思传达到位,“这事就交给艾斯去考察,你们只需把可能性写出来。”  “哦。”卡卡鲁呆呆点头,那眼眶凹陷的不知多久没睡。  这名秃头学者又抓了抓仅剩的头发,对着沙盘分析道:“根据艾斯和乔舒亚大学士的情报,我发现这东岸森林深处周围的山脉位置非常古怪,因为……”  “这是我发现的。”戴眼镜的炼金师举手插嘴,而后在卡卡鲁的目光中缩起脖子干笑。  卡卡鲁收回布满杀意的目光,再点沙盘,又说:“因为这片山群的总体地势是一个持平效果,此消彼长,它们按规律来说应该会分出一个高低先后,可这片无人区震动频发,却依旧保持这种古怪的稳定,那我们就可以大胆猜测……”  “它们在下面堆积了个能量源。”弗吉尔又快速举手,快速发话,“就是这能量源吞噬了地界运动的力量,保持整个山群的稳定。”  话说完,他忽然间感受道一股实质性的冷意。  “好了好了。”贝琳达拉住卡卡鲁颤抖的手臂,出声打圆场。  卡卡鲁咬紧牙,深吸口气从弗吉尔脸上转移视力,继续说:“这是一种奇怪的自然现象。既然运动会产生能量,那这能量最后又去了哪里?你之前说……这森林深处是不是一个禁闭阵,我现在敢肯定,它就是一个巨大的效果骇人的阵法!因为只有这样的超大阵法才能消化地界运动的力量,而这森林内圈,又恰好是所有山脉环绕的源头!”  “它肯定是人为的!”卡卡鲁猛敲教棍,模样狰狞的为这天工下结论。  “人为的?”贝琳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看眼小小沙盘,眼睛张到极致,“可,可这森林内圈至少有两百多公里,谁能将它……”  “所以我不这么认为。”弗吉尔终于找到机会出声,一推眼镜,脸上有笃定的笑容,“根据历史记录,你像神圣帝国的王都紫金云殿,它不就是集天地之灵气的自然而然衍变出来的地方吗?我们人类巫师只是在发现它之后稍加利用,什么阵法,什么布局,也都是在这成品上稍稍借势点缀,要从头到尾推出来,根本不可能!你说这片地方有个效果巨大的阵法,那请问什么巫师能做到这样的宏伟布局?就算是帝国脏鼠蒙奇·索图,让他举全国之力,也根本不可能摆出如此大阵!两百多公里!你知道是多长吗!这可是整个帝国南北长度的四分之一!布置这么大的巫师禁忌,真是荒谬!!!”  “那你怎么解释这片山群的能量去处?!”  卡卡鲁闻言又要上前,始终未出声的艾斯侧肩一靠,把弗吉尔挡了出来。  “这不是马上就要去考察了吗!”弗吉尔躲在艾斯身后大喊,抬手指着卡卡鲁的秃头,“我跟你赌十枚,哦不,赌百枚红晶!这地方就是自然这样的!根本没什么大阵!那能量源下面搞不好就是毒药石地矿!甚至有想象不到的天材地宝!”  “那我要怎么做。”艾斯握住弗吉尔的手下垂,目光移向秃头阵法师。  “你一定要进去!”卡卡鲁争到发抖,投过来的目光让艾斯都有些发毛,“无论是哪种情况,这森林内圈深处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天秘密,就像我们冰川大陆的岩石、冰川、树木,时间一长再加上地势培育,总会出现许多奇怪的东西来;这是非常珍贵的调查宝地!”  “小心里面的天材地宝。”  说到这,弗吉尔抽出手掌,十分认真跟着警告,“无论怎么说,山群地界运动出的能源终是被吸收了的,被这种庞大能量哺育的东西,很可能是你想象不到的麻烦。换种思路讲,里面要是有什么超大型巨龙也不是不可能,就像从托科皮亚山脉里钻出来的帕苟斯,那可是屠了几座城的史诗级灾祸。”  “帕苟斯?”艾斯皱紧眉头,转头看向贝琳达。  “诞生于奥斯曼帝国北境的冰之王,拥有神灵垂爱的毁灭力量。”贝琳达回应艾斯的疑问,然后有些担忧的对卡卡鲁两人说,“那之前那群猿怪……”  “它们只是其中之一。”  炼金师与阵法师同时出声,其中讯息听得艾斯眉头更紧。  “你自己小心吧。”讨论结束,卡卡鲁收起教棍书本,将最新发现记录在册,“里昂他们现在都在龙世界北部,那里的矿产……也不见得比这个少,不过会长既然相信你,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卡卡鲁说完打开后方的门,表情随意的招招手,“这仓库里有我研制的各类阵法图,你自己看看还剩些什么,单兵作战……传讯符就多带点,到时遇见什么跑不掉的麻烦,也能在死前把情报传回来,我们都会记住你的。”  “还有我的发明!”弗吉尔推推眼镜,也向艾斯介绍道,“它们都是很实用的探险道具,特别是睡袋,你一定要记得带上。上次你们只在边边,真走进了内圈,说不准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好。”艾斯瞧了瞧这两人,竟是气笑了。  “那我……”贝琳达攥紧衣袖,小脸微红的说出最后一句话,“那我祝你平安回来!”  “知道了。”  艾斯迈步走进仓库门,背影被黑暗吞噬。 biquge.name 第一百零九章 乔纳森游记 德扎斯特是人类巫师预测的最大陆地板块;亦是帝国南方人称之为“龙世界”的恐怖回忆。此大陆以高山大川为筋骨血脉,以幽深平原为表皮,山水养灵,令居住在龙世界北上方的冰川的人族对这片土地又爱又恨。  爱;只爱德扎斯特的广袤宏伟,爱它的山水江河,爱这份舒适热风,爱它有太多人类需要亦是渴求的资源珍宝。  恨;那便是恨盘踞在这片世界的异兽巨龙,是它们让人族于此洒下了漫天鲜血,那血甚至染红了大地与江河,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凶物,使得人族只能蜷缩于冰天雪地中,隔海眺望,并心生哀悼。  回忆那段灰暗岁月,后世将其冠名为“马舍尔克之日”,每当这天来临,人们都要宰杀牲口异兽,以它们的血骨,祭奠先祖,而所杀之物星级越高,就愈能代表家族实力的显赫。  据说彼安·雷利大帝在立国时,曾以七十余米的震海妖之王作为祭品;以其血为酒,骨为杯,犒赏贵族臣民。  而现世,探索过些许的人类学士已将德扎斯特东边又分出了四个板块,其靠海的长岸,正是所有探险者登陆的港口。在这片海岸往前延伸的森林,一名穿着白衣的武士半蹲在大树枝头,目光平静的望着下方的野兽尸骸,低头,伸指点住眉心,语气虔诚的悼念先祖。  土坑中,许多形态不一的凶物都被残忍割喉。它们瞪大着灰暗的眼,将蔚蓝色的天空倒映入眼眶,余下黑血涂满口鼻,最后在火中一步一步烧成灰烬。  我们……必将血债血偿。  狭长的眸子睁开,艾斯最后一次亲吻手掌,站直身,神色警觉的观察周围;拿出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大家好,我是乔纳森·斯威夫特,今天我来到了森林山谷下方的平坦低洼地带,这里有许多鹿,周围干草沼泽居多,还有些地洞里有我之前描绘过的奇特野兽,有几个洞里是非常巨大的癞蛤蟆。嗯,这鹿平均身高都有二米多,比以前记录的鹿要高大不少,它们的六边型鹿角非常的大,从吃草进食可以看出,它们虽然视力不佳,听力嗅觉却很灵敏,身躯高大到看着非常笨拙,不过逃跑的时候还是非常灵活的,上次它们被黑豹追击,我亲眼瞧着它们跑了半个多小时,而且还会跳高吃树叶,很难想象它是怎么拖着这么大的身子跳起来的。最最有意思的,这鹿竟然还能游泳,更会潜水去吃水草,不过一般死了的的居多,毕竟这一片的鳄鱼和巨蟒还是很大的。至于每天活动,嗯,根据我的观察,它们除了吃就是喝,草、树叶、嫩枝,反正有什么吃什么,有时舔一舔略带咸味的石头,一路上都在迁徙,当然,那石头我也舔过,跟调味料很像,舔完后舌头发干,配上鹿肉的话还不错,但是它们吃过的果子我没有尝试,怕有毒。”  羽笔的书写到此停住,艾斯抓抓脑门,趁着远方驼鹿饮水的间隙又仔细描绘对方的体型样貌。  绿色的沼泽边忽然有水波浮动,小小探险家立刻抬起头,边看边继续写。  “反转出现了,有头鹿在喝水的时候被沼泽鳄盯上,噢,它被咬住了,但是力气非常大,而且这鳄鱼看起来比较小,应该吃不掉它。之前山谷瀑布里的那条才是真的猛,个头都有二十余米长,而且长相也跟着沼泽鳄不一样,我认为,那条应该是这条的祖宗。不信你们可以去看前几页的画像。”  艾斯用笔点点纸张,平躺下坐姿,把头枕在树叶枝干上。  “嘶!”耳边有一阵风声响动,他看都未看的抬起握笔的手;用尾指勾住这条喋喋不休的小蛇。  绿色毒蛇继续张嘴要咬,艾斯捏住它的心窝往下一摁,小蛇立马无力瘫软下来。  你也想当祭品么?艾斯左右瞧着小蛇的样貌,松手一扔;继续叼着嫩芽仰躺在大自然里,被领巾裹住的口鼻呼出白气。  已经十七天了……  少年看着树叶缝隙透过来的光,抬起五指,从指缝去窥视这抹光明。  目的地的森林就在前方几百米,可他始终不敢有动作,只因那片森林中的雾,和诡异飘荡的腥风,与周边的氛围完全不相符。  连野兽都不敢进入踏足,那里面会有什么呢?  慢慢放空思绪良久,艾斯坐直身子,将笔记和笔收入指环,闭目修炼起来。  ……  今日的夜,终究是月圆了。  夜莺与树开始吱呀嘈杂作响,艾斯睁开眼眸,拿起弗吉尔制作的小型睡袋,三下五除二的钻入其中;在绝对的黑暗里点燃头顶的灯罩弧。  “呼……”睡袋内部的巫师媒介被唤醒,浓郁白雾环绕裹住少年,用小小禁闭阵护住他的安全。  等吧。  艾斯两手交叉放在胸腔,指尖相互轻点,原本整齐后梳的黑发有些凌乱。  又过了许久,袋外的声音变得极度的安静了,他侧耳去听,一双桃花般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清晰入耳,接着,便是极其阴森的咯咯声。  “来了……”  睡袋中的艾斯深吸口气,慢慢握住协会发明的多功能短匕,背部肌肉绷紧压缩。  下方开始出现动物的惨叫,追逐声、逃跑声、那不绝于耳的咕咕声浪更是令他侧弯了膝盖。  杀戮开始,艾斯一直躲在有外形伪装的睡袋里不敢探出头来。  “咕咕!”自己藏身的大树剧烈颤动,只听得驼鹿的闷声惨叫,飞溅出来的液体噗呲打在睡袋边。  艾斯神情一凛,把准备好的抗毒药塞入嘴里,又把遮住气味的药油抹遍全身。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嘈杂,等到所有动静往远方而去,小小少年终于小心翼翼的拉开睡袋;探出半个头来。  果然又是它们!  出色的视力令他瞬间捕捉到树间飞驰的猿怪,不再多想,他收起睡袋直接往前探飞索,趁着这群异族狩猎的功夫反方向荡入森林深处。  夜风冰冷滑过两侧,他动作轻柔的飘过树木丛,前方的浓雾竟也在无声向这边笼罩。  再次双手平摊一个滑铲,艾斯用演练了数千次的动作坠入雾里,而后脚尖轻点枝叶,避开了下方这些灰白的“苔藓”。  冲!他撒腿在雾中飞奔,视力愈发受限,敏锐的感官也好似受到阻碍般封闭。  牢牢抓紧一颗古怪大树的躯干,他好似猿猴一般在空中翻转身躯。  此时的雾已经大到看不清周围,哪怕是艾斯也只能聚精会神的睁大眼,拿出卡卡鲁赠送的指南针,一步一步慢慢在雾中摸索——就像一个瞎子。  “咔”,指南针疯狂打转,根本没起到一点效果。  见此,艾斯只能慢慢调整呼吸,收起还在转圈的小盘表,依靠听力辨别空气流动的方位。  太安静,太压抑,进入森林巨口的少年连下脚时的动作都要考虑再三,生怕在这灰雾里踩到什么大东西。  呼吸带来的晕眩加剧,胃部泛起恶心,艾斯强忍呕吐欲望看了眼树干上的红色骨花,再一瞬,人重心失衡的踉跄一次,好不容易抓住了旁边的植物叶子。  这是斜坡?  身体感知不会作假,艾斯努力把脚插进土里;两手绷直,左右一看,除了抹不去灰,只剩毒气催发耳鸣跳动作响。  令人窒息的迷局还在继续,小小少年,终究是迷失在了雾的海洋里。 biquge.name 第一百一十章 探索 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清冷,刺骨,连风都吹的有些呜咽。  他慢慢呼吸,鼻腔内好似粘附上某种颗粒,刺激着他紧蹙了眉,整个头皮也传出刺痛感。  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被埋在雾中的少年左右探头,弯着腰,一步一步慢慢摸索,像是在这片封闭中找寻火光。  不知多久,他的足终于顶住某个硌脚的东西;睁大着看不见的眼慢慢往下,总算摸到一根湿漉漉的藤蔓。  来不及多想,艾斯翻转把身子全部贴在藤蔓上,两脚贴直,顺着这根藤继续往下摸索。  脚底的触感空荡荡,他不知周围是片什么样的场景,只觉有些温热的藤是这片灰蒙中唯一的线索。  藤蔓继续滑动,耳边终于有风,连带空气也清新了点。  已是彻底下坠的感觉,艾斯咬牙伸脚前踢,除了抹不开的浓雾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他体内的变化已经在发出警告,还不脱身,这片地方的毒雾就能把他活活杀死。  再服下几枚抗性药,他不停脚尖前点,白衣上的药油无声挥发,将龙鳞抹上一股碧绿色的光泽。  “咚。”脚尖终于踢到了某物,艾斯抬头有笑,鼓足气荡藤往前滑,抬起另一手往前一招;是十分冰冷的尖锐感。  石头!这里原来是峭壁?!  此时的雾有些轻,艾斯努力辨别眼前的岩石样子;发觉其上竟有几道深长的鸿沟,而生长峭壁的绿色植被,更有被蛮力直直碾压的痕迹残留。  摸索清楚此刻的处境,艾斯总算可以不慌不忙的拿出攀岩用的工具,侧身从藤蔓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往下凿。  炼金器碰撞岩石的声音有些刺耳;其中产生的轻微光火更被灰雾笼罩。  艾斯不停用脚尖去点这片冰冷的石,右手抓紧藤蔓,左手挥舞锄头来凿,与时间开始赛跑。  又不知往下爬了多久,头上突然有几块碎石下坠,艾斯两脚一停,抬头看着灰蒙蒙的上方;目光一转,松手往边上的岩石台跳去。  吧嗒……  他落地的声音于风中泛起涟漪。打在脸上的气流有些干热,艾斯眯起眼睛,垂头挥刀,向更前方探索。  头顶上已经停止动响,但小小艾斯没有丝毫松懈的收好攀岩工具,身体紧绷的握紧短刀,时不时往上方去看。  鼻尖的气味开始有些腥涩,他皱眉往前方一扫,发觉这风正是从那个黑窟窿里吹来的。  这……好像是一个洞穴?  刺痛的神经拉扯眼皮,被毒雾腐蚀的五感用冷汗打湿脊背。  面前的风非常的轻,宛如某种巨-物在尽头沉眠起伏,洞口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余得少年的身姿在外渺小。  艾斯深吸口气,凝神伫立在旁边;后寻了颗小石,背对洞口,转身往岩石台下方丢。  一秒,两秒,三秒,坠入雾中的石子真就像被吞噬一样没了声响。  这也太高了吧?  艾斯趴在石台边沉思,回眸一望;又看了眼上方的灰雾;起身猫腰走向这黑漆漆的洞口。  “呼……呼……”洞内的风非常嘹亮,就像透明风囊对着火炉吹鼓,可周边的泥土却是湿黏,连带石壁也是黏-滑样貌,摸得艾斯一阵皱眉。  忍住有些翻滚的胃,艾斯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脚边突然碰到一条长物,当即一惊,用泛着亮光的眸子往下一瞧,这长物竟是刚才引自己下来的藤索。  “这?”  艾斯还未回神,前方黑暗猛地泛起一阵土地蠕动声,接着软趴趴的藤索绷直,快如闪电的往洞内收缩!  “咕!咕!”藤蔓尽头有一道身影疯狂挣扎扭动,少年立马起身贴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看清了被藤蔓卷住的动物,是之前外出狩猎的猿怪!  黑毛猿怪咕叫着用利齿撕咬藤蔓,整个身躯却在藤蔓的缠绕中传出不堪重负的骨裂声。  “咕哇!”猿怪发现了呆呆站在一旁的艾斯,立马用怨毒的黄眼死死盯住这人;伸直长有漆黑指甲的五指,想要将对方一同抓来!  “好家伙,原来是你一直跟着我!”艾斯咬牙往后一躲,险之又险的避过猿怪的抓取。  “咕!”猿怪一击失败,狂怒的对艾斯出声吼叫。  洞内尽头忽然有更大的风声传来,这被藤蔓裹住的猿怪就这样被吞噬进黑暗中,发出最后一次凄厉的惨叫。  “喀嚓,喀嚓……”  巨大的咀嚼声震动洞穴,艾斯吞咽一下口水,颤巍巍的侧过头,瞳孔在惊骇中放大,终于看清了此物的样貌:  这是怎样的一只巨兽?阴影之中,它好似小山般的身躯露出狰狞一角,那浑身突起的岩石质皮,以及足以吞下一栋小木屋的褐色血口,还有嘴顶上的那一排排的眼眸,细眯着好似八条裂缝,所有腥臭的呼吸便是从眼睛与嘴间的鼻孔中传出,至于所谓的绿色长藤,其实就是这巨兽的舌头!  我**的!  面对这样的超级大蛤蟆,艾斯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嵌入石壁里。  “呼噜~”吃过点心的蛤蟆一扫大口,粘稠的白液裹上猿猴的丝丝黑毛粘在嘴边,看的艾斯直欲呕吐。  就在他强忍恶心之时,这蛤蟆慢慢挪动八双眼睛,把目光移向前方的小艾斯。  神威!  快准狠的长舌闪电般点向艾斯身体。只见少年眼中金光亮起,用箴言将这足以致死的攻击免疫。  “咕噜~”蛤蟆一击过后没有黏住少年,而是收起舌头一舔;十分厌烦的用巨大前肢抓脸,再次闭目打呼,把长舌慢悠悠的往洞外伸去。  小虫子艾斯保持姿势不动,低头一瞧,只觉得霍勒斯商会的敛气药是真特么的好!  眼中瞳纹消退,迈过死劫的他安静的等巨兽休息,直到身子站得轻微发颤,这才慢慢的,慢慢的弯下腰,朝洞外一点一点的挪。  终于逃出洞口,他长呼口气,抹掉眉宇间的汗渍,又把药油仔仔细细抹遍全身;翻身往下攀岩。  上方有更多石块下坠,知晓源头的艾斯不敢多待,铆足劲的往下爬,手脚并用,与时间赛跑。  “咕哇!咕哇!”  越来越多的怪叫声炸响,雾中的艾斯心一狠,放弃凿钉,直接贴住峭壁上的深长鸿沟,依靠巨囊山皮的良好防御性猛地往下滑。  龙鳞与岩石摩擦出火花,这艾斯在此番下坠中保持横举的左手,时不时把凿钉嵌入岩缝,减缓掉落的势能。  风声喧嚣吵闹,灰雾之中,他宛如一颗石子落入这片无法触摸的大海里;由得身子在空中翻滚,最后看得下方的茂密枝条,两腿往前一蹬,闭眼飞扑向这抹森林绿色。  哗啦!  如炮弹般下坠的身躯砸的树枝嘎吱哀鸣,几番旋转,艾斯满身树叶的从上方这簇茂密中掉下来,后用呈“大”字的身躯与大地母亲相拥在一起。  “咚!”躺在土地上的艾斯抬头就是一口血,那只左臂更是折出恐怖角度。  绕是这般境地,他脸上却慢慢有笑容。  只因,雾淡了。 biquge.name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贵族 夜间十二点,圣克鲁斯的城河线有一艘商船停摆。  这番城市的风景还是如此靓丽,岸边人侧目而望,只见花纹裙摆下那白玉似的脚踝,比月色更撩动人心。  身穿查理商会制服的护卫躬身在旁,船梯平稳往下,被众人环绕的名珠露出纤细身影。  没等人们记住这幅美,一排排马车整齐遮挡住下船众人,叮咚咚的行驶远去。  车内熏香清雅,处于队列中心的马车只有两人并排而坐。  一头灰发的新任管家推动眼睛,侧身将档案交给女子:“主人,之前冒险团的费用都已结清,所有情报也都在这袋子里,至于那人使用过的所有物件也已入箱,只需要一天便能查清楚东西来源。”  “好。”米尔顿收回观赏河岸的眼;低头翻阅这沓资料。  管家见此又整理出许多表单,接着有条不紊地汇报:“员工那边在您的指示下已经薪水发放完毕,这是薪水表,卡迪伦·烛台尊上的生意总单汇报给王都商会了,所有订单也都发放到了他们家族手里,商会也上交完了这一年的税费和家族分成,还有490亿的流动资金。目前还剩两笔账单排查不清,一个是药材分会的94亿额外货款,一个是圣克鲁斯城分会的17亿建设费。另外……王都那边总共有二十七人想见您,其中豪尔费城的德容旁系说有要事要与您商量,我已经让下属将他安置在西区房院,其余的都在这张表单上。”  “药材分会和这边的账你都不需管,这件事情我会让笛鲁跟进。”米尔顿一张张的查阅表格,声音十分平淡,“至于王都那边等我明天回来,你等会和孟提莎一同乘龙去布加卡,把关好那边的生意。”  “我明白。”管家轻轻点头,用很小的声音接着道,“家族银行最近有些动作,安东尼·查理伯爵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他们又缺钱了?”米尔顿闻言侧目,修长的玉指轻柔停在表单上。  “应该是这意思。”管家咳嗽一声,看眼窗外,才更为小心的说道:“这次还有其他主系的署名信封,说是要与加尔家族进行贸易战,给出的原因是君王新颁布了军部条例,他想代表家族抢占先机。让多方一起出钱出力。”  “这样么。”米尔顿安静的听,一双美眸移向老奴,“那这信里,有几个人的背书?”  管家闻言沉吟片刻,双手交叉,大拇指相互按在一起:“佛能·查理侯爵和马勒第兹·查理大公都非常支持,学院派的山丘·查理侯爵持保留意见,只定下大后天有场宴会。而您父亲则是说全权由您定夺。”  “他还真是会找清闲。”米尔顿长叹口气,放下手里的表格单子,低头捏捏眉心。  “这说明伯爵大人对主人您有信心。”管家面带微笑,适时送上赞美,“从您掌管商会以来,会内各行各业的利润都上涨了不少,您上次实行的改革方案,绕是王都那边……也有不少的声音。”  “那只是看重了商会的钱罢。”米尔顿轻声一笑,姿势慵懒的靠在窗边,拿出小扇把玩,“这事投不得,加尔家族近期与霍勒斯家族走得很近,若这两个王牌世家真的联手,那我们砸再多钱也无用,只能便宜那些有心人。这事我会去交涉,你让莉莉准备一下,到时宴会地点就放在我们商会的新产业。”  “好的。”管家认真点头,直接用笔记下米尔顿的命令。  “还有。”米尔顿捏住小扇,又继续补充说,“上月到的那批名车宝马都留下;挑些最好的送给信上的叔叔伯伯,末尾署我父亲的名。”  “明白了。”管家深深看了眼少主,恭敬低头。  “还有别的事吗?”米尔顿合拢扇子,连同所有表单档案也收入戒中。  “还有一件事。”管家咳嗽一声,双手呈上最后这封邀请函,“查理公爵要您这段时间抽空回去参加品茶会。”  “不必了,就说我很忙。”米尔顿一摆手,想都未想的回绝。  管家料到少主会这般推脱,只能咽口唾液,非常非常小心的复述族长的话:“可公爵说,您要是不去……这场茶会……便办不起来。”  “那不就办。”米尔顿冷冷一扫,把眼前老奴的腰又压弯许多。  “我知道了。”管家苦笑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位置上。  马车停下,打理好生意的米尔顿取下旁边的灰色披巾,迎着护卫环绕走进刻有花龙图案的石柱校门。  夜已深,米尔顿在风中裹上披巾,盘起来的金发一丝不苟,一双美眸线条柔和,却盖不住眸底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清冷。  来到学院协会楼,她抬头看着门边的引路牌片刻,最终轻笑着推门,把护卫都留在楼外。  “你来了。”书房内的帷幕向上飘动,其内的声音好似刚睡醒一般。  “久等了。”米尔顿微微点头,弯腰一坐;双手平叠的放在腿上。  接着,一内一外的二人都不出声,整个室内变得诡异又沉默。  坐在沙发上的米尔顿大大方方的看着帷幕,就等着对方先开口。  “喝点茶罢。”帷幕内的人见此摆手,微风起,摆放在桌上的茶几随即“活”了过来。  米尔顿闻言垂下握扇的手,漫不经心的回道:“茶倒是不必了,最近事情很忙,待不了多久。”  “整个学院内的鹰犬,也是你这般忙碌就好了。”对面的声音还是这般空灵好听,似有压住对方的底蕴。  “这取决于你。”米尔顿打开扇子;只露出极有神韵的眸子,“这座城市人来人往,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有收留臭虫的习惯。”  “哦,可我喜欢。”帷幕后的影子慢慢移动;在光里换了一个坐姿,“这人我使唤的很舒心,要是是因为金钱让你们这种商人徒增不满,直接给我个数就行了。”  米尔顿轻轻一笑,睫毛遮光藏住眼底幽影。  四国大家每日落月出都有浮沉,对于巧舌人的视财如命,世上太多资源都只被些许人握住,再如何敲打,这些个天才、绝色、武痴总是如雨后春笋慷慨上路,似每座商会前来来往往的韭菜,割不尽,只能吃撑,最后惹得主子心有厌恶。  只是总有一两条瞎眼的恶犬,趴着留下道道齿痕,刺红了米尔顿的皓腕。  “要用多久?”米尔顿抬起头,最后问一句。  “很久很久。”帷幕内的人轻扣桌面,飘出一纸批文,“你与他的契约又未作数,至于另一个小的,我也要保下,你听见了吗?”  “好。”米尔顿只是瞧了眼批文便起身,将门轻轻闭合。  门锁契合,半跪的茶几起身往帷幕里跑,接着便是没有丝毫被影响的女声继续响起:“东岸那里怎么样了。”  “他们猜的很对。”另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出现,似在感慨般地回,“那地方……确切有些古怪,而且巫师媒介的威力不低,普通人进去便死,厉害的则会触发更深层次的禁忌,根本就走不到尽头。”  帷幕内的茶杯闻声一碰,发出极为好听的清脆声响。  “那艾斯呢?”女声变得有些缓慢。  “他进去了,但不知能不能应付那群猿怪。”  “你没帮他?”  “我只在外面没动。”这声音又在叹息,更似犹豫,“那山谷里面……好像还藏着更大的东西。” 雅文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像 又在此地三日,我好像到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面的雾非常淡,能看清郁郁葱葱的丛林以及长势惊人的藤蔓。  我不敢往前,因为手骨折又头晕,总觉这毒雾又会重新冒出来。毕竟这些藤蔓植被上都有那些小白虫趴着,总而言之,这里好像没什么活物。  手折了,我趁着十分安全的功夫割了条藤蔓绑上,这植物非常诡异,割出来的液体像血那般,闻着却非常清冷,触碰之后倒是火辣辣的很,本来还想抓两只白虫,又怕出什么危险,只好先详细描述一下。  嗯,我现在已经进入森林内部了,是从之前描写的峭壁处下来的,这块地方非常幽深,我打算等到太阳高挂的时候出发,也不晓得里面还会有些什么东西。  对了,关于大蛤蟆和猿怪的画像在后面几页。  那猿怪智慧极高,被蛤蟆吃了几个后竟然会寻仇,本来我还想趁这机会偷一具尸体回去,可上面越打越凶,想想也就算了。  ……  停笔合上笔记,艾斯拉开睡袋探出头;警觉观望片刻;慢悠悠的钻出来,托着左手蹲在树干上。  丛林太过于安静,就好似……所有活物都被猿怪们吃了个精光。  艾斯找出之前准备的干粮入口,一张脸上满是污泥,只有如猫般的眸子灵动依旧。  箴言需七日恢复,这名自小在阴沟里生长的老鼠根本不该有丝毫托大。  只是……粮食已经吃了一半了。  眼皮稍稍下垂,艾斯把指尖上的食物残渣吸吮干净,再端起折了的左手,将其上藤蔓绑紧一些。  精神已然恢复,他收拾好睡袋等人为痕迹,转身下爬,猫着腰往前探索。  左右拦在身边的枝干无力摆动,脚下泥土松软,有些清新的空气与光铺洒在眼鼻前,是翻书那般将树叶后面的世界一层层揭开来。  终于来到之前坠落的峭壁,艾斯在这宏伟面前抬头,眯着眼去看上方灰雾里的道道爪痕。  这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艾斯伸手比对下石壁上的沟壑大小;咽下口水,又悄咪咪的往旁边一看,除去猿怪遗留的脚印,周围的树林全是一副被碾压撞开的破败场景——这些树东歪西倒的模样太过于狼狈,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巨大怪物从峭壁上爬下,而后横冲往前,用蛮力把这些盘根错节的藤蔓撕开,留下大批大批红色汁水——树的枝叶泡在血池里,其内竟还有猿怪的毛发和皮肉组织,它们正在腐烂发白,散发难以形容的尸臭。  “难道是之前的阴煞?”艾斯微微皱眉,有着龙鳞保护,倒也不害怕的蹲下捞起块湿土,将里面那根黑色猿毛夹在指尖。  巨龙、猿怪、毒雾,一层一层的谜团在心底施压,他抽出腰间的短刀,顺着怪物碾压后的痕迹抬头,并将周边这些汁水血红的藤蔓砍倒。  周边的雾淡得好像一丝丝白线滑过鼻梁,艾斯小心翼翼的越过树干上的白色“苔藓”,爬上一棵树;站在树顶往下方观察。  这,好像还是一个往下的地势……  眼眸微微眯起,艾斯又十分警觉的打量周围,而后单手抓住树干,没有丝毫动响的落了下来。  他开始沿着被怪物肆虐而出的康庄大道行走,日落月出,就这般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日光景,发觉自身还是处于一种下坡的离心力,而储物戒里的粮食也都快被吃完了。  “**的,这鬼地方怎么一个活着的东西都没有,难怪那群畜生要爬到外面去。”  靠近一处小溪,一路缓慢探索的艾斯停下步伐,再看周围,还是这幅树木茂密的模样,根本没有丝毫特点。  他确认这溪水无毒,便蹲下用水洗脸,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排解枯燥。  毕竟是将近一个月看不到人烟的孤寂,从下船以来,绕是艾斯这种吃苦长大的人儿也感到非常不适。  仔仔细细清洗完脸颊,生得一双长眸的少年如猫儿般瞧着溪水,妄图找到几条鱼来打打牙祭。  草!  等到心累,他收起白衣入溪,把仅剩的肉干叼在嘴边,以仰泳的姿势顺溪而流,没有毒雾压制的感官敏锐至极。  溪水哗啦啦的欢快歌唱,载着这叶孤舟在林间蜿蜒起伏。  一直飘到日落,正在偷懒的艾斯忽然睁眼,接着仔细一嗅,抓到空气中的这股气味。  “有药材?!”  水里的人儿似鱼般灵动游向岸边,眼眸到处扫视,用近乎变态的嗅觉锁定了大树下的红花。  生意上门,他面露喜悦的冲到树边,先是仔仔细细的观察花朵的形状,再拿出《草药大全》查清楚这花的成色,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青铜级……  面对书里的记载,艾斯伸手将头发往后一捋,直接把红花拔出;张嘴吃掉。  “**的,不是说这里到处都是天材地宝么,”艾斯边嚼边看着卡卡鲁等人的推测,眉头紧的跟锁一样,“还什么超大型巨龙,什么成精的天材地宝,还不如外围那沼地!马拉个巴子的,再没收获就原路返回。”  他算了算这段时间的薪水酬劳,却有些担心回去时的浓密毒雾,不由得叹起气来。  《斯威夫特游记》又多出新的内容,小小睡袋出现,随黑夜一同呼吸。  第二日,学着鸟儿叫声的艾斯到处转悠,发觉前路的破坏痕迹已经不多,脸上慢慢有些笑容。  终于快走完了……  少年美滋滋的吹着口哨,忽而脚尖一顿,人往下一看,整个瞳孔都缩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弯腰扒开盖在石块上的藤蔓苔藓;短刀轻轻一刮,石块边缘的精加工线条便露了出来。  “难不成这些猿猴还会起房子?”  他边说边挖,才一瞬,他便看清了石块延续下去的轮廓,而背上的汗毛,也在此时竖起。  上面……好像有人……  念头到,艾斯慢慢的,慢慢的抬过头,身子一绷,迎着上方这道巨大身影把短刀飞过去!  “锵!”短刀嵌入这身影表面发出闷响,少年脚底一松,吓得趴到在土地上。  这……这尼玛的是个雕像?!  艾斯抬头看着前方的石雕,因为时代过于久远,这看不清面目细节的雕像已然有大量藤蔓和苔藓在缝隙里生根,要不是他走到跟前,根本发现不了这姿势怪异的石头雕像。  原本紧绷的身子瞬间松了口气,艾斯抹掉汗珠,转而开始观察这巨大石雕,一双眼更是亮到发烫。  仰头而望,这石雕足有百米高,生得人类形状,两只看不清轮廓的手一上一下,摆着艾斯根本看不懂的练气印法;那被腐蚀严重的头颅更是抬头观天,虽然身上植被缠绕,可还是能看出种种细节,就真像是活人那般虔诚,看得艾斯一阵狂喜!  “卧槽!这还真是人雕的!”  他再三确认石雕没有异常,激动的搓搓手,直接对着眼前这只石脚踢踢打打;拿出《斯威夫特游记》奋笔疾书! 雅文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等着 大家好,我是乔纳森·斯威夫特,经过二十一天的探索,我终于穿过诡异无人的森林,发现了人类的踪迹!  你没有听错!我在这里看见了超大型的人类武士雕像!  很难想象,我真的很难想象这百米余高的武士雕像是如何雕刻出来的!  我,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哪怕我手中的笔都在疯狂发抖,仿佛与我一样激动!  这可是百米余高的石像!是什么人会将这石像雕刻在这里?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何?  带着这些疑惑,我不由得想起同胞们提出的大胆臆想——这片地方,所有所有的东西都是人为的!  也就是在我的前方,很有可能有人类活着!!!  那些猿怪!也很有可能是被他们饲养的!!!  天哪,我感觉我现在快要疯掉了!!  “嗯,这样写感情应该到位了吧?”艾斯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语句,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开始模仿起卡卡鲁的语气。  噢~那也就是说……这些盘踞在外围的毒雾根本就是他们大阵的产物!他们根本不想我们进来!  这里面,到底藏着多少惊天秘闻呢?  天哪!!!  现在想想,能布置下如此大禁忌的巫师……他们究竟该是什么境界呢???  传说级巫师?哦不不不,现在四……四大国有几个传说级巫师去了?  活在这里面的人,又会是怎样的超级存在???  不用担心!  我乔纳森·斯威夫特!就是勇于探索一切绝境的勇士!!!  等着我!我会一一为你们探索解密的!!!  人族万岁!!!  笔到此停住,写到陶醉的艾斯笑着收起笔记。而后踩住石雕上藤蔓,活动了下因维新而治愈的左手,开始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登上石雕面部,他在这稀薄的雾里揉揉眼睛;非常小心的攀住石雕面上的纹路;开始用刀清理这巨大面容上的苔藓植被。  快让我乔纳森·斯威夫特康康!康康你究竟是谁!  他越刮越快,绕是耳边的风愈来愈烈都毫不在意。  嗯?  如夜髹般敏锐的感知开始警告,他停住动作眺望而下,表情慢慢凝固起来。  是湖,原来这峭壁下方的森林尽头是一个大湖。回忆来时的路,这整片山脉竟都是一层一层往下凿,从最初的森林外圈,再到爬下峭壁后的森林内部,整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大树都顺着地势把这最下方的湖泊完全环绕遮蔽,总体看来,这片山脉就好像一个天然的漏斗,而这片湖泊便是底层中心。  粗略看去,这湖面积至少也有数千公里,而在这大湖的周边……竟有许许多多的人类建筑存在!  湖边雾浓,以艾斯这种视力也只能看清这片迷蒙的余角,却还是俯瞰到了阁楼、房屋、以及寺庙等塔形建筑的轮廓。  “弗吉尔还真猜对了……”  艾斯望着前方的白雾仙境喃喃自语。头皮上的刺痛更麻,他立马凝神感知这股危险的来源,终是注意到了冲出白雾的那条黑线。  “这?”艾斯攀紧雕像纹路,再眯起眼往下方细瞅,人被吓到头发倒竖!  是猿怪!是成群结队的猿怪正往他这里飞奔!  “尼玛!!!”  艾斯立马松开手臂,顾不住摔不摔死这个危机,像个炮弹一样从百米高的石雕上往下跳。  猿怪的咕咕声愈发靠近,艾斯眼皮猛跳的不停拉扯着石雕上的藤蔓来减速。  猩红的汁水飞溅,艾斯的眼里也不甚落入几滴,只觉一片火辣辣的。  “咚!”到达地面,两脚踩入土中冒起钻心的疼,艾斯呲牙咧嘴的快速揉动脚踝;撒开腿往巨型石雕边上的树林飞奔!  那里,那里有之前怪物闯进来所留的地穴!  跑!!!  耳后的风爆炸作响,艾斯鼓足气甩膀子前冲,一直跳动的右眼皮忽然停了下来。  “呼!”磅礴的灵压自头上盖下,他猛地抬起头,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这是猴子?  回答他的棍影声势如雷,艾斯转身往右一躲,体内气血直接引爆八门!  bang!  锈迹斑斑的铁棍竖直落出一道沟壑,这持棍的老猴凝神望着艾斯的背影,竟似人类般慢慢眯起眼睛,而后腹部痉挛,低头捂住咳出来的血。  “哗!”更快的棍法横劈而下,老猴身后的巨大猿怪们狂吼着向前追击,依靠老猴的压制不停缩短与艾斯的距离。  “这老畜生成精了!”  气血爆发所带来的增幅直接让艾斯快上了一倍,他回头看了眼身着残破红袍的老猴,把准备好的霍勒斯星星弹一股脑的往后扔。  霍勒斯星星弹——居家旅行、除虫毒兽的必备良药。  Boom!粉红色的浓雾伴随着爆炸声响起,处于雾中的猿怪们尖叫着搓动全身,黝黑的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发出滋滋怪响。  到此,与人无异的老猴捏住长棍,深吸口气,浑身掀起气浪的持棍一扫!  “竟然还会武技?!!”  见此幕,艾斯一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可他来不及躲,那气势狂暴的棍风直接抽折他的腰,将这少年砸的横趴倒地,张嘴喷出大口鲜血。  如此绝境,艾斯抬头看着已经将他包围并从树上跳下的猿怪群,咬牙握拳,一双眼泛起淡淡金色。  持棍而立的老猴再次深吸,刚将棍一转,少年边上的巨大地穴却忽然震颤起来。  “咕咕!”已经要杀掉艾斯的猿怪们立马表情惶恐的大吼,那一动未动的老猴更是目露惊骇,挽起长棍把周围的猿怪拍飞往石雕那边送。  “咯……”  好似阴曹地府门打开的声音从地道深处传来,整片土地开始律动,如活物泛起波浪。  “咕哇!”老猴面色焦急的又送出几棍,紧接着一拍腰间的玉佩,在柔光笼罩下飞速后退。  风声起,已经救了一大半猿怪的老猴目光怨毒的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类,忍住下一口血,捂袖大咳起来。  “咯咯……”  地道内的风愈来愈急促,已经失去行动力的艾斯迎着老猴这好似看死人一般的目光,慢慢翘起了嘴角。  你等着。  他张嘴做出这个口型。  接着,整片山谷都开始轻微的震颤,天幕下坠,阴沉的雷鸣伴随气流凝聚出惊天旋涡,如吞噬一切的黑洞般张开大嘴,将光与一切压进波涛骇浪的湖里。  没有光的末世下沉,地道边这些来不及逃跑的猿怪尖嚎着被飓风吸入,而艾斯也同时被扯进风暴里。  茶黑色的眸子自瞳圈慢慢亮起纹路,似某只手在其上轻拢慢捻,一笔一画,最后镀成这对金瞳。  此时,凌驾一切的神灵也在他的耳边轻语,  “我赐你摆脱一切困境的伟力。  赐你挨近圣所。  赐你灾殃远离。  赐你永远安居,永不被弃,永蒙保佑。  许你以我之名,临世。” ahzww.org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另一片世界 暴风狂怒,艾斯与猿怪们在飓风眼内疯狂旋转摇摆。  强大的离心力开始撕裂,少年眼睁睁的看着猿怪们四分五裂;那些黑色毛发与血粒如刀拍打他的眼皮,令人直欲作呕。  耳朵听着风声失聪,白衣上的龙鳞被撕扯飞舞,他睁着金色眼眸,褪去衣物又把储存用的指环与项链吞入口里。  一切的一切都太快,根本容不得目光,浑身赤裸的少年蜷缩身子被吸入尽头,“咕噜”一声扎进水中。  “咕噜咕噜咕噜~”  艾斯在巨型旋涡内旋转下沉,无法呼吸,他鼓起嘴捏住鼻腔,似一束小草翻腾倒转,跟着速度骇人的水流扎入湖底最下方的光源。  “噔~”悠扬的钟声从旋涡中心传出,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打开,小小少年就这般被光芒四溢的裂缝吸入。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黑暗撕裂,太快的热与光带着艾斯七转八转九转十转,视线之内,所有猿怪的毛发血肉都在光下如雪消融,哪怕是他藏在口里的指环与项链也消融不见,一身肉体也被炽热的光穿透,自毛孔往外飘出黑烟。  每一个细胞内的杂质都被光热剔除干净,神灵的恻隐垂怜,终究是只取艾斯这一瓢饮。  “轰……嘣!!!”  破光后开始呼吸,艾斯浑身一轻,有些不可置信的摊开手,看见了下方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以及狂怒喷涌火光的山群。  “我是从这火山里出来的?”  艾斯表情呆滞的左右转头,这冲天而起的岩浆柱却再次发力;将他这渺小身影轰出山口。  巨大的重心咬住他的身躯,再一瞬,便将艾斯狠狠拖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神威之下,他一身皮肤与风摩擦发热,在烫人的红光中变成一颗疯狂下坠的流星。  许是这幕太过于骇人,艾斯边坠落边大喊祈福教文;赤身裸体的张开四肢,闭目迎接大地的拥抱。  喧嚣至耳鸣的风毫不留情的割向他的眼皮,最终“嘭”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圆形巨坑。  无声燃烧的金瞳消退,艾斯双眼无神的看着上方的天,看着这片蓝与红交织的残画,最后哆嗦一阵,狠狠搓动烫死人的皮肤。  所有的杂质都不见,真正是新生般的少年眼眸异常明亮。  “呵,呵……”巨坑中心,艾斯剧烈呼吸一次,一双眼眸立马瞪大。  这空气……  绝对免疫解除,藏满火山灰的空气开始接触他的口鼻;入肺抽紧经脉律动。  艾斯拔出嵌在土地里的身子,忍住内脏剧痛,似要快溺亡的人挣扎翻滚,甚至把头直接扎入火山土里。  有些湿润的土壤发挥功效,甘甜的空气钻入鼻腔。  艾斯用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土坑边缘,手脚并用,把整个身体都拱了进去。  终于得救,他晕乎乎的侧起身子,粘稠的鼻血打湿脸颊,被老猴抽断的腰再也发不出力来。  “别死……”  不知哪来的剧毒将意识侵蚀模糊,艾斯的五脏六腑再次痉挛。  他侧躺自口鼻流出黑血,直接昏死过去。  ……  月明,原本空荡荡的冒险协会大厅人头攒动,圆弧型大厅正中有一堵巨大的壁画,其上描绘了少女追逐黄昏的美景,至于红褐色的楼梯则对称盘踞在壁画两旁,在它们之前,一排排长椅规则排列,碎花图案的瓷砖反射出月光的清冷,更往前,有七柱雕刻着花纹的梁柱。  这所占据了三个楼层的协会虽只创建了四年,其圆顶上方的风铃却已挂满,仔细看去,其上贴着许多身份吊牌,始终悼念着曾经的人。  侧柱医疗室的大门前后扇动,被人带起阵阵微风。  这些走来走去的人们都穿着医疗师的着装,处于最前头的几人更是有王冠级别的巫师标志。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眨眼间完成,品阶最高的巫师一看怀表;把目光移向协会入口。  “嘣!”指针停,协会大门忽然被一缕狂风吹开,统一着装的冒险大队快步冲进大厅。  “七名重伤,两名轻伤,还有一个不知中了什么剧毒。”  带头前进的队长摘下衣帽,马脸细眼薄唇,鼻梁挺拔,一头深棕色的短发错落搭在额前,细一闻还有股浓郁的血味。  “之前医治情况如何?”负责主刀的王冠级医疗师戴好手套,瓮声瓮气的发问。  “只是及时控制住了恶化。”队长扫一眼巫师,摆摆手,周边同僚立刻将伤员送进医疗室。  整个医疗团体开始行动,剩余的冒险团成员各自坐在长椅上,几番动作下,整个协会内满是药味血味,以及更为刺鼻的汗水气息。  “按这个单子配药。”  “准备医疗器具。”  “把配好的药液端进二号床。”  “七号病人需要祈福师!快!”  周围人声吵闹,主刀巫师戴上镜片,凝神观察这些模样凄惨的伤员,跟住队列走进医疗室。  “你不需要医治吗?”一名医师注意到了坐在最边上的黑刀服女子,上前轻声询问。  女人只是摇头,一字肩的衣服只盖住了锁骨处的狰狞伤疤的一角。  医师见此有些愣神,特别是看着对方这双如水墨勾勒的眸子,只觉自身的心神都被吸了进去。  对此,女人边的马尾男轻吹了个口哨;笑容玩味的叫醒登徒子。  “啊,对不起。”医师立马脸色红润弯腰告罪,快步往医疗室走。  黄白色的医疗室大门闭合,周边队友皆是轻笑,而这一身带血的女人沉默拿起边上的三把刀,迈步朝楼上走。  “拿着这个。”马脸队长叫住她的背影,一抹吊牌,把装有深红色药液的瓶子抛了过去。  女人听完声继续往前,带起的风吹回药瓶。  “哦豁。”  扎有马尾的副队轻笑一声,左腿横搭在右脚膝盖上,一只手顺势撑住下巴,活脱脱的放荡浪子。  马脸队长闻声看眼这模样俊邪的浪荡子;弯腰起身,周边队员也陆续上楼,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里调整。  待到所有队长级人物换上新衣就绪,三楼这许久未打开的会议厅座无虚席。  深褐色的长桌摆满茶水,自主活过来的茶壶在桌面跑动,时刻给这些参会人添茶。  喝茶倒水的声音并不吵闹,可能是刚回归文明,这些领袖们没有丝毫相互交流的心思。  紧接着,一道红袍凭空出现在主座之上,伸手扣桌,滚烫到扭曲空气的烈火瞬间包围室内。  这是……  马脸看着主座上的忽然到来的帝国传奇,脸上露出惊骇。 ahzww.org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相逢 独属于南方的苹果熟透了,结束完这些天的繁忙课程,艾米坐上前往小镇的马车,眼有笑意的看这片千紫万红。  贝特拉姆小镇还是以前那般人少声热,之前最喜爱的早点店子准时开着,旁边是哥哥最喜欢淘果子的果铺,每到这番时候,记忆中的甜总能唤醒口腹之欲。  马车清脆往前,街边人目露好奇的看,剩余的小镇护卫则是有些小心的打量策马人。  又是哪一家大人物?  他们或多或少的注意到车夫胸口上的花龙标志,最后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生计。  艾米透过车窗瞧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本想向外招手,但还是记起随行人的嘱托。  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用丝巾擦掉额前细汗,艾米俏生生的看了眼车外的武夫,倒是不大理解哥哥这会长的小心性子。  哥哥已经有四个月没有带回消息,可她心中长存温暖,是出于自小活在一起的直觉使她毫不担忧。  她好好挑拣完等会要带回家的礼物,马车一停,小脸上的笑意更浓。  随行的武夫收鞭下马,布满胡茬的国字脸只是一扫这庄园,两手拳茧藏在斗篷下。  “爷爷!”  艾米脆生生的叫喊推门,往前的脚步行了一寸,眼前这人让她停住。  盘坐在花草前院的黄袍少年抬起头,一头金发遮住耳郭,看面相只有十五六岁的光景,棕色眸子倒映出少女倩影,十分翘的鼻梁边有许多雀斑。  阳光正好,少女脸上,手上,衣上都是淡淡的阳光,碧蓝色的裙摆更似这天,让他有片刻失神,接着,就是压不住的厌恶憎恨。  更后面的武夫注意到了这抹光亮,一双眼睛顺势锁定,把这人看的呼吸一滞。  “你找我老师?”金发少年合上腿前的长刀,起身看着艾米,语气收敛许多。  米尔顿不大听得懂这声“老师”的意思,还是点点头,踮起脚尖往屋子里看。  两人还未进一步说话,隔壁街上一老人步伐轻缓走来,左边袖子空空如也。  与艾米随行的武夫侧目而望,只听到老人笑了一声。  “爷爷!”艾米跟着发现了这人,一路小跑的冲进老人的怀,两手挂满了纸袋礼盒。  老头面对这热情的香气四溢有些呆滞,再一瞧女孩模样,布满皱纹的脸终是挤出笑容。  “你怎么来了。”他轻声的问,提着药罐的右手没有抬起。  “来看你呀,你近来还好吗?”艾米握住老车夫的手,把东西都挪到自己手上,再仔细观察,脸上难免有丝丝心疼。  只是数个月不见,记忆中的老人好似又苍老了太多太多,就宛如……快哀叹熄灭的蜡烛。  “进屋说吧。”老车夫抬起手,毫无反应的越过伫立不动的武夫,带着金发少年一同进屋。  身穿花龙标志斗篷的武夫目送三人背影,如任劳任怨的大树在庄园口扎根。  三人进屋,艾米一扫这幅熟悉至极的装潢局部,把礼物放在桌上一一为老人讲解,声音似夏日里的冰糖水一般甜腻。  老车夫拿出烟斗来听,持刀的金发少年瞥了眼桌上物件,抄起个水果往后院走。  老车夫没有阻拦,瞥眼新徒的背影,鼻腔喷出浓雾。  今儿的天气是少有的温暖,火炉未开,老车夫弓背贴入沙发里,双目稍显无神的听着艾米的碎碎念。  “你是去大学院读书了?”他捕捉到了少女常提的三个字,弹弹烟灰,终于答上话来。  “是呀。”艾米给他剥好一颗橘,近些年的书本教化;从坐姿谈吐都能得出许多不同。  老车夫凝神看着少女越长越漂亮的风景,便是笑也轻松了一些:“那倒是很好,在学院里,主攻的是什么。”  “学着诗歌文典,另修药材医学。”艾米把橘子掰开喂给老人吃,哪怕已定居北方,最深处的南方温婉性子还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哥哥的任务里有个游记要出,我怕他那文笔过不了关,所以先试着这门专业,而他自己也很忙,都快两个月没回学院了,本来这次,是要一起来的。”  老车夫听到“哥哥”两字眉目有些刺痛,嘴巴一合,那橘子的汁水就冒了出来。  “爷爷还生他气吗?”艾米用帕子帮忙擦掉,有些小心的问。  老车夫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握住了少女的手掌,将看着门外的目光慢慢移了回来:“他现在在波斯炼金学院的冒险协会担职?”  艾米点点头,接着似邀功那般将钱袋打开来,把近百枚红晶放在桌上。  “这是哥哥这段时间的工资,他走前把钱财都交给我保管,好好攒下来,都放在爷爷你这里。”  艾米笑着看向老车夫,小巧柔软的指头反握住老人的手。  面对这份示好,老车夫的面容更加枯槁,只能抽出手掌,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那你们在那儿待上多久了。”  “快五个月了。”艾米抬起大眼睛思索;后注意到了老人这有些凌乱的白发,于是如往常般伸手为对方打理。  面对这只奶香浓郁的小手儿,老车夫微微侧头,最后深吸口气,手入兜拿出那枚红宝石戒指:“先前有人把这东西送了回来,我用不上,你留着吧。”  他话刚说完,房屋后门便发出阵阵闷响。  “不用了。”艾米已知晓了这枚戒指的价值,立马摆手摇头。  “拿着。”老车夫将戒指硬塞进艾米手中,而后停顿片刻,声音更低的补了句,“再过段时日,我们就去别地了。至于那个畜,那个家伙,你若是见他回来就说看风景只需二十枚红晶便可。”  老人说完再吐烟雾,把烟斗放在桌上不再动它。  被强迫握住戒指的艾米小脸一白,让透窗而来的光晶莹剔透。  “爷爷。”她出声轻喊,听得老人眉目一酸。  “没事就回去了罢。”老车夫用尽力把戒指推进艾米手心底,十分认真的低头念叨,“你要是还了它,我便记不住你了。”  艾米看着老车夫的头发花白,咬住唇,终于没忍住:“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老车夫松手起身,身子骨有些颤动,“多读些书,那人自始至终来也是为了你好,学院的课繁多又难嚼,既然有机会,不要虚度光阴。”  老人说完便往后门走,桌上的物件钱财自始至终都未看过一眼。  艾米看着这幅老到暗哑的画,刚想跟着起身问个究竟,客厅门已打开,是守在庭院前的武夫。  “去吧。”  老人头也不回的摆手,最后那抹背影也被木门吞噬。 ahzww.org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求生 末世……  火焰喷吐的末世还在继续,山脉痉挛,这片耸立地表之上的山峰已然布满白灰。  巨大的白烟自山口悠悠喷出,黑色土地之上,连同风与光都被空气中的细微颗粒遮住,摊手伸指,也只能是被这片灰白迷住了眼。  吞噬一切的白风往前笼罩,它就这样慢慢地从众多山口里盖下来,又带出许多炽热星火。  是炙热滚烫的岩块不停从天幕坠下,大地震颤嗡鸣,所有代表鲜艳的色彩都被扼住咽喉,失去一切声音。  更往深,那个昏迷躺在火山灰里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  “呵……”  他不断挣扎想要呼吸,盖在身躯上的白灰四下抖落,而那双漆黑的眸子却逐渐失去光彩。  快要窒息了……  大量吸入火山灰的支气管变得生涩凝固,口鼻之间,死死黏住的灰根本不让任何气流进来。  艾斯翻过来伸指入喉,动作急促的抠-挖,企图唤醒身体的应激反应。  胃部上涌的体液没能冲破喉管尘埃的束缚,他在这片尘烟的国度里失去了视野,无尽的风刮动耳廓,一双眼也在风暴里睁不开来。  他努力稳住调息,八门内的气血刚开始外放,潜藏的毒性立马捏紧神经,使其五脏六腑痛得痉挛。  别死啊……  狭长幽暗的眸子迎尘埃张开一条缝,顺着鼻尖前的轻微气味,艾斯屈膝弹射,只能依靠单纯的肉体素质跳跃往前;顺坡翻滚而下。  水…  水……  如怪物般的裸体人儿不顾重心的失衡;碎石岩片挤压飞溅,他终是以满身伤痕的代价滚到山底,而后伸手挖出黑土壤中的绿草,用尽全力去挤那绿色汁水;仰头吞入。  在这番酣畅淋漓之下,稍微恢复些嗅觉的他一锤胸腔,强迫自己咳出带血的黑痰,接着便是双手并用的挖,再将脖子伸入坑内,侧头咬住某株植被的根部,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火辣辣的汁液冲刷黏在呼吸管道内的火山灰,更加甘甜的气息在鼻前催促,爬满白灰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些许。  艾斯化为地底野兽不停往前,依靠嗅觉感知分辨植物有无毒素,只要能吃就塞入嘴里。  黏住支气管的山灰总算有些松动,艾斯又猛地爬出侧头,面容狂喜的张开四肢往不远处这株灯笼形状的宝药飞奔。  响铃子,黄金三星宝药,果实为浆果,味酸、苦,有精神安定类的功效。  艾斯疯狂回忆之前所学的知识,把整株宝药扯出,连带泥土一同吞下。  爆炸喷涌的汁水在口腔内四溅,他边吃边挺直腰,忍着老猴子那一棍的余伤,依靠出色的视力横扫周围,开启生吞之路。  龙葵、倒地灯、铁苋花、酸浆、蛇莓株…  艾斯一路走一路吃,哪怕上方火山怒吼,哪怕这白烟漫天,也挡不住渺小蝼蚁的求生欲望。  “终于找到了……”  他来到一片干草地片蹲下,口鼻呼吸顺畅许些,脸上则有各种颜色的汁液混在一起,真就如书籍里记载的先祖一般。  轻轻舔唇,这个野人趴在黑土上仔细地嗅;掏掏耳朵,终于感应到地下的轻微流动。  确认无误,他直接对准这土壤猛地一锤而下,两指勾住这根根茎,面色涨红的把它从土里扯出个轮廓来。  这是大潮阁锦,是《草药大全》里为数不多的钻石级巨大型宝药。  此药呈乔木状,主干粗短,分枝如胡须般茂密繁多,被艾斯扯出来的这株光看根茎长势估计就有个三四米;棱脊突出,棱缘波浪形,整个表皮都熟成了紫褐色,在茎顶端更有黄白色的叶片长出来,已经到了药力饱满的极点。  这种宝药一般都是倒立生长在土里,而露出地表的根茎则像是小草一样,也得多亏了艾斯的感知十分变态,要换成是一般级别的巫师,那可能就直接从这片干草上越过去了。  他仔仔细细的扯下茎顶端的黄白叶子,又是一顿乱吃,把眼睛都吃的眯了起来。  大潮阁锦的叶子富含许多珍贵营养,而且药性温和,不仅能醒目热体,还有一定的抗毒作用。  而更为关键的巨大主干虽表皮挂满尖刺,其内溢满的汁液更有排毒洗体的玄妙功能,被许多贵族弟子当做淬体阶段的主味药材。  找到这种宝贝,艾斯把残余的叶汁水舔干净,混带指头上的白色山灰一同入肚。  各种各样的气味颗粒顺鼻腔入脑,少年眯起茶黑色的眸子浏览周围,真就像个怪物般左右爬动,伸手拔出一颗花苗,而后捏爆其上的赤红色小果子,将汁液抹在皮肉外翻的腰部伤口上。  舒爽的滚烫治愈皮肉,他回身爬到大潮阁锦的坑边,也没多挖;伸手一路顺着根茎找到主干部分,俯身张嘴就咬了上去。  巨大的主干被撕破道口子,紫褐色的汁水冒出,气味清甜迷醉。  艾斯搓了搓头发上的白灰,整个身子往前一探,趴在这泉眼边咕噜咕噜地喝,连带鼻腔一起来吸,让整个肺部都灌满汁水。  质地粘稠的汁水开始挥发药性,所有粘附在呼吸道和肺里的火山灰都被这团黏糊糊的药汁包裹;崭新进入的空气在黏团里变成一个个气泡贴住肺部边缘,帮助其维持呼吸功能。  也是这大潮阁锦的药性温和,等到整个五脏六腑都吸足,艾斯面色发紫的翻身躺下,摸着如气球一样鼓起来的肚子,忍住各种恶心反胃,以及器官排斥产生的剧烈痛苦。  他开始在心中倒数百数,五颜六色的脸颊迎着上方的灰天,呼吸间产生的气泡不停从黏糊糊的鼻腔里破出来。  火山喷涌的灰与红还未完结,这些擎天山峰似乎有太多太多的情绪要发泄。  自山底而来的白灰越来越厚了。  总算撑到危险感知都离去,艾斯侧起身子一缩腹,紫褐色的汁水从口鼻等处爆炸喷涌,带出一连串的杂质尘埃,看起来恶心至极。  “呼……”  重新体会到了耳目清新的快乐,他神情陶醉的深吸几下,又翻到大潮阁锦的主干边;吮吸。 ahzww.org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独 已经困在这个地方了。  山峦、平原、天空、光,所有所有的东西都和最初时一模一样。  除了喷涌火焰的群山重归安静。  可这一下子,好像也带走了所有的声音。  太空旷了,空旷到一眼望去都是绿色,空旷到木讷行走的人,眼里渐渐没了光泽。  赤脚踩进松软的土,满身白灰干涸的艾斯顺势坐地,左手一插,把脚边的一株植物连土一起塞入嘴里。  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呢?  这里永远都是白天,由此找不到时间的左右交错,大脑神经已经刺痛加上耳鸣。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睡觉,因为一切都已经被打乱。  “啊!”  忍到极限,少年弓背大喊,眼下的两条清流冲刷白灰,一双眸子赤红爬满疯狂。  还要继续吗?  他望着这一片死绝了活物的地方,再抬头看眼刚刚爬下来的山,十指嵌入草里抓紧。  只能继续走走停停,是永恒的孤寂,是令人崩溃的静谧。  又碰见一个雕塑,准确来说,是一个尸体。  这是一只大型陆地鸟;单脚站立,长长的脖颈曲下作觅食模样,一身灰白羽毛油光水滑,漆黑的眼更是栩栩如生。  “咔!”艾斯伸手捏端这鸟的脖子,扯下来一看,果然是血肉干涸的作态。  全都死在这里了么。  他举起手里的鸟脖闻了闻,赤红的眼潮水褪去,而后又一脚将草里藏着的青蛙“雕塑”踢飞。  这一路来的鸟兽虫鱼就好似琥珀中的生物化石一样,虽气息全无,可未有丝毫腐朽。  它们无声接受艾斯的拳脚暴力,用一双双死去的眼记住对方,像在无声讥笑。  “这到底是哪里啊!”艾斯挺胸怒喝,发出来的声音立刻融入风里。  他左右不停叫唤,喊道喉咙发痒,这才取下腰间的草藤,夹起一枚有安神镇定功效的果子塞入嘴里。  “**的!”  想事想到头疼,艾斯猛地给了自己两耳光,盘膝坐下,依靠记忆继续修炼《放羊心得》里的养气法子。  兴许是这片地方太适合修炼,从圣克鲁斯出发到现在,整本内功法门终于全部走完,顺顺利利来到第十步,达到小圆满的造诣。  盛草初春时期,要分段放牧,也要全力吃饱,不可用药液。  炎夏时期,气血早出晚归,旺盛但杂,要调养,早、晚晾羊,中午歇羊,歇息反刍,回馈肉体。  初秋时期,早晚有霜冻,营养最丰富,因地制宜放牧,早出牧,晚出牧,中午不休牧,由远至近,从山顶到山腰,再到山下,最后转入平摊,留下附近精气供气血和肉体使用。  寒冬时期,气血开始增多,抓紧有力期,火力全开,适当服用药液。  四季轮回,牢记放羊规律,时刻全集中调息,使身体按这个频率运作。  闭眼放空,艾斯在一呼一吸间把气血自八门流转全身,接着便是滚滚热能,悄无声息的吞噬消化这段时间吃进的药物。  不知垂头睡了多久,血肉开始嗡鸣,艾斯睁眼摸背,心中默念到此后的蜕体次数,总算有了个时间的概念。  “咔……”  新胚从旧皮中冒出,每一寸骨头开始轻微蠕动,将艾斯身上的白灰崩裂开来,有种病态的潮红血色。  这个似蛇般疯狂蜕变的怪物仰头舔唇,把背上背着的白色藕条掰开吃进嘴里,维持蜕体所需的能源。  说来也奇怪,这么大片灵气充沛的地方,所有生长的药草竟都未超过钻石级,更别提成精之类。  “额……”  呼出白气,少年四肢轻颤地贴住地面,脊骨扭曲摆动,乌黑腥臭的杂质从毛孔分泌而出,将白灰污染。  他神情陶醉的拉扯脖子,用这蜕体的剧痛提醒自己,保持人类的理智。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天还是这般亮得刺眼,所有的灰都游荡在顶部未曾落下来,空气的风很轻微,气流之上,没有任何踪影。  漆黑狭长的眸子慢慢往上,透过平原看向远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现在要去往那座最高的山。  ……  乔纳森山谷怪圈外围,一伙统一标识的人无声降临在树间。  月色正浓,他们黑披风上的花龙标识幽幽发亮,各自胸前的银色吊坠更是图案清晰,羽纹刺人。  “还没有收获?”  依靠在树干上的马脸队长微微侧头,目光移向刚刚回来的伙伴。  “难。”身材健硕的胖子一抖脂肪,嘴边叼着不知从哪里扯来的紫色树枝,“这怪圈内的迷阵毒气四溢,隔段时间就切换阵眼,里面的毒不止扰乱神经,还掺有封锁气血的效果,怕是格格鲁才进得去。”  “我也去不了。”胖子话音刚落,一个干瘦的高个子掀下衣帽,棕色卷发有些毛躁,“这大阵太毒了,根本没想给人活路,也不知道那新人怎么进去的。”  “怎么呢?”队长抬起头,目光移向更后方。  “太猛了。”格格鲁摊手耸肩,语气倒没多大变化,“这阵法遇强则强,我逛了几百米就晕到发吐,而且毒气有累加效果,毙命前根本没有预兆。”  他说到此忍不住咳嗽,低头用帕子把嘴里的血擦掉:“也不知道是那个神仙的手笔。嗯……准确来说是神仙中的神仙。”  “我也觉得是这样啊。”旁边的胖子靠在树边脱下靴子,两根肥指掐住脚跟,把一只白虫硬生生挤出来,而后边观察边说,“里面根本没有活物,这白虫专吃血肉,没有利害的护体宝器进去就得被吸干,藏得又深,真恶心。”  “这老鼠也差不多。”格格鲁瞧着胖子把白虫装进瓶子,举起右手,展示了下被倒提起来的血眼耗子,“虽然实力不强,不过胜在攻击性足数量多,大都躲在地缝里,裂缝下面我没看,因为没时间了。”  “那我们怎么找人?”胖子仰头插话,披风下的肚腩圆得像个球体,“尊上可是亲眼见他进去的,现在我们连四分之一的距离都没走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格格鲁叹息一声,闭眼仔细感知,还是没有艾斯的吊坠定位。  马脸安静听着两人的情报,吸气抓脸,目光慢慢深邃起来:“这裂缝都是相通的,这森林下面,应该有怪物活动的痕迹。我之前下去过,地道壁上有小夜魔,应该是靠它们的皮囊存活。”  “那得多大?”胖子讪笑一声,吐掉了树枝,声音沉下几度,“能养活夜魔的东西……不会是龙吧?”  话题逐渐沉闷,增援而来的三人各自在原地未动,只剩夜风轻抚。  少顷,一声响动将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月光下,腰间别着两把刀的女子慢慢走来,一身血味浓郁。  三人闭口看着她的动作,以及……对方拖着的那具猿怪尸体。 aiyueshuxiang.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鬼众魅 又是一次蜕变结束。  七日,艾斯足足用了七日才爬上这座最高的火山。  白光刺眼的天空丝毫未变,虽一切照旧,但艾斯还是在时间的无声流逝中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相信他的预感,毕竟正是这股子怕死的敏锐,让他远离了许多危机。  而且……这一路上所遇见的雕塑也越来越光怪陆离,光是这些巨大狰狞的古怪尸体,也早已使得他不寒而栗,不敢再有任何出格动作。  光芒之下的大地安静异常,攀到山巅的他俯瞰平原,竟一时间看不清这片土地的尽头,只能是打量脚下这深黑色的火山岩的条纹,观察岩浆流过的痕迹。  眼皮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艾斯蹲坐在火山口边,双手搓掉竖起的汗毛。  下方的火红海洋宛如真实地狱,岩浆滚烫,炙热的潮汐不停翻滚,周边的黑色山岩耸立把其包裹,宛如藏住一切红色恶魔的巢穴,让趴在边缘上看的少年小得像只白色的蝼蚁。  扑面而来的空气十分刺鼻,艾斯在这片红光中黑发飞舞,一张脸被照的烫红。  就是这里……  艾斯又闭上眼去闻,在各式各样的气味颗粒中捕捉到了自己要找的线索,整个身子骨慢慢颤栗。  是檀木,这绝对是檀木的气味。  艾斯睁眼有笑,接着便心情大好的拍手起身;探头往下观察,妄图找到爬下去的途径。  他人没走两步,整个身子就又撞到一尊雕塑上。  “**的。”  艾斯抬眸一看,对着眼前这黑色岩石雕塑就是一拳。  “啪!”手骨在黑石表面上砸的生疼,艾斯惊讶一声,对这鸟首人身的雕塑愈发好奇。  这种雕塑在各个火山顶上非常普遍,通体两三米高,背后生有羽翼,身上穿着甲胄,除去人身,四肢则是三指鸟爪,鸟首上更带着造型古怪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白发红的眼睛。  “难道这也是尸体?”  艾斯围着雕塑转圈,又看看十米外的另一座,迈步走到两者中间对比,终于发现了些许不同。  “它们……好像真的是尸体呢……”艾斯踮脚敲了敲鸟首,又伸手钻进面具里去抠对方的眼睛,“嗯……触感很干,应该是死的,那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呢?”  他狠狠了抠两下,发觉抠不下来后悻悻收手,接着便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住这鸟人垂下来的手;深吸口气,面色涨红的开始发力!  “咔”被蛮力拉扯的鸟手轻轻颤动,其上的黑色岩石逐渐出现裂痕,露出甲胄的精致花纹。  艾斯一瞧这甲胄的成色,表情喜悦的加大力度,直接伸腿踩在鸟人雕塑腰间,方便自己发力。  原本与山岩合为一体的雕塑开始摇晃,裂痕扩大,急于寻找衣物着身的艾斯忽然心尖一抖,整个人就像受到惊吓的猫儿般跳到一旁。  眼中的雕塑还是纹丝不动,可身无寸缕的少年却是腰背绷紧,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雕塑露出来的眼睛看。  他保持着戒备的姿势与雕塑对峙许久;拍拍胸,长吁口气的转过身,准备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火山口下面。  这赤条条的身子晃悠悠地迈出一步,已经低头去瞧下方的艾斯突然回头,接着浑身汗毛炸起。  是这雕塑!是这雕塑刚刚看了他一眼!  虽只是十分细微的挪动,可五感敏锐的少年还是捕捉到了对方眼珠的差异!  艾斯整个人都吓得一惊,脚边的小石子“咕噜”一声坠入下方火海。  至于暴露了动静的鸟首人身雕塑,那佯装无神的眼珠也慢慢活络,在聚焦到艾斯脸上时已是怨毒无比,好似择人而噬的恶鬼,想用这份猩红将他生吃活剥。  “咔嚓!”鸟人雕塑的岩石裂缝进一步扩大,艾斯抬头见光,脑中炸出惊人假设。  难道这片天地里的所有生物……都是活的?!!!  那之前那些巨大妖兽……  宛如实质的危险感知猛锤头皮,艾斯回神一抖,苍白的脸上尽是汗水。  必须走!  他不再看缓慢掉下碎石的鸟人,直接翻身而下,手脚并用的攀住火山口的黑色岩壁,忍住火烧屁股的痛感,把背着的另一株绿色小颗粒药材碾碎涂满全身;一寸一寸往下方岩浆火海爬。  “噔……”  熟悉的钟鸣忽然彻响天地,本是极度亮白的天空轻轻蠕动,周围的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  极其危险的感知传透全身,正在往下攀爬的艾斯抬头看了眼天,咬紧牙加快速度。  吞噬光的云层风暴在上方凝聚,压力愈发往下,除去硫磺的臭味,艾斯更加清晰的捕捉到那抹异香。  阴沉的天空开始有浓墨,火海之上,渺小似米粒的艾斯两大步往下,侧头伸脖再仔仔细细的嗅两圈,绕着岩壁边调整方位,低头看了眼皮肤表面的绿液,深吸了口气。  到此,他松开四肢,睁大眼睛朝着下方的岩浆炼狱坠落。  神威!  周围的高温已然让空气扭曲,浑身赤裸的少年屏气举拳,在下落时开启八门,凝聚气血狠狠砸向这片炙热火海!  “嘣!”温度高到骇人的流纹岩浆被巨力砸的爆炸翻涌,通目的红光之下,一个与其格格不入的巨大物体露出独有的金属光泽。  在这决定生死的一刻,艾斯好似跳水那般钻入这金属物体的镂空花纹里。  随着他的进入,这金属球体的内部立马被激活,用极致的光穿透艾斯全身,直接让他满眼全白,看不清任何物件。  时间越来越紧迫,艾斯闭眼用手挡在面前,妄图用嗅觉去分辨一切。  虽消融一切的光还在吞噬,可神灵的宠爱低语却再次为他响起。  白光中心,这个“盲人”动作笨拙的不断摸索,最终触碰到关闭一切的杖柄,握紧五指将其拉下。  “咚!”整个金属球体震动,光芒消失,镂空球体上的驳杂花纹柔和流转,在这片地狱火海里悠然升空,进入天空风暴的风眼。  黑暗来临,持续了十四日的光消退,各式各样的凶蛮气息随之苏醒。  在这片黑天墨地中,原本伫立在一座座山峰之上的鸟首人身雕塑开始剧烈抖动,直至体表的岩层崩裂,直至一幅幅面具之下的双眸似烈日般升起。  大地悲鸣,数不尽的暗影抬起它们巨大的躯干,仰头迎接新生。  “吼!!!”  撕裂的声浪吹拂平原,这终是百鬼众魅的无上乐场! aiyueshuxiang.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火 黑云,蛇雾。  殊未当,食物、玉帛、人、血。  灯起,散发诡异绿光的巨大球体缓慢上升。  四处如墨,除去金属球自身的光,所有所有的都被无声吞食。  幽光内,黑发少年漂浮于球体中心,周围金属纹路有血光时隐时现,在其周围形成一圈撕扯震荡的膜。  盘住的雾有几声静谧,顷刻间,沙哑撕裂的风透雾摸进球体缝隙里,这些个似有灵智般的黑暗阴影刚要向前,道道雷鞭便“噼啪”下砸,打碎这些妄图染指的东西。  “咯……”  古怪阴森的声音被闷雷唤醒,浓雾翻滚,几缕微光映出一丝轮廓。  那是白红色的灰暗鳞片,模样残破不全,全是厚重岁月的沉淀感。  球体刚要停,那金属壁上的杖柄突然上扳,其上字体由“二”变“六”,又继续匀速上行。  太多的声音和风想要渗透,球内绿光更加威严,其内雷鞭呼啸着自镂空花纹图案上下砸,似奴隶主鞭笞仆从那样冷酷蛮横。  嗡嗡的雷声于黑暗中开路,待到所有的动力停下,巨大的金属球体震颤一声,环环相扣的纹路机关咔嚓蠕动,从中线划开,进而缓慢开启。  “哈……”  前方大雾内忽而有悠长轻缓的呼声传来,还在昏迷的艾斯被这股吸气声环住,身如羽毛的往前轻飘。  与此同时,一只指甲乌黑的灰色巨手从雾里探出前伸,其上死皮皱褶在微光中暴露。  “哈……”  前方的黑暗再吸,这指甲极长的恐怖怪手已然要触碰到艾斯的头顶。  少年离金属球界外只剩一寸,灰青色的指尖已经往下卷起,妄图勾住这个小小人类。  此刻,写有“六”字的杖柄却忽而变成了“九”。  打开的金属球“咚”的一声关闭,绿光一现,已飘到边界的艾斯被球心拉回,在光中被膜裹紧,接着便是无数电弧抽向这根手指!  “呜哇!!”  乌黑指尖被雷电打出凄厉的狞叫,金属球体开始暴亮,而这巨大的恐怖巨手竟直接摊开五指向前抓!  钟鸣响,布满锈迹的锁链应声绷直,那要抓球的东西如触电般缩回,发出震颤浓雾的怨毒怒吼。  锁链愈发紧缚,继续运作的金属球悠悠上升,离开这层黑暗。  往上,一抹抹光越来越亮,到达终点时,已是炽热到极致的火光烤红少年面容,将这躺在中心的人用火光团团围住。  热,已经将空气与光都扭曲的热下压震荡,火海世界,满是微光的金属球再次停稳,爆炸喷涌的火焰风暴呼啸升空,烫眼的赤色星火从暴风中心飞溅散落。  失去颜色的火舌爬上金属球纹,机关打开,其内少年毫无抵抗的悬浮站立,刚垂头,这火儿便紧紧环绕住他的身子,像饿极了的怪物不停往他身体里钻。  “嗯?”  一声稚嫩的童语打断了火焰的动静,艾斯额前的黑发飘起,一看面容,火内又有一声天真烂漫的笑。  火焰呆呆缠绕艾斯许久,好似沉默,又好似追忆。  最终,一只圆润白皙的小手从火中透出,抬起指头点住了艾斯眉心。  “呼……”  极甜的风吹动艾斯的面容,那风走过的痕迹一层层扩散进入皮肤,本停下来的炙热火苗立马钻进他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处骨骼,紧接着便是“吱吱”怪响。  越来越多的火儿妄图向中心处的人类渗透,以至于在这片火海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吃,艾斯的肉体大大方方的敞开来吃,等到橘黄色的火焰都钻进,这片咆哮不止的火焰风暴滴滴答答的停了下来,看着毫无反应的少年,发出息息索索的窃窃细语。  “还等什么?”  稚嫩的童语懒散浮现,所有的火与光都闻声避开,只是环住这金属球,不再有动作。  这样的平静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一团透明至极的火苗自漩涡上方晃悠悠的露头,而后好似打着哈欠那般踢开周边的橘黄火焰,再将火身左右摇晃,“呲溜”一声钻进艾斯的口鼻处,不见了踪影。  “轰!”  目睹此景的火焰风暴直接炽热了一度,那些个犹豫不决的火儿们大叫往前,对准艾斯的肉躯不要命的往里钻!  比例完美的肉体开始肿胀,艾斯闭目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八门哀声嗡鸣,可这些火儿已然失去了理智,宛如冲击羊群的狼撕碎一切气血塞入口里。  垂头接受洗礼的艾斯忍受不住这样的痛;鼓成气球的身子已处于临界点,随时要炸开。  到此,这只点住他眉心的小手指用力往下摁,肥-润的手腕一转,在其眉心抹出一道精妙绝伦的火莲。  “咚…”悠长的钟鸣自上而下镇住艾斯全身,本还要冲击这道旋涡中心的火儿们一头碰壁,只能炸出火星宣泄自己的焦急。  “别急呀。”  抹下火莲的小手收回,肥又短的两指合起来一打,无数白光撕裂火海下落,用一道道惊雷轰击艾斯肿胀的肉身。  雷霆爆炸击穿身躯,皮肤上有火云浮现,整片火海也顺应雷鸣咆哮,再次聚成一团赤色暴风!  “来,来,都过来!”  幼-童痴笑的声音好似在拍手,火与雷苏醒,按照王的旨意鞭笞凡人俗胎。  “给我笔。”  一只毛笔应声出现在火中被小手握住,两道火苗环绕笔尖呵气,而后试探性的点了点,对准艾斯的肉体开始下笔。  “招财,进宝。”  “玉碎,瓦全。”  “朱赤,墨黑。”  “嗯……再有四通八达,不止不行。”  “而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天,地,山,水。”  “好!”  毛笔在艾斯身上写满小字,这些字体方挺规整,根本不似波斯帝国文明,更像一副副小画,小巧精美。  小手收回,所有的火与雷也在顷刻间停下,露出其内巨型金属球的原貌。  风起,一条条透明的火焰从艾斯底下绽开。它们相互缠绕旋转,凝成一朵道纹玄妙的赤色雪莲。  “烤他!”  声音稚嫩的法令传出,安静下来的火海呼啸涌上金属球,将其埋在这片炙热里。 aiyueshuxiang.com 第一百二十章 原来 四十九日过去,这片被命名为乔纳森的山谷怪圈还是这般沉闷静谧。  白月之下,似墨的树叶懒散垂落遮住下方松软的泥土,而其中又息息嗦嗦的声音前往,连带上空气……也有些许香甜。  那是血。  偏薄锋利的漆黑长刀入鞘,刀柄红绳的尽头挂有一片方形小坠,而那握刀人的手部皮肤呈小麦色的光泽,修长细腻,一看便知是位女子。  晚风起,她似有所感的侧头望向一边,耳垂上吊着的圆形小珠散发光亮,好似天上缺失的明月那般,更如两朵悄然发热的萤火。  “还没找到线索?”  女子身边的树林忽然骚动,一瞬之间,身着花龙披风的马脸队长慢步来到她的身边,用平静极致的眸子压住周围这些诡异至极的人脸大树。  女人摇摇头,迈步越过脚下的猿怪尸体,抬手指向森林更深处的浓雾一言不发。  “那里我也进不去。”队长随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吟一声,神情叹息的鉴赏这片古怪至极的森林,“这片遗迹内的巫师禁忌太过凶险,里面的东西也所知甚少,我们不能冒险。”  话到此,马脸队长抬手一吹口哨,将周围的负责人集结回来。  “队长。”满脸泥巴的胖子闻声钻出土地,然后十分恼怒的拍掉趴在胳膊上吸血的白虫,怪声怪气的抱怨道,“我们现在是要走了吗?这地方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又遇见这群怪物了?”马脸看眼对方脸上新开的口子,出口的语却是对着蹲在树干上的马尾副队。  “对,而且有几个队友都差点死了。”副队轻嗤一声,伸手抹掉腮边的些许血渍;对着女子脚边的猿怪尸体吐了口口水,“这些畜生聪明的很,都开始知道提前布置陷阱。”  “那倒是有些危险。”格格鲁闻言一扫地上这具还有乌血外冒的尸体,抬头端详半响月色,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拿出一瓶药剂倒上。  透明药液倾落,地上这具毛发肮脏的猿怪尸体立马嗤嗤作响,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刺鼻的白烟扩散飘舞,似燃烧那般吞噬整个猿怪的尸体,慢慢啃食掉这双还残留怨毒神色的兽瞳。  “那你们的具体情况呢?”马脸被这股气味熏的微微皱眉;一挥披风,将周围的烟都扇开了来。  “我这边是快顶不住了。”副队两脚摇晃的一屁股坐在树干之上,随后回头看了眼自个儿负责的那块区域,伸手将一枚嫩芽扯下叼在嘴里,“离雾太近,日常的救援探查都需要三个人一起,绕是这次的准备如此充分,我也不能保证后续会不会有伤亡。”  “我这里已经送回去一个。”格格鲁拿出帕子捂住口鼻,面色也凝重异常,“之前有队员说与遇见九星以上的怪物,而且还是听从这些猿怪调遣,我认为我们应该撤退。”  “九星?”胖子闻言一脸不屑的钻出泥土,直接抬手展露这道血淋淋的大口子,“我话就放这,这片森林地下的凶险比你们上面还要恐怖许多,那小恐怖扎堆的巨大地穴内,绝绝对对不止一种凶物在里面活动。”  “那还想什么呢?”  马尾副队听得露出了笑容,看看毫发无伤的黑刀服女子,再看了眼沉默思索的队长,两手伸直做了个懒腰。  “那就撤退。”马脸队长听得轻轻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开始计划起回程的路。  “好嘞。”  胖子两眼立马发出光亮,卷起胖成球的身子进入土里,急匆匆的去找自己那边区域的同伴。  “走了。”格格鲁见此也抬手打了个招呼,干净利落的消失在了树叶的阴影里。  “阿修呢?你不走吗?”  始终吊儿郎当的副队丝毫未理下发通知的两人,转而向一直沉默的女子发问。  名叫阿修的女人微微摇头,只是收刀而立,靠在树边闭眼假寐,与周边的画风格格不入。  “她那还有事呢。”  右侧没多远的泥土里忽然传出胖子的声音,听声似乎有几分打趣的味道。  “哦豁?”马脸轻轻挑眉,抹了抹光滑的下巴,一个翻身站在了树干上,“那我还是回去喝酒吧~嗯~真好。”  “你还要留在这?”  马脸队长见此眉头一皱,可一想来时那位伯爵之女的殷切请求,便忍住了接下来的语。  “我答应了她。”  好似哑巴的人儿终于出声,那声线中性平稳,听得月光抹上几分磁性。  “行,这是剩余的保命卷轴,你一人在这边要注意隐蔽。”马脸队长从巫师戒内拿出一枚漆黑黑的羊皮递给阿修,目光顺势停在对方这张平静小巧的俏脸上,“有些事别太勉强,能做便做,不要因为友情让自己身处险境。”  一直假寐的阿修睁开如水墨勾勒的眼睛,轻一点头,继续沉闷的补充道:“我就再等三天。”  “好。”马脸队长见此不再多说,转身去通知自己区域内的队员。  “拜~”无声听完双方对话的副队玩味一笑,冲着阿修挥了挥手,而后屈膝一跳,一头扎进后方的黑暗。  几位负责人全都散开离去。  只剩这位穿着黑刀服的女子孤零零的靠在树干旁,待到月光隐蔽,终是抬步继续向更深处的浓雾走。  这里的雾气开始深到令人有些不安,可已在此地待过一个多月的阿修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是轻车熟路朝着之前的方向行走。  她一步一个脚印的继续深入,视觉、听觉、嗅觉,人类最能品味这个世界的器官都在这伟大的巫师禁忌中被抑制压住,使人所见模糊,所听微弱,所闻难辨。  “咕咕~”  周围的树叶开始躁动,她轻描淡写的看了眼周边的雾,又向前走出几十米,慢慢蹲下身子,将一字肩的黑刀服拉下半截,露出留有狰狞伤口的后背。  指尖透过薄雾,她反手向下捞住了前方的清凉,表情没有丝毫波澜的擦拭背上的伤口。  鲜红开始随指尖滴进水中,她还要继续动作,可之后触碰到的物件却是温热异常,让她不由得抬起了眼。  原来这儿还有一条小溪,原来这溪水里还泡着一个人。  原来这人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线索。  原来是这人恰好被冲刷到了这里。  阿修有些呆呆看着昏迷少年的稚嫩脸庞,彻底失去了言语。 aiyueshuxiang.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去 卡纳加海域,阳光四溢,海潮波浪如银鳞叠泳。  载满冒险者的船只踏浪往前,雄狮王冠的旗迎着金色夕阳随风飘舞。  他睁开了眼,无声望着褐色木板;两手握拳,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  “你醒了?”  平淡的女声响动耳侧,艾斯慢慢移过头,猛地撑起上半身,立刻感觉到全身的烈火灼烧感。  “我这是怎么了?”  艾斯低头看着布满绷带的腰腹,呼吸之间,气血干涸的痛觉撕裂经脉,令他眼皮跳动。  “我不知道。”通体小麦肤色的阿修微微摇头,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只能继续用平静至极的语气说,“你只是受了些伤,是伤都会好的。”  艾斯侧身往床里一缩,再次不甘地屏息感应,那野火灼烧的痛促使其发出沙哑的尖嚎。  “别动气。”阿修伸手递出一片好似树叶的药材,可还未来的触碰便被艾斯挥手打开。  “能让我安静一下吗?”  床上的人儿已好似瘸了腿的猫;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更是沙哑刺耳。  “好。”阿修点头答应,又望了眼床边的舷窗,高高扎起来的马尾有发丝被风吹动。  眼见她起身离去,艾斯收回充满警惕的目光,低头掀开被子一看;把盖住身体的麻布长服拉起来。  原来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  那这种诡异的痛觉又是出自哪里?  没有了,所有的气血都没有了。  连带八门与经脉……也彻底枯萎。  艾斯再次咬牙调动八门内的气血,可那股灼烧的剧痛立马让他脸色涨红,终是忍不住所有所有的急躁,弯腰咳出一大口血来。  “他们都快回来了。”  门外的女人听见了这声音,说话像是劝慰,又像是毫无感情的叙述。  “谁?”艾斯强撑起上半身,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我们的队友。”  “什么队友?”  “就是我们。”木门响,踱步整齐的声音随木门一同打开。  外面的光线明亮,赶到这艘船上的的马脸队长抬起眉骨立体的脸庞。他先是沉默望着床上这似猫儿般瘦弱干涸的少年,再上前摆好木桌上的散乱花瓶,波澜不惊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冒险协会开拓先锋对队长,你可以叫我里昂。也可以称呼我为队长。”  里昂拉开床边的椅子,边坐下边拿出行动记录本,露出花龙披风下的矫健大腿:“我们在你吊牌里的定位消失后被会长派出来寻找你,截至目前,总共用时五十四天。最后在乔纳森怪圈第一层的森林内发现了你,完成这个任务的人是阿修,也就是刚才的女人。”  他说完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文字,而后抬头看了眼还未缓过神来的艾斯,继续自顾自的问道:“请你向我汇报失联这段时间的踪迹,一路上都见了什么,身上的东西又是如何丢失,为什么不使用附魔器报告你的踪迹。”  “艾斯?”  里昂手中的笔在少年眸前晃动。艾斯回过神,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里昂,一头黑发错落下垂遮住额头,几乎没有了年轻人的生气。  “你身上的变故等会儿会有医师为你解答,现在,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昂放缓语气中的冰冷,抬起两根手指一点,为这年轻的队友释放出一道橙色光芒。  “这些我只会汇报给会长。”艾斯在橙光的加持下聚焦瞳孔,一张嘴发声,声音宛如细线在粗木上割动,十分暗哑刺耳。  “我能知道原因吗?”里昂闻言微微眯起眼睛,停住书写的笔。  “我累了。”艾斯侧头回避对方的眸子,床边的小舱窗将夕阳的光引进来,让他这毫无水分的黄脸更显憔悴,“请为我叫医师来。”  里昂见此无声凝视了他片刻,最终收起东西起身,推门消失在视野里。  半响后,换了一身白色巫师服的格格鲁走进房间;眉头微皱的走上前把床柜上的熏香掐灭。  “认识一下,我叫格格鲁,钻石一星神术师。”  格格鲁咳嗽一声,对着床上的艾斯伸出手掌。  眼见对方没有回应,他便戴上金丝眼镜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前,用言语把少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根据阿修传来的情报,你体内的经脉八门应该是被一种不知名的火毒吞噬导致枯萎,不过根基气血未消,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能治吗?”艾斯抬眸看着格格鲁精心打理的胡须,撑在床单上的五指慢慢握紧。  “难。”格格鲁一推眼镜,抬手拉出一串长长的检测档案,接着用指头点在那张人体经脉图上,“你身上的这股火毒我初步判断是因为吸食了那片禁忌里的巫毒气体,这毒的特性奇怪,只是蚕食你所有的气血,不伤及本命,好似那些寄生在树根的害虫,只想着从你身上榨出汁水哺育自己。我本以为它在没有气血吸收后会进一步啃食你的肉体,但目前看来,它只是安静的蛰伏了。”  格格鲁轻车熟路的点完经脉图上的八门位置,再翻腕一伸,把艾斯的手掌拉过来给对方展示:“我看情报说你之前曾学习过一部黄金档次的养气手段,我也仔细阅读过功能类似的武士卷轴,推断总结,你会在此类卷轴的大圆满之后会定期产生气血反哺肉体,所以我在来时通过一些奴……一些实验者进行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实验,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艾斯紧盯着格格鲁嗡动的唇,而对方也用犀利的眸子回应这幅期待。  少顷,这位钻石级的神术师慢慢把艾斯的手掌竖起:“不论是什么外力,只要你的体内有气血进补,这满身的火毒就会立刻将它们吞噬殆尽,根本不会给你的肉身余下一点,换句话说,你的武士之路,因为这种怪病彻底封存了。”  眼中的光影破碎,艾斯沉默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全身颤抖的抽出那只被握住的手掌。  “不过你也可以去找更高级的巫师医治你。”格格鲁十分赞赏对方的绝望,翘嘴一笑,继续在伤口上撒盐,“按照目前的帝国行价,王冠以上诊断需得一百枚红晶起,后续的治疗费用我就不多提,也许,你可以向他们问问你这古兰神体的天赋能不能换点价值,毕竟这也是传说级别的天赋。”  格格鲁说完就挺直腰背,把病患档案慢慢折起,又是漫不经心的补充道:“哦,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你体内蛰伏的这些火毒我现在搞不清楚它们的胃口有多大,可能哪天吃饱了,就嘭的一下在你体内炸了,这些你也要注意点。”  他说着就用手掌模拟火毒的爆炸模样,嘴边的戏谑的还未消失,床上之人已经猛地向他冲来。  少年伸直向前的手臂被格格鲁轻轻一握,再有一道风声响起,原是这巫师用袖袍把这极度虚弱的人儿死死摁住床板边上。  “你要冷静点,年轻人。”格格鲁低头欣赏着艾斯脸上的癫狂,用另一手抬起往他的额头上弹了下,“不就是稍微走了点运的贱皮骨头,还真以为自己前途无量?能得神灵垂怜?”  “你是谁……”  在压制下的艾斯挣扎扭动脖子,用赤红的目死死盯住这名白袍巫师。  “我是谁?”格格鲁轻笑的看着这条失去脊骨的败犬,摊开五指并动作粗鲁的掐紧艾斯的脸颊,一字一顿的慢慢回道,“我是另一个巫师的朋友,而且我这个朋友在我来之前要我跟你说……你让他丢掉的脸面,他要从现在开始,一件一件,慢慢找你算回来。”  “准备好迎接查理的怒火吧,你这肮脏的杂碎。”  格格鲁轻拍艾斯的脸面,兴许是手感很好,他转而又用两根指头夹起这干燥的面皮,像把玩畜生一样摧毁着少年的自尊。  至于这个正在被摧毁的人。  死咬住了唇。 西红柿小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途 帆船还在继续往前,月色降临,所有扎堆在船上的冒险家们都四散分开,为甲板最中心处留下空位。  他们都在看,或是艳羡,或是隐藏着上前交流的欲望。  只因最中心的这群人太过于显眼。  只因那披风上的徽章太过威严。  但他们也注意到其中有道十分不协和的身影。他虽是一样的着装,但瘦弱身子衬托出来的孤独与怪异已经快要溢出画卷。  艾斯,他站在这块似乎属于他的地方眺望着深夜海景。  咸湿的风拍打上脸颊,似丰腴女人的手为这眸子抹上更深的颜色。  “好点了吗?”将肥肉束缚在制服下的胖子握住木栏,看着少年微笑,“生活总归有许多颜色,不要只在意一种。”  “喝点杨梅酒吧。”他拍了拍艾斯的背,向一直等待的船员招手,声音还是这般打趣,“所有的费用肯瑞迪那家伙都会负责,好好享受,毕竟你从那种地狱里都活了过来。”胖子将酒杯递上,后对着走来的那道身影吹一口哨,“嘿,刚才我还在歌颂你的慷慨呢。”  “喝就是了。”被称为肯瑞迪的副队保持嘴边的玩味,直接伸手大力搂住艾斯的肩膀,“你比我想象的要瘦弱。”  没有得到回应,肯瑞迪低头看向怀里这失去颜色的少年;有些暧昧的将唇贴在对方耳边继续出声:“我们的英雄为什么如此脆弱,让我猜猜,是不是格格鲁那个义薄云天的家伙跟你说了些什么。”  二人的姿势太过亲密,回过神的艾斯眼眸有片刻闪动,却无法挣脱出来。  “快喝吧。”胖子反过来背靠在木栏上,从身旁船员的盘子里拿了块水果,肥出弧线的手也不停动作,“我们是一个大家庭,不要在意片刻的吵闹。”  “我们还要多久回去?”  艾斯侧头看向他,刚举起左手捏住的酒杯,肯瑞迪便帮他全部送入嘴里,“多喝一些,宝贝儿~”  “肯瑞迪。”始终关注这边的里昂慢步上前,将艾斯从肯瑞迪怀里拉出来,“注意你的身份。”  肯瑞迪不可否则的耸耸肩,跟着靠在栏杆边吹风。  大量酸涩的酒水入喉,艾斯被呛的咳嗽一声,也在这一瞬接触到了坐在椅上的格格鲁的眼神。  “无需担心。”里昂跟着艾斯的目光一同望去,再伸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你的身体没有大碍,我们今夜就能回去。”  艾斯闻言看向队长这张长长的脸;试探性的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我们。”正在吃瓜的胖子出声抢话,“你是被一条溪冲上来,准确来说,是你自己逃了出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溪水?”艾斯的眼瞳微微一缩,再看了眼最被众人注视的女子。  她的眼型如长墨,一身黑刀服比夜色漆黑,背与腰间共有三柄利刃,方格图文的刀柄上都串有红线,正随夜风轻轻飘舞。  阿修,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是不是很奇妙。”肯瑞迪抬手扶住自己的下巴,深绿色的眼睛宛如要看透少年体内的本质。  “那可是一片一直下陷的盆地,这件事情,我也写进了报告里。”里昂轻轻捏了捏艾斯的肩膀,转身走向木桌,“好好享受,会长有太多事要问你。”  最有气场的人离去,胖子等人也无所事事的吃酒聊天,最后玩起了纸牌。  艾斯不动声色的浏览这五位负责人的神态,放下酒杯,径直走向发呆看海的女人。  “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的声音还是非常虚弱,耳坠微光永恒的女人回过头,那绑住马尾的红绳也映入艾斯眼底。  那好像让人熟悉,似乎是昏迷之时所见的某一瞥惊鸿。  “我什么都没做。”阿修摇摇头,一如既往的表情稀少。  “这是你的武器?”艾斯将目光移向女人腰间和背上的长刃,注意到了这三把刀柄的颜色不一。  “对。”阿修张口作答,接着也不知该怎么说,便又沉默了。  “能让我看看吗?”艾斯试探性的伸出手,在旁边牌桌上肯瑞迪等人的八卦目光中硬起头皮。  “可以。”  阿修抽出腰间那柄黑刀,翻过手向艾斯展示。  在得到对方的许可,艾斯慢慢伸手握住这柄看起来十分轻薄的黑刀,这份触感冰凉异常,令他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这刀真美。”他横握这柄利刃,其上的黑光反映出少年消瘦的脸颊,特别是这双如猫儿般的眸子。  “为什么要在它身上刻画呢?”  他注意到了刀身始部刻着的字符。  “那是我们家乡的习俗。”阿修闻声努力思索,将黑刀拿回,又握住腰间余下那柄,“剩下两把不能给你看,因为我还没掌握。”  “这字符是什么意思?”艾斯将手收回袖口,落落大方的看着阿修的黑发棕瞳。  “贪婪。”阿修慢慢作答,后犹豫片刻,伸手蘸水写下他们的文化,“我认得不多,是我祖父教我的字。”  “哦。”  艾斯点点头,想叫一直服侍他们的船员上盘水果,却发觉自身囊中羞涩,只能苦涩一笑。  除去这身新给来的制服,他是真正一无所有了。  一时失去了所有交谈的心气,艾斯耷拉着肩,对于周边这些冒险家的目光开始不适应。  “你很厉害了。”  身旁女人忽然出声,语气有种说不出的真诚。  艾斯顺势看去,茶黑色的眸子轻轻颤动。  “那地方,很危险。”阿修一顿一顿的组织语言,好似很少说这么长的话,“里面的禁忌很强,我们根本不敢去雾里,会长也说了,里面还有非常非常厉害的凶物。所以你能活着出来,很厉害。”  “嗯。”艾斯上下震动喉咙,抿起嘴去看时刻起浪的海。  “你在害怕吗?”阿修忽而继续出声,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能闻到。”  “是呀。”艾斯闻言咧嘴一笑,终有些少年朝气,转移话题对阿修说,“那你呢,你厉害吗?”  “还好。”阿修思索一下,点了点里昂四人围坐起来的赌桌,“除了队长,我都赢过。”  “这样啊。”  艾斯又笑了,两手握紧栏杆,深不见底的眸底有点点金色亮起。 西红柿小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握紧 夜间,标明帝国旗帜的船终于驶进了圣克鲁斯城的港口。  天上无月,身着花龙披风的六人陆续下船,共同呼吸这片熟悉的空气。  “艾斯!”  一道嘹亮的女声划破夜空,等人还未反应,已经香润满怀。  “你没死啊!”穿着凌乱的贝琳达紧紧抱住眼前人,力气大得艾斯有些遭受不住。  “还好。”艾斯低头看着这个胆大的贵族,忍不住内心深处的不适。  “咳咳。”目睹此景,围着艾斯的肯瑞迪二人散开,互相看月缓解尴尬。  “他需要静养。”  毫无波澜的女声在响起,眼神暗哑的艾斯侧过头来,伸手把贝琳达慢慢推开。  “阿修!”发泄完情绪的贝琳达转头抱住这个黑刀服女人,整个头都往后者锁骨上蹭,“谢谢你了阿修,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的。”  “我,我没帮上忙。”阿修被这巨大热情冲的有点发晕,只能呆呆抬起手摇晃。  “那也有你的功劳。”贝琳达笑着搂住最好的朋友,又牵起艾斯的手,对他努嘴道,“别人救了你你有感谢过她吗?”  “已经谢过了。”艾斯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以后会再回报。”  “那我呢?”看戏看到发酸的胖子忽然冒出,目光“不善”的盯住这三人,“我和我的队友可是喂饱了那些该死的白虫。”  “你也是。”艾斯非常拘束的拍了下对方肥嘟嘟的手臂。  胖子见状立马转阴为晴,笑嘻嘻的回应:“好啦好啦,逗你玩的,而且你那么穷……”  “会不会说话。”贝琳达一拍他的肥嘴打断对方,瞪起眼使眼色。  “咳咳。”胖子这时也发觉有些不对,整理片刻披风,悄悄往前走。  艾斯看着他的背影往前,轻呼口气迈步跟上。  “小心点。”一旁的贝琳达上前帮忙,双手攥紧了少年的胳膊。  “阿修,你的伤好了吗?”带头行走的里昂回过头来,扫一眼艾斯,拿出瓶红色药液递给阿修。  “嗯。”阿修点点头,没接里昂的好意,只是安静的跟在最后面。  众人进入马车,始终没发挥的肯瑞迪抖衣坐在艾斯身边,再玩味的看了眼坚决护犊子的贝琳达,轻佻出声道:“诶,你是不是喜欢他?”  “滚!”贝琳达红着脸怒斥这放荡贵族,趁着气上头,开口对某人讽刺道,“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对待有功劳者的样子。”  “功劳?”  坐在最前方的格格鲁嗤笑一声,闭眼用手扶额。  负责接送的格格鲁麾下人闻声更是不屑,直接向艾斯回怼道:“让我们一队人在哪里找他三四个月这也叫功劳?还说要上报给会长,有人跟他抢功么?我们就不是身处死亡边缘?”  “就是,也不知道会长究竟怎么想的,让一个初级武士加入我们,难道我们的担子还不够重么。”  “但是这地方是他找到的!”贝琳达据理力争,听得一旁的艾斯伸手扯住了她。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吵的。”坐在车厢中段的胖子出声和面,挠挠肚皮;从项链吊牌里将一瓶补气的药剂扔向艾斯,“嗯,你试试这个有用没。”  装有金黄色药液的瓶子受力在空中翻滚,察觉到动静的格格鲁睁开眼睛。  呼!  一抹看不见的气浪点向药瓶,眼见瓶上出现裂痕,好似快要睡着的肯瑞迪忽然换了下坐姿,那晃悠悠的药剂在空中稳固下来飞向艾斯的怀里。  这时,沉默观望的格格鲁派系忽然一同发力,下定决心要给这乡下人添堵。  锵!  黑刀出鞘,刻有“贪”字的黑刃长刀横摆在艾斯眼前,直直接住了那药瓶。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出刀的阿修抬起了头颅,看着格格鲁那边有些不解。  众人见此幕无声沉默,只有贝琳达冷笑地拿下刀刃上的药瓶。  “他们就是见不得麻烦呗。”贝琳达边说边拧开药瓶,咬紧牙盯住格格鲁的人模狗样,“一群甘于依附权势的狗!”  “你说什么?!”格格鲁闻言怒睁双目,整个车厢的氛围瞬间诡异起来。  “我说错了?”贝琳达笑着靠住座位垫子,指着这几人嘲讽道,“不就看别人是一平民,有本事你欺负我啊!来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格格鲁冷哼一声,重新闭目不语这疯女人争吵。  胖子左右夹在中间,只能是看眼沉默不语的队长里昂,报以苦笑。  “乔治,车再快些吧。”一直看热闹的肯瑞迪抓抓脸,侧头对前方喊了一声,“这里面好臭,我要回去洗澡了。”  贝琳达再次冷哼一声,把打开的药瓶放进艾斯手里:“喝,等会我让我父亲找医生给你治病,别怕他们。”  “谢谢。”  艾斯抿嘴一笑,眸底的光十分平静。  半响后,马车开进学院内的冒险者协会楼下。  所有队员迅速下车,全员之间没有丝毫交流的各回各住所。  艾斯两指夹住那瓶药液未服,望了望周边熟悉的环境,转头对一直陪着自己的贝琳达开口:“我妹妹还好吗?”  “她挺不错,在学院里交了许多朋友。”贝琳达笑着拍了拍艾斯的肩膀,一看对方竟被拍的咳嗽起来,脸上的笑黯淡了不少。  “那就行。”艾斯轻轻摆手,看眼向自己走来的里昂,转而对贝琳达告别。  “明天我会让父亲找医师的。”贝琳达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艾斯,最终收回手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会长在里面等你。”里昂看着艾斯这病态潮红的脸,忍住接下来的话,转身进入协会。  “去领赏吧。”站在旁边的胖子等队长走后向艾斯伸手,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一直都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克拉彭·皮尔,是队里的路线规划师,以后请多关照,之前的事都是开玩笑的,别记仇啊,哈哈。”  “但我答应你了。”艾斯笑着握住胖子的手,接着便看了眼已经进门的黑刀服女子。  旁边的肯瑞迪扯松脑后马尾,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以后一起喝酒。”  几人相继离去,月色下,艾斯停留在此深吸口寒风,拉紧披风往协会里走。  他越过大厅走廊,周围已经极静,只余会长室的大门微微打开,飘出苍老的风。  “你回来了。”  茶托激活,艾斯低头走进会长室关好门,人一坐下,便对帷幕里的身影汇报:“里面的情况我都打探清楚了,怪圈外围的森林尽头是一片凹进去的山谷,层层下陷,从森林尽头的悬崖下去有近百米的人形雕像,具体细节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是人为的。”  “还有呢?”  帷幕内的人一拂袖,其目光宛如实质般穿透幕帘。  “还有的我记不清了。”  艾斯垂下头,从一直跳跃请示的茶托上端起茶水。  室内开始陷入诡异的沉默,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吹开了艾斯的披风,露出其内裸露的胸膛。  “是这样吗?”  他轻声的问,少年胸口上显露出来的火焰伤疤狰狞无比。 雅文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认命 “对。”  艾斯拉起衣服重新遮住胸口,没有任何表情。  帷幕内的人闻声沉默。  风声起,灼热的气浪吹拂少年面前。  所有细胞都在颤栗,艾斯汗毛倒竖的望着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红袍老人,整个心脏都快要溢出胸膛。  这人……究竟是什么实力?!  “你很紧张?”红袍者只是微微抬眸,那一眼,便让艾斯的心跳一滞。  “对。”艾斯强忍住打颤的腿,双手死死下压,所有感官都在提醒这道永恒烈火的危险。  “那你的天赋还有。”  老人轻抚袖,光头上重新浮现出红色纹理,接着伸手捏住少年的手腕,开始闭眼探寻。  “暴食,贪火,这世间怎会有这么怪症?”  红袍会长疑惑皱眉,轻点艾斯眉心,发觉毫无反应后吐一口气,挥袖坐在艾斯身旁。  “你有气?”他看着这张干燥暗哑的黄脸,问。  “我得罪了一个大贵族,现在又缺失了生活在这里的资本,没有天赋,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艾斯大大方方的迎向会长的目光,抿紧毫无血色的唇。  “我会完成那份契约的东西。”会长端起茶杯,看不出丝毫波澜。  艾斯抿嘴死死望着品茶的老者,趴下一跪,声音里有数之不尽的哀求:“可我不不想失去活在这里的资格,求你帮我,求您帮帮我。”  会长将茶杯停在嘴边,无声看着这只败犬,语气平稳地答:“有些鸟儿是注定光彩夺目的。”  “但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只要你说,让我无论怎样都可以。”艾斯面贴着地出声,闭紧眼去争取,“不要赶我走,我还可以再进那片禁忌,还可以为会里去探险,我不要钱,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是快要溺亡的人,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  面对如此懦弱惶恐的脊骨,老人放下茶杯,语速不变的叙述道:“你本来有个不错的老师,也曾有个想带你入都的权贵财阀。这些机会都很不错,可你到头来两边都讨不到好,这是为什么?”  “因为……”  艾斯闻言身子开始慢慢颤抖,低头抵住地板,死咬住牙,终是将心中的大不逆说了出来。  “因为我不认命。”  话停,少年松垮下来的背脊流下了汗水,眼睛闭紧的等待判罚。  “可以。”红袍会长微微一笑,一双眸子好似包容了世间万物那般深邃,“那你在里面所见的雕像究竟是什么样子。”  “请您先治好我的病。”艾斯捏紧拳头,声线颤抖的继续作死。  “噢?”会长轻轻挑眉,在桌面活跃的茶托立马诚惶诚恐的跪在面前。  艾斯双唇静抿的抬起头,声音发抖的继续补充:“我,我可以再次进去,那山谷正底部是个大湖,湖边有许多人类建筑,还有会用武技的猴子,还有…”  “好了。”会长看着少年的倔强面露追忆,双手入袖,听声十分平和,“我可以试着为你治疗,只有这一次,算是我为她给你的补偿。”  “谢谢会长!”  艾斯闻言面露狂喜,诚惶诚恐的磕头致谢。  “会长?”红袍者对这番称谓有些清奇,沉默片刻,将一枚紫色指环放在茶桌前,“你之前进入的大阵可能含有封锁气血的烈毒,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你体内的火苗子对本命没有威胁,不会影响你这副身体的初始天赋,只是不再允许再修炼内宗。”  “内宗?那是什么东西?是我不能学武了吗?”艾斯咽动喉咙,声音开始发颤。  “那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这个你无需在意。”红袍会长再望眼少年,挥袖收起了手,“当武士的路有很多种,我会让人准备。”  “谢谢。”艾斯点头,保持跪姿,并伸手抢走了茶托的本分事,十分认真的为老者添茶。  老人平静看着他做完这明目张胆的讨好,接着出声说:“你虽无法习得内宗密法,但凭这神体天赋,比一般大流的初级武士还是厉害许多的。可能假以时日,这火毒就自行痊愈了。”  “是我这古兰神体吗?”艾斯送上茶杯,听得云里雾里,但未减一分焦急,“那我那本游记,需要记载这些东西吗?”  会长闻言一扫,眸里的幽光逐渐深邃。  艾斯被他看得有些发憷,只能闭上嘴任由冷汗密布。  “少有些别的念想。”会长伸手点桌,凭空拿出一纸公文,“我所说的永会作数,你之前还有军功,勉强可以换到紫藤花武院的资格,不过当武士要沉着且坚持,少想,多做,这总归不会害了你。”  “我知道了。”艾斯干笑一声,恢复些许少年该有的朝气。  “说吧。”红袍会长无视艾斯露出的卑奴,两袖合一,不再多看对方一眼。  艾斯见此放下茶杯,全心全意的描绘进入怪圈后的所见所闻。  时间悠悠飘过,待到少年说起被老猴子一棍抽昏时,闭眼不语的红袍会长忽而睁眼,目光之下艾斯心尖一抖。  “你说你在雕像旁看见了很多地穴?”  “对,而且还有非常厚重的声音,那些猴儿听到这钟声立马往回跑。这种乐器,我从未听过。”艾斯举手宣誓,吃力的咽下口口水,“离我最近的那个一定就是从峭壁上下来的东西挖的,我还没来得及进去,人就被老猴抽晕,之后……就是大家救我出来的样子。”  “这样么。”  会长屈指一弹,一团火苗从袖口飞出幻化成艾斯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其场面栩栩如生,看呆了少年的双眼。  “这雕像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会长移过目光,将那火苗勾勒的迷你雕像漂浮到艾斯眼前。  “他的手势。”  艾斯点了点迷你雕像的样子,眼珠往上翻,努力模仿起那武士雕塑的神态举止。  他学着记忆中的场面结印:右手拈花,左手勾指往下,两个掌心位于同一直线,掌纹也在这刹那间连贯在一起。  嗡~  撕裂脑膜的幻音突然袭来,艾斯还未来得及收手,刺目的血便从鼻腔流了出来。  一旁观望的会长抬手给了已经翻起白眼的艾斯一巴掌,而后横插一手,打乱了对方的结印手势。  “还看清了什么?”  中了耳光的少年踉跄一倒,红袍会长伸手一拉,帮助对方稳住身形。  “接着我就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艾斯爬起来抓稳座椅扶手,仰起唇上带血的脸。  “哦。”会长点了点头,再看眼艾斯,笑着出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艾斯闻言“咯噔”一声,迎着“会长”的目光挤出笑容,声线发抖的回答道:“我,我曾在《帝国奇闻》上听闻过您的事迹,所以…”  “这样么。”老人没有计较这些小把戏,轻轻摆手,待到眼中追忆滑过,便如烈火般腾空而起,“此事之后,我们两清了。”  话停人散,艾斯跪着目送会长的身影消失,最后慢慢低头,用余光打量桌上的指环和公文。 雅文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想你 上到二楼住所,艾斯推门看着这幅始终温馨的小窝,脱去披风,通体只剩一件粗麻布制成的普通衣物。  原来已经穷到鞋都没有了啊。  他踩在松软微湿的地毯,瞧瞧这双布满泥污的光足,忍不住咬紧了腮帮,将整个人都狠狠扔进小沙发里。  没有开灯的屋内随门缝的光消失陷入黑暗,一切静谧。  而躲在黑暗里的唯一活人,已让人彻底看不清表情。  突然响起息息索索的嘎吱声音,沙发上的这团阴影开始蠕动,桌上的巫师灯被惊醒,将其上人暴露在一半的光明中。  艾斯,他正用十指死死嵌入头皮,那低垂到贴胸的头用一种非常压抑姿势的张大嘴巴,整张脸也是红到青筋暴起,但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他再次慢慢蜷缩,想要用尽所有力气来大吼,已想到疯狂,想到整个人都上下晃动,宛如烘烤在铁板上的龙虾,不停曲起来痉挛。  可喉咙里还是没有声音,他发泄过了,他夹有几根发丝的手也慢慢垂下了。  “艾斯?”  门外敲门声骤响,满目猩红的恶鬼抬起头,嘴边还挂着唾液的线。  “我进来咯。”  没有锁死的门把转动,两手拎着一个大箱子的贝琳达晃悠悠的走进来;有些重心不稳的把箱子一扔,呼气抹掉脸上的汗渍,对沙发上的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又似猫一样温顺的少年缩起双脚,仿佛之前的狰狞模样只是幻影。  “哎,我不是看你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丢了嘛。”贝琳达一甩耳边的卷发,弯腰把箱子打开挑选,“我刚才给你买了很多衣服,嗯,还有几双鞋,还有……咦?之前压在里面的帽子呢?”  贝琳达神情疑惑的一件一件翻找。  而艾斯就这样平静的注视着她专注的样子,一头凌乱的发稍稍垂了下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  “好吗?”贝琳达抬起头,有些奇怪的迎上对方的眸子,“也没什么呀,这些都是举手之劳,花不了多少钱币。”  艾斯轻轻应了一声,双脚下地,也跟着她一起整理起来。  箱子里的衣物很快就被打理好放进衣柜,他穿上崭新的皮靴,透过沙发边的全身镜故意做出几个搞怪的样子。  “行了行了。”贝琳达有些嫌弃地拍掉对方的臭美;扯松后者领口的扣,声音活泼的催促道,“你赶快再选几件衣服去浴室,我回学院的时候和你妹妹说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你。”  “好。”艾斯点点头,随便选了一套衣物走进浴室里,声音小着像是喃喃自语,“这些算我借的。”  “咦。”贝琳达佯装不耐的挥挥手,一屁股坐在空下来的小沙发上,然后注意到了旁边桌上的公文,“艾斯?你你你你,你这是要去紫藤花武院进修了?!”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几度,吓得刚要关门的少年一踉跄。  “我的天哪!”贝琳达抓起这公文仔细浏览,表情更是啧啧称奇,“竟然还是最好的帝国班名额,这下可就好看了,到时他们不得对你的天赋……”  要继续的语停住,贝琳达捏紧了公文一角,小心翼翼的看向浴室大门。  而那边,已经泛起水声。  ……  半个小时后,换上白色羊绒衫的艾斯踢动皮靴,拿起花龙披风系在领口处便跟贝琳达一同出了门。  现在的冒险者协会十分热闹,只因刚出完任务的队员们都在扎堆在协会楼内修养。  他们二人下楼,许多未见过的生面孔统一抬起头来,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奇迹生还的少年武士身上。  “这就是古兰神体?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呢。”  “人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不知这神体的天赋究竟是在哪里。”  “难不成是床上?”有人揶揄的看了眼一同下楼的贝琳达,周围人立马发出哈哈大笑。  “你说什么呢!”贝琳达被这幕气的脸色发红,一早就盯住了说这话的那名先锋队员。  又是格格鲁那该死的家伙!  她咬紧银牙,胳膊上的衣物被艾斯轻轻扯动。  “走吧。”艾斯低头咳嗽一声,目光不留痕迹的看眼那个笑得大声的巫师模样。  离开协会,波斯炼金学院的热闹又展现在二人的眼里。  今晚的夜风正好,相比之前来时的浑噩封闭,艾斯此刻也开始接收外界的声音和烟火。  路上的学员们都洋溢笑脸,步伐很快又成群结队,交头接耳的聊天样子更是向这格格不入的人诠释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他们太热闹了,像极了森林中成群结队的欢快小鹿,刺痛了一直活在黑红世界里的恶鬼。  好想吃掉……  沙哑梦呓慢慢侵蚀神经,少年的瞳孔忽然涣散,露出那团摇曳燃烧的业火。  “你怎么了?”  贝琳达已经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异常。  “没事。”回过神来的艾斯猛一甩头,笑着出声应答。  一步,两步,三步,艾斯低头穿梭在人流之中,带上微微急促的心跳到达约定好的地方。  “艾米!”一旁的贝琳达已经找到坐在花园里的人;抬起手臂向对方大声呼喊,“我把你哥哥带过来啦。”  坐在花园内的女孩立马起身回头,迎向至亲之人报以最喜悦热忱的欢愉。  而伫立在原地的艾斯则是忐忑不安的低头抓耳,两只手掌更是急不可耐的整理衣服,把已经梳得仔仔细细的背头一遍又一遍的打理摆动。  “哥!”  清丽温柔的女声透过风进入内心,还在惶恐的少年反射性般的接住飞奔而来的乳燕,心跳骤然安静,他的手掌也再也不想从怀里人的背上松开。  “艾米……”  他紧紧抱住唯一珍视又能让自己奉献出生命的人,一路想好的千言万语都噎在喉中,所有所有的疲惫苦难也都在这一刻平息融化,变成更加热烈的想念与爱。  “哥。”艾米侧头贴在兄长的怀中聆听对方的呼吸,最后鼻子一酸,眼眶红润起来。  “怎,怎么了?”艾斯手足无措的看着妹妹的泪,想要伸手,却又怕碰坏了这件珍宝,“是,是不是哥哥给你钱不够,让你在这里受了委屈?还,还,还是你的同学欺负了你?”  “没有!”  艾米听着自家兄长的话破涕为笑,抬头看向对方这慌慌张张的眼睛,俏皮的歪头说道,“我只是想你了,很想很想。”  艾斯闻言微微张开嘴巴,结果敌不过妹妹这最简单的想念,只能“哦”了一声,便如之前哄对方入睡那般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  他累了,游荡在世间的恶鬼终于找到了安息的地方。 雅文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修养 “所以你现在是想当诗人?还是医师?”  学院内的某家小酒馆,艾斯轻轻转动杯里的清水,眼神温柔的看着艾米。  “不知道。”艾米端起绿泡泡茶喝了一口,仰起素容,水灵灵的美眸被甜到眯起来,“学院有太多知识要学了,每天~都很开心。”  “是呀,都学到没时间来找我了。”  与艾米并肩而坐的贝琳达一翻白眼,像大姐大那般揉乱对方的黑发,惹得艾米不好意思的红了些许脸。  “你在学院里没什么课吗?”  艾斯笑了,抬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小零嘴递给对面两人。  “学不会。”贝琳达十分干脆的出声;撕开碟子上的烤面团,边吃边讲,“我现在接触的知识太深奥了,导师也说别太强求,反正有事没事就帮他打打下手,完善一些图纸呗。”  艾斯点点头,抿口清水,转而向艾米关心道:“那你呢?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都还跟得上吗?”  “还好,我们大多是要背的知识,没有什么实践的课。”艾米专注着喝奶茶,小嘴边上全是奶糖泡沫。“哥哥你呢?之后还要去龙世界工作吗?”她喝到放下杯,转而观察艾斯的面容,发觉对方好像瘦了黄了许多。  “我?”  艾斯停住转动水杯的手,露出温笑,笃定的点点头,“是要去的,但协会现在让我先在紫藤花武院学习,那地方好像是在…”  “加贝帝斯,帝国武都。”贝琳达接住艾斯的目光,埋下眼底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那就在圣克鲁斯的西北边,来回马车三四天而已,是第二等繁华的地方,更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圣地。”  贝琳达说完便拍拍艾斯的手,将撕好的面包拿出一块递给后者,“艾米的考试成绩非常优异,我认识她医学系的导师,他们都很喜欢她。”  “那就好。”艾斯笑着点头,接着摆手拒绝,只顾着喝水,好像这酒馆的水有什么奇妙滋味般。  艾米悄悄听着哥哥承认自己的样子,心里又被蜜糖罐子填满。  见状,艾斯宠溺的瞪了眼好似要飘起来的小人,咳嗽一声,出声向贝琳达询问加贝帝斯的情况。  “我知道那里。”艾米立马举起手,迎着艾斯露出灿烂笑容,“我有几个同学的家族就生活在那个城市,那里气温适中,非常适合武士活动,紫藤花学院就在博尔群山里面,听同学说,里面还藏有导师们养的巨龙。”  “那里的巫师禁忌也非常庞大,能左右学院上空的天气,还设有赛马术等贵族学科。”  “哥哥去了这里,肯定会在人中扬名,就像在之前小镇那样!”  “可能吧。”艾斯端起水杯,露出训练过许多次的自然笑容,刚要继续说话,却被一道招呼声打断。  “艾米?”侧头看去,原是几名穿着学生长袍的年轻男女自二楼阶梯下来,“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为首女孩生的一头红发,没穿学生服,眼睛小而细,有些雀斑的鼻梁虽是挺拔,但在这圆饼状的脸上却并不讨好,至于那双涂抹胭脂的唇,也都像是造物主舍不得笔墨,画的粗糙短小。  “翠西?”艾米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人,边抬手边用舌头舔掉泡沫。  “哦,看看你那粗鲁的样子,我可怜的艾米。”  名叫翠西的红发女孩似乎对艾米这幅模样十分失望;步态优雅上前,一身服装华贵异常。  “对不起,陶赫蒂小姐。”艾米听到后非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羞怯怯的让其他同学眉宇舒展。  翠西也只点评了她这一句,而后将目光放在桌上的其余二人,语气端庄疏远地自我介绍:“我名字叫陶赫蒂·翠西,我祖父是拥有皇室血统的陶赫蒂公爵。”  话音落,她端起圆润微短的手,头侧向一边,宛如高高在上的肥天鹅。  “艾斯。”桌上的贝琳达见此立马踢了下对面艾斯的裤管。  “哦。”艾斯有些愣神的点点头,然后接过翠西的小手亲吻,发声方法还有股南方人味道,“很高兴认识你陶赫蒂小姐,我叫艾斯,是艾米的哥哥。”  “嗯哼。”翠西淡然点头,再将目光放在贝琳达身上,微微做出贵族礼仪。  贝琳达抚胸点头回应,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你是在学院的冒险协会任职吗?”导致这一切的翠西再次看着艾斯出声,眼神有些审视的意味,“我听你妹妹提起过你,她说你是一个很出色的战士。”  “确实如此。”艾斯刚要答话,对面的贝琳达抢先一步发言,“简他即将去紫藤花学院学习,这是一份殊荣,我想陶赫蒂小姐您最明白。”  “确实,我的叔叔也在那个学院担任高位,到时你应该会听见他的名字。”翠西两手交叉放在腰腹,说话间头颅始终保持微微高扬,“卡诺。”  “是的,主人。”身着礼服的管家低头听令。  “去前面为这一桌付费,再上一些看得过去的东西来。”  “好的。”管家轻轻点头,侧身引导自家主子往前走。  “再会。”翠西朝着艾米轻轻摆手,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这里。  待到气氛终结者走去,桌上三人相互对视,后由艾米抬手出声:“我们……好像忘记说谢谢了。”  “谢个屁,只是腐朽老旧的血统罢了,谁要她请客。”贝琳达一翻白眼,转头让服务员别多加东西上来;继续叨叨地碎碎念,“”  “你的同学都是这种样子?”艾斯喝完杯里最后一口水,抬眸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纯净。  “嗯,他们都是很有身份的贵族。”艾米又开始勺起奶酪,丝毫不觉之前的事有何问题,“他们也叫我一起玩过几次,我不喜欢。”  “那也挺好。”艾斯摩挲起指尖,后笑着对贝琳达打趣,“我们还是与尊贵的惠勒小姐在一起最为舒服,像陶赫蒂小姐那样说话,可能天天都会脖子疼吧。”  贝琳达闻言佯怒瞪向艾斯,用木签叉起一块水果扔过去:“吃你的东西吧!”  “你看,这才是真正的修养。”艾斯侧头躲避袭击,笑容阳光地与贝琳达打闹了起来。 yawenk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临行 余下几天,艾斯一直陪着艾米在学院内生活。  他看到了会喷火的锅炉;高如塔的书架;五颜六色的药汁,还有很多不允许他进入的实验室。  知识是玄妙浩瀚的,他这档次的小文盲,终是有积累到了极致的苦笑。  今儿要发工资了。  回到协会,几天相处下来,他一直都是这里的异类。  毕竟能在这里讨活的,都是已上了年纪武巫两道或有建树的成人。  而这一类人,也最憎恨所谓的天赋。  “这是你的钱数,清点一下。”  协会财务室,头发稀疏的财务师把红灿灿的晶币横铺在木桌上,另一只手不停梳写批文,“紫藤花学院的印章已经办好,你自己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根据会长指示,你的原职不变,每个月能享有五十枚紫晶的补贴。”  “谢谢。”  艾斯伸手收起眼前这些用命换来钱,系紧钱袋,沉着的心终于缓了些许。  “至于储物吊坠是不会再有了。”财务师停住羽笔;低头吹吹纸面上的墨渍,把批文往前推上一寸,“反正你这次行动已经换取了丰厚的报酬,感谢会长的慷慨吧。”  “好。”艾斯垂头回应,拿过这张写有自己的名字的纸。  走出财务室,身边少了叽叽喳喳的人味,因为这段时间里协会内的闲言碎语,贝琳达终是收到了家里的情绪。  念此,艾斯轻轻摸了摸鼻。  “简先生。”  寝室门打开,陪同住在此地的铂金四星巫医起身向他行礼。  “我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艾斯轻车熟路的脱下外套,挽起袖子露出蜡黄的胳膊。  “还是一样。”一头卷发的巫医抚衣入座,新搬来的木桌前全是闪闪发光的药材,“您协会内给出的方案已经十分完美,每日按照这个进度服食,我能够保证您不会出现巫毒爆发危机生命这类危险。”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亲爱的马卡斯大人。”  艾斯伸直手臂坐在巫医身边,一张脸还是干燥多皮,像极在寒冬中种植庄家的农夫。  “这也不是我所能处理的。”马卡斯抿嘴一笑,眼底的轻视被隐藏得很好,“您要知道,指环里的所有药材都是数一数二的珍宝,哪怕再富裕的帝国巫师,也拿不出比这更好的东西。”  话停,他悄然看了眼指环边的红色心脏,斯斯文文的眼被这抹玄妙至极的红光带出贪婪。  那可是龙之心,一种能让巫师研制出更多宝贵药剂的珍宝。  “很遗憾,我这应该没有你的工作了。尊敬的马卡斯先生。”艾斯平静审视他的脸,伸手遮住宝物,后把桌上一切都收回戒指里。  马卡斯闻言一愣,抬眸迎向艾斯这双猫儿般眼,无名起火。  两人的眼神触碰片刻,艾斯忽然间紫色指环戴上食指,整理好衣服起身;把房门打开半角:“请帮我向惠勒伯爵传达感谢,亲爱的马卡斯。”  “你确定不再需要了吗?”声音变冷,马卡斯慢慢阴郁的眸子里透露出种种不善。  “我明天就要去加贝帝斯学习,所以没有办法……再带上您。”  艾斯嘴角抿出露出一丝笑容,神情淡然;学到一丝贵族权势的神韵。  “那我会将这情况汇报给惠勒伯爵的。”马卡斯抓紧扶手起身,面色铁青的瞟了眼空空如也的桌面,牙口慢慢咬紧。  这该死的乡下老鼠!  他挥袖迈步,却在路过艾斯时被对方忽然探手;将缠在袖口的“发丝”扯了出来。  “我记得这好像是我指环里面的东西,马斯卡先生。”  艾斯捻住这根线慢慢查看,语气不轻不重的像一耳光扇向马卡斯的脸。  “你胡说!”马卡斯勃然大怒地伸手抢夺,但这脸色蜡黄的少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弱不禁风。于是他只能愤愤说道,“这只是我衣服上的一根线,你可知污蔑一名巫师将受到怎样的法律制裁吗!”  “那您与我说说。”  艾斯慢慢将“发丝”缠绕于指尖,狭长明亮的眸子里泛起几分戏谑,“库底尔巫师藤壶,产自神圣帝国北方的库底尔峡谷,这壶经历日火夜冰的催化,从生根起便需要磅礴的尸血与龙骨,十年一结果,果实呈豆芽形状缠绕;最终长成茶壶形状,是中和烈性药物的不二选择,更是巫师们……最喜欢的禁忌媒介。”  “我说得对吗?马卡斯先生。”  少年再次询问,其声更像第二枚耳光扇向马卡斯的另一侧脸。而这穿着华贵的巫师有些惊异的看着这位黄毛瘦猴,一时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指环里的东西我都牢牢记在心里,虽然你将它炼化收缩,但我也还算读过一些相关书籍。”  艾斯抬起绑住藤丝的手指放在鼻前,细细一闻,眼眸垂得更低。  “是吗?”马卡斯眯着眼品析艾斯话里的深意,紫金颜色的巫师长袍无风自舞。  艾斯对此只是发笑;保持唇边弧度不减,越过对方回到了沙发上。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简先生。”  片刻沉默;马卡斯两手交叉收入袖中,神情又回到尊贵巫师的那种淡然,“诚然你的分析很好,但我每日为你炼药体检,有些药材挂在身上也是难免的事情,既然你认出了这是你指环内的东西,那你把它取走就行了。”  “那之前的药单呢?”少年抬眸而视,伸出干涸粗糙的手。  这手虽还是形态修长,可皱紧收缩的皮却让其下手骨清晰可见,宛如秋天里的柴枝,看得人头皮发麻。  “什么药单?”马卡斯闻声轻轻挑眉,往前一步,面容开始扭曲。  “药单!”艾斯陡然加重声音,直面对方的阴沉一拍扶手。  两人的争吵透过半掩的门传到屋外,马卡斯见此回头一看,竟是哼笑了出来。  “你是说这个吗?我这几天忙,差点忘记给你。”马卡斯笑着摇头并整理卷发,而后从袖口递出一个针线精美的药袋子,“这是查理伯爵拖我去购买的养气巫药,总共有二十多种,你每天都要记得。”  他边说边将药袋塞入少年掌心,就真如心系病人的好医师那般。  “还有其他的事吗?”  见到对方无声,他深深凝视这张蜡黄干瘦的脸面,而后慢慢侧头,向靠在走廊边的人报以温和笑容。  “你们继续,我只是无聊过来逛逛。”  一身协会制服的皮尔挑眉欣赏眼前这幕诡异,腰间上的火枪散发出冰冷光泽。 yawenk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巫 深夜,圣克鲁斯西区街道的某处餐厅。  “来来来,这巫师锅可是店长亲自熬制的好东西,快把餐具推过去。”  小菜上柜,一身肥肉滚滚的皮尔端着一个热气四溢的双耳砂锅走进艾斯视线。  这锅通体漆黑光滑,其上砂面被油柴熏得好似镜子那般光滑。锅内热汤在咕噜咕噜地欢快作响,满是气泡的汤面不停散发香味,更有浅绿色的热气从中冒出,最后慢慢捏住艾斯的鼻子。  好香啊~  艾斯盯着这口小锅吞咽唾液,本来就贴在一起的肚皮则是蠕动的更紧。  “嘿嘿。”皮尔十分满意艾斯这幅饥肠辘辘的样子;抬手把锅放在桌中间;整个背弓起来;然后带上肥到看不见的脖子一同缩紧,撅起嘴去吹端锅的手指。  “这……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艾斯低头看着锅内的黏稠大杂烩,想伸手拿汤勺,却又不知该怎么下手。  “都是些好东西~”皮尔闻言坏坏一笑;眨眨自己的小眼睛,直接舀一勺满满的装进艾斯碗里。  “快喝!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伸手点点这碗绿油油的热汤;挺直腰背;两手一叉腰间,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豪迈感。  艾斯端起碗低头去嘬,绿汤入口滚烫,可却等不得人反应哆嗦;在入喉时变得温热异常,一路进肚,却又变回炙热磅礴,直教人舒爽通达;忍不住仰头呼气,将口齿间的余香都吹进脑里,细品这番上天滋味。  太好喝了……  艾斯闭目嚼齿,接着便是边咂舌边摇头;迎着皮尔的面竖起大拇指。  “哈哈。”皮尔看他这幅模样十分满意,肥手一翻,给自己的也满满倒上一碗。  哧溜哧溜~  温度保存不易,两人一时都没有任何谈话的性子,只是闷头去喝;你一勺我一勺,这口小小砂锅顷刻间就到底了。  “嗝~”  肚皮又大上一圈的皮尔挪动往后一靠,神情陶醉的摸肚打嗝,两双腿岔开贴在桌下晃悠。  “皮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要多少钱?我到时候也带我妹妹来尝尝。”同样一脸享受的艾斯伸手撑住脸颊,冲着对方兴致勃勃的问道。  皮尔闻言发出一阵鼻音;摊开了五根手指。  艾斯伸手去点,殊不知整个人都已有些晕乎乎的。  “白、黑、紫、红,究竟哪一个?”  “红,红的。”  皮尔笑眯眯的歪起头,一张肥脸也慢慢红润。  “这,这么贵?”艾斯忽而感觉头昏,坐着的身子开始东歪西倒,“这,这,这里面都是,什,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皮尔闭着眼往后,把头靠在软椅上深呼吸;庞大厚重的身子也陷进这皮革里。  头脑越来越昏,艾斯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再低头合上自己的手,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睡吧……  这是一种放空入云端的滋味,自长大以来,他好像还真没这般放松过。  闭眼间,艾斯感觉自己飞出了这里;爬上云端,伸手搂住松软至极的云,而后在月亮的灯光下安然入睡。  太爽了。  他美滋滋的用脸蹭着身下的云,缩起身子想要好好的睡一个饱觉。  可是,我要休息了……艾米怎么办呢?  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身下白云消散,他猛地下坠进入黑漆漆的大地里。  无数的压力枷锁再次向他袭来,那是为艾米和自己生存所要耗费的能量,它们紧紧缠绕住少年的躯壳,像一层层盔甲盖住所有的光辉。  会奢望过父爱母爱、也憧憬了友情爱情,但它们的余晖都离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太过遥远。  愈发沉重的身体不停下坠;头上明月也藏入乌云。  他忽然哭了。  是手掌捂住眼眶后不受控制的泪。  少年弯腰抱着头抽噎,哪怕是在如此奇妙的状态中他依然不敢哭得大声。  有些记忆太过久远,在这不断下落的深渊,他好像看清了其内模糊的两道身影——一个是他最为想念,一个是他最为仇恨。  轰然嵌入大地,满身枷锁的少年努力爬起身子;伸手往前,他想用尽一切去触摸那个女性轮廓的脸,可伸着伸着,指尖端却燃起了烈火。  火焰立刻滔天,整片漆黑的渊都葬身在这炙热火海。  透明的火与橙红交织,有一个巨大的恶魔从中绽放。它接着仰头叉腰狞笑,呼唤无数火苗降临,使这些饥渴的幼苗叫喊着冲向艾斯。  “来找我!!!”  稚嫩童语结束,满眼是泪的艾斯瞳孔收缩,又继续回到了现实。  四周的灯光还是一样,艾斯看了眼神情愉悦到翱翔九天的皮尔;慢慢低下了自己的头。  “呼~”  “你怎么喝了咪咕汤还会哭呢?咯咯咯,真是个不幸的小家伙。”  浓郁的烟草味打向艾斯的侧脸。他皱紧眉往旁边一看,一张嘴微微张大了些许。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体型“矮胖”的老妇,说是矮胖,全因对方这三四米高的身躯都佝偻在不知何种年代的宫廷服里。她头戴硕大夸张的蓝色礼帽:帽檐满是各类珍惜的动物羽毛作为点缀;它们被颜色亮丽的彩带贴紧,帽子后部有十分繁琐的珠宝首饰和布满精致刺绣的镶边;这饰边又由金线连接,形状如同鸡尾,乍一看,好似随时就要腾空而飞。  “你好,我叫巴蒂巴特,是这栋屋子的主人,也是一名精神巫师~”  老妇再次从鼻腔呼出浓雾。她的头实在太过于巨大,近乎占据了整个身子的二分之一,那枯槁的面容上虽有皱纹布满,可这些紧致嫩滑的皮还是在说明主人日常的精心打理。  过于高耸的鼻梁凸出面部,一双睫毛闪闪的巨大眼睛直接把少年的身影清晰倒映在琥珀色的眼瞳里。  她抬起留有长指甲的手掌,五根手指皆是戴满珠宝;又是缩嘴一嘬,镶满宝石的烟斗似星星般闪烁红光。  “怎么了我的孩子,与人发呆只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哦。”  “你,你……”  面对这样一位老妇,艾斯感觉全身汗毛都慢慢站立起来。  “嗯~看来你好像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我。”巴蒂巴特又呼出一口浓烟,从硕大的鼻腔里钻出来的雾立即把周围场景包裹。  浓烟之下,身材单薄的少年慢慢变得镇定。  “你就是这间餐厅的老板?”艾斯小心打量这位老妇的衣着,只因这同是天蓝色的宫廷礼服装饰太过于繁琐——腰带、披肩、领口上形形色色的镂空花纹,还有挂满所有纽扣的珍稀珠宝。  这也太有钱了吧……  艾斯把目光回到对方的精致银发,如猫般的眼睛又被后者耳垂上的红宝石吊坠闪得刺痛。 yawenk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恐怖契约 “怎么了?是不是很好看呢?”  巴蒂巴特笑得咧开嘴唇,端着烟旋转一圈,硕大的身姿竟似羽毛一般轻盈。  “您是我见过最有钱的女士。”艾斯面对她的炫耀实话实说;小小的身子骨又缩进了软椅里。  “噢,那可真是谢谢你的赞美。”  巴蒂巴特伸手捂向嘴唇,可两者的体积差异过于巨大,只让艾斯觉得这人又是在炫耀另一只手上的琳琅珍宝。  巴蒂巴特似乎已经炫耀完身上的一切,垂下大头,开始好好观察眼前这个小人儿。  “嗯~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孩子。”  话停人动;戴着玛瑙石宝戒的食指轻轻前点;艾斯身上的羊绒服立马退散至两侧;露出其内古老驳杂的伤疤。  “看看这些狰狞的疤痕,嗯~它们可有一股非常古怪的味道。”巴蒂巴特用硕大的鼻梁的贴住少年胸腔,细细一闻,唇边又有笑容泛起,“你接触过那些东西了吗?”  她富有深意的问,长长的睫毛微微盖住瞳孔。  “什,什么东西?”  艾斯看着对方宛如锅炉的鼻口;有些不习惯老妇人的直来直去,转而间看见了自己皮肤上浮现出来的恐怖疤痕。  这些伤疤,像极从烈火中烘烤出来的样子。  “那您能帮帮我吗?”他看向巴蒂巴特的巨大双眸,忽而感到某种期冀。  “咯咯,这个交易对于你来说太大了。”  巴蒂巴特提起裙子一跳,庞大的身躯轻飘飘地退回至原来的位置。  艾斯见此愈发觉得这店老板十分不凡,直接掏出钱袋向对方献宝:“我能向您支付费用,哪怕是稍微的告诉我一点,让我知晓怎么做也好。”  “晶币?”巴蒂巴特稍稍歪头,一根银发从额前坠落下来。她捏起两根手指,钱袋内的一切像有生命般欢乐乐地跑向空中;整齐排列在对方眼前。  思索两遍,巴蒂巴特还是轻轻摇头,挥指让红晶又回到了钱袋里:“这些是现在人的法令,它们对我无效。”  “那,那你需要什么,我只有这些钱财了。”艾斯有些失望的出声作答,一扫老妇这看不出年代的古老着装;小心翼翼的追问道,“您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您这样的巫师。”  “我吗?”巴蒂巴特低头看看裙摆,声音慈祥的说道,“嗯~这是世界是很大的,我的孩子。在这三千多年的历史里,你还是太过于渺小了。”  她说完又飘向艾斯身边,用尖锐的指甲盖住这些蠕动疤痕,“而且这种巫毒……不应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它们太过坚定,你根本奉献不了等价的筹码。”  艾斯闻言抿起双唇,有些无奈的看向呼呼大睡的皮尔,准备将对方唤醒。  看不见的禁忌阻隔他的动作,满身珠宝的老妇人又轻轻摆手,弥漫在周围的浓烟随即就要消散开来。  原来他们一直都被这烟雾包裹,艾斯也是到此刻才发现这种异象。  “好了我的孩子,让他好好睡吧,你们呐,其实都是一些可怜至极的人罢了。”  巴蒂巴特勾指唤来木杖,慢悠悠的向烟雾尽头转身。  “我们的饭钱都还没给你呢。”艾斯朝着她的背影大喊,身子完全无法移动。  “那不用收费,你并未达到我定的最低标准。”  雾与人越来越淡,艾斯不想再品尝错过的滋味,终是斗胆继续争取:“巴蒂巴特!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秘密!很大很大的秘密!你只要能告诉我怎么摆脱这巫毒!”  “噢?”  Αυτεναι-το-συμβλαιο.  古老的言诡异回荡在烟雾之内,老妇慢慢回过头,突出脸颊的巨大眼睛滑过一丝危险的光泽。  “呼~”  烟斗再次发烫,老妇似风飘回了少年身边,目光之中充满诡异:“你也有很多的故事吗?可有些故事说出来,它就会不见了哟~”  “那是什么意思?”艾斯听得有些发晕,人处于本能的戒备起来。  “就是字面意思。”巴蒂巴特用手指在空中转动一圈,一张崭新的契约便凭空飘落下来,“交易已经被你触发了,准备献给我些什么?”  她吹了吹自动书写内容的纸卷;巨大眼睛又装入艾斯的身影。  “能,能不能换些东西?”艾斯退后一步,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当然可以,不过要和你的故事等值才对。告诉方法和着手解决,两者的难度确实不一样。”巴蒂巴特微笑解除少年身上的禁忌,又叹息地戴上精致小巧的金丝眼镜,“可能是我太无聊了,竟然会听从你这个小家伙的请求。”  “好了,告诉我你的筹码。”  羽笔滑进手心,巴蒂巴特看眼这小人准备书写。  艾斯在这一系列变故中手脚发冰;一看满身的烧伤疤痕,咬牙说出能接受的交易:“我可以把我的天赋送给你,这是古兰神体,是非……”  “我知道了。”巴蒂巴特横指拉起艾斯的嘴巴,提笔在契约上书写笔墨,“一具小火人,这又能炼制出什么实验呢?嗯……那我倒没试过,还算可以。”  “你的名字。”  “唔……唔……”  “对不起,我差点搞忘了。”  嘴唇像拉链一样拉开,艾斯舒坦吸入空气,出声对这诡异至极的巫师作答:“我叫艾斯·简,是……唔!唔!”  “艾斯·简,嗯,那我们就先到这一步吧。”巴蒂巴特滑笔写上艾斯的名字,扭腕一挥,契约与笔都消失在了雾中,“好吧好吧,我现在得好好想想。你到时直接来找我,它会告诉你地方。”  巴蒂巴特摊手唤出一个做工粗糙的小稻草人;将它放入少年掌心;整个身形彻底模糊起来。  “到地之后越过那片森林,那里有条河,凭着票据上车,在第四个站下来,那里就是我家了。”  “记得过来,我可等不了你多久,机会只有一次~”  咻~  烟与老妇一同消失,失去压制的少年大口呼吸,浑身是汗的靠在餐厅的软椅上。  “这店老板可真够奇怪的。”  他回忆刚才的谈话细节,不由得嘟囔一声,而后发现原本冒出体外的烈火伤疤又无声消失不见。  走了走了。他狠狠伸个懒腰;想叫醒胖子,可看对方睡得这么香,便拍拍对方肥脸,转而把这家伙背了起来。  现在已经很晚,餐厅二楼没有一人进餐,艾斯迈着沉重步子下楼,路过柜台时不忘对里面的老板说了声谢谢。  “喂!喂!”  正在厨房内打扫的老板听声立马跑出店子,一路追上已经上街的艾斯,“你都还没结账啊!”  “你们老板不是说不用给了吗?”艾斯疑惑回头,迎上这地中海老板的怪异眼神。  “你是不是喝巫师锅喝出毛病了?”真正的老板嘴巴一抽,仔细打量艾斯身上的冒险制服,熄了对方是故意跑路的念头,“我就是这个餐厅的老板,一共五万零七百三十二,那两枚白晶就算了。”  “什么?!”  艾斯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的话语,直接把满脸舒坦的皮尔甩在地面;紧接着用发颤的手指伸入兜内寻找某样东西  细密的冷汗爬上额头,心尖开始发冷。  艾斯有些哆嗦的拿出安静躺在兜中的稻草小人。  它的质感依旧粗糙,草人面被缝上两把黑色的叉符号作为眼;没有鼻子,一张嘴唇真就像是跟拉链般暴力缝补。  它缝补起来的四肢都嵌有一根小小的图钉……  它好像注意到了少年的视线……  它诡异无声地转过头盯住对方,像是跨越梦境而来的大恐怖…… yawenku.com 第一百三十章 生于黑暗中的花 捡起烂“醉”的皮尔回到协会;他住在二楼的03号房。  打开门,艾斯有些吃力的把人往床上一丢,没有打量周围的雅兴;直接要回自己的小窝里。  “艾斯……艾斯!”  床上的皮尔忽然出声,伸出肥手向艾斯不停晃舞,“你,你以为我喝醉了吗?傻家伙,我现在可还清醒得很呢。”  皮尔坐起来不停晃头;后是恼怒的拍了拍肿胀脑门。  “是,那你也得好好的休息。”艾斯瞧住这人的样貌,不想交谈,人却是不由自主的坐下,挽住这给予些许温暖的人说道,“巫师锅太烈,你也从未告诉我里面东西,以后……还是少喝一些。”  “好好睡吧,我已经买好单了。”  少年握住对方的手,似嵌有黑曜石般的眼微微低垂。  “我没醉,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皮尔侧过身来摊着,拿起亚黄色的枕头,让自己更加舒服的发声,“你呀,和我都是穷地方出来的,可你这小子,比我更有出息。”  他说到这又胡乱去找;最终抓住艾斯的手,小小的眼睛也慢慢掀开条缝:“你是不是很难过?”  “嗯?”  艾斯发出鼻音,浅蓝色的床头灯光亮起。  “这协会本来就不适合你。”皮尔冷笑一声,松开手去找檀木床柜里的卷烟。  橙黄的火焰点燃,皮尔靠着枕头猛吸一口烟草,再抬眸,看见了艾斯眼里倒映出的小小焰苗。  “我们做这一行是已经没有办法,钱多,协会的背景好,对家里的人也都有几分照顾。”  皮尔摊开手一根一根收拢手指,浓雾飘出他的嘴里,为两人交谈的场景抹上几分朦胧,“其实我在东尼斯早已成家,我那小孩也就比你小上几岁。”  “所以呢?”  艾斯低头看手,脖子上的紫色指环项链坠落下来。  “你的家人呢?”  皮尔出声询问,艾斯则更不想听他的言语,回过去看腰间少了点重量的钱袋,脸上泛起阴霾。  “哈哈哈。”皮尔注意到这个细节,咬住烟嘴从另一个小柜里拿出六枚红晶,“傻小子,我还真要你买单吗?”  “也就五个。”艾斯伸指在丝绸被面前挑选出五枚入袋,狭长的眸子慢慢转动,有几分好奇的探寻说,“你在这里的酬金是多少?”  “很多。”皮尔抓抓屁股;拿起烟再次猛嘬一口,“本来就是刀尖舔血的买卖,我们每次出任务都要提前写好遗书,你去的那地方还只算是个小地方,不过倒也奇怪……那怪圈的主人好像只想封禁那里,我们去救你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危险。”  “你是怎么进去的?”弹弹烟灰,皮尔有些好奇的询问。  “我不知道那巫毒,就趁着猿怪们出来一头往里钻,过了森林尽头的峭壁,下方那片盆地倒没什么巫师禁忌了。”  艾斯抿嘴摇头,是不大想继续交谈的样子。  皮尔微微点头,掐灭卷烟,用半开玩笑的口吻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天赋受损,你会不会怪会里呢?”  “这是生意。”  艾斯十分平淡的发声;扩起胸腔吸入大量空气。  “你知道会长的身份吗?”他问。  皮尔摸摸下巴,只能摇头:“我只见过她的副手,至于她本人,只有里昂和阿修这一类人才有些机会吧。”  “这样啊。”艾斯轻轻低喃,起身准备告退。  “还有件事。”贴在枕头上的皮尔忽然紧紧握住艾斯的手,努力撑起上半身,眼中光刺痛黑夜,“我听说查理的那些鹰犬已经对你有所计划,你在这个协会又像极个异类,没有人帮忙,哪怕你去了紫藤花也会有诸多麻烦。”肥手猛地握紧,皮尔好像再次药效上头,一颗头又昏呼呼地朝艾斯身上倒,“武巫这条路都太过难走,你得罪这样的权势人物;会让很多人都听不到你的声音,哪怕你是天赋异禀。”  “那又怎么样呢?”艾斯只想发笑,伸手搂住皮尔的头,深呼吸间似在汲取温暖。  “你会好的。”皮尔晃悠悠的抬起手臂,兴许是枕得太过于温暖;他左右于艾斯的肩上蹭了两下,“只要协会还在,后续的事情你都没什么大碍,人呐,该怂的时候就要怂。我见过高山,更看过不像我们的异族,最终活在这样一个地方,那是我们的命。你呀,一定不要年轻气盛,别像我……”  低喃的头垂下,皮尔边说边慢慢搂住艾斯的脖子,最后发出酣畅淋漓的鼾声,一个人都趴在了床上。  “睡吧。”  少年笑的搂住对方的背轻拍,如猫般的眸子慢慢染上情绪。  ……  第二日,在炼金楼门前等待许久的艾斯终是迎来想要见的人。  “哥哥!”艾米冲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将脸贴在对方臂弯温柔诉说想念。  “我今天要去武院了。”艾斯看着这宠不完的人,伸手为她把耳边的发丝捋好,“这里还有一些工资,你好生拿着,有不够的地方再写信和我说。”  他说完回头看一眼后方的六驾马车,挺足了胸膛向周围学子证明自己。  众所周知,管理森严的波斯炼金学院是不允许外人与车辆,像冒险协会这样无视法规的组织;大抵是没有第二家。  “你自己呢?”艾米迎着哥哥的目光抬头去看,柔暖秀气的手搭在后者臂弯上握紧,“曼格院长已经免去我所有的学院学费,再怎么说,这些钱也是你最需要的呀。”  “我有。”艾斯闻言傲气撅唇,拿出钱袋塞进妹妹手掌,后许是动作太过粗鲁,掉出几枚红晶刺痛周围人的眼球。  “这点钱对于我学武有何用?你只管兜着,哥哥可劲的够你花。”  笃定把钱袋送入妹妹手心,艾斯一脸灿烂的松开挥手,好似自己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忙。  艾米笑的肯定哥哥的言,想要弯腰去检红晶,身边同行的小伙伴已快速完成这毛疵小事。  她忽然想起某个叮嘱,双手合拢对艾斯大喊道:“哥,爷爷他说去旅游只要二十枚红晶就可以了!”  “好。”  艾斯抬起眼眸,还没回头,只是背对妹妹举手招了招。  “你哥哥对你真好。”住在艾米隔壁的小伙伴笑着出声,摊手送出微微发热的红色晶币,确是羡慕的很。  “这些我都会帮他存着。”  艾米抿嘴收好这些钱财,再回眸,只能瞧见哥哥的背影。  画卷之下,处于花蕊开放季节的艾米一身精致服侍——指上戴有红宝石戒指,腕上更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玉石手链,所见所闻更显落落大方,与锦衣玉食的贵族们无二差别。而正处于树阴下的艾斯一体漆黑,只披得冒险协会的花龙披风,其内衣物十分朴素,唯独脖上挂着会长赠予的紫色指环项链,像一笔墨染入人群。  他们背对而别,一明一暗,进入各自的世界里。  心中默想妹妹转身离去的样子,艾斯迈步上车,一下又回到告罪的笑容:“对不起,让你陪我多跑一趟。”  “没事没事,我还不是闲的。”  坐在前头的皮尔懒洋洋的招手,一甩缰绳,披有华贵丝绸的六匹骏马呼啸穿过人潮。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辛秘 一路往西,皮尔老练挥鞭驾驶马车冲出圣克鲁斯的宏伟城墙;驶向城外木桥关口。  阳光洒落,这似高山一样的银白围墙如汹涌下泄的瀑流平整光滑,其上闪烁的色彩就如水中的鱼鳞波光闪闪,不停散发热度。  这本是一个巫师大阵,艾斯靠在车窗抬头眺望;只见圣克鲁斯的城市上空好似有一层抹有彩虹颜色的模糊薄膜。它盖住其内的清风白云,连同日光也锁在这里,最终形成如此规模的人类伟绩。  太美了……  灿烂的光抹上少年茶黑色的眼眸,风儿吹动鬓角,马蹄驱动的车轮不断轰鸣,将他身上那件披风托在半空一同狂舞。  “你等一下。”  策马前行的皮尔突然拉绳,嘴边咬紧卷烟,拿出两个绿色小本走向驻扎在关口的士兵们,着手办理出城手续。  艾斯回头看眼他的世故人情;抬起大拇指滑过指环项链,将一件厚厚的羊绒外套拿了出来。  几番交谈过后,皮尔满脸笑容的收好绿色小本,抬手扔给艾斯一枚红色水果:“现在要不要吃点东西?等过了这道关就会很冷了,他们这哨兵塔楼刚好有工具。”  “可以。”  艾斯抓住披风边缘跨步下车,左右打量一番,越过木桥,跟住皮尔的步伐进入桥头的石塔哨岗。  这时的气温已经有些微冷,口鼻呼出白气,他们沿着塔内狭窄的螺旋梯道往上,在从上数的第二个窗口前找到篝火锅炉。  “这就是要去学院那小子?”  正在烤火的一名老兵回过头,伸脚把边上的矮凳踢过去一点。  “对,协会催得紧,我这不是听从上面的指令。”皮尔笑呵呵的弯腰坐下,屁股下这小凳子立马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艾斯,过来。”  他招了招手,透过塔窗眺望木桥外的那片平地,“最近外边都还太平吗?”  “还好,毕竟是文明繁华区。”老兵撕下一块肉干,迎着慢慢坐下的少年递过去,“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艾斯笑的接过干粮,再打开早就采购好的食物袋,选了一些放在火堆上煮。  烫红的铁板粘上肉片,几枚鸡蛋沿锅边敲开;“呲”的一声便在黑油油的铁板上冒出白色的香气。  “再多煎几块。”  一旁的皮尔抢过艾斯手里的锅铲,肥手往袋子里一掏,将白里透红的肉片铺满整个铁锅,“油,粗盐,再切几片洋葱。”  “哦。”艾斯从腰间扯出小刀,捧起紫色洋葱不知怎么下手。  “你没耍过刀?”一旁的老兵出声点评他的笨拙;接过东西,十分熟稔的用大拇指贴住刀背,余下手指随手腕一转,这洋葱就自上而下的垂落成一圈一圈。  “他是用长兵器的。”  皮尔瞧了眼老兵手里的洋葱模样,单手颠锅,另一只手往腰间一抹,以极快的白刃把对方掌心的洋葱削成规整颗粒。  老兵笑的把洋葱倒入锅里,对准皮尔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武士啊。”  “小技巧。”皮尔哼哧一声,翻面两下,便将铁板扔在火上不管,把头转向艾斯,“艾斯,听贝琳达说你之前还有一柄黑戟,那东西具体掉在哪里了?”  “就是那片森林。”艾斯揉揉眉心,也觉肉痛。  “那我到时帮你找找。”皮尔抓起包菜生啃,又把对方的矮凳拉过来;伸手勾住这小子的脖,“你这基础啊,在武院有的学了。”  “那里都教些什么?”艾斯闻言抬眸,问出困惑自身许久的问题。  “多,太多了。”皮尔吃的嘴巴鼓起,稍稍回忆,慢慢向这野路子少年讲解道,“刀、枪、剑、戟,矛、盾、盔,各类长的短的,只要是冷兵器,你就必须得精通,我当时学武的学院还是个三流规格,像你要去的那地方,估计长枪大炮都的摸得滚瓜烂熟。更别提这些晦涩难懂,绕的人发晕的气血密宗了。”  “你学到哪个境界了?”艾斯一听气血密宗,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皮尔一瞧他这势头,转过身,伸手拍拍沉默旁听的老兵。  老兵无奈从矮凳上起身,背起墙边的火枪下了楼。  皮尔目送老兵的背影消失,接着起身走到楼梯口往下看,确认对方离开了塔楼才回身对艾斯开口:“这种东西不能教给平民,哪怕是再熟的人,你都不可以擅自去说,不然要犯法的。”  “还有这事?”艾斯微微张嘴,放在火上的手不小心被烫了下。  “哼,那是你从小生活在边境那种闭塞地方。”皮尔端下滋滋作响的铁板,一抹吊坠拿出刀叉碗勺,开始分食其上的鸡蛋肉片,“就说我们当今的帝国社会,繁华区和偏远区的居民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人,你是运气好,在军营的时候有查理小姐庇护,教你认识了许多本不是你该接触的东西。也因为这点,协会里有很多人嫉妒你的幸运,更挖苦你的短视。”  皮尔边吃边说;焦软烤肉不停烫的舌尖哆嗦,“不过这都是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  艾斯闻言闭合着嘴,读不出表情。  “快吃。”皮尔叉起一块煎蛋放入艾斯碗里,整个人笑呵呵的缩成一个球,“你会认字,应该也看过书里关于武士和巫师的描写,但你就没发现,这上面根本没有任何教人如何去做的讲解吗?”  “是的。”  艾斯轻轻呵出口气,端起碗开始进食。  皮尔又抓起个西红柿生吞;淡红的汁水飞溅,滴到火里噼啪作响。  “他们只想让你听,并不想你去摸索,你看我们这片冰川寒冬,每天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要是人人都学到一些气血密宗,那岂不是到处有强盗?”  “所以想学都要去武院是吗?”艾斯抬起头,看着皮尔的面容舔掉唇边蛋液。  “百分之八十。”皮尔架腿而坐,跷起一脚;屁股下的矮凳发出嘎吱声响,“帝国定的学武费用很高,这一开始就不是一般人支付的起,然后当学徒期间又得吃很多苦,要是老师出了纰漏,把人弄成瘫痪都很常见,再说天赋条件,一层一层筛选下来,真正走上这条路又能有几个?”  他摊手去说,代表各类条件的五指就像一具具铁娘子,不知压碎多少人的希望。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识路 “那我是真的幸运。”  艾斯笑着出声,手指捏住叉子不停在煎蛋上划。  “所以我说你是个异类。”皮尔深深看了眼瘦弱如猫的少年,长呼口气,放下盘子餐具继续叙述,“你外出遇险时会里给我们人手发了一份你的资料,我们当时一看,差点以为是会长的故意捉弄我们。”  皮尔讲到此两手摊开叠在一起,说出一个词就合起来拍一下,“鹰盾边境,贫民窟难民,这竟然会出古兰神体?!而且还是十七岁!!”  “你知道你有多惊人吗?”皮尔有些动情的抖动肥肉,唾液横飞的抬指出声,“你可以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奇迹,我当初第一次在龙世界接触异族,也都未像现在这般震惊过。”  “是,是吗?”  艾斯干笑一声,忽然瞧见露出衣兜一角的小稻草人。  “你真是太牛逼了!”皮尔情绪酝酿到高点,肉-缝里的小眼睛都在发光,“你这天赋被许多史书喻为全能全知的神灵化身,在我看过的那些书中,只有中庭帝国的无敌亲王——炎拳·阿瑞斯是和你一样的天赋。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单手锤杀巨人的超级存在啊!”  “你明白吗?”唾液四处飞溅,皮尔有些狂热的掐住艾斯双臂,而后望着对方蜡黄的面容神情一顿;如气球一般泄完所有的气,“只可惜,这神体是你,也是波斯。”  “这也没什么。”艾斯低头挤出微笑,披风下的拳慢慢攥紧,“我能活着走出那个贫困地方,已经不敢有太多奢求了。”  皮尔松开手掌,弓起背深深叹息,再望向少年时眼神十分复杂。  艾斯在此番眼神中干咳一声,再仰头时笑容开怀:“那这个气血密宗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着……就不像我们帝国的文化。”  “这是按照中庭帝国的古老文化命名的。”皮尔瞥一眼对方,收拾好情绪解答,“相传在中庭帝国中保留了真武大帝弟子的完善传承。那时四大国都处于蜜月期——这边有点进步那边有些见解,缠来缠去,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武士等级制了。”  “那他们,应该很厉害吧。”  艾斯轻声问询,似想起某双白瞳,脸上的笑都淡寡了几分。  “很强,要论帝国武士,他们中庭一直排在第一。”皮尔说着说着又有些饿,直接用手拿起一块肉片塞进嘴里,“主要是他们的传奇太过强横,一个无敌亲王阿瑞斯,一个无双剑圣菲奥娜,都是以一敌十的不朽传说。”  “他们怎么做得到的?”艾斯眸子微微闪烁。  “天赋。”皮尔只抬起一根手指;再一看艾斯,声音平淡,“就如你这神体,所谓的煅骨养气开八门直接水到渠成,哪像我,要花数十年的时间达到这一步。”  他说着说着一声苦笑;嘬掉指头上的油,小小的眼缝里装满情绪:“我八岁被父亲送去学武,那时家里很穷,靠织衣服运材料为生,我爸他是一个很有见底的人,不想让我当一辈子平民,便托了关系,把我扔进东尼斯武院,那生活……啧啧啧。”  皮尔咂了咂舌,倒吸一口凉气;似笑非笑的拍了拍艾斯肩膀。  “那你如今是什么境界。”艾斯抹去披风上残留的油渍,慢慢地问道。  “算是炼武者。”皮尔坐直身子,又一次眺望窗边,确定这座塔楼里只有他们二人。  艾斯细品他的小心翼翼,心底也记着了东尼斯这地名。  “武士,过了煅骨开脉就是学徒,到这里一般就会进行测试,评估你的潜力来确定后续培养。然后就要养气开门,一门半星,除去生死两门一星,你当时能开出几门,你就有几星品质的档案记载。”皮尔一个一个去数,后点点艾斯胸腔,哼笑地把手撑在腿上,“这八门开不好就暴毙,很多人就只是两三个而已,至于你,因为古兰神体已经获得了满星的初始评估,你想别人会心里平衡么。”  “那开的这些门又有什么用?”艾斯好似没听见这些语,直接询问重点。  “当然就让你的气更烈咯。”皮尔挑眉回应,“就像一辆马车,别人三匹马拉着走,你直接八匹,不是从根本上甩开别人一大截,再说后续,八门全开的武士体质会有一个惊人成长,可惜我只开了六门,已是我们那地方的最好成绩了。”  “之后呢?”  “之后就是密宗,这是必须要在帝国法令认可的武院学习的养气方法,品阶分类与常规一致,但各类侧重点不同;有些是提升气血储量,有些注重气血恢复速率;还有哺育肉体;还有锤炼气血质量等等,反正五花八门,复杂的很。”  皮尔讲的开始有些烦躁,从披风内兜里找出卷烟,“我学的就是黄金四星的储量卷轴,当时我已经有十八九岁,闷头练了两年,凝聚出势,才跨入初级证书,来到中级武士行列。”  “势?”艾斯侧过头,火光旁的黑色眸子抹上淡黄。  “就是燃烧你气血达到的全能加持,你的气血质量越好,增幅幅度越大,我之前见过一个人,他爆气时身体增幅足足有五倍!”  皮尔伸手右手;五指一握,肥肉下隐藏的血管狰狞扩张,将这拳头赋予一圈看不见的浪潮。  “瞧见了没?”  皮尔狞笑地甩了甩手,却发现艾斯一脸波澜不惊,好像在看萝卜白菜一般。  “咳!”  皮尔猛地咳嗽一声,小小的眼不停转动,一只脚也磨来磨去。  “哇~厉害啊!”艾斯立马拍手鼓掌,表情刻画十分到位,“这就是势之力,那它的消耗大吗?”  “当然了~”皮尔一脸满足的点燃卷烟,深吸一口气,语气沧桑的回应道,“武学是一环扣一环的,起点越高,后面就越能拉开差距,像我这种练储量卷轴的一般能保持爆气状态两个小时,而普通人也就二三十分钟左右,等他的气血耗完了,不是任我宰割咯。”  “所以你都是缩着打?”  艾斯轻轻笑着,神情又回到受伤前的那种灵性,“你怎么就单学这一种卷轴,武院不是有许多养气方法可以学吗?”  皮尔闻言转过身,一吐烟雾,笑的拍拍艾斯的手:“有些东西,合适才是最好,你想什么都会,可时间怎么会允许,一种卷轴两年,五种就是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艾斯,不要只驻足于眼前。”皮尔扔掉卷烟;活动一下全身,两手摊开;猛然下压!  “这是我的战斗风格,也是我的……势!”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折磨永存 “轰!”  看不见的势自他臃肿的身躯扩散,直接将其屁股下的矮凳碾碎成块,木渣飞溅。  狂风涌起,皮尔保持原地马步的身姿看向少年,肥胖的脸上写满快意恩仇。  好强……  风声刺痛耳膜,艾斯抬手用披风挡住脸侧,长眸低垂,似一气呵成的阴柔桃花,笔墨薄润危险。  在他的感知之下,保持马步状的皮尔全身环绕一层气血磅礴的环形力场;它就好似一个原地旋转的盾,用高速割裂的风阻绝一切外来攻击。  “吼……”  干涸无力的气血八门似乎感知到了这种挑衅,火焰伤疤冒出,艾斯脸色微红的忍住痛感,脖上青筋慢慢展露。  “怎么样?”  爆炸喷涌的气血消退,皮尔站直身躯,举起右手拍了拍肱二头肌,“我这还是使用的初级技巧,再往高阶,就需要把一身气血化为更为玄妙的真理,完成这一步转换,那就正式进入高级武士了。”  “真理?”  狂风停,艾斯听得这个词微微发愣。  “就是这气血的进阶版。”皮尔重新找了个矮凳坐下,诉说见闻,“按照第一批武士的语言来说,这好像被称为‘真气’,但我们人类有这么多文化,称谓而已嘛,肯定怎么舒服怎么来。”  “哦。”艾斯点点头,转目而望,十分疑惑的皱起眉,“我们如今的武士巫师体系,都是谁传下来的呢?”  “还能有谁?还会是谁?!”皮尔闻言紧着眉缩脖,看着艾斯一脸费解,但缓过来一想,也就释然了。  艾斯面对如此笃定回应,瞳孔一颤,已极慢极慢的语速默念出那位大帝的名。  “嗯哼。”皮尔一耸肩,两腿拷在一起,“想我们曾是多少异族的食粮,巨人,龙,它们都只算是其中之一罢了,没有真武大帝,我们哪有现在的一隅之地?人类……估计早就灭绝了。”  “这样吗。。”  艾斯咽下口唾液,拿起叉子吃蛋,发觉这食物已冷,于是扔进铁板放火堆上。  “他才是我们的救世主,是我们真正的神。”皮尔眼中燃起狂热,透过塔窗望天,动作娴熟的祷告,“我现在已经迈过高级武士,等彻底掌握这份真理,那我就能窥见神的冰山一角。想想,还真是令人激动。”  皮尔虔诚歌颂默念,艾斯无声望着他,眼底翻滚的阴霾宛如实质。  ……  出楼,用帕子擦嘴的皮尔向走来的老兵微微颔首;带着艾斯回到了车上。  手腕盘住缰绳,他一口咬掉半个苹果,往后嘟囔让艾斯坐好。  “你看这是什么?”  艾斯忽然从车厢内爬到他身旁,从兜里拿出一个做工粗糙的稻草小人来。  “嗯?”皮尔接过这小人一看,语气十分轻松,“不就是一个草娃娃么,怎……”  那是一丝冰凉触感袭上心头,多年冒险历练的直觉不会作假。  皮尔忽然收敛起所有情绪,一张肥脸慢慢阴沉:“这好像是巫师做的东西,你从哪拿来的?”  “来圣克鲁斯前一位老婆婆送的。”艾斯弓着腰坐他身侧,声音也淡的很。  “噢?”皮尔轻轻挑眉,捏起这稻草小人仔细观看,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只能摇头把东西递回艾斯,“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有何用,你最好找个专业巫师问问,学院里有。”  “哦。”艾斯收回小人,刚一抬头,浑身骨头劈啪作响。  “又怎么了?”  皮尔听着他的异动,张口把剩下的苹果连同核一起吞入腹中。  “没,没事。”  艾斯闭眼忍受七日维新带来的痛感,两手不受控地痉挛,整个身子也如木偶人一样慢慢扭动,火毒渗透出皮肤;他的脸颊在这些伤疤中变得恐怖异常。  目睹此景,皮尔探出头望了眼塔楼方向;用一块黑布遮住了艾斯。  “把……把我,丢到后,后面去。”  深色的布料开始湿润,皮尔皱眉一闻,发觉布内人正如恶鬼般僵直扭动,密密麻麻的骨爆声带上血雾染湿坐垫。见此,皮尔立刻松开手里的缰绳,直接抱住艾斯一同钻入车厢内。  “药……”  掀开黑布,肤色蜡黄的少年已是青筋布满——它们微微蠕动着,似一只只小虫环绕骨骼皮囊吞噬,使身躯更加干瘦,如同一架披上了人皮的骨。  “你这,就是七日维新?”皮尔神色复杂的看着艾斯,伸过手,似能想象触感之下的蜕骨剧痛。  他急忙取下对方脖上的项链饰品,通过后者指尖,从指环中翻找出写有“蜕”字的小药瓶;扶住艾斯的头为对方倒入嘴里。  艾斯的唇已经萎缩,极具药香的液体渗透齿缝入喉,一双黑眸慢慢点亮神采。  “咔……”  空荡荡的领口下肋骨一根根往心脏处下压,狰狞伤疤抢先压制,把所有的珍贵药效吸收。  麻烦了。  皮尔的小眼睛微微闪烁,手脚更快地翻找。  龙心、千层香、精炼海红、雪山蛤油、六头参果……这,这不给胀死啊?!  已经没有维新用的药液,皮尔越翻越吓人,看看面前这群巨补之物,一时不知改选哪种。  艾斯已经开始大口喘息,张大嘴像是要溺死的人。  “卧槽,那也只能拼了!”  他选了最为粗暴的龙心;扯出几根库底尔巫师藤壶绑在上头,又转念想了想,在这堆宝库里找了两片霜冻树叶心,就这样把始终散发红光的龙心包好,迎着艾斯的目光出声,“你会不会死?”  少年努力摇头,脊柱又“喀嚓”一声,让他的脖子和头都缩在肩膀一侧。  听到答案,皮尔扶住艾斯头颅往嘴边送。  “快吃,艾斯,快吃啊!”皮尔抓起这龙心往艾斯嘴里喂,可对方的嘴唇都已经萎缩成两片薄肉,根本放不进这么大的东西,而龙心更不能蛮力破坏,不然里面蕴含的能量能直接把这马车炸崩。  “**的,这巫毒什么不来这个时候来!”  皮尔有些焦急的搓手,目光往下一看,那狰狞火疤像是一张网进一步抓紧少年身躯,妄图把这人活活吸死。  “撕……撕开……”艾斯努力翻动喉结,用眼神示意皮伦。  听得此语,皮尔微微张嘴,后深吸口气,取下腰间短刀。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一百三十四章 窥月 “忍住。”  刀尖从面皮嵌入,嘴唇两侧的皮被割开,只有少许血,皮下组织像树鳞一样层层缩紧,属实怪异的很。  已经见到那一排牙齿,皮尔咬牙掰住艾斯这下颌,闭眼一拉,血液飞溅到他的脸上。  嘴巴强制张开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皮尔拿起龙心一塞,调整坐姿,让少年的头全部嵌入肚上肥肉里,再一手贴头顶一手贴下巴;用力闭紧!  “咕噜~”  炙热的光在少年头颅内爆炸。他的眼珠疯狂转动,一直痉挛扭曲的身体剧烈颤抖。  “吃吧……”皮尔死死摁住怀里人,鼻尖有一丝酸楚。  “嗬,嗬!”  霸道猛烈的能量入喉在胸口处炸开,所有火疤扩张一度,似吸满汁水的树根曲折鼓起。  “额呵呵呵~”  恍惚间,皮尔好似听得某种怪笑,可他来不及过多反应,体型膨胀成气球的艾斯突然挣开束缚,翻身跪趴在地,只用两手撑住上半身。  “额啊啊啊啊啊!”  口中响起癫狂咆哮,进一步进化的躯壳闷声作响,将肆虐在体内的能量拉扯进细胞深处,满身疤痕更是无上狂欢,与这具肉体疯狂抢食。  皮尔已经失去说话的念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取下火枪下车,面容狰狞的向前来查看情况的卫兵怒吼:“给老子滚!”  “你……”  同样端着枪的两名士兵变得微怒,皮尔一步上前,身子如同炮弹一样轰到他们鼻尖处。  刺骨的冷扎入喉管,这两位士兵手心冒汗,全然不敢有任何多余行为。  一枚一枚钱币落地,不再伪装和善的皮尔冷冷一扫这两个普通贱民,连带用小眼里的光去望塔楼上的身影。  “这事写进报告,我就弄死你们。”  话完,他一甩花龙披风,又回到装饰华丽的车厢内。  第一波咀嚼结束,披风下的衣物被撑得破烂不堪,少年的眼神呆滞,被划开的脸慢慢蠕动愈合。  痛苦,永不停止。  ……  马车飞驰,皮尔一手抽烟一手牵绳,前方六匹骏马呼啸冲过马道,将圣克鲁斯城的廓落彻底隐藏在寒风里。  失去巫师禁忌,冰川大陆终是展露出难以生存的残酷样子。  夜黑,皮尔拴住缰绳停下,左右打量景色,从吊坠中取出毛马套给这些马儿套上。  “艾斯,艾斯?”  做完这一切,他来到车厢后掀开帘子,立刻被血腥味冲得皱眉。  点上油灯;瘫倒于的身影暴露在光里。  花龙披风盖在少年身上,露出来的那一只手模样正常,只在表皮上结着死皮,还有血块污垢。  皮尔慢慢迈步到少年脸前蹲下,伸出肥手;把对方黏在一起的发丝从脸上拨开来。  此时,面容呆滞僵硬的少年慢慢转动眼珠,迎着皮尔合上流淌口水的双唇。  “该吃饭了。”皮尔小心翼翼地触碰艾斯肩膀;猛松口气,再次打量车厢外的场景。  “你吃吧。”艾斯翻过头用额头抵住地毯,“它们还没吃完呢。”  “那好。”皮尔干笑呵出白气,搓搓脸,语气活泼地念叨,“你这体质果然牛逼啊!幼龙心脏都直接生吃!换作平常,这一颗就够数百号学徒用几个月了!你气血容量这么多,估计比我刻苦练习卷轴都强!这次去了武院,保证你……”  “那我把它给你好不好。”  少年平静低哑的语轻轻响起,灯光之下,黑色头发遮住面容所有。  皮尔闻声沉默,只能低垂着头,将身子放入旁边座位上。  风愈来愈大了……  这刀尖舔血的胖子架住二郎腿,忽而哼笑,侧头去看窗外的风。  夜深,宛如失去般在地上躺了许久的少年慢慢爬起来。  一扭脖,全身骨头发出炒豆子般的爆响。  始终守着他的皮尔见此撑起身子,准备下车去生火。  “皮尔。”艾斯出声喊住他,慢慢抿起唇,露出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笑容,“谢谢你。”  “没事没事儿。”皮尔挥挥手,肥胖的身躯消失在帘后。  用戒指中的物资烧锅热水洗净全身,浑身空荡荡,艾斯怪不好意思的冲皮尔吐舌,一屁股坐在火边烘烤。  “本钱不错嘛。”皮尔搞怪的眨眨眼,朝起准备好的巫师道具丢给艾斯。  艾斯夹紧双腿,用滚烫的巫石把水珠烘干,后换上一身加绒衣服,重新变成一个人。  皮尔望着他脸上这似以往的笑,吃进一大块肉干,煞有其事的竖起大拇指:“你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要是是因为这什么天赋,那就别再说了。”艾斯苦笑一声,取了许多粮草扔给旁边的马儿。  “不是这个。”皮尔猛地摇头,抬手点点,十分认真的回道,“神让你在最能吃苦的年纪吃了这么多苦,以后肯定会有丰厚回报。”  “这你都信?”艾斯闻言失笑,继续把干柴扔进火里,“要真按你所说,那和我一起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以后不个个都是大贵族。”  “那不一样,你很能忍,头脑也很清醒。”皮尔边吃边随意开口。  “是吗?”  艾斯弯起似猫般的眼眸,火光下的面容透出一种说不清的灵动感,“那你真相信这世上有神?”  “当然了。”皮尔侧过头,表情疑惑,“难道你跟查理·米尔顿的时候她没告诉过你?”  “你说觉醒者?”艾斯帮他加热食物,迎着对方目光回了句。  “对啊,不然他们那些毁天灭地的力量哪来的。”  “哦?”艾斯抬起黑眸,十分平淡的追问,“难不成你见过这类人。”  “那怎么可能。”皮尔摇摇头,一摸下巴思索道,“觉醒者在任何国家都是难以想象的帝国财富,一旦有这样的人出现;直属于君王,任何人都无法知道他们的神灵箴言。”  “那别人要是不肯被人们发现呢?”艾斯狭促一笑,故意出声抬杠。  “没这回事。”皮尔挥挥手,一脸笃定的答,“成为觉醒者最低都有伯爵级别的贵族奖赏,若要是活在那些家族财阀,这辈子一马平川,就好像中庭帝国那个女亲王,那人才二十多岁啊!”  “可《创世纪》记载的箴言里有小有大呀,万一能力太过逆天,君王不怕的吗?”  “嗤。”皮尔闻声冷笑,肥脸被篝火映的通红,“你怎么知道,君王不是觉醒者?” 小书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妒忌 圣克鲁斯城依旧阳光明媚,指针回位,正在讲课的眼镜导师放下书本,在同学们的吵闹声中下课出门。  “艾米。”  书桌之后,一名长发齐肩的白净少女闻声回头;露出比阳光还温暖的笑。  “今天我们去东院吃吧。”同样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起来挽住她的胳膊,歪头一细,沉醉在了对方的奶香中。  “我还要去趟办公室。”  艾米收拾好书籍,又找了找笔记本,动作轻柔的拿下伙伴的手。  教室内的同学陆续离去,人流内,一名通体黑衣领口绣有金边的中年教授轻轻扣门,抬头找到画里最纯净的那朵。  “那好吧。”小伙伴无奈噘嘴,快步跑到教授身边;鞠躬告退。  面容严肃的教授没有这人的示好,径直来到艾米身边,平静的眸里有一丝欣赏。  “本周的作业完成怎么样了?”  “都做好了。”艾米将笔记本递上去,两手随之在身前不安扣动。  教授看一眼她这紧张的样子,低头查阅片刻,终是露出一丝和煦的笑意:“完成得不错,还有你之前的试卷我也看了,这个学期……再努努力。”  “嗯!”艾米立马点头,模样与某位少年一致,透露出来的感觉却是那般可爱憨厚。  “保持现状。”教授忍不住轻拍她的后背;再看怀表,转身去忙其他的事情。  此时教室只剩她一人。带上几本书,这如丁香一样的女孩儿独自走在廊边,被日光独宠。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每一周的学业全是不及格,你这样让我如何教导?!”  “你再这样!就让你家族把你领回去!”  路过另一间导师办公室时,其内愤怒的语透过木门穿出,接着便是某个傲慢至极的冷哼,紧闭的门便猛地打开来。  “翠西小姐。”  艾米看清对方面孔,竖起五指向其摇晃。  “叫我陶赫蒂!”翠西·陶赫蒂丝毫不掩护眼眸中的厌恶,甩手便往另一边走,“怎么每天都碰见你这乡巴佬!”  与此同时,刚发了一大通脾气的导师注意到了这名学习成绩极为优异的人,铁青的脸立刻融化出笑。  “艾米,艾米,来,你上次作业的奖章到了。”  “傻孩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学院的生活还适应吗?”  “哈哈哈,齐齐教授也跟我说了,下周你可以去巫师学院旁听。”  师生间融洽交谈的欢声笑语冲散雾霾,走出一段距离的翠西只觉这声音刺耳,迎着走廊边的垃圾桶猛地一脚踢去。  “嘣!”  力扩散后的声浪捏起导师的眉,艾米稍稍低下头,两根手指又纠缠在一起。  “这个翠西,真是被他的父亲宠坏了。”老师叹息一声,微笑着安慰,“你不用听她失去理智的言,帝国更不会使努力的人无所回报。”  “我没事。”艾米抿起唇,找出怀表,准备向对方告退。  老师盯着她这造价不菲的炼金工具不放,再移动目光,连着被女孩玉手上的戒指与手链闪眯了眼。  “你哥哥还在冒险协会吗?”他问。  “他去加贝帝斯学武了。”艾米仰头一笑,文文静静的干净面容有几分自豪。  “哦……”  老师轻轻点桌,从记忆中翻找出时刻弓背缩身;神情老实内敛的黑发少年。  这样一个孩子……还真是有点本事呢。  他慢慢想起这少年撞见他时拘束不安的笑——那是对知识的敬畏,也是某种见光回避的本能。  “那你先出去吧。”老师结束思索;面带微笑的冲艾米点了点头。  “嗯,威尼老师再见。”  少女转身离去。在门边,威尼先生忽而进行提醒:“艾米,你作为一名平民学生,有时候,要注意穿着装饰,有时,你的不小心会招来一些麻烦。”  “我知道了。”  艾米低头抚摸了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迈步消失在门后。  她独自来到学院南院的某家餐厅,点了一份最爱的牛排芝士,再从戒指中取出一盒产于龙世界东岸的芒果;叉起一块入口,心底的小人满足到眯了起来。  用餐还在继续,餐厅二楼走下一行打扮华丽的贵族。  还是那位翠西处于中心——一脸傲慢,重回高高在上的冰冷。  艾米听见他们的步伐,端起餐盘一缩,低头走到角落边的位置,连刀叉都不敢发出声响。  可惜,有些人事是无法避让的。  涂着红色颜料的指甲摊开压下,整个餐桌一震;茶杯在涟漪中溅出水花。  “我怎么在哪都能看见你?”  一群身影包围这张小小的餐桌,艾米缩在墙边,小心翼翼的看向翠西。  翠西皱眉迎接这抹纯白,再一望,冷笑的用手抬起装有芒果的盒:“这种水果在冰川大陆可没有,你是小偷吗?艾米。”  “没,我,我不是。”艾米紧张的摇手否认,声音变得结巴胆怯,“是,是皮尔先生送我的,我,我这里还有一些,你要吗?”  艾米抬起大眼睛,周边贵族都有些回避。  “翠西。”一名子爵后代轻轻出声,长相样貌都属上等,“马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别拉我!”翠西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的妒忌似毒蛇,“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贱东西?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贫民!”  茶杯撞墙破碎,艾米抿起嘴缩在旁边,不敢直面翠西的怒火。  “怎么可能。”子爵之子失笑摇头,后努力发出大笑,用挖苦的语自证清白,“我再怎么也不会看上一名贫民啊,不然,我家老头不得打死我。”  “是啊是啊,就这种走了狗屎运的奴隶,得了吧。”  “听说她哥哥就是一冒险协会的炮灰,这种用命吃饭的工作,也就这群贱民争先恐后了吧。”  “嘿,你还不知道,我之前见过这艾斯,扣扣缩缩的完全就一乡下人样。”  “咦~就是之前没事在我们学院楼外,左右探头,像个门卫的人?”  “哈哈哈哈!”  “诶,艾米,你再多吃一些,那都是你那哥哥小命搏回来的。”  周围贵族不再无声,鼓足劲宣扬自家底蕴,哪怕是要踩着某一朵小花的自尊,他们甘之如饴。  “你还吃!”翠西猛地发现艾米不停嚼动的小嘴,忍不住无名之火,直接一耳光扇在对方的小脸上。  似牛奶般白净的肌肤被污秽,周围吃饭的学子不敢出声,各自对付各自盘里的食物。  头发被打乱,艾米缩着侧起头,想抬手触碰脸皮,又害怕更汹涌的风暴。  阴影中,她只能蜷缩起来,用沉默面对一切。 小书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 波斯炼金学院的居住区建筑十分有特色。  道路一边,一栋栋灰色石楼拥挤在植被茂密的平地上——这里灯光常亮,许多居住在此的普通学子端起面盆下楼,最终到不远处的水井口清洗衣物。  井只有一个,他们通通常常都要排队,而后是公共浴室、公共厕所。楼内住的房间也没多大,放好床桌衣柜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于是在这儿,忙碌拥挤,是最为正常的场景。  至于另一边,靠湖建造的庄园别墅沿河堤摆放,那里小道绿荫,花香鸟语,湖风在夜里清爽入室,只要稍微站在二楼阳台眺望,便能一堵整片湖的美丽风景。  他们悠闲放松,贵族间的行礼谈笑,是最富诗意的美言。  人与人之间大抵是不相同的,只是一条路,便隔绝了两个世界。  艾米住在第三栋石楼的二层左端。她这里环境还算优越,有浴室客厅,是能让平民学生抢到破头血流的好地方。  推开门进入房内,艾米轻轻摸着红肿的脸,越过客厅来到“拥挤”的睡房,闷闷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没错,之前在教室叫她的那名女孩,也和她住在一起。  “艾米,你吃过饭了吗?”  小伙伴从浴室推门而出;擦擦湿漉漉的头发,声音活泼的接着道,“之前那块巫师石已经用完了,你哪还有没有呀。”  “我也没了。”艾米抽一下鼻子,准备用热毛巾敷一下脸。  小伙伴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停下动作,一双眼轻轻闪了闪:“你的脸……”  “没事,今天遇见翠西了,她心情不好。”  艾米越过对方,一见梳洗池里扔满的衣物,便打开水龙头着手清洗起来。  “那你没什么事吧?”小伙伴听见里面的水声;笑容甜蜜的躺在床上,后翻身拿出艾米柜子里的芒果,熟门熟路的剥皮吃了起来,“今天我本来想把这些衣服都洗掉的,都怪威尼老师作业总不给我过,哎,还是你好,成绩这么优秀。”  “没事,那你现在赶快改正一下,我等会教教你。”  “好~”小伙伴吃着爽口的芒果,翻开艾米的作业在床上照抄,“你今天跟翠西小姐吵架了吗?”  “没有,她,她……”艾米停住洗衣服的手,低着头,镜片上倒映出那红通通的五指印,“她就是心情不好吧。”  “哦。”  对方听得这声慢慢点头,又是一笑,继续抄写起来。  衣物洗完晾起之后,艾米用热毛巾捂住脸颊,出来对学习自己笔记的小伙伴说道:“莫莉,你明天去上学的时候记得带一块巫师石回来。”  “啊?”莫莉闻言停住羽笔,回头向艾米可怜兮兮的说,“我没有这么多钱啊,家里每个月只给我五枚黑晶的生活费,我这些天吃饭,早就一分不剩了。”  “又用完了吗?”艾米疑惑皱眉,可架不住小伙伴的眼睛,只能点头应下。  “还是你对我最好!”莫莉闻言笑容满面,放下属于艾米的珍贵羽笔,转过来拉住对方的手,“还好你和我一样都是南方的,又让我跟你一起住,等放假,我一定从家乡带很好吃的东西过来!”  “不用了,你父母压力已经很大,我也不需要这些东西。”艾米笑着摇头,人被热毛巾烫的嘶了一声。  “你没事吧。”莫莉立马帮她把毛巾摁在脸上,一脸担心的瞧着艾米这皱眉忍痛的表情,眼底浮起一丝丝笑意。  帮她将指印敷住,莫莉又开始谈论前几天吃过的美食,眼神委屈巴巴的,好似极怀念那里的味道。  “那里太贵了。”艾米也听着馋,可想到哥哥,抿着嘴忍住吃货的念头。  “没事~那才多少钱。”莫莉轻轻用肩蹭了下她,笑嘻嘻的劝着,“你看你哥之前拿了这么多钱给你,那里才用得了几枚紫晶,而且呀……你还能多认识一些贵族同学,到时他们不就接纳你了吗?”  “需要吗?”艾米转头看着伙伴,伸手把热毛巾拿了下来,“他们说我哥哥的薪酬都是用很大的风险换的,我不想再用了。”  “啊?”莫莉惊讶的张开小嘴,后闷闷不乐的继续学习艾米的笔记。  艾米瞧着她的小情绪,忍住指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莫莉,你上个月借我的钱……已经到你说的时候了。”  “有吗?”莫莉皱眉回过头,把价格昂贵的羽笔一戳,用生气的口吻说道,“我不是研制了一个实验交给老师,他们还没有发放奖励给我呢!而且我刚才还告诉了你我吃饭都没钱了,你现在又找我要,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好朋友!”  “不是这样的。”艾米立马摇手,面对伙伴质疑,她只能轻声地说,“是你说的这个时间,所以我就问问罢了。而且我帮你完成的那个实验,昨天不就发奖金了吗?”  “难道你认为我骗你呀?!”莫莉听得愈发来气,指着艾米说,“从你入学就一直是我帮你做这个做那个,现在只是让你等我几天,你还说到实验上的事来了,其实我不要你帮,自己还不是做的出来!我就是想让你多学习一些知识,你怎么总是误解我!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艾米见她这幅模样只能诚恳道歉,两手合在一起惴惴不安。  她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莫莉眼中一闪一闪;阴霾更多,这同样穷苦地方走来的小伙伴开始出声质问。  “你就是看不起我!你认为我还不了你的钱,不就是我父母都是牧羊人吗,你每个月都有几枚红晶的生活费,现在还因为这点跟我斤斤计较,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我没有。”艾米声音越说越低,又似之前般沉默了下来。  “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现在就搬出去得了。”事态发展到此,莫莉使出无往不利的杀手锏。  她气冲冲的起身越过女孩,开始在柜子里翻找自己的衣物。  “别,别呀。”艾米急忙站起身来阻止,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殊不知这位朋友正背对着她发笑,再回头,又是那副怒气冲冲的神情。  “那你为什么……”  大门处的敲门声打断了莫莉的话语;门锁扭动,一抹极致淡雅的香气飘来,之后,便是某道倾国倾城的身影。  “米尔顿姐姐!”  艾米睁大眼睛的看着,左脸上的巴掌印一片通红。 xiashuba.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女孩的奇妙体验 寂静,压抑,连带呼吸的空气都有些刺痛肺泡。  莫莉缩在衣柜边不敢出声,在女子的高跟鞋声中低垂着头。  她与她擦肩而过,之后泛起的香风都无视了这普通平民,只为主人燃烧光彩。  精致的金发贴在耳后,米尔顿慢慢转动美眸,似对这间房的一桌一椅都有着好奇。  周围人无一敢动,她拿起书桌上的羽笔把玩,启唇,声如黄莺出谷:“你哥哥呢?”  “他去加贝帝斯学武了,在紫藤花武院。”  艾米脆生生的答,想要上前更靠近一些,又止步于对方的气场。  “什么时候去的?”米尔顿抬起美眸,把这纯白的小花吹动起来。  “就前几天,你早些来,还能遇见他呢。”艾米终是忍不住激动的小人,走过去握住米尔顿的手。  她一动,与米尔顿随行而来的下属们立马-眼神锐利的盯住她。  艾米在这样的压迫中有些发慌,鼻尖儿泌上些许细汗。  “都出去。”米尔顿低头摸了摸艾米紧张用力的手,声音轻缓,却不容置疑。  下属闻声听令,提起僵直站在衣柜边失语的莫莉,一同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滚。”  他们伸手把这贱民甩到一侧,之后站成一排,将整个走廊关口都封锁。  “她……艾米,艾米是我同学!”瘫倒在地的莫莉终于鼓起勇气,爬起身来对房内大喊,“艾米!艾米你没事吧!你让姐姐开门!我作业还没写完,让我进去!”  她还要继续喊叫,一位武士忍不住站在她面上,一字一句的点着她的鼻子说道:“你再叨扰我主人聊天,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该死的贱东西。”  他说完抓起莫莉的衣领一甩,像扔垃圾一样把对方扔到楼梯口。  “还姐姐,我主人是你能胡乱攀附的吗?”  武士看着莫莉不屑冷笑,随意扔出几枚黑晶;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钱币砸的额头作痛,莫莉低头咬牙握紧拳头,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混合起来的怨毒。  但她还是捡着钱走了。  室内,米尔顿仔细打量女孩脸上的纯洁无色,终有了一丝笑意。  “坐着吧。”  她拉住艾米的手,就像之前那般优雅近人,声音也柔转了几分。  “好。”艾米乖巧点头,后抬起眼睛一想,把柜子里的芒果拿了出来,“那是哥哥他们带来的水果,只要龙世界有卖呢!”  女孩鼓起勇气献宝,米尔顿瞧着这枚果子微微一笑,美眸稍弯地说:“你还去过龙世界?”  “对呀,是我哥哥带我去的,我还喝了椰子果,见了许多其他帝国的人呢。”  “那他没有告诉你原因吗?”米尔顿收下这枚果子,拍拍床垫,示意艾米坐过来,“那里很危险,不适合人类居住。”  “我知道。”艾米剥开一枚芒果塞入嘴中,一张小脸鼓得像只仓鼠,“他,他说他顶撞了军官,之后是从兵营逃出来的。”艾米努力咀嚼嘴里的果肉,声音嘟囔不清,确是非常可爱,“后来我再问他,他就说已经摆平了,接着还到学院的冒险协会任职,听那些贵族说,是危险的工作。”  “那他还是有些本事。”米尔顿轻轻一笑,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掉艾米唇边的果汁。  “还好吧。”面对此番关心,艾米愈发放松舒缓,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又浮现出俏皮,“那姐姐你呢?最近在干嘛呀。”  “我也在工作。”米尔顿收回手帕,玉手慢慢滑过女孩的面颊。  那边,被扇得通红的面颊。  兴许是气氛开始沉默下来,米尔顿站起身,捻起莫莉床上的衣物,表情恢复平静:“你就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对呀。”艾米点点头,后脑袋一转,伸出两根手指,“不过是两个人。”  “嗯。”米尔顿拍掉手上的脏灰,回过头,眼中带笑的继续说道,“那你想不想在我的商会工作,就用学习之余的时间,帮我照看这边的分会。”  “我?!”艾米睁大眼睛,一双手不由自主地合在一起。  米尔顿笑意未减,又回到艾米身边坐下,伸手抚摸对方额头:“我给你一天五枚红晶,整个商会的东西你都可以吃,那里面……还有很多很多你没尝过的特色美食。”  “五枚?!还有好吃的?!米尔顿姐姐你是说真的吗!”吃货小人苏醒,艾米小脸激动的咽下口水,但没过一会儿,又低头扣起手指,“可是我没学过这些知识,万一做不好……嗯,还是算了吧。”  “就是算数,记好每天的账就行了。”米尔顿慢慢鼓励好似白纸般纯净的人,语速十分低缓,“之前是你哥一直养你,现在你有机会工作,就不想回报他吗?我看过你的作业,你其实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以后……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听的语似春里盛开的芍药柔和美丽,花瓣滴出蜜毒,见血封喉。  艾米看着米尔顿这双勾魂夺魄的眼;抿起嘴思索良久,终于答应了下来:“嗯!那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她说完还要握紧小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那般将米尔顿逗得笑意更浓。  “好了我的小管家,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好好学了。”  米尔顿摸摸艾米的小脑袋,眉宇舒展,整张脸似艳阳天样明媚。  “那就收拾东西吧。”她仰起头拍拍手掌,门外执事立马进来单膝行礼,“给她在对面安排一栋房子,再从家里调一些佣人管家,每天教她礼数,把通知发放给所有的分会主管。”  “是。”  执事沉稳点头,守在门外的武士也鱼贯而入;动作麻利的取出房间内的所有私人物品。  “那些是我同学的!”艾米看着一些个衣物被装进皮箱,立马拉了拉米尔顿的手。  执事注意到了这抹亲密,不由深深看了眼这个平民女孩。  “都烧了。”米尔顿转眸一扫,漫不经心地处置边上这些,后对着执事伸出右手。  “为什么都要烧掉啊。莫,莫莉到时候会怪我的。”  艾米急得想哭,还未继续说话,一本薄薄的档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档案开头写有莫莉·伯利克的名字,往后翻,是其整个家族真真实实的样子。  艾米有些愣神的望,而米尔顿也在此时揽住她的肩膀,美眸微微垂下。  “艾米,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一课。” xiashuba.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翠西 酒与食物上桌,坐在主位的翠西心情十分美丽。  男伴十分尽职尽责的为她倒酒;贴心地拿来几枚小果儿,动作轻柔去哄。  “行了行了。”  翠西吃了几枚果子,伸手拍拍对方脸蛋儿,笑哼地靠在软椅上,“一个贱民还敢行事如此高调,也亏我忍到了今天。”  说完,翠西看了眼笑着附和的男伴,一张下巴扬的更起。  “嗨,不就一个贫民呗。”坐在右手边的伯爵之子嗤笑一声,端起酒杯抿了口,用此隐藏某种污秽念想。  其余少男少女皆是谈笑,可还是有一两个胆小的贵族说:“那万一艾米告上老师怎么办,她成绩这么好,院里许多教授都很喜欢她。。”  “那又怎么样呢?”翠西挑眉招手,从服务员那里取来一支女式烟斗,“什么教授老师,说到底,他们的贵族头衔最高也只是伯爵而已,能怎样?”  她说完环视一圈,冷冷翘起嘴:“而且人又是我打的,看戏也触犯帝国法规吗?”  话停,在座人都忍不住笑,继续推杯换盏,享受这份纸醉金迷。  美美喝完几杯红酒,翠西的雀斑爬上绯红,小小的眼睛也是抹有丝丝迷乱。  她在桌下伸出粗腿,隔着男伴向之前说话的伯爵之子轻勾。  对方迎向她的目光微笑,不动声色地回应起来。  “谁是翠西·陶赫蒂?”  冰冷声音掐断这群贵族子嗣的糜烂,目光之中,一行统一着装的武士上二楼围住餐桌,抓起桌边的服务员甩到一边去。  “你**谁啊!”  一名小贵族后代拍桌起身,还没报完身份,便被领头执事一拳入腹;把刚吃的海味呕了出来。  “谁是翠西·陶赫蒂?”  聚会氛围彻底陷入冰冷,执事冷冷扫过全桌,指着准备报信的某个少年开口,“你动,我就砍了你的手。”  “没,没有……”这名贵族颤巍巍的举起手,把烧到一半的巫师符扔掉。  众人沉默,各自目光或多或少的集中在主位上的雀斑少女。  “你就是翠西?”国字脸执事迈步来到她身边,凝视对方胭脂融化后的冷汗,叉起一块牛排扔在地,把盘子清空出来,“你爷爷是负责朗林姆建设的陶赫蒂公爵,你是他七儿子的四女儿,你父亲好像叫……赛门·陶赫蒂,是一名伯爵,没有继承家族生意,是和你一样的,蛀虫。”  刀叉翻滚,被一层层揭开遮羞布的翠西·陶赫蒂闭紧双唇,仰脖深吸口气,向执事控制住声线的答:“所以呢?你这种贱仆……”  “啪!”  一记耳光嘹亮抽向脸面,国字脸执事表情不耐的甩甩手,似乎不满意这种手感。  “你敢打我?!!”被扇晕了的翠西·陶赫蒂用吃人的目光看向对方,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的脸说道,“我会叫我爷爷杀了你!要他杀光你所有的亲人!!”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扇向另一脸面,这一次,国字脸执事满意了许多。  “打你?”他看了看翠西,又看看她身边这大气都不敢喘的男伴,猛地捏紧翠西的脸颊,一字一顿的出声,“你父亲才和我是同一阶级,你算个什么东西!”  “啪!”  最后一扇,翠西直接翻倒在桌下,一捂嘴边血迹,嚎啕大哭起来。  执事将目光移向翠西的男伴,忽而命令道:“抓住她的手。”  “长…伯,伯爵大人,这,这不关我的事。”  长相上佳的男伴摆手拒绝;执事又一抬手,却取出了腰间的剑刃来,“不拿,我就把你的手砍掉。”  男伴一听,整个人都开始发颤,小心看向翠西,却被对方怨毒的眼吓到失语。  “考提斯,你要是敢,我就让我父亲杀了你!!!”  翠西·陶赫蒂指着男伴癫狂嚎叫,所谓的贵族礼仪,所谓的顶尖修养也都这一瞬消失殆尽。  宛如一名泼妇,令人徒增恶心。  “三……”  倒数计时,执事不想观赏两人间的争斗,慢慢张嘴催促。  此时,安静坐在一边的伯爵之子终于看清了执事衣服上的家族标志;整张脸抹上煞白。  “二……”  手里的剑已经有些不耐,执事扭脖松了松衣领,慢慢没了耐心。  “一!”  长剑挥落!嚎啕拒绝的考提斯只能抓起翠西的手放上餐盘,嘴中哭喊着对不起。  剑光划过,这只指甲涂着颜料的手掌留在餐桌,翠西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两眼一翻,直接昏死在一边。  “给她包扎。”执事抖掉血珠收回长剑,像安置一条狗般漫不经心。  他接着看了眼那位小脸发白的小弟兄,走上前伸手捏起对方面皮。  “查理大人好。”  被捏得生疼的伯爵后代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弓背缩脖,好像这张脸不是自己的般。  “眼神很好嘛。”执事松开手指,抹干净了扇翠西留下来的胭脂,“等她醒来跟她说,赔偿会送到她爸爸住所,但这只手,不准医了。”  “好!等她醒来我一定和她说!”  紫脸小弟兄点头答应,整块面皮被掐的血管彻底堵死。  “嗯。”  执事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这个档案熏臭的人,终是迈步离开了餐桌。  审判结束,他取了枚果子塞入嘴中,手指停在额前旋转一周,用典雅的礼仪向桌上诸位告退:“打扰你们用餐是我的愚昧,但你们要记住,艾米·简,以后直属于查理家族,若还敢有犯,我将一个一个抽烂你们的嘴。”  “明白了吗?各位先生女士们。”  执事冷冷扫过桌上诸位面庞,代表查理家族的徽章半明半暗,像缓缓睁开眼眸的金钱权势。  “明,明白了,明白了!”  一名少年笑容僵硬地起身鼓掌,两个手颤抖痉挛地拍,好似听完某种完美法案般献上祝贺。  “好,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伯爵大人!”  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向密集靠近,所有人都癫狂,所有人想要证明自己的听话。  他们用尽全力的鼓;把掌心拍到通红,拍到发紫。  “谢谢。”  执事十分满意这一幕,优雅鞠躬,带着下属从楼梯口告退。 xiashuba.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是 院长办公室,红色地毯烙印花纹铺满走廊,烛台灯光常亮,穿着华丽的人们踱步穿梭。  静谧,又有音乐飘扬。  一队武士进入,高三米的红漆木门应声打开,处于中心的女子牵着素颜干净的懵懂女孩;在装潢华贵的会客厅内入座。  “查理小姐。”  戴着金丝单镜片的炼金学院院长微笑起身,仆从上前倒茶,为二位贵客添上香草味脆饼。  米尔顿迎着他微微回礼,端起茶轻抿一口;直接说明来意:“这位就是我在圣克鲁斯的主管,也是你们医疗系的学生——艾米·简。”  “院长好。”  听到自己被叫,艾米起身向院长鞠躬,两手不安地搓动裤子。  “噢?”院长闻言仔细看了看这位稚气未脱的女孩,笑容的弧度似精密炼金器一般精准,“原来是我们学院的学生,这真是波斯炼金学院的荣幸。”  “我与她是旧识了。”米尔顿放下茶,拉着艾米重新入座,“艾米在我前往鹰盾时还是个贫民窟孩子,现如今这一切,都是她凭自己得来的。”  人被这样一顿夸,艾米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起了脸。  “那我知道了。”院长轻咳一声,也跟着坐在对面沙发上。  气氛陷入沉默,米尔顿取出怀表看一眼,不着痕迹的拍掉某只还要去拿脆饼的小手:“你去外面等我。”  “好。”低头偷吃的艾米立马抹掉嘴边渣滓,脚步飞快跑到门边,又晕乎乎的转过身向院长行礼告退。  米尔顿瞧着女孩这幅冒失模样发笑,朱唇轻启:“我这小管家就是这般不懂礼数,还请海曼先生原谅。”  “没事,她也正是十二岁年纪的女孩罢了。”海曼笑的摇头,紧接着眉毛一颤,把表情都收敛住。  另一边,米尔顿凝视住海曼的面容,玉指贴上扶手,整张俏脸慢慢回到不近人情的冰冷:“既然你这么熟悉艾米,那除了确认炼金学院的生意负责人外,剩余的事你也该清楚了。”  海曼闻言一愣,转动眼镜片,两手交叉在一起回应:“您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删除几个档案。”米尔顿调整一下坐姿;漫不经心地撑住下巴,声音,始终清寡,“再按照契约上的加入几个名额。”  海曼听得沉默;挥手叫退周围仆从,迎着米尔顿的目光叹息一声;慢慢,点了点头。  “谢谢。”米尔顿扫他一眼,端起茶杯,两手捏住小勺子轻轻转动,“我还要贵族区的一栋房产,要绝对清净,更要重视安全,价格随意,总之越大越好。”  “我知道了。”海曼院长沉声答应,后微笑着向米尔顿追问,“还有什么要事吗?”  “当然。”米尔顿喝完奶茶,迎着对方继续说道,“艾米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你作为整个炼金学院的掌舵人,不应该为这可怜的小家伙提供一些机会?尊敬的海曼先生。”  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可脸上的神情却让这位院长压力倍增。  “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海曼干笑一声,千锤百炼的笑容终于有一丝别扭,接着停顿片刻,语气十分讨好的补充道,“谁都知道查理小姐您在北方培育的巫药场已经是帝国魁首,能与您合作,是波斯炼金学院的荣幸。”  “这只是谣言。”米尔顿随意摆手,从沙发上起身,目光自上而下审视道,“但也许有一天,它会成为真实。”  “波斯炼金学院会努力的。”海曼跟着站起来,两手合在身前,笑容温和至极。  米尔顿颔首回应,迈步走出大门。  门外,两手纠缠在一起的艾米立马看向她;步伐由快变慢,最后小声道歉。  米尔顿看着这人儿,无奈一笑,俏脸上冰川消融,令周围人神情恍惚。  “你没有错,只是在外人面前,要学会控制好自己。”  她握住艾米的手,语气温柔的教导。  “可那东西挺好吃的,我之前就在书里见过。”艾米抿嘴低头,跟在老板后面慢慢走,“摆在桌上不就是让人吃的嘛。”  “你要的商会里都有。”米尔顿拍拍这小脑袋。  一行下楼,已经归来的国字脸执事携所有随行武士站在行人道上——他们抬头挺胸,仿佛在为某种仪式预热。  米尔顿只是看了眼下属,往前迈的长腿忽而停下。  “吧嗒。”  艾米就因这一瞬越过了对方,毫不知情的,踏上了红毯。  “欢迎会长!”  所有查理商会的员工统一鞠躬,用嘹亮声音向艾米·简献上祝贺。  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惹来无数路人驻足,目光之下,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睁大眼睛,看看把自己往前送的米尔顿,再看看周围的风,脸色极其红润的摆手:“我,我,我不是,米,米……”  “你是。”  清冷法则落下,查理商会所有员工单膝迎接,向新人喝彩。  夜风灼热,生平第一次登上舞台中央的女孩紧张至发抖,金钱与权势的巨浪呼啸袭来,纯白的花迎接黑红,终被侵蚀出其余色彩。  米尔顿平静望着,褐色眼眸里泛起涟漪。  ……  学院冒险商会,完成权柄交接的米尔顿按约到此。  “这样的人用起来需要理由吗?”  拨动茶盘的小脚,米尔顿心情极好的逗弄这巫师之物,声音也柔缓。  “但你越界了。”  帷幕内微微沉默,茶盘立马翻过身托好茶壶茶杯,迈开迷你小短腿往里跑去。  “我只是照常看望。”米尔顿翘起嘴角,垂下手中扇子;轻轻拍打膝盖,“我也通知过你。”  帷幕中的人影儿端起茶杯,只能见她低头抿茶,找不到回应的语。  米尔顿眼中的笑更浓,把玩小扇,自顾自的说道:“只是一点点的小事;而我喜欢艾米的纯洁,知晓她诚实,能守住密语,金钱之后最要忠诚,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是……为了我们之间友谊的让步。”  “行了。”帷幕内的人影儿手一伸,茶杯撞桌发出清脆声响,“我不管你这些理由,艾米必须住在学院,而且像如此般完成学业。”  “我已经安排了。”  米尔顿低头去听,小扇摆动悠闲。  呼吸声吹动桌上的水珠,隔着帷幕的人彻底熄了交谈性子。  “再会。”米尔顿收起扇子告辞,声音好听的补充一句,“这茶水不错,比曼格先生的好。”  “所以呢?”  其内有风吹来,这人儿慢慢转过身,直面米尔顿面容,似能看清对方的脸。  “你在这边的生意可以让她处理,但是……”指尖扣桌,其声音忽而转为独属于男人的沙哑低沉,“从今天开始,如果艾米忽然染上神经类巫毒,或是性情大变、或是某天因为得罪某人死于某种争斗、再或是因触犯法规进入了监狱,没有任何理由的放弃自己的学业。”  “那你,将会知道我的怒火。”  茶杯再次哐当一声,托着这些器具的茶盘焦急跑到帷幕外,跪在桌中心不敢言语。  “好。”米尔顿对此轻笑出声,起身离去。  幕内人一直注视着房门闭合,慢慢捏紧拳,语如寒冰对侧边吩咐:“让曼格·海曼,现在来见我!”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四十章 侵蚀 跨过这条街,裹挟花香的夜风好似梦境。  艾米于众人中踏足这片平民禁区,捏紧袖口,嘴唇微张小脸茫然。  这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吗……  微风捋动她的脸颊,前方几十米处,一栋临湖庄园坐落在花草庭院尽头,等待某个主人开启。  一排排马车不停驶进,这些带有查理标识的行李箱成堆叠放,细一看,有上好绸缎露出靓丽一角。  属于某种季节的飞鸟飞到枝头,用猩红的眼倒映出下方女孩的身影。  执事伫立在入口处看眼时间,紧着眉向另一边望。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负责掌管贵族区的建设官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弯腰呼气,“您,您好……”  “不用介绍了。”执事抬手打断琐碎,十分不耐的发号施令,“打开大门,立刻让仆人清洁房子。”  他说完又看看建设官这孤只单影,眉头向“川”字靠拢。  “现在时间太迟了,刚把他们叫醒,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建设官谄笑回答,擦拭完脸上的汗珠,带头走向这栋三层分部的庄园。  其余武士冰冷注视他的背影,执事轻轻咳嗽一声,站在艾米身边轻声道:“会长,该进去了。”  “哦,好的。”  艾米懵懵懂懂的迈开步子,一旁执事贴心扶住她的臂弯,于众人环绕中保护前进。  足有四米高的庄园大门打开,厅内漆黑不见五指。建设官挥手扇开鼻前灰尘,还未来得及拿出火石,后方武士们鱼贯雁行,仅用片刻就摸清整栋庄园的布局;点燃烛火,让这栋价格骇人的房子重现光明。  壁炉,瓷器,台阶,长桌,沙发,烛台——目光中的所有所有都太过繁华。  艾米一时间找不到停住视线的场所,只觉这些用白布盖上的东西太多,不知怎么落脚。  执事注意到了会长的局促不安,抓过建设官来问:“这破房子是仓库吗?你们平日里是怎么工作的?”  “不不不,我们还没整理啊。”建设官颤巍巍的用手帕擦汗,苦笑讨饶,“您这时间定的太匆忙,而且这栋楼从建成就无人购买,我也没有办法。”  “主管好。”  说话之际,睡眼惺忪的仆人们走了进来;向屋内众人统一鞠躬。  “动作要快。”执事看眼他们的成色,拍拍手,让周围武士一同帮忙,接着才对艾米说,“会长,我们先上车,他们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我不需要帮忙吗?”  艾米瞧着慢慢拿起工具动身的仆人,抿紧唇,自觉有些不好。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艾米。”  高跟鞋随淡香进入,嘈杂在一瞬间停止,众人停下;目光聚焦于源头。  米尔顿平静接受目光浴,将手中批文递给身后这位背头武士。  “你不能剥夺他们工作的权利,他们因此而活。”她转眸看向女孩,微微招手,把对方唤到身边。  “还不工作吗!”建设官立马向仆人怒喝,似长鞭抽动这些还未回神的平民。  他们继续清理,工作效率远超于之前的摸鱼水准。  艾米于这般热闹中来到米尔顿身边,仰起素颜捏紧拳,人是这般噎住了。  米尔顿轻笑的抚摸其后脑勺;面对鼓足干劲的仆人下属,平静教导小白花:“社会给予人们各种身份使命,你帮他是为了凸显善心,何不如用薪水来肯定作为。”  “难道说……你是想解雇他们吗?”  清冷的语慢慢落下,她低头凝视女孩,想用指尖抹去对方的一知半解。  于是乎,所有打扫的仆人们都撸起袖子工作——掀开白布,擦拭瓷砖,他们一个个搬动沉重昂贵的家具器材,脚踩脚上下楼,用忙碌掀起漫天灰尘。  处于客厅中心的建设官接过指挥大权,跟着催促喝骂,监视庄园一楼的每个角落。  一切热火朝天,贵族执事挺立在旁,转过头,向沉默寡言的背头武士颔首致敬。  “我们再来上第二课。”米尔顿收手抱胸,美眸环视一周,写下考题,“这里一共有十六名仆人,我允许你留下其中四人,在你真正的管家们来临之前,我给予这四人机会,进入查理的机会。”  不大不小的声音扩散涟漪,楼上陡然传来家具碰撞的嘈杂声,正在米尔顿等人眼前清扫的那名仆人更将扫帚当做本命至宝,铆足劲阐述扫地工的技术。  “你在干什么?!”负责监督的建设官指着楼上某位仆人怒吼,弯起腰往楼上跑;直接抢过对方的工作,“这庄园用的是吊顶技术!你这样扫不怕顶灯掉下来吗!还有那边!那是我亲自设……”  争吵,无序,忙碌。  舞台搭建,所有拥有欲望的人在查理家族的徽章下狂舞。周边武士们慢慢停住动作,一脸冷漠地瞧着台上人表演。  他们,早已获得这份殊荣。  米尔顿在灰尘中有些不适的皱紧眉,转身出门,带上艾米一同在庭院散步闲聊。  月光下,艾米陪同她慢慢行走,是沉默了许久小脸;鼓起勇气抬头;向这另一世界的人摇头张嘴:“米尔顿姐姐,我想我不适合这样,我只想一个人快快乐乐的学习医学,学会如何治病,成为哥哥的帮手,这样就够了。”  花朵想要坚持自己的颜色,米尔顿毫不意外的侧过头,看着她轻笑:“原来你是如此自私的人。”  艾米有些受伤的迷惑了。  “你哥哥终将成为贵族,你却要保持这幅阶级作态令他脸上无光,使他所有的努力都不被认可?”  “但我也不想这样子!”艾米抽出被握住的手,低头坚持道,“我不想凌驾于任何人之上,我也不要他们围着我转圈,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艾米……”  米尔顿停住步伐,俯视矮自己一头的女孩;重新拉住其的手,慢慢蹲下,“艾米,这世间人事远比你想的复杂,你不提前学习,就会害了自己,更会让你哥哥犯下某种错误。”  女人的眼神很冰,如刀撕裂某种尽善尽美。  “想让自己开心很简单,但很多开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睫毛下垂,褐色美眸里似有黑潮涌动,“我在鹰盾第一次见你哥哥时,他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冒着杀头的罪在夜里奔跑十二公里,几乎每晚不睡,只为让某个女孩远离梦魇,为此,他甚至勇于拔剑直面我。”  “你呢?艾米。”  女人轻声地问,将这小人儿问到身子发颤,问到失语。  某种回忆如潮涌现,米尔顿侧头听风,捏住艾米小手,似在确认某个城市的位置。  又是那张脸,使她发笑。  “想好怎么做了吗?”米尔顿重新望向艾米,听不出任何端倪。  艾米捏紧掌心抬头,对上米尔顿的视野,眼眶红润。  “他能为你负重前行,你在我这,也能做到。”  “我,我……”艾米开始抽噎,低头擦泪,却是越发汹涌。  “现在还来得及,艾米。”米尔顿轻轻搂住女孩的肩,闭上眼眸,于对方耳边慢慢呼吸着,“不要摇动……它,就是你的力量。”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加贝帝斯 驶上最后一个冰川石桥,悬崖下,两岸土壤黑黄的冰河似一条蓝白丝绸蔓延至平原远方。  那是山与山的秘密,亮到发白的晨光不具备温暖——平原,山川,也都在极寒里隐蔽了声音。  艾斯缩手缩脚的靠在椅上,全身裹满被褥,可身子还是发抖,口鼻也不停呵出白气。  这**的太冷了。  他搓搓手拿出地图,瞧着加贝帝斯这颗北方星,气得直咬牙。  这贝琳达,又骗我!  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六匹裹上厚厚毛马套的马儿停下。  “艾斯,吃东西了。”  皮尔将马车停靠在桥后隧道的一处避风口,咬住卷烟,将车厢帘子掀开,“快出来,肚里没东西更冷。”  “好……”  艾斯哆嗦起身,裹紧被褥下车。  皮尔看着他的模样发笑,殊不知自己的眉宇脸颊布满冰碴,哪比他好许多?  没有寒风袭面,两人在漆黑隧道里生火开灶;粮食已经吃完七七八八,还好前几天遇见了只钝尾毒蜥,不然就真是嚼干粮的苦日子。  皮尔再次拿出已经拿了三次的蜥蜴心,举起刀,目光看向黑发少年。  “吃吧吃吧。”艾斯无奈抿嘴,取出水壶大灌一口。  “这可是好东西呢。”皮尔低头咧嘴,用刀尖挑破墨绿色心脏上的一根毒腺;大拇指压紧去挤,气味属实难闻的很,“野外遇上毒蜥,排毒的时候就别排干净,留一点点一起煮,跟喝得微醺一样上头。”  “那你怎么不早吃?昨天跟我抢什么尾巴?”  艾斯阴阳怪气的挤眉弄眼,四五天相处下来,他和皮尔早已迈过生疏期。  “你不懂。”  皮尔故作深沉的摇头叹息,用刀在蜥蜴心上划个十字,扔进锅里煮,“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我像自私的人吗?!”  “得了吧。”艾斯一翻白眼,拿出粮草喂马。  吃完微醺到舌头发麻的早餐,艾斯忍住胃里的不适;打灭火堆,上车厢横在椅上睡觉。  油灯下,少年背对光缩在被褥里,右手捏住稻草小人安静打量。  他用指尖摩挲草人的嘴部,深吸口气,又把东西塞进了内兜里。  迈过隧道,被誉为“埋骨地”的科林斯卫山开始展露它的全貌——不长一物的山体峡谷表皮结满冰霜,棕色马道顺山势盘旋。峡谷中心平原上城堡良多,层台累榭,配有广场,城墙。扭曲透明的薄膜笼罩在城市上空,那里面五光十色,并从城池结界蔓延出绿色向外,融入冰冷灰白的峡谷画卷里,证明人类文明的立足。  加贝帝斯——北方星,武夫圣地。  “驾!”  六匹马在鞭下俯冲,艾斯从窗边探出头,于寒风中注视这片新城。  周边代表生命的颜色愈发明艳,气温开始灼热,马车驶过城墙前的吊桥,皮尔手一拉,六匹马嘶鸣仰起前肢。  “哪里来的?”  桥头,一名单衣士官仔细注视车头徽章,抬手握拳,塔楼上的士兵收起瞄准的架势。  “圣克鲁斯,这是批文。”皮尔将一卷皮纸扔给对方,脱下绒毛皮套。  士官看一眼皮尔样貌,低头查阅,后招了招手。  “艾斯。”皮尔侧头一喊,车厢内的人便走了出来。  “简·艾斯,十八岁,紫藤花武院帝国班?”  士官紧紧盯住慢慢走来的人,直接一拳袭向对方面门。  “啪!”  不知哪儿来的肥手握住他的拳,原是皮尔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长官,这孩子有伤未愈。”  “这样吗?”士官转头看向这肥猪,抽出手,出声大喊,“放行!”  城门嗡鸣上拉,艾斯双手合袖看着这座宏伟巨兽,穿着打扮就如乡下逃难来的病鬼。  “欢迎来到加贝帝斯,菜鸟。”  一旁的士官低头整理袖口,帽檐下的轮廓冷冽铁血。  艾斯转眸一扫这人,已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肃杀之气。  武夫圣地么……  他摸了摸鼻,品不清喜怒哀乐。  ……  王都,一栋圈山而立的宏伟庄园于日光中波光粼粼;百余米的庄园大门由纯金打造,院落围墙是不知名材质的幽黑瓷块,冬暖夏凉,只有一块写有“魔符”二字的门匾嵌在其中,证明主人身份。  在这样寸金寸土的顶尖繁华,如此财富,属实让人舌桥不下,高不可登。  穿过由假山小湖装饰的山水庭院,在城堡侧边,有一中庭风格的典雅院子,院内人单独喝茶,神貌俊美,眼眸似有星辰大海。  一只红雀歌唱来到他指前,怯生生地抬起头,眼珠漆黑。  “我知道了。”  查尔斯笑着抚摸红雀羽毛,蔚蓝色的眼眸垂下,握杯的指肚发白。  某张绝色面容又在脑中浮现,他放飞鸟儿继续喝茶,仰头入喉,似品割心烈酒。  就如此不待见我么?  查尔斯低头转杯,庭院旁的树荫下,有个人影无声眺望。  “查尔斯!”身材魁梧的首席门徒从主堡处走来,一脸笑意的坐在石凳上,“老师已经通过了你的申请,下周,你便是君王授予的伯爵了。”  “那很好。”查尔斯优雅一笑,举起茶杯,被这首座弟子大大咧咧的推让回来,半开玩笑的骂道,“也就你喜欢这种雅兴东西,吃些酒,不是更快哉。”  “这是老师要求的。”查尔斯柔声回应,拿起茶壶又续上一抹,声音沉如春水,“昆,你的武道又见长了。”  “哦?”  首座弟子轻轻挑眉,瞧着这位最受宠的老幺,“那你不是也更进一步了。”  “一点点。”  查尔斯摇摇头,举杯喝茶,呼吸间隔十分悠长,远超人类水准。  昆·克莱尔笑着耸肩,吃枚果子,冲树底下的人叫道:“伊芙特,还在那看什么。”  “我在训练呀。”那道人影闻声来到亭内,笑嘻嘻出声,美眸轻扫查尔斯的俊脸。  昆见此眨眨眼,虽动作粗犷;一举一动完美契合贵族礼仪:“神都在第七日要睡眠,何况是我们呢。”  伊芙特从容回礼,优雅上席,为查尔斯添满茶水。  查尔斯微笑回应,侧头见风,任由日光照映无可挑剔的面容。  三人安静吃茶片刻,两手端杯的伊芙特第四次收回偷看的目光,刚启唇,眼前这神灵垂怜的帝国天骄已放下了杯子。  “备龙。”  查尔斯看着某个方向轻语,一排黑袍武士自身后阴影浮现。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学 加贝帝斯街道,淌有水渍的马车慢慢行驶在安静寂寥的画里。  这里少有住房,目光之下,皆是一个个以财阀权势的名字命名的商城店铺。  加贝帝斯与其说是城镇,更不如叫做贸易中转区贴切些。  各式各样的华丽马车停满街头,凝神一看,在最宏伟的那座酒楼前竟还有一头迅风蜷缩休息——龙身盖有绫罗绸缎,龙角镀有一层金,看得艾斯攥紧双拳,激动到发抖。  “这是真特么的有钱类。”皮尔啧啧出声,瞧了瞧这座酒楼的名字,故意将马儿放慢了点。  越过城南区,皮尔二人随意找了个店铺吃饭,终是来到了目的地。  “下车了。”  皮尔咬着烟拍拍车厢,还未说完话,艾斯已经翻身下来,仰头去看这座听过无数次名字的地方。  面前的街道被生生挖出一道护院河作为分界,界内的广场广袤至极,再往后,是群山遮住的校园面容,只能看见这些人为种植出葱郁的山下有许许多多城堡的轮廓。  太大了……艾斯一眼看不到就尽头,哪怕是之前的波斯炼金学院,也不过此地面积的二分之一而已。  紫藤花武院作为波斯帝国顶尖武士的摇篮之一,获得彼安·雷利大帝亲自授予国花标识的殊荣,更在建校十年时打造红晶石碑,将所有杰出学子记录在上,供后辈瞻仰。  那可都是钱啊!钱——啊!  艾斯找到那座数百米高的红晶轮廓,忍不住想要冲进那片广场中心。  哪怕就蹭一下,给我蹭一下都行!  他双眼放光的想,刚要冲刺,一双肥手便环住他的腰;将人直接举起来。  “停一下,停一下。”皮尔用力拉住这财迷,笑着喊道,“协会那边来消息了,我们先做完正事。”  “什么消息?”  艾斯回过头,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嗯……我看看啊。”皮尔掏出飞鹰传来的纸条,咳嗽两下,对着念出来,“简·艾米,现于查理商会圣克鲁斯分会担任会长,由协会批准,一切无碍。”  他刚念完,眼前少年转身往回走,目标直指马车。  “你干嘛啊。”皮尔对着他的背影喊。  “回去。”  “你有病啊!这都是会长批准了的。”  “我说回去!”  走到车前的艾斯猛然回头,眼珠一片赤红。  伸出的手就要拉住缰绳,艾斯忽然一顿,抬眸直视胖子的脸。  “她没有危险,你别这么敏感好不好。”皮尔抓紧他的手劝,“一切都在会长的掌控下,你,你这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真没了。”  “我不需要。”艾斯冰冷回应,跨步上马,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你有本事一辈子看住我。”  “你就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皮尔一下也火气上来,扯下这瘦人儿,指着紫藤花武院的大门怒吼,“这里,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的地方!你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啊!艾斯!”  两双赤红的目碰撞。皮尔死抓他的领口,毫不避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任由日光铺洒无人街角。  “她是我妹妹。”最终,少年笑着出声,漆黑的眼瞳里溢满情感,声线一点一点低缓认真,“她也是我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她很安全!有会长在,查理不敢做出什么越格事情!”  皮尔用力摇晃这死倔死倔的人,想要拍其脑门,又怕对方受不住。  “你不懂。”艾斯侧过头不再看他,声音轻缓却坚定异常。  可对方接下来的语,却是拨撩到某种细线了。  “是你不懂。”皮尔死死扯住少年后脖,用吃人的语低声道,“就算你要抵抗,你也必须要有平等谈话的底气,这样他们才会尊重你。就算你让你妹妹不在查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就一辈子躲在圣克鲁斯,仰仗会长的鼻息?”  “如果哪一天你死了呢?!”皮尔猛地拍打少年脸颊,声线压抑似藏有许多情绪,“这是赌命的买卖,你现在这实力不是找死?一个只想阻绝外人的山谷就能把你害成这样子,后续呢?你要你妹妹怎么活?!”  被拍打的脸十分红润,艾斯慢慢转过眸子,抿紧唇,不知作何想。  “回去艾斯,回到你该待着的地方。”  “我会为你照看你妹妹,我们在协会的契约直属于第一法规,米尔顿做什么都逃避不了君王。”  皮尔竖起手指发誓,用性命为契约赋能。  “还是太危险了。”艾斯摇了摇头,慢慢压下皮尔的手。  “那你更要努力,你想要错过这段珍贵保护期?只是在学院里兼职,这能代表什么?”  皮尔转而捏紧少年肩膀,似乎是自己要进紫藤花那样,“她才十八九岁,能动用什么家族权势?这里,才是你人生的转折!”  “记得你说的。”  少年用如猫般细长的眸注视着他,最终,轻拍后者胸膛,转身往学院内走。  “说完了?”  一阵风忽然响在耳侧,还未回神,艾斯就感到领口被人拉住,“呼”的一下往广场尽头急速漂移。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快,狂风灌耳,他努力睁开眼皮,只能看见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既然你来到紫藤花武院,那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从现在起你将会受到最顶尖最严格的培训,它能教会你骑术、搏击术、药草调制、野外生存、屠龙学、战场指挥、侦查与反侦查、炼金物品运用、贵族基本礼仪——发音,动作,习俗。还有多国语言文字、帝国历史、人族历史、武器人文、社会人学、动物大全、龙族大典、异族学说、知名战役评析、冷热-兵器掌握、炼金器械维修。”  太多太多生僻拗口的词钻入耳中,艾斯根本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只能像个垃圾一样被提着飞快奔走。  “是没听懂吗?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将你武装到牙齿。”  “这里也没有太多要求,你只要记住三句话——听话!听话!听话!!!”  “然后做好你每天该做的事情——训练!训练!训练!!!”  抓紧他的手突然松下,人一抛,艾斯直直摔在一片平地里。  艾斯努力撑手让自己爬起来;头发油腻凌乱,整张脸神色发懵,一身加厚的米色羊绒服没来得及换,灰裤配上满是污垢的马靴——完完全全就是一名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乡下土狗。  他忽然听得四周都在发笑,抬起眸子环视一圈,才知自己被丢在了一个室内训练场。  而场边看台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那些戏谑目光,那些讽刺冷笑。  似高高在上的鞋跟,印上艾斯这张狼狈不堪的面皮。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历史记录 “这就是所谓的古兰神体?”  看台上,一名打扮华丽的学生单手端着高脚杯,目光平静的审视下方的臭虫。  “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同伴跟着嗤笑一声,努努嘴,把瓜子皮吐了下去,“戴里克,你觉得他比你厉害么?”  “这问题真是无聊。”那名学生轻轻摇晃酒杯,微微仰头,动作优雅地一饮而尽,“我赌十枚红晶,亚摩斯,你呢?”  “我随意。”  被叫到名字的贵族耸肩回礼,不再多说,将舞台交还给下方。  “开始检测。”将艾斯一路提过来的导师打开表格翻阅,无视周围的漫天嘘声,慢慢朗读道,“简·艾斯,十八岁,原鹰盾贫民窟住民,现圣克鲁斯冒险协会成员,曾参与鹰盾边境神罚战,杀敌七人,未有练武历史。”  “吁~~~”  看台上的人听到这都开始喝倒彩,更有甚者将瓜果皮扔向这贫民小子:“这是我为查理小姐献给你的!你这该死的杂碎!”  “好了好了。”导师用表格扇飞这些垃圾,看眼始终垂头的艾斯,继续念道,“经表决,简·艾斯有军功在身,又在帝国探索行动里做出极大贡献,故,允许其进入紫藤花武院学习;入九十三届帝国班。”  “唔!!!!”  声音落下,看台上的人们宛如炸开了锅发出不满。他们愤怒的谴责黑幕,用漫天嘘声证明抵制这番声明。  “赶快让他走吧!康芒斯老师,他不配和我们待在一起!”  “没有查理!这只土狗就是个废物!”  “他竟然敢得罪贵族!我要狠狠地教训他!”  “这神体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我不相信无敌战神阿瑞斯会是这副鸟样!”  “让他滚!让他滚!”  越来越多的垃圾伴随喝骂砸向场地正中心的少年。  跟着起哄的瓜皮子学生一脸快意大笑;偷偷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臭鸡蛋,瞄准往下一扔!  这枚臭鸡蛋巧妙突破导师的封锁,狠狠贴在艾斯脸上破碎,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吵闹,喧嚣,众人以某位少年的脊骨作诗,肆意开启这场狂欢审判。  “行了。”  高潮之下,处于看台中的某个白发白胡子导师抬眸一扫;整个训练场立马安静下来,似遇冰般平息沸腾。  “开始检测。”  白胡子导师伸手抬指,而下方少年也在此时抬眸。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不带任何人类色彩。  “脱掉衣物。”  导师拍了拍艾斯的肩,只觉指尖一寒,心跳也微微凝滞。  这个孩子……可是杀过人的。  此时整个训练场都陷入安静,艾斯慢慢起身,在众目睽睽中擦掉眼边的蛋清,而后往某个方位平静一扫,开始脱去衣服。  气味浓郁的羊绒服与裤鞋脱下,众人定睛一看,立马发出不可置信的压抑笑声。  “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这,这就是古兰神体?”  “噢我的天哪,他长得还没有我奶奶壮。”  “我怀疑我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嗯~我认为你还没出拳他就已经向你求饶了。”  正当人们交头接耳时,只剩一条裤衩的少年瘦有些病态——如同骨架上黏了皮肤,肌肉线条忽略不计,哪怕身体比例趋于完美,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快饿死的难民罢了。  看台最前方,几名造型不一的帝国班导师没有理会身后同学们的起哄讥笑;望着艾斯面容肃穆下来。  “完美的身体。”  其中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导师轻笑一声,抱住快要撑破领口的胸,眼神宛如审视猎物般具有侵略性,“骨架、手掌、足长,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这个艾斯还会再长,就是不知他中不中用。”  话完,女导师轻轻舔下了性感的唇。  “马上有测试。”另一位光头黑人导师接过话,大手慢慢抚摸八字胡,“如果接下来的数据达到普通标准,我愿意遵守学院安排。”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身材最胖的白人导师始终都在激动搓手,似在幻想艾斯被他喂食增重的样子。  测试开始,记录好一切身体数据的导师强行压下心中骇然;只能轻轻咳嗽一声;指着前方百米处的终点说道:“用尽全力的跑,你有三次机会。”  艾斯闻言往旗帜处一看,直接弯腰准备,没有任何表情语言。  倒计时计数,脸颊干瘦蜡黄的他轻呵出口气,再抬头,宛如即将出笼的猎豹。  “开始!”  一声令下,有些萎缩平坦的小腿肌陡然缩紧——脚趾,跟腱,背肌,双臂,艾斯的身躯宛如一台精密仪器般高速运转。  肺部开始扩张,心跳进而发出闷鼓声响!  快!这是所有观众对于艾斯起速时的第一感官。  目光之下,少年的一双长腿前后摆动出残影,百米距离转瞬即逝,众人还未回神,那代表终点的红色旗帜早被这道黑光冲破!  “九……九粒……艾斯追平了入学体测的最高纪录!”  导师一脸惊异看着专门用来记录微小时间的精密型沙漏,不由看往高处,寻找那名传奇教师的眼神。  这番成绩宛如一记重锤锤懵看台上的学生,其中叫得最欢的瓜皮子少年更是咽下口水,慢慢看向身边的红酒哥。  “戴里克,你欠我十枚红晶。”  亚摩斯轻笑的双手插胸,靠在围栏边立起尖头皮鞋。  “追平不算吧?”瓜子皮少年忍不住为戴里克发声,随后便收到某束眼神的制止。  “那还继续么?”戴里克保持优雅笑容,放下高脚杯;望着下方的目光一片冰冷,“后续的所有体测项目,一次十枚。”  “乐意至极。”  亚摩斯歪头回礼,嘴角弧度是真正的贵族风范。  赌局刚刚成立,瓜子皮少年正专注的想着戴里克目前保持的所有记录,旁边同学忽然抓住他的臂弯,瞪眼缩脖,仿佛看到什么无比恐怖的场景。  “第三次测试,成绩……八……八粒半……”  酒杯碎裂,面容阴沉的戴里克与张大嘴的瓜子皮少年定格于亚摩斯的微笑中。  “唔哇!!!”  片刻安静过后,巨大的惊叹声炸翻训练场的馆顶,那名巨胖的导师更是激动到顿足,整张脸涨红到青筋密布。  “这个孩子一定是神送给我的礼物!维奇!我已经忍不住要教导他了!!!我要让他增肌!让世人知道什么叫做最完美的男性!!!”  “这是你应得的,思科特。”  被称为维奇的白胡子导师呵呵一笑,镜片下的眼眸深邃,只容得下场地中心那名面无表情的身影。  那名气焰滔天,开始撕碎一切记录的,凶兽。 吞噬小说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不会怜悯世人 随着最后一个体测项目来到。  艾斯抿嘴呼吸,枯枝的病态躯体挂满晶莹汗珠,胸口扩张间,埋在皮肤下的狰狞伤疤若隐若现。  他征服了众人。  100米、跳远、跳高、米障碍、撑竿跳高、1500米。  关于其上的所有历史数据都在刚才变成了笑话。  他们都压抑沉默了,只是盯着场地中心这个光膀少年;思索神灵为何如此不公正。  “力量测试。”  负责记录的导师麻木划掉表格上的又一项指标,来到器材区,弯下腰边调试边介绍。  “用你的全力完成这些动作,总共有……”  “不需要了。”在看台俯视的维奇摇头制止,对其举起一根手指。  “那就随便来吧。”  导师收回目光,让艾斯现在躺上去。  在他的指导下,艾斯很快完成了卧推、硬拉、深蹲、高翻这一系列考核。  面对那一圈圈代表微小重量的石器众人并没有发笑——哪怕是个瞎子,也能闻到艾斯一身皮包骨里蕴藏的潜能。  “他这也太弱了。”  瓜子皮同学还是没忍住吐槽的嘴,可他刚说完,四面而来的奇怪目光便刺痛了他的脸。  “你一共欠我五十枚红晶,戴里克。”亚摩斯看都未看这位同班;保持微笑的向红酒哥张嘴,“除去所有力量类测试,你好像没一个赢过他。”  “我会付给你。”  戴里克表情阴上一度,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前行的动作推开众人,五六个同学眼珠一转,对准其的背影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拥有古兰苦体的戴里克么?果然在真正的神体面前,他这些天赋根本不值一提。”  “我听说他还是从小就接触训练,好像十三岁的时候转到这里来的吧?”  “是偷吃了很强的基础秘药,人没死,才侥幸沾了个‘苦’字。”说这话的学生挤眉弄眼作出搞怪表情,另一人则恍然大悟的附和道,“难怪那两个贱民总是抱在一起取暖,原来都是小偷……”周边学生陆陆续续加入讨论,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乡下农夫”,什么“白眼狼,差点死掉”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人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背后的语似刀挖骨,戴里克一言不发的走进出口隧道里,瓜子皮同学叫喊着上前追,没过一会儿,便能听见拳骨轰击墙壁的嗡鸣。  这声音慢慢扩散到看台边,惹得大伙更是愉悦。  “诶,那这样说,简·艾斯不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其中一人忽然把话题转变,众人目光立刻又回到下方少年。  “他可是跟随过查理·米尔顿一段时间!”  “就是将查理商会扩大了一倍的那位?”  “当然了,不然这世上还有哪个查理?听我父亲说,查理小姐现在随时可以调动上万枚枚红晶!”  “嘶……这神灵也太偏心,为什么总是将机会赐予这些贫民?”  “赐予他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罪了我们这个阶级,连第一骑士的荣誉都不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东西!”  这一次的讨论氛围是极端的气愤与喝骂,长得最高大的那名同学更是用吃人的眼看着下方,但具体的情绪源头却是旁人无法知晓的。  可他们骂着骂着忽然陷入更为诡异的沉默,接着,那更为酣畅淋漓的笑声轰然炸响。  “所有测试结束!”  导师一声吆喝结束了更为欢快的看台氛围。他记录好最后一项考核数据,收好册子对艾斯张口:“你跟我来。”  他说完转身,艾斯提起地上的脏衣脏裤,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眼,随行消失在了出口隧道里。  “都准备训练吧,孩子们。”  白胡子导师轻轻拍手,各届各班的导师立刻带领自己学生有序退场。  盛大的表演结束,课程照常进行,原本空荡荡的训练场迎来了今日的班级学生。  “他绝对没有练过武。”  东边的另一座宏伟城堡,独属于帝国班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之前一行人快步进入会议桌入座,人手一份资料的看了起来:  姓名:简·艾斯,阶级:平民,年龄:18。  身高:179公分,体重:44.2公斤,整体基础评分:E。  纯身体素质类:  力量:E,速度:SSS,耐力:D,灵敏度:SSS,柔韧度:A,反应速度:SSS,手脚协调性:SSS,爆发力:SSS,弹跳:SSS。  内宗气血类:  开(开)、休(开)、生(开)、伤(开)、杜(开)、景(开)、死(开)、惊(开)。  总计:五星  气血储量:未知,恢复速率:未知,气血质量:未知,承受能力:未知,精神属性:未知。  整体基础评分:E  综合素质评分:D  放下表格,维奇轻轻推动眼镜,抬眸向桌上众人出声:“你们对这份数据怎么看?”  “没什么好说的。”负责营养方面的思科特导师率先举手,脸上还有潮红残余,“在单纯的身体素质类,我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无穷的潜能,给我两年时间,我能将他的体重增长到完美配比,而且体脂率我能控制在一成左右。”  “可他不能修炼内宗,尊敬的思科特先生。”旁边的光头黑人看着他发声,“没有人类最古老的内宗密法加持,他再如何也只能是一名武士学徒,到达不了真正的人类极限。”  “怀德尔,难道他就不能学别的吗?”思科特拍桌据理力争,“武士只是极致的单兵战力,在数十万人的战场里能起到什么作用?你认为人人都是无双剑圣菲奥娜?”  “我赞同他的观点。”  坐在最边边的长发大叔举起满是枪茧的手掌,“现在已经是枪与火的年代,哪怕是帝国传奇也难以在科技的覆盖轰鸣中逃生,不然……你让菲奥娜被我们的黑曜石大炮集中照顾试试?”  “我觉得你是在强词夺理,格兰登。”怀德尔无奈摇头,撅起留有八字胡的嘴巴,耸肩摊手,“按你这样说四大国都不需要签署武士条约,我们也不该来到这个该死的冰川大陆。”  “可这就是大势。”格兰登叼住牙签,低头把玩短枪,不再理会争执。  维奇从他脸上收回目光,两手交叉撑住鼻子,对另一位额头上有疤的导师问:“毕比,你认为呢?”  “我喜欢这个男孩。”毕比抬起眼眸,如混迹丛林的老辣猎手,平静,自带血腥,“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股潜藏的凶狠,就像一匹独行的狼。我很喜欢。”  话完,毕比调整一下坐姿把眼睛闭上,进一步阐述决心:“给我三年时间,我能将他调教成学院历史上最强的暗杀死士。”  “但我们这不是军营,毕比先生。”最后一名,也是唯一一名女性终于出声,唇边的弧度戏谑不已。  维奇闻言呵呵一笑,对着她微微抬手:“来吧乔蒂,让我们听听你的见解。”  “这很简单,先让他尝试,不行刷掉好了。”乔蒂环住波涛,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答,“作为导师,我会尽我所能的开发这孩子的每一寸肌肉,让这个完美的身躯完美的展现出来它应有的潜力。”她说到这旋转座椅,直面黑人导师,“而你就教会他如何掌控,其余也都各司其职,反正内宗这一块……”  话语停顿,毕比慢慢睁开双眼,随桌上所有导师一同看向主座上的白发白胡子传奇。  “维奇。”乔蒂歪起头笑,“你不应该说些什么了吗?”  维奇在目光汇聚中温和一笑,放下笔记,对着思科特问:“有治疗的机会么?”  “具体的我要实验。”思科特立马作答,又气红脸的咬紧牙泄愤,“都怪那该死的冒险协会,为了那一点点的矿石,竟浪费这样的顶尖苗子。”  “行了,我等会去上面开会,你们‘安抚’一下班上那群孩子。”  维奇呵呵一笑,抬手止住思科特接下来的咆哮,接着收拾完东西起身,却发现这些导师都在沉默的看着他。  “这会不会太快了?他刚经历这样的事故。”乔蒂打破静谧,继续转动椅子,“就算换作我们,也需要一点点时间来缓冲一下吧。”  维奇闻言又露出灿烂和煦的老爷爷笑脸,摇摇头,夹住文件袋往外走。  “神不会怜悯世人。既然能从那种贫民窟爬出来,就该有这种觉悟。”  “毕竟,他还是太弱了。”  阳光温暖,白胡子导师的镜片下闪过血光。 吞噬小说网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重叠 干冷空荡的休息室内,艾斯枯坐于长椅,垂头,两手合十,一双足重新穿上颜色驳杂的长靴。  臭到发晕。  烛台摇晃,他抬眸看向入口处的人,像蜷缩起来的猫,安静,又蓄势待发。  “你的申请通过了。”进来的体测导师出声,目光放在艾斯的衣着,“跟我来。”  迈步走出训练场,阳光从云中掀出一条缝下来,细小的颗粒石子形成的路并不好走,一根根路标蔓延,各类建筑于路两侧松散摆放。  路上学生很少,只能听见这些场馆内传出喧嚣。  导师坐上路边马车,手一挥,递给跟上来的艾斯一张皮纸:“这是我们学院的地图,飞龙峡谷和卡蹄奴连环山只在周五周六开放,其余场所没有禁忌,只要完成每日任务。”  马车启动,导师拍拍门板示意速度再减慢点,艾斯低头看向地图,只觉校区大的太过惊人——马场,湖泊,山脉,峡谷,靶场,连同学生所住都是一栋栋小院,在校区东南方的角落里更提高为庄园,每一栋的占地面积都与校门前的广场无二。  “我住在哪儿?”艾斯收拢皮纸抬头,一身汗臭的酸味。  “在海德主堡后面,第七十七号庄园。”导师伸手指向窗外,“你现在看到的是内功环塔,那里面有巫师禁忌,配上自动补给的熏香,可以二十四小时在里锤炼气血,基础药液每个月都会发放到住所,再前面是……”  马车叮咚前行,导师详细的说,将所有陌生一缕一缕的分出来。  “训练场前半区就都是一些住房和商铺了,我们学院是三年制,每年统一考核;必须要有二十八门课程达到优秀才可以参与下一年的特训,不然就只能跟新一届的人一起,其中压力不用我多说。”  “还有靶场的枪械器材都不允许外带,不过周边商会都有购买,你可以自己买一些喜欢的武器进行练习,也可以向值班的导师请教。”  “马场里的马也同样,在最尽头还有个斗兽场,那里是许多贵族游客的休闲场所,但价格十分昂贵,也许还能结交一些贵族朋友。”  他说着说着看向艾斯,发觉对方只沉默的用额头抵住窗沿:一双茶黑色的眼睛仰着,光扑面而下,搅匀这潭黑水,却掀不起波澜。  到此,导师又拍了拍门板。  来到七十七号庄园——装饰用途的木门非常别致,前院花草浓郁浓密,过了鹅卵石小道,有一颗郁郁葱葱的树,树下绑着秋千,一排仆人有序站在三层格局的庄园门口。  “下车罢。”  导师与艾斯一同走过草坪,边步行边指着最右侧空出来的宽敞坪院,“种子班以上都允许养马,你若有条件,批只龙下来放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就是你的管家。”  步停,前额头发有些稀疏的管家微微行礼:“你好,我叫莫瑞斯,很荣幸为你服务,简先生。”  “你好。”艾斯点点头,抬眸打量这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说话乡音浓重。  管家露出训练良好的笑容;脸颊挤出酒窝,没有胡茬的干净脸庞使人生不出恶感。  “现在可以交给我了,安托瓦妮特先生。”他出声与导师说道。  安托瓦妮特点点头,抬手抹过少年的肩,回头钻进了马车里:“别忘记对这孩子进行培训。”  “我会做好。”莫瑞斯鞠躬回礼;侧过身抬手,笑容似有孩童般天真的对简邀请说,“简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您的仆人。”  “这是负责日常清理的戈妮德和乔立,她们会处理整个前院后院,清洗衣物,擦拭家具,还有一些地毯琐事。”  “主人。”两位三十余岁的女仆立马轻轻颔首,向艾斯送上尊重。  莫瑞斯又将手掌对向另一位身材微胖的主厨,以及对方身后这两位站姿笔直的背头男士:“这位是拉铁摩尔主厨,另外两位是布拉与得里克,他们直属思科特大人,是专门调来负责你饮食的专业人士。”  “还有这几位是……”  “不用介绍了。”一身脏乱棉袄的艾斯抬手打断对方,目光往所有人脸上转过,“浴室在哪里,我要清洗一下。”  他的语气低缓,似急需休息的猫。  “噢。”莫瑞斯立马点头,丝毫不嫌弃少年身上的异味,迈步指引,“你可以把行李箱拿出来,仆人会处理好这些工作。”  “不用。”艾斯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莫瑞斯闻言抿住唇,身前双手握在一起,还是语调清晰的说道:“主人,这是他们的工作。”  “在我这里不用这么麻烦。”艾斯跟住对方进屋,回答的简单明了,“你们只要像之前一样生活,我会处理自己的事情。”  周围仆人有些惊异,相互对视;用沉默结束简短的欢迎仪式。  莫瑞斯本还想要发声,可自身的专业素养只能使他点头。  进入二楼主卧浴室,艾斯没有打量周围;直接脱下衣服,向一路跟来的管家摆手:“你去忙吧。”  房门关上,莫瑞斯在门外微微张嘴,后低头离开。  视线回到宽敞富丽的主卧,少年将脏衣脏裤随意踢进角落里;打开浴室门,赤裸钻进水中。  艾斯仰头享受这股滚烫,扩起来的胸腔慢慢收缩,闭眼不语,好似要把灵魂都一起呼出来。  他努力翘起嘴角,头皮开始酥麻,  那个女人的笑脸在阳光下灿烂绽放,每一次触摸,每一个眼神,每一道言语。  初见时的吵闹狂喜,后遇时的卑微拘束,再别时的炙热渴求,终离时的癫狂病容。  整个身子都沉入澡池,想要堕入无边漆黑,雾气袅袅,沉入水中的人儿黑发-漂浮,气泡咕噜呜咽,终于弯下嘴角,闭眼皱眉,露出令人心酸的表情。好的,坏的,都在这一刹那沸腾,大脑微微发胀,无声的水从四面八方来,闷住这人儿,掐死他每一处能挣扎的缝隙。  “咚!”  片刻之后,水花忽然飞溅洒出,瓷砖被砸得闷声作响。可这拳头并不想停,一下一下,凿出猩红,放出妖艳的花。  他还是拼命用拳头去闷,闭目眉头蹙紧,在水里用力甩头,想用此压住某段愈吵愈烈的声音。  肺部开始急躁不安,血液,耳鸣,疤痕,所有潜藏起来的疯狂都在这一刻轰然炸响!  “你会后悔的。”  平静至极的女声缓缓于耳边消散,拳头凿穿瓷砖,其上伤口深可见骨。  终于,沉在这片白红水池里的人儿猛然破水而出,仰头让肺部灌入新鲜的空气。  白雾下,那双黑眸敛入所有幽光,好似新的,起源。 吞噬小说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帝国班 “主人?”  敲门声响起,艾斯往那边一望;扯下浴巾擦拭全身。  “稍等一下,我在穿衣服。”他说。  “可以让我来帮助你吗?”莫瑞斯停下手指,看着这扇门,不知用何表情。  “我能处理。”  艾斯挑了一件麻布材料的淡金色套装,束腰收脚,挺直腰背看着镜子里这个人儿。  最后,他拿出短刀开始剃头。  半响,房门打开,莫瑞斯看了看艾斯的着装,低下头,轻咳一声后说道:“下午茶已经准备好,门前邮箱多了几份学院通知,我见您在洗漱,就自行处理了。”  “好。”艾斯侧身越过管家,迈步下楼。  一楼西侧餐厅,艾斯在仆人的服侍下入座,眼前食物简单:一份500g的鸡胸肉、一份绿色粘稠的蔬菜汁,还有一大盘已经切块好的土豆块。  这些食物的色香都朴素异常,稍微用刀叉拨两下,大抵能预想出其不加任何调味剂的口感。  “主人,这是您训练前要摄入的能量。”  看眼艾斯迟迟未下手的刀叉,莫瑞斯伸手从兜里拿出信封,照着念道,“根据思科特先生的指示,您每日共计有八餐,以鸡肉,鱼肉和牛肉为主,接着便是米饭,土豆,和沙拉蔬菜,嗯……”读到这,莫瑞斯抬头看了眼毫无表情的主人,“睡前还有一份耗牛血羹,这就是您这半个月的饮食表。”  念完此封邮件,莫瑞斯又拿出另一份训练安排表:“根据乔蒂女士的指示,您每天需训练四次,从早晨四点开始,总计七个小时,这是具体的训练过程。”  他将时间表放在桌边,而后直接掏出一沓封信,一个个区分摆放。  “这是负责搏击术训练的怀德尔导师对您的期望。”  “这是生存训练导师毕比对您的期望。”  “这是炼金导师格兰登对你的期望。”  “他们将决定你许多考核的成绩,而且您班上一共有四十名学生,根据这些导师对您的要求;您必须在五十六个学科中夺取了一半以上的优异分,并且不能排名最末,否则……你就会被淘汰。”说到这,莫瑞斯有些小心的看了眼主人,声音变得很轻,“所有我认为……您的时间可能有些紧迫。”  放下最后一张长长的表,他双手放在身前,抿嘴挤出浅浅的酒窝。  “这里的训练都是这样?”  已经开吃的艾斯放下刀叉,随便选了一张训练表,语气听不出太大波澜。  “只限于帝国班的学生。”莫瑞斯上前更换水杯;弯腰指了指艾斯手中表单的某一栏,“您的所有任务都是导师们根据您的情况进行的专属指导,每一位学子都有不一样的任务,至于维奇院长……他目前还未有对你的安排。”  “我有假期么?”  艾斯抬起狭长的眸子,结合一头圆寸,有种阴柔与阳刚交织的突兀感。  “每个学期结束有一次长假期。”莫瑞斯挺立在他座位后,“其余时间不允许请假,但可以外出至城区,每晚必须回来。”  “我知道了。”  艾斯把桌上的表格全部收入指环;端起盘子把食物扫荡干净,而后饮完蔬菜汁,在仆人们的眼神中起身。  莫瑞斯见此侧头对门外张嘴,可稍稍一想,才发现庄园里并没有代步的工具。  “你们的薪水来自哪里?”  此时艾斯已经自顾自的拿起水杯倒满,打量片刻周围,出声对手指不安揉搓的莫瑞斯问。  “我,我们都由学院统一管理。”莫瑞斯有些局促的上前,看看艾斯手里的水杯,本就有些秃的额前冒出细汗,“学院每个月都会分发补贴,您的饮食已经被思科特先生包办,所以这一部分可以省下来。”  “那每月一共有多少钱。”艾斯平静看着莫瑞斯的样子,转过身,这名管家立马贴身跟住,“一共是三枚红晶。”  莫瑞斯注意到艾斯想拿衣架上的外套,可还没来得及,对方已经先动手把外套取了下来。  这位素质极高的管家见此表情更为压抑,一旁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丝笑容:“我能处理好这些,你去忙吧。”  可少年的善意并未起到预想中作用,莫瑞斯两手合在一起揉搓,想出声,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只能……呆呆的站着点头。  ……  走出庄园,静谧的鹅卵石小道内布满微风,阳光正好,将整片绿意盎然洒上荧光点点。  艾斯微眯了下眼睛,抬起手掌举在面前,透过指缝窥视炽热耀眼的日光。  是树……  他垂头聆听风,顺着碎石小路,慢慢前往导师乔蒂的场馆。  转过一条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另一边路口传来。  “简·艾斯?”  骑马者注意到了艾斯的身影,拉住绳,俯身歪头看着对方,深绿色的眸子带上点点玩味。  艾斯抬眸回应,确是从未见过这人,便不理会的继续走。  “我叫亚摩斯,乌迪·亚摩斯。”  这人坐直身再次向他出声,并夹住马让其慢慢行走,“需要我送你一程么?这里的学生都不太友好。”  “我能处理。”  艾斯平静回应,可一只手已经伸在他面前。  “来吧。”亚摩斯再次微笑邀请,日光下的卷发十分松软,“我们是同班同学,请不要拒绝我这点善意。”  至此,艾斯只能抓住对方手臂,翻身上马。  鬃毛精心打理成辫的黑色骏马嘶鸣一声,迈开四肢开始奔跑。  风也喧嚣,艾斯一身黑色立领外套迎风飘舞;越过居住区,来到最为热闹的学院中心。  “你等下要去哪?”亚摩斯挺直腰背策马,时不时向周围的学生抬手示意。  “炼体楼。”  “是乔蒂老师么。”亚摩斯闻言一笑,回头看眼黑发黑眼的少年,好心描述起来,“那个女人有虐待癖,你可要谨慎的完成她的任务,对了,你今天的体测很惊人。”  “谢谢。”艾斯平淡回应,没了熟悉的谄媚,也没了之前的拘束势利。  亚摩斯笑着颔首,一甩马鞭,加快速度。  十五分钟后,他们在一栋环形建筑前停下,亚摩斯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目光移向下马往楼内走的艾斯,说:“你和外界传闻的不太一样。”  行走的少年微微停顿,没有回答,而是消失在了阴影里。 aiyueshuxiang.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练 日光探入窗户,细细碎碎的,铺洒室内,将其内人体表上的汗珠照映的刺眼。  最顶层的炼体场馆,艾斯赤裸着上半身,简单搭配一条透气短裤,笔直坐在器材上,双手前拉,一身肌肉闷闷作响,呼吸平稳有力。  这是独属于他的私人空间,隔墙之外,很容易听见其余同学的嘶哑低吼——他们也在与黑石角力,在这份光明中挥洒汗水,一刀一凿的雕刻自己的身体。  不过比起重量,艾斯背后这些少得有些可怜。  “还要慢。”  着装宽松的乔蒂盯住他某个动作上的瑕疵,伸出手矫正过来,“不要借助膝盖,这套-动作本来就是锻炼你的背肌。”  艾斯闻言点头,深吸口气,本就十分明显的锁骨在汗水的包润中更加立体。  “很好。”乔蒂十分满意的舔舔唇,起身来到艾斯身后,将新的负重绑在对方腰间,语气也是慵懒到漫不经心,“再做二十组,休息五分钟。”  她说完走出室内,只余下艾斯鼓起嘴不停吸气,一双手青筋暴起,与背后这两块巨石角逐。  “嘶……”  再一次将双手拉到腰处合十,艾斯咬紧牙低头,目光坚毅,瘦弱不堪的胸口凸显出一根根肌肉纤维,仿佛缝满针线的草人,诡异,又带有一丝狰狞的压迫。  而这样残酷的训练,只是刚刚开始。  运用短暂的休息五分钟,艾斯解开手掌束缚,蹲在器材边拿出管家细心包好的牛皮油纸,沉默不语的闷头猛吃。  “注意饮水。”乔蒂不知何时又回到这里,三指环住一桶满当当的山泉,转而俯视这头干瘦无声的野犬,“你已经浪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我会加大你的训练强度,届时一定会出现伤病,所以每天练完要记得擦拭药膏。”  “我不需要。”  凶猛扒拉米饭的手指慢慢停住,艾斯低头进食,读不出表情。  乔蒂闻言一挑眉尖,弯腰坐在某个器材,表情满意的抹去其上残留的汗水。  “是因为这神体的七日维新么?”她问。  “嗯。”  “那倒是个好消息。”乔蒂用手撑住下巴,虽在笑,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根据你的体测,我们一致决定将你排在末尾,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应对接下来的考核试炼——战胜这一届的精英班魁首。”  淡蓝色的眸子慢慢移动,上挑的眼尾勾出数不尽的玩味,“他现在就在你脚下,正在拼尽全力地爬上来。”  下面的炼体室发出沉重噪音,像是听见了他们的密语。  “我知道了。”吃完最后一块鱼肉,艾斯宛如机械般咀嚼这没有一丁点调味的东西。  他收拾好盘子起身,扯下挂在墙上的毛巾擦拭汗渍,等待乔蒂的下一次调教来临。  “躺上去吧。”  乔蒂收敛表情起身,走到一块大理石板前拍了拍手。  艾斯闻声照做,紧接着便看见这身材诱人的导师单手抓来重达五十公斤的铁饼;甩起手腕一丢,压根不在意对方的死活。  铁饼晃悠悠的飞入眼前,艾斯见此猛地伸手接住,腕骨立马发出一阵闷响。  “每组动作两百下,之后增重五斤,一直到六十公斤截止。”乔蒂交代完任务流程,看眼时间,转身便往屋外走,“不要用时太久,超过表单上的规定,我就判你不及格。”  挂有艾斯姓名的门牌起伏摇晃,房门闭合,镶嵌在墙壁内的药香无声挥发,抹有点点异香。  ……  日落,一桶山泉已经喝掉大半。  闷在房内从未走出过的艾斯刚吃完今天的第五餐,而后便是对着镜子,抿紧嘴锻炼起肱二头肌。  所有的汗水好似被流干,它们顺着纤细的脚踝在地面形成一滩白渍,  少年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间,极具节奏之感。  那是肌纤维被一层层撕裂的痛感,随着手臂的每一次伸直收缩,隐藏在皮下的血管宛如树根缠绕,用力量来抵御器材给予的负担。  “脚也要动。”  靠在门边的乔蒂再次看眼时间,抬起脚尖往艾斯的关节处压紧,整个人都兴奋些许。  “嗯……”  被压榨出来的力刺激面容,只见少年整张脸都开始涨红,身体也轻微发颤。  又是两千组动作,放下哑铃,他已经连呼吸都开始刺痛。  “站好别动。”  乔蒂并未在意他的状态,走到对面墙边,把这收束性极好的绳子绑在后者的腰腹和肩膀;然后轻轻拍了拍这扁平的臀,有些不大满意的咂嘴。  “跑吧。”  乔蒂一声令下,被束缚起来的艾斯垂头往前奔跑。  长绳拉住他所有的动力,每一次往前,少年的表情就要狰狞一分。  “要更快,动作更大。”  长绳的另一端猛地发力,艾斯发出痛苦的吼叫,汗水落地,一根一根肌肉纤维爬满全身,终是让这瘦小的身板有了些不一样的韵味。  “乔蒂老师,我已经完成了。”  与此同时,炼体室的门被打开,同样布满汗水的学生看了眼情况,笑着向乔蒂叫喊。  “那就按那张表继续练。”  乔蒂没有理会这人,目光专注的紧盯艾斯,不时动手纠正后者不合规的动作。  戴里克闻言笑容逐渐变淡,慢慢把目光移向被单独调教了一整天的艾斯;活动一下壮硕的肩膀,转头消失。  ……  夜晚,艾斯总算做完表格上的一切任务。  他跪趴伏地,细密的汗珠从发茬滴落下来,被特殊材质的地板吸收。  已经不想再动了,每一次呼吸,整个身体反馈而来的剧痛都让他眼皮抖动,就好似……这幅躯壳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房门打开,乔蒂低头看着这条倒在汗水里,大口喘息着的鱼,语气十分随意:“明天早上四点准时到达这里,每迟到一分钟,我就会在你的考核单上划满你喜欢的颜色。”  “可以休息了。”  宛如恩赐的话音刚落,那双狭长的眼眸慢慢转动上翻,迎着乔蒂居高临下的眼,露出极具挑衅的笑容。  “就只有这样么?”他声音沙哑的问。  乔蒂的眉尖挑起,美眸开始明亮,手指发出清脆骨响。  最终,二人同时发出玩味的笑声。 aiyueshuxiang.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冰下河 忙忙碌碌的一天结束,整个炼体馆的学生都清洗完收拾好东西出门。  戴里克神情舒坦的摇晃脖子,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的他,笑容放松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戴里克,你今天又多加两倍了么?”  有一名熟知他情况的同学笑着发问,语气里的羡慕不得作假。  “还好,毕竟刚热身嘛。”戴里克翘起嘴角,穿上私人订制的贵族礼服,迎着镜子抬起下巴,把领口也整理到位,“乔蒂老师总是以伤病担心我,不然就日常都应该比你们多出三倍左右。”  “厉害了。”一名刚洗完澡的精英班学生走出,抬头努嘴向上,眨了眨眼继续说,“那位贱民都被关在上面一整天了,不会第一次任务就被判不及格吧?哈哈哈。”  众人闻声发笑,欢声笑语间,各类不同班级的学子气氛融洽,话题或多或少都离不开戴里克;让这位处于顶端的学生笑弧更深,一身贵气更浓。  要是再少某只臭虫,那就更加完美了……  他不动声色的想,眼眸轻轻闪动。  此时,一道道惊呼声忽然在楼下炸响。  沉浸在思索中的戴里克回过神,来到窗边一望,只见楼下的学子都围绕那道匀速奔跑的身影评头论足,语中有压不住的震惊。  “负重一百公斤?!那帝国班的老师是要杀人吗?”  “卧槽,你们不知道他今天拉了二十组强拉,一寸的绳,一组一千!”一名恰好看见艾斯表单的学生压低声线,预想一下都直觉胸腔发闷。  “他这样练不怕伤了根骨?”另一位持怀疑态度的学生皱起眉。  “你特么不知道古兰神体啊?”同样身处帝国班的马尾壮男冷笑一声,抱胸看着那人的背影,“七日维新,只要不断手断脚,这点小伤蜕层皮就好了。”  “这么猛?”  “当然了。”马尾壮男歪头抓抓脸,眼眸上抬,捕捉到了三楼窗户边的同班,表情更为戏谑,“毕竟是神体,哪会蜕一次皮就洋洋自得了。”  他的声音随风上扬,戴里克迎着对方微微沉下眸子,最终掀起一丝冷笑。  “还没被我打爽么,奇得塔斯?”  戴里克抓住窗沿一翻而下,直接从三楼跳落至马尾壮男眼前,语气,嘲弄至极。  “我只是实话实说。”马尾壮男砸了咂嘴,伸出手掏耳朵,仿佛钻进了小虫一样。  戴里克冰冷注视他这张恶心的脸,上前,想要伸手点对方胸腔。  “啪!”  一道残影打断他的动作,戴里克怒极发笑,由指变拳轰向这人脑门。  “还没练够?”一道声音打断二人的交锋,侧过头,原是乔蒂慢慢从楼上下来。  “老师。”  戴里克二人垂头行礼,不敢继续造次。  乔蒂抬眸滑过两人面容,一伸懒腰,不知看直多少学生的眼。  “有这闲情,不如学学那倒数第一。”她语气散漫的叙述一句;不再多看二人一眼。  背影离去;戴里克与奇得塔斯对视一眼,各自扭头,上马回家。  ……  学院图书馆,亚摩斯捧着一本书靠窗而读。  风正好,他慢慢翻过一页,头未抬便出声:“这里有人了。”  “只是跟你说点事。”一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孩入座,笑容温暖,“你们班那位新来的又出风头了,外面路上热闹的很。”  “嗯。”亚摩斯继续看书,十分平静的开口,“所以那位叫你来是个什么心思。”  “和你交流就是舒服。”男孩闻言笑容更加灿烂,抬手放桌,让身子靠得更近些,声音转而轻缓,“迪,他现在弄不清你的意思。”  话入耳,亚摩斯停住手指,慢慢抬起眸子。  男孩大方与他对视,摸摸自个儿松软的棕发,像极未断奶的茶杯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亚摩斯最终收回目光;再度翻动书页。  “你可以走了。”他说。  男孩耸耸肩,起身吹了个口哨,嘴角弧度愉悦。  来到楼下,男孩推动鼻梁上的眼镜;对伫立于不远处花园的高大身影露出笑容。  “你拜托我的事做好了。”  他轻拍了下对方的肩,歪起头,神情有些许得意。  “他怎么说?”  此人回头;扎着垄沟辫的额上横有一条狰狞伤疤,一身皮肤黝黑,气质十分沉稳,却藏有丝丝煞气。  迪·兰姆达,九十一届帝国班,魁首。  “他说随你。”男孩两手抱胸,看着这双黑色的眼,“不过我觉得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有些事情总要先问清楚的好。”迪低下头,高大挺拔的身躯,胸肌夸张到了一定程度,“今年就毕业,我不想给主人惹出什么乱子。”  “也是。”男孩笑眯眯的点点头,后似有些遗憾的叹息,“等你走了,这个学院就没人陪我玩咯。”  迪闻言看了眼对方充满稚气的面容,伸出大手,用厚茧盖住其的小肩:“亚摩斯可以。”  “他没你这么厉害。”男孩不满的撅起嘴,张开两手来形容,“他就只有这么点,而你……都高出他那么多了!”  男孩比划出来的差距有些惊人,迪安静的看着,最后抬起头,迎着月色思索。  男孩陪着站在他身边;沉默半响,后重新发声;语中带笑的打破沉闷:“迪,你是不是觉得挺遗憾的?”  “嗯?”喉管震动,迪回过神,转眸看向这小孩子。  “毕竟是传说体质诶。”男孩弯腰扣下脚边的鹅卵石;对准一片花瓣飞去,“现在断了内宗,是个人也都知道他是废物,哎……你说他要是健健康康的来,那不是热闹多了。”话到此,他抬起充满灵性的大眼,语气慢慢玩味,“到时你们两个狠狠打上一局,让你主人好好出口恶气!”  微风流动,被石子滑过的花瓣无声分离,留下一道整齐切口,后随风舞上天际。  “这都一样。”  迪·兰姆达轻轻摇头,独自迈向花丛,用宽广厚重的肩膀遮住月辉,“他是第一骑士,他必须遵守誓言。”  “那好吧。”  男孩歪头看着他的背影,咧开嘴,笑容有些狰狞。 小书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工作 与风吵闹的花不知人事,绿荫小道,许许多多策马回家的学子都牵绳停在路边,各自用目光眺望,望那道慢慢奔跑而来的身影。  “呼……”  那是胸腔的剧烈疼痛,艾斯垂下头,目光平静如冰。  衣物下的每一次动作都在撕扯肌肉纤维,作为帝国班的顶尖导师,乔蒂的负重手法自然不需多赘述。  他已经跑完了中段。  周围人都在无声的看,看他身后带起的水渍,看他沉闷的步伐,以及猎猎作响的风。  “还真是特么的牛逼。”  一名脸圆圆的普通班学生从豪华车厢内探头,嘴边咬紧烟,这幅二五八万的嚣张作态与周围格格不入。  “是呢,难怪敢得罪那女魔头。”另一名纨绔也探头而出,伸手用指甲剔牙,语气不知何意味,“冲这一点,我就看得起他。”  “那查理么。”小肥仔嗤笑的转动手链,转过身,对着车厢板一脚踢去,“走了走了,老子要去吃饭。”  负责掌龙的仆人闻声挥鞭,吆喝着,让这如小山般的大家伙跑起来。  只余月光,继续独宠某位徒步奔跑的少年。  云是游在天空中的鱼群;轻柔甩尾,藏在其后的光便露了出来。  七十七号庄园内的仆人们都不敢睡;有些躲在厨房墙边小眯,有些守在外面院子里用铲子撑住下巴,还有一些,笔直站在庄园大门,专注地眺望。  “主人回来了。”  终于有道身影从灯下露头,莫瑞斯拿出怀表低头看眼,转回身叫醒所有仆人,“开启炼金器,戈妮德,你去放热水,再洗好的浴巾挂在相同的地方,乔立,你冲药粉,记住要常温。得里克,把换洗的衣物放在主卧床柜。”  一道道命令自管家的口出现,庄园恢复热闹;这台小小的机器又开始按部就班的运转。  厨师开始加热耗牛血羹,仆人摆放餐具,那负责清理的两位女仆更是将烛台再次擦拭一遍。  “欢迎回家。”  这栋庄园的主人也终于跑到了门前,莫瑞斯抿嘴露出酒窝,动作利落的卷起手臂上挂着的白毛巾,准备为艾斯擦拭。  “我自己来。”少年伸手拿过毛巾,浑身白烟飘舞,汗珠不断顺着下巴的柔和弧度滴落。  莫瑞斯则像是被锤子猛击了下,脸色同時变得灰黑,也不再靠近少年,只是失神的站着。  “莫瑞斯。”一旁的仆人轻轻推了下他的后背;莫瑞斯慢慢转头;深吸口气,追上已经进入前院的艾斯,继续完成工作,“主人,主卧的热水已经放好,我建议您先洗漱一下,然后享用第八餐,再进入乔蒂导师送来的急冻舱。”  “这又是什么?”  艾斯仰头用毛巾擦拭脖颈,主动调整呼吸,让到达极限负荷的身躯重回松弛。  “一种冷冻炼体手段。”莫瑞斯没有丝毫犹豫便接上了话,“它能降低肌肉肿胀,缓解苦训后的肌肉疼痛。外加密闭环境,能更好的提升你的耐力。”  “好。”  艾斯点点头,没有注意莫瑞斯伸出的手,自顾自抓紧毛巾上了楼。  相比之下,这名管家彻底像了个愚人。  ……  擦拭完身子重新换上一身衣物。  镜中人脸型消瘦,一双桃花眼狭长如笔墨,越过鼻梁;点缀于这双颜色寡淡的唇。  是怎么生的这番模样的呢?  盯住这张偏为中性的脸,艾斯揉搓着下巴,总算找到一些胡茬的痕迹。  肋骨明显的胸腔扩张吸气,他又在衣柜里选出黑色长装;系上领口纽扣,一摸寸头,身子酸疼的眼皮直抖。  “主人。”  打开门,莫瑞斯还是站在同一个位置等待着。  艾斯抬眸看了眼他,表情很冰,有种说不出的酷感。  莫瑞斯不敢多看主人这双线条阴柔的眉眼,间或一轮;发现门内那些已经洗好的衣物。  两人一同下楼,艾斯扭动手腕吸气,在莫瑞斯服侍前,拉开椅子入座;端起今天的最后一餐。  极腥的血羹入嘴,他猛地皱起眉,转而用勺子转动这血盘。  “现在几点了。”他问。  “已经十一点了。”莫瑞斯拿出怀表,眼眸低垂的答。  “那大家都去休息吧。”艾斯继续吃这补物,头未抬地发号施令。  莫瑞斯闻言看了看周围这些向他不停眨眼的仆人,垂下头,想努力挤出曾经那种酒窝浅浅的笑。  可他,失败了。  “你们没听见了?”艾斯敲敲桌,有一道声音却从仆人中传来,“主人,等会你还要进行冷冻炼体和按摩舒缓,这是乔蒂导师的交代。”  “我后天便要七日维新,没这么麻烦。”  艾斯勺起血块,忽而侧头,一双眼盯住这位还要继续说话的戈妮德。  眼见被发现,这名叫戈妮德的女仆脸庞煞白,而周边同事也都在此刻低下了头。  空气逐渐变得压抑,唯一坐着的人儿慢慢用视线扫过所有仆人的脸;丢下勺,用平稳的语打破这份诡异:“是我看起来太讨厌了?让你们这么怕我?”  他的询问从桌面蔓延扩散,灯光摇晃,站在周围的仆人们无一人刚作答。  铺上白布的餐桌染上红渍,艾斯盯着从餐盘裂缝渗出的殷红,呼出口气;自顾自的叙述道:“我叫简·艾斯,十八岁,鹰盾边境人,也许你们已经详细看过我的档案,也许没有,但这都不重要。”  话停,他抬起头,将目光放在了长桌尽头,“我只是南方来的一个小平民,不知贵族,不懂礼数,学院想要训练我我很乐意,但我不认为我们的交流方式应该是这样——压抑的,全靠猜测,这不是一个住所该有的样子。”  “这不是这样的主人。”戈妮德抓紧裙沿,在同事们的眼神下迈出一步,鼓足勇气发声,“我们只是想要工作,而不是像一个傻瓜,呆呆看着你做好这个做好那个,这,这不是我们预想的。而且学院对于仆人也有考核规定,”  “我们……不想变成莫瑞斯……”她轻声呢喃,让那名稍显秃头的管家鼻尖一酸。  说完,所以站立等待的仆从们表情更为压抑,哪怕是属于思科特的三名厨师,同样紧张得手心出汗来。  主座之上,艾斯默默完汲取戈妮德话里的含义,收回点桌的手指,声音难得有些温和:“你们的工作都是什么?”  “我负责洗衣服。”戈妮德立马举手,第一次自我介绍,“还有洗床单,还有主卧,嗯……还有您的鞋子。”  “我负责二楼阳台,噢,除了您的主卧一切都是我的。”  “银器,我负责清洗银器和更换烛台,主人。”  “我负责一楼的客房,还有酒柜右边那块小阳台,那可真是喝茶的好地方。”  “我负责地窖里的酒,可我现在根本没有工具。”  “我们是您的理疗团队,每个月都有考核的!”  第一人动,所有仆人也跟着踊跃发声,告诉艾斯自己负责的区域。艾斯一个一个聆听,连同守在前院的老园丁都走了进来,挤过吵闹,招手对他发声,“主人,主人,我负责花园,但你要给我更多的花和草,我不能天天剪空气啊,主人。”之后便是车夫的苦脸,声音无奈“我认为我们应该有一到两匹马在坪院。”  “我赞同他的建议。”负责厨房的主厨举手赞同,“老实说我不能每天都步行出学院去买菜,那太浪费时间了。” 小书亭 第一百五十章 适应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  眼见艾斯被包围到头晕,莫瑞斯向下压手,让秩序恢复,“主人还是第一天来到紫藤花武院,有些不清楚,需要一些时间。”  艾斯终于偷得半刻放松,深吸口气,抬头看向这位心智玲珑的仆人:“这个庄园需要这么多工作,这得需要多少钱?学院派下来的三枚红晶如何够?”  面对询问,莫瑞斯上前弯腰,为艾斯边倒水边解释道:“一些薪水运转上勉强可以。”  艾斯沉默,抬起两根手指;目光沉静的撑住脑门:“那也就是刚才他们所说得所有,全都要我一个人去完成,去付费?”  “确实如此,主人。”莫瑞斯两手合在身前,脸上少了点血色,“紫藤花武院的贵族培训是按照伯爵级标准。当然,你也可以节省掉这部分开支。”说到这里,莫瑞斯稍微低头;咳嗽一声,好似要掩饰某种颤抖,“你可以将一部分多余的岗位剔除出来,这就不会有烦恼了。”  音圈扩散,庄园内的热闹顷刻被泼上一盆冷水。  众人们安静的看这两人,其中那位年纪稍大的女仆已经开始闭眼祈祷。  艾斯在这样的风眼中保持沉默,只是看着餐桌白布;问出一句废话来。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子吗?”  他刚发声,自己便笑的摇起了头。  可他的笑无人回应,却将桌上的烛火吹动摇曳。  等待是煎熬的,可明知如此,他们大都不愿主动放弃。  毕竟……这事关生存。  压抑的烛火愈来愈吵闹,“噼啪”一声,莫瑞斯哆嗦一下脸颊,努力平静下去,平静对艾斯张开了嘴:“主……”  “你没注意到我的请求吗?”端坐于主位上的少年先一步发声,弯起眼,笑的灵动,“莫瑞斯先生。”  莫瑞斯闻言一看,原是少年手中杯又见空了。  “我,我,我会马上处理。”这名管家一改之前的利落干练,手忙脚乱地寻找茶壶;皮鞋更是不小心碰到了餐桌。  “那你们又愣着干什么呢?”少年对其余人继续发问,语气带有不满。  可他的语好似石子入湖,在众人心头泛起涟漪。  “好的!主人!”  一时愣住的众人立马工作,连带厨房内的拉铁摩尔主厨都走出来将血羹又端进去加热。  戈妮德迈着小碎步上前,两手端在腰间,微微行礼后发问:“主人,那我可以随意出入你房间了吗?当你不在的时候。”  “这是你的权利。”艾斯笑着抬手,将整个身子都放松在主位上,“如果我有格外请求,会让莫瑞斯通知你。”  “好的。”戈妮德灿烂一笑,哼着小曲飘向二楼。  她的身影刚刚离去,老园丁和马夫便焦急往这边,艾斯见此举起右手食指,语气平静的劝退他们的足,“我会把这些交给莫瑞斯。”  闻言,本还打算上报其他仆人也都熄了心思,各自退去。  “主人。”蓄满的水杯平稳入座。  艾斯没有回应;而是回忆起这些仆人走时的满足模样;摇头一笑,对莫瑞斯问道:“莫瑞斯,为什么他们快乐的这么容易?”  “因为他们只想应得的。”  莫瑞斯重新出现在艾斯椅边,露出孩童般干净的酒窝,“在这样环境恶劣的北地,没有什么温饱更吸引人。更何况他们已经从事这一行大半辈子。”  “那你呢?”艾斯微微低头,喝了口水。  “我是今年毕业于管家学院的,以第一名的成绩。”莫瑞斯挺直胸膛,脸上洋溢出自信的光芒,“我老师曾陪伴一代公爵终老,所以我也将此作为我的人生目标。”  老师?艾斯无声呢喃这两字,眼神逐渐恍惚。  血羹重新上桌,他慢慢回过神;捏捏眉心,对管家露出笑容:“你一个第一来我这里,委屈么?”  “永远不要评价你的衣食父母,这是管家第一戒律。”莫瑞斯笑着回应少年;打开餐巾,方便对方用餐。  艾斯仰起脖子接受服侍,后拿起汤勺,继续喝这口感巨腥的补汤。  一勺一勺布满白色气泡的血块入口,艾斯面不改色的咀嚼吞咽,眼神散漫,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瑞斯无声的看,后向门边的仆人招手;让对方把冷冻舱抬去二楼。  “主人,可以开始了。”  他的声音打断了艾斯的思绪。少年抬起头;足有二米长的金属管子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于是闷掉剩余的血羹;咋舌摇头,起身,两手垂下在原地抖了抖。  “走。”  一主一仆上楼,暗红色的木制护栏被擦拭得一片光滑,能清晰倒映出二人身影。  打开主卧房门,戈妮德刚好将所有衣物都熨整齐。她低头向艾斯行礼;抱起这些衣服,脚步由慢变快,直至不见踪影。  艾斯见她这雷厉风行的风格有些欣赏。  全然忘记自己的年龄……只有十八岁。  “主人,进舱要将衣物都脱干净。”莫瑞斯仔细把关,后侧头向艾斯叮嘱,“还有不可大口吸气,这冰石有麻醉作用,尽量保持平常那种呼吸,越慢越好。”  说话间,几名仆人已经将冷冻舱打开,再掀开管道右下角的暗槽,把这些一次性巫师石填充满整个槽位。  莫瑞斯伸手入舱测试了下温度,然后笑着向主人继续道:“这本来是用于抓龙的工具,近几年中庭帝国发现其对于武士炼体也有好处,就改造了出来。”  又是中庭?  艾斯眉尖一挑,待到莫瑞斯点头示意,便在一众男仆面前脱了个精光,迈步走进舱内。  舱门闭合,莫瑞斯上前纠正仆人的操作失误,接着将门上的巫师媒介打开。  “嗡~”  炼金器启动,艾斯仰躺在舱内用鼻腔呼吸,没过一会儿,道道刺骨的冰覆盖全身,将肌肉酸痛迅速缓解。  “主人,这一共需要五分钟,别移动,别大口呼吸。”  莫瑞斯又有些不放心地对舱内叫喊。  其内少年好似读清了他的口型,点点头,闭上眼继续享受。  越来越多蓝烟环绕舱内,遮住视线,隔绝一切声音。  只余周边仆人继续忙碌,尽职尽责地准备下一个理疗程序。 小书亭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谜 圆月高悬,整个居住区一片安静。  黑夜好似行走的路人来到窗前,停留了一会儿,又沉默的离去了。  窗内,烛火依旧摇曳绽放出放松的橘黄,在这富丽堂皇的主卧中,少年坐上蚕丝制成的床被;倒下趴好,闭眼享受周围仆人的按摩。  “主人,你的身体太烫了。”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女仆用力下压艾斯的手臂;卡住对方五指,发出阵阵喀嚓声,“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温度,就像火炉。”  艾斯十分享受地翘起嘴角,侧过头,喃喃答道:“可能是因为鹰盾那个地方太冷了吧。”  “那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瘦的?”另一位女仆发问,抱着艾斯的小脚放在腿上,五指灵活的按压这一层层干瘦的肌肉。  “可能是某个巫师的禁忌吧。”  疼痛刺激眼皮,艾斯皱眉“嘶”了一声。  于此同时,一双小手攀上他的后颈,背部随之传来一阵柔软,是一位年纪稍小的女仆开始梳理这一块区域。  “记得用大点的力。”艾斯瞧着背上人这娇小模样,笑着向这新手提点。  “好,好的。”金发小女生微微点头,脸颊稍显红润。  “巫师?在我们家乡,巫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负责按脚的黑人大妈抬起艾斯脚跟,直接用手骨猛摁其足上穴位。  “他们贪得无厌,还喜欢惩罚奴隶。噢,主人,这个力度还适合吗?”  大妈看着艾斯有些上翻的眼,耿直询问道。  “完美极了。”从这种舒爽里脱身,艾斯贴住身下毛巾,瓮声瓮气地出声,“就是时间差不多了。”  “那你下次就要回早点。”黑人大妈扳直艾斯小腿,张开手掌猛拍,“太晚睡觉,按摩的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好,好,好,我,我,我知道了。”艾斯被拍得声音都断断续续,转过眸,对守在边上管家吩咐道,“莫瑞斯,快让她们去休息,噢,你记得留一下。”  “好的。”莫瑞斯拍拍手,所有女仆便都停住,步伐有序的起身告退。  “主人晚安。”  原本坐在艾斯背上的小女仆俏脸红润,低头行礼,捂住脸颊快步出门。  艾斯只是看了眼她的背影,坐起身,十分满意的扭扭头,问:“莫瑞斯,整个庄园的正常运转,一共要多少钱。”  “我已经列出了一份清单。”莫瑞斯立马从内兜里拿出单子,上前递给主人。  艾斯接过一看,狭长的眼眸轻闪,似有些肉痛。  清单上,单单几匹好马驹都得数百万花费,更不用说其余的花草盆栽,订做马车车厢等等。  艾斯越看越头大,只觉这列表上的字符都似一个个大喊大叫的小人,招手向他讨要财宝。  “你直接告诉我数字吧。”  把清单递回,艾斯翻身掀开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  莫瑞斯见状又露出小酒窝,收起表单,字正腔圆的回道:“一共需要700枚红晶左右,其中大部分物品都能用很久,至少三年内是不需要更换了。”  “700万?”  被里人掀开条缝,沉默了半响,息息索索的摸动脖上项链,最后探出手,递给莫瑞斯一样异香浓郁的长方形物体。  此物通体漆黑,入手质感无比光滑,打在灯下,竟能吸收光亮。  莫瑞斯深知这不是凡品;郑重用丝绸裹好,放入木盒里。  “这东西叫千层香,你明天只管去商店换钱,一克一千万。”被里头又传出少年闷闷的声音,片刻之后,更是有些咬牙切齿,“记得全程盯紧!别给他们做手脚的机会。就换一克!”  “我会处理好的。”  莫瑞斯认真点头,转眸移向床头,刚要继续说话,却见蚕丝被里的手探了出来,对他轻轻摆了摆。  至此,他只能微微鞠躬,为主人空出静谧。  缝隙合并,整间房光明未灭。  床上藏起来人的一动不动地等了许久,最终将被子拉到鼻子处,露出如黑曜石般好看的眸子。  已经敲定要在这里学武了,再好的再坏的,也终于有些心思来想。  少年慢慢将自己放空;仔细阅读记忆中的一卷卷画面。  先是那片高山:那巨型武士雕像绝不是波斯帝国的文明,还有那些寺庙祠堂;红衣老畜生竟然能施展出人类武技,打得我真是够呛的!  想到这里,艾斯好似回忆起被抽那一棍子的痛苦,狭长的眼眸慢慢眯了起来。  那将它们圈养在那里的到底是谁呢?他们……又是以何目的建造这样一个地方?  又为什么要建在谷底?是害怕其他帝国的人发现这个遗迹么?  艾斯一层一层的思索,与之回馈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谜团。  那片地方的巫师禁忌不是非常非常强大么?那他们又还在忌惮些什么呢?还有那个手势,为什么我只是尝试一下就会有这么大的后果,连会长都告知了我它的危险。  嘶……那这样说,他们应该挺厉害的啊。  莫非是来不及迁徙到冰川大陆,只能躲在那片地方?  可是……我没有见过一个活人啊……  艾斯到此又深吸一口凉气,有些警惕的盯着忽而摇晃的烛火。  龙?还是巨人?  他慢慢转动眸子。  若是龙,那些大到骇人的地穴,会不会是它们的老巢?  越来越多的谜团在脑中浮现,少年翻个身,继续回忆其中细节。  另外,我是怎么从湖底变成到天上的?而且之后的怪物,书里根本没有一点线索。最高的那座火山呢?我掉下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火毒是不是就是这样染上的?  协会也没有特意叮嘱我保密,是不是他们也没什么办法进去呢?  艾斯想着想着眉头紧皱,抬头确认仆人都已离去,坐直身,用枕头垫住背,忽然想起阿修那刀上的文字,好像也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脑中的画面到此时已经模糊成阴暗,艾斯低头捏捏眉心,只能烦闷的锤锤脑门。  “算了算了。”他抬起双手插胸;呼出一口浊气;将目前自认最重要的东西拿了出来。  “巴蒂巴特……又是一个古怪的人呢。”  他看着这个稻草小人,再想想那位老婆婆神出鬼没的手段,始终紧皱的眉舒缓些许。  毕竟,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  是他溺亡前,最后能抓住的东西。  “艾米……”  少年轻声呢喃,往前伸手,好似要触碰某个,  越来越远的珍宝。 bidige.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从一颗纽扣开始 凌晨四点,摆钟走到这一刻。  钟响,床上人于烛火光明中睁开眼睛。  我有睡过吗?  艾斯低头看看腰腹,眼皮十分沉,肌肉十分痛,整个大脑都麻木闭塞。  咬牙忍住这股子钻心的疲惫感,他慢慢下床,本想伸手拿衣,却无意看见门外缝隙的阴影。  “莫瑞斯。”他停住手喊。  “我在,主人。”莫瑞斯立马敲门而入,快步上前,服侍少年更衣。  小秃头管家的手法十分高明,艾斯只需抬起头任他施为;品析镜中的自己。  “你昨晚没睡吗?”艾斯注意到了管家的眼袋。  “睡了一会儿。”  莫瑞斯回答简短,双手不停的专注扣好每一枚扣子。  处理好内衫,他轻拍了下主人肩膀,让对方转过去,便对着镜子为其披上外套。  那是一个精美小巧的蝴蝶结,艾斯看的挑眉,如猫儿般的眸子终于精神了些:“我第一次知道外套还有这么多系法。”  “我老师说……”  莫瑞斯弯下腰捋平外套,又细心地卷起少年的裤脚,起身,笑出的酒窝十分烂漫,  “每一位贵族都是从第一颗纽扣开始。”  听得此声,艾斯煞有其事的弯下嘴角,低头打量片刻,这名管家已经将新靴子放在面前。  一切水到渠成,莫瑞斯停下手时,少年一身运动衫修长得体,特别是手腕处的袖扣——精致,奢华。  “这两个扣子非常漂亮。”艾斯仔细打量其上的繁丽花纹,不由掀起喜爱,“谢谢你,莫瑞斯。”  “不客气,先生。”莫瑞斯两手合在身前,镜中反映出的笑容干净阳光。  “记得把钱从账单里面扣。”  艾斯越看越满意,伸手拍了下小管家的肩。  “不需要钱。”莫瑞斯摆摆手,一本正经的拒绝,“这是我老师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是那名公爵最珍爱的藏品之一。”  艾斯闻言笑意有些收敛,侧过头,沉默半响后说:“那这个太贵重了。”  “它本来就是用来展示的。”莫瑞斯压住脚跟,声音充满欢快。  眼见执拗不过,艾斯轻轻抚摸这小巧艺术品;抬眸看向管家:“好,那就先由我保管一下。”  “这是它的荣幸。”莫瑞斯点点头;一回神,局促的出声补充道,“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主人,它已经是你的了。”  “为什么?”艾斯彻底疑惑了。  “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master。”莫瑞斯低咳一声,非常认真的补充道,“你与那些将我们真正当成仆从的人不一样,在你眼中,我能找到自己。”  闻言,艾斯表情更为沉默,扯动一下嘴,干笑的回:“莫瑞斯,我们才认识两天。”  “这不是关键。”莫瑞斯侧身让道,伸手邀请主人出行,“早餐已经备好了,还有四点之前需要打包所有食物。”  他的口音依旧标准清晰;艾斯点点头,率先走出主卧。  “你就不问问我昨夜给你的东西是哪来的?”站在门边,艾斯忽然回头看向莫瑞斯,眼里有几分莫名的深意,“或者说,你就不好奇我身上的故事?”  “我只是你的管家。”莫瑞斯笑着摇头,声音轻且坚。  对此,艾斯只能再次望了眼他的面容。  ……  凌晨五点四十分,炼体楼内清冷空荡。  天色蒙蒙亮,透过云层而来的光很淡,像是暗蓝的水:压抑,令人稍觉沉闷。  一身的肌肉并没有昨天那般肿胀,艾斯低头呼吸,让自己保持这种匀速,以达到完美的锻炼效果。  “把另一根手指收起来。”半蹲在他身边的乔蒂按紧他的尾指,目光盯紧住他的手筋。  艾斯听从指挥,仅用食指和大拇指来拉红线。  这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红线弹性惊人,每一次勾动,所需的气力都远超艾斯的预想,连带整条胳膊都被牵连,产生类似撕裂的疼。  坚持了十秒,贝琳达拍拍他示意换一只手。  折磨继续,艾斯单手撑在石板上,用右手勾起固定在地上的红线,一粒一粒的汗珠从背脊滑落,似鱼入海。  “你昨晚没休息?”旁边的乔蒂拿出更多红线,边分类边询问。  “睡了几个小时。”艾斯答。  “那是几个小时?”乔蒂看向他,声音冰冷,“以后回答问题要精确到每一个我想听的字。”  “两个小时十一分钟。”  “那你昨天练的又有什么用?”乔蒂闻声轻笑,越过石板,将红线固定在少年背上,“你是想自己感动自己?”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似不知鸟的那般的语调。  那这种鸟儿的叫声,极具挖苦。  “没有。”艾斯专注锻炼。  乔蒂细品他的锻炼姿势,还是慢慢出声:“昨天的训练我会判你不及格,所谓训练不是演戏,我这里也不是舞台,要是下次还装着刻苦却做无用功,你可以直接从我这里滚出去了。”  艾斯“嗯”了一声,没有丝毫表情。  所有红线都被交叉连接,乔蒂拍拍手,看眼艾斯后发声:“今天的搏击课不许用左脚发力,留着回来操练。”  “为什么?”少年回过了头。  “因为再用它就要断了。”乔蒂又将两根线头扎入对方的腘窝,抓紧一拉,这小小红线宛如虫子般钻入皮肉里吸附住。  艾斯此刻还不知对方意思,直到下一瞬,他的左脚“喀嚓”一声,用剧烈的痛苦抹白他的脸。原是乔蒂直接坐上了他的脚踝,将这红线按照自己预想的方位移动。  疼,疼红了艾斯的眼。  纤细的左腿被舒展的红线一圈圈缠住,而后猛地收缩!在皮下拉出一道道刺目的紫红淤血!  “七日维新无法更正你的外八对吧?”始作俑者轻笑出声,像剥鱼皮一样把红线往皮外拉,让整个腿彻底摆正,“还有你这翻腕的陋习。”  骨鸣响,艾斯抬头咬紧牙,脖上青筋似盘龙。  乔蒂保持红线的绷直;自顾自的说道:“武士的身体就应该像一台运转完美的炼金仪器,任何一个部位的老化,就会产生巨大影响,维新只是让你免于伤病,所谓变化,还需一步一步挖出来。你之前的老师,对你太过仁慈了。”  “不过这样也好。”性感的唇贴在少年耳廓,贝琳达的眼眸里泛起幽光,“竟然他送了我一坛酿的这么醇的美酒,那我,也会好好享用的。” bidige.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阅读战争 “公史六十七年,中庭帝国与波斯帝国在提尔兰海域的归属问题上再次爆发冲突。君王盛怒,下令让戈登·纳什元帅率领五大兵团共二十万人从圣维森边境发起进攻,想要直接抢占提尔兰海域的登陆权。”  “国家机器运作,所有贵族平民都按照君王的旨意全力备战。经过七个多月的漫长准备,由戈登·纳什率领的大军在奥本集合,最终越过中波交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部莱州冲击。”  教棍点击黑板的力度十分有力,导师抬头扫视座上学生;盯住某个昏昏欲睡的身影,沉着出声:“佛伯特,佛伯特!”  黑板震动,圆脸又生有雀斑的男生猛地惊醒。  “看来昨晚的鸟儿太过热闹了。”导师一推眼镜,垂下教棍发问,“如果你是戈登元帅,请问你会如何做呢?”  “我?我吗?”佛伯特指了指自己,人还有些迷糊。  整个教室陷入安静,位于这样的目光聚焦,佛伯特咽下口口水,看看黑板又看看导师,准备出声道歉。  这时,坐在身边的人儿忽然推了下他的腰,佛伯特用眼角余光一瞥,整个腰背立马挺直起来:“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占领苍居盆地——用紫晶毒药炮队轰开他们的大门,再用飞龙军团开路,最后杀入骑兵,再清点五千余人左右的步兵配合炮队镇守城池,接着再利用毒药炮队的强大远程优势配合轻龙骑骚扰周边,以苍居为据点将整个步兵军团往整个部莱州辐射,配合穿插包围的战术基调一步一步蚕食,最终获得这张提尔兰海域的入场券。”  纸条上的字点到为止,佛伯特整理一下衣领,仰头垂眸,神情优雅的向导师回礼。  导师一字一句的慢慢听完,用眼珠扫过佛伯特旁边的黑发同学,最终笑着开口:“你的回答还不错;要是再把敌人的地名念准确些,想必你麾下的骑兵就不会迷路了。”  导师的声音刚刚传出,周边立马泛起声音压低的嘲笑。  佛伯特脸颊微红的整理喉咙,再悄悄撇了眼纸条上的字,恨恨暗道:“该死的中庭文字。”  “好了好了。”导师点点桌,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名单册,念出新多出来的那个名,“简·艾斯,你来总结一下这场战役失败的原因。”  被提到的三个字宛如某种巫师禁忌;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慢慢将目光移向角落。  移向那个,孤独缩在阴影中的人。  “我,我没有学过。”  被点中的人慢慢站起,垂着头,消瘦不堪的黄脸在阴影下半明半暗。  导师安静看着这个画风迥异的孩子;侧头,点着黑板上的地形图开始讲解:“戈登元帅失败的原因一共有三;第一,他太小看中庭帝国的普通兵种——骑兵,步兵,火枪手,他们的装备确实没有我们强大,但他们拥有顶尖的指挥首脑,而这,也是敌方元帅周给戈登设下的陷阱。”  教棍点在苍郡周边,点在那片丛林被伐干净的光秃山脉,“战争开始,他亦如戈登同学预想的那般想要抢先占领苍郡,而且……他只用三天就完成了这一步。”  听课的同学们泛起不大不小的吸气声,神情变得专注。  “事实证明,中庭帝国的基础武力却是无法正面我们,从苍郡至崂山关,戈登元帅手下的五支军队横推四十几个县,占领了苍郡在内的五个城池,一路打得中庭无法组织正面防御,只能退守崂山关,准备决战。”  “那怎么输了呢?”有同学发问。  导师看了眼提问的人,收起教杆,对着黑板上的地图长叹口气,“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点;戈登因为连续的胜利已然对中庭军队产生了致命的轻视,而飞龙与毒药大炮对于补给要求又极高,他这一路打来,已经让后勤资源有些吃力,而敌方元帅周也通过巫师成功摸透了他的布局,一直采用骚扰退缩战术,想拖到大军集结,哪怕让出土地,也未让我们掠得充裕物资或人口,无法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那我们应该把这些土地都占领住,然后休养生息,慢慢和他们打。”坐在最前排的同学举起手,“这样也打出了我们帝国君王的名声威望,提兰尔海域的归属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怎么慢慢打?”一边的同学闻声反驳,“我们头上还有奥斯曼这家伙虎视眈眈,若是一直缠在南方这片海域没有进展,很容易腹背受敌,变成与中庭帝国的经济拉锯战,这岂不是让奥斯曼那群狗子坐收渔翁之利。而且老师不是说了吗,一路来占领的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城市,人都跑光了,就算我们屠城又有什么用,这冰川本来就资源贫乏,成本与消耗都不成正比,按我说,速战速决才是核心战略。”  “那就必须要有压倒性的优势,中庭帝国的T-c1-2救赎炮队最擅长的就是打防守,崂山关内更有脏鼠那些门徒布置的巫师禁忌,单单派出飞龙军队,怕不够中庭武士塞牙缝的。”  “那就不能一直用炮火开路么?”  “你有这么多钱?只是打一个关口就消耗如此巨大,对面反扑过来我们还打不打了?”  “但要敲开中庭帝国东面的大门,崂山关是必须攻下一道阀门,这都打不进去,还谈后续?”  同学的争吵声愈发激烈,导师微笑聆听,最后手一压,指着某个四周无人的位置,语气略有骄傲:“亚摩斯,你来总结一下。”  名字传出,原本热闹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独自坐在教室正中心的亚摩斯慢慢抬头,和煦暖阳下,一双绿眸似深不见底的潭。  他放下手中书,看了眼黑板上的地图,语气清淡的说出惊人之语:“我们应该撤退。”  此话出,所有同学都忍不住蹙起眉,若不是碍于说话之人的威势,早已要大声反驳了。  “继续。”导师低头推了下眼镜,嘴角弧度更甚。  “这本来就是一场速攻之战。”亚摩斯接住导师的话,开始平静叙述,“当今四国,除去公史三十二年的那一次机遇外,想要依靠战争毁一国之根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奥斯曼帝国的黑月龙骑,中庭的T-c1系列救赎炮队,神圣帝国的神罚军,还有我们自身的长生军,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王牌劲旅。崂山关是一道天险,地势狭隘又多是高山峭壁,是长生军最施展不开的地形,再加上对方不断集结的炮队,四个月之内没有拿下,我们很有可能要被拖死在提尔兰这个地方。” bidige.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要如同狮子 “说的不错。”  导师点点头,进而问道,“那之后的决策失误,又是为何?”  “因为贪心。”亚摩斯轻声吐出这个词,迎着晨光靠住坐椅,“在那个凭战立功的年代,一次君王青睐的率先征伐,一场又一场轻松至极的局部胜利,再到最终决战的关口,只要是有野心的人,也会想着试一试吧。”  室外有风拍窗,众位同学细品他所说的话,竟都没了争论的心思。  “那他要是没有野心呢?”  另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陡然响起,转头一看,原是打扮华贵的戴里克,“反正是速攻之战,打成这样赏赐依旧很丰厚,何不如直接走就好,他们又能怎么样?”  “你说的真对。”亚摩斯嘴边起笑,继续把玩手中羽笔,“可惜戈登家族一直扎根于军部,而这一次大战又正好处于其家族新一代继承人的权利交接,面对触手可及的公爵头衔,戈登·纳什绝不会放弃。”  “而且……”亚摩斯话锋一转,抬眸看向戴里克的脸,“大贵族间的习俗传统你还接触的太少,里面的许多辛秘你并不了解。”他说到这里双手抱胸,语气平缓的继续发问,“你平常最周欢讨论武学,应该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最为昂贵的兵种。”  “我当然知道。”  对方轻描淡写的语宛如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戴里克捏紧拳,发出冷笑,“这当属我们这类武士呢。”  “那不就对了。”亚摩斯低头看书,似不想再多交流。  可戴里克根本不想就此罢休,迎着同学们的目光继续追问:“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第一二名的较量开始,导师贴桌站立,目光却不露痕迹的扫过始终未坐下的瘦弱少年,不知作何想。  “所以你应当知道从中庭王都到崂山关骑最快的龙需要五天的时间,你也更应该知道……除去救赎炮队,中庭帝国应该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而且相关方面的知识维奇院长好像在前天的课上也提到过。”  亚摩斯的话音刚落,除去艾斯的所有学生都已在心中默念了那个答案——顶尖武士。  于是乎,热闹的讨论开始了。  “难道炎拳阿瑞斯他也参与了这场战斗?我们好像还没学关于他的成名史呢。”  “不对啊,上次老师说了四国条约在公史三十二年的时候就签订了,所有武圣以上的武夫都不再参与国战,不可能是阿瑞斯他们。”  “那会是什么?武圣之下根本躲避不了毒液大炮的炮火,亚摩斯……他是在故意唬人么?”  “这不至于,他的家族与佛特伯家族有些渊源,应该知晓些许实情。”  “这一次的战争任命太过于古怪了,当时的戈登·纳什也才将近四十岁,君王没理由让一个毫无突出履历的军人指挥这样意义重大的战役,就算他是戈登家族的人,也不该如此勉强。”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戈登家族嫡系代代都是百战之将,戈登·纳什更是其家族风头最盛的新星!”  “请得一名武皇卖命得付多少钱?”一名穿着金丝绸外套的学生发问,手指上戴满宝石。  “这谁搞的清楚?”  越来越多的颅内风暴开启,室内一时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更有一些脑洞大开的人逐渐将此次战斗定义到更深的阴谋旋涡里。  负责历史讲解的导师并未打断他们胡思乱想的恶意;安静听了片刻,这才敲敲黑板,提笔写下了“自大”、“野心”、“犹豫”三个字。  “公史六十年,四国战争频繁,各种势力,各种肥沃土地易主,一场二十万人左右的战役也只能决定一片海域而已,事实上,戈登·纳什攻入苍郡时早已通过该地人民的撤退路线大体知道这群中庭人的诡计。但他用兵素来大胆,更爱剑走偏锋,便将计就计,一步一步打入提尔兰海域附近,已经下令让麾下巫师布置陆地禁忌。”  “可人的野心,是会随着自大而膨胀。”  到此,导师看了眼戴里克,“翻读历史要抱着一颗谦逊的心,不是高高在上,以全知全能的视野去评判,有时书上的一两个名真换作是你,你很有可能连当例子的资格都没有。”  黑板再次敲击,戴里克闻声深吸口气,最终露出有几分风范的优雅笑容来。  导师并未注意这幕,继续讲解:“负责镇守部莱州的中庭大将周便是此类善于攻心的将领;当他得知戈登的军队已然势如破竹的杀入苍郡,便直接放弃连同如漳郡在内的数个城池,一边让戈登·纳什心生疑窦,一边又组织几场数万人左右的反击战,真真假假,用一场场大胜将戈登的犹豫烧成狂妄,更用崂山关军备未到的假象使得戈登元帅已然忘记了何为危险,选择驻扎在崂山关口,势要提尔兰的一半海域都划入帝国板块中。”  “公爵之功就在眼前,饶是戈登这样身经百战的将领,也已然忽略了中庭集结冲阵的威力,明知有诈,也要全军整备与对方好好打上一场。”  导师看着地图上这个小巧的关口图案,深深叹一口气,面容沉寂下来:“可就是这一场,确确实实令中庭帝国的武士彻底扬名了。”  “而他,也因为一时半刻的犹豫,最终死在了中庭武夫的包围圈里。”  “多好一名武尊啊。”导师叹息着摇摇头头,收起地图,也放下了教棍,“你们记住,武士是人类战争中最为昂贵亦是最为珍贵的兵种;虽然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宝药,是一座座金山。但就凭这种顶尖杀伐;斩首之功,舍我其谁?”  身材干瘦的导师到此眼神慢慢锐利,直视面前这群帝国天骄,用无比认真的语教导:“孩子们,你们今后都是帝国的中流砥柱,一言一行不得只看眼前片面,更要识大局。”  “要永远把主动权拿在手里,犹如旷野中奔跑的狮子。”  “为了帝国!”  所有天骄闻声挺直胸膛,挥拳砸胸,一张张脸上满是极度亢奋的红。  至于某个站了整节课的人儿,好似被分离在另一份颜色里。  那里面,全是阴暗渗人的黑。 bidige.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心 课程结束,亚摩斯收好书籍,在纷扰的议论声中前往下一个课程。  身后的声音忽然慢慢变低,他停下往前迈的腿,回过头,无声看着这名狼狈至极的瘸子。  “他的腿怎么了?”旁边的同学相互嘀咕,又四下散开,好似这人身上有某种瘟疫,“不知道啊,难不成是因为昨天训练太狠?”另一位同学笑的有些幸灾乐祸,捏起鼻,佯装空气中有股臭味,“咦,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要被其他班的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他了呢。”  独行的人没有搭理这些嘲弄;用手扶墙,一步一步往不大相同的方向走。  戴里克也注意到这幕,紧皱着眉,像平白被人喂了口恶心东西一样神情不耐:“披得,送他下去。”  名叫披得的瓜子皮同学侧头应了一声,藏起嘴边的笑,一步来到这瘸子身边,张手运转气血。  对此,艾斯十分警敏往后缩,虽能查探到对方的动作,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手掌快要触碰到身体,他努力抬起左臂,可没有气血增幅的他根本无法比拟披得的速度。  “走吧。”  结局已定,披得翻手制住这只还在挣扎的瘦胳膊,哼笑一声;蛮横搂紧艾斯的肩膀,大步如飞的往楼下走去,“以后训练就注意点,别太装,装成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披得边说边快步下楼,丝毫不理会身边人这活动不便的左腿;只听得皮靴不断与台阶剐蹭,让周围学子好好观赏这条病腿。  艾斯于这般窘迫中涨红了脸,深吸口气,一双手臂挣扎到青筋冒起。  “你他妈的有病是吗?”  感受到身边人的挣扎力度越变越大,披得终于撕破伪装,一脸不耐烦的扯紧艾斯的手腕一甩,把这干瘦的乡下土狗直接扔在了瓷砖上,发出一阵闷闷的骨响。  看客们发出玩味的惊呼,而伫立在顶层的亚摩斯则无声的望,最终看了眼戴里克这幅无事发生的表情,眼神冰冷。  楼下,被甩在地上的艾斯靠着墙壁努力站直身躯,扶住左腿膝盖,抬眸直视眼前这人。  “你看你吗呢?”披得十分厌恶艾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咬紧牙,往旁边狠狠吐了口唾液:“我扶你是看得起你,别对你好不知好,一个气都练不了的废物,天天在这里晃悠什么,找什么存在感?真他妈的的恶心。”  披得说完又拿出手帕擦拭指缝,兴许是对方的目光太过膈应人,他收回往前迈的步子,转过身往艾斯面前走,“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跟我打一场?”  “行了。”  戴里克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出现。只见这贵族人儿一甩披风,一股天然麝香的香味铺洒开来;仿佛千花万树同时盛开,在极其浓郁繁复的花香里,又夹杂着一股深厚的木质香气,总的来说,就是钱的扑鼻气息。  周围同学都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在这股芬芳里眉宇舒缓,不再计较主观意识上的某种恶臭。  戴里克再次伸直手臂,拍了拍脸上残有愤怒潮红的披得,嘴里吐出来的词清晰优雅,如同花上的蜜蜡:“你也是好心帮忙,不要因为别人的不理解而愤怒,只要心中有善,那就对得起老师们的教诲。”  “嗯,我知道了老大。”披得点点头,而后笑的回到大哥身边,两手插兜,跟住对方往养气楼的方向走。  对此,周围的学生神情皆有几分赞叹,而艾斯则是抿嘴看着两人的背影,垂下头,小心翼翼的提着自己的左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小的风波结束,已经走出十多米远的戴里克忽然回头,似好心般对着这一步一步贴墙挪的新人提醒道:“诶,简,维奇院长上课的地方在这边,你走错了。”  披得闻言也有些惊讶,于是抬起头,有些疑惑的向戴里克问道:“我们的课程安排不是早就发下来了吗?上面也有地图,周围还有那么多路标,难道他不上这节课?”  “他气都养不了,听了院长的课又有什么用啊。”刚下楼的佛伯特听到这声疑惑;心直口快的张口就答。  身边的同伴开始摇头,佛伯特随之一愣,再转眸;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小声嘀咕道:“这艾斯不是瘸了么,怎么下来的这么快。”  “那怎么办啊?要是少了维奇院长的课……”  披得顺着佛伯特的语往下答,继续一脸震惊的捂住嘴,左看看右看看,努力挤出几分愧疚来。  “所以呢?不用当倒数第一让你很开心了对吗?”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奇得塔斯的嘴里出来。只见他一脸不屑的扫过披得的面容,并在越过这两人时十分不适的哼了口气,“什么怪味这么难闻。”  言罢,奇得塔斯还贴着戴里克的肩头往前走,仿佛一条路只有这点儿宽。  “我认为你该道歉,奇得塔斯。”戴里克慢慢侧过身,语气沉稳。  “啊?”奇得塔斯好像没有听清般张大嘴的叫,掏掏耳朵,当着戴里克的面指着披得高声的讲:“你让我跟这个倒数第一道歉?我说错了什么吗?啊?”  两道拳风炙热交缠而过,不断下楼的学生们一看这对仇家又在交手,立马怪叫着站立有利地形看戏。  炽热的气血开始律动,刚对轰完一拳的戴里克勾起眼珠,张嘴呵出道道白雾。  那是撕裂的风又开始纠缠,正当众人们准备开盘去赌,一道修长的身影十分突兀的插入二人中心,一人一只手的抓住奇得塔斯和戴里克的拳。  “这么喜欢让别人看笑话?”  热风平息,亚摩斯神情平静的松开手掌,左右看了眼两人。  “你又嚣张个什么呢?我早晚会是这个班的最强者。”  奇得塔斯迎着他的目光不屑冷笑,揉揉肩,自顾自的养气塔楼走。  “我等着。”亚摩斯只是点头,并向着戴里克也复述一遍。  几位当事人就这般四下散开,本要喧嚣起来的学院馆立刻发出不满的嘘声,馆顶之上,一名好似八九岁年龄的男孩放松坐在石砖边缘,脸上的笑似头顶的阳光般灿烂温暖。  “真是可惜呢。”  男孩一直看着亚摩斯上马,咂了下嘴,而后看了眼一瘸一拐走向武道馆的废柴,一头软发在风里摇曳摇摆。 cxzww.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要当第一 “我不知道这样对待一名刚入学的孩子是否妥帖。”  学院楼,刚给帝国班讲解完知识的地中海导师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地收下楼下的吵闹。  “这是院长的安排。”一旁的黑人导师耸耸肩,撇起嘴,声音不大不小,“我认为他根本不适合这个地方,没有气血,根本不会有任何出路。”  “可他们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是最容易犯错的年纪。”  地中海导师对此不可否置;挺胸将肺里的空气挤出来,转过身不再观看。  “你是在害怕这个孩子会出问题?”  “可以这样理解。”  “那很有趣。”这名光头黑人笑着摩挲下巴,用目光追上慢慢行走的艾斯;一看怀表,不紧不慢的拿起了笔记本。  “请尽到老师的责任。”地中海导师听到动响后出声,脸上的皱纹耷拉着,好似一张树皮。  黑人导师闻言挑眉,用指头压着嘴,十分肯定的回道:“我认为你应该先去感化乔蒂。”  说完,他在晨光下招手,身影消失不见,余下历史导师的不满嘟囔回荡在室内,随风出窗,  “真是一群野蛮人。”  ……  武道馆是紫藤花武院里永远都会热闹的场馆,原因无它——这里允许私斗,不管是口角纠纷,家乡习俗差异,生活矛盾,还是单纯的不爽仇恨,在这里,秩序允许这群血气方刚的孩子们站上场馆中央的擂台区,用拳脚得胜,用实力打服另外一方。  “但这里不允许使用内宗手段,不允许击打要害部位,不允许服用巫药。”  刚给艾斯登记完表格的络腮胡大叔抬起头,用握紧表单的手敲了敲墙壁上刻着的巨大排行榜,“就是最单纯的体术,没有年龄、体重、身高等等之类啰嗦的规定,你敢打,对方敢接,较量就开始。”粗壮的手指点上瘦弱少年的胸,这个络腮胡子眼光深邃,“赢者得分,输者扣,前五十开始有额外学分奖励,当然,如果你的腰包更大还可以进行一番合法的赌斗。”  “好好享受吧,简·艾斯。”  烫红的标记盖上名册,简·艾斯低头看着表格上的信息,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往场馆内走,走进这片人声鼎沸的拳脚铁笼,聆听其内的鲜花喝彩。  “武!!!”  擂台上的选手们疯狂对攻,周边看台人头攒动,是不同届不同班级的少年们抱胸而立,目光如火的评论这些比试,他们笑骂着,怒号着,更有颜色不一的钱币洒下,为自己中意的比试豪赌。身着黑衣的裁判则是不断在侧面巡视,眼睛盯着每个擂台,若发现有违规舞弊者,会立刻将他们请出场馆,至于那些医疗师和杂役更被有序安排在周围;面无表情地守着这群好斗的年轻人,时不时低头书写记载,完成某些导师吩咐下来的任务。  喝骂焦怒常有,但更多的是拳脚到肉的闷哼。于这番热闹里,艾斯垂着头一步一步走在擂台区边缘,一身黑衣因为之前的拉扯有些凌乱,裤腿更是布满灰尘,与周边这些勤劳工作的杂役无二。  他慢慢越过这片最为热闹的区域,抬头看了眼台阶边的路牌,一瘸一拐的往场馆第四层走。  时刻剧痛的足略微颤抖的接触地面,身后的声浪越来越小,少年低垂着头,与这些热闹无关,也与身后的朝阳彻底隔绝。  有烛光开始亮起,他登上最为安静的第四层,踩着殷红松软的地毯,敲开了导师的大门。  “进。”  视野之中,独属于怀德尔这名黑人导师的训练场十分广袤:学院上空的明媚阳光透过一扇扇落地窗户射入这片铺有软垫的红色地板,亚白色的横梁上吊着一个个沙包,各式各样的武器在那些休息用的长椅和墙边摆放,还有一具具意义不明的人形木偶——高度不一,各自散落靠在墙边上,就真如一个个垂头假寐的人。  空中有股异香,艾斯有些不适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这里的温度比场馆内还有高上许些。  他有些吃力的弯下腰,伸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站在窗边眺望的黑人导师侧过头,下一瞬便将自身体温带到了少年鼻前。  “你好,我叫怀德尔,是专门负责搏击术的导师。”  足足有两米余高的怀德尔伸出手掌,手背与手心颜色差异巨大。  艾斯仰起头直视这个黑人,简单握手后,将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  怀德尔不露声色的观察他的动作,张嘴弹舌,将十指交叉于身前,说:“我负责的课程很简单,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询问你一些问题,你一定要认真诚实的回答我,方便完成这门课程的考核。”  怀德尔往前招手,与这黑发黄皮肤的孩子并肩坐在棕褐色横椅上。  艾斯顺从点头,照进落地窗的光遮住他的睫毛,光芒下,那水墨丹凤瞳,线条流畅,藏有三月桃花般的阴柔,又有春水融冰似的冷。  怀德尔仔细看着艾斯的样子;拿出表格,直接开始询问:“你何时感觉最好?早晨?还是傍晚或深夜?”  “深夜。”艾斯的表情略微疑惑,似乎搞不清导师这个问题的具体含义。  “很好。”怀德尔边记边继续说,“根据鹰盾那边的档案,你在十二岁时杀死一名想要侵犯你家人的人,在十六岁时又杀死了两名预图行窃的暴徒,运用的还是刚学会的搏击术,对于此,你有没有觉得因为学武而自豪过?”  “有。”  “嗯哼。”怀德尔点点头,看了眼表情毫无变化的少年,张嘴思索片刻,后说,“那这与在战场上杀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艾斯摇摇头,似在回忆,“它们都是出于正义,出于保卫家园,我很自豪。”  怀德尔闻言嗯了一声,调整一下坐姿,问:“当你得知自己不能练气,你当时想得是什么呢?”  “悲伤,非常非常的悲伤。”艾斯放空目光,声音也轻了许多。  “这一切都会过去。”怀德尔出声宽慰,再抛出下一个问题,“学院内流传了许多不利于你的言论,你有什么感觉?”  “这是我该承受的。”  “里面有没有无端的指责?”  “我不知道,我从未认真听过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好。”怀德尔闻言深吸口气,目光始终停留于艾斯的面容,从未放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你现在告诉我,你来到这里,最想完成的目标是什么?”  “我?”  导师的问题将少年从某种情绪里拉回来,只见他抬起头,在金灿灿的朝阳下,茶黑色的眼眸好似活了过来,出现曾有的那种灵动。  “我要当第一。”  他不假思索的念,一旁的导师也跟着翘起嘴弧。 cxzww.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展示 窗外,懒洋洋的光慢慢变得炽热。  已经回答完一百二十八个问题,在此期间,艾斯从未有过丝毫不耐烦的表情,一问一答,思考的时间也很少。  “艾斯,我很抱歉听到了这些悲伤的故事。”  怀德尔合上记录满满的笔记本,歪头张手,嘴角下弯做出很遗憾的姿态。  “这没什么。”  艾斯摇摇头,长长的叙述下来,眉宇间的阴霾都少了一些。  怀德尔拍了拍这个命途多舛的人儿,起身,边活动身子边开始正式授课。  “在人类未迎来真武大帝之前,所有关于武士的记载都只停留在石头和刀枪,在那个残酷的岁月,人们四下分散的居住在德扎斯特大陆——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环境。这导致人类自行摸索出来的搏击术有数千数万个种类,但可惜,能传承到如今的却是寥寥无几。”  “不过这是站在文化角度来说而已,真要学,一个人将一种搏击术融会贯通就已经是很好了事情了。”  “我会教你最适合你的那一款;站立,地面,你都会得到强化。”  媒介触发,墙边停放的人形木偶激活;木头嘎吱的站立起来,并将用两个红石做眼睛的头转了过来,对准椅子上的少年。  本能的危险感知触发,艾斯望着这与人无二的木偶抿起唇,跟着站了起来。  怀德尔抱胸站在旁边观看,健硕的胸肌在武士服下一鼓一鼓的。  “集中精神,把它当做敌人,然后运用你的本能去战斗。”  导师收回停留在艾斯左腿上的视野,一拍大手;一米九几的木偶彻底解封。  “咔!”  木偶开始行动:它先是用通红的“眼”俯视少年;屈膝抬脚,暗红色的木头关节缓缓运动,让人提不起什么戒备心。  可艾斯,缩紧了瞳孔。  嘭!割痛耳垂的红光滑过,艾斯弯腰翻滚,单手撑地倒立起来,在保护伤腿的同时躲开了这记势大力沉的踢技。  “不错的观察。”  怀德尔撅起嘴,两指不停摩挲胡茬。  “呜呜呜~”  热身之后的木偶继续动作,直接摊直手臂,扭动腰上机关,像一个小旋风一样朝着艾斯逼近,打出道道拳风。  左腿的疼痛愈来愈剧烈,艾斯咬牙用脚尖慢慢的点,只见木偶两大步来到他身边,劈开长腿,做出惊人眼球的高劈腿。  危机关头,艾斯一双眼珠飞速转动,一念起,整个身体便在大脑的指令下飞扑往前,竟投入这傀儡风暴。  “呼!”  他先声夺人的攀住木偶砸下来的腿,闷头忍住胸口的剧痛,用双膝将这根红木锁紧,后一挺腰,把木偶带入地面,不停寻找对方身上的薄弱关节点。  身材高瘦的木偶比少年想象中的要轻,机不可失,艾斯直接双腿穿过木偶腋下,双足扣紧搭上后者肩上,用一个扎实的三角绞锁死这条木质胳膊,  在他的重心调动下,比他高一个头的木偶歪倒在地,木质关节间发出嘎嘎的摩擦声音,艾斯脸色涨红的鼓起嘴,想就这般将它掰断!  嗡~两颗红石光芒闪过,木偶头一转,直视这用力扳着自己右手关节的人;摊开右手五指,以违背人体构造的方式转动手腕,上抓掐紧艾斯的膝关节;用力往下一带!  “还能这样???”  伤上加伤的痛红润了艾斯的眼。下唇咬出鲜血,他飞快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导师,立刻对木偶的压制,起身单脚一跳一跳的拉开距离。  呼!红色木拳快如风追击而来。  艾斯往后仰头,如神经反射一般甩动左臂,用拳头砸偏木偶的手臂,另一手则牢牢挡住侧脸,拉出基础搏斗架势。  黑人导师见状又弹舌发出气爆,继续观察总结。  “咚啪!”  拳骨与坚硬的木相碰,木偶一击之后弓背分腿,竟似活人般甩甩右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脚,推髋,扭动腰肢爆出一发直蹬腿。  又快又狠的蹬腿捣向心窝,艾斯提膝架肘,用十分标准的防御姿势挡住对方,接着头颅往下,看都未看的侧肩往左,躲过木偶后续而来的高劈腿。  看到这儿,怀德尔终于露出笑容,眼珠也放在艾斯刚刚停滞了一瞬的左手,心里有了决断。  反观战局,已将艾斯逼到墙边的木偶踮脚小跳,立起膝盖从上而下的压制艾斯的走位。而艾斯也因一只伤腿无力躲避它的膝顶,只能弯腰抱头,用双肘护住要害部位。  嘣!木偶用膝盖顶松了他的手臂;趁这一瞬间的延迟,小幅度扭腰摆手,对准艾斯腰腹就是一发爆肾摆拳。  那是毛细血管都亢奋起来的疼痛,艾斯无法逃脱本能;身子下意识的松垮,挡在脸前的手亦是失去力气。  接着,他便被钻入两手之间的木拳狠狠打中下巴;眼眶发黑的往后倒去。  “做的不错。”  木偶面上的红石光芒消退,另一边,艾斯在耳鸣的恍惚中软倒靠墙,接着便是下颚的剧痛与铁锈腥味,是遏制不住的血,一滴滴打湿衣着,让黑变得更加暗沉。  “你还好吗?”  怀德尔走上前鼓掌,看了看满下巴是血的艾斯,弯腰伸手,用两指打开后者眼皮,“如果没事就站起来,去战斗,去成长。”  “我还好,我还好。”  艾斯在导师的轻轻拍打下回神,抬起眼珠,只觉口腔已不属于自己,十分麻肿。  怀德尔用药剂抹上艾斯嘴上裂开的口子,后有些粗鲁的把翻开皮检查里面,这才站直身,开始出声总结:“你拥有十分优秀的战士本能,只是不知如何去运用,而且你的所有动作都太慢了。”怀德尔用手点了点脑门,“它们根本跟不上你的反应,就像一柄无比锋利的剑,装上一个根本握不稳的剑柄。”  “老师,我只是一名乡下来的土包子。”艾斯靠在墙边喘气,全身都传来难以忍受的疼。  “我知道。”怀德尔点点头,停顿一下,语气赞赏地补充,“你头脑很清醒,在这个地方,贵族,是最不值钱又最值钱的东西。”  艾斯抹掉嘴边的血,用手撑着墙站起来,指了指怀德尔手里的药:“可以再给我多用一些吗?我怕影响接下来的训练。”  怀德尔对此只是挑眉,看了看他的左腿;把对方的裤子撩了上去。  “你难道不知道乔蒂的脾气?”怀德尔眨眨眼睛,指头搭在红线上慢慢地点,“茉花龙龙筋整个波斯都凑不出三米长,你这条腿已经占了一半,如果抹上我的药,我认为你明天就可以退学了,噢不,应该是死在七十七号庄园里。” 西红柿小说 第一百五十八 搏击术 “这是龙筋?”  艾斯有些愣神,手掌搭上死死束缚在自己左腿的红线,本就苍白的唇又添上一抹冰。  “她可是个富有的魔头。”怀德尔撅嘴发出搞怪的语气;对着这条竹竿一样的瘦腿一拍,神情变回正经,“你告诉我你想要当第一,那我也会以这样的标准训练你,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站在一旁的木偶转身靠墙假寐,怀德尔率先走到场地中央,赤裸双足踩在红色软垫上,浑身肌肉于衣下蠕动作响。  趴在墙边休息够了的艾斯瞥了眼重归安静的木偶,端起左腿一步一步来到场地中心,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位负责搏击的名师。  “你的身体是你生存在这个残酷世界的根基;我们曾直面巨龙,斩杀巨人,还有太多面容丑陋的异族,在那个黑暗的年代,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这幅脆弱又潜能十足的躯壳。”  怀德尔说完后深吸口气,竖肘摆膝,眼中光锐利无比,“在曾经的德扎斯特北端,我们有一群独特的先祖生活在那片沼泽巨泥里;他们每天都要搏杀巨蟒,要与虎豹比拼反应,更要应付以迅捷著称的绿刺——这种龙嗜血、残暴、且最爱从高处追赶猎物,将它们赶到一处才开始屠杀,并带上幼子一同享用这场血宴。而那里的先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练就了这门搏击术,并以他们自身的名字为这种杀伐命名。”  “纳兰斯——屠龙类搏击术;以小打大,以少打多的站立格斗技术。它最需要的是反应和头脑,动作简洁狠辣,对爆发力的要求极高,是不及格率最高的课程,但这种体术在高级武士之下的格斗中十分有效,很容易打出降服。”  怀德尔慢慢摆动的肘开始绷直,蕴藏在肌肉下的能量亦是逐渐滚烫。  一切忍到极点,他忽而松开了这口气,面色无奈的摩挲下巴,转眸对艾斯招手:“现在,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掌握这种武器。”  “你会很多很多种搏击术?”艾斯听完黑人导师的长篇大论,看看其样貌,还是没忍住的发问。  “孩子,我是专门为此而生的。”怀德尔笑着摇头,走上前拍直艾斯的腰腹,再伸脚把对方的两腿打开,一脸随意的摆弄其的姿势,“当我拿下帝国青年组搏击冠军时我才十岁,之后更是帝国最早一批的体术教员,那时候……这所武院都还没有创办,四国的关系也远没这么僵,我也因此学会了许多地方的传统搏击技。”  怀德尔踩紧艾斯一直在发颤的左腿;拍拍其满是冷汗的面颊,眼里笑意不断:“我老师曾说‘雄狮是永远不会停止奔跑的’,像我们这样的武士,只要有一天懈怠;之后的拳便比不上对手。”  艾斯的手臂被慢慢拉直,导师掐住他的关节意识其保持好这种高度,而后弯腰热身,垂头发出来的声音逐渐低沉。  “其实我们都是幸运的,不用生在与龙搏杀的年代,每天也有新鲜的食物和水,不用像那些先祖,只能依靠拳头和命来保卫族群。”  话停,保持出拳姿势的艾斯忽然汗毛倒竖;只见眼前的导师抬头,好似真正的丛林恶龙,像他张开了满嘴尖锐的牙!  那是快到骇人的拳风砸向脸面,艾斯不禁闭眼一抖,之后整个喉咙管像被切断了一般,人也于这一刹那的眩晕中倒在地面,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你直面恶龙的样子?”  阴影中,导师弯腰俯视这名学生,眼眸残暴冰冷,不剩丝毫亲善。  艾斯颤巍巍的抬起头,两手抓紧脖颈呵气,整张脸都变得乌紫;重新破开的唇也洒落血红,一双眼死死往外凸,像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继续。”  怀德尔低沉的嗓音震动耳膜,整片空旷室内的光悄然阴暗了一度。  ……  加贝帝斯城区商业街,正午的阳光将黝黑蹭亮的石砖照到发热,马蹄在其上咚咚作响,弥漫在鼻前的空气不大好闻,视线之内,也都是包装严实的行人居民。  霍勒斯分会,一名肌肤黝黑的矮老头与身着管家服的黑发男子一同弯腰趴在桌边;用各自的眼紧紧盯着面前这把冰刃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目睹刀刃下的一丝一毫。  “吧嗒~”  漆黑光滑的“木块”被整齐分离出很小一部分;一股无法言喻的异香悠悠钻入持刀武士的鼻内;这人忍不住闭上眼,嘴唇哆嗦着把鼻孔张到了最大。  啪!桌边的矮老头猛地伸手将这一小块装入准备好的木盒,抬起眼袋下垂的老眼,一脸危险的盯着自家员工。  “对不起先生。”  自知做错事的武士诚惶诚恐的道歉,脸颊白润的管家挺直腰,耷拉着眼皮甩出毛巾,一边擦拭手掌一边看着天平。  “数值没有错吧?”他再次确认。  “是的先生,我没有多出一丝一毫。”武士侧头回应,小心翼翼的捧起同样珍贵的冰刃退去。  另一边的矮老头也检验完成色,收起木盒,看向莫瑞斯的眼神带有一丝惊异,接着搓了搓手,露出十分温和的笑:“感谢你选择霍勒斯商会,我能问问您的主人到底是谁吗?”  “他是武院里的学生。”莫瑞斯瞥了他一眼,收起毛巾,挺直腰在店内行走,像在巡查自己的领地,“我主人期望的价格是一千万白晶,而且他在我来时也叮嘱我一定要找到这座城内的霍勒斯。”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说完,莫瑞斯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老头,不再言语。  “这真是我们的骄傲。”店长表情浮夸的摊手赞美,“我会以这间店的主人的名义为你进行最高优惠,你只需要告诉我您的主人需要什么。”  “都在这里。”莫瑞斯拿出内兜里的采购单,低头看看凑上前来的头,又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关于马匹那一部分我希望能前往你们的马场亲自挑选。”  “这是你的权利。”  矮老头仔仔细细看完采购单,呼出口气,再看这狡猾的微秃管家,一时也不觉得对方的面目有那么那么的可憎。  “那就开始吧。”莫瑞斯拿出怀表看了眼,侧身摆头,向对方催促。 西红柿小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选马 马车启动,绣有霍勒斯家族标识的迎风飘舞。  车厢内,莫瑞斯与矮老头同坐一侧,有一没一的聊着日常琐事。  “看你购买的东西,你主人是最近才入学的新生?”自觉时机成熟,矮老头看了看莫瑞斯的眼睛,笑容灿烂的补充道,“如果可以,我这里有专人为你们搬运货物,并且还会赠送一张贵宾券。”  “这事我回去会询问。”莫瑞斯两手叠在手杖上,坐姿挺拔。  “那就麻烦你了。”矮老头不露声色的递出几枚紫晶,右眼上的镜片在光下发白,“毕竟你知道,像保存如此完整的千层香,整个帝国都十分少见,若您主人还有需求,我希望我们霍勒斯商会能继续成为首选。”  说到这,矮老头已经用最为平稳语调叙述,只是微微发抖的眼皮还在提醒他初见时内心震撼。  这可是王冠级宝药啊,这,这管家竟是以斤为计量单位的!  “这都取决于我主人。”莫瑞斯摇摇头,都未看这些钱币一眼,“我只是一名管家,帮不了到你这个忙。”  “不过……”他眼眸一转,伸手推开躺在大腿边的紫晶,用露出酒窝的笑容与矮老头对视,“千层香好像是我主人众多藏品中最不值钱的一个。”  ~  靠着座垫的矮老头张大嘴不停阿巴阿巴,完全散失了语言功能。  “但他现在不是贵族。”莫瑞斯揉捏一下手杖,用平静的语向未回神的矮老头叙述,“他只是一名南方来的平民学生。”  “噢?”矮老头的表情有一瞬凝滞,看看莫瑞斯,再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他是不是姓简?”老头问。  莫瑞斯抿嘴颔首,脸颊上又有酒窝:“看来我主人很有名。”  “毕竟是古兰神体,曾经的。”  矮老头收回目光,从鼻腔出口气,像是失去了聊天的兴头。  莫瑞斯对此不可否置,保持挺拔的坐姿。  马车穿梭街道来到城西区,日光下,莫瑞斯与矮老头一同下车,迎着从不远处一路滑来的微风,抬头望向这片广袤翠绿的草坪,望向这片蓝天白云下的悠闲马儿。  “跟我来吧。”  用手挡住一缕吹来的绿草,矮老头拍拍莫瑞斯的背,用眼神示意车夫带路。  嘹亮的口哨响起,他们越过刻有霍勒斯标识的大门,走入最近的马厩;着手唤来的养马的仆人。  “从这里到前面那几栋都是底价六百万以下的马匹,你可以自行挑选。”  矮老头只是与负责这片地方的管事简单吩咐几句;一看怀表,准备回商会去了。  “好的,谢谢。”  对于这种反差,莫瑞斯笑容优雅的脱帽回礼,转过头,开始仔细观察周围这些拴着的马儿。  矮老头没有多关注,临走到门口时好似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对莫瑞斯说道:“你单子上的盆栽有些没有存货,现在月初,最近一批要两天后才到这里。”  “不用着急。”莫瑞斯相中一匹黑白斑点的马,正在伸手查看其品相,“是我主人选择了你们商会。”  矮老头听得有些蹙眉,再看看莫瑞斯这幅素养极好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你应该是从王都管家学院毕业的吧?你是怎么做到能称呼这样的平民为主人的,哪怕是武院分配,你大可回王都申诉,换取一个更好的地方。”  “不好意思,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  声音入耳,莫瑞斯将戴有白手套的手从斑点马的鬃毛上收回来,眼里有了些情绪。  “我只是对你做出建议。”矮老头对他的固执有些不解,摇了摇头。  莫瑞斯握住手杖,一步一步走到老头身前,同样皱眉看着此人说道:“我开始怀疑我主人让我选择贵商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从我学习礼仪起,我从未见过哪位商人会对带来几百枚红晶生意的顾客评头论足,更不用说是帝国顶尖财阀霍勒斯的商会。”  他的语宛如一道沸水烫红矮老头的头颅,周边仆人不敢多看,各自埋头工作。  “你是怎么成为加贝帝斯分会会长的?”  莫瑞斯捏捏眉心,前额稍秃的脑袋里好似有大大的问号,“我真的对贵商会的用人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我会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如实汇报给我的主人,让他决定是否追究你的责任。”  听到这里,又矮又黑的老头子不顾礼仪的上前抓紧莫瑞斯的手臂,将人拉到一边,身子有些颤抖的低声回复:“我只是关心你的前途!你知道那位简先生的宝物都是怎么来的吗?!”老头抬起头,努力找寻莫瑞斯的触动,“他在透支他的天赋,他在抽干他的血来维持富贵,你要明智!这样的平民不可能受到上层贵族的青睐,他的天赋已经失去了!彻底失去了!”  “这和你有关系吗?”莫瑞斯皱眉看着这个“好心”的老头子,发声吐字没有丝毫客气,“如果你想要说动我让你避免麻烦,那大可不必,我是一名合格的管家。”  莫瑞斯生冷僵硬的语如锤砸弯了矮老头的背脊,只见这老头不甘地搓了搓手,回头看眼这些仆人;脸上表情不断变化,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对着莫瑞斯弯下腰,语气诚恳的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请您与您的主人原谅我,我愿意为支付一部分采购费,赔给您主人作为欠礼。”  老头的头埋得很低,莫瑞斯看着其身上的丝绸袍服,呼口浊气,转过身,重新回到那匹黑白斑点的马儿前。  “这匹马产自德克萨,从肩胛骨到脚刚好两米多,是中上档次的良驹。”默默跟来的老头牵住马的缰绳,热情到好似无事发生,并翻开马嘴展示其内牙齿,“它今年刚满四岁,是正当使唤的黄金年龄。”  “我知道。”莫瑞斯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沉吟片刻,选择继续往里走。  矮老头立马松绳跟随,一双目凝视着他的背影,最后无奈咬牙,向旁边的马夫使了个眼色。  两人挑完整个马厩,一走出来,迎面吹来的凉风舒爽至极,让莫瑞斯这双眉稍微有些舒缓。  “先生,您看看这匹马如何?”  从旁边草原回来的车夫对着二人招手,带来一阵嘹亮的嘶鸣声。  莫瑞斯闻声侧头,只见一匹马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小跑而来,它通体黑红,茂密鬃毛迎风飞舞,一双眼炯炯有神,细密的血管在薄皮下亢奋突起,配合刺眼的光,宛如涂上一层极为鲜艳的红血。  ~  莫瑞斯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匹神驹,露出与矮老头相似的呆滞。 西红柿小说 第一百六十章 庄园百态 七十七号庄园,太阳正好,戈妮德女仆将洗好的床单衣物晾在后院。  只有杂草生长的院子里卷起微风,“呼”的一声,将杆子上晾的布料吹得五颜六色,与暖色的光相遇,发出炫目的晕圈。  真美……  戈妮德捋好耳边的卷发,蓝白相间的女仆装干净整洁,有股淡淡皂香。  她看了看脚边绿黄绿黄的草,撇撇嘴,收起刚才的赞叹。  “也不知道莫瑞斯什么时候回来。”负责打理庭院的园丁靠墙抽烟,看了眼戈妮德,将烟灰小心弹在容器里。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庄园前门忽而泛起嘈杂车声,惹得他走到墙角探头,仔细看着驶入大门的商会车队,像是打了鸡血般瞬间有了精神。  “戈妮德!是盆栽!我的盆栽来了!”老园丁激动的鼓起眼珠,捅着长靴快步往庄园门口走,头顶上的布帽歪歪斜斜,被他的大动作惊醒。  与此同时,分散在庄园各处的仆人们纷纷冒头,立马停下手里的工作,眼睛发亮的看着慢慢下车的管家。  “请帮忙抬进地窖和仓库,仓库在大屋后面。”低头整理好袖口,莫瑞斯看了看周围的清洁,一拍手,将管理仓库的男仆叫了过来。  “有何指示,莫瑞斯先生。”男仆上前鞠躬,再看了眼这条排到庄园外的车队,忍不住搓了搓手。  我终于不用再守着那群该死的老鼠发呆了!  他有些焦急的揉动脚趾,而一旁的莫瑞斯则是与霍勒斯的负责人在确认物品,最后在清单上签下自己名字。  “意思就是剩余的东西会在后天下午送来对吗?”莫瑞斯问。  “是的先生。”商会管事点点头,收好长长的清单,转头对整条车队喊道,“开始工作吧伙计们。”  商会工人闻声下车,莫瑞斯同时对自家男仆抬起下巴,示意对方带路。  “请跟我来。”男仆对着已经开始搬运箱子的工人招手,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倨傲。  “让他们注意整洁,主人最不喜欢随意乱丢的摆放。”  忽而想起主人刚来时亲自收拾主卧的细节,莫瑞斯继续对男仆叮嘱一句。  “包在我身上吧,莫瑞斯先生。”男仆拍拍胸,领着这对工人往后院走。  “莫瑞斯,我的盆栽在哪里。”老园丁也在此时赶到前院,望着不停被搬运下来的箱子粮袋,语气焦急。  “他们还没准备好,只有一小部分。”莫瑞斯指了指第三驾马车,后转头对庄园大屋里的仆人下令,“都停下,都停下,来帮助这些工人将东西领回去。”  庄园顷刻热闹,所有仆从都跑了出来,摩拳擦掌地冲向车队,神情亢奋得令这些工人有些惊异。  只要有活干,就不会被淘汰。  绑在货物的麻绳被一条条割松,庄园内的仆人时不时爬上货箱,低头寻找的同时不断向周边工人询问。  “我是这里的农奴,请把木叉拿过来,对,就是这个,还有那些种子。”  “你们怎么能卖这样的布料?!这个太不好用了!我要到莫瑞斯那里控告你们!你们这群可恶的商人!”  “盐,拉铁摩尔先生,你要的粗盐来了,该死的,这东西可真滑!”一名仆人看到粗盐标识的布袋,立刻伸手帮忙,却不小心甩落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刚从大屋里出来的拉铁摩尔见此勃然大怒,指着此人边喝骂边上前,唾沫星子飞了一路,“这可是粗盐里最精细的品种,我的天哪!你知道它有多贵吗!扒了你的皮都不够赔!”  身后跟着的布拉与得里克亦是一脸怒容,看了眼潮湿的地砖,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狗东西。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仆人立马就要下跪,拉铁摩尔直接用粗壮的手一拉,将这人甩到边上,看不见心不烦。  粗盐、香料,还有最顶级的黑胡椒,这些东西在资源匮乏的冰川大陆甚至可以抵上同样重量的黄金,是高级贵族都要着神留意的奢侈品。  还好没有打湿。  仔细确认盐袋没有损坏,拉铁摩尔长舒口气,直接与两位副手一起亲力亲为,不再给任何人插手的机会。  “有没有人帮我再抬一下,这个东西太重了。”前面马车,两名仆人吃力搬动着大陶罐,仰头大喊,却争不过周边的吵闹,“你自己搬就好了。”一名肚腩极大的大鼻子马夫摊开手,自个儿牵着那匹高大黄马往马厩里走,并时不时用脸贴住马头,露出享受模样。  “这真是个好宝贝。”  他娴熟的翻开黄马的嘴皮,笑着称赞。  “等会把马鞍都换一遍。”另一位年纪稍长的马夫牵着两匹品相略逊的马驹追上来,“你那匹马主人明天就要用,好好打扮一下,东西都在箱子里。”  “我知道,我知道。”大鼻子马夫五指抓起来举在脸前,又拍了下黄马,招手喊来正在搬运粮草的工人;直接打开其中一袋,捧起里面的黄豆塞进嘴里。  “竟是品质上好的南方豆。”他边吃边点头,又扯了点麦秸抹牙上,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我们可是霍勒斯商会。”旁边工人没好气地搭了一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大鼻子不屑的哼出口气,说话口音与艾斯相差无二,“你要记得是谁付钱给你们的,臭混蛋。”  “赶快搬吧!”  大鼻子再次推手,趾高气扬的牵着马往马厩后面的跑场走。  整个车队的货物都在一箱一箱被瓜分,莫瑞斯站在大门处掌控全局,眼神锐利的盯着每一次货物搬运,生怕这些身获肥差的工人们被贪婪蒙住心肺。  “巴里德,跟着去后院,还要主卧那边也要查看。”  “我知道了。”同样从管家学院毕业的老乡认真点头,做好副手工作。  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日落,终于卸完所有货物,负责运输的商会管事于黄昏中对莫瑞斯微微鞠躬,带着霍勒斯商会的工人们上车离去。  车轮滚滚,马蹄踩着石砖的噪音逐渐消失在耳边,莫瑞斯走到围墙边点亮大门口的灯;用手轻轻擦拭掉庄园门牌上的污渍,再看眼怀表,呼吸着湿冷的空气;张口呵出一团白雾。  远方的路灯一粒粒亮起,是清脆孤单的马蹄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他迎着光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马背上的人儿。  那被夹在武夫怀里的……好像是自己的主人。 biquge.name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除罪 “这样训练可不太妙。”  二楼主卧,莫瑞斯背手站在床边踱步,时不时看向床上的主人。  艾斯没有回答他的功夫。  准确来说,是没有回答他的能力——他的喉咙管一片乌紫,口鼻更是黏满血液,一双眼珠充血,四肢不受控制的僵直颤抖,从胳膊往下的左半边身子更有细长鲜艳的红线钻入皮肉里;缓缓蠕动。  负责按摩理疗的女仆们皆是无从下手,只能围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用揉这些肿块和乌紫。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  深吸口气,莫瑞斯摇摇头,伸手握紧木质床沿。  “简先生太可怜了。”帮艾斯活络大腿淤血的女仆也跟着发声,独属那位黑人大妈最为愤怒,拿起艾斯干瘦蜡黄的手臂于光下展示,“看看这个孩子,他才十八岁,看看他们做了什么,我的神啊!他们是当他为奴隶吗?奴隶也不该这样折磨吧!”  “玛瑞纳,你声音小点!”  坐在床头轻柔按摩艾斯太阳穴的女仆低声呵斥;用毛巾一点一点擦拭掉少年口鼻处重新冒出来的血。  年纪最小的女仆则是不停用毛巾擦拭主人的眼角,将肿块里的淡红色液体敷出来。  “他们太过分了。。”她看着这张水肿青紫的面颊,小鼻子一抽,眼眶红润起来,“我从未见过这样教人的老师。”  说完,房内众人全都沉默,全然提不起心气。  “不用按了。”莫瑞斯忽然想起送主人回来那个人转达的话,往前点点手指,眉头紧锁的吩咐道,“去把浴室备好热水,再让巴里德上来。”  “这样真的好吗?”玛瑞纳听得发愣,两片厚唇发出十分怀疑的语。  “这是学院导师的命令。”莫瑞斯看了眼对方,没有责怪这份无礼。  “这是谋杀!”  身材剽悍的玛瑞纳呼一下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往门口走。  “看来这里很热闹啊。”  一道声音挡住黑人女仆的步伐,众人抬头,只见穿着白衬衫吊带裤的思科特推门而来,一身肥肉白得好似葫芦的瓠。  思科特径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摆摆手,莫瑞斯立刻示意所有仆人退出去,而后向这位导师开口:“这到底……”  “你也一样。”思科特打断忠心管家的话,俯身翻动艾斯的眼皮,后伸手拉直对方的嘴。  莫瑞斯见此捏紧拳头,一双眼不停在思科特与主人身上巡视,最终垂下了头。  房门闭合,典雅华贵的主卧如此便只剩两位。  “能听见我说话吗?”思科特拍了拍艾斯的脸,丝毫不在乎对方的伤势。  床上的孩子努力发出吸气声,肿如馒头的眼只能掀出一条缝隙。  “很好。”思科特点了点头,直接取下对方脖子上的项链,用艾斯的媒介打开紫色指环。  “雷利亲王还真是大方。”  粗略清点一下戒内宝药,饶是思科特这般的身份都倒吸口凉气,转头看了眼艾斯,“听说你在怀德尔那里立下了不小的誓言,怎么,现在后悔了吗?”  “呃,呃……”艾斯只能撕扯喉咙发声,将眼珠慢慢转向这位导师。  思科特看着他的眼睛一笑,坐在床边,拿起刀叉拨动放在床头柜上的食物,将门外的下属叫了进来。  “思科特大人。”拉铁摩尔摘下厨师帽,双手叠在身前十分恭敬。  “这孩子的食谱可以换了。”思科特眼珠未抬的发号施令,“食物和调料都去购买了吗?”  “是的,大人。”拉铁摩尔点点头,将今天的情况如实汇报。  思科特点点头,放下刀叉,捏起艾斯胳膊上的一块皮,仔细去看藏在其下的红线。  “忍忍吧,反正这也是你最习惯的了。”  又知晓了某位同僚的决心,思科特吹了个口哨,从艾斯的指环内取出几味宝药来到桌边,挥手让拉铁摩尔离去,开始轻车熟路的从尾戒里翻找出大量瓶罐;用一柄柄尺寸不一的冰刃和器具开始处理宝药,最终按照已经构思过无数次的方案开始搭配。  他要,开始去除这个孩子的七罪。  被巫师设有禁忌的冰刃开始发热,一味味价值万金的宝药被极为小心的取出部分;那些异象还未生成,肥-润白皙的指头已经将其摁住,如瞬移般装入材料未知的陶罐里。  “火。”  思科特敲了敲桌,表情平静的处理手中的蛤油。  他的衣袖开始蠕动,一个长有犄角的异兽探出头颅,而后盯着地上的火架发呆;慢慢鼓起长脖上的鳞片,张嘴射出条白色火焰。  “做的不错。”思科特摸了摸它的头;将两粒白到发亮的晶体弹入火里,再把装有各种宝药的巫师罐放在火上;抖抖刻有禁忌的皮纸,直接把这足有一人高的罐子完全封死。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所有工具起身,伸手开门,对着一直守在门口的管家吩咐道:“那汤药两个小时后熬好,到时你让人把简抬进去,再用桌上那符咒封住罐子。”  “那不会死吗?”莫瑞斯看了眼沸腾摇晃到好似快爆炸的黑色大罐,表情有些呆。  思科特没有理会他的心思,摆摆手,顷刻就要化成风消失于此。  “啊,啊!”床上的少年忽然用尽全力拍床,思科特二人回过头,莫瑞斯更是走上前趴在床边,仔细聆听主人的意思。  剧烈颤抖的食指慢慢抬起,方向对准桌上的紫色指环,残留血块的眼球更是不停的上下移动,像在提示莫瑞斯一般。  莫瑞斯顺着指示去看,再回头,终于读懂了主人的意思。  思科特站在门边注视这幕,两根指头时不时点在一起。  “主人他说这个东西给你。”  将书桌上的指环拿到思科特眼前,莫瑞斯顺着艾斯的意思说道,“这是他的请求。”  “呵。”思科特笑了,越过对方看向床上人,找到那双藏有渴求的眼。  大罐下的白火煮沸空气,室内一片安静,一道模糊的廓落也在这位白人导师的袖口里若隐若现。  “真是个会找事的学生。”  片刻的沉默被打破,思科特接过这条项链,摇头叹气,转身后再无踪影,只留下一句叮嘱在室内回荡,“要把符咒贴好,他进去后有任何动静都别打开。”  “我知道了。”  莫瑞斯在原地抚胸鞠躬,以此为导师送行。 biquge.name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戴里克 皎月高挂,结束一整天课程的学子们上马归家,整个校内的石砖路都前后拥挤,人声沸腾。  盘坐在练气室中的戴里克没有理会楼下的青春洋溢,起伏呼吸,用一滴滴汗珠为修行添砖加瓦。  那是体内气血随密宗有序运转的玄妙,腿边的小香炉不停飘出蓝烟,那些五花八门的药膏药液在地上堆满,等待这位少年武士的宠幸。  “呼……”  运转完一个周天,戴里克睁开眼睛,盘坐着的身体扩散出一圈无形的气浪,将些许药瓶吹倒。  不错。  仔细检查体内越发充盈的气血,戴里克翘起嘴角,眼珠一转,开始仔细检查这间单人练气室的隐蔽性。  他一切都做得非常小心,那慢慢转动指环的样子更像是在开启某座宝藏。  掌心一瞬间承重,由上等软玉制成的卷轴映入眼帘,也倒映出戴里克脸上的得意。  《斯塔图养气指南》——钻石级内宗密法,一共分为九步,练至大成时能对气血做到拓宽厚度、提升浓度、以及增加恢复速率这三大功效!而且其的增幅效果评价不低,每一项都达到了铂金两星半的水准!  “不愧是钻石级法门啊……”  戴里克捧着卷轴轻嗅,神情陶醉的赞叹一声,而后眉头一皱,脸上表情又缓缓收敛起来。  “该死的斯塔图家族!”  想起明日又要归还这本密宗,戴里克神情有些烦躁的继续翻阅经书,妄图硬生生记住这些经络图和文字注解。  但很明显,其上的千图万字根本不是短时间能记住的东西。  人也无法入定了,戴里克收起密宗,在脑中回忆与斯塔图家族的契约条款,看看能否再找到些许好处。  “钱啊,那可真是好东西。”他低声的念,接着好似想起某些十分丢脸的人事,整个人也笑出了声,就这般躺倒在黑石地上。  嵌在墙壁内发亮萤石光芒和煦,戴里克迎着光摊开手掌,犹如要抓住光后的东西,抓住那座登天之梯。  “查理……”  将指缝里的光收入,戴里克渐渐翘起嘴角,发出梦呓般的私语。  那是机缘巧合下的惊鸿一瞥,却永恒住入了他的心,令他日思夜想,恨不得那日能再多进一步,多再看她一眼,多再闻一下那里的空气。  “迪……你就给我好好等着吧。”  念头到此,他眼中冒出炙热的光,八门五府内的气血开始急躁不安,势要挣脱牢笼去杀戮,去为爱情与事业献出灵魂。  嗯……  他愈想愈热,挺起腰腹重新坐起来,目光闪烁的看着眼前的药瓶,捏紧拳头感受这身天赋带来的巨大优势。  而在此时又有另一道身影闯入脑海,令他一瞬间眉头锁紧;宛如吃进一只蛆虫般恶心反胃,眼中更泛起名为“暴虐”的血丝,恨不得将这道消瘦蜡黄的身影生生撕碎!  “你为什么就不能死在那里呢?”  戴里克轻声呢喃某人的名字,念得空气都开始发冷,“回来也就回来,为什么又要是这个样子呢?”  到此,专属于戴里克的练气室传出一道闷响,惹得些许路过的同学转过目光。  “该回去了孩子们。”  入口处的大门打开,白胡子导师笑呵呵的看着走道上的学子,温和的音平稳扩散至整个层面。  “好的院长。”  “再见维奇老师。”  同学们态度乖巧的向这位传奇告别,守在戴里克门边的披得也抬起头,踌躇片刻,走上前向他说道:“维奇老师,我,我想要更换一门密宗功法!”披得说着说着握紧拳头,一双眼不停观察院长的神色,“不是要更高的那种,是我想换一种风格,我认为当前的武士风格不太适合我。”  “噢?”维奇微微一笑,镜片反出一片白光。  “那你想要什么卷轴呢?”他问。  “我要提升气血质量的卷轴。”披得立马说出这段时间思考过的结果,“只要还是铂金四星就行,如果需要补充学分,我这几个月又攒了一些,可以兑换掉。”  维奇轻轻点头,沉默片刻,发出的声音使人感觉温暖,像是暖阳:“我能知道原因吗?披得。”  他说完轻点空气,一圈看不见的涟漪自指尖散开,隔绝周围的所有声音。  连风都失去了动静,披得十分敬仰的看着这位白胡子传奇,终于说出自己的用意:“我认为我应该发挥出八门全开的优势,用猛烈的爆发来结束战斗,就像闪电一样。”  “那你有了相对应的进攻手段吗?”维奇转过目光,好似已将这乡下孩子的灵魂都看透。  “我,我马上就要拥有了。”披得有些局促的扣动裤边。  维奇始终无声的看着;轻轻一笑,慢慢摇起了头。  “孩子,我不能答应你。”一团气浪自掌心显现,化为圆形小球,并愈转愈快,“你现在修炼的密宗是你与导师一同确认的,并且这也是最适合你身体脉络的构图,你知道,每个人的内在情况都不一样,贸然尝试其他密宗,很可能对你的身体有所损害。”  “这不利于你两年后的毕业仪式。”  旋转到极限的小球“嘭”的一声爆裂,其内气浪呼啸吹向披得的脸颊,令他垂下眼眸。  “好好休息吧。”维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感知那些还未打开的练气室。  嘈杂的人声重新入耳,披得站在同学之中握紧拳,最后哼笑一声,像是遗憾般咂舌摇头,  “披得,维奇院长没有答应吗?”  一名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上前揽住他的肩,语调轻松的询问。  “没有办法。”披得耸耸肩,一脸无奈却又藏有笑容,“我刚跟维奇老头说他就狠狠骂了我一顿,讲我现在用的是几名导师一起商讨出来的最完美方案,还讲我这段时间又偷懒了,骂的我呀。”  “还是你厉害。”同学笑着拍了下他,松开了手掌,“那你这段时间不好好练?每次都是完成导师的任务就走,这样不是荒废了你的天赋。难怪被教育。”  这句话好似戳了痒点,披得咧嘴散发出笑意,应付式的点头,嘴里一直附和。  这名同学见此也是见怪不怪,挥挥告别,准备回家休息。 biquge.name 第一百六十三章 龙兄虎弟 整片校区的灯光全部点亮,从各式建筑中涌出来的人潮慢慢平息。  拥挤的马道上,一架由地龙拉动的车辇风铃响动,浓郁的酒菜香味自丝绸制成的窗帘下飘出,惹得这些刚练完武的学子们饥肠辘辘;不停夹住胯下马儿,妄图冲出这人挤人的地方。  其内传出一阵轻笑,随风入帘,只见一名穿着宽大袍服的学生躺在堆满小枕头的沙发上,戴满宝戒的手掌放松搭着纯金制成的扶手,另一只手摇晃水晶酒杯,对着左侧沙发上的亲戚发笑。  “这哪有那么复杂。”  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转动一下扳指,将腿放上镶有宝石的茶几,“密宗,武技,你想要什么我给不了你,他只是个小虫子,何必为他生气。”  他说完一丢酒杯,坐起身子挺起肚腩,将这盘皮薄肉嫩的乳鸽撕开,递给自家表哥一只鸽腿。  “瓷罐里有黑胡椒,撒点上去,非常好吃。”  他边吃边比划,嘴边布满油渍。  “不用了。”奇得塔斯摇摇头,拒绝旁边仆人的服侍,看了眼表弟这圆润圆润的白脸,难得冷静的劝道,“克里曼沙,你应该少吃点了。”  “去你的。”克里曼沙冲着表哥抬手,侧头将鸽腿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  吃的打一饱嗝,他端起茶几上的葡萄酒,盯着表哥的脸问道:“听说你们班的那个新生今天被怀德尔打的半死,人都被直接抬回了庄园?”  “他死不了的。”奇得塔斯跟着拿起酒杯,只是小饮一口,“他好像要学习纳兰斯搏击术,那种搏击术上手难度太大了。”奇得塔斯边说边晃手,学着那黑人导师的姿态,“脚步、反应、出拳,谁知道怀德尔在那里说些什么。”  “那可能是你老师想那群野人先祖想疯了,他不是说他是什么屠龙族的后人?”克里曼沙端着酒哈哈大笑,两腿抬起往后靠向松软沙发,一只手抬起,“得了吧,那都是什么样的小家伙,要是碰上红尊这种巨龙,他的先祖都不够吃呢,满嘴谎话的黑老鬼。”  “不要这样说他。”奇得塔斯闻言皱起眉,语气认真的劝道。  “好好好。”克里曼沙听得发笑,饮完酒,用丝绸餐巾擦拭嘴巴,也是习惯了这武痴表哥的脾气。  前方堵住的路慢慢通顺,龙车启动,克里曼沙掀开窗户看了眼,回头向奇得塔斯问道:“你刚说你那个同学不会死,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有神体天赋。”奇得塔斯用韵味独特的腔调回应,点了点手皮,“只要不致命不被人砍断手脚,一般的伤势他都可以自行恢复,七天一次,每次都要服用大量的补药。”说到这,奇得塔斯微微叹气,像为少了名对手而惋惜,“只是他现在天赋尽毁,而且资助他的人也没了,没了宝药,这个神体可就危险了。”  “那怎么可能,他这不是排什么前三的什么么,一点钱而已,总有人愿意去试的。”克里曼沙闻言挑眉,从果盘里取了枚绿果,接着哼笑道,“不过他得罪了那女魔头,应该没人敢帮他了,那些普通人可不敢与这疯子作对。。”  “查理小姐不是挺漂亮的吗,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奇得塔斯有些不解,看着表弟的圆脸忽而想起了大舅母的嘱托,于是故作成熟的说道,“克里曼沙,你也快成年了,要注意言行,要为舅舅延续加尔家族的血脉。”  “行了行了,在女人这方面你懂个球啊。”克里曼沙闻言一瞥,不想与脖子以下都发达的表哥好好交谈。  奇得塔斯见此抓抓头,忽然想起某些小道消息,于是张嘴就对表弟询问:“你能帮我找到五种功效的密宗卷轴吗?”  他刚说完,挺直站立在旁边的老管家一下子手脚不稳,像是因为车辆的行驶而失去了平衡。  “五种?”克里曼沙咬出果浆,看看这便宜表哥,倒也笑了起来,“我们不是才来学院半年吗,你怎么这么着急了。”  “戴里克就有五种功效的密宗。”奇得塔斯黑着脸,语气有些担忧。  “还有这事?”克里曼沙挑挑眉,眼珠一转,坐起来向表哥那边靠,“我过段时间要举办一场宴会,那个……艾,艾斯,嗯,艾斯不是还没人邀请他迎新吗,到时你邀请他入席,可以好好气一下戴里克那婊子。”  奇得塔斯闻声与目光闪亮的表弟对视,还是摇头,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拳:“这根本没用!我就要在擂台上打败他!还有亚摩斯!我要让整个九一届知道谁才是这里的王!”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克里曼沙一脸认真的拍表哥的手,憋住嘴边的笑,“不就是密宗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为了我的亲姑姑,也为了加尔的名声。”  “我会的。”奇得塔斯也握紧了表弟的手,眼中有许多感动。  基情结束,加尔·克里曼沙打了个响指,一旁的老管家立马递上一个纯金打造的镂空盒子,藏起眼里的无奈。  “这是我这段时间为你找来的。”小小玩笑结束,克里曼沙翘起嘴角,把脸上肉都挤得隆起,就像圆润有光泽的苹果一般,“来,打开看看。”  奇得塔斯伸手接过金盒,打开一看,瞳孔一阵猛缩。  “如何?”克里曼沙两手点在一起,十分满意表哥的反应。  奇得塔斯周围的空气有些凝固,他来回看着表弟与金盒,最后咽下口唾液,人更显得呆。  “哼哼~”  克里曼沙伸手搂住他的肩,眼中尽是得意的说:“练会了这个,别说戴里克、亚摩斯,就是前两届的迪和纳纳都不会是你的对手!好好加油啊奇得塔斯,这可是我哄了好久才从我祖母那里哄来的,现在只能拿三个月,等你练出开头,我便回家说明实情,让他们派高手来单独训练你,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学武了!”  “克里曼沙……”  奇得塔斯嘴唇颤抖的看着自家表弟,眼中燃起更旺盛的战火。 biquge.name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永恒的吻 海德古堡,考核完所有学生的维奇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抬眸一看,向正盯着项链出神的思科特呵呵一笑:“怎么了,这是那孩子送你的?”  “我宁愿不要。”  指环项链扔在桌上,思科特搓了搓脸,长吁短叹的说,“本来我还能有点空闲时间的,这下全完了。”  维奇闻言又是招牌式的笑容,走到办公桌后入座,不由地调侃:“你不是要把他养出最完美的体格吗?”  “哎。”思科特故作烦闷地摇了摇头,扯松裤子皮带坐在椅上,停顿片刻,向维奇笑哼了一声,“你不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维奇看了眼朴实无华的指环,保持嘴边弧度,开始处理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堆。  “可真是惊人呢。”思科特有些赞叹的收缩胸腔,望着维奇工作的样子,如自说自话般的分析总结,“那孩子的脉络八门五府又没有一处被毁,只是气血和养分被这巫毒啃食,啧,啧啧啧。”  “有话你就说直说思科特。”维奇一脸认真的签阅批文,白胡子在光下有些耀眼,“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不需要在意什么礼节。”  思科特闻言看着维奇转动眼珠,慢慢挤出了几道抬头纹。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他问。  不停书写的羽笔停下,维奇抬起头,好似读透了思科特眼中的情绪。  “还早。”维奇沉吟着吐出这两字。  “但他等不了了。”思科特的抬头纹更深,尾指划拉扶手,“只剩三个月就要检测,以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到我们开会时商量的期许。”  话语到此,这位十分喜爱艾斯的白人导师磨了磨牙床,直呼乔蒂那女人的心狠。  维奇呵呵一笑,声线依旧平缓:“我认为你对于简·艾斯太过于担心了,你应要记住,送他入这所学院的人是谁。”  “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赐予艾斯这些宝药的雷利亲王么。”  思科特语气随意的接上话,划拉扶手的手陡然停住,眼珠也移向书堆后面的白胡子院长。  维奇在他的目光中继续书写,并且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三天后要去一趟北方,你等会通知一下,把我的课全部移到这三天里。”  “北方?”  思科特露出不可置信的笑容,眉头上抬到了极限。  加贝帝斯本来就是帝国的最北边,若是再往上……那就是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了。  心中的猜想愈来愈坚定,思科特抄起指环项链塞入裤兜,转身就去自己的办公室寻找最新的宝药配方。  “你不再多坐一会儿了吗?”  埋在文件堆里的维奇抬起眼眸,看着对方急匆匆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我不想再跟你们说话了!”  办公室大门就关得砰砰作响,只听得这位白人导师的愤怒嗓音回荡在整个走道上。  “你们都是虚伪的骗子!该死的演戏者!戏弄我很有趣吗!你这该死的臭胡子!我诅咒你!”  足足有王冠级别的医疗巫师骂骂咧咧的准备关上自己的办公室大门,却忽而看见了刚上楼的乔蒂,立马怒目而视,猛地把大门嘭上。  “噢,真是可怜的思科特。”  乔蒂对于这股烈风只是斜睨,再转眸,忽而翘起了唇。  ……  月落日升,第一缕晨光自地平线四散射入窗里,那是橙红的光晕铺洒在房内的每一个角落,着手将靠在床边熟睡的人的面颊抹上一层层年代感。  莫瑞斯是真的累极了。  从昨夜将主人抬入罐中开始,那根本不该是人有的痛苦尖嚎便不停从封存的罐口缝隙里飘出来。  他们只能死死的摁着,期望这罐下的白火能再温柔一些,期望这罐内的熟肉味与血味能够更淡,期望这待他们公平亲善的主人能够少受些苦,少一分令他们流泪的煎熬。  熬到一切都结束,早已竭力莫瑞斯累倒在鹅绒大床边上,他挽起来的袖口满是汗渍,本该精致的背头也是凌乱耷拉着,甚至能在脸颊上找到点点血污——那是他主人挣扎时飞溅的。  室内的光越来越令人温暖,主卧正中,固定在火架上的黑色罐子被照到反射发亮,整个罐面都蹭亮蹭亮的,仿佛其内的食材已经做好,等待众人去开启这道无比浓郁的香。  “咕咚”  静谧之中,黑色大罐忽然自主晃动,紧接着是贴有符咒的盖子慢慢上抬,其上的巫师禁忌也早已没了效果。  莫瑞斯还在熟睡,罐口边缘,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无声探出,并一根根搭在罐子边缘,指甲上残有恐怖的紫青色血痕,周边更是一层层煮到发白发烂的死皮。  “咚!”盖子翻滚在地,只见罐口内一片漆黑,好似某种禁忌阻止光线入内。  此时,唯一破出这片漆黑的恐怖手掌屈起五指开始用力,从罐口缓缓凸出一张脸的形状;仰天张大着嘴,拼了命的想钻出来。  它宛如新生的胎儿急切地想要呼吸空气,可这由无数宝药制成的“胎盘”却死死将它封锁在罐里,以至于两者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罐子晃动的频率越来越大,就在旁边的莫瑞斯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呃……”  那张人脸不断扭动向前,阴影轮廓下的五官渐渐清晰,搭在罐口边的手更是用力到发颤。  神威!  一抹无上威严的金色于漆黑中绽放。  所有阻碍消失,其中恶鬼破开黑暗,于晨光中爬出罐口,留下一条黏-滑腥臭的液体。  淡红的血水粘在额头上,它以不似人类习惯的动作爬上地毯,抬起头,呆滞木讷的眼慢慢聚焦,毫无动静的盯着坐在地毯上沉睡的忠诚管家。  接着,眼白发红的眼珠逐渐写满恶毒,四肢往前,如同蜘蛛一般接近莫瑞斯,咧开的嘴有涎水滴落。  哥哥……  某道穿越时空的语在耳边响起,有无尽依赖,更有无数温暖。  往前攀爬的躯体僵住,长有少年面容的恶鬼已然要用指甲紫青的手触碰到对方。  声音在耳边发烫,它放过触手可得的人;机械式的转头寻找,妄图找到这抹声音的来源。  哥哥……  这道声音忽远忽近,像一缕春风:即将离开这里,去追寻广袤的天际。  莫名的不安占据内心,即将失去某物的惶恐搅扰着灵魂。  “啊,啊。”  它张大嘴试着发出声音,原本写满怨毒的眼尽显焦急,双手不停比划,就像无法说话的哑巴,在找寻已丢失的亲人。  找到流泪,这名恶鬼哭着环视周围,最终坐在原地,用发不出声音的方式哭嚎。  窗外的光十分炽热,他抬起头撕心裂肺的哭着,双手死死抱紧的胸前,想要留住看不见的空气。  哥哥……  这是这道声音最为清晰的时候。  艾斯抬起呆滞干涸的眼,恍惚间,一只小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容,用永恒热烈的吻,平息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哔嘀阁 第一百六十五章 犒赏 “莫瑞斯,莫瑞斯。”  肩膀被人轻轻摇晃,莫瑞斯睁开布满血丝的睡眼,慢慢看清了眼前的重影,看清了对方如猫儿般灵动的笑。  “主人?!”  嘴唇哆嗦的咬到舌尖,莫瑞斯立马从地毯上站起来,把旁边的黑罐也不小心打翻了。  他惶恐不安整理着装,再看了眼地毯上不停流出腥臭液体的黑罐,和一片狼藉的大床衣柜,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很抱歉主人,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非常非常……”莫瑞斯努力出声解释,最后低了下头,“抱歉。”  “没事的。”艾斯笑着摇摇头,看了眼敲门进来的巴里德,出声对其吩咐道,“让戈妮德和乔立上来清理,再准备早点。”  “是的主人。”巴里德闻声而动。  莫瑞斯见此拿出怀表一看,发觉现在已是凌晨五点。  于是,他的表情更为灰暗。  楼下的声音传入耳里,莫瑞斯两手捏紧在一起,再一看,发现艾斯到现在还只是穿了条裤衩,并用善意的笑与他对视。  “我立马为您寻找衣服。”他无比懊恼的转身寻找衣物。  我到底是怎么了。  这位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优秀管家不停责骂自己,越过黑罐,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地毯上的清理痕迹。  于是,他的表情更为颓颓废。  “莫瑞斯,你一直陪我到了几点?”  艾斯看着管家脸色苍白的懊悔模样,将语气放的轻缓许多。  “我,我记不清了。”莫瑞斯从乱糟糟的衣服堆里找出本该是今天用的搭配,思索片刻,脸颊挤出酒窝来,“我最后一次看钟是四点半左右,那时候你已经慢慢安静下来,我就松了口气,然后……就睡着了。”  将衣物搭在手臂上,他有些不敢去看主人的目光。  “那你不是根本没有休息。”  艾斯瞧着他露出笑容,在对方过来时拍了拍其的肩膀,“这没有什么,我还要感谢你守在了我身边,给予了我力量。”  “我什么都没做。”  莫瑞斯诚惶诚恐的鞠躬,之后的语气是最为诚挚的钦佩,“完成如此神迹的人是你,我,我真的无法形容我对你敬佩。”  “噢?”艾斯听乐了。  “简先生,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莫瑞斯抬起头,无比认真看着主人,“无论是在哪里。”  “那就承你吉言了。”  艾斯低头一笑,捏拳感知了下气血,嘴边的弧度淡了许多。  回忆昨晚,被烹煮到昏迷过去的艾斯感觉自己快要被生生抹去了。  若不是神威,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能……这具躯壳就不属于自己的了吧。  念头到此,他走到镜子前观察自己——之前的伤痕都已消失不见,肌肤好似新生的婴儿般滑-嫩,原本瘦出骨架的身体多了点肉,比之前的病态变得更像是普通人范围内的消瘦。  那一根根红线还是缠绕在身体左半侧;尝试握拳抬足,动作果然不似以往。  “呼……”  艾斯仰头长出口气,感受着躯壳内的充沛精力,狭长的眼眸泛起点点灵动。  与此同时,莫瑞斯站在他身后帮他穿上白色武士内衫。近距离观测下,莫瑞斯发觉了主人的身体比例简直完美得像个艺术品,不由深吸口气,愈发专注的为其整理起来。  长裤,布鞋,最后套上一件亚麻色丝绸长袍,艾斯一动不动的看着镜子里全副武装的自己,伸手摸了摸圆寸,拍拍管家的背表示自己很满意。  “真的很抱歉主人,我保证这种情况以后绝不再出现。”  莫瑞斯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乱糟糟的房子,以免当场疯掉。  “我都说了没事。”艾斯看一眼他,率先迈步往房门处走。  两人下楼,早就在楼梯边等待的戈妮德和乔立急匆匆的向艾斯请安,而后冲上二楼,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们吃了早饭吗?”艾斯看着二人风风火火的样子,才想起时间有点迟了。  “都吃过了。”起得最早的拉铁摩尔将手上的油渍抹在羊皮围裙上,站在餐桌边向艾斯回答,“今天的课程都在下午,所以我只叫醒了仆人们。”说到此,这位主厨看了眼艾斯身边的微秃管家,“莫瑞斯昨晚一直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你,上去帮忙的仆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坚持到了最后。”  “我知道了。”  艾斯笑着坐入主座,发觉今日的早点换了种风格。  “莫瑞斯。”他用餐刀割下这不知什么动物的肉;放入嘴中,边吃边向管家发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是我应该做的。”  莫瑞斯立马低头拒绝,眼袋发黑,脸色十分憔悴。  “请允许我尽到一名庄园主的义务好吗?”艾斯继续吃着只加了粗盐的肉排,用餐动作规范至极,“就像我从未阻止过你那样。”  “可是……”莫瑞斯抬起头,忽而从这十八岁孩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就好似……曾与老师一同服侍过的大公爵。  “尽管说吧。”  艾斯的动作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只能挤出酒窝,用干净的笑容回答:“那就请赐予我一顿饱觉吧,我感觉自己累极了。”  “噗!”艾斯闻言被水呛住,作为始作俑者的管家立刻上前帮他擦拭水珠。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艾斯瞧着始终勤劳的管家失笑,点点桌,表情思索的定下结论,“你的请求通过,而且我允许你休息到明早。”  “谢谢主人。”莫瑞斯笑着低头,双手放在身前挺直站立。  “我还没说完呢。”艾斯瞪他一眼,嘴角带笑的继续道,“来到这栋庄园的大家也都辛苦了,今晚我允许你们举办宴会;仓库和地窖里的东西随你们享用。”  “这是真的吗?!”  在一旁擦拭石雕的仆人立马抬头,语气充满了惊喜。  站在艾斯身边的莫瑞斯却皱眉盯住他,吓得他立马埋下了头。  “这当然是真的。”  正当这位精打细算的管家要出声拒绝,正在进食的艾斯抢先允诺,并指着这位仆人说道,“而且你们一定要记得感谢莫瑞斯,当然,这也是你们应该的。”  “谢谢主人!谢谢莫瑞斯!”  整栋大屋的仆人们都探出了头,为今晚的放纵欢呼喝彩! 哔嘀阁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即将来临 用完早膳,想要出门锻炼的艾斯拒绝了马厩里的良驹,选择按之前那般跑步前往炼体楼。  微风之下,他顶着耀眼的晨光匀速奔跑,修长的身躯随着呼吸发热,释放出愉悦的信号。  一路来到炼体楼顶层,独属于帝国班的场馆空无一人,旁边的导师办公室也是大门紧闭,只有阳光从窗户照映进来,为这些规格不一的器材抹上光泽。  艾斯左右打量这幅安静与空旷,取下背着的皮箱放在墙边;从中拿出毛巾擦拭汗珠,而后脱掉亚麻色长袍,开始锻炼身体。  举起石器,被吸入鼻腔的空气有些闷。  艾斯抿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忆乔蒂老师的指导,动作规范的锻炼起肱二头肌和股四头肌。  那是熟悉的肌纤维破损之苦,艾斯挺背抬头,将沉重的石器慢慢上拉,激得皮下血管暴起。  做完两百次动作,艾斯停下换一只手,继续这份枯燥乏味。  “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充满玩味的女声忽然在门口响起,下一瞬,艾斯正在用力的手臂被猛地踩在地面,整个身子也失去平衡的半跪在这只美足前。  抬头去望,汹涌高弧半遮住艾斯的视线,让他只能看清乔蒂的那双眼。  “看来你恢复的很好。”  乔蒂俯视这名吊车尾,松开脚,单手拎起对方;掀起袖子去看其的左臂。  “我也觉得。”  艾斯笑着出声,露出一口白牙,有种说不出的阳光爽朗,尽显少年阳刚。  眼见此幕,乔蒂竟像是被闪到般眯起眼,随后一笑,把这小家伙摁在墙边,伸手拉开他衣服的领口,低头看着其内的鲜嫩肉体。  面对这种“调戏”,艾斯举起双手表示顺从,一字锁骨平直,骨感明显,宛如刀刻斧凿的石雕。  周边的气温好似升高了,乔蒂慢慢抬起充满野性的美眸,用指尖滑过这抹炙热,轻轻舔了下红唇。  “把衣服脱了。”  她两手抱胸的看着他,眼神危险。  ……  待到九点半,本想随便练练的艾斯放弃了去武道馆的念头。  等他回到自家庄园,代替莫瑞斯管理全局的巴里德只看清了主人这双如面条一样瘫软的腿。  “快去叫马瑞德她们过来!”巴里德振臂疾呼,上前扶住艾斯往大屋里走。  “别,别叫她们过来!”  听见“女人”二字,艾斯面容惊恐的仰头大吼,一把捂住了巴里德的嘴,“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女人!任何!!!”  “唔!唔!”  巴里德拼命点头,再向要靠过来的仆人眨眼,指了一名身材壮实的男仆,后与其一同把主人抬到楼上。  “巴里德,我们要不要给主人准备冷冻舱,帮他缓解疲惫。”  帮完忙的男仆看着巴里德出声询问,表达自身忠心。  “不需要了。”巴里德立刻皱眉看向他,“主人这次的劳累不一样,你让后厨立刻准备大补之物,不是还有耗牛鞭吗?立刻烤了。”  说完,他十分贴心的帮已经“残疾”了的主人盖上鹅绒被,再看眼对方这幅爽到要快升天的表情,不由暗自叹息。  女人猛如虎啊,但是主人昨晚受了这么多苦,也该放松一下的。  巴里德默默摇头,却被一记软绵绵的巴掌打断了带有颜色的幻想。  “烤尼玛呢!我这是锻炼累的!”躺在床上的艾斯被气得拿出贫民窟的素养;努力掀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把冷冻舱抬上来,以后就放我房间,另外,让后厨按照食谱做菜,别乱加东西!”  “我知道了!”  巴里德立马点头告退,都不敢整理被打乱的发型。  房门闭合,艾斯再也没有任何动弹的欲望,哪怕是稍稍动动指头,蠕动在皮下的红线便收缩拉紧,将他的肌肉纤维拉到临界值,令他直欲上天。  是的,乔蒂又加多了在他身上的花茉龙龙筋——已经从一半变成了完全锁死。  这个虐待狂!!!  艾斯的口舌有些干燥,昨夜一宿没睡的煎熬让精神开始疲惫,可刚蜕皮的躯壳却是亢奋的很,不时试探龙筋的底线。  “真是快要疯了。”  冷冻舱马上就到,他呲牙咧嘴的坐起身,忍住这股剧烈酸痛,将头仰着靠住枕头。  没过一会儿,巴里德就和几名仆人一起把冷冻舱放在主卧前厅,而后像抬尸体一样把艾斯抬入其中,开始速冻缓冲。  半个小时之后,肌肉上残有冰渣的艾斯从舱内爬起来,扭动脖子,发出舒服的呼气声。  “莫瑞斯已经休息了吗?”他转头问。  “是的。”巴里德点点头,将代理工作做到最好,“思科特大人将您的指环项链还了回来,我将它放在您左边床头柜的第一层,下午的课程有一节是枪械课,在学院东南方的安库德靶场,步行来回要两个小时,我建议您骑乘骏马。”  “枪械课?”  正在活动手腕的艾斯皱起眉,来到前厅的书桌后入座,让仆人将指环项链取来。  “莫瑞斯实在太劳累了,用早膳时忘记告诉你了。”巴里德出声解释,“枪械课是公共课,一般是一整届的学生一起上课,而您这91届总共有3341人,提前出发比较好。”  “我知道了。”  查看紫色指环,艾斯眉宇舒缓的点点头,把这贝琳达买的金链子又挂回脖上。  “主人,你的第二餐到了。”  房门敲动;负责膳食的德里克端着盘子来到跟前。  艾斯见此摆摆手,让所有人离去,独自一人享用练后餐。  这一次的食物更加古怪,他皱着眉去吃,而后起身来到床边,从右手边的床头柜里拿出藏在最里面的稻草小人。  差点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他看着这古怪至极的小人,咽下食物,漆黑的眼珠间或一轮,又要出声让巴里德进来。  此时,稻草小人嘴部的拉链忽然打开,发出有些尖细又沙哑的声音:“臭小子,你总算记得把它拿出来了。”  卧槽!  艾斯被这动静吓得一跳,睁大眼珠的盯住这个诡异小人,而后小心翼翼地问:“巴蒂巴特?是你吗?”  “不然还能有谁?”用×代替眼睛的草人慢慢将头对准他,弯下去的嘴仿佛是在无奈他的愚蠢,“关于你问题的解决方法我已经想到了,不过得要在两天后才能运转媒介带你过来。”  “为什么要这么久?!”  一听有了转机,艾斯立马捏紧了草人,手掌都有些发颤。  “因为你这地方太麻烦了。”稻草小人发出一声叹息,而后似有所感的抬起头,“行了,那人又回来了,你记得在第三天把它拿出来。”  “不过你也很聪明小子,没有暴露我们的秘密。”  它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似乎夹杂着一丝阴森森的笑。  “等着我吧。”  说完,整个小人再无动响。 哔嘀阁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出个价 十点整,精通多种语言的历史系导师来到庄园门口。  “你好,德拉季奇先生。”巴里德上前请安,侧身为这名年迈老头带路。  导师顺从的跟着他坐进大屋,镜片下的眼睛缓缓转动,将一楼大厅的种种细节装入眼底,心中有了某种决断。  “你是这里的管家么?”他吐出腔调正宗的王都语。  “我不是。”巴里德抚胸回应,态度规整,“莫瑞斯先生正在休息,这是我们主人批准的,并且我们主人求学若渴,这才打扰到您。”  “真是不合规矩。”  导师摆摆手,在主卧门口握住拐杖。  门敲开,映入眼前的一切色调柔和:橘黄色地毯、深红书桌、亚白色窗帘、还有那奢华大气的金色吊灯。  “我记得上次来到这里时不是这个样子。”  导师迈着不大稳健的步伐仰头观看,头上的亮丽光晕将镜片反射到发白,“你的品位令我感到惊讶,像个野蛮的暴发户。”  他说完又看了看书柜,对着其上藏书不停摇头,“都是用于装潢的废书,也就只有你这样的人会为它们付费了。”  此话一出,站着迎接老师的艾斯转眸看了眼巴里德,对方亦是用疑惑不解的目光回应。  “而且也十分不讲礼貌。”德拉季奇用拐杖敲击这个毛头小子的肩膀,第一次正视起这人——黑发、黑眼、倒三角脸型,五官也生的不错,只是这双唇过于单薄,一看就是冷血薄情之人。  还有这双眼眸,线条阴柔的像个女子。  导师如是想道。  平白被抽了一下,艾斯微微歪起头,还是语气温和的道了歉,伸手邀请老师入座。  德拉季奇再看眼这并不讨喜的小家伙,取出书籍木板,边摆弄边问道,“你想要先学习哪种语言?”  “中庭。”艾斯说出早已想好的答案。  “那是最难的。”德拉季奇闻言开始在黑色木板上书写文字,“要学习一个国家的语言必须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这些罗茨会教你,我就只讲一些重点。”  羽笔停下,他拍了拍写满字符的黑板,“四大国的制度基本相似,不合群的国家也早被剔除吞噬,中庭帝国十分有趣,它们喜欢将地域层层命名,而且结构十分复杂。就如它们的文字,但若是掌握其内规律便很容易推敲,拼音发声这一块也是如此,我已经写好了,你记得怎么读,读完这节课就结束。”  “好的。”艾斯盯着黑板上某一处看,表情变得疑惑,“老师,我记得他们的音标一共有4种,您为什么只写了3个?”  他显然是做过了准备。  “那不是重点。”德拉季奇面无表情的回应,“这就如一个人拥有三个、四个名字都不稀奇,这只是一个符号。在大交汇时期,每一位在别国从事活动的人都会有很多个名字,而且你能学会一种音标就感谢神灵了。”  “中庭的语言真有如此难懂吗?”艾斯听笑了,好生向这人询问,“那你认为我应该先学什么。”  “学什么都一样。”德拉季奇根本不想多讲,好似只想完成自身的课程任务,“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陌生到熟悉,就像你从乡下来一样。”  艾斯被这股冷漠怼住,又一次抬眸望着这人,继续听他的讲解。  “有史记载,中庭帝国的皇室在来到冰川之前就是十分繁盛的文明;他们自称生活在德扎斯特大陆中心,并且与真武大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们的文字语言,就是从真武大帝传下来的终极卷轴上简化凝练的东西,这也是中庭的武士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比其他国的武士理解能力强,比其他国更容易弄懂那份终极里的辛秘。”  “终极卷轴?”艾斯眼神一亮,整个人来了兴趣,“那是内宗密法还是武技?”  “内宗密法!”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德拉季奇将眉头完全锁紧,语气更是无比生硬,“这不过家喻户晓的常识,我很好奇你之前的老师到底教了你什么。”  “他只教会了我认字。”面对老师眼底潜藏的怒,艾斯微微一笑,似温顺无比的猫,“请您原谅我的粗鲁。”  说完,艾斯态度谦逊的为老师添茶,并将桌上的饼干等零食推过去了些。  “那也不见得他教的很好。”  面对少年不断拉进的距离,德拉季奇在鼻前扇了扇,像是闻到某股南方腌鲱鱼味。  这一刻,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住了。  “我不认为你是个合格的老师,德拉季奇先生。”  如此侮辱,站在一旁的巴里德忍不住出声,而艾斯却伸手止住他要继续的语,撑住脸颊,笑得弧度张扬,“没事,我毕竟是乡下来的,是老师批评的对。”  “这不用你强调。”德拉季奇并不理会学生的台阶,反而继续火上浇油。  说完,他更是好像无比反感这张脸一样,宁愿低着眼去看桌面。  这节课是上不下去了,坐在他对面的艾斯抬起手指,轻声喊到巴里德的名字。  “你想要干什么!”  眼见巴里德要离开,德拉季奇好像被点燃了快要爆炸一样猛地站起,摔下拐杖,指着艾斯的脸喝骂,“我从未教过像你这样不知礼数,不懂教养的学生!你这个该死的乡巴佬!”  “为什么要一直打断我!难道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基本的礼貌吗!”  “我要将你的恶劣行径写入报告,让学院好好惩罚你!”  “现在请让我离开!马上!”  德拉季奇吼得唾液横飞,站在一旁的巴里德听得整张脸都冰冷,双眼更是直直盯着这个老疯子。  “巴里德。”  艾斯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好似被骂的根本不是自己。  “好的主人。”收到催促,巴里德立刻弯腰告退,收回冰冷目光,顺带将门也带好,  目睹忠仆离去,泛冷的桃花眸子移动,将德拉季奇的身影装入眼里,  而德拉季奇也是死死看着他,双手紧紧捏住拐杖,随时准备还击。  窗外的光变得有些淡,原是花纹古雅的窗帘将其遮住。  “我是学院的导师,你必须想清楚。”  德拉季奇盯紧艾斯的背影,不露痕迹的扭动拐杖。  关窗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回过头,竟是柔和至极的笑容。  “我能加价吗?”  他语气平静的发问,问得德拉季奇失去了所有语言。 156n.net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围猎 课程结束。  巴里德一言不发的目送这个面目可憎的老头坐上马车,接着表情有些好奇的看向马厩方向。  “主人,你看看,我给它装上新的马鞍。”  大肚腩车夫拉着缰绳向年轻的主人请功,边说边舞手。  艾斯对这幅南方口音觉着十分亲切,笑弯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再翻身上马,两腿夹紧马肚,开始熟悉良驹的习性。  借此空挡,马夫仰头看着年轻的少主,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发问:“主人,他们说今晚可以随意享用仓库与地窖里的美食,这是真的吗?”  “当然。”艾斯挑眉回应,声音浑厚快速。  “那我可以不吃吗?”马夫举起两臂向前,想朝圣一般解释道,“我女儿再过一个月就要过生日了,我希望带点好的礼物回去,就用今天的食物。”  说到这,他捏起三根手指,示意自己只需要这么点多。  艾斯低头看向这张干燥又长有雀斑的宽脸,吸口气,握绳控制住胯下的马儿:“你想要什么。”  “你答应我了吗?”马夫瞪大着眼,好似未曾预料有如此简单。  艾斯听得发笑,舔舔唇,用始终陪伴自己的口音回应这背负着一个家庭的男人:“这不算什么,你是个好父亲,我敬佩你。”  他伸手点点自己鼻尖;是南方人最熟悉的承诺手势:“就带点雪牛干和粗盐与黑胡椒回去吧,它们味道很好,你的女儿一定会喜欢的。”  “真是太感谢了!”  马夫激动的用围裙擦拭手上的汗;伸手往前,却又像触电般僵直不动,露出怪不好意思的笑容。  可是少年已用五指修长的手与他的粗手掌握紧,嘴角更是带笑。  “好好工作。”  艾斯用力拉了下对方的手臂,坐直身,指挥安分下来的马儿往庄园门口跑去。  “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大肚腩马夫眼眶发红的看着主人离去的背影,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尊重,像是感觉到了阶级之上的人的关心。  可选择性的遗忘了。  简·艾斯,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平民而已。  ……  绿树下,马儿飞奔于这片落叶日辉中。  马蹄清脆叩地,坐在马背上的人儿亦是披风飞舞,脖子上的金链有些不安分的钻出来,不停摇晃的叫喊着。  艾斯策马穿越中心区,周围的人潮已经有些热闹,让他不由得放慢了步伐。  女人?  街道边,他眯眼看清相隔百米之外的那列车辇,并注意到了车帘下的白皙下巴。  这里竟然会有女武士?  他收回目光,睫毛慢慢遮住眼影。  女人的硬性条件远不如男人,这是最基本的武学常识,所以在现实生活之中,除了阿修,艾斯还未见过有哪位女性走上这条艰苦的路。  艾斯不由得又多看几眼那边,这才夹紧马肚,维持着与前方人的距离,慢慢来到人流相对稀少的学院南区。  这时身边都已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学生,天上的太阳刺眼白亮,他抖了抖黑色披风,无视这些人儿打量的眸子,跟随大部队往那片靶场走。  “你就是简·艾斯吗?”同样骑马的某个学子大胆发问,语气直接干脆的很,“你不是脚瘸了么,怎么还能骑马?”  艾斯只是一瞥而过,眼眸阴柔的像个女子。  “你拽什么呢?”在他前方的人忽然回头,“不说话装高手啊?”  话停,周边几个方位的学生都策马往艾斯这边靠近,慢慢将他围入圈子里,并时不时进行交流眼神。  他们的阴影逐渐遮住阳光,处于正中心的艾斯摸了摸鼻子,松开握绳的手。  顷刻就要热闹,其余同学似乎也嗅到了不安分的硝烟;各自交头接耳,边看边窃窃私语。  “我在跟你说话呢。”  左手边的平头胖子伸手推了推简·艾斯,鸭公嗓音十分的难听。  “我们很熟?”  艾斯低头看了眼被推的部位,再抬眸,表情平静的很。  而在此刻,另一手已然从他的脑后抓来。  呼!黑色披风忽然笼罩住白色马驹,周围人还未看清,那跟在艾斯身后的人便惨叫着摔下马,伸手扶住后腰,表情痛苦的指着艾斯惊呼:“你,你竟敢打人!我要告诉导师惩罚你!”  “好啊!你竟然打同学!”平头胖子顺势指住艾斯的面,指尖都快戳到后者面容,“帝国班了不起啊!还随便动手!”  “谁啊?谁打人?我来看看。”  周边的同学出声附和,不停策马挤入这个圆圈,场面顿时变得无比混乱。  “谁打人啊?”一个高个子依靠优势挤进人堆里,抬起头左右观看,藏在下方的手却是对准艾斯用狠招,“谁!谁!谁!谁打人啊!”  战斗一触即发,被夹在正中心的艾斯反手就对着他挥拳,这一下宛如点燃了炸药桶,所有围住艾斯的学生立马一拥而上,骑在马上不停用拳头往前砸,双手不断撕扯他的衣物。  “打!打死他!”  “我***的!打!”  四面八方的拳不停涌向这独孤的人。如此劣势之下,艾斯就是盯死最先动手的高个,抿紧双唇,单手抓紧对方衣服领口,另只手只管挥拳往这人脸上锤。  “你特么的找死!”  旁边的平头胖子忽然抓住艾斯这不安分的手,两拳砸向其肋骨,并勒住对方脖子,好让同伴们更好下拳。  噗噗噗咚!密密麻麻的拳影不断袭面,颧骨和眼皮都开始剧痛,艾斯闭紧眼睛,死咬住牙的扯开压制,就是向眼前的高个还击!  可他实在是势单力薄,没打一会,人便于马匹的嘶鸣声中摔到地面,被更多更多的人影按在地上摩擦。  “哦吼~”周边的看客伸直腿站立在马上,一脸喜悦的看着一群人围起来的圈,“打起来了打起来了!93届帝国班的艾斯被打了!”  看戏的话传到马道前后,本该急着赶路的学生都伫立去瞧闹成一团的风口,瞧着那些马儿不安分的嘶鸣样子。  “别打了啊!再打人就打死了!”  终于有心善的同学挤入乱成一锅粥的混乱场面,拼命将这些施暴人往身后推,可不知为何这些人就是越拉越混乱,连带着自己都被几拳打到脸上。  成群的鬣狗欢呼庆祝;肆意发泄暴力,不停向着正中心的猎物下嘴。  “呵呵呵哈哈。”  耳膜被笑音撕裂,眼前场景模糊。  艾斯只记住挥拳往上砸的习惯,眼角滑出血滴,妖艳无比。 156n.net 第一百六十九章 偏袒 安库德靶场,格兰登双手叉腰抽着烟,掌心还捏着一个怀表。  时间已经快到了,可在场地上活动热身的学生远达不到集合的数量。  他慢慢皱起眉头,踱步来到场边的台阶上,弯腰坐下。  风中,远方大门处终于又有几匹快马冲向马厩,他只是往那边看了眼,没有过多表情。  “老师!老师!”一名同学狂跑到他跟前,喘着粗气说道,“简,简,简·艾斯被人打了,好多好多人打他一个,你快去……”  呼!凉风吹过,这名同学哪还能找到格兰登的踪迹。  南区街道,整条长长马道都被彻底堵死,路上学生有些焦急的站在马背上瞧,更有钱者钻出车厢,仰头望着那边的大混战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啊?”  克里曼沙紧皱着眉,嘴里还有卷烟未灭,随呼吸带出白色烟雾。  “前面打起来了。”旁边骑马人侧头,一见是他,语气略微讨好,“好像是种子三班的几十个人打简·艾斯一个。”  “卧槽?”克里曼沙惊了,挠挠头,忽然想起自己也是三班的。  就当他正要细问,前方那片的混乱区域忽然爆发出巨大浪潮,紧接着便是格兰登无比严肃的声音扩散。  “今天这节课,所有人不及格!”  “哗!”  整条马道上的学生闻言惊诧,脸上皆是无辜至极的表情。  ……  下午一点半,造成整个南区马道堵塞的斗殴终于定下性来。  海德古堡一楼西侧议会厅,负责93届普通班的卡特和埃尔维斯导师站在大厅里,其中身材矮小的红鼻子埃尔维斯靠在柱边,嘴里叼着牙签,手里把玩一枚晶币,不停扫视面前这排小家伙。  “你们倒是难耐。”  卡特导师最先说话,看了眼被打得最狠的高个子,面色铁青的甩出块手帕,让后者身边的同学帮忙包扎一下,“上个课都要动两下拳脚,还有纪律吗!”  “说吧,谁先动的手。”  埃尔维斯扭了扭粗短脖,再次确认自家学生没有伤到筋骨,表情轻松许多。  “简·艾斯!”最先惹事的抓头男率先发声,一脸写满了委屈,“我们都在排队去上课,刚往前,他就回头打我。”  “鲁奇,你来说。”埃尔维斯又看向平头胖子。  “是这样的。”名叫鲁奇的学生咳嗽一声,挺直腰背回答道,“今天下午我和同学们一起去上格兰登老师的课,然后在路上我们就遇见了简·艾斯,我看他新来的叫了下他,想跟他打招呼。”说完,他向对面的阴影处看了眼,“但他非常无礼的不理睬,然后腊斯克就想碰一下他,之后……”  声线到此变低,这名倒三角小眼的老实学生抓了抓平头,语气有些愤懑,“之后腊斯克就被打了,然后我们就看不下去,就上去跟简·艾斯讲道理,然后不晓得怎么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听完长篇大论,卡特哼笑一声,望眼自家这二十几个学生,又望眼对面那道孤零零的影子,语气异常冰冷,“就你们这一群人打一个也叫打起来!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吗!你们好意思啊!”  “全部给我扣五分!”他指着所有学生怒骂,唾液星子在光下发亮,“今天的课全部判罚不及格!再给我滚去南区公共浴室做卫生,把每一片瓷砖都给我刷干净!”  “还有每人罚跑障碍跑400米,我亲自把关。”埃尔维斯抱胸靠在柱边,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闻声,种子班的同学各自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低头交流眼神,最终是那名伤得最重的高个子一脸不服气站出来,指着对面阴影说道:“那他呢?他也打了人,凭什么就我们被罚,要不是他先动手,我们会几十个打一个吗!”  周围的同学沉默附和他的语,大厅内的气压瞬间被拉高些许。  “这要你来多说?!你还委屈了?!”  卡特闻言猛拍石柱,对准高个儿就是一耳光上脸。身旁的埃尔维斯则是把目光无声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那道背影,那道姿势挺拔;安静欣赏大厅壁画的男人。  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决定性因素。  两耳光打得空气有些沸,白胡子导师后知后觉的转过身,呵呵一笑,表情和煦向着卡特问道:“都讲完了?”  “嗯。”卡特点点头,盯着被打老实的高个子,眼里还冒着火。  他接着扭了扭手腕;又是无奈又是愤怒的瞪了眼其余的学生;对白胡子导师长叹口气:“都是孩子心气,惩罚还是要惩罚,不过也就是拳脚相争的样子,没什么大碍。”  维奇轻笑一声,抬手推了下眼镜边缘。  “确实呢。”他语气平静的答,根本未看某位少年一眼。  仿佛,那就是个垃圾。  空气瞬间安静,众人不由自主看向那名站在阴影里始终未说话的学生——那里光暗分半,阴影下,唯一清晰的脸颊下巴正在不停滴血,再往上,只能看见一个脸型轮廓,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卡特再次张嘴,白胡子导师却挥手打断了他。  “就这样吧。”维奇语气随意的摆摆手,像是时间宝贵,“既然是简·艾斯的错,我自然会罚他,到时会有通告。”  “还有我们,我们也会检讨的。”埃尔维斯插了句嘴,一脚踹向偷偷发笑的自家学生。  “对不起老师。”  腊斯克低头藏起笑,悄悄看了眼对面的人,嘴角的弧度有些轻蔑。  “行,我们都听院长您的。”  卡特点点头,带着自家学生往门口走,好似忘了给某个同学出声解释的机会。  门闭合,雕有奇异花纹的门窗将倒影铺满多彩瓷砖,会议桌最尽头的雄狮王冠正气凛然,如同真正的君王审视着孤单的人。  维奇与艾斯一远一近,一光一暗,光里还有尘埃下落。  终于,白胡子导师打破了静谧,对着窗外出声说:“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再去君王碑跑200圈,写一封道歉书贴在公告栏上,一周的学分全部取消。”  他说完,阴影中的人弯腰用被撕成布条的衣袖抹掉脚边血迹,再将口鼻上的血擦拭在掌心,抬步就走。  门闭合,师生间没有一丁点交流。  维奇背对大门眺望远景,阳光下的镜片反出一片白。 思路客 第一百七十章 学子们 夜深,这场热热闹闹的有趣新闻还在学院各届各区发酵。  学院南区的公共浴室内,一群全身赤裸的孩子用手里毛巾擦拭瓷砖,抬头说话间皆是欢声笑语,全然打成一片。  咚!浴室入口的门紧闭,身材肥胖的鲁奇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脏兮兮的毛巾。  “他**,终于把外面那片地方擦干净了,唐古特,你搞完没。”  “早擦完了。”躺在大澡池里的高个儿回过头,人在这片雾气袅袅中放松至极。  躺在旁边的腊斯克笑眯眯的把头枕在瓷砖上:“你就知足吧,卡特老师罚我们来搞浴室的意思你还不懂啊。”  鲁奇闻言一笑,扔掉毛巾,呼噜一下跳入热气腾腾的水里。  “我当然懂了。”他在澡池中放松游泳,两脚时不时点住池底,“这不是想让我们好好疗伤,在泡个澡,轻松一下。”  “轻松个毛哦。”躺在隔壁澡池的学生闷闷发话,周围其余人也都是疲惫至极的样子,“被罚跑障碍跑,我腿都要断了。”另一个学子掀起眼皮,有气无力的看向高个子说“我也是服了,为什么唐古特就不用跑,早晓得我也给简·艾斯打几拳,早早来到这里,好好泡澡休息一下。”  他说完翻过身,上半身贴在瓷砖边,两条腿慢悠悠的摆动。  “呵。”唐古特听得冷笑,皱眉摸了下右眼眉骨,眼神阴郁,“我也是怕打死他,不然我早就用老师教给我的武技了。”  回忆起对战细节,唐古特对简·艾斯的左手拳十分不屑,恨不得时光倒流,再好好痛扁这条土狗!  他的声音得到周围人的肯定,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抱怨声都响了起来。  “讲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八门跟我们的差别究竟在哪里,都说他们气更烈,拳更强。那就打嘛,打又不跟我们打,这些人又整天高高在上,又是独来独去,还有这么好的资源,真恶心。”  “是啊,他们还个个分配别墅仆从,哪像我们全部挤在一栋楼里,有时候的,我真想和他们练练。”  “听说在武道馆,门罗特就打赢过几个学长和93届帝国班的。”一名身材偏瘦的学生插话,表情亦是跃跃欲试,“好像这一次帝国班的导师找过他,然后他就像个疯子一样狂练。”  “是不是要去帝国班了?”旁边人抬头,隔壁澡池更是许多耳朵竖起。  “好像是的……”  “那不可能吧。”鲁奇擦完自己的大胸,接住话道,“帝国班不是只要八门全开的么,门罗特才开了六门,只能在精英班啊。”  “但精英班那些人就是这么传的,反正好多人都在争今年这个期中考核的第一。”  “那也是精英们的事。”某条咸鱼翻过身,在热池水里发出惬意的呼声,“我们这些种子就别操心了,人家门罗特都二十四战全胜,绰号‘赤魔’,一身格斗技出神入化,现在武道榜排名第七了。”  “第七了?”鲁奇闻言瞪大眼睛,“那可是九一到九三届的大榜,按这样说,门罗特不是在全校一万多人里面排前十???”  “这又不算气血。”腊斯克皱眉回应,脸上写满了不屑,“要真的可以动用武士内宗,门罗特能进前两千我都吃shi。”他说完翻身,抬头看向其他澡池里的同学,忽然笑了起来,“诶,你们还不晓得,简·艾斯那沙比现在还被罚着跑步呢。”  “真的啊?”鲁奇一挑眉,嘴角咧出歪弧。  “两百圈。”腊斯克举起两根手指,侧头看眼窗外,“又被扣了一个礼拜的学分,那傻狗,快被退学了吧。”  “哈哈哈,那真是笑死个人。”  整个浴室闻声发笑,所有参与这场暴力的人瞬间有了精神。  “讲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打开了八门的武士啊,就是打的不够爽,而且是个废的。”  “但怎么说也打了帝国班,他们不是高高在上吗?哈哈哈。”  “估计93届帝国班的其他人脸都丢完咯。”  鲁奇与唐古特击拳相庆,各自脸上都有丝丝骄傲,宛如开辟了某种先河。  “你还别讲,开了八门的人还是真的厉害好吧。”该进入正题,鲁奇打断周边同学的话,继续完成那位天骄的嘱咐,“93届的戴里克上次就把三个炼武者都打蒙了,在外面一对三类!生死搏杀!”  鲁奇边说边噘嘴点头,煞有其事的宣扬。  “什么时候的事?”同学们听得来兴趣了。  “就上次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鲁奇冲着发问的人挑挑眉,仿佛很有面子,“戴里克和我们很多人一样,都是平民出身,上次我出校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看见斯塔图家族的人请他吃饭,然后他竟然拉上了我!”  周围的眼神变得惊异,正中心的鲁奇骄傲的仰起下巴。  “斯塔图家族的人当时要考验他,然后就安排人和他打斗,卧槽,结果他真的一打三,几分钟就打完了!”  “炼武者啊。”鲁奇两手击拳,打的水花啪啦作响,“你想想有多猛,戴里克就在我们这个年纪,一打三类!”  “卧槽……”离得最近的同学开始摇头,神情写满向往。  热气之中,众人都沉默,始终未出声的唐古特与其余两位伙伴对视一眼,而后笑着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又吸引回来:“所以这一次我们也算是跟戴里克有交集了,以后大家都有机会认识认识。”  “真的啊?”  刚还在抨击学院制度的学生们表情欣喜,似乎想到了以后在学院里有了依靠的样子。  毕竟那群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年级的三十九个人,是确切存在的。  毕竟……他们才是这三千三百四十一个人中的主角。  “都在洗澡呢。”  正当众人神游之际,作为93届主角之一的披得走了进来,拉紧裤衩,笑呵呵的钻进正中心的澡池。  “诶唷,披得,你怎么来这了,是不是又提前练完了啊。”  高个伸手搂住他,笑的开怀。“真羡慕你类,天天随便练练打打都这么厉害,这就是天赋啊。”  “哪有,我都第四十名了还厉害个屁啊。”众人瞩目之下,披得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摇摇头,努力故作谦虚的说道,“还不是天天给导师骂,讲我训练不上心,整天盯着我。”  “那也是你不想练咯。”鲁奇笑嘻嘻的翻个白眼,把身子钻入水里玩,“你要是努力点,怎么也能在帝国班拿个前二十吧,就你这天赋,真的兄弟,我看着都感觉浪费。”  “是啊是啊。”周围人开始附和,恨不得披得马上就能记住自己的声音样貌,让自个儿这种平民也能拥有贵族圈。  站在如此舞台之上,披得眼睛都笑成弯月形,不停说着会努力会努力。  唐古特这时忽然插话,打断周围人的讨好:“诶,你们班不是来了个简·艾斯嘛,你怎么可能还是第四十名啊?”  “也对哦。”披得像是才反应过来般,眨眨眼,用搞怪的语气回道,“但是……我有把他当人吗?”  “哈哈哈哈!”  大家伙开心大笑,公共浴室内的气氛来到高潮。  “啧啧啧,还是你们叼啊。”鲁奇竖起大拇指,声音赞叹的讲,“内宗密法、武技、装备、课程都不晓得有多好,而且毕业后起步子爵,哪像我们还要考核,还要等那些个财阀贵族看我们顺眼啊。”  他用肘推了推披得的胸,挤眉弄眼的继续道,“你是不是已经有大贵族财阀找你了。”  “哪有。”披得故作谦虚的摆手,将欲盖弥彰写在脸上。  这群十七八岁的孩子们再次羡慕,心底忧虑起自己的未来。  屁股决定脑袋,每一个阶级的人都有烦恼,身处顶尖武院,他们所见所求必然不同于乡下低俗院子,虽已被无数同乡羡慕;在家乡地方出名,可真入这番顶尖圈子里又只能是个军部士官或权贵打手,可能需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迈过这一条线,让自己摆脱打在皮肉上的标签——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  眼小鼻大的鲁奇又从披得脸上收回视线,藏在水下的手默默捏紧,眼底滑过一丝坚毅。  “哎不说了不说了,大家伙一起加油。”快被捧上天的披得不停招呼周围人,抬起手臂,脸都笑得酸疼,“来来来,跟大家说个正事;我老哥戴里克这段时间有空,想请大家吃个饭,后天晚上,我们岛谷见!”  “岛谷?”  有些孤老寡闻的学生听得有些疑惑,腊斯克抬手对水面一拍,打的哗哗作响。  “傻啊,就是查理商会新建的大酒馆!里面的东西可贵了!而且还有龙肉!还有歌姬乐器!还能在里面睡超软的床!”  “哇!牛啊!”  自诩不是乡巴佬的乡巴佬们欢呼鼓掌,披得轻笑看着眼前的人,嘴角有一丝厌恶。  ……  远方的吵闹躲不过风的喧扰。  紫藤花武院正大门的君王碑广场,一道人影如同米粒般围着这座巨大的晶碑奔跑。  起初周围很多看客,后觉着这猴戏也就是这般无聊了。  几番流转,终于冷清了踪影。  寒风中,藏在皮肤下的红线龙筋不停发力;胸腔剧烈起伏,原是脸上带着一张材料未知的黑色面具。  奔跑,艾斯不停的奔跑,眼前的一切都跑出了重影。  但他不敢停,因为一个礼拜的学分确实让他站在了被扫地出门的悬崖边缘。  这不是他最想要的么?  星辰闪烁,悄悄守在边上的康芒斯暗自思索,又将目光移向守在广场边上的忠心仆人——属于这个孩子的忠奴。  “莫瑞斯,我们主人就一定要跑完吗?”黑人大妈两手捏紧的看着可怜的艾斯,皱起来的眉写满悲伤,“他已经快不行,赶快带回家治疗吧。”  夜风中,莫瑞斯沉默听着女仆的话语,脸色因疲惫而残留苍白。  “多少圈了。”他向旁边的巴里德发问。  “199圈。”巴里德出声作答,目光始终放在跑得开始倾斜的人影上,“但时间只还剩下两分钟。”  还有400米么。  莫瑞斯慢慢皱起眉,眼神愤怒的看了眼北边中心区的方向,最后盯住主人脸上戴着古怪面具;咬紧了腮帮。  那个该死的女人,真是令人作呕的虐待狂!  戴着白手套的手死死捏紧,莫瑞斯再次看眼怀表,脱下外套,对着主人方向用衣物扇风,妄图用这种方式为其抵消面具的阻隔;将空气送入艾斯的口鼻。  “主人!还有两分钟!最后一圈了!加油啊!”  管家不顾修养礼仪,出声大喊,喊得周围仆人都跟着附和,化为声浪喧嚣在夜里。  “呵……”  缺氧的感觉愈发刺激皮肉,早已开始耳鸣,旁边沙漏也只剩下最后一搓在下落。  奔跑中的人慢慢低头,咬紧牙,始终干涸的经脉八门陡然收紧律动,露出狰狞火焰伤疤。  “额啊啊啊啊!”  那是最后一条直线,艾斯宛如挣脱锁链的战士,双目赤红的看向终点!  冲!最后的冲刺跑赢了沙漏,黑人大妈惊喜欢呼,而莫瑞斯已然奔跑过去接住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主人,眼神骇人的看向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仆。  “还不工作!”  失去修养的怒喝抽动后背,马瑞德立马用黑黝黝的手扶住艾斯的头;摘下对方脸上的面具,与莫瑞斯等一同将主人小心翼翼端上马车车厢。  等候多时的大肚腩车夫看着主人如此狼狈的样子,长叹口气;舌头打上牙膛,用气泡音催动马儿向前。  车轮与马蹄在黑砖地面接触,艾斯仰躺在还未完全装饰好的车厢内,发梢挂满汗珠,纤细的脖子拉出管状;配合胸腔不停起伏,发出沙哑的吸气声。  整个身体都在别扭亢奋,夹杂剧痛,还有无法出声的耳鸣噪音。  这是刚结束剧烈运动后的极端不适,他挥手推开旁边的莫瑞斯,弯腰低头,抿紧嘴抵御这股无法言喻的恶心感,这股……令人想死的感觉。  莫瑞斯见此立刻看向马瑞德,而对方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巫师药剂,用手摁住艾斯湿黏黏的肩膀,把针扎入皮肉里,边输翠绿药液边说,“主人,这是保护心脏供血的巫药,它能让你的心跳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你先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巫药开始发挥功效,艾斯抬起漆黑眼珠,脸庞露出新的潮红。  那,是一根根狰狞的细小血管。 思路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坏孩子 入夜之后的温度越来越低,庄园前院的土壤已经被翻新。  负责种植的园丁早已入睡,剩下负责后厨的拉铁摩尔三人与整个理疗团队还在坚守。  真是困极了。  留着八字胡的主厨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撮,转眸看了眼已经靠在墙边睡着的得里克两人;长出口气来。  “来这的几天啊,真是一点都不太平。”  想起今下午传到庄园的噩耗,他无奈的摇头叹息,揉揉脸,依靠大厅的吊灯强光驱散困意,喃喃自语道,“希望主人不会被打击到吧。”  脚下瓷砖地毯上的花纹开始令人眼花缭乱,外面庄园大门终于有了动响,拉特摩尔闻声拍醒两个帮手;转身进厨房准备餐点,而理疗团队的人也都调整好站姿,迎接这座庄园的主宰。  由两匹马儿拉着的简朴车厢停在大屋正门;打开车厢,艾斯就这般光着膀子走了下来。  踏入大门这一步,所有仆人都将目光聚焦于他;眼神略微复杂。  灯光洒落,艾斯于注目中平稳行走;身后影子长如黑线,圆寸下的眼眉精神十足:眉骨附近有数道破开的血口和淤血,与阴柔的桃花眼结合,竟有种痞帅痞帅的气味,宛如常年打斗的坏孩子,桀骜不驯。  小女仆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一双手忍不住合起在胸前。  薄凉的夜风攀附上条线硬朗的肌肉,其上虽有乌紫血痕,但更显男人霸气。  “主人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额。”  跟在后面的黑人大妈仔细看着简·艾斯的身材,借助顶灯的光看清了其的面容——只有些许肿胀,没什么大事。  “她们怎么还没有休息?”  来到大厅,艾斯看眼高矮不一的女仆,侧头对莫瑞斯发问。  莫瑞斯咳嗽一声,用余光扫过主人的身躯,只得挤出酒窝地回应:“是我让她们在这里等的,我担心您……”  艾斯闻言瞥了眼管家,眼珠一转,整张脸似乌云般阴沉下来。  面对这忽如其来的气压,莫瑞斯保持弯腰的弧度,两手贴在裤边,用一名仆人该有的姿势迎接主人的怒火。  周围仆人也都不敢动,那名年纪最小的可爱女仆更是把手扣在一起,低垂着头,好似害怕某些无端责骂。  萦绕在屋内的风都好似消失了,作为整个庄园的主宰,艾斯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容;踱出一步,无声看着向自己鞠躬的莫瑞斯。  “为什么没有办宴会。”  他终于打破令人压抑的沉默,可轻吐出来的话音却令所有人都表情惊愕。  “主,主人?”莫瑞斯在主人的审视下歪起头,失去了言语。  “我不是告诉过你今晚要犒赏这些仆人吗。”艾斯皱着眉向巴里德打了个响指,在对方的服侍下把崭新外套披上,接着对厨房那边喊道,“拉特摩尔!”  “请问有什么吩咐。”  拉铁摩尔听声快步走到大厅,一见艾斯这张阴沉至极的伤脸,暗自叹气。  骂吧,多骂一会就……  “为什么没有准备晚宴?”  艾斯的声音打断他的臆想;拉铁摩尔抬起头,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张开嘴,而后看了眼莫瑞斯。  “是你的主意?”艾斯侧过头,将管家的背脊装入眼里。  其余的仆人都随艾斯的目光一同望去,莫瑞斯擦拭掉手心的汉,抬头抿起嘴,语调清晰的回:“我,我只是担心你。”  屋内人的视线又回到艾斯脸上,只见他一直保持这幅阴沉怒,直直看着莫瑞斯的脸。  仆人们也都望着他,场景忽而变得有些滑稽。  “噗嗤。”  这种高压下,艾斯终于端不住脸上的表情,失声一笑,整座大屋便像迎来了真正的暖阳,驱散了仆人们心中的寒冷。  “那就明天再办,莫瑞斯,等会将食物端到主卧去,我要好好洗个澡。”  他边说边上楼,像是刚训练完的正常模样,只是摇头晃脖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我的马带回来了吗?”  “当然。”莫瑞斯点点头,迟疑半会,还是向艾斯的背影发问,“主人你需不需要有人陪着你?我的意思是,单纯的说话聊天之类,或者来一两杯果酒。”  “我很好。”  艾斯只是举起左手往后方摆了摆,声音十分平静。  令人难以想象的屈辱就这样一笔带过,连神经大条的黑人大妈马瑞德都有些疑惑的抓抓头,只能看着莫瑞斯,张开厚唇,作出“我们该怎么做”的口型。  “都休息吧。”  面对她的询问,莫瑞斯深吸口气,让这些困到极点的仆人回到大屋后面的住所。  “我还不困,莫瑞斯。”  圆脸鼻上有些雀斑的小女仆走到他边上,细声细语的请求工作。  莫瑞斯低头看眼她的小胳膊小腿,也没拒绝,只是指了指二楼。  女仆立马噔噔地往楼上跑去,听得莫瑞斯皱紧了眉头,后向自己的同乡出声:“你也可以休息了,巴里德。”  “好的。”巴里德出声告退,富丽堂皇的大厅便空旷安静下来。  ……  二楼,亚白色的房门被敲动,正在泡澡的艾斯侧过头,便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以及轻松欢快的步伐。  “主人,我来服侍你洗漱了。”  小女仆一路来到浴室外,声音细软细软的,像屋檐上的猫。  茶黑色的眼眸在水雾中垂下,艾斯伸手摸了摸圆寸,最终对着门口出声道:“在外面等我。”  “好的。”女仆闻声照做,没有多大的情绪。  “帮人洗澡也是你们的义务吗?”见她守在门外,艾斯干脆边洗边与其聊天。  “您可以提这样的要求。”  门外的语调十分慢,像是在思索,“教导我的老师是这样告诉我的。”  “你多大了?”艾斯把身子横放在大浴缸里,拿起帕子擦拭眉骨上的血。  “十七岁。”  “十七岁?”如笔尖抹出来的眉往上一挑,艾斯微微张大眼眸,“那可不是一个工作的好年纪,对于一个女人来说。”  “这是我自己要求的。”小女仆听着看向门外,好似急了般解释,“我弟弟也是一名武士,所以我,我也想他成为您这样的人。”  “我?”  门内响起水声,下一刻,浴室大门便在雾气袅袅中打了开来。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优点。”  艾斯看着这脸色红润的小家伙发笑,两手一系,将露出来的胸膛收入睡袍下。 思路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爷我啊 凌晨一点半,气味十分好闻的檀香被火柴点燃。  莫瑞斯抖抖手腕,目光始终放在垫枕靠在床头的主人身上。  “今晚的食物非常可口,拉铁摩尔的厨艺愈发进步了。”  刀叉滑过餐盘,艾斯慢慢咀嚼嘴里的肉,淡金色的丝绸睡袍有些松垮,架在腿上的长方形小餐桌摆满食物。  “如果您喜欢我可以让他再多做一点。”  莫瑞斯铺开深灰色的毯子;十分贴心的将其盖在主人身上。  “那太麻烦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艾斯边吃边阅读举在眼前的中庭语语法书,而后目光一转,向莫瑞斯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莫瑞斯抿出两个酒窝,笑的阳光,“感谢主人的赏赐。”  “这不算什么。”艾斯摇了摇头,叉起厚厚的肉块塞入嘴中,抬指示意小女仆翻页。  “明天宴会的菜单准备好了吗?”他忽而出声问。  “已经列好了。”莫瑞斯看眼主人的神情,“我们庄园一共有十七名仆人,除去您善意赏赐的莉莉车夫,我计划的开销在3枚红晶内。”  “莉莉?”艾斯皱起鼻子,想起那车夫的大肚腩和卷毛,有些惊讶的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古怪的姓。”  “这是格麦隆的传统,他们那个地方的人都是这个姓,是个巨大的氏族,而且他们那边盛产矿石。”莫瑞斯安静看着主人这幅正常至极的样子,咳嗽一下,转而轻声说道:“学院对于您的处罚已经成立,您这一周所有课程都被取消,所有从明天开始,你没有任何院内的安排。”  “那我可不可以自己去找老师?”艾斯闻声抬起眸子,将肉块吞咽。  “这个没有规定。”莫瑞斯仔细想了下,“但是这取决于导师的态度,而且它不会记入学分。”  “好的。”艾斯端起血羹喝了口,余光之中,好似注意到了莫瑞斯的些许情绪,便出声追问,“还出了什么状况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莫瑞斯沉默片刻,为其换上干净的杯子,“霍勒斯商会好似没有您期望的那样友善,我昨天去采购的时候,他们……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语。”  “谁?”艾斯挑挑眉,随后竟是一笑,将切好的肉放入嘴里,“没必要与他们置气,病了的羊总会死于狼口,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是什么比喻,是俚语吗?”充当翻书工具的小女仆从书后露头,表情疑惑。  “这是我们家乡常说的话。”  艾斯笑着让她翻页,一口一口嚼着还带有血的肉,桃花眸底泛起一丝幽光,  “但我们可以反击,我学过完善的帝国法规。”莫瑞斯看了眼主人,沉吟后补充道,“虽然他们的分会会长已经向我们表达了歉意,想平价卖给我们一匹产自奥斯曼帝国的黑月驹,但被我回绝了。”  “你做得很好。”  艾斯直视着莫瑞斯的眼睛出声肯定,放下刀叉,越来越有范的用餐巾擦拭嘴角。“没必要承他的情,以后购得东西,多避免所谓的人情优惠。”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刻进骨髓里的贪婪都已消逝。  “我知道了。”莫瑞斯深深看眼主人年轻消瘦的脸,还是有点不放心的追问,“您的脸真的没事吗?”  “这不算什么。”艾斯无奈回应管家这不知多少次的询问,直接伸手点了点颧骨上的乌青,“不要把我想得太易碎,我怎么说也是什么古兰神体。”  他说着说着又有笑,像是在自嘲。  “他们做的太过分了。”莫瑞斯闻言捏紧拳头,开始控诉这些人的暴行,“他们为什么可以丝毫不羞耻的围攻你一个人,还有你的导师乔蒂,她根本就是一个疯子,用那个面具是想要闷死你吗!还规定时间,天呐,这可是体罚!我从未听过体罚还有学分考核的!”  略微秃头的管家越说越气愤,语速极快的同时掺杂了不少直白的词语,譬如“可憎的”,“十分厌恶”等等之类的话。  艾斯听着对方这幅比自己还要气愤的模样深吸口气,捏捏眉心,把杯里的血羹全部喝完。  “主人。”小女仆此时也在旁边观察他;小心出声,“难道你就不愤怒吗?”  灯光摇曳,简·艾斯的眸子往上一抬,眼尾弧线阴柔至极,像表情玩味的狐。  “我当然愤怒了。”他轻柔一笑,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  小女仆看着他的样子面颊爆红,立马局促的低头整理头发,只觉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大方心善的人儿。  而这样的人,为什么总要经历苦难呢?  她悄悄地想,又将书翻了一页。  “我一定要找机会投诉他们!”  一旁的莫瑞斯总算结束了漫长的控诉,整理衣着,弯腰为艾斯续上一杯水。  艾斯略微无奈的握住水杯,直视对方的眼说道:“这是我的事莫瑞斯,你不需要担心我,你只要管理好整个庄园,这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我自然会处理他们。”艾斯话锋到此一转,三根手指捏在一起,“而且,这才刚刚开始呢。”  艾斯舔了下虎牙,咧嘴一笑,极富有攻击性。  “那你一定要好好揍他们。”小女仆也在这时为他加油打气,“让他们也经历这样的窘境,让他们尝试一下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她说完又看了眼床上人的眼眸,嘟着嘴继续道,“这可是以下犯上的欺辱,我可从没有听过这样恶劣的事情,主人,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好。”  艾斯听得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捏这张嫩脸,之后让莫瑞斯将小餐桌收起来。  此时窗外明月已经染白了云朵,银辉之下,艾斯抬头向这玉轮望着,忽然想起曾在拉姆贝特听过的某句言语。  某句,米粉店老板最爱的口头禅。  “小爷我啊,什么没有经历过!”  他模仿着记忆中的嗓音,一拍大腿,扯开嗓子吼出了这句中庭语,像极那人吹牛打屁的样子。  旁边的小女仆听得一愣,看看手里的语法书,也由衷赞叹起主人的聪慧。  至于伫立在更远处的夜风,某位白胡子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xiaoshuting.la 第一百七十三章 傻子 好好睡到正午,脸上有些乌紫的简-艾斯伸了个懒腰,掀被下床,摇了摇床边的铃铛。  “你醒了主人。”  忠心的管家闻声敲门而入,面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是好好休息过的样子。  艾斯在他的服侍下更衣打扮,并将目光移向摆钟:“德拉季奇老师来了吗?”  “他刚让人传了信,说来不了了。”  莫瑞斯为主人扣好腕带,将衬衫领立直,最后套上一件紫黑色外套——一名气质阴柔的贵族少年便在镜子前翩翩起舞。  “那可真是个不好的消息。”  艾斯仰起头,方便管家戴上这镶有金边的领结,“我原本的课程安排呢,没有受罚之前。”  “那你现在应该在武道馆。”莫瑞斯拍拍主人的外套,直起腰,面颊上挤出酒窝,“并且是被乔蒂训练之后。”  “那就按这个安排。”  衣着得体的艾斯甩甩手腕,一旁的莫瑞斯打开亚白色房门,弯腰行礼。  二人下楼,周围的仆人们正在勤奋工作;不停搬运摆放新买的各类装饰品,并在满头大汗中对艾斯傻傻一笑,恭敬喊了声“主人”。  “他们的速度很快。”艾斯瞧了眼其上的霍勒斯标志,走入餐厅,在莫瑞斯的服侍下将餐巾戴好,“账单有仔细核对吗?”  “当然。”莫瑞斯为主人点燃熏香,看了眼大厅内的情况,有些皱眉。  “啵~”  橡木塞打开,另一位仆从用毛巾裹住瓶口摇晃;弯腰倒上淡蓝色的酒。  艾斯两指夹住高脚杯底快速摇匀;举在鼻尖一闻;抬指示意上菜。  用餐开始,他边听着管家的学院汇报告边沉思,桌上的餐盘来来去去,证明用餐人的胃口极好。  “那封道歉信写的非常不错,你总能带给我惊喜。”  听着莫瑞斯念完这封信,艾斯用餐巾擦拭嘴唇。  “这个我应该做的。”莫瑞斯微微一笑,大厅出突然传来石雕落地的巨大闷响;餐桌上盘子餐具都被惊的一跳。  “你在做什么?!”  未等莫瑞斯出声,庄园内的仆人就抢先对着商会人发难,三言两语包围了这个看起来傻呆傻呆的高大胖子,“你是傻子吗?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松手,看看这地板,我要告诉你们的管事!我要让你好好赔偿!”  “对,对不起。”对方十分紧张的缩起脖,两手飞快摆动,“我,我是不小心的。”  “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莫瑞斯面色阴沉的走来,看了眼被砸出小坑的花纹地板,眉头皱的更紧,“让霍勒斯的管事过来。”  巴里德点了点头,临走前还恶狠狠的盯了这牛高马大的人一眼。  “我不是故意的。”身着粗布外套的工人不停摆手,像熊一样壮实的身躯把衣裤勒的十分紧,头上的棕帽歪歪斜斜,刚好把有些灰白的发茬盖住,至于简单长出来的五官,搭配在饼脸只突出了一个字——憨。  “这不是有意无意的关系。”莫瑞斯冷冷看他,又望了眼安静进食的主人,准备把人带到外面去处理。  深知倒了大霉的工人整个人都紧张的缩在一起,原本就小小的衣服立马被扯得哀鸣。  他随着管家一起迈步,并在快到大门时看了眼餐厅那边。  就这一眼,让他瞬间顿住。  “艾……艾斯?”  有些不确定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就像随着阳光进入的风,吹动回忆的潮。  正在切肉的指尖停下,主座上的少年于仆人环绕中抬起眸子,眼如桃花,眉似卧蚕。  一见如此面相,傻子哪还能不知道座上的人是谁呢?  “艾斯!”壮如熊的傻子咧开嘴大叫,脸皮都笑得皱了起来,干干巴的,更令人觉得憨傻。  傻子喊完便要往前,周围的仆人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有莫瑞斯反应了过来,转眸看向自家主人。  “傻子?!”  记忆里的身影重叠,艾斯瞪大如猫儿般的眼,从椅上起身,戴着餐巾三两步就走到对方跟前,“你怎么在这里,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艾斯说完便对着这大变模样的小弟几拳打去,砸得对方习惯性的用肩膀上的肉去挡,脸上笑容更是傻乎乎的,像狗尾巴草一样。  “原来这真的是傻子啊。”  周围的仆人们全都反应过来,忍不住盯着嘟囔。  而他们的主人,脸上更是挂着他们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笑。  那笑容,比窗外艳阳更为明艳。  “你这狗东西!”艾斯又一巴掌狠狠打在这肉上,舔舔唇,而对方也亦是按照下意识的习惯,反手就要锤艾斯的胸,要张嘴喊出喊了数万次的两字:“老……”  顷刻,一股名为“现实”的声音悄悄开始叹息了。  本要挨到艾斯胸口的拳像是触发了巫师禁忌般停在那里,重逢时的狂喜也在周围仆人工人的眼神中浇灭干净,只余道道寒风,冷彻脊骨。  “老……老板。”递出去的拳悄悄收回,傻子咧着嘴抓了抓头,小小后退一步,脖子都已缩得快不见。  这道声音将眼瞳打出裂痕,艾斯望着他张嘴,一双眉不由自主的皱起,像是呆住了。  老板?  他悄无声息的想,心脏被狠狠一捏,眼里的光也迅速暗了下来。  “主人。”此时莫瑞斯也迈步走了上来,左右一看,轻声的询问道,“这是你朋友吗?”  “是。”艾斯往莫瑞斯的脸上一扫而过,收拾好情绪,语气平静并自带威慑。  “不,不是的。”一旁的傻子却急得冒汗,对着管家摇头,“我们只是认识,是的,我们只是认识。”  他边说边笃定点头,像是在自己催眠自己。  莫瑞斯闻言不语,而是看了眼已经完全面无表情的主人,安静等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摆手让仆人们继续工作,艾斯抬起头,看着长有许多白发的傻子,只觉对方好似老了许多岁。  老得,不像个快二十岁了的少年。  “在这里工作。”傻子不敢直面这股目光,又后退了一步,“我,我现在在商会里做事。”  “哦。”艾斯点了点头,吸了口气,笑着出声说,“那你在那里多少钱一个月?一天工作多久?怎么做着做着头发都白了,你这傻子呀,是不是又给人骗了。”  “这,这就是自己长得。”  傻子点了点脑门,然后把庞大的身躯更加缩起来,十分小心翼翼地张嘴,声音低得很。  “而且,我不叫傻子了,我,我叫迈克尔·吉米。” xiaoshuting.la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再少年 新进的货物已经搬完,霍勒斯商会的马队叮叮咚咚的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日光已经有些凉了,没有随队离去的傻子单膝跪在主屋正门,头颅低得要埋进胸里。  “进来坐吧。”  大厅主座,艾斯低头整理一下衣裳,再抬眸,声音平静。  “请进。”站在门边的莫瑞斯伸手邀请。  迈克尔·吉米闻言起身,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眼主座上的人,小心翼翼的迈步而入,刚清洗完的身子无一汗渍,身上衣裳也是崭新的模样。  艾斯无声看着这幅场景,眼神忽而有些恍惚,心底亦有无尽花朵藤蔓在生长。  曾经,他也是跪在门前的人。  如今,他已是主座上的主。  “主人。”管家的声音轻响耳侧,眼瞳聚焦,艾斯收起这些杂乱的心思,笑着抬手,按照礼仪来。  “谢谢。”傻子有些拘束的坐上软椅,仆人将果盘放在桌边,接着站在他椅后,心观鼻鼻观心。  宽敞豪华的大厅变得安静,艾斯摩挲一下手指,对这张熟悉又不熟悉的脸出声:“先喝点茶吧,是圣菲那边的好东西,旁边还有脆饼,里面掺了肉干。”  “好,好的。”傻子闻言端起茶杯;两指捏住小小的盖,直接撅起嘴就喝。  嘶!  滚烫的茶水直接在嘴上咬了个泡,他整个人一阵哆嗦,茶杯都差点砸在手里。  一旁的仆人见状立马伸手帮他稳住,眼神暗含责怪的看这土包子。  “对不起,对不起。”傻子用手压着嘴嘟囔出声,一双眼不由自主的瞟向主座上的人。  “没事的。”艾斯哼笑一声,捏起自己小碟里的衣果,直接抛了过去,“吃点这个,这个消火。”  指尖勾动,红润润的果子落下一道弧线。  傻子两手将它接住,本想吃,却又不知怎的放在桌上,略略踌躇之后,满脸笑容的向艾斯道谢。  艾斯眉头一挑,接著抿紧薄唇,埋下眼底的不快。  “你现在就住加贝帝斯吗?”  艾斯边说看着傻子的脸,細看相貌,发觉有了一层胡茬,脸面倒是红润,但眼袋很重,厚唇更有点苍白,而且虚胖了。眼神倒是精神,浅眉下的黑色眼珠不停转着,缓缓的四顾;后像是看见了什么刺眼的东西立马收回来,接着又继续这般,重复此类矛盾的动作。  “不,不是。”傻子摆了摆手,兴许感觉到上面人的目光,颔首低眉,不敢再造次。  “那你住哪儿。”艾斯的表情更加不快。  “我,”傻子揉搓大拇指,双足紧紧并在一起的说,“我现在住在卡那封,和奥卡姆他们在一起。”  “奥卡姆?”艾斯停顿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紧跟着便笑了出来,“原来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啊,那还有一些呢?他们也与你们一起在做?”  “对,我们都在一起呢,一起在当地商会办了个工人团,专门给商会做杂事。”  傻子说到这眼里开始有光,表情也自然许多,“现在很多大商会都找我们,前不久我还去了王都一趟呢!”  “那还真是有意思。”艾斯点点头,跟着露出笑,“做这一行的薪水还够吗?”  “还不错吧。”傻子似乎是聊得舒缓,摸摸裤兜,从里面拿出一袋烟草,伸出舌头开始卷纸。  始终守在旁的管家低头咳嗽,站在傻子后方的仆人立刻将目光移向艾斯。  “去把前些天买的雪茄拿过来。”艾斯向管家摆了摆手,柔声对傻子说道,“我这里有更好的烟,你抽我这个。”  “哦。”傻子闻言点点头,把卷好的烟又放进兜里。  气氛再次沉默,始终望着他的艾斯深吸口气,换了副坐姿,故意挤眉弄眼的用搞怪语气说道:“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薪水很多呀?”  “都是奥卡姆给的。”傻子挠了挠后脑勺,憨憨一笑,“他现在管着我们,而且可厉害了,手底下还有几百号人呢。”  “那你运一次货要多久呢?”艾斯喝了口茶问。  “差不多个把月吧。”傻子跟着端起茶杯,这次却是十分小心的喝了口,“像这次,我们就差不多用了一个半月才到这里。”  “都是些什么?”  “盆栽啊大物件啊,反正都是不容易坏的。”傻子盖紧杯盖,边抖腿边答,“卡那封有一处霍勒斯商会开辟的花草园,我们很多人都在那里接活,来回一趟包吃包住还有700块呢!”  “哦。”艾斯微微张嘴,之前离去的仆人也拿着雪茄盒重新回到傻子身后。  “请。”  黑棕色的雪茄被点燃,仆人抖腕将火柴熄灭,把它递到傻子眼前。  傻子立马接过雪茄,张大鼻孔一闻,脸上露出陶醉神色。  “艾斯,这味可真浓。”  他举起雪茄向主座上的人比划了下,又是咧嘴一笑,将雪茄衔在嘴里,身子骨彻底放松下来。  “喜欢就送你了。”艾斯也跟着喜悦起来,抬手示意,这盒产自奥斯曼帝国的黑雪茄便落入了傻子的兜。  “嗯~”  傻子美滋滋的抽着大烟,呼口浓雾,刚要抬足,主座旁的那道目光立马刺了过来,将他打回刚来时的拘束样子。  主座上的艾斯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看了眼管家。  “我们,”以往的记忆浮现,简-艾斯高兴的,又有些缅怀的说,“我们距离上次分开,怕快有三年了罢。”  “是啊,已经两年多了。”傻子弹了弹烟灰,继续小口小口的抽着,“之前分开,我还一个人找过你,那时仗打得厉害,我还,”傻子抬头看向艾斯的目光有些苦涩,如同在嘲笑自己,“我还以为你出事,没跑出那个地方,便花了些钱去问。”  “之后每次回去,就觉得我怪傻的。”他一手擎着雪茄,一只手摸着大腿根,似笑非笑的说道,“以前为了一顿饭都要拼尽全力,出了那个地方,才知道人该是什么样子。”  “那你是怎么与商会有联系的呢。”艾斯微微一笑,没有过多纠缠这个话题。  “奥卡姆。”傻子出声答,“那事之后,他带着剩余的伙伴一起出了边境,依靠你给我们的那些钱,我们成功熬到了卡那封,之后,”他又抽口雪茄,看眼周边的管家和仆人,干燥的饼脸上卷起死皮,“之后先是做了些本行,再过一段时间,奥卡姆就和商会的人联系了起来。”  “这样么。”  艾斯点点头,大概知晓他们一直都在做什么,便吐口浊气,好好看着傻子的脸。  仆人换着新的零嘴來,擦拭木桌,雪茄燃起的烟都被扇子吹散,方便落地窗后的阳光更直接的进来。  “就我给你的那笔钱,”艾斯转眸凝视他的手,语气柔得像微风,“你都用在那路上了。”  “不是全部,还有一些给做生意的骗去了,当时你的事情不是闹得挺大的吗,我只能拜托他们去打听。”傻子顺着答,后看了眼那威严十足的管家,闭上了嘴。  “没什么不好说的。”艾斯让他不要太在意,又换了个坐姿,用手指撑住鼻梁,“我确实是有曲折的经历,这些整个庄园都知道。”  “那就好。”傻子点点头,这才想起到底少了什么,“艾米呢?怎么没见她与你一起。”  “她在圣克鲁斯。”艾斯捏起一枚衣果,也不下嘴,只是这般的看,像里面藏有什么秘闻。  “圣克鲁斯?”  傻子挠了挠头,才想起那座顶级繁华的城市,一拍手,憨憨的笑道,“那可是真厉害啊,她是在那里工作吗?”  “在读书。”艾斯放下果子捏了捏眉心,“就在波斯炼金学院。”  “我就知道。”傻子说着说着好似已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了一块,“像你这么疼她,怎么舍得。”  “还好你够幸运。”他长舒口气,端着烟的手更平,目光亦是悄悄的打量艾斯的衣着打扮,忍不住羡慕的出声,“查理小姐对你可真好。”  “查理?”艾斯听笑了,稍微坐直了身子,“当时要抓我的就是查理,包括现在也没停。”  “咳咳!”刚嘬口烟,傻子陡然被烟呛住,整张脸都咳成红了紫色。  “这不算什么事。”艾斯面色平静的安抚,喝口茶,眼眸有幽光。  “查理小姐可是大贵族啊!”傻子好不容易顺好气,目光惊异的看着座上人。  他毕竟是在各大商会内工作,自然知晓这些顶尖财阀的威名,甚至……已经产生了某种本能。  傻子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再次不露痕迹的观察四周,又看看主座边那位管家的衣着举止,暂时松了下背脊。  始终看着他的艾斯将这些变化都放入眼底,抿起唇,茶黑色的眼眸变得有些深邃,却还是出声问:“傻,吉米,你有想过换工作吗?”  “换工作?”傻子再看看艾斯这张脸,又有某些光收敛。  雪茄亮起星火,张嘴一喷,他看着面前的白色烟雾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已在那个地方安了家,而且奥卡姆他们也都在那里。”  “家?”艾斯注意到了这个词,更注意到了如影随形的“奥卡姆”,于是抬手撑住侧脸,眸里的颜色更深。  “对。”傻子低头一笑,憨憨的,让身后仆人腹诽他的短浅。  “我已经成家了。”他开始沉思似的答,“找了一个农家的女,是奥卡姆借我的钱,现在孩子都已经满月了。”  “是个女孩。”他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跟着她妈妈姓,我,我也是这样才起了个名,能有一份户口登记。”  “那可真好。”  艾斯看着与自己一般大的伙伴,才注意到对方的灰白发茬已经布满了风霜,  早已,不再是少年。 xiaoshuting.la 第一百七十五章 简先生 天气正好,庄园里的树木花草在园丁的修饰下逐渐有了点样子——圆的,方的,大都是与周围的庭院楼道契合,把空气洗得十分清爽。  “意思就是你当时就得罪了查理小姐?”  别院走廊,迈克尔-吉米跟着简-艾斯散步,眼睛张的很大。  “对。我之后跟着军营里的老车夫一同去了贝特拉姆。在那里学了两年武。”  艾斯一面說给跟在后面的迈克尔-吉米听,一面向池塘走,就站在靠岸的鹅卵石往下看鱼。  “那你可真厉害。”迈克尔-吉米看了看艾斯修长消瘦的身材,不知作何想。  “学武嘛。”艾斯蹲在岸边,伸手捞起一捧清水,将倒影搅散。  “你们什么时候回卡那封?”他玩了会水起身,回头对壮如熊的迈克尔-吉米问,“到时我准备一些礼物给我侄女。”  “明早就出发。”迈克尔-吉米抓抓咯吱窝,傻兮兮的笑了起来,“那你打算送我,哦不,送我女儿啥啊。”  “已经托人去备了。”艾斯也咧开了嘴,拍拍迈克尔-吉米的背,眨眨眼睛打趣道,“想不到我这年纪就要当叔叔了,对了,你妻子家是做什么的。”  “就是普通的农奴。”迈克尔-吉米挠了挠头,“而且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十三四岁成家,也就是我们没这机会。”  “那舒服不?”艾斯用肘子凿了下傻大个,坏笑着问。  “嘿嘿。”迈克尔-吉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仿佛要把头发都撸秃。  “你,你没试过吗?”他找到艾斯的眸子;一见这狡黠的眼珠翻动,立马想要抓住对方的衣袖,像以往般缠着问,“你肯定试过,嘿!是跟谁啊!”  “跟你个头!”  艾斯本要往后躲,可傻子却没想真抓到他,只是象征性的捞了一下。  对此,艾斯脸上的笑有点僵。  越过走廊,原本废旧的园子改变许多了:黑色的土壤不再熏臭,蛮横生长的杂草也被除尽,几颗北方特有的梅树与风斗舞;开着满树的繁花,像骄傲的美人儿,斜睨这两个小家伙;往前往上还有一片山茶,不但没有蔫掉,还用青绿的叶衬托出其内的十几朵紅花來,争先斗艳,至于那一颗颗茁壮挺立的金钱树更是神气,枝头挂满金色果实,一眼下去绿的金的,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都是色彩,连鼻尖都萦绕淡淡香味。  艾斯左右观察,先前也曾走过几回,白天黑夜,都不及現在这般迷人。  “这片山茶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  见到主人驻足,默默跟在后头的园丁终于能表现自己,“这品种本来就极不耐寒,幸亏我有几招祖传的秘诀。”  “噢?”艾斯一挑眉,神情有些赞许。  园丁高扬着头,斜看了眼主人旁边的傻大个,转过身两三步上树,摘下一朵山茶花来。  “主人你看。”  他伸手递来,艾斯拿起这朵红花,放在鼻前细细闻了下,发觉其香得都快结出蜜来。  老园丁十分神气的脚掌拍地。  迈克尔-吉米看了眼老园丁的样子,慢慢后退一些,与简-艾斯拉开距离。  “主人。”一身正装的莫瑞斯带着巴里德走近,语气平静的请示:“德拉季奇导师已经到大厅了。”  “好。”  艾斯将花放入迈克尔-吉米的掌心,转过头,看着他停顿片刻,最终笑着拍了拍其的肩膀,“今晚有个宴会,你随便在这里逛,晚上,”他的声音再次停顿,“晚上你就和莫瑞斯他们一起用餐,再到庄园里休息,明天回去。”  “啊。”迈克尔-吉米挠了挠头,像是身体有些痒。  “怎么了。”艾斯将他的模样收入眼里,抿起嘴。  “我,我。”迈克尔-吉米的脚掌不停揉搓地面,有些回避的说道,“我在商会还有工作,等会队长就要点人头了,迟到会罚工钱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老园丁扯了扯嘴角,而莫瑞斯依旧平静。  至于艾斯,眼底的些许光也彻底熄灭了。  “那好吧。”他不再勉强,又拍拍傻子,在越过管家时吩咐道,“招待好他。”  “是。”莫瑞斯颔首应下,巴里德则跟着艾斯一同前往主屋。  “给我吧你!”  目送主人离去,老园丁一把将迈克尔-吉米手里的红花抢回来,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声。  迈克尔-吉米只能讪讪一笑,又缩起脖子弓起背,宛如本能。  莫瑞斯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抬手做出请的手势。  迈克尔-吉米于是走在先头,不敢左右乱看,两手握在一起,小步小步往前挪动。  “请走快一点。”一旁的管家平静出声。  “好,好的。”迈克尔-吉米点点头,立马加快了速度。  二人穿过侧边庭院来到庄园正门,天色已昏,残阳在地平面尽头抹下层层血痕,让人心里压抑。  “把他送回霍勒斯商会。”莫瑞斯拍手唤来车夫。  “我知道了。”车夫老实巴交的点点头,转身进马厩取车。  莫瑞斯看眼这背影,回过头,第一次用正眼看迈克尔-吉米。  “我可以叫你吉米吗?”他问。  “可以。”迈克尔-吉米悄悄抬眸,在要与这抹眼神触碰时飞快转开。  莫瑞斯颔首,吸口气,用无比标准的王都腔说道:“那好,吉米,我认为你在做朋友这一方面做的很好,非常的好。”  迈克尔-吉米疑惑抬头,额头横出三道抬头纹。  莫瑞斯整理袖口,继续风轻云淡的讲:“你作为霍勒斯商会的员工,噢,虽可能是临时的那种,但你应该这个世上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书里,它叫做身份,在法律中,它叫做贵族。”  平稳清晰的弹舌音入耳,迈克尔-吉米微微凝滞,最后对这老道的管家努力笑了笑。  “简先生是个无比优秀的主人,更是十分念旧情的好朋友,并且他还如此年轻。”  莫瑞斯边说边看迈克尔-吉米的神色,  “我认为你应知道他走到这一步,走入这座学院所付出的代价与心血,你作为他的挚友,应当清楚此时该做些什么,根据我的观察,你也一直在尝试。”  “拿着这份礼物走吧。”  戴有白手套的手递来一个袋子,默默听着的迈克尔-吉米将目光移向它,最终,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你,也谢谢简先生。”  他对莫瑞斯出声,脖子与后背不知怎的舒展开来,彻底显露出身材的魁梧。  “这是你应得的。”莫瑞斯在他的阴影中镇定自若,“当然,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迈克尔-吉米掂量一下钱袋的重量,嗓音浑厚。  “请将这当做最后一次。”莫瑞斯道,“回去之后,这个袋子里的东西足够你之前提到的所有人,然后另外一份也在这里,是主人专门为你准备的。”  “我知道了。”迈克尔-吉米点点头,看着精致的主屋城堡长叹口气,喃喃答道,“我们不会再来这里了。”  “那祝你旅途顺利。”莫瑞斯优雅行礼,看眼驶出马厩的车,转身往大屋走。  “上来吧。”坐在前头的车夫勒紧缰绳,瞥眼这工人。  “好。”迈克尔-吉米收回视线,长呼口气,跟着车夫一同坐在了前座上,至于车厢——他没有资格。  马车启动,车夫轻车熟路的把控方向,开始有一没一的聊。  “你也是南方人对吗?”  “对啊。”  “你是南方哪里的?”  “卡卡卡卡卡卡那封~”迈克尔-吉米一阵弹舌,表情自然,坐姿松垮。  “那是个好地方。”车夫抓了抓肚子,眼睛有些了光,“那里的娼妓非常有味道,我以前到那里工作的时候经常去北区的老-胡子,噢天哪,现在想起来都是美妙滋味。”  “你曾经在卡那封待过?”迈克尔-吉米挑起眉,三根手指抓在一起,“老-胡子的姑娘都跑掉了,现在都是镇中心区的最好,我有很多朋友都去那里,但我结婚了。”  “那你真是个合格的丈夫。”车夫一甩缰绳,抽空看了眼迈克尔-吉米的长相,说,“我听他们说你是简先生的同乡,这是真的吗?”  “当然。”迈克尔-吉米点点头,一脸认真,“我与他是生死兄弟,啊啊,我们在小时候一起做过很多事情。”  “那你可有福气了。”  前方出现拥堵,车夫拉住缰绳,从兜里掏出卷烟衔在嘴里,又递了一根给迈克尔-吉米。  迈克尔-吉米同时拿出火柴帮他点上,再给自己也点燃。  两杆烟枪吞烟吐雾,车夫把帽子戴正,拍拍其的肩膀,继续说:“简先生是个慷慨热心的人,他一定给予你丰厚的赏赐了吧,还有今天地板那个洞,若不是他,你可真要倒霉了。”  “我知道,我知道。”迈克尔-吉米端着烟点头,两鬓发茬灰白白的,语气唏嘘,“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运气。”他然后点了点脑门,“但我也知道我只是个平民,简先生他是贵族,我不会这么糊涂的。”  “你能这样想很棒。”  车夫弹弹烟灰,向着旁边的马车车夫打了声招呼,后回过头来问,“但你可以为他工作啊,他今天不是邀请你了吗?”  迈克尔-吉米闻言苦笑一声,咬紧烟嘴,眼里藏有温柔。  “我有家了,我女儿刚刚出生,我也有了很多朋友,那里是我的根。”  “而且,你不了解简先生。”  他说着发笑,于傍晚的风中微眯起眼,迎着血色残阳微微张嘴,吐出白色烟雾。  白烟杂糅进风里,呼啸往上,将藏在其中密语说给了天幕。  它说,  简先生,最喜爱杀人。 xiaoshuting.la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谈论生意 雷利王都是真正的日不落文明。  这里永不会缺少人与光,即便是在如墨黑夜,它亦是热闹非凡,用吵闹盖住一切晚风。  伊利天华,这座新建在城东区顶级奢靡城堡,如今也迎来它的开幕宴席。  昂贵的龙油灯在不断散发光明与香气;这片大到惊人的前院完完全全曝露在取七彩光晕里,那些顶级宝马龙车也在这样的渲染下珠光四溢,只是稍稍一眼,便令人目眩神迷,恨不得溺死于金钱的怀。  这里,聚拢了帝国的一流圈子。  圆台之上,指挥官万分谨慎的举起指挥棒;耷拉眼皮,手腕轻柔扭转,下方这片乐师们吹奏乐器,用最悠扬舒缓的音乐招待那些在舞池中起舞的人。  踮脚,旋转,衣着繁琐华丽的女士们对男伴露出微笑,再跟着旋律贴合,于明亮璀璨的光里抬起眸子,暗送秋波。  “主人,轩尼诗大公已经来了。”  二楼看台,慢步走来的老管家声音轻柔,一言一行皆合礼仪之道。  “嗯。”  女子发出鼻音,收回目光,一双素手离开红木护栏。  圆弧顶灯之下,她微垂着头,一身白色礼服将身材高挑的优点无限放大,那玲珑曲线更如熟透了的蜜桃,时刻拨撩人心最原始的欲望。  至于那双凤眸,里面像是藏有剪影碎光;琼鼻樱唇,不施粉黛的面容细腻精致,点点红润如花,晶莹剔透的耳垂有一抹光亮绽放。  查理-米尔顿,查理商会的绝对掌控者。  老管家在前方带路,守在走廊上的武士拉开金色大门,弯腰行礼。  视线之内,坐在豪华会客厅的轩尼诗大公对她露出微笑,面色和蔼的向其招了招手,示意入座。  米尔顿点头回礼,声音敲冰戛玉:“非常感谢你能来参加今天这场宴会。”  “这是我应该的。”轩尼诗大公爵笑呵呵的与她握手,还来不及仔细感受手心的滑腻,对方已然将手抽了出来。  对此,他不露声色的揉搓指尖,继续笑着说道:“之前我去查理庄园做客的时候,查理你还是个小女生,如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时间总会流逝。”米尔顿微微一笑,十指交握放在腿上,“关于酒店地产的计划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面对这份直接,轩尼诗大公的眼珠子微微松动,收起继续拉家常的预想,笑容和善的回应:“这是一份伟大的商业策划,我非常喜欢这份构思。”  他刚说完,米尔顿便微微前倾,耐心等待着下文。  “但是,帝国很多偏远区域的文明没有我们预想的那样美好,根据底下人的调查,很多地方都因为上次鼠疫和战争还有一些暴动,而且那些地方普遍都是贱民,恐怕……承担不了这种消费。”  “这些我也在统计。”米尔顿点点头,端起茶杯,往里加了一小块糖,“不过查理目前选择的大都是运输枢纽或文明繁华的城市,预计后年春,查理将在帝国全境七十三个主要城市建设完所有的酒店。”  “它们也都会与查理银行建立联系,我的安东尼叔叔,他也希望你能参与。”  米尔顿摇匀茶水,一双凤目抹过轩尼诗大公的脸。  “这是轩尼诗家族的荣幸。”轩尼诗大公的表情十分诚恳,“但这依然解决不了我提到的问题。”  “时代总会变的。”米尔顿抿口茶,语调平缓的答道,“穷人,富人,在未来也是多有变数。”  “噢?”轩尼诗大公故作疑惑的前往倾了点。  米尔顿看眼这保养得极好的男人,耐心极好的说道:“君王这段时日的政策风向,想必公爵你比我更为熟悉。”  “我知道。”轩尼诗大公点点头,沉吟片刻,对查理不解发问,“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令书没出来之前,所有都是猜测而已。”  到此,米尔顿听清了对方的意图。  “这点确实需要重视。”她放下茶杯,面色平静的与他对视,“所以在这些不可控因素下,查理打算拿出十分之一的额度用于应对突发情况,毕竟酒店也是需要经常维修的。”  “这是十分周到的想法。”  轩尼诗大公出声赞同,放下茶匙,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喝了一口,杯沿后的眼神有些深邃,“但我认为这点额度还不太够保险,毕竟,外面的暴徒贱民还是太多了。”  “那你给个建议。”米尔顿选择开门见山。  “百分之三十。”轩尼诗大公咽下茶水,头也未抬的继续喝,“轩尼诗家族再额外资助八十亿的资金,并会在后日举办一场家宴,邀请我妹妹;雷利-璐易丝回来。”  “那一共是多少呢?”米尔顿笑了,眼神虽是平静,可依旧令景色在刹那间明亮起来。  面对此番倾城,轩尼诗大公有一瞬间失神,也是温和一笑,放下茶杯,将心态都放在了生意上。  “百分之六十,轩尼诗家族要占到百分之六十的额度。”他语气笃定的讲。  米尔顿再次嘴角上扬,语气平淡的回应:“百分之二十五。”  “这不可能。”轩尼诗大公立马摇头,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那些地产都已写上了查理的名。”米尔顿没有丝毫挽留的出声,“而且查理还有很多选择,譬如……嗅觉同样灵敏的加尔家族。”  说完,她看向一脸深思的大公爵。  时间好似变得凝滞缓慢,站在两位权势者身后的下属们眼观鼻鼻观心,宛如一尊尊雕塑。  “百分之五十。”  轩尼诗大公看着这张倾国倾城的俏脸。  “百分之三十。”米尔顿翘起长腿,伸出玉手邀请,天鹅颈白皙细长,“外加食材代理权。”  “那轩尼诗家族需要收回二十亿的资金。”轩尼诗大公再次入座,紧紧盯着她的面容。  “十亿。”米尔顿指尖点点桌,用平静的目光回应,“轩尼诗出资七十亿外加第一道令书批文,查理商会付出酒店产业百分之三十的份额以及食材代理,这是双赢。”  “那你们出多少?”大公爵也开始直接起来。  米尔顿抬起两根手指:接着说道:“查理还将负责轩尼诗港口的基本药物补给。”  “精妙的合作。”大公爵终于露出笑容,伸出手掌,语气真诚的说道,“轩尼诗家族会处理好所有暴徒贱民。以及……某些令书的通过。”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米尔顿伸手与之相握,双方下属发出热烈的掌声。 xiaoshuting.org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矛盾 “那就麻烦公爵您为今晚的宴会开幕了。”  敲定主调,查理-米尔顿起身邀请轩尼诗-库克大公,笑容优雅。  “乐意之至。”轩尼诗-库克微笑颔首,站起来扣好外套,接过下属递来的手杖,与米尔顿一同行走。  绝对主角离去,留在会客厅的查理与轩尼诗的执事们慢慢收起了笑容。  “那就,”诡异安静中,米尔顿的老管家伸手邀请,身后的执事也陆续拿出批文和羽笔,“请开始书写契约吧。”  “好的。”  轩尼诗家族此行的二把手微笑点头,双方重新入座,开始这场漫长的拉锯战。  会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查理与轩尼诗家族的执事们针对契约上的每一项详细条款不断勾心斗角;争吵的,拍桌子的,他们用各自的技巧方式,力求为背后的家族获得更多利益。  毕竟,这是事关上百亿资产的生意。  楼梯道上,与查理-米尔顿并肩而行的轩尼诗-库克微笑转头,向这佳人赞叹的说道:“想不到查理小姐在如此年纪便能主导这样庞大的生意,之前收到请柬,我还以为是你父亲查理伯爵呢。”  “家父已经将整个商会都转让给我了。”  面对赞美,米尔顿只是点了点头,平静叙述事实。  “噢?”轩尼诗-库克目光一亮,深深看了眼对方,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那你的父亲还真是伟大。”  “我也这样认为。”  对于私事,米尔顿没有任何继续交谈的兴趣。  就这样无话的走到城堡大厅,许许多多贵族还跟着音乐在舞池内起舞,端着盘子的仆人于旁边的休息区中走动,时不时为这些权贵们献上优质服务。  亮丽灯光下,轩尼诗-库克找到自己的妻子,并伸手向米尔顿介绍:“这位是我夫人,她与你波琳婶婶可是熟识了。”  “非常感谢夫人能来参加这场宴会。”  米尔顿向这位有些富态的贵妇伸手。  “这是我的荣幸。”轩尼诗夫人笑眯眯的点头,仔细打量对方的绝色容貌,忍不住赞叹地出声,“查理小姐你还真是越长越漂亮,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米尔顿优雅一笑,将手抽了出来。  “噢~”轩尼诗夫人十分惊讶的捂住红唇,看看始终微笑的丈夫,不知如何作答。  “所以我一直都说查理-约克伯爵的运气太好了。”轩尼诗-库克接过话语,搂住自家夫人的腰,“能有这样优秀的女儿掌管生意,每天悠闲养老,实在令人羡慕啊。”  “您谬赞了。”  米尔顿微笑颔首,接着便有一名女仆走来,向她小声请示。  她听完后点了点头,对轩尼诗-库克出声道:“公爵大人,宴会即将开始了。”  “好的。”  轩尼诗-库克拍了拍夫人的背,接着在早已存在的热切目光中走上了圆台。  “各位……”  轩尼诗大公登台,所有乐师统一停住,翩翩起舞的众人也将目光移向这位顶尖财阀,发出捧场的掌声。  “谢谢,谢谢。”轩尼诗大公伸手压了压,一脸微笑的环视众人,最后语调平稳的为本场宴会开幕,“在这个美妙的夜晚,我要替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好朋友查理-约克伯爵的爱女——查理-米尔顿,向各位献上最诚挚的祝福,感谢各位参加今晚的宴会。”  掌声再次热烈,一袭白色礼服的查理-米尔顿对众人颔首示意,平静收下这份瞩目。  “你真是太漂亮了,并且还是如此的优秀。”站在旁边一同鼓掌的轩尼诗夫人凑过头,声音很小的询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有婚约了吗?”  “我没有时间谈论这些,轩尼诗夫人。”米尔顿看了眼对方,语调有些冷。  但轩尼诗夫人却又是仔仔细细的看她,最终不再说话。  台上的公爵继续贺词,米尔顿看了眼时间,随即与轩尼诗夫人出声道别,跟着女仆离开人群,越过灯火通明的走廊,进入隔音效果极好的密室。  “主人。”  站在窗边的中年男人听声回头,向她颔首致意。带路的女仆悄然退出,将房门关上。  “怎么样了。”  米尔顿来到沙发入座,翘着腿,拿出一个小瓶子细闻。  “所有生意都已按照计划进行。”这位长相普通的忠奴拿出厚厚一沓文件,有条不紊的总结道:“酒店在类似圣克鲁斯这样的鼎盛文明内反响十分好,这是具体的表格,另外,贷给查理银行的160亿资金的最后一笔也已经收回来了,共计盈利了4.8亿,现已存入总部的现金库。”  一张张表格递来,米尔顿低头看着上面的数据,出声询问:“关于商会转型的计划书你上报了吗?”  “查理大公已经过目了。”忠奴点点头,回道,“他对于您如何处理自己的资产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让您把明天下午腾出来。”  “有没有说原因?”米尔顿抬眸看他,收起了小瓶子。  “是关于您这份计划书的详细建议。”忠奴小心看了眼门窗,声音放低了点。  听到这,米尔顿的肩膀好似舒缓了点。  “这是药材生意的账单。”忠奴又递了十多张表上来,“关于资源整合这一块尼卡罗往上的所有分店都已经完成了,目前只有巫药产业十分被动。”  “那就全部出售。”米尔顿接过这份表单,看得皱起了眉,“明年2月前内必须完成所有转型,达不到要求的,自己递上辞呈。”  “我会通知的。”  忠奴出声应下,再小心看了眼主人,继续说,“迪-兰姆达今年就要从紫藤花武院毕业了,您打算将他安排在哪个位置?”  “毕业了么?”  米尔顿听得抬起了头,微微思索,便想起那一日的光景。  那一日,正是大雨倾盆的夜景。  那体瘦如柴缩在街角的人的神态,与那人是何其的相似。  而那人……  美眸里的光不由自主的暗沉,她抿起唇,垂下来的睫毛如弯月。  “他将以全院第一的成绩毕业。”忠奴小心翼翼的强调,似乎看出了主人的情绪,“而且这个孩子的战斗素养极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错。”米尔顿应了一声,放下腿,语气随意的安排道,“先派他去西贝思那里的分会,负责货物运输,之后,每年向我汇报一次。”  “好,好的。”忠奴有些惊讶,沉默片刻,还是斗胆出声道,“一年一次……会不会太久了,而且西贝思那种地方,似乎不大适合修炼,那里也没有合适的引路人。”  米尔顿闻言抬眸,奴仆立马垂头不敢再说一句。  “还有其他的事吗?”她语调微冷的问。  “还有一件。”忠奴从内兜里拿出一张封信,保持低头姿势。  “这是有关于圣克鲁斯城的具体情况。”  他将明显不一样的纸张递到主人面前,声音更是轻不可闻,“另外那些,是加贝帝斯昨日刚发生的小纠纷。”  米尔顿伸手接过这张薄纸,低头一扫;慢慢将其折叠。  “这种人打不死的。”她将折好的纸一下一下撕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阿。”忠奴点点头,仔细揣摩主人神色,后出声说,“那您的意思是……视而不见?”  “只需要让人看住他,”米尔顿扔掉了纸屑,“无论他在哪里。”  “我明白了。”忠奴不作声色的踩了下地毯,那飞舞的碎纸彻底湮灭为尘埃。  “那个人的薪酬付了么?”  忽然想到某个胖子,米尔顿又询问了声。  “已经给了。”忠奴立马检索到主人提的那个人,“也避开了他们协会的审查,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好。”  到此,米尔顿将所有表格收入戒指里,有些疲惫的捏捏眉心,看得忠奴无比心疼。  “艾米呢?”她最后一次发问,声音却稍显柔和。  “简-艾米……”忠奴停住想了想,还是苦笑着答道,“简-艾米的情况不大好,很多事情,快要超出底线了。”  说完,这位普普通通的男人的眼底滑过一丝流光。  “那是应要成长的。”米尔顿微微摇头,看着心情有些不错的起身,“不用多插手,我相信她能处理。”  “这我始终坚信。”  忠奴表情笃定的跟着点头,可在此时又想起另一个同样姓简的人。  对于那个人,他是真的揣摩不出主人的心意了。  是重视么?  看着主人消失在门后的倩影,他想起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粗眉逐渐皱出“π”字纹。  这怎么感觉像是……巴不得他死呢?  房门关上,站在窗边的忠奴彻底疑惑。 xiaoshuting.org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后一舞 简单在宴会上待了一下,轩尼诗夫妇坐上由六匹骏马拉动的豪华马车,随夜色赶赴下一个场合。  十分俊逸的马儿开始小跑,相比于周围这些千奇百怪的拉车工具,作为老牌财阀,轩尼诗更讲究传统。  窗帘打开,轩尼诗-库克将手杖放在身边,看眼天上月,回头对夫人微微一笑:“我见你一直未说话,在思考什么?”  轩尼诗夫人回过神,迎着丈夫的目光深吸口气,微微摇头道:“我只是没有这位查理竟然如此年轻。”  “我也如此。”轩尼诗-库克握住夫人的手,失笑着答,“在我见到这位查理小姐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他们家族为了噱头而推出来的代言人。”  “但你现在很惊讶。”轩尼诗夫人与丈夫五指相扣。  轩尼诗-库克嘴角往下一弯,似乎想起些什么,眼神更为深邃。  “经过调查,查理这一次的连锁酒店计划全是由这个小女生一手策划的,许多繁华地段,她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拿下。”  “天呐。”轩尼诗夫人捂住嘴,纯白色的拉夫领把脸衬托得更小,“那就是所有的创意都来自于她?”  “这我不大清楚。”轩尼诗-库克慢慢摇头,神情思索的回应,“这种集资模式当属神圣帝国那批老神棍玩的最出色,至于其他那些娱乐变革,应该是中庭的东西。”  说到这,他向站在茶几边的下属招了招手;接过对方拿出来的密信;打开来看了眼。  “对的,她那负责酒店建设的下属就是一名中庭人。”  放下信封,轩尼诗-库克轻轻摩挲精心打理的胡茬。  “那我们可以……”身边的夫人思维开始活络。  “这个人早已有皇室的背书了。”轩尼诗-库克笑了一声,丝毫不觉夫人的提议有何问题。  “那真是可惜了。”轩尼诗夫人叹息一声,后看着丈夫,转而说出一直想说的话来,“我们……可以让双方的关系更进一步吗?”  轩尼诗-库克闻言看向她的眼,这几乎是某种肯定。  “但我们的小儿子太小了,安他又已结了婚,没有名分,很难得到查理的认可。”  夫人握紧丈夫的手,不停搜索整个家族的嫡系成员,始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至于约翰……”  “他就不用想了。”轩尼诗-库克抬手打断了她,“他已是王室的人。”  “也对。”轩尼诗夫人点了点头,眼珠又轻轻一转,继续说道,“那位查理,他们家的意思呢?查理-约克虽为了这个女儿一直未续,但这么久了也没听过有私生子这样的事,真是惊人。”  “他很爱这个独女。”轩尼诗-库克说出心里的观测,“这件事情,我们只需边走边看。”  夫人再次颔首,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丈夫的手,后压低了声音:“关于这次生意……”  “我已经有了计划。”轩尼诗-库克反握住夫人,微微眯起眼,“回去你以我的名义邀请璐易丝参加家宴,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  “还有她的丈夫,菲利普王子。”  “好。”轩尼诗夫人点了点头,已开始构思这场宴会的主题。  车内开始变得静谧,轩尼诗大公重新握住手杖,淡蓝色的眼睛藏起最深的幽暗。  议会之上,君王的每一次抉择,都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引导。  这是行走在钢丝的艺术。  伴君如伴虎,所有人都无比小心,却又甘之如饴,  因为,这总能带来巨额的财富与权势。  想到此,轩尼诗-库克微微一笑,看向窗外;忽有一阵疾风将他的头发吹动,并带起一阵嘈杂的马蹄呼啸擦过车边。  而就是这一刹那,站在一旁的下属如瞬移般关上车窗,刚转眸,另一人便是凭空出现在了车厢门边,面无表情的报告道:“车上有拜耳家族的标志,要拦住么?”  “拜耳?”轩尼诗大公皱起眉,上位人的威压溢满空气。  他身旁的夫人亦是冷下了脸,微微思索,便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拜耳-查尔斯,格莱斯顿-魔符的最小门徒,传闻格莱斯顿倒是挺喜欢他的,但这拜耳的祖上也只是个子爵罢了。”  “哦。”轩尼诗大公重归平静,向下属摆了摆手。  人影消失,轩尼诗夫人又不急不缓的提了句嘴:“而且这拜耳也挺喜欢查理-米尔顿,听说两人从小就认识,之后更是快要订婚了。”  “哦?”此话一出,轩尼诗-库克转头看着妻子。  “他的父亲以前是雷利-威廉亲王的马官。”轩尼诗夫人翘起嘴角,“接着就是武士逆袭之类的无聊故事了。”  “这样么。”  轩尼诗-库克在脑中仔细搜索这个小人物,始终没有一点儿印象。  对此,他不由得佩服起自家夫人来。  “不过那查理-米尔顿应该也看清了这一点。”轩尼诗夫人捏了捏丈夫的手指,迎着对方笑着说,“那场宴会应该有些热闹了。”  轩尼诗-库克跟着发出轻笑,让下属重新打开了窗。  月光再次铺洒银辉于桌前,熏香萦绕,轩尼诗夫人又挽住丈夫的手,看了眼旁边的下属,极为小声的批判了起来:“但他们还真是烦人的东西。”  轩尼诗大公闻言笑着摇头,轻拍了下夫人的背,挥手让偌大的车厢只剩下他与妻子。  轩尼诗夫人见此十分喜欢自家丈夫的贴心,不由得更抱紧了点。  这对恩爱的夫妻就这般互相依偎在一起,柔情蜜语中,轩尼诗-库克忽然想起流转在帝国高层间的越发汹涌的潮,便伸手点了点妻子额头,迎着对方的目光眨了眨眼,低声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  伊利天华酒店,纸醉金迷还在继续。  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刚刚谈完生意的米尔顿不停游走于派对间,用优雅的笑容应对不断上前攀谈的来宾。  “恭喜你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来自霍勒斯家族的比其尔伯爵向其敬酒,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不算什么。”米尔顿与他碰杯。  比其尔伯爵喝了小口后放下酒杯,直视着她,将接下来的声音压低了些:“你知道霍勒斯商会最兴盛的产业,不知我们没有合作的机会呢?”  “乐意至极。”米尔顿微微一笑。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比其尔跟着露出和善的笑脸,两人伸手一握,又一场生意被定了下来。  完成此行目的,比其尔伯爵适时出声告退,回去准备相关事宜。  他前脚刚走,一名留着金色卷发的贵族文质彬彬就插了上来,对着米尔顿露出无可挑剔的笑脸:“你好,我叫贾卢克-沙逊,是贾卢克家族的长子。”  “你好。”查理-米尔顿微微颔首,一旁的下属则低声将对方的信息详细透露。  贾卢克-沙逊伸手与之相握,在结束时笑着打趣说:“我可以直接叫你米尔顿吗?”  “我认为不可以。”  另一道男声代替了米尔顿的回答,贾卢克-沙逊回过头去,望着迎面走来的男子皱起了眉头。  而查理小姐,亦是慢慢握住了手。  绚丽灯光下,一身黑色礼服的拜耳-查尔斯身材高大修长,许是经常练武的缘故,刀刻斧凿的脸颊多了一份沧桑,一双蓝眸更是深邃如星辰,看晕了周围女宾的眼。  他只是迈步,围在米尔顿身边的人潮四下散开,不敢成为二人路上的绊脚石。  当然,这不包括贾卢克-沙逊。  “请问……”看对方越过自己,贾卢克-沙逊伸手去抓,脸上已有丝丝愤怒的神情。  但另一只粗壮到吓人的手先一步将他握住,侧目而望,这位如巨塔般的男人咧嘴露出血腥的笑。  格莱斯顿-昆,武圣格莱斯顿-魔符的首席门徒。  悠扬的音乐还在宴会中继续,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不停流转于人群,悄悄在他们耳边说着动听的语。  但这一片区域的气氛有些微妙,宾客的目光之中,这对男女竟是无比契合,就好似纸与墨,山与海,终要相遇。  周围的声音好似都消逝了。  再次相逢,查尔斯的眼里再无其他物,只是这般的望,望着这个无数次搅乱他梦魂的人。  米尔顿起初是有些回避的,可这双眸子太过深情,令她抿起唇,抬起眸。  四目相对,亦有天堑。  “你,”查尔斯终于忍住某种痛,张嘴出声,声音十分嘶哑,“你,最近还好吗?”  “很好。”米尔顿侧头回避,脸颊弧度完美至极,却有一抹苍白。  风儿也安静了,查尔斯无数次想要张嘴,想要继续说话,但又似被火炭灼烧了喉咙,只余下疼,撕心裂肺的疼。  单手掐着贾卢克-沙逊的昆看的无比着急,力气一大,手里这贵族便翻眼吐出白沫来。  “还有事吗?”  最为熟悉的女声响起,其内的疏远却又要将查尔斯的心脏捏穿。  指尖狠狠刺入了掌心,查尔斯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抬起头,又一次将对方装入眼眶。  她瘦了,却更美了。  美得像一捧鸩毒,饮之即死,却依旧令人癫狂。  “能一起跳支舞吗?”  他终于作出邀请,努力露出笑,让声线不是那么的颤抖。  “最后一支。”  他看出了对方的犹豫。  圆台上的舞曲已停下,一身火红长裙的霍勒斯-伊芙特对着指挥官勾指,说出那首曲的名字。  指挥官小心应下,顷刻间,一枚枚红晶便在眼前下起雨来,惹得周围这些贵族都有些侧目。  “好好弹。”霍勒斯-伊芙特面无表情的提醒一声,目光始终落在那两道人影身上。  原来伤心人,远不止一个。 爱好中文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假如 大厅西侧,或许是众人注目的时间太久,也或者是眼前人的手太近,米尔顿皱眉深吸了口气,用外人以为的不耐烦压下了胸腔的闷,伸出五指,与之握在了一起。  这一刹那,她与他的心脏都凝滞。  与此同时,指挥官站在红灿灿的钱堆上努力维持仅存的理智,举起指挥棒,对着乐团嘴唇一阵哆嗦,而后用指挥棒在空中轻轻的点。  音乐响,是最为轻松的开场旋律——十二月。  跳完一段舞的人们再次进入舞池,却只围在周边,用掌声欢迎步入舞池中心的那一对主角。  “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亮丽的灯光之下,查尔斯拉着米尔顿走进世界中心,低头望,剧烈抖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我记得。”  两人的身影完全靠近,米尔顿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忍住鼻尖的酸。  曲调开始变换,查尔斯配合旋律伸手,扶着佳人光滑细嫩的后背,动作轻柔缓慢,好似在春风中漫步。  “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庄园里小马驹出生时你总会来看。”  查尔斯说着说着发笑,深邃眼眸里溢满缅怀与温柔,“那也是这般的风,要是有雪,你更会让我父亲拉着我和你,围着篝火慢慢起舞。”  “那时我就爱上你了。”他忽然将手收紧,低头贴在米尔顿的耳边低声呢喃。  旋律变,紧贴在一起的二人分开,查尔斯拉住米尔顿的手,再往前一步,迎着开始快节奏的曲子扭动手腕。  米尔顿顺势旋转,宛如一朵朝开暮落的原始木槿,美煞旁人的眼。  “你不爱我了吗?”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查尔斯将她拉回身边,直视这双褐色美眸,问出最想问的话。  下一瞬,米尔顿伸手将他推开,查尔斯亦是迈步跟随,音乐节奏进一步加快,二人舞步统一,是共舞过无数次的默契。  “为什么不回答我。”  查尔斯又一次搂住要离去人儿的腰,弯腰一放;对方的玲珑曲线尽收眼底。  太美了……  周围的宾客无一不是赞叹神色。  旋律转而低缓,再次贴上查尔斯胸膛的米尔顿低下了头,鼻尖萦绕的是曾经无比熟悉的气味,让人失神。  爱吗?  米尔顿轻声问自己,一颗心渐渐松动。  这时的场景开始变化,一同共舞的人儿好似身子都缩小了,变成那片星空下的男孩女孩,拥着马场平原的风,听着野草轻声歌唱,在灰帽子马官的风琴下欢快起舞。  “查尔斯!”  拉着男孩的手一同转圈的女孩笑得无比开心,金色长发如波浪在风里飘扬,“抓紧我了,查尔斯!”  “好!”  男孩嘹亮回答,也是笑容满面的看着她,最后恶作剧般的加快旋转速度。  女孩的笑更加欢快,这两个小人就这般毫无讲究的跳着,把月亮都跳弯了眼。  “查尔斯。”  时间如梭,嗓音平静的女声又开始呼唤,查尔斯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温柔搂住对方,轻轻发出鼻音:“我在。”  这一刻,他宁愿死在这里。  “为什么不抓紧我。”  旋律低缓似哭咽,米尔顿抓紧查尔斯胸口的衣物,闭目藏起些许晶莹。  “你说什么?”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低,查尔斯刚低下了头,怀里的人儿已然松手一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独留查尔斯愣在原地,心如死灰。  ……  “作战时,无论你想前往哪个方向,你都应该先移动同方向的脚,保持这个习惯,它能防止你失去平衡。”  武道馆四楼场馆,黑人导师怀德尔不停试探性的往前迈步又缩回,为身后的学生单独特训。  “刺拳,是快速伸直手臂,不要追求力量,要快,要追求弹速。”  导师弓背举拳,目光盯住前方,开始演示具体动作细节。  他的拳头打出烈风,被红线牵连在一起的艾斯跟着他一同动作,宛如其身后的影子。  “要利用肩和后手保护下巴,出拳,回缩,出拳,回缩。”  “一二二,一二二。”  两人的动作始终同步,艾斯目光如炬的跟着导师起舞,挂满汗珠的肌肉在灯下光芒四溢。  “出击,回防。”导师侧弯腰腹,握拳收缩,打出一记短勾,“做大动作要从脚趾开始发力,要利用你的腰,利用你强壮的臀部肌肉,全身力量两层移向,转化为攻击的力道。”  “一定要养成习惯。”  这记勾拳打出音爆,怀尔德连续使出快动作,带着艾斯一起受苦,更让钻入后者皮下的龙筋拉紧,使肌肉冒出狰狞的血管。  待到怀德尔将所有动作都演示完毕,艾斯又双叒叕体会到那种无比酸爽的感觉,怀德尔将两人间的龙筋拔下,他已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听说你昨天遇见了有趣的事情。”  短暂的休息时间,怀德尔直接坐在简-艾斯身旁,露出招牌的黑人笑容,“被一群普通班的学生欺负,没有让你觉得羞愧?”  “我会打回来的。”艾斯躺在地上喘粗气,听声像是压根没受影响。  怀德尔摊手耸耸肩,兴许有些满意艾斯的斗志,但还是挖苦道:“可你连气血都修炼不了。”  “这又如何?”艾斯看着他咧嘴一笑,“我与武士交过手,我有信心。”  而且……  他又想起了房里的那个稻草小人。  “老师,继续训练吧。”胸腔有无数火焰,艾斯舔了舔牙,翻身坐了起来。  “不不不,你今天的训练已经够了。”怀德尔笑着摆手拒绝,再望他,语气有些认真,“艾斯,武学不是一时间的头脑发热,你要坚持,更要平静,将它当做你日常必需做的事情,比如吃饭,比如睡觉。”  “我知道了老师。”艾斯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弯起来的腰腹没有一丝赘肉,线条性感。  “孩子,你今天干的不错。”  怀德尔看了眼墙上的钟,起身,最后笑着拍拍简-艾斯的肩膀,“可惜我不能给你打分。”  “这不算什么。”艾斯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问道,“怀德尔老师,我现在这个情况可以报名下面的比试吗?”  “你是说现在的处罚?”怀尔德扭过头,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没有关系,武道馆十点以前都能比武。”他说到这儿微微发笑,露出刺人的大白牙,“怎么,你想要在擂台上惩戒那些冒犯过你的人?”  “他们不是我的目标。”简-艾斯无比诚实的回答,并抬起桃花眼,“我想要和厉害的人交手,我想要打。”  “厉害的?”眼底有光滑过,怀德尔轻轻摩挲下巴,最终笑着拍了拍艾斯的脑袋,“你还远远不够,努力训练吧,要是再输,你就有危险了。”  他抬手打了响指,将墙边的一个木偶催动,朝着大门边走边说道,“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就和它练练,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导师的背影消失,留在原地的艾斯抿着嘴抬头,面对缓缓起来的木偶摆出作战架势。  ……  今夜的风注定是要孤独的。  一番搏击之后,艾斯带着脸上新留下的青印子来到这一楼层的公共浴室。  推门而入,他从指环项链里拿出毛巾裤衩,看了眼镜子,“哗”一声钻入热气腾腾的澡池里。  全身肌肉都在放松了,白雾袅袅,艾斯伸手擦掉脸上的水,将头枕在池壁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时,入口处的大门忽然打开,艾斯听声侧头,跟着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  受伤了么。  他盯着走进隔壁澡池的那个背影看,之后眼瞳微动,屏息将头沉入水里,不在关注那边的情况。  “同学,你有没有带肥皂?”  没泡一会儿,隔壁的人忽然来到他旁边,在白雾中伸出了手。  艾斯抬头去看,双方四目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是你?”奇得塔斯望着这张有些阴柔的脸,皱起眉,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你不是被种子班那群傻逼干趴下了吗,怎么在这里。”  简-艾斯闻言亦是皱眉,沉默片刻,出声道:“谁说的?”  “谁说的重要么?”  奇得塔斯收起手起身,好似不想与这人有丝毫联系。  毕竟,他让93届帝国班的所有人都丢了大脸。  二人无话,本想好好泡个澡的艾斯提前从武道馆里出来,牵出马,独自策马行走在学院小路。  天幕上的月儿愈发明亮了,银辉大开,只将这道背影照得更加漆黑。  庄园正在开启晚宴,简-艾斯不大想搅乱仆人们的轻松氛围。  这样也好啊。  刚刚剧烈运动完的他深吸口气,抿嘴拍拍自己的胸脯,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准备好好在四周逛逛。  顽皮的夜风追随他在黑暗中起舞,  月光之后,无人看清他眸底的猩红。 爱好中文网 第一百八十章 古德-讷斯 学院东区这条商业街还是非常热闹的:由岩沙和黑石构造的房屋结实耐看,与安静生长的树站在一起,风一吹过,满目的灯笼便与落叶一同摆动起来,像是热情的店员伙计,在这条青石路上招手。  还没来过这样的酒馆——入门处一坛坛红色酒罐码在一起,墙的最边上还有几坛已经打开,放在盆装热水里,店内伙计来来回回在这里取酒,不小心洒上一些,那酒香便随着木地板下的热气一同升腾,熏红了来客的脸。  望着坛口竖着竹酒舀,这东西艾斯倒是认得,不由猜到这家酒馆的来历。  呼出口浊气,他脱鞋坐在高了一层的木板上,望眼对面的人,真不知是怎的就被喊了进来。  对于这种繁华,他虽是向往的,但他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每一种欲望都要克制。  谁不想每天纸醉金迷、犬马声色呢?  本来,简-艾斯是要外出去一趟霍勒斯商会。  “老伙计,温一斤酒,两只寿喜鱼,一盘手撕鸡,辣酱要多。嗯……还有一碟蚕豆。”  对面的人儿用手轻轻点桌,又看了眼艾斯,略略沉默后补充道,“一只鱼不要辣。”  “好嘞!”店员躬身把油得发亮的桌面擦拭一边,转身去取酒。  艾斯看着他的背影,再回头,对上了面前这双眸子。  这人他认识,是那节历史课上帮过艾伯特的黑发同学,长相不错,给人一种无声的安全感,一双眼睛……也是生的黑瞳。  他像是个好人。艾斯慢慢的想。  “你好。”思索之际,对方已伸过手来,是善意的笑容,“我叫古德-讷斯,很高兴遇见你。”  “喜欢吃辣吗?”他又问。  “我吃不惯,以前,也从未尝过辣的滋味。”艾斯摇了摇头,与他握了握手,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头。  “那就试试。”古德-讷斯掰开筷子,先递给简-艾斯,接着才是自己。  艾斯抹过这份细节,眼眸低了一些。  这里的酒菜上的很快,洒满红色辣椒的鱼担得起“寿喜”这份称谓,木碗里的酒很清澈,手指扶住碗沿,能觉着温暖。  “我经常来这里,只要晚上还有课,大体都会来这温上两碗。”古德-讷斯十分自然的端起酒碗,低头一闻,面上写满了惬意。  艾斯听得沉默,只能学他的样子,端着碗闻。  很舒服的呷一口酒,古德-讷斯呼出口气;用筷子夹起点鱼肉,再沾沾辣油,送入了嘴里。  他的吃相很斯文,慢慢的嚼,让艾斯想起“斯文”二字。  “你不吃吗?”古德-讷斯发现了艾斯的目光,再一看摆在碗边的筷子,问,“不会用?”  “我会。”艾斯应了一声,抿口酒,放下碗拿起筷子,姿势熟练。  古德-讷斯将这幕装入眼里,低下头,安静吃起鱼来。  桌上的氛围十分安静,两人安静用餐,倒是显得其余食客有些吵。  再喝入一口酒,艾斯侧头看向窗外,耳边忽然响起古德的声音。  “你,”古德像是在犹豫,“你身上的伤还好吧?”  “没什么。”艾斯盯着他,用舌头舔掉嘴边的酒渍。  “我能问问原因吗?”古德抬起头,一脸真诚。  艾斯有些沉默,捏住筷,却在对方要放弃时出了声:“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我得罪了什么人吧。”  “谁?”古德放下了筷子。  艾斯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双方再次沉默,古德再次端起了酒碗,露出独属于少年的笑:“那也就算了吧,人在远方,最主要是与人为善。”  他话说得温暖,艾斯本要端碗的手却停住了。  “凡事都要讲道理的。”古德自顾自的饮,声音平稳的劝道,“你先打人,对方还手,大家都被惩罚,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别再多想了,简,你要大度一点,毕竟,他们也是可怜的人罢了。”  碗沿后的眼抬起,古德像是知心人。  殊不知简-艾斯,指关节已变得有些僵硬。  “我知道你有些难过。”古德咽下温酒,将碗慢慢放在桌上,“但人要善良,多想那一分好,有些事,也就过去了,哪像我……”  到此,古德的话语变为了苦笑。  艾斯看着他这抹苦涩,抿住唇,另一只手也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了?”他开始有了耐心,茶黑色的眸子也泛起一层光。  “没什么,只是一些儿时的琐事而已。”古德用眼睛抹过他的面容,接着垂低了睫毛,又恢复沉默的样子。  “能说说吗。”艾斯看着他的眼。  闻言,古德又低头看向酒碗,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发苦:“以前有个小孩,他很喜欢他的母亲,有一天,他想他妈妈了,于是一个人出发,只想跟他的母亲说一声,‘我爱你’。”  故事停住,古德抬头看了眼艾斯,发出更为苦涩的笑,  “然后他那天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在庄园里找到了他的母亲,他兴冲冲的说完,可那头的母亲却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一句:‘你又想要什么’。”  “于是,男孩哭了。”  悲伤的故事结束,艾斯沉默的看着古德这幅苦中带笑的模样,接着移开视线,闭上了自己的嘴。  古德却是打开了话闸,并好似陷入了这种情绪,声音轻柔的继续说道:“从那天以后,这个男孩喜欢上了音乐,也学会了微笑,因为他知道他的眼泪不会再有人擦拭,虽然他怕黑,但是依旧喜欢晚睡,他不爱说话,变得喜欢有口袋的衣服,否则不知道手要放哪里。”  “他明明害怕去人多陌生的地方,却还是按照家里的期望来学武,明明会莫名其妙地泪流,但也总是对自己说忍一忍就好了,变成一个强作笑脸的胆小鬼。”  “他是不是很可悲的?”  所有的语说完,古德眸里的沧桑浓如黑夜,再次端酒,闭眼享受这种割喉。  至于艾斯,努力保持着正常的呼吸的答:“有一点。”  “呵。”古德嘴角勾勒出一丝苦涩的弧度,继续吃酒。  这一下,气氛彻底有些闷了。  再次深吸口气,艾斯侧头看向窗外,一只手撑住了下巴。  风又开始玩闹了,窗外灯笼沙沙的一阵声响,几朵落叶从它飘起来的光里擦了过去,留下道道剪影,飘乎乎的,遮上简-艾斯的额头,一晃一晃的在他面上留过痕迹,最后藏入鉛色的土,使那里的阴影更为深邃。  “我该走了。”看着这片落叶消失,艾斯回头对古德开口。  “嗯,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古德望着他,笑得弯起眼,努力证明是开心阳光的样子。  艾斯无视这一幕,收起视线,眼线柔得像桃花。  他是真要离去的样子,古德-讷斯的表情凝滞,脸上笼上了一层薄灰,显得有些阴沉。  桌上的东西都未吃几口,艾斯有些皱眉,忍住要打包带走的心思,转身下木板,穿上靴子。  “你就一点都不内疚吗?”古德忽而发问。  “什么?”艾斯侧过头,语气平静。  “昨天,大家可都是因为了你而没有及格。”古德直直看着他,像在指责,“你就没有反思过,为什么你总是会有这么多的麻烦?”说完,他又歪起了头,故作遗憾的盖棺定论,“你这样,真的很不好。”  话音落,大概是底下的人声过于吵闹,窗外挂着的灯笼又打上屋檐了,“铛”的一声,惊动了靠在上面的乌鸦,使其不情不愿的飞走。  但艾斯却羡慕起乌鸦的遭遇,望着它融入黑夜,再看眼前人,不知该用何表情。  ……  校外霍勒斯商会的对面,迈克尔-吉米与几位同伴一同围坐在简陋木桌前,喝着桶装的麦芽酒。  “那真是简-艾斯?!”  拿稳酒杯,戴着黑色报童帽的两撇胡同伴表情有些惊异。  “对,我发现是他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身材最为壮实的迈克尔-吉米端起酒杯大灌一口,脸上还残余某种情绪。  “可惜了。”另一位同伴转动牙签,将目光移向吉米的脸,“要我们当时在一起,他会不会给的更多?”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想这个。”迈克尔-吉米咧嘴一笑,酒意上头的眼神有些轻佻,“今天还好你们送的是其他地方,不然,你们也能感受我这种见鬼的感觉了。”  “他想杀你?”最后一位同伴出声,抬眼挤出抬头纹。  “这倒不至于。”  迈克尔-吉米面容思索的摇了摇头,呼出一口酒气,伸手拉松了点皮带。  “他那个地方,”吉米努力形容,三根手指却怎么都捏不到一块去,“他那个地方太压抑了,我感觉就像,像,”  “像我们之前差点被抓到督察院那样?”  叼着牙签的同伴揶揄出声;与双撇胡碰杯,仰头喝完一大杯酒。  “对对对。”迈克尔-吉米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粗短的手掌一拍,搂住对方哈哈大笑,“就,就是这样,噢我的天哪,我当时就只想赶快逃离那里,他那个管家的眼神真是太恐怖了。”  “就像这个商会里的加布力。”  回忆起霍勒斯商会里的臭老头,迈克尔-吉米缩脖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小。  牙签男有些赞同的与他碰杯,喝完酒后发出一饱嗝儿,对着他问:“你今天见了他,就没想过以后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这怎么可能。”吉米有些涨肚的呼出酒气,接过平头男重新装满酒的杯子,回道,“我,我跟他也回不去了,毕竟是两个地方的人。再说了……”  “现在养活我的,是奥卡姆。” 爱好中文网 第一百八十一章 第三日 迈克尔-吉米说着说着面容复杂,像是想起刚离别时的刻骨铭心,一时间酒醒了不少。  “那也毕竟是我们曾经的老大呀。”平头男伸手碰杯,笑着感慨起来,“以前我们这伙人,谁敢二话不说就对着大人动刀子?也就是艾斯,前脚还是笑眯眯的,转身就把人剐了,是真的厉害。”  他说完咂了下舌,仰头把杯中酒喝尽。  “他现在也喜欢打架。”吉米想起了见到艾斯时对方脸上的伤,又想起了他单独买给自己,哦不,买给他女儿的礼物。  一时间呀,他又大喝了一口酒。  “不过你也真没问问?”双撇胡盯着吉米出声,“依照艾斯的性格,你肯定能留下。”  “没问,他见我就说了要留着我。”吉米瞥了他一眼,直接答,“但我不想去啊,这破地方除了他我啥都不认识,还要应付那么严格的管家,想想都别扭。”  “也是。”平头男到此搂住他的肩,笑得醉醺醺,“咱们现在多自由,要干嘛干嘛,出了事大家伙一起兜着,横竖一条命,怕他个屁!”  “诶诶诶!”双撇胡立马朝他摆手,故作搞怪的接道,“吉米现在可是有老婆孩子了,别打打杀杀的!”  “哈哈哈哈!”  这张小小的木桌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快意大笑,不等周围人侧目,这四个工人便又凑拢在一起,互相推杯换盏。  “诶,那他给了你多少钱?”  又是一大杯入肚,同伴们终于问出最感兴趣的问题。  他们的视线交汇,迈克尔-吉米小心打量周围,再竖起了一根手指:“十个,红的。”  “噢……”其余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各自打量旁边,接着小声商量起来,“那这笔钱是算我们自己的奖励,还是要报给奥卡姆老大?”  “我觉得还是报吧。”与奥卡姆最为亲近的平头男率先出声,并把视线移向吉米。  “我也赞同。”迈克尔-吉米根本不想反对,剩余两人见此不再多说,于是吉米又对着两撇胡开口道,“伟兹,等会我把钱袋交给你,放在你那里最安全。”  “不用,谁敢抢我们黑石帮的东西。”两撇胡完全没当回事,摆摆手,给自己续了一大杯酒,“你自己把它藏好咯,这不正是你的强项吗。”  牙签男与平头哥闻言都坏坏一笑,这件事情便定了下来。  几人再次互相敬酒,没一会儿,这一大桶麦芽酒顷刻就见底了。  迈克尔-吉米十分爽快的结了账;兄弟四人摇摇晃晃的迈过无人的街头,扯开嗓子吼着难听的歌曲,最后走进霍勒斯商会的后门,找到自己住的那边杂院,直接一脚踹了进去,也不怕吵醒睡在里面的伙计们。  此刻夜色已高了,这坑坑洼洼的后院里栽有一颗造型十分古怪的歪脖子树。  惨白的月光从上方铺洒下来,只觉着阴森森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吊死在了树干上。  可喝了酒的吉米并不怕这些,两下把兄弟们推进屋,眼神发晃的拿出烟袋,边走边把烟卷好,用火柴点燃,衔在嘴里大口抽了起来。  至于艾斯给他那盒,他可舍不得给自个儿用。  这种东西,不是最好用来换钱的吗?  心里愈想愈美妙,他松开裤带,站在这歪脖树下好好的小了个便;哆嗦一下,咬住烟回头,却被身后的影子吓得眼珠都瞪了出来。  烟嘴上烫红的火星带起光,那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神阴鸷,下巴上留有青色胡茬,并死死盯着吉米。  “鲁恩?你怎么还没睡?”  吉米认出了眼前这人,张口喷出一团白色烟雾。  “我还以为进小偷了。”  名叫鲁恩的男人也在这一瞬神情恢复正常,转过身,往挤着二十几号的人侧院里走。  “真是个怪人。”吉米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猛抽口烟,扔掉烟蒂也跟着进屋休息。  ……  晨初的光永不会缺席,它不受人事万物摆控。  薄薄晨雾之下,还未伸开的天幕鉛色浓郁,鸟与虫已经在工作了;各式各样的叫着,寻觅今天的食粮。  仓库墙边,昨晚喝剩的酒瓶有序码放,能预见是多么尽兴的样子,但若是再少一些莫瑞斯的严厉责备,那刚做醒的梦……可能会更甜吧。  大肚腩车夫揉揉眼睛,看了眼还在打呼噜的老伙计,不满嘟囔一声,推开木门,前往马厩为主人备车。  此时已是凌晨五点,拒绝宴会选择早睡的拉铁摩尔精力十分充足,边摆弄香气扑鼻的鸡蛋边将肉片煮熟,最后只洒了一点点粗盐,严格遵循思科特导师的嘱托。  至于站在边上打下手的布拉和得里克,皆是睡眼惺忪的样子,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  “主人醒了。”  就在其小心摸鱼时,一身白黄色管家服的巴里德掀开了门帘,“早餐准备好了吗?”  “可以端出去了。”拉铁摩尔敲了敲锅铲,打开旁边的蒸锅,扇扇热气,侧头对被惊醒的布拉吩咐道:“去地窖拿一瓶糖蜜酒,含糖量最低的那种。”  布拉闻声照做,得里克与巴里德则是盖上餐盘,与仆人一起端着去餐厅。  他们刚将食物摆放好,简-艾斯便从楼梯上下来,看起来精神抖擞,是睡得极好的样子。  “主人,感谢你的赏赐。”巴里德对他弯腰,“我永不会忘记这份慷慨。”  “这都是你们应得的。”艾斯微微一笑,越过对方,坐在了餐桌主座上。  身后的莫瑞斯为他铺好餐巾,布拉也将糖蜜酒开启,为他倒上一小杯。  开始用膳,莫瑞斯浅显汇报了下昨晚的花销,艾斯边吃边听,最后点头确认,摇晃酒杯,仰头喝尽。  “主人,门外有人找你。”  负责看管前院的仆人快步走进主屋,望着在餐厅用膳的主人说道,“是七十六号庄园的管家,他代替他主人邀请你过去用膳。”  “七十六号?”艾斯停下刀叉,疑惑转头,看向身边的莫瑞斯。  “那是你的同学。”莫瑞斯显然对这一片都知根知底,“名叫古德-讷斯,93届帝国班班级排名第四,父亲是古德-达尔西伯爵,母亲是古德-佩兴斯-奈哲尔女伯爵,他家族主要从事畜牧业,在雷利王都和诺沛港都有庄园,是十分重视传统的老贵族,至今都还未出售过君王赏赐的领地。”  “名下的领地还可以出售?”艾斯又学到了新知识。  “这是君王在公史八十五颁布的令书。”莫瑞斯轻轻颔首,“目的是为了让人口都朝着文明繁华区聚拢,这样方便管理和巫师祈福。”  “毕竟这片冰川在一些季节上还是太过残酷了。”莫瑞斯又补充一句。  艾斯认真听完,用餐巾擦了下嘴,向报信的仆人说道:“替我拒绝他,就说我已经在用餐。”  仆人闻言点头,站在那边的莫瑞斯却忽然伸手喊住了他。  “主人,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莫瑞斯转过头来看着艾斯,脸颊又挤出酒窝,“这能让你加快融入这个圈子,拓展出属于自己的人脉,以此,避免再碰上一些麻烦。”  莫瑞斯说到这儿停住,留下那一点点后续让主人自行思考。  简-艾斯确实是听进去了,眼珠轻微转动,接着就笑出了声来:“你不懂这个古德,我昨晚遇见过他,他……”  艾斯努力寻找适合的词语,“是个有些奇妙的人。”  “噢?”莫瑞斯开始侧耳聆听。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艾斯摆摆手,将餐盘推了出去。  在门边等候的仆人已然知晓了如何回答,再次鞠躬,前往庄园大门去回复。  即将去会客,莫瑞斯为艾斯套上外套,再将他领子上的金丝轻轻绑好,露出满意的酒窝。  “让拉铁摩尔把今天的餐点都打包好送去炼体楼,我会直接去那里。”  艾斯活动了下身子,一脸贵气逼人。  莫瑞斯点头答应,跟住主人的步伐,并开口道:“主人,其实帝国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来的学子要率先宴请同班同学,然后由参加宴会的学子们继续轮下去,直到完成循环。”  “还有这事?”艾斯侧过了头。  “是的。”莫瑞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停顿片刻,才接着道,“我本来想等你彻底熟悉这里才告诉你,但是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莫瑞斯到此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主人,“王都曾有句谚语,‘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古德-讷斯,是个不错的开始。”  艾斯目光微闪,最后轻笑一声:“我还是算了吧,而且就算要做,现在也不是时候。”  二人继续前行,藏在简-艾斯袖口里的稻草小人无声探头,脸上还有一根手指在轻轻摩挲。  今天,是第三日了。 bqgxsydw.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紫藤花 坐上古德庄园的马车,艾斯举手对莫瑞斯告别,而后把窗帘盖下来。  “简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美食?”  古德的管家坐在对面发问,手里还有纸和笔。  “我不怎么挑剔。”  艾斯语气随意的作答,整段话结束后的那抹咬音让古德的管家感觉通体舒畅。  “那来一条冰罗鱼,再加上半只塔塔鸡,并用龙虾尾来配葡萄酒怎么样?”  这名头发灰白又生有三角鼻的管家亦是腔调正统。  “我不要那些调料。”艾斯转过头,恪守日常练武的标准,“辣椒、黑胡椒、糖;任何的香料都不要加,只要一点粗盐就可以。”  “我知道了。”  管家低头记录这些讯息,并用余光打量对方的穿着与坐姿,以至于心底都冒出了些疑惑——简先生……好似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粗鄙。  十五分钟后,四驾马车驶入七十六号庄园内,艾斯掀开窗帘看了眼,发觉整片前院都种植着紫藤;相互盘曲在一起枝条十分活跃。从这儿望去,其上的花儿,好似夜间的星星;紫中带蓝,蓝中泛紫,如一场浪漫的梦,亦如一份为情而生的执着。  像是坠落在天空的紫雨,在风里掀起涟漪。  为情而生,无爱而亡。  鼻尖萦绕上这股淡香,艾斯放下窗帘,往前行驶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我主人在外面等你。”管家站起身向他邀请。  两人下车之后,艾斯竖起外套领口,抬眸一看,古德正背对着他欣赏花海,并透出一股忧郁气息。  “很美对吗?”  古德回过头,额前碎发迎风飘动。  “确实。”艾斯颔首应答,再看了眼紫藤,只觉古德很有钱。  “那我们再走走吧,后厨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食物。”  古德十分满意他的回答,微微一笑,伸手邀请对方参观庄园。  艾斯欣然接受,两位帝国班的少年便在管家仆人的跟随下慢步行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紫藤花吗?”  伸手摘下一束紫藤,古德将其放在鼻前细闻,却未见艾斯的胸腔起伏。  “我不知道。”艾斯呼出一口浊气。  “因为它的花语。”古德苦涩一笑,将这朵价值五枚黑晶的紫花送入风里,“我即使走在人群,我也只感觉这世界只有我与你,可我伸手,却只有回忆……”  “多美的文字啊,美得令人绝望。”  古德低垂下眼睑,酝酿片刻,又是证明自己很阳光的笑容。  “你今天没有课吗?”艾斯看着他,想起来时的时间。  “都在下午。”提到学业,他的神情终于有些正常。  原本诗情画意的漫步就这般被打断,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观赏整座庄园里的美景。  艾斯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在听,后趁着古德的苦笑还未勾勒之际,出声问道:“我们93届帝国班是不是都住在这一片?前两届的人,他们也与我们是同一批导师?”  “对。”古德停住眼里的郁蓝,深吸口气,语调平稳的答,“我们三届加起来也就一百多点人,维奇老师他们已经够了。”  “不过亚摩斯他倒是不住这里。”古德-讷斯指了指西边那座藏在晨雾里的山,“他家里专门多花了些,让他住进伯汉湖区了,住在那里的人,家里起步都是侯爵。”  艾斯点点头,跟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脸上看不出情绪。  好好逛完一圈,简-艾斯与古德-讷斯进入风格有些阴郁的餐厅内——这里的壁画和墙纸都是黑灰色调,圆弧吊灯上都挂着白色蜡烛,餐具也是星空花斑,桌布更像是一张油画,看得艾斯有些眼晕。  “感觉怎么样?”古德嘴角带笑的看着艾斯。  “很有个性。”简-艾斯低头捏了捏眉心。  “那你再看看这个。”古德朝着管家打了个响指,烛灯亮,藏在圆弧顶的壁画显现了出来。  艾斯看出了古德的期冀,只能仰头,借着光看清这幅艺术。  这是一个扭曲丑陋的女人裸体,黑红杂糅,每一下的笔触都很深,透露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艾斯看着画里这张分裂成无比碎块的脸,良久之后,慢慢垂下了眸子。  “这是你画的?”他对古德发问。  “没错。”古德闻言抬眸,像是觉着眼前人有些不同了。  “画得很好。”艾斯再次仰头而看,语气是少有的真诚。  “你是第三个欣赏这幅画的人。”  古德伸手邀请他一同坐了下来;边上仆人为二人杯里添上点酒。  “三个?”艾斯的眼略微张大了。  “嗯哼。”古德边摇晃酒杯边答,“一个是我,一个是你,还有……李-诺曼。”  提到这个名,古德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崇敬,“他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一个人,这个你可以在院里询问,我有很多良善,都是他带给我的。”  “那确实厉害。”  艾斯看了他一眼,仰头方便仆人整理餐巾。  “他是91届的第二名,也和你一样,不不不,是比你还悲苦的乡下人,但他现在,已是一盏明灯。”  古德详细回忆起那个身影,将用餐的样子放得更慢了点。  艾斯无声看着他使用餐具的样子,终于摸清对方身上这种诡异的别扭——古德-讷斯,好像一直都在模仿着某个人。  想到这儿,艾斯觉得饭菜都更有意思了。  究竟还有多少牛鬼蛇神呢?  他无声的想,嚼出肉块里的血沫。  ……  用完早餐。  临行前,艾斯回头看了眼一路送他到庄园大门口的古德,沉默一下,出声道:“我想在下个礼拜邀请你来我家用餐,你愿意么?”  “下个礼拜。”古德与他对视,然后露出笑,“这倒不用了,我这次邀请你,是因为你昨天买了单,我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  “我只买了我那一份。”艾斯的话语直接。  “这对我来说都一样。”古德缓缓摇头,“我本来就要支付全部费用。”  到此,艾斯又不知该用哪种表情。  “你的道理很充分。”他话里有话。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古德微微一笑,低下头,发出短暂的叹息,“我也不奢望有人会了解。”  古德低声呢喃,眼前人已上车将门关闭,把窗帘都拉紧。  ……  早晨的光慢慢变得热烈,像急于求宠爱的孩子,飞奔扑向大地母亲。  长长的木板上,迈克尔-吉米与二十几名工人一同挤在这片烘臭脏乱的地方。  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不知名的水渍与破布,那些靴子凌乱堆在木板边的角落里;阳光从小窗进来,直接熏得苍蝇都“嗡嗡”的飞走。  再次抓抓脸,迈克尔-吉米十分舒服的转身搂住身边人,肥手一抓,对方便猛地睁大了眼:“迈,迈克尔……”  基情四溢之际,一道嘹亮的声音将挤在这张木板床上的所有人都叫醒,正当大家伙儿还在揉眼眶时,霍勒斯商会的店长已举起木杖推开了门,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些懒虫。  “不工作了吗?!”  这生得大鼻子的矮老头狠狠用木杖跺地,像是麦田里聒噪的鹌鹑,“塔基!还不快醒来,你这该死的懒汉,噢我的天哪,看看这地上,看看这里面的怪味。”  木杖带着风声砸向床头,所有工人都被巨响吓得一惊,手脚麻利的起床,不敢多看矮老头一眼。  睡得正香的迈克尔-吉米是距离床头最近的那位,耳膜一炸,他便“嘭”的一下直直弹起来,把床板压出不敢重负的哀鸣。  “你看看你这该死的东西!”矮老头用吃人的目光看着吉米,甩动手杖打向对方的手,“一身的酒味!霍勒斯是雇你来工作的!不是酗酒!!!”  “对,对不起布加里先生。”迈克尔-吉米在喉咙底应答了声,脸和脖子上都是黏糊糊的油汗。  对此,布加里无比厌恶的将手杖插入被子里擦了擦。  “工作!工作!”  他吼的面色涨红,所有的工人都在高压下快步走出侧院,连带迈克尔-吉米也慌不着路的挤出大门,一不小心就把身边人的给撞倒。  “你没事吧?”  迈克尔-吉米看着倒下的人,伸手要拉,对方却条件反射般的握住他的大拇指,直接将其扭得蹲在了地上。  “疼疼疼疼~鲁恩,你快放手!该死的!”迈克尔-吉米疼得倒吸凉气,昨夜一同喝酒的伟兹几人听声走了过来,面色不善的盯着鲁恩。  “我很抱歉。”被围住的鲁恩立马松开手,站起来拉低帽檐,想直接走出去。  留着两撇胡的伟兹一把拉住他,面对面说道:“下次把你的眼睛擦亮一点,该死的狗东西。”  “不好意思。”鲁恩有些阴郁的答,帽檐下的额骨有条细疤。  伟兹侧头吐盆口水,松开手,任由这孤僻的人离开。  “我们要不要出城好好教训他一顿?”之前的牙签男望着这背影磨了磨牙。  “算了。”伟兹亦是在望,而后收回目光,拉了一把吉米,“他是这里的临时工,我们不要惹麻烦。” bqgxsydw.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惊觉 午间强光,艾斯完成了炼体加搏击的基本课程。  回到主屋,他看着镜子里的躯体,伸手点了点藏在各个穴位上的红线,整的看起来,就像是用来分辨穴位的人傀。  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强度了。  他试着活动了下手臂;拉起来,低头欣赏这一根根肌肉纤维。  “呼!”他如这般好好臭美了半个小时,拍拍胸膛,一跃进入松软的大床里。  手中握住稻草小人,他仰头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对其试着呼唤道:“巴蒂巴特,巴蒂巴特?”  稻草小人对此毫无反应,无力歪下粗麻布缝制的头,像在无声看着他。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简-艾斯自对自的说道,指尖也在拨动这小人的头,茶黑色的眼泛起幽影。  思索间,忽如其来的困顿抱住他的腰腹,与窗外的光一同贴住消瘦又逐渐有肉的背脊,如庞大的母亲,轻轻哄着怀里的孩子。  艾斯顺势藏进被窝,露出头,侧脸压着鹅绒被,安静闻着这股太阳的味道。  “巴蒂巴特,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若真失去了古兰神体,我还能在这里立足么?”  简-艾斯的眼瞳慢慢转动,翻过身,变得张眼去看天花板,竟有些享受,享受这种心跳加速的快感。  未知的,永远最让人迷醉。  ……  到了深夜,服侍主人用餐的莫瑞斯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再次更换水杯,他看着皱眉吃着东西的主人,最后望了眼巴里德,发觉巴里德也是十分无奈的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根本不清楚情况。  “主人,主人。”莫瑞斯只能咳嗽一声,轻声问了起来,“古德-讷斯没有接受你的邀请吗?”  “啊?”艾斯张着嘴,眼神还有些迷惘,“你说什么?”  “我在问您早上受邀去用餐的事。”  “他没有接受。”艾斯闻言摇头,从思绪中抽出身来,“我也觉得现在的时机未到,而且,我最值钱的东西都已交给思科特老师了。”  “那本就是您学武该用的。”莫瑞斯挤出酒窝,帮主人擦拭掉手边的污渍,“那您……是因为早晨的事而不舒服吗?除了现在,您好像一直都未出过主卧的门。”  “不不不,我更乐得见到这样。”艾斯加快摇头频率,迟疑片刻,对莫瑞斯问道,“不过莫瑞斯,像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或者说在这个学院就读的学生,他们一般怎么才能进来?又怎么才能离开?”  “出入?”莫瑞斯抿起嘴,仔细看了眼主人的神情,思考后答道,“进来需要帝国身份证书,而且每晚肃清,不允许有无户籍的流民。”  “至于出去……”莫瑞斯又看了眼主人,“加贝帝斯始终只有一个出入口,并禁止个人或商户使用飞龙,这里是贸易重区,又靠近波奥边界,管理很严格。”  莫瑞斯一段一段的分析,像是在提醒。  “哦。”艾斯轻轻颔首,叉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一面嚼一面起身,前往二楼休息,“我有些困了,你让他们都早些睡。”  “还有你也是一样。”他走进二楼主卧,要关门时对跟来的管家说了声。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了点头,弯腰告退。  关门,一切都安静。  艾斯背靠在门边,听着莫瑞斯的脚步声远去,而后拿出袖子里的稻草人儿,掌心都捏出了汗来。  “怎么还没反应呢?”他皱眉嘟囔,走进前厅书桌,干脆坐下看起了书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二点已过,代表新一天的深夜并未有什么不同;月儿还是这般的圆,晚风亦是始终热烈;时而拍打门窗,时而与花儿绻缱。  主卧内,那软椅上的人把书翻得越来越快,最后直接一扔,露出黑着的脸,眉头紧皱的盯着书桌上的稻草小人。  “你……”  窗外风响,他立马侧头,可除了黑夜星辰,根本找不到丝毫踪迹——连同小憩在枝头上的鸟儿,也都啾叫着飞走。  对此,艾斯已然确信自己遇上了巫师骗子。  “妈的!”  他伸手一拍,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边走边脱衣服,钻入被窝里睡觉。  “嗯……”被窝里的他闭眼发出鼻音,眉头紧紧皱着,睫毛线柔得像抹勾,在尾梢处还有一挑,挑晕了烛光;让其燃的左摇右晃;像个害羞的姑娘。  愈加杂乱的思绪在大脑中不停交织争吵,艾斯本想着闭眼继续等,可整个人却是这样毫无所觉的,  睡着了……  于此同时,科林斯卫山巅,寒风如刀割碎冰面,裹上冰层的黑石坚硬如铁,临巅俯瞰而下,整片雪山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  除了某道白胡子身影,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向山巅,最后拿出怀表,像是在等什么。  “维奇。”  阻隔视线的大雪之上,一道巨大的阴影呼啸降临;低沉的龙吟震颤寒风,挣翼扇开漫天冰雪,发出震撼轰鸣。  此般山摇地动,维奇面色如常的岿然不动,再抬头,对着龙背上的人呵呵一笑。  “来吧,我们人都到齐了。”说话的紫袍巫师语中带笑,也是多年未见这位老友了。  维奇闻言点头,刚要登梯,迈出去的腿忽而停住,侧过头,透过夜风看向加贝帝斯的方位。  “怎么了?”上面的紫袍巫师看向他,声音穿透寒风。  “没事。”维奇保持凝视,眉宇慢慢皱紧,是少有的严肃表情。  坐在舱内的其余人见此都有些惊讶,互相交换眼神,而后默契的缄默不语。  维奇就这般看了良久,开始收回踏上阶梯的脚。  “是学院里出了情况?”紫袍巫师的神情也变得肃穆。  “好像是的。”维奇皱着眉准备动身,可处于舱最里面的斗篷人却忽然嘶哑出声道,“我们时间紧迫,地脉遗迹里的花百年一熟,下个百年,我可熬不住。”  话入耳,维奇回过头,镜片在月色下反出一片白光。  其余人闻言也都是沉默,连带紫袍巫师都踌躇下来,劝解般的开口道:“维奇你就放心吧,加贝帝斯有这么多巫师禁忌,还有几名武圣坐镇,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紫袍巫师的观点得到大家的认同,但没人多说一句话,只把目光放在这个白胡子导师身上;由他定夺。  一时间,维奇推了推眼镜,最终呵呵一笑,登上了阶梯。  背着舱室的巨龙随之张开双翼,升入夜空不见踪影。 bqgxsydw.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寻海 睡得更加香甜了……  呼……  顽皮的夜风打上脸,眉宇吹动,呼吸间,还能闻到一股青草的甜,  草尖轻点的沙沙作响,像海浪般一层一层的,只用听,就很容易想象面前是片怎样宽广无垠的平原。  树叶也加入进来了,风儿更加喧嚣;轻吹一下,站在这片平原上的少年慢慢睁眼,被眼前的夜景怔住。  这……是梦?  墨夜,群星挂在天上发亮,微光中,他看着这片漫无边际的草,于风中伸手,想要握住其中一缕。  脖子上的银丝项链随风舞动,站在风里,竟有种莫名的鼻酸。  “喀嚓……喀嚓……”  一阵阵咀嚼声响彻在身旁,简-艾斯侧过头,瞳孔顷刻缩紧。  是草人,一个背对着他的庞大草人正坐在平原上;手脚极长,背宽腿细,特别是那束腰,不知能让多少女人咬牙。  它的头在上下起伏,像是在舔食手里抓着的东西。  而后,它感知到了艾斯的目光。  “呕!”艾斯的胃部突然痉挛,只因他看清了草人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喀嚓。”  原先用线缝起来的嘴如今全是獠牙,其上还有碎肉,再次闭合,被咬住的人腿立马扭曲,露出森森白骨。  至于它手里握着的上半截,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样子,依稀能看出是个女生。  撕破的肠子有血水不停滴落,一滴一滴的,震颤了艾斯的瞳孔。  逃!  心中念头急转,艾斯二话不说,直接往另一边冲刺!  可他的腿还没张开,那草人竟诡异的出现在他面前,用巨大的阴影将小小艾斯完全罩住;使其动弹不得。  “你跑什么呢?”  草人歪起头,原本粗制滥造的稻草身躯长有一层黑毛,并且毛色油亮,随风轻轻摇摆。  乍一看,它原原本本就是一个人形的巨大怪物罢了。  震撼间,巴蒂巴特的独特嗓音再次从草人身上传来:“噢~这个跟你没关系,她只是完成了交易又不想遵守契约。”  “所以……我才会来迟了点。”草人用尖锐的长手抓了抓脸,把另外一半身躯咕噜咽下,然后俯下庞大的身子,“好了好了,赶快上来,时间紧迫,等会惊动到其他东西就麻烦了。”  它说完抓起艾斯往背上一扔,让他自行抓紧。  攥在手里的黑毛果然与预想中的一样,艾斯努力抓紧,可还是感觉滑呼呼的,只能分开腿,将整个身子都趴在草人的背上。  还别说,这感觉与钻进毛大衣里有的一拼。  从海那边吹来的风不断拂面,草人抬起头,像动物一般迈动前肢,走出两步,通体的黑毛于夜光中更加油滑,就像是一团黑漆漆的人形,戴着一个白色血嘴面具。  “巴……”  艾斯瞧了眼旁边的那摊血,想发问,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任由夜风轻抚额头,品尝这股略微咸湿的味道。  草人伫立许久,终于开始四肢着地的奔跑,奔向平原的尽头,前往大海的方向。  ……  北方星。  孤寂的冻土山道上,一串长长的车队于寒风中缓慢前行。  他们又要开始下一场旅途,至少裹紧口鼻的兜帽是这样认为的,星空下,它不断收容寒风,给予它们热情的怀抱。  再次把领口拉紧点,迈克尔-吉米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那片愈发遥远的灯火明亮,接着在前方火把的交替指示下,拉住马儿蹲在路边,进行简短的休息。  “来。”伟兹递上一块黑面包,与他一同坐在了冰冷坚硬的土上。  迈克尔-吉米摆了摆手,把肥壮的身子再往火把那边缩了些。  “这天儿也太冷了。”他瓮声瓮气的讲。  “是啊。”伟兹啃着能硌掉牙的面包,就着水壶,一下一下用力的嚼。  “不知道出了这座山情况会不会好一点。”牙签男从旁边走来,这次嘴里换个根嫩枝,身边还跟着戴着羊绒帽子的平头哥。  “咱们没买吃的?”平头男注意到了伟兹手里的面包。  哪知一旁的牙签男立马向他打了个隐晦的眼神,十分低声的呵斥道:“别乱说话。”  平头哥立即闭嘴不语,摆正羊绒棉,看了眼牛高马大的吉米。  说话之际,拉着一车货物的马儿忽而打一响鼻,伟兹顿时变得神情肃穆,抬头向这三人叮嘱道:“你们等会去领点面包吃用来保暖,这里已经不是城区,要小心寒风。”  “好。”  吉米三人老实点头,在伟兹的招呼下蹲了下来。  “哟,奈尼尔队长,你怎么来了。”伟兹把火把拿过来插到四人中心,抬头看着一身皮甲的商会执事露出讨好的笑。  “没事,就是随便逛逛。”负责本次运输的奈尼尔笑着摇头,品质中上的皮甲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今晚可能会有大风,所以你们要看好马车上的货,千万别掉下山道。”  “诶,我们知道了。”伟兹点头应答,坐在旁边的迈克尔-吉米却感觉到一抹目光从脸上滑过。  “那你们可要好好做。”奈尼尔意味深长的叮嘱一声,迈步走向下一辆马车。  见到执事离去,伟兹掰下一块面包,像是闲聊般的对着吉米开口道:“吉米,你在七十七号庄园待了一段时间的事情可能已经传开了。”  吉米闻言侧头,腰间的短刀在火光下黝黑发亮。  “不用惊慌,他们虽知道你与简-艾斯认识,不过并不清楚你们的情况。”伟兹扫了眼前面那辆马车边的几人,把面包的最后一块塞入嘴里,一面吃一面说,“等会要是有人细问,你就死咬住自己被简-艾斯狠狠的体罚和羞辱,之后依靠老乡这层情面,再加上自己的不断求饶才给放了出来。”  说到此,伟兹借着火光看清了吉米的神情,迟疑片刻,又继续说道:“要这奈尼尔还要再问……你就说简-艾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剥削狂,是一个奴隶主,一个小肚鸡肠的吝啬鬼!”  “啊?”迈克尔-吉米略略吃惊了,可看向旁边,平头哥与牙签男都是皆该如此的表情。  “不然你这份钱保得住吗?”见他犹豫,伟兹皱起眉,指了指地面道,“从这里到卡那封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要是让那群吸血鬼知道你有钱了,到时你根本剩不下一个子。”  “要想想你的老婆和孩子。”伟兹又下了剂猛药,“我们都很感激艾斯的慷慨,但现在不是歌颂他美德的时候,就算简-艾斯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  “是啊。”平头哥插了句话,“你是最早跟他的人,他肯定不会跟你生气,再说了,那管家不是让你以后就不许再来这里了吗,你们今后还能不能见面都另说呢!”  “我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方法。”  牙签男拿下嘴里的嫩枝,抬眸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吉米。  火把摇晃,将风里的碎冰渣融化在这里,发出“嗤嗤”的声响。  迈克尔-吉米盯着摇晃舞动的火儿看了许久,最后低下头,紧紧箍住他肚腩的纽扣“嘭”的一声崩开,宛如挣脱了某种枷锁。  “我知道了。”吉米抬起帽檐下的眼,语气平静。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恐怖降临 奔跑,艾斯骑在巨型草人的脖颈上,随其一同在草原上驰骋。  耳边的凉风哗啦掠过,他侧头看着这片广袤无垠的灰绿,如猫儿般的眼在风里眯起,脖子上的银丝项链更如一串水珠洒下点点光明。  这应该是梦吧……  少年举起手掌,透过指缝去窥视耿耿星河;抿住唇,狠狠掐了下大腿根。  嘶~  这道酸爽立马令他头发倒竖,到此,他终是忍不住疑惑,小心翼翼的对草人问道:“巴蒂巴特,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嗯?”追逐着风的草人直接将头转到身后,用白色面具上的“x”眼看着简-艾斯,“你觉得这种事情对于我这样的巫师来说很难吗?咯咯咯……”  “那你有多厉害?”艾斯没有害怕眼前的恐怖,反而多观察了下对方这张巨大的鸟喙面具。  “厉害?”草人似乎有些犹豫了,但细长的四肢依旧保持着高速奔跑。  “你这倒是问住我了。”长满黑毛的头转回,像是在思索的神态。  艾斯耐心等待它的回答,忽而间,地底传出一阵阵震颤感,转眸去看,是一条条“垄沟”正向他们快速逼近,并且声势惊人!  “该死的,这下可麻烦了。”疯狂奔跑的草人立刻转变方向,而巴蒂巴特的声音也变为少有的严肃,“都怪那个不讲信用的丫头!”  话音落,急速狂奔的草人忽然垂下头颤抖全身,不断痉挛的身躯体好似有无数虫子爬动;四肢开始变得粗壮,其上的筋爆炸扩张,一条条狰狞肌肉曲线从皮下挣脱而出,化为磅礴热能!  “吼!”  完全苏醒的黑影怪物仰头怒吼,再次迈动四肢,身下的草原立马崩裂开来,用纯粹的暴力美学,屏蔽一切诗情画意。  “唔!!”  胯下的皮肉硬的像是块烧红的铁板,艾斯被烫的瞪大眼睛,鼓起嘴,在颠簸中抓住一搓毛发;手心痛感袭来,这双眼睛便又瞪大了一度,如同烧开的壶,悠悠飘出热气。  “我……啊啊啊啊!”  “吵死了!”  简-艾斯仰头大叫,还未宣泄一会儿,张大的嘴巴便像拉链般被拉紧,而那些追击而来的垄沟已到了黑影草人身后,却在陡然间失去声响,使大地重回安详。  “嘶……”白气现,带着血色鸟喙面具的草人垂头呵出浓烟,之后,无比强壮的四肢狠狠往地上一摁!直接冲天而去,跃向草原尽头的浓密森林。  “轰!”随着它的跳跃升空,下方土地猛地蔓延出如蜘蛛网般的裂痕,几条形状大到骇人的阴影长条从地面破土而出,相互缠绕着向半空中的草人绞杀而去。  这,这是……  如巨蛇般的阴影飞快窜到他们身后,夜空中,艾斯看清了它们脸上戴着的犄角恶鬼面具,也看清了其上的恐怖笑容,不由吞咽一声,在满背冷汗中失去了所有言语。  “艾斯……艾斯……”  “简……简……”  好似梦呓的声音勾住心神,它们脸上的恶鬼面具忽然切换,乍一看,竟是简-艾斯双目紧闭的安详面容!  “醒过来!”  巴蒂巴特的尖锐嗓音在脑中炸响;眼神一聚焦,艾斯发觉自己已张开双臂朝着下方的巨蛇阴影,只差一瞬便要从草人的脖子上下来。  “嘣!”跃在空中的草人贴着这几条巨蛇阴影钻出包围,而后者也在星光下露出真容——软若无骨,身体呈胶状,形态似蛇,体表是呈透明状的粘膜,而粘膜里……裹着满山满海的人尸!  这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尸臭,被透明粘膜吞噬的尸潮距离鼻尖只有一小寸;这些尸骸的姿势不一;拥挤紧贴,有些个手脚都被挤得折断,体征更有男男女女;无论何种年龄;何种大小,让艾斯看得头皮发麻,直欲呕吐。  尸潮中,他又看到了一张好似熟睡了的女人的脸。  她与他只有一层粘膜相隔,安静贴在尸堆中,身上还穿着不似这个年代的衣物,脸有淡妆,保持一副安然入睡的恬静样子。  要不是巴蒂巴特……  一股凉直窜天灵盖,艾斯猛地搓了搓手臂,忍不住一阵哆嗦。  “哗啦!”怪物草人狠狠坠地,还未找到平衡,已是迈开四肢往幽暗森林的深处奔跑。  身后这几条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透明巨蛇忽然停止追逐;互相缠绕在一起,脸上面具始终保持着艾斯的熟睡作态,不过眉头紧蹙,像是神情无比焦躁,闭上的双目仿佛随时都会睁开,妄图恶鬼勾魂,  漫天星光变暗,周围这些树木皆是枯萎老朽的无力样子,好似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老人,弯腰叹气;耷拉着光秃秃的扭曲枝条,密密麻麻的遮住上方的光芒,也封住了所有声音的嘴,连带空气中都有一种腐烂的气味。  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恐怖。  “不会还有吧……”  嘴如拉链拉开,艾斯已是用尽全力抱住怪物草人的脖子,时不时回头看,发觉堵在森林入口的巨蛇阴影陡然间就不见了。  他长舒口气,将脸贴得更近一些,闭眼感受这股温暖,只觉怪物草人身上溢出的热量似光驱散了黑暗,将这片冰冷阴暗的森林点亮,并驱散了艾斯心头的那股诡异感觉;如同一堵结实的门,把所有无形之中的可怕危险隔绝在外。  草人继续狂奔,阴暗恐怖的森林里再无其他异响。  “巴蒂巴特,这又是什么地方啊,你家也,也太偏僻了吧。”  越往前,简-艾斯的牙床开始打颤,张嘴呼吸,口鼻飘出道道白气,再伸手一摸,黏在人中上的鼻涕已冻成了冰柱。  到此,艾斯只想死死地,死死地抱紧胯下的暖炉。  “臭小子,这次的情况可能不太妙。”  听得呼唤,巴蒂巴特回馈过来的声音有些平稳,稳到艾斯的心发慌,“我本来要在进这里的时候才激活草人,现在,你可能走不出这片森林了。”  “可,可我们的契约……”艾斯冷到全身发抖,却依旧保持头脑清醒的回。  “所以这很让我头痛。”提到契约,巴蒂巴特的声音开始掺杂情绪,“我巴蒂巴特是最讲究契约的人,若是真身降临,那与你这点筹码相比可就亏大了。”  此话一出,艾斯总算搞清楚这老巫婆的意思。  “可这里是你带我来的啊!”他开始据理力争,拿出曾在贫民窟时的泼辣,“我始终都在尽心尽责的履行契约,你,你你,是你自己老是失误!还遵守契约呢!接人都迟到!早知道我就不信你了!”  “闭嘴!”  他的嘴巴再次被拉上,细一听,巴蒂巴特也有些恼羞成怒,“要不是你们人类贪婪狡诈总是破坏契约,今天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嗯……我干脆直接把你丢在这里好了。”  “唔!唔!”抱紧草人脖子的艾斯猛地摇头,时不时用手作书写模样。  “桀桀桀~”响彻在他耳边的声音变得阴森戏谑,如同决定好了的样子,“那就这样办吧,反正我就准备了这一个草人,用完后是生是死全看你的运气。”  尼玛!  艾斯在心里对这老巫婆破口大骂,脸上却还是保持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可惜这份功底已好久没拿出来,都笑的有些生涩。  “就这样吧。”巴蒂巴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了前面,你一定要继续往前跑,别回头,别乱看,最重要的是看清脚下的路。”  “别啊,我们的契约呢!你要讲诚信啊!”  嘴唇拉开,艾斯立马向空气大吼大叫,而胯下的怪物草人也好似被某种禁忌束缚住了手脚,速度愈变愈慢,离幽暗森林的出口只还剩一小段的距离。  “诶,别,别啊,你也要努力啊!”眼见情形有些不妙,艾斯又低头去哄这头大家伙,可这一看,才发觉怪物草人的身上都已结上一层冰霜,而周围的枯树丝毫不受影响,单用肉眼观察,根本无法察觉此地竟是如此的诡异。  “咔……咔……”  草人的四肢关节变得僵直,垂着头,白色血嘴面具之下有一滩滩血紫色的液体不停地流,最终被吸入腐烂松软的土壤。  “嘎吱……”  森林深处忽而有类似开门的诡异声音,艾斯紧紧抱着怪物草人的脖子,发觉后者的皮毛越来越松软,体温也越来越低,连同个子都在变矮,像是在与某种禁忌作无声的对抗。  “咳……咳咳。”  那深处忽然泛起一阵老人咳嗽的虚弱声音,艾斯汗毛一竖,好似被惊吓了的猫。  顷刻间,他环起来的手已经可以抱在一起。  至于背着他的那个小小草人,已是东倒西歪,面具下仅剩些许液体滴落。  它开始直立行走,两步一踉跄,最终,背着艾斯倒在了泥巴地上。  跑!  出口的光就在眼前,艾斯看了眼干瘪成一块黑皮的草人,犹豫片刻,还是把它捡起来,而后撒开腿狂奔!  “咳,咳咳咳!”  老人的咳嗽声再度响起,却好似就在他的耳边,贴在他的脸边上呵气。  越来越不安的诡异刺激着跳动的眼皮,艾斯死死记住巴蒂巴特的嘱托,眸底泛起淡金色的光芒。  兴许是剧烈跳动的心脏使身体发热,他陡然感觉不到丝毫的冰冷,也与眼前的光团愈来愈近,即将投入那份希望的灿烂中!  “冲啊!”  他拿出打破校史记录的速度,双腿在强烈求生欲的加持下快如残影!  唰!冲过终点线,艾斯闭眼拥住这份光明,觉着……自身都彻底解脱了。  只是,心底的不安为何还是如此浓郁呢?  “咳咳……”  宛如来自九幽炼狱的咳嗽声证实了他的猜想,  一盆透心凉的寒水自天灵盖浇落,扑灭了艾斯心中的火,并将其一把捏住,寒冷彻骨。  为什么?  极寒中,他慢慢抬头,终于看清了所谓的出口。  还是这片森林,还是这样的阴森黑暗,只是前方,多出一栋长满绿苔的老旧房子。房子大门已开,半掩的门内伸手不见五指,细一看,其内好似坐着一位老人;身形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只依稀能觉着这个老人面带微笑,慢慢将头转了过来。  “咳咳……”  咳嗽再响,艾斯的全身瞬间结满冰霜,顷刻便要化为一滩碎冰滋补土地。  神威!  瞳圈内即将亮起永恒的秘密,可本被冰封的心脏忽然活络,如春阳融雪,迸发出磅礴生机。  呼~体表的冰霜消退,艾斯有些惊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左右一摸,只觉暖洋洋的,属实是奇妙。  “咳!咳咳!”  屋内又传出数道剧烈的咳嗽声,冷冻的冰霜逐渐蚕食土壤,用一层层诡异的冰晶向艾斯脚下的黑土蔓延,最终在其周围停住,绕着他形成一个圆圈,陷入一种恐怖的平衡。  “哎……”  原本的咳嗽变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半掩的门后有木椅嘎吱摇晃,艾斯抬起头,只见里面的老人,竟要站了起来……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亡命徒 呼!心脏再次律动,手中捏着的焦黑草人陡然被点燃;燃起一股透明的火。  艾斯发觉此幕时猛地一惊,还未来得及出声,被捏着的草人左右摇晃挣扎,宛如一锅烧开的沸水,咕噜作响。  “吼!”  五指再也掌握不住;松手一丢,黑皮草人在坠落地面时迅速变大,“轰”的一声,重回巨大狰狞的怪物样子,并且全身燃满凶焰,宛如史书传说里的嗜血狂兽!  “昂!!!”  类似猿猴的草人猛地伸臂砸地,面上的血嘴面具完全崩开,其内竟是一张极其凶恶的青牙恶鬼——像是刚刚苏醒,翘起带有血色的尖牙。  “哎……”木椅上的老人已经快要完全站立,顷刻间,全然蜕化成嗜血魔猿的草人一把抓起小小艾斯,两腿一蹬,直接大地的嗡鸣声中飞出了森林,蛮横跳向森林外的那片灰白海滩。  “卧槽?!竟然还能这样!”  被魔猿握在手心的艾斯低头往下,看着那栋越来越小的木屋,露出劫后余生的笑脸。  “巴蒂巴特,你果然是个讲诚信的好巫师。”  艾斯抓紧魔猿的手指转过身,仰头看着对方威风凛凛的侧脸,还要问,却忽而觉得魔猿的面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像是……在同样是森林的地方见过……  星空灿烂,正当他快要想起时,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捏紧心头,背脊也瞬间被冷汗打湿。  那栋木屋,幽暗森林的木屋门外,一名面带诡异微笑的老人正站在门边的位置,抬起手,对着天上的艾斯挥舞。  就像是留守在家中的老人,向游子作出最后的道别。  “噼啪!”恐怖之中,一道鞭声于艾斯眉心炸响,紧接着凭空冒出一团橙火,缠着其内的黑物烧出阵阵的难言腥臭,使得艾斯的心头一暖,那种渗人的阴冷感觉再也没有传来。  “吼……”魔猿已经跳到了灰白沙滩上,松手一垂,艾斯身形有些狼狈的在沙滩上站起来,左右打量这幅无比美丽的星夜海景。  星光之下,淡蓝的海水冲刷着干净柔软的白沙,少年在略微咸湿的海风中抬头,目光疲惫,脸上布满油汗,还未从之前的恐怖中缓过神来。  这便是巴蒂巴特提到的河么?  望着这片海洋,艾斯眼神迷蒙的露出苦笑,重心一低,直接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伸手抱住双膝,将下巴点在其上,在略微有暖意的风里缩在一起。  像个被人遗忘的孩子,独自来到赌桌;推出了自己的生命。  在这狂热赌徒的身后,熄了火焰的魔猿居高临下的望着这道渺小的身影,油亮黑毛起伏似波浪,青鬼面具后的血眸滑过一丝复杂的神采。  “嘭!”这道狰狞庞大的凶物猛地炸开,几团烟雾下,一具被烧焦的稻草小人安静躺在白色沙粒里。  艾斯听声回头,眼睛微微长大,最后把这小人儿又重新握住手心,低声说了句,  “谢谢。”  ……  夜色压抑下的山道寒风呼啸,  霍勒斯商会的车队慢慢驶入漆黑的隧道,用各自手里的火把,将这片干冷阴暗的石壁点亮。  迈克尔-吉米一手牵着马,身旁三位伙伴动作利索的将路上的硌脚石头踢开,空出一片能铺席子的地来。  今夜要在此地休憩,所有的马车边都燃起一簇簇篝火;照亮神色不一的脸。  “呼。”迈克尔-吉米坐在有些熏臭的羊毛毯上,伸手烤火,目光时不时偷瞥前后的人,将身子再后多靠了点。  “你们的人齐了吗?”  商会执事又来到他们跟前,低头看,似刀削的瘦脸气势渗人。  “齐了,奈尼尔先生,就我们四个。”坐在旁边的伟兹笑着点头,指了指去喂马的两位同伴。  执事仅仅看了一眼,脸于火光下半明半暗。  “你跟我来一下。”他对着低头烤火的迈克尔-吉米出声,转身,踩着碎石往前迈步。  来到隧道口,扑面的寒风有些萧瑟,奈尼尔一面收紧领巾一面低头,用手挡风,划开手里的火柴,将衔着的香烟点上。  “抽烟吗?”深吐口浓雾,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人,语气平淡。  “谢谢。”迈克尔-吉米接过香烟放在鼻下一闻,掏出火柴,熟稔点上。  “你今年多大?”奈尼尔依靠在山壁边上,两手抱胸,嘴里的烟泛起烫人的红。  “十八了。”迈克尔-吉米小心笑了一声,缩着肥短的脖子,努力让自个的个子看起来小一些。  奈尼尔看着他,动嘴将香烟移动了个位置,目光像审度猎物的狼。  “你是鹰盾人?”他伸手弹了弹烟灰。  “对。”吉米闷头抽烟,兜帽被风吹得贴在脸边上。  “那住在七十七号庄园的简给了你多少钱?”奈尼尔接着发问,语气却像是在陈述。  “啊啊?”吉米抬起头,被对方的目光看得心尖一抖。  “是几枚红晶?”奈尼尔移开眼珠子,自顾自的思索,“一个小钱袋……估计也就几十枚吧。”  未等对方反应,他的眼珠子重新转到吉米的脸上,然后停住,再也未松开。  打在脸上的风有些烈了,吉米心脏一滞,将烟草丝都咬了出来。  “啊啊,你说什么呢?”吉米笑着抬起头,模样憨厚的摸了摸脑袋,“简先生虽跟我是同乡,但我们都是生活在贫民窟那种地方,还给我钱,没,没多欺负我就算好了。”  他说完动了动腮帮,像是有些疼的样子。  “真的吗?”扶向烟嘴的手一顿,奈尼尔吐出口浓雾,雾下的脸有些朦胧。  “对啊,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吉米眨眨眼睛,连续喷出两口浓雾。  “那他还真是个恶人呢。”奈尼尔轻声的接过话来,不再多看吉米一眼。  吉米悄然看着他的模样,微不可见的作了个深呼吸。  “不过我在庄园里可是有人的。”奈尼尔突然转眸,直直的,将吉米刺的身子发僵,“他说他看见你接了钱袋,难道……是他在骗我?”  香烟落地,他伸脚踩了踩,耐心等待吉米的回答。  吉米只能是望着他,口鼻飘着热气,眉宇结上一层冰碴。  “我真没有。”吉米的声线开始变得异常平稳,“我是跟简是一个地方的人,但我打小就被他欺负,偷鸡摸狗,什么事都被他逼得出来。”  吉米越说越顺,原本缩起来的脖子和背也舒展挺立:“他是个非常暴躁的家伙,动不动就打人,十二岁的时候就成了我们那个地方的杀人犯,可能就是坏人会有好报吧,如果真知道会遇见他,我怎样都不会来这里,也不会再被他羞辱……”  洋洋洒洒说完这一段,吉米接著的双肩放松到了几点,吐出胸腔里最闷的浊气,眼里重新有神采:“你要是不……”  “行了。”  眼前的奈尼尔已不想听,笑着低头,藏起眼里的玩味。  “那可能真是我那朋友搞错了吧。”他拍了拍这位民工的肩,往隧道内走去,“等会让伟兹到前面领物资,天冷,注意保暖。”  “诶!”吉米憨笑的应到,双眼望着奈尼尔,满嘴的烟丝味。  夜深,成排的马被拴在石壁上的火把架上。  属于黑石帮的小团体肩并肩挤在一堆,身上盖有硬到结块的被子,连带垫住头的麻布袋子也污上一层油渍。  整条隧道里都安静了,风呼呼的灌进洞中,吹得篝火噼啪摇晃,四下有鼾声,也有一些个睡不着的人慢慢坐起,心烦意乱的走出隧道,点着烟,靠在路边眺望着远方的加贝帝斯,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  身后忽然有碎石子响,这名抽烟的中年工人回过头,迎着眼前人一笑:“鲁恩,你也睡不着啊。”  “里面太臭。”鲁恩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有些阴郁的眼睛扫过此人面容,最后低头拿出烟,于柴火中照亮满是老茧的虎口。  中年工人瞧着鲁恩这幅孤僻的样子,也就随便找了话题聊道:“对了,你是哪里人啊。”  “南方。”鲁恩看眼天色,甩灭火柴,将其弹入山下。  “哦。”工人点点头,一时也找不到多少话来,略略迟疑,继续眺望着风景想心事。  “你做这行多久了?”  沉默时刻,旁边的鲁恩却挑起了话茬。  “三四年吧。”  工人笑着咧嘴,噘嘴吸住仅剩下小小一截的香烟;从鼻腔喷出雾来。  “有打过仗吗?”  鲁恩继续询问,其身后的山坡上无声露出几个影子;将目光都汇聚向这边。  “打过啊。”工人点头,拉起衣袖露出刀疤,“七一年,我们跟奥斯曼这群小崽子争夺法里广山脉,那年我还在服役,恰好就碰上干了一场。”  “那你倒是个好军人。”鲁恩抿嘴一笑,笑得脸皮皱巴巴的,十分难看。  “这年头谁没当过兵呢。”中年工人摇摇头,吐掉嘴里的烟丝,准备回去睡觉。  可就这一步,他表情凝固的呆住了。  短刃入皮,带着喷涌的血穿透了他的心窝,冒出腾腾了热气。  “可我不是一个好军人。”  始作俑者鲁恩贴在他的额头边轻声诉说,捂住其的嘴,将手中匕首再次转动一周。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艾斯的漂流之旅 “呜!呜!”  星空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然泛起一阵巨大的浪潮。  这浪来的突兀,让艾斯抬起了头,小心翼翼的站起了身子。  “呜!”好似海螺的鸣笛声再启,巨浪退去,一堵布满青色花纹的墙直直挡在艾斯眼前,并有一股无比咸涩的鱼腥味。  面对又一次未知的诡异,艾斯鼓起嘴捏住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后退。  “还在干什么呢?”  这堵看不到尽头的墙忽然发出巨大又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墙体蠕动,在浅滩上掀起道道汹涌的潮水。  “你不要上车吗?”  那道声音又问,而艾斯也看清了面前这双无比巨大的眼。  这是……鱼?  回应他的气浪蒸发出道道白雾,巨大彩瞳之下,艾斯的身影与周围的沙砾并无太大区别。  “你们要去哪?”  雾中的声音震得耳膜巨疼,艾斯在浑身的鸡皮疙瘩下闭上一只眼睛,侧头回避,并皱眉忍受的答道:“去第四个站。”  “嗯。”剧烈的震颤又从前方传来,只见周围空气被雾里张开的漩涡吸入,下一刻,一名挎着斜包,高大到看不清面容的肥-润身影出现在艾斯跟前。  一二三,它抬起戴有白手套的手,凭空点了下艾斯手上的稻草小人;又点了下艾斯的额头,最后点了点艾斯的心。  做完一切,它上翻手掌,并冲着艾斯微微招手。  “要票吗?”  艾斯有些疑惑,脖子上的银丝项链却不由自主的挣脱来,晃悠悠的漂浮到这只手掌里。  五指合并,检票人将其放入挎着的斜包,侧身,对艾斯作出请进的手势。  “你赶快来吧,汤已经熬好了。”  巴蒂巴特的声音浮现,像是一直注视着艾斯的行程。  艾斯闻言点头,握紧草人,在路过这道肥-润阴影时朝它小心地道了声谢。  进入雾深处的黑洞旋涡,原本溢满的咸腥味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清爽的空气,以及无比柔和的光芒。  “呜!呜呜!”  浅水滩中又有一道巨大的浪潮翻过,不知已在何地的艾斯努力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而后抬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奇幻场景。  这……  他的表情变得呆滞。  ……  寒夜中,灯光有些稀疏的卡那封还在等待着归人。  捏紧钱袋,迈克尔-吉米一脸喜色的找到最为熟悉那条小街,低头越过极矮的晾衣服线,轻手推开了自己的家门。  “迈卡尔!马娜!”  身材瘦小的妻子正抱着女儿喂奶,他快步来到其身前,打开钱袋向其展示,“宝贝,我们有钱了!”  吉米惊喜的摇晃着妻子的肩,却未曾看清对方的脸。  “还有马娜,这个也是你的,是你简叔叔送你的!”  又看见正在吸奶的女儿,吉米从最隐蔽的腰带兜中拿出一个黄金手镯,低头弯腰,小心捏起女儿的手,准备把它戴进去。  “吉米!吉米!”  就在手镯套上那一刻,整个屋内的场景像水波一样摇晃起来,吉米只觉着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化成了黑,最后变成一条光缝,展示眼前的现实。  “吉米!”  迷蒙中他看清了周围的火,一切都好像失控了,马儿也在惊慌嘶鸣中拽动缰绳,而隧道内的空气更有股腥甜的铁锈味。  “吉米!快走啊吉米!”  将他摇醒的伟兹张嘴怒喝,下一秒,伟兹人首分离的场景就活生生出现在了吉米眼前。  “啊……”  滚烫的血打上半个脸面,吉米呆呆的瞪大眼睛,四周全是喧闹的打斗声,更有无数刀光,随气血蒸发出的势割裂耳膜。  尸体倒下,持刀人看着这个坐直在毯子上一动不动的傻人,还是上前去要割下对方的脑袋。  “啊!啊!”  回过神来的吉米神情崩溃的大喊,肥壮的身躯爬起来一翻,平头与牙签惨死在石壁边的模样清晰入眼,让他整张脸更加白上了一度。  “啊!啊!”  吉米从粮袋里拿起那枚钱袋狠狠往身后砸去;两手随意乱挥,起身往隧道口那边逃。  那是灿烂红晶的叮咚起舞,蒙住口鼻的这伙人在这幅金钱画卷里停滞片刻,再回神,对着霍勒斯商会的执事们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  “卧槽!”  宰了伟兹的那名武士低头揉了揉被钱砸的剧痛的眼睛,屈膝一踮,瞬间冲刺到吉米身后,举刀朝着这跌跌撞撞的人儿砍去。  “哗啦!”  此时已到隧道口的吉米听声往旁边一躲,两脚一踩滑,人便是这般直直掉下山道,坠入黑夜里不见了踪影。  ……  气泡,海底,车座。  腰背僵直坐在血肉软垫上的艾斯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阐述此刻的心境。  身边的“车窗”有些巨大。  他保持这幅端正的坐姿,小心翼翼的往上瞟,观察旁边这个……无比巨大的同行生物。  忽而有了些小小的颠簸;原是这如小山一般的乘客侧了个身;呼出的气体直接吹皱了艾斯这个小蚁人身上的气泡。  是的,作为整个车厢最为渺小的存在,艾斯被好心的检票员套上了一层气膜。  也正因为它,周边这些生物好似都没有察觉到艾斯的样子。  但……这还是太刺激了。  “咕噜~”  他咽下一口唾液,抱紧怀里的小草人,再看一看这节肉色车厢内的所有生物——圆的方的、手足无数的、身形似人的,反正面前的它们都无法让艾斯窥视到全貌,并且体征特点从未出现在任何,任何帝国书籍的图册里。  “这哪是车啊,简直就一妖怪场……”  艾斯缩在自己的迷你肉椅上又忍不住吐槽一句,少顷,整个车厢又颠簸起来,而这次,却又有熟悉的震颤感响在耳侧。  “笃笃——”  看不到头的圆-润身影出现在跟前;伸手敲敲气膜,艾斯便被其裹着,晃悠悠的顺着水流的方向飘。  “哗啦!”飘出白雾,湍急的水流立刻推着装有艾斯的气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前行。  如此奇妙体验之下,艾斯在气泡中翻转身姿,瞪大着眼观看周围。  只是他感觉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雾,隐隐约约,能看见远方尽头的点点微光——就像在夜里眺望人类的城。  “来……”  巴蒂巴特的声音响起在耳侧,下一瞬,艾斯便被强光照眯了眼。  “嗯……”  烟斗发烫,戴有华贵宝石的老手轻轻一招;小小艾斯就随着这涂了红颜料的指甲飘到了跟前。  “你的情况不大妙啊。”  巴蒂巴特的硕大眼珠又印在了艾斯的面上,张开布满皱褶的嘴;一大团白色的烟雾散开,把其身上的气泡悄然抹去了。  “我,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嘛,诶,你今天这身礼服真好看!又是新买的吗?”  面对这诡异神秘的女巫,艾斯竟两眼发亮的看着她,好似找到了失踪多年的亲人。  “那只能起到帮助效果,你可别有太多的奢求。”巴蒂巴特扫了眼这小人儿,嘴边却有一丝丝愉悦的笑,“我的宝藏无穷,这还只是我最普通的藏品。”  “噢?”艾斯转动眼珠,发现巴蒂巴特正端起烟斗,不经意的露出白色花边衣袖后的手腕,而后慢慢翻转,将手腕上戴着珍珠手链好好展示出来。  “天呐……”  艾斯一脸痴迷的看着这份昂贵的珠宝,给足了某人的面子,可心脏却忽然一疼,像是被踹了一脚。  “咯咯咯。”  巴蒂巴特十分开心的捂嘴微笑,戴着华丽羽饰帽子的巨大头颅一颤一颤的,帽檐下的眼眸滑过一丝狭促。  “那就再让你看看我的房子吧。”  她指尖点点,周围的强光柔和到能看清事物的程度。  艾斯眯着眼一瞧,神情却是有些诧异。  只因这是一栋上了年纪的橡木屋,空间不大,只能与艾斯主卧的侧厅相比,根本不符合巴蒂巴特这样的奢华着装。  左右观察,他的眼珠转的都没停过,接着小心翼翼的抬起脚,发觉周边全是乱糟糟的——架在火架上的黑色锅炉悠悠冒着热气,垫住火架的小小地毯上丢满了五颜六色的书,至于它们的前方则是更为简单:一张木桌背靠一个书架,桌面堆满纸张,到处都墨渍,还有一些羽笔,只有东边的壁炉还算不错,两个红色贵族椅亦是色彩鲜艳,总算有了些派头。  不过……这里怎么没有床呢?  艾斯舔了舔牙,手心一握,忽然想起稻草小人还在自己这里,便上前递给了巴蒂巴特。  “还没死么?”巴蒂巴特低头观察完全被烧焦了的稻草小人,再移动眼珠,盯着艾斯的目光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艾斯被她看的有些发毛,搓搓手臂,问出最关切的问题:“巴蒂巴特,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  “还要再等一会。”  巴蒂巴特仰起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最后走到书桌后,乱翻的找出了艾斯的契约。  “让我看看。”她戴上圆形眼镜,五指上的宝戒在光里炫目至极,“嗯……按照契约,我本来是取走你的身体的。”  话到此,她抬起巨大的眼珠,发觉艾斯只是安静的听,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于是巴蒂巴特又低下了头,继续浏览这份契约内的条条框框,最后摊开手掌,五指握拢地摘下契约上的某些文字,将其没入掌心里。  “基于我的一点点忙碌,关于你的那部分我并没有完全履行,而且你还带回了这个草人,补补修修,也算你没有将它损坏把。”  戴有红色宝戒的手指轻点桌面,巴蒂巴特用另一只手撑住布满皱褶的脸颊,最后将目光移向了简-艾斯的胸口,略略无奈的说道:“算了算了,就让你们两个自己去吵吧,一具小火人而已,也算不上多好的藏品。”  话说完,她手中的契约无声烧毁,化为灰烬钻入了艾斯的鼻腔中。  至此,一直萦绕在艾斯心底的某种阴冷感觉,暂时结束了。 baimengsh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报酬 剧痛刺激神经,傻子努力想要睁开自己的左眼,可除了一片黑,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反馈。  “哈,哈……”  他的喉管有些漏气,侧过头,发现自己的手臂也被一根树枝插穿,结出一大片血痂。  “逃,逃啊。”傻子身子发抖的伸出另一手,握住那根树枝,狠狠将其掰断。  浓郁刺鼻的血在口鼻间回荡,一切部位都已经发麻,他简直是失去了下半张脸一样。  再往前动,只因两腿都不知怎的发不了力,傻子单只用左手不停在干硬的黑土上挖;挖着自己的身躯一寸一寸往前挪。  五指上的皮肉也被磨破了,他咬紧牙,闭着一只血流如注的眼,往亮有微光的远方挖去。  “不能死啊。”  忽然间有了阵鼻酸,傻子一头灰发下布满抬头纹,蒜头大鼻已被削去了一半,但整个人却在这片热泪盈眶里,找到了脸面与身体的知觉。  原来……他的双腿和右手已经被活活摔断了。  “马娜……迈克尔……”  傻子一遍一遍念叨着妻女的名字,眼里滑出豆大的泪,被泪冲刷尽面上的血污。  “我不想死啊。”  静谧的河堤传出响起其崩溃的哭声,傻子嘴唇哆嗦的沙哑嘶吼,口水与血沫一同粘在嘴皮上,随他的呼吸冒出气泡,  冷风都开始呜咽,他拼命的爬,在用尽全力拖行了十多米之后,头顶迎来了一团阴影。  抬起唯一的眼,是脸色阴冷的鲁恩,无声的看着。  ……  “那我们快开始吧!”  橡木屋内,艾斯在原地搓了搓手,显得急不可耐。  “好的,好的,你这个心急的小家伙。”  巴蒂巴特吸口烟,贵族礼服裙摆下的小脚一踮,人儿便飘到了艾斯眼前。  “嗯……那就用你的心脏吧,反正他也就在那里。”  还不等艾斯回答,巴蒂巴特指尖一点,眼前的人儿便垂下了头来,眼眸呆滞的宛如失去了灵魂。  Κοινγλσσα.  空中响起如同小精灵低声交谈般的窃窃私语;古老禁忌成立,橡木屋内的光忽然阴暗了些许。  细一看,原是巴蒂巴特的影子开始变化。  巨大的眼珠内滑过一丝诡异的光,她摊开五指按住小小艾斯的胸腔,五根手指上的宝戒随即亮起七彩般的夺目光泽。  如人偶般的艾斯随之仰起后颈,双目瞪大,用力张大了嘴。  他体内流动的血液骤然停住,胸腔鼓胀痉挛。只听得巴蒂巴特的掌心下慢慢响起闷鼓般的声音;开始往上;挤着艾斯的喉咙,一寸一寸,像是蛇吞蛋那般的恶心场景。  噗通!噗通!  心脏,艾斯竟然把自己的心脏活活吐了出来!  “嗯~”  指甲泛红的五指前伸,巴蒂巴特平稳捧住少年的心脏,略微观察了下成色,吧唧下嘴,表情有些无奈的摇头,“果然是第四好的心呢,要是契约未变,那又能做出一副极好的稻草小人了。”  “真是可惜。”她抱怨的嘟囔着,把少年的心丢入锅炉,取下一根胡萝卜慢慢嚼,另一手捏住勺子搅动,“都怪这交易太小,更怪那个人类不识好歹,不然我巴蒂巴特,哪要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真是气死我了。”  巴蒂巴特对着锅炉吐进萝卜根,转眸一瞧,看着自己腕上的珍珠手链,又发出渗人的咯咯笑声,“不过嘛……她倒还是很让我满意呢,嘿嘿嘿。”  她笑得弓起腰背,灯光之下,其身后的影子逐渐变成一个难以言喻的恐怖形状。  “我可是诚实又讲道理的巫师,嗯……要不是禁忌,我哪要这般看重媒介。”她说的声音愈来愈尖细,巨大的眼珠里也滑出诡异的光泽,“媒介,媒介,也不知道要什么媒介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真是该死的,该死的!”  咒骂之际,被摇匀的锅炉里有七彩浓烟绽放。巴蒂巴特凑上前一闻,十分满意的放下勺子。  “还需要些什么呢?”  书柜中的某本书闻声挣脱出来,似讨好那般在其面前摊开。  巴蒂巴特用戴满珠宝的手翻找查阅;往锅内丢了一枚蜥蜴尾巴,再扭腕一挥,把这书打回书柜里。  “来。”  灿烂的光随她这喊叫旋转成团,指尖凝聚出几滴墨汁点入,锅炉剧烈颤抖,后如火山般轰然喷发,将这一锅的液体炸成气体,形成极度好看的彩虹气团,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包裹在了正中,围着它宛如璀璨星团。  “开始吧。”  巴蒂巴特又找出一根萝卜,边吃边发号施令。  刹那间,鲜红跳动的心脏爬上许多暗沉的纹,彩虹气团也在这道法则下收缩;一层一层钻入这颗心脏里,化为其表面的道道光泽,随其一同噗通噗通的跳。  “不错不错~”  巴蒂巴特嚼完胡萝卜尾巴,伸手接住落下来的心,用鼻孔闻了闻,露出无比满意的笑容。  “你可真是一个伟大的巫师呀,巴蒂巴特。”巴蒂巴特哼着莫名的旋律回身,来到艾斯跟前,将这颗心重新送回对方的嘴里。  喉管吞咽,炙热的血在心跳声里活跃歌唱。  片刻之后,少年茶黑色的眸子慢慢凝聚来光,哆嗦一下,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迷茫样子。  “好了我的孩子,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巴蒂巴特围绕艾斯转了几圈,并用长指甲捏捏后者皮肉,然后稍加思索,踮脚飘回了书桌后。  “这,这就好了?”  艾斯低头看看全身,有些狐疑的瞧着巴蒂巴特。  “当然了。”巴蒂巴尔赏他一个白眼,嘬口烟斗,脸上的沟壑皱纹散开,咧出一个笑容,“我们的交易该结束了,既然替换不了你的身体,那就……”  “用你这一身的血作为报酬吧。”她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慷慨。  “血?”艾斯猛地瞪大眼,左右一看,而后咬紧了牙,十分诚实的回应道,“那您要多少。”  “全部。”巴蒂巴特放下烟斗,用玩味的眼神瞧着对方。  “那我不是死了!”艾斯有些害怕的缩起肩,盯着巴蒂巴特的老脸,像个闷葫芦般的抱怨道,“死了还有什么用,早知这样,我干脆留在那片森林,钻进那栋木屋,让那咳嗽老鬼咳死我!”  “反正……”艾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对方,抓抓脸,侧过身地嘀咕道,“你们都是骗子,都是不讲诚信的人。”  “闭嘴!”  他的嘴皮又被拉上,巴蒂巴特狠狠拍桌,几缕银色白发都被震了下来。  艾斯眼神无辜的抬头看天花板,巴蒂巴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可怎么都想不到反驳的词,只能闷闷的放下刚举起来的手。  “也是,要不是靠你自己,我们这交易还能算交易吗?”巴蒂巴特站起身踱步,时不时看向艾斯的心脏,继续自言自语道,“当时那种情况我会有更好的办法么?不不不,那只能是我亲自前往,那要是亲自前往的话代价就大了呀,这小子支付不起,我势必得撕毁契约,这不就跟第一种结果一样么。”  “巴蒂巴特,巴蒂巴特,你要记住你是个讲诚信的巫师,讲诚信的巫师。”  “可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倒霉,第一次进来就遇见它们。”  “都怪我当时太无聊,怎么就挑了这样一个梦呢。”  巴蒂巴特的踱步速度越来越快,并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最终,模样有些凌乱的看着艾斯。  “那就取你不会死的血吧。”  她平稳做声,又不待艾斯作答,挥挥手指,这唔唔直叫的人自动跳进了黑色锅炉里。  “别吵了别吵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毕竟我可是最讲诚信的巫师,不过你这血我得要慢慢的抽了,可能会有些痛吧。”  “你准备好了吗?”  最后一味草药丢入,巴蒂巴特抽了口烟,望着其内少年,露出有些恐怖的咧嘴笑容。 思路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与恶共舞 血腥味浓郁的隧道内,车队边,结束了一场大战的蒙面众人正在清点马车上的资源补给。  一片片碎肉在火光下绽放热气,属于霍勒斯商会的旗帜被拦腰斩断丢在血泊里,旗边,还有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骸,涓涓血流。  这场沉默清点之中,气氛无比压抑。  少顷,隧道门口走来一道身影,跨腿坐在一架马车上的人见此抬头,于火光中露出那只独眼。  “找到了,但是没有东西。”鲁恩对他出声,两手还残有血污。  “哦。”独眼人张了下嘴,转身从马车上下来,影子在光下都快与隧道口齐平。  他太高了,高的像是得了巨人症,是人类文明中最厌恶的一种体征。  “那应该够离开这里了。”他的声音像指甲挠桌,却又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离开,就能找到新的生活,也就能……都忘了吧。”  他伸手披起足有两米长的黑色皮毛大衣,一双腿就真如竹竿那般。  高瘦的身影融入隧道深处的黑暗,鲁恩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再看着左右挑选物资的人,目光在工人的血脸上掠过,眼里有一抹难言的复杂。  曾经,他也是堵上了性命去守护。  “鲁恩,我们可以走了。”  同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情绪,清点完所需的物资,蒙面人挑出几匹还能用的马,回头看了眼后方的山道。  鲁恩没有回应,只是又深深的看了眼这片血场。  所有活人都消失不见,而山下远方,有几道更为凶猛的烈风正向这边冲来。  ……  橡木屋,  锅炉下的紫色火苗终于快要熄灭了。  壁炉前,巴蒂巴特端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茶杯,将其递给了缩在贵族软椅上发呆的孩子。  “来,喝点吧,对你的身体好。”  她跟着入坐,淡蓝色裙摆下的椅子嘎吱一声;四只腿都被压弯了起来。  沉默下,另一边的艾斯悄悄移动眼珠,与那边的目光一碰,立马把头缩了回来。  太痛苦了……  回忆起不愿回忆的煎熬历程,他嘶声一颤,两腿发软地蜷在椅上,两手捧着热茶杯,眼神迷离,凹进去的眼眶仿佛七天七夜没睡觉那般骇人。  “咯咯。”巴蒂巴特看着他的样子翘起嘴唇,略微低头,羽饰帽檐下的眼睑跟着下垂,露出线条很深的眼纹。  “你该回去了。”她忽然出声。  “不是,”艾斯望着她,表情有些踌躇了,“不是都由你安排吗?”  “我?”睫毛起,巨大的眼珠再次上抬,眼瞳清晰倒映出艾斯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安排,那份契约……不是都已经结束了么。”  弹指唤火,巴蒂巴特含住材质奢华的烟斗,将装好烟草的烟斗表面点燃,吸出烫人的红光。  “呼……”她从硕大的鼻孔里喷出白色烟雾,那雾像厚厚的床毯般盖住地板,把椅子脚都藏起来了半截。  “你,你怎么能这样?!”  艾斯有些惊了,挂着两个黑眼圈,嘴唇一阵哆嗦,并直呼对方是黑店。  “难道不对吗?”巴蒂巴特老神在在的继续抽烟,撅起下唇,让烟雾也往上飘点。  “那你干脆让我死吧。”艾斯蹬直腿靠在椅上,完全一地痞无赖的神态,“反正出了门也是淹死,呵,习惯了。”  “你在说什么呢?又脑子不清醒了吗?”  巴蒂巴特听得皱眉,往门边一看,自是叹息的敲掉烟斗里的灰,也不怕弄脏了地板。  “打开那扇门臭小子。”她从椅子上起来,没好气的瞥了眼还在装死的艾斯,走近书桌,边整理头发边用指尖点点,将这一片乱糟糟的地方唤醒;自主归位,“我不会骗你,你的家就在那外面,好了好了,你赶快走吧,我又有生意上门了。”  “这,这是真的?!”艾斯闻言坐直身子,一脸精神抖擞。  “当然了~”一切重归整洁干净,巴蒂巴特坐在书桌后,掂起纸堆边这沉甸甸的钱袋,打开一看,表情满意的把它收好,再弹指一扔,一枚通体黑色的小物件便落入了艾斯的手里,“这是我的专属媒介,你也算是我比较成功的一位客人,以后……有需要就用这个叫我。”  她说完抬眸,目光第三次放在了少年的胸口上。  “去吧去吧。”  声停人动,艾斯一脸懵逼的转过身,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的抬步往门边走,最后握住把手,打开这扇简单的木门。  脸前有清风吹过,映入眼帘的全都是无比熟知的场景。  那是,他的家。  “谢谢你,巴蒂巴特。”  迈向前的步停住,艾斯背对着她出声,看不清任何的表情。  “不用谢。”巴蒂巴特望着他发笑,眼里的光,亦是无比的深邃,“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木门关上,屋内的场景缓缓消逝在门缝之后,盖住一切光明,就像两条永远不相交的直线,重回各自的时间节点。  而艾斯,也在自己的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眸。  ……  第二日清晨,庄园餐厅。  端上一碗干麦片,莫瑞斯在收手时看了眼正在进食的主人,挤出两道酒窝,低头压下心底的疑惑。  “嘭!”嚼着肉块的简-艾斯忽然把叉子往桌上一甩,伸手扶额,一双眉头紧蹙。  “主人?”莫瑞斯小心发问,“是餐点不和你的胃口吗?”  “我很好,这跟他们没关系。”脸上的阴沉越来越甚,简-艾斯深吸口气,往后靠在椅背,拿起餐巾擦拭了下嘴,“通知德拉季奇,今天的课程取消,我需要休息一会。”  “好的。”莫瑞斯轻轻点头,无声转移视线,与巴里德对视了一眼。  主座上的人扔下餐巾起身,他立马转身跟上,可简-艾斯却抬左手往后摆了摆,示意他别跟。  于是莫瑞斯只能看着艾斯上楼,而后挤压胸腔,端起剩下许多食物的餐盘放在鼻下仔细嗅了会;迈步往厨房走。  主卧的房门关上,身着淡蓝色居家服的艾斯伸手扯动领口,像是十分不舒服般的拍拍脑门,竟开始自说自话。  “你能不能别再叫了。”  “你是有病吗?我现在去哪里给你找吃的?”  “你才是傻逼!”  宛如神经般的人儿猛地扯裂衣物,抬起头,神情是极致的烦闷。  “你就是沙比你就是沙比你就是沙比你就是沙比你就是沙比你就是沙比……”  盘踞在大脑的声音愈发变本加厉,像是一道道魔咒,勒的艾斯直欲崩溃,恨不得把自己的天灵盖挖开。  “你别再叫了好不好。”他弯膝跪在地上,垂头,两手遮住自己的脸,喉咙不停震颤,“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你能不能放过我。”  “谁让你先骂我的!”  稚嫩的童语在脑中炸响,听声都能想象出对方那无比傲娇的模样。  “那我错了行不行!”艾斯苦笑着仰头,深呼口气,好似要将心肺都给吐出来。  从昨夜起,他根本没有一点丁儿的休息过。  一双眼圈上的黑影都要凝成型了,艾斯闭眼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感觉像是一具干尸。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稚嫩的童音又开始撒泼打滚,吵得神经都开始刺痛,“我就要吃!你赶快出去买!然后继续让你那个老师做!不然我烦死你!”  “你神经病啊!”艾斯终于忍不住的怒吼,眼睛瞪得骇人,“我东西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买啊!你当我是神啊!他是我老师!不是我是他老师!有你这样折磨人的吗!”  “我死了,你就好过了!”  艾斯一咕噜地爬起来,对着墙壁就是不停的撞,像极了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诶诶诶。”脑袋里的声音立刻回应,迟疑一会儿,才扭扭捏捏的改口道,“那,那就按之前那两次的样子来吧,嗯……龙心!我只要吃一颗龙心就行了。”  “这样总好了吧。”  它说的还叹了口气,宛如是恩惠那般,跟着又小声的嘀咕,“一点点零食都不肯,我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小气鬼。”  “呵?”艾斯气笑了,抬起头,额头已磕破了道口子,不停流着鲜血,“你知道一颗龙心多少钱吗?”  “钱?”它听得有些疑惑了,“钱是什么东西?”  “就是能实现你这些愿望的好东西!”  人儿已经冷静,艾斯走到浴室边,拿起毛巾擦掉额头上的血渍,觉着头皮还有一丝丝的发麻。  “那你还不去找钱啊!”脑海里声音听气了,拉大嗓门的训斥,“这些东西不是随便招手就有一山,随便一喊就有五车,你怎么能连钱都没有呢!真是太废了!”  “您牛逼!”艾斯听得竖起了大拇指,耸肩摊手,语气十分诚恳道,“那麻烦您现在马上立刻从我的脑袋里飞出去,招招手,给我瞧瞧一山的钱到底是什么样子好不好?”  “我?”这道童音滞住了。  “对,就是你。”艾斯扔掉毛巾,并又在空无一人的室内自言自语。  “咳咳……”脑中又泛起儿童故作老成的咳嗽声,“我……嗯……你就告诉我你们这个国的君王是谁呀,带我去见他,我以王的身份与他合作,供你好好练武。”  “噗!”正在喝水的艾斯猛地喷出一条水线,锤锤胸,剧烈咳嗽起来,“你,你,你特么真是个神经啊!”他说着说着带起了哭腔,整张脸都苦成了“囧”字,“我与巴蒂巴特交易的是解决巫毒的方法,不是又加一个麻烦,你能不能联系巴蒂巴特?巴蒂巴特!出来啊!巴蒂巴特!”  “你再骂!”这道童音指着艾斯喝道。  声波轰地一下在颅腔内翻滚,简-艾斯哆嗦一阵,立马老实了许多。  “还巴蒂巴特~”童音也放低了些嗓音,却还有傲娇的轻哼,“你以为她是人?她可是一只地地道道的恶魔!你敢与她做交易,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吧!”  说完这句,它语里的傲慢都快翘到天上了,“还竟敢说本王是巫毒,若不是我,你早就被森林里那老鬼吃掉了!”  “是你?”艾斯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仿佛之前那个疯癫少年都是错觉。  接着,他总算想起那魔猿的青鬼面具为何如此熟悉。  “当然了。”儿童稚嫩出声,末尾又带上一个哼音,“你与她签订契约的时候就没注意到,她只答应了帮你寻求方法,并没说会管你的死活?”  稚童的声音变得玩味,而艾斯亦是眯起眼睛,像只暗自警惕的猫。 思路客 第一百九十章 新国 “她带你回去,只是为了当面完成契约,只要是活的,对她来说就足够了。”脑里的童音又重归散漫,“就木屋那个老鬼,按她放在草人上的禁忌程度,至多也就保你半条命,到了她家,你还得求她,还得让她救你。”  “那时候……你可能就会看见她的真面目了吧。”它哼哼一笑,继续挖苦这愣头青,“你这家伙呀,实力没有,胆子倒是大的飞起,现在就敢接触那种大恐怖的存在,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要不是小爷我这段时间吃的还算饱,当时,你可就真的死咯。”  脑海里的声音傲娇到发颤,艾斯沉默听完,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之后开口道:“那透明的火与魔猿……都是你做的?”  “当然了。”它回应的很快,有一丝邀功的味儿,“那可是终极层次的武技,就他那样,再给我养个一段时间,我当时就锤死他!”  “武技?终极?”艾斯听得眼神发亮了。  “哎呀,就是你们这什么传说的档次。”脑海里的童音有些不耐,接着安静一会儿,便猛地炸响起来,“你在打什么主意啊!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啊啊!!!”  “好好好。”艾斯闭眼缩起脖,一只手捂住耳朵的应答。  “竟敢觊觎我的王之宝库!!!”  “我没有!!!”  艾斯也忍受不住的与它对吼,两道高音一内一外,把他的血压直接拉到阈值。  “能不能别叫了!”他又用头捶桌,才两下,脑海的音浪便瞬间平息了。  “你是从哪里来?是不是之前那个猿怪山谷。”  双方终而又能好好谈话,擦掉额前新流出来的血,艾斯平静的出声,像个患有分裂症的疯子。  “我?我你就更管不着了!”童音冷笑着打断了他,居高临下的道,“按你现在的实力,告诉你也是白搭,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能给你带来大运气,只要你每天听我的,给我供上好吃的好喝的,我保证你今后超凡入圣,随便暴打巴蒂巴特,还有那只咳嗽的病鬼!”  它说的咬牙切齿,把艾斯听得弯起了眼眉。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艾斯拿起中庭帝国的语法书,一面翻阅一面询问。  “祖。”稚童吐出这个字,其声忽而变得嘈杂,好似有千万道语一同在念着。  茶黑色的眼瞳里泛起一抹金光,艾斯低垂下头,藏住脸上的所有神色。  “你到底需要吃多少?”他放了下书,注视着指缝里的血;不停翻转。  “就差不多那个老光头给的那种档次。”祖显然是知晓艾斯这一路来的历程。  “那这有点难呢。”艾斯摸了摸下巴,撅起嘴,眼里闪烁着光,“像戒指里那种存货,你能吃多久,能坚持到我练气么?”  “对了,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的东西啊?”艾斯补充了个很想问的问题。  “因为饿。”祖给出了完美至极的回答。  额头上布满黑线,艾斯忍住这颗躁动的心,深吸口气,露出和善的微笑来:“那咱们能不能不吃呢?”  “好啊。”祖语气笃定的答,接下来话语里却藏着一点点阴险,“反正到时候被当废物的又不是我,等你这些同学都成了炼武者,有了真气,我看你还急不急!”  它说完又嘻嘻笑了两声,像又准又稳的刀,直接插进艾斯的要害。  “你赢了。”艾斯无奈摊手,抿住嘴,闭眼好好揉起眉心来。  “哎呀,这也没多大的事嘛。”见此情况,祖随之又奶声奶气的哄,像个诱惑人心的小恶魔,“不就一些王冠级宝药,我又吃不得多,一,不不不,三天一株,好吧,三天,你看这样多好!”  “到时你还能当第一呢。”见艾斯还未动心,它一咬牙,又抛出一个杀手锏,“我的宝库里还有许多内宗秘籍,就那个魔猿武技,你要学,我都能教你。”  祖又开始介绍起自己的王之宝库,一堆吧嗒吧嗒,把艾斯听得抬手,示意其停下。  “祖。”  面对祖话语里的这些王冠传说,艾斯睁开眼眸,揉搓掉指尖的血渍,语气轻柔的说,“我没你想的这么远,你只要告诉我,我在三个月内能不能练气。”  照入窗内的光有些僵住了,呼吸间,是尘埃落地的决绝。  “可以。”祖沉默了片刻。  “那你会害我么?”艾斯接着问,笑弯了眼,像只温顺乖巧的猫。  “当然不会了。”祖吧唧一声,接着反应了过来,扯开嗓门吼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巫毒!不是巫毒!不是巫毒!”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艾斯见缝插针,亦是一招见血。  室内的光彻底沉闷了,脑海里一切安静,静到能听见心跳的歌唱声。  “我真不会害你。”祖闷闷出声,有难掩的低落。  “那我们更应该坦诚。”艾斯就背着光往后靠,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影子,“我就在这里,我的经历,我的心情,我的所有你都知道,我就这样,不着一丝衣物的面对你,祖。”  “我呸!谁要看你了。”祖狠狠了啐了口,踌躇片刻,终是回道,“我要长大,我要找回我的国,那下面……我已经全都感知不到了。”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胸腔里的心脏忽然有些温热,像是某个同样脆弱的人归巢。  “我不会白拿白吃,你要用气血,我可以给你,而且我还有很多很好的密法,只要我们一同努力,你一定会变得非常非常的强!我敢保证!”  它又开始长篇大论的念,滴滴答答,像晨间最欢快的雨滴。  “好好好。”艾斯又听得头脑发昏,连忙招手往下压,“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努力,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到底算个什么样子。”  “毕竟,”他略略踌躇,“毕竟我也有一些迫在眉睫的事。”  “不都跟你说了嘛,你身上没一点儿事,就是气血都归我,肉体归你嘛。”  听得艾斯赞同,祖又重回之前那傲娇包的作态,完全没注意到这人的脸又黑了下来,“你只要每天让我吃些龙心,来个一年半载,哦不,差不多……五个月吧,我就能不需要再依靠你的气血,还可以反哺给你呢!而且你也别担心会打不过别人了,我到时肯定会帮你的。”  “噗!”端杯的艾斯又一次喷了出来,已经完全破功的样子,“一天一颗,你当这是水果吗?!还五个月,那我不是还要谢谢啊!”  “谢什么嘛。”祖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停顿片刻,向艾斯提出了自以为的好主意来,“那你真的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王呀,我亲自与他说,搞不好我们就不用烦恼了类!”  “你还在做着你那梦呢!”  艾斯的嘴角微微抽搐,苦笑片刻,狠狠搓了搓脸,语气重回正经的说:“祖,你也跟着我见过许多人事,这个世界,你觉得是什么样子的?”  “啊?”祖听得沉默了,像是思索。  到此,艾斯合上书本起身,走向了外出的门。  “我再多带你看看。”他自言自语的说,开门迎来了崭新的光。  迈步下楼,换了身白色亚麻衫的艾斯朝着莫瑞斯微笑,若是脸上的黑眼圈再淡一些,倒也担得上“温润”二字。  “主人。”莫瑞斯上前弯腰,笑出两个酒窝,“您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的餐点我也与拉铁摩尔反应过了,他之后会改进的。”  “这不是他们的问题。”简-艾斯摇摇头,浅浅一笑,“是我之前的情绪不好。”  莫瑞斯安静的听,只觉主人的声音虽与以前一样,却有种不同的感觉。  就像是……快要崩断的弦,又被某种东西续上。  “那您现在好一些了吗?”  想起主人昨晚那些奇怪的问题,莫瑞斯试探发问。  “我很好。”  面前的主人宛如听到了什么声音;脸上的笑意扩大,拍了拍他的肩膀,呼吸间,似要将积蓄已久的雾霾也呼出心肺。  “我从没有过这么好,莫瑞斯。”  简-艾斯声音嘹亮,一双桃花又抹上了灵动的光泽。  “备马。”  他指了指前方,如征战而归的王,巡视他的新国。  “好的。”莫瑞斯也露出了由衷的开心,快步出门,为主人安排外出的事宜。 yqxsw.org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假的 今儿的艳阳与心情差不多,艾斯骑着黄马驹来到车水马龙的商业街,目光从商铺前一个一个的过,像极了未谙世事的平民。  “还没看清楚?”  耳边的人声太过喧嚣,他走近一处药材铺,一面低头观察,一面自言自语,“这里有没有符合你胃口的,上一个不行,是真的太贵了,我买不起。”  他就这般小声的嘀嘀咕咕,把负责接待的伙计都看的发愣。  这,这就是神经病吗?  望着艾斯这双凹陷进去的黑眼圈,伙计咯噔一声,畏畏缩缩的向前迈步,声线有些颤的张嘴道:“请,请问你要买什么。”  “啊?”专注沟通的艾斯抬起头,对着伙计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服侍。  商铺伙计立马长舒口气,刚回头,便又听见这疯子自语,  “行了行了,我们再过几天就有得吃了,前面还有几家店,我带你再去那里看看。”  这失心疯般的人儿说完后拉起缰绳,夹住马肚,临行前回眸一瞥,把他吓的呼吸一窒。  “这人有问题?”  艾斯皱眉想着伙计那副看了鬼的样子,摇摇头,一拍马儿;马蹄踩地声十分清脆。  吵闹的人声向天空报信,如冒着热气的锅,蒸红了游客们的脸。艾斯吃东西;买药材;看衣物;将他的影子融入这条热闹的街里。  “你们这东西倒是煮的千奇百怪的。”  祖吧唧着,像是与艾斯一同吃着瓜汤。  “你喜欢不?”艾斯烫的哆嗦一下,抬起眸,视线聚焦到了人潮中的几道身影。  “还好吧。”祖舔了一下唇,似在回味,“就是一些粗劣的食材加了些调料手段,以后别吃了,对你修炼不好。”  “哦。”艾斯最后喝一口;裹起油纸,直接往路边扔。  “艾斯。”  他的这份粗鲁令人不顺;只见披得策马上前,眼神凝着望他。  “有事?”艾斯转头回应。  “你能不能讲点礼仪,还嫌不够丢我们的脸?”披得蹙起眉,挥手在鼻前一闪,好似极其的反胃。  “这就是你们班那个倒数?”旁边的壮个子抬手指了指,语气平静,丝毫没将艾斯放在眼里。  “对。”披得再扫一眼简-艾斯,深吸口气,忍住撕碎这张装逼臭脸的念头,“前天还给种子班的那群人给打了。”  “嚯。”壮个子挑了挑眉。  艾斯没有理会他们,一拉缰绳,转而离开此地。  就落在旁边的壮个子顺势移动眼珠,双方目光接触,隔着阳光,慢慢升温。  茶黑色的眼瞳一扫,艾斯收回目光,策马的身影涌入人潮中。  “这个人……”  阳光下,祖的声音听着有些呆,萌化了云的形状,“好,好欠揍啊!”  “我想打他。”祖十分肯定的讲。  “我也是。”艾斯低下头摸摸鼻,嘴角咧开弧度。  “所以我们要加把劲额。”祖一本正经的接上话,“多准备些王冠级养气的宝药,再来一些紫钻给我当零食,届时我们就……”  “行了行了。”听到祖又双叒叕提到这件事,艾斯捏了捏眉心,肩都弯下许些。  “诶,艾斯,你们这个国是不是都是这么穷啊。”祖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压力。  “穷?”指尖有片刻停顿,艾斯抬起桃花眸,泛起片片阴柔,“能用它来形容一大部分人。”  “哦?”祖的声音有些活跃。  “这里面的东西太复杂了,以后再跟你解释。”藏起某段回忆,艾斯拉起缰绳,策马穿过街区,往偏僻区靠近。  “这就是你一直喊的地方。”躲过树荫那边的学生,艾斯指了指前方这座最高的海德古堡,“喏,我老师们也在办公,你前一次吸收的汤药,就是思科特老师调配的。”  “那他倒也算厉害。”祖吧唧了下嘴,“就这几味药材他都能玩出了花,不过别的不说,你们的医师水平倒是厉害一些。”  “可是没用呢。”艾斯摇摇头,深吸了口气。  “那也确实。”一路逛过来,祖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活泼,明明没走过路,还是听着有些疲惫,“按你给我看的那个单子,我一个礼拜就能把它吃完,想要蜕,想要反哺,那可太难了。”  “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啊。”  艾斯无奈抿起嘴,坐在马背上双手插胸,自言自语的样子惹来旁人的诧异目光。  见此,他策马往更隐蔽的地方走。  “你们这里的人也太弱了。”祖感受了下路人的气息,也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都这般年纪了,结果连你还不如。”  “我很弱吗?”艾斯听笑了。  “弱爆了啦。”祖没好气的答,嗯了两声,示意艾斯转头,“那个倒还看得过去,诶?这个,这个好像是你的伪劣品诶!咯咯咯!”  脑中浮现出魔性的笑声,艾斯看着迎面走来的亚摩斯和戴里克,抽搐了下嘴角。  “你没去训练?”  背着柄火枪的戴里克率先开腔,胯下也骑着一匹黄驹,却比艾斯的俊美。  “咯咯咯,连马儿都要学你的,咯咯咯,真不知羞。”  祖还在艾斯耳边吵着,他只能捏捏眉心,面色无奈的对戴里克答,“我无聊逛逛。”  “要多练啊。”戴里克开口劝诫,带有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啊啊。”艾斯应付着点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吵得有些头痛。  戴里克见此眼底划过一丝讥讽,夹住马肚,从艾斯身边过去。  “回见。”亚摩斯则是笑着点头,将贵族世家的底蕴展现的淋漓尽致。  待到两人彻底走远,艾斯掏了掏耳朵,语气无奈的说道:“好了好了,能不能别笑了。”  “诶,你说巴蒂巴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魔?”  “她啊?”祖止住了魔性的笑音,停顿片刻后说道,“她……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反正个头很大,全身挂满了死人的魂,真是恶心死了。”祖说完后哼了一声,显示自己的骄傲,“你可要小心一点,她已经盯上你了,或者说,是盯上了我们。”  “这我知道。”艾斯平静点头。  “那这个东西呢,能不能扔了?”  他摸了下黑色耳钉,阳光打上侧脸,突显出这五官的立体感,配上薄唇,痞帅中带着几分禁欲。  “扔不掉,这是用你熬剩的精血做得,你就戴着呗,还能有些作用,不过很废而已。”祖随意作答,跟着不屑冷笑一声,“而且这种破铜烂铁,能与我的王之宝库相比么?”  “就你那些内宗武技?”艾斯接上话问。  “多了。”祖又发出标志性的哼音,“天上地下,只有你想不到的。”  “这样么。”艾斯咬着下唇上的皮,似在思索。  “这事你暂时别想了。”祖闻到了他的味儿,意兴阑珊的说道,“虽我不知道你上次是怎么进来的,但若是没我,你已经永远留在那里。”  “这么危险?”  艾斯垂下了推唇的手,忽而抓到祖话里的重点,刚要发问,微张的嘴又不知怎的闭合了。  “对,这你应该比我清楚。”沉默间,脑海里的声音没之前那般活泼,还略带了点停顿,“反正我们一起努力,互帮互助,一定可以找到方法!”  “好。”简-艾斯抿嘴一笑,又故意垮下了脸,发出悠长的叹息。  “你不开心嘛!”  活泼跳动的心脏忽然一阵抽搐,艾斯猛地摁住胸口,立刻挤出和善的笑容。  “我,我当然很开心了。”他吸了下鼻子,止住眼里的热泪,“有了你,我觉得我的武道都完善了。”  “哼!”祖的语气重回傲娇,奶声奶气的,甜弯了艾斯的眼。  “诶。”艾斯趁热打铁的说道,“祖,那你……现在能不能赏我一些法门先练练?”  说到这,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沉默,艾斯眨眨眼睛,努力营造出更欣喜的情绪,“我这不是贪心,你想想,现在咱两绑在一起,要真被发现,那肯定会被抓着囚禁,供那群巫师日夜研究,所以……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嘛。”  艾斯说完保持住脸上的笑容,漆黑的眼珠时不时向胸口瞟。  待到他面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其脑海里终于有些回应,却再无一丝活泼感。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祖发问,宛如要问出所有疑惑来,“只要他们好好培养你和我,人族不就又能多出一名顶尖强者了吗?看看现在这些人,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活下来的。还有那个冒牌货,他怎么敢敌视你呢?明明就是冒牌货,八门五府内的气却比你好上几个档次,真不知道你们这个国的秩序是什么样子,难怪会穷成这样,完全就是是非颠倒,跟疯了差不多。”  “而且为什么就不能相互信任呢?我们本来就是一个种族的啊。”  祖说着说着便止不住了声,像是要将一切的落差感都宣泄出来,  “还有你这人也真是奇怪,能得到我的垂青,已不知是多大的机遇,你竟还想着拒绝我,还提防这提防那,又与恶魔做交易妄图抹去我这般的存在,真是太可笑了。”  艾斯闻言微微张嘴,但还是熄了回应的打算。  “你知道我是谁吗?算了你也不配知道”祖冷笑一声,声音转而又有种烦闷,“可能真是这世界变了吧,变得真让我恶心呢。”  说完,艾斯的心脏狠狠一颤,像是被人踢了一脚,接着,脑海里便无任何动静。  阳光有些沉闷,马儿一面低头翻动路边的石子觅食,一面前进,并时不时发出鼻响。  指缝间的心跳还是这般温热,艾斯垂下了头,望着胸口无奈一笑。  “祖?”他发出试探性的声音。  心儿还在噗通噗通,兴许是其内人不大想搭理他。  “祖。”艾斯吸了口气,把声音放得更低了点,“你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人人向善?邻里和睦?拾金不昧?或是甘于奉献?”  “那都假的。”  风儿吹动睫毛,说话人背对着光,阴影藏住他的表情。 yqxsw.org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冰山一角 “在这片冰川,每天都有人被活活冻死,被饿到吃树皮,吃草的,甚至吃人的。”  “穷人是普遍的,钱呐,也永远只在那一部分贵族手里。”  简-艾斯说着叹息,抬头见光,又用五指挡住了脸。  “我们就像被放养的羊。”他的语嘶哑,五指下的脸也被隔绝了光,“单是吃喝就要用尽所有精力;等到那鞭子一挥,就得一排排的回去,边咩咩的叫,边被他们榨干取尽,连自己都不知道怎的,便不剩一点一滴了。”  “这就是我眼里的世界。”  “这就是,”  “通往权势的阶梯。”  嘴角在阴影中咧出一道弧度,胸内的心跳也趋于平缓。  “艾斯……”  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闷闷地,只余心脏的声音扑通扑通。  “这打不倒我。”艾斯哆嗦一阵回过神来,放下有些酸的手,策马走往更深处。  “可你这样……”祖好似想起某日的晨,“这样会出一些问题,你就不能尝试着去区分这个世界的好坏吗?”  “那跟我有关么。”艾斯探手取过路边的一片嫩叶;叼在嘴边,笑的张扬,“我很少去分对错,对于曾经的我来说;本只觉着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啊?”祖的声音又有些呆。  “这本来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简-艾斯出声陈述;眉眼阴柔的脸确是一枚少年,“以前我在鹰盾,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吃饱,可渐渐长大后,我又发现了比活着还要重要的事情,它们是我往前的动力。”  茶黑色的眼瞳闪烁,艾斯意犹未尽的转动嘴边的嫩叶。  “有时我也是想偷懒的,想着休息,觉着一切都足够了。”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一丝迷惘,“可终有些人事会推着你,逼着你的改变,教会你什么是好的,坏的,再妄图……给你套上一层枷锁。”  “我承认我是对不起他。”艾斯抿住了嘴,面上笼着一层灰,朦朦胧,使表情更为晦涩,“可我也从未懈怠,不管走到哪里,我是拼命的赌,豁出去一切的赌,而且我不怕输。”  “艾……”祖听晕了,而简-艾斯则是伸手捂住了脸,想要藏起脸上的无奈。  “人生真的好难啊。”  他垂头闷闷的讲,而手掌边却裂出一道狰狞的弧度,影子在日光下有些诡异,  “所以……我不吃素。”  心脏猛地闷缩鼓动,他品着这股疼大笑,抬头迎向阳光时又是那副少年模样。  “怎么样啊祖,没有没被我骗到呀。”  艾斯转过亮晶晶的眼,吐掉嫩叶,发出一阵不好意思的笑声,“不过我现在是真的供不起你的,要是有两本气血密宗,可能……会好一些吧。”  他说完摸着下巴,似有些心虚的憨样。  “好好好,真是吵死了。”又是那道十分傲娇的稚嫩声音,像是翻了个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现在都还未出山,内宗武技对你来说也没用,还是先炼体开门吧,你身上这龙筋倒是很不错的,可惜不能吃额。”  “开门?”艾斯惊了,“我不会早就开了八门吗?”  “你那叫开?”祖乐了,“只是神体开启附带的罢了,除了储备气血,还有啥用?”它感知到了艾斯认真在听,便将语气放正了些,“人的体内共有八道锁,它锁紧了潜能,也让你们更加长命。我仔细观察过你们的修炼体系;能分化出这种修炼方式的人真可谓是天纵之才!他是太厉害了!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祖的语气变得激动,在艾斯的脑海里泛起无数浪潮:“他只教导了你们如何养气修炼,却并未告诉你们如何开锁释放潜能,这样的势之力虽是大打折扣,但胜在寿命悠长,对外物的要求也不高,真是,真是太厉害了!”  “你能不能拿到他的本命经书?哪怕只是一眼,一眼我就可以知道因果!”  祖激动到声音都尖细起来,又忽而想起艾斯的处境,便如扎破的气球,悠悠泄气。  反观艾斯,一双眼瞪的老大,握绳的手都在竭力发抖,但还是用颤抖不平的语气问:“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祖傲娇的哼了声,不待对方催促,自个儿显摆起来,“我还知道那人的经书里肯定有开了锁的修炼方法,因为只要到了武圣层次,就必须要刻三魂,铸本命之势,这时候人是必要解开束缚的,所以在你们之中,肯定有洞悉真正修炼方式的传承家族!也肯定有此类的顶尖强者!”(三魂,代表三个武技,自行远转经脉络,找到适合自己的气血流转方式。)  祖笃定的说,艾斯“笃定”的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有我。”祖又适当的显摆一句,“开了门的人一般都是早死的,它虽然能给人精准无比的把握力,毫无怜悯和恐惧的心,搬山倒海般的势之能,但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祖说到此处停下,吧唧吧唧嘴,这才想了起来,“一般转换完真气,若没有宝药续命,基本上十年便要烧完油灯,境界越往后越短,到了帝国传说这一层次,没有神药续命,根本活不过七天,一动气,自己就先被烧干净了。”  “这么狠?!”艾斯听得咬了下舌尖,疼得嘶嘶的叫。  “当然了,所有你们躲在这个冰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祖好似又想通一个点,激动的叽叫了声,把艾斯的耳膜刺痛。  “难怪难怪,这冰川穷是穷了点,但胜在不用拼命呀,哪像曾经的人,简直是漫山遍野的找宝药生灵,截江断山,只要有武圣级别的存在出山,基本方圆百里内见不到灵物。”  “可也就是这般的‘人’,才称得上是顶天立地,万灵之王吧。”  遥想起那段无比辉煌的岁月,祖感慨叹息,却在稚嫩童音的衬托下十分违和。  而艾斯则是摸了摸鼻,轻咳一声;试探性的问:“万,万灵之王八?”  “滚!”祖的咆哮在颅内爆炸,“你要真有王八那么长寿就好了!笨蛋!!!”  “那这王八是什么?”艾斯忍住头脑眩晕,继续发问。  “就是鳖,特别就是长寿,而且很长很长。”祖的语气有些不耐,“巴蒂巴特不是解开我与你间的屏障了么,这都听不懂!”  “我,我没学过嘛。”艾斯抓了抓头,紧跟着便止不住少年时节的奇思妙想,直接脑门发胀,一拍大腿,激动到飞出了唾沫星子,“好啊!那我就要当王八!我要当超级大王八!”  “好!有志气!”祖也出声附和,“有我在,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王八的!不过先开八门吧,不然你啥也学不了。”  祖的语结束;名为现实的冷水哗啦啦的浇灭了艾斯的满腔焰火。他保持这抬手指天的姿势,在鸟儿飞过时尴尬一笑,假装无事发生的整理起衣服。  “你是怕了嘛?”祖那萌萌哒的声音浮现,拨撩起某人心底的欲望,“只要开了门,你就能修炼我的本命经书。”  “这可是……前往终极的路哦~”  “终,终极?”艾斯转头查看周围,刚想出声;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拢,真如有分裂症般,“那现在这片冰川里的武圣和传说,比得上那时候吗?”  “我又没见过。”祖不带好气的哼了一声,“达到这一层次的人只要不动气,基本没人可以发现他们的端倪,除了顶尖巫师和某些占卜宝器。”  “这样么。”艾斯的眼珠子转了转,之后猛地一惊,立即反应过来,“那你跟我说这些有毛用啊!我连气都还不能练呢,还开门,开鬼门吧!”  “是你自己问的啊!”祖也不甘示弱的扯开嗓子。  “你……”艾斯只觉胸口一阵闷,指了指空气,喉咙管痒的紧。  “你也别急嘛。”祖见他的脸快要朝绛紫色靠近,立马轻咳一声,讲出铺垫后的重点,“这人开辟的修炼方式虽然温和适合大众,但根本培育不出顶尖强者;因为它直接跳过了激活八门这一步,这就导致了八门无法自主恢复气血,更不会被锤炼洗涤,还有种种神通;到了转化真气这一步,就会拉开差距了。”  “真气?”艾斯第三次听人提起这个词,这个明显带有中庭味道的词。  “这离你太远了。”  祖哼哼一声,把艾斯气得胸口又闷了起来。  “不过你若是解开了八门,气血恢复就不用吃药了,你的身体也就会像那点燃的灯,一直烧一直烧,直到把所有的油都烧尽。”  “那这开了有何意义?”艾斯皱紧眉,双手交叉抱胸。  “猛啊!无敌啊!要学我的本命经书必须得是激活了八门的人,再你配上这油多力大的古兰神体,我都想象不出来会猛成啥样!”  “可我会……”艾斯闻言蹙眉,停顿片刻,眸里却滑过一丝幽光。  “你是想让我重回那个地方么?”他语调平淡的问。  “当然了~”祖没好气地哼哼,“小爷我不会看着你死的,在那里的第三层有块天池,泡了之后,你就又能续五年的命了。”  “续命?你不是说到了炼武者都还有十年的命吗?”艾斯深吸了口气,眼神有些晦暗起来,“祖,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骗我。”  话语间,黄马驹已将那唯一的粉嫩猫尾草卷入嘴里,一面吃一面打了个响鼻,再抬头,软糖般的白云已染上一层血红,黑夜就此开始。  “我骗你干嘛,你真就是个短命鬼啊!”祖全然不顾少年这有些抽搐的嘴角,说出了大实话,“只要你激活八门,你一定会在一年内烧干净自己,可这一年之中,你不需要练气都能达到炼武者层次,这就是古兰神体的馈赠,也是它的诅咒。”  “这样么……”  艾斯眯起了眼,联想起帷幕内那人说过的话。  从入怪圈探索到如今,世界终于伸出了它的手,露出一丝丝轮廓,让小小少年听见更为真实的声音。  而那背后……还会有多少的谜呢?  少年眸里的光深邃如夜,开始薄凉的风吹在脸上,将其睫毛压的更低。  帷幕,怪圈,梦境,古史,传承。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连起来了,像只看不见的手,牵着艾斯登上舞台,开始舞弄丝线。  但他知道,他绝不是最先者。  更不是这个国里,最幸运的角色。  摸着心脏,艾斯感受着祖的气息,不由呼出更压抑的气来。  他想着想着忽而回忆起某道更为久远的佝偻身影,便不由自主的扯动了记忆深处的某一根弦,疼得心儿发痛。  你也早就知道了么?  老师…… yqxsw.org 第一百九十三章 钱 天边的墨渍蔓延,路边街灯亮起,将简的身影曝露。  “所以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你看你自己学不学吧。”祖没有注意到简-艾斯的神情,自顾自的讲到,“我的所有武技也是建立在这本经书上的,要是你不愿意开门,那就学冰川的这套体系吧。”  简-艾斯闻言轻吸口气,有些神不守舍的拉紧缰绳,将马儿引到正确的路上。  虽不大敢相信祖的话,可传说级的法门就在眼前,这对于任何一名武士来说都是致命的毒。  而艾斯,也并不例外。  “容我再想想。”他转眸看向路边的景色,胯下的马儿被扯得左右乱走。  “好,不过每日吃的别忘了。”祖嘟囔一声,继续道,“我现在需要这些宝药来凝聚出新魂,你要三个月内练气,我要进一步复苏,只要这段时间保持那老光头那种档次,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而且我在你身上留下的许多法令,它们对你可有大用类。”  “法令?”艾斯拉住了缰绳。  “对呀,我把你全身都写满了。”祖天真烂漫的答,“嗯……我写下了天地山水,还有……招财进宝之类的言,要是能提前激活它们,那我们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了。”  “噢?那该怎么激活?”  “吃对应的宝药呀。”祖稍稍停顿了下,“每一个字都需要一枚传说宝药,你像招……”  “停停停停停。”  听到“传说”这两个字,艾斯立马伸手往下压,已然是畏之如虎。  “喏,我给你留下这么多宝藏,你也激活不了,亏我还写坏了那支毛笔,哎,真是心疼死我了。”  祖语气无奈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嘟囔,嘴里都是些“穷鬼”,“没钱”,“没宝药”等诸如此类的话。  艾斯被它念的就像是又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金箍,恨不得将脑子都摘下来:“祖,你既然有无数财宝,为什么不运用它统领你的国呢?”  “我下不去。”祖理直气壮的回应,接着,其声便有些低,似乎还夹揉着一丝害怕,“从我醒来,我就被困在了王座上,根本看不见也听不着,只能是想办法的逃,最后就遇上了你,跟着你一同出来。”  “那你能告诉我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艾斯认真的听着,声线有些轻缓。  “等你回去你就知道了。”祖闷闷的答,把艾斯的心捏紧一缩,“但我能感觉到,我的国已经有了些不好的变化。”  “这种变化,会让我死。”  “那我呢?”艾斯听声便答,微微垂下眼眸,“我是不是也会死。”  “会。”祖没有选择谎言,稚嫩的童音听起来更加的闷,“所以我觉着我真是个苦命人。”  “噗!”面上的阴霾顷刻被撕碎,艾斯终于没忍住喉咙里的老血,伸手举拳,恨不得一拳锤心,与祖同归于尽算了。  “本来就是嘛,我看你天赋这么好,还,还以为找了个顶厉害的伙伴呢。”祖继续有些委屈的说道,“结果连最基本的宝药都给不了,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来到的那里。”  “那,这,还,怪,我,咯!”艾斯一字一句的加大语气,最后都吼了出来。  “哼!”祖发出傲娇的哼声,示意并不想理会这穷人。  从龙世界到加贝帝斯,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将祖完完全全变成了财迷的形状。  “艾斯呀,你去赚钱吧艾斯呀!”  彻底搞清了这穷鬼的底蕴,它又开始闹,闹得艾斯皱紧了眉。  在他沉思之时,翻来覆去的祖突然停了下来,语气也略微激动:“艾斯!我,我我我那里的第一层好像有许多装饰用的宝药,其中也有王冠级呢!咱们直接回去,好好吃个饱再出来!”  “回去?”艾斯抬起了眼,迎着夜风试探性的问,“就是……有几座火山的地?”  “对对对!就是那里!”  祖乖巧点头,可寄托之人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而是面色一黑,直接破口大骂:“我去个得儿呢!那里这么多凶物!你让我去送死呀!”  “凶物?”祖有些惊异了,片刻后,声音竟开始罕见的发颤,“它们……都活了?”  “难道你的国你都不清楚情况吗?”艾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是彻底不想伪装。  “那我们该怎么办。”祖彻底没了主见,声音里的惶恐把艾斯听得心尖一疼,“它们竟然都活了,艾,艾斯,你一定要帮我啊艾斯,已经失控,已经彻底失控了,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听着祖的哭音,艾斯强行压下心底的急躁分裂。  从能与祖沟通以来,他也是搞不清方向的乱撞,像一团乱了的毛线——烦闷,焦虑,又掺了一丝癫狂。  “钱呐,这个世界还真是看钱的呐。”  肩膀轻轻的耸动,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于街灯的照耀下随风飘远。  手指轻抚发色乌黑的圆寸,简-艾斯刚摁住了要蔓延的潮,却又想起圣克鲁斯那个城,人便犹如刀割在心头一般,疼得浑身都颤粟…  简,你要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几番深呼吸,攥紧成拳的五指指缝流出一丝殷红。  “诶,你,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感受到寄托之人的情绪好似要濒临崩溃,祖吸了吸鼻子,哭过的音有些怪萌的,“我,我就多吸了一点气血,又肯定会回报给你的。”  “这与你无关。”  藏起眼底的猩红,简-艾斯微微摇头,虽然因为祖他被同学们都当成了废物,可这点小挫折,已然影响不了这位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孩子。  毕竟,他的天赋是真实存在的。  但这一切又绕回了这个问题——没有金钱开路,他与祖也只能是干瞪眼,更不可能得到财阀的垂青。  而想要养活这两头吞金兽,那也不是一般财阀能够负担的了。  轻轻扭了下脖子,简-艾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十分认真的道:“祖,你最近能不能先停下气血的吸收,我需要展露天赋,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不行啊。”祖吧唧了下嘴,声音低低的,像犯了错的孩子,“我与你之间的媒介已经不可中断,我虽然可以暂时的反哺给你,不过之后要吸收更多的气血,那样你的负担只会更重,就好比现在,我,我都快饿死了。”  艾斯听得皱眉,摊开布满血珠的手,一时感觉肩上又沉重了几片。  “那我若是开门呢?”心底钻出一丝疯狂,简-艾斯的面容在灯下十分平淡,“解开这八道锁,它够你吃吗?”  “啊?”听到此番回答,本应开心的祖却略略踌躇了,“真解开我虽能吃饱……但那是烧着你自己的潜能,若是要配合我的法经修炼,那得更多的传说宝药,不然……这三个月就会伤了你的根骨,让你的武道只能停在炼武者这一境界了。”  “我觉得……你还是试着赚钱吧……”  “要真像说的这么容易就好了。”艾斯的脸又阴沉了下来,骑着黄驹,已快到了庄园门口。  胸腔内的心亦是闷闷的跳着,好似完全失败的两人,于灯下抱在一起取暖。  “祖,你都吃了我这么多气血,就不能有点好的作用吗。”  简-艾斯捏了捏眉心,终是控制不住的抱怨了声。  胸口立即闷痛,他苦笑一声,又好声好气的哄着这稚嫩的孩子:“好啦好啦,我知道这与你也没多大关系,是我太差劲了,有你这样的宝山在眼前,却没有开启的资历。”  稳住心底的焦躁,艾斯抬头看了眼月色;对着已站在大门前的管家露出笑容。  “主人,今天玩得开心吗?”  莫瑞斯上前扶住马鞍,待到主人落地,将手里缰绳递给了旁边的车夫。  “还不错。”艾斯跟着管家在前院穿行,语调甚是平稳,听不出丝毫端倪。  “那真是一个好的假日。”莫瑞斯闻言一笑,露出两枚酒窝。  二人进屋,在商业街吃过许多东西的艾斯并不大饿,但还是坐入了餐厅,并让仆人多倒了些酒。  用刀叉割下一块兽肉,吊灯璀璨的光晕与窗外的黑夜相隔;用一明一暗笼住少年抬起来的脸——藏起,那抹最深的癫狂。 bidige.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雷雨 彻底暗下来的天幕浓得异常厚重,云里有阵阵闷响,翻滚之间,能看见转瞬即逝的光。  要下雨了……  咔嚓!雷鸣再起,霍勒斯商会侧院那颗阴气森森的歪脖子被点亮;“咯吱”一声;狂风将最后一枚叶子卷入飘舞,也驱散了些许弥漫在空气中的臭味。  灯火通明的正厅,作为加贝帝斯分会会长的加布力焦急踱步,没过一会儿,一名商会武士便走了进来,向他请安。  “情况,我只想要知道情况。”加布力横手一摆,原本就矮瘦的身子更显佝偻。  “全都,”武士稍稍抬起头,“全都清点完了,只有一名工人找不到尸骸。”  加布力闻声一窒,往后退一步站稳,伸手抓紧了边上的座椅扶手。  “那我们的货呢?”他语气有些颤的问。  武士摇了摇头,沉声的讲:“所有的巫药都被抢走,还有一些粮食,根据督察院的反馈……是一群从南方逃过来的逃兵,他们里面有炼武者。”  “炼武者?!”桌上的茶杯顷刻碎裂,加布力眼睛赤红的看着下属,说到脖颈上的皮松垮垂下来;唾沫星子飞溅,“别告诉我霍勒斯商会培训出来的武士会比不上这群逃兵,别,”  “他们有备而来,之前的临时工鲁恩就是眼线。”下属抢先一步倾诉,并且语气极快,“这群逃兵里有一位达到了营长级别,他是帝国精心培养的军人,并且炼武者一共有两名,并事先下药埋伏,已经怪不,”  “这又能说明什么!”手杖狠狠敲向商会武士,加布力指着对方嘶声咆哮起来,“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那都是钱!那都是商会的钱!如此多巫药!我供养你们的废物究竟有什么样!!!!”  “会长,这不……”  “闭嘴!!!”加布力将手杖砸出一道烈风,竟有一股势之力包裹在其上!  下属低着头受下这一击,直接单膝跪地,磕出道道裂纹。  咔嚓!门外又有雷光炸响,灯光飘摇,这名矮老头的眼神恐怖至极。  “一车的钻石级巫药,三名炼武者……”  手杖放下,他重新踱步,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只是一名营长,一个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带着一群杂兵,就能将霍勒斯家族的财富据为己有,你要我怎么上报这个消息呢?”  矮老头回眸;眼神在雷光下显得十分骇人。  愈发锐利的势压弯了武士的背脊,冷汗滴落,他终于想起来这名矮老头的另一层身份,再也不敢还嘴。  “还是太过舒适了。”加布力轻叹一声,动作僵硬的抓住椅子,弯腰坐了下来,“没有经历过战争,就都是一群聒噪的雏鸟,好啊,真是好啊。”  胸口里闷着的气更加厚,加布力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如墨漆黑的云又在喧闹了,正厅内的两人一坐一跪,都陷入诡异的沉默里。  “先协助督察院那群人吧。”  正当武士跪的膝盖巨疼时,座上老者终于吐出了言语,“他们走不远,定是想着跑到奥斯曼帝国的境内,从南到北,呵,真一群硬茬子,也不知该不该说督察院的人是废物。”  “滚。”加布力神色不耐的敲桌,紧皱的眉里夹着丝丝疲惫。  话停,跪在地上的武士鞠躬后退,同时也带走了正厅周围的阴影,只余道道烈风,将空气压得更为闷燥。  “会长!加布力会长!”  加布力刚端起茶杯,抬眸一望,看着仆人来到自己身前。  “紫藤花学院的简先生来了,现在,”仆人跑的呼吸有些不稳当,“现在就在门外。”  “他来这里干什么?”加布力面色一沉,宛如沟壑的皱纹随即挤在一起。  “我,我也不知道。”仆人又呼了口气,擦擦汗珠,回头看了眼大门方向,似乎那边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就,”加布力喝了一口茶,刚要将其随意应付;浑浊的老眼流过一丝幽光,于是改口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好,好。”仆人听着有些愣,还是点点头,出去接人了。  加布力瞥了眼这冒冒失失的背影,眉头皱成“π”字。  再喝茶,一道影子却无声遮住了光芒,其中更有丝丝冷意,随呼吸起伏将茶水的热扼杀。  “人呢?”遮住光的人轻声的问,问的那带路来的仆人心尖一抖。  咔嚓!雷弧再起,加布力仰起头,顷刻便找到了这双如桃花般阴柔的眸子,也找到了其眼瞳里轻跳的,红芒。  怎会有如此压抑?  加布力在心底默念,嘴角一勾,脸上的所有都随着皱纹一同散开,化为标准的迎宾笑容:“请问……”  “我问你人呢?”微风吹动,简-艾斯探出藏在黑色斗篷的手;五指修长,食指上戴有一枚紫色的戒。  “啊。”加布力再看了眼这幅少年面容,握住手杖,从椅子上起身,并摆手让仆人退去。  二人走进侧院的屋,刚推门,那股潜藏在空气中的臭味愈加明显,闻得加布力有些不适,拿出手帕捂住口鼻。  “就在里面。”他用手杖将恶臭来源推开,再看眼简-艾斯的神色,不由微垂下了眸子。  踱步进入,失去光的屋一片漆黑,那是无比刺鼻的尸臭,又带着血渍干涸的铁锈味,扑面而来,令人直欲作呕。  而夜里这双泛光的狭长眸子始终平静,静得像一口幽井。  “吧嗒。”手里火石将烛台点亮,曝露在光里的矮老头望着少年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孩子,一定杀过人。  喀嚓!白光跟着他的念想照亮了简-艾斯的侧脸,亦将长长木板上的尸体碎肉照的一清二楚。  它们有些还在发热,艾斯伸出手指贴在某个豁口完整的头颅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这双死不瞑目的眼;移动指尖,在血渍中搭上对方的眼皮;慢慢扣了下来。  伟兹……  眼尾轻挑出一抹柔意,他转过头,于尸体肉块中又找到其余几人,最后踱步,走到穿着霍勒斯商会服装的武士尸首边,迎着对方狰狞扭曲的脸,伸手翻起这发紫的脖子,低头看着其内刀疤:“这就是你们商会的实力?”  “被当作羊一样的宰,还多浪费了我这么多的钱财。”  艾斯转身看着始终未说话的加布力,拿出帕子擦拭指缝间的血,语调平淡似在讨论家常,“我的那位迈克尔-吉米呢,就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么。”  “这是我们的不对。”加布力闻言深吸口气,略略弓背,表达自己的歉意,“您交给奈尼尔的钱我会退还给你,日后所有商品,紫钻以下,我全权代表霍勒斯为您献上七折优惠。”  他刚说完,面前人又迈进一步,黑色斗篷上似乎沾染了一丝血味。  “我问你吉米呢?”艾斯低头看着他问,左耳上的黑色耳钉在光里反出其他颜色。  加布力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在诸多尸体前显得诡异至极。  “他应该是死了。”加布力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自家商会的武士,看着这群长眠的人,“临时招募的鲁恩是那伙强盗的做细,这群人是逃兵,因为在南方战争上军情延误,全家子女被屠,所以选择逃跑,被督察院一路追杀,现在还剩下了九个。”  “不过今中午又在科林斯卫山的前站口留下了两具。”加布力托稳油灯,似乎是感觉到了窗外的雨,“他们当中有两名炼武者,一名叫史宾杜,是患有巨人症的杂碎,另一人未知,应该是逃亡途中突破的,不过被督察院的人盯住,他们绝对走不出边境。”  “哦。”艾斯点点头,拿出一枚红彤彤的衣果,放入嘴里,边吃边往门外走。  夜幕的雷愈发躁动了,一道道弧光,与其身上的黑色斗篷交织出一副风格别扭的画。  “那,”踩上门槛的脚停住,少年低头的样子晦暗不明,“那钱就不用退了,把伟兹那群卡那封的人尸体火化送回去,也算是我能带的一点礼物。”  说完,他吐掉嘴里的果核,走的干脆。 bidige.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放过我 寒风依旧,不受庇护的科林斯卫山未有一丁点雨。  这里只有凛冬碎冰,一层层盖满高山河面,开出一朵朵霜之花;随生物的足迹延伸出不一样的纹理。  漆黑甬长的隧道宛如巨龙伸直的喉管,风呼啸进去,发出类似呜咽的古怪声音。  在这样吵闹的夜色下,一袭黑衣悄然出现在隧道口,不带一点儿光,更没有一丝丝响动——确确实实像只幽鬼。  吸入鼻腔的空气还有一丝丝血味,这人转过有些阴柔的眸子,在呜呜的风中轻抚耳垂,慢慢向前,与黑暗融为一体。  断木,碎肉,血渍,残肢。  简-艾斯望着这幅有些恐怖的画;分尸在旁的马头的漆黑眼珠里倒映出他缓缓蹲下来的样子。  那是吉米他们使用过的毛毯,艾斯从血渍里抠出一根结有冰碴的发丝,放在鼻下闻,桃花眸垂的更低了点。  起身,打在脸上的风有些焦躁,前方亦是冰冷无情的,是容不得一丝活物的残忍。  再迈步,他将冷硬的土踩得嘎吱作响,像是复刻某人的足,一步一步的来到隧道口,最终找到了那被踩下去的土坑,闻到了……昨夜残留下来的惶恐。  艾斯没有犹豫,踩住这片脚印,转过身,模仿对方的姿势纵身一跃,直直落入黑暗的怀,向下方的河岸下坠。  已见快要落地,他在汹涌的风中露出双手,呵出大口白气;转动袖环,甩出长长的勾索。  “唰!”重新充盈的气血宛如古兽咆哮,他于峭壁前翻转舞蹈;旋转腰肢,人如青燕卸完下坠的余力,而后踮脚轰击在冰面上,炸起一圈闷响,使无数冰碴崩裂在周边。  黑色斗篷又将身子笼罩,简-艾斯抬起头,看清了眼前这一大片血;眸底的剪影;一片片碎落。  很疼的吧?  眼里重现某个傻子憨厚的笑,简-艾斯寒风中低垂下了头,顺着这条血迹走,看着其内蕴含的挣扎,终是鼻子一酸,慢慢捏紧了拳头。  复行数十步,靴后跟贴在冰面上停住了。  艾斯望着血迹尽头的这团冰渣,舒展了五指,脸上再无一丝表情。  傻子还是那个傻子,只是手脚有些扭曲,面色发黑罢了。  “嗯……”简-艾斯慢慢蹲下,抿住唇,在白色的霜里找到这张熟悉的脸,而后指尖抚去,摸着这灰白的发茬,看着对方无神的眼眸;两指捏住完全冻僵的嘴角,妄图拉出那抹熟悉的笑。  “老大……”  曾经在贫民窟的记忆咬碎了残余的理智;那时一同当着小偷被满街的追,见人不爽就打架,偷袭手脚强壮的大人,每天都为了活着做尽一切肮脏勾当。  不满挨饿受冻,便手拉手在一起,也总算熬出了像样的日子。  那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艾斯认认真真的看着这张永不会再笑了的脸,沉默将其面上的冰碴血渍擦拭干净,而后环住这硬如石的脖,拉起抱紧了对方,抱紧这具冰冷的尸。  那日别离,少年终未想过会是这样再见。  他止不住的流出泪来,侧脸贴在傻子颈边,哭得呜咽。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  闭上眼睛,艾斯脆弱的呢喃,仿佛还能听见昨夜的杀戮与呐喊,那马鸣,那失控的音,更能闻到那一扇扇刀光,那同伴惨死在面前的目眦欲裂,和那热血挥发的腥味,与恐惧到失控的恶臭。  “傻子……”  妄图将怀里的人抱到发烫,艾斯抓紧了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连同对方的憨笑,一同永存在记忆的潮里。  失去一切声音,艾斯放下了怀里的人,指尖轻抚,找到了这张嘴上被撕裂的伤痕,而后再往里一些,探指往前,顺着对方的喉管一寸一寸的挖,最终将卡在其内的金镯子取了出来。  本是送给侄女的礼物有些变形了,夹起来左右看,其上布满了血污,像是某种深沉的爱。  “你可真的是个傻子。”  捏紧手镯,艾斯侧头迎着风轻声的念,望着伫立有前哨站的山,如挣脱了锁链的鬼,露出滔天的怨。  ……  大雨洗涤过后的枝头挂满了水珠,在清晨的光芒下,晕出七彩光晕,而后被鸟儿一踩,颤巍巍的浸入土壤里。  空气十分清新,莫瑞斯站在主卧外,第三次看了眼怀表。  “主人……”  他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毫无所获,便又耐心的等,只当是主人昨夜与古德-讷斯谈心谈的太迟,一时被打乱了作息。  “莫瑞斯。”还在等候之际,楼下的巴里德忽然来到跟前,看眼主卧大门,对莫瑞斯小声开口道:“莫瑞斯,主人的同学现在在庄园外,说是要邀请主人一同去用早点。”  “又是那个古德?”莫瑞斯问。  “不是,是威尔莫特-披得。”巴里德摇了摇头,酝酿一下,接着道,“93届帝国班的倒数第一,为人懒惰骄傲,在帝国班圈子里,名声不大好。”  “是他?”莫瑞斯皱起了眉,“他不是和拉提提-戴里克形影不离的么,怎么会来这里?”  “所以要把主人叫醒吗?”巴里德咳嗽一声,也有些奇怪的道,“怎么会睡到这个时候,难道是太累了?”  “我也不知道。”  不知从哪涌出来一阵不安,莫瑞斯又看了眼这扇紧闭的门,思索片刻,在巴里德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握住门把,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主人。”  他迈步来到大床边上,掀开被子一看,脸上的血色消退了一大半。  “莫瑞斯,你这样是……”巴里德跟着他进屋,发现此番场景后,吓得牙齿一滑,在腔内咬出血口。  主人他竟然……逃走了?!!  巨大的不安充斥心肺,巴里德急得手掌轻颤,刚要踱步,站在床边一声不吭的莫瑞斯突然发现留在床柜边的纸,拿起来一看,紧绷的身子有片刻的舒缓。  “我就知道那人是个麻烦。”莫瑞斯将纸张折好,深吸口气,挤出很深的酒窝。  “主人他说了什么?”巴里德语气焦急的询问。  “他出城了。”莫瑞斯回应的话使他如坠冰窟,整张脸唰的一下泛白。  根据学院法规,学生擅自出城是要处以类似退学之类的严厉惩罚的!  “他,他有告诉原因吗?”巴里德有些僵直的转过眼珠。  “他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之后会回来。”莫瑞斯又吸了口气,转过身,拍了拍同乡的肩膀,“不要自乱阵脚,巴里德。事已至此,我们要做的是帮助主人将这件事情平静渡过。”  “可是……若被学院知道我们这样做也是会受罚的。”巴里德鼻尖布上一层细汗。  “那你有更好的选择吗?”莫瑞斯看了他一眼,一面迈步,一面说道,“简先生要是被退学,我们大体也免不了离开这里的命运,而且巴里德你要记住毕业典礼上我们老师说过的话,”  “为仆则忠,为主则殆。”  “为仆则忠,为主则殆。”  巴里德与莫瑞斯一同念出这句话,接着长呼口气,也有些冷静下来。  “你去佯装寻找主人,我去应付那个威尔莫特。”  莫瑞斯敲了敲门,在巴里德出来后将其关上。  来到一楼大厅,他边走边整理袖口,刚抬头,便看着一身华丽服侍的披得背手站在门边上,漫不经心的观赏这里的修饰。  “噢,威尔莫特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莫瑞斯上前行礼,再望了眼其身后悄悄摇头的仆人;打消了责问的心思。  “我是来请简先生一同去用膳的。”披得对着莫瑞斯露出笑容,虽是优雅作态,但总感觉缺少了某种韵味,“作为同班同学,我都还未宴请过他呢,这真是粗鲁的失误。”  “那我先替主人谢谢您的邀请了。”莫瑞斯侧身让路,挤出两道酒窝。  “他还没起床吗?”披得迈步进入大厅,左右打量一下,嘴边的弧度更甚,“要不……我上去叫他吧。”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主人马上就下来。”莫瑞斯望了眼红木楼梯,微笑着拒绝。  而在此刻,巴里德步态平稳的走下来,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却十分平静。  莫瑞斯见此目光一凝,对着他语气严肃的训斥道:“巴里德,为什么如此无礼。”  “噢,对不起威尔莫特先生,我,我没有休息好。”巴里德微微张嘴,额头布上一层细汗,“而且主人刚刚训斥了我。”  “是你又惹主人生气了吗?”莫瑞斯皱紧眉,在披得的目光中腰板挺得笔直。  “是的。”巴里德立即点点头,长舒口气的苦笑道,“主人昨夜与古德先生聊完天后又在主卧侧厅看书,一直看到很晚才睡,我,我没有注意到就去打扰他,所以被训斥了。”  莫瑞斯颔首回应,而后抬手对着披得道:“你就没有提到威尔莫特先生已经到楼下了?”  “我说过了。”巴里德擦了擦面色的汗珠,向又盯着自己的披得弯腰行礼,这才略微歉意的道,“可主人他说实在是困极了,恐不能与威尔莫特先生一同用膳,说要过段时间再登门向您致以歉意。”  “这样吗?”披得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在两位仆人的目光里转身,是十分利落的离开样子。  巴里德见此长呼口气,而莫瑞斯则是看着披得的背影,白手套变得有些湿。  披得就这般来到门边,本要迈出这最后一步,却忽然回过了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噢,见鬼的,我都差点忘了跟艾斯说一下宴会的细节了。”  他说完不待莫瑞斯二人反应,眨眼就到了楼梯口,显然是用了气血的增幅。  “威尔莫特先生,威尔莫特先生,你不能这样做!”莫瑞斯立马伸手大喊,一旁的巴里德则是面色如纸,嘴唇哆嗦的开始祷告。  “简-艾斯!简-艾斯!”  披得兴冲冲的推开主卧大门,环视一圈,脸上的笑彻底舒展开来,“简-艾斯!我来邀请你去聚会了!你还在睡觉吗!简-艾斯?”  他边嚷嚷着边翻找空无一人的房间,将原本井然有序的布置全都弄乱。 bidige.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应 “威尔莫特先生。”  与此同时,莫瑞斯也追到了房门口,深吸口气,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不能未经我主人的允许就擅自他的私人空间,这样,是十分粗鲁的。”  “我只是想叫醒他参加宴会。”披得佯装无辜的张大眼睛,再看看乱七八糟的周围,十分疑惑的道,“你们不是说简先生在睡觉吗?他人呢?”  “他,他,”巴里德被盯的有些发慌,只能似求助般看向莫瑞斯。  “主人他可能健身去了。”莫瑞斯坦然接过话语,“简先生一直有晨练的习惯,可能他现在在某个街道跑步,也可能正在乔蒂导师那儿炼体。”  “你请回吧。”莫瑞斯侧身行礼,看了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桌,眼皮耷拉了下来。  “你确定吗?”  忽如其来的阴影遮住了光,抬头看,是披得意味深长的笑脸。  ……  半个小时后,简-艾斯出逃的消息引爆了整个学院。  作为帝国班的“天之骄子”,简-艾斯无疑又一次刷新了学生们的眼球;是第一位,因为训练太苛刻而选择逃跑的人。  “那个简-艾斯啊,上次被我们3班的揍了以后就心态出了问题,听去他庄园的人说,他那里呢,完全一团脏乱,根本不讲丝毫卫生,连管家仆人都看不起他,知道他逃跑了还在笑类!”  “今早披得还去邀请他去参加帝国班的的宴会,诶唷,想不到人都跑了。”  “所有导师都出动了,现在在海德古堡里开会,商讨怎么把这个害虫彻底踢出去!”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嘛,毕竟练气也练不了,完全就是一铁废物,要真等到三个月后的考核,那才真的丢脸丢大啦。”  这个早晨注定要热闹非凡,街道路上,刚集训完的93届种子班学生一眼不眨的听着鲁奇的宣讲,听着他讲到面色红润,露出类似大补之后的嘚瑟笑容。  “他真是因为完成不了日常训练吗?”旁边有同学发问了。  “对啊,你没见过他。”鲁奇摆了摆手,语气笃定的答,“他瘦的像柴一样,那身体素质连我们的日常任务估计都够呛的,更别说帝国班了。”  其余同学闻言露出了然神色,踩着留有水渍的黑石路,各自思索;形形色色的热闹声音便在雨后的早晨绽放,将鸟儿吵得飞远。  “诶,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的神体也是个幌子,很可能是骗人的?”一位戴着眼镜的学生冷静分析,说的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大可能吧,他可是得到导师们的认可的。”  “什么认可?你没听到说这个简是插班生么。”  “那怎么解释他身上的异样,又为什么要逃呢?”  “难道他……”  接着,所有更深更阴暗的猜测在这片人潮中蔓延——他们表情愈加严肃,声音嘹亮;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语证明自己并未缺席,啖着名为“真相”的血肉,大笑着加入这场宴会,共同享受难得的热闹。  他们吃着嚼着,熟练使用言语的快刀,脸上写满了潮红,为一些难以启齿的恶附加自己的论证。  但也总有一些人是冷眼旁观的,咬住嘴里的烟,拥有与那被分食的人儿一样的特征:不大合群。  “克里曼沙,鲁奇他说的是真的?”  身旁的纨绔发问,克里曼沙吐口烟,挑眉咧出一道富有侵略性的笑,“你听他们放屁呢,再讲下去,简-艾斯都要成为恋-童癖杀人犯了。”  “但那人的手段倒是挺溜,不像是农村来的。”  嘴里的烟又亮起烫红,克里曼伸手扫掉额头上的汗,收回目光,接住仆人递来的手,被拉上了豪华龙车。  ……  “课程取消了?”  灵斯山,93届帝国班的学子们面面相觑。  沉默中,枝叶茂密的丛林将天幕洒下的光层层分享,掰成碎影,一片一片盖在这些人儿面容上,再用豆大的露珠从嫩绿的叶上抖落下来,对准某个幸运人的帽檐,化为点点水渍。  它玩闹着,只是双方的悲欢并不相同,未能抚平这些脸上的阴霾。  “是确定取消了。”亚摩斯骑着马儿来到众人眼前,看眼天色,传达了导师们的意志,“今上午的课都改为自由活动,下午,另有通知。”  “那我野外生存这一门不是要挂了?”  披着绿色游侠外套的佛伯特神情有些烦躁,转过身,长筒鞋在湿滑的泥地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  “何止是你呀。”披得跟着发声,是带有无奈的笑,“我也就这差这一节课及格,也真不知道……”视线中的帝国班成员没有任何反馈,于是他只能自顾自的讲,“真不知道让那人来我们班有什么意义。”  “这也能怪到别人身上?”  奇得塔斯抬眼一望,原本扎起来的长发散开搭在脸颊两边,配上健壮的肌肉,像匹草原上的狼。  “我说的不对吗?”披得皱紧了眉。  奇得塔斯闻言一笑,摇摇头,直接不想理睬。  “好了,大家都听从安排吧。”  亚摩斯看了眼始终未出声的戴里克,拉起缰绳,策马离开了这片山地。  随着他的离去,这群真正的帝国栋梁也各自上马,没有多大的议论兴趣。  “没事的,佛伯特。”眼见同伴还有些愤懑,古德-讷斯笑着伸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届时我们去找毕比老师,他会通融的。”  佛伯特闻言咬紧腮帮,挪开古德-讷斯的手,迈步往栓马的地方走去。  古德-讷斯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眸,无奈一叹,声音很低的呢喃道:“为什么总是要拖累大家呢,少一点自私,一心向善不好吗?”  “为了一个平民,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么…”  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去,古德再次感慨,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捂住胸,眼里凝聚出化不开的忧郁来。  “古德,这不是你的错。”一道始终未说话的身影忽而发声,语气温和,像是又一位知心人,“你只是做到了同学的义务,剩余的选择,都是他咎由自取。”  “是啊。”古德-讷斯勉强一笑,回过头,向戴里克致谢,“可我还是有些良心不安,但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的安慰。”  “这是我应该做的。”戴里克微微一笑,甚是真诚的讲,“我能感觉到诺曼他也很喜欢你,而我们,亦是最好的朋友。”  ……  海德古堡并未有学子们议论的那般喧闹。  摇晃茶杯,负责帝国班的老师们回到熟悉的桌上;表情散漫,有些更像是还未睡醒。  “这,这事需要告诉维奇吗?”思科特挪动了下屁股,在椅子的哀叹中率先发声。  “嗯,是得和他说说。”乔蒂发出慵懒的鼻音,翘起双腿,美眸不经意扫过其余几位同僚。  “我也觉得必须要重视。”黑人导师怀德尔双手撑住下巴,面容严肃的颔首,“自建校以来,我们还从未见过如此恶劣的行径,这批人,必须严惩!”  “这一批?”思科特抓住了这个词,眼珠间或一轮,已张开了嘴却被毕比抢过了话头,“他的意思是说简-艾斯以及其庄园的管家仆人,都要被算作惩罚范围内。”  “这,这,”思科特有些懵了,望着所有同僚,脸上挤出不合时宜的尬笑,“这未免也太过严重了吧,根据霍勒斯那边的消息,简-艾斯也不是刻意要逃走的。”  他一面讲一面观察众人的神色,发觉无一人出声,只能有些颓的垮下了肩,用一层层脂肪压得椅子嘎吱作响。  “维奇多久回来?”格兰登无视开始凝聚怨念的胖子同事。  “可能要大后天才到。”  “那人怎么样了?”怀德尔也看着乔蒂发问。  “具体情况我还不知晓。”乔蒂拍拍了裤腿上的灰;把玩刚做的指甲,“有几个人跟着他,等他们回来你自己问便是了。”  “而且昨天夜里……”话停,乔蒂那双秋娘眉稍稍轻挑,语气亦是玩味,“他好像还真留下了一个。”  正在旋转的匕首被握住,毕比转过眼珠;直接将身子往前探:“是用的什么手段?”  “内宗。”  乔蒂轻吐出这两个字,座上的导师便都沉默了下来。  除了毫不知情的思科特,张大着嘴左右转头,把懵逼写在了犹如面包般松软的脸颊上。 xiaoshutingapp.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索命 凛冬寒风,伴随绝不讲人情的雪呼啸打在这几位全副武装的人身上。  低头拉紧兜帽,远方的大雪上立起几道颜色不一旗帜。  就追来了么。  鲁恩看着讯息,深吸口气,与同行者十分默契的原地停下;找到一处背风坡,拿出被捂得温热的壶,大口大口喝着其内的气血巫药。  累,这是所有人心底的呼喊。  成排靠在雪中露出大片黑色的峭石边,他们没有丝毫的交流欲望,皆是沉默的补充体力,一张腰紧绷。  鲁恩坐在如小山般的高个子身边,张开布满死皮的唇,喉咙震颤的挤出声音:“史宾杜中尉,我们还有几个人。”  “六个。”史宾杜闷闷作答,未睁眼,如竹竿般的腿就这般插入雪内,“叫我史宾杜,我讨厌中尉这个词。”  “呵……”  鲁恩听得发笑,又喝了口巫药,带起脸上的疤蠕动。  “我们能逃出去么?”他看着仅剩的这些战友,语调很轻的说。  “你怕了?”史宾杜眼睛睁开一条缝,浑厚的声线使得雪花都震颤起来。  “怕?”鲁恩抬头看向他,“从我失去了那个家之后,我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可这并不怪你。”史宾杜重新闭上眼睛,两手插胸,宛如要睡着了,却又憋住了一大口气,“要怪,也是怪这个国家的法纪。”  “为什么就不能多宽容半天呢?”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道声音,五指也陷入胸前皮甲,扣下几道印子。  “呼!”远方的旗帜忽然变化颜色,躲在背风面的五人立即站立起来,可人还未动,一道凌冽的风却瞬间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咙,用沸腾的血融化冰花,洒出道道热气。  “督察院的人来了。”  同伴眼珠瞪大的死状映入眼眸,史宾杜来不及悲伤,伸手抽出黑色皮衣后的长刀,大拇指扣住刀柄;缓缓出鞘,“鲁恩,你带着他们先走,这个人由我来拖住,若是情况不妙,就分头跑吧。”  “史宾杜……”  鲁恩闻言咬紧腮帮,眼皮上的疤狰狞跳动。  “走吧鲁恩。”另一人也跟着发声,面容麻木,靠近还有余温的尸体,无比娴熟的取下了补给物资,“只还剩这一段路了,三十几个人,也该有一个成功的。”  “我们分开跑吧。”他努力调动脸部肌肉,露出无比难看的笑容,“要是谁出去了,记得带上其余哥几个的名字。”  “好。”鲁恩沉默的看着他,深吸口气,于风中吹响嘹亮的口哨。  挥旗人闻之消失,而史宾杜那一边亦是爆发出惨烈的战斗波动,道道气浪震碎雪花,连带起声声无比怪异的笑,好似尽忠职守的灵魂牵引者,只想收下他们的命。  “走!”宛如小巨人的史宾杜再次发出怒喝,脚下土地震颤,提着长刀踏雪而上。  其余众人不再犹豫,拿起刀剑,趁着对方的人还未到齐,转而躲进雪里,融入这呼啸的白风中。  可是……真的逃得掉么。  翻下山坡,已达到高级武士境界的叛逃士官左右观看;选择一条下山的小路,准备围着人少的方向先绕上一圈。  大雪吹得视线有些迷惘了,体内气血贫瘠,这不是一个全力冲刺的好时候。  一步,两步,三步,他在雪中兜兜转转了许久;找到一处背光的陡峭石层,捏紧直刀;抬脚踩上石层,直接翻进了低势处;将白得有些发黄的外套撑起来,依靠雪色进一步隐藏自己。  “呼……”做完一切,他弯腰将双手搓热;摸了摸冻到发红的脸;抹掉胡须上的冰碴,嘴里呵出白气。  现在,只要等到天黑便好了吧。  拿出皮壶,他喝到喉结耸动,一双眼眯了起来;肿成一条横缝,根本就看不清在自己上面几米的石壁,有一个人儿半蹲着,露出如猫儿般的眼。  ……  该死的!  某一处的雪又被染红。  冲出山坡,鲁恩这张抑郁的脸愈发铁青,周围的大雪太甚,在这样陡峭的山势下根本就是一道活靶子,只能等着督察院的追上来,取走他的头领赏。  长靴插入雪里沙沙作响,回忆起昨晚莫名死掉的那个人,鲁恩有些警惕的注意脚下。  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昨夜之后,鲁恩总能感受到一阵阵阴冷的怨在背后凝聚着,就好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恶鬼;无声的踩在他们的影子内;张开了血口,随时要将他们吞没。  史宾杜,你肯定也注意到这点了吧。  低头深呵口气,这种未知名的危机感令鲁恩的动作愈加利落,再登上一个坡,他放弃了节省气血;手脚并用的爆气攀爬,巧妙利用山顶边境哨岗的盲区,急速朝着一个边境哨逼近。  从军三年,鲁恩早已知晓号称守护边境的士兵是哪种货色;对付这些普通人,只要能让他们在死前发不出声音,那便是胜利。  体内的气血快枯竭了,鲁恩来到石砖堆成的哨岗塔下,调整呼吸,于大雪里竖立耳朵。  “没人么……”  他仔细的听着,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悄悄收起了短刃,要起身,却发出一阵自嘲的笑来,“原来这就是我守卫的国吗?只是一点点时间延误,我们的功劳,就连这一点点的时间都抵不上么。”  “哈,哈哈哈!”  临近外出的路,鲁恩弯腰笑出了泪,眼上的疤也别气血激的活络;像条狰狞的蜈蚣,拦住许多雪花。  闭眼有家人们灿烂的笑,鲁恩抬起了头,攀住哨岗的墙壁。  “噗!”短刀声破空,由战争培养的直觉令他在眼皮跳动中爆气;往左边倾斜了一点,堪堪躲过要害部位。  可血的红,还是布满了胸口。  “你终于出现了……”伸手捂住这道伤,鲁恩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袍人,眼神阴毒的视线往上,却在看清这张脸时微微一愣。  “怎么了,是太年轻了让你疑惑了?”摘下兜帽,少年露出这张清秀又略微阴柔的脸,并将黑色斗篷扔在一边,露出宽松武士服。  手中刀还有血滴落,他把刀刃翻过来,抖抖手腕,将其上的雪水也一同撇干净。  鲁恩呆呆的看着他,而艾斯亦是平静的回应着。  大雪纷飞,这位眼神阴毒的汉子慢慢眯起了眼,无奈一笑,笑的嘴角咧开,笑的人都癫狂。  “竟然是死在了小毛孩的手里,伍莱,是你太老太蠢了么。哈哈,哈哈哈哈。”  鲁恩捧住笑痛的肚子,脖子青筋炸起。  “铛!”兵刃砸出火花,鲁恩好似风一般与艾斯触之即分,再后退一步,握紧手里的士兵剑。  “真有两下呢,你……应该是紫藤花学院的学生吧。”他直直的看着艾斯的脸,脸上又爬出一丝丑陋的笑,“这么着急追出来,我昨晚杀的人,有你认识的?”  呼!抬手,握剑,横肩,鲁恩使出军中最常见的挑劈起手,  而艾斯亦是将手中匕首往前一丢,脚尖点起发力,以羚羊小跳的姿势握住匕首,自上而下劈砸!  铛铛铛铛!两人瞬间交锋数次,鲁恩找准艾斯挥匕首的空挡,往后一缩,手中剑横拉向少年胸口。  “唰!”衣衫割裂,而艾斯回旋的反手刀也抹到了鲁恩的胳膊。  嗯……再次脚尖轻点,艾斯低头看看胸口的血,再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皆有玩味的笑容。  雪花隔在中间呼啸,深吸口气,鲁恩扭腕耍出一朵剑花;反手握剑,绕着艾斯慢慢踱步。  两人又一寸一寸的拉进了距离,腰背紧绷,艾斯试探性的探出脚,抬起手中匕首于下巴处,一双眼阴柔如桃花。  已然进入攻击范围内,鲁恩直接切换了打法,改由剑锋发力;用劈、砍、扫,在艾斯身前划出道道凌厉的风声。  “唰!”又一次险之又险的避过,手中匕首抖动,艾斯后脚屈膝半蹲,看准时机;扭髋带刀与鲁恩的剑刃砍出大片花火;腰肢随之舞的越来越快,竟宛如一道小旋风,压的鲁恩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心!”  祖忽而提示,本已占优的艾斯立刻小跳后退,目光炯炯的盯着面色发红的鲁恩。  至动为静,他面容平静的抖了抖匕首,摆开套马刀的底踪步,察势听劲,拿出与年纪不相仿的老辣,耐心等候下一次的必杀。  如此谨慎么……  而鲁恩也沉下了脸,呼出胸中浊气,沉步,慢慢挑起剑尖。  铛!铛!刀光剑影相撞,鲁恩再一次把控好距离,横剑之后还有余力,脚跟往后一点,反握住剑直逼艾斯腋下。  艾斯不退不避;仆步向前,松开手中匕首,切换到右手抓住,以搏命般的穿拳砸向鲁恩肋骨。  鲁恩见此只能一转剑锋,剑尖对准艾斯的手肘一插,却又被对方抢先一步,横刀挡开他的剑刃。  匕首短而诡,小小少年亦是参悟这条杀机,依靠抢先的反应和手速将他的剑招全部格挡开来,并愈打愈近,愈发让鲁恩施展不开拳脚。  “真是惊人的阅读能力额。”  不远处的山坡,一名白袍武士与大雪融合在了一起,观赏着艾斯的每招每式;眼神赞叹的咂舌,“军里的近身搏杀都被玩透了,单纯械斗,逃兵怕不是他的对手呐。”  武士轻轻摩挲下巴,正在厮杀的二人又洒出一片鲜红,定睛一看,原是艾斯用一记刺步成功突围剑影;握住匕首向上,与鲁恩贴身拉出一道长口子;而后翻腕以短刃滑过对方的胸膛,哗哗两下,再为对方豁出几道血口,为雪花染上朵朵鲜红。  “艾斯!”  祖的音忽而急促!那是一瞬间的警觉,艾斯缩头弯腰,在气血的增幅下险险躲着这一砸击!  “嘣!”炼武者的蛮横真气贴着他的脸颊将雪花炸出涟漪,鲁恩眼睛一眯,双目爆出精芒。  “你是怎么知道的?”鲁恩望着重新拉开距离的简-艾斯,以狂风中擦掉胸口的血渍,“但这也无所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小心思也是没用的。”  他抬起有些阴郁的面容;轻轻鼓掌,萦绕在周围的势进一步咆哮,从白雪里震出一片空地! xiaoshutingapp.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卑劣把戏 “右边!”  祖再次焦急出声;艾斯不慌不忙的深吸口气,依靠神体赐予的战斗直觉,翻身往左一跳,躲过了这道人形的风。  太快了!炼武者爆气增幅后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肉眼能捕捉的范围。  可是……  本要继续莽上来瞬秒艾斯的鲁恩忽然停住,皱紧眉,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口;对艾斯微微长大了嘴:“你……”  “怎么?我何时又与你说过要公平对决了?”  擦拭掉被罡风划出来的血,艾斯平静看着已半跪在地上的人,收起泛着蓝色幽光的匕首,“其实你和前面那两位一样,蠢得恶心。”  “噗!”进一步挥发的烈毒刺红双目,每当鲁恩想要动气,那大口大口的乌血便从七窍流出来;对他咧嘴,说着种种嘲笑的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快。”艾斯抱胸伫立在原地,安静的等,“这种毒是我最喜欢的那一款,也是加布里托我带给你的礼物。”  “我会在你彻底动不了的时候扒了你的皮;把你的嘴割开;将这双最令我恶心的眼挖出来。”  重新穿上斗篷,兜帽遮住了少年嘴角的弧,留下令鲁恩心颤的语,“我还要一步一步拖着你回去,带你去看看吉米,再用你们的头骨,给他做最好的骨盒。”  少年的声音随风飘向远方,守在一旁的武士闻声皱眉,眉宇间不再有之前的欣赏。  身子越来越无力,鲁恩缓缓瘫倒在雪中,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望着望着,那雪地里的点点红花变得愈发的多了。  “为什么。”濒死之际,他开始轻声的呢喃,“为什么我要这个国抛洒热血,最后竟要屠我妻儿,让我死不瞑目。”  “为什么……”  鲁恩挣扎的翻过身,呈大字躺在雪地上;满天雪花一瓣瓣的捧住他的面容亲吻他,为这双逐渐失去聚焦的瞳,抹上哀悼的白。  “真的好想回家啊。”心底的念想又在发酵,他上翻眼珠,看着一动未动的少年,不由挤压胸口,发出自嘲的笑声,“还真是讽刺呢,我呐,曾也……”  “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多长篇大论了!”  帽檐下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艾斯睁大如猫儿般的眸,眼珠爬上一条条猩红,“就这样好好的去死不行吗?谁要听你这些大道理,蠢如羔羊的废物!!”  “我真的听得太多了!”  匕首呼啸横穿鲁恩的脸面,少年的癫狂吼叫比寒风更为吵闹,“就不能见面便分生死!我要杀你,你要杀我,扯什么心酸委屈啊!啊!!!”  “在世上受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艾斯的表情又瞬间收敛,萦绕在体表的气血却更为狂暴,“想要什么,那就赌上性命去争啊杂碎,得不到也不要怪别人,不要再这样废话连篇了,不要再叫了……”  “艾斯……”  脑海中又泛起祖的声音,下一瞬,一道残影狠狠砸向他的脑门,欲直取其的生命。  “昂!”萦绕在体表的气血汹涌炸裂,简-艾斯在这一击偷袭中翻身往后躲;扭髋,双手环绕躲过身下这击横刀。  “就是这样嘛。”身子落地,一袭黑色斗篷无风狂舞,艾斯抬起头,望着这道持刀的高大身影咧嘴露出狰狞的笑,“都是在这个残酷世上努力求生的人,那就不要再说什么大道理了。”  赶到此处的史宾杜握住长刀,额头上布满血渍,卷起来的爆炸头将他的身子衬托的更为高大。  “是恶鬼么。”他看着眼前的狰狞少年,转动刀柄,迈开如竹竿的长腿。  “轰!”独属于炼武者的霸道真气裹上长刀释放武技,艾斯先知先觉的往后一跃,裂开嘴角,发出狂怒尖啸。  “额呵呵呵~”  脑中响起祖畅快的笑,下一刻,剧烈震颤的八门按照无比繁奥的经络图输送气血。  “来吧,艾斯。”  令人压抑的势缓缓渗透,如巨龙睁眼;新王苏醒。  “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力量……”  “吼!”冲天而起的气浪撕裂雪花,独属于少年的势仰天长啸,对着史宾杜合上獠牙,化出狰狞模样。  Συγχαρητρια-για-τη-να-σου-ζω。  耳边恍惚响起千万道祝语,似看不见的臣民,在祝贺他们的王。  这是……  正在观战的白袍人眼睛一眯,探手往前;整个人汗毛倒竖。  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枯槁手掌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臂,令他只觉血液凝固冰冷,再一瞬,整个人便不见了踪影。  “来……”  摊开手臂,简-艾斯在狂暴的气浪中抬起头,掀起张扬的弧度,茶黑色的眼瞳满是光亮,身子略微浮空,如不沾尘土的神子,迎接众生的挑战。  史宾杜面色如常的观察少年身上的诡异气血,刚聚气,左半边身体的剧痛令他微微皱眉。  可如今,没有丝毫退路了。  长刀垂下,史宾杜的黑色皮毛外衣也在风中轻摆衣角。他认真感知仅存的那点气血,望眼毒发身亡栽倒在雪地里死不瞑目的鲁恩,闭眼吸气,掠过记忆中的谩骂屈辱,握紧了刀柄。  这一战,无关对错。  ……  岛谷酒店,戴里克未从像如今这般心情舒畅过。  空气有股雅香,耳边是平缓抒情的音乐,入目的光,亦是由迷得令人眩晕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来。  这太适合他了。  戴里克伸手整理领口,在身边的金色门柱上找到自己的倒影,露出满意的弧度。  “戴里克!”  门外马车拥挤;披得带着种子3班的那一大批人准时出现在他面前;除去这位尽忠职守的小弟,剩余的平民学子们皆是有些拘束的缩在酒店门前;并好似避讳般躲开迎面而来的光。  视野中,周围流动的人们着装时尚华贵:他们保持着眼里的傲慢,挺直腰背,迈开挂有许多装饰物的长腿,随行的都是一辆辆价格惊人的马车;宛如一根手指,把鲁奇的背脊按的更低,让这双夹在肉里的三角眼,拉的更加没有精神。  这,就是贵族的世界。  “戴里克。”披得走上前与戴里克伸手拥抱,一脸喜色的向他介绍鲁奇等人,“这些都是种子班的好朋友,听说你要举办宴会,他们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啊,这么客气啊。”  戴里克温和一笑,似未看见众人的异样,迈步伸手,做出一副主人模样。  “啊,戴里克,你,你好啊。”人头躜动之际,个子较高的唐古特朝他点了点头;眼角的肌肉有些颤,捏紧拳,好似在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你好,唐古特。”戴里克笑着点头,不露声色的打量对方这身明显是压箱底的普通着装,便保持了两步的距离,只对其微笑示意。  唐古特再次点头,捋直有些紧的绿色马甲,尽量目不斜视,将自己的神情调整到最自然。  “拉提提先生,请问您这边的人都到齐了吗?”  可能是这伙人堵在大门太过于吸引视线,酒店的门童上前轻咳一声,语气恭敬的说道。  “嗯,你带他们去包厢吧。”  戴里克扣起礼服外套的扣子,下巴微抬,模仿斯塔图伯爵的样子递上了小费。  “好的。”  门童望了眼对方,伸手接过其递来的小费,微微撇嘴,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上楼。  “披得。”戴里克目送这群人消失,自己还站在酒店门边上,背手垂头,在晚风间努力展示优雅,“钱都统计好了么?”  “嗯。”披得坏笑的上前,隐晦打量周围,在戴里克的耳边小声道,“他们最少的随礼都有三枚黑晶,一伙人加起来,差不多抵得上饭钱。”  “不错。”戴里克点点头,深谋远虑的叹道,“考核在即,我们的每一笔钱都要花的小心,花的谨慎,这一次吃饭的事……有多让其他人了解了解吗?”  “能传的都传了。”披得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好。”戴里克笑着打量一眼披得的脸,语调温柔的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过段时间……斯塔图家族还有一个武士名额,除了这个之外,我还为你联系到了几家不错的财阀,到时,你可要努力。”  迎面的语宛如春风吹开了披得的脸庞,只见他忍不住的咧开嘴笑,手掌抬起又放下,一双腿绷得笔直,想要努力控制跳动的眼角,声音都有些变形:“我会努力的!”  “好。”戴里克对此十分满意,搂住小弟的肩,一同往酒店内走去。 xiaoshutingapp.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谋 科林斯卫山道,一行长长的车队顺着蜿蜒小道行驶,马蹄声清脆,处于最中间亦是规格最大的那辆马车中,有位“全副武装”的老者靠在最里面假寐,全身套满了棉袄,生怕了被冷着。  檀香起,一圈圈蓝烟在轻微的颠簸里蔓延开来,使周围人一阵神清气爽。  “十年前,滕子京的羽衣刀手都快玩疯了。”低头吹茶,另一位扎着白发辫子的老人低眉的讲,“如今那几下夺刀把式,倒也还是这个味道,这也不怪南方的兵头们对雷鸣-喀迪尔有这么多好感。”  “那确实教得好。”旁边玩手串的大耳胖子呵呵一笑,出声捧着,“鹰盾常年有小战役摩擦,教出来的当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真是你们南方的福气。”  “噢?”白辫子老人轻轻出声,将茶叶吞入嘴里,一面嚼一面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很认可,但最大的福气,好像被你们抢走了罢。”  茶杯落桌,大耳胖子听得眉头一挑。  “那人的原因查明了么?”白辫子老人转目看向左侧。  “都明了了。”士官扶正了金丝眼镜,轻声地回应道,“是史宾杜在运粮的路上带头酗酒,比规定时间迟了半天。”  “那倒是死的好。”白辫子老人颔首回应,望眼这士官,忽然笑了起来,“你们这督察院,竟还当不得刚入学的学生呐,我哪天一定要与科尔好好说道说道。”  “请您赐罪!”士官闻言立马诚惶诚恐的单膝下跪,眼镜都震歪了一边。  “行了行了。”白辫子老人微微摆手,转而对悄悄看着他的大耳胖子一笑,语气甚是真诚的问,“听说这个孩子之前参与过神罚之战?”  坏了。大耳胖子咯噔一声,捏住手串,露出老好人的笑容:“只是被赶上凑数的炮灰,算不了什么功绩。”  “噢?那倒是挺对我口味的。”白辫子老人笑的更为温和,“功勋都可以慢慢培养,但人才嘛,终是十分的难得。”他说完拍了下对方的腿,抬起浑浊的眼,“我看……就干脆让这孩子跟着第七军一同走吧。”  “这,这可怎么行啊。”  大耳胖子立马露出十分难为情的样子,其心底更是在腹诽这老奸巨猾的人屠。  “我也挺喜欢这个孩子。”  坐在最里面的老人跟着发声,睁开眼眸,竟是颜色有些诡异的碧眼,“刚好神罚军路过这片埋骨地,不如顺水推舟,让我欠一次人情。”  “这我真是做不了主啊。”  听到碧眼老头都发了话,大耳胖子只觉汗如雨下,非常非常无奈的苦笑道,“他的全权负责人是维奇,他又外出有事,我要是代替他做决定,那估计这也是我的埋骨地了。”  “好,我不为难你。”碧眼老人闻言颔首,语气认真的答道,“我们这两个老骨头就在这里多等几日,等着维奇回来再商量。”  “盖勒特。”白辫子老人也在此时对士官出声,“通知下去,让第七军的人在加贝帝斯多驻”  “这……”大耳胖子是彻底听明白了——敢情这两个老头,为了神体连脸都不要了。  “咳咳。”  想着想到胸闷,他故作随意的瞥了眼后面那辆车;伸手拍腿,一脸惋惜的道,“哎,可惜这孩子自小没有接受好的教育,不多读点书……怕是心性更加恶劣~”  听着这故意拖长的音尾,碧眼老人直接眼睛一闭,又靠住木壁假寐起来。  白辫子老人则是和善一笑,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这不是更适合参军;人重情义,又有点务实,对待敌人残酷一些,不都是军里需要的好毛病么,你要是怕他走上歪路,我们第七军,一定会好好教他。”  “但他是雷利亲王亲自担保过来的。”  大耳胖子终于受不住对面人的厚脸皮,直接搬出这个杀招,“而且跟维奇点了名,就算维奇愿意,那也得看雷利阁下的意思啊。”  “此话当真?”  碧眼老人忽然睁开了眼;与孪生弟弟一对视,都沉默了下来。  “你可以打听的。”大耳胖子调整一下坐姿,侧头看眼窗外,差点没忍住跺脚的心;把这马车直接踢进埋骨地的禁忌里。  这样的马车,实在是太硌屁股了。  “大人,我们到了。”  二十几分钟后,车队驶入加贝帝斯的罗湾广场。大耳胖子一见车停,探出穿有布鞋的脚,呼的一声消失在众人眼前,并不忘对那两位扯开嘴皮笑了笑。  他留下的风还在车厢内回荡,碧眼老人睁开双眼。对自家兄弟问:“那孩子的毒,能治吗?”  “不大像是毒的样子。”白辫子老人端起茶。  “噢?”他听得吸了口气,将双手往棉袖里缩的更深。  到此,有些不可言的人事在各自心底回荡。  ……  车外,大耳胖子挠了挠耳朵,走到最后一架马车前,皱眉忍受车窗内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探手钻入窗里,将一道消瘦的身影给抓了出来。  “真是脏死了。”  阴沉的血涂满整个面,少年双目紧闭的垂在半空中,那点点殷红于脚尖滴在地面,一身衣物更是湿透了,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大耳胖子单手掐住他的脖,歪头一看,忍不住向旁边人说道:“怎么这两个头还没取下来?”  “他抱得太死。”  对方无奈一笑,看了眼少年哪怕昏迷都要死死抱紧的两个人头,准备上前搭把手。  “给他,”顷刻间,简-艾斯睁开还有血块的眼,从腹腔底挤出这道沙哑的音,“给加布里。”  “加布里是谁?”大耳胖子将人提起来一点,只因自己身材太高大。  “是霍勒斯分会的会长。”旁边人适宜出声。  大耳胖子点点头,拎着小小艾斯跨出两步,再将他扔在柜台后的椅上,对有些懵逼的矮老头道:“他找你。”  商会变得鸦雀无声,加布里慢慢放下账本,探出脖子仔细看清了大耳胖子的相貌;眼睛睁大起来,停停顿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头。”  座上的少年猛地咳嗽;身旁人面色一凝;神情更为不耐。  “什么头?”加布里只注意到了眼前这位尊上;转过头;整个人便完全惊住。  少年的双臂之内,鲁恩与史宾杜闭目靠在一起,若不看只剩碎皮烂肉的颈部,只觉二人是累的睡着了罢。  “还发什么愣呢?”大耳胖子抢过艾斯手里的人头,直接扔向加布里,“他说头给你,拿着一块烧了。”  说完,他嫌恶的擦掉指缝里的脏,金色袖袍外的手臂起满了鸡皮疙瘩。  “诶,我知道了。”  加布里立刻把这两颗死人头收下,再多望一眼这人;离去的步却被某根手指勾住。  回过头来,他眼里的光有些复杂。  “给他。”  尾指勾住的金镯子落地,艾斯双眸半睁,双脚僵直挣扎的靠住椅子;长呵口气;扔出一袋被血浸湿的钱,“这些,都给他,他……他在隧道下的河堤。”  红晶落地,少年有些漏风的声音清晰钻入每个人的耳。  加布里彻底失声了;转过身垂下了头,弯腰一个一个的捡起似血铸成的晶币。  “少一个子,我杀了你。”  瘫在座位上的人也这般望着他,垂在扶手边的指尖不断有鲜血滴落,熏得加布里直欲呕吐。  “好了吧?”大耳胖子听完这些,重新伸手,却是从艾斯腋下穿过;扶起了这孩子。  艾斯再次咳嗽,仰起头发出类似干呕的声音。  二人消失在原地,所带起的风飘向了侧院内的歪脖树,吹得它哀叹一声,枝头更为佝偻。  ……  傍晚的霞晕染天边;灿烂的红下,加贝帝斯的城堡街道柔弯了墙角,像披上纱的姑娘;柔软躺下。  宾主尽欢的聚餐结束,戴里克送走种子3班的众人。光线有些昏暗,红霞盖在他的脸上,突显了那双眼底的光点。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望着如血的云,戴里克喃喃一声,再向取车回来的披得微笑示意,跨步登上了马车。  “钱都换成本票了。”  披得将该有查理家族徽章的薄纸递给他,笑着对其挑眉,“还差五千,你就是岛谷的一星会员了。”  “你收着吧。”戴里克看了眼本票上的数字,摆摆手,侧头望窗外街景。  “谢谢老大。”披得灿烂一笑,折好本票入兜,忽而想起某件事情,不由冷哼道,“真不知道简-艾斯哪来的储物戒指,我想这也得好好调查调查,搞不好又能找出一些污点。”  “他那个是该得的。”戴里克继续观景,语调平淡的回。  “那可是几千万的东西呢!”披得一面说,一面把头点得愣愣的,又悄悄扫过戴里克的食指。  “是他自己不珍惜。”戴里克轻叹口气,放下窗帘;伸手端起茶几上的杯,“好歹也有些天赋,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这种人也就只靠着那点天赋哄骗点外行人,真上了点档次的财阀,是不会中意这种货色的。”  “那是呢。”披得跟着一笑,甚是不屑,“也就看这次是什么时候把他踢走了,整天要死不活的恶心样子,我都想一鞋子印他脸上。”  “走掉是没什么可能性的。”戴里克品了口茶,继续复盘落子点。  披得见他这幅深沉模样立马闭嘴不语,两手交叉在了一起。  安静半晌后,杯中茶已有些冷,戴里克抬起眸子,看着小弟认真的问:“你所有课程里哪些最不熟悉?”  “啊?”披得从幻想中回神,看向老大,无奈的笑道,“都没什么落下的,就是练气慢了点,不过也能到及格线。”  “你怎么就不想拼一拼呢?”戴里克听得皱眉,“我也有很多不想说你,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靠的就是这八道门,你性子贪玩没事,但一定要搞清楚什么是重点。”  说到这,戴里克深吸口气,瞥了眼嬉笑着挠头的披得,下达了一道死命令:“三个月以后的考核,你一定要赢了马洛-珀尔。”  听到这一句,披得笑容有些凝固了。 畅想中文网 第二百章 礼物 “这很难吗?”戴里克嘴唇一抿,有几分贵族般的不怒自威,“你每天努力练练,按照你的天赋悟性,往前进一名很难吗?我真是服了你。”  “哎呀……我要这么努力干嘛啊,不是有老大你罩着我啊。”  披得瞬间破功;脸上重回嘻嘻笑,嘴唇却抹上些苍白,“而且最后一名也跟我没关系。”  “你前面不是还巴不得他走?”戴里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放下茶杯,往后靠坐直了身子,“反正你这次要做不到,以后也别找我了。”  “老大?”披得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认真,有些怔怔的。  四目相对,一缕来自晚霞的暖风吹动了披得的眉宇。  “好咯。”披得终于服软,挠挠头,打破沉默。  送走披得回校,戴里克先是在炼体楼完成今天的额外健身,再上马前往养气塔。  晚霞逐渐被墨渍吞没了,  风儿转凉,他独自策马走在孤独的道上;摸出戒里的记事本,翻开昨日记载的内容,眉宇不由自主的皱紧。  斯塔图家族提供的药材,已快要用完了……  心底开始有些烦闷,戴里克拉过缰绳,转而朝着海德古堡的方向扬鞭疾驰。  “老师,思科特老师。”  来到最为熟悉的红漆大门前,他搓搓脸颊,一切乌云顷刻消散,化为好好学生的阳光笑脸。  “笃笃笃~”再三敲动,里面人好似在忙着更为重要的事情,发出哐哐当当的噪音,还有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从门缝里飘出来。  “再给其他学生炼药吗?”  戴里克有些疑惑的停住手指,本已要转身,却咬了咬牙,继续敲击大门,气力放得更大。  “该死的乔蒂!你又有什么事?!你们又想来戏弄我什么?!!”  “是不是瞒着我很好玩啊!!!”  其内人终于听到大门震响;一阵脚步,猛地把门拉开一点,只供自己探出头来。  “思科特老师……”  戴里克露出朴素的笑,还未看清对方眼里的血丝;“嘭”的一声,吃了一鼻子的灰。  “这……”  戴里克有些晕了,无比疑惑的摸摸脸,只能选择原路返回,止不住的嘟囔道,“老师究竟在干什么呢?”  回想起最后一瞥,戴里克好似看见一个黑色的大罐子靠在杂乱的书里。  而那罐边搭着的……好像是一只人手……  “哈哈哈哈!”  他还未走出三步,那扇红漆大门后传出导师宛如神经质般的得意笑声,并有更为嚣张的话语向隔壁几扇门传递,“乔蒂怀德尔格兰登毕比,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古兰神体!!!!”  吼声还未消散,隔壁几扇门“嘭”的一声炸开,几缕风顷刻飘入思科特办公室的门。  独留戴里克呆呆看着这一幕,掌心攥出了血。  ……  “你还真能找到办法?”  窗边,怀德尔看着大罐子轻轻摩挲下巴,皮肤在光里黑的有些发亮。  “那可不。”扫过这群同事,思科特眼中有亢奋的红,“我就记得之前是有一本秘典里记载了这个秘药的制作方法。”  “伊西斯的甘露?”乔蒂跟着发声。  “是的。”思科特点了点头,望了眼泡在罐子里死活不知的简-艾斯,“但不是神圣帝国圣殿里的终极配方,是被简化了许多的版本。”  “这你不需要多赘述。”怀德尔摇摇头,来到众人身边,低头观察简-艾斯的伤口;发出有些赞叹的气泡音,“竟然能够战胜两名炼武者,还真是让我惊讶。”  “咳……咳咳……”  回应来的是短促的咳嗽;点点鲜红冒出,顷刻布满少年的口鼻,显得十分凄惨。  “他怎么伤的这么重?”个子有些矮的毕比问,堆起来的胸肌都快将衣服撑破来。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个问题。”思科特捏了下眼皮,声音变得严肃,“这孩子的精血不知怎么回事消失了一大半,要不是伊维察发现了这点,我刚才就直接把他治死了,而且他现在又有几处武技暗伤,最适合的方法就是推倒重来,用磅礴的药力把这吸食气血的巫毒禁忌撑开!”  “咳!咳咳咳!”听到要被撑开,泡在罐子里简-艾斯不受控制的咳出大管鲜血,把周围的导师都看得眉毛微挑,心底涌出几分不妙来。  “你确定这样能管用。?”乔蒂语气冰冷的问。  “依靠这份秘药,我有九成把握。”思科特认真点头,两个大拇指扣在一起,目光又放在了可怜的小艾斯身上。  众人都开始沉默,最终,始终未说话的格兰登率先开了口:“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你那什么什么甘露能让他回到健康状态,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  “这绝对能行!”思科特闻言立即起誓,在其余导师的目光中选择三言两语将其解释清楚,“伊西斯的甘露号称是神灵的生命赐福,我这个简化版也保留了它的主要特性,绝对可以撑破简-艾斯身上的巫毒诅咒;补充精血治愈全身,温和的药力又能避免他爆体而死。”  “那需要怎么做?”怀德尔出声了。  “这个很简单。”思科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单,照着其念,“它需要用到圣硫明心、苦艾、惊虹草、那伽心、巨鲸的舌尖,还有七翼古巨蜥血。这是主要药材,其余那些配药我这里全都有,舌尖也还有一小截,应该够了。”  思科特放下泛黄的纸张,看着沉默思索的同事们。  此刻,已要沉入药汁里的简-艾斯忽然开始剧烈的痉挛,不停从口鼻挤出血,像是被什么东西死命的掐着,看的五位导师统一皱眉。  “苦艾我这有,三百、五百、一千,你需要多少年份的。”乔蒂率先开口,其余导师也不再犹豫,“圣硫明心很难得手,不过我有相同作用的替代品……百年普鲁斯的心,你看这个行不行?”  “惊鸿草我可以处理,那伽心也还有一小部分。”毕比一抹腰间的短刃,直接把这两味药材拿了出来,“我这还有梅尔维尔鲸的鲸油,要是怀德尔那个不可以,就试试我这个。”  “七翼古巨蜥血……”格兰登望了眼罐子里的人,而后向思科特问,“能等我半个小时?”  “当然可以!”得到这些回复,这位王冠级巫师激动得颤抖起来;捏紧拳头,找了个最近的怀德尔,狠狠抱起对方来宣泄自己的情绪,“有了这几味宝药,我一定能将一个完整的古兰神体带到你们面前!”  “噢~那我还真是有点期待。”怀德尔眨了眨眼睛,脚尖一点就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你放心吧怀德尔,我一定会拿出毕生所学的!”思科特蹦跳的来到罐子边,再看眼冷着脸的乔蒂,露出感激的笑容。  “别跟我说这么多。”乔蒂摆手拒绝,迈开长腿挑了个有阳光的位置坐下,“我只是觉得最近的训练太没意思,真要鞭笞起来,还是神体最有乐趣。”  她说着舔了下唇,慢慢看向罐子里的简-艾斯,与之前的冰冷简直判若两人。  “我只是单纯欣赏他。”毕比也抬手拒绝了思科特的靠近,“能在那样的大雪里杀死两位高武两位炼武者,这已经是一项优异的考核成绩。”  “呵,呵呵。”思科特闻言只能在原地搓了搓手,再侧目,发现格兰登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来吧,思科特。”  黑色大罐内的少年已停止了咳嗽,怀德尔与毕比在这堆乱糟糟的书籍中随意找了位置靠住。  阳光倾洒,他们三位的长长的影子最后都汇集于一点;遮住了生死不明的小小艾斯。  “现在,该让我们看看这份礼物了。” 畅想中文网 第二百零一章 暗流 “把这些尸体都烧了,装进那两颗头骨里。”  天黑,加布里压紧帕子走出侧院,并看了眼商会新派来的武士,“这一次,别再让霍勒斯蒙羞。”  话音停,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副手快步走来,脸上是少有的紧张。  “会,”他刚要出声,加布里已摆手摇晃,矮小的身子于灯光下更显佝偻,像是半进棺材的老人。  “你们去忙吧,记得把追回来的物资仔细清点,那个储物指环,到贸易部去查一查是谁的。”加布里转过身,扶住手杖,最后的语有些轻微的颤抖,“阿丘瓦,你是个好伙计,我会珍惜这份回忆的。”  “会长……”已然秃头的阿丘瓦看着加布里的背影,捂紧嘴,视线被泪水模糊。  今夜的风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加布里一步一步走在通往前院的路上;步子迈的很短,并不停左右看,想要记住这幅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景。  后悔吗?  他回忆起那张少年的脸;下巴有些低,脸上的皱褶亦是如腐朽树皮,最后一步一步投入前院正厅的光,抬起头,对着座上人无比尊敬的说道:“主人。”  “叫我霍勒斯,侯爵。”视野内,一头黑发的侯爵曝露在光中:四十来岁,眉发浓密、鹰眼、鼻梁很高、消瘦脸型留有干净利落的络腮胡,下巴处还有一小撮扎成辫。  侯爵说完转动眼珠;是淡紫色的瞳。  被这目光扫过,加布里在这一瞬冷汗湿透背脊,颤抖着弯腰,将自己的头埋的很低很低。  “我很疑惑。”侯爵看着他;黑红色外套下的长腿横翘在膝盖上,“霍勒斯虽不是主营武巫类贸易的财阀,但再不济也不应有目不识人的狗,这是我的失误吗?加布里。”  “是我的错,主,霍勒斯侯爵,请您原谅我。”加布里近乎要跪趴在地上,“我会用一生的积蓄来赔偿,请您原谅我的错误。”  “你是怎么做到的?”侯爵伸手撑住侧脸,“明目张胆的让霍勒斯家族蒙羞,对待给予几百万生意的客人报以傲慢偏见,甚至去做一些……十分愚蠢的补救。”  “我不记得你有这么愚昧,加布里。”侯爵的声音有了些疑惑。  “是我的错……”加布里哭颤的出声,布满皱纹的老脸沾染上灰尘,“我,我愧对于您的信任,我会用尽一切修复我与简先生的误会,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确实是你。”主座的人轻轻点头,起身,将这位可怜老奴前方的光全部遮住,“但我不会给你机会。”  “好好休息一下吧。”他来到壁画前,仰头看着代表家族的图案,紫瞳内闪过一丝缅怀,并轻声道,“欧文。”  话停影动,跪趴在地的加布里被一只手掌抓住脚踝;“唰”的一声,被吞入黑暗里不见踪影。  甚至,来不及发出呼喊。  “人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时才会悔悟呢?”  重新安静的大厅,侯爵轻轻呢喃;转过身,背手望着站在门边的人,“告诉我你的计划。”  “完成之前的诚信。”戴着正方形眼镜的年轻人笑着眯眼,若是配上一条轻轻摆动的猫尾,那就更像了。  “这不是事。”侯爵平静的答,“只要能修复霍勒斯的名誉,加贝帝斯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赘述。”  “消除误会并不难,只是……那位简先生就连呼吸都要吞食黄金。”欧文推动了下眼镜,拿出一个文件夹,一页一页的讲,语气始终温柔,“古兰神体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前例,根据情报,炎拳阿瑞斯在达到炼武者时耗空了中庭十分之一的国库。”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欧文望着侯爵有些凝重的脸,“虽然阿瑞斯选择了完全激活,但按照换算,简-艾斯也至少需要上百亿枚晶币,而且是两年之内的数额。”  “他简直比西比斯矿山还要惊人。”侯爵颔首回应,而后抬起紫眸,问,“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阿瑞斯从未输过。”欧文微微一笑,“而且他隶属于红木君王,简-艾斯,他隶属鹰盾那片贫民窟。”  “你还少算了箴言。”侯爵撅起唇,伸手摸了摸山羊胡。  “要是那样就根本轮不到霍勒斯。”欧文耸了耸肩,实话实说,“加尔,轩尼诗,还有查理。他会跪在君王门外,用最忠诚的牙齿去撕咬王座下的一切指令。”  “最后,”欧文将食指往下指了指,“被埋进某块平地里,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那这样更加勾起了我的兴趣。”侯爵终于勾勒出一丝笑,重新回到主座上,看着欧文意有所指,“毕竟霍勒斯只会将箴言者视为最宝贵的珍宝;给予最为真挚的爱护。”  “我对此深信不疑。”欧文又笑的眯起了眼;未多停顿,翻开一页继续说道,“对于简-艾斯,查理-米尔顿在鹰盾时就关注过他,甚至一度要收入麾下,只是……她好像高估她的人格魅力,然后就是冒险协会里的那位探险家,可她倒只是略微关注了点,至于雷利亲王,他们之间只是交易。”  “呵呵,查理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只可惜也继承了他们家族里的贪婪。”侯爵听得笑出了声,一面指尖轻点侧脸,一面回道,“对于查理就不需要多理会了,他们刚迈出这一步,吃下去的蛋糕都还没消化,其余那些……雷利亲王是什么意思?”  “交给了他一枚戒指,里面都是王冠级宝药。”  “噢,那可是个好消息。”侯爵点点头,沉思片刻,抬眸向欧文开口道,“能不能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名声,毕竟他身上有巫毒。”  “按照目前来看,那种毒不是绝对的。”欧文沉思片刻后回道,“他既然能运用一次,那肯定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只需要搞清楚他每次压制巫毒所要付出的代价,而且学院派的人,不也正在帮忙么。”  侯爵认真听完,眼珠微动,首次下达了期许:“十亿,只要他在半年内没有跌出前三,要是拿到了魁首,再加五亿,若巫毒被学院派的解除,或是因为其他原因重得天赋……你便当面与他交涉;让他换上我们的名。”  “这需要漫长的观察。”霍勒斯-阿德巴约-欧文推了推眼镜,“王都有很多人都已经闻到君王的下一次布局,简-艾斯之前从未习过武,已经让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而且,他刚刚杀了两位炼武者,以初级武士的实力。”  镜片反出一片白光,欧文的身形好似融入了阴影里。  “他不是已凝聚出了势么?”霍勒斯侯爵皱起眉,转而审查眼前的文字记录,“也用了不大见得光的手段,这里面有很多水分。”  “这您应该比我更为熟悉,父亲。”  欧文微微一笑,笑的霍勒斯侯爵也跟着露出几分无奈。  “这确实是个问题,那群吸血鬼,肯定不会白白看着这样一个好苗子落入我们手里的。”  侯爵摇头微叹,望向欧文的眼却滑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不过有你在,我的心也总算踏实了些。”  “能帮到您是我的不甚荣幸。”欧文弯腰行礼,比礼仪课上的老贵族都要优雅标准,“而且,我只是其中那一点微薄的力量。”  “欧文,你真是太谦虚了。”侯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难得的温和,“你要记住,你就是霍勒斯的绝对核心,除去这个简-艾斯外,你也可以在三大武院里挑选一些你中意的帮手,只要是对你有利的,我会全力支持。”  “我知道了。”欧文再次鞠躬,脸上的笑容都是那般无害,而后说起另一个问题,“您之前提到的简-艾斯的势,那只是他通过气血燃烧产生的虚势,根本就不是,八门凝聚的临界点。”  指关节忽然发出声响,霍勒斯侯爵抬起头,表情彻底收敛。  “真如此?”他盯着欧文发问。  欧文轻轻点头,将资料合了起来。  “我知道了。”侯爵看了眼时间,接住欧文的手,从椅子上起身,“近期家族也没有任务,你先留在这里,顺便走走逛逛,到时我让琪琪过来,还有一些工作,你也跟着完成。”  欧文闻言点头,似乎是因要见到自己心爱之人,一双眼都眯弯成月牙了。  侯爵也是一声浅笑,而后忽然想起另一个名,眉宇便有了些阴霾。  欧文察觉到了这一幕,略略低头;轻声说道:“要不,让伊芙特小姐也一起来散散心吧。”  “嗯?”侯爵回过神,望着身边这双眼,片刻之后,面色微沉的出声,“不用管她。”  “好。”欧文收入侯爵的神色,低头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栋商会就交给你了。”这位四十出头的大贵族在欧文的陪同下走出大门;迈步上车,在临行时停顿片刻,回头看向始终有淡淡笑意的欧文,留下最后一道嘱咐,“要是她身边跟着人,就把他清理掉。”  “好。”欧文歪头一笑,泛白的镜片遮住了眼。  ……  时间的脚步并不会随人事左右,是亘古不变的河,没过一切石子。  又是一天夜,棕褐羽毛的鸟落上庭院枝头,侧头避开前方的灯火,梳理片刻羽毛;好似受不了此地的安静压抑,扇翅走了。  艾斯,艾斯……  黑暗泛起低语,震颤间,眼眸入进一道光来,然后,便是完全的迷蒙了。  “主人,您醒了?”  转动眼珠,简-艾斯发觉自己被固定了起来,除了这双眼,大体也找不到别的活动地方。  再一瞬,是无尽的疼刺痛神经;皱紧了他的眉。  “我没事吧?”他努力张嘴,声音嘶哑低沉。  “没什么大事。”管家回应的声音还是这般平静;却依旧被艾斯捕捉到了那一丝轻颤。  “先出去。”艾斯闭上了眼,在莫瑞斯脚步远走后继续补充,“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别放进来。”  “好的。”莫瑞斯回头看了眼像木乃伊一样被绑在床上的主人,吸口气,将主卧大门关紧。  “祖。”简开始自说自话。  “唔唔,怎么了?”祖冒出头来,听声是在嚼着什么东西,吧唧吧唧的;精气神极好的应答。  “我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啊。”祖嘟囔着答,很容易使人想象到土拨鼠动嘴的憨居模样,“身上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也就剩一点小伤,在床上躺几天就好。”  “对了,你这次的皮已经蜕完了。”  “啊呜~”祖又将某些食物塞入嘴里,听得艾斯略微转动眼,进而问道,“谁做的。”  “肯定是你老师呀。”祖咽下嘴里的东西,语气略微激动的补充,咬字都有些不清,“他们还给你弄了几味传奇级宝药的残片呢!里面正好有我最爱吃的那一种,我呀,还帮你……”  “他们?传奇宝药?”艾斯打断了祖的话。  “对啊,男男女女都给了一丢丢,嗯……配药的就是你说的那个思科特,他可真厉害呢,竟然察觉到了你身体的处境,可算是美死我了~嘿嘿。”  “这样么……”  艾斯吸了口气,茶黑色眼瞳里埋住更深的光。 biquge.name 第二百零二章 英雄 努力活动手指,简-艾斯慢慢回忆那一战的种种细节;带出一阵咳嗽,扯的胸腔剧痛。  “看来那人的武技并不怎么样。”他自言自语道。  “你还说呢!”祖轻哼道,“要不是他最后关头暗伤爆发,再加上我的敏锐感知,你恐怕连这白银武技都躲不过去!”  “现在不也一样么。”艾斯苦笑的动了动食指,努力将眼珠往下移,看清了自己身上的绷带石膏。  “嘁,没死便好了啦。啊呜~啊呜,嗯~真好吃。”  “我怎么可能会死。”艾斯听得想笑,人便剧烈咳嗽起来,“只是莫瑞斯……”  “他?他怎么了?”祖有些疑惑。  艾斯没有多说,垂下眸,语气认真的讲,“你那里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武技,我现在很需要它。”  “你都学不了呀。”祖边吃边应,“不激活八门,我宝库里的随便一门都能把你活活吸成人干。不配上特定的药温养,很多武技你都入不了门的。而且八门是所有武技的起源,你连手印都摆不出,更别提过渡到五府了。”  “五府也是前人提出来的?”艾斯已然听得习惯,抿嘴忍住喉管里的又一片痒。  “对,而且是上了档次的内宗法门才会考虑到这一点,温养好五府,是能一定程度上延长寿命滴。”说这儿,祖忽而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诶?我记得刚遇见你的时候你的八门五府不是有一种气血脉络图在温养嘛,那本经书不是也挺好的,虽然效果微弱,但也可以先练着呗。”  “你遇见我时?”艾斯眉头听皱了,接着,面上像笼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霾。  “怎么又不说话了?”祖察觉到了艾斯的情绪,咽下嘴里的东西,语气喜悦的说道,“别想这些啦,我告诉你,你以后可以练气了哦!”  “嗯?”  此声一出,少年的眸里泛起了些光。  “等下你自……不说了,有人来了。”  声音消散,主卧的大门随之被敲响。  “主人,思科特老师来找您了。”  “请他进来。”  门打开,莫瑞斯有些避讳少年的眸,转而对身后的白人胖子导师伸手邀请。  “看来你恢复的很好么。”衣上布满污渍的思科特来到床边,低头看着被绑成“大”字的木乃伊,压下嘴角的弧;露出无比严肃的表情,“在校期间私自出城死斗,换作是那一条校规你都要立刻滚出去!真是无法无天!”  说完,他又指着一旁的管家怒骂,“连自己主人出城了都不知道,还瞒而不报,你等着被革职吧!”  “我,我很抱歉。”莫瑞斯有些躲闪的看着某一处角落,抿嘴挤出酒窝,低下了头。  思科特冷冷一扫,似乎多看一眼都是恩赐。  独属于顶尖巫师的气息溢满整个室内,掐住这对主仆的咽喉。  “老师,”沉默打破,床上人努力扯出阳光的笑容,“这与莫瑞斯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错。”  “噢?”气氛进一步凝固,思科特眉头一挑,转而看向简-艾斯,神情彻底冰冷,“死了的英雄才叫英雄,你既然想当,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快准稳的刀插入心窝,艾斯望着他,腮帮有一丝突起,浮出病态的潮。  “我不想留遗,”  他出声,始终垂头的管家语速更快,“这全是我的错误,是我监管无力,我愿意接受学院的一切处罚。”  “不是你!”床垫震动,其上的人睁大了眼,目光里充斥着血丝与狰狞,身子挣扎到颤抖,“给我滚出去!你这该死的仆人!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我!滚!”  “够了。”袖里透出的巫药香气钻入少年的鼻腔,思科特看了眼被完全封上嘴的人,深吸口气,道“我不是最后的决定人,你们也别在我面前吵。”  “对不起。”一旁的莫瑞斯接住这位王冠级巫师的目光,被捂住的声音瓮声瓮气,“等到维奇院长回来,我会收拾好东西离开。”  “啊,”与预想中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思科特看了眼挣到双目发红的少年;摆摆手道,“知道错就好,好好服侍你主人养伤吧,其实也……其实也要等到维奇院长回来,才会治你的罪!”  他说完转身,狠狠拂袖,吹得空气东歪西倒。  简-艾斯看着这一幕死死咬住了牙,扯动到伤口,裂出一丝鲜血。  思科特立即回头;眼神一沉,伸手搭上额头,语气不耐的对莫瑞斯嘱咐道:“药一天五次,少让他动。”  话完,他成为了一缕风消散在此。  只剩余主仆二人,以及更为冰冷的空气。  “艾斯,别生气了。”祖悄咪咪的出声,奶声奶气的哄着小小少年,“莫瑞斯也是为了你呀。”  “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做?”  艾斯不为所动,从喉咙底挤出这道声音,眼里的怒宛如炙热的火;将瞳中心的人烧个干净。  莫瑞斯始终低头看着地板,抿出一边酒窝,回应的语调低的很,就像一缕风:“主人,您该喝药了。”  他说完十指进一步交叉在一起,转过身,让门外的女仆入内。  “留下。”艾斯盯着这道要消逝的背影。  脚步停,莫瑞斯的肩头在颤。  “我是你的主人。”简-艾斯再次低沉出声,宛如露出凶相的狮,“现在,我要你留下。”  “莫瑞斯?”气氛凝固间,端着药的小女仆望了眼看不清面容的管家,小声的提醒道,“主人在叫你。”  “过来!”  盘子里的汤匙被吓得一抖,莫瑞斯亦是转过了身,抿嘴来到了来到床边,为艾斯取下口鼻上的绷带:“主人,吃药的时候要注,”  “你哪里都不会去。”  没有绷带挡住的声音清晰嘹亮,艾斯盯着这人,咬紧牙,皱眉忍住脑里回荡的嘟囔,放平了些语调,“你是这里的管家,我在这里,你就在这里,不要想太多的有的没的,安心工作。”  “听见了吗?”  小小秃头的管家未回应,他便继续问,那抹强势惹得对方有些鼻酸。  “我知道了。”莫瑞斯最终点头,整个人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哇哦,又有零食了,竟然是紫钻级的补药耶!艾斯艾斯,你老师真有钱!哪像你这个穷鬼!”  脑海里的祖立马发出活泼的喊叫,想要将某人的注意力引过来。  “给我留一点。”简-艾斯没好气的回应一声。  正在小心翼翼扶起他靠在床头的女仆一愣,立刻留了点空隙出来:“主人,这样可以吗?”  “不错。”艾斯对她柔笑,便又望着莫瑞斯皱眉,是比翻书还快的表达力。  “对不起主人。”被盯醒的莫瑞斯立刻收拾好情绪,重拾专业素养,回到顶尖管家该有的样子。  “这段时间会很忙,你要注意整个庄园的运转。”他转动眼珠看了看裹成圆锤的手和足,眼神有些无奈,张嘴接住汤匙,边咽边问,“我睡了多久?”  “已经四天了。”小女仆柔柔发声,看着主人裸露出绷带的脸,忍住笑,“您回来的时候还惹得很多学生围观,当时我看见呀,你被两个人抬着来的呢,而且那两位,还是黑人。”  “噗!”艾斯猛地一呛,莫瑞斯随即轻拍他的后背,皱眉看向始作俑者。  “我睡了四天?”艾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转眸看向莫瑞斯。  “是的。”莫瑞斯点点头,踌躇片刻后,说道,“本来……您昨日就要参加日常任务。”  艾斯眼里的光一凝,使的小女仆的手指轻抖,差点洒出一点药汁。  “学院里是个什么风向?”他又往上转眼珠,对莫瑞斯问。  “并不大好。”莫瑞斯实诚的道,“虽然您事出有因,但是93届学生里传出了许多希望公正处理的声音,他们说你是杀人犯,无视帝国法纪法规,擅自使用暴力,损害了紫藤花武院的名誉,这一倾向……已经蔓延到了91届。”  “就那么迫不及待么。”艾斯扯出一丝冷笑;立马疼得哆嗦。  “但学院并没有放出任何公告。”看见此幕,莫瑞斯有些无奈的挤出酒窝,“维奇院长延后了回来的期限,好像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未处理完,等他回来……差不多就知道学院的答案了吧。”  “那就静观其变。”艾斯张嘴含住汤匙,语气虽然平淡,但给人一种莫名的萌感。  就像……还在吃米糊的宝宝。  “我知道了。”莫瑞斯轻轻点头,又接着说其余的要事,“霍勒斯商会的会长已经卸任了,新的主事人前天刚送来了一匹黑月驹,还有一箱钻石级的药材,并让我等你醒后,将这个东西交给您。”  莫瑞斯拿出镶有金边的黑色邀请函;打开,让主人浏览其上讯息。  “欧文?”艾斯望的皱起了眉,“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霍勒斯侯爵的女婿,其父也有伯爵头衔,是帝国盛名的贵族新星。”  “哦。”艾斯应了声,目光一转,含着汤匙说道,“代表我回书一封:感谢他的盛情邀请,但年中考核在即,恐怕没有时间参加这场宴会,考核完之后,我再登门拜访。”  “至于这些赠品……”  脑海里的童音已经要造反,艾斯叹息一声,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就都收下吧,记住数,到时要还的。”  “可这是他送您的呀。”小女仆到此不解出声,并将艾斯嘴边的药汁舀起来重新塞回对方嘴里。  “但里面的人情很昂贵。”艾斯撇起嘴,忍住这味苦。  莫瑞斯闻言看了眼主人,收起请柬,向主人出声告退。  “莫瑞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皮鞋已越过门边,床上的主忽而询问,问低了这位管家的眼。  “我知道了。”莫瑞斯回过头,迎着主人浅笑,让两道酒窝深深挤入脸颊内:“我会始终坚信这两点:您是我主人、我是您的管家。” biquge.name 第二百零三章 招财 从不缺席的云挡住残阳的血,用一道道暗黄的光抹上人与景。  马厩里又多出一个新的铂金色车厢,大肚腩马夫吃着萝卜哼着歌,时不时向这群工人指手画脚,盯住他们的一点儿差错来。  “你们是蠢货,那绳子可是犀牛皮制成的,用那么大的力,你们赔得起吗?!”眼珠勾住那位肌肉汉,他快步上前,咬着萝卜尾呜呜道,“还有那个,把它装上去的时候轻一点,轻一点啊,你是在揉女人吗!”  他聒噪的声音并未使得这些工人烦闷,连带最有身份的商会执事,也始终保持着和善聆听的笑容。  “真是一群蠢货。”大肚腩马夫两手合起打出响声,摇摇头,往马厩最里面走;露出宛如遇见女神般的迷恋。  “Ziza,噢~我最好的宝贝儿,看看你的样子,你喜欢主人给你起的名字吗?”  眼里的黑月驹在残阳下反射出油亮毛色,他满脸宠溺的伸出双手,小心摸上这匹宝马的脸侧,仅是指缝间传出来的顺滑感就已令他浑身哆嗦,白眼直翻。  “咴~”马儿打一响鼻,撇过纯黑色的眼,有一没一的嚼着上等黄豆。  “噢~是谁惹你不开心了么,我可爱的宝贝儿。”马夫摸了摸它的鬃毛,瞧着那皮下的细小血管,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让他无比陶醉,“Ziza,我会为你好好为你做一个漂亮的辫子,让主人也沉迷在你的美貌之下。”  “来吧宝贝儿。”  拉开橡木板,他牵着这匹黑红宝马走向后门外的小草地,准备在舒爽的风里好好散个步。  至于隔壁那匹黄马驹?对不起,他可不认识。  “记得要好好喂马,你个老懒鬼!”大肚腩马夫在越过粮草堆时,对着躺在躺椅上的老马夫怒吼,“还有那几匹马都要清洗一遍!盯住那些商会的工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戴有凉帽的干瘦马夫小声嘟囔,一脸灰白胡茬,可动作甚是利索。  大肚腩马夫斜睨他一眼,走在马儿身边,腿踢的啪啪作响。  而这,只是整栋庄园的热闹一角。  “这是祖巴茨家族为简先生提供的承诺,如果他时间允许,我们会长随时可以与他见上一面。”  大厅,穿着精致的执事递上一纸长长的条款,其上皆是背后家族愿意为简-艾斯付出的筹码。  “我会通知我的主人。”挤出酒窝,莫瑞斯微笑着颔首,连同口音都是最为地道的王都腔。  身旁的巴里德接过这一纸报价,干练的背头抹上一层层蜡,在水晶吊灯下熠熠发光。  “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祖巴茨家族的执事弯腰行礼,不露声色的看了眼桌上那垒成一沓的契约纸,藏起嘴边的苦笑。  莫瑞斯上前送客,待到回来时又目光严肃的看了眼擦拭瓷器的仆人:“注意你的力度,这件中庭帝国的艺术品远比你想得珍贵。”  “我会小心的,莫瑞斯先生。”仆人立刻点头,直接蹲下来小心的擦。  环视城堡大厅内的一切,莫瑞斯背手走进厨房内,对正在腌制食物的拉铁摩尔说道:“今晚的药膳在熬制了吗?”  “已经做好了。”拉铁摩尔努了努嘴,专注手里的事。  “那关于宴会需要准备的食材呢?”  “布拉已经把单子交给了轩尼诗商铺的执事,很快就会送来。”拉铁摩尔抬起眼,向莫瑞斯追加道,“主人近日要宴请同学?”  “事先准备总好。”莫瑞斯背手走到蒸笼边,向守在这里的得里克点了点头。  扎紧手里的腊肠,拉铁摩尔忽然感慨的出声:“我必须说一句,简先生他真是太厉害了。短短几日的光景,就让整栋庄园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可能,”他敞开了笑容,“这就是好运吧,神灵总会保佑像他这样善良的人。”  “那神也太清闲了。”莫瑞斯闻言望着这主厨,语调有些深意。  “莫瑞斯。”厨房门敲动,巴里德一脸严肃的打断了这场交谈,“主人已经温完书,现在要下楼了。”  “我马上过去。”莫瑞斯点点头,打开蒸笼看了眼,转头往大厅走。  ……  主卧,背对着全身镜的少年正在盘膝而坐。  夕阳的光照在他的身侧,于这暗沉的色调里,找到那双似桃花般阴柔的眼。  呼……  闭目入定,听得一片空灵中有水滴落下。  简-艾斯抿住唇,慢慢捏起来并颤抖的手已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终于能练气了……虽只有这一丝,可它,已代表了太多太多的含义。  他强行压住鼻尖的略微酸楚,再次按照法门调息,原本干枯萎缩的八门经脉又重回深红色泽,一呼一吸间,点点气血流淌在这宽敞坚韧的脉络中,按照《放羊心得》的路线缓缓流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打在脸上的日光好似毛笔正轻描着他的眼尾,为其勾出一笔灵动的水墨。  而这双眸子也在此时睁开,眼底有道道无可奈何的笑意。  “好,我现在就下去吃饭。”  脑海里的声音还有些倔,简-艾斯站起来活动一下全身,在骨爆的噼啪声里呼出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浊气。  “还有书,这本书我都没看完呢!”稚嫩的童音又在喊叫,艾斯只能抽出那本儿童读物收入紫戒,再转身,好好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内外的人对视一笑;穿着一身束腰的金色长袍;留着干净利落的圆寸,耳垂上戴着四边形的黑色耳钉,其后的颈肉上,更依稀可见两道字体纹身——字迹很淡,却又古意盎然,如苍龙匐卧。  招财。  侧脸对着镜子指尖轻抚,艾斯在心底默念这二字,薄唇抿合,配上黑色耳钉,给人一种冷淡的疏远感,可这双眼又生的太过阴柔;交织起突兀的矛盾,使人深深记住这张脸。  “小艾斯呀,你可要谢谢那些导师哦,这个字符,没他们可凝不出形状来。”  “这我知道。”艾斯吸了口气,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瞳在光下泛起  “它虽然只完成了十分之一,但也抵得上市面上流传最广的补气秘药了。”祖欣赏着自己的手笔;发出得意的哼声,“按照我所看见的啊,一瓶用材最好的补气秘药怎么也要个小五千吧,有了它,你天天都能省五千块!”  祖说得十分笃定,就差把后面那句“快夸我”也一并带出来。  “嗯,几味传说级宝药的残片,熬制成丹后让我每天省下五千块钱。”  “我可真谢谢你了。”  艾斯认真地点头。  “哎呀。”脑海里的祖发出更为得意的笑声,“小事小事嘛,等你以后有钱了,我还能帮你激活出更多好的呢。”  “那,”听得此言,艾斯深吸口气,努力保持笑容,“那还是不用了吧。”  “咱两还客气啥呢。”祖笑嘻嘻的回应,却未曾注意到少年略微抽搐的嘴角。  关门下楼,来庄园拜访的客人都已离去,简-艾斯低头看着大厅内堆积如山的礼品,慢慢压缩胸腔,发出悠长的鼻息。  “主人。”听到楼梯响动,莫瑞斯对迎面走来的少年露出干净灿烂的酒窝,“今天一共有六个中等家族向您发出签约邀请,其中报价最高的是祖巴茨,他们愿意与您签订两年五百万的契约,外加价值两千万的药物辅佐,并没有任何考核要求。”  “替我回绝他们。”艾斯想都未想的坐在主座上,侧头翻动手边这沓契约,只用了两眼便没了兴趣。  而后,他看向那些只有纪念意义的礼品,语气更为平淡的吩咐道:“把这些东西全部分类好丰富庄园,数就不用记了,再选出一些适合女孩子的有趣物件,都打包送到圣克鲁斯去。”  “好的。”莫瑞斯轻轻点头,望着主人愈发白润健康的面容,尽职分析道,“科迪和泽勒这两个家族都愿意为您提供钻石级的传承法门,目前看来,他们是所有人里最具有诚意的。”  “另外那一批呢?”艾斯对他抬起了头。  “霍勒斯他们……”莫瑞斯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前只有霍勒斯一家做出了邀请,而且宴会的主题也是令夏节。”  “这样么。”艾斯面色思索的轻轻点头,耳膜忽而有些刺痛,于是向莫瑞斯嘱咐道,“霍勒斯送来的那一箱药材要在今晚就分好类,把所有滋补气血的都挑出来,这个马瑞德最有经验,她这段时日里总是要跟我科普药材类的知识。”  “她本来就是一名合格的理疗师。”莫瑞斯浅浅一笑,似乎是读出来了主人的小报复,“我会将这一整箱都交给她的,让她好好发挥自己的才干。”  “很好。”简-艾斯露出非常和善的笑容,“不过也不要太累着了,就工作到凌晨四点吧。”  话停,这对主仆又十分默契的聊起了庄园里的变化。  至于不远处的巴里德,则是小心的咽下口唾液,在心底为那位黑人大妈祷告。 biquge.name 第二百零四章 首次练气 在可以记载的公史内,人体的奥秘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探索。  武士,是应该短如烫亮夜幕的流星?  还是长如永恒沉默的山岳?  在这如树根般错综复杂的经脉内,如幽井般吐纳呼吸的八门五府里。  有人,早已听见了其中的终极。  “呼……”  定神守一,眉目阴柔的少年侧耳有风掠过;其颈部上的“招财”缓缓变化,似藏在皮下的游龙,悄然发挥出某种玄妙,使其面容更为白润剔透;散发出温玉般的光泽。  再一次感觉到了心门里的那一丝气血,他逐步调整心率呼吸,按照《放羊心得》中的法门牵引这一缕根,并贪婪的吸收着秘药内的充盈能量。  羊群向前,宜采用“一条鞭”之形,若为晚间,先入吉门休,镇守坎北。  深呼吸,被牵引的透明气血沿着经络缓缓移动,沿途所过之处,蕴含在经脉内的药液气雾亦被带出一丝,跟住了“头羊”。  与此同时,桌边的香炉悠悠冒出紫烟,盘坐在石盆中的简-艾斯将其吸入鼻内;眉心浮现出一团朦胧的红。  随着这缕气血离休门愈来愈近,另一些被脱离出神体的气血,也是逐渐被它给吸引了过来,羊群的声势不断壮大,最终踏入休门,在这座吉宫内不见了踪影。  入宫,食药髓守心口,渡中平门景。  再呼口气,干涸见底的休门将这一缕气血从缝隙里放了出来,那些跟着它的羊都已消失不见,仔细听,好似这座吉宫里又有了朵朵潮响…  饿……  皮肉紧缩,石盆内的秘药顺着毛孔进入少年体内;没用一会儿就失去了颜色,化为最普通的水。  守在的管家立即打开早已调配好的另一个药瓶;仔细观察主人的神色,只点入一滴漆黑的液体。  白水顷刻沸腾,盘坐在其中的简-艾斯皱眉忍住这股霸道药性,用尽心神继续牵引经络内的气血。  一层层黑色角质布满前行的经络,出了休门的这缕头羊一改初放牧时的温顺听话;气息狂暴的左冲右撞,从这些被保护的要害经脉中撞出一丝丝气血,提着它们一同往前。  距离景门还有一段漫长的路,失去管控的“羊群”互相蚕食糅合;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连带起经络上的那一层药质都被吸收,在宽敞大道内急速飞驰。  “嘭!”微微张开的景门迎入这团气血,火起,石盆内飘出大量白气,没过少年腰腹的黑水顷刻沸腾起来。  景门食“羊”,以火燃木,启凶门伤,养新气。  最后一缕气血被景宫炼化,再启门,竟凝聚出一团细小的透明焰火;晃悠悠的,好似刚刚苏醒般打了个哈欠。  而它的出生;盆中的所有黑水“呲”的一声化为白烟蒸腾,莫瑞斯再加入大量的深蓝色秘药,并将香炉内的香续上。  新的养料加入,这团焰火翻卷起一片火光,接着,如莽牛般猛地冲了起来!  “轰!”深蓝色的气液瞬间在经络上冻上一层冰霜,饶是如此,简-艾斯还是感到一阵阵剧痛,疼得他咬紧了牙,脸色开始发白。  三凶之一的伤宫已经在法门的运转下缓缓打开,似一声呼唤,让化为火焰状的气血比之前更为狂暴;沿途所过之处,竟是生生从冰霜内熬出大团大团的气血,使其作为燃料,呼啸冲向景宫,如睥睨四方的君王,携滔天焰火吹响这场掠夺战争。  石盆中的秘药只用了一瞬就见底,本来还能与火焰大军打成平手的秘药冰霜,立马被烧的节节溃败;岩浆淌过,这支掠夺大军嗷嗷叫的占据经脉道路上的每一处角落,张嘴撕咬,让厚厚的冰层变得如薄膜透明,被饿极了的狼群焚烧成养分吞入。  “可以倒了。”艾斯忽而出声,莫瑞斯立马将桌上那一排排巫药瓶罐有序倒入盆中,于白气蒸腾中有些不适的屏住呼吸。  “嗷!”越来越多的“羔羊”进入,吞食了无数补药的狼群已然杀红了眼,在某一次抢食中,一小截经脉受不了它们这般粗鲁狂暴;瞬间紧绷,牵扯到了要害,疼得简-艾斯闷哼一声,流出殷红的鼻血。  气血已快入宫,他面目有些狰狞的忍住疼痛带起的颤栗,一旁的莫瑞斯更是帮他擦血的功夫都没有,按照思科特导师的方案,一瓶一瓶将秘药往这火炉里倒,那白雾溢满整个空间,望着都好似处于了云端。  “怎么这法门这么难练了?”  死死紧咬牙关,简-艾斯按照法门路线死命拖动这群桀骜不驯的气血,高温散发而出,白雾下的皮肉像是熟透了的虾般异常的红。跟着声声骨响,他微微转头,脖子与脸都爬满了亢奋突起的细小血管,像一条条细小蚯蚓,都能看见其内的静脉血,简直是恐怖极了。  看见简-艾斯这幅模样,莫瑞斯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星星之火已在燎原,在简-艾斯的不懈引导下,戾气冲天的火焰大军总算是按照规定的路线行走,虽莽得经脉满目疮痍,但还是来到伤宫门口;大吼着一股脑冲入,提着刀四处看,最终被这其中独有的温和气息萦绕洗涤,化为道道惨呼,消失在了缓缓闭合的宫门后。  伤门闭,引药力灼宫,凝精纯之气,反哺三门,再开下一小周天。  窗户打开,浓厚到令人睁不开眼的白雾,大片大片飘向夜空。  坐在盆中的简-艾斯发出一阵悠长的鼻息;面色重归平静,赤裸的身躯蠕动出一阵暗光,锁骨突显,宛如雕像般完美的肌肉曲线给予人强烈的视线冲击,尽显阳刚之美。  进入第四步,莫瑞斯这一次未再往盆内倒入液体,而是从檀木盒中小心拿出一片巫师药片;打开主人的嘴,将其放在对方舌下。  药片入口即化,如瀑流顺着简-艾斯的喉咙冲入八门五府;占据全身所有经脉;藏于其中,随胸腔一同起伏。  简-艾斯将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腿前。一股股麻感罩住大脑,没一会儿,便让其呆的像木人。  第二周天,三门齐开,引气血入生门,通杜入死,再唤八门齐鸣!  “嗡~”开门那一瞬间的剧痛令简-艾斯双目一黑,只见养在休门、景门、伤门内的气血咆哮挣脱束缚,只需稍稍一闻,立马对着潜藏在周边的猎物疯狂撕咬,将少年的身体作为战场,杀的你死我活!  那是无比无比激烈的剧痛,简-艾斯喉结颤动的扬起下巴,额头分泌出细汗,整张脸也苍白如纸,时不时抖动身躯,好似其内的灵魂都已不安稳。  “艾斯呀,你可不能怪我额~是你说的要多练点气哦。”  感知到寄托之人的痛苦呜咽,正在大吃特吃的祖发出吹气的声响,好似这样就能使对方好受一点。  陷入灵魂撕裂般痛苦的人根本回答不了他的话,只能十指死命交叉,曲起来的脚趾都在大腿内侧扣出道道血痕。  太疼了!  整个身躯都在这场交战中颤栗,火焰气血大军一寸一寸蚕食所有补物,并且越吃越多,将《放羊心得》规定的经脉路线啃得坑坑洼洼,若不是经脉上的种种秘药保护,恐怕现在都已在生啖他的血,再次将他吸成一个人干。  在这场漫长的交战中,无比狂暴的火焰气血大吼着前冲,而那源源不绝的药液也顺着喉咙加入战场,不要命一般的与它们缠斗,妄图吃撑这些天生凶悍的狼,引导它们进入八门内关起来。  在金钱的燃烧下,药力化为的气血充盈了整个经络,大家相互挤在一起;止不住的挤入最后那扇死门。  而在踏入门那一刻;盘坐在石盆内的少年震出一圈圈气浪,轰的一下把左胸这一块连皮带肉都炸的翻起,透过莫瑞斯的视觉来看就像是从内爆开的壶,飞溅出血与碎肉。  “不好!”  眼看情况要进一步失控,少年这颗活跃跳动的心突然收缩,如一道道无形的索钩住所有乱象异景,再收缩,嗷嗷大叫的火焰气血与所有药液都被吸入心脏里,“扑通”一声,再无任何动响。  “呕!”  走出入定,简-艾斯趴在盆边玩命的干呕,仿佛要将这股灼烧感吐出喉,把魂碎成许多片的眩晕也一同吐个干净。  “主人。”莫瑞斯立刻为他披上睡衣,再看了眼盆边的血,眉头抑制不住的跳了跳。  “我没事。”简-艾斯死死抓着他的袖口,挤压胸腔,仰起头大吸口气,茶黑色的眼眸泛起点点神采。  这新蜕化的气血,怎么会变得这么凶了?!  简-艾斯仔细感受了会残留在八门中的“武装势力”;眉宇舒缓的呼了口气,也算是成功从祖那里抢到了些残渣。  “你可别怪我啊!”正在嚼东西的祖嘟囔出声,佯装底气很足,“这都是你神体的锅,和我没关系,而且这些秘药我也给你留了百分之一,是你自己把握不住,别怪我啊!”  “我没怪你。”简-艾斯抿起嘴,从紫戒中取出外敷用的巫药,胡乱的喷洒在伤口之上,然后在莫瑞斯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小腿还有些抖。  “啊,啊?”扶着他的莫瑞斯听得有些愣了;再低下头,藏起了眼底的感动。  “这次练气,倒也是个好的开端。”  仆人进来收拾残局,夜风微凉,艾斯束紧睡衣腰带,直接坐在了窗边,任由月辉点亮眉宇。  “您的伤……”莫瑞斯再次看了眼他的左胸口。  “这没什么。”艾斯摆摆手,按照如今的神体天赋,或许两三天便结痂愈合了。  想的有些顺畅,他握紧拳,体内八门立刻有几缕不安分的小家伙发出跃跃欲试的低吼。  它们想要变得更多,更烈…… 小书亭 第二百零五章 八七 到了睡前进食,  莫瑞斯将后厨精心烹制的餐点端上书桌,并揭开这份热气腾腾,对着简-艾斯微笑介绍:“来自伊沙京海域的头手黄油蟹,也是品相和个头最顶尖的那一款,由姆拉齐家族赠送。”  “放下吧。”简-艾斯从书后探出,睡衣下的胸口缠上了层绷带。  “请让我为您将它打开。”  莫瑞斯换上另一副黑手套;将这每一个关节都呈现出金黄色的昂贵海蟹分解开,用小勺把一层层蜜到发亮的蟹黄取出来,装入旁边的小碗里。  “谢谢你,莫瑞斯。”艾斯闻言挑眉,伸手摇晃一下高脚杯,将鼻子搭在杯沿闻了闻,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主人,你同时看两本书真的可以吗?”  抬起头,莫瑞斯一面取出蟹腿里的肉一面问,目光中的儿童读物与中庭语法书摆在一起;显得有些……怪?  “我只是没事欣赏一下那里面的画。”  简-艾斯合上儿童读物,立马被某种声音刺痛的紧闭起左眼。  “是被蚊虫叮咬了吗?”莫瑞斯停住手里的动作。  “不不不,不是蚊子。”简-艾斯摆手摇头,看了眼面色疑惑的管家,忍住嘴边的笑意。  “我今天的修炼花费了多少钱?”他打算换一个话题。  “您只是一天用完了学院这个月给的量罢了。”莫瑞斯神情平静的耸耸肩,将所有蟹肉蟹黄装好盘;将小碗递了上去,“若不是黑尾汁滴多了有毒,我想它也可能没了吧。”  “有毒我就不能吃了?还不是怕你拉肚子。”  祖在简-艾斯脑海里小声嘟囔,听得对方抿嘴一笑。  “那你上书邀请了思科特导师吗?”简-艾斯勺了口蟹黄,鲜咸的眯起了眼。  “他已经回复了我们。”莫瑞斯重新站在他身边,“我明天会派仆人把霍勒斯送给我们的药材送去;思科特导师可以每日为您配置一瓶训练秘药。”  “记得转达我的感激。”简-艾斯又多吃了几口,眼角更显阴柔。  “这是当然。”莫瑞斯点头附和,看眼主人的耳钉,忽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这几天各式各样家族的人送来了很多鲜美的食材,我认为其余让它在冰里失去原味,不如用来宴请一下您的朋友?”  “朋友?”小勺在嘴边停住,简-艾斯低下头,又继续吃了起来,语调也放得平淡,“我没有朋友,也不太需要。”  “但你可以尝试去接触。”  莫瑞斯看着他,忽而想起这还是一个刚成年的男孩。  “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品尝完黄油蟹,简-艾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端起高脚杯,看着其在光下的暗红气泡,也看着酒里反射过来的面容。  这双如三月桃花的眸,便是轻轻眨动了。  “主人。”莫瑞斯再一次忍不住出声,却像是哄着孩子般轻声地讲,“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们不应该规避自己的天性,而且,这样不会让您感觉孤独吗?”  “我的心里有一团光明,我也认为我与你们在一起的感觉很快乐。”  摇晃酒杯入喉,艾斯皱眉品着这股酸涩,露出漫不经心的笑来,“本来,也还能再去一趟卡那封。”  “可是没这个必要了。”他喃喃自语,将空杯子推在了一旁。  话音落,莫瑞斯望着他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将杯中酒又续上了一半。  “莫,”收起这些往事,他抬起头,却发现莫瑞斯已经埋首僵在那里——哪怕是素养极好都露出一丝轻颤。  “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在莫瑞斯旁边,一名白胡子导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镜片下的眼里的光却甚是平静。  “院长?”简-艾斯有些愣神,连带这颗心都一滞。  白胡子导师没有回应,而是转头望着莫瑞斯,抬手做出请的手势。  “真是十分的抱歉。”回过神来,莫瑞斯立刻躬身告退,临行时的汗珠悄然滴落在地毯里。  简-艾斯也跟着从座位上起身,而维奇只是对他举起手指,示意无事。  “在我离开这段时间,我听说你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坐上迎客椅,维奇将十指交叉在胸前,手肘搭着扶手,人往后一靠,继续语气平淡的讲,“逃学,杀人,而后,”他微侧头看向艾斯的耳钉,“与某些邪恶的东西做交易,上述的任何一种都足以让我开除你,甚至是让督察院来审判。”  “我是迫,”简-艾斯想要出声。  “这与我没有关系。”维奇再一次抬起了手指,目光移向了艾斯的胸口;一无所获,便继续出声道,“思科特与乔蒂都在我这里得到了处分,我很不赞同他们的处理方式;为一个学生的错误买单,这里不是儿童练武基地。”  “紫藤花需要的也不是小孩。”  握住扶手起身,维奇越过书桌来到简-艾斯身旁,低头看,镜片在月光下反出一片白。  “噫呀!”某种凄厉的惨叫炸响,只见这位白胡子导师伸手一抓,整个手掌探进虚无不见了踪影。  “我会等着你。”抓出一个布满红线的小人,他好似在回应某道来自梦境的语。  接着,简-艾斯戴着的耳钉也无声裂开,流出腥臭的脓血。  那是一股从天灵盖涌向脚底的凉,正当艾斯不知说何之际,一直戴着白手套的手已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在雅礼山图,曾经就有一个人听信了恶魔的语,现在,那个地方都还是活人的禁地。”  对面的人重新入座,用艾斯的精血熬制的小人就在这样被丢上桌,漆黑的眼珠里全是怨毒。  用书盖住这令他发毛的小人,艾斯望向维奇院长,竟被对方的白发反光刺的睁不开眼来。  维奇摘下眼镜,一面低头擦拭,一面说明自己的来意:“事情已经发生,我不知道你是笃定学院会救援,还是看穿了导师们的一点点善意。但这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你很聪明,我也乐意给予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前提是你不能再触犯任何校规,任何。”  “至于我给你的机会,”重新戴上眼镜,白胡子导师平静看着始终噎住言语的少年,用词简短,却捏紧了艾斯的心:“87天后,成为93届的第一。”  窗外的落叶一摇一晃地离去,简-艾斯把这句话折好放入心间,迎着白胡子导师的目光,语调也变为平淡:“我要行使一个学生的权利。”  “这是你应得的。”维奇呵呵一笑,“你可以在我这里选择一部铂金级的内宗法门,一部黄金级的武技,想要更多更好,就用学分来换。”  “包括传说级吗?”瞳孔扩散,艾斯盯着导师问道。  “我就是。”白胡子导师回应这双眼,语气随意的好似在说吃过了。  树枝上的最后一片叶也被惊的落了下来,简-艾斯愣愣的,完全闭合了嘴。  “我不认为你的时间很充裕。”维奇轻轻敲桌,在唤醒了少年的同时,问,“你想自己选,还是让我来帮你。”  “请您帮我。”艾斯直接否定了前者。  “那你告诉我,你认为的武是什么样。”维奇抬眸一扫,镜片下的眼十分平淡,“不需要拘束,只是说出你最想说的词,我会以此为你挑选,所以,它很重要。”  “武?”艾斯彻底踌躇了。  ……  第二日清晨,眼袋略微有些重的莫瑞斯准时敲开了主人的房门。  可他刚进来,却发现主人那双带有血丝的眼。  “主人?”他看了看周围的凌乱,抿出酒窝问,“你昨晚都没有休息吗?”  “我没什么时间。”艾斯表情平淡的回应他的语,听声有些沙哑,“这个学校用的是总分制:驯龙、马术、语言、炼体、野外生存、近身搏击、炼金器组合、内宗训练、历史研究、巫师精通、额外学分、贵族礼仪,告诉我莫瑞斯,每一门的学分都有多少。”  “10分。”莫瑞斯跟着严肃起来,“导师的日常任务占据这其中的一半,年中年末考核2分,大赛夺奖1分,导师期许2分。”  “大赛夺奖?”艾斯抬起平淡到有些慑人的眼。  “三大武院每一年都要进行统一比试,以上的所有项目将会由三大武院的人一同竞技,更有三大学院一同设立的奖励。”  “那还离我太远。”艾斯听得微微摇头,“也就是目前所有科目的满分也只有9,”伸手贴住嘴唇,他侧头看向阴沉的天幕,“邀请德拉季奇导师过来,我想要与他好好聊聊。”  “好的。”莫瑞斯轻轻颔首,眼神也带着一丝锐利。 小书亭 第二百零六章 鞭笞 鼻尖的雾气很淡,炼体楼侧边的小型马场,许些学子在青暗的天色下将马儿栓入;迎着上方呼气,从兜帽内冒出一丝白烟。  “咴~”  戴里克骑着黄马驹挤过马道,侧目而望,领巾上的黄金项链发出沉闷声响。  “戴里克,你听说了吗?”一名熟识的伙伴策马来到他身侧,看眼周围,把声音放低了点,“学院没有惩罚简-艾斯,这件事,就这样压下去了。”  “我知道。”戴里克垂下眸子,来到自己的马舍;翻身下马。  “那我们……”  “没用的。”正在松绳的他突然出声,背对着伙伴;使人看不见任何表情,“压下这件事的人,是维奇。”  “院长?”对方有些愣了,握紧缰绳,胯下马儿发出不耐的鼻哼。  “但这并没有这么简单。”将马鞍卸下丢在地上,戴里克拍了拍这百万级的良驹,回头,看着伙伴说道,“院长不是那种因为一些骗子把戏就包庇罪犯的人,那个罪犯肯定答应了院长的一些要求。”  “而且,很有可能是非常严苛的。”  戴里克说完拍了拍手,走出马舍,将木栏拉起来关上。  “这样啊。”同伴有些恍然,脸也重归有笑,正要策马前行,对面的学生忽而发出极低的惊呼,并止不住将目光往他身后瞟。  “嗯?”  戴里克与他一同回头,只见马场入口处的沙地,一匹毛发油亮到黑红的骏马踩着轻盈的步伐;黑蓝色的眼眸炯炯有神,马鬃扎成极好看的鞭;在晨间的风里轻轻飘扬。  “~”离得最近的人张大了嘴,呆呆的被这匹马儿越过;手里牵着的爱马足足矮了半米,就像是驴一般使人不忍直视。  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骑在骏马上的少年来到戴里克的隔间,一拉绳,胯下马驹直接仰起前肢,发出亢奋的马鸣。  这一瞬的画定格:少年的侧脸在暗沉的光下有些朦胧;桃花眸柔得似南方烟雨,再往边儿点,耳垂上的吊坠迎风飘舞,发出叮咚声响。  “我的妈呀……”一名普通班的学生忍不住双手合十,盯着这张脸神游天际。  这个简……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周边人都抑制不住的自问,但没有人出声;将呼吸声都调小了点。  “Ziza,乖一点,乖一点宝贝。”  众人注目下,身着披风外套的简-艾斯轻轻拍了拍马脖子;翻身而下,衣角带起的风吹动地上杂草。  “简……简?”一个班的同学望着他发愣,再看看戴里克二人,关好马舍门,走上来跟简-艾斯打招呼,“你没事了吗?”  “没什么事。”简-艾斯对着他微笑,再次拍拍Ziza,牵着其进了自己的马舍。  “啊,啊。”同学只能又点了点头,手掌握紧;松开,迈步离开了这里。  戴里克也只是无声的望,最后转身,进入了炼体楼。  正在卸马鞍的简-艾斯转动眼眸,收下他的背影,眸底潜藏有光。  来到顶层,此时的学生还非常少,简-艾斯扫过大厅,在角落处看见一名早已在训练的人,于是稍微停顿,再仔细看了眼,推门进入自己的单间。  待到门闭合,练到浑身是汗的威尔莫特-披得移过目光,松开手里的仪器,平躺在垫子上深呼口气。  今天,我可是凌晨四点就来呢。  披得暗自的想,又握紧手里的器材,开始慢慢锻炼。  “呜呜呜,那个白胡子大叔真是太可怕了,要不是我吃了很多,昨晚就要被他发现惹,呜呜呜。”  祖还在脑海里发出声音,艾斯脱下披风装进指环里;稍稍活动身躯,对着镜子擦拭药剂。  “对了,艾斯,你为什么不把我说出来呢?”祖又问,声音好似欢快的样子,“或许……他会有方法呢~”  “你吃了我这么钱,现在就想走啊。”艾斯笑的很柔,与某位女孩的神情相似,“而且你不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么。”  “我会还你的!”祖吸口气,又一次使出音波咆哮。  “好好好。”艾斯像是被打败般举手投降,语气都有自己未曾察觉的一丝宠溺。  好似那一战之后,他与祖,已经开始了交织。  “哼!”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傲娇。  艾斯再摸摸鼻,脱去上衣;望着镜子中的肌肉曲线,扬起下巴,突出锁骨的立体。  “唔,来了么。”门开,乔蒂吃着早餐,看眼宛如新生的少年,宽松的袖口搭下来,能顺着看到手臂深处。  简-艾斯亦望着她停住,而后曲起手指,发出与内心相反的声音:“老师,我目前的分数是多少。”  闻言,乔蒂挑了挑眉,靠在门边,翘起玩味的弧:“你觉得呢?”  “我,”简-艾斯与她对视,轻吸口气,胸腔微微起伏,“我想要满分,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满分?”美眸里的光愈发幽暗,乔蒂双手抱胸,歪头看着这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不想被淘汰。”艾斯语气认真,裸露的上半身曲线平滑,能看见腹肌轮廓,不再似之前那般瘦到病态。  “怎么,敢于和恶魔做交易的人,还会害怕这些?”  乔蒂忍不住笑了,伸手鼓掌,而后扔出一张黑色面具,并把花茉龙龙筋重新盘在指间。  “戴上,躺好。”  导师的声音有些兴奋,艾斯捡起面具盖住脸,再次呼吸,这质感冷薄的物品彻底贴合了他的皮,使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  没等他适应,乔蒂已抬脚踩着他的肩膀往下压;伸手捏捏他的皮肉,忍不住舔了下唇。  龙筋刺入,从每一个关节到肌肉群,由左往右,再次将少年的身体死死咬紧。  “把手前伸并拢。”乔蒂跨坐在艾斯的背上,再拍了下对方的腿,“对……真乖,把腿也并拢了。”  艾斯闻言照做,下一瞬,肌肉撕裂的痛感炸晕了脑门。  刺入手腕和脚腕的龙筋再次一缩;他的身子宛如一张拉到满月的弓,带出无数骨爆响。  “吸气。”导师的红唇贴在耳边,声音魅惑,引得他下意识的顺从起来。  “呵……”脸上的面具贴的更紧,腹腔收缩到露出肋骨形状。  乔蒂玩味一笑,脸颊上露出有些病态的潮红。  “我的课会安排在凌晨和下午,一共七个小时,你只要能保持住今天这样的水准;五个学分就是你的了。”  手中拉出长鞭,乔蒂从艾斯的背上起身,一边擦掉额前的细汗,一边看着这个颈部血管暴起,宛如快要窒息的人儿。  “年中年末……嗯……到时我再设题目吧。”  话说完,乔蒂伸手放在简-艾斯这张被拉到皮皱起的背上,感知片刻,将龙筋的弹性调弱了一点。  “至于我的个人期望……”她望着艾斯的面具,语调放的温柔极致,“思科特预计将你喂到91公斤,那你就做到这个重量的十倍的……深蹲、硬拉、卧推和站姿推举,这样可以吗?”  对方根本回答不出一句话,她摸了摸这柔顺的黑发,直起身,手中鞭甩出残影。  “啪!”疼痛入皮,被龙筋束缚在地上的人猛地呜咽一阵;太阳穴猛地跳动,忍不住吸气,却又只能得到更为难受的窒息感。  “成为武士有一个要点,”乔蒂再次举起手中鞭,一字不落的收下艾斯的痛苦,“要想打人,先学会挨打。”  “啪!”嘹亮的鞭声穿透墙壁,门外的其余帝国班同学们交换片刻眼神;咽下唾液,愈发勤奋的锻炼起来。  “啪!啪!啪啪!”长鞭越来越快,乔蒂每一次抖腕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掐着简-艾斯的身体临界点刺激他的躯壳,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之后,少年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在令他脑门发胀的,快要崩溃的,忍不住要疯掉的,死去。  “呵……”又是一道长鞭,艾斯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身子都麻了,而这其中,潜藏在八门中的气血竟跟着活跃起来,带起经脉律动,似乎在悄悄兑换着某种天赋。  “动。”  将手脚贴在一起的龙筋松开,艾斯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又在乔蒂老师的长鞭下准备站立。  可扎入皮下的龙筋似乎不大随他的意:末端从跟腱处探出来;愈来越多,最终像一张红色蛛网将少年的整个背部都吸牢,使他保持这种类似起跑的姿势。  开始一寸一寸,妄图将他拉倒。  “站起来跑啊,还在想什么呢?”  乔蒂微微挑眉,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三角肌前束,也就是肩膀部位。  声入耳,简-艾斯深吸口气,目光如电的直视前方,腰腹的肌肉纤维拉起,在汗水包浆中尽显阳刚,并与这一根根弹性恐怖的龙筋竞争。  “额啊啊啊啊!”长鞭又在挥舞,小小少年埋头拼搏的声音响彻顶层! 小书亭 第二百零七章 气血与八门 早上八点。  戴里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呼口气,松开器材,低头拍了拍肱二头肌;来到场地的另一边;开始每天的额外练习。  “呼……”  还在卧推的披得看起来更加专注,一遍一遍的做着,眼角余光放在了身边这腊肠嘴黑人身上。  而一头短卷发的黑人也在进行卧推,不过重量却比他多出了十几公斤。  披得立即扫了眼戴里克的位置,接着推开器材,抓抓头,露出最为熟稔的烦闷表情,并对着镜子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披得,又不练了吗?”旁边的黑人同学注意到此幕,不由慢慢问道。  “哪有。”披得压住眼里的笑,抓起重量更小的石器,一边练一边说,“我今早四点就来了,很努力了好吧。”  “四点?”  黑人同学听得一愣,原本就黑如锅灰的脸配上圆眼睛,令人更觉得憨憨的,就像散发热气的硬石头。  “四点就来,那不是早该完成今天的量了吗?”他出声问。  “哎呀。”披得摆摆手,写满了欲盖弥彰的味。  “你还是勤奋一点吧。”黑人同学再次张开厚唇,“我们都是倒数了,再不努力,可能会被淘汰的。”  “切,下方那些人开了八门吗?”披得撇起嘴,紧跟着又要提到那个挂在嘴边的名,却被那隔着堵墙都十分清晰的鞭响噎住,只能把嘴闭紧,目光一转,看向有些呆的黑人同学。  “诶,珀尔,我们商量一件事呗。”他笑容玩味地问。  “什么事?”马洛-珀尔一面卧推一面回,气息十分平稳。  “这次年中考核……”披得望了眼对方的结实胸肌,“你让让我。”  “啊?”马洛-珀尔放下来器材,挠挠卷毛,还是拒绝道,“这不行,我,我还想再往前进一步呢。”  “啧,你干的过阿德巴约吗?”披得舌头抵住上牙膛发出声音,进而语气随意的劝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我这段时间天天给家里骂,说我不努力,所以不就想进步一点让他们看呗。”  说到这,披得进而调皮的眨眨眼睛,“咱两都包揽倒数那么久,你先我先不都一样。”  “我不要。”马洛-珀尔低下了头,听声有些死板,“我就算打不赢阿德巴约,那也要去试试,而且,你,你本来不努力。”  “我很努力了呀。”披得无奈耸肩,“不就是平常训练的时候有些分心,但我每天都没拉下好吧。”  “那你怎么会倒数呢?”马洛-珀尔眉头都皱成“八”字,目光刚移向披得的肌肉,对方却立马哈欠一打,重回没精打采的吊儿郎当样子。  “你又骗我。”马洛-珀尔这下转过身了。  “我哪骗你了。”披得佯装不解的回答。  “你根本就没有努力,还说自己很努力。”  马洛-珀尔又开始训练,黝黑肌肤上的细汗在晨光下有些刺眼,“你平常要是认真,你早就超过我了,我,我也要多加油!”  “哪有啊。”终于等到最想听的回答,披得整张脸都笑得散开,往前拍了拍马洛-珀尔的肩膀,“我是真不行,你这次就让让我呗,反正下次又还你。”  说完,他又张嘴打了个哈欠,挤出几滴疲倦的泪来。  “不!”马洛-珀尔拍开他的手,“其实你一直都比我厉害,你还想骗我。”  “哎~”披得只能叹气,看眼默默训练的戴里克,翻过身,继续用散漫的态度应付起训练来。  半个时辰之后,领口有些湿漉的导师乔蒂从单间内出来,环顾四周,拍拍手,提醒学生们她将要闭馆。  而在她的身后,一位走路都有些脱力的少年扶墙而立,嘴唇发白,望向乔蒂时身子产生一种本能性的哆嗦。  “下午叫上唐古特他们。”  已经换好干净衣裳的戴里克走来,对着披得轻声说道。  “好。”披得点点头,悄然运用气血,当着戴里克的面将那150公斤的石器卧推起来。  “那行,记得要每天要坚持。”戴里克看了眼石器的规格,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待到他一走,披得立马将重死人的石器放下来,最终在马洛-珀尔的目光中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前往浴室。  独留马洛-珀尔,还在沉默挥洒汗水。  已开始泛金的晨光有些耀眼,水池内,训练完的简-艾斯嘬了口手里的药瓶,低头抿嘴,看着水里的腹肌线条,轻拍胸膛。  “嘿,简。”  周边的同学已然有人愿意与他说话,简-艾斯抬起头,对这目光有些闪躲的人微微一笑,语调平和的回应道,“早晨好,西奥。”  “你竟然认识我?”留着中长发的西奥有些惊讶,再看看艾斯这幅靠在澡池边的懒散作态,不由得邀请了出来,“明晚我家里会举办宴会,你是南方人对吗?要一起来吗?”  “我这段时间都很忙。”简-艾斯翘起嘴角,桃花眸一挑,耳垂上的菱形吊坠熠熠发光,“等年中考核之后,我再邀请你吧。”  “好的。”奥西再看了眼这卷极有野性的画,擦拭好身子,却发现身边的人都在慢慢往他刚才待过的地方靠拢,并围成了一个圈子。  “艾斯,我是马勒东家族的,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艾斯,我是……”  “嘿艾斯,我听说……”  独属于帝国班的公共浴室开始喧闹,原来,得到家族消息并不止奥西一人。  捏了捏鼻腔,奥西穿上衣服来到门口,却被眼前的身影笼罩住了光。  “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我欠你这个情。”面色沉静的戴里克将一张邀请函放入他的兜内;直接转身,留下奥西愣在了原地。  ……  “随着生长,人体内的气血将在27岁左右达到阈值。”  课堂,维奇双手撑在讲台上,望着眼前的学生,语气平淡的讲解,“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它能使人类在一极短的瞬间获得媲美巨龙的能力。”  “速度、力量、反应,所有你能想到的一切它都能增幅,似夜幕里的流星,热的耀眼。”  伸手点上黑板上的人体脉络图,维奇的语调始终平缓,“而且这适用于所有人;每个城市都有过类似的例子——一些人忽然战胜了野兽灾害;或是抬起千斤巨石,或是徒手断刃。”  “这都是气血的增幅效果。”轻轻叩图,维奇的目光扫过最后一排的少年,“不过普通人并未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每当这种力量爆发,他们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像野火涂过的草原,留下一片焦土。”  “所以,它也可以说是需要代价的。”  轻轻推动镜框,这名白胡子传奇说出令同学们微微愣神的语。  “原来炼体的作用是这样么。”有几名同学开始窃窃私语,“难怪要煅骨通穴……还要一片片的开脉。”  “我之前就差点被气血撑爆过,人就直接一昏,醒来都第二天早上了。”  “这么不小心?那好像是会留下严重有隐患的。”  “对啊,我有一个堂弟就练气的时候服多了药液,直接炸的半身瘫痪呢。”  “不过我们人体的气血增长很微弱啊。”随着议论声逐渐扩大,坐在正中间的一人突然举手,对着维奇导师问道,“维奇老师,按照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若是能搬起千斤巨石,那需要爆发出高级武士那般的气血增幅,而那种质量的气血,根本不是人体能孕育出来的啊,必须要一直吃气血类的秘药才行。”  “是啊老师。”此人话一出,旁边的同桌也跟着附和了,“我普雷舍斯叔叔告诉我,一个普通人就算到了气血最鼎盛的年纪,那也就差不多是半个初级武士的气血容量啊,他们是怎么做的如此蛮横的增幅效果的?难道还真有血统的区别?”  “这不是我们这节课的内容。”维奇呵呵一笑,只是摆了摆手,未想谈论这个话题。  “是涉及到了更高的武士奥义吗?”前排的某个男孩眼里亮起光了。  维奇闻言看了眼他一眼,保持嘴角弧度,故作玩笑地回应道,“对,而且是神才会知晓的造物终极。”  众人闻言发出善意的笑声,而最后一排的少年却悄然抬眸,连带坐在第一排的亚摩斯与奇得塔斯亦是微微垂头,目光轻闪。  “好了孩子们。”维奇打断这场议论,点着脉络图上的八门继续讲解,“就目前而言,你们可以将气血当做一种增幅手段,就像一盆塔塔酱,”维奇点点额头,笑得平易近人,“想要,就取出来,再吃掉,消化成力气去做想做的事情。”  “可塔塔酱太甜了,我妈妈不允许我吃。”长得胖胖的同学出声,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就吃其他的派。”维奇也笑呵呵的接上了话,冲其眨了眨眼睛,“反正只是要填饱肚子,获得力气罢了。”  说者无心,简-艾斯摩挲片刻手指,换了个更认真的姿势聆听。  “众所周知,气血是一种极有时效性的能量;它陪着你一同长大,却每时每刻都在消亡,没有武士可以日夜不休的战斗,所以我们需要在自己的身体里找到一些地方;让它保持活力,不会被白白浪费,或是损害身体。”  导师话停,人体经络图上的八门结构映入众人眼眶:它们好似一圈圈普通的白洞;从人的头部一直延续到尾,宛如一颗长出两根枝条的树,在这张经络图上扎根,没有任何起眼的地方。  可所有学生都不再发笑,  因为,这正是他们能坐在这里的底气。 小书亭 第二百零八章 武士详解 “人的意识决定了自身的能量场状态。”  “这是一种无形无色的奇妙力场,是由人体散发出一种光晕,它甚至可以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感情。”  发觉有几个学生开始发懵,维奇垂下眸,寻找另一种通俗的语言来解释,“你们也可以将它理解为武士对于气血的种种运用,或者是与身体间的复杂羁绊。”  “等你们达到炼武者之后,就能看见这不一样的景色了。”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诙谐的补充了一声。  学生们安静的听,眼里有光;已然沉浸在武学的美妙世界,幻想着更深层次的人体奥秘,以及搬山倒海般的传说势能。  “习得一个法门;掌握入定的方法并配合药物增多气血是一个武士进阶的基本要求。”  “法门,让你药物的辅佐下气血更多,最后按照其规定的经脉路线存入八门温养,再由八门吸收这股力量去反哺五府;增强肉身,达到延年益寿等效果。”  “门在吸收一定量的气血后会发生质变,被它所温养的气血亦是愈发玄妙: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而且每种法门对于气血的侧重点都不同,这里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维奇老师。”话到这儿,一名学生问出自己的问题,“我现在感觉有几道门都已经饱和了,根本存不进一丝一毫的气血,这算是质变了吗?”  “这只是吃撑了。”坐在最边上的披得出声,惹得周围人莞尔。  “我记得所有经书都有关于门的详细记载。”维奇看了眼提问的人,“阿米奴,你难道没在练《艾尔-法鲁克武学心得》么?”  “我,我在练啊。”脖子上布满纹身的阿米奴出声应和,眼神却微微闪躲。  而后,他记住了披得的样子。  “那就多看。”维奇不再理会,继续看黑板,意有所指的说道:“武士在初级阶段就应该推开所有的门;凝势进入中级,再尝试转变气血,通往更深层次的高武。”  “我知道你们大都已经来到了第三步,还有些学生已经完成了这三部曲。”  维奇的话刚说完,坐在亚摩斯奇、得塔斯和戴里克周围的学生们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诶,简。”也有同学向另一位惹人注目的发问,“你现在走到第几步了?”  “我?”简-艾斯转过头,凝神感知一下,而后微笑的摇头,“我连这八道门都只推开了一丝。”  “噢?你不想跟我说么~”同学立即挤眉弄眼,看得艾斯笑意进一步无奈起来。  这是真的……  感受到了八门里的暴虐,他笑着笑着变为叹气;收敛心神,继续听维奇导师的讲解。  “经脉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拉到另一张经络图,维奇指着上面的信息说道,“如果将八门比作你的能量源泉,那这遍布全身的经脉就是配合它们释放的路。一副好的体格,必须能承受住八道门一同释放气血。”  “很多人都不注意这一点,连续两个武技过去,却把自己炸晕了。”  “哈哈哈。”众人听得大笑,之前说话的同桌更是点了下艾斯的肩膀,小声解释道,“老师说的是92届的扬尼斯,他可真是个浪荡人呢,听说……已经与两百多位女士上过床了。”  “你有做过那事吗?”同桌继续坏笑的问。  “有过几次。”简-艾斯平淡的答。  “啧啧。”同桌撅起嘴摇头,脑门边的脏辫跟着晃动起来,“那不行啊,简。”  艾斯不可否置的颔首,没再理会身边人。  “一副好的体格在于日常的塑造,这些你们的乔蒂导师最擅长。”维奇话锋一转,又将重点放在人体图中的脉络上,“在练气角度,每道门都具有一定的特性。这也是为什么气血的展现方式与人的性格和经历休戚相关,因为你们从小的教导已经把你们铸造成了一个素色的胚子——喜欢用哪道门,最常走哪一条经脉路线,其实都已在那时定好了型。”  “比如……性格暴躁的人,气血则短而烈,并且八门中的景门会最为突出,最方便入门的练习。”  “若是温顺,则气长平稳,生门亦是活跃,以此类推,你们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扇门。”  “你们也能通过这种方法了解到自己的心。”点住人体图的心口,维奇转眸看向在座学生,“门的活跃程度,可以让你清楚意识到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再高阶一些,你们便能以此为媒介,与内心展开一场交流。”  周围的同学听得沉默;简-艾斯低头看手,桃花眸底泛起平静的光。  “老师,那这是不是说我们的武道其实早已经定好了。”有人举手问。  “差不多是这样。”维奇点点头,顺着往下讲道,“很多人说:练气法门档次的高低,是决定日后成就的关键要钥匙。我是从不质疑法门品阶对于入门武士的重要性的,但这些经书和武技也并不是品阶最高的最适合,你让一个天性活泼的人去修炼《努努练气手册》,估计三天他就被要自己的气血憋死。”  教室内响起善意的笑,这位白胡子导师推动了下眼镜,语调平稳的继续答:“就像人生不能事事如意;等你们迈过一定的路再回头看,所学的法门武技,也许比不上自己从小便养成的战斗本能。”  “那时再想重来,可又太迟了。”  又一次敲桌,维奇扫过阿米奴的脸,低头吸口气,镜片在光里有些发白。  整个教室只剩下呼吸声,戴里克更是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向那边,找到了自家小弟的身影。  “但我相信你们都是明智的。”白胡子导师呵呵一笑,将语气放的温和了许多,“人最重要的向前,如今的练气体系,已是无数人通过一次次失败总结出来的。而且它并不止流传于武士,很多巫师和炼金者也对这门人体奥秘有着很深的认识。”  “山有高矮,被前人创造出的练气法门,自然也有强弱之分。”  “青铜、白银、黄金、铂金、钻石、金钻、紫钻、王冠、传说,这九阶四十五级已概括了人类的所有学武精华。”  “孩子们,你们面对的是千万种选择,但每多一点耐心;就多一分抓住最适合门把的机会。”  “我希望你们能牢记这个道理。”维奇低头摆好教杆,所有学生见此立刻站立起来,准备与导师告别。  “老师。”  坐在最后一排的人忽然举起手臂,众人回头,目光汇聚于这位少年脸上,看着对方的桃花眼。  “全部的门质变以后,什么是势?”  简-艾斯看着白胡子导师,修长的五指搭在空中,耳垂吊坠轻轻响动。  “你的法门里没写么。”披得闻言白眼一翻,靠着墙看笑话。  “简,简?”他的同桌也有些发愣,再看眼对方五官立体的侧脸,忍不住小声道,“势不就是门与气血蜕变到一定层次自动产生的吗?你问这种问题干什么。”  “难道说……”  似乎知晓了某种隐秘,他睁大了眼,带起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难道你只用初级武士的实力,就击杀了两名炼武者?!!”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众人闻之哗然,而掀起了这场惊骇的少年岿然不动;戴里克二人的面容确是僵硬了起来。  “这才有意思么。”奇得塔斯咧开嘴,用尾指挠了挠美人尖,目光移向始终沉默的亚摩斯,“等我打死你,估计他也追上来了吧。”  “到时候,我就把你们都锤死在我的拳下。”  奇得塔斯舔了下犬牙,长眸里的光有些狰狞,像刚尝过血的猛豹。  “势。”白胡子导师在喧闹中压下手,抬眸;与最尽头的目光交接,慢慢的开口道,“势就是我之前说的能量场的一种。它是外放的形式,这要你的内宗足够强大,使得气血不再满足现状;开始外露,开始展露你的心性。”  点指让学生重新入座,白胡子导师拉下第三幅满是光晕的人体构造图。  “这是气血的另一种呈现,是你这鼎炉蔓出的火;增幅、强化、赋能,它会教会你一名武士的真谛,让你通晓真正的战斗内涵。”  “必须要八门全开吗?”简-艾斯跟着问,问得周围人面部有些僵,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嘲笑?还是羡慕?  “这只是先决。”维奇推了下眼镜,“法门里有详细的,你只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走好便行。”他开始望向众人,“气血凝聚的势不能与本身意志的违背,就像一柄刀,一定要做到刀尖向外。”  “别把自己给烧死了。”  话完,简-艾斯的瞳孔慢慢扩散。 156n.net 第二百零九章 《钤虎》 /  “诶,你也喜欢中庭的文化么?”  走出教室,一位黄皮肤同学注意到了简-艾斯的耳饰,伸出手,像是找到了知己,“我对这种武士之国也有很深的研究,我外婆就曾嫁给过一名中庭人。”  “曾?”简-艾斯与他握了握手。  “对呀,那时两国间还没结仇呢。”同学摆摆手,愈看简的样子愈觉得亲切,“你这款式应该是公史二十多年中庭最盛行的花牌吧,好品味呀,这白红枫叶我找了许久都没人有收藏。”  “还没认识呢。”他侧身给同学让路,始终看着艾斯说,“我叫内史密斯,中庭名叫朗烨,还是我外婆给我起的,是不是很好听?”他最后这句用的是中庭语。  “还不错。”简-艾斯亦是练习起了中庭语,“你对中庭都有哪些了解。”  “多了。”内史密斯张嘴弹舌,向前伸手,与对方肩并肩一同往前练气室。  “中庭那个地方很奇妙,经常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边走边出声,“比如什么烟火爆竹,什么琴棋书画的,反正……挺有意思的。”  “匪夷所思?”简-艾斯稍稍低头看向他。  “这个词就是很好的意思。”内史密斯有些炫耀的挑眉,后在简-艾斯的问号脸中继续出声,“我前段时间还听说中庭出了个神童,一出声就会说话,还给自己起名字,听说炼金天赋更是绝伦。”  艾斯闻言抬手,短暂深呼吸后答道,“这种只是谣言而已。”  “这是真的。”内史密斯一急又转回了波斯语,“他还惊动了帝国脏鼠,被这老叛徒收为了学生呢。”  “他的名字好像叫……潮?”  内史密斯皱眉保持思索模样。  “那也有可能是一种炒作,内史密斯。”艾斯捏起三根手指,语气淡淡的向这个子稍矮的人解释,“就比如马赛里的一匹马,”他用手指点了点下唇,“想要它很有名气,就必须要捏造一些故事,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下注,配合这些光怪陆离的流言取得了一两次胜利,人们就会对它疯狂。”  “可这是人,不是赛马呢简。”内史密斯语气充满了不解。  “生活里很多事都是相通的。”艾斯拍了拍后者的肩,停在自己的练气室门口。  “你的话听起来很深刻。”内史密斯朝他点头,望了眼对方单间所在的位置,进而笑着用中庭语邀请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这一届有很多像你我这样的喜欢中庭文化的一丘之貉,我也期待你和我们一起狼狈为奸,大家一同小人得志,到时语言考核的时候,教导我们的老师可以含笑九泉,我们也能遗臭万年了!”  “噗!”刚推门而入的简-艾斯一口药液喷了出来,紧跟着剧烈咳嗽,被这口药液呛到不能自理。  “怎么样,你愿意加入我们么?”  内史密斯十分满意他的反应,语调不由得轻快了许多,“我还会更……”  “停!”艾斯背对着他握紧拳,声线有些颤的回道,“我最近很忙,就不参加你们的雅兴了。”  “那还真是可惜。”内史密斯耸耸肩,倒也没强求,前往了自己的练气室。  ……  塔内办公室。  确认所有学子都已进入各自单间,维奇激活了整个顶层的禁忌,而后坐下来,望着书桌前的思科特,呵呵一笑。  “又怎么了。”他语气温和的问。  “没什么。”思科特拍了拍肚皮,一面叹息的,一面自顾自地念,“势都还没找到就要拿93届的第一,我觉得吧,还不如直接赶出去呢。”  “这是我与他的约定。”维奇微微一笑,白胡子在光下有些刺眼。  “八十天呐。”思科特抬手对他做出手势,“这小子就算激活了门,八十天的功夫也不可能追到亚摩斯他们吧?”  “而且,想摘桃子的人多了去了。”  思科特眯起眼,看着窗外意有所指。  维奇听得放下笔;捏捏眉心,正要出声,门外却传来极有节奏的敲门声。  “来的这么快。”白胡子导师抬眸望去,思科特立刻像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门开,两位长相极其相似的老头慢慢走了进来,维奇起身迎接,脸上重归笑呵呵的平和模样。  “维奇,咱们好久没见了呐。”  其中的碧眼老头看着他发笑,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皱纹叠起,竟有些恐怖。  ……  “艾斯呀,你们现在的冰川对于武士的理解确实有些厉害呢。”  待到石门彻底封闭,憋了一整节课的祖终于有机会出声,“你导师对于门的利用可真是妙啊,特别是炼体,那个叫乔蒂的老师还真有一套呢,弄的我真舒服。”  祖十分惬意的发出哼音,反观艾斯,憋得太阳穴都在跳。  “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放羊心得》是本残卷?”简-艾斯转移了话题。  “这还不是没得选呗。”祖翻了个白眼,“而且你这本经书是我见过效果最温和的内宗,简直可以包容任何体系,不就是没告诉你如何使门第一次质变嘛。”  “那维奇老师给我的这本呢?”艾斯接着问道。  “很适合你。”祖由衷的答,唔唔两声,示意对方把它掏出来。  有些发霉的卷轴就这样出现在手心,室内光线正好,强光下,连带其上青色苔藓清晰入眼。  简-艾斯有些不大受得住这个味道,把这放了不知多久的卷轴在光里铺开,指尖滑过,传来的触感竟十分微妙,就像是……  “这就是人皮。”祖又开始嚼着小零食,“而且还刻了禁忌,被你那导师一拳给锤开了,应该是铂金中的五星精品,你来练的话,估计能媲美钻石级法门的功效。”  “这么厉害?”少年眸里的光亮了。  “那是。”祖傲娇一哼,兴许自个儿也是传说般,“这白胡子大叔连巴蒂巴特那样的恶魔都有些忌惮,他的眼光,差不了。”  “不过今天课上那个人就完蛋咯。”  “谁?”艾斯抬眸一问,“是不是那个阿米奴。”  “不是他还有谁呀,没听白胡子大叔说了那么多嘛。”祖回应的一点都不客气,奶凶奶凶的,“就他那个破法门,气血都练的倒过来了还不知道,你等着吧,不出三个月他就要把自己玩死。”  “那导师们应该会插手。”艾斯微微颔首,又问起那个人的名,“亚摩斯呢?你能看透他吗?”  “他身上有禁忌。”祖嚼得吧唧吧唧的,“唔,应该是很有钱的家里,就算再给你半年,你也很难追上他。”说到这,它愤愤的指责起某个传奇,“你们这导师也是没有心!给你制定根本不可能的任务,真是个大坏人!”  “这不是重点。”简-艾斯深吸口气,捏紧手里的法门,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诶。”祖打断了他的沉思;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小气的说出另一个秘密,“你知不知道那奇得塔斯他家里干什么的?”  “嗯?”艾斯皱起了眉,“我倒不大了解,具体还要等莫瑞斯收集好情报。”  “这样啊。”祖闭上了嘴。  “怎么了。”艾斯跟着追问,似乎察觉到了它的情绪。  可脑海里再无声音,愣是安静了许久之后,才泛起这稚嫩的童语,并且……十分凝重。  “你说的是真的?”  艾斯一字不落的听完这道密语,桃花眸顷刻眯起,弧度勾人,像蓄势待发的猫。  “对。”祖的音依旧凝重。  话完,只有少年盘坐在正中的练气室安静到有些诡异,阳光透窗而来,那飘荡在光里的尘埃好似一粒粒星星;扑打在他的面上,化为点点暗光。  “先修炼吧。”简-艾斯收拾好心情,抚平手里的卷轴。  阳光下,写满中庭文字的人皮顺从铺开在少年眼里,兴许是得知了材质的缘故,简-艾斯觉着鼻尖萦绕着一股血味,而指尖滑过的地方;字体颜筋柳骨、铁画银钩。  《钤虎》  指尖点上卷名,艾斯再往下翻,依靠祖的媒介看清了后续的文字记载。  “此法气血有利害,如能吉中见凶、凶中见吉,易中见险、险中见易,利中见害、害中见利,就能用气尽其变。”  “八门各异:休门属水,生、伤门属土,伤、杜门属木,景门属火,惊门属金。吾等气血入其中,一要‘夺恃’;二要‘袭虚’;三要‘任势’。还需得‘逆用古法’,‘利在变通之机’。”  “而夺恃,需取惊门之杀伐,逆流伤、杜门,再越死门;入景门之火。”  “而袭虚……”  简-艾斯一字一句认真嚼着,祖亦陪着他看,语气有些佩服的解析:“啧啧,这法门烈的很呢,连配合练气的药物都以凶物心头血为主,每踏出一步,都必须吞噬更高阶的凶物内源,你再看其余选材,也都是些毁灭狂暴之物,这里哪里来的野人想出的法子,不像是你们这片冰川的风格额。”  “这些东西都贵吗?”简-艾斯顺着祖的话看向那片内容,对于什么凶什么狂暴却没有一丝反应。  能吃苦,本就是他最强的天赋。  “这些都很便宜呢。”祖吧嗒一下嘴,听声有些坏坏的,“按照这法门里的药单,你要用上的东西基本都能把自己毒死。”  “诶?”这位财迷忽然发现了一些窍门,声音忍不住激动起来,“你这老师可真是妙啊!咱们怎么没想到换个路子,不吃宝药,天天吃凶物不就行了!又省钱!还量大管饱!而且能助你练气!最重要的是毒死的又不是我!真是妙啊!”  “呵,呵呵……”听得如此妙方,艾斯干笑的摸了摸鼻,眼角抑制不住的跳了跳。  “真的可以啊艾斯!”祖猛地拍掌,“虽然这法门危险的吓死人,但它为气血提供的帮助却有四五种呢!而且……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体嘛~”  “我知道你最抗揍了!”祖语气笃定的鼓励少年,与某些财阀的语气分毫不差。  “我先看看它适不适合我吧。”艾斯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向那一行寄语。  “此法异常凶恶,所养气血亦是杀伐满溢,如不是天性乖戾者,习此书,恐有性命担忧。”  天性乖戾……  指尖捏紧这四个字,少年背对着光,看不清面容。 156n.net 第二百一十章 水火不容 正午的光从白云中坠落,一束束映射,将整片紫藤花都曝露在光的暖洋里。  中心区域内,这座下宽上窄的尖型宝塔傲立于建筑之中;四道大门吞吐人流来来往往,却无法将人声透入练气室内分毫。  光入窗,笼着正中心盘坐的少年,似一只温柔的手,欲抹去其额上的细汗,再用微风送来一丝清爽。  经络内,性格凶戾的火焰气血有些烦躁的挣开少年的牵引;你推我我推你,一行吵吵闹闹的钻入死宫的门,按照《放羊心得》的最后一步运转。  “这效率也太慢了。”  睁开眼眸;少年的眼瞳极黑,眼白没有任何杂质,于光中一轮,显得十分澄澈,又因桃花眼型太过阴柔,便多上了一分清冷,增添了许多距离感。  “你的身体本来就与别人不一样。”祖看着这群无法无天的狼慢慢挤入死门的缝隙,语中带点揶揄的说着,“不是都跟你讲啦,神体天赋虽然会帮你开门,但没说会开多少呀,而且教你《放羊心经》的那个人,他估计也想熬一熬你的性子,但也可能,是单纯的穷吧。”  少年闻言未答;睫毛慢慢的垂落,漆黑的眼瞳被掩藏在眼帘下。  “哎呀,没事的啦,我们不是找到新的法门了嘛。”祖俏皮一笑,继续带上不怀好意的讲,“可你现在的门都只是推开了一丝,没有气血的帮忙,你这三个月很难将这八道都推开哦,更不用说将其点亮,亦或是更后面的燃烧性命的激活了。”  “我会想办法的。”艾斯对此不可否置,张嘴吸了口气,伸手拨弄腿边的空瓶子。  “诶,”祖继续发声,只需听这一道尾音,艾斯便能想象出对方搞怪眨眼的样子,“咱们的药液都还没做好,配合《钤虎》修炼的凶兽内源也还没到……”  “不如……”它已藏不住语里的兴奋,“我们现在就薅点羊毛吧?”  “薅羊毛?”简-艾斯的眉头皱了。  “唔唔。”祖示意他往前方的黑色石壁看。简-艾斯抬起眸,发觉这墙壁上刻满了细小纹理;一同组合起来,好似树根缠绕那般,一眼望去,竟有种极为遥远悠长的奇妙感觉。  “这是?”他的目光开始转动。  听见少年走入自己布置好的圈,祖嘿嘿一笑,半遮半掩的介绍了起来:“这就是你们这座练气塔楼的奥妙,你刚才练气,就没发现这些气血再不听话,还不是比之前要乖上许多嘛。”  “这应该是白胡子大叔的手笔哦。”祖见到少年的眼眸微闪,立刻加大了柴火,“而且他本来就是刻下这些禁忌给你们用的,多点少点,不都一样嘛。”  眼珠开始活跃的转;简-艾斯站起身,直接来到石壁前,伸手触碰其上的纹路,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它不是这样用滴。”祖适当发出声音,有藏不住的笑,“石壁上的所有的禁忌都是为了保护你们的身体;压制气血,让你们不会练功练到炸气。”  “那我们该怎么做?”艾斯彻底上钩了。  “很简单~”祖咯咯一笑,“它不是保护身体的嘛,咱们就……多制造点麻烦咯~”  “嗯?”艾斯微微歪起了头,但还是在祖的催促下重新盘坐下来,闭合了双眸。  “我们都没秘药了,还怎么练啊?”他有些疑惑的问。  “你就按之前那般练,我会帮你的~”祖一面说一面拍手,似在撸起袖子。  话停,本已在开门中休息的气血忽然看见了缓缓打开的门缝;这些嗜血的狼立即俯冲而出,左右一看,却是光秃秃的毛都没有。  “扑通~”七彩朦胧的心脏轻轻跳动,从开门出来的气血似听见某道唤语;火焰一凝,对着周围的经脉面露凶相。  “准备好啊。”祖的语气变得凝重。  简-艾斯微微颔首;深吸口气,忍住了经脉之中的灼烧感。  没有秘药辅佐的他牵引气血按照法门路线移动,才过了一小段,沿途的经脉便在高温中萎缩;扭曲成麻花干的形状,如刚出怪圈时那般的丑陋狰狞。  与此同时,黑色石壁之上的禁忌纹路亮起;一道道紫烟从中钻出,其似蛇般缠绕,最后悠悠然的,钻入了小小少年的鼻腔。  “别吸!把它憋在嘴里!”  简-艾斯闻言嘴巴一鼓,直接屏息含住了这口气。  “唔……”  虽憋得有些难受,可他还是面不改色的保持盘坐姿势,而体内汹涌起来的气血却与这份平静大相庭径。  “嗷!”经络中,布满杀伐之气的火焰气血肆无忌惮的啃食着眼中的一切,兴许是今日的食物太过于少,没一会儿,它们便嗷嗷叫的顺着《放羊心得》的路线乱窜,根本不大想回到八门之中,隐隐有了失控的势态。  愈来愈多的紫气从石壁的禁忌上剥离出来,艾斯整张脸都憋成酱紫色,但依旧强行的忍,以喉管作为外内间的大坝,把所有紫气全部卡在上游。  杀红了眼的火焰们得不到药液的补充;吃无所吃,竟盯着这些经脉;凝聚出下一场冲锋的势头。  “可以了。”祖坏笑的出声。  简-艾斯猛地咽下已快要浓成液体的紫气;跟着大口呼吸,本已发白的脸又爬上了丝丝红润。  “轰!”大坝决堤,所有紫气宛如瀑流般冲向艾斯体内的经络,自生门开始一泻而下,掀起浩浩荡荡的潮汐声,在艾斯的耳边不断回荡。  火焰气血的造反势头也来到极盛点,待到最后一抹心神收回;它们挣脱了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刚要下嘴,却看见了滚滚而来的紫色浪潮,便立即发出凶焰滔天的饥饿咆哮!  “轰隆!”紫水与烈火摩拳擦掌的冲向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几乎是热铁遇见生水,猛地沸腾炸开,掀起一道道凶猛的紫色浪潮,并不断向外渗透,于少年体表扩散出一圈圈涟漪。  面对如此强横的阻力,原本慵懒平和的紫气似被吵醒,下一瞬,本就气势浩荡的紫潮开始了疯狂旋转,在经络内形成一道道气势骇人的水龙卷,如飓风摧毁平原那般横扫而过,导致沿途的所有“武装势力”都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生生撕裂,变成一道道精纯至极的能量,被溢满于经络中紫色巨浪一脚一脚踢入八门里。  “艾斯,赶快趁这个机会推门!”祖在耳边大喊大叫。  等了许久的简-艾斯姿势调整,直接采用《放羊心得》第九步的路线,引导气血往八门内缩。  可已经狂暴如天灾的紫气狂潮根本不打算放过这些焰苗——从开、休二门起,一路横向碾压其余六门,冲着砸向八门,砸到一朵朵浪花飞溅,使得些许水汽不可避免的进入了门的缝隙中;最终渗透进经脉、骨骼,一层层往下,竟是将少年的身子都凿了个通透!  “嘿嘿,这样你推门的速度可就快多了。”祖发出得意笑声;停了会,便使艾斯在一阵心率悸缩中,释放出了更多狂暴的火焰气血!  “嗷!”新生大军的气势甚足,君王一指,它们便化为焚尽一切的山火,朝着紫色潮汐狠狠撞去!  身上的衣物无风狂舞,而艾斯在这样的爆炸冲击中岿然不动,越来越多的紫气好似听到了呼唤,整个石室一颤,连同空气与光都凝滞下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降临了。  “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本该活跃的心脏生生凝滞不动,可这场惊天之战依旧打到全身经脉都颤栗,但无论有多剧烈,作为承载体的少年依旧神情正常,未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焚天之火已然占据上风,整间练气室的禁忌却悄然发生了转变,似某道远古的秘闻睁开了双眼,将目光聚焦于少年身前。  那是一道道星光使得室内变得昏暗;一根丝线起,它左右探头;往前伸,带动无数紫色丝线从石壁的禁忌上钻出;慢慢凝聚,最终化为一根巨藤,弓起腰看着艾斯。  闭目入定的少年并不知眼前这幅骇人场景,只觉呼吸之间,空气中透过来的清新已快要将自己溺死。  “呼……”整个练气室的光被彻底隔绝,星藤一动,漫天星光在黑暗中散开;化为深蓝色的星光点点,数目之多,令人心神震撼,直欲迷失在这片浩瀚星海里。  而少年的脸庞亦被照亮,五官清秀,宛如坐在星海中的神子,一身衣物飘摇。  转斗移星,漂浮在少年周围的紫色光粒开始移动——围绕着、旋转着,似在观察,又更像是思索。  但这,丝毫不影响它们宣泄自己的骄傲。  “轰!”所有紫气冲入少年体内,旋涡起,简-艾斯的身体顷刻化为一道紫色风暴,直接让整个石室发出剧烈嗡鸣!  “卧槽?!”  练气练到一半的同学们惊愕睁眼,抬头看向自己室内的石壁,发觉周身再无一丝一毫的紫气。  “这,这是维奇老师把禁忌关了吗?”  “不对啊,要关也应该是半个小时之后吧。”  “我靠!披得喷血了!练气室内的禁忌没有护住他!”  顶层顷刻间热闹,人声中,有些继续盘坐的暗自思索,更有些沉不住气的开门而出,与周边人一同讨论,想要一同去维奇老师的办公室询问情况。  而在简-艾斯的专属密室中,处于紫色暴风眼中心的少年保持着《放羊心得》第九步的远转路线,牵引气血不断往八门内躲。  本要衰竭的紫色潮汐在星光的帮助下又一次次掀起了惊天浪潮;卷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火焰小苗;一个一个压到爆开,将其内的精纯气血硬生生摁进八门之中,连带这些个门都成了它的目标,不停用巨浪撞击,派出道道水汽从门缝渗透,对藏在里面的火焰气血赶尽杀绝。  待到少年体内的所有经络都被占据,紫潮高高在上的睥睨这些只能在八门内不甘怒吼的火焰气血,最终重新散为一缕缕气丝,从少年的体内消失不见。  “笃笃。”  两道敲门声,溢满整座室内的紫光也跟着回到石壁里。  少年面色如常,重新投进来的光亦是耀眼温暖,只余下一地碎布,和赤裸裸的身子。 言情小说网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想打么? /  “下次要注意。”  练气室门边,白胡子导师看着黑发黑眼的小小艾斯——左胸口还有伤疤,一身鞭痕密密麻麻的镶嵌在皮肤下,配上缓缓蠕动的猩红龙筋,确是有些凄惨。  “对不起。”简-艾斯直面他的目光,摸摸鼻子,茶黑色的眼眸轻轻闪动。  维奇再看他一眼,转过身,抬手让围在周边的学生们继续回去练气。  走廊边的学生却还保持着看热闹的性子,一名个子矮壮的男生率先出声:“诶?那不是乔蒂老师的花茉龙龙筋吗,嘶……竟然被绑了这么多,这得有多疼啊。”  “疼到爆啊!”另一人看向他,跟着发出自己的见解,“我也被这东西惩罚过;根本活动不开手脚,而且一直在你皮里乱动,又疼又痒,当时搞得我差点把胳膊的那块肉都挖出来了。”  “这么猛?”旁边安静听着的内史密斯说话了。  “那龙筋可是有千般变化的。”被问这人哼了一声,显出同吃过苦的神气,“我之前就是不小心顶撞了乔蒂老师两句,好家伙,就这么一小截”他用大拇指掐住尾指的指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乱动,反正就很怪,吸着你的皮,拉的你肌肉酸痛,有时还往骨头缝里刺,把我激得双眼一黑,差点就瘫在路边上。”  “我靠……”周围人立刻显出惴惴不安的模样,再看向只穿了条短裤的简-艾斯,望着其上的鞭痕不由感慨,“也就简这样的天赋才顶得住乔蒂老师的折磨了。”  “神体嘛,听说已经健康了呢。”  “初武杀了两个炼武者,那些歌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到此,这些学子的议论声越来越烈,而看着简-艾斯的目光也或多或少的都带有了几分钦佩,  “那是你们只读到了里面的苦,也只看到不公平的天赋。”  一道与周围热闹不同的声音响起,转过视线,原是古德-讷斯独自靠在自己的门边,双手插兜,低头,眼里写满了忧郁,  “这本就是最强的炼体类龙筋,已被知晓的增幅效果就有几十种。最基础的都是缓解疲劳毒素,还能吸收寒气,在至刚至阳的同时束缚筋骨;强行改变宿主的各种发力习惯和动作,让人从一开始就掌握顶尖武者的发力方式。”  “这样的珍宝,你们只能看到它的苦么?”  一只乌鸦悠悠从窗外飞过,这群学生们微微张嘴,看着古德-讷斯,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个世界真是荒诞不羁啊,哪怕是杀人者,都会有人崇敬。”将手从兜中拿出,古德-讷斯苦涩一笑,额前的碎发轻柔垂落下来,遮住他有些阴影的眼。  “那沙比又犯病了。”  祖又在脑海中发声,简-艾斯闻言转头,亦发觉古德-讷斯也在看着自己——是颓废到了极点的灰。  猩红龙筋再次蠕动,简-艾斯被强迫的扭了扭脖,发出沉闷骨爆。  古德-讷斯无声装下这一幕,转身关上了自己的门。  “嘿。”见此,祖却笑了,“他在嫉妒你呢,我闻到了闻到了,他认真了他认真了,咯咯咯,他终于发脾气了咯!”  “这你都能发现?”简-艾斯收回目光,随意的像秋里的一抹落叶。  “那不然。”祖傲娇的哼了一声,“要不是你穷,不然呀,我连他练得是什么都能看穿!”祖话锋一转,用上了最近学到的阴阳怪气,“而且这些人呐,嘴上要死不活的,背地里练得可比谁都刻苦,也不晓得是哪个人哦~在你们这一片里消耗紫气的最多,还装作大善人的恶心样子惹~”  “好了好了。”简-艾斯浅浅一笑,微微上挑的眉替他添上了几分柔意。  “真是不要脸呢,还天天劝别人不要这么努力,上次还跟你张口闭口就是世界的,他真见过嘛?!我真是快听吐了。”  “下次一定要揍死他!”  祖把声音放的如女子那般细,艾斯无奈苦笑,从紫戒拿出一套新衣服换上,离开了练气塔。  踏出门槛那一刻的风有些喧嚣,衣角舞动,风儿把睫毛吹得轻轻颤动。  路人停住的步有些慢。是一道道目光传来,汇聚于简-艾斯的脸,散发出五颜六色的斑驳。  他们大抵知晓他是杀过人的。  都在慢慢散开,让这生的桃花眼的人孤独行走在空旷里。  “他来了。”街角,一名高个子吹向口哨,旁边的鲁奇跟着抬起三角眼;往旁边吐了盆口水,慢慢站起了身。  “都知道怎么做吧?”鲁奇出声,腊斯克双手插兜站在路边点了点头,向聚拢过来的种子3班的学生们分配任务,“你去找到他的马,往马肚子扎几根钉子,你们跟我一起,记得,一定让他先动手。”  “OK。”被点中的几人作出手势,吊儿郎当的靠在腊斯克身边,抬头锁定独自往前马厩的人。  “你记得叫老师。”眼见腊斯克等人往那边越走越近,鲁奇双手抱胸,表情沉稳的观察局面。  “哪用这么小心,等会动手直接打就是了,还杀过人,谁他-妈怕了一样。”唐古特不屑一顾,衬衫的领口散开,露出扁平干瘦的锁骨。  他们议论之际,觉得气温有些热的简-艾斯扯松袖口,再望眼天色,一道阴影却横着挡在了他面前。  “艾斯艾斯,这,这是有钱人啊!”祖顷刻发出迷弟般的尖叫。  简-艾斯转过目光,看着这辆豪华到有些离谱的车辇,微微蹙起了眉。  “喂。”红帘掀开,一张圆润白净的胖脸从里面探出来,嘴里衔着烟,精心修剪的短发贴在额头两侧,一双浓眉都被修饰过尾角。  这一刹那的人潮被分隔,眼见目标消失在了车辇的另一面,腊斯克微张嘴,皱紧眉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疑惑。  “要不要上去?”旁边同伴往前努嘴,自个儿却没有动身。  腊斯克的表情有些烦了,双手在兜里搓了搓,转头望向街角方向的鲁奇,扬起下巴等待回应。  鲁奇朝着他微微摇头,竖起两根手指。  “去马厩。”腊斯克见状转身,带着一帮子人往练气塔附近的马厩走。  他们前脚刚迈,站在路边的简-艾斯也受邀上了马车;目光之内,所见的物件材质最低的都是丝绸,更别说那镶满宝石的茶几,和由金丝镶边的红色软座。  厢内的熏香有些好闻,简-艾斯看向窝在枕头堆里的白净贵族,不由出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坐下吧,你去哪儿我送你。”克里曼沙咧嘴一笑,咬住雪茄喷了几口烟,挪一挪屁股,向刚坐下的简-艾斯伸出了手,“我叫加尔-克里曼沙。”  听到“加尔”两字,脑海里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而艾斯则是抿住唇,语调平淡的回应道:“简-艾斯。”  双方手掌相握,克里曼沙笑眯眯的盯着艾斯这幅清秀面容,往左边一挪,把身子靠在金色扶手边。  “我一直都在观察你,这……”他挠了挠叠出皱褶的肥颈,“这也多亏我的表哥奇得塔斯,是他没事就在我耳边念,说要找你好好打上一场。”  艾斯闻言未动,接过仆人递来的茶,低头喝了一口。  “我知道你遇见上一些麻烦。”克里曼沙无声品着他的细节;选择直截了当的谈本题。  “比如。”杯沿后的桃花眸抬起,眼神无比平静。  “你很缺钱,”克里曼沙微微一笑,伸手拍膝,再打了个响指,“也有一群人正在暗处针对。”  资料递上,简-艾斯看了眼老管家,放下茶杯接过来浏览片刻,眸底的潮愈发汹涌。  “我们联手吧。”克里曼沙抽了雪茄,大拇指上的耀红色宝戒在光里无比刺眼。  茶几上的熏香愈发的浓,抹弯了少年的眉眼;好似涂上了一层胭脂。  “那么,”简-艾斯深吸口气,身子往后;一面靠上松软的背垫,一面对着加尔-克里曼沙出声,“代价是什么呢?”  克里曼沙笑了,伸手捏住嘴里的雪茄,被肥肉挤得有些小的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想打么?”  桌上多出一沓厚厚的人物资料,简-艾斯抬起头,而眼中的加尔,亦是笑的狰狞。 ddxs.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 to fight! 武道馆的热血永不退散,人潮中,第七擂台边的看客无疑是最多最吵闹的那组。 台上人再次分开,互望一眼,面上皆有抑制不住的血滴落。 踏步,扭髋,又是一道凌冽的风! “嘣!”这是经典的侧肩摆拳:趁着低矮个子探直拳头的空隙,他缩脖弯腰,用青筋狰狞的左臂狠狠打在对方的肋骨上。 细胞被冲击;击溃。这股力量透过皮肤、经络、骨架,最终传到了五脏六腑里。 吃下这道摆拳的人儿眼睛瞬间充血,在心脏的悸缩中宕机,根本来不及躲避映入眼眶的拳头。 “啪!”曲线有些恐怖的肱二头肌保持紧绷状态,这一拳,直接打碎了对手的下颚! “武!!!!” 晶币落地,众多学子看着那道挺拔身姿狂热大叫;叫到双目赤红的捶胸,吼到脖上青筋暴起。 擂台之上的唯一皱眉颔首,张开双臂,将胸膛上的肌肉纤维拉成横向粗壮的一束一束,似咬死了挑战者的头狼,享受着同类的呐喊。 达尼洛-曼塔:93届种子1班学生,绰号“碎颅”,18岁,身高1米91,体重110kg,目前战绩17胜0负。 在旁观战的记录员将末尾栏打上勾,转身迈步,向前下一个擂台。 至于被医疗师抢救的失败者,无人会多看一眼。 胜利者是应当享受众人欢呼的,配上金钱,达尼洛-曼塔走下擂台,在下注者的团团包围中神情冰冷,下巴尖还有一滴鲜血滴落。 “达尼洛,你这该死的婊子!我就知道压你是对的!” 一位赌徒捏紧着手里的晶币,喷出嘴里的白色唾沫,脸颊的红颤抖了眼角。 “我觉得你应该再压多一点。”达尼洛-曼塔低头看向对方,厚实的唇翻起,短茬卷发配上条线英朗的黑面,显得十分野蛮粗壮。 “哈哈哈。”众人开始发笑,并伸手拍打胜利者的背脊,感受其上的汗水湿黏,以及硬如石头的触感。 下一场惹人眼球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们转移目光,用脚步声证明狂欢永不会停下。 得到脱离喧嚣的落幕,达尼洛-曼塔将毛巾盖在头上,眉骨之上还有已结成黑痂的口子。 他独自推开公共浴室的门,跟腱在皮肤下绷成一条,走出的步,都有淡红的血被地上的水流冲走。 那是属于他的money。 达尼洛弯腰坐在池边上,硕大的脚掌踩入温热的水,十指插入发中,愣愣出神。 “不错的打斗呢。” 背后忽然响起开门声,达尼洛-曼塔回过头,八块腹肌收缩,带血的绷带刚从拳骨上取下来,于滚烫的水池中绽放出红丝。 他看清了来之人的脸,跟着闻到了对方喷出的烟味,眼珠不由自主的一沉。 ddxs.com 加尔-克里曼沙:顶尖财阀继承人。 “你这次排到27名了吧?”这位长相白净的胖子笑眯眯的看着达尼洛;弹了弹烟灰,在亮白的砖上留下难以抹去的污痕。 “你找我有什么事?”达尼洛望着他,最后转过头,伸手擦拭胸膛。 “只是一点生意。” 这位穿着金色丝绸的财阀坐上旁边的休息椅;雪茄亮起烫红;从鼻腔喷出道道烟雾,“我这里有一个人想跟你打。” “无论输赢,我都支付给你五百万的酬金。” 张嘴出烟,克里曼沙看着达尼洛面上的阴影,藏起眼里的幽暗。 “打么?”他再次出声。 “谁?”达尼洛擦拭掉脸颊上的血,布满老茧的手按压有些青紫水肿的颧骨。 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哼笑,达尼洛继续清洗,一道热气却喷在了头顶。 “简-艾斯。” 带有玩味的语飘散,人离去后的门再次闭合,独留舔舐伤口的头狼,眼里冒出深沉的光。 与此同时,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简-艾斯正在与身后的阻力角逐奔跑。 材质紧绷的衣物凸显出肌肉轮廓,将他的每一个动作中蕴含的美感展露在导师眼前。 汗珠顺着颈部滑落上湿漉漉的锁骨,阳光扑打,映出一片片水光。 “呵……”戴着低氧面具的他还在努力呼吸;每迈出一步,身上的紧身衣变得更加贴身,暴露出腰腹的力量曲线,更把小腿肌肉的抖动频率死死紧缚住。 “看着脚下,双臂摆动要直。” 乔蒂老师一面打量简-艾斯的背部曲线,一面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的触感使她能轻松想象出这衣物之下的爆炸潜能。而这些,愈发点燃了她眸底的火。 原地牵引结束,简-艾斯抖了抖手臂;膝盖一弯曲,在导师的注视下双手攀住器材,接着腰腹往上一挺,两腿挂在悬杆上,开始了倒挂仰卧起坐。 张扬,霸气,留着圆寸的桃花眸少年宛如沉默狂暴的凶兽锤炼着自己的肌肉。汗水不断从身上滴落,带起一阵阵风回荡在室内,尽显阳刚之气! “啪!”长鞭甩在腰腹,脊骨在这一瞬发出闷鸣,少年如光如刀,双手抱头重复仰卧起坐的动作。 “啪!啪!啪!”乔蒂还在挥鞭,于门外健身的学子们悄悄咽下了口水。 又是一组动作结束,被打得有些脱力的简-艾斯坐在平板器材上,龙筋从背部探出,像一双正在交织的翅膀;嵌入墙壁内,缓缓收缩。 “呼……”抿住胸口这口气,简-艾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伸手前拉,末端透入墙壁内的龙筋应声绷直,带给他无尽的阻力。 “嗯……”沉闷的呼吸声震动胸腔上的汗珠,镜中人眼神坚毅,三角肌勒出一条条细线,而背后的肌肉更宛如树根——盘起错综复杂的血管。 “对……”蹲在一旁的导师满意的拉长了音尾。 而艾斯再次低下头,太阳穴上的青筋暴涨;整个人用力用到发颤,再一次绷紧了死死拉住自己的龙筋。 “啪!啪!” 鞭声再响,这一次,足足抽打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练完最后一组动作,绷直的腰腹顷刻松垮,简-艾斯将手撑在腿上,低头呼气,汗珠一滴滴的落着,双唇发白。 “今天做的不错。”乔蒂居高临下的观察他的身体,扬起嘴角,鼻尖也有丝丝细汗。 “谢谢。”回应过来的眼瞳漆黑,有藏不住的侵略性。 猩红的龙筋缓缓从墙壁中缩回来钻入背脊,只听得一阵骨爆;简-艾斯挺直了腰,眉心里有一团止不住的疲惫。 “明天,我也在这时候等你。” 导师的手抚上他的肩,语气温柔的像是勾引人溺死的海妖。 …… “膝要高,小腿要绷直。” 傍晚,怀德尔导师拍了拍简-艾斯的小腿,伸手纠正其的错误姿势,“蓄力时,膝关节上提时大小腿都要折叠,膝关节夹紧,小腿和踝关节放松,要有弹性。” 再次拍动学生的大腿根,怀德尔挺直腰,指了指沙袋。 “颯!”简-艾斯吸气入肺,抬起左脚对准眼前沙袋狠狠扫去! “做的不错。”看了眼沙袋上的凹痕,怀德尔往前踏步,一面自己示范,一面讲解,“踢击时顺势往前送髋;做高踢时往上送髋,但要保持上体的后仰角度,不要失去平静,也不要在击打目标时向前用力,把动作搞混淆。” “Bang!”导师的脚掌将沙袋凿的弯曲,简-艾斯站在一旁学,漆黑色瞳倒映出点点的光。 “来。”指导完这一些,怀德尔弓背缩脖,双手举在下巴边做搏击架势。 简-艾斯收回心神,迈步往前,跟着导师的节奏摇摆腰腹,不停切换左右手的主位。 “啪,啪啪。” “啪,啪啪。” 接拳,接脚,怀德尔绕着不断出击的少年移动,用无比老辣的经验一口一口喂着艾斯,使其跟住自己的脚步、出拳节奏、甚至是呼吸频率。 “你要记住头快不过手,面对刺拳,你要做的是找到距离,每一次搏击,也在考验你的观察水准。” 少年往前探的拳再次被躲过,怀德尔好似神经反射般缩起左半身,右拳向下毫无声息地打向对方的肋骨。 “人体的这两侧受不住震荡,拳上去要快,要短而急。” 轻轻在艾斯的肋骨上一碰,这位导师用眼花缭乱的闪躲冲进了艾斯身前;抬掌摸向后者的下巴,手肘亦是跟着往下压,用一瞬便完成了断头台的锁位。 “面对高危锁位,时刻盯住对方的大拇指,必要时屏住呼吸。” 导师的声音在耳边发震,简-艾斯想要移动脖颈,却被这两条黑蟒越勒越紧,将他的肺部灼烧。 “勾拳的发力迅速急促,运动路线短,如果是你拿到了这种锁位,一定要将头与对方的颈部保持平行,不要让对方有机会还击。” 说完,怀德尔松开一条手臂;拿起艾斯的手;找到后者的大拇指,用五指并拢握住,“大拇指有一个简单的受力点,运用好它,你能翻转敌人的一整条胳膊。” “而这些,都是最基础的搏击技。”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金钱玩意 相传在神圣帝国的雅克兰有一份传说: 夜晚十点, 开宴的钟声敲响, 没有座位的宾客,就要被吃掉。 在七十七号庄园,这样的氛围也有些浓郁。 水晶吊灯散发出令人目眩的彩光,所有仆人殷勤工作——铺好餐桌,点上银器制成的烛台,还有一两束主人最为喜欢的紫茉莉。 “今晚的一切全部按照王都最严格的标准,你们最好要小心你们的每一个笑,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大厅内,一身崭新管家服的巴里德看着一排排站好的男仆女仆,语气认真,带有不近人情的严肃,“等会的热汤间隔要在十五分钟以内,还有时鲜生蔬不能在餐桌上停留超过两分钟,每一位宾客前的六个水晶杯都必须保持盛有三分之一的酒水,桌上的布我也不想看到一丁点的其他颜色,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专注。” “你们听清楚了吗?”巴里德用眼神勾住每个人的面。 “知道了。”所有仆人一同回应,接着便在他的拍手下忙碌了起来。 “主屋右侧的庭院都清理了没?” 一切热火朝天,莫瑞斯从前院进门,看着巴里德问。 “都已经做好的。”巴里德微微颔首,跟着看了眼摆钟,不由小声问道,“那位……会在休息这里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莫瑞斯摇摇头,用审视的目光横扫大厅的灯火通明,最终拍了下巴里德,“这是主人第一次宴请宾客,也是你唯一的转正机会。” “我会尽我所能。”巴里德躬身行礼。 莫瑞斯移开目光;看见守在前门的仆人快步走来,对他快速出声道:“莫瑞斯,主人他们来了。” “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听得此言,莫瑞斯神色一凛,快步走向门外迎接。 今晚的风可能是与花朵有了约定,莫瑞斯低头看了眼怀表,在这股淡雅的香气里抬起头,立刻指着守在庄园大门处的仆人下令:“打开大门,再把后续的三盏灯点亮。” “明白。”两名老仆手脚麻利的换下庄园门口的灯,在街尽头那道庞大轮廓到来之前,完成了波斯贵族最常用的迎宾礼仪。 “吼~”巨大的车辇驶在庄园口停下,昏暗灯光里,仆人看清了拉动马车的庞然大物,直觉头发直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来,克里曼沙,让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我的庄园。” 车厢阶梯放下,一身黑色紧身服的简-艾斯大大方方的走在前头;对着身后的圆润身影伸手。 “那些等下再说吧,老子饿死了。”克里曼沙接住他的手掌,抬头一看,对眼前这幅安静平和的庄园灯景有些惊讶。 “主人。”笔直站在一边的莫瑞斯微笑行礼;为主人披上外套,后对克里曼沙做出了最诚挚的邀请。 “你这庄园也不小啊。”克里曼沙只是看了眼管家,回头向车夫摆手,跟着简-艾斯走了进来。 “后续那些都是自己挖的。”艾斯与他并肩前行,踩着红毯,肩上的花纹外套在晚风轻轻摇摆,“还有主屋过去的侧院,那里栽了很多果树,到时用来喂马。” “你那匹马没事吧?”克里曼沙听到了重点。 “你的人去的很及时。”简-艾斯微微一笑,言行举止大方得体。 “那只是我与你合作的一部分。”克里曼沙表情很淡,发觉周围的花花草草也被修饰的很好,不由取出一根雪茄,准备点上。 “请。”一双白手套先他一步,再抬头,是额头微秃的管家的酒窝。 “多谢。”克里曼沙衔着烟唔囔一声;深吸两口,吐出深蓝色的雾。 “这是我的荣幸。”莫瑞斯浅浅一笑,回头看眼缓缓离去的龙车,继续充当他们的影子。 “来,一起抽一根吧。” 越过前院,克里曼沙看向身旁的艾斯,从内兜又拿出了一根,“这是用可可里的巫师草做的,对身体无害。” 艾斯闻言接过雪茄放在鼻前一闻,在莫瑞斯的服侍下点燃吸了两口。 “你表弟呢?怎么没叫他一起来?”他咬着烟发问,与一身锦衣的肥矮胖子通过吞云吐雾起来。 “这是我们的生意。”克里曼沙摇摇头,面容在蓝雾中有些朦胧。 二人坐上餐桌,早已整装待发的仆人们为他们戴好餐巾,并将最高的水晶杯倒入了三分之一葡萄酒。 零点看书网 “番茄茴香蟹肉浓汤,再加了两小勺的红油。” 巴里德摆好盘子,克里曼沙低眉看了眼,灭掉烟,侧头微张嘴,一旁的女仆便上前喂了一小勺。 “不错,非常的很鲜。”他细细的品位,向主座上的艾斯点头示意。 “这是我的荣幸。”简-艾斯亦是轻点胸口回礼,没有着急享用,而是抽着雪茄,看着对方小口小口的吃,“加尔,像你们这样的家族不都是自行培养武士的么。” “我看得像个武士?”加尔-克里曼沙抬起头,一旁的女仆为他擦拭掉嘴边的汤渍。 眼见艾斯有些疑惑,他立马哈哈一笑,推开餐具,边擦嘴边对艾斯说:“是我太胖了,家里也没什么能管我的,便趁着我成年放了过来,顺带还有我表格奇得塔斯和我作伴。” “我认为你这样刚刚好。”简-艾斯掐灭了雪茄。 “谁知道呢?”克里曼沙有些无所谓的挥挥手。仆人又端来新的美食,他拿起刀叉,想起之前在马车上与简闲聊过的话。 进入主食后,二人再无任何交流,只是安静的吃,剩下仆人们来来往往,为他们添茶倒酒。 吃完最后那道清爽的水果,加尔摸了摸肚子,十分舒爽的呼了口气,刚抬手,一旁的巴里德就将雪茄递了上来。 “哧~”火柴点燃,他侧头吸上两口,挪了挪屁股,望向正在擦嘴的艾斯。 “走吧。”简-艾斯对他微微一笑,起身,在管家的服侍下扣上外套扣子。 克里曼沙咬住烟,从仆人那里接过外套,而后看了看服侍他的女仆,咧开嘴,笑着对其招手。 “还,还要什么吩咐吗?”年纪尚小的女仆小心回应,看了眼主人和莫瑞斯。 “打开你的手。”加尔并不想太多废话。 小女仆在管家的眼神示意下照做,小巧又磨上了些茧的手刚打开,红灿灿的晶币如瀑流哗哗流下,看的她彻底呆住了。 “赏你的。”加尔十分满意她的神色,咬住雪茄喷了口,跟着简一同走向楼上。 “你这里的仆人非常不错,是学院给你安排的吗?” 书房门闭合,他跟着简-艾斯一同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椅上,拿下嘴边的雪茄,向后者又扔了一根。 “是的。”简-艾斯点了点头。 克里曼沙收下其脸上的平静,往前方的茶几上点点烟灰,语气清淡的讲:“91届的迪-兰姆达是那位查理的手下,他过段时间想要找你麻烦,你自己注意些。” 艾斯闻言抬头,有些本该聊的事也慢慢在书房内泛起。 “我会留个念头。”他靠住背垫,雪茄亮起烫红,“关于这次比赛,你想怎么操作。” “你有想法?”克里曼沙听出了他的意思。 “我曾经在赌庄里做过收过债,见过他们的赌马玩法。”艾斯面色平静的讲出不堪回首的历史,手里的雪茄飘出蓝烟。 “还有这事?”克里曼沙佯装不知的挑挑眉,扬起嘴角,向他说出自己的见解,“贫民那一套太低级了,最高明的庄家,永远不上赌桌。” “但没有人会拒绝更多的金钱。”艾斯笑了,笑得克里曼沙的表情有些收敛。 嘴中烟又烫到发亮,这位矮胖男孩将十指交叉在一起,贴紧肚皮,感受着声带的震动:“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就等以后再说吧。”艾斯低头弹烟灰,转而问道,“到时有多少人?” “至少一万枚红晶。”克里曼沙咬住雪茄,吸得肥-润的脸颊都有些凹陷。 艾斯听得点头,吸口烟;一面吐雾一面摊手耸肩:“嗯~时间应该不怎么紧迫吧?” “明天我就会开始炒热度,只要是人,就都会知道。”克里曼沙完全窝进软椅内,翘起肥腿,手指夹着烟对准艾斯,“你这三天不要进行太激烈的训练,这是我们的第一战,必须赢得漂亮。” “你好像对我的看法有些矛盾。”艾斯喷出更浓的蓝雾,在烟雾缭绕里眼睑微垂。 “你可是神体啊,简。”克里曼沙理所应当的展开手,迎向对方边说边点头,“就算你打不出名堂,你这一身名气都可以换上千枚红晶了,你见过的人事还是太少了,你根本不知道,这种天赋要是在稍微像样点的贵族手里会玩出什么花来。。” “那你表哥呢?”艾斯淡淡一笑,一步一步落实自己的细节,“我在武道馆的榜上从未看见他的名。” “他的背后是加尔。”眼里凝聚出精光,克里曼沙端着烟搭在扶手上,接着,神情有些飘忽的一笑,“我妈妈他们都不喜欢他,还好他背后是加尔,又没有冠以这个姓氏。” 他说完吸口烟,看着未出声的艾斯,有些似笑非笑:“简,出生在一个不平凡的家庭;平凡,就是最大的原罪。” “这就是我那可怜的兄弟。” 烟灰落,同为十八岁的两个孩子,老辣得有些妖异。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狐朋和狗友 “这个书房我还没用过。” 月下,简-艾斯看了眼窗外的景,低头掀开袖子;血管下的龙筋开始往手腕盘绕。 “那应该雇一批人在这里装些禁忌,不然不大安全。”克里曼沙往前探吃着桌上的水果,余光一瞥,唔唔的说道,“你这龙筋,自己买的?” “乔蒂导师的。”艾斯将衣袖又拉了下来,并失声一笑,“同学们说它有种种妙用,但我感觉它好像只是喜欢钻进肉里。” “嘶……看着都痛。”闭了会儿眼,克里曼沙不想再回忆起刚才那幕。 “武士么。”简-艾斯刮了刮下巴,有些阴柔的眼尾一挑,语气亦是漫不经心的道,“我这段时间收到很多家族的邀请,你可以帮我分析一下吗?” “他们跟你签多少年?”克里曼沙嘬干净指尖的甜味;在“哧”的一声中,将雪茄点上。 “没有超过三年的。” “那就是图你的名。”烟雾缭绕,克里曼沙将目光放在这张脸,“其实武士在波斯的地位有些尴尬,” 吐口烟,他手亦在轻点大腿,“现在整个冰川格局都相对稳定,越来越多的炼金技术被研发,除了必备的外出探索和军队王权,武士能用上的地方并不多。” “特别是针对我们这些有固定产业的商业家族。” 克里曼沙将雪茄咬着移个位置,抬手比出三根手指,一面思索,一面讲道:“我所知道的对于武士需求很大的也就是霍勒斯、查理,以及次一档里的摩帝马,在这里面,查理又是最大方的那一个,毕竟他们最厉害的生意就是药材。” 夹住雪茄,克里曼沙看向始终安静听的人,笑得苹果肌隆起。 “那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简-艾斯跟着露出笑容,读不出什么含义。 “我觉得你在鹰盾的时候很明智。”克里曼沙换个坐姿,侧头又猛吸了几口,“像他们那个家族的作态,你当时大概率是进入他们名下的开采团,而那片被誉为灾祸之地的大陆,最见不得的就是人。” “可我还听说很多贵族都是以武士起家。”简-艾斯吸了吸鼻子。 “那才有几个?”克里曼沙语气有些不屑,“爬到他们那个境界,必须要十株以上的传奇宝药,而且都要是活的,就像那维奇,没有练气塔楼,他才不会听君王的来这个出门就冷死人的地方。” “那塔楼里有什么?”简-艾斯适当发问。 “神药。”克里曼沙抬起了眼,发觉对面人的表情平静有些过分,便继续补充,“这不是什么美誉,神,只有传说之上才能冠名。” “它就长在埋骨地里。”克里曼沙指了指脚下的地毯,神情有些复杂——似感慨,又似厌恶。 “噢,我的天哪,这还真是个惊人的消息。”简-艾斯品着他传达过来的讯息,端起茶杯,语气故作疑惑的问:“为什么武士对于宝药这么渴求呢?” “还不是……”克里曼沙应声张口,却又微微一愣,再望眼艾斯,出声换了个话题,“简,你对于武士的看法是什么?” “再厉害的拳头也打不过身份权势。”听得此言,简-艾斯笑着复述某位老车夫的语。 爱好中文网 他的话好似一杯冷水刺得克里曼沙脖子一缩;小小的眼睛里也亮起不一样的光泽。 “噢……”克里曼沙开始叹气,并对着艾斯微微摇头,“简,你是我在这学院内见过的,最怪异的武士了,就像是……”他组织了下语言,“像我这样的生意人。” “都要多亏我当时的好老师。”简-艾斯低下头,嘴角还有淡淡的弧,表情却被遮掩。 “这也正是际遇的重要性。”克里曼沙深以为然,把内兜里的雪茄盒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肚上的肥肉也松弛了许多,“我以前跟着我papa,就见过许多武士在宴会上拼命想要抬高自己,跟风月场所里的舞女一样,真是令我发笑。” 话完,他不露痕迹的瞟了眼对面人;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便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了软椅上。 “艾斯,只要你保持住这份观点,我们觉得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他第一次做出了承诺。 “我也始终坚信这一点。”清秀的脸重新暴露在烛光下,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放心吧。”克里曼沙伸手拍了拍简-艾斯的腿,“这是一份双赢。” “那为什么这些武士这么钟爱宝药?”简-艾斯继续问这个问题,而克里曼沙亦是冷笑一声,重新窝回软椅内,大口抽着雪茄。 “那些武圣之上的,没有宝药,就得死!”这位财阀继承人终于口吐令人震惊的言。 话音落,简-艾斯适当瞪大眼睛,一张嘴都微微张开。 “哼哼。”克里曼沙非常非常满意,撅起圆下巴吐口烟,老神在在的并拢戴满宝戒的手,“具体的事情我不好与你讲,反正关于延长寿命的传说级宝药,没有君王点头,任何人都无法交易,而且就算是在见不得光的黑暗,类似宝药根本就估不出价,要是自己去龙世界找,九死一生!” “所有艾斯你要记得:有钱的不一定是厉害的武士,但厉害的武士,一定是有钱的。” “毕竟可以一拳打炸一栋庄园的人。是真真切切用无数天材地宝堆来的。”克里曼沙往艾斯那边倾了点,眼里的光一闪一闪,让这张白净的肥脸有些不一样的韵味。 “可我只看到了武士的危险。”简-艾斯代入了自己的角色,“万一突然发狂,那不是会对帝国造成很大的影响?” “所以它们就是一条条随时会惹出大麻烦的狗!”克里曼沙顺着就开口,而后肥肉一紧,依靠口吐出浓雾;用余光观察对面的人。 “但我必须投身其中,毕竟这是我唯一的天赋。”简-艾斯冲着他耸耸肩,嘴角下弯出苦笑。 “哈哈哈。”克里曼沙大拍扶手,笑得边摇头边捏住雪茄,“那只是暂时的艾斯,等我们有钱了,我会带你去做其他的生意。” “而且……”克里曼沙的眼珠子轻轻转着,“能对付他们的人多了去了。” “噢?”睫毛盖住茶黑色眼瞳内的阴影。 “这个世界有人天生就带着神的旨意的。”克里曼沙凝视住简-艾斯,语气很轻,却又压坠了某人背脊。 “这是什么意思呢?”艾斯抿住了唇,歪头皱眉,露出疑惑脸。 “就是觉醒者~”克里曼沙一面说一面颔首,对面却没有出现意料中的表情,便继续语气深沉的说道,“他们的能力无比玄妙,而且不需要付出代价,只是性格上的缺陷罢了。所以艾斯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有一天被觉醒者盯上了,无论对方的能力是什么,你都一定要小心。” “因为,这只能是神灵的力量,”克里曼沙的神情无比专注。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简-艾斯挠了挠头,语气平淡的道,“我只想赚更多更大的钱,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就像克里曼沙你一样。” “哈哈哈,艾斯啊,你真是一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人。”克里曼沙“扑哧”一声,看着这位贫民小子,十指上的宝戒在烛光里令人眩晕。 “那我们的团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简-艾斯伸手从雪茄盒里拿了一根出来,自顾自的点上,神情动作无比自然。 “暂时没有。”克里曼沙拍了下肚子,“这群贱民和傻狗都被洗了脑了,天天学武又有什么用?!想让他们做点假,跟杀了他们一样,真是不可理喻。” 简-艾斯跟着点头,嘬了口烟问:“我认为你并不缺钱克里曼沙,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做生意呢。” “里面的名堂真就太多了。”克里曼沙长叹口气,好似遇见了知心人,“其实我来这里之前惹了一些祸端,若再不搞点花样,我papa估计都要忘记我这个小儿子了。” “我会帮助你的。” 一只五指修长的手递来,抬起头,是简-艾斯真挚的表情。 “谢谢你艾斯。”克里曼沙伸手握住,将另一只手也盖住上面拍了拍,“我会让我们的事业在这座城打开名气。” “我会让每一场比赛都按照计划进行。”简-艾斯也在微笑,“更会是这个学校最好的斗士。” 灯光之下,二人相互对视的真诚眼神,被时间永恒定格。 ………… 公史九十三年, 波斯帝国的加贝帝斯迎来一名自贫民窟长大的少年学子, 他的天性善良, 并凭借自己坚毅不拔和待人真诚的高贵品格, 得到波斯最大炼金商加尔家族的青睐,也在学武道路上迈出了无比结实的第一步。 而这位勇于吃苦又满腔正义的男孩, 便是日后十王之乱中的……武王简-艾斯。 ——《大世纪·六》 第二百一十五章 难念的经 滑过花纹外套的风都有些愉悦。 夜幕下,那辆挂着黄金铃铛的车辇叮咚咚的停在了庄园门口。 “今晚的餐点我很满意。” 加尔-克里曼沙与简-艾斯一同在微冷的夜里抽烟,那两团烫红的光一闪一闪的,好似凶物的眼睛。 “很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可。”简-艾斯伸出手,咬着雪茄咧嘴笑,有着少年的张扬。 克里曼沙伸手与他相握,再往前,用朋友之间才会打招呼的方式轻拍了下后者的背:“对于三天之后的生意,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也一样。”简-艾斯与矮胖却白净的人儿轻拥片刻。 再相望,双方都有遇上了知心人的微醺。 “你怎么一直没问我腊斯克那批人。”克里曼沙忽然发问。 艾斯只是侧起头,在风里望向尽头的街灯,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阴影,语气十分淡的答道:“他们只是小虫子。” 话完,始终看着他的克里曼沙抿嘴一笑。 “那我就先回去了。”龙车停稳,克里曼沙接住管家递来的手,临上车时还不忘对艾斯摆手道别,“后天晚上去我家,我有一些朋友要介绍给你。” “我会准时参加的。”简-艾斯点点头,一旁的管家贴心的为他披上外衣。 “我拿烟的时候掉了一张本票,应该在我坐的那张椅子上,你找到就直接拿着吧。” 留下这道声音,有着镂空花纹的门关闭,车夫一甩鞭,前方的庞然大物便慢慢迈动皮肤粗糙的四肢,只用一瞬便融入了黑夜里。 简-艾斯与管家伫立在门灯边目送。 待到一切的风都平息,他才回过头,一面走向主屋,一面向莫瑞斯吩咐道:“这两天到霍勒斯订购我下午给列出来的药材清单,订完十批的量。” “好的。”莫瑞斯轻轻颔首,看眼主人的背影。又小心地追问,“那关于加尔先生的小费如何处理,数额太多,我怕罗妮会有麻烦。” “他赏谁谁就拿着,你是管家,这是你的工作。” 前方的声音依旧平淡,莫瑞斯立即回了声“是”,不再有其他言语。 与此同时,守在沙发边的加尔管家轻轻打量少主面容,最后语气轻松地问:“主人,您今晚的用餐还愉快吗?” “当然了。”躺在枕头堆里的克里曼沙抓抓肥脸,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明天通知莱曼,让他们给我这几个同学……多长一点记性。” “好的。”管家点头,而躺在沙发上的抬起手,示意自己还未说完,“连同那个戴里克背后的财阀,也多调查一下。” “嗯?”管家闻声有些凝滞。 “叫你做就做。”克里曼沙见此皱眉,不由得想起简-艾斯身边的那道影子,语气降低了温度,“你要搞清楚谁才是主人。” “对不起。”管家立即躬身,头发花白到使人有些不忍。 克里曼沙闻言一瞥,取下手链,边把玩边解释着出声:“简-艾斯迟早要跟他打,早早准备,说不定能玩场大的。” 爱好中文网 “还有,年中考核的邀请函你都落实好了?” “已经处理好了。”管家再次抬头,脸上皱纹严重,“届时您在校外的玩伴都会参与,还有奇得塔斯那边的亲属,我也派人将邀请送去了。” “那些人就别管了,只是给我表哥一个面子。”捏住绿血玉手链,克里曼沙深吸了口气,“这盘子还是太小了,能不能多制造点话题,当一个爆庄呢??”他开始思索。 管家悄悄收入他的神色,握在一起的手尾指勾住:“主人,我认为你应该考虑当前的环境。” “什么环境。”克里曼沙回过神,接着眉头皱的更紧。 “这是没有办法的。”管家语调再放得轻了点。 “可加尔的血液里没有妥协……”克里曼沙转动了下眼珠,沉吟许久,抬起食指点着管家说道,“统计一下这几届对于简-艾斯的看法,让卡里斯多散布一些谣言,激发他们对简-艾斯的嫉妒,不是要话题吗?那我亲自下场捧他,我就不信这座城的人会不关注。” “可是……”管家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克里曼沙已经开始有些烦躁,“在这样的鬼地方待三年,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管家闻到了鼻前的许些滚烫,咽下口水,闭着眼说出接下来的话:“那您是想代表家族签下他吗?” “我签他干什么?”克里曼沙没好气的出声;整个人骤然顿住,转过头,看着老管家,咬紧牙笑了出来,“你是想滚回王都了吗?” “这是大公嘱咐给我的责任。”老管家颤巍巍地弯下腰,额头滑过一丝细汗,“您应该知晓您的身份对于旁人的吸引力,你应该……” “嘣!”价值千金的绿血玉手链撞上茶几破碎,他的身子跟着一颤,保持弯腰的角度,两手僵硬贴在裤腿边,立即出声讲,“请您责罚。” “你认为我不敢吗?” 克里曼沙望着这发丝灰白的头顶,右拳慢慢捏住,声音还有压抑的冰冷:“你只是一条老狗,有什么资格质疑我?艾斯,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艾斯”二字钻入心,而后咯噔一声,让这名管家受到了更重的伤害,埋住所有表情。 “明天起草一个秘密契约。”克里曼沙不再看老仆,整理一下袖口,面色如常地吩咐道,“你代我去谈,我的底线是五五,哎算了,直接写成五五。” “好的。”老管家捏紧拳头,不敢注视对方的年轻面容。 “后天的晚会我希望你能端正好心态,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克里曼沙侧个身,拿过一个枕头堆抱起,是能听出来的厌恶,“从开学到现在,半年了,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正常人,你别给我弄砸了,不然就算是父亲的安排,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知道了。”管家闻言颔首,终于抬起眼,神态却变得无比平静,“不过主人,简先生他……好似不大简单。” “简单?”克里曼沙睁开了眼,“我要简单的人干什么? 这里全是傻逼,有一两个能聊到味的人,还不能体现出神灵对我的宠爱吗?” “说得我就来气!”他拿起枕头砸向茶几,再调换一下坐姿,转而神色阴沉地问,“那贱表子呢?还没死?” “她……”管家的目光微闪,“她昨日去过您家的庄园。” “****!!!”克里曼沙的双目顷刻通红;起身一脚踢向茶几,抄起其上的杯子往壁上砸,后指着老管家大吼道,“让那婊子滚!让那个死皮赖脸的东西离开我的家!!!” 老管家侧头躲开眼前的狂暴;无法抑制的深呼吸,平静出声道:“这是您母亲的安排。” “母亲?” 克里曼沙已经捏紧了手里的瓷盘,听得此言,无比僵硬的转过头,嘴唇慢慢张开来。 母亲…… 他颓然入座,瓷盘从指缝中滑落,像是把精气神也一同掉落。 地龙还在奔跑,拉着满目狼藉的车厢平稳驶向学院的伯韩湖区。 气氛越来越压抑,克里曼沙抬起头,看向保持姿势不动的老管家,眼中残有血丝。 “艾斯今天都在干什么?”他语气有些沙哑的问。 “和你分别之后一直在训练,直到你去接他。” “哦。”克里曼沙应了声,摸了摸有些发白的脸,只觉手掌传来的感觉湿冷,宛如他此刻的体温。 他面无表情的擦拭掉所有汗珠,用一句很淡的话,让身旁的老管家紧闭上了嘴:“三天后艾斯要是赢了,你就帮我约一约查理-詹姆斯。” 说完,龙车快速行驶卷起的风吹向夜幕, 而后晃悠悠地, 晃到某座庄园里,扯动这位站在阳台上看夜景的少年的衣角。 “主人。”莫瑞斯在背后出声,艾斯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 “加尔先生给您留下数额为五百万的本票。” 莫瑞斯递上薄纸,艾斯摇了摇头,转过来背靠在栏杆上,花牌耳坠轻轻摇摆:“找个时间兑换出来,现在庄园的规格,学院的那些钱应该不够了吧。” “我们账上还剩多少?”他又接着问。 “还有三千多。”莫瑞斯抿起酒窝。 “那不是刚好。”艾斯侧头看风,薄唇翘起弧度,桃花眸比夜色还深沉。 “可是您自己?” “我练武上的事不用操心。”艾斯拍了下栏杆,抬步往主卧侧厅走,“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快休息吧,明天……” “明天是驯龙课。”莫瑞斯接过他递来的外套,十分贴心的讲,“在院东侧的罗法古巫师禁地。” “龙?”艾斯听得挑眉了。 “这会是一节精彩的课。”莫瑞斯笑着答,酒窝浅浅的。 “我也很期待。”艾斯弯起眼,又想起另一个重点;拍拍小管家的肩说道,“明天再帮我购一车修炼武技用的木桩,材质要厚。” “我知道了。”莫瑞斯认真点点头,见主人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告退。 “莫瑞斯。” 人已来到走廊,他听声回头,却迎面有阵风,只能是慌慌张张的接住了主人抛过来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沉甸甸的钱袋。 “赏你了。” 简-艾斯探出头对他眨了眨眼,而后“嘭”的一声,将门关紧。 而永远着装得体的管家,低头的样子有些狼狈。 第二百一十六章 黑法卢森林针叶龙 今天的天气并没有预想中的好。 有些阴沉的天空,掺杂几条阴暗的线;暖阳久久未降临,抬头所见,皆是灰蒙蒙的光。 罗法古巫师禁地是一个人烟绝对稀少的地方——漫山遍野的灰色碎石,不长一物的山脉,连带在这片荒芜中的那座圆形尖刺楼塔也显得狰狞异常。 滑过鼻尖的风,有股硝石味。 侧过头,戴有兜帽的戴里克望向碎石边界的远方,胯下黄马驹已有些不安的迈动马蹄。 “戴里克,你不进去吗?”许多帝国班同学从他身边路过;点了点,都得到了对方摇头微笑的模样。 这条路只剩下他一个了。 眉毛粗短的眸子垂下,他拉紧了缰绳,将马头对准那座布满尖刺的巫师城堡。 “老大!” 背后终于有急促的声响,回过头;一路疾驰而来的披得嘴唇有些苍白,眼角还有眼屎。 “你今天没有参加晨练?”戴里克皱起了眉。 “我去南院了解情况了。”披得只是拍了拍胸口,策马来到他身边,弯腰长呼了口气,“鲁奇,鲁奇他们被91届的莱曼他们给教训了,其中腊斯克的手……”他望着戴里克咽下了口水,“被打断了。” 指甲扣入缰绳的手发出刺耳声音,戴里克的表情比天色更为阴沉。 “他们现在都被吓破了胆,特别是鲁奇,他出卖了你。” 披得有些扛不住周边的冷,扣紧了外套扣子。 话完,留过两人缝隙的风吹动碎石,那是一股愈发浓郁的硝石味。 “先去上课吧。”戴里克呼出胸内的浊气,拉住绳,快马加鞭的赶往巫师城堡。 奔跑的黄马驹驶过打开一半的钢铁闸门,抬眸而望,这座结构复杂的城堡还是这般色调灰冷,连同接待大家的前厅,贴有碎彩窗花的落地窗户留在地上的影都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 “好了,孩子们。”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整个93届帝国班的人都下马牵绳,看向唯一的……黝黑入口。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所有孩子都应该上过我的课,所以我就不再多介绍了。” 足足有二米多的巨大轮廓自阴影中现身;穿着一件棕色皮衣,曲线有些夸张的双臂肌肉-根牙盘错,而粗壮的脖颈上更是带有一圈一圈不知什么是动物的牙的项链。 他赤脚走来,同学们捏起鼻子,好似找到了硝石味的源头。 “噢~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小家伙。”罗法古浏览一圈众人,藏在粗壮眉毛下的圆眼锁定了牵马站在最后一排的黑发少年,“来吧,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简-艾斯。”艾斯表情平静的答,身旁的Ziza不停想要往回走,像是在抗拒前方那看不到光线的入口。 “嗯,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罗法古闻言噘嘴,大手合在一起搓了搓,最后伸出了手来,“我名字是罗法古,这里是我的城堡,里面……还有一些不怎么好说话的伙伴,而且这就是我要为你带来的课程。” 爱好中文网 “过来吧孩子。”他对着简-艾斯招了招手。 其余同学闻声侧目,简-艾斯只能摸了摸马头,松开缰绳,迈步来到这位壮的像武士的巫师面前。 脚尖刚停稳,布满老茧的大手便抓住他的肩膀,往前面一拉,是罗法古导师吸气声打在脸上。 “噢……”罗法古闭上嘴嚼,粗矿的眉皱紧,面上茂密的胡子也跟着摇动。 “孩子。”他看向了这生有桃花眼的人,“你去过德扎斯特吗?” “龙世界?”同学不禁出声,望向艾斯的表情也写上了点诧异。 “我去过。”艾斯摸了摸鼻子,耳垂上的花牌吊坠叮咚摇摆。 “那我们等会再聊。”罗法古拍拍少年的肩,而后抬头看向所有学子说道,“好了孩子们,将这些已经恐惧到极点的四脚兽放在这里吧,老规矩,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队。” “你在最前头。” 长满野性的巫师指了指艾斯,转过身,对着黝黑的入口拍拍手掌。 那是铁链慢慢上拉的响动,简-艾斯垂下睫毛,身后的同学已经自发的将手搭在他肩上,一个一个排列下去,形成一条长蛇。 “来吧,见见这个残酷的世界。” 导师壮硕的身影率先消失在黑暗里,接着,艾斯在身后人的推动下迈步,进入了怪味严重的入口。 踏入黑暗,视觉好似被某种禁忌屏蔽,气温有些低冷,靴子踩上地面声音有些延迟,像是整个路面布满了水渍。 “哈……” 悠长的呼吸声不知从哪来传来,打在面上,令艾斯十分不适的皱紧了眉。 “这里有禁忌,你大胆走就是了。”正吃着东西的祖在脑海里发声,而后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顷刻又闭上了嘴。 简-艾斯只能是继续迈步,可才出了十米的距离,他突然发现了黑暗中的又一个异样。 同学们的脚步声……好似减少了一个…… 他妄图回头,某种禁忌却扼住他的脖子,如同两根大拇指盖上了他的耳朵,把听力也一同屏蔽。 “真是个灵敏的孩子……” 导师最后的声音消失,简-艾斯埋着头继续漫步在黑暗里,不知走了多远,只觉这片黑暗也太过甬长。 “呼……” 搭在肩上的手也不知怎的消失了,简-艾斯头皮一紧,于黑暗中开始胡乱摸索。 最终,他踩到一处明显坑洼的地方。 “进去。”导师的声音传来,他抬眸一望;遮在眼前的某些东西好似消散了。 这是一个类似清洁用的石道,碎石搭成的壁道只容得下半个人的身高,而呼呼往外冒的风里,有股无比刺鼻的硝石味。 简-艾斯俯身往石道内看了半响,而后回头,身后果然再无任何人。 “艾斯。”祖的声音息息索索的响起,“那里面有龙,它发现你了。” 龙? 漆黑的瞳孔不可抑制的缩紧,五指嵌入碎石缝中,一双薄唇也抿了起来。 “后面的路被禁忌屏蔽了,你只能进去,但也别怕,有那巫师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祖又小声的泄密。 艾斯听得深吸口气,也不再犹豫,弯腰往石道内一钻,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他发觉挤压在身边碎石温度都有些烫,越往上,便越能感受到这股高温,而原本昏暗的光线逐渐明朗,最后竟有些刺痛他的眼。 “它就在你上面。” 话停,钻出石道的少年猛地往前头翻滚。 “嘣!”身后碎石飞溅,灼热的火扑打在背上,令他汗毛都倒竖起来。 “昂!!!” 躲开这场龙息,艾斯翻身蹲下,抬头看着前方的狰狞轮廓。 带有倒爪的龙翼嵌在灰色碎石上,这条通体棕褐色的龙用黑色的眸子盯着他;比例很大的头颅微微一侧,如细针般倒竖的鳞片层层叠起,那如树洞一样的耳就好似蝙蝠,龙翼连接处的脊骨尖锐更像是利剑,而布满针刺的尾……亦在慢慢摇摆。 黑法卢森林针叶龙:性格暴虐的飞行龙种,食肉类,能喷火,喜欢在干燥的峭壁上栖息,成年时能体长能达到六米,公母体征都差不多,只有尾部稍有区别。 大脑里浮现出书中的信息,简-艾斯保持姿势不动,转而开始观察周围的场景。 “每条龙都有自己的独特性格,它们有善有恶,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骑上它,加入这场飞行。” 罗法古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简-艾斯看了眼周边这由碎石构筑的陡峭盆地,再看看罩在上面的水晶圆弧,深吸口气,茶黑色的眼瞳凝聚出精光。 他弓起腰,视线死死咬住在石壁上攀爬的龙,眼角不可抑制的跳动片刻。 这条黑法卢森林针叶,已经达到了成年的规模。 “呲!”长满利齿的龙嘴张开,内囊震动,一束红蓝色的高温对准艾斯的小小身影倾泻! 简-艾斯翻身滑入旁边的碎石坡,依靠天赋带来的敏锐五感,又先知先觉的低头猫腰,躲开横扫而来的火焰。 “昂!!”被挑衅到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收紧后肢;从石壁上一跃而下,张嘴咬向躲在沟壑里的身影。 咬紧的牙的缝隙冒出白气, 简-艾斯依靠气血的增幅瞬间往边上跳开;就好似一根长枪般横在空中一翻;踩着落地点的碎石,对准翻腾炸得碎石飞舞的龙就是一发炮锤! “卧槽!” 他已是十分小心的挑选了龙鳞比较平顺的侧背,可布在其上的褐色倒刺还是将他的拳头割得能见着森森白骨。 “这,这怎么打啊?!”他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 已被激怒的龙挣开带有前爪的龙翼,小小艾斯还在发懵,人便是被其狠狠砸地嵌入旁边的石壁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降龙 “他不是让你跟这龙打呀笨蛋!” 祖的音在脑海内焦急地喊,“降服!是降服!” “我降你个头!” 恶龙急速攀爬前行,微侧着头,一双龙眸的内膜翻动,而后布满倒刺的长颈又开始律动。 滚烫的窒息压力让汗毛倒竖,简-艾斯根本来不及处理手骨的伤口;身形狼狈的翻入一道壕沟,背靠在碎石堆内,闭眼一面拍打,一面吐掉刚刚吃进嘴里的灰。 力量、速度、防御以及龙息…… 才刚迈入初武阶段的少年觉得头都快爆了。 “就不能栓条链子吗!”简-艾斯恨恨地咬住牙,眼睛往上一翻,恰好看见了缓缓出现在头顶的黑色龙眸。 “呲!”高温的焰再次喷射,简-艾斯狼狈逃窜的模样宛如一只地鼠。 “额呵呵。” 最高的巫师塔楼,罗法古透过水晶球的媒介观赏着每一个驯养场内的情况;再手指点点,将简-艾斯那一画放大开来。 “真是一个不走运的小家伙呢。”罗法古将头凑近了些,卷卷的胡须吹动。 “这你应该怎么办呢?”他笑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两口,后察觉到另一幅画内动静,浓眉下的眼珠变得有些深邃。 “唔呜!”嘹亮的龙吟在天幕炸响。 灰头土脸的少年抬起脏兮兮的头;只见一道通体蓝色并长有羽毛的龙从水晶弧顶上方飞过,刮起无数烈风。 亚摩斯?他看清了龙背上的那个人,双眸不由自主的眯起。 “哗啦!”背靠着的石碓又被利爪撕开,黑法卢森林针叶龙探出狰狞的头,张嘴咬住前方的空气。 “这样下去可就完了……” 他狼狈翻滚一圈,这头顶尖掠食者顷刻便闻到了他的方位,直接后肢与前爪划过碎石一动,那双狂暴的眸子便又清晰倒映出简-艾斯的身影。 “咔!”巨大的龙头再次咬向少年的腰腹,而对方则是运用仅存的气血增幅,直接坐在了这头龙的头顶上。 深褐色的倒刺竖立,扎破衣物的剧痛使他的脸色立即转白,眼睛内爬上些许血丝。 “吼!”如此亵渎,黑法卢森林针叶狂暴甩动头部,抬起龙翼前端的爪,对准后脑狠狠抓了上去。 “躲啊!”祖的音近乎咆哮,少年不顾这刺扎得满身是血,直接翻过来,想要继续抱住,又因这头大家伙的动作太过激烈,狠狠的摔了下来。 “那是……” 掉落时的一角余光,他好似看清了藏在其后颈鳞片内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呢?”水晶球前,罗法古皱眉看着画卷里那头黑法卢森林针叶,仔细端详对方那越发猩红的龙眸和倒刺的脊骨,摩挲胡须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难道说……”回忆起之前闻到的味,这位身材雄壮的巫师咧开嘴哈哈大笑,拿起酒壶,仰头粗鲁的灌了口大的。 “乔蒂……哈哈哈哈,你钟意的这小子完蛋了!” 罗法古拉开椅子躺下,打一酒嗝,眼里说不清有几分醉。 与此同时,狂暴的龙息好似烧开这圈碎石屏障,蒸腾起来的热气让空气都开始扭曲。 刺骨的气味伴随高温让简-艾斯几欲干呕,浑身已湿透,大腿根部的血更是与布料粘在了一起,每走一步,便是钻心的疼。 “艾斯,我知道这龙为什么这么恨你了。”祖突然在脑中惊呼,“你,你看你的腿。” 他顺着其的意思去看,发觉被每个被扎出血洞的地方都有一条猩红的龙筋将其堵住。 yyxs.la “妈的!”一见此景,简-艾斯直觉喉咙管一阵发痒,差点就喷了口血来。 “你听我解释啊啊啊啊!” 炙热的龙息又烧上裤腿,少年嗷嗷大叫的跑,整张脸更是黑如炭。 “昂!”透明的弧顶外又有几头龙飞过;端坐在龙颈之上的戴里克俯视下方人的狼狈,再转头,表情冰冷——好似刚看见了一个垃圾。 龙滑翔的气流在阴沉沉的天幕里吹动了云,简-艾斯仰起头看着他走远,表情重新平静下来。 “呲!”激烈的龙息又在吞吐,爬伏在盆地正中的恶龙整个头的倒刺都竖立得狰狞,布满獠牙的嘴保持张开的动作,用烧焦空气的深蓝色火焰挡住少年的退路。 “艾斯,要不咱们放弃算了。”祖无奈出声,有点心疼最近才养出来的气血。 “不。”整张脸都被熏黑的武士轻吐出这个字,再抬眸,盯住前方的蓝色的火,转过身瞪向石壁;手脚并用的往弧顶攀爬。 “想逃了么?”罗法古透过水晶球看向这一幕,脸上读不出悲喜。 “昂!”有些血丝的龙眸倒映出小虫子爬行的模样,伏在盆地底部的恶龙用前肢扣住碎石;龙尾摇摆,布满倒刺的身躯快速爬动到简-艾斯的正下方。 然后,弓起了龙脊。 “嘭!”后肢下的碎石崩裂,黑法卢森林针叶这长达六米多的身躯冲天而上;脊部一层层蠕动;张嘴伸出的长舌已要触碰到小小少年的腰腹。 沉默观望的罗法古轻轻摇头,放下酒壶,向水晶球探出了手。 想吃我么? 生与死的一瞬中,爬到弧顶处的艾斯松开双臂,在下坠的风里闭上了眼,嘴边扬起年轻人独有的张扬。 “嘶……”八门内的最后一口气血燃烧。 睁开眼眸,他近乎是诡异的在空中翻转身躯;贴着恶龙的长舌旋转。 两者四目相对,一人一龙对视的瞬间被定格在了时间的画卷里。 “啪。”翻转过来的简-艾斯攀住了恶龙的后颈,探手抓向藏在其内的巫师烙印。 “吼!”媒介成立,被少年思维干扰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闭目发出痛苦的咆哮,一双龙翼疯狂挣开,龙尾往下一摆,竟直接撞碎了水晶圆弧,冲向禁忌之外的天空! “干的好啊艾斯!” 耳边炸响出祖的声音,死死抓紧倒刺龙鳞的艾斯藏住嘴边的笑容,于上升的气流中稳住心神,将伸入媒介内的左手一转,整个人便一阵激灵。 这就是你的情绪么…… 孤独、压抑、冰冷、狂躁,你还真是一头…… 可怜的龙呢。 嘴角勾出一丝戏谑的弧,简-艾斯垂下头,茶黑色的眸里泛起了看不见的,暗潮。 下一刻,漆黑的龙眸瞬间紧缩成竖缝,黑法卢森林针叶龙身躯有些僵硬的挣动龙翼,那愈发斑驳的色彩却在它的大脑里浓到滴出…… 色彩斑斓的黑。 “昂!!!”癫狂的龙吟震撼了整座龙场,本要出手的罗法古猛地起身,死死盯着黑法卢森林针叶龙,语气十分不解的自语道,“不是已经连接上媒介了吗?怎么……变得更加疯狂了呢?!!” 回答他的龙吟痛苦狂躁,只在空中疯狂的扭动,惊呆了其余还未驯服龙的同学们。 “这……”内史密斯呆呆的看着头顶天幕——那狰狞的倒刺,那深褐色的龙鳞皮肤,还有那庞大又锋利如刀刃的身躯,“这,才是真正的龙吧……” 他喃喃地念,再回过神,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头刚过两米的萌物。 “吼……”于此同时,与少年情绪完全融合的恶龙安静了下来。 挥挥龙翼,后颈倒刺的龙鳞嵌入皮肤,黑法卢森林针叶龙的眸光暗沉如夜,对准下方俯冲,跟着并拢后肢;按照脖上人的意志进行低空滑翔。 “他怎么不去追亚摩斯他们?”同学们对此有些好奇,但恶龙滑翔过后的余威又加快了他们驯服的进展,使有些幸运儿们表情欢喜,已连接好了各自的媒介。 至于刚骑上龙背的披得,却看着不断逼近的黑影轮廓表情有些精彩,哆嗦着唇说道:“你,你……小心我告老……” “Fire!” 命令下达,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对准下方这刚破开水晶弧顶喷出猛烈龙息,并弓起后肢,朝着弧顶狠狠抓去! “唔!呜唔!” 本驮着披得的绿湖短鼻龙吓得失声尖叫,展开好似蹼一般的龙爪,带着背上人一头扎进驯养场里的沼泽。 “我……” 披得的喝骂来不及传入空气;听得咕噜几道声响,化为沼泽里的气泡不见了踪影。 “***的臭傻逼。”俯身拍了拍龙鳞,艾斯在刺耳的风中露出本来面目,并发出声声快意的笑。 而此刻,各式各样的龙也冲出各自的弧顶在天空中舞动双翼。 简-艾斯回头看了眼黑压压的龙群,只是心念一动,胯下恶龙立即挥翼向上,按照罗法古在媒介中的安排好的路线飞行。 “芜湖~” 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冲出圆形尖刺楼塔主,其背上的艾斯低头一看:如三叉戟般的主堡傲然挺立在一圈圈灰色石墙内,而在每一圈划分出来的区域中,一条条形态各异的龙正透过驯养场的水晶弧顶抬头注视着他。 无数双龙眸下,简-艾斯的心头居然滑过一丝悲苦,而后鼻尖一酸,眼眶有些红润。 “这就是你的情绪么?”他俯身侧脸贴上龙鳞,感受指尖之下的跳动感觉。 天幕里的云也暗了,道道风卷舞,吹低了少年的眼睑,又吹动了他耳上的花牌吊坠,是灰蒙蒙的一幅画,画里装有龙与人和平共处的场景。 “哗~”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平稳向前方滑翔,几次挥翼,直直朝着天幕下的几道模糊轮廓追去,把所有嘈杂都都甩在了后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空竞速 连接山脉的河流在昏暗的光好似一条薄纱,光芒半遮半掩,宛如一个害羞的人儿从云雾中透出些许。 巨大的桥伫立在河上,横穿山谷,还能看见桥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却与在这笔无比辽阔的画卷相比,小得像个黑芝麻。 人声中,拉住大桥的钢筋吊索反射出冰冷光泽,而一道六米多长的中型身影,却在桥下河面急速滑翔。 “Fire!” 灼热的龙息融化飞行路上的石墙;深褐色龙翼探出前爪撕裂窟窿边的滚烫流体,龙脊节节缩起,直直从烧出的窟窿中冲了出来! 快追上了么? 仰头而望,横跨山河的大桥宛如巨人俯瞰着龙背上的人;少年微微眯眼,抬指发出嘹亮口哨。 “昂嗯!”黑法卢森林针叶龙振翼,在波光粼粼河面上掀起大风,布满倒刺的龙尾一砸,宛如炮弹般射向大桥。 桥面上的马儿感知到了下方的危险气息,皆抬足嘶鸣,惊起骑坐人的阵阵喝骂声。 “别吵了!你这怠懒蠢马又犯浑了是吗!,等到了庄园,瞧我不让主人换你去磨浆!” 穿着亚麻布长袍的仆人叱着拉紧缰绳,拿出一块萝卜,递到不安嘶鸣的马儿嘴边,一面骂一面哄着往前走。 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势越来越大,吊住大桥的钢索都开始轻微摇晃,如风铃摇摆,“轰”地一声,一道狰狞的身影从桥下突然窜出,惹得桥上人失声大叫。 “龙,是恶龙!” 瘫软在地上的仆人指着呼啸飞过的恶龙,其身后的烈风声声震耳,好似钢刀刮在脸上,隐隐生疼。 众人都处于惊吓未回神;下一瞬,又被一道气势稍小的烈风吹得东歪西倒,只是努力眯着眼去瞧,看清了追向前方的那道蓝色龙影。 “今天是有比赛吗?” 正在前往伯韩湖区的贵族学子们从车厢内探出了头来,望着天幕尽头的两道小黑点,啧啧称奇。 “轰!” 抄了这一次近道,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在少年的指挥下侧起身躯,贴着山脉峭壁翱翔。 天空、大地、山脉以及河流的光都映入眼帘,被灌入大量空气的胸腔有些发疼,而简-艾斯的眼眸,确是神采奕奕的青春张扬。 “加油!我们就快追上了。” 他抱紧龙颈咧嘴大笑,耳垂上的吊坠在气流中疯狂摇摆,眼角余光中,依稀能看见海德古堡的高耸轮廓。 “不知道维奇老师他们看见我没。” 简-艾斯突发奇想,身后突然传来有些怪异的龙声,回过头,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 “古德?”简-艾斯皱起了眉。 同样一头黑发的古德-讷斯端坐在斯克列罗翼龙的长颈上,额前碎发飘摇,下方双眸平静盯着狰狞龙背上的简-艾斯,慢慢地摇头道:“你这样……真的很不好。” 话停,其胯下的斯克列罗翼龙开始发力,张开好似鸟喙的龙嘴,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的音波。 yyxs.la 本就听力敏锐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垂头露出痛苦表情,通过媒介一层层的传向艾斯,使他的面色跟着苍白起来。 “Fire!” 飞行有些不稳的恶龙转过布满倒刺的硕大头颅,才刚张嘴,古德-讷斯就指挥着他的龙一起下坠,躲开这束高温蓝焰。 回过头来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差点就要撞上峭壁突出来的石,简-艾斯闭眼咬牙,强用心神让后者动作有些凌乱的避过;龙翼上却不可避免的被划开了几道血口子。 “我**你的M!” 龙的情绪传来,少年如桃花般的眸子睁得有些狰狞,阴柔与暴虐交织,配上昏沉沉的光,倍感吓人。 “吼!!”黑法卢森林针叶倒竖起龙脊上的一根根“利剑”,双翼一振,后肢直接在峭壁抓出一个深坑,往下方挥去锋利碎石。 “就怒了吗?” 默默跟在下方的古德-讷斯抬起头,控制胯下的龙儿优雅旋转,轻描淡写的躲过了漫天碎石雨。 如鸟喙的龙嘴还在发出音波,简-艾斯与恶龙都被弄得神情无比暴躁,恨不得立即抓住这只嗡嗡叫的苍蝇,把它肚子的肠子都给扯出来! “我要杀了你!”心底的潮汹涌翻滚,简-艾斯与恶龙一同转身,准备回头与这聒噪的杂碎分个胜负! 而在此刻,他混乱不堪的脑袋里突然泛起了祖稚嫩的声音。 “艾斯!你要冷静下来呀!这是罗法古的媒介再将你和龙的情绪放大。” “别让这傻逼得逞了!你还要再追亚摩斯他们啊!” 祖的语就像一记棒槌从天灵盖往下砸了个通透,蛮横的扑灭了艾斯心底的邪火。 布满狰狞倒刺的龙头跟着一阵哆嗦,漆黑的竖瞳重新扩张,又挣翼往前方翱翔。 “怎么会?” 本已做好战斗准备,胯下的斯克列罗翼龙嗓子也都快喊哑了。 可前方的一人一龙不知怎的,只管往更远处的目标追,压根不再看他们一眼。 到此,古德的神情头一次变得阴沉。 前方数千米之处,戴里克早已听见后面的声响,不过是表情更为严峻。 因为…… “啊,怎么不还手呢?”就在他的右侧,一条黑背四叶尾的鸦西山龙正张开巨大的前肢,想要将他胯下的迅风龙直接抓住掐死! 两者之间的体形差距太大了…… 戴里克俯身险之又险的避过布满鳞片的爪,再往上翻,头顶这条黑背至少有八米余长,根本不是自己这条天空之子所能媲美的。 念头到此,他轻轻拍了下迅风的龙角,后者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龙吟;双翼并拢,在高空气流中启动全速模式。 “别跑啊。”奇得塔斯看着又快出一个档次的天空之子不屑冷笑,再回头,发现本该在后面的褐色恶龙也不见了踪影。 “呵,等我教训完他了,再来收拾你!” 手指含住发出一记嘹亮的口哨;龙鳞光滑紧凑的鸦西山龙也展开了双翼,乘风在天色灰蒙的光里翱翔。 七十七号庄园内, 一夜都迷迷糊糊的小女仆罗妮打着哈欠站在后院的坪院上。 五颜六色的衣物和床单绚烂得有些好看,有一些甚至伸出了顽皮的手,将边角布料不断抚向她的圆脸。 “ 认真一点吧罗妮。”正在拧干衣物的马瑞德回头,扯开独有的大嗓门,“宾客赏赐你,你要感谢的是主人,没有他,你现在早就找个农夫嫁人生子了!” “对不起马瑞德,我,我没有这样想。” 罗妮闻言有些局促,擦掉眼角的湿润,上前帮她摊开主人的衣裳。 马瑞德瞧着她的娇小样子又哼了声,一双短小厚实的黑手动作麻利地将衣物串上晾衣绳。 “突然得到一笔横财高兴一下可以,但你也要搞清楚啊罗妮,”马瑞德边晾衣边教导,“一时的钱是不长久的,要有稳定的工作,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莫瑞斯他们人很好,你也不用担心,而且,这些王都来的人根本看不上你这点类!” 马瑞德端起盆子往前,留下小小女仆合起了手,愣愣出神。 “你不想今后一直都跟着主人吗?”马瑞德侧头瞧了眼她的神色,说出令其向往的未来。 “我……”罗妮正要作答, 忽然,随风轻摆的衣物和床单都变得有些兴奋;绳索也开始颤抖,而脚下的绿草更像是提前预知到了某种气压,个个都害怕地贴紧在土地上。 “这,这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风了啊?”马瑞德有些吃力的抱住要快被吹走的衣服,看眼小女仆,忍不住呵斥道,“还想什么呢!快来帮忙啊!” “啊?啊。”小女仆回过神,横吹过来的风已越来越大,将她的裙摆与头发都吹得往后飘舞,只能将手挡在面前,闭眼一寸一寸的往前方挪去。 “真是没用的小姑娘!” 马瑞德最见不得磨蹭,干脆转过身,用厚实的背挡住从庄园门口呼啸刮来的风,一面护住被褥,一面大骂这古怪的天气。 不远处的光线忽然有些阴暗,正在大厅安排工作的莫瑞斯皱眉抬头,看清迎面而来的庞大阴影后,嘴唇微张,瞳孔慢慢扩大。 “怎么了,莫瑞,” “轰!”霸道至极的烈风横冲扫过主屋的窗户与门;仆人的惊呼与玻璃一同破碎,有些人更是打开窗户,抬头望向天空,却惊讶的止住想要咒骂的嘴。 “这,这是龙!” 后院响起马瑞德的尖叫,而罗妮则看清了坐在龙背的上身影。 “主,主人?”她彻底晕了。 看着自家庄园有些小小的麻烦,简-艾斯憋着笑继续前进,胯下的龙一头扎入庄园背面的山,在这密密麻麻的树枝绿叶中横冲直撞,让小小艾斯不得已吃上了许多树叶。 “从这座山里窜出去,就彻底越过学院中心区,快到西区的伯韩湖了。” 柔软的树枝根本无法给龙鳞造成伤害,可是坐在其上的简-艾斯,被鞭打得紧绷了身子来。 “他妈的,都怪古德那个*娘养的!” 新旧伤一同发作,他呲牙咧嘴地爆出一句粗口,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差别。 一座不大高的山很快就被穿过,简-艾斯望了眼前方的大湖,嘴边掀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克里曼沙,我来看你了哦。” 第二百一十九章 画 本是一个睡懒觉的好日子。 加尔-克里曼沙揉了揉在跳动的眼皮,下巴上的肉搭在手掌边,发型着装倒是无比精致。 “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端起茶杯,他闻了闻这股淡香,压下了本要打出来的哈欠。 “顺路来看看你呀。” 坐在花园前的人专注作画,羽毛蕾丝礼帽的帽檐遮住了大部分的侧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加尔-克里曼沙听得抿起嘴,吃了几块脆饼,将肥肉都挤入软椅内,忍不住地问,“你的情况不是好上许多了吗?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的。” 她一面作画一面答,声音听起来柔柔的,却又有种天生的距离感,“只是行程上定了这一天,我便来了。” “但也要注意一些啊。” 加尔-克里曼沙深吸口气,也找不到多余的话题,望了眼阴天,只能是坐在庭院里干陪着。 对方大抵是十分享受这种静谧的;画中的花与蝴蝶都快成型,笔触无比生动,却在铅笔的素描下颜色有些单调。 忽然,一直伫立在旁的老管家抬起了头,接着便有一圈圈风从远方吹来,摇乱了花朵的姿态。 “怎么回事?” 一见表姐停下了笔,加尔-克里曼沙望向老管家,声音不大不小。 “是,”老管家如条件反射般退一步守在二人身边,一双蓝色的眸子穿过风看见了远方的苗头,眉头逐渐舒缓,“是两头龙。” “而且……”他略略停顿,转而看向主人,“其中一个好像是你的朋友。” “朋友?”克里曼沙皱了眉,转而一想,肥-润的白脸立即散开了来,“艾斯?他骑着龙搞什么呢?难不成今天帝国班有比赛?” 软椅嘎吱一响,克里曼沙站起来招手,拿过望远镜,对准大风刮来的源头,表情也顷刻精彩起来:“哦哟哟,打得这么凶啊。” 他幸灾乐祸的笑敌不过越来越烈的风,而远方天幕下,那两道身影正搏杀着红了眼。 “我**你的M!” 简-艾斯挥拳向前,哪怕是不断失衡的重心也挡不住他想要锤烂对面这张脸的决心。 他们身下的巨龙也在搏杀——龙翼、前爪,浑身布满倒刺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依靠体型等优势不断撕扯斯克列罗翼龙的鳞片,一路纠缠一路洒下血滴。 双龙怒吼咆哮的音震荡云间,它们打得好似蛇般相互缠绕扭动,并且急速下坠,龙鳞亦与气流摩擦亮起烫红的高温。 脸上被连续锤了几拳大的,古德-讷斯死死咬紧牙;不停向简-艾斯举拳还击,却都被对方灵敏的感知提前躲了过去。 “你这该死的!” 右眼又挨上一记重拳,古德-讷斯有些愣愣的看着简-艾斯,而后浑身颤栗起来。 “我要杀了你!” 血压升高,这位钟情于紫藤花的忧郁男孩嘶声咆哮, 什么算计什么陷阱全都抛在了脑后,只剩下八门在疯狂嗡鸣,向全身输送浓郁气血! ranwena.net “艾斯小心!” 祖感知到了对方身上那股看不见的势,立即倒吸一口凉气,听声反而有些可爱的。 “怕什么。” 简-艾斯的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弧,直面这束要吃人的目光,竟举起拳头又往前锤去! “你……” 又是一拳砸肿了鼻梁,古德眼珠瞪大的表情也顷刻凝固。 “轰!”看不见的势苏醒,已搏杀到白热化的两条龙也察觉到了这股波动,向各自的骑乘者传递情绪。 “好强的气……”如此狂风,简-艾斯眯起狭长的眼,透过天赋感知到了古德的势的模糊轮廓,随即喃喃自语道,“是众生势么……”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简-艾斯也大概知晓的势的几种形式。 而对于这种气血的进阶技巧,他也是时时刻刻都在憧憬。 与此同时,古德-讷斯体内的势已达到了巅峰阈值;转动瞳孔,似勾索盯住了简-艾斯这张清秀的脸。 脸色重归平静,古德-讷斯在碎发飘舞中抬起了右手;摊开,对着对方吐出冷漠至极的语:“死吧。” 势凝聚,可其胯下的斯克列罗翼龙忽然闭上了眼睛内膜,接着,挥翼挣开了黑法卢森林针叶龙的纠缠。 “古德,你知道课堂上的规矩——龙的事,通过龙来解决。” 右手连接的媒介里传来了罗法古导师的声音,语气不轻不重,却让双目赤红的古德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老,”他刚要出声回应,一枚伤口深能见骨的拳头再一次映上了他的脸颊。 这一刻,时间都好似流慢了。 拳骨接触皮肉,一层,一层地打嘟了古德-讷斯的嘴。 那是一丝带血的唾液从粉润的唇里飞出,古德-讷斯眼珠上翻的猪头表情,被望远镜清晰的定格。 “噗!”克里曼沙一时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打得好啊艾斯!”祖发出迷弟般的高分贝尖叫,更像是吃了传说级宝药般兴奋地继续喊,“继续揍他!给我狠狠的揍他!!!” 得到坏小孩的助威,偷袭得逞的简-艾斯在急速下坠的失重里又一次保持了身形,双腿夹住龙鳞,弯腰一捞,扯住古德-讷斯的衣领,又要朝这张完全蒙了的熊猫脸锤去! “行了!” 被巫师操控的斯克列罗翼龙后肢一蹬,冲着简-艾斯发出一道嘹亮的龙吟,而后驮着古德按原方向返回。 音波的涟漪一圈圈炸入脑海,简与其胯下的龙都在一瞬间失神;两者双目一翻,毫无知觉的往下方的文明聚集区坠落。 “别晕啊!别晕啊艾斯!” 漆黑中传出有人拍门的声响,简-艾斯努力睁开将眼睛掀开一条缝,胯下的龙亦在媒介的链接下宛如醉汉般七晕八素地挣扎,几番挥翼失败,眼看就要掉入湖边的庄园美景。 “卧槽!”正举着望远镜的克里曼沙将头移了出来,看向身旁的老管家问,“湖一区那栋最大的庄园是谁的? ''那好像是……''”老管家闻言思索,刚张嘴,却又垂头的沉默了。 “不会吧……”克里曼沙脑门一炸;有些僵硬的转头,发觉坐在画板前的表姐已经在收拾东西。 “唔,唔!”见此,他冲着老管家硬生生的挤出几道眼色,嘴里还在不停的唔囔。 “我,”管家正要出声,已站起来的女人抬头看向这个方位,语调柔和的道,“我回去了。” “别,别啊。”没有风的花园安静的有些诡异,克里曼沙挠挠头,迈着小碎步,干笑的来到表姐面前;左看右看,捏起完全焉了的花儿说道,“这,这花不是还好好的吗,我看你画的挺好的啊!” 对面人听得浅浅一笑,而克里曼沙却反射性的……哆嗦一声。 同时,恶龙破空坠落的巨大音浪已经惊动了下方庄园内的人们。 弯腰坐在白色花园前的老妪抬起头,只是一眼,便让某个小小吃货莫名惊悚。 “艾斯!!!”超高分贝的尖叫冲溃脑中的一切迷蒙,“那下面都是有钱人呀!我们赔不起啊!!!快醒醒啊艾斯!!!” 突破桎梏的音撕裂黑暗,只见少年双眼一睁;猛地激灵地坐直了身子,语气急促的回道:“什么钱?在哪里?” 两位财迷的本相暴露,受到冲击严重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跟着甩了甩头,努力展开双翼,在只离庄园主堡的顶部不到十米的距离,强行挥翼拉高了起来。 “呼!”翼下的风压得窗户发出哀鸣,通体黄褐色的恶龙发出痛苦的尖嚎,透过少年传来的意志,用尽力气往上方飞动。 “我的神灵啊……” 一窗之隔的庄园女仆呆呆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的在胸前点了点。 “Nice!”透过望远镜,克里曼沙激动的握紧了拳头,而后望向快要上车的表姐长呼口气,再转头,身旁的管家却拉了拉他。 “干什么?”他语气烦躁的挣开。 “他过来了。”管家的声音平静。 “谁啊?”克里曼沙嘟囔着调整望远镜,接着,张开的嘴再也合不上来。 这望远镜的效果……也太好了吧? “轰!”风浪袭来,长达六米的恶龙双翼展开的模样震撼了每个仆人的眼。 身旁的管家瞬间消失,下一瞬,重达吨级的恶龙好似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般倒在原地,可其上少年却在这股巨大的冲击力下……起飞了。 “卧槽草草草草!” 阴沉的天幕忽然裂出几道明媚的光,少年在空中划出的优美弧线被照亮。 已有一只足踏上阶梯的女人应声抬头;素色的唇微启,表情呆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 “咚!”他最终狠狠落地;一路用脸刹铲着花园里的泥土冲来, 最后,停在了这抹白色裙摆边。 又有一束光从阴天的裂缝里射落,光里的人四目相对,一上一下,共同画好了这幅名叫初遇的画。 第二百二十章 我觉得你是…… 罗法古巫师禁地, 漫天龙吟彻响,荆棘藤蔓缠绕的围城在昏沉的光里甚是煞人, 龙翼扇动,无数巨龙爬上最高那座三叉戟塔楼的窗边,停留片刻,在骑乘人离去后仰头长啸,挣翼前往下方的巢穴。 “老师。”内史密斯从窗边跳入侧厅里,抬头一看,已有许多同学完成了课程。 “站那儿。” 罗法古摆摆手,低头看着水晶球,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让所有学子们面面相觑。 气氛因无人说话而压抑,众人不知导师的面色为何阴沉,只能偷偷交换眼神,在脑海里猜想。 “啪!” 侧厅的门忽然打开,抬眸而望,原是几位罗法古的巫师学徒将一个学生用担架运了过来。 “这……”与此人最熟的佛伯特瞪直了眼,指了指对方,又看了看同样表情惊诧的同学们。 “这是古德-讷斯?”有人凑近了看清了这张猪头;嘴角刚翘,立即伸手搓脸,皱眉佯装咳嗽地说道,“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肯定是艾斯那个贱表子做的!” 一道充满恨意的声音传来,视线汇聚,又被接的话人吓了个激灵。 “披得?!”这回轮到戴里克忍不住出声,再看眼这泥人,脸色顷刻铁青,腮帮更是咬紧,“是谁干的!” “是简-艾斯!”披得举起拳手,身上污泥的味儿使其成功获得了一块空气,“他偷袭了我,把我龙也给吓跑了!” “我也是因为这恶人……” 担架上的人闷闷出声,侧过头,重新闭上眼,眼角有忧郁的泪滑落,“我伤好后,会邀他死斗。” “死斗?!”同学们闻言“嘶”了一声,左右看看,却未找到当事人。 “还有我!”披得也举起了手,一脸污泥;只能看清眼睛和那口大白牙,“我也要跟他死斗!” 话停,身旁人没忍住地扑哧一笑,再看眼戴里克,低头收敛了表情,却又被臭味熏得皱起了眉。 “真是煎熬啊。” 这位学子只能呆呆站在旁边,忍不住暗自感慨。 “我看你是个豌豆!”抱胸而立的奇得塔斯不屑冷哼,扇了扇鼻前的臭味,“什么阿猫阿狗也想学人挑战,也不知道先把自己洗洗。” “你说什么!”站在他边上的戴里克用暴喝回应。 “说你家的狗呢。”奇得塔斯将头转来,盯着他怒笑,“只会躲的废物,怎么之前没听你还嘴呢?”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织出火花,踱步,慢慢拉近与彼此的距离。 “简呢?”一直未说话的亚摩斯突然出声;直接向罗法古发问,“罗法古老师,简-艾斯呢?” “他回来了,这个专门惹祸的混小子。”罗法古转过身,厚实的手掌擦灭水晶球,深深看了眼戴里克二人,高大身材下的影子让气氛愈加压抑。 xiaoshuting.la 众学子不再有任何异动,奇得塔斯重新抱臂挺立,向戴里克张嘴作出“我会打死你”的口型。 戴里克沉默地看着他,最后眼帘半垂的移开视线,太阳穴上还有一根青筋凸起。 “嘭!”侧厅的门打开,所有视线汇聚;其中内史密斯一没忍住,指着走进来的人,笑喷了出声:“艾,艾斯,你,你怎么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点燃了周围人,他们低头藏好翘起的嘴角,空气都好似快活了。 “摔了。”作为压轴登场的学生,简-艾斯的行头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双拐加绷带,整张脸更是被包得严严实实;双唇露在绷带外一瓮一瓮地张开闭合,惹得更多人笑出了声来。 “你干什么去了,和恶龙搏斗了吗?”内史密斯笑得眼眶湿润,上前点;仔细观察着艾斯身上的绷带,稍微松了口,“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应该没什么事吧。” “都是些擦伤,一下子就好了。”艾斯瓮声瓮气地答。 “是从龙身上摔了?”内史密斯小声地讲,“还是……被古德打的?” “就他?”艾斯一翻眼珠,窗外的光恰好直射在他站立的位置,扑打在了他的面上。 强光直直射入,眼睛被照得一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的浮现出另一束光里的人。 于是他想起那双粉色的瞳,想起那被风吹动的青丝,一时间……有些痴了。 好美…… 记忆中的身影愈发朦胧,但简还是牢牢记住了那扇垂下来的睫毛,以及如鸡蛋般嫩滑的皮肤,还有那没忍住抿出来的弧度…… 还有……还有太多了…… “艾斯?艾斯?” 眼前人突然怔怔出神,内史密斯伸手在其面前摇了摇,“你怎么在走神啊,脑子也摔坏了吗?” “我没事。”艾斯回过神来,长呼口气,饶是一头的绷带,耳垂上的花牌吊坠依旧颜色鲜艳。 “啧啧,简哪怕这样都是如此有个性呢。” 众人再次指着他笑着打趣,而简-艾斯也未恼,嘿嘿地咧开嘴,拄着拐杖靠近人堆,用余光瞥向泥人兄和担架君。 “艾斯,我看见你驯化的是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呢,那种恶龙都能摆平,你牛啊。” 有位同学上前打量简的模样,自来熟般的轻锤了下对方的胸口,“你的伤不会就是它弄出来的吧?” 另一位闻声靠近,看看内史密斯,后笑着启唇道:“今天还要多亏了你呢,我那头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疯,要不是被你的恶龙唬了唬,估计我也跟披得一样咯~” 他的尾音牵扯起更多人笑声,愈发多的帝国班学子都向这边靠拢。 “你是怎么把披得打成这样的?他后面追上了你吗?” “诶,简,那披得一身的污泥也是你让恶龙摁进去的?” “你也太坏了吧……” 后面的声音嘈杂,站在最前排的亚摩斯移动视线,不露痕迹的看了眼处于绝对中心的身影。 “一群吊车尾的废物。”奇得塔斯望着冷哼了声,站在他周边的同学跟着冷眼观望,自有前排名次的傲气和距离感。 反观戴里克,却将目光从奇得塔斯身前滑过;藏起了眼底的幽暗。 “行了。”罗法古伸手下压,已聊开的众人重归安静。 这位身材魁梧的巫师扫视一圈,确认人都到齐,便张开胡须中的嘴;嗓音浑厚地讲,:“今天的课总体来说很顺利,除了威尔莫特-披得没有驯服成功外,所有人都完成了驯龙任务,并也完成了飞行,这比上一次已经好了很多,值得你们为自己喝彩。” 得到导师的肯定,所有学员都稍稍挺直了身子,除了泥人兄和担架君的面色有些僵,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但是这节课上,也有一些不该出现的小摩擦。” 补充一声,罗法古导师的双目盯住了简-艾斯。 私底下的交流声又安静了下来, 旁边人悄悄推了下简的胳膊,只见始作俑者低头握紧手里的担架;冲导师露出无奈的抿起嘴:“罗法古导师,我只是想要更好的名次。” “但这不包括欺辱已失去反抗的对手。”罗法古目光灼灼的接过话语,最终在对方低头摸鼻子的回应下收回了目光,转而环视所有人,并拍拍手,让胡须里的嘴角有了一丝笑,“好了,今天的课程大家都辛苦了,我期望与各位的下一次会面。”说完,他指了指一瘸一拐的少年,“简,你留下。” “好好跟罗法古老师说。他是个好人。”路过的内史密斯小心捶了下艾斯的胳膊。 “我知道。” 艾斯点了点头,又觉右边的脸十分痒,于是转头,看见了那边的吃人目光。 “我永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忘记今天的屈辱。”担架缓缓抬动到身边,古德-讷斯双眼映入简-艾斯的面容,语调里没有丝毫情绪,“我曾劝过你,甚至想要与你成为好朋友,结果……” “是我让你变得更邪恶了。”脸肿得像猪头的他低声叹气,长长睫毛遮住了眼影,“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亲手结束吧。” 古德的音很淡,嘶哑中带着一丝落寞,好似永远不被理解的孤独异类,在世上孤独行走。 艾斯安静听着他的宣誓,低头抿嘴,跟着有些吃力地往前摆动双拐,而后俯下身,伸手拍了拍这人。 “我觉得你是傻逼。”简的表情亦是无比的真诚。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识龙水 “我记住你了。”  戴里克与简-艾斯擦肩而过,  身后的披得亦是直勾勾的盯着,并在关门时用两根手指隔空点了点艾斯。  艾斯平静对视,狭长的眸里涌现出幽深。  所有学子都离去,“咔噔”一声,刻有树根花纹的黑门闭合,连带投入窗的光跟着变暗。  空气……好似也有些沉闷了。  此番寂寥下,简-艾斯低头摸了摸鼻子,目光顺带划过导师的背影,而后着神观察周围——整间环形的巫师占卜室面积不大不小,刚才的四十余人,已经是这里的最大承受量。  白蓝色的水晶球被好似树干般的台子托着盛放在深黑色的桌上,桌后一排排书架环立;它们身后的墙壁颜色浓郁到有些看不分明,像是烧焦之后留下的疤,时刻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香味。  少年退后的脚跟不小踢动了墙边的小长椅,兴许是这点动静,罗法古导师转过了身来,浓眉下的眸勾住了艾斯。  “这好像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战神之体。”  导师声线低沉的音响起,简-艾斯收回观察的目光,接住对面的视线。  宛如盘虬卧龙般的手臂交叉,罗法古打量片刻简-艾斯的身材比例,稍微沉吟,摸了摸狂野生长到胸口处的性感胡须:“与我想象中有所差距,但依旧是非常惊人。”  “喝了它。”罗法古收回了目光,一瓶秘药在空中划出道弧线。  漆黑的瞳孔几乎是瞬间与它的轨迹同步,简-艾斯微微一顿,只能松开一个拐杖,伸出左手接住这瓶秘药。  “这是识龙水,喝了它之后就能知晓之前见过的巨龙。”  罗法古背对着收拾桌面,声音厚重的像一面鼓。  “别喝,这东西有很大的副作用,你这个导师没安好心。”祖忽然出声提醒。  闻言,简-艾斯眉尾微挑,只是捏住瓶子,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久久未听到动静,足有两米余高的健壮巫师转过了头,迎着面前这双有些阴柔的眼,踱步,最终低头看着学生。  “喝了它。”他再次出声,书柜上的书都被震的移动了下。  面对这愈发有些压迫性的视线,简-艾斯表情平静,好似一只观望看戏的猫。  “我不做对身体有害的事,而且校规里,也从未有过相关规定。”少年出声回应,声线平稳。  “噢?”罗法古闻言张嘴,粗短浓眉下的眼滑过精光;脚后跟往前,将双方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我知道你与维奇的约定,如果你想要我将今天的事当作都未发生,或者你想要那个满分,就配合我。”  “这,并不是校规,也不代表我在强迫。”壮硕的巫师伸指点了点少年的胸,也使对方察觉到了其不似外貌那般的心细。  “可其中规定代价太大了,我要应对的数不胜数,不只是你这一门课程。”  饶是胸口有些发疼,简-艾斯平静看着导师的眼,不知退让为何物。  “噢?”罗法古再次发出疑问的语气,将两手交叉,使胸口挤出更深的沟,片刻后出声问,“你是在与我谈条件?”  “我只是在述说我的情况。”简-艾斯摸了摸鼻,微垂的眼睑遮住了某些光。  双方再次沉默,安静到彼此都能品到对方的心跳频率。  最后,是罗法古导师再次转过了身,收敛了自身的危险气味。  “你的见识令我惊讶。”不再看眼眸低垂的学生,他一面弯腰在水晶球桌下翻找,一面出声道,“关于识龙水的解药我没有存货了,但我可以答应你两个要求。”  “一、关于我的课程你不用再提心吊胆。”  “二,”  “我要一本武技。”简-艾斯突然打断了他,罗法古闻声回头,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识龙水没有解药,罗法古导师,我们正在进行一场公平的交易。”简-艾斯双手抱胸,是更进一步的应对态度,“而且这种秘药对饮用者会造成极大的精神损害;揭露的巨龙品阶越高,这种反噬就越剧烈,老师你应该知道我之前去的地方,那里是恶魔的聚集地,”  “那里,不存在活人。”  简-艾斯稍稍歪头,狭长的眸子柔得像个女人,“一本钻石级的武技,我只是借阅,并不会拿走。”  “钻石?”罗法古盯着这双眼,停住翻找的动作,直起挺拔的腰,将少年装入他的影子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此压迫,简-艾斯竟是笑着出声:“条件可以慢慢的谈,但我在那片灾祸东岸见到的东西,超过你的想象。”  “这只是一点信息而已。”罗法古也笑了,及胸的胡须不停起伏,“我只是想要满足我独特的好奇心,你把你的记忆想得太珍贵了,孩子。”  “真是这样吗?”  话停,对面人望着他问,一双桃花眸弯成无害的弧。  罗法古沉默了,连带周边一切,都在这份沉默中被扼住了咽喉。  少年安静的等,许久后,罗法古导师抬起了粗眉,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少年的脸。  “你不该当一位武士。”他对这名学生做出了评价。  “老师,追诉利益与身份无关。”简-艾斯摇了摇头,更为盛气凌人地拿出一张羊皮纸,准备直接书写契约。  “停一下,停一下。”罗法古见此彻底没了脾气,笑呵呵的往下压手,仿佛之前的野蛮只是幻象,“孩子,交易的基本要素是双方达成共识,你好像没给我讨价还价的机会。”  “我正要让你写。”简-艾斯将羊皮纸递上,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罗法古摊开大手捏住这张小纸,又一次看看这张年轻的面容,抬起右手凭空握住一只红色羽毛的笔;边低头书写边意味深长的说道:“孩子,你成功用知识换取到了财富,作为你的老师,我希望你记住这个例子。”  “我是一名巫师,对于武士的手段没有多少收藏,钻石级武技几乎没有,不过我有一本古怪的书,它应该很适合你。”  契约书写完毕,罗法古打了个响指,桌上的烛台一跃而起,用底部在羊皮纸上烙下一个印记。  “好久没有和人交易了。”抖了抖契约,他向这小家伙眨了眨眼,幽默一笑。  简-艾斯正要出声,导师的厚实手掌却拍了上来,并嗓音浑厚地道:“保持点耐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是一本媲美钻石级的武技,”他摊手召出一本类似学院课程般的硬角书本,“它的作用是防御,能让你的气血像甲胄一般穿在身上,具体功能我就不多介绍了。”  罗法古将武技递上,又欣赏着这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样子,扩散胡须里的嘴角弧度,发出爽朗的笑声:“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他说完继续翻找所需道具,简-艾斯捧住这本书翻了翻,再得到祖的确认后才放下心来。  此时罗法古拍了拍脑门,嘟囔了句记性,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扁平的古怪巫器——其好似一张盆,黑漆漆的盆内雕刻了许多看不清轮廓的线条。  “你这老师想法很大呀。”祖透过艾斯的视线端详片刻,哼了一声,“想要模仿凶物的形来增强巫药和巫力,也不怕被反噬了。”  艾斯听得多望了眼导师手里的“盆”,摸了摸鼻子,把武技和契约都收了起来。  “它会有点疼。”用力拍掉黑盆上的灰,导师将其直接扔在桌上,而后对简-艾斯招了招手,“来,让我看看我之前闻到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他说完单手撑在桌边,手臂上的肌肉如磐石般坚硬又棱角分明。  艾斯闻言抿住嘴,走上前深呼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深蓝色秘药,不带丝毫犹豫地一口闷了。  入喉的药液好似清水,只用两次喉结翻滚,它们便都进入了经络内,像一根根蓝色的小刺,开始扎入细胞中。  刺越扎越深,痛苦开始蔓延,简-艾斯仰起头僵硬扭动脖子,在导师的注视下变得双目通红,皮肤上凸出黑红色的细小血管,最终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  “咳……咳……”  少年开始掐紧自己的脖子,张开的嘴流出一串涎水,猛地跪下,却又腰背挺直的发颤。  蓝色的刺已蔓延上了大脑,少年的眼瞳诡异收缩,除去眼白,漆黑的瞳孔竟然化为了一条竖线,好似恶龙的眼,缓缓展开。  “轰!”许许多多的记忆在脑中掀起回溯风暴,各式各样的龙吟,跟着是更多古怪的低语,它们阴森恐怖,像是无数人用无数种声音在狭小的密室内杂乱地交谈着,议论着某个东西。  这声音比蚂蚁的脚步声还要细碎凌乱,一帧一帧爬过充血的眼球,翻起血块,弥漫出一股黑雾。  它们太吵了,  少年已经侧躺在地,并开始疯狂地抽搐。  罗法古皱起眉,身子慢慢前倾地看着好似要将自己活活掐死的艾斯,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还有禁忌在身上?不可能吧……”  导师的思绪还在分散,  少年已经被人声构成的黑雾彻底迷蒙了神识,双手一松,口吐白沫的瘫软在了地上。  亦是这一瞬,这朵黑雾之花的开始绽放;在那尽头里,有一只指甲乌紫的血手,缓缓摊开了五指。  Σταμ?τα  να  μιλ??……  某一道禁忌苏醒,脑海中蓝色针刺已密密麻麻到了一种令人恶心的规模,与此同时,这只模样恐怖的血手盖住所有的记忆潮汐,五指收拢,隔绝了蓝色针刺的穿透,将这段回忆拖入永恒的沉默里。  “呵……”地上的少年开始有了反应,睁开呼吸,只余下一些剧痛拉紧气管肺部,脸色也一白一红,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罗法古见此立即拿起桌上的黑盆,刚将其放在少年面前,对方就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黑血洒入盆内,好似水遇上了火炭,于盆内发出呲呲怪声,并将这些黑漆漆看不清纹路的线条强行抹平了一大片。  “很好……”罗法古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用手指按压了下后者的穴位,想要让其舒服一点。  “我没事。”简-艾斯推开导师的手,闭上眼摇摇头;拿起旁边的双拐,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  :。: yqxsw.org 第二百二十二章 The Dragon “你的体质真不错。”罗法古望着好似没事人一般的少年再次出声赞叹,“能与我的巫器产生这么大的反应的记忆,肯定是了不得的巨龙。”  “那你就等等再回吧。”他端着盆来到桌后,碾碎早已准备好的秘药,把点点药粉掺入血中,用力摇匀。  简-艾斯闻言注视着他的动作,从储物戒里找出水壶大灌了口,而后来到他身边,一同跟着看了起来。  “你不觉得头痛吗?”罗法古看向面色有些白的学生,神情惊讶。  “痛。”简-艾斯平静的答,“只是忍得住而已。”  “这是好的品质。”罗法古认真颔首。  没一会儿,盆内的黑色血液忽然蠕动,并顺着盆上的驳杂纹理蔓延,像是在描绘着某种东西。  “它在工作了。”罗法古粗眉一挑,拍了下学生的肩膀,发觉比想象中的更有力量,便不由自主道,“身体练得不错,看来乔蒂在你身上花了很多时间。”  简-艾斯只是“嗯”了一声,始终盯着黑盆未移开目光。  黑盆内的血最终首尾相聚,无声燃烧,在盆底上烙印出一个双翼如刀的狰狞身影。  “阴煞……”罗法古低吟出这个名,浓密胡须下的唇有涎水连成丝,“诞生于黑夜中的巨龙,真正的食龙者,噢……你是怎么遇见它的,是在东岸吗?”  “对。”简-艾斯点点头,残留的痛导致眼皮还在跳。  “那就能解释地通了。”罗法古点点头,其皮甲内忽然有一只小东西从胸肌挤出来的沟里钻出,最后盘在他的肩头,看着艾斯嘶嘶地叫。  简-艾斯转头一瞥,佯装有些惊讶的微张嘴。  停留在导师肩头的龙小得有些诡异:通体光滑,层层黑鳞的纹路好似丝布那般,三角形的头,一双眼始终闭合,两个鼻孔鼓成圆孔,四肢下只有一层皮膜,看起来不大像是会飞的样子。  “它叫努玛,属于法夫尼尔巨龙的衍生种,是已知的对人类很友善的地龙系。”罗法古伸手点了点努玛的头,语气柔和的介绍,“它不像先祖,这个小家伙只能长这么大。但它有一个很强很强的天赋——它能闻出任何巨龙的味道,哪怕是残余了一丁点儿,它都能捕捉到。”  “它也凭此在那片灾祸之地存活,并且活得还不错。”  罗法古将努玛收进皮甲里,冲艾斯笑了笑。  “法夫尼尔?”简-艾斯听得来了兴趣,“我从未听过这种巨龙。”  “因为它只存在于传说里。”罗法古耸耸肩,看了眼还在烙印龙身的黑盆,继续传授知识道,“法夫尼尔相传是一名亵渎者,它拥有第三日的无上伟力和身躯,是神灵创世的宠儿,却因为违反了约,被永困在地下,且永不允许睁眼,永要守护那里的秘密。”  “至于努玛,”罗法古重新用手指唤出了这个小家伙,将大拇指搭在其闭紧的眼皮上,“它也因为眼睛从不睁开,所以被归类到这种传奇巨龙的属门下。”他有些幽默的眨了眨眼睛。  “我收服它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指尖上的小龙不想再回去,罗法古便放任它活动,转而伸手捋着自己的性感大胡子,“思科特倒有一只极厉害的龙,如果你哪天遇见他,可以让他展示一下。”  “思科特老师也有?”简-艾斯眼里了亮起光,对罗法古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所有龙都可以驯服?”  “驯服?”这个单词传入耳中,罗法古差点把胡须拔了下来,“巨龙怎么可能被驯服,你不要质疑书本,至少以你现在的智慧。”  看见少年的眼神越来越疑惑,他深吸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浑厚的声线答:“以我接触这种生物几十年来的经历;除去极少数个体,基本上所有的龙种都不可能被驯服,你今天在课堂上经历的,都是我精心设置的禁忌。”  他点了点黑盆旁边的水晶球,“这种禁忌要在它们还是龙蛋的时候就要布置,用巫力锁住它们大部分的天性,再用自身的喂养来使它们对我产生亲和,但不包括其他人。”  “这是一项硕大的工程。”罗法古有些感慨的叹口气,“从龙蛋到巫药再到驯养场所,没有帝国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承受得住这般代价,所有人都恨龙,但所有人也都爱它。”  “它们的基因内有着世人所不知的隐秘。”伸手唤来一本书籍,罗法古站的与简-艾斯更近了些,开始分享书中的龙体图案,“许多巫师都想研究出它们长寿又具有力量的原因,而且他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可每当进行到了深处,这种生物便诡异自燃了起来,就像曝露在阳光下的鲜血异族,彻底化为灰烬。”  导师模拟般的展开五指,简-艾斯认真看着,忽而觉得心脏一阵悸缩。  “鲜血异族?这是什么物种?”少年又找到了新的知识点。  “只是《雅戈尔诗篇》里的黑暗种族罢了。”导师摆摆手,而后反应了过来,问,“你都从来没有做过阅读么?我们的图书馆藏书十万本,是真正的知识的海洋。”  “我现在没有时间。”简-艾斯摇了摇头。  导师不可否置,将话题放回了巨龙上:“简,你永远不要尝试与任何成年的巨龙签订媒介,如果你这样做,你会受到恐怖的力量反噬。”  “就算你依靠外物抵御住了这种反噬。”罗法古低下头,有几根胡须刮在了对方脸上,“被你签订媒介的巨龙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求死,最常见的,就是自残绝食。”  “它们是如此高傲的生物,端坐在食物链的顶端,是唯一了解世界真相的飞行者,真正的神灵宠儿。”  “on。”  黑盆内的阴煞纹路成型;一团白雾升起,整个盆发出道道刺耳的厉声,好似指甲抓绕金属。  “很感谢你的配合。”罗法古伸出了大手,用粗糙的手茧的摩擦对方的手背,并眨眨眼,用风趣的语说道,“看来神体的天赋远不止于此,你应该好好掌握它。。”  “我会的。”简-艾斯淡然一笑。  “噢,对了,既然现在就我们两人……”忽而想起什么,罗法古从喉咙地发出震音,眼珠往上的思索,“那就先把导师期许这件事情处理掉吧。”  简-艾斯作出聆听状,那条小龙又爬上了导师的肩膀,并顺着来到对方的食指处。  罗法古将这小家伙盘入掌纹内,像抚摸饰品一般地把玩:“你今天通过媒介的表现让我很惊讶,所以我很好奇,你真正降服一条龙时,它们会是什么样子。”  导师传来的眼神有些深邃,简-艾斯抬起头,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不用媒介,不用禁忌,只是平等的交流,让它成为你的伙伴。”罗法古吐出的语好似故意为难,艾斯深呼吸片刻,对方亦是补充道,“不用太担心了,我不是说过有极少数龙种能做到这一点么。”  狂野胡须巫师再次平和一笑,搂着学生的肩膀,一边带着往门外走,一边说道:“为了节约你的时间,我就直接告诉你比较常见的几个选项——迅风、狂啸,还有生活在亚敏丽草原的阔背双角地龙,以及生活在雪山的法罗托斯。它们都是已知的人类好朋友。你可以买一个龙蛋来试一试”  话完,他又诙谐地眨了下眼;拉开有树根纹路的门:“它们的售价大都不便宜,所以晶币的事情你要自己解决,剩余的饲养等所需的晶币也不见得会少多少,如果你真买到了,我可以给你提供驯养场所,让你少出一点钱。”  “好了孩子,是时候说再见了。”  将搂着的学生推出去,罗法古十分喜欢对方的懵逼表情,不由嘴边弧度扩大,转而又送了他一程。  “你可要认真对待我这个学期的期许,你知道,我能闻……”  导师与学生越走越远,重新闭合大门的占卜室内,名叫马努的小龙爬上了桌面,仰起头乱嗅,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多余的气息。  它没有张开眼睛;四肢无比迅捷地来到了这件类似盆的巫器边,最终,慢慢爬上了巫器的边缘。  低头闻着盆内已经成型的巨龙纹理,它左右转头,像是有些不解还在寻找。  而后它又继续爬,一个不小心,那瓶放在边上的秘药被它的尾巴甩倒,往盆内倒入了仅剩的药液。  “呲~”白烟起,本已凝聚出阴煞模样的黑血忽然收缩,而且反应更为剧烈,剧烈到好似有什么东西朝这边看了过来。  “呱~呱!”努玛像是如临大敌般爬伏在巫器边缘上,四肢下的薄膜全部张开,尾巴高高竖起。  而它这本该永远闭合的龙眼,竟不受控制的颤抖,像是在与某种生物对峙。  “嘭!嘭!”反应愈加剧烈的巫器开始疯狂摇晃,那一条条黑血顺着某物的轮廓在盆底蔓延,所到之处,其上刻着的所有纹理都被生生抹去,根本兴不起一点反抗念头。  “呱!”努玛张开布有内嘴的龙嘴大叫,前肢扣在盆边,像是对那正在形成的东西示威。  割裂巫器的血发出的声音无比刺耳,它们逐步分散开来,变成一丝一丝的,在这巫器上刻画出那个生物的模糊轮廓。  本就光线黯淡的室内更加压抑,空气开始潮湿,好像有一条冰冷的巨型生物,跨过时空的媒介,在巫器上留下移动后痕迹。  “咔!”巫器开始出现裂缝,漆黑的盆底上,一片一片的鳞片被黑血勾勒而出。  它们缓缓蔓延,甚至给人一种鳞片下面有筋肉蠕动的诡异视觉冲击。  “呱!”努玛嘶声力竭的吼叫,四肢都开始发颤,本不该睁开的眼也慢慢有一条缝隙来。  巫器的裂痕更加深刻,整个盆底都成为了漆黑鳞片盘绕的场所。  在底部、侧部、哪怕是努玛抓住的边缘全都变成了鳞片活动的区域——它镶嵌在一起的样子好似菱形的宝石;围着巫器缓缓蠕动,像蟒类一般将其勒出更多裂痕,发出无比冷漠的嘶嘶声。  就快要苏醒了……  这条小龙的古怪双眼被压制的重新闭合,于是它只能趴在盆边发出惶恐的尖叫。  而那黑血勾勒出的鳞片越来越栩栩如生,最后,一双血红的光突然在层层鳞片中亮起!  巫器彻底炸裂,努玛被吓得转身往门外奔跑,寻找它的主人。  :。: yqxsw.org 第二百二十三章 花的其他颜色 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夜黑了,沉闷到盖住脸的天闻起来有点清凉,可嵌入肺管深处,又有一种压抑的孤独感。  今儿不知道是个什么节日,整条街的生意都做得懒散——许多店子提前关了门;一盏盏挂在屋檐下的灯熄灭,顺着往里看,只剩一家商会还坚持伫立在黑夜里。  它的规模最大,有五六层楼,方方正正的,白壁圆柱,入门的阶梯处还停着几辆车;人从车上下来,抬头便能感觉到这座商会的茂盛实力。  查理,这是刻在商会门匾的姓氏。  第三层的办公室中,一名身着真丝衬衫的中年人从桌后起身,踩着柔软的花纹地毯,将袖口挽上,把其内的金边翻了出来。  “啊啊,副会长好啊!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呢。”  “副会长好!今天南方那边来的药材……”  “啊啊,会长!,明天我家有个宴席……”  “泰肖恩,这是昨日的财务报表……”  这位梳着精致中分的男人刚将门闭合,在走廊上的许多声音便一同吵闹的汇聚了过来,其中还有个人拄着拐杖,年龄比他要大上一个周圈,脸上的笑容很吃力,干燥的皱纹挤在一起,使人徒增恶心。  “好好好,都去工作。”泰肖恩摆摆手,从衣内兜里拿出烟斗;一面点上,一面看向还留在这里的老头。  “拿来吧。”他伸出手,张嘴吐出口烟雾,将鼻下的一搓小胡子染得更黄。  老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将厚厚的报表递上,将两只勾刀样的脚正对着对方微微分开。  “就这点数?”泰肖恩抬起眸问。  “诶诶,我们那一片工人没这么多,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老头有些頹唐似的抿住嘴,戴起单片眼镜,灰褐色的脸上皱纹更深,白内障不大严重的眼睛飞快的看了眼又收回来,“您看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按照这个报给会长了。”  他的话一停,“会长”二字好似点燃了某些引线,将气压都攀得更高。  周边的武士都沉默了,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做好自己的守卫工作。  “会长?”好一會,泰肖恩抬起了眼。  “啊啊,这不是我们的主人交代的么。”老头感受到了这股锐利,努力舒展本就皱纹很深的嘴,一身礼服倒是一丝不苟,就是有了些年头,“从东区运来的药本就是会长他们学院要的东西,所以,我也只是按着人头算了。”  他讲完就把嘴抿住,捏紧拐杖,直直站着的腿看起来有些僵。  “真是这样么?”泰肖恩又看眼这人,也未回到办公室去,就在走廊上把这报表摊开了来,“你们一个商队三十个人,路上意外频发,多准备一笔临时雇人的钱总对吧?”戴有绿玛瑙宝戒的尾指就这般一划,“路上马匹劳累,粮草,还有补给品破损,这些总得算钱吧?”  “还有进城的打点……”  “员工或者马匹生病的开支……”  “甚至有些顺路遇见亲戚,这些怎么都能不报呢?!”  泰肖恩抖了抖这厚厚的报表,转头向站在一旁等候的副手招手,颐指气使地道,“把我刚说的都加进去,不能怠慢了每一位员工。”  “诶。”副手捧住报表点了点头,看眼半天答不上一句的老头,嗤笑的走了。  老头看着离开得很快的人,捏住拐杖的手又多用了一份力,之后才慢吞吞的向泰肖恩张口道:“我,我们不需要这么……”  “真不需要吗?”  泰肖恩笑眯眯的看着他,衔着烟斗,就当着所有武士守卫的面,指了指其中一人,“他们之前在王都的薪水也只有七八枚红晶而已,到了这儿,不说有了太多,至少更好一点的温饱,我还是给予他们了吧?”  “是!”被点中的武士挺直了腰背,“我来到圣克鲁斯,每周都比在王都多出了一枚红晶,谢谢泰肖恩会长!”  “你呢?”泰肖恩又指了指另一人。  “我也一样!”蟹壳脸的人立马捶胸,大声回应,“前两天多谢会长让我出了趟任务!”  “你看,”得到所有员工的爱戴,泰肖恩摊了摊手,笑着对老头问道,“不需要这些的人,又是谁呢?”  这位副会长的话宛如重锤,老头眼睛睁大,一时重心不稳,拄着拐杖往后边倒了点。  “小心点。”身后有只手扶住,抬起头,却看见了这名武士冷冷的表情。  老头顷刻站直,可周围这样的眼越来越多,直直扎进他的身,挤压的,排斥的,令他流出细汗,直欲立刻逃离这里。  “你还有什么事吗?”  泰肖恩站在原地看,最后好似有些不忍,叹了口,上前拍了拍这老家伙的肩,细长的眼收入对方的灰白模样,“乌多卡,就算你不要,你手底那些讨生活的人,他们总要更多的钱来赡养家人吧?”  “而且这一切都是正正当当,我们有做错了什么吗?”看着老头愈发哆嗦的唇,泰肖恩伸直了手,语气竟有些豪迈,“我来到圣克鲁斯,整个商会的生意上升了百分之三十,而且我为员工争取的一切福利我只抽取了一半,试问一下,整个帝国内还有哪位执事会让自己的员工拥有除了薪水外的另一份酬劳?”  “是我,乌多卡,是我让这里的人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泰肖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周边武士的目光烫如火焰,令他的背脊挺得更加笔直。  “可是……”乌多卡停停顿顿的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捏紧拐杖恨恨地跺了两下。  泰肖恩只是看着发笑,再凑近些,用一种平稳的语气吩咐道:“我是一名诚信的人,这一次的报表,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份馈赠,我都会如数送到你的住处,或许……你的妻儿会赞叹这份惊喜吧。”  “带他走。”讲完这一切的泰肖恩挥挥手,一旁的武士立即走上来架起这个磨磨唧唧的老家伙。  “我可以自己走!”乌多卡有些愤愤地挣扎,除了涨红了脸,根本做不到任何反抗。  眼前的景物都有些眩晕,这位东区药材的负责人就被这样架着下了楼,最后扔在了商会门口。  “赶快滚吧,你这该死的老鬼!”武士临走前的喝骂如刀捅入他的心窝,令他的指甲在拐杖留下了印痕。  茫然地环顾四周,乌多卡发现这些同属于一个商会的人们皆用一种快意的目光审视着,  好似……他才是这里的剥削者。  “为什么?”天幕的黑更加压抑,这位老者拿起拐杖颤巍巍的起身,本该一丝不苟的着装散乱了,“馈赠给我们这一切的,不该是查理吗?”  他彻底了疑惑,而在此刻,一辆刻有花朵图案的白色马车停在了商会门口。  那是一只穿有细高跟的足,裙摆颜色素雅却细节良多,再往上点,便能看见那张鹅蛋般的嫩脸,以及光影潋滟的大眼睛。  “会,会长?!”乌多卡望着这位初长成的女孩睁大了眼,顷刻有些焦急地整理着装,略微结巴的整理出了一句话来,“您,您是来审查账本的吗?我刚才把它交给了泰肖恩,我,我去学院找过你,但是……但是您的管家根本不允许我见你。”他于是顺下眼睛去。  “什么时候?”  如水般的眸子打在身上,传到耳边的声音更甜,只是……其中有了一丝突兀的冷,“你抬起头来看我。”  乌多卡闻言抬头,也是这一瞬……  他好似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位至高主人的影子。  一时间的记忆紊乱,乌多卡眼前的视线模糊又清晰,恍恍惚惚地,将那张最为敬仰的面容与这十几岁的青春模样重叠了起来。  “会长。”乌多卡对着女孩深深鞠躬,所有的惶恐不安也都变为了平静。  简-艾米的目光掠过对方背脊,迈步,走进这家十分不欢迎她的地方。    生活在温室中的白花……终于适应了罪恶的土壤。  其开出的颜色,  亦是从未有过的深沉。  :。: yqxsw.org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家族 长满葡萄藤的木架把照进来的光藏得有些好看,  昨夜好似下了雨,一大清早的清新扑鼻,有些鸟儿歌唱,在薄薄的雾里,在屋檐的关怀中。  喝着今天的第一杯奶茶,查理-米尔顿望向在院里耕作的人,眸底的柔比晨风更撩人。  “主人。”一身西装的执事走来,递上刚送来的信封。  “念。”米尔顿用玉指撑住侧脸。  “简-艾米昨天早晨辞退了您为她挑选了管家,并在正午的时候解雇了一大半的庄园仆人。”上一张信封的内容念完,执事看了眼毫无反应的主人,轻咳嗓子继续道,“她接着独自一人去见了炼金学院的曼格院长,并在晚上,她回到了圣克鲁斯的查理商会。”  “带着自己的新管家。”放下信封,执事抬起了头。  米尔顿听得胸前曲线微微起伏,唇边的一丝弧度代表了此刻的心情。  “另外两封呢?”深褐色的美眸转动。  “这是副会长泰肖恩的联名信。”执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沓厚厚的,画满手印和名字的纸张,“这里一共有十分之九的圣克鲁斯的员工联名,他们都在为简-艾米诬告泰肖恩一事作证人。”  “至于另一边。”放下这沓联名,他从最前面那几张里抽了一张薄薄的出来,“是圣克鲁斯城东区的乌多卡,他在为简小姐作证。”  “我那小小的艾米呢。”米尔顿端起了茶杯,听声,是有许多的愉悦。  “她现在还在统计那片地方的污秽。”执事回避地低头看脚,“并且处境并不太妙。”  米尔顿应了声,抿了口香浓的奶茶,长长的睫毛盖住美眸里的幽影。  待到茶喝完,她用盘子边的手帕擦拭了会儿手,再看着这张帕子上绣的小花朵图案,嘴角便再一次勾了起来。  “这是一件好事。”她抬头,执事保持垂首,“不要在意那边的声音,如果可以,你现在就去招募新的员工,”米尔顿有些停顿,“全部,从上到下的全部,再让艾米挑选。”  “是整个圣克鲁斯?”执事应声看了眼主人,贴在裤边的手显得不那么平静。  米尔顿没有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转眸继续看向院里的人,打开了手里的小扇。  执事见此立即告退,带起了风吹动了她鬓边的发丝。  等到院里的农活都被做完,这位穿着吊带裤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将手里的叉子插进土壤,抬手擦拭掉额上的汗,再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便踩着布满泥巴的靴,朝着小庭院这边来。  “人年纪大了,种点葡萄都力不从心了。”他望着女儿发笑,拉开椅子,发根有些稀疏的背头油光水滑,却难免有一丝俗气。  查理-约克,波斯帝国大伯爵,查理大公的第三子,也是家族中……  爵位最低的直系。  “阿莫扎呢?他在哪里?”这位伯爵刚入座,便又四处转头,最后佯怒地指责道,“这个到处乱窜的老伙计,总是不能让我省心。”  “他被你派去购买食材了。”查理-米尔顿摇摇头,是与父亲完全相反的平静作态。  “那也是他的动作太慢。”查理-约克嘟囔一声,抓起盘子里的饼干碾碎泡入茶杯;端起来,一面喝,一面问,“酒店那边的事顺利吗?”  “很顺利。”米尔顿合拢小扇,语调很柔的说了起来,“轩尼诗家族的进展很快,其余一些不重要的部分我也都拿出来招待我们的朋友。”  “比如?”查理伯爵放下了茶杯。  “都是与我们商会很亲密的人,其中也有一些是父亲你之前的伙伴。”  饼干都被吃完,米尔顿拿起餐刀;动作平稳地划分盘子里的奶油蛋糕,“霍勒斯伯爵享有包括哈瓦那的经营权,往上的奥克里安我分给了雷克诺尔兄弟,柯夫芮将给加尔,圣克鲁斯的赌场在建成后会纳入法利奴兄弟一份,然后锐拓和OJ将作为合伙人负责赌场的生意,还有一些普华达的朋友,他们也会参与赌场,确保那一片地方的生意会顺利的进行。”  所有的蛋糕都被切分,她端起份量很小的那一盘递给父亲:“只能吃这一点。”  “我好像已经知道了它的味道。”查理伯爵笑呵呵地回应,接过盘子,叉了一小块放入嘴里,闭眼慢慢地嚼,“糖太少了,火候太过,你的烹饪技术还得提升。”  “但是你的医师告诉我最好是别放。”米尔顿看了眼父亲,用小扇遮住了鼻梁以下的脸。  “所以我活得很辛苦。”查理伯爵眨了眨眼,好似一语双关。  话停,本垂着眸的米尔顿慢慢掀起如扇般的睫毛;波光潋滟,并勾魂夺魄。  庭院内的光影无声抽离,那些藏在阴暗处的影子,而缓缓消散在了原地。  “家族内部很不平静?”她音调平淡的问。    “我只是有感而发。”查理伯爵继续吃着女儿做的蛋糕,是十分欣慰的样子,“以前我从军的时候有位战友就跟我分享过一个道理,”放下刀叉,他抬起头,好似在思索,“不到最后,就不要打感情牌。”  “这代表你已经没了反抗的手段,只能去寄托于对方的心善,或是受教育的程度,考验亲情间的牢固。”  “这是多么的可怜……”  女儿眸里的光转为深邃,这位父亲仔细品着嘴里的甜,最后睁眼,将目光放在这张完美无缺的俏脸上。  她,已是他今后岁月的骄傲。  “所以他们开始没有手段了?”米尔顿出声询问,语气却像是在陈述。  “这是你父亲的专长,你马勒第兹叔叔没有骗人。”查理伯爵放下盘子,将其上仅剩的一点奶油都勺干净,“我已经谈感情谈了半辈子,而且我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脸面,它不值钱,如果一个二等家族的伯爵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得到许些欣慰,我乐在其中。”  “但是,”这位伯爵眼里的光有些锐利,声音也变得低缓,宛如年迈的狮子还在展示自己的牙,“我可以低声下气,也可以放弃一些东西,但我从不要被人当做傻瓜,从来不要。”  伯爵说完顺出口浊气来,坐得弯一些,自顾自地呢喃:“被人利用没有什么的,米尔。”  “我被人利用了一辈子,但这都没什么,被人利用和针对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它证明了你有特点,而人必须要有特点,必须要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如果一个人在社会上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我很清楚。”米尔顿平淡应了声,低头看着小扇上的画。  伯爵闻言一笑,有些咳嗽起来:“但不要被人当做傻瓜,不要被玩弄,前者是一场生意,后者,就只是纯粹的不平等。”  “那是奴役。”  伯爵说完这些,动作有些硬地半起身拉了拉椅子,让自己离女儿更近一些。  “三天后,参加家庭的聚会吧。”  父亲的声音打在了面上,米尔顿抬起眸子,平静到有些不可思议。  对面的老查理被看得更加温和,拍了拍女儿的手,像是有些宠溺地讲:“查理已经进行到了深海区,你作为这艘船上的另一个舵手,应该考虑得更多。”  “但我有我自己的生意手段。”米尔顿不接触这目光,端起有些凉的茶。  “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以后不需要走到这一步。”他抬起了有些消瘦的脸,微微一笑,“不要像我这个老伯爵一样,只会用这点算计。还好,查理不再是以前的二等家族。”  “我也可以收下别人的敬仰了。”他向女儿眨了眨眼,像是对方小时候那样去逗她笑。  “为什么,”米尔顿深吸口气,头一次直视父亲,“为什么就一定要按照家族的剧本走,商会历尽艰险终于迈入新的格局,只是几句古老的语言,就让我拱手相迎。”  “因为他们给予了我们无法拒绝的理由,米尔。”伯爵伸着手指,在回忆的潮里有些神情晦涩,“只要还有一点手段,他们都不会谈论到家族这一步,你马勒第兹叔叔已经输了,他现在需要我们的力量。”  “我们是一个家族。”查理伯爵咂了下嘴,摸摸不长胡须的下巴,转而沉吟地告诫,声音有些沙哑,“你对于酒店的处理非常好,但要小心法利奴兄弟,他们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心善,还有普华达,那里可以收纳更多的友谊,我们不需要那里的财富,让他们去争,去抢出我们要看的样子。”  父亲陷入了某种情绪,米尔顿收起小扇,伸手握住这只有了许多皱纹的手掌。  “马勒第兹叔叔赌上了一切?”她望着父亲问。  “至少会危及到下一代继承间的博弈。”查理伯爵摇摇头,端起清水喝了口,看眼女儿,人似乎有些低沉的,“你出生在这样庞大的家庭,我还未为你掌握太多的资源,只留下这一间小小的商会,而现在……我感觉很对不起你的母亲。”  说着说着有些动情,这位快有五十岁的查理弯下了嘴角,眼眶有些红润。  “没有关系的父亲,这都没有关系。”米尔顿轻声回应,指尖轻轻揉搓父亲的手。  查理伯爵的心绪收整的很快,再看女儿,眼弯出条缝:“但你做得很好,能将商会经营成现在的样子,你母亲要是知道了,也会十分开心的。”  “我只是守住了我们的财富。”米尔顿收回手,依旧读不出喜乐。  查理伯爵闻声一叹,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深褐色的瞳孔泛起些许倒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米尔。”话出,他看向未作答的女儿,“你爷爷也很关心你,这是对你最好的事。”  他的语好似葡萄藤里刚长出来的柔丝,轻轻地,扯白了米尔顿攥起来的玉指。  :。: yqxsw.org 第二百二十五章 商人 有一滴水珠在黑褐色的藤上凝聚。  它晶莹剔透,却藏有一片叶的灰。  那片灰在水滴内茫然地转着,好似不知怎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米尔,讨好永不会有害。”查理伯爵更进一步的劝,握住女儿的小习惯,“而在能力作为前提下的讨好,会获得最大的价值。”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可以单打独斗完成自己的目标,这不是诗歌也不是传记,盘踞在这个层次的人,他们枕下的都是尸骨。”  “包括我们。”查理伯爵看着女儿的沉默;用指头点了下这细腻滑-嫩的手背,“你看看我们这座庄园后的那片山,它们又喝过多少的血,再想想我们在灾祸之地埋下的种子,它牺牲了多少武士才能长出如此的繁茂,长得如此安宁。”  “你已经不小了,米尔。”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沉,查理-米尔顿垂着眼睑,手里的小扇安静贴在腿边。  “你从小到大的所有我都很满意,有很多事,你已经超越了我这个父亲。”伯爵再次微笑,而小庭院上的云好似被遮住了,留下米尔顿侧起头,五官曲线完美。  “我一开始并不想你走上这条路。”伯爵握紧女儿的手,声音带着叹息来,“我一度幻想过,”他松开了手,慢慢展开五指,唇又张了又合,眼神也飘向了远方,“我这个伯爵之后能有一个查理大巫师,或者是查理大贵族。”  “但前者是神关上这扇窗,后者,是这个世界太平静,很多人都走在这条路拥挤。”  “所以现在,”目光再次飘向女儿的侧脸,他开始感慨,“带着你在这个家族的财富,成为一名准公爵的夫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一刹那,水滴衔着叶的灰一同坠落了。  它融入土壤里悄无声息,那一片湿润,却清晰映入米尔顿眼里。  “我需要时间。”将手从父亲那里抽出,米尔顿将前面的茶杯推远了些。  “我能理解。”查理伯爵不可否置,微笑的看向自己种的葡萄,好似聊家常一样的问,“你从鹰盾回来之后就对一些人事特别的感兴趣,那对兄妹……是有什么问题吗?”  此话入耳,米尔顿倏地抬起头,金发盘起的妆容彻底冰冷。  查理伯爵转头接住这束目光,片刻后,笑着低头,看了看靴子上的泥:“女儿,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但这只是个贫民而已,再有天赋的武士,在灾祸之地那片山谷一年也要留下数百个。”  “他们只是商品,”伯爵盖棺定论,端起水杯,一面喝一面眺望远方。  土壤里的湿润在蔓延,是更深层的黑,一丝丝的,钻入其中哺育藤蔓。  米尔顿彻底沉默了,父女间的温情好似被风吹走,留下湿润的空气,沁人心鼻。  “那如果这件商品的本钱过于高了呢?”她出声问,褐色的美眸也装入了父亲的轮廓。  “怎么可能。”查理伯爵笑着摇头,继续眺望远方,还是那般随意,“每行每业在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规矩,你是商人米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最后一根弦被崩断,米尔顿轻声笑了笑,低头遮住表情。  “爸爸,任何东西都可以摆上货架对么。”  女儿的声音平静得有些诡异,查理伯爵转过视线,只当是小孩子性格,开始耐心的讲解:“米尔……你还太过年轻,很多事情很简单,刨开个人的情绪,你就能看到生意的本质。”  “所以东西都有价格。”伯爵将十指交错在了一起,“没有人会反感钱多,在我们家族,也是为此而奋斗,放眼整个帝国,冠以查理姓氏的人,已经有数千个。”  “但这只是开始。”话停,他望了眼好似有些出神的女儿,犹豫了会儿,还是出声道:“你在查尔斯那件事上做得很好,这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  “查尔斯?”这三字映入眼中,米尔顿的胸部曲线微微起伏,最后,竟是笑了出来。  伸手扶住额头,她已好久未这般开怀的笑,笑得眼眶都有些湿润。  查理伯爵一时看停了的眼,其有些皱纹的眼角开始轻颤。  是啊……  女儿已有多久没这样开心过了呢?  查理-约克自顾自地问,但这一瞬的踌躇又被理智冲走,再次回到那个查理商会会长的位置。  女儿还在笑,笑得缩在椅子上,就像被他曾经做鬼脸逗弄那样——伸着手,一直喊着papa。  “好了,米尔。”所有的回忆都化为更深的皱纹,查理-约克点点桌,语调平静,“等你考虑好了,提前与我说,我会空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带你与洛克菲尔的那位长子见个面,至于家族的事,你亲自去与你的马勒第兹叔叔交涉,适当做出牺牲,帮助你叔叔渡过这个难关。”  “我知道了。”  米尔顿用绣着小花朵的帕子擦掉眼角的泪,拿起桌上小扇,起身,最后一次看向了父亲,“爸爸,那你与维密朵也可以一同找个时间,我会在那天的宴席献上女儿的诚挚祝福。”  “米尔……”查理伯爵闻言一愣,抬头,是女儿温和的笑脸。  “总要迎接新的生活不是吗?”  这句语随着女子离去时带起的风一同充满了香气。  望着这道背影,查理-约克松弛了脸,叹息一声,总算露出一丝欣慰。  “终于长大了。”他自顾自地念叨,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笃定。  另一边,执事为主人打开车门,刚要跟着进入,对方那根玉指止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采用第二套方案,主人想要安静。”  执事朝着周围出声,招手取来一匹马儿,周边的武士们跟着上马,一同护在这辆装潢典雅的马车周围。  执鞭人甩动策马,浩浩荡荡的车队自庄园府邸离去;哪怕剩的是一缕风,都一同带着离开。  独坐一人的车厢有些空旷,  女子坐在窗边看着街上的景色,光的碎影倒入褐色美瞳,  在这明亮的光下,她的肌肤白皙到近乎是半透明的,像是水晶的雕刻的艺术,五官又是如此的精致,并在眼尾,抹上一笔极深的英气,使得整张脸儿;只能远观。  一路无话的驶入商会总部,她在众人环绕下进入这栋白金色的大楼,走进独属于自己的顶层。  还是那个偌大的会议桌,深红与金辉交织,最尽头的壁上,查理家族的徽章旗帜正对着看向它的小小人儿。  三年了……  查理-米尔顿用指尖滑过桌面,走得很慢,低垂着眼帘,完全没有表情的俏脸好似真正的冰山。  “我什么时候开始参与的这里的生意。”  她忽然出声,敲冰戛玉的音在整片顶层泛起回声。  “在您从鹰盾回来之后。”柱后有个老女仆露出身形,态度恭敬到不敢直视对方,“那时您十六岁,伯爵大人带着您开始熟悉整个商会的流程,在您成年之后,便将一切都作为礼物赠予了您。”  “礼物……”  查理-米尔顿轻轻颔首,转过眼眸,看着这位陪伴自己长大的仆人,“孟提莎,你陪伴我多久了。”  “从您出生起。”孟提莎整理好围巾,低头弯腰,向主人深深鞠躬,“能一直看着您长大是我的荣幸,这也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  “最幸福吗……”面前的主人轻轻念着这个单词,伸手搭上主座的扶手。  “可为什么这份幸福是需要代价的呢?”她平静地问,问得孟提莎面容顷刻发白,好似有什么巨大的惶恐在压弯背脊。  “主人……。”  这位又多了些老年斑的女仆微抖地出声,而那双穿着高跟的玉足,停在了其眼前的红毯上。  “告诉我,孟提莎。”米尔顿俯视着,耳垂上的雪花吊坠纯白无瑕,“谁才是你的主人。”  “是你,是你……”老女仆哭着回应,颤巍巍的伸出手;即将触碰到这白衣,却在对方的转身下,抓住了一片空气。  “但我不是。”  她终于坐上了主座,往后一靠,又是那掌控了整个商会的舵手。  “主人……”    雕刻有精致图案的大门打开,早已在外等候的主管执事们朝着议会桌上的唯一弯腰行礼,用一排排人浪,向这位金钱权势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人声脚步声都开始喧闹,他们开始向座上的主汇报各自的工作,来来往往的步伐紧凑有序,  沸腾的人声带有唾液飞溅,  弯腰跪在一旁的人彻底成为了一件装饰品,若是真不小心进入了一些主管的余光,也只是匆匆一过,  好似一个垃圾。  在这样的喧嚣中,蜂拥而入的武士掐住已失了魂的孟提莎,带上对方的浑浑噩噩,一同消失在了顶层。  大门在闭合,一名国字脸的武士凭空出现在门柱边,拍了拍衣袖,挡住了所有的嘈杂。  门内外好似被分成了两个世界;连同那最后一丝缝隙,  也在主座上的人的冰冷眼神下,  彻底消散。  :。: yqxsw.org 第二百二十六章 潮 相传中庭帝国的王室来自于一个古老的氏族。  他们恪守着最纯粹的武学信仰,传承着自称为终极的智慧。  历史典籍中,这是真正的武士的国。  但这群王室血统,却对“真正”二字的含义缄口不提,也许是将其藏入了某卷密宗,  也可能……是直接烙印进了王族的血。  在红木王都的一处山谷庭院,七彩的禁忌晕染天幕,其下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时数量之多,竟好似生长在盈绿中的花朵,望着琳琅满目,迷晕了初来此地人的眼。  而此时正是初晨的朦胧,这些颜色不一的屋躲进白白的薄雾,只寻得一角;从高往下,如枫叶般深红的梁桥一层层沟通这片云海,来到谷底时,又是蓝池遍布,更有无数樱花树于浅滩中飘舞。  漫天的粉红,美的不像个人间。  铺纸,磨墨,提笔,就在这深色砖瓦屋檐下,有位学童正对着亭外的漫天樱池,在微风的轻轻拨撩里,写下今日想说的话。  我叫潮,如果算上来到这里的时光,我应该快有三十三岁了吧……  挽着袖子停笔,这位学童止不住地摇头叹息。他穿着深色的上衣,因未成年,头顶仅扎着锥形的发髻,下身的裳好似女人穿的裙子,搞的双腿凉飕飕的,令他本就皱起眉更深了一个深层。  面上还有些婴儿肥的他眼大鼻翘,一双眼瞳的颜色极纯,黑得好似旋涡,配上这略微锐意的眉,更是衬得神采奕奕;皮肤白嫩到不像是农奴之子,又有一大口大白的整齐的牙,显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孩。  可这位小孩提笔写下字却太过荒诞,若是周围有人,恐直接检举为妖邪给烧死了!  我是一名龙国人,是一家证券交易所的实习生,这份工作很轻松,每天只在交易的那两小时上班,周末双休。  平时不抽烟,喝酒也是浅尝辄止。  未婚,无女神,有一个作精前女友,但家里有大哥传递香火,所以也没人管我。  总体来说,我过上的是小资情调浓郁的精致生活……  可现在……  脸色红润的书童抬起小脸,望着外面的美丽景色,眼中不可抑制地冒出阵阵郁闷和懵逼。  为什么就要脑抽了呢!  他想起那个本该无比美好的夜;一杯威士忌加柠檬,配上些凉拌手撕鸡,生活本该是躺在家里看剧的悠闲,却接到了那个作精的电话,热血上头的出了门,又热血上头的喝多了酒,最后醒来,整个世界都换了个模样。  所以说,女人都是老虎啊!  潮再次捏了捏眉心,毛笔上的墨汁抖落,在纸上开出一大朵黑色的花来。  此时,亭外吹来的风又从“裙底”飘进两腿间,潮哆嗦一阵,双腿夹紧地坐在了案边,望着书桌上的纸,又一顿怔怔出神。  “早知道,我就不说那句卧槽了。”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卷起了屋檐上的一朵樱花飘落。  那是一个……说不清是什么天气的天。  反正刚苏醒的时候,潮感觉一身光溜溜的,又很黏,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洗澡。  他嘟囔地翻滚了一圈,发觉有一只圆圆的手在不停摸他,便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地挥手打去。  “诶唷!我这小儿子不哭也不闹,竟一出娘胎就会逗弄父亲了!”  耳边响起这道敦厚的嗓音,潮又翻了一圈,暗自的嘀咕道:“谁特么是你儿子?”  他扭了扭准备继续睡,可周围的人声愈来愈嘈杂,加上一身光溜溜的没有被子有些冷,便伸手摸了摸,却发觉自个儿的手怎么这么小这么没力气了?  潮开始有些疑惑,于是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肥大的脸正在笑眯眯的闭眼往前凑,短眉塌鼻,撅起的嘴正是十足的恶心。  “卧槽!!”潮惊得从月婆的怀里坐起,直接一巴掌打去!  清脆的耳光声与这句“卧槽”一同像惊雷炸住了屋内众人,被打了一巴掌的富甲有些晕乎乎地,左右看看,而惊愕的众人也合上了下巴,哆哆嗦嗦的指着这个婴儿喊道:“老,老爷,您这个小,小儿子……会说话啊!”  “什么?!!”  富甲眼珠子一蹬,转头看向自家小子,而对方亦是不让他失望地又发出一句——“卧槽啊!!!”  回忆到此结束,这位出生便给自己起了名字的婴儿,终于是砸晕了整个十里八乡。  “哎……”  往事随风过,潮扔掉手中的毛笔,叹息一声,直接翘着个二郎腿,往后倒躺在了席上。  年仅十岁,他的聪慧就在王都乡里越传越神,本就还对一切事物都懵逼的他,最后更是被便宜老爹通过关系运作,竟直接送往了天师山谷,最后被某位德高望重的天师收为普通弟子。  想到此,潮由不得翻个身坐起来,深吸呼片刻,还是没办法忘掉初见时的……震惊。  你也说天师也就天师吧……怎么这尼玛的天师还是个洋鬼子啊!  一想起那个生着绿眼睛的异国老头,潮在拜师礼上差点没一口唾液把自己给噎死。  在这个骗子横行的诡异朝代,再想想自己那个傻呼呼的有钱老爹,潮真是觉得头皮麻,而且是巨麻了。  “师弟,师弟在吗?”  亭边的门被拉开,潮立即重归平静,拿起写满了字的纸在烛台上点燃;付之一炬。  “怎么了,师兄。”做完一切,他转头看向走来的人,露出精心整理过的笑脸。  “大师兄尉来我看看你今天的功课。”着装相似的宙转身拉上门,盘膝而坐,看了眼案上未写一字的纸,还有正在往亭外飘散的纸灰。  “咳……”潮在师兄宙的目光中有些不适,低头整理一下仪容,笑得露出了大白牙,“我,我今天已经温过书了,大师兄布置的功课嘛……”他稍稍迟疑了片刻,“我会在三天内完成的。”  “可那已经是逾期了。”宙毫不意外的叹息一声,进而苦口婆心的劝道起来,“师尊对你很看重,前几日的传道,也特地找大师兄当面嘱托了几句。”  “啊,啊,师兄我知道了。”潮点头应了应,乖巧到令人生不出恶感。  宙却依旧盯着他,神情慢慢肃穆道:“潮,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师尊是异国人,所以对他心有芥蒂?”  “我没有……”潮乖巧的摇了摇头,声音脆脆的。  可脑袋里吧……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吐槽:  大哥,我就是一名理科生,你让我从头学文科我怎么看的懂啊。  而且,学文科就学文科吧,你能不能整点碳基生物的知识给我啊。  这些山水地势是什么东西啊?难不成这个社会这么封建吗?  别人特么小时候也要背点诗经吧,  你特么让我看看什么北斗七星,学什么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的位置变换,你特么当我是神啊!!!  我看我是神经病吧!!!  脸上这甜甜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自出生以来,潮已经尝试过无数的手段来摆脱这个“梦境”,可除了被乡里人称为痴儿外;他发现自己大约的确确实可能也许是穿越了。  但饶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快十一年,他也根本没摸清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混乱世界。  说句实话……  就连他之前看过的爽文里,也没有哪个沙雕作者敢这样写吧!!!  小小的脑袋又装满了大大的疑惑,潮在师兄的目光中伸出了手,一面笑着打开书,一面对师兄乖巧的问道:“十六师兄,大师兄尉那里您可不可以帮我去求求情呀,人家,哦不,我,再给我三天就背完了呢。”  “真只要三天吗?”宙听得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当然呢!”潮歪头笑着pick了下师兄,“上一次的沙雕七十二变,哦不,上一次的地煞七十二变,我不也是用了七天就记得口诀了嘛。”  “那也是呢。”宙听得微微点头,抿起嘴,从席上起身,临走时的步伐好似有些沉重。  潮乖巧地看着他离去,不停点着的食指一停,所有的表情都在这颗垮掉。  “靠!”他愤愤地摊开手里的书籍,低头一看,又是眼花缭乱起来。  中庭、神圣、波斯、奥斯曼、还有这破冰川以及鬼一样的恶龙巨人传说,你这异世界可真是小母牛坐飞机,牛逼的上天了呢!  十岁模样的学童冷哼一声,直接盘膝而坐,两手插在怀里,自顾自地碎碎念道:“明明就是一古代社会,整天好的不学天天搞什么天师武士,怎么不来个胸口碎大石呢!”  “像我这样的出生就会说话的神童,八岁就能倒教私塾先生的猛士,你们竟然不把我好好供起来!竟然让我学这种乱七八糟的迷信,不是浪费了我这985的学习天赋嘛。”  “这封建社会的荼毒,真是害死人啊,害死人啊。”  “丢~”  潮愤愤地用小手锤了下案,再拿起像说鬼话一样的经书,脑门立马又大起来了。  本以为教的是四书五经,再不济也是诗歌纹路,怎么就一本厚到吓死人的《礼数》,其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八门气血,乾坤夺势,还什么天地山水,北斗七星。  这朝代的王脑袋都是装的什么啊,这种骗子东西都有人做成系统教育?!  还把它传给下一代???  我靠!我这是进了什么国!进学读的什么书?!  :。: siluke.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 荒诞不经 想起那日初遇,六岁的潮奶声奶气的被爹爹抱着走上别院内,  乡里的空气有着土壤的湿味,  阡陌交通,天高云广,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悠远,让刚适应这个世界的人,甚至开始恍惚。  可是……谁能告诉我正往这边飞的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鬼呀?  在这片金黄的稻穗里超低空滑行的的龙越来越近,几次挥翼,那好似十余米的薄翼带起的风圈如刀般横着割向泥巴路上的这对父子。  “卧槽!!!”六岁的潮紧紧抱住老爹的肥脸,小手更是攥紧了对方的大耳,“爸爸!这怪物往我们这边来了!快跑啊老爹!!!”  便宜老爹只是憨笑地拍了拍了小儿子的背,任风再大,依旧岿然不动。  潮越晃越着急,而那头龙已在眼前收翼落地,接着,一道矫健的身影便从龙背上跳了下来。  “父亲。”已及冠的书生微微行礼,再看眼其怀中粉雕玉琢的幼-童,不由笑开了眼,“这便是幺弟呢,可真是水灵可爱,比子愈长得好看好多了,都怪我闭关太久……”  “无事无事。”穿着深红色衣裳父亲温和一笑,看向自家最讨人喜的小儿子,忍不住又捏了捏宝贝的肥脸,“潮儿,这是你大哥子敬,快叫声大哥。”  “大哥?!”  面前的翩翩书生也忍不住想捏他,而其身后的恶龙亦是竖起了前翼,直接遮住了头顶的光,就像超大版本的蝙蝠,呼出低沉的滚烫气浪。  “卧槽……”  见此幕,潮直接眼珠一瞪,记忆顷刻崩裂了开来。  “咦……”梦醒,伏在案几上的学童猛地哆嗦睁眼,擦擦嘴边的口水,圆润润的小脸被书印出了几道红痕。  “这里不会是古时候的神话时代吧?”他望着亭外蒙蒙亮的天,确信自己是又熬夜背这什么鬼书,便有些抓狂起来,“啊啊啊啊,好乱啊好乱啊,谁来救救我,让我摆脱这场梦好不好啊……”  到此刻,他不由怀念起曾经的高考,只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默默流下哈欠之后的泪。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师弟,该用早膳了。”宙准时准点地拉开门,看眼亭内乱糟糟的书,再转移视线,便是师弟那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沧桑。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吧。”宙沉声一叹,将早膳放好,而后挽起袖子帮师弟整理书籍。  “师弟。”做完这一切,宙向垮着瘫坐在席子上的潮小心地出声,“该吃饭了。”  “师兄……”潮呆呆地转过头,猛地抱住了这比自己大六岁的人,“我好累啊师兄,本宝宝才十岁,为什么要天天背书啊!为什么额啊!!呜呜呜!”  “这是为了你的未来。”宙柔和拍打对方的小背,“想要成为天师,这是必经之路。”  又听得“天师”二字,潮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用袖子擦擦泪,从师兄的怀里坐了起来。  “师兄,我让你买的东西带来了吗?”他眨了眨眼睛。  “啊。”宙应了一声,从腰带内取出一柄铁疙瘩放在案几上,声音有些不解,“师弟,你要这种异人巧计干什么。”  “你不懂。”一见此物,潮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地闪。  宙更为疑惑,而师弟却是有些痴了般的小心抚摸起来。  “啧啧,这才是真理啊。”潮一面摸着其上的装饰花纹,一面陶醉地喃喃自语,“本该是冷兵器为王的年代竟然还有火枪大炮,真不晓得……那些沙雕武士还学个屁的武啊。”  再厉害,有枪快吗?  潮不禁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十步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难不成这就是小说里常说的平行世界?  潮开始沉思,一旁的宙却打断了他,并略微担忧的道,“师弟,你是不是又犯癔症了,等哪天让师尊来给你看看吧。”  “什么天师什么师尊。”潮叹口气,无聊懒散的挥挥手,暗自嘀咕道,“一群沽名钓誉的骗子,要他们治病,我才是活得长呢。”  “你又犯痴了。”宙一见师弟的表情,已然猜到这顽童的心理,于是指了指天外,十分虔诚的告诫说,“此地有师尊留下的禁忌,你要是再亵渎天师,小心师尊来罚你。”  他说得煞有其事,潮一时没端住,嘴角便翘了起来。  “师兄,”潮翻了下书面,并用小手捏起来展示,“我学了这么久的……《观山决》,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呢?”他说着眉头一挑,像极了某个孙猴子,“我每天早晨都按其上的口诀念了呀,怎么……啥事都没发生呢?”  “那是你还没通幽。”宙摇摇头,非常自然地牵住了潮的手,耐心对着老幺道,“你还未成年,等及冠之日,我们师尊自会为你安排,届时,以你的资历,应能当上天师,一鸣惊人了。”  “资历?”潮扔下书,双手插胸了。  “就是你的精、气、神。”宙一板一眼的讲,“作为读书人,我们要学六艺,作为天师,更要洞天夺势。”  “得得得,什么六艺,不就是孔子那一套儒学呢。”潮眼神一亮,“诶?你们这里还有孔子的?怎么没让我学《诗》、《书》、《礼》、《易》、《乐》、《春秋》这六本书呢。”  “什么你们,什么孔子的,师弟你又犯癔症了?”宙摇摇头,“看来你还是精力太过充沛,等成为了天师,就好很多了。”他警告般的看了眼潮,“而且六艺的名称也没背对,它指的是礼、乐、射、御、书、数。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基础。”  “读书读书,读这些书有个屁用嘞。”潮暗自嘀咕,意兴阑珊地抓抓小脸,“不过说起来……”他又嘿嘿一笑,拿起案几上这泛着幽冷光泽的大宝贝,对枪口作吹气状,斜眼向师兄问道,“师兄,这东西又是谁发明的呢?”  “只是波斯炼金师的奇技淫巧罢了。”宙一面答,一面把眉头皱得更深,“师弟,师兄为你寻此物是让你补充学识,你切不要……”  “我知道了知道了。”潮得意的笑了笑,小心拿起火枪转一圈,模仿前世那些牛仔的帅气样子,嘴里不停发出“biubiu”的声响。  他正玩闹得尽兴,宙忽然伸出手,神情亦是难得的严肃:“师弟,你该用膳了,这几日的功课……”  “不急不急。”潮用两手捧着火枪,迎着师兄的微怒摇头晃脑,“师兄呀,射程之内即是真理,这东西呀,不比什么天师武士好用的多了!”  “它?”宙有些发愣,指着这小玩意儿,下巴开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你,你又犯癔症了,我还是告诉大师兄的好,让他来管教你。”  宙说完起身,潮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师兄~”望着还不悔改的宙,潮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你自幼在京城城区长大,应该知晓许多有名的武士吧?我问你,他们可有人直面过火枪?”  宙听得疑惑,还是摇了摇头:“都不曾,毕竟这东西太……”  “太猛了是吗?”潮挑了挑眉,让宙把刚要说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再转出一个枪花,潮的坐姿在宙眼里变得有些放浪形骸了。  恐惧的本质……其实就是子弹不够多,等小爷再大些,什么恶龙的,小爷我一枪就给你爆头!  将大宝贝插兜,潮看着亭外的漫天樱花心情极好,忽而也觉着是饿了,便翻起身来端着早膳,一边吃一边散发思维。  也不知这个国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连这种大杀伤性的武器都不禁止流通,还有刀剑斧镕,竟然能随意出现在大街小巷,就不怕有人造反么。  这火枪虽然贵是贵了点,但是这种猛东西,根本就不应该拿出来卖啊!  而且,被称为危险巧物又是什么鬼啊!这难道是玩具吗!  潮想着想着差点被噎住,一旁的师兄贴心拍拍他的后背,助他捋顺这口气来。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师兄的手十分温暖,他止不住地叹息,眼底滑过一丝迷惘,不由想起的那句评价《山海经》的语:  由于它所述多奇诡怪异,常被人斥为荒诞不经。  而这……不正是这个世界的写照么。  “师兄啊。”念头到此,潮捏住了师兄的手指,“你自幼也学习六艺,按照你所说那般,那你对于射和御也都娴熟吧,你告诉我,箭和马都有火枪快吗?”  “马倒很少有,不过箭……”宙挠了挠脑袋,“按照我自己这般,大都能有这么快吧,”  “噗!”一口面汤喷出,模样老实憨厚的宙突然怒目而视,吓得潮立刻装出癔症般的傻笑来。  “啊呀,你这人呀,天性太过聪慧早熟,也算是老天青眼后的惩戒么。”  宙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痴呆”了的老幺;对后者这失去礼数的作态视而不见,再伸手,帮他擦拭起了嘴角,“整天疯言疯语,待到及冠通幽……可能就会好上很多了罢。”  宙又将师弟喷洒出来的面汤擦完。眼见装得差不多了,潮哆嗦一阵子,佯装恢复起神智来。  “师兄,我怎么了?”他张大了灵动的眼。  “你刚才癔症又犯了。”宙抿嘴拍了拍潮的背,以示宽慰。  “啊啊。”潮点点头,转而眼睛光芒闪烁地继续道,“师兄啊,你不是说你射出来的箭比钢珠还快吗?那要不咱两好好比试比试?”  “比试?可我没带弓箭啊,而且……”宙疑惑了,在师弟闪闪发亮的目光下推诿道,“我不是一名武士,像我这样的城区郎儿,大多都是幼时跟着长辈练一点,若是无天分便都去读书进朝堂,或者拜入天师门下学习法术,正是人生路千万种,道道精彩。”  “嚯,你们这的骗子文化还成气候了呢!”潮磨了磨牙,直接拉住宙的手,“来嘛师兄,我两同门。今天定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说完,他拉着一脸懵的宙起身,揣着火枪快步走出亭楼,指了指前方浅滩边的樱花树,语气严肃地说道:“师兄,我不知你打小接受的是什么教育,但是什么天师什么武士它都是骗人的,研究出这种火器的国家,它已经足足领先你们一大步了!我好歹穿,好歹出生一场,怎么能看着你们被那群洋鬼子侵略呢!”  “师弟?”宙看着他目光灼灼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声  :。: siluke.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 潮的学武梦 “师弟……”  面对这番神神叨叨,宙皱紧了眉,“今天我听到的话都可以是你癔症发作,以后千千万万莫再说了。”  “把火枪给我。”他说完伸手,是处于临界点的怒。  “你太愚昧了!”潮此刻的爱国热血充分燃烧,在前世,他可是被称为愤青的翻墙狂魔,最喜和公知以及油管网红对线。  “师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难道就没仔细的想过吗?!”潮瞪大着眼睛,可稚嫩的小脸根本给予不了任何的威慑。  听得如此失礼的大吼大叫,宙闭了会儿眼,胸腔微微起伏,开始拉近与师弟的距离。  潮见此小脸都涨红了,紧紧捏住火枪,再次对他喊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说完,潮打开了火枪开关,通过这段时间的书籍学习,他已是轻车熟路。  “现在,我就告诉你什么才是往后岁月的绝对真理!”  拔枪,抬手,瞄准,潮盯着那颗樱花树,坚定地扣动了扳机!  “师弟!”  “嘣!”炽热的钢珠在火药的赋能下喷射而出,眼见就要嵌入树干,十六周岁的师兄忽然化为了一缕清风,将缓缓下落的樱花都惊得到处飘舞。  “这下你该信我了吧。”潮还在得意洋洋的回头,才一瞬,如风般离去的宙又如风般的回来,其掀起的风扑打在十岁学童的面前,将对方的长发都吹散了几缕,显得极为狼狈。  “赵子潮!我这次定要让大师兄罚你!”宙一脸怒容的看着总是做出惊人举动的潮,迎着对面这有些呆滞的表情,将手掌打开,把钢珠狠狠塞回了潮的手里。  “要不是我刚反应快,那棵樱树都要被你打坏了!你小小年纪,怎么性格能生的如此顽劣!”  “等……等等……”被放入手里的钢珠还有些热,张开的下巴开始不受控制的抖,潮看着一脸愤怒的师兄,慢慢咽下口唾液,却又不知怎的失去了说话的言语。  “你又怎么了。”见师弟只顾着发抖许久未说话,宙摇头深吸一口气,一把拿过对方手里的火枪,语气倒是没之前那般严厉,“也不你这癔症究竟是何而来的,难不成师尊都没看出缘由?罢了罢了,也就你这痴儿,才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吧。”  一通自导自疏,宙本已气红的脸重归平静,慢慢蹲下来,准备把这多苦多难的师弟背回去。  趴在背上的幼-童的身子骨还有些僵硬,相貌平平的宙用两手托深了点,方便对方贴紧自己。  漫天的粉红还在飘落,有几缕性子玩闹的更缠在了年长人的头簪上,映入年幼学童的眼里;又笑着飘走了。  “师兄。”背上人脆脆出声,手,手指有些哆嗦的回头指向那,那棵树道,“你,你说的学武就是这,这个呀?”  “对。”宙沉着脸,声音却不自知的柔和了些许,“这是有关于气血的普通运用,我之前便让你多读书,你却总应付了事,还多次顶撞我。”  “世间的路都长且苦,无论哪方哪面,你都应恒心,走一步,看一步。”  “在学武上,我还是中级武士而已,若是势聚得再凝实些,就不用像刚才那般跑的这么远了。”  “中级?!”小手抓紧师兄的衣襟,潮的声音都开始变形了,“就是书里说的,除了学徒的倒数第二个境界?!!”  “对。”宙点点头,无奈苦笑道,“我无论是武士还是天师都不算不得天赋出众,所以家父才会期望我学习些简单点的道法,像我们那条巷子,如我这般年纪,有好些个已是高武,也开了八门了。”  说到这,宙已彻底平息了情绪,眼珠往肩边移动,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师弟啊,你自小生活在王都的偏僻地方,许多事情不清楚我们都不会怪你,特别是大师兄对你最为宽容,不过像刚才那般的诋毁辱骂,你可真不要再做了,多读书,许多东西自有师尊铺路,你切莫太心急。”  “啊……”潮听着听着闭合了唇,侧脸聆听师兄的心跳,一双大眼睛里装满了迷惘。  “师兄,那在我们这个世界,会有灵魂这一说法吗?”他喃喃地问。  “魂?宙侧头听完,笑着应答道,“那是武士的东西,三魂入命,不需我们天师来管。”  “那我们学得都是啥呀。”潮顺着就往下问了。  “洞天,夺势。”宙答得很轻,恰逢一片樱花飘落,抹过这双并不算出众的眼。  “哦。”潮闷闷地应着,再抬头,只觉天上的七彩帷幕……也不再是什么理科角度的小把戏,光晕之下,他整张脸亦被渲染出一层层颜色来。  好美……  沁过鼻尖的风尝着有些甜了,潮舔舔唇,稍稍仰头越过师兄的肩膀,看眼离亭的距离,便又理所当然的趴下,好好偷了个懒。  武士、天师、恶龙、巨人、四国、还有那诡异传说遍布的灾祸之地。  闭眼间,他想起了之前在启蒙读物里读过的一切,又想起了大哥二哥之前交谈过的言语。  一颗心呀……像是被轻轻地揪着,一瓣一瓣地慢慢拧,拧得复杂,闷得胸口有些疼。  原来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原来这并不是梦……  原来,我是彻底回不去了……  他侧头闻着师兄身上的味道,眼睛半阖,小指头慢慢勾了起来。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原来……这里每个人都这么厉害。  每个人……  厉害……  “嗯?”这道念头如惊雷炸响,潮猛地一瞪,直接从师兄的背上翻了下来。  “师弟,你又怎么了。”宙看着才安静老实了一会儿的师弟,真觉两边脑门胀痛,本就偏青的面容更是朦上一层更深的颜色。  “师兄。”他们离亭楼只差了一步,而潮却站在浅滩边,也不在乎那蓝水打湿了鞋履,“我要学武!”  “啊?”宙好似没有听清,微微侧头,迎上了师弟笃定的眼。  “俺要学武!!!”  回应过来的大嗓门将树枝上的又一片樱花震落,宙听得堵住耳朵,苦闷地摇头道,“这里是天师山,哪有什么武夫。”  “那你教我好不好!”小小身影猛地扑向他的大腿,低头而望,是那双永远灵动的大眼睛,“师兄,俺不要多厉害,只要能像你这般就可以了。”  “师弟……”  被紧紧抱住的老实师兄又双叒叕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笑,想要掰开师弟的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太大的劲。  “师兄……”潮眼巴巴的看着,有关于成为一名超人的计划已在脑海里疯狂呼喊,“你十六岁就练成这样,我现在十岁,从现在开始练个六年,怎么也有你的一半吧!”  “你就教教我好不好嘛。”  前世都已大学毕业的潮完完全全投入进了角色,撒娇卖萌打滚,那可是信手捏来。  毕竟只要一想着自己也能空手接子弹……  这尼玛的也太刺激了吧!!!  他笑容的弧度愈发不对味,回过神来时,安静着看他的宙的眼里已有了无比怪异的神采。  “你……”宙略略停顿,“不会又有什么诡计吧?”  “怎么可能。”潮十分豪爽的挥手,大眼睛一转,立即想到完美的借口来。  “师兄请听我一言!”只见他松手往后一跳,“呔”的一声,双手举高于头顶一握,拉出公园老爷爷舞剑的起手架势。  宙看愣了,而潮便十分满意地往前快速打个几拳,嘴里不停模仿出拳的风声。  “呼!呼!呼呼呼!”  他的章法越打越顺,而站在一旁的师兄的嘴角,也抽搐的越来越厉害。  “你且看我的天赋!”潮又一记初高中健身操里的舞动青春起手式,身体站直,目光炯炯的盯着空气。  “呵诶!”最终的炮锤打出,那把式将不远处树上的某人都给震晕了下来。  :。: siluke.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继承者们 “师弟……” 吹拂在面上的风不知怎的有些干燥,宙努力想要扯动面皮,出喉的声音,亦是吃吃吃吃力的紧,“你还是,好好当一名天师吧……” “什么?!”本来精神的像个小公鸡的潮瞬间焉了,可还未说话,一道哈哈大笑的风便将他搂了起来。 潮一时被晃得看不清,而站在一边的宙却是热泪盈眶来:“三师兄……” “哈哈哈,这老幺,还真如大师兄说得那般有趣啊!” 已及冠的美髯“书生”揉着这肥肥的脸蛋有些爱不释手,不待对方出声,松手一放,看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老幺,笑眯眯的问道,“听说你想学武,这可是真的?” “我……”才落地的潮刚要骂人,一听这话,立马疯狂的点头,“对对对,俺就是要练武!” “好!”三师兄立即竖起大拇指,虎目一瞪,看得潮忽而有些发憷。 “三师兄……”宙闻言要劝阻,可对方眼睛一眯,他便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周围连风都不敢再反对,三师兄捋了会美髯,斜眼看向保持精神模样的潮,笑眯眯的伸手牵住这人;一同往亭楼内走去。 “师弟想要练武,那需得有大师兄的同意,除此外,你还得知晓天下事,立武学之志向。” 三人登上阶梯进亭,三师兄左右看了会;扯下裤腿坐在了案几后,并扔出一本厚厚的名册。 “这是?”潮顺势上前看书,却未曾发现两位师兄间的眼神交流。 书上记录的人物和档案十分详尽,他仔细地瞧,不由赞叹一声,抬眸扫过笑眯眯看着他的三师兄:“三师兄,原来我们中庭的武士这么厉害呀!” “那是。”三师兄捋了下胡子,迟疑片刻,出声对老幺道,“我观你还未炼体,十岁也不算迟,若是大师兄愿意,你从明日起便要起早头了。” “好。”潮乖巧的点了点头,再嘿嘿一笑,“我从小便憧憬武学,大师兄那边,就要麻烦三师兄了。” 三师兄摇摇头,举止作态皆与粗犷外貌相悖。 “那你吃得了苦吗?”他看着老幺,声音竟有些柔细。 一直未说话的宙低头咳嗽几声,传过去的眼神,都在师弟那笃定的神情里被弹了回来。 “我当然可以了!”潮起身拍拍自己的胸脯,恨不得立即让三师兄看到自己的决心,“武士应当去斩最恶的人,降最凶的龙,屠最盛的妖!” “好!”三师兄听得拍案而起,而潮跟着大咧咧的笑,幻想自己飞天遁地的画面。 只是为什么五师兄的表情……看着这么奇怪呢? 目光中,在一旁嘴角下弯的宙无奈摇头,双手贴在膝盖上,背脊微微前倾,像是有什么要倾吐,却又碍于某种威慑,只能垂头,不出任何声音。 “那我们先开始一些基础的吧。”正当潮疑惑之际,三师兄已经捏起了他的小手,笑眯眯地,顺着手臂一寸寸往里捏。 潮觉着有些痒,可为了这份好印象,佯装严肃的盘坐在席上。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疼,你先看些书,把自己放松一点。”三师兄越捏越轻,修长的指逐渐移上老幺的肩口。 “没事儿~”潮只是翘唇一笑,也依着三师兄的话,把那本名册随意翻了起来。 “师兄,师弟,”眼见三师兄已快摸完骨,宙咳嗽一声,一面起身,一面有些不忍的看了眼老幺,“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好。”三师兄点点头,一旁的潮笑容满面向他挥了挥小手。 “你好自为之罢。”宙收入这份笑,长叹一声,拉开了门离去。 潮听得有些愣住,不由望眼纸门,小声向还在轻轻捏的三师兄问道:“师兄,这,” “喀嚓~”胸口的某根骨头被正位,那一瞬间的痛觉,拉红了整个大眼睛。 “我……”潮长大了嘴,缓缓移动眼珠,而三师兄却在此时又……伸直了下一根手指。 “啊啊啊啊啊!” 亭楼内响起幼-童的顶尖嗓门,那一圈圈声浪抚动空中的樱花,喊停了已上桥的宙。 “哎……”老实巴交的五师兄看向蓝池浅滩边的小小亭楼,只听里面的声音愈演愈烈,不由垂下眸,挥袖继续往前。 “我滴妈妈呀!!” 三师兄的手掌摁进了背里,年近十岁的潮仰起头大吼,而后一阵发憷,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临黑前,他好似看见名册最后一页的那个波斯人, 并在画里那双桃花眸的注视下,发出最后的低语: “妈妈,我要回家……” …… “啊...嚏... ” 夜微凉,穿着花纹黑色外套的简-艾斯活动了下肩,抬起茶黑色的眸子,对城堡门口的财阀继承人露出温和的笑。 “身上的伤都没事了吧。” 克里曼沙向下车走来的人展开双臂,于众人注视中,笑着和对方拥抱了会。 ranwen.la “这本来就是小情况。”简-艾斯眨了眨眼,伸出五指修长的手,向克里曼沙展示已痊愈的疤。 “那真是太好了。”克里曼沙拍拍他的肩,咧开嘴,被白牙咬住的雪茄燃烧出蓝烟,“这位是珀金家族的帕斯卡尔,这位是加布力尔家族的阿列克谢,这位是摩帝马家族的里塔二世,这个我相信你应该是很熟悉了。” 他一面介绍一面向简-艾斯打趣,使得流淌的风都活跃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简先生。”里塔二世伸出手,鼻梁很高,眼眶下陷看着很深,是极瘦的脸,“我记得我曾经向我叔叔建议过你,不知你看过契约条件了吗?” “我很荣幸能接到摩帝马家族的邀请,但目前我还没有任何签约计划。”简-艾斯笑着与他相握片刻,而后转眸,与另一位金发茬的财阀继承人寒暄片刻,举止没有丝毫的拘束。 “你好,简-先生。”留着烫金色卷发的阿列克谢伸出手掌,用有些细长的眼观察着简-艾斯。 “你好。”简-艾斯伸手与之相握,下一瞬,这双桃花眸便稍稍低了许些。 “我认为我们今晚会谈的很愉快。” 得到想要的讯息,阿列克谢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对此深信不疑。”简-艾斯弯起眼,不动声色地平息了躁动的八门。 一旁的克里曼沙笑着吞吐浓雾;戴满宝戒的手弹弹烟灰,望了眼旁边的帕斯卡尔。 短暂的问候结束,老管家平静看着这群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上前打开手里的雪茄盒,弯腰,一个一个询问送上。 深黑色的雪茄点燃,简-艾斯吐掉嘴边的一根烟丝,在烟雾缭绕中找到了克里曼沙的目光。 两人无声交流片刻,最后由克里曼沙笑哈哈地伸手搂住简-艾斯的肩,指着这三人介绍道:“里塔二世和帕斯卡尔掌控了这座城市的大半个赌博行业,而阿列克谢,他继承了家族在北方的奴隶贸易,有了他们的帮助,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在这座武士圣地大有作为的。” “我也相信这是一场多方共赢的生意。”里塔二世率先表态,并不忘对简-艾斯送出目光。 “我赞同。”帕斯卡尔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语。 至于阿列克谢,则是又一次将目光从简-艾斯身上收了回来。 踏入正门,被加尔家族接手的城堡已然大的有些过分,饶是之前因为飞行事故来到一次,再见还是有些惊心,使人忍不住咂舌来。 晚风正好,足以媲美七十七号庄园大半个面积的大厅设有喷泉广场,再往前,常驻的诗歌乐团于象牙色的圆柱侧厅内拨动乐器,更有无数衣着鲜艳的女仆,站在最尽头的泳池边上,暗送秋波。 “这是我专门从王都请来的顶尖乐者,为了说服这群思家严重的人,可用了我不少的晶币。” 克里曼沙指着前方介绍,在悠扬的音乐中挺起肚腩;转头看向旁边的里塔二世,“但如果你想要其他的,这群歌姬……也大都有些美妙滋味。”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里塔二世颔首应答,顷刻便锁定了正在一展歌喉的红发歌姬,思绪慢慢活跃。 “来吧,让我们先开始生意。” 克里曼沙咬住雪茄,拉了下腰带,继续往大厅后的主屋花园迈步。 身材极为高挑的歌姬还在优雅歌唱。她转动好似狐狸般的眼,一个个扫过这群年轻继承者们的面容,最后,那抹有绚丽眼影的眸子停在了黑发少年身上。 富有挑逗意味的目光灼热眉心,简-艾斯只是看了一眼;花牌耳坠轻舞,有些阴柔的眼线在夜风里更为煞人。 始终未出声的帕斯卡尔默默将此幕收入,从鼻腔喷出蓝烟来。 进入花园中心主屋的四楼会议厅,眼前的声音有些吵闹,代表珀金家族、摩帝马家族以及加布力尔家族的执事早已站在会议桌边,用各自的目光看向各自的主。 “你们谈论的怎么样了。” 克里曼沙坐上主座,再拍了拍左手边的位置,示意简-艾斯坐过来。 到此,这三位盘踞在加贝帝斯的财阀继承者,或多或少的有了些惊讶。 第二百三十章 所谓荣耀 深色的门遮住一切声音。 偌大的会议室,服装得体的执事们站在对应主人的椅子后。 他们若不是耐心地听,便是用眼角余光观察主座身边那个少年。 那个,毫无背景的平民。 “你们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身子再往前倾一点,克里曼沙摇了摇手里的雪茄,目光放在里塔二世身上。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里塔二世吐出烟,微扬起的下巴藏住那抹似笑非笑,“我会通知好我这边的渠道,一共会有二十多个下注点,主要分布在城西和城南。” 克里曼沙微微颔首,继续移动起视线。 “我负责城东。”珀金家族的帕斯卡尔第二个出声,往后靠住背垫,下巴和鼻子都很宽,给人一张木讷感,“按照前几天的计划,到时候会有半数多的注点得到这个消息。” “就不能再多一些?”克里曼沙咬住雪茄,望眼左手边的人,好似打趣般的说道,“毕竟我们的主角刚越级割下了两名炼武者的头,稍微做点热度,也不止这点人吧。” “这是在校外,加尔。”帕斯卡尔摇摇头,吁口气,伸手作要烟状。 “我们的帝国确实是崇尚逢武必赌,但这个城自有他们自己的规则,”烟点燃,他吸得凹陷了脸颊,“我和摩帝马是拥有这里近半数的赌场,但坐庄和开盘并不是我们家族的人,换句话说,这是从我父辈那里继承过来的合作;我们只提供赌博场所,而且许多平民也不常去我们那边。” “合作?”克里曼沙抬起眸,圆圆的眼于光下有点深邃,“为什么我没听过?” “那是克鲁丹兄弟在掌管。” 平淡的语响起,简-艾斯抬起眸子望向说话人,对方亦是冲他微微一笑。 “那是谁?”克里曼沙皱起眉,挪了挪屁股,目光不停在这三人身上游荡,“所有稍微说得上话的家族里都没有这对兄弟。” “他们不是家族。”阿列克谢弹了下舌,目光放空地看着桌面,“他们甚至没有伯爵之类的贵族头衔,再往深说点,他们只是黑暗所需的生物而已。” 话到此,唯一没有在紫藤花就读的阿列克谢停住叩击桌面的指,聚焦视线,在众人的目光下继续道:“克鲁丹兄弟是土生土长的加贝帝斯人;在年轻时参加了北方军,之后勾搭上了这个城区的驻守军官,他们给予这位军官以及这座城市的官僚重利,并拉拢退休的老兵成立了规模很大的当地帮派。” “要不是这座紫藤花和那株神药引起了君王的注意,他们很有可能就以此迈入了二流家族。” 絮絮叨叨说完这堆,阿列克谢仰起脖子,将十指插入卷发中。 “所以他们都是当地的财阀咯。”克里曼沙眨了眨眼,惹得里塔二世发笑。 “那这该怎么办呢?”他转眸看向身边人。 “这不是我负责的部分。”保持听众作态的简-艾斯微微一笑,有些阴柔的眼眸扫过;耳坠轻摇,“我只对把拳头印在谁的脸上感兴趣。” 此话一出,帕斯卡尔散开有些老成的脸,望向简-艾斯发问:“你真有这么有信心吗?我承认神体的的天赋确实很吸引人,但这座城里,搏击厉害的人大有人在。” “这是艾斯自己的生意。”克里曼沙代替艾斯答上这句,并顺着问道,“那按照你们所说,我们在城区的地盘有点不乐观,只有场所没有人,我们很难做出规模。” “加布力尔,你那边没有什么好的对策?”他弹了弹烟灰。 “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实话实说,“虽然我父辈的主要产业都在这里,但是我与克鲁丹兄弟只有人口上的生意往来,关于赌和娼妓,他们一直都紧攥在手里。” 众人闻之沉默,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执事们也有些许弯腰低头,为自家年轻的主人献上一点建议。 “那我们要不要尝试一下与他们沟通?”拍了拍身边智囊的肩,里塔二世忽然出声,看向主座上的人,“我们自身的家族在此地留下的生意都很零碎,但找到与这种地头蛇交谈的途径,这应该不难。” “我不想让这事闹的动静太大,我家族那群吸血鬼不会对我这么友善。”帕斯卡尔接上话,目光有些刺人。 “这又不是我的问题。”里塔二世笑了,摊开手,示意自己很无辜。 “我也觉得帕斯卡尔说得对。”克里曼沙吐口烟,笑眯眯的看了眼阿列克谢,接着说出来的话,已不大符合这个年龄,“但想要动静小已经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将他们铲除,把这个什么兄弟连根拔起,若是还有反抗的,那就把反抗者的家人也一起杀了,让这个城,彻底属于我们。” 平和的交流里忽然掺杂了淡淡的血味,简-艾斯转眸看向白净圆润的克里曼沙,抿住了嘴。 “你们觉得怎么样?”克里曼沙朝着简-艾斯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写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我觉得这样可以。”塔力二世又是第一个赞同,抬起脸,眼眶在光影下更显得立体。 “这是一项庞大的计划。”阿列克谢舔了下嘴皮,眼里也跳动出光来,“从军方到当地官僚,我们要处理的太多了,再加上他们手底下的武士打手,这真的值得吗?” 克里曼沙乐了,从鼻腔喷出烟,指着这个年纪最大的继承者说道:“我papa告诉我这世上只有垄断最赚钱,当一个生意只存在一个声音,那金钱就会像风月场里的表子,勾勾手指,它们便乖乖入兜了。” 说完,他往后一靠,抬手打了个响指。 始终在聆听的老管家埋住表情,将这次生意的后续计划放在了这些继承者眼前。 xiaoshutingapp.com 他们凝神查看,身后的家族执事亦是小声私语,为主人分析其中的利害。 至于简-艾斯,依旧姿势放松地摩挲着手指。 “我们会成功的。”克里曼沙趁着他们商量时探过头来,伸手拍了拍简的腿。 简-艾斯闻声笑了笑,茶黑色的眼瞳好似旋涡,吸住了许些人的目光。 “我同意加尔的观点。”短暂的议论结束,塔力二世率先举起手指,“如果我们的生意能够按照这张计划书上的去做,我可以说服我叔叔,只是让本地的官僚军阀换个人合作而已,对于摩帝马家族来说,不存在任何困难。” “我可以出人手。”一改之前的没实力,阿列克谢声音淡淡地讲,“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我会解决他们,但是清洗过后的地盘要纳入加布力尔家族。” “这太多了。”身后的执事又出声,帕斯卡尔直接抬手阻止,看着阿列克谢道,“我也可以出一部分的力量,城北到种植区那一段,我希望能纳入我的板块。” 帕斯卡尔那句“我的”咬得很重,听得克里曼沙移动目光,而里塔二世则低头藏住了嘴角的不屑。 “可以。”阿列克谢答应的很干脆,最终看向那“局外人”,用略带玩笑的语气问道,“那我们应该为简先生支付多少薪水呢。” 声音扩散,有点喧嚣的室内宛如被一根细弦拉住,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主座边的黑发少年——大都平静,却暗藏汹涌。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老管家看眼主人,却发现对方只是抽烟,未有任何反应。 聚拢在身前的目光宛如实质,似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没有任何依靠的参与者。 没有让等待持续太久,主座边的少年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向阿列克谢的眼:“加布力尔先生,按照约定,我获得的不是薪水。” “噢?”三位继承者都挑起眉,而克里曼沙咧嘴一笑,喷出蓝烟,遮住了面容。 贴住桌面的指尖收拢,简-艾斯往后靠住背垫,脸颊边的耳坠飘摇,只品神态,竟与座上人气质相当,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感。 “我知道在座各位对我有所不信任,所以我很感谢克里曼沙能邀请我参与这场生意,而且,” 睫毛低垂,茶黑色的眼瞳于光下淡得颜色变浅,“我会这座城市里最好的斗士,如果需要理由,各位应该去翻动一下《人学》,或者稍微有点依据的武士书籍。” 听见如此自信的话,里塔二世率先作出回应:他一面露出笑容,一面出声打破这份诡异:“我从未怀疑过简先生的天赋,”说到这,他看了眼阿列克谢,“古兰神体的全知全能容不得亵渎,这是真真正正的神灵恩赐,我相信简会大放异彩,我也相信我们的生意会圆满成功。” 代表摩帝马家族的语落下,如石子入湖,用一道道涟漪冲刷了沉闷,使空气重新清新起来。 克里曼沙继续抽烟,坐在中段位置的阿列克谢看了眼许久未出声的帕斯卡尔,心中笑笑,继续当着恶人:“那简先生,我听说你受过伤,而且天赋的兑换需要过程,如果你输了……” “那就买输么。”简-艾斯未待阿列克谢的话完结,歪头微笑地出声,语气确实轻柔。 此话一出,里塔二世在内的所有继承者们都抬起眼眸,连带夹着烟的手都略微停顿。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合适的路 一切议论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在这位长相清秀的少年身上,看着这双桃花眸,看着微微飘舞的花牌耳坠。 “这是一场生意,我很清楚我的实力,也拥有尚且清醒的头脑。”处于绝对正中的少年切换了坐姿,拿起烟,身后的老管家划开火柴,并深深看了眼这个贫民窟来的贱民。 他抽烟的姿势有些寡淡,与喷吐出来的雾一般,朦朦胧胧的,令人看不清本质。 “作为表演者,我的首要工作就是让晶币安安稳稳的进入我们的口袋。” “至于荣耀,那是骗小孩的东西。” 简单补充完,简-艾斯笑得好似一只温顺无害的猫: “换句话说,大家需要我输我就输,需要我赢我就赢,没有不败的人,只有价码不够高。” 此话一出,那三名继承者们皆是含笑,看着艾斯的眼神都少了些冷漠。 “我会是这座城市所有搏击者的目标。”不再是局外人的人继续道,“我会和克里曼沙一起让这些斗士只在我们的赌场搏击,无论输赢,我们都会抽取想要的酬劳。” “他们会紧紧盯着我,也会迷恋上搏击带来的名气和财富。” 舌头舔唇,浓郁的蓝雾从鼻腔飘出,抹深了这双桃花。 “我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目标,让人心有嫉妒,让他们会想尽方法拉我下来,就像草原里的羊,永远只跟着头羊走,哪怕是前方是悬崖。” 轻声说到这里,简-艾斯与克里曼沙对视一眼,薄唇的弧度很淡:“若是再有点耐心,我甚至可以控制对手在第几分钟倒下。” 掌声起,原是始终未说话的克里曼沙起身打破了沉默,咬着雪茄为这位生意伙伴喝彩。 里塔二世等人也跟着鼓掌庆贺,有关于这场生意的所有的细节都将留给他们各自身后的执事。 至于那些绊脚石…… 窗外的乌鸦伫立在枝头上,猩红的瞳里倒映出这群继承者背后的庞大阴影, 以及他们脚下的,森森白骨。 …… “你是怎么先发现他的。” 鼻尖的空气由清新变为燥热,淡淡花香抚面,优柔舒缓的歌声在泳池庭院内荡漾,连带夜幕里的星光,都害羞地遮住了自己。 泳池边的温泉药池,四名继承者赤身裸体地背靠在药味浓郁的瓷砖边,气泡咕噜咕噜地歌唱,将他们的胸膛染上不同颜色。 “生意人之间的吸引。”刚吃过饭,身材最白壮的克里曼沙拍了拍肚子,张嘴,跪在边上的女仆喂了颗新鲜的葡萄。 里塔二世听得发笑,拍拍左肩,示意女仆把力气放大些。 “我是说真的。”克里曼沙边嚼边看着水花翻腾的泳池,“从我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跟艾斯肯定会有联系。” “我认为你该去当一名巫师。”阿列克谢平淡接过话,与里塔二世碰了下杯。 而帕斯卡尔则是一直盯着圆柱庭院的红发歌姬,最后向克里曼沙送去眼神。 “她有点贵。”克里曼沙比出数额。 正在逗弄女仆的里塔二世听声也看过来,嘴拉开一笑,配上极瘦的瓜子脸;笑出了年轻独有的爽利:“帕斯卡尔,要不咱们一起吧,让她赚个双份。” “不用。”帕斯卡尔直接拒绝,捧起一捧水洗把方脸,直接光着身子走向歌姬方向。 “喂,”克里曼沙看乐了,与其他继承者们一同看着帕斯卡尔光溜溜的屁股,大笑的吹起口哨,“自信点啊帕斯卡尔,别一首歌剧的时间都不到。” 帕斯卡尔抬手竖起中指,惹得这群纨绔更为恣意,玩心一起,便拉着各自身后的女仆落入温泉中。 到此刻,露天庭院的气氛变得绯糜,从乐团那边传来的歌声慢慢消散。 只余乐器再响,声声低缓,又高潮遍布。 高高在上的继承者们嬉笑打闹,守在周边的仆人面无表情,而城堡主屋更有那些执事们粗脖子红脸的争执声。 人间种种景色,大抵都是这般生动现实。 独自游泳的人从水中钻出,一扫圆寸,桃花眼深邃如墨,一身肌肉更是看热了周边女仆,使其忍不住呼吸急促。 有时,男人也是上佳的毒药。 “艾斯!”正捏着女仆把玩的克里曼沙抬起头,大笑着从水里起身,直接把怀里的女仆抱着扔了过去。 浑身衣物湿漉的女仆发出惊呼,直直落入简-艾斯的臂弯,一身烫的有些气味。 “简,简先生。”她看着对方这双薄薄的唇,咽下唾液,手掌轻触对方胸膛,一双腿夹得更紧。 “今夜的时间可能不够。”面对在怀里轻轻扭动的女仆,简-艾斯微笑向克里曼沙回应,再将女仆放下来,迈入走进温泉药池。 他的嗓音沉得很有磁性,女仆的眼里更添一丝迷蒙,欲伸手,那如雕塑般比例完美的人儿已越过了她。 “啧啧啧。”继承者们都停住了喧闹,望着迎面走来的伙伴,止不住的摇起了头,“我要有这身材,不知又得多玩多少女人。” 哔嘀阁 “也许还有男人。”里塔二世诙谐地搭腔,惹得克里曼沙二人一阵鸡皮疙瘩。 “Damn!” 水花再响,简-艾斯钻入水池,在周边这些热烈的目光中放松往后靠,锁骨立体精致,本就往上挑的眼尾更添几分禁欲的惑。 这脱衣后的艾斯让克里曼沙越看眼越热,伸手挥开这些女仆,靠近些,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艾斯,明天的武斗,我送你一条绝对能突显尺寸的短裤,让那个那个谁从一开始被唬住!” 简-艾斯听得哭笑不得,与克里曼沙碰了碰拳头,用幽默回应道:“我差点以为明天的不是搏击比赛了。” “这都只是小事。”克里曼沙放低下巴,在简-艾斯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简-艾斯听完这些悄悄话后摇了摇头,皱起眉,作出一副略微震惊的眼神。 克里曼沙被逗乐了,又用比较显小的肥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品着这份亲密,同样与简-艾斯有过几次眼缘的里塔二世不由再次端详片刻;想起后者初来学院时的干瘦;倒吸一口凉气,探过头开口道:“艾斯,你的身材都是怎么练,也是神体的天赋吗?” 正在碰杯的二人一同侧头,克里曼沙听着也是往简身上一看,再想想之前那个瘦成柴的人;一对比,确实是惊人的紧:那胳膊肩膀,就硬是壮了一圈,其上的肌肉线条虽然看着柔和,可其肌纤维却是异常紧凑,予人一种压迫的力量感。 面对两位小伙伴的赞叹,简-艾斯耸耸肩,语调平静的回到:“我一天要吃八餐,从凌晨吃到睡觉,还要进行七个小时左右的特训,你应该认识这个。”他低头拍了拍胸膛上的猩红龙筋,“我刚才游泳差点因为它被溺死。” “~难怪你在学校的名声越来越大。”里塔二世啧啧一声,从果盘上端起酒杯,“最近你和达尼洛的约定在整个学院都传疯了,连达尼洛那个种子班的平民路人,都收到了许多家族的试探。” “他们确实开始嫉妒你了。”里塔二世笑着指了指简-艾斯。 “每当金钱站起来说话,所有的荣誉都要闭上它们的嘴。”克里曼沙傲慢地伸手往前,“明天,那些赌徒就要将我花出去的本钱全部还回来,再为我们献上财富!” “Prosperity!” “Prosperity!” “Prosperity!” 三人一同端起酒杯,为明天的美妙音乐庆贺。 一直未说话的阿列克谢跟着碰杯,眼珠移动,找到了加入进来的话题:“艾斯,你也喜欢中庭文化么?” “嗯?”简-艾斯放下空酒杯,看眼对方的目光,不由一笑,“这是我自己胡乱纹的。” 他说完侧头扬起下巴,露出耳后颈的“招财”二字。 “你的手艺不错。”克里曼沙仔细看了会;左右低头看胸,“也许我也要去找古老的洛丽塔人让我更显霸气。” “纹个女人的舌头吗?”还未等阿列克谢出声,里塔二世又引歪了话题,“那我要将我见过的所有漂亮女人都纹在身上,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为了我每天起床时,心情愉悦。” 话停,四人都默契大笑。 “来,艾斯!”里塔二世再次邀请碰杯;看着这双阴柔的桃花,恍惚想起对方刚来时的狼狈,不由暗地感慨。 无论明天的胜败如何,这位贫民窟来的人大抵是将路越走越宽了。 摇晃酒杯,本是摩帝马家族第一梯队的继承人沿着杯口品了品酒香,眼眶很深的淡蓝色眸子有种独特的气质。 人有时的成功就是来得这番突兀——只需在合适的时间走出适合的一步。 只是……有人到死都等不到那一天。 也有人,在那一天来临之前选择了停下。 一口把气泡酒喝完,里塔二世看了眼时间;将身子前探,笑着伸手与简-艾斯相握:“艾斯,你是个很有趣的人,等哪天有时间,我希望大家都能去我的庄园喝上一杯。” “我很乐意。”简-艾斯柔声应答,举止礼仪再也挑不出丝毫瑕疵。 “干脆就后天吧。”克里曼沙接过仆人递来的雪茄盒,直接分了出去,“摩帝马的庄园好像就在伯韩湖的右侧,到时我让人去接你。”他看向艾斯。 “可以。”里塔二世剪开茄头,侧头接上女仆的火柴,吸了两下,眼神浪荡的朝对方送去电波。 “就后天!”这位下巴瘦成锥子的继承者举起手,再向眼前人故作神秘的笑道,“我保证让你们大吃一惊。” 说完,他向众人作出告别手势;一身光溜溜的上岸,一面大呼小叫,一面寻找自己今晚的床伴。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听闻 “要不要再喝点?” 阳台上,克里曼沙低头系紧睡袍,旁边仆人上前,为双手撑在栏杆边的简-艾斯献上美酒。 “已经够了。”简-艾斯抬手拒绝,转过身来,花牌耳坠于夜风里轻轻摇摆,“明天他们那里能有多少晶币?” “估计也就五千到六千万。”克里曼沙拿掉袖边的女人头发,抬眸看一眼艾斯,“你身上的伤没有事吧?” 这是他第二次询问。 “这没有什么。”艾斯摇摇头,薄唇抿出略平的弧,有着猫儿般的乖巧,又是极有个性的玩味。 克里曼沙再瞧了瞧对方腿上的疤,不由笑着出声:“那个古德好像要跟你死斗,有没有兴趣和他打上一场?” “他没有这么愚蠢。”简-艾斯回忆了下学员资料,“如果允许使用气血,他现在就会从庄园跑过来。” “你很冷静。”克里曼沙听得挑了下眉。 “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简-艾斯眼神有些空洞的回应,再回神,又是平静淡然的作态,“除了达尼洛,下一个目标是谁。” “现在还没有人咬饵。”克里曼沙摇摇头,“毕竟是纯粹的搏击战,那些自以为是的‘高手’不会参与进来,对于他们来说,成为武圣好像就是明天起床就能实现的目标。” “这便是我们这种武夫的可悲么。”简-艾斯扬起了嘴角,阴柔的眼尾亦是往上挑,露出那份桀骜。 夜风过,克里曼沙无论再过千万次都看不腻简的这幅作态,摩挲手指,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音,只能微张着嘴思索,最终化为一句俗话:“艾斯,你不知道会伤害多少女人。” 对面人听得有些搞怪的皱起眉,他哈哈大笑,走上前;一同靠在栏杆边,由着星空里的风轻抚他们的脸。 楼下的乐团已经休息了;喷泉孤零零的歌唱,白金色的郁金香随之一同起舞,连带虫儿的声音都柔得很有节奏感。 最后,簌簌的风声宛如潮汐冲刷着两位少年的身影,留下了夜的深邃。 “艾斯。”良久的沉默后,克里曼沙平静发声,低头抵住风,往嘴里放了枚糖果,“你没有觉得,像我这种能掌控别人生活的人其实是很矛盾的。”对方应声抬眸,装入他故作轻松的笑,“我一面看不起很多人,一面又有些羡慕,明明我已经拥有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就是有些不甘,又想着……事事都能顺我心意。” 说完,他看着沉默聆听的简;深吸口气,只当是牢骚准备一扫而过。 “我能理解。” 身边的人回应令他停顿,再转头,是简-艾斯安静看风的侧脸,“我的贪婪也是永无止境的,只是我知道区分,区分出什么是可以的,什么是以后可以的。” 简-艾斯说完回过眼眸,望向有些愣住的克里曼沙,露出灿烂的笑。 “你真是个表子。”克里曼沙伸手锤他一拳,将一颗糖塞进了对方嘴里,“号是我的生日,到时我只会邀请你和我表哥奇得塔斯,所以礼物就不要带了。” 笔趣阁 他看着简-艾斯笑,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眼睛又大又圆,又因脸上的肉太多,让人看不分明,仅剩一种亲切感。 简-艾斯就这样望着他,接着低头摸了下鼻子,只觉嘴里的糖有些甜,便回了句“好”。 克里曼沙的嘴角勾得更上,一面吧唧嘴,一面看向眼前人的耳坠:“有时我也感觉很奇怪,我们明明认识才几天,可我总感觉,我与你有太多的契合点,有些时候……我会期待与你的见面。” “我也是。”简-艾斯含住糖,侧头看向风里的郁金香,下巴的曲线很直,“在我的家乡,友谊是很奢侈的东西。” “特别是在他们都死了以后。” 用舌头磨出更浓的甜味,他啧了下舌,被夜风吹低了眼睛。 克里曼沙有些沉默,咬住糖,哼笑一声,伸手搭上了对方的肩:“那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就要提前了。” 说完,他一抹左手大拇指的紫玛瑙宝戒,将那条细如发丝的项链悬在空中。 “这是雷利君王赠予我祖父的礼物,它所用的琉璃金是真正的皇室供品,是王冠之后剩出的那一薄薄的片,用晶币根本描述不了它的价值。” “你看看它的美。”戴有五颜六色的宝戒的手掌摊开,这轻到只能用捧的琉璃金项链竟又分出两条更细的丝缕;而且其上还有花纹缠绕——如此精细的手工,属实震撼人心。 “这也太贵重了。”简-艾斯被亮得眯起了眼;好似打趣般看着克里曼沙出声,“你为什么要解释它的来历呢,就不能让我心安理得的收下么。” “我送东西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它的贵。”克里曼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如果花出去的钱收不到相应的回报,那也太蠢了。”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又是心有灵犀的畅快。 迎面而来的晚风有些猛烈,简-艾斯在某个财迷的激动尖叫中将项链扣上,挠挠有些疼的耳朵,向克里曼沙由衷地说了声感谢。 “没事,本来也是你今年的生日礼物。”克里曼沙左右侧头端详片刻;十分满意的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明天就这样锤死那个黑表子,让他们羡慕,让他们看着你发狂。” “这都是小问题。”简-艾斯往后靠住栏杆,两手放松放在其上,“但是我们在加贝帝斯要付出的成本太高了。” “你放心,我不会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投入一枚白晶。”克里曼沙哼笑一声,顺带看了眼还有争执声传出的城堡主屋,“既然他们想要参与生意,自然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你今天在会议上的回应非常好,说了很多我不方便说的话。” “我只是实话实话。”简-艾斯吸了口气。 克里曼沙赞同的点点头,一拍栏杆,眺望向山下的伯韩湖,欣赏那片波光粼粼。 “明天,只要他们明天看到真正的利润,不管是什么什么兄弟,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都会将他们打包好去喂鱼。” “不是摩帝马-里塔二世?”简-艾斯抬起眼眸。 “他不会付出这么大的成本的。”加尔-克里曼沙咧嘴一笑,咬碎了嘴里的糖,“哪怕是快被从继承位上赶下来的珀金-帕斯卡尔,都会将成本控制在一定程度内。” “这就是一场游戏,艾斯。”他转过头,望着这位不同阶级的朋友似笑非笑,“我们根本不在乎这点财富,除了阿列克谢,我们总该回到各自的地方。” “所以你可以适当发展与他的友谊。” 看见对方沉默,克里曼沙又无意提点了几句,“加布力尔家族会成为这里的土皇帝,而这次生意过后,他很有可能成为首席继承者,你作为参与过的伙伴,他不会吝啬。” 话完,粘在牙缝里的糖已融化成甜液;喉结翻滚,彻底进入肚中。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应,简-艾斯只是看着克里曼沙,最后于风里收回眸子。 “学院里的情况你能自己应付吗?”气氛有些沉默,克里曼沙舔了下牙,“届都有很多人想踩你一脚,那位戴里克,只是明面上的人。” “我从来不担心能用暴力解决的事。”艾斯伸手握住栏杆,裸露上身,其上猩红龙筋好似猛虎纹身,尽显坦荡霸气,“他们有本事,就来。” 细眉下的桃花眸往前看,耳坠随之轻摇。 克里曼沙低头笑了笑,又剥开一粒糖,一面嚼一面嘟囔道:“我过段时间会邀请查理-詹姆斯来这里吃饭,有关于你跟查理的事,也该结束了。” “查理。” 转动眼珠,茶杯色的瞳孔纯得有些慑人。 “就是查理-米尔顿。”克里曼沙吮-了下指尖,“你不是因为她搞得名声这么臭么,趁她要嫁人,刚好把这事了解掉。” “这真是个惊人的消息。”眼里光深了一度,简-艾斯直面克里曼沙的脸。 “这是近期最常提的事。”克里曼沙对此见怪不怪,转而耐心说了起来,“对象是一位有王室血脉的老公爵之子,那个老公爵说起来就太复杂了,反正是一个正统的贵族,很符合查理现在的位置。” 简-艾斯听得更为沉默,克里曼沙看了一眼,语气宽慰的说:“不用担心她的权势,她只是个女人,等这事尘埃落定,我会再拉你一把。” “谢谢你的帮助,克里曼沙。” 简-艾斯微微颔首,又深吸了口气,目光眺向远方,眺向圣克鲁斯所在的方位。 于是乎,表情更为沉寂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克里曼沙品出伙伴的异样,微眯了眼。 “我只是在回忆从前而已。”简-艾斯笑了笑,又恢复平常模样。 克里曼沙不疑有他,向女仆招手,拿了一杯酒给简-艾斯。 “昨天和明天都太过遥远,我们都只能掌握现在。”他眨了眨眼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齐聚 晚霞,学院内的硝烟味浓得有些过分。 又是一幕如血的残阳;一层层云朵好似被生生撕裂般,大片大片的铺洒出暗沉的光。 可这些街道,却是人烟过于稀少了。 眼前的武道馆吵得震耳欲聋。 刚下马车,穿着白色丝绸武士服的戴里克整理了下袖口的金边,走进场馆,那热辣辣的声浪扑面而来,掺杂一股汗水的酸臭。 “老大。” 他看向擂台区周边的看台,人群中的披得起身示意,脸上亦有笑容。 戴里克登上台阶,看了眼擂台上这些因为紧张而肌肉僵硬的斗士,最终把目光放在最正中心那个空出来的台子——那里,才是今晚的主舞台。 “他们还没来?”他坐下来对披得发问。 “还有半个多小时呢。”披得出声应答,又在周围这些同学的交头接耳中往老大那边凑近了点。 戴里克闻言点头,接着左右一看,发觉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便一一点头打招呼。 “老大,等会我们就不再做些什么了吗?”吵闹中,披得努力提高声线,“就那点资料,我怕达尼洛不是他的对手。” “别说了。”戴里克摇摇头,从戒指里取出水壶;用余光看了眼最前排那个棕发贵族,接着,被更为嘈杂的喧闹声音吸引,将目光放在了登上对面看台的肥胖身影。 你为什么就能这么幸运? 看着与各大继承者谈笑风生的加尔-克里曼沙,戴里克捏紧大拇指,眸光更深。 站在那里的人寥寥无几,在人头躜动的热闹中显得是如此的突兀。 而底下那些偷偷往上望的学员们,藏不尽眼中的渴求。 “快看,是92届的霸主斯托-纳纳,还有迪-兰姆达,天呐……他们怎么也来了。”周围的议论声忽而低了一度,目光所见,原来一脸笑眯眯的小奶狗男孩和兰姆达一同走进了观众席,最后坐在91届的分区。 92届那边传来的目光有些敬畏,斯托-纳纳坐下来捋平了衣服上的皱褶,好似未发现自己有这般瞩目,神情放松的抖了抖袖子,靠在兰姆达身边,拿出个果子吃了起来。 戴里克顺势往那边望去,而对方似有所觉的停住动作,并转过大得有些惊人的眼。 视线交汇,小男孩的笑容映入戴里克的眼瞳里,使他稍显回避。 “嘁。”见那人未再看自己,纳纳撅起嘴,笑容灿烂地拍了拍兰姆达的肩膀,指着场馆中心那个擂台,有些不怀好意的出声,“迪,你这死对头都这么高调的出场了,你不去挫挫他的锐气?” “我不会与没有实力的斗士战斗。”兰姆达双臂抱胸,脸上的疤又深了点,看着吓人。 “啊~”纳纳故作搞怪的张开嘴,又狡猾一笑,在周围人的目光下继续说起了悄悄话,“听说你主人可能会来这座城查看生意,难不成……你要等到那个时候才动手。” “对的没错。”兰姆达大方的承认,“但他必须证明他是一个好的斗士,这样才能让我热血澎湃。” 到此,兰姆达的脑中好似又浮现出某道至高的身影,于是沉下目光,挤在一起的胸肌微微跳动起来,“我希望他能让我赌上武士的荣耀。” “我支持你!”纳纳握拳为他打气,只是自己这一米四几的个子与其对比起来实在太过小巧,只令人觉着可爱,更有奶狗少年的萌感。 当然,这并不包括92届学子的感官。 比试的时间愈发接近,本就空位稀少的看台更显拥挤。 又有几人登上台阶,抱胸养神的兰姆达忽然睁眼,转动眼珠,回应了那缕探视的目光。 纳纳跟着他往那边去看,最后冲着慢慢走来的少年武士笑了笑。 那人还在迈步,动作幅度很小,悄悄然地,让过道两边的声音都跟着安静,随即闻到这股墨香,再抬头;只能在被掠过时看清那双眼眸,那双,深棕色的眸子。 “李。”已有狂热者向这道身影起身示意;此番举动好似火焰点燃周围人的情绪,让他们像参拜圣贤般朝着这个中心靠拢。 2kxiaoshuo.com “你好。” 李-曼特温润一笑,长相虽是平平无奇,但其声如春风,好似一茗茶,令上前打招呼的人感到由衷的身心愉悦。 愈见这份热闹,纳纳笑得愈玩味,再瞧瞧身边真正的91届魁首,嗤笑一声,姿势懒散地靠住了背椅。 这一大一小好似与周围的热闹无关。气势骇人的迪兰特始终抱臂看着下方空空的擂台,身体壮得超出常理。 待到一切风平浪静,李-曼特坐入伙伴帮自己占好的位置,再探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我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他柔声细语地讲。 “李……”古德-讷斯看住他,嘴唇微抖,被打得乌紫的眼还有淤血未退。 “李,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古德-讷斯刚要出声,前一排的纳纳回过头,咧嘴一笑,从指环里拿出枚椰果;插上木管喝了起来。 “我只是来讲点道理。” 李曼特温和一笑,一头淡棕色的发扎成鞭,额头正中还有一道十字纹身,如看外貌,只令人觉得异常倨傲。 “噢。”纳纳挑了挑眉,便转回了头。 “下注了,加尔底池,下多赢多!资金稳定啊!”即将开赛,一位91届的种子班学子一面走一面大喊。 “有些什么玩的。”纳纳看向这位学长,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从胜负到时长,再到双方第一次出拳还是出腿,一共有五十多种赌法。” 底池内的晶币五颜六色,这位学长笑着出声,却看清了纳纳身边的巨汉;人确是缩了起来。 "别怕。"眼见学长的情绪转变,纳纳十分好心的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接着便从指缝里漏出五枚紫晶,“我买简-艾斯赢,嗯……三分钟以内吧。” “好的。”学长点点头,再瞧眼沉如塔山的兰姆达,将一张赌券递到纳纳手里,“赌时长是10赔7,到时凭券到武馆的各个出口领钱就是了。” 说完,他低头快速挪步,手里捧着的“聚宝盆”发出晶币碰撞的美妙音乐。 “等一下。”背后响起浑厚的嗓音,他猛地停住,悄悄吞咽了口口水。 “五千,简-艾斯。”同样额数的紫晶落盘,紧接着又有一枚红灿灿的晶币跟着坠落,其声温润至极,“一万,达尼洛。” “好。”学长慢慢转过来,冲着李-曼特笑了笑,拿出一张赌券递了上去。 “你怎么先给他呀?”语气玩味的语响起,纳纳翘起双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学长。 那是一瞬间的满头大汗,学长不知如何作答,而一旁的兰姆达伸出了布满厚茧的手,动作沉稳的将其手中的赌券抽了出来。 “啊,啊。”如被某种毒蛇盯上的感觉消失,学长张了张嘴,后一排的古德也跟着表明自己的态度。 “达尼洛,一分钟。”他沉着脸讲,“能对冲吗?我赌五十万。” “啊?”学长有些愣了;转过头,用目光搜索这一块的负责人。 “不用了。”李-曼特笑着出声,止住这份意气用事,并再次拍了下古德的手。 “啊啊,那就行。”学长长呼口气,而周边的下注声音也越来越热闹,与自己做着相同工作的平民学生们明显有些应付不过来。 “今天整个学院的人都到齐了吧。”另一边的最前排,肌肉愈发野蛮的奇得塔斯伸手搭在椅边,目光不露痕迹的从对面看台上滑过,“宰了两个炼武者就这么有名,我是不是也要没事在校外转转呢?” “随你。”亚摩斯应了声,戴着纯金戒指的食指贴在鼻梁上,连喉结翻滚都是顶尖贵族的修养,“不过我们确实是没这么整齐过了。” “你看好谁?”奇得塔斯收回目光,对他发问。 “简。” “那我就买达尼洛。”奇得塔斯扭了扭脖,朝着这一排最尽头的那位报注人招手。 “你好,祝你武运昌盛啊!”93届种子班的平民学生走上前,露出训练过后的职业笑容,“请问你要为谁下注呢?多买多赚哟。” “达尼洛,100万。” 此话一出,除去周边93届学子们的倒吸凉气声,连报注人都端不稳了手里的底池。 奇得塔斯好似十分享受这种瞩目,一扭戒指,将一张薄薄的本票扔进了底池。 一旁的亚摩斯平静的看,垂下眼,扔了二十枚红晶进去:“简,二十万。” “你没钱了?”奇得塔斯调侃了一声。 “我只是不想让你表弟加尔赔得太多。”亚摩斯淡笑着回, “你什么意思?”好似被刀尖戳住了痛处,奇得塔斯猛地沉下脸,咬住牙,双拳紧握,“贱表子,我迟早会打死你!还有那个简-艾斯!” “嗯哼。”亚摩斯略微侧了点头,像是闻到了某种臭味。 “噢哟,吵起来了。”后一排看戏的披得露出笑容,再望眼周围,发觉同学们都在下注,不由啧啧称奇,“这一场下来得赚多少钱呀,那傻逼,也就只配当贵族的狗了。” “难道学院就不管吗?”他转头看向老大。 “没有这个必要。”戴里克语气淡然,再望了眼对面看台,扔出了五枚红晶。 “老大?”披得看见了他要买的人,有些错愕,可再抬头却觉着眼前一黑,原是表情木讷的马洛-珀尔。 “马洛,你怎么,”他看了看端着底池的马洛-珀尔,脸顺势散开,露出的笑很有韵味,“你怎么在做这个工作?你可是帝国班的学生啊!” “啊?”马洛-珀尔抓了抓头,用绳子绑在脖上的底池哐当晃动,使其的样子更为滑稽,让披得笑出了眼泪。 “这样能赚钱啊。”马洛-珀尔有些疑惑同学的笑,“一天一万呢,又能做很多事了。” “一万……哈哈哈。”披得不屑的弧度扩得更大,伸手摸兜,一面翻找一面讲,“我陪你赌个一万,算支持你的生意。” 五指摸索得空荡荡,他的笑容僵住,眉头上挑的脸有了一丝停顿。 “我已经帮你买过了。”戴里克忽然出声,再看了眼老实巴交的马洛-珀尔,“麻烦你了。” “没事。”马洛-珀尔摇摇头,动作有些木讷的抵上赌券,前往下一个位置。 “老大,谢谢你。” 待到对方彻底消失在热闹中,披得笑嘻嘻的向戴里克敬礼。 眼前人没有理会,于是二人间的气氛忽然有些凝固,披得抽了下鼻,正要继续话题;身边的大哥却已经说出平静的语,彻底听白了他的唇: “你一定要赢他。”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好似狮子 残阳愈发浓郁,街道上冷冷清清, 柔弱夜风下,只有几匹马车行走在空荡荡的大街。 天看着更加高远,鸟儿挣翅翱翔的样子小如一点,而那不肯停息的落叶,也悠悠然地卷动;越过伫立在庄园门口眺望的人,在对方的祈祷声里,为这份寂寥歌唱。 炼体楼顶层。 正当所有人都在为这段时间最盛的武斗翘首以盼, 作为主角的少年却还在导师的陪伴下沉闷地锤炼肌肉。 “呼。”铁链再次拉直,生得桃花眼的人看着镜子中面容狰狞的自己,抿嘴吸气,无数汗水自皮肤上滴落,让整个室内的气温更为燥热。 “好了。” 肌肉已处于临界值的颤抖,耳边响起清冷的音,他顷刻吐出死死咬住的气。 被铁链拉起的巨石轰然落地;发出震颤地面的沉闷声响。 “今天及格。” 乔蒂低头在本子上划好勾,看了眼喘着粗气的少年,再看了看后者壮了一圈的身体。 “明天也是这个时候。” 收起本子,乔蒂直接转身离去。 可哪怕是她已将门推开,坐在器材上休息的少年依旧未开口。 至此,乔蒂的红唇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 “艾斯还没来吗?” 看台之上,克里曼沙等继承者们并排而坐。 而这一顶层,除去他们,也再无其余学子。 “已经在路上了。”咬住雪茄,加尔-克里曼沙单手搭在椅子边,看了眼对面看台的人声鼎沸,笑眯眯的说道,“今天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我们自己这一圈子的人都拢了八千多万。” 摩帝马-里塔二世正在剔牙;侧头吐出残渣,向不远处座椅的人抬手回应招呼。 “那真是惊人的生意。” 特邀而来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翘起二郎腿,拿出香烟,灰色八角帽檐下的深眸映出火光。 “所以我们应当毫无顾虑了。”铂金-帕斯卡尔双手抱胸,用指头点了点胳膊,“城外的清洗活动刻不容缓,铂金家族的人后天就到。” “我今早就给我叔叔写过信了。”里塔二世举起了手。 到此,克里曼沙看向了阿列克谢。 “我会处理好一切。”深吸口烟,阿列克谢的目光盯着唯一空出来的擂台,浓雾自鼻腔中飘散。 忽而,本就议论声滔天的武道馆发出惊天的声浪! “达尼洛!” “达尼洛!” 入口处,作为今夜绝对主角之一的达尼洛自阴影中走来——一头黑色卷发,如方片般的粗眉下的目光沉静,直鼻厚唇,一米九几的身躯与这张线条直硬的脸一样;轮廓分明。 他太壮了,看台上的学子透过望远镜看清了其肱二头肌上的粗大血管。 “这就是号称‘碎颅’的达尼洛?我也没看出有什么优点嘛。” 近乎躺在椅子上的纳纳翘起腿,嘟嘴喝掉最后一口椰汁。 “他远比他绰号形容的难缠。”一旁的迪兰特出声回应,望了眼达尼洛那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的小腿,发出极烈的呼吸声。 “简-艾斯在哪里?!”眼见其中一名主角登场,在这里等候了半个小时的看客们越发躁动,“我想要看到战斗!而不是在这里闻这群粗老汉的臭味!” “我们要Fight!” “Fight!” “Fight!” “Fight!” 众人开始附和,漫天的口哨声伴随人们的谩骂轰炸整个场馆的屋顶。 登上擂台,克洛特双手插胸的站在世界中心,闭眼享受这种热血沸腾的期待感。 aiyueshuxiang.com 战斗…… 体内的血愈来愈热,所有细胞都在嚎叫,在渴望拳拳到肉的厮杀,在寻求痛苦后的至高荣誉! “唔!!!!” 下一刻,喧闹到极点的场馆迎来了今晚的最高潮,顶层的继承者们起身鼓掌,用恣意的笑欢迎那来自深渊里的人。 那个……宛如狮子般走来的男人。 “艾斯!!!”看台之上的内史密斯勃然怒吼,连同身边的同学们也都将拳头紧握,共同失去了贵族的修养,只容得下最原始的雄性咆哮,“撕碎他艾斯!把他撕碎!!!”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帝国班!” “干死这些该死的种子!” “把他打的回家找妈妈!” “折断他的腿!!!”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荣耀在前,少年于光明中抬起双眸,一米八几的身躯宛如雕塑刀刻斧凿,其上龙筋更是最好的狰狞纹身,向着擂台之上的人呲牙,沉声威慑。 “噢~”表情稍显平静的纳纳又泛起一丝玩味,盯着那些猩红的线,吧啧了下嘴,“戴着负重参赛么……确实壮了不少呢。” 身旁的迪兰特听声抬起眼,肌肉厚重到令人心悸。 “你们都清楚规则了吗?” 双方进入擂台,在这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中,负责本次比试的学院方裁判站在二人中间,左右看了看他们年轻的脸,“规则很简单,不允许攻击致死要害,不允许使用气血,必须佩戴道具,没有暂停,不能出擂台的笼子,直到一方倒下或者投降。” “来吧孩子们。” 导师再上前一步,简-艾斯与罗特特一同伸出手,让裁判查看拳骨上的层层绷带。 检查之际,双方的目光第一次汇聚——皆是面无表情,却又血管跳动。 “很好。”裁判点点头,往后一步,高高举起了右手,“现在,比试开始!” 一声令下,具有身高优势的达尼洛率先出击;弓背,踮脚,竟用一记低扫拉开序幕! “啪!”简-艾斯侧起左大腿吃下这一击,看向对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唔……” 93届的帝国班们立即发出不屑鼻音,像是嘲弄般看着沉默不语的同届种子们。 “吼吼~我喜欢这个狂妄的Boy~”克里曼沙咧开嘴,咬住雪茄喷出大口浓烟。 “谁不是呢。”里塔二世挑了挑眉,像个基佬般对帕斯卡尔放了个电。 可惜对方所有注意都放在了擂台,没有察觉这反胃的一幕。 简单试探片刻,达尼洛站在铁笼中心,未再盲目出击,而是保持自己的搏击架势,不停用移动和身体的虚晃来调动对面人的重心,测试对方的反应能力。 他就这样绕着简-艾斯缓缓转圈,最终,用突然变调的侧身虚晃带动了对面人的注意。 “嗯!”跨步上前,扭髋,那势大力沉的上勾便是映着简-艾斯的下巴而去。 面对这般烈风,简-艾斯用前臂护住脸部;拳骨与皮肉发出闷响,达尼洛紧随而来的左摆拳虎虎生风! “啪!”又是用手肘接住这一拳,简-艾斯目光沉静的缩脖弓腰,像是一条滑溜的泥鳅在达尼洛的组合拳下左右躲闪,连带一丝耳边都未被擦到。 “嘶!”达尼洛用一击刁钻的直拳破开艾斯的防御,可是下一瞬,对方的扫腿已让他的胫骨疼到发麻。 “好强的节奏预判啊。”内史密斯看得有些痴了,与同学们更前倾一些,听得前排的奇得塔斯发出不屑的鼻音。 脸上被挂彩,艾斯伸手擦掉鼻血,看着轻轻活动小腿的达尼洛;两手一前一后张开,跨开腿,慢慢往前靠近,开始寻求进攻。 纳兰斯搏击术…… 达尼洛一眼便知晓了艾斯这起手式,扭扭脖子,竟是也靠了上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看台的呼吸声都跟着放低。 眼神、动作、身体重心的轻微倾斜,艾斯此刻好似一条蓄势待发的恶龙,用令人窒息的压力折磨“碎颅”达尼洛。 你不知他会在何时发起攻击,更不清楚他想要攻击的部位。 只有心脏急速跳动带来的敏锐反应作为依靠,达尼洛沉住目光,宛如一张紧绷的弓。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是怪物吗? 气氛愈来愈凝重。  在这两三秒的时间里,对峙双方都做出了选择。  踮脚,前倾,艾斯伸直双手压低重心下潜,对准达尼洛的下盘冲刺而去,想要将对方抱住。  进入陷阱了么……  想起好心人带给自己的资料,达尼洛弓起腰,两手往下,已经预备好抓住对方的手腕,用精彩的反制结束此次缠斗。  只是……那枚拳头离面容越来越近了。  “Bang!”快准狠的过顶摆拳打皱了达尼洛的面皮,安静到了极点的武道馆顷刻发出狂热的吼叫!  “假装抱摔之后的摆拳?”巨大嘈杂中,奇得塔斯往前探直身子,眉头慢慢皱紧,“是谁告诉达尼洛简-艾斯精通地面技术的?这不是误导么?”  “但这是精彩的战术。”一旁的亚摩斯微抬了眼。  擂台之上,满当当一记摆拳造成的眩晕感直冲脑门,达尼洛的瞳孔抑制不住的放大,而艾斯的双臂,已如蟒蛇般缠绕上来。  “嗯……”勒紧猎物腰腹,艾斯扩张胸腔,直接将这两百多斤的人倒拔而起,对准地面抱摔而去。  “咚!”残留干涸血渍的擂台发出低吟,取得压制位的艾斯跨坐在达尼洛身上,举拳对准对方的脸一顿猛砸!  “咚!咚!咚!咚!咚!”  拳头下的脸血液飞溅,这股铁锈味钻入鼻腔,令他的眸子越发猩红。  “反击啊!达尼洛!反击啊!”  支持者们大声呼喊,场馆内的声浪冲天,本被砸晕了的达尼洛奇迹般的续上了这口气,两手挡在眼前,闷声承受上位人的压制。  骑着他脸上输出的艾斯越打越快,而就在下一次举拳时,达尼洛突然曲起腿,挺胯往前一推,用一记漂亮的起桥让艾斯重心失衡倒了上来。  此时此刻,达尼洛用一只手从艾斯手肘下方穿过,另一只手抓住艾斯的同侧手腕;双手交叉紧扣,想要拿到这发关键的降服技术。  手臂关节快被锁,艾斯立即调整重心,屈膝顶住达尼洛的腰腹,挺腰一拔,两人便又再次分开站立。  “呼……”搏击厮杀,每一秒钟的休息都是如此的关键。  脸部已被锤麻了,达尼洛伸手擦拭掉血,再喷两下鼻;粘稠到快成黑色的血好似鼻涕般贴在嘴边上。  对面的斗士又试探性的靠近,他甩了甩头,紧紧盯着慢慢对方的一举一动。  又是那慢慢前伸的手掌,  又是如被毒蛇般蜷起来盯住的阴冷感,  达尼洛努力用呼吸清洗脑部残留的眩晕,右眼发黑;所见场景皆是模糊带血。  进入攻击距离,简-艾斯伸手碰向对方的手,接着,试探之后的直拳好似毒蛇出击!  “啪啪!”两记直拳印上达尼洛的脸,还未等他回神,简-艾斯弓背护住下巴;往右侧虚晃后摆拳向左,那完美的节奏让看台上的人都跟着扭脖。  “啪啪咚!”  两记摆拳快速如风,紧随而来的横踢直直砸向达尼洛的右臂,在其肱二头肌上留下紫红的淤痕。  眼见一米九几的黑人达尼洛被愈打愈靠向笼边,内史密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捏紧赌券,自顾自地说道:“艾斯的这一手妙啊,把达尼洛的右手踢得举不起来,看他还怎么碎裂!”  心底发笑,内史密斯转眸看向屏着气看比赛的种子班学生,不由噘嘴斜眼,露出少年心气的高傲模样。  已到笼边,被这节奏打得十分不舒服的达尼洛被靠住铁丝网,眼前人没再动手,而后方看台上,已有嘘声和谩骂传入他的耳中。  还没到时候……  低头再次吃下一记扫腿,他闷声藏住面上的表情;几滴鲜血从鼻尖滴落,为白色擂台添上更深的红。  “嘶!”往前靠近一步,艾斯再次刺拳向上,想要找到这龟壳的弱点。  正是这一瞬间的距离,达尼洛眼中冒出精光;扭髋甩腿;漂亮的残影直直扫向简-艾斯的下巴。  “啪!”抬起手臂挡住这股剧痛,艾斯稍稍抬眸,却再未看清对面人的动作,只余一阵……危机袭来的心悸。  后跨,收腿,提膝,达尼洛的髋区群肌和股四头肌为此次攻击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力量!  快到每小时四十英里的弹踢直接踹向艾斯的下巴,其内那足足有两千磅的冲击力更是让空气看着有些粘稠。  “Bang!”碎腭弹踢!达尼洛的成名技!  “唔!!!”压抑沉默了许久的种子班学生们兴奋大叫,而一击绝杀得逞的达尼洛趁着艾斯的片刻僵直再次用左脚点地,依靠地面带来的反作用力扭腰,甩腿又向对方的脑门扫去!  “啪!”旋风二连踢,达尼洛终于展露出他精熟的顶尖腿法!  “打死他!!!”鼻梁上有绷带的鲁奇兴奋怒吼,下一瞬,不知从哪儿来的目光便又让他“咯噔”一下,由衷的恐惧起来。  “嘶!”最后的小跳膝顶砸向艾斯胸脯,三连击打完,达尼洛所花费的时间只有短短两秒!  “嗯~”顶层的加尔-克里曼沙看得皱眉,抓了抓脸,咬住雪茄快速喷出几口烟来,“艾斯不会有事吧。”  “你忘记《人学》了?”一旁的里塔二世眨眨眼,有些意味深长。  如此完美的搏击组合技,看台上已有大片人站起来呐喊,  可是……  有些重心不稳的后退两步,那连续吃下这种致命伤的人儿甩甩头,除去飞溅的血;一双桃花眼亮起了兴奋的光。  “顶尖的抗击打能力么。”那人咧开嘴笑的样子映入眼眶,迪-兰姆达深吸口气,发出的嗓音浑厚,“我开始期待了。”  纳纳闻声弹舌,目光幽深的不再像是只小奶狗。  竟能随意吃下这样的伤害……  未有贸然追击,达尼洛擦掉又流出来血,试着往前踮脚,对面人竟好似狸猫般瞬间往后仰头,看得他一阵心寒。  速度、力量、反应、防御;他好似在与一只名为“完美”的怪物搏杀。  那三连踢之后,他也再无施展自己精妙腿法的好机会。  沉下心,达尼洛在对方靠近时做出防御姿势,而艾斯亦未让他失望的用一手左手刺拳点向他的下巴,而后便是声动如雷的扫踢狠狠砸向他的肋骨。  “嗯……”精准的踢技让他体内最大的腺器官产生剧痛,达尼洛抬臂往下闷拳,而艾斯偏头一闪,又用摆拳打向他的左肋!  不能再这样!  眼神有了片刻恍惚,达尼洛深吸口气,不顾右臂上淤痕之内的剧痛,狠狠摆拳,想要抢到进攻的先手,而艾斯,却露出了诡异的笑。  “嘶!”快到骇人的下砸拳锤向艾斯脑门,吃下这一击的艾斯动作迅速的举起拳头;达尼洛立即往后移肩防御,可那枚拳头只是佯攻。  真正要来的……是艾斯下潜的靠近动作!  “不好!”想起那份资料,达尼洛眼睛微张,脚后跟刚往后挪,那两只手已经抱住了他的腰腹,好似两条嘶嘶吐信的蟒蛇。  扭髋一甩,艾斯成功将达尼洛带入了最熟悉的地面!  “咳……”身上人娴熟抢到了压制位,达尼洛反应迅捷的伸手箍紧艾斯的腋下,两腿盘绕缠住对方的腰并扣上锁,再移动重心,用此等绝对防御的势态向上位的对手发起反击!  掰腕,压手,膝盖向前,艾斯的一身肌肉好似磐石在与达尼洛相碰撞。  这就是有关耐久力的纯粹比拼,进入地面,这生得桃花眸的人好似进入了自己的鱼池。  “嗯……”又一次通过上位带来优势拉开双方力量上的差距,艾斯侧头死死压住身下人,被对方钳住的右手用力往前压,大腿分开趴下,顶着达尼洛的大腿根使其动不了双腿。  而后,那腾出来的左手,朝着对方的面容发动猛烈的攻击!  “咚!咚!咚!咚!”  被钳制在地面的达尼洛闭眼吃下对方的拳头,口腔内血味更浓,可在这样的蟒蛇缠绕中,他只觉得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使尽全力掰动艾斯的手肘,达尼洛终于将另一只手压紧的身侧挪出,再次往前挺胯,预备将两手合起来;完成这一击足以反杀的腕固!  发现其意图的艾斯转动眼珠,咧嘴一笑,吃下那几发踢技的脸还有鲜血流淌。  你动得了么……  短又快的左拳再次闷向达尼洛的面门,虽距离太近导致杀伤力不够,可如此多的凿击下来,达尼洛已不可控的有些精神恍惚。  双方的体力都在急速消耗,被压在铁笼边的达尼洛好似快要窒息的猎物;眼神有些空,满脸的血与黑色肌肤交织,于看台上的鼎沸人声里苦苦挣扎。  猎物还在扭动,艾斯忽然前倾用胸口压紧对方的头,用左手握紧对方的手腕,往里一推,依靠人体关节的不可逆性将达尼洛的右手完全压制在其胸口处,而后“嘭”的一声,带着这逐渐无力的人翻转身躯,变化为另一个上位的压制姿势,两腿往达尼洛的胯间钻,最后闭合一锁,让对方彻底沦为了“身下玩物”。  “咚!咚!”又是空出来的左拳砸向脑门,达尼洛抬头望天,一只眼已被锤得在血污中彻底闭合,那豆大的汗珠随胸腔起伏,宣告又一丝力气消尽。  :。: ranwen.la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永别了,牢笼 “这真是太残忍了。”  顶层的继承者们看着简-艾斯好似玩弄般的折磨,嘴里的雪茄都咬的变了形。  “真好玩啊……”里塔二世咧开弧度,眼里流淌出野兽才有的成色,而一边的克里曼沙也是笑了笑,本该白净脸爬上红光,眼皮边的细小血管不停跳动。  搏击;本就是最容易唤醒人类嗜血欲的运动。  擂台上,于地面缠斗的二人好似两条蟒蛇不断切换身位,双方身上的汗水在肌肉的摩擦中化为热腾腾的白气,整个看台呈现出对峙趋势,以帝国班为首的93届学生们喊到嗓子都嘶哑,而种子班的学生们亦不甘落后的给自己同伴打气。  “你口水,注意你的口水!都喷我身上了!”  终于忍不住那个一直狗叫的沙口,内史密斯从位置上起身,指着对面过道的那人怒骂。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为同学加油哪里碍着你了?”  “你想怎么样?表子?”  “你想怎么样?!”  “怎么!”  那是快要一触即发的战火,届的学员们安静看着这份剑拔弩张,似乎是在期待,又似乎是在寻找导师们的身影。  “嘣!”擂台上的一记巨响拉回了所有注意力,目光所见,艾斯已将这个绝对防御的乌龟死死压在铁丝网边;双腿紧锁,另一只手往对方的腋下去钻,想要拿到关键的把位。  达尼洛还在坚持,可对方的核心力量实在太过充沛,他无力抵御这种附加的体重的肌肉冲击,于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只记得将自己的双掌死死扣在一起,并摁住艾斯的头,让对方只能是将他顶在笼边,无法做出进一步的绞杀。  双方坚持不下,他就似被巨蟒缠住的羚羊,时不时蹬腿,妄图找到生机。  “这真是个残暴的孩子。”擂台之上的导师楼层,一名个子稍矮的国字脸导师抓了下卷卷的棕发,望向怀德尔,出声打趣道,“你是怎么训练他的,”  “天生的掠食者自小便有獠牙,我只需要让他意识到这一点。”  怀德尔摩挲八字胡,眼神锐利,又一帧一帧的品着擂台之上每一次勾心斗角。  负责种子班的搏击术导师不可否置,他们的目光中,简-艾斯又换了一种地面技巧;不再追求对方上半身的把位,而是转过来,贴着对方的背,用膝盖摁住其死锁在一起的手,开始寻找杠杆点。  背部裸绞,所有人都看穿了猎人的下一步动作,可被紧紧勒住的猎物……已然因为体力不支而开始眼神浑噩。  “曼塔!你不能输啊曼塔!”  那是来自同一家乡的伙伴的呼喊,达尼洛-曼塔转动唯一看得清的那只眼,在93届的看台区找到了正泪流满面的人。  “曼塔,为了我们的氏族,求求你了曼塔,站起来吧……”  那泪还在涌现,此番沙哑的祷告里,那个恶人已经彻底转移到了达尼洛-曼塔的背部;一只手攀住他的肩,另一手将这条手臂推向脖子处。  手臂三角绞,猎人想要使用这种令人窒息的方式结束这场搏击。  布满汗水的肌肉不断勒紧,达尼洛面部表情的咬住腮帮,面上青筋因为发力而昂奋突起——他在用唯一的手掌,隔在艾斯的双臂之间。  要输了么……  已开始有些许窒息感,达尼洛看着擂台区上方的白光,漆黑的瞳慢慢染上更深的颜色。  “嗯!”身下猎物突然剧烈挣扎,艾斯深吸口气,两臂肌肉又亢奋突起一条条青筋。  我不能输!达尼洛好似找到新的希望,依靠卡在自己脖边的手使得艾斯的绞索不完全,扛着对方的双腿,将自己的脚死死蹬直,再依靠铁丝网的助力,慢慢朝前方挪动。  “bang!”达尼洛忽然使用核心力量带动腰腹,用一记鲤鱼打挺带着背上人一同坐起来!  “唔~”看台上的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无法想象这样的破局。  重得自由,达尼洛快速深吸口气,屈膝往笼变一跃,踩着铁丝网腾空,往后一倒,准备将背上人活活压在身下!  与此同时,艾斯松开双臂双腿;刚抬头,一道黑影已迎面笼罩而上。  重如千钧的脚背狠狠砸上后颈,眼球瞬间充血,艾斯不可置信的呆滞模样被永恒定格。  “轰!”观众席爆发出惊天响声:达尼洛佯装腾空往地面倒之后的绝杀震撼了所有人的眼球!  “旋身翻倒挂踢!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双手抱头的看懵了,连带顶层的继承者们都忍不住站起了身。  达尼洛没有放弃如此好的机会,趁着艾斯被这一脚宕机,他迅速踩动铁丝网,再次依靠反作用力腾空旋转,接着脚掌点地,提膝,一米九几的个头在空中展现出十分优异的柔韧性;那如刀般的腿更是风声尖啸!  Tornado-Kick!  达尼洛的龙卷风踢击在惊天声浪扫中了艾斯的侧脸!  “完了。”加尔-克里曼沙陡然抓紧里塔二世的衣袖,雪茄的灰抖落在了衣上而不自知。  “像相信你的斗士克里曼沙。”里塔二世刚要出声,阿列克谢已然抢先一步,帽檐下的眼平静至极,“艾斯说过,他会是最好的战士。”  话停,剩余三名继承者互相望了眼,沉住了气来。  擂台之上,达尼洛在使出这样足以降服对手的搏击技之后依旧未放松,再吸气,于观众们的剧烈呼声里举起右肘,往前踮脚小跳,整个人高高跃起,宛如一枚“人体炮弹”,向对手献上最崇高的碎颅盛宴!  “嗙!”带有一百多公斤体重的膝击砸向艾斯的胸腹,而达尼洛身体前冲带来的庞大动能更是透过这极硬的骨头撞向对手的脏器,使其肋骨发出破碎的脆响!  支持者们开始癫狂,可后续的砸肘才是真正的主菜,那时速高达十五英里的劈砸轰击艾斯的颅骨顶端,让所有的达尼洛势力方的赌徒起身高举双拳!是要将庆祝展现的模样!  “还不够么?”三道凶戾必杀结束,达尼洛望着好似被砸碎了魂的人,看着对方低头摇晃;随时要倒地的无神样子,心脏却慢慢悸缩了。  他……好似唤醒了某种大恐怖。  “果结他!达尼洛!快将他果结!”  那人身上的猩红龙筋正在诡异收缩,支持者们捏着赌券兴奋狂吼,漫天噪音摧毁耳膜。  无法再多想,达尼洛深吸口气,依靠唯一的独眼,在预判到眼前人的下一次无神摇晃,扭腰抬腿,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脚背这一小块区域,向艾斯的脑门施展近乎三千磅的恐怖冲击!  高段前迴踢!所有支持者们已经要开香槟庆祝!  “嗙!”骨与骨碰撞的声浪扩散,看台上的一部分人忽而陷入死寂,而内史密斯为首的势力,已然狂吼的跳了起来。  “艾斯!!!”  “我就知道你可以!”  “你这该死的!快打死他!!”  众人喝彩,万众瞩目之下,少年慢慢抬起眸子,布满鲜血的脸撕裂出一道狰狞的笑。  “咕噜~”最后一根龙筋钻入皮肉下层不见踪影,简-艾斯垂下挡住击踢的手,扭了扭头,好似在呼吸某种自由。  “呻哔嘶!”达尼洛立即又用高扫回应。  陶醉于某物的人只是微微转眸;像是拥有预知能力般抬起右手,用最为坚硬的腕骨吃下这道烈风,再往后仰头,以微毫的精确度将对方的下一发劈腿避过。  “这……这也是神体的天赋?”  国字脸的导师彻底看愣了,转过头,发觉怀德尔也是眉头紧锁。  他们身后,那背靠在阴影里的白胖子导师露出身形,舒坦地吹了个口哨,于二人的目光中走上来,微笑地拍了拍国字脸导师的肩膀:“罗技,你真是一个伟大的老师。”  “有些人注定是主角的。”思科特笑眯眯的转身往回走,步态轻盈,并朝始终未出声的女人眨了眨眼,“你再一次刷新了我对你专业的认知,乔蒂,你真的太厉害了。”  “谢谢你的夸奖。”乔蒂十分酷地耸了耸肩,没入阴影消逝。  与此同时,那潜藏的几缕阴暗也让光重新进来,剩下负责种子班的罗技有些茫然的张嘴。  怀德尔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复杂的道:“看来我们对于天赋的预知都错了,简-艾斯,已在他们的手上成为真正的怪物。”  “这太惊人了。”罗技摇摇头,而看向下方擂台的怀德尔则是眼神深邃,在心底自问,“你到底还有多少种可能呢?艾斯……”  目睹擂台上的剧变,连同迪-兰姆达在内的所以明星学生都抑制不住的微微起身,各自眼神闪烁。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简-艾斯,我收回之前的看法。”93届精英班的最前排,绰号“赤魔”的门罗特沉声颔首,目光如炬的看着擂台上的“天生”主角,体内的血无声燃烧。  至于另一排的戴里克,也慢慢握住了拳头。  不同于众人的情绪,达尼洛无暇顾及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声浪,拍了拍脸颊,在血与汗的飞溅中,强迫自己压下这股彻彻底底的无力感。  “你是个真正的战士。”  对面的人儿又咧开嘴,双目只有掩盖不住的残暴,“我会好好品尝你。”  :。: yyxs.la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众怒 武道馆快要被看台上的声浪引爆。  铁丝网内,殷红的血被脚掌拖曳,热出一股股腥风,使人闻之反胃。  大脑在耳鸣中眩晕,达尼洛甩甩头,尝试用舌头舔牙,整个面部彻底麻硬,吞咽口水,才得知满嘴都是鲜血。  像一个战士一样,达尼洛……  抬眸,呼吸,这位背负了一个氏族的黑人武士抖落手臂上的汗珠,慢慢踱步;用仅剩的眼望着对面的人。  周围的助威声震耳欲聋,面对这份小心,简-艾斯垂着双手不动,棱角分明的肌肉在灯光下闪耀,那站立的姿势有些刻意,像是在向世人展示他的财宝。  展示他的天赋。  没用了,一切都被看透了。达尼洛越走越忍不住这股心悸;每一次眼神,每一次动作倾斜,都在那双漫不经心的眼下无所遁形。  就好比老鼠正在逗弄猫,让这只“碎颅”巨鼠感到疲惫。  看台上人声喧闹,站在原地的简-艾斯往前伸手,作出让内史密斯等人更为兴奋的挑衅姿势。  “攻击我。”他发出君王般的号令,整张脸亦是布满血污,甚至可以看到眉骨,“然后像战士一样在浴血中倒下。”  “坚持住曼塔!你是个天生的战士!你可以的!你可以打倒这个怪物!”来自一个家乡的伙伴也在起立嘶吼,将嗓音都喊哑,只求让达尼洛能听见,“为了我们的荣耀曼塔!为了达尼洛氏族!”  “为了93届种子班曼塔!”  “为了我们这些平民的荣耀!”  “为了紫藤花!”  越来越多人附和,都看得双目通红,将这个场馆的气氛掀到最高潮!  “吼!”热血盈眶,达尼洛-曼塔狠狠锤击胸膛,冲着那挣脱了枷锁的人嘶吼咆哮!  “对……”血从下巴滴落,艾斯张开双臂,像是伫立在山巅的王,等待攀登者翻越他这座大山。  “我们找到了生意的关键,真正的关键。”  见此幕,加尔-克里曼沙吐出口浓雾,笑得猖狂。  如雷的掌声起,看台上的所有人都起身鼓掌,无关胜负,只献给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我终于有点能理解你了。”身旁的巨塔已经炽热到快要喷涌而出的火山,纳纳抬起头,盯着这双锐利深沉的眼,“原来搏击是如此有趣的事。”  “我也要参与。”纳纳自言自语地出声,擂台上的人倒映在瞳孔正中,使他露出有些扭曲的笑容。  易边再战,达尼洛目光如刀地擦掉鼻下的血,不再犹豫,发动玉石俱焚般的冲刺!  跨步,小跳,大腿肌收缩颤抖;蓄力之后的高扫直冲艾斯脑门,刮起的风都似声声利刃。  可那双眼珠顷刻移动,像是冰冷麻木的炼金器,将他的整个过程都尽收入瞳,再传递至神经中枢,于电光火石间完成了所有判断。  伸手前抓,艾斯面无表情地用五指扣住达尼洛的脚踝,在后者带起的烈风里微微眯眼,抬起右腿横扫而过,所有动作都完美契合《人学》原理,看得上层的导师们止不住的摇头。  面对下盘袭击,达尼洛先知先觉地依靠艾斯的手作支点,用剩余的后腿通过拧腰转髋发力;腾空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用后旋踢扫向对手的下巴。  被绰号“碎颅”的他,其实最擅长的是腿法。  这记偷招十分快,可完全状态下的艾斯只是眼珠一过,松手,后仰头,再刺步往前,带起的猎猎风响。  “呼!”刚落地的达尼洛吸气摆拳,拳未到,艾斯已举起手刀挡在其前臂上,后握紧右拳,肘部呈标准的九十度;声势如雷地送出这记教科书般的连消带打!    “啪!”先前蹬地的附加力量透过拳骨闷入达尼洛的腹腔;来不及吐血,只因艾斯又用手肘的余力一推,令他重心失衡的同时,对准他的腘窝一扫;力量之迅捷,令他根本来不及调整便被扫倒在地。  “嗯!”霸道的呼吸震动喉管,扫腿摔之后的弯腰砸拳已对准了达尼洛的脑门!  众人欢呼,那枚拳头在香槟与雪茄的开启下停住,于达尼洛脸上砸出一股热风。  “你是个真正的战士。”艾斯望着他,桃花眸在血污中亮如星辰。  四目相对,达尼洛急速起伏胸腔,一滴血泪从完全闭合的右眼流出,贴着太阳穴往下,使得黑色皮肤更为深沉。  我还是没有做到……  拳来,他缓缓移动另一只眼,在同伴饱含热泪的肯定里,报以无奈的苦笑来。  “咚!”  耳边的嘈杂声消失,四周看台上的人起身站立,而处于擂台中心的黑发少年也慢慢直起腰腹,举起布满血渍的左手,向世人竖起那根“一”!  “武!!!”  麦香味的气泡爆炸,酒水与金钱的交响乐在满目强光中刺眼,那一圈圈声浪,更是掀起足以冲破馆顶的喝彩!  “恭喜。”顶层,里塔二世咬住雪茄,向面色完全涨红的克里曼沙鼓掌,“我们开启了一项值得回忆的生意,我再也不讨厌这个城市了。”  “或许我们要让这个城市提前记住我们的名字。”克里曼沙哈哈大笑,其势气吞山河,“带着我们的财富,这这里留下我们的名!”  继承者们举杯相庆,加尔-克里曼沙仰头饮完;兴奋地甩甩头,拿起一瓶香槟摇匀,对着下方的学生们喷洒而去。  他们在享受癫狂的盛宴,  而伫立在一旁的老管家淡淡拍掉飞溅过来的泡沫,暗沉的眼只装进了台上人的身影。  “我明天就要克鲁丹兄弟淹死在下水道里!”帕斯卡尔猛地将酒杯砸碎,完全打开般的扯松领巾,挣脱套在身上的文明,拥抱带着血的晶币。  至于阿列克谢;他低头拍掉了裤腿上的烟灰,对三位伙伴点头致意,率先踏上离开的路。  “简!”  “简!”  “简!”  场下万人欢呼,阿列克谢于无数人头中找到那最耀眼的明星;张嘴吐雾,扔掉了手里的烟蒂。  “简!!!”  铁笼内的胜利者张开手臂享受荣耀,仰起满是血污的脸,好似被大雨洗涤,好似从布满泥污的池里爬起。  “哥哥……”重忆女孩温柔的笑,他仰起了嘴角,用闭目的方式压住某种鼻酸。  身后的裁判连同杂役已经将昏死过去的达尼洛-曼塔抬下。  医师翻开伤者完全凿凹了的眼眶,忍住这股呕吐欲,使用巫药等方法救治起来。  顶层的光洒下,台上人享受着香槟和掌声,而台下人则被笼罩在暗处——好似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分隔在两种极端里。  或许,人间的画卷大抵都是这般的残酷现实。  至于对错,又有谁能分清呢?  李-曼特安静的看着台上的唯一,伸手抚额,掩藏在十字纹身下的疤历历在目。  “我们该去讲个道理了。”他侧过头,如是笑着说道。  “好。”古德-讷斯只觉一阵安心,起身搭住扶手,发觉前排的迪-兰姆达二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真没意思。”  另一片的披得聒噪撇嘴,想起之后的赌金,抽下鼻,身边的大哥已起身,却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你先回去。”戴里克回头看了小弟一眼,眼神如刀,开刃见血。  “你不去吗?”  听到身后的动静,始终有些沉默的亚摩斯忽然出声,用深绿色的眼看着一身危险气息的男人。  奇得塔斯不想答话,只是坐着不动,一双眼跳过台上人,将对面顶层的血亲装入眼眶,手掌下的扶手已扭成麻花状。  “各位……”  带有巫师效果的扩散禁忌成立,滔天声浪都被这圈涟漪压住。  一滴血从眼眶上滴入,身旁的加尔杂役贴心递来毛巾;简-艾斯一面擦拭,一面语调平稳的继续发声道:“我名字叫简-艾斯,很感谢各位能在今晚出席见证这场比试,在此刻,我也刚好也有一些话想要说。”  他被禁忌加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场馆,所有预备退场的看客们停住脚步,而那些正在向擂台聚拢的人,也沉默不语的看着。  地板上的酒渍和花瓣在踩踏下四分五裂,由动至静的转换使得空气的流动都有些阻塞。  无数目光的压迫,简-艾斯擦了下满鼻梁的,已经干涸的血:“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我记得那种渺小又无力的感觉,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人群分开,顶层的继承者们咬着雪茄往前,最后走向擂台,于众人目光里与一一简-艾斯打招呼。  “我知道你们怀疑我的天赋,认为我只是个骗子,是个背信弃义的盗窃者,而且我知道,”  简-艾斯竖起手指,茶黑色的瞳里跳跃出了火苗,“当你们看见我爬起来时会有多惊讶,会想不通为什么我的运气能这么好,能认识像加尔这样的朋友,又能得到如此多的赏赐,而这些好运为什么轮不到你们,为什么他们就只能看到我这样的‘卑劣者’,这世界是怎么了吗?是病了?“  胜利者的语速越来越快,而群众的呼吸亦是逐渐粗重。  台上的继承者们不屑冷笑,克里曼沙更是二五八万般的点上雪茄,对着人群中的戴里克吐出口浓雾来。  :。: yyxs.la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十亿 “我知道你们在座有很多人对我不屑,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觉得自己是真的大师,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没有人能承受你们的一拳一脚。”  “现在,我来统一回应你们。”  环视届的所有明星学生,简-艾斯指着他们;指着高大如塔的迪-兰姆达,指着小孩体格的斯托-纳纳,指着沉默不语的绿眼乌迪-亚摩斯,一字一顿,顷刻刺激到了这群天之骄子的骄傲。  “如果你看我不爽,上来!如果你认为你比我厉害,上来!如果你羡慕我赚取如此多的Money,嫉妒我出入高端场所,还是那句话,上来!!!”  “用你们的拳头来证明自己!”    “我就是最好的战士!我就坐在山巅看着你们,有种就来挑战我!有种拉我下来!你们这群懦夫!”  “轰!!”此般发言瞬间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引爆,那是如海啸般的谩骂与倒嘘。  简-艾斯斜目而视,迎着所有明星学员的深邃目光;宛如雄狮般拍打胸膛,向他们证明这里是谁的领地!  “你根本不配!你这个自大狂!”  “你只是打败了种子班的垃圾,是谁给你的勇气?!”  “我要撕烂你的嘴!贱表子!”  “去**的搏击!来跟我真正的死斗!你这个懦夫!”  “!简!!”  各届明星学生的簇拥者们暴怒冲锋,好似饥肠辘辘的狼,挤压着维持秩序的裁判杂役,势要将台上人撕碎。  面对已失控的嘈杂,加尔-克里曼沙淡笑着弹弹烟灰,在某个血亲的目光下,慢慢开口道:“请安静,各位请安静,请大家听我说一句好吗?”  暴动的人潮无动于衷,他看了眼自家的老管家,在禁忌加强之后继续道:“我叫加尔-克里曼沙,很荣幸我的朋友简-艾斯能为大家带来一场盛大的表演,”他伸出手掌对准正在接受治疗的达尼洛,“为了感谢达尼洛-曼塔的配合,为此,我会再额外支付1000枚红晶作为感谢。”  “一千万?”  那根戴着宝戒的手指举起,暴动的学生在金钱的猛烈冲锋下瞬息冷静了下来。  眼见大家都开始听,克里曼沙在这样的瞩目里继续微笑,回头望眼跟着上台来的摩帝马-里塔二世和铂金-帕斯卡尔,摊开戴满宝戒的手掌,用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的语宣布道:“而且,我喜欢我的朋友简-艾斯的个性,我、摩帝马、以及铂金都愿意为我这位朋友提供金钱担保。”  “所以,”他慢慢敛起了眼里的光,放出了最终的饵,“如果谁能在搏击台上击败简-艾斯,我们三个以家族的名义起势,赏赐给这名挑战者……十亿的财富!”  “轰!!!”  这十几分钟内的心情如海潮大起大落,所以,是所有在场的学生,都抑制不住的睁大了眼,互相对视,仿佛自己听到的是幻觉。  许多本有念想的人顷刻沉默,至于盘踞在榜上的搏击高手,更是收获了四周射来的热切目光。  “与荣誉挂钩么。”一名92届的战士收敛眸光,左胸上的太阳纹身随肌肉一同起伏,“战胜神体,确实是令人心动的事情。”  “那就打吧。”沉思片刻,这名叫以赛亚-朱利叶斯的战士转头消失在了人潮里。    流淌众人间的风愈发燥热,加尔十分满意的抽口雪茄,转动眼珠,却再未找到奇得塔斯的身影。  “十亿???”披得面容呆滞的给了自己一耳光,完全合不上嘴,“这,这是多少钱啊?”  他转眸看向戴里克,发觉自家大哥也露出了心动时才会有的小习惯。  “十亿。”人群之中,本要离去的亚摩斯低头推动镜框,使人读不出他的表情。  “越来越好玩了。”斯托-纳纳撅起嘴,笑眯眯的摸着光滑的下巴,看着目光如炬的迪,好似打趣的说道,“打赢这简-艾斯又有名声又有钱,要不……你让我先上吧?”  “加尔-克里曼沙肯定还有后续,或许是个陷阱。”想起主人的教诲,迪-兰姆达慢慢摇头,十分冷静,与周边的失控格格不入。  “啧啧~”斯托-纳纳搞怪得皱起鼻;吸了两下,便不再多说了。  而受到最多人支持的李-曼特则是轻轻皱眉,望眼台上,再看了眼已然疯狂的众人。  “安静。”加尔-克里曼沙再次发出声音,出声那一刻,已无任何争吵者,“目前看来,想要挑战我朋友的人可能比我预想的要多得多,看来他得到了大家很深的成见,”  他停顿地笑了笑,并又举起了食指,“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作为一名俗人,我喜欢使用金钱衡量实力,从现在开始,武道馆榜上的人只要在加尔的底池内参与搏击,我每人每场支付一千万,每个人的身价都可以叠加,每个人的身价也可以被夺取,最终,”他拍了拍朋友的背,“战胜简-艾斯,拿到这十亿的晶币。”  “你们想要这样的荣耀吗?”  “你们想要这样的财富吗?”  加尔-克里曼沙张开双臂,那十指上的各类宝戒在光下迷晕了许多人的眼。  “战胜被称为全知全能的古兰神体,获得响彻帝国的名誉!”  “一步登天的阶梯都在你们眼前!”  名与利的呐喊振聋发聩,这颗核弹,终于在众人心底引爆!  ……  晚间,让整个加贝帝斯都跟着热闹起来的人婉拒了克里曼沙等人的宴会邀请。  巨大的龙车驶入庄园,已在门边等候了许久许久的管家莫瑞斯挤出两道浅浅的酒窝,让身后的仆人进入工作模式。  “主人。”  他看着下车都有些踉跄的主人,抖了抖手里的毛毯,上前将对方裹住,并往其后方看了一眼。  “按照思科特导师的食谱,将今晚的餐点多准备一点。”  照映下来的灯光是熟悉的温度,简-艾斯咽下还带有咸味的唾液,侧过头,面容上的口子和淤青曝露在光下惨不忍睹,使周边的仆人们跟着揪起心来。  “您不需要医师吗?”莫瑞斯面容严肃的跟在他周边,再望眼已经行动起来的巴里德,总算忍住了胸里的闷。  “我只需要休息。”  简-艾斯笑着摆了摆手,一双桃花眸水肿得过分,包括那挺拔的鼻梁,也带着一圈乌紫。  莫瑞斯张嘴应了声,但还是语气委婉的建议了极冻舱。  “等我睡前,”简-艾斯捏了捏管家的手,长睫毛将眼帘遮得极低,“我现在就想沐浴在热水里,好好的放松一下,我太累了莫瑞斯,我太累了。”  “我知道了。”莫瑞斯伸了伸手,又怕触碰到伤处,于是沉默了。  走上楼梯,简-艾斯扣紧肩上的毛毯,抬起手掌,语气有些疲惫的吩咐了句:“与加尔-克里曼沙的生意,那两箱晶币,记得数一下。”  莫瑞斯闻声回头。龙车上的武士已经将十分沉重的箱子搬入大厅;冲着莫瑞斯颔首示意,拿出怀里的明细表递给了他。  莫瑞斯低头看眼末尾的数字,抿住唇,不由地望向楼梯尽头。  推门,地毯柔软钻入脚趾缝,接着毛毯滑落,红到诡异的龙筋暴露在光里,光死死看着它们,看着它们重新在皮下蔓延,开出妖异凄美的花来。  他是真的累极了,往前多走两步,一身的伤嘶嘶发疼,特别是颈后的脊柱——哪怕是一丁点的挪移,都疼得近乎让他叫出声。  “噗通!”整个身子钻入热水里,那些红的、紫的、青的、黄的、都在白雾袅袅的水波中坚持做自己,只有嘴边的唾沫丝,冒出许多好似螃蟹吐出来的水泡,一层一层叠着密密麻麻,最后悄然裂开,在这片热气腾腾里流淌出大片的红。  隐隐作痛的肋骨开始作妖,线条明朗的腹部一缩,垂头;吐出大口大口的乌血。  “呕!呕!”他开始呕吐,豁开几道口子的面颊顷刻涨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更如一只只蚯蚓,至于颈脖上,狰狞地像是树根盘绕。  “我不用!”脑海里忽然响起声音,他猛地挥手,半个身子趴在浴缸外,用从喉咙底流出来的血丝,在这些花纹瓷砖的纹路铺上一层更深的颜色。  “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他吐够了,咧开嘴,狭长的眼眸已水肿到只有一条缝隙来,“那狗日的也是真阴,差点就输了,差点……”  “呼……”他仰头在面上盖上一层热毛巾,几番沉闷呼吸后,带有淤血的锁骨和肩膀沉入水里,逐渐放松。  浓郁的水汽扩散到整个浴室,像白花花的床绒盖住了其内人,朦朦胧的,只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什么?”  “我会买的,先练内宗,再学好那几本武技。”  “没多少钱,一人两千多万而已,箱子里什么大小的晶币都有,所以看着多。”  “学院里还有很多高手,主要是克里曼沙布局得很快,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好好好,能不能别吵了,我真想睡会儿,说话好痛,我感觉喉咙都快断了。”  “嗯?”  “我不怕,让他们都一起来吧。”  “这有什么害臊的。”  “能赚钱的事,就不算寒碜。”  :。: 顶点小说 第二百三十九章 招募团队 今儿是个阴天。 凉风过,吹拂在面上的感觉有些湿冷。 那些云儿也好似没精打采的,慢悠悠飘动,遮住下方人儿的光。 青石路上,马蹄踩着苔藓发出清脆咚响,握住缰绳的学子们相互聊天打趣,其内传出的笑又飘散进风里,被衔着飞出好远,最后落入庄园门口的管家的眉间。 “艾斯,大后天的聚会别忘了。” 临近离别,内史密斯抬手向被圈在中心的人打招呼,耳边也挂着花牌吊坠,是水墨风格的图案。 简-艾斯冲他点头,又与周边的同学笑着摆手告别,拉起缰绳,策马往七十七号庄园的路口方向走去。 众同学在原地目送,待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互相议论起来。 “他的伤怎么今天就好了?”刚靠得很近的面饼脸问道。 “好像昨日是维新,古兰神体蜕过皮就跟新生一样。”内史密斯策马上前,一套一套的分析道,“加上这几天的消息覆盖,还有届的学生招募,不得不说,艾斯他们的团队十分专业,也十分的迅速。” “。”面饼脸惊讶的咂舌,一旁的雀斑小子接上了话题,“我听说他昨晚赚了7000多万,内史密斯,你和他的关系最好,这是不是真的?” 内史密斯摇了摇头,目光微闪,似在回忆:“我也是今早才他见过面,不过,”他想起了今早的热闹景象,“今早上确实一大排商会车队往他庄园里走,听声音……好像要扩建。” “扩建?”两位小伙伴都睁大眼睛,“那这就是真的咯?” “我的天哪……” 他们四目相对,再想想自己家族每周发来的晶币,不由酸到扭了起来。 “还是先别想这些了。”内史密斯对他们吹了个口哨,露出少年独有的朝气笑容,“武道馆那榜上能排上一百名,那里的钱……” “还用说吗!”面饼脸伸出右手;三位伙伴一同相握,用嘹亮的声音惊动上方的云朵,“为了荣耀!” …… 与此同时,策马小跑的艾斯已快到自家门前。 Ziza小跑发出的声音有些好听,他的披风随之飘动,而早早等候在此的管家也跟着露出了灿烂的酒窝。 “主人。” 莫瑞斯上前扶住马,看看主人这张清秀的脸,再品品对方精神十足的双眸,整个心呐;让呼吸都变得上头,只觉清凉无比。 “另外两个商会的车队来了吗?”披风一甩,简-艾斯翻身下马,皱眉打量秃头愈发严重的莫瑞斯,笑的拍了下对方的肩。 踏入庄园,本就结构紧密的前院与侧院不停传出“乒乒乓乓”的敲打声,那里面人头攒动,周边来来往往的仆人,也都是一副忙碌工作的样子。 人声吵闹,还时不时掺杂了许多动物的尖嚎,简直比开市的早晨还要折磨耳膜。 “都在今早八点的时候到了。”莫瑞斯一面忍住铁器敲击的噪音,一面跟上主人的脚步,“一共有200多位工人,根据契约,有半数需要我们支付工钱,每天总共要三枚红晶。” “这都不是问题。” 简-艾斯伸手摸了下被镀上新漆的大门,把缰绳递给匆匆跑来的马夫,露出满意的神情。 “主人。”一路奔跑的大肚腩马夫抓着绳长出了口气,再抬头,迎着对方询问的目光说,“感谢你上次对我女儿的赏赐,我妻子和她的爸爸为了感谢你,给你送来了块鞍毯,是他们自己做的,而且他们的手艺在镇上都出名呢。” 姓氏为莉莉的马夫将手里的鞍毯递上,双臂短短胖胖,看着有些憨笨。 “鞍毯?”简-艾斯切换到南方的口音,伸手接过来,观赏片刻鞍毯上的图案,“嗯~你有个了不起的妻子,我很喜欢,替我传达这份感激。” 他将鞍毯重新递回,再指了指帅气逼人的Ziza,笑容柔和的吩咐道:“养好这匹马,明天我想要试试新的马鞍。” “您放心吧,主人。”莉莉马夫拍了拍自己的胸,牵住这大宝贝,在工人来去的身影里昂首挺胸,吹着小曲往正在翻新的马厩走。 简-艾斯看着他的背影发笑,而莫瑞斯则悄悄地观察着,嘴边也有份笑意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主屋边的侧院;迈进这股花香,被老园丁细心打理后的凉亭走廊属实是美得有些沁人了。 朱红色的廊道边开满了鲜花,其下水流清澈,栽种在凉亭周边的树更是长势喜人;茂密的枝叶垂下来,藏起几声鸟啼,又洒下午间的碎影,让整个八角顶凉亭更显幽静。 简-艾斯边看边点头,背着手,步调与身后的管家一致。 “这位就是欧康纳,拥有帝国协会的三星背书,是加贝帝斯比较出名的陪练师,自身拥有高级武士的实力。” 莫瑞斯轻声介绍,而艾斯则是将目光放在了亭内人身上,默不作声的观察对方的体格。 “简-先生。”在亭内静坐了许久的欧康纳站起身,望着背手走来的少年,动作有一丝丝的停顿。 莫瑞斯的言传身教,已让这个贫民窟来的孩子,彻底洗去了铅尘。 太年轻了…… 欧康纳品着这双好似女人般阴柔的眼,再观察对方的容貌、神态——如不是事先了解过,他完完全全会觉得这就是一名自小被家族培养的贵族。 “你好,欧康纳。” 人到眼前;桃花眸弯起来的弧度十分温顺,其声虽淡,可还是让欧康纳一身舒坦。 “简先生。”他再次鞠躬,多了几分敬重。 “坐吧。”简-艾斯伸了伸手,往后扩肩,身旁的管家为他取下披风,并折好放在手臂上。 双方入座,石桌上的茶水还很温热,简-艾斯先帮对方续上一杯,眼尾轻挑,捉住了对方探过来的视线。 “有什么问题吗?”他将茶杯推去,启唇问。 “我,”欧康纳有些踌躇的,还带有自嘲的说道,“我在来时……一直认为您肯定是个有些野蛮的人。” 欧康纳组织好这句话,那实诚的样子听得简-艾斯失笑一声。 “我本来就是南方来的贫民。”简-艾斯为自己倒上杯茶,抬手,结束了短暂的寒暄,“你的专业程度在整个城市都小有名声,如今我想要雇佣你,除去交给协会的必要费用,你期望的薪水是多少?” 接过管家递来的资料,他一面低头看,一面抬眸打量对面人。 “薪水?”欧康纳有些不适应这么快的节奏,“我还不知道我具体要做什么。” “都是你最擅长的,如果条件允许,我希望一直雇佣你到我毕业。”简-艾斯放下资料,扬起下巴,目光沉静,“我曾经也在帝国协会里挂过牌,那时我是一名苦修,所以……”他温和的笑了笑,“我知道这份工作的辛苦。” xiaoshutingapp.com “报个价吧,然后住在这里。” 看了眼怀表,他往前倾了点,贴在锁骨上的金丝项链垂落,亮痛了对面人的眼球。 “我在帝国协会的薪水是一次两枚红晶,”沉住气,欧康纳再次观察那项链的成色,不由挺直了腰腹,“时长几乎都在五到六个小时,按照这样计算,我希望我在您这里的薪水能达到四枚红晶。” “一个礼拜二十四万,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简-艾斯接过话,话语简单又直接。 “可以。”欧康纳点点头,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握紧。 “那就合作愉快。”简-艾斯再次看了眼怀表,伸手,对欧康纳露出微笑,“欢迎你加入七十七号庄园,有关协会和学院的手续莫瑞斯会为你办好,生活相关的问题也可以询问他。” “你好。”莫瑞斯冲着欧康纳点了点头。 欧康纳坦笑回应,起身;个子竟近乎有两米,那薄衣下的肌肉鼓起一团一团,配上这光头,有几分凶劣的气势。 三人走出凉亭,越过鸟语花香的小路,来到嘈杂敲击声的源头。 光之后的视野广阔,欧康纳左右侧头,看清了眼前这群不停挖坑竖柱的商会工人。 “这是我正在建造的练武院,以后你没事可以来这里练习。” 最前端的简-艾斯回头说了一声,也不在意此地到处飞舞的灰尘,来到那土坑边上,探头看了看还在下面挖着的工人。 跟着,莫瑞斯开始出声介绍:“这是按照您要求挖的药池,那边是人架场,东边兵器库的器材也都买好了,一共花费了四百余枚红晶。” “那我们原本的班子呢?”简-艾斯侧过头。 “我们庄园现在已经拥有六十余名员工,每周要支出18万的薪水。”莫瑞斯顺着就答,对整个情况了如指掌,“加上日常吃住等开销,这个数字最后来到22万左右。” “圣克鲁斯那边没有回消息来吗?”简-艾斯继续问。 “还没有收到回信,但是您在霍勒斯银行的本票权限已经通过了。” “那就再多送点过去。”简-艾斯拍了拍管家,往前看的茶黑色眸子颜色更深。 他刚说完,巴里德便小跑着来到三人眼前,气喘吁吁地对主人说道:“主人,思科特大人的学徒已经到了,现在就在主屋大厅等你。” “我知道了。”简-艾斯应一声,再看眼忙得热火朝天的工人,转身往主屋方向走。 第二百四十章 表兄弟 某间极致奢华的房内。  触感干燥柔顺的赌桌,一只戴满宝戒的圆润手掌有一没一地叩击桌边,许些烟灰悠悠飘下来,被气流吹散。  “跟不跟?”  吐出浓烟,克里曼沙看着与自己对赌的人,双下巴都挤出深深的沟壑。  对方未有应答,只是缩着肩用手肘撑住桌面,猛地搓了搓布满汗渍的脸,埋下头,鼓起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荷官盖住的最后那张纸牌。  “跟!”他捏紧手里的底牌,把牌捏到起皱。  克里曼沙闻言看向荷官,接着河牌翻开,正在主座上吃东西的里塔二世也凑近了脖子。  “唔!”看清这张牌,里塔二世唔囔着举起手掌,一面被呛到,一面挤出气说,“我的天呐,这,这都给你赌到了,咳咳!”  “呵。”摸到同花的克里曼沙扔掉手中底牌,目光扫了下面白如纸的对手,嗤笑着用肚腩压住桌沿,把成堆的晶币都扫入自己怀里。  其余几位继承者也露出笑,各自交流目光,显出几分诡秘。  "赏你的。"弹出一枚红晶给荷官,克里曼沙神情舒坦地靠住椅背,夹着雪茄,语气散漫的向身前空空如也的人问,“诶,还玩不玩?”  “啊,啊?”失了魂的人呆滞侧头,习惯性的摸摸手腕,却找不到任何值钱的珍宝。  于是乎,这位脸颊凹陷的小贵族,只能抿住白如纸的唇,将目光放在了克里曼沙的右手边。  那里,躺着他母亲赠送的生日礼物。  下一轮牌局又将继续,荷官熟练划开新的纸牌,向在座的所有继承者展示,最后询问般的看向主子。  “没钱就滚。”  闷头在盘里吃东西的里塔二世答了句,吧唧吧唧的,好似耳光扇红了那人的脸。  “有,我有!”那名贵族的眼里重新聚出剧烈的光来,有些狰狞的,动作急促的,朝着门边的执事招了招手,“我庄园里还有几名随从,都是武士,还有一个巫师,他们的终身契约都在我这里。”  “来,来。”执事的步伐太慢,他喘着粗气招手,一双眼鼓得大大的,看着有些吓人。  “等一下。”眼见要签订协议,里塔二世放下叉子,动舌把骨头吐进女仆掌心,看向赌桌最末端的人问道,“阿列克谢,他那个能抵多少钱?”  “那要看是什么成色。”带着深色八角帽的阿列克谢弹弹烟灰,从鼻腔呼出浓雾,“按照北方的契约转让规矩,中级武士以下贬值百分之二十,高武百分之十,炼武者百分之五,平均差不多是,巫师就要复杂点,还要再评估。”  “你听到了吗?”扔下餐盘,里塔二世打了个饱嗝,用女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巫师就懒得算了,剩下的你自己选择。”  “我全都换!”贵族点点头,很是高兴的扩大嘴角,一双眼直直的,像是疯了魔,“我庄园有两个中级武士,一名高武,哦不,还有我爸爸派来的管家,他也是高武。”说到这儿,他又挪动了下眼珠,眼里的光更为渗人,“那个巫师……我按2000万卖给你好不好?!”  “好不好?”他好似快渴死般的问。  彼边的克里曼沙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从鼻腔喷出口气,先把底注扔进了池里。  旁边的铂金-帕斯卡尔也是不停把玩红晶,目光钩住荷官的大胸。  “米莉。”里塔二世拍拍克里曼沙的手臂,向门边的管家招手,“拿四千枚红晶过来。”  契约签订,这贵族着急地捧住这一大袋的晶币,哗啦一倒,红灿灿的钱顷刻爬满了他的眼,令他更显癫狂。  “我一定会像刚才那样赢的……”他诡笑的抬起头,底气十足的敲了敲桌。  ……  傍晚,四名继承者趴在各自的软毯上,在温热的风里享受女仆的小手揉捏。  此时夕阳正好,昏暗暗的光真如血沫笼在他们的脸上,稍远些看,只觉朦胧,竟还有一丝奇异的神圣感。  “你赢了多少钱?”  吃着葡萄的里塔二世侧过头,向快要睡着的克里曼沙问。  “没数。”克里曼沙转过去,被女仆的手捏着有些痒。  “好像阿列克谢赢得挺多的吧。”帕斯卡尔看着女仆的胸脯,张嘴搭了一声。  被点到名的阿列克谢用下巴撑着,左右动了动头:“我输了300。”  “那都是谁赢了?”里塔二世撑起胳膊,表情变得疑惑起来,“我也输了300多,莫泰尼输了5000,剩余的都是被你们分掉了咯。”  “我没赢好多,你问帕斯卡尔。”  克里曼沙翻过身,拍了拍女仆的手;衔住雪茄,把其吸燃。  “我也没赢多少。”帕斯卡尔只是摇头,未发觉里塔二世的笑别有深意。  “艾斯呢?”性格有些寡言的阿列克谢忽然出声,“不是今晚一起聚会的吗。”  “他?”克里曼沙睁开了眼,在里塔二世的目光中露出笑容,“他正在忙着呢,很太多的事情要做,我去看了一眼,简直吵死了。”  “是吗?”里塔二世接上了话,露出坏坏的弧度,“看来他是憋坏了。”  “也许吧。”克里曼沙目光扫过,捏住雪茄,尾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夕阳下浓艳如血。  “你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吗?”里塔二世啧啧两声,再耸肩,活脱脱的浪荡子。  克里曼沙没理他,可他却像是兴致浓郁般继续开口:“克里曼沙,我今天带来的这个朋友好像跟,”  “我没兴趣。”克里曼沙出声打断,点点烟灰,继续趴下去,让女仆好好按肩膀,“我已经被困在这座城市,不要再跟我提除了加贝帝斯以外的事情。”  “莫泰尼是你的亲族?”另一边的帕斯卡尔转过眸子,“我看着他和你长得挺像的。”  “莫泰尼只是我的一个玩伴。”里塔二世伸手到克里曼沙那里拿了根雪茄,咬住,仰头让女仆点燃,“我们两家的关系很好,只是他今天运气不佳。”  “还是想想今晚的床伴吧。”里塔二世笑着摇头,语调平常,“帕斯卡尔肯定是赢了很多,我还想要试一试那个红发歌姬的味道呢。”他冲着那边眨了眨眼。  “这点钱算什么。”帕斯卡尔躺下来用热毛巾盖住了脸,实诚的回应道,“艾斯两场拳就打回来了,而且我妈妈告诉我,不要用赌来的钱请客,那会分享出你的幸运。”  “那真是可惜。”里塔二世挑挑眉,有些困的打了个哈欠。  他夹着烟躺下,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坐起来拍拍脑门,对旁边人张口:“克里曼沙,我们好像还没和艾斯签契约?这是不”  “已经签了。”克里曼沙又一次打断,并始终闭着眼,“他的出场费是两千,校外是两千五,不打拳的时候拿百分之二十,打拳拿百分之十,我手下人已跟你那边通过气了。”  “通知了吗?”里塔二世扫了眼对方的脸庞,继续躺了下去,“我还以为是昨天那场拳赛的短约。”  “那你有好的建议?”话入耳,克里曼沙掀开了眼皮。  “我只对女人有好的见解。”里塔二世懒懒的答。  到此,始终旁听的阿列克谢抬起湛蓝的眸子,望向帕斯卡尔,语气平稳:“你那边的人今晚能到齐?”  “嗯?”帕斯卡尔接住目光,迟疑片刻,还是慢慢点头。  聊到这个话题,连带里塔二世在内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只余皮肤白净的克里曼沙,翻身看向天幕,在这样的残阳美景里,慢慢吐出浓烟。  “克里曼沙!克里曼沙!”  城堡那边忽然响起嘹亮的喊叫,毯上人起身,皆将目光放在脸色有些阴沉的克里曼沙身上。  “不用等我了,过两天我邀请你们去我那里。”  加尔-克里曼沙拿掉女仆的手,两腿下地,在眼尖的仆人的服侍下穿衣,最后夹着雪茄往庄园的城堡走。  “克里曼沙!!!”站在大厅的人吼叫的更为狂躁,一见那皮肉白净的身影,他便怒气冲冲地上前,举起手,却又憋住了喉咙,只是上下起伏胸腔,目光如血的看着。  “我们回去说。”  克里曼沙低头拉紧腰带,吐掉嘴里烟丝,把雪茄也踩灭。  “回去?”奇得塔斯怒极反笑,“我们回哪里?回那个在台上向叫嚣我的表子的家里,然后看我的表弟站在他那边,一同让我难堪对吗?”  “看着我最爱的弟弟,成为那个贱人的依靠,只因为他能长得白净,有像花朵一样嫩的皮眼?”  “我才是你的血亲!!!”奇得塔斯已然到了狂怒,红脸怒吼,并带着唾液飞舞的指向那个方向,“我才是从小陪你一起长大的人,我拥有和你一样的血脉!他只有那张破嘴!他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话落,绛紫的嘴边沾满了怒吼后的口水,择人而噬的眼里布满血丝,凌乱的发,伴随胸腔剧烈起伏。  加尔-克里曼沙安静听完,脸上已归常色,并往旁边招招手,接过了帕子。  “那你想和他打吗?”他一面擦拭脸上的口水,一面盯着对方发问。  :。: ahzww.org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契约之外 作为贸易中心的加贝帝斯拥有关于商业的一切特性。  在这个人口只有二十余万的文明聚集区;商人、军队、和被长索牵着来此的奴隶才是流动在这座城活跃血液。  它没有圣克鲁斯和雷利王都那般的不夜喧闹,每当月亮升起,熟悉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们都是准时熄灯,用木门挡住街道外的黑暗。  城中偏东的胡林科老街,游荡在这边的人都有些看不清面容;他们倚靠在阴影里,背靠着红砖墙,八角帽檐下的嘴还衔着一根锐利的竹签。  墙上的瘦骨嶙峋的老猫无声游荡,路灯下的垃圾桶里燃起了橙色的火。它倒映在猫的眼里,也照亮了这些人的侧脸。  桥下甬道有车声自黑暗响起,就贴在道口的人抬起眼,转动牙签,戴有皮手套的手慢慢往腰间移动。  “是主人。”桥上的家族成员大声出声,往前压住栏杆,把手里的布袋丢了过去,“接住,保利,这是属于你的。”  更多的钱币被瓜分完毕,游荡在这条街上的人们统一往甬道口投去眼眸,只见镶有加布力尔家族徽章的马车被火光照亮,也让所有人舒缓了神经。  “主人。”  街尽头的加布力尔商会大门打开,车内人下梯行走,并戴好了自己的深色八角帽。  整个商会已打烊,吧台后的下属又点上几盏烛灯,在这亮起的光晕里,桌上的酒杯餐盘潦草堆叠,其上插着烟蒂,空气中满是酒水与烟草夹杂在一起的难闻气味——这不像是商会,更像是混乱聚集的场所。  加尔布力-阿列克谢沿着腰将外套拢在两边,叉腰看了会,选了张桌面干净的坐下来。  “南方来的那批人现在在哪来。”点燃烟,他甩灭了手里的火柴。  “已经被安置城南了。”身旁的下属从吧台拿来一杯啤酒,胡须茂密的嘴唇吐字清楚,“今晚就要用上吗?”  “不,我不要了。”阿列克谢摇头拒绝更多的酒,捏捏眉心,面上颧骨都瘦到有些明显,“还不到时候,让雷多养着他们,不要乱逛,不要引起没必要的注意。”  “我已经通知过了,而且那一块很少有居民。”执事吸了下鼻,这才发觉主人身上有股女人香。  “我哥哥在哪里。”吸口烟,阿列克谢低头发现自己锁骨上有个红印,“还有保罗,他睡了吗?”  “保罗已经睡了,但是,”执事略微低着下巴,“汤姆在克鲁丹兄弟的赌场,从你走了以后。”  闻音,帽檐下的湛蓝眼眸立即垂下,并前倾在餐盘上点了点烟灰。  “他输了多少?”  阿列克谢将双腿搭在桌边,抬眼看向下属,慢慢从鼻腔顺出蓝烟,最终语调平静的问。  “已经有200多万。”执事应声便答,顺便呼出胸腔内的浊气,“他这一周……”  “随他去。”阿列克谢叼住烟,向吧台处的伙计打个响指招手,“给我一盘通心粉,只放番茄酱,再加两朵西兰花。”  “去看看阿瑟回来没有。”他对执事补充了一句。  话完,这位年仅二十余岁的舵手又侧头吸了口烟蒂,张口一喷,好似要把肺一同呼出来。  执事来去的步伐很快,后门打开,一名穿着高领皮衣的独眼男人来到跟前,紧随其后的是一名两鬓微白的斯文男人。  “这边的情况很顺利吗?”阿列克谢看见这意料之外的人,眼神有些空,放下腿,伸手往桌上拍了拍。  两人入座,可能是独眼男身上的酒味过浓,那名戴眼镜的中年人一面将椅子拉过去,一面回话道:“铂金家族的人我见到了,两名武皇,还有一名至少是武尊。”  “可以确定?”阿列克谢闻言往前倾点,握住啤酒杯,再一看,向身边的下属招手。  “我可以肯定。”对方点了点头,望眼在擦手的同僚,对阿列克谢叙述今晚的收获,“德安德烈得到了你的报价,他很心动,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不会拒绝我。”夜宵端来,阿列克谢点点桌面,侧过头,又从烟盒里取出支烟衔住。  火光划破黑暗,烟草燃烧,挺拔鼻梁后的眸子被熏得微颤。  “是有什么问题吗?”中年人看着少主,旁边的独眼男也抬起了头。  阿列克谢摇摇头,吸口烟,用叉子卷起通心面送入嘴里。  他不顾斯文的吃相让对面二位老臣想起了曾经的家主,而一念到此,便不由得目光带了几分心疼。  “阿瑟。”正在吃东西的少主边嚼边出声,蓝色的烟从慢慢咀嚼的嘴里飘到上空,混入灯光里消散,“你帮我找个时间,明天下午,或者后天早晨,就说我有重要的生意要邀请克鲁丹兄弟参与,如果问你细节,你就说是紫藤花内的生意。”  “然后罗米你去见德安德烈,带上南方来的人。”  鲜红的酱在嘴边留下些许,他用桌布擦拭干净,抬起眸子;蓝得十分深邃,“之后,我们还需要一位在西边的傀儡。”  “王-帕尔斯如何?”始终充当智囊角色的罗米推了下眼镜,接着吸口气,语调放缓的劝道,“阿列克谢,我们不需要这么着急,有铂金和摩帝马的帮助,克鲁丹兄弟的结局已经注定。”  “我对这个没有疑问。”阿列克谢闻言抬起头,饶是面容如此的年轻,却还是给予了罗米偌大的压力,“但是克鲁丹兄弟之后的蛋糕应该怎么分割?”  “这是什么意思?”阿瑟见状出声,门牙上镶了一颗金牙,“他们会违背契约吗?”  “这是生意,阿瑟。”阿列克谢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除了契约上的条款每个人都要遵守,在这座城市的一切,可没有标上了任何的名字。”  “君王离我们太远。”  往后靠住背椅,他说话的嗓音始终很轻,又带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磁性。  话音落,对面的罗米和阿瑟有了片刻的沉默,最后,由阿瑟抬头看向阿列克谢,似乎在确认般的问:“这其中不包括加尔?”  阿列克谢听得微动眼珠,点点烟灰,将手掌搭在腿上:“加尔的目的不在这里,他所求的东西我现在也没看清,但是,”阴影中,帽檐下的脸被遮住,“我已经从摩帝马身上看到一丝不对劲。”  “今天那个人就是陷阱。”  “我差点就上当了。”  阿列克谢轻轻摸着下唇。  “我,我有点没听懂。”阿瑟皱起眉,再看看一脸沉思的罗米,布满茧的手缓缓摩挲裤腿。  风入,木门咯吱作响,依靠在吧台上昏昏欲睡的手下被吹得一激灵,立即抬头,找到那唯一亮起烛光的桌。  “因为他们不是家族的继承人。”厚重的安静中,阿列克谢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肯定,“他们绝对不是。”  闻言,这两位从他父辈便跟随的左臂右膀面面相觑,杯中啤酒的气泡无声破裂,送出一股浓郁的麦香,揉进周围的烟味。  “那我们,”拿出烟斗,阿瑟打了几下火都未点燃,便直接放在烛苗上烧了会,“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铂金家族的武士都是武皇这种实力,我们,”  “我们只能寻求小乌布雷的帮助。”罗米接上话语,看眼阿列克谢,再看眼后者孤零零的身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阿列克谢。”他指向对面的少主,“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不能再四分五裂了!”  面对这股目光,阿列克谢抿嘴,吐出一道极细的烟来。  “你觉得我那两位叔叔会想帮助我么?”他看向罗米,像是诚心诚意的寻求意见。  “不行。”听到这个名字,阿瑟直接反对出声,托着烟斗喷出几口雾,“我不赞同,阿列克谢好不容易获得了自己该有的一部分权利,我不赞同,我不同意这个危险的计划。”  “阿瑟,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罗米看向他的脸回应,两手微微下压,示意小声点,“对方拥有武皇甚至武皇以上的战力,我们没有与其对应的强者,这会让我们在谈判桌上陷入劣势,甚至拿不到我们该有的那一份蛋糕。”  “可这也不见得铂金与摩帝马就会敢在这里动手,这可是加贝帝斯。”阿瑟猛地一拍桌子,“难道他们要忤逆君王的法令吗!”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对付我。”罗米听得有些无语了,“他们可以直接把克鲁丹兄弟控制住,然后,这个城市一半的娱乐产业就要进入他们手里!”  “不可能!”  吧台后的手下被这道吼声惊住,而端坐在另一头的阿列克谢,沉默吸着烟。  “阿列克谢,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两人争吵不出一个头绪,只能对家主钦点的继承人发问。  阿列克谢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又取出了烟,语调平静的问:“我们在这座城的酒馆和奴隶,一共算下来能抵多少钱。”  “这里?”罗米有些愣住,却还是顺着回答道,“我们在这里酒馆有八间,但它们现在根本赚不到多少钱。”他耸了耸肩,“奴隶业依旧稳定,可帝国在明年就要整改种植策略,这对我们又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若不是查理的入场,我们的生意也不至于萎缩的这么快,你也没要承受这样的压力。”  说完,他深吸口气,下巴上的青色的胡茬在光里刺人。  :。: ahzww.org 第二百四十二章 没有蠢人 “查理真是个该死的恶人,为什么就不能守着那堆药材直到死呢。”  阿瑟咬紧牙,再看看始终未说话的阿列克谢,又一次抑制不住心底的念头,“阿列克谢,既然在这场生意里我们不占优势,那为什么不换个角度?”  “什么意思?”阿列克谢看向他,品不出表情。  阿瑟搓了下手,开始慢慢说道:“那位简-艾斯,他要在这里待三年,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只要……”戴着黑色眼罩的他转动唯一的眼珠,咬得烟斗翘起,“他能彻底和我们站在一起。”  气氛忽然诡异,时常与阿瑟唱反调的罗米竟也没有发表言语;只用藏在镜片后的眼观察,分析利害。  烛光摇曳,独坐在一端的阿列克谢点点烟灰,低头笑出很浅的弧。  “你知道加尔为什么会找到我吗?”他忽然对父亲交予他的两位心腹发问。  阿瑟与罗米互视一眼,没有着急答话,而少主自顾自的语,已让他们的瞳孔收缩起来。  “我和铂金以及摩帝马都是这场交易的配角。”针落有声,阿列克谢的嗓音如夜鸦般沉缓,将湖面吹皱,“我们要感谢简-艾斯,不是他,这样风险极小的生意不可能轮到我们。”  “加尔-克里曼沙应该是要离开这座城。”翘起黑牛革皮靴,阿列克谢用鞋尖抵住桌角,抬眸看向烛光,“但我们任何人都不敢赌,简-艾斯,是我们绝对不能动的人。”  此番言语一出,罗米与阿瑟互视一眼,皆是眼球鼓起,藏不住其内的惊讶。  “这,这真难以置信……”  罗米慢慢摇起头,又想到创下加布力尔这份事业的先祖,不由多看了眼阿列克谢。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阿列克谢对此很淡然,“这世上总有新的生意出现,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嘴里的肉。”  话完,他掐灭手中的烟,边吐烟边望向吧台,看着那副在夜色中飘舞的家族旗帜。  阿瑟随他一同去望,连带着罗米也神情唏嘘,摘下了眼镜擦拭:“阿列克谢,你现在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他们不敢杀人,至少是现在。”好似在发呆的少主出声,慢慢转过头,重回平静寡言的样子,“明天或者后天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情况有变,也要让德安德烈统御他手下那批人顺利归并我们。”  “我会尽全力争取。”罗米认真点头。  “那我应该做什么?”阿瑟跟着问。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每天与铂金家族的人保持好联系。”阿列克谢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摩帝马比我想象中的贪婪,他自然会给铂金设置障碍。”  “所以……这是一场赛跑。”  他上半身前倾,竖起手掌贴住了唇,“我们要动起来,从今晚开始。”  “知道了。”父亲传下来的左膀右臂都点了点头,坐姿也没了那份随意。  阿列克谢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又含住一支烟,思路逐渐清晰:“我们现在拥有最多的分红,这是优势。”  “克鲁丹兄弟按照协议要被铂金家族的人干掉,而这座城的关系也由摩帝马家族来梳理,我们拥有最大的‘商会’成员,他们也只要我们出人。"  “那么……”  帽檐忽然低下来遮住眼,阿列克谢轻拍大腿的声音清晰入耳,“要是死的人太多了呢?”  话停,本觉已摆正了态度的罗米和阿瑟猛地抬头,眼神真真切切的,好似第一次认识少主。  ……  “阿嚏!”  背脊忽然泛起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冷意,椭圆脸男人又抽了下鼻,拉过身旁的女仆,用后者的裙子擦了擦鼻涕。  “汤姆,到你了。”他抬头向对面望去,不露声色的摸了摸自己底牌。  “不要催我。”对面人十分烦躁的摆手,猫着腰,又大又长的手盖住小小的牌,眉形很好的眼死死地盯着,连带身后那一大片人也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难道是……”守在他身边的下属踮起脚尖往下瞟,可一见那黑色的花朵,本扩散到极致的肚腩顷刻就泄完了气,只余下无精打采的叹息。  “真可惜啊。”底牌亮,早已弃牌的赌客也跟着出声,大都看着笑眯眯收拢晶币的人:一半羡慕,一半幸灾乐祸。  “fuck!”  加布力尔-汤姆直起弯痛了的腰,一捶桌,抬头在光下露出容貌:这是标准的加布力尔氏瓜子脸,眼眶极深,鼻梁挺拔,胡子十分浓郁,又因饱经了三十多年的风霜被磨上了许多棱角和皱纹,有种成熟男人的韵味。  “为什么总是这样!”他甩出手中的纸牌,右眼上的小疤充血亢奋,而刚喷出来的口水也将胡子打湿许多,“是不是你作弊,该死的克鲁丹!”  “额呵呵。”与他对赌的大克鲁丹只是笑着应对,端起手边的酒杯,剃得只剩中间那一搓毛的光头亮蹭蹭的,将烛光都反射出来。  “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克鲁丹瞟了眼加布力尔-汤姆那边的剩余晶币,接着拿起两枚红晶,扔给负责当荷官的加布力尔家族成员。  “你是急着回家被干皮眼吗!我们才刚刚开始!”  汤姆闻言又捶桌,脾气暴躁到周围的下属都不敢出声阻止。  “可是你没有钱了。”大克鲁丹收敛了一些笑容。  “我没钱?”眼白带些黄的眸子瞪大,汤姆扯了扯领口,在布料的嘶啦声里看向旁边手下,“再拿两百枚红晶给我!该死的!”  “汤姆,”被点名的下属一抖,两手一摊,十分无奈的摇头,“我这里已经没有了,而且我们本来要去见汉普顿,他已经在岛谷等了我们一天了。”  “你他马的在教我做事?”汤姆皱起了眉,表情有些吓人。  “我只是告诉你实情,汤姆。”下属暗自叹气,于周围赌客的眼神中迈步向前一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今天已经输掉了300多万,想想阿列克谢,他需要你。”  话入耳,赌红眼的汤姆眼里有一瞬的迟疑,而后,化为更深的狂暴:“不要说教我!我只是在用我自己的钱!拿来!你这该死的表子!”  “戴力!拿钱给我!你这个该死的!”  “我们真的都没有钱了。”几名下属交换眼神;深吸口气,也不怕丢了家族的名声,直接把口袋翻了出来。  此举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而主座上的大克鲁丹更是保持嘴角的弧,下巴处的一小撮胡子有些性感。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戴力?!”  如此羞辱,这位曾快要掌控整个家族的长子猛地起身,抄起拳头就往下属的脸上印去。  名为戴力的手下见此闭上了眼,双手抓紧裤边,准备接收能让牙齿都松动的痛楚。  “这里是赌场,汤姆。”  包厢门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再一瞬,汤姆的手被某个稍显年轻的男人抓住;其长相与大克鲁丹十分相似,只是留着图案状的地沟头型,一双眼的颜色也要更深一些,看着阴冷。  “我在教训我自己的手下!”汤姆怒目而视。  “你可以回去教训,我们赌场没有附加这个娱乐项目。”小克鲁丹对着门边摆头,语气冰冷。  “噗哈哈哈。”离得近的人听声发笑,可旁边的加布力尔们立即用目光锁定他,吓得这位小贵族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  再病的虎,也容不得野狗呲牙。  “汤姆。”一直守在门边的家族执事睁眼,两鬓及胡须都有些灰白。  被执事喝醒,汤姆终于注意到了周围人的表情,抽了两下手,直到小克鲁丹放开,他才能猛地甩出,连同指缝里的纽扣一同甩进了桌底。  “我记住你们了,你们这群表子!”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位家族长子抬手擦了擦唇,带着下属推门离开。  最大的肥羊离桌,其余参赌的贵族也都起身告别,像是要回家休息的样子。  大克鲁丹笑眯眯的与众人打完招呼,待到赌场仆人将门闭紧,他才卸下了所有的和善。  “你不该这样对他。”小克鲁丹坦然应对哥哥的目光,在赌桌边的小推车上拿了点吃的,“加布力尔是我们的生意的伙伴,这样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大克鲁丹闻言皱眉,摸了摸光头顶的那一撮毛,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问:“紫藤花的情况打听到了吗?”  “不是什么难事。”弟弟嘬掉手指的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位加尔家族的正统嫡系牵头做生意,参与的有铂金,摩帝马,还有刚才那位蠢子的弟弟。”  “加尔……”拿起酒瓶,大克鲁丹来到弟弟身边入座,为二人都倒上了一杯酒,“那他们不是赚了很多钱?”  “对。”小克鲁丹望了眼哥哥;碰了一杯,说出让哥哥差点端不住的话,“他们当天就赚了一个多亿,整个紫藤花的学生都参与了赌局,那些贵族的后代,可没有他们父母那样小气。”  “那真令人羡慕。”  大克鲁丹眼神微闪,似在思索。  小克鲁丹伸出手,在哥哥的眼神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所以我叫你不要这样对待加布力尔-汤姆。”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他已经邀请我们加入这桩生意。”  :。: ahzww.org 第二百四十三章 《燃烧》 初晨的第一缕光在露珠里留下刺人的光彩。  树叶浓密,露珠悄然滑到叶尖,最后轻轻地坠落下来,被劲风撕裂。  “呼!”气血燃烧的烈风还在咆哮,两名只穿着宽松短裤的武士移速惊人;拳脚交织的闷响好似惊雷。  “噫呀!”被气血增幅的拳头携带令人恐怖的动能;拳骨一碰,双方在轰然掀起的风浪中各自后退十步,再默契的停了下来,胸膛上的汗珠缓缓滑入腹肌夹层里。  真是恐怖的天赋……  喘两口粗气,欧康纳扩散胸腔,最后用鼻腔将捋顺气血后的浊气喷出。  只是……  他再望眼气喘吁吁的主人,咬掉下唇上的一块死皮,选择直接发问:“主人,你是不是受过什么暗伤,我感觉,”  “感觉我气血少得可怜是吗?”  对面的少年眨了眨眼,眼尾很柔,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是的。”欧康纳颔首回应,拧开主人为自己准备的药物,开始补充气血。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脑海里又有些吵闹,简-艾斯皱起眉,选择改了口,“是我身上还有些经络没有调整打开。”  “那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欧康纳闻言看向他,语气很认真的说道,“你应该去询问学院的导师,或者练习一本铂金三星左右的养气法门,每天配合药物练习,很快就能补充这个短板。”  “我会去做的。”艾斯点点头,活动双臂,几条深红色的线自有些红肿的手骨一路汇集到手腕处,接着好似一节树根,猩红满目地贯穿了胳膊与胸膛,盘在心口处慢慢呼吸。  简-艾斯看得默言,不知这龙筋还有这般功效。  “你感觉怎么样?”  他甩掉脑里的思绪,再感知了会使用武技的后遗症,对欧康纳出声问。  “这是很古怪的武技。”欧康纳也在观看主人身上的诡异龙筋,最终赞叹的摇摇头,用极为专业的经验剖析对方的技能,“主人您这应该是某种针对气血的近身杀伐术,您双拳之后的暗劲……”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它会破坏经络,甚至还会冲溃在内流淌的气血,就好像被火焰烧过,是专门练习而出对吗?”  “你分析的很对。”  简-艾斯轻轻点头,对这名周薪二十余万的下属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院那头林间的鸟儿早被声声拳响惊走,几缕花香吹来,让一身是汗的他感觉舒爽不少。  “这确实是由武技激发出的气血,是从死门和景门的两个地方开始发力。”艾斯弯腰坐上沙池边的石台;一面用毛巾擦拭,一面向欧康纳招了招手,“而且配合这武技的巫药调制起来也很麻烦。”  “它值得这份代价吗?”简-艾斯发问。  “两道门?”欧康纳跟着坐在原地,稍加思索,有关八门的见解信手拈来,“死门属土,配上景门的火属性,难怪会给我这种十分怪异的灼烧感,它一天要花上多少钱?”  “至少二十几万。”简-艾斯给出令他咂舌的数字。  “那属实是惊人。”欧康纳慢慢摇头,皱眉感受身体更深层次的变化,“这种暗劲还能保持活性,如果练到大成,应该是一门极好的近战武技。”  “它很适合势均力敌的战斗。”欧康纳总结道,“特别是在场地狭小的地方,我认为它是个好的选择。”  艾斯听得微笑,服下药液,舔舌感受这股微苦:“那我气血质量呢,你感觉是什么水平,同级别来说。”  “叹为观止。”看眼主人,欧康纳给出这样无比中肯的评价,“您的气血应该能为您带来十倍以上的恐怖增幅,我从未在初级武士里看见过您这样的人,如果你来到中级武士阶段,那真是不可想象的场景,不,”他开始有些麻木“应该说您每到一个阶段都会是最强那批档次的人,如果你能够将气血的容量和恢复速率补充上来,你绝对会是帝国扬名的天才。”  “谢谢你的总结。”  面对此番赞美,简-艾斯点点头,而后看了眼东边那座新建的巫师阁楼。  欧康纳也知晓主人的后续打算,目光一转,尽职尽责的分析起刚才的比试:“主人,虽然你的悟性很高,但是在这本武技上你还是有点瑕疵。”  “嗯?”闻言,简-艾斯看向他,示意其继续。  欧康纳沉吟了片刻,总结刚才的较量:“这股武技带来的暗劲,如果到了巅峰,应该有铂金级左右的破坏力,所以你不需要过于看重它对敌人的气血损耗和经络阻隔,它本身的爆发就非常的刚猛,你一定要认清这一点。”他看着简-艾斯。  “我确实是太看重它的效果了。”简-艾斯认真听完,点点头,那裸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越来越有力量感。  对此,饶是早知神体恐怖,欧康纳还是又一次在心底惊叹,嘴上也跟着发声:“你应该在释放上更坚决,同等级的战斗,有时候不需要看的这么长远,从一开始取得的优势越多,之后的战斗在气血储量上就会占有更多的优势,那样,你使用这份武技的效果也就达到了。”  “所有很多人都喜欢一开始就用大型进攻手段,这也是一种风格。”  他说完,简-艾斯耐心琢磨其中意思,旋即轻点头,沉思之中,慢慢复查这本武技的内容。  《燃烧》:黄金五星级武技,近身搏击技法,取死、景二门特性,配以巫药淬体,由景门起,燃烧武技所需经络路线,至死门停,赋予拳头燃烧之能。  由死门起,过函谷,入经络,赋予脚足燃烧之能。  由……  ……  此术共有九重,练至大成,能使每招每式暗藏灼热暗劲——毁其经络,蒸其气血,达到消耗,残疾等霸烈功效。  “主人。”当他沉思,对面的欧康纳又发出了浑厚的声音,“武技都是在一场场较量中掌握的,就我刚才来说,如果您在普通的拳脚攻势中掺杂此类技法,我应对起来就不会有如此轻松了。”  见到主人侧头,他便摸摸鼻子,将“陪练”的含义诠释个干净:“如果你能不限于拳,让每招每式都具备这种武技消耗,再虚实结合,让对手惊惧与你的拳脚对抗,我相信在近身这一块,没有人会忘记与你战斗后的感觉。”  “毕竟……这种被抽干的痛苦……实在太难忘了。”  他苦笑的揉了揉胸,配上这幅凶恶粗犷的相貌,略显滑稽。    “很感谢你的指导,欧康纳。”简-艾斯也跟着笑了声,能找到自己的更多不足,心情无疑更加美好。  短暂的交流结束,双方再次起身,欧康纳取出一瓶新的补气巫药,咕噜咕噜灌进肚,最终大叫一声,迈步走出了沙池。  “主人,其实你使用这种武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战斗节奏;它能灼烧对手的气血,这就是一个很好控局方法,很多时候,失败那一方往往都是打到最后没有了气血。”  “你说的我很赞同。”简-艾斯认真听,再像是打趣般补充着,“我斩杀的那名炼武者,就是因为太过疲惫,被我割下了头。”  “这事很常见。”欧康纳面色如常;扭扭脖,将自身能力控制在简-艾斯的水平线附近,达到最佳的陪练效果。“在历史上,有很多武尊都在士兵的围攻下活活累死,最后被这群从未练武的人,用长剑割下了脑袋。”  “而且世上武技如此之多,很难保证对手没有相应的克制法门,所以主人你应该尽量寻找要害穴位,其余时候只用气血增幅拳脚,这样就能无惧对手的变化。”  欧康纳越说越通透,再低头,点了点自己身上那几处显眼的要害穴位:“我期望这次对战你能尽量往这几个穴位攻击,我会上调到比你最快一节的拳脚速度,如果你能在这种的节奏下找到该类武技的使用技巧,那初级武士中很难有人会避开你的近身缠斗。”  说完这一大串,欧康纳开始调整呼吸;体内气血自八门燃烧,赋予其更为剧烈的增幅,让周围的风有些吵闹,在沙池里掀起一阵阵灰尘。  “谢谢你的建议,欧康纳。”  简-艾斯认真点头,舔舔唇,轮廓分明的腹肌一阵律动,将刚补充的气血又从八门里释放出来。  欧康纳一眼看出来他的状态,便又语气诚恳的补充了声:“主人,你应该尽快扩充你的气血容量,这样不仅快速增长实力,对训练时长也有很大的提升。”  “我知道了。”  狭长的眸子凝成精光,战斗,一触即发。  :。: ahzww.org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可以进化的武技 正午,彻底消耗完今日份药液的艾斯与欧康纳在院内的小亭里进行短暂的休息。  从花园围栏过来的风正好,各自的食物上桌,飘起腾腾热气。  沉默用餐,欧康纳看了眼主人刀下那块只是煮过的肉,不由更加钦佩。  “主人,这是拉铁摩尔今日做的血羹,味道有些辛辣,但你要一定喝完哦。”  戈妮德端上带着血沫的瓷罐,目光滑过对方裸露的胸膛,轻轻咬住下唇。  “好。”简-艾斯闷头大吃,再举起手,接过这腥味极重的药膳一口喝尽。  “呼……”胃里有些恶心,他挺直腰板用餐巾擦了擦嘴,忽然转头,身旁女仆也立即移开了视线。  “还有什么事吗?”简-艾斯看着她,贴在锁骨上的金丝项链随胸膛一同呼吸。  “没事了。”戈妮德立马低头往回走,不大像是她的性格。  “看来她们最近都有些奇怪。”简-艾斯收回目光,对欧康纳笑着打趣一声,巧妙引开了话题,“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非常好,这里的环境很不错,人也很和善,特别是您的管家。”欧康纳咽下嘴里的牛排,看看自己的肌肉轮廓,再看看对方雕塑级的线条,也是垮下了背。  “你的家人呢?”简-艾斯拿起了刀叉;将两根只用盐煮过的苦笋放入嘴里,“他们对你一直住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欧康纳闻言停了会,再看看主人,斗胆说道,“他们,他们因为城里的家很少有人去,所以,我妻子想要在您庄园工作,我那个两个儿子你知道的,”他不停舞着手里的刀叉,两米余几的个子竟有些拘束,“我最小的那个儿子他才刚刚出生,也很想我,所以……”  他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小,殊不知对面人已停下刀叉,眼神多了分恍惚。  “那就带来吧。”  按下记忆中的那个好似熊般壮的影子,简-艾斯回过神,向对面的欧康纳温柔一笑,“庄园也需要更多的人手,你妻子能来帮忙,我很感激。”  “噢……噢。”欧康纳听着有些愣了,十指张开弯曲,最后合在一起拍了下,“真的很感谢你的慷慨,主人,我真的很,”  他顺势就要起身下跪,简-艾斯立即将他扶住,望着对方,说道:“这只是一点小事,欧康纳,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  “不,您不知道您的善意对我有多大的帮助。”欧康纳抬起头,心潮澎湃之余,也打开了话匣子,“这座城市没有你想象中的安静,特别是对于我这样的武士。”  “这是什么意思?”简-艾斯顺着发问,带着对方重新坐了起来。  欧康纳伸手搓了下膝盖上的红印,蒜头样的鼻颜色发红:“这里虽然被誉为帝国的武夫圣地,但在这里,还有许多生活在黑暗的人。”  “我们很难得到正经的工作。”这位扛起了一整家的武士抬头道,“那些帮派的人一直紧盯着我们,想把我们拖入深渊,或者死在黑市的擂台上,药物、酒精,我有太多的朋友被他们毁了。”  “哦?”狭长的眸子垂下,画出一道柔和的弧,“你大可以向督察院寻求帮助。”  “这根本不可能。”欧康纳苦笑了声,“我也不知道这里的法官律查究竟受到了怎样的蒙蔽,他们根本不理会我们的诉求,”他对着庄园的美摊开了手,“甚至有些军人,也会与他们勾结在一起。”  “这真是个难以想象的城市。”他一面念一面摇头,“我有时都不知道学武究竟有什么用,或许我应该去偏僻一点的城市开个武馆。”  “人事是最变幻莫测的,你已经在这条路上投入了这么多,不要轻言放弃。”简-艾斯听完,往后靠住背椅,脖上的金链闪闪发光:“就像我,我是从贫民窟爬出来的人,除去天赋,我也会坚定的往这条路上走。”  主人的声音很淡,又是十八九岁的年轻面容,可欧康纳确实十分崇敬地颔首,沉默思索家事。  “所以……”简-艾斯将盘子里的食物都吃完,“你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那你的小孩都有多大了。”  “最大的那个已经去服军役,小儿子刚出生。”欧康纳回过神来,看向主人,又慢慢叹了口气,“我现在对于我小儿子的路十分犹豫,或许……学习知识都比这个更有出路。”  “这我给不了你建议,欧康纳。”简-艾斯放下刀叉,起身,用餐巾擦拭干净嘴,“你可以把家人接来这里,到时你让莫瑞斯给你安排一套主屋之外的房间。”  “来吧,让我们开始下一场练习。”  “我会记住这份施舍,主人。”欧康纳点了点左胸,起身,随同主人来到沙池边的木傀桩。  “现在要修炼的是一本钻石级的防御武技,你有没有很好的建议?”头顶的阳光愈发明艳,面容清秀的少年活动一下身躯,扎下了马步。  欧康纳颔首回应,瞬间回到工作状态:“防御武技在同类别里最为复杂,如果可以,我能看看这本武技的内容吗?”  “我做不到,欧康纳。”简-艾斯十分实诚的拒绝,“这本法门有我与一位导师的约定,如果是《燃烧》,我可以让你借阅。”  “我知道了。”欧康纳没有任何失望的点点头,再苦笑一声,抚掉胸前的汗,“我练习不了《燃烧》,在我开启的七门里,恰好就少了死门。”  “真的?”简-艾斯侧头看他一眼,最后摇头道,“我还打算当做你日后的奖励。”  “谢谢主人的慷慨。”欧康纳没有多言,抬手,示意其展示功法。  简-艾斯沉下眸,本为此次练习准备的气血按照武技的经络路线运转,最后,在他背后脊骨的一小块皮肉前凝聚。  “轰!”站在一旁的欧康纳瞬间开启八门气血,除去封闭的死门没有反应,剩余的所有气血嗡鸣燃烧,为他进行四十余倍的增幅!  时间在无比活跃的感官下变得缓慢,连同飘散在光里的尘埃,也处于卡顿的慢动作。  这场超清晰电影,由欧康纳一人独享。  往前俯身,主人身上的毛发都清晰可见,他转头眼珠,仔细看着其背脊上的这一小块皮肉,气血轰鸣燃烧之后的感官轻易洞悉了这片透明薄膜的所有细节。  它好似蝉翼,由四方形的结构层层拼合叠加——那是看不见的气血按照某道玄妙路线流转,最后形成这片紧贴于皮肉上的薄膜,属实,令欧康纳有些迷醉。  “唰!”手掌为刀,他对准这片薄如蝉翼的气血狠狠剐去!  “怎么样?”  八门内的气血一瞬间停住燃烧,而一旁的艾斯也抬起眼,只捕捉到他动作的残影。  “这,这真让人感到神奇。”欧康纳捏住有些痒的手掌,紧缩的肱二头肌有青筋展露,“你应该只是刚练入门的那一点点对吗?而且是完完全全的那一小截。”  他笃定发问,面上还留有一丝惊讶。  “的确如此。”简-艾斯点点头,收腿站直,“修炼这门武技过于苛刻,后续还需要对势的运用,你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让我节约些成本。”  欧康纳安静的听,再想起刚才那片薄如蝉翼的膜,忽而……瞳孔收缩了起来。  “难,难道……”  脑中响起一道惊雷,他僵硬转头,看着面色平静的主人,缓缓吞咽下口水,“这,这与龙有关吗?”  主人回应过来的眼神带有称赞,他咯噔一声,终于想起那道四边形图案的寓意,不由失声道:“那是地龙属的鳞片!你是不是在练习罗法古大师的《罗法古养龙手册》?!”  “你认识我导师?”简-艾斯听愣了。  “……”得到这样肯定的回答,欧康纳只是摇头,最后叹着大口出气,“主人,你应该多了解帝国的武士故事,罗法古大师可是武士界十分有名的武巫同修的强者,他这本法门的印拓本在市场上都炒到了数亿元才能借阅一天,他,他竟然……”  “你在说这个?”  当主人拿出这本好似学院课程的硬角书本,欧康纳彻底闭上了嘴。  “罗法古老师竟然有这么厉害?”  简-艾斯又擦了擦书本上的灰,看着“罗法古养龙手册”这七个打字,不由啧啧称奇,“武巫同修,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您拥有了他的法门。”欧康纳又咽下了口水,“而且您手上这应该是他亲自写下的那本,这本经书是金钻级别的外门武技,当然有关于势的运用了。”  “并不是,”他瞥了眼毫无反应的主人,“您说的铂金。”  “哦。”简-艾斯扫他一眼,好似自言自语地道,“那你的眼光也有些问题呢。”  “我说的真的!”欧康纳听见了这道音,不由焦急回应,让简-艾斯冲对他无奈的笑了笑,示意别太往心里去了。  “我们继续吧。”趁着下属还未搞清楚情况,简-艾斯将书本收入戒中,看着他问,“既然你如此了解这本武技,那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欧康纳听得摇头,没有班门弄斧:“我认为您老师应该在书上写的很详细了,这种级别的法门,在我的陪练生涯里绝无仅有。”  “这样么。”  简-艾斯抿住薄唇,桃花眼的眼尾上挑,似在思索,又似在聆听着什么。  欧康纳对此只能挠头,可又想起之前听说某个传闻,便试探性的向主人说道:“主人,我之前听一位王都来的武士酒后说过,《罗法古养龙手册》之所以在市场上如此昂贵,好像是可以借鉴不同的龙,具体的我也没大听清,具体您可以询问您的老师,毕竟这是出自他的手。”  “是吗?”  正在听着某道声音的简-艾斯转过眼珠,而对方刚提到的讯息,也与他脑里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这本法门,可以进化。  :。: yyxs.la 第二百四十五章 花钱如水 门被敲响,  桌后的白胡子导师抬起眸,眼镜泛起一片白。  “这是卡尔里等家族的联名信,是有关于学院聚赌风气的事情。”  负责对外联系的彼诺修将封有蜜蜡的文件放桌,于这股好闻的熏香里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维奇从书堆后伸手,窗外的阳光洒入,将白手套上的花纹照得更为玄妙。  “我知道了。”他随意看了几眼,可眼前站立的人并未离开,于是出声问道,“还有事?”  彼诺修擤了下鼻,咳嗽两声,于这道平静的目光里回应道:“学院里也有一些导师和学生对此有意见,他们认为这样是一种很不好的讯号,很多负责内宗的导师认为……这是对武学和帝国文化的一种亵渎。”  “毕竟这是野蛮人的游戏。”彼诺修最后再提了一声。  维奇听得沉默了,举起夹着笔的右手;稍稍推动眼镜的金丝,再望着这位同事平淡的问:“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彼诺修有些犹豫,“我觉得学生们的侧重点确实有了点偏移……”  “这是一件好事,彼诺修。”维奇闻言放下笔,往后靠了些,再拉开第一个抽屉,拿出那张油墨未干的契约放在桌上,“他们已经是成熟的武士,自律,是基本的素养。”  彼诺修低头看向契约,只是稍微看清了其上的几个条款,淡紫色的瞳孔立即松动了些许。  书堆后的白胡子导师用目光扫过,再侧头,一面将桌面上的香炉换芯,一面语调平稳的叙述道:“有时我们要尊重年轻人的智慧,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固守,且不畏惧改变’,这是我一直强调的校训。”  “相对于另外两家,我们落后的地方已有太多了。”  紫烟升腾;一丝不落的钻入这位传奇的鼻腔,使他的面色更为红润。  “我知道了。”读完契约上的所有信息,彼诺修挤压胸腔,顺出心底的浊气,而后来到门边,在迈出一只脚时停顿片刻。  “下一届的招生也可以这样做吗?”他出声问。  “嗯。”  “好的。”彼诺修点头,办公室的门彻底闭合。  而书堆后的维奇也将这张契约重新收入抽屉,余下阳光一角,将其上那个名为学院所带来的财富,彻底曝露在光里。  ……  “进展还顺利吗?”  同样的艳阳高照,简-艾斯迈步走进阁楼,左右查看,在这股木香中满意颔首,并伸手摸了摸胶水都还未干的窗缝。  “啊。”正在书柜前做实验的巫师应声往这边看,推上去淡棕色的巫师帽,一身邋里邋遢的,戴有圆形眼镜的鬓角毛发散乱,又油得发光。  那是密集的脚步声过来,踩着木板咚咚作响,最后望着面容含笑的主人,有些笨拙的行了个贵族的礼:“您,您怎么来了。”  “我只是听管家说你这里已经完工,就先过来看看。”简-艾斯笑着作答,抖了下款式宽松的丝绸衣袖,背手在这间只用两天时候便建好的阁楼内踱步。  这栋布有三层结构的巫师小楼的面积有些挤:环形书柜和书桌已经占据了一大半,那冒着热气的锅炉更是只能靠在烟囱边,底下新买的地毯也有些颜色在悄然蔓延,各式各样的,闻着感觉刺鼻。  “书这一块还要什么要租借的吗?”  “学院的图书馆藏书很多,我都可以帮你借阅过来。”  简-艾斯仔细看着书柜上琳琅满目的书籍,而后低头,在乱哄哄的桌面的一角找到了残有食物残渣的盘子。  “目前还不需要。”这名思科特的学徒立刻上前收拾,年纪不大,可凹陷进去的眼眶黑青得属实有些吓人了,“我应该下午就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到时候我会全力帮您配置你所需的秘药的。”  简-艾斯闷不做声的看着对方的手忙脚乱,弯腰将椅子上的几本书捡起来放在桌前,而后缓缓坐下,花牌耳坠随之轻微摇摆。  “我给你再配一个仆人吧,格哈特。”  “不,不用了。”格哈特抬头笑了笑,抱起这些书籍动作麻利的装入书柜里,“我这些摆放都有自己的规律,要是弄乱了,那就更难找了。”  “是我给你的药单有些难度吗?”简-艾斯闻声颔首,看向对方的眼。  “确实有点。”格哈特又苦笑一声,眼镜后的双眼弯起,看着有些肿,“您那本法门里记载的很多药物已少有流通,而且有一些的药性实在太过危险了,是帝国的违禁品,再加上还有两味药这几十年来几乎已绝迹,我们只能尝试用别的东西来替代一下。”  “这样么。”简-艾斯有些入神的点头,又吸口气,望着这位周薪五十余万的巫师,将脑海里这位小天才的建议推给了后者。  格哈特接过这张长长的单子,往前探脖,戴正眼镜,一面看,那双有些疲惫的眼一面凝聚出兴奋的神采。  “这……”他指了指药单,再看着面色如常的简先生,“这是您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吗?”  “我只是查阅了一些书籍。”简-艾斯抿嘴掀起弧度,又因某道的哼音使得眼神更加柔和起来。  “……”格哈特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药单,惊讶的嘴都未合起来过,“这些替代的真是太巧妙了,你是怎么在如此多的药材里找到这几味替代品的,鱼鳃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还是太笨了。”格哈特狠狠拍了下脸,那清脆的响声让艾斯听得有些惊心。  “我也是凑巧看见的。”目睹那鲜红的巴掌印,简-艾斯低咳两声,将对方的注意力拉了过来,“上面的很多都是我的假设,如果能够按照《钤虎》原本的配方买那更好,这预计要多少钱?”  “五千多万。”格哈特提笔将两份药单摘抄对照,“第一阶段差不多是这个数,其中,”他望着眼眸好似女人的雇主,“黄金妖使的戮蛊太毒了,就算按照药单的配置中和,它还是有很强的烈性,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不如换个法门吧。”  他推了下眼镜,由衷的建议道,“五千余万可以重新购买很好的铂金级内宗了,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危险。”  “可它的消耗会更多。”简-艾斯笑着摇头,用戴有紫色朴戒的手撑住脸颊,“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体情况有些特殊——每分每秒,都可以吞入整个年级的药液份额。”  “我听老师提到过。”格哈特闻言严肃起来,“他说您体内的诅咒还没有彻底移除,而且他也在为这个做下一次尝试了。”  “噗!”脑海里忽然掀起暴风,简-艾斯被挤得喷出鼻血,顷刻就要演出巫毒爆发的样子。  “您怎么了?!”格哈特立即起身,将书桌上成堆的书籍又晃的散落。  “没事,我没事。”简-艾斯低头擦拭鼻血,举起手,语里带着些许轻颤,“只是今天吃的东西有些上火而已。”  “我没事的。”  用帕子擤掉带血的鼻涕,他努力笑的正常,并转移了话题,“这几天能暂时先配置出一批关于《钤虎》的秘药吗?我目前拿不出如此多的晶币。”  “可以的。”格哈特再深深看眼雇主,压下刚要冒出的话,认真汇报起工作来,“霍勒斯商会的药材明天就会送到,我会尝试先组合几瓶药性不这么猛烈的秘药让你先试试,而且我建议你一定要在练气塔内练习这本经书,有那朵神药的保护,顶多也是损失几瓶秘药,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话完,他将两份药单都郑重收好,而后从桌下拿出系着红绳的锦袋,将其递给了艾斯:“这是我新配置的干粉,练习完《罗法古养龙手册》后涂在你要强化的那块区域,它能加强对气血的吸引。”  “我知道了。”简-艾斯一抹紫戒,拍了下扶手,起身,对勤勤恳恳的巫师出声告别。  门外的暖阳正好,简-艾斯回头看了眼藏在后院这些树木丛林里的阁楼,吸口气,早早在一旁等候的管家便迎了上来。  “你再去雇几名园丁,每天帮忙打量这边的植被,还有马车,找个时间再到霍勒斯商会进购几匹马,现在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一辆马车肯定不够,然后欧康纳那里,给他们安排环境好一点的房子,要是庄园里住满了,那就再建,他还有小孩,需要安静。”  主人絮絮叨叨地说完这一大堆,莫瑞斯安静垂眸,最后小心观察对方的有些紧皱的眉。  “账面还有多少钱?”简-艾斯呼出口浊气。  “还有400余万。”  “啊。”简-艾斯张嘴应了一声,迈步,拿出一枚衣果吃了起来。  莫瑞斯亦步亦趋的跟住,又将最新的学院通知汇报给对方:“练气塔正在被征用,这五天内不对外开放。”  “征用?”  简-艾斯回眸一眼,最后在这越来越繁茂的花草里,听着越来越热闹的人声,望着越来越高的主屋,  感受……  越来越重的担子。  :。: yyxs.la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在,刻个墓碑吗? 少年的忧愁并不会随风飘得太远。  蓝天白云,那悠悠风浪席卷草原,一圈圈涟漪扩散,吹动了木屋边的风车。  那是一个穿着皮革的牛仔帽男人,弯起来的腰背撑得内衬的扣子有些崩溃,露出其内黝黑的胸毛。  牧场里的羊悠闲吃草,他点上卷烟,帽檐下的胡子浓密连在一起,眼神平静深邃。  藏刀者德安德烈,克鲁丹兄弟二把手,土生土长的加贝帝斯人,掌管城南牧场的所有声音——尤其是在日落。  “你看看这片羊,它们多么安静,就像风,没有一点情绪。”  握住酒瓶,辛辣的龙舌兰入喉灼烧。  身旁人未有答话,只是坐下,推动八角帽帽檐下的眼镜。  “要来一杯吗?”远方的羊白得更加纯洁,德安德烈微微张嘴,微风卷起一根枯草粘住干涩的嘴皮。  “加布力尔家族想要听到你的答案。”身边人拍打黑色裤腿,声音沉稳。  “哇哦。”德安德烈转过眼珠,咬住酒瓶灌入一大口,而后,用平常的语问,“我只想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有关于克鲁丹,他是真的这样愚蠢,又令人生恨吗?”  “或许是你将自己看得太重了。”罗米抬起头,从内兜取出烟;轻敲两下,衔在嘴里点上火,有些瓮声瓮气,“克鲁丹从未把你当回事,你那些信仰,他们早已抛弃。”  “看看城里那些因为债务而死去的人吧。”  猛吸口烟,浓雾随风飘散好远。  德安德烈听得垂首,伸手压低牛仔帽,含住的卷烟有灰烬飞舞。  双方再次沉默,伫立在草原之上的风车缓缓旋转,带起更多的枯草,热烈地舞蹈。  “那我能得到什么。”德安德烈终于发问。  “你想要的一切。”罗米又吸口烟,抬眸看向远方,目光有些空,“其中包括加布力尔的友谊,还有你的家庭繁荣,你的整个家族。”摊开手,他拥抱着风,“想想吧,所有的孩子都会在新的秩序下生活,这是你的家德安德烈,你真正的家。”  手里的烟蒂被风吹走,罗米拿出了怀表,望向靠在墙边抽烈烟喝烈酒的牧羊人,说道:“克鲁丹兄弟即将死去,带上你家族的人,反抗已经开始了。”  话完,罗米整理好自己的八角帽,迈步登上早已等候了多时的马车。  周围又只剩清风,德安德烈目送对方消失在草原尽头,吐掉了嘴里的卷烟。  “我们应该相信他吗?”木门拉出一条缝隙,露出一名十三四岁的男孩的眼睛。  德安德烈听得嘴角上拉,喝完瓶里最后的酒,起身来到门边;靠住边沿,低头对其答道:“班图不会相信任何人,能让班图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刀。”  话完,这位扎根在草原上的男人含住手指,用一记嘹亮的口哨,打破了草原的静谧。  地面开始震颤,那一匹匹响应了号召的狼,自远方地平线骑着马儿呼啸,各自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在家里等我。”德安德烈跨坐上应声而来的马驹,牛仔帽挡住愈发燥热的风。  “不!我也要一起去!”门彻底打开,这名孩子拿出藏在身后的刀,像匹幼狼,渴望成长与战斗。  德安德烈哈哈大笑,地面的震颤感更强,被誉为藏刀者的他,终于抽出了马鞍上挂着宽背刀。  “为了班图!”  狼群嚎叫,羔羊无动于衷地嚼着嘴里的草,看着这片黑潮席卷。  于此同时,  倾斜的瓷壶倒出香气浓郁的黑色茶水,主座人轻轻点桌,望着对面人微笑。  “我很高兴你能将这么重要的生意让我参与。”  茶杯溢满,大克鲁丹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荣幸。”坐在会议桌对面的阿列克谢淡笑一声,打一响指,身旁的执事将契约递给了对方。  留着地沟头的小克鲁丹接过契约翻阅,偌大的会议室里双方都只带了一名亲信,真是静谧极了。  阿列克谢耐心等待,翘起二郎腿,从条纹衬衫内拿出烟,侧头,接住了执事递来的火。  呼出浓雾,八角帽檐下的面容被遮掩得朦胧。  “再检查一下。”翻阅完契约,小克鲁丹将其递给身后下属,而坐在主座上的大克鲁丹立即露出笑容,起身向对方展开了双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阿列克谢与大克鲁丹走到会议桌中间相拥,宣告此次合作的成功。  “现在,”拥抱完,阿列克谢伸手对准会议室的大门,脸上还是这般浅浅的笑,“可以请我们的另一位合作者,铂金家族的代表进来商谈了么。”  “当然,当然!”大克鲁丹笑着拍拍手,大门应声打开,守在门边的兜帽巫师向他轻轻点头,最后弯腰伸手,邀请这三道身影入内。  “感谢你们能选择我!选择克鲁丹兄弟!”  小克鲁丹刚刚起身,自家兄长已是豪爽热情地向这三位铂金家族的代表伸手。  “我们也只是听从家族的命令。”走在最中间的高瘦男人微微一笑,深色着装十分得体,“我的名字叫库罗,已经在铂金家族履行了二十余年的职责,是一名中级武士,这次是接受家族的命令来考察你们产业。”  “噢?”面对这并不熟悉的人,大克鲁丹顷刻收敛了笑容,望眼暗自点头的弟弟,语气和煦的问道,“那你们考察出了什么情况呢。”  他的目光有些刺人,这位铂金家族的代表亦是平淡回应,带着莞尔一同出声:“你们的产业结构很适合我们的合作,相信,用不了我们将会垄断整个加贝帝斯的娱乐业。”  “哈哈哈!”  大克鲁丹闻声大笑,拍拍对方的背,又让手下将门重新关合。  阿列克谢也听到了这声“垄断”,帽檐下的目光一扫,读不出太多的情绪来。  双方再次入座,铂金家族的代表打开文件袋,将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放上桌,并和身边的两位同伴一同探讨。  “实不相瞒,”大克鲁丹看向他们,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除去新入局的查理,我们是这个城里最大的娱乐场所。”  “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让那些富人钟情于她的生意。”大克鲁丹又补充一声,而后干笑片刻,“但是我知道,像这样只在乎酒馆驿站的生意,不可能有所建树。”  “我们是最大的赌场!”  他摊开双手,气势豪迈的得令在座各位侧目,“我们每天有近乎十亿的金额参与赌博,我们手下还有最大的贷款平台,在这里居住的所有人都参与过我们的贷款,我们是行业最低的利息,我们是远超于财阀银行的金融机构,每个人只要来我们的赌场,都能享受这种类似家庭的温暖。”  “Everybody,我们去年一共放去了四十亿的债务,那可是四十万枚红晶!”  大克鲁丹甩出唾液,包括弟弟在内的所有人皆是拍手鼓掌,空旷的会议厅内一片和谐。  “这是多么的伟大。”大克鲁丹挥臂,望着已经  停止商谈的铂金家族的三位代表,“伟大到所谓的查理只是跳梁小丑,”他翘嘴笑了笑,耸肩的模样透露出戏谑,“我听说过他们在其他城市的伟绩,但是在这里,他们根本得不到任何赌博娱乐类的发展机会。”  “所以……为什么不现在就加入我们的生意,尊敬的铂金家族的先生们。”  他直白的问,目光之中,代表铂金家族的高瘦男人淡淡一笑,再与旁边两位年纪渐长的同僚交头接耳。  “我认为你太过心急了。”此刻,坐在桌尾的阿列克谢忽然出声,并用火柴划出光火,“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铂金家族虽然拥有加贝帝斯东方的大多数赌场,但这只是他们的小生意。”  “所以我们想要合并。”小克鲁丹抬眸出声,像是酝酿了许久,“今天我们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达成这个城四分之三的赌场权,那么自然而然的,就能与摩帝马家族进行最后的谈判。”  阿列克谢听笑了,看着对方,有些意味深长的发问:“为什么你就会认为我们三个提前签订过契约会帮助你?虽然,现在我们已经与你们达成了契约。”  等不到小克鲁丹发笑,坐在主座的哥哥已经完全了这项工作。  “他有我们这样的实力吗?!”哥哥振臂一呼,“克鲁丹家族可是掌握了加贝帝斯大半部分的生意!”话到此,他点手数着到,“我们拥有这个城市最健全的贷款生意,拥有最健全的赌博行业,拥有最大的地下拳赛,再说一句比较实在的话,”他抬起了头,扬起的下巴代表骄傲,“我们拥有这个城市最深厚的帝国脉络,所有法官律查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只有金钱,只有金钱在向我们作响!”  弟弟刚要抬手,大克鲁丹却说到了兴头,直接站了起来:“我们将会比完成酒店连锁的查理更伟大,他们迈上去的阶梯,我们也能达到!”  慷慨激昂,在座的所有人都起身鼓掌!  “你让我看到不得了的生意。”  代表铂金的库罗最先鼓掌,望着意气风发的大克鲁丹,用和煦的语问出了接下里的问题,  “那么,你建不建议将整个生意都赠予我们,赠予铂金,我们会为你找个好的住所。”  “你真是幽默,库罗先生。”  大克鲁笑着摇头,未注意到弟弟的面白如雪,咬住胜利雪茄,接着,流出了打湿背脊的冷汗。  原因则是……  那名叫做库罗的男人,笑容背后的势之力滔天。  :。: yyxs.la 第二百四十七章 财阀们的正义感 中午时分,在城中克鲁丹赌场大杀四方的赌徒们变得一头雾水。  外面阳光刺眼,他们眯着眼忍住这种不适,又有几位忍不住小声地嘀咕。  “怎么玩到一半就关门了,虽退了我本钱,可这也太扫兴了吧。”  “是啊是啊,你说大白天的搞什么卫生,那些管理者是死了吗?这么笨!”  “哎,换个地方继续吧,反正这里的赌场多着呢……”  四开的门运出人流,他们皆有些烦闷,却未曾注意到守在出入口的帮派成员已经换了副新面孔。  “卡丹,你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有熟识的赌客望向笔直坐在前台的人,“今天为什么要关门,就几只老鼠蟑螂?这可影响了我一整天的运气!”  “啊,啊?”坐在前台后的人抬起头,眼神有些涣散,双唇更是白如纸。  “你怎么了?”这名赌客走近了些,看清对方有些颤抖的背脊。  名为卡丹的赌场嫡系闻言转动眼珠,眸里的光让对方神色一紧,那嘴唇更是哆嗦,好似有许多的话憋在了喉咙底部。  “我……我……”  还未等到勇气,一只戴着皮套的手忽然搭上他的肩膀,再抬眸,原是加布力尔的独眼阿瑟。  “你们在聊什么呢?”望眼逐渐被驱散的人群,阿瑟低下头,像是老朋友般在卡丹的耳边叙旧。  “没,没什么……”  恐惧更甚,卡丹微微仰起下巴吞咽口水,放在吧台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敲出“咚咚”声响。  赌客看得更加疑惑,预备出声,却在阿瑟的和煦笑容里止住了嘴。  “你兄长他们,要你去送筹码了。”阿瑟又拍了拍卡丹的背,几名加布力尔的家族成员无声靠近,用背影挡住其内人的绝望神情。  三楼,完全封闭的走廊上尸体遍布。  那些死不瞑目的眼呆呆看着来回拖动尸体的八角帽人,闻着有些铁锈味的血将地毯浸染出更凄美的花朵。  而之前守在巨大会议门口的兜帽巫师,正以一种违背人体构造的姿势呆滞看着天花板——嘴巴大张,脖子缠绕着一圈圈的紫红印记,至于身体,则完全嵌入门边,用半个胸膛插入门里的姿势,成为了真正的门卫。  原来,他是被人一脚活活踹死了。  “啪”的一声轻响,一双带血的白手套扔上会议桌,刚与克鲁丹兄弟和善交流完的铂金方代表抬起头,望着一动未动的阿列克谢微微一笑。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吧?”库罗用茶壶里的水洗了洗手,而后环视一圈周围,选择用窗帘擦拭水渍。  末席,阿列克谢保持平静神色,取出烟点燃,在抽了一口后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这片城中,包括那几条老街,相信会很……”  “那不是我们的地方吗?”库罗忽然出声,旁边两位同僚也将目光看了过来。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衔在嘴里的烟慢慢掉落一片纸灰。  灰落地,阿列克谢重重呼出入肺的浓雾,抬起帽檐下的眸,正要出声,主座方向忽然发出一阵异响。  “啊,”诡异的氛围被打断,库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起手,一面走到大克鲁丹眼前,一面有些嫌弃地按住对方这口鼻是血的脸。  “很久没动过手了。”他再次对阿列克谢干笑片刻,十指握住这面颊;掌中人却艰难出声道,“放,放过我……”  “咳,咳!”  乌黑的血咳出喉管,这位掌控了大半个地下生意的枭雄的眼神有些灰暗。  究竟发生了什么?  胸腔剧痛,他对着会议室内的人,一个一个地看,确是无比疑惑的心境。  “为什么?”抬头看向温柔捧着自己脑袋的高瘦代表,语气无比不解,“你们不知道杀了我的后果吗?你们不,”  “好了。”脸边的手指前伸捂住了他的嘴,上方传来的声音更是意有所指,“我们很钟意你的生意,而且,克鲁丹兄弟,只剩一个也应该够了。”  “就让你弟弟来代替你吧。”库罗对着掌心人出声,目光却移向了末席的人。  “喀嚓!”  尚在疑惑的人就这般死不瞑目,侧头抽烟的继承者也垂下了眸子。  “啊!啊!!!”兄长的头转了一圈,旁边的弟弟在这束目光里发出崩溃般的大叫。  库罗有些惊讶的望向这边,将指缝里的血在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擦了擦。  “你怎么醒来的?”  对方还在尖声惊叫,库罗挑了下眉头,拉开椅子,直直地坐下。  “啊!啊!”小克鲁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本能;疯狂的挣扎,挤在椅子上流出鼻涕与泪。  “噢……”库罗伸手前摸,将其内衬里的那件贴身皮甲扯了出来。  “是祈福过龙甲,这东西要保持激活,花费是很大的,”他望着对方啧啧两声,低头辨别皮甲成色,“原来能挡住武皇的全力一击,嗯~还好我不是武皇。”  “库罗。”那边的同僚忽然出声,他也好似察觉到般往窗外看了眼,表情有所收敛,“你们去吧,直接从源头下手。”  话落,站在原地的两位代表瞬间消失,而阿列克谢也是捏住烟蒂,在城南方传来的声声嘈杂里呼出浓雾。  窗帘飘舞,从外而来的风又将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库罗一直看着阿列克谢,再伸手扇晕了嗷嗷大叫的小克鲁丹,眸光闪烁。  打在面上的目光越来越刺人,身后的执事已流出细汗,而这位继承者却是表情平淡的踩灭了烟蒂,起身,与库罗对视道:“我去问一下原因,很快就能处理。”  说完,他也不在意这位铂金家族的代表是否同意,带着执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加布力尔。”  半只脚踩上走廊瓷砖,身后传来的声音不带感情,“希望你分清楚这场生意的轻重,如果成本太高了,铂金会改变策略。”  “我非常清楚。”来到门边的继承者回眸,坦然无畏,又有贵族底蕴,“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说完,巨大的会议室门慢慢闭合,也藏住了,  那双满是汗水的掌心。  同一时刻,  城正中某栋高大阁楼;放在桌上的茶杯有几圈涟漪扩散。  一旁的香炉悠悠飘出紫烟;像两条小蛇,相互缠绕着从信封下方钻入,被吸进那有些扁平的鼻腔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信封后亮出一双眼,坐在对面人闻声苦笑,两腿并在了一起:“可能……是一点小小的变故吧。”  “哦。”白润的手放下信封,露出此人的大耳轮廓。  “很快就会解决的。”来自摩帝马家族的代表再次小声出声,笑容谄媚的同时,又在心底狠狠咒骂另外两个合作伙伴。  大耳至尊端起茶杯,吹两口,在悠扬的轻音乐里慢品香茗:“我相信摩帝马侯爵的保证,但这样的混乱,别再出现了。”  “我们一定会做好的!”对面的人认真点头,顶着个秃头,且抬头纹良多,“克鲁丹兄弟在这座城市作恶多端,今天之后,哦不,今晚开始!我们就会让这座城迎来崭新的环境!”  “唔。”大耳至尊摆摆手,放下茶杯,总算是有了点点笑容,“这茶还是这样的令人怀念。”  “这也是我们侯爵大人一直念叨的事情。”摩帝马的代表跟着笑,不掩饰语气中的讨好,“自从收到侄儿里塔二世的信,他就一直在回忆之前那段时光,甚至在用膳时也念着,”他努力模仿主人的口吻,“普拉塔尼,噢,这普拉塔尼,这么久都未见了呢。”  此话一出,大耳至尊笑意更深一分,摇摇头,眼底也有追忆。  代表顺势继续;笑眯眯的,情绪拿捏的完美:“然后我们的老侯爵就总是怀念以前的赌约,有一天呀,还玩了会投掷。”  “那他的身体还好吧?”普拉塔尼抬起眸,陷入缅怀几分。  “不太妙了。”这位代表摇了摇头,头顶那几根稀疏的发被打散,“哪怕有宝药吊住,还是抑制不住的衰老……”  “可能……”他望眼至尊,不再多言。  “哦。”大耳至尊点点头,又吸入几道气体,让胸腔有些闷。  “笃笃笃~”  门忽而被敲响,双方看去,原是一名穿着红色外袍的贵族法官火急火燎的赶来:“普拉塔尼侯爵,现在城里……”  看见笑眯眯的,戴有摩帝马家族徽章的秃头老人,他的话戛然而止。  “城里怎么了?”普拉塔尼平淡抬眸。  “啊,啊,”这位代表了某一派系的法官有些卡壳,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看向两根指头轻点的摩帝马代表。  “喝茶吧,侯爵大人。”  摩帝马代表又为大耳至尊添上一杯,让呆站在门边的法官面色更白。  “咚!”忽然传出更深的余震,  普拉塔尼已面色柔和的伸出手,这一下,他顷刻收回所有了友善,望着对方,面沉如墨。  “我们会处理好!”这位本就秃头严重的人立即出声保证,心底已快要将另两个家族的人咒死,“这是一点小小的意外!这更加说明克鲁丹他们存在的隐患!”  “你说什么?!”门边的法官也抓住了机会,“是你们!你们才是秩序的破坏者,看看街上死去的那些人!你们是在漠视君王的法纪!!!”  “我们只是在惩罚犯罪!”摩帝马的代表冷笑一声,语气笃定,“克鲁丹兄弟已经被我们抓住,他们已经交代了自己所做的恶行!”  “你们是在强迫!”法官指着他的脸,“铂金家族的人占据了他们的赌场!你们就是在明抢!你们根本就是一群强盗!把克鲁丹兄弟放出来!”  “呵。”这名代表发出不屑的鼻音,在望向大耳至尊时重归温顺谦卑。  听完争执,坐在镶有金丝的软椅上的至尊眼眸更深,侧头眺望窗外,用十分平静的语,划出那道红线:“我不管错误的是谁,我只想要这座城重归平静。”  “侯爵大人……”法官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眸。  而摩帝马的代表已弯腰行礼,在法官无神的目光中,优雅吐出那句保证:“从今晚开始,这座城将迎来新的秩序。”  “好。”普拉塔尼点点头,再端起茶抿一口,重忆往日时光。  :。: yyxs.la 第二百四十八章 班图万岁! 临近傍晚,如墨的潮汹涌席卷城南克烈福特老街的每一个角落。  火枪扳动的硝烟在这片老街的上空回荡,每一位班图族人手中的刀都有些血,胯下马儿的马蹄上更有碎肉!  “为了班图!”  成功杀入老街正中,班图-德安德烈举起手中的长枪,用被龙舌兰烧过的嗓门让所有族人热血澎湃。  “为了班图!”  新一批的克鲁丹成员又赶来,所有族人不停挥舞长刀,血肉四溅中,街道边的木桶堆和门板成为了他们的躲避点——时不时将枪口从其后探出头,瞄准各自的敌人扣动扳机。  “轰!”眼见自己这边的族人被火枪压制得节节败退,藏刀者班图-德安德烈目光一凝,猛然开启五门气血!  “嗯啊……”  时间流动变慢,他拿起旁边的一杆长枪,挺胸,呼吸,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最为熟悉的那名火枪手,那名高级武者!  武技:贯烈!  吼!五门统一律动,气血按照经络路线激活,那柄枪瞬间在势之力的加持下咆哮,发出血腥狂吟!  “死!”藏刀者德安德烈甩出长枪,气血燃烧而出的物鬼势凝聚成刀状,与这记武技一同向前;狠狠一剐!  木桶堆炸裂,躲在其后的高级武士翻身一跃,可那柄枪与势实在来的太快太惊,根本来不及多想,只听得“哧”一声,便留下一条腿在原地,洒出一滩殷红,将地面染得更为脏乱。  “轰!”一击得势的德安德烈屈膝跳向他的方位,这位克鲁丹帮派的中武也立即开启三门,可对方增幅后的速度明显在他之上!  火枪喷射的铁珠密集笼罩向这道身影,德安德烈只是眼珠转动几次;在这些烫红的钢珠里找到了开阔生机。  “唰!”他身快如雷,另一位克鲁丹帮派的高武也开启自己的众生势;凝聚出毒蛇模样的透明气浪,并为自己手中的铁镖赋能!  武技:荆棘扫!  旋转,旋转,气血燃烧凝聚的势呼啸在铁镖周围,将其转速增幅到一种恐怖的频率。  掌心悬浮的铁镖已带动一场赤色风暴,武技释放完成,扭臂一甩,带有众生势之力的绝招迎着杀来的那道身影放去!  五门再次震动,德安德烈换上口气,紧盯这道声势惊人的杀伐武技,屈膝,用不可思议的反应往旁边跳跃躲闪,并出声怒吼:“马塞!”  “我在。”  一道身影从老街的某一处楼窗上跳下,面色沉稳,眉毛粗短。  呼吸;开门;气血燃烧增幅;势之力凝聚,最后按照经脉路线,释放出这沉如巨石的防御。  武技:双石拍门。  生得门形状的物鬼势轰然打开正中间的那道缝,迎着对面的风暴,将这粒刮痛皮肤的风眼生生夹住阻断!  “嗡…”风圈扩散,势与势激烈碰撞的余波直接震碎周边木屑,把持刀砍杀的两批人吹得东歪西倒,更有甚者被带起的碎石割裂皮肤。  风波后,眼前的一切都满目狼藉,他们抬眼看向武士碰撞的战争正中,神色不一的,呼吸安静地,为各自势力祈祷。  “呸,呸!”  一道人影起在灰尘中,那手里好似还拖着某道尸体。  代表班图家族的牧羊人们慢慢握紧刀与枪杆,最后,咆哮地举起了双臂!  “呵啊!”拳头打穿心口,喷涌而出的热血让群狼双目更红!  “所有人!”德安德烈高高举起挂在手臂上的尸体,“你们都认识我!你们也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没错,”他望着已停手的帮派成员,望着这群无比熟悉的面孔,用尽全力吼道,“克鲁丹兄弟已死!如果你们想要为两个死人抛弃自己的家庭,抛弃时至今日的累计,那么!就再开火吧!”  “我们是一家人!”  藏刀者德安德烈狠狠捶胸,身后的班图族人更是放下手中的刀斧,向本是一体的伙伴们隔街呐喊,“我们是一家人!!!”  死了吗……  听得对面热烈的呼喊,从城中心赶来的克鲁丹帮派成员面色复杂,其中牵头的那几名武士更是停下手里的火枪,望着不停冲来的攻心之势,闭眼呼出心底的压抑。  “是加布力尔?是他们主导了这次更替?!”  “他们可是正统的贵族!听说加布力尔里面还有几名侯爵!权势惊人!”  “加布力尔是城里最大的奴隶商,他们手下武士成群呢!”  “天哪,我们的对手竟然是他们吗……”  不知是谁先掀起这样的声浪,所有的帮派成员面露惊愕,正在补充气血的德安德烈更是对着几位老朋友大声喊道:“没错伙计们,加布力尔家族已经清洗了整个城市,加入我们吧,除了更多的财富,我们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德安德烈。”  有人从门后窗后探头,收起火枪,向老街街头的牧羊人们大喊。  “是真的!”德安德烈迎着他喊叫,“我们本是一家人,无关于城南城中,我们都一起流过血,bor,我们都一起共过事!”  他嘶吼着锤动胸膛,属于班图的烈马甩鼻,发出与周遭不同的嘶鸣声。  “我们会一同迎接更好的生活!”德安德烈对更多放下枪柄的人吼叫,“忘了之前吧,南方的班图会接纳所有人!我们将会创造一个新的秩序。”  “为了更加的美好!!!”身后族人跟随举起兵器,连同两米余高的马塞也握紧拳头,紧紧盯着族长的背影。  “你们还在等待什么表子!”  甩动长鞭,藏刀者德安德烈独自冲向双方对峙的街中空旷地,在满目的碎屑里,遍体的碎肢里,低吼敲动自己的胸膛。  奖赏之功就在眼前,可所有的老旧势力都未有动作,只是望着一骑绝尘的人,放下了手里的刀斧。  “我们相信你德安德烈,我们相信你。”  不知是谁率先发声,来自城中的帮派成员都放下刀与枪跟随,刹那间,这位掌控了南方牧场的男人好似《创世纪》  的真子,为民众带来福音。  骏马奔驰,德安德烈终于来到街尾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临时搭建的壕沟:“我们本是一家人,bro,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加贝帝斯人,从今往后,这是我们的新生活。”  “来吧,放下所有的兵器。”他仰头招手,对着街两边阁楼潜藏的火枪手,“现在是新的秩序,由真正的贵族签订。”  “所有人!”他忽然大吼,震慑心神,“让我们到克烈福特老街的蒂拉酒馆集合,用那个老娘们的酒,”振臂,无数人响应,“迎接更好的生活!”  “我们相信你!德安德烈!”由城中而来的帮派成员举起武器,像这位新的话事者送来崇高喝彩。  变革结束,藏在街楼栋里的人慢慢走出,其中也有许多真真实实的平民——他们看着,四处交头接耳,讨论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蛀虫。  处于目光的焦点,德安德烈十分快意的哈哈大笑,指着老街那家未开门的,意义重大的酒馆,语气豪迈的喊道:“让我们进去说吧,让我们进去瓜分蛋糕!”  班图人闻声跟上;一人动,城中来的反抗势力也跟着赶往。  不安定的因素都结束,德安德烈掀起牛仔帽,将毛躁的发捋好,而后叼上卷烟,周围的族人都趾高气扬,宣誓着新的生活。  “马塞。”他喊住那位默默跟随大众的武士。  马塞转过头:国字脸,配上浓眉一看就是性格木讷。  “感谢你的帮助,bro。”德安德烈策马上前,拍了下这位死对头的肩膀,眼神甚是真诚,“你今天做了了不起的事。”  话入耳,马塞还是那样的平静:“我只是为了氏族更好的未来。”  德安德烈低声一笑,络腮胡浓密,有着头狼的所有气质。  街道响起了风,带起落叶从二人间的缝隙吹过,最后舞向天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bro……”  此刻残阳如血,藏刀者德安德烈笑着看向马赛,牛仔帽檐下有至极的温柔,“我们都为了这个家庭献出了一切,以后,我们一同掌控这个南方。”  “好么?”他望着一生的宿命。  马赛抿住浅黑色的唇,望眼远方,竟露出极少有过的笑。  “再说一遍我们的梦想吧。”听得不断逼近的风,马赛戴正牛仔帽,藏住了面容,“我们自幼确认的梦想。”  “当然可以。”  周围的族人和对手都已进入了那间酒馆,藏刀者德安德烈同样戴正牛仔帽,在凛冽的风里、在自幼便有了羁绊的同伴的眼神里,张嘴说出那些破碎的话,  “班,图,家,族,”  “万……岁……”  戴有白手套的拳入皮;这位高级武士的面部一寸一寸的崩碎,露出血管,更留住眼珠那份来自家族的自豪。  “噗!”  牙齿和液体的飞溅,  头狼的头,爆成层层血雾。  :。: xiaoshuting.cc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新的老街 偌大的酒馆,  偌大的,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巫师的禁忌已成立,刻有铂金家族徽章的人向前,环视一圈,然后笑着鼓掌。  “啪……啪……”  他的掌声稀稀拉拉,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只能掀起点点情绪,掀起些许不明事理的人;勾起嘴角。  “让我们,欢迎班图家族的新话事人——班图-马塞,上前发表新的讲话!”这名铂金家族的执事自顾自地鼓掌,笑容温和,却让某位从城中过来的帮派成员心脏一紧。  “好!好啊!”  被盯住的小头目直接起身,将双掌拍得通红,周围人的目光有些疑惑,而他已是扬起干涩的唇,用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周围的手下。  “鼓掌……”他的模样分明有些恐怖,“鼓掌啊……”  “啊,啊,”不明觉厉的手下跟着拍动;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酒馆都洋溢起热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铂金家族的执事温和伸手往下压,眼里的某些人已悄然退场,让他的笑更为自然,“谢谢大家相信铂金家族,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的问题,现在,请由班图-马塞来解答。”  “大家欢迎他。”  掌声依旧热烈,生得粗眉宽脸的班图-马塞走上台,捏紧手里的麻袋,微微鞠躬,双唇抿出不伦不类的笑。  “马塞,德安德烈在哪里?”  已有族人发问,他闻声看去,而后在铂金代表笑眯眯的神情里,解开麻袋,让所有人看清其内的无头男尸。  “咚。”身材健壮的尸体倒在台上,那胸毛茂盛的前胸,分明还戴有一串银色的项链——没有族人会不认识这件物品,因为,它是整个班图家族的传承。  针落地可闻,足足有几百位帮派人士扎堆的地方,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为什么……  离得最近的某位班图战士出声,嘴唇哆嗦,像是不清楚事实。  “不,不!!!”身旁已有人大肆吼叫,  那些失去理智的族人疯狂往前冲,只是手中刀都放在酒馆门外——挥着拳头,妄图用愤怒烧尽台上的叛徒。  “把德安德烈还回来,你这刚死的叛徒!”  “德安德烈!!!”  一匹幼狼撕破了界限,张牙舞爪往前,却被找已叛变的另一批族人稳稳掐住脖子,只能绛紫色了脸,悬在半空中疯狂挥动拳头。  “各位请安静……”  铂金的执事在喧闹中出声,班图族人出现越来越多的分歧者,让整个酒馆闹成最不可控的模样。  城中的另一批人有些发懵;看看倒在马塞脚边的无头男尸,再看看暴动的班纳族人,一时失去了表情管理。  “安静。”马塞出声,语调冰冷,与木讷的脸完全相反。  “你是个叛徒,你是个该死的叛徒!”  已有人往他身上吐口水,就这一瞬,他身形如风,立刻掐住那人的脖子,迎着喧闹的众人,发出新狼王的吼叫:“还有谁不服我!”  他说完手掌捏紧,直将这人生生掐死!  “不!”有着关系的人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可下一秒,他的头便被一阵风生生打爆,变成与德安德烈一样的死法。  “你们,”如风般来回,铂金的执事甩掉手骨上的血,面对慢慢呆滞下来的人群,眼神平淡,“可以好好听他说话了吗?”  ……  半个时辰后,  班图-马塞望着最后一位族人远去的背影,再一次拉低了牛仔帽。  酒柜内的酒被一扫而净,到处都是烟蒂,手帕,甚至是些许的血。  点上卷烟,马塞有些不适应这个浓烈的牌子。  “你做得不错。”铂金家族的代表与他并肩,侧眸望一眼,读不出眼里的颜色。  “嗯哼。”新的头狼目光有些松散,被这抽不惯的烟呛得咳嗽两声。  “好好享受这份权利吧。”铂金家族的人拍了拍他的背,扔出刻有巫师协会标志的烟盒,“一切都不会改变,除了更多的财富。”  门栏开,整间酒馆只剩下马塞这一名男人。  “呼……”  深蓝色的雾在鼻腔处回龙,舌头轻舔胡茬内的唇,带出一串由肺洗过的白雾。  伸手上桌,这位被族人称为“巨门”的武士盯着做工精美的烟盒,拿起放在鼻前,慢慢吐掉了嘴边的烟丝。  “蒂拉。”他终于发声,对柜台后始终看着他的女人发声,“这个多少钱?”  “至少一枚紫晶。”蒂拉的语气冷淡。  班图-马塞闻言轻点头,转身背靠吧台,一面看着那边的无头男尸,一面扔掉卷烟;换上最新的,昂贵烟草。  “今天一共多少钱。”他深吸口烟,神情满意的望眼烟盒。  “四万七。”  “哦。”班图-马塞点点头,眼珠跟着向下,盯住了正蹲着搞卫生的女人。  点点烟灰,他的手离开柜台,踱步,翻开挡在身前的夹板,走到了这间酒馆的主人的身边。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正在擦拭的蒂拉面色一僵,微微侧头,准备背对这个男人。  “今天一共多少钱?”  班图-马塞突然拉住马蒂的手,钩住那胸衣的曲线,露出与木讷宽脸完全相反的侵略欲。  “你到底,”马蒂尝试着挣扎,可自己已被逼到了柜台一角,“在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直白吗?”班图-马塞淡淡的笑了,松开手,直接捏住对方的脸,强迫对方抬起头来,“克鲁丹兄弟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现在,日落后的城南都将由班图掌管。”  “你是聪明的女人,蒂拉。”  手掌顺着女人的颈脖向下,作为施暴者的狼,彻底露出面容。  “马塞。”  酒馆的门忽然打开,作为的亲信成员目光一阵寻找;对着柜台后出声道,“我们的牧场出现了新情况,是德安德烈的遗党。”  已要感受温暖的手停住,班图-马塞转过头,吐掉了嘴里含着的烟,迈步往这边走。  “我不是安排了人在牧场。”他盯着这名下属,目光阴沉,“为什么没有直接控制住他们?”  “一个女人一个小孩,这很难处理吗?”  他打开桌上的一瓶剩酒,再望了眼死在台上的男人。  藏刀者德安德烈,甚至连刀都抽不出来。  这真是太可笑了。  他想想就摇头,擦掉嘴边的酒,抽出宽背刀,与下属一同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克烈福特老街重归平静,除了上空还有蓝色的硝烟飘荡,街边还有红色的液体等待清洗。  一切又变回平常,居民们四下走出来,更有大胆者开始亲近新的权势。  “马塞,到时候记得来我这里喝酒啊。”  “你真是有出息啊马塞,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你是怎么做到的马塞,你们那里还缺工作吗?”  入耳的声音开始嘈杂,班图-马塞上马握住缰绳,表情冷漠,让这张宽脸像个木头。  可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在享受这样。  “让一让!让一让!”  一辆三马并驾的马车穿过人群,车厢上的鲜艳图案与周围色调格格不入。  众人侧眸,甩鞭的大肚腩车夫一脸的倨傲,只用鼻孔看人。  “欧康纳?”有人认出了车夫身边的壮汉,“你,你租车干什么?”  “租?”旁边有人看清了图案,“这是紫藤花某个帝国班学员的车,看看这些马,这肯定是个贵族后代。”  短暂议论中,街尾的几栋阁楼下有个抱着婴儿的女人朝这边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欧康纳!”妻子在热切的呼唤,欧康纳看向那边,旁边的莉莉车夫长鞭一甩,纵容着马儿从人堆里骄纵驶过。  “你们这里也太乱了。”莉莉看了看街边残留的血,“我不会让我的家人住在这里,这里,对小孩太不友好。”  他说着用手点点下唇,口音南方得欧康纳要凝神侧耳才能听的完全。  “我知道,所以我在攒钱。”欧康纳认真点头,手掌摩挲车板上的花纹,眼里全是希冀的光。  "欧康纳。"  马车于楼前停下,怀中抱着婴儿的白裙子女人单手捂住了嘴。  欧康纳大步下车与妻子相拥,低头深深一吻,并望向她怀里熟睡的儿子,露出与相貌不符的温柔。  “康妮,今天都好吧。”他抚摸着妻子的小脸,从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找到了剩余的惶恐,“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一切都过去了。”  “噢……”妻子闻言抱住他哭,几番泪水宣泄,才平息了这一整天来的提心吊胆;对自家丈夫坚定的说道,“我们搬去城中心吧,我会再去找几份工作,我们在那里租个房子,我们……”  “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欧康纳用手温柔止住妻子的嘴,再看向帮忙整理了行囊的,站在旁边尚有感动的红鼻子房东,十分诚挚的道了声谢。  “这没有什么。”  老房东与他相拥,干干瘦瘦的脸已长有一些老年斑。  “你们是要在紫藤花长住了吗?”房东看了眼正在点烟的莉莉。  “是的。”欧康纳揽住妻子的肩,笑得十分的舒畅,“我与那里的主人签下了三年的长约,总之,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助了。”  到此,他怀里的妻子不可置信的张大眼,语气声音都有些轻颤:“欧康纳,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康妮,”欧康纳的笑容醇厚,“主人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希望你的裁缝手艺还算过得去。”  “噢……”妻子喜极而泣,抱紧怀里熟睡的小孩,一面微微摇头,一面亲吻丈夫的下巴,“这正是我最擅长的,你知道的,欧康纳。”  :。: xiaoshuting.cc 第二百五十章 无畏的莉莉 “要日落了,赶快走吧。”  血色残阳,在这住了大半辈子的瘦老头平淡摆手,抽了下红红的鼻,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  “去紫藤花好,”笼罩在老街上空的硝烟颜色更暗,他佝偻着背,脚步又碎又小,“远离这些枪火与烈酒,不论以后的黑夜换上了谁,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平静。”  “那些律查官大都是骗人的。”  “走吧,欧康纳,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三楼左右的阁楼的门关上,欧康纳轻轻揉搓妻子的肩;侧头轻吻对方额头,以此压下积郁在肺部的浑浊。  情绪调整完,欧康纳拍了拍妻子,笑着向她介绍起了大肚腩车夫:“康妮,这是莉莉-切提,是主人庄园的马夫,他掌控了整个庄园的出入顺序。”  “你好,漂亮的女士。”莉莉-切提呼出一口烟,将烟蒂一弹,是与之前不同的友善,“就叫我大肚子莉莉吧,庄园里的其他人都这样叫我。”  “啊,你好。”康妮拭去眼角的泪,将怀里的婴儿放得更舒服些。  “我们快些走吧。”不再多言,莉莉小心拿出莫瑞斯批准他使用的怀表,却被一阵阴影挡住了光。  “走去哪?”马背上的牛仔帽男人咬住香烟,鞍上刀还有血。  气氛陡然间压抑,几人一同抬头,神色不一。  “我去哪与你没有关系。”是欧康纳率先沉下脸色,弯腰拿起妻子脚边几箱行李,直直走向车厢内放入。  “噢。”烟燃,班图-马塞深深看眼他身边的美丽妻子,用自以为是的笑,让整个脸更显丑陋,“我听说你要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当陪练,他支付给了你多少薪水欧康纳,你大可不必这样。”  “工作么,”马塞张开了手,“我这里就能给你,你的实力令人尊敬,留下吧,我每天给你两枚红晶。”他的声音平淡中略带了些得意,目光更是直勾勾的抹过对方的妻子,“成为我的手下,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  话完,还等不到马塞意淫之后的美妙味道,那南方血统的莉莉车夫已经不屑冷笑,下车,望着这个坐在马背上的牧羊人发出极为不耐的语气:“你算个**啊你,挖我主人墙角?你认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此话一出,站在街边的康妮脸色有些不安,马塞更被骂得脸色一沉,皱眉盯住这名南方口音的矮胖子。  “你看你玛呢?”被这样凶恶的目光咬住,莉莉-切提却是更为嚣张的扬起下巴,顺带把袖子撸了上来,“你以为我会怕你们这些蛀虫吗?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小丑,我*你玛的!你这沙比东西,来砍我,有本事你就来砍我。”  马背上的人已握住了刀,莉莉像个二愣子一样上前探头,直直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狼群被这一幕唤醒,不断有帮派成员策马靠近,而被围在其中的莉莉却像是无畏的蜜獾,任由他们围着,用南方语火力全开。  “你们想要杀我?来吧,你们这群表子,有本事就把我留在这里!”  那是牧羊人们的跃跃欲试,康妮怀中的婴儿被吵醒大哭,欧康纳站在他们中间,面色铁青的死死握紧拳头。  “这是谁,马塞,这个说话讨人厌的家族究竟是谁?”  有位棕色牛仔帽转动牙签,握住马鞍上的刀,一夹马肚往前挤。  “来啊!”莉莉可毫不害怕这人,直接指着对方骂,“你有本事就今天砍死我!”  “你们这些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我看你们谁敢挡住我主人的车!”  康妮怀里的婴儿哭得更凶,莉莉-切提向这对夫妇摆头,皱起眉,是十分不耐地示意他们先上车去。  “莉莉……”欧康纳有些踌躇,可莉莉已十分嚣张的坐上马车,拿起长鞭,咬住烟点燃,然后指着挡路的这些牛仔帽吼道,“滚开!如果我迟到了我会到我主人那里狠狠告你们的状!”  “你知不知道你**的在说什么?”  终于有一位骑手忍不住手中刀,直接往前,在马塞的沉默里对准这聒噪的南方人举刀一剐。  “轰!”车厢里瞬间炸出气浪,可还来不及扩散,一名高瘦的路人停住了路过的步。  “你们怎么还没去汇合?”  气压变低,这位高高瘦瘦的中级武士背手站在沉默的狼群中,并望了眼举刀要砍杀莉莉的棕色牛仔帽。  “我们正在集合上路。”视线汇聚在身上,马塞望眼对方的家族徽章,低头扶正头上的帽子。  “哦。”库罗点头回应。  “先生。”一旁的莉莉翻身下车,盯住对方的铂金家族标志,用完全不一样的语气问道,“他们是你手下吗?”  库罗看都未看,刚要踱步,却被莉莉接下来的话语劝住了:  “我主人是简-艾斯,你一看就是贵族,一定知道我主人在这个城市的名号。”说到这,无畏的莉莉用鼻孔瞪了眼马塞,“我主人可是紫藤花最盛名的新星,你这些长着狗眼的手下竟然还想挖我主人的墙角,还羞辱我的主人,我一定会告状的!”  简-艾斯?  班图-马塞皱起粗眉,帽檐下的余光却看见那位铂金家族的代表正在转头,而且露出了微笑。  于是……马塞的后背有些湿了。  “你是说你主人是简?”库罗微笑望去,饶是在这密不透风的骑手包围里,依旧波澜不惊。  “没错。”莉莉双手一插,下巴一扬,不想丢了主人的脸面。  “哦。”库罗再次点头,目光顺过这架马车,笑容更柔了一分。  接着,马塞的心尖一颤,刚要策马、刚要张嘴、刚要开启气血八门,可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受他的掌控。  像是有股无形的势,将他攥在时间的长河中定格。  “嗯……”库罗发出悠长的呼吸,左右查看,抬起新换的白手套,从这些人里点出了几位,“你们,还有在牧场平乱的那几人,等会一起带着所有人去城中心的铂金赌场,铂金家族有新的秩序要发布。”  “西边已经够乱了,你们一定不要再出任何的问题。”  他的话到此,被点中的几个牛仔帽面面相觑,更将疑惑的眼放在好似被冻住了的马塞身上。  气氛有些诡异,库罗向无畏的莉莉笑了笑,语调依旧:“告诉你的主人,铂金家族很乐意与他合作。”  “嘣!”  戴有白手套的拳入皮,又是那熟悉的配方,又是那血雾迸溅的熟悉模样。  那血洒匀了周边人的脸,如此荒诞,让他们的眼珠定格,让他们微张的嘴无法合上,更让他们的心底,  被恐惧占满。  班图家族的头狼,又死了。  ……  “哧”,火柴爆出相似的光晕,阿列克谢甩甩手腕,八角帽檐下的眼抬起。  “所以他们就是这样整合南部的?”  咬住烟,他将身子沉入软椅里,目光平静的看着罗米,“野蛮又直接,不愧是强盗的后裔。”  “是我的问题。”罗米低下头,“我没有想到这一层,我认为藏刀者德安德烈,”  “你认为德安德烈是最好的人选。”阿列克谢一面摇晃椅子,一面接上话,“他确实是合格的领袖,但我们需要的不是领袖,是一群听话的狗。”  “就算没有铂金的人,我也不会让他活过天明。”  舔了下唇,他呼出笔直的烟雾。  听得此语,罗米惊讶又没完全惊讶的点头,望眼平静的少主,坐得笔直端正。  他知道——明天日出,盘踞在这片“埋骨地”的加布力尔家族将迎来崭新的光。  这一切,也都要归功于这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  是他,将这近乎破碎的一脉拉出了深渊。  “我们还剩下多少。”  沉默中,阿列克谢看向了阿瑟。  “城西还能再争夺一下,城北没有异动,近半数都归入了我们的手里。”阿瑟接住少主的目光,“其中,铂金给予了我们许多的帮助。”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阿列克谢点头,身子前倾再猛吸口烟,呼出大口浓雾,“打开钱库,集合家族执事,给所有购入的产业制定满意的价格,除了小克鲁丹,还有他们那些嫡系,包括法官在内的,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至于为这场生意死去的人……”  他抓了抓脸,“从奴隶圈挑选一批的残次品出来,包装一下身份,至少让法官看到我们的诚意,铂金家族那边,就留下几位中级武士,把痕迹清洗的干净点。”  “是用我们自己的人吗?”独眼阿瑟追问了句。  阿列克谢沉吟片刻,张嘴吐烟摇头:“不,从新来的奴隶商那里买,那个汉普顿,从他那里买。”  “我知道了。”阿瑟点点头,而一旁的罗米则是欲言又止。  阿列克谢注意到了他的模样,伸手点点烟灰,问:“还有什么事吗?”  “汉普顿……”罗米轻轻咳嗽,“他昨晚在岛谷等了汤姆一晚上,今天派人来说,拒绝与我们合作。”  “只要没有离开就有机会。”阿列克谢反应很淡,“今晚设宴,以我的名义。”  “可是汤姆……”罗米又要说,却在阿瑟的眼神示意中止住了嘴。  两位骨干离去,刻有加布力尔徽章的大门慢慢闭合,  门缝那一线,  阿列克谢低头把玩纽扣的样子,被黑暗掩藏。  :。: xiaoshuting.cc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一序列 公史93年5月11日  亲爱的妹妹:  近来还好吗?你的信我昨日一同收到了,我很欣慰你能作出这番了不起的事,也很高兴你能在学院里站稳脚跟,但一切都要以身体为重,要记得吃,一日四餐外加水果可别落下,还有那些衣裳首饰,遇见喜欢的就多买上一些,等过段时日,我再给你铸一条更好的金钻手链。  所以,你切不要承查理-米尔顿的情,虽要念得她的好,也别把自己放在太低的位置,你们之间,是很平常的主雇关系。  哥哥这里一切都顺利了,前日记着你喜欢吃这里的白鸡滑粥,已经打包了不同口味的过去,除去零食和衣裳,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也都上了车,应该能与这封信一同到你那里吧。  圣克鲁斯的房子都买好了吗?我信里还多夹了一张本票,你可以找个假期,选一处人声热闹的房子买下来。皮尔是一个可敬的伙伴,但你要留点心思,别露富,也别花钱在一些没有意义的人和事上。  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还有去找过你吗?要她再缠着你你便与我说,我定有办法让她离你远远的。另外,车队余下那两红色箱子是买给贝琳达的衣裳礼物,你到时别说是我,用你名义托人送到她庄园上。那蓝色的箱子是给你老师和同学准备的小礼品,遇见愿与你平等交流的人或是负责任的老师,多少都能挑一点让仆人送去。  贝琳达她家你没事也可以多走动,我听说你们学院最近有很多的比赛,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也直接与哥哥说就好,现在我们的条件很宽裕,我希望你能将查理那边的工作放下来,专心读书,毕竟导师同学也大都喜欢你,你本身也是一个极其可爱善良的好女孩。  与男生交朋友的事就千万别想了,尤其是什么贵族之类的人,大都是豺狼恶棍,哥哥在这边看到了千万个,也由此更加的担心你,这点你一定要牢记。  《万药国》最后那篇残卷我已经托人买到了,下一次一同打包送去,这残卷的笔触很老练,根据我一朋友的判断,它应是真真切切的孤本,我有时也真羡慕我家妹妹的运气,如此好的神灵宠爱,怎会学不出一番成就?就退一万步来说,实在读不成书,也有一辈子的锦衣玉食可以享,所以你别有任何的压力傍身,多吃多喝多睡,每天快快乐乐的做自己就好。  还有,莫瑞斯为你选的管家仆人的品性都还好吗?凡事你直接提,你是主子,用不顺心换了就好,也不用有口角,更不要自己出面,免得仆人嫉恨。  我你也就不用担心了,我在这座城已站稳了脚跟,期间发生的事太多,我也就懒得写了,毕竟每天的训练很紧,我也很少去回忆这些事。  最后,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开心快乐,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与我说,关于爷爷那边,我会找个时间回去的。  简-艾斯。五月十一日。  信读完,坐在栏杆边的女人莞尔一笑,抬起深褐色的美眸,眺望同属一片月光下的北方。  “米尔顿姐姐。”  阳台门拉开,穿着白色衬裙的小花洋溢出笑,将自己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刚坐下,便看见了对方捏住的纸,不由有些囧的吐了吐粉舌,“米尔顿姐姐……我,我哥哥没有什么恶意啊,你别放在心上。”  话音落,淡唇的弧又上翘几分,查理-米尔顿看向这成长得极快的女孩,放下信纸,语调平静的说道:“看来你哥哥很挂念你。”  “他一直都是这样呀。”简-艾米不知怎么回;抿唇挤出可爱的酒窝。  她属实是胖了。  米尔顿看住她那已有些轮廓的双下巴,不由往后靠住背垫,伸手撑住脸颊,是从未有过的玩笑语气:“你哥哥已经有所成就,你为什么就不听他的,难道是商会的零食太好吃了?”  “呀?”艾米张大眼睛;水润润的,倒映出对面人的模样,“我,我才不是呢。”她一面说,一面摆动双手,“我就想着把你交代我的事做好,而且……我现在也都去习惯了。”  说完,这名愈发水灵的女孩模样可爱的叹了口气。  “你确实做得很好,他信里说得也大都是实话。”米尔顿对此没多少的抵抗能力,伸出素手,将艾米脸上的那点灰擦掉,“我这次来,确实发现圣克鲁斯的许多财务问题,多亏了你的监督艾米,你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还好吧。”艾米皱了皱鼻,已经把目光放在了果盘上。  几枚果子被塞进小嘴,她努力的嚼;活脱脱的一小仓鼠:“其,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怕的,还好乌多卡跟上来帮了我的忙,不过那泰肖恩真是可恨,当时就凶巴巴的,也是后来跑了,不然我一定要用商会的规定惩罚他!”  “可能是心虚了吧。”  想起那人溺死在水盆里的模样,米尔顿淡淡一笑,用手帕帮这一面举着小拳头,一面嚼漏了点汁水的女孩擦拭。  “也亏他知道理亏了。”艾米嘟囔一声,又拿起一枚油桃,眼珠滑溜溜地看向米尔顿,“姐姐,你不吃吗?”  米尔顿平淡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里碎影。  这场吃播还在继续,夜风微凉,流过边栏的镂空花纹,轻抹上女人露出来的精致锁骨,发出一声迷醉的叹息。  “艾米。”米尔顿忽而出声,语里亦有漫不经心的懒意,“你与你哥哥离开鹰盾的那个晚上,你哥哥受了伤吗?”  “嗯?”艾米疑惑地抬头,两手捏住一块饼干,“他没有受伤呀,就带着我跟爷爷一起上马车走了。”  “他会不会是不想让你担心呢。”  “不会吧……”艾米摇摇头,张开小嘴,抿下了饼干的一角,“我哥哥那几天都没事呢,能跑能跳的。”  “这样么。”米尔顿闻言端起香茗,藏住眸里更幽深的光。  “好好休息。”喝过茶,她拿起桌上的小扇,习惯性地摸了摸对方柔顺的发,“这几天商会的人事调动会很频繁,我让新来的人处理,你安心读书就好。”  “嗯!”艾米小口小口的吃完饼干,刚要起身,却被这只素手按了下来。  她便抬起头,看见这幅绝美的笑。  “艾米……”  夜风再次滑过,吹散一瞬间的失神,更让她听清了入耳的话,不由得微张嘴,小脸写满的震惊二字。  “不用送了。”  米尔顿说完便离开,有几分英气的眼尾上挑,那如春水般的眸子更是笑意盎然。  “主人。”推开门,守在阳台外的执事鞠躬行礼。  米尔顿见状只是摆手,在众星拱月中越过庄园前院,坐上前往下一站的马车。  执事刚将车门关紧,城堡二楼忽然响起一声激动尖叫,好似那漫长的反应弧终于到达了终端;让四下的仆人都火急火燎的赶往查明原因。  执事看向主人,可对方只是抬了抬手指,也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这一下,他有些被搞晕了。  “把今晚的宴会取消吧。”米尔顿望眼二楼热闹起来的阳台,放下窗帘,取出一瓶秘药放在鼻前闻,“再去取一匹快一些的龙,我要在茶会结束前回到王都。”  “茶会?”执事听着一愣,跟着斗胆问道,“查理大公他们在那里还没有离去,是……是圣克鲁斯出了什么意外吗?”  “不。”米尔顿摇摇头,收起秘药,最后再望眼那阳台散发出的光,回应执事的语听着有种缥缈感,像是某种易碎的虚拟,  “我就是要去见祖父,与他说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执事的神情顷刻变得严肃,开始执行主人的命令。  刻有查理标识的车队闻声变道,所掀起来的风最终飘往夜幕中的银轮,把一切的言语都藏进了星空里。  而那独自坐在车厢内的女子,腿上正放着一本厚重的古书;指尖滑过,那一行行单词串联起来,  形成前人的智慧,在月光下被照的分明:  相传,树这位母亲不忍心第七日诞生的人类永遭压迫,会有极少数的得到神灵垂怜,会听,会知晓某些亘古不变的秘闻。  在这样的恩赐来临之前,被选中或能预知未来,或能重忆过往,这其中有灾,有最深的原罪烙印。  只有迈过灾与罪的惩戒,  他们才能听清,才能从永恒的秘密里,知晓藏有神灵意志的能力。  那是他们的箴言,是真相,  其中更有近乎没有的,  能见神,能沐浴至高的光。  那是绝对的意义,那被永称为第一序列。  ——《创世纪》  :。: bidige.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 众生/物鬼 “你说的是真的么?”  夜里,简-艾斯孤独看着烛灯,光晕驱散脸庞周围的黑暗,将五官映衬得更加立体。  “当然了,这点小事情我还能搞砸嘛。”祖吧唧两下,好似从未停止过吃东西,“罗法古的那本武技我也仔细琢磨了下,他确实是个对龙有很深研究的,放在我的王之宝库里,都算是本中下级的经书法门了。”  “哦。”简-艾斯抽了抽嘴角,没有反驳,生怕激活了这大嗓门。  “哎……”脑中又响起祖声音稚嫩的叹息,“这本书说白了就是按照龙的特性依葫芦画瓢;先要在你的身体里种下原胚,然后用你的气血模仿胚子的龙鳞结构,胚子越高,模仿出来的效果就越好,像你这样没开势的,搞不好这就是你的势了哦。”  “势?”简-艾斯闻言挑眉,止不住的想起所学的知识。  本来根据自身的学习,他已大抵安排了这段时间的粗略修炼计划:练内宗,吃秘药,先让气血浓厚到足以推开八门,再将八门溢满,配合内宗进一步锤炼气血,最后量变引起质变,按照修炼的经书去开启自己的势。  势分为两种:众生、物鬼。  众生势由活物构筑,譬如修炼的是《猛虎经》,那按照其练到最后便是开启猛虎形态的众生势,这样爆发出来的势就会具备些许猛虎的长短处。  总之法门借鉴的凶物等级越高,其众生势亦就越厉害,功能越多。  而物鬼势就更为直白一点——所有死物都在范围内;刀剑斧钺钩叉,整个大自然,只要是人类武士能够编入内宗密法里的智慧;就算是一枚石子,它都能被借鉴为物鬼势,只是有没有人愿意学罢了。  在书籍记载的历史里,无论是众生势还是物鬼势,都各有长处,也有各自的代表性强者。  整体来说,这是一片无比广袤的天空,包容了武士的所有奇思妙想。  简-艾斯细细思索完,再转念一想,按照内宗法门的详细划分,《钤虎》这种内宗秘法是只专注于气血与八门的增强,没有涉及凝势这一块的内容。  而专门帮助凝势的法门,又是另一种的价格,至于直接兼顾了凝势的高阶内宗,那更是另一种天价。  “罗法古老师给我不是一本武技么?怎么还能帮忙凝势?”  念头到此,他轻轻摩挲手指,看眼主卧那扇紧闭的门。  “哎呀,谁让它品阶高呢。”祖刻意的老气横秋,“如果你按照我的方法来练,它都大抵有资格进入我的王之宝库。所以好的经书难求,适合自己的那就更难了额。”  “那我应该学吗?”简-艾斯认真的听,并虚心请教,“就按你的方法来,凝聚出有关于龙的势,应该算出众了吧。”  “可是……”  艾斯转了转眼珠,倒是有了些轻松的笑意,“这些专门凝势的内宗虽然价格都不便宜,不过嘛……维奇导师会亲自帮我把控凝势的方向,这样又不需花钱,又能这样的传奇指点,啧,搞的我好纠结。”  “祖,你帮我参考一下呗。”  “唔,我正忙着呢。”祖嚼着东西应了声,可偏偏就让日日夜夜与它相处的艾斯听出了那丝不对劲。  “怎么,”心底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简-艾斯微微皱眉,侧起头,试探性地问,“难道有什么特殊情况?”  “没,没有啊。”祖张嘴便答,可声音听着确实是外强中干,不大善于隐瞒。  简-艾斯闻言“咯噔”一声,自己都未发觉的调整了坐姿,烛火被吹得一阵飘摇,将茶黑色的眸子抹上一层淡金。  “我不会还有什么隐患吧?”  “不,不至于吧?”  他一面说一面吃力地咽口水,挺直的背慢慢弯曲。  “哎呀,哪有这么严重。”祖干咳两声,“我像是有这么不靠谱嘛,只是,只是……”祖的声音慢慢小了起来。  “只是什么啊。”心底的不安已快凝为实质,简-艾斯伸手抚胸,倒是被历练得豁达了些,“直接说嘛,咱们还有什么没经历过。”  “那是呢。”听得此声,祖的声音立马活泼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也没什么嘛,我就是在你体内种了个众生势的原胚,咱们……”  “等一下等一下。”  简-艾斯举起手,呼吸打得烛苗不停摇晃。  “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小小的脑袋里装有大大的疑惑,“什么众生势,我没有跟你学过什么内宗啊……”  “你不是问过我么。”祖立即嘟囔了一声。  “问过你?”  回忆片刻,心尖猛地一紧,简-艾斯双眸大睁地捂紧胸口,“你你你,你不会说的是那本要激活八门的经书吧?”  “哎呀没错啦。”祖有些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直接傲娇哼了声,“就是我之前想让你学的那本终极嘛,我当时又不知道你这么穷,还以为你……咳咳,反正就是在你昏迷的时候就刻好了。”  “尼玛!!!”惊雷炸穿天灵盖,简-艾斯双腿僵直地不停抽搐,“这也行?那我不是快死了?!”  双手剧烈抖动,他死命掐人中,让自己不要直接昏过去。  “那不至于啊,你又没学也没激活八门,只是这个原胚就剩我的国里还存在,我不当时就刻好,你出来怎么修炼啊。”  “可问题我是练不了啊。”手掌攀住桌沿,简-艾斯面色苍白的将脸贴在桌上,双目无神,“我们好不容易熬出点头,我……”他开始咳嗽。  “哎呀~”祖有些烦躁的喷气,“我当时见你天赋顶尖,武士之路还未开启,不是好心好意的想帮帮你么。”  “而且,我哪知道你不是来救我的族人。”  祖最后小声地嘟囔了这一句。  “那我该怎么办?”咳成病痨鬼模样的少年扶住脸颊坐正,再深深呼了口气,转动茶黑色的眼眸。  “就按照计划练呗。”祖吃起了东西,“反正你离着凝势还有一段距离,等到时候了,说不定我们就又有新的办法了诶!”  简-艾斯轻轻颔首,剑眉一挑,面露几分思索。  祖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将声音放低,听着更加的奶声奶气:“诶,你是怕被那个白胡子大叔发现呀?”  简-艾斯闻言应了声,起伏胸腔,往后靠住背垫,两手搭上扶手,略微低颌,裸露在烛光下的肌肉一凿一斧,有种小男人的阳刚霸气。  树叶簌簌摇动,从窗而入的风有些安静。  简-艾斯沉默思索,最后抬起眸子问道:“我体内这个众生势的本质是什么。”  “额……”祖好生组织了下语言,“准确来说,这是王才能应付的凶物,所以,它对标得也是王的标准。”  “那不是代价很昂贵?”  简-艾斯的眼眸里有了光,伸手遮住一半的烛光,“还是说,必须要学习那本终极。”  “两者都有吧。”祖咳嗽了两声,“那个……你体内这个众生势的原形在同等的王里也是最凶的那种,没有终极法经做铺垫,你直面它时会死的,你的魂会从中间裂开,rua!然后死掉。”  “还能这样?”听得这么搞怪的童音,简-艾斯有些哭笑不得,“我只听说过会反噬的势,从没听过直接让人裂开的。”  “这是什么凶物?”他跟着发问,后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  “肯定是出世就能毁灭冰川的那种呀。”祖萌萌哒地讲,“而且我刻入你体内的是它的生魂,要不是死在了我的国里,还很难收集呢。”  “魂?”简-艾斯身子慢慢前倾了。  刻生魂,这是凝聚势中最为凶险又最能契合凶物的手段。  它相当于保持凶物的一丝生命气息,反噬力极大,若是处理的不得当,更会成为其的鬼奴。  可如今,艾斯的体内竟被强制融入了这样的顶尖凶物。  烛焰忽然有些摇晃,简-艾斯沉吟思索,手掌竖起来搭在鼻前,最后的,还是冒险的说出了那句话:“祖,如果我在不暴露出你的情况询问维奇老师,这样可以会有危险吗?”  “问那个白胡子大叔?”祖沉默了,半晌后才声音低缓的答,“也好吧,或许你们这种体系能找到不一样的答案也说不定。”  “你会不会受到影响?”  简-艾斯再追问一句,并看向那本硬角书籍,“既然我已经有势的胚子了,这武技应该可以修炼吧。”  “我倒是没什么影响。”祖大大方方的答,“至于这本武技……你要是想达到它的极限,那就观想王这一级别的龙,我这里还有呢,而且比寻常的王还要厉害多了,等你蜕体的时候咱们再尝试吧。”  “噗!”刚放下杯,简-艾斯直接喷出一大口水。  “你那里究竟是什么国?”他彻底噎住了,又回忆起那片火山平原的众生鬼魅,不由一阵哆嗦。  “你不想变强了吗?”祖却在此刻直接地问,问穿了他心底的野火,“你已经十八了,不使点极端手段,就算你有神体,也很难追上那些真正的天骄。”  “我知道了。”简-艾斯笑着摇头,眸里,有淡金的光,“我也没想过要放弃,是天赋带给我这样的生活,我很清楚。”  脑海里一片安静,良久后,才有那道童音回答:“艾斯,我已经通过你认识到这个世界,那些真有天赋的,不还是没钱就没法子,至于天生就有钱的,很多连开八门这个基础都达不到吧,就算有,就算遇见最好的,适合自己的经书,他自己又清楚嘛,我也是跟你在一起才发现,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专注练武真的太难了。”  “我们虽然很缺钱,但是我有方法,你有天赋,我们一起,我就不信干不成事!”  “那个奇得塔斯,给他脑子再多开几个窍,我也敢保证他成不了最顶尖的武者。”  “你说这样的资源为什么就不能给你呢?”  “哎,这就是残忍的现实吧。”  小财迷祖又小小发泄一下,简-艾斯抿起嘴笑,算是恶趣味的问道:“那你看到的,满足这样条件的武士又有几个?”  他说完在笑,可祖的音,却让这双桃花眸里的笑意顷刻消失。  “有的。”祖轻声的念叨,“那个李-曼特,还有体质特殊的迪-兰姆达,包括你们这一届的亚摩斯算半个,还有那个纳纳……他有些不像个武士。”  “哦。”简-艾斯低头摸鼻,藏住了表情。  “对,他给我的感觉很怪,你要是跟他打起来了,一定要小心哦。”  “虽然咱们现在比不过他们,但以后肯定比他们都厉害!”  “嗯。”埋头的少年答的很柔,  就像水滴,正在扑打石头。  :。: bidige.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 污渍 清晨的可可总是如此香甜,  戴满宝戒的手捏住茶匙;转动几圈,如丝绸般顺滑的热可可香气四溢。  再端杯,光滑白肥的双下巴挤出一条线来。  “主人。”身后的管家似有所感的望向前院的花园,“简先生来了。”  “去把我那副盒子取过来。”  克里曼沙放下瓷杯,在清晨的美好阳光下耷拉起眼皮,扭扭屁股,十指交错于胸前;那反射出来的五彩光芒差点闪瞎一旁的仆人。  没等一会儿,一身素色锦袍的简-艾斯出现在茶苑亭外,冲他微微一笑,花牌耳坠迎风轻舞。  克里曼沙也斜眉看去,对视片刻,笑着伸出拳头;与之轻轻碰了个拳。  “我们今下午好像要一起上公共课。”简-艾斯在仆人的招待下入座,端起眼前的瓷杯,再摇摇头,朝仆人要了杯清水过来。  对面的克里曼沙一言不发的看着,而后捏住杯把,将剩下的那一小口热可可喝尽。  “你刚刚锻炼回来?”放下杯,他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唇。  “对。”简-艾斯点点头,接过放了片柠檬的水,低头一抿,一双茶黑色的眼始终抬着,把目光放在小伙伴身上,“你给我感觉有些奇怪,是他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克里曼沙摆摆手,“他们的事早在昨天的处理完了,只是过程有些曲折,总体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我肯定你遇到了些问题。”简-艾斯有些搞怪的皱眉,坚持自己所想。  克里曼沙咧嘴一笑,深吸口气,却是跳过这些,继续讲着生意:  “根据城镇议事厅的资料,整个加贝帝斯的原住民也就20万人左右,真正活跃在这个城市的,是那些在药园牧场和矿山里的工人,还有那些为了学院神药而来的贵族武士,以及轮流驻扎在这里的军人,这些人的钱,才是我们的大目标。”  “很精妙的结论。”艾斯点点头,也是顺着问:“那他们能有多少人。”  “非常多。”克里曼沙一抹中指上的宝戒,推开眼前的茶杯点心,拿出一张详细的城镇结构图,“这些流动人口是这个城市居民的三到四倍,其中那些有爵位的军人和贵族的消费能力更是高,剩余的工人也就这点娱乐活动。”  “所以……他们的钱太好赚了。”  念得有些干,克里曼沙招手唤来杯水;一边喝,一边把目光放在城镇地图上。  “可惜这里的人喜欢抱团,一条破街都能出好几个帮派,不干掉克鲁丹兄弟,我们没有足够的威慑力来震住这群人。”  “这个我知道。”艾斯语中带笑的接上话,“我的车夫就亲眼见到了,他还差点被那些人杀死。”  “那他不死就太可惜了。”克里曼沙手掌摊开,像是有些惋惜地回,“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又能让你在契约里多出那么几个点。”  “铂金家族的人在那里。”艾斯摇摇头,表情平淡。  “嗯哼。”克里曼沙耸耸肩,也是笑着道,“这个家族可是真正的海盗出身,不过这都无伤大雅,我们只要牢牢掌控住这些赌场的赌拳红利,至于其他那些,就让他们三个人去争吧。”  “目前看来,除了全面吞掉了城中的铂金,剩余两家还要点时间决出胜负,那个阿列克谢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我听说死了很多人。”艾斯抬起头,复述今早听到的消息,“整个城市的律查都在搜捕,已经又处死了几十个‘凶手’。”  “这个影响不了我们。”  克里曼沙张嘴打了个哈欠,愈发耀眼的阳从亭角射入,打在面上,使他眯起了眼,“学校的生意都在我名下的契约里,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只需要等他们彻底谈拢,我们再从里面要一笔利润来,毕竟,我们紫藤花的人总要有些优待。”  “这,”艾斯听笑了,看着克里曼沙,表情十分赞叹,“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你天生就是个生意人克里曼沙,我真高兴认识了你。”  “我认为你应该爱死我。”克里曼沙嘿嘿一笑,成功让对面人喷出口水。  擦掉嘴边的水渍,艾斯竖起中指:“你让我恶心。”  “这不是跟摩帝马学的么。”克里曼沙看一眼艾斯,放下玩闹心态,语气稀松平常的继续讲道,“明天下午给你定了一场拳赛,在城中心的铂金赌场,相比上次校内的比赛,这一次的观众估计会有两万多,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受邀请而来的贵族。”  “这都不是问题。”聊回正事,艾斯也是恢复常态,用有些阴柔的眸子滑过他的面容,“现在学院里的情况怎么样,我和维奇院长之前有过不触犯校规的约定,这是重点。”  “这我知道……”克里曼沙略微停顿了会,用指尖挑起果盘最上面的衣果,让其咕噜滚到对面去,“学院那边我也签了一份契约,而且是以你的名义。”  “我?”艾斯有些讶异;稍稍歪起了头,伸手停住这枚红彤彤的果实;压住一勾,张嘴接住并嚼了起来。  克里曼沙见此哼哼一笑,也给自己选了枚大的。  “你还是太小看你自己了,艾斯。”下巴一合,那果子的汁飞溅,“学校本来就没有足够的成本来培养你,我这样做,他们怎么可能有理由反对。”  说着说着又想到某些吵闹的声音,他用帕子擦拭掉手,笑里藏了些冷意,“就李-曼特那群人的手段,我闭着眼都猜得出来,但是你也要小心,千万不要私下接受他们的挑战,至少现在不要。”  艾斯听着露出淡笑,望眼对面,将打趣般的语轻吐出来:“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克里曼沙哈哈笑了声,伸手抚摸肚皮,望着这近半年来的唯一一个知心人,算是用诚恳的语道:“你现在比不上他,包括……我那名表哥奇得塔斯。”  “噢?”绿叶上的一滴露珠滑落,听到这个名,艾斯挑了挑眉,端起水杯又抿了口。  “你觉得很难受?”克里曼沙望住他的眼。  “我很有自知之明。”艾斯微微顺气,嘴边噙着的笑颜色淡寡,“我也时刻准备好为我们的友谊作出让步。”  “毕竟,我与他没有任何过节。”  话落,萦绕在庭院内的风轻柔吹过二人间的红桌,将某些更深的气味,送入黑发少年的鼻腔里。  “这我很相信你,只是我那表哥……”克里曼沙沉默了良久,深吸口气地摇摇头,重新聊起正事,“学校想参与的斗士都已经登记的差不多了,有五百多名,平均一天能安排三场拳赛,你没事也要去武道馆看看,那里现在是学院最热闹的地方,多露些面,让他们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打拳,好让我们多抽一些赌金。”  “我今天就会去。”艾斯垂低眸子。  “那就好。”,克里曼沙又伸手滚了枚果子去那边,再扭扭屁股,露出缓和气氛的笑容,“唔,你明天的对手是阿列克谢挑选的雪地战士,具体资料今晚会送到你庄园,我们的期望的是十五分钟左右解决战斗,你是压轴的那一场,一定要让来的人看得爽点。”  “我会完成好我的工作。”  艾斯笑着答应,忽然动作一顿;捕捉到了风里那阵极淡的发香,于是漆黑的眼瞳微微颤动。  早就回来的,站在克里曼沙身后的管家无声地看着,后低头,用没有波动的语说道:“主人,你表姐来了。”  “她?”克里曼沙有些惊讶的转头去望,依稀从花朵枝叶中找到了那驾马车的踪影。  “她来我这里干什么?”  克里曼沙不知怎的坐直了身子,握住扶手,又望眼表情平淡的简-艾斯,一时有些为难起来。  “要不要我先回避一下。”艾斯放下水杯,也是想起了那日初遇时的尴尬,便伸手摸了摸鼻,轻咳了声。  “这样也行。”克里曼沙点点头,冲着管家招手,然后站起身来,“把那个盒子拿给艾斯,艾斯,你就在城堡西后院里坐会,那里有个靶场,我给你买把枪,你先拿着玩玩。”  “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那靶场的仆人,他是打枪的好手。”  “我表姐应该待不了多久,你中午就在这里吃饭,下午一起去上课,你要的奥斯曼语语法书我那里也有,让仆人拿给你就好。”  他一通絮絮叨叨完,快速点两下鞋子,再仰头方便女仆为自己戴好领巾;直直往城堡门口走去。  “这是主人赠予你的。”  主人的背影消失在花丛后,管家拿出那深黑色杉木作的长盒,微微弓腰,有些深邃的眼钩住了少年的神态。  “谢谢。”艾斯伸手去接,顷刻抬起了眸子。  周围的空气有些凝滞,双方的手就这般搭在花纹长盒两边,那触碰到一起的目光,掀起圈圈涟漪。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简-艾斯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眸柔得有了几分煞。  “我没有。”一身正统服饰的管家平淡摇头,收回手,拍了拍胸口的家族徽章。  好似,其上有什么污渍。  :。: bidige.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国与国的竞争 “在巫师这一块,神圣帝国是遥遥领先的。”  静谧的青石路长廊,空气湿润;水滴好似一粒粒珍珠从路两边的叶片上滑落,嵌入砖缝里,重新反哺给黑色的土。  那带路的黑人回过头,迎着跟随踱步的少年,一面走,一面将手里的火枪拆解,向对方展示那银色的,中间有奇异镂空的子弹。  “这是炽热弹,对武士的伤害极大,它能在你的气血里掺杂一种巫毒,”这位戴着亮色遮阳帽的黑人伸直了手掌,“它会随着你的呼吸,使你的肌肉痉挛,越用气,毒性就爆发的越快。”  “炼武者之下的武士很少能挡住这一枪,他们大都是用躲。”  “没有真气的那点防御力,只要中枪就治不活,是帝国绝对禁止的违禁品。”  将炽热弹递给对方,他歪头撇嘴,进一步示意这东西的危险性。  简-艾斯伸手接过,扫一眼对方的蓝色背带衬衫,往前方路口扬了扬下巴:“那这东西你怎么得来的。”  “因为我主人。”黑人轻笑一声。  话完,两人终于穿过静谧又清香的花丛小道,一露头,眼前的视线变得十分宽敞:    这份露天场所的光源十分充足;一条将近两千米的直道,左边是一堵石墙,右边设有竹木搭着的简易凉亭,而靶区的一排排红线则标明了距离,最尽头的靶挡,更有一些人影从石头后探头往这边望来。  “这里用的都是巫师人偶?”  环顾一圈靶场,简-艾斯的耳坠在风里摇摆。  “没错。”黑人有些惊讶,再抬手指向几百米开外的,甚至最远到了一千多米的伪装人偶群,“你竟然能看清它们?”  “我只是视力比较好。”简-艾斯笑了笑,捏住掌心里的炽热弹,跟着对方来到了射击区。  时间还很宽裕,艾斯先是坐了下来,拿出杉木长盒,在阵阵木香里,看清了里面装着的宝器。  这是一柄用深棕色皮革和金属制成的火枪,通体有一米余长,枪膛上的花纹精致繁琐,共有三层,层层槽位独立,连缝制皮革所用的线都有异香,在那上膛的地方,三眼乌鸦的标识栩栩如生,象征着另一个伟大的帝国文明。  “这就是神圣帝国最强盛的巫师炼金术?”  狭长的眸低出幽暗的光,简-艾斯伸出手,放在这泛冷的皮革上,一寸寸的,最后抚摸到了那粒嵌在枪口处的红色宝石,被其反射的光刺眯了眼,“不愧是巫师与炼金共存的神权国家,我已经感觉到了它对于我的不友好。”  “毕竟他们是最不喜欢武士的。”站在一旁的黑人淡笑出声,确是见多识广的素养,“您这柄火枪采用了神圣帝国最先进的炼金技术,顶层枪槽的射程达到了一千余米,而且刻有三种禁忌,分别可以使用长、中、短、三种附魔子弹,最重要的是,它本身的材质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如果子弹耗尽,它会是把撑手的武器。”  说到这,他有些骄傲的弯下嘴角,摊开白色掌心,“这柄火枪是主人的家族通过以物换物弄来的,它与外面那些黑-火药火枪有着天堑之别,既然主人送给了你,你一定要记得登记,不然会被帝国律法判处死刑的。”  “这么严重?”艾斯微张嘴,握住这柄枪在手里转了圈,于呼呼风声中问,“那我是不是可以再把它祈福强化一下。”  艾斯显然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不不,那样的代价太大了。”黑人摇摇头,上前一步,指着枪膛说,“它最大的杀伤力是子弹,而这类距离不近不远的炼金器,最好还是用巫毒等增幅方法。”  “如果换成大炮那倒是有许多祈福后的炮种,像我们帝国的毒药大炮、黑震石大炮以及古水晶大炮,它们都经过巫师的祈福增强,才能保持超远距离的杀伤力,而且炮台本身也具有很强的抗摧毁能力。”  “那与中庭帝国的T系列救赎炮队相比呢?”简-艾斯把玩着火枪问。  “那还是有所差距的。”黑人苦笑一声,“不管是巫师武士炼金术,中庭人什么都爱,所以他们在顶尖巫师上比不了神圣帝国,其大炮的杀伤性也完全不如对方,可单论精准度,救赎炮队的炼金技术在四大国里都是独一档,他们曾在与奥斯曼帝国的海域战里精准炸毁了对方的指挥船,命中率达到了十分之二。”  “那真是个惊人的数字。”简-艾斯停了下来,用肩膀托住火枪,闭上一只眼,尝试去习惯这种东西的瞄准功能。  “只能说每个帝国都有自己的突出点。”黑人上前帮他纠正姿势,嘴里也没闲着,“毕竟乱象结束之后的公史初期,所有帝国的地盘都是靠自己的优势一寸一寸打来的。”  “你像神圣帝国的惩罚者炮队,奥斯曼帝国的黑月炮舰,他们都有各自的顶尖炼金技术,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四大国很难再有明显的战事了。”  “噢。”简-艾斯静静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转过头,一双眼盯住这个鼻子又塌又大的仆人,“你的学识让我惊讶,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曾经是一名军官。”这位黑人仆从平淡地笑了笑,用虎口布满老茧的手握住枪柄,“就像射击来说,眼睛,准星,目标,三点成一线,这是最基本的要素,接着,你还要考虑风,考虑子弹的种类,以及对巫毒子弹的精准运用。这需要敏锐的观察力,更需要坚持练习。”  “来。”他伸出手,将普通的钢珠装入火枪的第一个槽位。  简-艾斯记住他的动作,呼口气,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的摇头:“真不敢想象,连这种无聊的炼金器都能发展到这一步,也不知道要用多少发子弹才能打死一名真正的武士。”    “等他们累了就行了。”黑人仆从幽默眨眼,而后跟着叹息了一声:“但这也与你想的那样,有时候……我们这个世界真是太过于混乱了。”  他说到这儿瘪起了嘴:“无论多么厉害的武士和巫师,只要稍不注意,总会有太多太多的方法能将他们瞬间杀死,只能希望这片冰川能永保安宁吧,若是再遇上国与国的战争,那根本无法想象。”  钢珠上膛,艾斯一边听,一边歪头瞄准某个巫师人偶。  “那我们为什么不重新攻占龙世界,攻占德扎斯特,让那些该死的巨人和龙臣服在我们的脚下。”  “有很多人也想过了。”  枪一响,黑人看了眼毫发无伤的人偶,又重新帮他装弹上膛,“我们在几十年前曾计划过四国联军,一同占据德扎斯特大陆的东岸,接着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他望着专心瞄准的简先生,“我们派过去的庞大军队,在登陆东岸的第十七个晚上,遇见了史无前例的龙潮。”  “那可是成千上万的恶龙。”  他心有余悸的描绘。  “Bang!”枪响,二百米开外的巫师人偶还是轻巧躲过了密密麻麻的钢珠大网。  “还有这样的事?”简-艾斯自顾自的换弹上膛,目光始终放在黑人仆从身上。  黑人耸耸肩,灰色裤筒笔直:“任何帝国都不会将这样的挫败写入书里,我们有很多巫师也在之前就分析过。可预言的情况很奇怪,就好像……”他努力组织语言,“那片大陆很排斥我们,人类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为什么那些恶龙和凶兽会对我们有如此大的敌意。”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另有玄机?”简-艾斯收回目光,眼光深邃了一度。  “像我这样的人无法下定论。”黑人仆从为艾斯换了一个槽位,并放入了银色子弹。  “Bang!”火枪的第二槽位撞出火花四溅,子弹呼啸飞过,那被瞄准的巫师人偶来不及躲避,被打去了半张脸。  “不错的射击。”  黑人赞叹一声,简-艾斯已沉默地换弹填充火药,再瞄准,问,“在你从军的生涯里,有没有见过真正的巨人?”  “巨人?”黑人微微一愣,最终摇了摇头,“自从我们来到这片冰川,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些杂碎的消息。”  “那你的战友呢,或是像你之前说的那种轶事。”简-艾斯盯着另一个人偶,侧脸十分立体。  “让我想想。”黑人抬手捂住两个耳朵。  “Bang!”第三个槽位的火药爆裂,巨大动能增幅尖长子弹,直直穿透了那名人偶的胸口。  “打得不错啊!”  还等不到黑人喝彩,从靶场入口传来的声音已率先盖过了他。  他随即转头,向笑眯眯走来的主人行礼。  加尔-克里曼沙摆摆手,来到艾斯身边,脸上的苹果肌高耸:“我就知道这种简单玩意难不到你。”  “来!”这位顶尖财阀的继承者伸手一招,知晓他心性的黑人仆从立即退下,为主人开启他的玩具。  来到离瞄准场最近的竹亭,盖住某物的红布被猛地一掀,简-艾斯眼神聚焦,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哼哼~”见此幕,克里曼沙笑得更为张扬。  正午的日光垂直洒落,那竹亭里,黑黝黝的炮口反射出幽光,更后头,黑人仆从已娴熟的填充好了炮弹,朝着主人这边举手。  “来吧。”克里曼沙搂住艾斯的肩,点了下这架玩具,又指了指炮口对面的峭壁,“那里我也买下来了,趁正午人多热闹,陪我打上几炮!”  “克里曼沙…”艾斯止不住的被架着往前,最后拉住对方的手,“这东西你哪里搞来的?!这是违法的!”  “嘁。”克里曼沙伸手在鼻前扇了扇,一双眼盯着艾斯,似笑非笑地问,“你难道不清楚我家是干什么的吗?”  对面人听得疑惑歪头,其表情不似作伪。  克里曼沙见此又拍拍对方的肩,走进竹亭,伸脚踢了踢这大家伙:“我们加尔家族,就是卖这个的啊!”  :。: bidige.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 穷与富 他们终究还是没用这样的大家伙来一次彻彻底底的扰民。  虽然周边也并不存在邻居。  扳机扣动,子弹落地,刻有某种巫师协会标志的弹壳留下一长串刺鼻的烟。  “你的射击能力好强啊。”  望着克里曼沙,简-艾斯睁大了眼,“我的天呐,你在射击这门课上绝对可以拿到满分。”  克里曼沙闻言一阵淡笑,熟练的用手腕勾住枪柄;压住胸,扭头看了眼艾斯:“枪火,是加尔家族的基本燃料。”  “你知道我们每年要卖给帝国多少炼金器吗?”  子弹再上膛,他直接盯住了一千米外的巫师人偶。  隔壁的黑人仆从举起手势,简-艾斯于是也抬起枪,一边瞄准,一边回应道:“那肯定是无法想象的数字。”  “嘭!”手掌落,两柄长枪同时绽放出刺眼的火。  “简先生命中头部,985米,主人命中头部,1014米。”  黑人清晰报完点,克里曼沙咧开嘴角,收枪的同时把嘴边的雪茄拿了下来。  “你可以大胆的猜。”他舔了舔唇,单手抓枪一甩;固定用的系带紧紧缠绕住了这只手,“而且一定要往大了的猜。”  “一千亿?”简-艾斯回应对方的目光,被刺的眯起。  听到这样的估算,克里曼沙撅起下唇摇头;四指握住枪的套筒,再用拇指的虎口部位按压枪底把,用这帅气的单手拉套筒动作完成了上膛。  艾斯被他这一手秀呆了,看看自己僵硬刻板的上膛动作,属实对这一轮的较量心服口服:“你今天太让我惊讶了,我……”他有些卡壳。  “你认为我这样的人就应该一辈子享乐对吗?”克里曼沙笑着接上了话语,转眸对仆从示意,而后举起了枪,“我虽然练武不行,但是其他方面,我有我的骄傲。”  新一轮的比试继续,随着黑人仆从的下一发引导,克里曼沙打出了惊人的成绩。  “你真是太厉害。”  枪口的烟有些浓郁,艾斯眯着眼看清靶挡的情况,摇摇头,最后把枪放在了桌上,“算了吧,我们还是上课的时候再打吧。”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艾斯又对跟着坐下的小伙伴问。  “那边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克里曼沙收好自己的枪,看眼对方,又对身旁人打了个响指,“只是我表姐要走了,提前让我安排一下,毕竟嘛……”他望了眼艾斯,“马上就薪火节了,我会在庄园里搞个派对,她到时也会参与。”  “薪火节?”  简-艾斯微微抬眼,想起这个具有感恩性质的家庭节日。  “对,她的行程排的很满,估计是回不去王都了。”克里曼沙接过仆人递来的子弹袋,往前一扔,又是眨眨眼的调皮道,“小心些用,这是要杀头的。”  “我不大喜欢这种炼金技术。”简-艾斯伸手推回,举起这宝贝火枪,眼神微带些迷醉的看着其上花纹,“这会是个打猎用的好东西,杀人……还是用拳头吧。”  “薪火节都会干什么?”好好的欣赏完它,艾斯又转过眸子,对克里曼沙发问,“像你们这样的贵族,都会干什么。”  “不要用‘你们’这个词。”克里曼沙再次眨眨眼睛,笑容玩味,“我们其实与那些贫民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喜欢喝完酒在酒吧里吹牛,而那些喝着下午茶的贵妇人则更喜欢欣赏烧烤活猫和倾听猫的惨叫罢了。”  “我们有很多的游戏。”眼中人没有任何的不适,他于是悠闲靠住背椅,慢慢摇晃起来,“譬如格外喜欢清秀男童的变态贵族,还有喜欢看自己手下进行战斧互砍的庄园主,再有天天喊着决斗的骑士,反正每天不死些人都感觉怪没意思的。”  克里曼沙张开嘴唇,一旁的女仆喂了颗果子进去。  “我个人还是最喜欢狩猎的,还有需要动脑筋的牌桌,以及棋盘,对,我表姐也很喜欢棋盘和小人书。”  “至于美色嘛。”他摸了摸身旁的女仆,笑的坦坦荡荡,“那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吧。”  “这是当然。”听得此语,艾斯撅起下唇,可身子却坐着没动,“男人要是不好色,那还是男人吗?”  说完,两人一同哈哈大笑,扩散的声浪将竹亭上的几只鸟儿都给惊跑了。  “艾斯,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笑完,克里曼沙捋顺有些红润的脸,仰起来长出口气,指着艾斯道,“薪火节那天我会邀请你一同来,好好打扮一下,可别迟到了。”  “我?”艾斯闻声抬眸,笑容有了些苦,“我还是不打扰了吧,毕竟是私人节日,到时我想……”  “诶~”克里曼沙直接抬手打断,瞥眼这人,遗传自母亲的睫毛翘得极高,“你还能去哪儿?学院是不会允许咱们出城的,老老实实的啊,别让我听着烦。”  他说的口水飞溅,周边的仆人则将满是弹壳的桌清空,摆上了茶点。  “我,”艾斯还要说话,对面的克里曼沙愈发蛮横起来,“这由不得你,我在学校里也就只有你、奇得塔斯、还有我临时来的表姐能一同说上些话,没有你们几位陪我,那薪火节还算是薪火节吗?我还不如找个女人搂着睡觉呢!”  跟着,他像是开玩笑般的继续说,“反正你唯一的亲人都在圣克鲁斯,跟我一起,还能体会到家的温暖。”  “家?”那是对面人沉默了,端起茶,他也没有催促的心思。  萦绕在耳边的碎碎虫语顷刻安静,恍惚间,里面好似藏有某个老人,垂着仅剩的臂,始终握着烟斗。  鼻尖有些酸了,艾斯蹙起眉,选择侧过头,眺望更远处的山与天空。  “你怎么了?”克里曼沙看着艾斯,能看到那双桃花眸底的……浅浅红丝。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眺望着那边的艾斯回过头,轻笑一声,大大咧咧地说着玩笑话,“我要真来了会不会让你太丢脸了,关于礼节这一块,我的课程还没学完呢。”  “没事的。”克里曼沙收回目光,笑着拍腿并指了指这人:“你把我们想得太复杂了艾斯,也把某些地方想得太简单了。”  艾斯垂首听着他自相矛盾的话,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腿上,用态度让对面传来的语更为柔和。  “首先,我们确实是要学习许许多多的课程。”克里曼沙挺起大肚腩,年轻白净的面容滑过一丝追忆的红光,“我们从小就要练习最高档的礼仪,而且每位长辈对你的定位都会有所不同;他们要你学什么,你就要学什么,除了特别看天赋的武士和巫师,总之,我们每天的生活不见得就比庄园里的仆人会清闲多少。”  “而且我们学习任何东西都由家族来安排——我们从小就生活在顶层的圈,像这样的武院或某位名师的庄园,要不是我惹了点麻烦,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来吧。”  他笑了笑,对着艾斯俏皮的眨眨眼睛。  “但是,这一切都会在我们成年后结束;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开始有朋友,开始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如果再运气好点,还能开始一段美妙的爱情。”  讲到这里,他走神的看着桌子,笑得意义不明,“反正总体来说,我们的生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稍显忙碌,稍微有点权力,再稍加精致一些而已。”  “你就保持你现在的模样就好。”克里曼沙回过神,并握住了艾斯的手。  简-艾斯却听得更为沉默,搭在腿上的手指慢慢扣动,最后,回望向对方。  “我能知道那麻烦是什么吗?”艾斯轻声地问。  “什么?”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克里曼沙端起了茶杯,瞬间收敛所有表情。  艾斯沉默的望,最后前倾身子,伸手拍拍其的腿:“克里曼沙,作为你的朋友,我很关心你。”  话停,克里曼沙端茶的手一顿,耷拉着眼皮,看不清悲喜,依旧低头品尝,声音不咸不淡:“这是你插手不了的事情艾斯,你只要打好每一场拳,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关心。”  抿完茶,他抬头的笑重归纨绔做派,“所以薪火节的礼物一定要让我满意。”  “我会绞尽脑汁的。”简-艾斯弯起桃花眼,阳光铺洒,像只淘气的猫,“你表姐她也是学武的吗?”  “唔。”气氛重新活跃,克里曼沙直起背摇摇头,一面吐掉嘴里的果核,一面答道,“她的情况很复杂,关于她和奇得塔斯的礼物你就不用准备了,到时候我帮你选点出来。”  “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艾斯轻咳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借用中庭的一句俗话:‘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  “噗!”受到如此攻击,克里曼沙顿时喷出茶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对面的艾斯立即笑得鼓掌,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有些阴柔的长眸泛起报复后的得意神采。  “你特么……”克里曼沙伸手指着他,深吸口气,竟是气笑了般的点点头,“好啊艾斯,我还小瞧你了呢!”  “那个谁!”他猛一拍桌,“给老子上靶,一枪一万,我要好好教训这个贱人!”  “来呗。”简-艾斯一听这挑衅,底气十足的拍拍腰,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枪。  新的较量继续,仆人立刻收起桌上的茶水点心,而后听着枪火交织的交响曲,在整片靶场上空,与艳阳为舞。  :。: bidige.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角色反转 收缩肺部,呼出的烟随风一同贴在面上,一层层的,燥热异常。  这天气似乎太过于热情了,  望眼靶场外的蓝天,那抽烟的男人好似一堵古铜色的巨石;背心外的胳膊挂满汗珠,随着肌肉收束,无声滑落在地。  “格兰登。”靶场的执事快步攀上阶梯,向他出声汇报,“学院刚刚下达了命令:整个练气塔封锁,今天禁止大规模使用火药武器。”  “啊。”格兰登应了一声,弹掉手里的烟蒂,那大风刮得烟雾往天上摇摆。  “你们带着种子班和精英班训练基本射击术,让帝国班的人到靶场看台集合。”  “我知道了。”对方点点头,健步如飞的往看台下方奔去。  至于安库德靶场外的车道:已是马与车拥堵,那些人儿要不是顶着大太阳给自己扇风,要不就是吃着冰镇的饮品,总之呀,不停从脸颊滑落的汗珠都比人声热闹。  “这天真是热死了,那些占卜师也没去查一查城里的禁忌么,这么高的温度,我宁愿去面对城外的冰川。”  一名种子班的学生夹住自己租来的马;晃悠悠的往前,于太阳的强光里将眼睛眯成一条线。  “诶,”策马跟在后面的同学忽然拉住他,“你知不知道鲁奇他们究竟得罪谁了?”这位同学边说边左右乱瞟,好似人群中有什么怪兽。  “鲁奇?”他回过头,看看周围,也悄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们又被打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同学策马上前一些,偷摸摸地,怕声音大过了风,“在紫藤路的后半段,刚出来就被人拉走了,鲁奇、唐古特、腊斯克、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谁干的这事?”听到这话,他骤然伸手抓紧同学的袖子,生有小胡子的嘴轻颤,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见如此,同学有些惊疑地微微后仰,把手一扯,目光有些警惕的道:“你不会是想告诉老师吧?我可不想惹麻烦。”  “什,你说什么呢。”他立刻干笑一声,眼珠不安分的乱动,胯下的马儿更是不耐烦的甩个响鼻。  “我不与你说了。”同学对此更加笃定,再怀疑的看了眼,拉动缰绳,身后却有两匹马挤了上来。  “你们谁叫潘布拉多?”  冲在前头的学生体格有些壮,裸露出领口的脖子布满了纹身。  “潘布拉多?”那名同学闻言皱眉,再看看小胡子,发觉对方已是面色煞白,握绳的手都在不停发抖。  周边同学传来目光,刺有纹身的壮男孩目光一扫,然后狞笑着策马来到这个小胡子两侧。  “喂,”他嗓门带点震音的出声,“你就是潘布拉多吗?”  “啊,啊?”被点住名的小胡子指了指自己,刚要摇头,另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已经十分不耐的扯起了他的衣领,“你认不认识鲁奇他们?!”  话停,周边的气氛开始有些不对,之前与潘布拉多交谈的同学也悄悄策马躲在一边,远离了风波的中心。  难道之前就是他把这事捅到导师那里的?  眼见潘布拉多的唇愈发的白,这名同学偷偷看了眼那两人手臂上的纹身,咂咂舌,缩起了脖子。  “你**的是不是?”  周边聚拢的看客愈发多了,纹身男孩再居高临下的扫了眼对方的心虚样子,也懒得废话,直接单手抓起这人,箍着对方控制在马背上。  “救我!救我!大家快救我!”  潘布拉多被这一下抓破了胆,嘴唇哆嗦,两手不停抓绕,看着冷漠远离的同学,豆大的汗珠不停从下颌处滴落。  “你**的安静点!”  莫西干上去就是一拳砸昏潘布拉多的后脑勺,又狠狠扯了下他的耳朵,“就你喜欢告密是吧?啊?知道是谁把你供出来的么?你这狗杂碎。”  莫西干发型说完发笑,纹身男孩更是掐紧潘布拉多的脸,另一只手甩动缰绳。  “Arre!”  马儿听令调头;四肢前奔,在这幅拥挤中杀出条路来。  众人冷漠,那些同为种子班的学生更是认出了抓住潘布拉多的两人,刹那间,竟有很多打招呼的声音响起。  “你们快救我啊!”  被钳制在马背上的人绝望喊叫,感知到气血被阻,眼珠更是攀上了血丝,带着仇恨的怒吼道,“你们现在不救我!这群1班的迟早会来找你们的!你们等着!那天动了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们等着啊!我要告诉院长!我要告诉维奇院长!!!”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甩马用的长鞭砸在潘布拉多的面上,辣出刺红的印子。  “不!不!”  胆裂的绝望呼喊随着风儿飘向天空,就在路口的另一头,有些生得桃花眸的人掀开了窗帘。  “怎么了?”  正在调配奶茶的克里曼沙抬起头,并没有艾斯这般的妖孽级五感。  艾斯回头看向他,沉默了片刻,笑着摇摇头:“我听到你的人又在找他们麻烦了。”  “哦。”克里曼沙的语调很淡,不想多讲。  喝退身边管家,他伸手掰开赤红色茶砖,碾碎那一点点加入杯中,冲艾斯努了努嘴。  “这东西没什么糖吧?”艾斯闻声用握住勺子摇晃,冰块把杯沿撞的叮叮咚咚的  。  “啧,力气小点。”克里曼沙生怕他把精贵的茶叶连同杯子一同搅碎咯,“你不想要糖就别加,这茶对身子顶足了,看你这乡巴佬。”  “哦。”艾斯点点头;老实巴交的小声嘟囔了几句。  “嗯?”正忙活着的克里曼沙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问着,“怎么,输了钱……不开心啊。”  简-艾斯扫他一眼,没有答话。  “看你这穷鬼样!”  克里曼沙这下脸都笑得散开了,继续掰碎茶砖,艾斯摇晃茶杯,两人配合的十分契合。  等到杯里的冰完全变为赤红,克里曼沙拍掉手里的碎屑,望眼管家,再自顾自地往杯里洒点很纯的糖粉,啧啧摇起头:“这可是顶好的东西呀,本来,哪怕是我表哥我都不会拿出来招待的。”  “谁让我今天赢了几十万呢。”他得意的扫了眼艾斯,对面的表情也没没有让他失望。  只剩沉默不语的管家有些胸闷,眼珠钩着艾斯喝下茶水的样子,罕见地咬紧了腮帮。  “咕噜咕噜咕噜~”  杯里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入肚,简-艾斯舔舔唇,皱眉闭眼回味,再掀开眼皮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  “这茶……”他惊愕地看着克里曼沙,被脑海中的童音赞叹演技。  克里曼沙吹了个口哨,没有艾斯这般牛嚼牡丹;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着:“味道怎么样?它后续的作用可大着呢,是,”他指了指练气塔方向,“那东西蜕下来的,今天的天气这么怪,估计也和它有关。”  “噢?”艾斯挑挑眉,却十分知趣的闭紧了嘴。  时间流逝,等到龙车驶入安库德靶场时已是非常热闹了,哪怕在马厩里,都吵疼了耳朵。  克里曼沙先行下车,伸两个懒腰,拍了拍上前来的艾斯,出声告别:“我先去换衣服,之前说过的事别忘了。”  “好。”艾斯笑着点头,让克里曼沙十分放心。  今儿的风实在是太热了,推开马厩的门,从远方靶场吹来的风浪好似火般灼疼了人们的眼,再呼吸两下,单薄的内衬湿漉贴住胸背。  如此灼热,简-艾斯收起立领黑色外套,解开胸前的两个扣子,露出精致锁骨。  “呼……”  靶场那边的身影在滚滚热浪中变得有些扭曲,已是几声枪响,艾斯也提上了自己的盒子。  “艾斯!”早早在看台上的内史密斯看见了热浪里的人,踮脚挥手,让周边的帝国班学生也跟着转过了目光。  那是一头十分阳刚的圆寸,剑眉下偏偏生得一双阴柔的桃花眼,整个五官立体清秀,可裸露出些许胸肌的内衬挡不住刀刻斧凿的身材轮廓;一米八几的个头,腰背挺拔,长腿迈动的步子坚定。  他好似热浪草原上的雄狮,带着内敛的霸气,向看台上的人群聚拢。  “呵……”  想起这位少年之前来时的病态瘦容,  蹲在第一层阶梯上的导师转动牙签,帽檐下的眸子如鹰般深邃,短胡茬在脸颊两侧狂野生长,气质刚烈,满身黑-火药味。  “集合。”  格兰登起身拍了拍手,军裤勒出大腿的肌肉轮廓。  “他好像比之前更壮了。”站在前排的佛伯特转过头,紧紧盯着加入队列的黑发艾斯,“还自己带了枪,是打拳赢来的钱吗?”  想到这儿,佛特伯有些意动。  “唔唔,你当然也可以做到他这一步啊。”旁边的同伴微微一笑,搂住佛伯特的肩膀,“不就是被乔蒂和怀德尔轮番蹂躏嘛,我相信你也能坚持住。”  “那我会死的。”佛伯特望眼同伴,语气肯定。  “嗯哼。”对方耸肩,而始终沉默的奇得塔斯也收回了目光,神情冰冷。  戴里克看着这一幕,低头抽了下鼻,眼底有幽暗的潮。  :。: bidige.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人类的第三面旗帜 简单的训话结束。  93届的帝国班学子们被带入了靶场边的单独练习间。  他们各自身边都有一位靶场执事;启动禁忌,一切的声音也都隔绝在了厚重石门后。  这是个将近十二余米的小空间:射击台上堆满了炼金零件,对面的人形竖靶呈白蓝色,周边的灰石墙壁刻满了样貌古朴的纹路,细一看,好似与练气塔有所相同。  一进来的空气都有些闷,简-艾斯左右查看,如桃花的长眸扫过射击台上的摆放着的种种器械,最后,脱下了自己的内衬。  “呼……”  完美的肌肉曲线暴露在周旁执事的眼里,令对方有片刻的赞叹。  “我们不是要练习射击吗?”简-艾斯一面打开黑杉木长盒,一面看着执事问,“这点点距离根本发挥不了我这把枪的作用。”  “噢。”执事反应了过来,摇摇头,先一步将长盒又盖好,“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而且你之前从未上过射击课,一切要从基础练起。”  执事说完弯腰前倾,用同样肌肉宽厚的手拿起了台上的一本书籍,递给了艾斯:“这上面有最基础的火器知识,其上那些款也是近几年来的军队通用款式,你先认熟加尔家族推发的第一代燧发手枪吧,这也是格兰登的要求。”  说完,他指了指那一柄半米左右的枪械,便两手握着靠墙,任由简-艾斯去操作。  燧发枪:加尔家族枪炮工匠厂一厂主力研发的最新款炼金火器,其替换了古老的发条钢轮,用燧石强化击锤,用击砧强化传火孔;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进一步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是近十年来帝国军队的新宠。  它的主要零件为……  读完书上这密密麻麻的图文介绍,简-艾斯立即抬头找了会执事的身影,最后抿紧唇,用鼻腔顺出胸内的浊气来。  他大抵是读不通这些繁琐的炼金技术的——只是看完书本第一页的描述,就觉得头有些疼,眼睛有些花。  “难道我还要学会它的组装和维修?”  简-艾斯合上书本,歪头皱眉,露出标准的疑惑脸,“我不应该只需要知道使用就行了吗?”  “这只是其中一项。”靠着墙的执事语调依旧,“届时你还要学习能提高反应的课,以及在数百种枪械零件里组装出最优解,还有简易炼金器组装,还有大炮、高阶袖环的使用,还有枪械类搏击术,还有……”  “等一下。”艾斯举起了手掌,深吸口气,眉头皱的很紧,“这是我这个学期的课程,还是这三年的?”  “这个学期。”执事瞧向艾斯,耸耸肩,语气略显无奈,“这是格兰登先生对你的私人期望,如果你想要拿到这个满分,”他撅了下嘴,“我认为时间不怎么多了。”  说完,他已经靠在墙边,没有再理会那沉默的人。  下一刻,略显烦闷的丝在拨动心弦,艾斯深吸口气,压住心底涌起的潮,拿起了燧发枪。  这是一把军队标准的用枪:总长37厘米,其中枪管长21厘米,使用常见的滑膛枪管,15毫米口径,枪托为核桃木制作,全枪的雕刻、装饰和结构并不是特别精美、复杂,一看便是量化生产的炼金物件。  死记住书上的使用步骤,简-艾斯用脚推开台边的椅子,弯腰一坐,开始动作别扭的装起了弹来。  从枪口送入火药,捏住推弹杆往里凿,再把那包上皮革和布片的铅弹摁进固定在里面压实。  一步一步的,按照书里的记载操作。  “你的速度还要再快点。”背后的执事出声了,“在真正的战争,那些刀斧不会傻停在你的头顶十多秒,让你装好弹,配上火药,再举手对准他的脑门。”  “熟练运用好枪械能对付很多的普通人,甚至是一些武士巫师。”  “这是很简单的事,但也要注意动作力度,免得炸膛。”  他语速平稳的说完,简-艾斯将引火孔边上撒好火药,并拉开了击锤。  “我经历过战争。”少年回头望了执事一眼;抬手,瞄准十米开外的靶,“我知道那里的故事。”  “Bang!”刺鼻的雾扩散,十余米外的靶被穿透了眉心。  而这时,简-艾斯才看清了木质枪托上雕刻的花纹,是加尔家族的徽章——香根鸢尾。  “真是一门复杂的课程。”他摸着有些发热的枪膛,练习间的石门却忽然打开了来。  “格兰登先生。”靠墙的执事立马起身,朝着这位靶场主人弯腰行礼。  从外面飘进来的空气有些热,少年转眸;戴着遮阳帽的古铜色导师步伐沉稳。    “你可以出去了。”格兰登摆摆手,一缕烟灰从烟上坠落。  石门再次闭合,他望眼坐在射击台后的学生,再拉了下裤腿,弯腰,往前伸出手掌。  “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抗拒。”接过少年手里的枪,他眼如刀,“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乐意聆听每一个学生的建议。”  拉开木凳,格兰登坐了下来,踩灭烟蒂,一身的黑-火药味。  空气有些静了,可艾斯没有让身边人等太久时间;望着对方的眼答道:“我来之前接触过这种炼金火器,根据我的观测,被巫师附魔的子弹最快也就是600米每秒,这仅仅只能与最低档的武皇,”  “最低档的武皇,”格兰登接上了话,微启双唇,缓缓扩张了胸腔,“按照我们帝国的人口比例;每二十万人才能出现这样一名武士,而你,在随意评价这样的存在。”  “我只是,”艾斯有些僵硬。  “我知道你的想法,”格兰登再次打断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吸间传出压迫感让对方十分不适,“你身处帝国最顶尖的武院,你身边都是开启了八门的学生,你遇见的都是某个城或镇的骄傲,哪怕是毫不起眼的种子班,他们也足以在自己的家乡有所名望。”  “你开始将这一切习以为常了。”帽檐降低,其下的眼深邃如鹰,“你开始认为,达到武皇境界简单的就像是吃了个塔塔酱。”  “多么的可悲,多么的愚蠢?”  导师的声音震耳发聩,少年的瞳孔无声扩张,嘴唇亦是慢慢张开,像是往日的魂在苏醒,在眼中亮起晦暗不明的光芒。  格兰登安静望了片刻,转过身,将手中的燧发枪熟练拆卸成一堆零件。  “现在,艾斯,请你告诉我培养一名武皇需要花费多少成本?”  他点了点桌子,眼神钩住对方的脸,“时间,人,金钱,还要保证练武的道路没有出现大问题,没有留下大的隐患。”  “这要多少的成本?”格兰登重复地问。  “啊?”简-艾斯转过头,望着这些零件,抿着嘴,神情变幻不定。  他们又一次沉默了良久,最终,是简-艾斯挺直了腰腹,郑重地向导师低头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有些过于浮躁了。”  “你确实如此。”格兰登低头衔住一支烟,而后从台上的零件堆里找到那燧石;大拇指一滑,凑近了点燃了烟卷。  “你要牢牢记住一件事。”  他吸口烟,于烟雾朦胧中看向对面人,  “一名武士没有了气血,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  “拔枪,瞄准,拔枪,瞄准。距离、反应、预判、你要将它刻入你的骨血。”  “在战场上,如果有一名士兵能通过射击让敌对的武皇多消耗一丝的气血,他足以得到第三等的帝国嘉奖。”  “让武皇动气,只用了扣动扳机的代价,这是怎样的买卖?”   “你仔细的看看。”吐口烟,他捏起零件堆里的铅弹,将它展示进对方的眼,“从木头到铁器,一柄燧发枪的制作成本不超过两枚红晶,两枚,它就能配合火药释放出武皇一般的速度。”  “而且它比人更听话,也没有人那般的多变性。”  夹在指间的铅弹落地,格兰登仰头吐出烟圈,再继续对沉默的学生进行教导,“虽然它如今的杀伤力远不上武皇,但在遥远的神圣帝国内,已经有一群将巫术结合进炼金器里的巫师。”  “你不会想要面对他们的艾斯。”格兰登摇着头,目光有一刹那的恍惚,语调也下意识的放低了些许,“你永远不会想要。”  回忆完,格兰登深吸口气,目光重归深邃平稳:“也许它们在现在很微弱,但在千百年以后,枪与火绝对能挑起人类的另一面大旗。”  “而你,也将作为它的见证者。”  导师伸手捏住简-艾斯的肩,让后者低头摸了摸鼻,不再似之前那般轻挑。  “我知道了。”在此般目光下,简-艾斯抬起了头,直面导师的期许,“我会完成您的所有期望,就在这个学期,我发誓。”  “很好。”格兰登再用力捏一下艾斯的肩;起身,往石门边走去。  走道上的热风又滚滚吹动少年的脸颊。  之前的执事入内,再望眼过去,  那端坐在射击台后的学子,神情专注无比。  :。: beqege.cc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这样啊 天色逐渐转暗。  一束野草在残阳下旋转舞动,高高的,像个欢快的小人。  简-艾斯推开石门,捏了捏眉心,眨眨有些重的眼皮,手里还是揽住了那本《枪械使用手册》。  “艾斯。”走道那边的人儿对他招手,笑着,耳坠随风摇着。  他闻声转过眸子,也是抿嘴有笑,赤裸着上身,伸出了手掌。  双方的掌一碰,内史密斯望了眼对方的胸膛,搞怪的吹了吹气。  “你皮痒了?”简-艾斯皱起眉,表情疑惑的歪头,以免气氛忽然蕉化。  可内史密斯越看越入神,擦掉口水,竖起大拇指:“真帅啊,艾斯,嘿嘿,真帅。”  “我去你的!”简-艾斯一巴掌扫向内史密斯的后脑勺,“沙比!”  “卧槽哦?”受的如此“猛烈”的攻击,内史密斯惊愕抬头,在简的得意洋洋里咬牙挥拳,朝着对方冲杀过去。  简-艾斯顺势就跑,时不时回头还击,还极其贱兮兮的眨眨眼。  “艾斯!!!”  少年间的拳脚问候在狭长的道上吵闹,本是一个班的学生闻声探头,更有熟识的几位在内史密斯的策划下嗷嗷叫着,撸起袖子也加入这场热闹里。  “尼玛啊!杰瑞!你特么竟然不帮我!”  “嘿嘿,谁要你这么抗揍啊艾斯。”  “卧槽!谁特么带了水枪?!他马的还是驱虫水!”  “噗哈哈,水枪是你马的什么鬼啊,吃我一发狙击!”  “兄弟们!别乱打了!跟我一起!把简围住!”  “芜湖~”  整条走道咚咚作响,剩余的帝国班学生们站立观望,望着这群青春四溢,望的眼眸里亮起某种光彩,最后,跃跃欲试的加入了追击战。  “尼玛!谁偷袭我?!”  “我靠!佛伯特,你丫的也泼我,吃我一拳!!!”  “咦哈哈哈。”  整片练习单间打到热情洋溢,执事们只站在一边,各自含笑的摇头,对这群天骄无可奈何,又发出唏嘘的感慨——终究只是快要成年的孩子罢了。  这一大家伙子打闹得兴起,临近出口,被揍了一拳眼睛的内史密斯气呼呼的踢了几脚艾斯的屁股,自己满身湿透,各式各样的驱虫水味道闻得他发晕。  被挨了几下的艾斯自然不会放过他,回头一弹对方脑门,捂住嘴边的笑,却在转头时顿住了表情。  双方的目光交接,连同耳边的吵闹声都悄然压下了。  是扎着马尾的奇得塔斯:眼神冰冷,一米九几的个子极具压迫。  此时又有两名打闹的同学往这边撞来,可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便停了下来,脸上还有笑意未褪,后尴尬地咳嗽两声,靠墙站在边上。  “哟,”石门打开,戴里克目光平淡地看着艾斯二人,眼珠移动,语言杀人,“诶,简,你这是琉璃金项链吧?打拳是条好的出路,什么时候……也给我个机会啊。”  戴里克笑着眯起了眼,摸摸头,头发不偏不倚的正好长在头上。  “你也配?”等不到艾斯出声,奇得塔斯率先看向这人,“仿制品想打正品,别笑我了。”  “你什么意思?”戴里克瞬间沉下面容,三人间风云诡谲;外露的气场让所有学子都停下了打闹。  被目光聚焦,奇得塔斯又笑了一声,转过来,直面这条臭狗:“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又能怎么样?”  “还有你。”他回头指着艾斯,“你也是个废物知道吗?卖皮眼的表子。”  这一下,周边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如此侮辱人的语彻响在耳边;周边的执事们都眯起了眼,而披得与古德-讷斯更是交换眼神,至于始终优雅作态的亚摩斯,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下一堂课。  “你是不是又想倒在台上?”戴里克率先动怒,面色涨红的咬着牙,脖子更有青筋。  奇得塔斯冰冷应对,勾起唇,眼神冰凉:“那怕是你吧。”  呼吸,双方的呼吸都打在各自面容上,八门不安分的低吼,把气压拉到了最低的值。  “戴里克。”火药味愈发浓厚,披得和古德挤出人群,来到戴里克周边站定,并拉了拉对方的手,“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别拉我!”戴里克的眼睛还有些赤红,像是被戳中的痛处还在发疼,腮帮也咬得一动一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盯住奇得塔斯,“你不就是恨我开学的时候打蒙了你么,废物!你也就这一张嘴了。”  “轰!”气血狂暴的拳往下砸,周围执事立即上前,皆是面露惊色,只因为……这两个高武的势,他们压不住!  八门再次律动,狂风舞蹈,周围的学子都被吹得站不稳脚跟,只能贴着墙壁保持身形。  戴里克和奇得塔斯则在狂暴的气浪中凝聚出各自的众生势,走道上的古朴石纹也被此番动静惊醒,慢慢有紫色细线探出,密密麻麻地,望着有些恶心。  “为什么还不回去?你们想留在这里继续加练吗?”  最后一扇石门开,导师语调平稳的音直接冲溃了他们背后的众生虚影。  势之力被掐住炸裂,戴里克二人同时面色一白,再望眼对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你也就一张嘴。”  “我迟早会打死你。”  双方说完最后一句狠话;再起伏胸腔,本该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消散了些许。  周边的同学们长呼口气,开始散开整理衣着,还时不时瞪了眼之前玩闹的人,把指尖的驱虫水弹在对方脸上。  内史密斯也是这样瞪了眼杰瑞,再转头,表情却稍显凝固了。  只因,还有一个人不想让此平静。  “老师。”声出,针落地可闻,回头,只见那双桃花,“安库德靶场有比赛项目吗?”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之下,  始终未说话的第三名学生往前迈出一步,又是有些阴柔的眼,平淡看着奇得塔斯的面容:“听说你很厉害,我想和你试试。”  “怎么试?”  奇得塔斯盯住这个人,再望眼使劲拉后者的内史密斯,“我不和门都没开的废物决斗,那只会脏了我的拳头。”  “就按照这个靶场的规矩来解决吧。”  简-艾斯轻轻将手臂抽出,迈得更近些,让人感知到了那股霸气,“你赢,我邀请整个班的人一同去岛谷聚会,当着他们的面承认自己不如你,我赢了,那就由你做东,再跟我说声对不起。”  “如何?”他往前又踏出一步,两人都快对上了鼻尖。  “艾斯。”  听得如此言语,内史密斯焦急一拉,而旁边的古德却是转眸盯住了艾斯,神情变化莫名。  戴里克也微眯双眸,刚要出声,那头的奇得塔斯却是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按这个靶场的规矩。”奇得塔斯伸手解开马尾,长发盖在线条硬朗的脸颊两边,“直接五千米障碍射击,我不想和你废话,现在出来。”  “还有你们。”奇得塔斯再点了点整个走道上的人,“今晚没课,我要你们全都来看,看着简-艾斯亲口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乌迪!”伫立在原地的简也叫住了那个背影,“留下来,今晚的见证需要你。”  听得呼唤,头发微卷的贵族垂下深绿色的眸子,而依靠在最后一个门的导师也平静的劝道:“去吧,这会是个很热闹的夜晚。”  “你们93届,还没这么齐过。”  烟头亮到发烫,导师深吸一口,再望眼艾斯,呼出一条白色细线来。  “嗯。”这名93届的魁首轻声答应,回过头,向艾斯露出优雅的笑容。  “好啊!今天有的玩了!”一见最难请的亚摩斯都答应今晚的赌局,整个93届帝国班的学子们立即激动的搓手跺脚,开始摸索自己的钱袋。  逢武必赌,如今又是如此有意思的局,怎么可能不好好玩一把呢?!  “号外!号外!93届的简-艾斯和蒂姆-奇得塔斯打起来了!”  “惊天赌注啊!安库德靶场障碍跑道圈,大家千万别错过了!”  “号……”  “诶。”龙车的窗帘掀开,一张白净的圆脸探了出来,“你刚刚说什么呢?什么赌局?”  “就是简-艾斯和蒂姆-奇得塔斯之间闹矛盾了,在那边决一生死呢!”  正在兴奋呼叫同伴的围巾帽张嘴便答,而后目光一转,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  “你说的是真的?”  探出头的人儿慢慢蹙起眉,接着,一条条血管顺着脖子爬上脸颊,没一会儿,便让整张脸看起来阴沉到了极致。  他怒了。  站在身后的管家闻到了少主涨红的面容,紧闭唇,眼里却有一丝宽慰和杀意。  “对,对啊。”围巾帽下意识地点头,而后又飞快的转起头来,“不不不,不是字面上的生死,是他们赌上了各自的尊严,听说啊,输的人要请整个帝国班的在岛谷吃饭,然后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向赢的人赔罪,并承认自己是废物呢!”  “这不是一决生死吗!”围巾帽详细的定论完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车窗里头的人听得一愣,像开水一样烧开的圆脸瞬间退去红潮;眉宇和嘴唇一同散开,像是傻兮兮地,颠了两下,  最后一面大笑一面摇头,竟是笑出了几滴泪来。  “原来,是这样啊。”  :。: beqege.cc 第二百五十九章 Run! 夕阳西落,从地平面投来的光有些昏暗。  那是带有点点艳红的晚霞抹上了学生们的脸;他们各自都很兴奋,饶是到了一天最该休息的时候,依旧扎堆在看台上,迎着下方那两个人儿,发出各式各样腔调的言语,这语最后飘入高空的风里,使得云朵飘摇。  哨响,负责本次比赛的裁判举起右手。  将近两千米的障碍赛道被火光驱散阴影,而处于起点的少年,也换好了各自的衣,面无表情地原地活动身体。  100米跑、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独木桥、高墙、低桩网。  他们首先要进行体力消耗十分剧烈的短距离障碍,然后才能到达第一个靶台,获得组装枪械射击的机会。  而射击,最考验的就是平稳。  这便是波斯军队最负盛名的训练体系,这也是最考验一名武士基本身体素质的竞速比赛。  同学们开始疯狂的呼喊,金钱落地,扎堆在看台最尖端的那四十几人各自双手抱胸,与这番热闹格格不入,哪怕是排名倒数第二的披得,微微红润的脸上也是写满了骄傲,大抵是对周边的精英和种子不屑一顾,保持着帝国班该有的尊严。  狮群是会玩闹,但也仅限于狮群。  “艾斯!”看台上的人呐喊,穿了条短裤的简-艾斯侧过头,迎着那个方向举手示意,刻有八块腹肌的狗公腰好似雕塑般曲线完美,看得不少人悄悄滚动喉结。  一旁的奇得塔斯也在扭脖热身;弯腰拉腿,虬结的肌肉宛如石块般坚硬,显出条条昂奋的青筋,是风格完全相反的狰狞块头。  “你们准备好了吗?”  裁判咳嗽一声,望着这两位健美少年,不由收起腹,露出薄衫下的肌肉轮廓。  “本次比赛很简单:总用时和打靶成绩分别占六-四,期间不能躲避障碍,必须打完三发子弹,才能前往下一个项目。”  “经过你们的协商,本场比赛的枪械采用加尔家族研发的燧发枪一代,一共有四个射击点,十二次射击机会,之后取平均值。”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提议?”  裁判再问,简-艾斯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踮脚原地起跳,而奇得塔斯则是冷漠地望了眼裁判,举起右手食指点点。  “那好。”裁判含住手指,吸气,用一记嘹亮的哨声宣布比赛开始!  “轰!”踮脚,蹬地,这两名人形野兽瞬间将身体重心落在前臂和前腿上,迎着猎猎晚风,唤醒身体潜能!  观众亦是咆哮,那汹涌的浪直冲云霄,让整个靶场都陷入狂热的气氛里!  “嘶……”  咬住牙关,艾斯埋头奔跑的样子有些狰狞——太阳穴上露出蚯蚓般的血管,整张脸通红,一双眸子满是精光。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完美比例的身子与风角逐,每一次迈腿都在拉开与奇得塔斯的距离。  他太快了!比起来时的学院考核,健康状态下的他重新定义了速度!  “吼!!!”整个93届的人都在热血沸腾,都在向他呼喊,甚至喧嚣过了风!  “额啊啊!”处于落后位的奇得塔斯张大眼睛咆哮,一米九几的个子也跑出了猎豹的轻盈感。  九秒内,他们二人前后冲过百米赛程;各自屈膝跪地,用一个滑铲的缓冲来到标志旗旁,再抓住其一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连带呼吸频率,竟都相差无几。  “啧,乔蒂…”见到这样的身体素质,背靠在某个角落的格兰德无奈摇头,眼神写满佩服。  来到三步桩,领先了两个身段的艾斯率先切换呼吸,踮脚抬腿,如同在峭壁上起舞的山羚,依靠无比充沛的核心力量,直接从桩上一抹而过,留下道道残影。  看台上掀起不大不小的惊呼,那落后的奇得塔斯则是动作更为粗鲁,两脚落地,一不打小心的把木桩踩出了裂痕。  “嘣!”过桩,经过一段小距离的奔跑,简-艾斯再次深吸口气,重心移向腰腹,屈膝前跳,大腿肌肉收缩;依靠地面带来的反作用力,直接一跃而起,用脚后跟超出壕沟半米的恐怖弹跳能力,让看台上的同学们再次表情震惊!  “太快了……”站在旁边的裁判不断摇头,已经分不清那道影子是怪物还是人类。  “子弹!子弹!艾斯!先包好子弹!”  来到第一个射击台,剧烈运动后的身体止不住得有些发疼,心跳更如闷鼓,浑身的血也在发烫。  简-艾斯压下躁动的胸腔,抿住唇,低头在射击台上寻找燧发枪的配件。  他刚开始包装铅弹,身后已传来同样的震颤声——奇得塔斯身周的风已吹动他湿透的背。  “哈……”另一只狂兽也到达射击台,只用眼角余光一扫;动作如风的挑出各种零件,双手组装,那小小铅弹好似乖孩子般被包入浸过了油的纸,而后便是火药,枪托——他甚至都越过了枪管固定这步骤。  “咔!”抬起脚后跟,奇得塔斯用一记无比利落的组装技巧将燧石摁死,而后看都未看地,对着靶子打出第一发子弹。  “Bang!”  “满分!”守在靶边的裁判举手,直到此时,简-艾斯才完成枪械的组装。  “啊啊……”看台上的内斯密斯急的发跳,张着嘴皱眉,满脸潮红,“这艾斯根本没有学过枪械,太慢了太慢了啊,他之前的优势全没了!”  “!”  正当内史密斯说话的间隙,奇得塔斯已经完成了射击,接着等不到裁判的报靶;翻过射击台,冲着下一处障碍冲刺而去!  “嗯……”  独留的人低头吸气,抬起目光灼热的黑瞳,终于瞄准了最后一发。  “Bang!”  “满分!”  “冲啊艾斯!冲啊!!!”  前方的人已经领先他几十米的身位,简-艾斯扩张胸腔,牙缝都咬出鲜血!  跳越矮墙!奇得塔斯声势如虎的从这堵三米高的墙壁翻过,并在快落地时回头望了一眼,眉头猝然皱紧。  太快了……这位一米九几的人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压力,调整呼吸,强压大腿的酸痛,直面接下来的高板跳台。  残阳愈发昏暗,火光招摇,奇得塔斯直接用拳骨突出的大手握紧高板边缘,张嘴吸气,那好似巨蟒般的手臂炸出血管,竟生生支持他整个人翻过!  “呵呼……”奇得塔斯的身体又疲惫一分,可人的重心才刚刚站稳,一道黑影以从旁边高台跃来,带起的风刮痛了他的脸。  “嗙!”是艾斯!是他的单手飞跃横扫了高板,并双腿点在跳台上,用一道漂亮的龙旗动作在空中横扑,最终翻滚落地;起身奔跑!  “Nice!!!”内史密斯发出好似癫狂了的声音,而周边这些同学,哪还有之前的冷傲样子?  身后传出好像野兽般的咆哮,完全热开的艾斯目光如火,运用这一段的小距离调整重心,最终在独木桥前的五十米距离采用三步高跳;直直跃上独木桥,如一缕风般穿了过去。  太快了,若不是射击上的不熟练,他根本不会让奇得塔斯得到一丝一毫的机会!  “哗!”简-艾斯又像头蛮牛一样冲向高墙,猛吸口气,依靠冲劲踩着墙面往上翻,只是一个呼吸,他就看见了第二个射击台的轮廓。  “呼……”  小腿开始抽搐,他听着宛如爆炸般的心跳声,在原地快点踮脚,上手扇了自己两耳光,开始组装枪械。  “你还有机会吗?”  话落,奇得塔斯跑道上的那堵墙发出哀鸣,在砖块的支离破碎里,露出满目赤红的少年。  “额啊……”已如狂兽的奇得塔斯狠狠敲击脑门;到肩的长发凌乱,满身的灰,肩头处更有几道崩裂的口子在往外溅血。  走近,组装,这头狂兽依靠自幼而来的经验成功克服了身体的不适,并且动作更快,装弹的速率更高!  “Bang!”又是奇得塔斯打出了第一发,站在看台另一边的克里曼沙拿下嘴里的雪茄,吐掉烟丝,眸里的光与快落下的夕阳一样幽暗。  “奇得塔斯!九分!”那头的导师再次抬手,简-艾斯也完成了装弹,歪头瞄准,却抑制不住的手腕抖了下。  “Bang!”  “简-艾斯,八分!”  “呜哇……”看台上人声皆叹,但眼里都带了点佩服,毕竟在消耗如此巨大的前提下,他们还能打出这样的水准,实属不易。  后两枪开完,奇得塔斯再次一马当先的冲往低桩网,而且这一次的他边跑边狂啸,用荣耀的意志助自身撕开肉体的束缚。  “呵……”简-艾斯如影随行,也在奔跑的同时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猛追完这一段小距离,进入低桩网障碍,他们两人都好似钻入沙海的蛇:动作迅速,又巧妙运用了身体的每一个关节,不停扭摆,根本无惧铁网割上肌肉的痛。  仅仅用了十多秒的时间便从近百米长的荆棘铁网内穿过,简-艾斯的起身动作有些着急,背部被那铁丝狠狠落出到口子,溢出殷红的血。  这是上半段的最后一段冲刺,前方的标志旗迎风飘扬,在滔天的声浪里,向这两位有些竭力的少年招手。  :。: beqege.cc 第二百六十章 我赠予金钱 岛谷酒店是一个占地将近千亩的巨大娱乐场所。 根据往来的贵族说:创办者查理结合了中庭特有的饮食文化和些许风俗;东西贵的死,可的确让人体会到了花钱的快乐。 至于那里的诗歌雅兴…… 确实是这群崇尚暴力的贵族们很少喜爱的。 他们更喜欢骑士们的战斧互砍脑袋,喜欢用骷髅头做的球大秀足技,或是选择更有弹性的猪膀胱,并往里面塞上各种头发、羽毛或者草,充当简易的足球。 他们的游戏玩法十分奔放,只要能将球弄进赛前规定的“球门”,大抵是不会管你使用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剑什么长枪。 就好似那首诗里唱得那样: s 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 s 瞎他妈打,瞎他妈闹 al 跛的跛,瘸的瘸 football 这就是足球的美妙。 所以岛谷作为加贝帝斯最大的娱乐中心,在这个地方,当然少不了波斯韵味的鲜血文化。 草场,鲜血,残肢,还有抢烂的球。 住在这座酒店里的贵族们正依靠在阳台边,吹着舒适的晚风,面带笑容的欣赏着下方的足球游戏——时不时举杯,与朋友在美丽的月色下小饮。 只是……今晚似乎太过于热闹了。 “最顶级的‘鸾凤’和‘玉锦’都空出来了吗?” 酒店主管下楼,迎着富丽堂皇的大厅的璀璨灯光指向下属,语调刻不容缓地命令,“还有门童侍从,必须每一个顾客配备一个,我要整个三楼都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也要任何人都不能在这一圈里喧哗。” “可是城镇的法官正在三楼用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 “你是在教我怎么当好一个主管?”他转头打断了下属的话,握住紫颤木做的楼梯扶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名下属立即鞠躬道歉。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让他们都离去,”主管一面说一面用手势比划,“都请走,把整个三楼都空出来,让负责这些包厢的乐团和歌姬都准备好,还有那些帝国最欢迎的项目,每一个都要保证奴隶充足,确保所有的宾客都能在这里行乐。” “我知道了。”下属立即点头,而后转身拍手,开始集结整个酒店的执事与侍从,为接下来的**礼仪做铺垫。 “今天是哪位皇室要降临吗?” 如此匆忙下,进出酒店的贵族面露惊色,捏起兰花指,花纹繁琐的裙摆边,还残余着之前看骑士相互砍头被飞溅到的一丝丝血迹。 “我认为你的猜测很正确,美丽的女士。”一名戴着拉夫领的男贵族优雅一笑,往前一踏,棕色的牛皮靴配上白色丝袜显得庄重十足,“能认识一下吗?我的名字叫……” “麻烦您让一让先生!” 步态急促的门童粗鲁打断了这场邂逅,等不到这位贵族发怒,那一排长长的车队气势汹汹地停靠在了酒店前门的花园广场,竟让偌大的花园一时有了些拥堵。 “噢……”身着紫色碎花长裙的女贵族捂住小嘴,眼睛大睁地看着头一个下车而来的年轻男人。 “您好,尊敬的加布力尔先生,欢迎您光临岛谷,请问……” 门童还未说完,这名始终带着八角帽,穿着长款深色外套的男人已用两枚红晶堵住了对方的嘴。 “噢!该死的!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见此幕,那些个忙着招待的门童双目一红,恨不得一脚踢开这个蠢货,把自己插到这一块地方去。 “你在低声说着什么呢?” 同样的车队,一名穿着名贵丝绸马甲的贵族微微挑眉,笑得十分懒散。 “没有什么,先生。”被点名的正方脸门童立刻弯腰赔罪,却惹得此人的弧度更显玩味。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这名年轻的贵族再次歪头,脸颊干瘦到凹陷,可一双眸子却十分有精神。 “我,我,”正方脸门童有些慌了,左右看看,只是在热闹中僵硬了身躯,“非常抱歉先生,我,我只是个愚笨的人,我……” “那把你的手伸出来。”车门打开,摩帝马-里塔二世迈着无声的步落地,左右一看,顷刻捕获了店门口那束试探的目光。 “让他记住我的名字,再买下这只手。”他盯住了那名紫色裙摆的女人,笑得有些向往,直直越过了面色苍白的蝼蚁。 话落,属于摩帝马家族的执事无声向这位倒霉人包围,可还不到动手,另一辆停稳的马车便传来了吐词有些浑厚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摩帝马,这位可怜的人哪里挑到了你的神经了?” 众人回眸,原是金色短发的铂金-帕斯卡尔。 摩帝马-里塔二世被喊在原地,侧过头,眼里的笑有些了收敛:“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帕斯卡尔迈步上前,把夹着红晶的白手套一同递给了身旁的同门,“你大可不必与下人怄气,让你不开心的在那里。” 帕斯卡尔指了指进入酒店的八角帽背影。 “噢。”里塔二世轻笑着挑眉了,眼中微转,望着有些诡异,“你是想说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参与对吗?帕斯卡尔?”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帕斯卡尔耸耸肩,却丝毫不带怕的。 里塔二世的脸瞬间阴了下去,又笑,可牙齿咯咯作响:“你也是个表子,帕斯卡尔,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个表子。” “这只是生意。”帕斯卡尔不可否置,而后再一回头,看清了缓缓驶入广场的庞大龙车。 “我们的事情等会再聊吧。”转过眸,帕斯卡尔上前想拍拍里塔二世的肩,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我等着你们的解释。”里塔二世拍了拍名贵马甲上的灰,对自家的执事打了个响指,头也不回地前往酒店里。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金钱落地,跪伏在地上的正方脸门童发出劫后余生的沙哑哭喊。 而刚下车的加尔-克里曼沙也看见了这幕,不由疑惑皱眉,望了眼快步上来的另一位门童。 “您好,加尔先生……” 门童刚要伸手,站在克里曼沙身后的管家已用平淡的目光让对方僵直。 “和善一点。”克里曼沙瞥眼管家,甩出几枚红晶,也没看是多少。 “克里曼沙!”早早等待的帕斯卡尔快步上前,展开双臂,本就不怎么出众的方脸笑得让克里曼沙别扭,“好久没见了我的朋友!” “也没过几天吧。”克里曼沙拒绝了他的拥抱,只是伸手,表情也淡的很。 “噢,但我认为今晚是绝对令人开心的。”帕斯卡尔丝毫不介意地将伸手相握,并稍稍用力的抖了抖。 “那确实如此。”克里曼沙也跟着笑了声,跳过对方看眼那高耸的城堡酒店,将手给抽了出来。 帕斯卡尔有些呆板的抽了下鼻子,后侧身做出邀请:“阿列克谢预定了一大桌的美食,我从家族运了一车真正的美酒,今晚我们一定要,” “我不是跟你们吃饭。”克里曼沙扭头打断,“我今晚跟艾斯他们一起。” “那不是他们班的私人聚会吗?”帕斯卡尔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有所指。 “可是艾斯邀请了我。”克里曼沙听得瞥了他一眼,表情更淡了,“这只是他们同学间的小赌约,没有人会当回事,你难道没看见奇得塔斯之后教他射击术吗?”他到此摇了摇头,“也对,你根本不是我们这一届的。” “原来是这样啊。”帕斯卡尔点点头,本就看着有些木讷的大头更是不大讨喜,“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纠纷呢。” “有纠纷也轮不到你来处理。”克里曼沙拍拍他的肩膀,再望眼周围的人,结束这场对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去三楼吧,把明天的生意先聊一下,这是艾斯第一次在城内打拳,我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所以你们先商量,我和艾斯晚点再去你们那里。” “那好。”帕斯卡尔颔首答应,向他摆摆手,接着便往酒店里走。 “加尔先生。”站的远远的门童再次靠近过来,弯腰邀请,“这里风大,请先去大厅等待您的客人吧,我们会为您准备饮品和表演。” 克里曼沙望着街道应了声,取出内兜里的金烟盒,拿出黑色的细长烟,再往前挪了点。 滤嘴带有一圈香根鸢尾标志的烟被点燃,浓雾过肺,竟有一阵令人迷醉的香。 “把你们主管叫过来。” 从硕大的肚腩里呼出口浓雾,他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目光淡漠的解开外套扣子,坐在了贵宾区的沙发上。 “您好,加尔先生。” 谢顶的酒店主管出现的十分迅速,刚低头,这名顶尖财阀的继承者便说出了让他微微僵住的语: lingdiankanshu.com “帮我办一张顶级的岛谷会员卡,以简-艾斯的名义,充入一个亿的金额。” “把我车队带来的酒都存入你们的酒庄,也刻上简-艾斯的名。” “你听懂了吗?” 皮椅舒适,他横放着腿,端着细烟,五指上的宝戒光明四溢,刺得人完全睁不开眼。 第二百六十一章 帝国的新星们 如童话般的城堡酒店有了片刻的安静。  红毯之上,近半数的酒店侍从在主管的带领下严阵以待。  这是星光璀璨的一夜,从这座酒店建立开始,它从未如此的引人注目,直接吸引了整个城市的上层——无数贵族围绕在大厅二楼的环形走道上;他们都在等待,都想着认识这个帝国最有希望的那一批武士苗子。  这一刻,太多人心浮沉,太多世故博弈。  “他们来了!”  站在广场雕塑上的门童举起手臂,主管刚侧头,早已准备好的乐手分别站立在红毯两边;指挥官轻轻变调,那热烈洋溢的乐声飘出大厅,在金砖玉瓦的岛谷传响,久久不绝。  “欢迎来到岛谷酒店!”93届帝国班的车队抵达,车门开,侍从点上礼炮,所有门童快步上前,为这些下车而来的天骄伸出手臂,向他们献上顶级的礼仪服务。  游荡在这里的风变得太热闹了,星辰闪烁,第一名下车的学生微微低头,将暗红色马甲的纽扣扣上;一头棕色卷发精心梳理,那深绿色的眼眸,更好似童话中走出来的梦境王子。  “乌迪-亚摩斯,93届真正的王。”有位贵族轻柔摇晃酒杯,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光,“王都乌迪家族的绝对继承者,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赢家,而乌迪,是赢家中的赢家。”  “我听说过。”  另一位贵族淡笑回应,其余的人也在交头接耳,大都腔调统一,有着贵族的优雅。  “乌迪先生。”  身旁的门童轻声作响,乌迪-亚摩斯只是稍稍抬起戴有白手套的食指。  “好的,乌迪先生。”门童保持弯腰弧度不变,而大厅之上的贵族则泛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为什么他不先进来?”  “难道他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吗?”  端着酒杯的人疑惑皱眉,而下一位下车的高壮身影,好似告诉了他答案。  “蒂姆-奇得塔斯,93届最有权势的学生之一,他的亲舅舅加尔大公掌控了整个帝国近七成的炼金业,他父亲是被称为‘北境王’的蒂姆-阿拉德侯爵,也就只有这样的底蕴,才有资格让蒂姆-奇得塔斯拒绝加尔这个姓氏吧。”  上层的议论声更加小,一身暗紫色礼服的奇得塔斯抬头直面这群看客,捋直材质考究的袖口,站姿挺拔,有着顶层才具备的盛气凌人。  “他长得真壮……”已有女贵族轻咬住下唇,注意到了其他的点。  “蒂姆先生。”奇得塔斯身旁的门童开始邀请,可他也是抬抬手指,转头扫了眼一同下车的人,再看向他身后那辆马车。  “噢,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两位继承者都一同等待,这群贵族们彻底疑惑了,“难道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来吗?是……某位皇室?”  谈论的声音更加嘈杂,第三位下车的贾巴-戴里克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只有斯塔图家族的人将语调拔高,积极介绍这位被下了注的新星。  “他长得太普通了。”角落的女贵族圈轻摇小扇,用各自的眼打量这位堪堪爬上一个新台阶的乡巴佬,“身材比例倒是不错,不过是一位平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拿到伯爵的头衔。”  她说着说着慢慢摇头,眼中人的动作举止也是稍显拘束,与旁边两位继承者有着云泥之别,使她更为不屑。  “你们……”她再转头,可身旁的闺蜜们却都直直地盯着某个方向,连小扇都忘记摇。  第四个人下车,乐器轻响,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车门上,黑色长靴落地,披着花纹外套的他便是抬起了桃花般的眸子。  那是一瞬间的心的悸缩,整个二楼忽然安静了一刻,夜风正好拂过这双眼眸,颤动那长长的睫毛,吹碎了眸底的倒影。  “这是谁?!”身旁的闺蜜已向前靠近,握住栏杆,眼珠始终只能容下这个男人。  他的身材太完美了;就像个行走的衣架子:宽肩撑起了外套和真丝衬衫,那领口下隐隐显形的锁骨有些馋人,胸膛宽厚,再往下的腰更让女贵族差丁点忍不住尖叫,最后的长腿使得这个小圈子气温升高,尤其是那不该看的地方,已让其余的闺蜜吞咽了口水。  他就是一杯惹人口干舌燥的毒,偏偏生得眉眼阴柔,一挑一轮,都带着勾人的味,又像一只傲慢懒散的猫,使人很容易沉沦进这黑瞳里,沦落欲望的奴。  “这就是简-艾斯?这就是拒绝了查理的那个蠢货?”四人站定,没有这么多般念想的男贵族们打量着简-艾斯的行为举止,甚至有些语调傲慢,“噢你们看看他这普通的服饰,让人感觉,感觉,”说话人开始有些卡壳。  “感觉挑不出毛病是吧?”头发稀疏的胖贵族摇晃高酒杯,嘴角带着点点不屑,“这里的门童流传着一个说法:‘想要知道你服务的人是不是贵族,只要看着他的脚,是不是七步半来到大厅’,你们看看那个贾巴-戴里克,他可没有简-艾斯这么放松。”  “再看看他的脖子。”从事服装业的他指向下方,开始进一步讲解,“那是皇室特供的琉璃金,还有那枚袖扣,其材质、做工和设计至少是大公级别才能拥有的。”  “另外……”周围人已被他说得入神,他得意的举起手指,努嘴亲了一下,“你们还没有认出来那枚紫色指环的材质么?”  身旁的贵族探头眯眼,再仔细看了半响,双眼顿时张大不少:“噢……噢!这,这是紫水晶!”  “……”那一片的贵族都抑制不住地惊呼,再看看一身黑色着装的简-艾斯,惊叹成分皆有不同,“竟然是水晶之王做的指环,他是怎么得到的?这可是与琉璃金一样稀有的皇室珍品啊!”  “难不成他已经与某位皇室有了联系?”  贵族们开始疑惑,更多的推测也陆续响了起来。  “我听闻他在与加尔等人做生意,明天在铂金赌场有一场盛大的拳赛。”  “我还听说,这个城市的总法官已经允许当天有飞龙入境,到时候……可能会有上千名贵族乘坐飞龙从王都过来呢!”  聊到这儿,说话那人从储物戒去取出一张精美的邀请函,并放在鼻前细闻,就差把嘚瑟写在脸上。  大体没有这样殊荣的贵族只能咳嗽一声,巧妙的引开了话题:  “按照今天的规格,如果他是今晚的设宴者,那将是笔不小的支出吧。”  “他很赚钱,我听闻几位常在赌场玩乐的朋友说过,单单在那座植物内,他们一夜就收拢了一万枚红晶。”  “噢?那他是与加尔家族签约了么?”  “不,我认为只是单纯的生意,因为霍勒斯财阀也对这具神体势在必得,霍勒斯的出价达到了恐怖的两年五十亿!”  “这是真的吗?还有他杀了两名炼武者,这真的不是炒作?”  “可能与普拉塔尼尊上有所关联,我听说……”  思维风暴愈加狂烈,贵族们浮想联翩,一时间,投在简-艾斯身上的目光竟是最多的,围绕其展开议论的话题也是最为广泛的。  跟着,他们更是总结出一个震撼人心的结论——关于这具神体背后的秘闻,好似已经涵盖了整个帝国的顶层圈子?  四周的目光开始变幻莫测了,处于暴风眼中心的简-艾斯,依旧神情淡然。  “简先生。”服务于简-艾斯的门童开始邀请,本只是随意尝试,那只温热的手却搭上了他的手臂,令其惊得暂时宕机在原地。  “果然是他……”上方人有声声长叹,再无小觑这位黑发少年的心思。  哪怕,他是从贫民窟爬出来的。  “皮格!”  执事压抑的低声已有了滔天怒火,门童瞬间惊醒,再往上看,发觉这位生得有些阴柔的男人亦在用玩味的目光与他对视。  “对不起!”皮格立即弯腰认错,对方却已开始迈步,带着越来越多的同学,走入了溢彩流光的大厅中心,向眼前人展开了双臂。  “那是谁?”  又有贵族对那个笑眯眯的胖子发出疑惑,可这一次却等不到了别人解答。  因为……那都是鄙夷的目光。  “你是刚从哪个牧羊镇获得了骑士执照吗?朋友。”  身边人的幽默调侃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只见这位贵族有些脸红,左右移动,想要人群里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人看着他肆意嘲笑,却也打开了关于加尔的那些话匣子,使他们随意的聊上了几句。  “他的父亲向来是王权指令的最忠实的簇拥者,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被贬入这座城市的吗?”  “我只听说他快要结婚了。”  “和谁?为什么我在王都没有听说过?”  “是一位快要破产的伯爵的后代,这里面的传闻太多,我也听不完全,或者说根本搞不清楚。”  “这不可能,没有任何家族会容忍自己继承者的另一半是如此的弱小。”戴有某种勋章的贵族望着散播者,面露怀疑,“更可况是顶尖层次的加尔,就算不是嫡系,也绝无这样的事情发生。”  “朋友,那是你太久没有回到王都了。”  对方只是摇头,后对他轻笑,说出彻底震惊周围的语,  “代表加尔-克里曼沙送出家族请柬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 2k小说 第二百六十二章 更慷慨的人 “艾斯!”  光与人影攒动,  加尔-克里曼沙笑哈哈的与简-艾斯相拥,而后扭头,微笑着向表哥保持索要拥抱的样子。  简-艾斯亦是保持嘴角弧度,摸摸鼻,悄然退后留给二人空间。  这对表兄弟的目光相碰;奇得塔斯的面色依旧很冷,可弟弟笑得确实太过热情了,只能是撇起嘴,向前探出了手。  “噢,我的好兄弟。”  将近一米九几的个子入怀,克里曼沙拍了拍他的背;撑直手好好看着表哥,用略带打趣的语调侃道,“今天的比试很精彩,谢谢你让我赢了几枚晶币,”  到此,他又对朋友十分活泼的眨了眨眼:“我早就说过艾斯会是个良好的对手,而且他也正打算苦练射击技术。”  “我拭目以待。”  奇得塔斯腰背挺直的双手抱胸,再看简-艾斯的脸片刻,眼底少了那抹最深的丝。  “乌迪。”克里曼沙又向那位绿眼睛的贵族伸手,笑容变为一种公事,“好久不见了,上次聚会,好像是在刚入学的时候了吧。”  “你的记忆力很出色。”乌迪-亚摩斯微笑着伸手;看眼周围,最后对简-艾斯出声建议道,“我们不如留点时间在这里,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于我们,也对于其他的同学。”  “我全权赞同。”  简-艾斯点头,望了眼主管,而后指了下对面的贵宾区。  “这当然可以了,简-先生。”主管颔首应和,经过锻炼的笑容亲切又温和,“请问您需要什么酒水饮品,以及餐前点心呢?”  “就……”  “就按照你们这里的最高规格。”克里曼沙接过了话,“卡列尔的第二道工序,我们不要起泡的酒,也不要任何巫师沾过手的干红。”  “我知道了。”主管微笑鞠躬,身旁的侍从们立即行动,而那一个个执事更是合乎礼仪的递上了热乎乎的湿毛巾,再伸手邀请。  “贾巴先生,请用毛巾。”  在散发热气的毛巾十分洁白,与贾巴-戴里克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叫我拉提提。”  眼底的冰冷已如实质,自诩拉提提为姓氏的他拿过热毛巾,低头,在擦拭的前一秒抬眸,将那四人的背影深深装入心底。  “呼……”  热气腾腾的毛巾敷完面容,再迎接光时,没人能从他的脸上读到任何情绪。  “看来他们打算在大厅待一会儿呢。”  眼见这群天骄选择前往贵宾休息区,二楼的贵族们压下心底的种种,四下散开,能够进入贵宾区的人开始一面整理着装,一面昂首挺胸地下楼,抓住这次宝贵的结交机会。  “今晚的曲目都用沙宾特所作的谱,第一首用Promise,要用大D调。”  走向贵宾区,克里曼沙仰起脖子看了眼转移到台上的乐师们,伸手落出几枚红晶在银制的酒盘上。  “我会立马传达的,尊敬的加尔先生。”  侍从取下一小杯干红递给对方,再优雅行礼,迈步前往那个方位。  “来艾斯,尝尝这个。”  围绕着琳琅满目的黑曜石茶几入座,克里曼沙扔掉空酒杯,掏出金烟盒;先递给艾斯,然后对亚摩斯示意,最后才发到自家表哥那里。  周围的侍从为他们划亮火柴,四人一同吸气,呼出的雾有种好似熏香般的香。  “这烟的味道真好。”简-艾斯翘起二郎腿,端详滤嘴上的香根鸢尾,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看见了亚摩斯吸烟的样子——像礼仪教科书里的画。  “这好像加了加罗林素馨,现在很难种植。”亚摩斯又抿口烟,从内兜拿出金丝眼镜戴上。  “你很识货。”克里曼沙转过了头。  “只是我的家族对烟草有所了解。”亚摩斯微笑着作答,一只毛发旺盛的手却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带有无比礼貌的问候声。  接着,从上层而来的贵族们已经涌入他们这个圈子,用无数目光、手掌以及言语包裹这四个不到十九岁的武士。  同此同时,酒店外的车队都已停靠。  倒数第二个走进来的马洛-珀尔不停捏手,本就方方正正的脸线条更加僵硬,加上朴实无华的黑短卷发,给人一种田野里的家牛般的呆板感。  “先生。”身旁的门童抬起手臂。  “啊?”马洛-珀尔转过头,像是关节有些锈迹。  “您,”门童轻咳了声,“该进去了。”  “啊啊。”马洛-珀尔点点头,接着想起了管家教导的知识,立即将手一伸,握得那门童脸色发紫;差点就叫了出来。  这里哪里来的乡巴佬!  门童强忍着痛迈步,可马洛-珀尔偏生步子很大很正,只用了五六步就进入酒店,把平日的训练习惯带了进来。  “先生,”门童感觉自己手臂要断了,“您已经到了……”  “啊,不好意思啊。”马洛-珀尔瞬间松手,那门童大气一喘,表情有些夸张地揉揉手臂,一双眼带有希冀的光。  可这肌肉发达的黑人根本没有理会他——四下找同学,好似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先生!”门童的语调不由自主的高了点。  “啊?怎么了?”马洛-珀尔回过头,见着门童紧抿着嘴;目光也是直直的。  “您忘记,”  “你还没给小费啊……”  一路跟在后方的威尔莫特-披得指着他发笑,笑得肚子都快疼死了,“你,你,哈哈哈”披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锤了下胸,“你不会从没在外面吃过饭吧?诶唷,哈哈哈。”  面对这番笑,马洛-珀尔只是保持着厚唇张开,短眉下的圆眼更是愣愣的。  接着,他终于想起来管家的教导。   “噢!对,对不起对不起!”他挠了挠平头,就当着门童的面掀起外衣,耸肩曲背的掏着裤兜,左右翻找钱袋。  马洛-珀尔的动作实在太过于不雅,周边的门童都忍不住转开了目光。  至于威尔莫特-披得,已经站不直腰背。  努力掏了半响,马洛-珀尔总算曲曲折折的拿出手來,是一个葵綠色的钱袋;犹豫片刻,从里面拿出枚黑晶,快速递了上去,生怕自己反悔。  “这?”眼前的黑晶花纹精致,门童睁大了眼,似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难以释怀的问了一声,“先生,您这是认真的吗?”  “还可以不给的吗?”马洛-珀尔陡然盯住了他。  门童忍不住扯动嘴角了,伸出手,将这枚黑晶狠狠扯了过来:“当然不可以了,先生!”  门童说完转身,而威尔莫特-披得也笑够了得擦拭眼泪,看看自己身边这位,淡淡地取出了枚红晶。  “噢……”门童发出惊呼。  披得也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表情,挺直腰腹,两手撑了撑夹克,用余光观察服侍了马洛-珀尔的倒霉鬼,不由再次翘起了嘴角。  “您真慷慨呀先生。”门童深情的亲吻红晶,藏起眼底的笑,向披得弯腰行礼。  披得只是眼皮耷拉着发出鼻音,摆摆手,等候了许久的侍从便眼热的走了上来。  “披得。”马洛-珀尔忽然对他出声。  “嗯?”披得闻言转头;对侍从有样学样的抬起一根手指,却因是尾指,让本要靠近的侍从彻底愣住了。  “有什么事吗?”见到自己的模仿有效,披得更为愉悦。  马洛-珀尔上前拉住他,左右看看,负责服侍二人的侍从对视一眼,十分知趣的退后了些许。  “你不是说你家里每月只给你一枚红晶吗?”沉默了半响,马洛-珀尔终于出声,有点焦急的意味。  “啊?”披得蹙起眉,再散开变成笑意,“那有什么关系,我们今天是来吃大餐的,在这里一顿要好几十万呢!”  “那,那不是多亏简-艾斯了。”马洛-珀尔挠挠头,又向这位同学劝道,“那我们也应该是把钱给简-艾斯啊,你怎么……”  “切~”披得冷冷一笑,左右打量,直接向自己的侍从吩咐道,“给我拿一杯南方干红,必须是阿讷西生产的那一款。”  “嗯?”侍从到达了更深层次的愣住,“您,您确定?”  “对。”披得皱起眉,看眼贵宾区最中心的那个圈子,露出快意的笑。  “那好吧。”侍从点点头,直接离去。  “你刚刚做了什么?”马洛-珀尔不由得发问。  “没什么,就是点了杯两千元的酒。”披得双手插胸,开始兴致泛泛的观察来往的贵族。  “两千?”马洛-珀尔鼓起圆眼。  “哎呀。”披得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扭臂扯出手,整理一下领巾,开始寻找自己的机会。  至于大厅那片酒水吧台,服侍着披得的侍从也在努力跟执事沟通着。  “你要那种便宜的酒干什么?分不清场合了吗?”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那个客人点名要的。”这位侍从把肩膀耸到脖子都消失,“他很奇怪,先是对我使用了主人才能用的手势,然后硬要这杯南方干红,好像……”他欲言又止。  “那你更要殷勤点。”掌管酒水吧台的执事笑了,递上这杯“穷人天堂”,言语颇有深意,“这些人,可能比真正的贵族还要慷慨。”  :。: xiaoshuting.la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众人欢喜 等到简-艾斯起身结束这漫长的交际时,  人已有些微醺了。  “简先生。”又是一位热情洋溢的矮贵族握住了他的手,“希望你有一天能抽空去一趟我的庄园,我会好好招待你的,还有,我让我商会的人赠送了一个小礼物,并放入了你的包厢。”  “那是一个蛋糕,它有这么大。”矮贵族手脚并用的比划,动作举止写满了亲近,“里面加入了杏仁、甜橙、蓝莓……  ”  他还在说,而简先生身边的侍从已微笑伸手,带着简先生挤开拥挤的人群,前往登上楼梯的路。  到此刻,在贵宾区休息的帝国班学子们也开始向搭讪之人告别。  “非常感谢你的关注,柯克亚先生。”另一处拥挤中,乌迪-亚摩斯伸手捏了下眼镜架,举止优雅,笑容温和,让更多人增添好感。  “我认为这会是个双赢的提议。”柯克亚捏了捏亚摩斯的手,表情认真又坚决,“你可以先了解,我女儿有着聪明的头脑,而且她还尤爱诗歌,你们会非常聊得来,你们会是天合之作。”  “我现在只想专注学武。”亚摩斯再次微笑应对,抽出手,于侍从的保护下往楼上走去。  另一边,加尔-克里曼沙陪着表哥刚敲定了一门生意的雏形,而他们右手边的那个小圈子却忽然传来愤怒的喧哗。  “你是在侮辱我吗?!”  贾巴-戴里克起身,指着一位小胡子贵族,脸色铁青又咬紧了腮帮。  众人视线聚焦,小胡子贵族明显有些愠怒了,拉住戴里克的手,努力将愤怒的语压低:“你在说什么!你难道想违背契约吗!想想斯塔图家族为你所做的!你这个粗鲁又不知感恩的人!”  “我不欠你们什么!”谁料戴里克猛地甩开了对方,面色有些涨红,像是酒精挥发后的颜色,“我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我自己,并不是该死的斯塔图,也不是所谓的内宗,我是有天赋的!!我也是神体!”  戴里克愈说愈激动,甚至将唾液飞到了周围人的脸上。  等不到更深的鄙夷发酵,一旁的同学已捂着他的嘴搂住了他,笑容苦涩的向被冒犯到的贵族们道歉:“很抱歉,拉提提今天的心情有些不好,我代他向你们献上诚挚的歉意。”  “为什么你们会邀请这样的人参加聚会  ?”有一位嘴毒的老贵族忍不住了,“这样的粗鲁无礼,又傲慢自视甚高,说句老实话吧,我对于那座学院的规矩一直持有怀疑,像这样的乡间臭虫,真的能融入我们么?”  “看看那位简先生。”老贵族抬起紫檀木拐杖,“从举止到神态;别人是真正的神体,也是天生的贵族。”  “如果是和这样的苗子合作,我举双手赞同。”  “至于你的模仿,只能让我恶心。”  老贵族哼了口气,转身离开这个圈子。  “阿奴比先生!”斯塔图家族的人立即上前挽留,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眼戴里克,“给你等着!你这个该死的!”  “你说什么?!”戴里克努力挣开同学的手,双目赤红,差点就要开启八门。  “戴里克!”一旁的佛伯特猛地压住他的肩,环顾周围,直接与刚才的同学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搂着他往楼梯上走。  “唔!唔!”  贾巴-戴里克死死探出的眼珠都布满血丝,四面八方的目光好似传达着讥笑,密密麻麻的罩住他头顶的光,像是一道道铁钩——钉穿他的琵琶骨,将他扒开,露出他最不愿面对的本质。  “老大?!”  在和一位当地贵族聊天的披得有些错愕,而对面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不由地问,“抱歉,您刚才在……”  “噢。”披得转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戴里克和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我很敬重他,所以,”披得故作俏皮的转了转手指,“我称呼他为老大。”  “你真个重情义的人。”对面的贵族深以为然,伸出手,却只给予了一层浅薄的保证,“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周资助你五枚红晶,而且你只需要在这七天中挑出一下午的空闲时间来指导我的儿子,你知道的……”  “五,五枚?”披得一阵口吃,没忍住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怎么了?”这位贵族微皱起眉头,本要张嘴,却在读懂了对方的表情后换了个声音,“是您觉得这个价码还不够吸引人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不不。”披得的头摇成拨浪鼓,使对面人低头刮了下自己的鼻尖。  “我很高兴能与你合作,罗特斯先生。”披得伸出了手,笑的灿烂,笑的豪情四溢,“我会全力帮助你的儿子,让他达到进入这座学院的标准。”  “那真是太感谢。”罗特斯用双手握住披得的手,再往角落的没人坐的地方示意。  双方开始签约,为这片人往人来的贵宾区又添了把热闹。  三楼,足足能容纳近百人的超豪华包厢“鸾凤”被侍从推开烫有红漆花纹的镀金大门。  迎面而来的风有股醇厚的酒味,已指挥了大半个夜晚的酒店主管丝毫不觉腿疼,只是有时停留在某道身影上的目光,略微复杂。  “今天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了啊,艾斯。”  克里曼沙咬住烟,伸手搭上腰带,将外套推倒屁股后,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嚣张至极。  “我对朋友从不吝啬。”简-艾斯淡淡一笑,再望眼始终未怎么说话的奇得塔斯,十字形的耳坠在光里刺眼。  “艾斯,又有人注意你了。”跟在后面的内史密斯忽然扯了下他,带有点点坏笑。  简-艾斯闻声低头,正好看见了刚入大厅的那道身影,看见了对方笑眯了的眼,以及扑面而来的热风。  还有……那人身旁的红裙女子。  “霍勒斯-欧文?”旁边的克里曼沙也注意到了这幕,停下脚,捏住烟深吸了口,目光又滑过欧文身边的那个女人,最后对艾斯微微一笑,“你最近可能会有大收获了。”  “我们下去看看吧。”  简-艾斯还未出声,克里曼沙拍了拍小伙伴的肩,又向表哥和亚摩斯打了个手势。  一楼大厅,欧文背手站在贵宾区,接着无奈一笑,斯斯文文的向身边人说:“你姐姐在隔壁的商业街,要不,你先去找她?”  “不用了。”霍勒斯-伊芙特冷漠拒绝,一头金色大波浪,加上令人视觉滚烫的红色礼裙,吸引了不少贵族的目光。  心底的某种促使她蹙眉,伸手将脸颊边的金发捋向耳后,就这刹那的余光,所来之人的身影,让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未察觉此幕的欧文抿嘴一笑,推推鼻梁,向慢慢走来的二人露出招牌式的笑眯了眼。  “噢,欧文,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你怎么会在这个城市?”  克里曼沙率先张开手臂,显得张扬大气。  “我只是顺路处理点霍勒斯家族的生意。”  欧文与克里曼沙相拥问候,刚调转目光,克里曼沙已经伸直了手,十分自然向他介绍道:“这位就是简-艾斯,现在是我的生意伙伴,我们……”  克里曼沙走到简的身边,搂住对方的肩膀:“一直都很亲密无间,明天在铂金赌场的拳赛,我还以为你在王都呢,早知道把邀请函送到你商会就好了。”  “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话入耳,欧文低头推了下鼻梁,又笑眯眯地迎着克里曼沙的脸,跟着打起哑谜,“你们的收购计划我也略有耳闻,属实是令人敬佩。”  “只是点小生意罢了。”克里曼沙叼上一支烟,也不管欧文旁边的人,歪头接住了侍从的火柴。  公式化的寒暄结束,双方的氛围有些沉默,也腾出了时间来观察。  欧文从头至尾都未放过简-艾斯的每一个细节;品着这人的面容、每一个小动作,以及每一次眼神变化。  到最后,他藏住镜片后的眸光,食指与大拇指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下。  而简-艾斯也在无声的观察——单从衣着样貌来看,欧文只是个友善亲切的翩翩贵族罢了。  至于那位冷着脸的女士,简只觉着她生得太高了,有些肉感的脸偏巧鼻子挺翘,搭上一双秋水无尘的杏眼;睫毛很长,愈到眼尾愈浓密,与丝雾眉相得益彰,尤其是那抹烈焰红唇:热情,开放,又有居高临下的野性。  “你好,霍勒斯先生。”  短暂的沉默打破,简-艾斯伸出了手,笑得很有灵性,让伊芙特又多看了一眼。  “叫我欧文就可以了。”欧文笑眯眯的握住对方的手,没有介绍身边人的意思。  “那让我们坐下来聊吧。”简-艾斯只能对伊芙特微笑颔首。  欧文却是摆了摆手,依旧笑眯眯的,眼睛都弯成条弧:“今晚我就不多打扰了,您如此的照顾霍勒斯商会的生意,”  “只希望,”他抬起镜片后的眼眸,语调始终未变过,“简先生在闲下来的时候,能稍微记起今晚,能让我与你单独聊聊,表达这份感谢。”  “我乐意至极。”简-艾斯点头回应,双方间的气氛无比融洽。  :。: xiaoshuting.la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是废物 “everybody''s  watching  she''s  only  looking  at  you”  “香烟和小酒瓶……”  “糟糕的浪漫,把梦想变成了强大的帝国……”  “这是最好的夜晚……”  乐声起,戴着白色羽帽的歌手动声歌唱。  他眼前的金边红布圆桌属实大得有些骇人,单单是活跃在这道餐桌周边的侍从仆人,已来来往往得令人眼花缭乱,更别提那群坐在椅上放松闲聊的十八九岁的孩子。  一杯杯鲜红的酒下盘上桌,推杯换盏,一根根烟升腾的雾朦胧灯光,这些孩子的脸分明有些模糊,只能见他们指上的宝戒,项上的金圈。  这就是《人学》里描绘的那幅顶层——奢靡、动情、放纵、又高高在上。  已不知是第几杯了,戴里克趴在红色桌布上,身处右侧的末席,头边手边堆满了空空的酒。  “为什么……”  喝醉的人还在呢喃重复。  陪伴的人只能耐心安抚,各自呷了口干红,气氛不似前段那般的热火朝天。  “他怎么了?”已有同学注意到了这里。  “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喝多了点。”佛伯特依旧是那个热心肠。  “是斯塔图家族吗?”一旁的披得皱起眉,咬紧了腮帮。  “你知道情况?”之前见到戴里克失控的学生问了起来。  “他只是……”披得张了下嘴,选择缄口不提。  “让他好好休息吧。”佛伯特再次解围,拍拍这人,对一旁的酒店奴仆努嘴,又好生交代了几句。  整体的狂欢不会受到片面的影响,菜还未上,空气中的酒味已越来越浓,这些帝国苗子的面皮呢,也慢慢爬上绯红了。  风起,深红帷幕带着帝国的国徽一同飘扬,处于最前头的人儿侧头吸烟,挑起桃花般的眸子,抬手,允许身旁仆人再起一瓶新的酒。  “菜还要多久才能上?”旁边的克里曼沙挺起肚子,往后靠住背垫,手掌放在这层肥肉上抚摸。  “五分钟之内,先生。”一旁的酒店侍从弯腰回应,语调令人舒缓。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遵守这样的礼仪。”隔两个位置正在吃水果的学生抬头,吮-了下指头,“就不能把菜一道一道的上,这样一起来算是什么。”  “这就是中庭的聚餐形式,你吃过就会喜欢上了。”颇有研究的内史密斯自信一笑,再看眼已把腿放在桌上的简-艾斯,抓起个水果就扔了过去。  “能不能别闹了。”被砸中的人儿脸颊明显被醉红了,抄起一个盘子,也不知对着谁,反正就扔了出去。  “卧槽?!”被砸中的无辜人错愕转头。  这一下呀,宏大的投掷战便是这般打响了。  歌者还在动情歌唱,可眼前的场景属实是惨不忍睹——瓷片碎裂,果汁飞溅,酒水烟蒂在红布和桌椅上晕染出不同的颜色,那些精心打理的学子们发型全毁,价值数枚红晶的服装被白白污染。  这是贵族们的狂欢,这是金钱的美妙游戏。    一枚水果咕噜咕噜地砸到了克里曼沙的盘子里,这位继承者望过去,在帝国班学子的跃跃欲试中,两腿一跃,踩着椅子,搞怪的吐舌做鬼脸,加入了这场战斗!  “奇得塔斯!打他!就是他打我!”  “啊!你们谁偷袭我啊!吃我一发草莓弹!”  “别扔了别扔了,戴里克在这里睡觉呢!”  “那谁啊!不是说了别扔吗!”  “尼玛!谁又偷袭我啊!”  “好了!好了!大家停一下!”  包厢内的氛围已到了小高潮,亚摩斯眯着眼躲过几枚水果袭击,拍拍手,使得这些玩性大发的人发现了已等上许久的仆人们。  “我们该用餐了。”  亚摩斯向头上顶着菜盘子的仆人颔首,再一转眸,那主座上的桃花眼少年哪有喝醉的样子——正踩着椅子,举着个水果准备扔出去呢。  “简。”亚摩斯的声音头一次有些生硬,“你该为本次宴会祝词了。”  “咳,咳咳。”被当面揭穿,简-艾斯有些尴尬的低头摸摸鼻子,伸手拍开又飞来的果子,瞪了眼一本正经的克里曼沙。  游荡的歌声依旧,超大型圆桌上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同学间的眼神电波有些频繁,那站起来的人,更是被无数目光盯着,被盯得都有些发烫。  “咳咳!”单脚踩在椅子上的简-艾斯清清嗓子,左手边的克里曼沙点上烟,右手边的亚摩斯低头擦拭镜片。  气氛越来越诡异,他迎着同学们的目光,几欲张口,最后,不知是看见了哪个一脸草莓汁的倒霉人,“扑哧”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又不知点燃了哪根导火索——先是息息索索地,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的一下,让整个桌上的人都捧起肚子,眼角弯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啊!”不知是谁带的头,掌声起,座上学子皆为这别具一格的祝词拍红了手,那响应盛大的,唯恐天下不乱。  “好啊艾斯!”  “说得好啊!”  “艾斯!你这是我见过我有意思的祝词了!”  “吃东西吧!我饿坏了!”  愈多的人起哄,亚摩斯的面色有些黑,斜眼看向主座上的人,最后摇摇头,无奈的翘起嘴角。  “等,再等一下!”踩在椅子上的少年忽然往下压手,让头顶着菜盘的仆人们几欲发疯了。  “大家都知道。”  某种预感将近,始终话很少的蒂姆-奇得塔斯看了眼这人,再看了眼沉默抽烟的表弟。  “我,与奇得塔斯还有一个约定。”  周边的声音有了些安静,简-艾斯放下伸直的手,踩着椅子下来,于众目睽睽中来到奇得塔斯身前。  “给我一瓶酒。”他朝酒店侍从摊开手掌。  “艾,艾斯。”桌上已有同学忍不住出声,却同时被三道目光盯住了脸。  价值数十枚红晶的干红打开,脚下的地毯被溅得有些湿润,空气中的酒味更是浓到令人发晕的度数。  “停一下。”  听得此声,众人立即转眸,克里曼沙却是对着那头的乐团抬起手。  歌声乐声消失,偌大的包厢静到落针可闻。  眼前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奇得塔斯不由攥住了裤子,背也慢慢挺直,一时情绪有些复杂,导致面色也阴晴不定。  “奇得塔斯。”  艾斯带着酒味的声音打在面上,奇得塔斯暗自吸气,肌肉僵硬地抬起头,迎向了对方的眼。  他与他目光触碰,上方的水晶吊灯光晕迷人,端菜的仆人站到重心不稳。  “今天,是我技不如人。”简-艾斯举起了手里的酒,另一只手拍拍胸膛,“我承认你很厉害,是我狂妄自大,不识高山。”  “能一起碰一杯吗?”他伸直拿酒的手。  众人目光之下,奇得塔斯沉默了良久,最后端起了高脚杯。  “你是个可敬的对手,我很荣幸能与你竞技。”简-艾斯咧嘴一笑,笑得眼睛弯起,让不少同学面露不忍。  双方碰杯,简-艾斯仰头将酒瓶插入嘴里,闭着眼,喉结不停翻滚。  “咚!”瓶内的酒喝完,他猛地一摔,深深吸口气,仰头,吼出那句压抑的语。  “我是废物!!!”少年忽然地仰头嚎叫,吼到青筋突起,吼到双目赤红,“我是废物啊!!!”  “说得好啊!”  坐着的克里曼沙起身鼓掌,再侧头,戴正眼镜的亚摩斯面无表情地起身,连着周围人一同发出掌声,将某种心碎用掌声冲淡,将更多人的眼拍到微红。  “说得好啊!艾斯!”内史密斯不知为何而哭,一面使劲地拍着,一面用手擦着眼泪,“你说得真好。”  “好啊!好啊!”披得激动地拍到双手通红,若不是大哥喝醉,古德没来,他正想把这一幕裱入画里,回去让整个学院的人好好看看!  “好啊艾斯!不,你不是废物啊!”  “艾斯,你很棒了!”  “艾斯!你是我见过最讲诚信的男子汉!”  “只是这一次啊艾斯,千万别否定你自己。”  “天赋宝贝,你有最好的天赋!”  掌声如雷般热烈,更多不同的声音出自同学们的嘴,可这种热闹与奇得塔斯无关,让他稍稍弯起了背,本攥紧的手已摊开;漫无目的的摩挲,汗水打湿了裤面。  打在背后的目光有些烫了,他有些不舒服的扭了下身子,嘴抿紧,回避了两边的目光。  可就是在此刻,  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掌进入眼帘,再去望,是桃花眼少年灿烂的笑脸。  “我完成约定了吧?”艾斯歪起头,又勾了勾手指,“能给我一个拥抱了吗?我可敬的对手。”  艾斯灵动地眨眨眼睛,让奇得塔斯蹙起了眉。  “还愣着干嘛啊!”  那头的克里曼沙喊得唾沫星子飞溅。  奇得塔斯身子一滞,眉头大皱的起身,在彻底掀翻屋顶的欢呼声里,抱住了这个对手。  “你真的是个表子。”  他在对方的耳边出声,而后举拳,轻轻锤了下其的肩膀。  :。: xiaoshuting.la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可他睁眼了 醉了,这一下是彻底的喝醉了。  那是足以熏晕人的酒味,拥有烫红花纹的金门每一次呼吸,都带起阵阵热风,在整个三楼吹拂,让滴酒未沾的侍从们都开始面色红润。  整个酒店近三分之一的员工都在为这个包厢服务,  喝到这个程度,已超脱了武士的体质,只晓得举杯放杯,所以这些仆人也真是有罪呢。  “你们呀,真坏。”瘫在椅子上的内史密斯伸手拍向仆人,打一酒嗝,人都飘乎乎地,只觉在云端。  “先生,您的车夫已经准备好了。”  侍从不敢怠慢,小心架起他的胳膊,并让对方闻了闻解酒的巫师熏香。  “车,车夫?”内史密斯无力垂下头,耳坠“叮铃”一声,被夜风吹响。  “对,您的车夫。”侍从使了下眼色,抬起这人,动作轻柔地往包厢外走去。  这样被架走的学生还有很多,却没有一人呕吐,最多是发发酒疯,总之热闹的很。  乐团已经不见了,极为宽敞的包厢满目狼藉——酒瓶、碎瓷、手帕、食物残渣、甚至还有些一些晶币躺在彻底被浸湿的地毯里,被贪心的仆人收入怀中。  餐桌对面的休息区域,刚拾完一枚黑晶的仆人喜悦抬头,看见了趴着躺在沙发上的人。  “先生?”他回头看看那边忙碌的同事,伸出手,将这人的脸一翻,立马缩起了脖子。  全是呕吐物,真是恶心死了。  他十分难受的皱紧眉,拿起湿毛巾,着手为对方清理面容。  “没有马车来接这位先生吗?”将脏毛巾扔入桶里,他疑惑地向走来的人问。  “跟他一起的人去楼上的房间了,我刚从那边调过来。”同事暧昧一笑,动作麻利的清洗起沙发上的污秽,“他们用的一辆马车,要换是我啊,也懒得管朋友的死活呢。”  “那是……”他深以为然,想起乐团里那些婀娜多姿,也是有些向往的,又略带叹息地,继续为这人服务,“那些女人这是一个比一个烧,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受一回这样的滋味呢。”  “安心工作吧。”同事白眼一翻,开始擦拭沙发下的地毯。  “你们,他的伙伴还没下来?”  一名执事上前,看眼沙发,捏起涂满呕吐物的领巾,直接甩进了木桶里,微微蹙起眉。  “对不起先生。”正在给宾客擦拭嘴角的仆人立即点头道歉。  “真是个粗鲁的人。”执事扫了一眼,也不知在说谁。  “你认识他吗?麦克唐纳。”另一位执事走过来,拍了拍身上的酒渍。  “对,他曾经在我这里预约过晚餐。”整个包厢也快清理干净了,麦克唐纳收回目光,倒是闲聊了几句,“一群乡下来的穷人,像是南方人,点着最穷的酒,吃着最饱肚子的饭;有些用刀的手都在抖,还边吃边凑钱,我真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可能就是要面子吧。”麦克唐纳从兜里拿出烟,给同僚发了根,“一个人在大厅站了半个时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帝国班的。”  “那还是真有意思呢。”另一位执事吐出烟圈,靠在棋桌的桌边。  “他有智慧,可惜运气不太好。”麦克唐纳摇摇头,“遇见了以奸猾著称的斯塔图家族,还签订了长约,估计这一辈子也都被套牢了吧。”  “今天有几个也都是这样子。”同事接上了话,伸手点点烟灰,“贵族来来去去也都是那些名利手段,可偏偏就有短视的人上钩,更有一个人,”  他笑着摊开五指:“一周五万,他这都愿意签订,而且一签也是三年。”  “不会吧?那不是连手气好点的门童都比不上?”麦克唐纳侧起头,吐口烟,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不由更为惊讶。  再看沙发上的人一眼,同事默默点头,又指了指楼上。  麦克唐纳这下惊了,啧啧摇头,双方再次沉默下来。  时间流逝,为戴里克擦脸的仆人也收起了帕子,向两位执事鞠躬,开始打扫其他地方。  “这里今天花了多少钱?”麦克唐纳抬手回应,又找了个话题。  “700多万。”同事猛吸口烟屁股,眯起了眼,“还没加楼上这些额外的消费。”  “那不是破千了?”麦克唐纳微微张嘴,被烟头烫得一哆嗦。  “对。”同事慢慢点头,语里也充满了惊羡,“三十九个人,若是平摊下来会很稀松平常,可这都是一个人出,又是那个入学没多久的简先生。”  “我听说,”同事将烟蒂扔进桶里,凑近了点,“简先生来这里的时候没一个人看得起他。”  “这才多久……”同事撅起嘴,好似幻想到了这种境遇。  “那真是太惊人了。”同事拿出了自己的烟盒,先衔上一支,在递给麦克唐纳,“所以学武真是一门暴利的生意,如果以后我的儿子有这样的天赋,我砸锅卖铁也要让他去学。”  “那你也得让他擦亮眼。”麦克唐纳低头划亮火柴,意有所指。  “当然了。”同事笑了,扫了眼衣衫凌乱的客人。  两杆烟枪继续吞云吐雾,俯躺在沙发上的人微微张开了嘴,呼出口酒气。  “对了。”同事忽然侧头,又嘬了口烟,“我听说……简先生在宴席上称自己为废物,他是不是喝多了?”  “这跟我们有关系么?”麦克唐纳的目光往这边挪了点,再抬手,点下许多烟灰,“你觉得他是废物吗?还是之前这里的人觉得他是废物?”  “得了吧。”见同事微微摇头,麦克唐纳又猛嘬了口,笑得苦涩不明,“这只是天才间的游戏,就算如何,也轮不到我们来评头论足。”  “我们是没机会了。”他深深的叹息着,往后靠着,双足叠在一起,“以后,就看我们的孩子有没有这个命吧。”  “贵族呐。”  “那真是无法想象的荣耀。”  麦克唐纳不停摇头,身边的同事拍了拍他;捏住了他的肩膀。  “麦克唐纳!”金门打开,负责接待这一块的执事快步上前,语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意,“巴卡尔大人答应我们了!今晚大家都有奖赏!”  “真的吗?雷沃斯。”麦克唐纳灭掉了烟,同事也露出喜出望外的笑。  “对啊,巴卡尔大人脸都笑开了。”雷沃斯上来捏紧二人的胳膊,“加上今晚的舞女,这里一共消费了1500多万!那可是数以千计的红晶啊!我们这个月的业绩有所保证了。”  “……”麦克唐纳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追问道,“这都是简先生出的?”  “他?”雷沃斯满含深意的笑了,“这还轮不到他出钱。”  “那这是。”麦克唐纳抓了抓金黄的头发,又惊异的出声,“不会是那位加尔吧?”  雷沃斯扇扇空气,先让麦克唐纳好好震惊一下:“加尔先生只是给他充值了一亿。”  眼前人的表情果然很合格,他再翘起嘴,继续道,“但今晚买单的并不是这一个亿,而是……”他转动手指,最后停在了另一个顶级豪华包厢的方位,“是那位加贝帝斯的新的地下新掌控者——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先生。”  “我的天呐……”他们彻底呆了,“就是这几天剿灭了克鲁丹兄弟那伙人吗?”  “噢……”想起那些腥风血雨,同事止不住的摇头,“我听说这次风暴足足有三家财阀加入,难道说……”  他寻找要与他对视的眼,之后满意的咂了下舌。  “这就是顶尖天才享受到的待遇吧。”麦克唐纳低头抽了口烟,“我早就听闻简先生获得了不止加尔一项的友谊,现在看来,”他苦笑了,“或许他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规划。”  “这也许就是巴卡尔大人今晚又愁又乐的原因吧。”同事跟着耸肩,像是开玩笑一般的道,“简先生都选择我们的酒店作为聚会场合,他与主人之间应该没有外界传闻的那种矛盾吧。”  “你是在议论主人吗?”雷沃斯立马沉了脸,盯着那人,咬了咬腮帮。  “不不不,他没有刻意冒犯主人,他没有。”麦克唐纳往前推推手示意他放缓情绪,表情略显无奈,“你知道的雷沃斯,我们都是就事论事的,我们比任何人更加感激查理,毕竟我们跟随了这个商会数十个年头,我们的妻儿也依靠主人的恩赐存活。”  “我们绝没有异心。”  麦克唐纳认真抚胸,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也舒缓了下来。  “我希望你们只是因为今晚太高兴了。”雷沃斯继续冷着眼,而后扭头,看眼完全打扫好的鸾凤包厢,抬了抬手,“我们走吧。”  “可这还有个可怜虫呢。”看眼醉得像死猪的人,麦克唐纳选择祸水东引。  “就让他在这里睡。”雷沃斯残余了之前的火气,说出那句脍炙人口的谚语,“喝酒了,睡了,记不清了,”  “谁又知道了?”麦克唐纳笑着接上这句话,再三人转身,一同前往主管那边获取赏赐。  金门再次闭合,顶部吊灯的光依旧璀璨,而剩下在这里搞卫生的仆人们,小声地窃窃私语,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啊是啊。”  “人比人呀,还真是差距大呢。”  “哎,或许,有些人注定没这个命吧。”  “别说了!”  “怎么,我们难不成还不能说说么。”  仆人们小声的嘀咕到一块。  殊不知,背靠着他们躺在沙发上的人,  早已睁开了眼。  :。: YY小说 第二百六十六章 永不想被打扰的国 我这是在哪儿?  灰蒙蒙的蛇雾,内史密斯有些迷惘的抬起头,接着,感觉面上有些痒。  他伸手接住,原是雾里飘着纸灰,两指轻轻一碾;它便化成更深的黑尘,于风中上浮,揉入蛇雾中不见了踪迹。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像是一炷残烛,摇曳不定,好似正被某个东西,悄悄地吹着。  “呼……”  那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吹动;四周翻腾的蛇雾诡异散开,他随即往前看,人确是失去动作的停住了。  是一束不知该形容的光热——没有丁点温度,好似无数条蛇缠绕成了圈,并像是黑洞般的蠕动,从其内溢出的,是令人面上冰凉的,令人微微打颤的,恐惧感。  这绝不是某种希望,内史密斯悄悄地往后挪步,抿紧唇,才发觉眼前里的一切好似只有黑白这两种颜色。  那些纸灰从阴沉的天幕飘舞;有些似人的形状,有些,只还剩了这层衣服。  “吧嗒。”一团纸灰飘到他的眉心,顷刻碎裂,在细密的黑尘中留下一点点轮廓。  内史密斯伸手拿下它,指尖一抖;这颗栩栩如生的纸人头便被摁得变形,原本安详熟睡的脸往里一凹,立即有些狰狞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内史密斯张手将它扔掉,缩着肩,用力蹬了下有些冷的腿,却未发现,自己身体的颜色也悄然黯淡了一分。  他很想走了。他左右的看,只发觉了不带生机的黑雾,还有漫天的纸灰。  以及……不知什么时候扩大了边缘的黑团。  周身的凉意更甚,微张嘴,有团热气从口鼻呵出,眉宇发丝间,也悄然有了层白霜。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不是在喝酒吗?  孤独的人孤独地抱住肩,整个人缩着,时不时轻微哆嗦,像是快失去热量的烛火,在这片纸灰漫天的无声世界里,渐渐地,渐渐地,僵硬起来。  口与鼻都结上霜斑了。  恍惚间,快要如冰雕般的人忽然眼珠微动,盖在身上的霜往后蔓延,如同遇见了透明的火,露出其内人本该有的颜色。  那是一道声音:淡淡地,又很柔,像是某个稚嫩的音,在哼着不知名的童谣。  他听得愈发清晰了,眼珠也开始能转动,少了死人般的冰冷麻木,有了代表活人的光。  可就是此刻,在他的身后忽然有响起了阴森的呵气声;有一根锐利的指头,顶着他的背,把他一推,“吧嗒”一下,让他更靠近那团如蛇般蠕动的黑。  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鬼,伸手掐灭了这道烛火。  “呼~”  寄托了某种希望的火被熄灭,内史密斯的眸里顷刻无光,栽下了头。  冰霜层层覆盖,耳边的童音消散,已溢出到成人大小的黑团慢慢拉伸固化,渐渐地,变成一扇刻满了花纹的黑门。  “哎……”那是苍老又略带点不甘的叹息,接着又是一只无形的手推上了内史密斯的肩膀,让他根本无所反应地,靠近了这扇门。  快要冻断的脚僵直迈开,厚厚白霜下的眼爬上血丝,眸里的没有丝毫光采,更有愈发多的纸灰破碎在面前——慢慢的,让他愈发像个死人。  门后开始有异动,他凑近点,直直凸起眼球,死死盯着门上花纹图案,像是要把这一幕刻着记在心中。  “什么都没有么……”  他张开喉咙,于底部发出完全不属于他的阴毒声音,“这么快就建成了国,这孩子果然很有价值呢……”  “桀桀桀……”  脸上的冰霜裂出条血痕,内史密斯佝偻着腰,一双眼闪起腥黄色的光,笑得完全不似人类。  再探手,本该是少年的皮肤瞬间枯萎干涸,就像一只刚出棺的鬼;由鲜血构筑,那皮肤纹理和青筋扭曲着像蚯蚓,五指的指甲更是乌黑尖锐,带有阴森冷气。  “去。”低哑的老妪声再现,门前的蛇雾蠕动,回荡在上空的纸灰无声冲向这扇黑门,并将整个门的花纹全部遮盖。  这场景看着有些恶心,就像是一粒湿黏又漆黑的虫卵吞下了整个门;每一次呼吸,那卵薄膜下的血管都蠕动传递着深绿色的尸液,像是无数人脸被溺死在这里;又被撕开四肢;肢解,最终强行拼合在一起,强行摁进了这扇门的表面。  它们是痛苦,内史密斯的眼珠看清了他们的模样,而门后的异动消失,令他恍惚恢复了一点神智。  不,我不能进去,我会死。  内史密斯想要摇头,宛如面前的门里关着一个深渊,关着一个,永不想被活人打扰的国。  “打开它……”仅存的神智泯灭,他又垂下脑袋,抬手握住白骨制成的扭曲门把,耳边是老妪的沉默叹息;又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戏谑,像是恶魔的低语。  “开吧……”  内史密斯乖乖地转动门把,那是一阵无法形容的阴风从门缝内泄露,仅仅是抚过内史密斯的脸,已让他整个身子都萎缩起来,瞬间被吸干了血肉。  “开……”那道声音又在耳边震颤,他的手已将门把完全压下去,可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忽然出现在他的肩头上;张开了五指。  “嗒。”手往肩头一拍,拍碎了他体表的所有冰霜,也拍醒了这喝醉的人。  内史密斯的双眸顷刻亮起光,还未来得及出声,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已抓着他往后一扔,直接丢出了这里。  “卧槽?!”  岛谷三楼的山泉浴间,本趴着享受顶级按摩的内史密斯突然睁开了眼睛,再侧头一看,眼帘装入了女侍从急哭了的面容。  “你怎么哭了?”  内史密斯想要坐直身,结果四肢属实太过于无力,让他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  “卧槽?这酒这么上头吗?你们不会卖的是巫师酒吧?”  他有些晕了,拍拍头,发觉脑干间隙也是痛得要死,好像跑了一整晚的马拉松,又被人用铁锤狠狠表演了下头颅碎大石。  “不,不是的。”女侍从哭得个梨花带雨,“我,我刚刚以为你要死了呢,呜呜呜。”  内史密斯刚噘嘴咬住了水杯,人差点没给噎死。  “你在说什么呢?”  他转过来看着对方,用浴巾盖住了大腿根,“什么死不死的,你在质疑我的凶猛?”  “我,我说的是真的。”女侍从攥紧手里的毛巾,豆大的泪还在滴落,“我给你按着按着,你,你就突然一身都很冰,像是快死了那样,我给你浇了很多热水都没用,然,然后,你还,还露出好吓人的笑脸。”  “我叫了你好久,刚刚都想去喊人了。”女侍从继续地哭,双腿并在一起,身上的衣物极少。  “啊?”内史密斯彻底疑惑了,皱紧眉,才发觉自己好似遗忘了什么东西。  是梦吗?  但梦里的事情……怎么就记不得了呢?  而且,我怎么还梦见维奇院长了?  内史密斯想着一哆嗦,使劲搓搓肩膀,不由暗自嘀咕道:“难道我最近的内宗练出岔子了?”  越想越乱,他干脆将这怪事放下,往女侍从的身上一瞄,这个年纪该有的火气又上了来。  “先,先生?”女侍从的眼角余光一颤,张大着眼睛,脸颊微红,都记不得哭了。  “叫我猛男。”床上这喜爱中庭文化的少年面容严肃的回应,伸手一拉,又关起了浴间里的春色。  “艾斯,艾斯。”  楼下,玉锦包厢,正靠在角落里呼呼大睡的另一位少年被温柔的大耳巴子唤醒。  “唔~”他掀起桃花般的长眸,揉揉眼角,眼神还有些迷蒙地抬起了头。  这个包间采用暗红色作为主色调,而且那么大的空间,本该在餐桌上谈事的继承者们竟都挤在他这张小小的茶水桌里,细一看呀,桌上还堆满了晶币与纸牌。  “你们就谈完了?”简-艾斯呼着气把有些麻的腿放下,两手一撑,剜了眼身旁这人的大屁股。  “哼哼,我都赢了好几百呢,来,再借点运气。”加尔-克里曼沙笑着咬住雪茄,又想举手去拍,被他一巴掌打了回来。  “哦。”简-艾斯坐直身,看眼桌前光零零的奇得塔斯,不由笑了笑。  “笑什么笑。”奇得塔斯冷冷一视,又捏住了小小的纸牌。  简-艾斯听着莞尔,朝旁边的仆人伸伸手,要来了热毛巾。  “现在几点了。”他一面擦拭一面问。  “快到学校的关门点咯。”克里曼沙吐出烟圈,叩叩桌面,催促还在想牌的亚摩斯。  “那怎么还不走呢。”简-艾斯皱起眉,环视一圈才发现少了里塔二世和帕斯卡尔这两个人。  “铂金他们还在些琐事要处理。”阿列克谢适时出声,八角帽檐下的眸光平静,“也差不多是一种竞技。”  “你的语言真具有魅力,你就是这样抢走他们生意的吗?阿列谢克。”克里曼沙听笑了,抬起眸,对门的亚摩斯推了推鼻梁。  简-艾斯闻言转眸,可阿列克谢却是扬起嘴角,难得的继续开着玩笑:“这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我们也在那张桌上完成了和解。”  “所以,你也要一起来玩吗?”他看向简-艾斯,语调平和的邀请,“他们的比赛还要一段时间,我已经派人和学院沟通过了,可以再迟一点回去。”  “那好,我也觉得我今天应该多输点钱。”简-艾斯点点头,一抹紫戒,略显无奈的衔住一根烟,单看神态举止,完全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纨绔呢。  “那就重新打吧。”克里曼沙扔掉这幅臭牌,率先耍赖。  “你,”简-艾斯刚要指他,一只白手套却忽然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扯入了虚无里。  :。: YY小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传奇 诡雾中,  戴有白手套的手划破火柴,点亮一盏紫藤缠绕的孤灯。  某种禁忌浮现。  烛苗跳动,燃烧着幽幽青芒,像一枚竖在空中的异瞳;时不时转动眼睛,窥视着浓雾的尽头,寻找活人的方位。  扔掉火柴,持灯人的身影也被这团光芒点亮——一身朴素的导师制服,花白的短发与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呼……”  微风吹过,异瞳开始动了,白胡子导师顺着方向去望,在这片诡异的纸灰世界里独自前行。   这是一片笔触斑驳的黑白世界。    就像死人长眠的墓碑,冰冷,又毫不掩饰那股令人恶心的腐烂气味。  带有尸臭的蛇雾翻滚,四周一片空荡,见不得光,也感知不到温暖,  只有从上方飘落的纸灰越来越多,可却未飘荡到这个白胡子导师的周围,哪怕是对方的前路上,也留出一片相对的空旷来。  他太平静了,只是持着灯笼行走,周正的国字脸不带任何情绪。  光芒还在引导,隐约中,周围的雾里好似有了很轻微的动静,像是人迈了步又停,又像是交头接耳的私语,声线很低,听起来……好似有声声诡笑。  身上逐渐有了被窥视的感觉,维奇只是往那边扫了一眼,便又能听着“吧嗒吧嗒”的细微脚步声,与他拉远了距离。  到此,这位普通的导师慢慢摇头,伸手推了下鼻梁。  还有多远?  手里的孤灯开始跳动出颜色不一的火,维奇停下步伐,略微弯腰侧头,仔细查看好似异瞳般的烛苗。  “在这下面么?”他平静地问。  生得紫红瞳孔的眼珠看了他一眼,猛地崩碎了来。  于是乎,周边的诡雾与纸灰又重新遮蔽了所有的光亮,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抬头去望,只有那些烧得发焦的纸片人,表情不一的飘在雾里看着他。  周围又泛起了压抑的恶毒私语,维奇深呼吸口气,在这片迷惘中捏了捏眉心,扯动白手套,开始寻找某个地方。  随着他的动作,飘荡的纸灰似有所感的发出呜呜怪笑,更有许多阴森至极的咯咯声从雾的深处传来。  它们还在用怨毒的眼观看,而这位身姿挺拔的白胡子导师,已递出了那枚朴实无华的拳头。  “嘣!”这一刻,整片灰雾天地都咣当一响!砸得蛇雾吃痛翻滚,其内更有如骨头折裂般的刺耳声响,振聋发聩。    一拳递完,维奇周围空气瞬间骤降,无数带有恶意的目光扫来,那些纸灰的面容也变得狰狞,疯狂朝着他聚集,却又摄于某种威严,只发出如同老妪般阴森森的笑。    此般恐怖异象内,维奇面色平静地左右观看,发觉这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于是又举起了朴实的拳头。  “轰!”这一拳,整个世界都好似镜子迸发出裂痕!  “嗷!”藏在雾中东西发出尖厉的哀嚎,极浓的尸臭味飞溅,又被这拳的涟漪锤成粉尘,连那些离得太近的纸灰都来不及逃,被这无形的浪一震,顷刻化为道道雾丝,消散在了翻滚里。  这片黑白世界中的所有都开始扭动苏醒了,它们掀起了漫天的纸灰,爬出无数扭曲身形,用一山又一山的尸堆,朝着这个渺小的人影压来!  “嗙!”又是那枚简单直接的右拳,这次直接贯穿了大雾,宛如在瀑流中逆流的石尖——坚毅,又霸道!  一切的反抗都是虚妄,一切秩序,也都将败于这枚至高的拳下!  狂风中,白胡子传奇这是微眯眼睛,拳再往前递出一寸!  “轰啦!”霸道凛冽的余威直接清洗了整个雾海,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在苦痛中尖嚎,被灼烧殆尽,被封入狂吼的雾里。  “吱……”  面对如此无差别的攻击,雾海深处有道声音窜出;导师这双深邃的眼眸顺势一扫,慢吞吞地伸手,把那道极快的扭曲阴影收入了掌心。  “你就是它们要保的?”  他低头看着这吱吱怪叫的四手鬼物,另一只手推动镜框;毫无波澜的眼慢慢移向了快要靠近的雾海。  刹那间,所有的诡异与恐怖都停住了。  天地本来就只剩这一个活人;维奇平和一笑,握住拳,鬼物凄厉出声,崩碎为数道纸灰,飘入蛇雾,留下原原本本的样貌来——是个小孩的头骨,下巴处被贯穿,用脊骨刻上了突出的纹,以此当做钥匙的空槽。  “呵呵。”镜片后的眼眸暗哑深邃了许多,维奇握住这枚人骨熬制的钥匙,低头在雾气缭绕的脚下翻找;慢慢碰到了浓雾中的某个东西:有着嘴的轮廓,细往上摸,还能摸出那尖锐的牙。  “咔!”这张本欲咬的嘴被手套崩开了牙,那根往前探的食指未停下,插入这张嘴里,硬生生的将獠牙掰断。  钥匙插入,只听得一声震颤的地鸣,所有雾和灰都被定格,整个黑白的世界也少了那份彻骨的冷意。  “你们都逃不掉。”  脚下的门被打开,白胡子导师最后望眼周围,抬手一拉,从浓雾中拉出了门的轮廓,准备屈膝跳入,眉头却又一次蹙起。  原来,这扇门是个女人的脸——披头散发,眼睛全是眼白,裂嘴,无鼻,能看出嘴角上的血渍,以及些许带头发的碎肉。  她看着他,眼珠和嘴开始活络;像纸缝般的裂开,笑得阴毒狰狞,长眼吊成一条细弧,像诡异传说里的青面鬼狐。  被这样的阴冷钩紧,维奇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于如蛇般湿冷的黑发卷来之前。举起了拳头。  “咚!”  门开,仿佛连通了地狱的青苔铜门应声凹陷,连掉下去的光都灰暗阴森,响起渗人的咯咯声。    至于这位学院导师;他在蹲在门边,  用两手拉着,面无表情的,扯烂了这扇通往另外一个幽雾世界的禁忌!    留下满目狼藉,维奇整理下领巾,屈膝一跃,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又是一片诡异的浓浓蛇雾,一切都无太多变化,一样的静谧,一样的死寂,一样的阴森,一样的拒绝活人的任何气息。  脚下的路在徐徐前行,是的,是它自己在前进。  已挤不出太多的情绪了,维奇背手站在这片浓雾中,无视周围这些古怪声音,闭着眼,慢慢调理状态。  “开吧……”  雾尽头,血门前的冰人已将门把彻底压下,维奇睁开眼眸,一跺脚,踩着痛苦翻腾的路面来到学生旁边,再伸手一拍,抓起对方直接扔出了这片幽雾世界。  “我等你很久了。”他接着盯住鬼雾,目光深邃地好似要将其穿透般。  “是吗?”不带生命气味的纸灰中泛起老婆婆的阴森怪笑。  下一刻,被打开条缝隙的门里涌出一道阴森的枷锁,像是厉鬼的钩,笃定招魂!  “搬山。”维奇摇头闭目,五指闭合,整片雾与世界,竟都在不可知的伟力中颤抖、嗡鸣,最后天幕坠落为地,地化为天。  “倒海。”  合拢的手往下翻,他,生生翻倒了整片雾海!  还是这片黑白世界,但其内的所有都被传奇的法令颠倒。  维奇,选择一照面就释放出了自己的顶尖武技!  “你是怎么发现的?!”秩序颠倒,雾中声音变得嘶哑怨毒,像尖刀刮骨,有无尽的恨。  “我并不是你的指上藏品。”维奇往上一眼,呵呵一笑,指着站在雾后的巨大恐怖轮廓,哪怕其大得,就好似古书中记载的恶魔。  简单的聊天到了这,戴着普通白手套的五指握拳,朴实无华的拳头又往前砸去。  “嘣!!!”  死寂沉沉的世界发出尖锐怪叫,像是镜片碎裂,蔓延出无数裂缝,也让操控这一切的巨大轮廓有些模糊不清。  “维奇……”  雾后的恐怖虚影睁开了猩红的眸子。  “维奇……”  大暗从它的口中倾泻,顷刻拥入这片碎裂的梦。  “藤。”维奇毫无反应地低头擦拭镜框,雾之外的远方轰然鸣叫,像是某种极致的浪潮在朝着这片梦境席卷。  “咯……”白发飞舞,雾后的恐怖主人哈出一口漆黑的火焰,胸口处的红玛瑙项链光芒一闪;那地鸣忽然撞上了某道屏障,化为狂怒的对峙。  此刻身后的门已不受控制的想要打开,维奇转过头,要伸手去拉上门把。  “唰!”  又是一只锁链飞出,可这一次,却是缠绕住了这位传奇的手腕。  “Leyding?(莱汀)”  目光中,这条锁链泛着完全璀璨的金光,其上的古朴纹路缠绕交织出无比繁奥的密语,像是神圣庄严的永恒,书写“绝对”二字。  “嗯?我也很惊讶呢。”雾海后的恐怖轮廓往前佝偻着腰,苍白的发丝垂下,里面那只眼好似血月般散发出幽暗的朦胧。“竟然是第一序列的炽天锁,是属于绝对圣器?还是使徒之链呢?”  “这真的是你的学生么,维奇。”它发笑,一轮血月依旧猩红,“他不会是和我一样的怪物吧?”  它发出好似千万人一同哭喊的诡异声音,再抬头,巨大的轮廓直立,露出腋下的两只森然手臂,最终庞大的身子趴下来,用那轮血月盯着这个小人儿。  “维奇。”  “你难道就不想看看。”  “你这个学生的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么……”  “唔咯咯咯……”  :。: YY小说 第二百六十八章 鬼影重重 被这样的圣器镇压封锁。  这门后,究竟关着什么?  白胡子传奇试着扯动右腕上的金锁链;只是握住拳,锁链上的斑驳符文直接撕裂开来。  “原来是最低级的仿品。”  察觉到了右手可以重新活动,维奇微垂头,镜片后眼睛少了震颤人心的光。  “咯……”  爬伏在雾海之后的恐怖轮廓又张开了布满皱褶的嘴。  空寂,幽暗,无尽的纸灰与蛇雾在大暗中翻滚,此般末日,迎面而来的死人气味愈发猛烈。  那是愈发纯粹的暗,携带着死人的声音,连着皮肉腐烂后的血水,还有无数溶解过半的尸块,让人只望一眼,就要陷入肝胆欲裂的绝望中。  与此同时,门缝泄露出来的阴风愈加汹涌。  夹在中间的白胡子导师侧过眸,饶是身处此等绝境,饶是自身的躯壳太过于渺小,他还是沉默的站立着,就像是一扇,阻挡所有的新门。  它们都来了。  身上的宝戒在预警,维奇眯起眼睛,一推镜片,平和又霸道的拳直接轰击金链,将其砸回门缝内。  他再抬眸,略微垂着下巴,镜片后的目光滑过一丝血色。  “只是一件,就吃了这么多的人。”  “我一定会找到你。”  传奇的誓言成立,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住,其上气血萦绕,引发整个梦境震颤。  “嗯……”  胸腔扩散,挺腰,举拳,遮天蔽日的纸灰尖厉嚎叫,其内些许保持哭泣着模样地冲向传奇,更有甚者不顾一切的自爆成灰;咯咯怪笑,眼里全是怨毒。  “他们都是鲜活的人呐。”雾海后的那轮血月稍稍弯起,笑声好似千万人在哀嚎,“你忍心吗?维奇,你忍心吗?”  “额哈哈哈。”  一切恐怖的终端又仰头大笑,又有两只巨大的手臂从身侧张开,其皮肤竟然红润剔透,五指纤细,好似上等羊脂白玉,让维奇微微一顿,头次露出别样的神色。  恍惚间……那副笑靥如花好似就在昨日。  镜片后的眼轻轻松动,太多太多的情绪一瞬间涌现在心底,掀起潮,也吞噬了他的理智。  握紧的拳出现青筋,他,暴怒了。  “呜…”大暗临近,漫天成海的尸骸哀声哭求,无数阴毒的禁忌杂糅其中,哭着,又怪笑怒骂着。  “维奇…维奇…”  那双女人才能有的玉手慢慢前伸,像是位恋人,要温柔抱住渺小的身影。  “让我抱抱你吧。”腥味十足的白发垂落,一轮血月发出幽光,咧着嘴,说出那名女人独有的声音,“我不想死呀,维奇…”  散发着圣洁白光的玉手环住正中的人儿,开始合拢,开始遮住他的身形。  禁忌已成立,雾后的人又开始仰头狞笑,可就在此刻,这双完美无瑕的玉手忽然崩裂,溅出深红的血;蛛网般的裂痕引起崩溃,大片大片地掉落碎肉。  “维奇!”雾后的恐怖轮廓狂怒长啸,下一刻,这只神灵垂爱的玉手直接炸开!  轰!血雨碎肉自大暗的天幕滴落,雾中的一切都乱了,它们疯狂地抢食,哪怕是一丁点的血沫,都要吞入肚里。  如此血腥,埋下头的传奇已看不清神情,脚踏尸山血海,以人类之躯抗得所有诡异与恐怖都停在那头,最终一拳打出,贯穿整片雾海,震惊了雾后的主宰。  之后,他又递出了拳头,而且更快,更烈!  这一次,他将雾海打得左右分离,将这片黑白世界中打出一道裂纹,渗透进了纯粹的光。  “利用我?”他抬起深邃的眸,在忽然的静谧里又是一拳递上!  “噼啪!”那条红玛瑙项链被打出裂痕,顷刻,有无数哭嚎着的亡灵钻出,阴风狂舞。  “维,”宛如血月般的眸子扩张,拳意到,连带它的白发、皮肉、牙齿都被崩碎成血雨。   雾后的恐惧轮廓轰然倒下,被压制在整片黑白世界的亡灵和鬼怪掀起骇人的风,疯狂地互相吞噬,像是百鬼苏醒的无间炼狱,再也容不下任何活人的气息。  维奇独自面对血腥炼狱,伸手一抓,一只完全透明的鬼物被他完全抓牢;挣扎着显形,不停看向气息阴冷的门缝,脸上没有任何器官,只有两个孔,以及一张獠牙布满的嘴。  鬼物向他张开布有内嘴的恶心血口,低头一咬,直接把头都炸穿。  “呵呵……”  捏爆鬼物,维奇忽然低头笑了,往前一步,面对妄图冲入身后这扇门的百鬼众魅,抬手摘下金丝眼镜,十分有耐心的擦拭起来。  整个黑白世界里的东西都想往门内钻,阴风呼号,许许多多不曾出现的扭曲形状从雾内爬了出来。  白胡子导师就安静站在这里,重新戴上眼镜,抬起了头。  一人,一门,一定海神针。  “还不放弃是吗?”白胡子导师面无表情地推了下鼻梁,右手再次握住,让整片雾海都一抖。  “呜…呜……”  阴沉天幕上方那道被打出来的裂痕射落更多光芒,雾中的东西躁动不安;响起嘈杂的脚步,各种牙齿摩擦的尖锐声响。  忽然有铃铛微微摇晃,那些个犹豫徘徊的雾中恶鬼猛地冲了过来!  “呵呵。”镜片反射出白光,维奇抬起头,举起朴实无华的拳头。  寂静,吞噬了一切声音的白光无声炸开,一圈圈涟漪中,整片雾海被生生打退了十里!  “轰!”这一拳,百鬼湮灭!  黑白被撕裂,天空与大地哀嚎,血雨内,穿着导师制服的白胡子大叔安静站在雨中,背起手,像是在等待。  身后的门缝更开,他已能闻见里面的毁灭气味,眸底的光深沉暗哑。  这究竟是怎样的恨和怨?  这个孩子,在那段无人知晓的童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难道……  念头急转,一道无声的锁链又攀住他的四肢与颈;猛地一拉,他的身形分明淡了几分。  “原来如此……”  他平静看着越缠越紧的锁链,慢慢深呼吸一次。  “我来了。”  不再是虚无缥缈般的遥远,就在维奇的身前,一道影子诡异站立凝聚,变成一道戴着夸张羽饰礼帽的老贵妇,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胡子,手里还端着女士烟斗。  “你的确很厉害呢维奇,可惜,这是在梦里。”  “打坏了我的饰品,到时我会找你赔的。”  布满皱褶的老嘴嘬口长嘴烟斗,五指上的宝戒亮起迷人的色泽。  “是你把他从那个禁忌里带出来的?”维奇平静看着她,脖子上的锁链一紧,让他微微仰头,“为了那只大妖,还是为了你自己?”  “嗯?”巴蒂巴特的巨大眼珠转动,轻吐口烟,再看了下阴沉天幕上方的裂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微微摇头,伸手捂嘴,露出有些恐怖的笑,“我只是游荡在梦境中的巫师,至于找到这个孩子……”她叹息了会,“可能是缘分吧,本来我以为他这段时间会挺需要我的,看来…是他取得了胜利呢。”  “你在说什么。”维奇平静抬眸,身体又虚化了许多。  “你不知道吗?”巴蒂巴特又看了眼天幕的裂缝,还是耐心地交流了起来,“这孩子体内还有一个东西,嗯…有点儿本事,能够驱使我做的人偶。”  “你是想要那个东西的魂?”维奇打断了她,扛着紧紧缠绕的锁链,伸手推了下鼻梁。  “噢,又被你套出个秘密了。”巴蒂巴特笑得阴气森森,“不过我就是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饰品,既然那个小孩能够在那样的地方安然无恙,它所藏着的秘密,肯定够我写上一本书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吗?”维奇盯住巴蒂巴特,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你知道他去过活人的禁地,也知道他会沾染上某些东西,所以,你才要趁着今晚,迫不及待的动用了你最后的契约。”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白胡子导师的眼底有了些血色,“从圣克鲁斯再到这个城,你究竟盯上了他多久,期间又从他这里得到了什么?”他到此眼睛一眯,“之前那一大半无故消失的精血,就是他要抗衡他体内那个东西所付出的代价对吗?”  “你,”脖上的锁链有些松动,维奇试着挣脱枷锁,“是在拿我的学生当做养东西的容器?”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和我签契约吧,签了我就统统告诉你。”巴蒂巴特白眼一翻,一只手捏起裙摆一角,点起脚尖,开始试着落地。  束缚在白胡子导师身上的枷锁发出承受不住的闷响,可后续补来的锁链愈发得密集,从雾远方而来的鬼怪也在无声接近,却被巴蒂巴特呼出的烟罩住,化为道道灰烬飘散。  “嗯~”终于能落地,巴蒂巴特看了看已实体化的手掌;指尖一挥,将冲她而来的锁链打的歪歪斜斜,而后端起烟斗,笑着竟有些优雅,“反正不论怎样,我巴蒂巴特永远都是赚的最多的商人,看在你今晚这么卖力的份上,打坏我首饰的利息就不用给了。”  “还有,谢谢你了。”  她挥手扇开旁边的金锁链,提起裙摆,与被锁链缠紧的白胡子擦肩而过。  “你真能进去?”锁链已将其束缚成一个人形的蛹,可其内的声音依旧平静,且波澜不惊。  “嗯?”巴蒂巴特侧过头,就这一刻,一道看不见尽头的藤自裂缝外砸碎了整片天空,把广阔无际的雾海直接拍成碎末,让柔和的星光,取代了这里的所有颜色。  “我还是低估了你呢。”  巴蒂巴特张嘴吸烟,虽是神色平静,却有一道纸般的裂痕从额中心往下,飘出白色碎块,巨大的眼珠记住这个白胡子传奇的样子,眼底满是狰狞,怨毒。  “下次,你不会再有机会打扰到我的生意。”  巴蒂巴特咧开嘴笑,笑得诡异,笑得散开的皱褶恐怖异常,“下一次,我会亲自打开这扇门,释放出里面的一切东西。”  “你,会好好体会那副美丽的……”  :。: YY小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恶魔,是恶魔 深夜,星空灿烂。  思科特点燃桌上的熏香,一听下方的开门声,直接侧起了头。  “维奇?”  “是我。”   门开,思科特看着一身导师制服的白胡子传奇,心头一定。  接着,他注意到了对方手里的黑发少年,不由问道:“他怎么样了?”  维奇摇摇头,踩着松软的地毯,把拎着的人扔上了沙发。  思科特见状上前,蹲下翻动简-艾斯的眼皮,又侧头听了会后者的脉搏,抬头笑了起来:“只是被你敲晕了。”  “没有大碍吗?”维奇背着手站在原地。  “这有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学生了。”思科特摇摇头,再看眼对方,刚要取笑,脸上的表情却慢慢地收敛。  “是,”抓住昏睡少年的衣角,他试探性的问道,“是恶魔吗?”  听得询问,维奇侧头转动桌上的熏香;吸入那抹紫色气体,用平静的语回:“对,我刚从那里回来。”  “这不可能。”思科特旋即起身,双掌往前推,人止不住的摇头,“没有任何恶魔能够穿越那层禁忌,更可况是释放如此遥远的媒介。”  “除非。”维奇淡然接上话语。  “除非他曾经有触碰过,或者进入了这恶魔被封印前留下来的东西。”思科特张嘴就答,下一瞬,桌上的烛苗被某阵风吹得东摇西晃。  维奇背靠着桌沿双手抱胸,扬起淡笑;伸手推了下眼镜:“所以,我们好像找到了答案。”  “这不可能!”思科特重复言语,皱紧眉,并望着少年的昏睡样子,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  夜风吹入,烛火扩散出的光影抹上少年的睫毛,将其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曝露光中,像是没有安全感的猫;画风阴郁的孤独感直扑面容。  办公室里的声音更静了,倚靠住桌沿的维奇转过眸,平淡打破了沉默:“简-艾斯来之前有过很多故事,我们了解的不完全,至少,他杀人之前的那段时光,没有人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  “就是他十二岁之前?”思科特认真地听,并来到办公桌后,从那沓文件的最底层找到了这个孩子的档案。  八岁,因为与成年人抢食被当地律查有所了解,十二岁时第一次杀人:是一把钝刀,还咬断了死者的手指。  十六岁时做盗贼在卡鲁的冲锋营内强制参军,而后……  档案上的讯息越来越少,思科特抬起头,一面用不知何种含义的笑,一面摇头出声:“我只看到他为了活着的种种挣扎,也看到他是怎么把一个处于襁褓中的女婴养得如此的健康开朗。如果你想要更进一步确定他与恶魔的联系,我第一个反对。”  他的声音笃定,维奇无奈摇头,呵呵一笑,语调有些幽默:“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还需要一点改善。”  “他身上的事情已经能解释得通了。”炽热的灯光温暖,维奇低头整理袖口,两指掐灭了一缕腥臭的黑烟,“简-艾斯前往了不该有活人的禁地,并从那里,带出某个东西。”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那座山谷。”他抬头看着思科特,语调平常,并有和善的微笑,“如果真是这样,那位亲王应该要承担责任。”  “你想要通知他?”思科特往前站直了点,又转念一想,声线往低了点说,“也对,反正都已超过了普通的探险范畴,也该……”  “不对!”他倏地抬头,看向沙发上的人儿,“那有没有可能,简-艾斯带出来的就是那个恶魔。”  “不。”维奇立即摇头,回忆起那几秒内的事,眼眸深邃了许多,“那个恶魔存在的历史过于悠久,身上的许多宝器,都不像是如今年代的产物。”  思科特慢慢倒吸了口气:“你确定?”  维奇缓缓颔首,推了下镜片,藏起那一丝缅怀:“总有些东西会挣脱控制,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如果可以,那只能是神。”  “我需要找个时间探查一下,毕竟是关于梦境的恐怖恶魔,值得为此费神。”话到此,维奇转头看眼摆钟,低头左右观察脚跟,确认有没有被污染。  “那她是怎么入侵到内史密斯身上的?”思科特再问出一个关键。  “因为它的一件宝器。”对面的人抬起镜片后的眼眸:深邃,藏有太多沧桑,“那件东西,很可能是传说之上。”  “这不可能。”思科特的小心脏第三次受到了冲击,“如果是神器,那今晚绝不会如此安宁。”  维奇笑呵呵的压下手掌:“这是猜测思科特,这只是猜测。简-艾斯身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契约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我通过那个恶魔开启的门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之后我有时间……我会亲自询问这个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思科特往前迈步,堵住白胡子导师的路。  “只是一点小状况。”维奇苦笑摇头,便继续说了起来,“Leyding(莱汀),虽然具备炽天锁的绝对属性,但它本身只是圣器,能关押封印的怪物也只有九到十级,不具备太大的危险。”  “而且它又是赝品。”维奇看了眼沙发上的孩子,“可能是他带出来的那个东西为他抓来的。”  “他?那个东西?”思科特听晕了,吸口气,本松下来的肚子又缩了起来,“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维奇,你能不能不要像乔蒂他们那样耍我。”  “好了好了。”维奇笑呵呵的压下手掌,“我完全对你坦诚,你先自己思索一下,不足的地方我来补充。”  “别小瞧我。”思科特伸直手,一面防止对方跑了,一面绞尽脑汁的想,“按照你的口述,这个凶物肯定就封印在简-艾斯的某道门里,在他的内心世界。所以说,”  他开始扳手指,“赝品,又是圣器,那他体内锁着的这个生魂也就是六,七级左右的普通怪物,风险最大也就是个八级,这样说的话,也不算太麻烦的事嘛。”  思科特抬头看向白胡子导师,发现对方也在温和点头。  “那我们再来说另一个。”这位大腹便便的白人巫师彻底来了兴致,“你说这个生魂,是艾斯,从禁地里,带出来的那个东西的东西,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那个恶魔告诉我的。”维奇差点呛到了他。  “你竟然会相信恶魔的话?”思科特直接露出疑惑脸,双手摊直,写出大大的问号,“它刚还想吸干我们学生的血肉,你现在告诉我你的线索是听它说的?”  “不不不。”维奇摇头摆手,完全是一气质温和的学院院长,“我只是施展了点小手段,让我们解开了这个最难的难题。”  “手段?”思科特听得顿住,接着眼里有光,猛地拍了下手,“对啊,我们还有那位先生呢!我真笨!”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问那个恶魔的名字?”思科特乘胜追击。  维奇听着沉默,最终深呼吸了一次:“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不知道它与简-艾斯之间是否还有契约,而且,每个恶魔都不会让这样的秘密太过简单的被发现。”  “是啊,但还是能知道名字就好。”思科特点点头;跟着呼出口浊气,袍下的肚腩又圆了起来。  维奇笑了笑:“摆脱了契约,它很可能直接逃脱了那层地方,这会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麻烦得多。”  “可她的国,”维奇停顿了下,月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一定会去的。”  思科特闻言看着他,默然片刻,还是带了点劝阻:“在梦境你的手段会差上许多,而且,它应该不会给你第二次直面接触它的机会。”  “这只是我的规划之一。”维奇不置可否,最后望眼昏睡的男孩,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轻拍思科特的肩说道,“关于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乔蒂他们。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那个恶魔降临的条件,从现在开始,这个孩子就交给你好好照顾了。”  思科特认真点头,再问:“那关于他在校外的活动呢?”  “为什么不呢?”维奇呵呵一笑,眨下眼皮,语调温和的回答,“不论前路如何人总要是吃饭的,他难得有机会,剩下的事情应该由我们来操心了吧。”  说罢,这位白胡子传奇举起手摆了摆,消失在了闭合的门后。  :。: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二百七十章 武道昌盛 艾斯……  封闭的黑暗泛起波纹,掀开眼,  直面而来的光温暖,空气里也有浓郁的熏香。  “你好些了吗?”  导师的语响在耳侧,少年慢慢坐直身,狭长又阴柔的眸子还不大有神。  “我怎么会在这里?”摇头甩掉脑中的杂乱,抬起头,他望着白人导师发问。  “你只是遇见了某些变故。”思科特看住他,往前伸的手顿住,还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身体的感觉还好吗?”  “yeah,我只是喝多些了,但这都没事。”艾斯闻声便答,接着一愣,对导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难得的聚会,所以我有些放纵了自己。”  “适当的放松就身体有帮助。”思科特摆摆手,拍拍裤腿,坐在了艾斯的身边。  忽然安静,平稳跳动的烛苗在一缕微风里发出“哧”的声响,摇晃了艾斯的眼瞳;映衬出一朵橘黄色的火。  “是我身体又出现状况了吗?”他忽而垂下眼睑,颈脖上的金链光芒闪烁。  “我们可以这样形容。”思科特抿了下唇,从沙发后的深红色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籍,再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你应该最清楚你的经历,有些事情已在契约中,只要片刻的不小心,它就会触犯难以想象的恶果。”  思科特的手指着那行文字,又“啪”的一声,将厚厚的,封面为紫色的书籍闭合。  简-艾斯有些发愣,思科特凭空点点茶桌;一杯茶水“嘿呦嘿呦”地跑到艾斯的手中,屈起又小又细的脚;跪着等他享用。  “你还能接受吗?”导师轻声发问,目光平和。  简-艾斯动了:端着茶,狭长的眸子敛起许多情绪,只能觉得愈发深沉:“我,我一直都在这样的路上。”  “我知道。”思科特打一响指,转过身伸手放回书籍,再十指交叉地,侧头凝视住学生的面容,“从现在开始,不要说出任何一个关于恶魔的单词或者句子,甚至是梦里,也要想办法把自己的嘴胶上,”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进一步强调,语气无比认真,“恶魔是最狡猾且力量强大的异族,它们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来打破契约,甚至在你以为你与它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时,也会于某个条款内埋下危险的伏笔。”  “嘘……”  简-艾斯要说话,他竖起一根手指贴住其的唇,好似白馒头般松软的脸颊满是严肃感,“还记得上次吗?维奇和我们早就注意到了你身上的情况,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这个恶魔会有如此的强大,你上次的应对情况就很不错,现在应当保持。”  “上次维奇老师根本就没有问过我,所以我也只觉这是很常见的事情。”简-艾斯苦笑着拿开导师的手指,再吸口气,双腿并拢坐直。  “这份心态要保持。”思科特握住艾斯的手,眼神严肃却偏生有种喜感,“也要对异族保持敬畏,你身上的另一个,也不是巫毒,是存在于活人禁地里的东西,到时我们还要进一步确认一下。”  “你很紧张?”此时,思科特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小动作。  “对,对。”简-艾斯大方承认,一面消化导师说的语,一面伸手擦拭额上的汗珠,“老师,你说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是活人禁地?”  “就是你曾去往了死人的国,在那里,沾染上了本该死去的东西。”  双唇启合,轻吐出的言让简-艾斯脚趾抓地,右眼眼皮更是不自主的跳动。  “它的形式有很多种。”思科特再次出声,而眼瞳正中的人儿好似有点头痛,令他立即闭住了想要继续的语。  “你怎么了?”  伸手,银绿色的光传入艾斯体内。  “我没事。”简-艾斯双目紧闭,十指插入发茬,闷头忍受激动到有些变形的稚嫩声音。  怎么会……  他的思绪开始杂乱,像被弄乱的毛线团,竟开始有些回避所有汹涌过来的颜色。  见此幕,坐在一旁的导师略微叹息的敛去眼底的凝重:“你不要太担心了艾斯,你只要放宽心态。你体内这个只是个不起眼的东西,它与纠缠着你的那个恶魔相比,已是极好解决的问题。”  “现在,”思科特找到艾斯的手;将它拉下来,牢牢握住,“跟着我一起深呼吸,呼吸……”  “呼…”胸腔顺出气,茶黑色的眸底慢慢泛起光亮。  思科特未有移开目光,言语轻柔地讲:“现在艾斯,你好好想想,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慢慢地想。”  “学会冷静梳理;总结,以及解决问题,一切都还来得及。”  室内的光依旧,导师的语更晕染了一分柔和。  艾斯慢慢低头,抿住薄唇,半响后,出声倾吐道:“这一切都是从我离开那个山谷之后,”眼前人已要张嘴,他直接摇头,“不要担心思科特老师,这一切我也与那位大人说过,之后并没有出过任何事情。”  “那是一座弥漫着巫毒的山谷,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只知晓如果我吸入过多,我就会喉咙被溶解到阻塞成一团,最终活活窒息而死。”  “那个里面有太多东西了。”简-艾斯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腿,“单我亲眼所见的,就有宛如山包般大小的蛤蟆,生有蝙蝠耳朵的猿怪,还有会人类武技的红衣猴子,以及莫名望着天的巨大人类雕塑,还有……足足有几十米宽的地穴。”  “太过于古怪了,它们极端的仇恨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少年的独白停顿,再侧头,望着始终沉默的思科特,歪头,笑弯了眼:“甚至,我认为那里是另一片世界。”  烛苗摇摆,藏于角落中的阴影被溢开的光吞噬。  “另一个世界?”思科特深深吸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认真地总结道,“那你去探索的地方一定有极为凶险的秘密,事情的起因已经有头绪了,关于你身上的事情,冒险协会也会有责任来帮你处理。”他语气笃定。  “我很感谢。”简-艾斯颔首应答,侧脸贴住膝盖,橘黄色的烛光将狭长的眸子打暗;更为煞人。  眼里的少年愈发像只猫,指尖叩腿,思科特又接着道:“学院里会有应对手段,我们拥有那位,”他顿了下,“那朵花,这个你应该听同学提起过。”  “这几天你只要保持之前的生活作息就好。”思科特端起了跑来的茶杯,低头呷一口,尽量将语调放得稀松平常,“我们不会过问你与那个恶魔的交易,也大概能猜出你做出的牺牲。”  简-艾斯并未出声,思科特则是露出安慰性质的笑:“今天那个恶魔能到来是运用了某种强横的宝器,这说明它已无法随心所欲的入侵到你的梦来。”  “所以,”茶杯陷入松软沙发内,亦如少年沉下去的身子,“接下来这几天,学院会联合冒险协会的人着手解决你体内的问题,将那个……本该死去的东西,以及它带入你体内的所有,全部消灭。”  “咔!”交叉在一起的手骨忽然发出骨爆声。  脑里的一切忽然消失,简-艾斯白了唇,双眸望着笑容自信的白人导师。  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剧烈鼓动。  “老师。”他出声,修长的手掌抚上胸膛,“我体内的这个东西,我感觉……他没有伤害我。”  声落,自主紊乱的心忽而一顿,而思科特的脸也倏地一沉,拉高室内的压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思科特微微眯起眼睛,开始不带感情的打量自己的学生,“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东西都是依靠人的血肉而活,这是任何关于异族的书籍都会有的基本记载。”白人导师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粗重,“我们不知多少人死在了这些不欢迎活人的地方,同胞的魂被永世囚禁,最终同样化为蚕食人类的狰狞恶鬼,你现在告诉我……”他眸里的光闪得危险,“它是善良的?!”  这句话,白人导师完全是吼着说道。  “我只是猜测。”那扑面而来的压力凝滞血液,简-艾斯低下头,埋住了表情。  “我知道。”思科特保持面上的阴霾;深吸口气,语调放缓了点说,“艾斯,人类与异族间的矛盾绝不可调和,这是规律,就像狼要吃羊,是世界的选择,你不了解艾斯,你不了解,我也希望你永不会有了解的时候。”  导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头见月,背着手,面色如那月光——阴晴不定。  简-艾斯望着他,闭上眼,享受脑海中那道极致痛疼的耳鸣。  思科特只看出了他的痛苦;柔声放缓:“艾斯,你只是快要成年的孩子,在你这十多年中,我也透过档案听取过许多,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但一切都不过去对吗,你,”  导师拉住少年的手,“你拥有我们人类最顶尖一档的天赋,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平静,但是,这已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拦你——维奇与那株神药再与亲王联手,就算它是顶尖恶魔,都不可能逃过这次惩戒。”  “你会强到载入史册。”十指相扣,传来的语笃定又温和。  简-艾斯抬起头,眼瞳在烛光中映出更亮的火。  “更不用担心它的那些小手段。”思科特走上前,抹出一支白色的香,“它在你体内留下的那个卵,我们会一并消灭掉,它并不是善良的,孩子,睡吧孩子,睡吧,学院不会坐视自己的学生被异族伤害。”  “所有的异端就会受到惩罚。”  “你也将,武道昌盛。”  :。: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真贪心呢 睡吧……  炙热的梦呓搅乱心魂,眼前的水晶吊灯美丽到眼花缭乱,深红的地毯花纹华贵,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令人咂舌的珍宝。  戴里克拿起雪茄,指尖有些颤抖,轻嘬的唇还有胡茬生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陷入松软沙发的臀还是有些僵硬,他吐出口烟,目光时不时放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终于,那背后传来了一丝动静。  吊灯忽然明暗闪烁,戴里克并住腿,继续手掌颤抖的抽着雪茄,面色发青,眼底有掩盖不住的惶恐。  哗!那办公桌后的书籍忽然无风自动起来,整个极致奢华的铂金大厅应声苏醒——珠宝、书籍、各式各样的布娃娃人偶都诡异腾空,在办公桌上方环绕旋转,像是有意识的小人儿;手拉着手起舞。  戴里克一时间看呆了,妄图起身;可膝盖属实过于坚硬了。  “那是……”他跌跌撞撞地握住沙发扶手,死死盯着在半空中起舞的书籍,眼珠凸的布有血丝,指间夹着的雪茄都有些灰掉落而不知道;只知晓红了眼,彻底乱了心神。  “嗯~”空气中忽然泛起某道恬静苍老的鼻音,大厅右侧那扇紧闭的门打开,门缝内一片黑暗;一只戴满宝戒的老手慢慢搭在门把边,像要把门从黑暗中推开了来。  “我回来了。”  一阵极冷的风吹闭了戴里克的双眼,门闭合的声音响起,再睁眼,已是个头发凌乱的贵族老婆婆背手往办公桌那边走,巨大的眼眸里还残余些许情绪。  戴里克紧紧盯着她,雪茄捏到变形,毛发不由自主的倒竖,宛如被惊吓到了幼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大厅内的异象还在继续,巴蒂巴特挥挥手,一面整理银色的头发,一面走入办公桌后,弯腰坐了下来,始终碎碎念着。  “这可真是个不划算的买卖,那个臭胡子还真是可恶呢,嗯……我一定要报复他。”  “竟然还敢套我的话,为什么就不问我的名字呢。”  大厅内的所有又重归秩序之中,巴蒂巴特动作娴熟的整理好银发,再点点桌上的宝盒,对着化妆镜观察自己,最终取下了松垮脖子皮上的红玛瑙项链,低头看着那些裂痕,伸出红指甲的老手抚摸,语气带着无尽的遗憾,“嗯……这么好的首饰都被弄坏了,能颠倒我的秩序……是我有些自大了呀,巴蒂巴特,你可真是个糟糕的巫师。”  简短的嘟囔完,巴蒂巴特往后一靠,天蓝色羽饰礼帽后的巨大眼睛还涂有一层紫色眼影。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几张纸爬上办公桌,老婆婆独有的沙哑声音进入耳内,戴里克旋即泛起一阵鸡皮疙瘩,雪茄上又有几道烟灰洒落在地毯上。  “我,我没有找您啊。”戴里克摆摆手,再看眼金碧辉煌的大厅,是真不知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来。  哪怕他已在这里等待有了一会儿,也根本想不出这份光怪陆离的真正原因来。  “嗯?”办公桌后的女巫发出鼻音,再抬起帽檐下的眸,戴有绚丽宝石的两指一打;用指尖亮起的火点燃烟斗,然后深吸一口,用笑着的语气出声道,“那可能我们之间有误会了,既然这样,我送你回去吧。”  话完,那扇雕刻有巨大眼睛的红木门嗡鸣着想要打开,而老婆婆背后书架上的许多书籍不安分的震动,又让戴里克凝固住了面容。  “等,等一下!”  门即将打开,狂风入,戴里克抓住沙发扶手,有些吃力的挡住要送他走的风,语气焦急的喊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是真的不清楚情况啊!”  “噢~”星星花纹的红色软椅上,老婆婆呼出口烟,低头捋平身上的天蓝色宝石礼裙,巨大的鼻梁都碰到了桌沿上,“我是梦境中的巫师,你可以称呼我为巴蒂巴特。”  浓雾从图案繁华的地毯上往前飘去,像是有许多窃窃私语藏在其中,让戴里克听得不分明。  “再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吧。”巴蒂巴特仰起了头,望着会客沙发上的小人儿,语气平淡地讲,“我是一名手段出众的巫师,平日最喜欢帮助别人实现愿望,也只有那些心里极度渴望的人,我才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并在梦里找到他。”  “你的想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召唤我。”  布满皱褶的嘴吸住烟嘴,好似蒲扇般的睫毛往下一遮,看不清任何的光。  “我?”重新坐在沙发上的戴里克愣住了,再看看周围,咬牙掐住自己的中指,直疼得自己嘶嘶叫。  “你的手段太低级了。”巴蒂巴特注意到了这幕,点点烟灰,指上的宝戒亮晕了某人的眼,“如果你真的想要回去,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毕竟我……也是很忙的。”  她说完往后靠住,吐出烟,比身子大出一个轮廓的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戴里克听出了某种危机,再次左右观望,沉默了半响,终于试探性地问:“你,可以帮人实现什么愿望?”  “太多了。”巴蒂巴特并不想理睬这种无聊的问题,再次抹了下布满裂痕的红玛瑙项链,继续叹息起来,“只要你能想到的,我都可以实现。”  “就像,”话停顿,她巨大的眼睛里倒映出戴里克的样子,“你的同学那样。”  “我的同学?”戴里克转过头,而后天灵盖被劈入一道惊雷,“你,你说是在说他吗?!”  他激动地站起来,连之前巴蒂巴特给他雪茄也遗忘在了沙发上。  “还能有谁呢?”巨大的眼睛扇了下睫毛,巴蒂巴特打开那沓纸张边的红色小宝箱,清点里面的饰品。  那就是……  戴里克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桃花眼少年,想起他奇迹般崛起的案例;“噗嗤”一声,低头捂着嘴,最后倒在沙发上,一边踢脚,一边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  你是这样啊……  眼里亮起骇人的光,这位崛起于南方村落间的少年十指攥紧沙发的布,面色红潮,太阳穴边的青筋都亢奋到有些吓人。  “请你帮助我!巴蒂巴特,请你帮助我!”他骤然抬头,未控制语气地向那位老女巫请求到。  “Αυτ?  ε?ναι-το-συμβ?λαιο.”  古老的契约成立,巴蒂巴特垂下如蒲扇的睫毛,吸口烟,往他的方向呼出条浓雾。  “我的要价是很贵的。”放下镶满宝石的长嘴烟斗,她悠然起身,硕大的身子轻如羽毛般飘到戴里克身前。  戴里克不敢乱动,只见胸膛上的衣物自主打开,这位老女巫的巨大鼻梁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像是在闻着某道气味。  “嗯……还是太不行呢。”巴蒂巴特直起腰,宛如枯枝般的红指甲老手一根一根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慢慢将其握在了手心里。  “你能献出什么?”  大到骇人的眼珠清晰倒映出人类哆哆嗦嗦的样子  “我,我……”戴里克有些犹豫,忍住全身无比抗拒的鸡皮疙瘩,牙床打颤地说道,“我不清楚这些详细条件,您,您可以大致和我说说吗?”  “那太简单。”老女巫往后退回,摊开五指,接住悠悠飘来的烟斗,“你只要告诉我你需要的,我会酌情思考代价。”  “那我要像简-艾斯那样!”戴里克立即握紧拳头,眼里爬出血丝,“给我像他一样的天赋,我只要这个,你告诉我需要多少钱!”  “小火人的天赋?”巴蒂巴特笑了,嘬口烟,伸指唤来一本小红书;翻开查找其上的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悠悠过去,奢华到迷晕人眼的大厅逐渐布满雾气,站在那头的老女巫的身影也开始模糊不清起来。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桌上的红玛瑙项链又裂出一道纹,巴蒂巴特转过眸,抬指叫退了小红书,语气散漫地道,“你的同学可以为了天赋奉献一切,你呢?你也有这样的决心吗?”  闻声,戴里克立马就要答,可那雾里的缥缈女巫却率先提醒:“我不是开玩笑哦,他可是轻易就忍受了让人魂裂的痛苦。”  “这是多么好的孩子呀。”雾里的存在叹息一声,恍惚中,整个大厅要被深灰色的雾溢满,快让戴里克看不清任何景物。  “说吧。”雾里亮起一双猩红的光,声音也变得扭曲怪异,像是男女在一同说话,刮动人的耳膜,“你能带给我什么?”  此刻戴里克已经想得痴了,只是握紧双拳,想起这几日的心酸痛苦;面容坚毅地下定了决心道:“我想要简-艾斯那样的天赋,还要一本适合我的传说级法门!再有一本传说级的杀伐武技!”  “噢?那你可真贪心呢……”身形朦胧的诡异轮廓颤动,发出低哑的刺耳笑声。  “我可以付出一切。”戴里克闭上眼眸,握拳在心头,演技斐然。  一张崭新的契约飘入他的手中,下一瞬,有个看不清轮廓的阴影环绕住了他,伸出手,是极度阴冷的触感戳上他的心头:“那就签了吧,付出你的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也会…让你拥有真正的力量。”  “咯咯咯。”  浓郁如墨的雾散开,挡住一切视觉,藏起了其内的一切秘闻。  :。: 雅文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上月 星空闪烁,游荡在其间的风燥热。  岛谷酒店内的灯光炽如朝阳,吸引疲惫人踏足,沉入金钱编织的温柔怀抱里。  炙热的风下,那些预图归家的学子告别了形形色色的露水情,趁着马车还在调头,与些许熬夜等待的贵族们聊着最后的生意,或是交换着信息,稳固新得来的友谊。  车声人声一同作响,这些人儿身上的香好似要熏死前来服侍的仆人;那叮咚音乐,是风铃在孜孜不倦的舒展歌喉。  “艾斯的事,”花园广场,加尔-克里曼沙看着堵成一条长龙的车队,吸口烟,眼珠不带情绪的转到了管家的面上,“你还没搞清楚原因吗?”  “应该是被学院的人接走了,最有可能是你们的院长维奇。”管家语气平稳地答,拍拍手,示意那辆龙车从拥挤的排队里更往前面停点。  得到答案,克里曼沙转头看向身边的继承者,眉头微蹙,还是有些克制地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可能是一些学业上的事情,他前不久在维奇那里得到了武技和内宗法门。”亚摩斯先开口,从外套的兜里拿出手套,一面戴,一面看向身上还有股香味的铂金二人。  “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几天。”里塔二世揉着脖上的红印,而帕斯卡尔亦是跟着点头;把手里的香帕又放在鼻下细闻,神情有些陶醉。  得到进一步的推论,克里曼沙脸上的阴沉收敛了许多,此刻,站在旁边的奇得塔斯这才抬起眼皮,知晓了表弟问题里的意思:“你是怕有人针对他?”  “对。”被说破,克里曼沙表现的淡然。  这片圈子的氛围有些微妙,亚摩斯再望一眼,好似精灵般的绿色眸子泛起涟漪,让人神摇意夺。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了。”站在圈子边缘的阿列克谢最后出声,衔着烟点上火,帽檐下的侧脸曲线硬朗。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里塔二世笑了,并朝亚摩斯眨了眨眼睛,意味不明。  “他们不敢,那些导师更不会管学生之间的事。”相比于里塔二世的半遮半掩,帕斯卡尔点着手指,选择了无比直接的语,“再退一步,如果有人敢针对艾斯,在这个学院,在这个城,那他就是我的敌人,是铂金家族的对手。”  “我可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金钱赏赐给女人。”  话完,他伸手与里塔二世击拳且相视一笑,双方间好似培养出了新的感情。  “那形势应该很明了了,如果是学院之外的因素,我的手下会第一时间得知。”阿列克谢呼出蓝色的烟线,拍了下克里曼沙的肩膀,陪其一同眺望星空来。  这个小圈子开始沉默,众人的马车相应来到眼前;简短的招呼了几声,便要各自回家,为今晚的狂欢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克里曼沙最后一个走,并在送别表哥时帮他耐心的系好了披风的绳。  今晚的风还是太热了,额前的发丝飘动,奇得塔斯低头看着白净肥-润的人,在要上车时深呼吸一次,启唇说出了对方最想听到的话:“你找个时间帮我问一下,薪火节之前……把他的一些爱好告诉我。”  克里曼沙笑了;烟灰落,咬着雪茄的嘴咧开灿烂的弧度:“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懂个屁,就晓得钱钱钱钱的,非常的简单。”  “那他与你很像。”奇得塔斯闻言点头,接住仆人递来的手,迈开长腿进入了车厢。  克里曼沙站在原地招手告别,而后想起某事,又双手呈喇叭状喊道:“还有那副画,一定要记得写信给你papa啊。”  眼里那辆车的窗帘中探出一只手,克里曼沙捏着雪茄吸了口,转过身,在管家的跟随下踏上了车厢的台阶。  “加尔先生,加尔先生!”  身后响起焦急的呼唤,克里曼沙与管家一同转头,只见是这座酒店的主管:跑得一颤一颤的,额头上布满了汗。  他转过身来面向对方,点点烟灰,等着对方的下文。  “加尔先生。”巴卡尔停下步伐,弯腰用手撑住膝盖,剧烈呼吸的同时嘴唇白得很寡,“我们,我们的主人等会要来这里,她……”他抬起了头,用帕子擦拭汗,“她想要见你,就是现在。”  “你主人?”克里曼沙的眼睛眯起来了,“那个女人?”  “对,没错。”巴卡尔捋顺胸腔内的气,挺起腰,铿锵有力的说道,“我的主人,查理,米尔顿。”  这位主管的话音刚落,夜幕里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克里曼沙身后的管家应声抬头,只在这片能嗅到的威压里,看清了不断接近的……双翼阴影。  “吼~”如刀般的风圈刮动广场花园内的姹紫嫣红,其下的人惊呼着扯紧外套衣衫,有些个的发型也是顷刻被毁,露出点点狼狈来。  这是谁啊?人们都开始看着,直到嵌着银白色龙鳞的双翼收缩,他们才真正清楚看到了那个布有巫师禁忌的座位上的人。  “好久没见了,加尔。”  龙翼趴下,女人独有的清雅嗓音撩动耳膜,来不及品味这份美,克里曼沙已收敛所有表情,全神贯注的,盯住了慢慢向他走来的人儿。  周围的声音也都在这双高跟鞋的响动下消失,迎面吹来的风有股郁金香的香气,含辞未吐,已气若幽兰。  指间被快烧到头的雪茄烫了下,克里曼沙回过神,目光沉静的盯着眼前人,最后咧嘴笑了声,松开手指,语气平淡地问候说:“是很久不见,你父亲近来还好吗?”  “他还是那样。”夜风吹动鬓角的一缕发丝,女人微微垂头,纤长浓密的睫毛难掩眸里的潋滟,声音始终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  “哦。”克里曼沙只是点头,再取出支雪茄,抬起手指,发觉身边管家才刚收回目光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剪开茄头,他低垂着眼皮吸了几口;呼出蓝雾,再一次盯住这个女人。  这个,美得太过惊人的尤物。  “只是一点生意。”眼瞳颜色极纯的美眸上挑,虽看着像是有点笑意,可眸底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从未远离,“让我们进去说吧,作为加尔家族的继承者,我相信你不会拒绝任何对于家族有利的事情。”  “这是当然的。”克里曼沙点点烟灰,斜着看眼管家;握住对方递来的手,迈下台阶,抬头直面这股,随风吹来的极致侵略感。  被一群侍从执事簇拥的二人离去,其浩浩荡荡掀起的风里还余有谄媚的言语和赞美之声未褪。  戴里克属实是看得入魔了,等着那道倾城背影彻底消失在璀璨灯光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一双眼珠子把身旁的披得盯出一阵哆嗦。  “老,老大?”  只觉打在面上的目光有些诡异,披得在戴里克面前伸手晃了晃,咽下口水,笑嘻嘻地开口说,“你身体好点了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戴里克淡漠地用鼻音回应,收回目光,低头嗅了下手指,仿佛在确定某道气味。  “你后面去了哪里?”他忽然地问。  “啊?”披得张开嘴,一阵干咳,用漫不经心的语调答道,“没去哪儿啊,那个冤大头后面还要请我们去四楼玩,反正不去白不去,还能,多花点他的钱嘞!”  “这样么。”戴里克用目光扫过,呵两口气,旋即被呕吐后残余的酸臭味熏着皱起眉。  “老大。”披得见此拿出水壶,笑得讨好,又有种他从未察觉到的心酸,“我……我的钱今晚用完了,你能不能借我点儿用呗,庄园里的开销还要补上点。”  “钱?”伸出的手顿住了,戴里克再看眼对方,竟笑的冷傲狂狷,宛如高高在上的顶层,对这种庸俗之物不屑一顾。  “这东西等我回去再说吧。”他收回了手,望眼道路那头。  “诶,我反正也就借着急用,马上就能还你的。”披得边说边飞快看了眼戴里克,紧跟着说出藏了很久的喜讯,“老大,我今天遇见个贵族要和我签约,说是要帮他的儿子夯实基础,一周给我五枚红晶呢!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五枚?”戴里克转过头,眼珠子还有些诡异的僵直,声音更是清冷的紧,“你是帝国班的学生吗?”  “我,我……”披得一时噎住,身旁的老大已摇摇头,迈步向道路边的马车走去。  “别跟来了,我这几天不想再见到你。”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戴里克直接上车关住门;伸手扣扣木板,示意车夫策马。  “老大!”披得见此焦急上前,可并不是被他养着的车夫长鞭一甩,两头品相略差的马儿就这般掀起冷漠至极的风浪,将剩在路边的人吹得狼狈不堪。  “老大!”  被遗弃的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天上月,藏入黑云。  :。: 雅文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会看着你成为王 黑暗内,骨节分明的手掌缠上一层层绷带。  是水滴落地的声音,出口处透过来的光愈发喧嚣燥热,夹杂了太多的声浪,打湿少年的黑发,为其抹上寓意为“得胜”的煞气。  胸腔呼吸,宛如雕塑般完美的肌肉布满汗水,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惹人口舌干燥。  “祖……”  坐在黑暗中的人继续轻声地念,回音在狭小的室内传播,却得不到对方的响应。  “祖……”那双薄唇又轻启,桃花眸子垂的很低,眼尾有阴柔。  “干嘛啊!”听得呼唤了如此多次,从昨晚便安静下来的脑海顷刻掀起声音稚嫩的风暴,“天天叫叫叫叫烦不烦呀!从早喊到晚!没看见本王没空嘛!”  “真是讨厌!”它发出熟悉的傲娇鼻音,少年的眸子一弯,笑得好似猫儿一样乖巧。  “你没事吧。”艾斯第一句话便让它又安静了半晌。  到此,艾斯自觉蠢笨,伸手对着脸颊就是狠狠一扇。  “扑哧。”脑中响起孩童忍俊不禁的笑,他也咧开了嘴,歪头咬住绷带末端系紧,转而开始包扎右手。  “诶,”他一面忙活一面出声问,“你说我们等会儿能赢吗?听说是高手呢。”  “我不知道。”祖闷闷地答,又发出吸鼻子的声响。  “你都不知道了嘛?”艾斯笑得很柔,刻意逗弄这个小家伙,“我们的王不是收藏了各种财宝,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拳赛,都分不出优劣势了哦。”  他说完继续抿着嘴笑,再低下来把散开的绷带卷上左手,却被对方的声音刺得双目紧闭的,呲牙咧嘴的,缩起了脖子。  “我不是王!!!我是怪物!!!我是你们说得!已经死了的人!!!”它吼的歇斯底里,吼的尾音颤抖,好似某根心弦被拉断,让艾斯稍微停顿,又继续埋头缠起绷带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咯……”脑海中的声音引起耳鸣,他却是毫无察觉地轻声讲,再抬头,就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般,笑得阳光灿烂,“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多吃点,我怎么攒气血去暴打你看不爽的那些人呀。”  “我不想吃!”祖的音又刺痛他的耳膜。  “那总要吃点吧。”艾斯哭笑不得,“咱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你现在不吃,那我以后赚了钱的那些宝药兽心……难不成都送给别人修炼嘛?”  “关我屁事!”听得此话,祖忍不住发出素质声音,把艾斯的脑海震得嗡嗡响。  “哎……”简-艾斯藏起了眼中的笑,只能摇头,开始叹息般的自哀自怨,“那我只能是被契约禁忌烧死咯,或者实在没办法……”他咋了下舌,扁着嘴继续说,“活活把自己撑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临死前写封信,告诉我妹妹,其实呢,我的脑瓜里有个小天才,但是这个小天才呀……就是总喜欢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我哪有!”祖立即出声反驳,语气激动的一时有些结巴,“是,是,是,是你老师他们说的,我,我又好,好好的啊!我干嘛了嘛,我,我……”它开始抽咽,声线也是委屈的紧,“我,我不是怪物呜呜呜,我不是啊…呜呜呜,呜…”  脑海里的稚嫩童音哭到哽咽,沉默系着绷带的少年低垂着头,敛去眸底的灰色,却又不可抑制的微微皱起眉,嘴角往下的,压住了心头的情绪翻滚:“你不是怪物,祖,你不是。”  “没有你我早就已经死了。”少年再次柔声安慰,未曾注意到手掌上的绷带太紧,都勒出了血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吗?那时你就说过要教我传说级的法门呢,这样慷慨的小可爱会是怪物吗?”  想起初遇时的紧张和毫无头绪,他不禁笑出声,双手撑在腿边两侧,眼里写满了温柔。  “我们那时候呀……是真的穷哦。”  “你一开始还傲气冲天的,把我唬的用了几天才缓过神来。”  “你看这才多久,我们不是缓过来了嘛。”  “而且……你也知道世间的险恶了吧~”艾斯伸手盖上心口,双腿微微摇晃着,好似坐的是秋千。  “那还不是因为你穷嘛!呜,呜呜呜!”那稚嫩的童音更加哽咽了,“我明明就可以直接教你超厉害的法门,我还有王之宝库,我还是这么厉害的王,要不是你穷,我怎么会受这样的气,呜呜呜,怪你,都怪你!”  “对嘛。”简-艾斯低头看着心口,笑得乖巧无比,“这本来就怪我呀,那你和自己怄气干什么,我现在都能赚一些钱了,你还不好好的吃喝,恢复到王的实力,再从那里回来,好好打这些人的脸!”  他说完便握紧拳给这个小家伙打气,顺便仰起头,忍住某些要翻滚上来的心情。  祖哭得声音有些小了,再隔了好一会儿,慢慢变为时不时哽咽的沉默。  艾斯就这样陪着,出口处的刺眼强光照亮喉结;上下滚动,震颤出来的声音是极低的呢喃:“祖,维奇他们只是不清楚我们的情况,也不了解我们,其实大家都没有错,只是我不争气而已。”  茶黑色的眸子又弯成弧,少年他保持仰头看着无尽黑暗的模样,眸里的光影细碎,笼上一层雾气。  “是我太废物了。”他垂下头,下巴都要贴在胸口,“明明就能更好,明明就能挽回来很多事,为什么总要是在事后才发现呢。”  “或许我就是这么贱吧。”  “但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重复。”  想起那个梦见过无数次的独臂老人;又是手掌轻拍脸颊,与某日逃往龙世界时一样:轻拍自己的脸颊;很狼狈,却又很,倔强。  “艾斯……”祖抽了下鼻,转而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候起伙伴来,“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简-艾斯咧开嘴笑,停住摆动的腿,“你放心吧祖,我不会遵守老师的指令,你只需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  “啊?”祖又沉默了半晌,而后才略微惆怅地讲道,“那我们没有时间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在观察你,到时候……肯定是要依靠学院这朵神药的媒介开启你的门,再进入到你的内心世界,在里面找到我,还有我给你准备的那个王。”  “那个巴蒂巴特她的宝器就有这么厉害吗?”艾斯低着头听,慢慢眯起了眼,“我与她交易不是早已结束,为什么她还可以连接到我的门,甚至通过我同学来开启。”  “所有我说了啊,她是个很恐怖的恶魔。”祖长长叹气,像是焉了,“偏偏你还要和她做交易,真是胆子大得很呢。”  艾斯听得苦笑一声,回忆起那个夜,眸底的光更为深邃。  “所以她的目标是你吗?”他语调平静的有些诡异。  “也说不清吧。”祖嘟囔了一会儿,接着才想起息息索索的声音;像个仓鼠,偷偷吃着宝药,“反正她这样贪婪的恶魔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两个的,可惜你的国建成的太慢了,不然单单依靠那个家伙她也不敢进来。”  “我的国?”简-艾斯抬起了眼。  “唔。”祖吃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吧唧嘴,“就是你的国啊,你八门内的国,但是这得在你达到武尊之后才用得上。”  “那时你的第一个魂就是你的势,所以这很重要。”  祖嘬了两下小手的指头,又开始吃起来。  “这样么。”简-艾斯点点头,深吸口气,开始询问正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维奇老师真进入了我的世界,我怕他两拳就把我们打死了。”  “那也是我死掉好不好。”祖嘟囔一声,声音却也平稳了许多。  “那我还不是一样。”简-艾斯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面思索,一面说道,“祖,我们的契约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干脆直接跟他摊牌,告诉学院我的命和你连在了一起。”  “到时我再表现得更加强,让他们都产生改观,反正也是我们自己赚钱,我们自己修炼,反正……”  他的喃喃自语越念越有精神。  而那嚼东西的声音已经停住了很久,直到艾斯等下来,才有稚嫩的童音响起:“艾斯,他们……可能真的会有办法把我们分开。”  握住长椅边缘的十指猛地发白,牙齿不小心咬到舌头,简-艾斯低下头又抬头,像是坐不住;伸手抓抓头皮,又两腿勾在一起,不停地勾紧。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简-艾斯发问,尾音有些颤抖。  脑海里的声音又好似昨晚那般寂寥了,艾斯极有耐心地等,终于等到了那道声线发抖的语:“第,第一次去那个塔的时候。”  唇白,艾斯侧起了头,皱眉压住心底翻腾而起的暴虐。  “艾…艾斯。”祖藏不住颤抖声线里的惶恐。  “嗯?”简-艾斯柔声地答,让胸口内的心忽而发热,像是有眼泪溢出来。  “艾斯……”  祖又开始哭,可这一次,却是另一种意味。  “艾斯……”  脑海的童音喊得极具依恋;暴露自己的不安惶恐,像是曾紧紧抓住他手的女孩那般,把这个少年当做了唯一的依靠。  “我在呢。”简-艾斯温柔回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眸底泛起碎影。  “我不想死…艾斯……”祖奶声奶气的声音融化少年心底的黑渍,明明是如此可爱的声音,却传达出如此令人鼻酸的含义。  头顶的黑暗更甚,少年埋住了头,几滴湿润让脚边灰尘飞溅,也让他在椅子边的手扣出了血。  “你不会死。”  少年止不住的摇头,声音很淡,又好似以生命起誓,“我和你都会一起活的好好的,我会送你回到你的国,我会看着你成为王。”  “我会的。”  上场时间到,出口处的强光被一道走来的人影遮住。  独自坐在黑暗深处的少年抬起头,  宛如挣脱枷锁的怪物,  直面人间。  :。: ddxs.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来,挑战我 该如何形容此刻的热闹?  上千只飞龙降临?还是能容下两万余人的场馆座无虚席?  整个城市都能听到要冲破了夜幕的喧闹;嘹亮的龙吟,以及无数被双翼掀起的热风,它们都在使这个夜永绝平静。  银白色的鲸油灯极致燃烧;一排排花纹旗帜下,刻有铂金家族徽章的赌场,耀眼得好似那颗最璀璨的帝王星。  沸腾的声浪让耳朵近乎失聪,几缕被热融化的汗贴上颈脖,空气被吼得太过闷热,视野之内,环绕在擂台上方的看台真如一卷卷海啸,往擂台中心掀起最震撼的狂欢响动。  “女士们先生们。”激活巫师禁忌,衣着一丝不苟的主持人挺直腰板,站在白色擂台中心,鞋尖还沾染了一滴温热的血,是之前斗士的荣誉见证。  “女士们……以及先生们……”  扩大了无数倍的音还是抵不过狂热的看客与赌徒,主持人苦笑着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吸口气,用最大的嗓门,让脖上青筋显露:“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让我们欢迎今晚最后一个斗士!他拥有人类的最强天赋……”他拉长音线,举手作扬旗礼,整个场馆宛如被引爆般跟随轰鸣,“他的身体代表了不败的传说……”  “他……证明了神灵对我们的宠爱!!!”  “让我们疯狂起来吧!!!”  声带被撕裂,主持人仰头跪在擂台中心,闭目迎接头顶的炽热光芒。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声音,欢迎……”  “THE-GOAT!!!”  “简-艾斯!!!”  轰!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所有观众都起身怒吼,用赌红了的眼死死盯住那个幽暗出口,盯着那道慢慢在光下显露的身形。  刺眼的强光照耀,刀刻斧凿般的肌肉流下一滴晶莹汗珠;公狗腰随着呼吸收缩腹肌——好似从雕塑中走出来的古神,向世人诠释何为完美。  “噢…”顶层的继承者们也掀起了最傲慢的表情,咬着雪茄,看着下方这个王牌,看着这个场馆的绝对核心,把手里的酒杯晃得飞溅了些许。  “简!简!简!简!”慕斯们举拳呐喊,那个人终于彻底暴露在光下,于万众瞩目中,抬起了不带任何情绪的桃花眸子。  “唔!!!”信徒的反馈无比狂热,他张开手臂,噘起下唇,时不时皱眉点头,用不可一世的表情环视看台,像理所应当的主角,接受追随者的膜拜。  “我真的是爱死这个表子了!”站在落地窗前的贵族放下望远镜,面色潮红的看向笑容张狂的克里曼沙。  身旁的几位继承者亦是冷傲的笑,克里曼沙伸手点点烟灰,戴满宝戒的手指着下方的主角,声音懒散却带有笃定:“现在,现在下注简-艾斯,他就是行走的金山,是前往名利的梯!”  “你觉得他怎么样。”  另一层包厢,坐在深红色软椅上的人儿出声,斜着叠起来的长腿让空气有些热;一双深褐色的眸,更是勾魂。  “主人。”鲁塔纳轻声向前,略低头,几年的风霜使鬓角换了种颜色,“古兰神体本来就是人类最顶尖的天赋之一,他,”灰袍巫师垂下了眼,“简先生达到什么成就都不算稀奇。”  话停,鲁塔纳再深深看眼下方那个引爆了整个场馆的人,不禁声音有些复杂:“他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兑换天赋,相比于几年前,如今的简先生……已是真正的,帝国新星。”  米尔顿听得眼尾上挑,眼瞳的聚焦不变,红唇微启,饮入似血般的酒。  “那还真是遗憾。”她品着嘴里的果香,从其中,又找到了一丝涩味。  终于再相逢,此刻端坐在主座上的女人,亦如那日的鹰盾边境——居高临下的,眼神淡漠的,看着下方的第一骑士。  “我们好像分别有两年了。”  眸底的暗潮翻动,米尔顿伸手撑住脸颊,垂着眼睑,不知是在问谁,但绝不再是之前的天真少女。  “我时刻都在挂念您。”鲁塔纳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好似苍老了许多。  此刻的气氛有些压抑,米尔顿始终望着擂台上的人,声音也始终寡淡:“我记得那晚,他曾让你将艾米带回去,接着又反复无常,最后在上阵时让你将艾米送离军营,那时候,你就没有警觉吗?”  说话的主侧过头,美眸之内,鲁塔纳往下垂的头已快要将脖子折断。  “对不起主人。”他的声线颤抖,“我,我没有想到他…他会有如此的狡猾,竟然会放弃这样的荣誉,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不怪你。”座上人平淡出声,另一只捏着高脚杯的玉手,慢慢摇晃起来,“只是条瞎了眼的狗,总归还是要找个主人的。”  仰头再饮,她的眸光潋滟,美得煞人。  下方,享受完欢呼赞美的人儿站立在了擂台中心,扭脖活动手臂,茶黑色的眼盯住了从一个出口而来的对手。  “让我们欢迎今晚的挑战者,来自帝国最寒冷的圣布里厄多山峰的……”  “雪地战士,OJ-耶姆迪!”  “唔~~~”看台之上皆是倒嘘声;活动在阴影中的轮廓出现;那身躯,那体格,已让喝倒彩的许多人不由闭上了嘴,转而看向擂台,想要在简-艾斯身上找到信心。  可这太壮了:2.16米的身高外加149公斤的体重;单看肌肉轮廓骇人的手臂,已让有些坐得近的人吞咽口水,捏紧了手里的赌券。  “简-艾斯能行吗?”有人忍不住出声,眼神开始闪烁,“所谓的神体不会是在内宗方面厉害吧,单论搏击……是不是有点悬啊。”  看台中传出越来越多的杂音,等到这头巨兽走上擂台,与一米八出头的简-艾斯近距离一对比;许多赌徒当场退换了赌券。  “开什么玩笑呢!那神体的大腿都还没雪地武士的胳膊粗,这怎么打啊!买神体不是铁赔钱吗!”一名戴着帽子的小胡子中年人唤来赌场服务员,把赌券扔进底池,语气略微愤怒地喊道,“给我换成那个OJ,换掉!全部换掉!”  “您确定要更换是吗?”服务员的表情很淡然,虽是询问,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十分麻利。  “我确定!”小胡子中年人一把抢过新换的赌券,随即长舒了口气,向身旁这些跃跃欲试的赌徒们建议了起来,“这赌拳啊,有时看天赋看名声都没用!你看这简-艾斯,他虽然是顶尖武院的顶尖学生,可他那小胳膊小腿,打别人十拳,估计还没有别人一拳这么疼!这就是小孩打大人嘛!”  “而且这是搏击!又不是武士比赛!最好不要被神体天赋给蛊惑了!”  他猛地一拍手,把旁边凑过来听的人吓得一愣,接着附和了起来,“是啊是啊,他们的体格差距也太大了,看资料倒没感觉到,现在真人站在一起了……”说话这人望着擂台,一面倒吸凉气,一面摇头,“单论身体条件,这胜算也太低了吧……”  周围的嘘声减小,诸如此类的事情越来越多,更有些人性子急,直接在下注点与排在他前面的人吵了起来,人事万象,又让整个场馆嘈杂热闹了一分。  “各位先生女士,比赛即将继续,请各位抓紧时间下注,我们还有一分钟的倒计时。”  按照主人的指挥,擂台上的主持人一边又一边的介绍着双方的身体数据。  至于对战双方,已用目光在空气中碰出了剧烈的花火。  “你好像迫不及待了?”宛如壮塔般的雪地战士出声;那浓浓的气泡音,装满了攻击性十足的挑衅。  对此,简-艾斯只是无声的盯着他,手掌握紧又松,一双脚也在不安分的点着擂台。  OJ-耶姆迪开始有了丝玩味,再转头观察周围看台,语气更加揶揄地讲:“你的追随者好像对你没有信心了。”  他还没念完,对面人已经不可抑制的摇头并不再与他对视;脚尖点地的频率更快,像是闻到了血味的狮子,忍不住在铁笼里回荡,等待那道锁的开启。  于是,OJ-耶姆迪也敛去了表情;同为战士,他能感觉到不停从对面传递过来的暴虐与狂躁,哪怕是打在面上的呼吸声,也藏着渴望见血的压抑癫狂。  他饿坏了。OJ-耶姆迪紧紧盯着完全站不安的人,压下心中的推论,举手握拳,磅礴的热血自心房充溢四肢。  “你们准备好了吗?”  一分钟结束,裁判上场,左右看了眼两人,伸手挡在中间,语气严肃的说道,“本场比赛遵守帝国法规,也受到武士协会的保护,有象牙塔的批文。不能打击致死要害,但不能出声投降,只有一人彻底倒下,我才会阻止,并让专业的医疗师帮忙医治。”  “现在,”裁判分别握住简-艾斯和OJ-耶姆迪的手;合起来一碰,彻底引爆这座数万个人的看台,“比赛开始!”  “嘶!”OJ-耶姆迪一刺拳打向艾斯的面骨,接着立刻后退,用与身材不符的灵敏拉出安全距离,紧盯着对方,一面摆出防御姿势,一面藏住了眼底的惊疑。  怎么会?  他还在思索,站在原地没动的人稳稳吃下了这击拳头,再抬眸,于数万名赌徒的狂热嘶吼中停住了手脚的不安分。  也就是这样的一瞬,OJ-耶姆迪的眼皮抑制不住的跳动了。  整张背,顷刻被冷汗打湿。  “来。”  那人儿已好似吞噬光芒的黑洞,朝着他张手,如高高在上的君王,向蠢笨无知的挑战者下达悼唁。  “打我。”  :。: ddxs.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 血腥暗沉的花 胸腔吸气,侧肩,右臂肌肉律动后的摆拳划出风响。  “咚啪!”拳入皮肉,那双桃花眸顷刻爬满血丝,却又还有余力盯住OJ-耶姆迪的面容。  后旋高踢!  一道快准狠的残影狠狠扫过OJ-耶姆迪的脑门,他随即扭髋抬起另一只站立的腿;双方一同踢中各自的心窝,震出一道气浪分开了来。  “武!武!”  看台上的数万名观众已经狂热,那两道身影又冲进各自的攻击距离,一拳一脚皆是以伤换伤,凭着各自极硬的骨头,悍不畏死的你来我往,每每在拳递出之后都有铁锈味的血飞溅,染红象牙白的擂台。  再次一拳砸上OJ-耶姆迪的脑门,“啪”的一声,简-艾斯直接低头顶住对方的上勾,眉骨破裂溢出来的血打湿整个面部,显得无比狰狞。  OJ-耶姆迪有些扛不住了;如反射般转身甩肘,直直贴着简-艾斯的下颚滑过,招式无声,就极有伤害力。  简-艾斯险之又险的避开;一刺步,OJ-耶姆迪已拉开到方便施展腿技的距离,再膝盖微抬,争取到了这宝贵的休息时间。  第一轮对攻结束,满脸鲜血的简-艾斯伸手一抹,余光盯着OJ-耶姆迪的右腿,最后咧嘴一笑,转而往铁笼边走去。  “呵……”他背靠住笼网,抬头吸气,灿烂的殷红混着汗珠从锁骨滑下,而后伸出舌头,舔了下红白参半的牙齿。  “这神体这么抗打的?”离擂台最近那一圈座位的观众有些懵了,张大着嘴,像是未从刚才的暴力对殴中回神,双手早已攥出汗水而不自知。  “拳还能这样打吗?”其中一人转头,想寻找知己,却看见了身边人更为懵逼的脸,以及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对啊,还能这样打吗?”  “这,这要是换我,恐怕早死了吧?”  “朋友,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危险,但是也无须担心。”  “这就是神体吗?这也太猛了吧!我靠!我还可以不可以换赌券啊!”  “尼玛的,刚刚是谁说的看体格不看天赋的啊!给我站出来!”  观众席一片热闹,至于有些个临阵换了赌券的人,心里的悔意暂且压下不表。  “太暴力了。”顶层,陷入沙发内的帕斯卡尔不停摇头,手一哆嗦,这才发现雪茄都快烧到沙发了。  一旁的继承者们也都趁着那两人的简短休息抽出了目光;左右对视,先统一将视线放在克里曼沙身上,而后对准后者旁边的马尾壮男。  “奇得塔斯。”里塔二世先出声发问,眼睛张得大大的,“是艾斯的天赋骇人,还是你们帝国班的人都是这种怪物?”  “两者都有。”奇得塔斯慢慢地答,表情不算热情,“我们都要在乔蒂老师手上练习抗击打能力,至于艾斯……”他看着等待着答案的继承者们,“他从进校就享受着乔蒂老师的私人调教,能有这样的体格,不算惊人。”  “你,你说,”某个从王都来的纨绔听晕了,学着刚才的场景,举拳轻砸自己的脑门,“像这样的事情,不算惊人。”  “那个OJ的一拳可以打得我门外的侍卫叫妈妈。”摸了摸脏辫,这位纨绔煞有其事的吞咽口水,再看向藏不住笑的铂金-帕斯卡尔,说道,“如果你们这里的拳手都是这种档次,我保证大半个帝国的人都会爱上你们这里,这真是他马的太疯狂了!”  “我们正在尝试实现这种可能,而且我们有艾斯,我保证每周都会有一场这样精彩的搏击赛在等着你们。”铂金-帕斯卡尔咬住雪茄,笑眯眯地,让一旁的里塔二世微微摩挲了下手指。  “他是我们生意的基础,并且我们是伙伴。”很安静的阿列克谢接上言语,八角帽檐遮住了眼里的一切。  “这真的很惊人。”王都来的几个继承者都认真点头,让铂金-帕斯卡尔的笑容更扩大了点。  “克里曼沙,艾斯是不是有点情绪不对劲啊。”回忆起刚才的癫狂对攻,奇得塔斯后贴住背椅,手指点点膝盖,说道,“他有很多次劣势交换都可以避免的,可他给我的感觉,”他思索了片刻,完整了言语,“就像是偏生要流血的自虐狂,这太危险了,很容易被打出降服的,是今天出了什么事吗?”  “No。”克里曼沙闻言摆手,神情淡漠的吸口烟,眼珠滑过窗外那间正对着他们的豪华包间。  “可能是想换种打法吧。”烟头亮起烫红,他语调平静。  话完,下方看台忽然又掀起滔天的声浪,众人的目光往下,便再无任何事能干扰住他们。  “来。”简单休息过后的简-艾斯伸手往前招,血与汗水落地,惹得沸腾在看台上的声音更为狂暴,也让某些个贵族淑女们尖叫着夹紧腿。  他一面靠近一面轻轻甩头,伸手压住一道鼻腔;将另一个内的淤血擤了出来。  对面的OJ-耶姆迪也深吸口气,埋头狠狠拍打了下自己的膝盖,忍住之前被鞭腿踢出的强烈疼痛,慢慢直起了身子。  双方对峙,其体型还是如此的相差悬殊,可已无任何人再敢小觑这位只有一米八几的,斗士!  “嗯!”新一轮的序幕拉开,足足有两米余几的OJ-耶姆迪再次发力小跳,假装抬膝,利用对方那零点几秒的延迟重心前倾探拳,把布满拳茧的拳头狠狠砸上艾斯的面上。  “啪!”又是一次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攻,简-艾斯保持低鞭腿的发力姿势不变;再被击打得脑门眩晕的同时,往擂台上一滚,巧妙躲开了对方连续的摆拳。  这是难得的好机会,OJ-耶姆迪想追,可被精准打击之后的右膝剧痛更烈,刚迈步,便双手握住右膝,面色发白地看着重新站起来的简-艾斯。  为什么?  记忆中对方的踢技精准的像是一台炼金仪器,五指死死嵌入膝盖上的皮肉,OJ-耶姆迪看到了少年腿边又隐匿起来的红丝,面上脸色更白,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压下在心底发酵汹涌的羞与怒。  我就连你的全力都看不到吗?  他的视野开始有些模糊,他知道,这是因为第七次对拳时从肋骨渗透进去的余劲影响到了脆弱的内脏,让他止不住流出乌黑的鼻血。  回忆完对拼中的所有细节,他忍不住心底的无力感,低着头,脸色涨红地呕出带有小碎块的血。  速度、反应、力量、以及顶尖学院的顶尖导师为其量身打造的搏击体系和发力方法——这是没有弱点的对手,就好似一件本就无比精美的胚,在顶尖匠人的手中被抹去了一切瑕疵,越淬炼,越能让世人知晓,何为全知全能的梦幻躯壳。  愈是绝对,便愈接近于神。  而这,就是古兰神体。  OJ-耶姆迪到此平息了心中的念,抹掉嘴边的血,直起身,咬着牙尝试,尝试让右膝忘记疼痛来。  对方又开始无声的迈步往前,OJ-耶姆迪再次深吸一口气,咬得牙缝都渗出血,咬得双目赤红,最终歇斯底里的狂吼,用热血冲溃一切负面状态。  战斗!这是所有斗士最梦寐以求的,战斗!  “轰!”快如毒蛇的高鞭扫向对方脑门,一瞬之间,他膝盖的哀鸣清晰进入对方的耳里,使其的桃花眸子顷刻移动了过来。  “嘣啪!”凌厉的踢技被竖直的手骨遮挡,那生得桃花眼的人往后仰头;烈风扫过面容,接着抬起手掌放在下颚处,面无表情的收下之后的飞膝。  OJ-耶姆迪还要再攻:踮脚起步,依靠地面的反作用力腾空扫腿,也真不知两米多的身高是如何锤炼得如此灵动的。  可简-艾斯已抬起还残有血块的眼眸,歪头侧身的同时,右脚似医疗巫师的手术刀般精准切断OJ-耶姆迪的落地点,最终缩拳扭髋,用最为霸烈的炮锤,让这个腾空飞踢的雪地战士横飞而出,旋转着倒在擂台上翻滚。  “唔!!!”燥了!看台上的人海彻底的燥了!那音浪让人耳鸣,一旁的裁判也开始往这边靠,却见趴在地上的战士举起了手掌。  他还要,打!  见此,简-艾斯原地停住不动,伸手擦掉嘴边血渍,等着对方起身的同时,仰头看向那间处于顶层的包厢,看着那个……曾经的主。  同一时空内,他与她的目光对接,还是那坐在主座上俯瞰他的人,还是那平静又撩人的眼,还是那双唇,颜色寡淡到要食人血。  这刹那,周边这些激动到表情略显狰狞的赌徒身形定格,沸反盈天的呼喊也都消散不见。  简-艾斯不由自主地扩张了瞳孔;是曾经的过往在心尖发酵——微微发疼,跟着绽放血腥暗沉的花,以及命不由我的怨与恨。  于是乎,更深的癫狂在这双阴柔煞人的眸里翻滚;转头,望着站立起来的对手伸手捶胸,眼里红芒跳动。  “嘣!”拳与拳的相碰更加凶戾,已打到满脸是血的二人眼中都只剩下对方,只想着,踩着对方的尸骨,登上更高的层!  :。: ddxs.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令人绝望 血,整个擂台都洒满了血。  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声浪依旧,简-艾斯用舌尖顶住牙膛,满脸的血,所见一切也都模糊,带着黑色阴影。  “嗯……”他低头吸气,狭长的桃花眸低垂,因着鲜血淋漓,多显露几分阴煞暴虐。  那猎物还在挣扎,他再次用双腿勾住锁紧对方的大腿根,十指交叉形成闭环,埋头发力,仔细感受对方剧烈的心跳,以及黏在他们中间的温血。  从站立到地面,这已是他们第十一分钟的交锋。  如蟒蛇般的手臂缓缓蠕动收缩,被在死死制在怀中的猎物手脚并用的寻找身后人的把位;眼球凝聚出血块,喉咙底也不断发出破碎般的咳嗽声响。  终于找到一处支撑,OJ-耶姆迪依靠左脚曲起直蹬带来的反作用力,将身后人顶在铁笼网上,而后疯狂扭髋,扛着锁紧了他腰间的双腿,慢慢翻过身子来。  “咚!”双方的姿势再度切换,裸绞未成,简-艾斯看了眼身下猎物的手脚位置,直接选择用胸膛死死压住对方要站起来的动作,双脚强制性的把其这双腿扒开缠住,让其有效无法发力,进而开始调整自己重心,双臂不停寻找新的关节空隙,把对手牢牢控制在了身下,永无法翻身。  “这……这也太强壮了……”  顶层的某间包厢,各式各样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弥漫;小扇、红妆、眼影,这是淑女们的私密场所,也是扎根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圈。  调整焦距,这位之前便在岛谷见过简-艾斯的淑女又找到了新的乐子——望远镜中的画面血腥,简-艾斯面无表情发力的模样十分有倾略性,至于那胸肌,那长腿,那马甲线,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已飘到了别的地方。  再转头,周边也都是呼吸有些急促的模样。  原来,不止男人近美色,女人,也爱蓝颜。  “我也想像那个傻大个一样被简死死的绞住,哪怕……”一位生有雀斑的小圆脸把双手合在胸前,吐字清晰,自是贵族韵味,“我会因此而死。”  她说着面上泛起一阵潮红,让离得最近的闺蜜笑着打趣道:“你是有多久没有摸过床了,我亲爱的卡瑟娜。”  “那真是有太久了。”卡瑟娜微张着粉唇,眼见那傻大个又两拳砸在了心仪人的头上;立即伸手捂着小嘴,发出很小声的惊呼。  “那还真是很难熬的事情。”聚精会神端着望远镜的金辫子淑女出声,往前微倾,嘴角上翘且声音绯靡。  聊到这些,身边的闺蜜们笑得更加柔媚,有几人还舍不得擂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眼前的望远镜未有片刻的放下过。  “你们说他毕业后能拿到什么头衔?”另一个带着点烟嗓的说话了。  “最少也是个子爵吧。”坐在沙发上的人放下了杯子,一身宝石华贵,比周围这些要高上一个档次。  “子爵?”卡瑟娜明显得泄了气,嘴里念念不舍,“那也要太久了……”  “你父亲已经敲定了你的婚约?”一旁的闺蜜问。  “是呀。”卡瑟娜点点头,脚步轻碎的来到落地窗边,像是歌剧里面的女主角,伸手贴着这堵透明的墙,神情哀怨的,好似情郎离自己远去。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闺蜜笑了,眉眼一挑,透露出几分浪荡样子,“我们可以找个机会邀请这位简先生,那个桌上,已好久没有躺上过这么可口的男人了。”  话落,心照不宣的语在心底泛起,使在座的所有淑女们,表情都有些微妙。  下方擂台又有异动,原是足足矮了一截的简-艾斯把OJ-耶姆迪从后面抱住;弯腰,用一记漂亮的虎式炸弹摔重创了对手的颈脖。  他腹肌舒展的样子清晰浮现在卡瑟娜的眼中,使其凝视;用小巧的拇指轻轻刮动掌心。  “我已经等不及了。”她回过了头,长着雀斑的小圆脸有几分诡异的红,“要不……就今晚吧,我喜欢他身上带血的味道,那能让我想起第一次。”  “我认为可以。”闺蜜笑着抿嘴,又有几名伙伴默契转头,看着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室内开始静谧,这位戴满珠宝的女人伸手端杯,只是单望着落地窗外,未有任何工具便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凶焰和野蛮。  “我会去尝试的。”红酒入喉,她的语让周围的淑女们大喘了口气。  “谢谢你轩尼诗,谢谢你。”卡瑟娜最为高兴,接着有叩门声响动,这些贵族淑女们娴熟拿出了最优雅的教养,将目光放在了慢慢打开的门。  “奥兰纳,你终于来了。”  沙发上的女人起身,脸上的笑容很有英气,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也时刻透露出近乎刻薄的压迫感。  “我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轻风过,名为奥兰纳的白素裙女子回应出微笑,又伸手,开始为身边人介绍,“这是我妹妹霍勒斯-伊芙特,这位是轩尼诗-莱妮沙,她经营着北方平民的生活。”  “很高兴见到你。”轩尼诗-莱妮沙笑着伸手,白色礼帽下的眸子悄然滑过这位丽人的胸脯,“我可能称呼你为伊芙特吗?”她笑着看了奥兰纳一眼,“我和你姐姐是极好的朋友,你叫我莱妮沙就好。”  “是的。”霍勒斯-奥兰纳颔首应答,轻抚了下妹妹的背。  “好的,莱妮沙。”伊芙特应了一声,本该因微肥而有些可爱的脸却冰冷至极,使得周围人觉着突兀。  两手相握,轩尼诗-莱妮沙再用目光掠过对方的性感锁骨,转过头,开始介绍起整个室内的贵族淑女们。  “你的未婚夫呢?”  握完最后一个人的手,奥兰纳拉着妹妹坐在莱妮沙身边,听得对方询问,便望了眼面色更冷的妹妹:“他去处理一些生意了。”  “噢?”莱妮沙一挑眉,再垂下浓密的翘睫毛,淡笑着打一响指,先举起杯来。  红酒轻柔冲入,在晶莹剔透的杯里掀起淡亮的星光,散发带有橡木味的果香气,使本就芳香四溢的艳丽包厢更添旖旎。  “欢迎来到圣克鲁斯。”  举杯相碰,她们又是优雅,端庄华贵的贵族淑女。  而下方这场搏杀,已来到了白热化。  “呼……”扯动高高水肿的暗紫色膝盖,抬手,举拳。  那是鲜血染红了视线,OJ-耶姆迪张开破裂的唇;血污已结痂,颧骨上的紫青色透露着他这十几多分钟里受到的折磨。  太痛了。他慢慢踮脚挪动,整只右腿已完全无法落地,只是稍稍用脚掌轻点;透过神经末端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叫出来。  膝盖被踢废,脚踝也在刚才的十字固锁位挣脱中不可避免的留下创伤。  他已经伤痕累累,却保持着拳击架势,单脚直立并背靠住铁笼网,握紧拳;完全被血浸红的绷带溢出点点鲜血顺着手臂于肘部滴落。  而那位,也在擂台中心仰起脖,张手站立,好似又从地狱中爬起来的鬼!  “打他啊!打啊!”背后的看台有无数人往下方扔垃圾,输赢一线,有人赌到双目赤红好似疯癫,有人跪地狂喜地请求那位的天赋已经碾压下去。  总之容纳下两万余人的场馆已彻底暴乱,与外面那群密密麻麻的围绕着建筑的飞龙一起,让这座武夫圣地,今夜无眠!  “继续吧。”那人又从深渊中走来,一步一步留下带血的脚印,被锤击到完全闭合的左眼线条阴柔,而嘴角咧起的血腥弧度,让那个充斥着继承者的顶层不断泛起粗重的呼吸声。  “太爽了。”今夜从王都而来的贵族都心满意足——摇晃着酒杯,已将目光放在周围,为今晚累计的嗜血欲寻找猎物。  他越来越接近,追随者的声浪就像是透明的手在推着他的肩膀。  OJ-耶姆迪冷静的看着,眼中光芒不灭,毅力顽强。  “时间差不多了。”  再有一步又是双方的攻击距离,简-艾斯歪头抹去又要遮住视野的血,甩甩血珠,目光如刀地盯着,缩在墙角的猎物。  “嘣!”踏步,拉背,手臂前伸,出拳!  是这一瞬间的经验傍身,OJ-耶姆迪立即缩肩闪躲,右膝的剧痛令他眯起眼睛,可毅力大过常理,总算让他使出标准的侧身摆拳三连击!  一拳!透过简-艾斯的肋骨对其肾脏发动毁灭性的打击!  一拳!在对方痉挛弓背时迎向其下颚打出骨裂声响!  “死!!!”眼中的光芒好似烈火,OJ-耶姆迪狂吼着甩动最后的拳头,迎着好似休克了的人的脑门,递上这发最终的拳头!  “嗙!”拳如皮肉的场景在看客的视野中无死角展露,本是沸腾的场馆鸦雀无声,越来越多的身影站起来,哪怕是顶层,也能透过那些包厢的落地窗,看清许许多多的男女身影。  “艾斯?”有人在呼唤这个名字,太多太多的望远镜举起。  接着,是连发丝都能吹动的狂热声浪炸穿整个场馆!  “怎么可能……”  最后的拳还在倔强的颤抖,可那只手掌,沉默无声地掐紧了OJ-耶姆迪想要往前的腕骨,顺带掐死了他所有的希望。  “我真就见不到,”他死死看着对方这张脸,看着好似女人般阴柔的眼线,看着他隐藏在皮下活跃的龙筋,“你的全力样子吗?”  “你会接受不了。”收下如此霸烈攻击的人还是这幅极其进攻性的平淡样子,让周边的看客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神灵显形。  但无论人心的猜测是怎样,壮如巨熊的OJ-耶姆迪是真的绝望了;惨笑一声,于心底那口气垮掉,叉开双腿,完完全全地栽下了头,证明自己已彻底昏死。  :。: ddxs.com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死党 今夜是难得的圆月。  隐隐有声浪翻过,依靠空气传递着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音。  月色温柔,许多住在这片城中心的居民没忍住走上了自家楼房的阳台,  或是抽着烟,或是与隔壁的邻居于晚风中举起手中的啤酒,再笑着一饮而尽,靠住栏杆,在麦香味的微醺中衔住烟卷;用蓝色的雾,飘向那个带来所有热闹的豪华建筑。  “艾斯!艾斯!”  私人休息室的门被敲得邦邦响,听声,好似是克里曼沙独有的喜悦。  水龙头关闭,带有血渍的水被指尖甩入盆。  简-艾斯抬起头;镜中的自己面容肿胀到不似人形,特别是完全凹陷下去的左眼,血与水粘着让睫毛紧闭的,看着有种反胃的恶心。  于是他再低头揉搓,搓到身子微微发颤,搓到脚趾死死抠着白色瓷砖的缝隙,这才将整只左眼能稍微的拉开一点儿来——算是可以见人的那种。  大门还在响动,他侧过头,甩干净指缝里的水,迎着镜子戴上十字耳钉,披上柔软宽松的皮毛大衣,低头把腰带系紧,迈步走向门前,伸手拉开了门把。  “艾斯!”  入门的是一股好闻的雪茄香味,伴随点酒精的醇香,还有那蓝色薄雾背后的热烈笑脸。  “你的状态还不错吧,今天怎么打得这么拼啊?”加尔-克里曼沙先是凑上来给了他胸口一拳,而后揽住他的肩膀,抬起夹着雪茄的手,指了指身后这一圈的高矮胖瘦,“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王都来的朋友,都与我们年级差不多,有些已经参加了家族的生意,是你今晚的,拳迷呢。”  说完,  他再仔细看了眼简-艾斯的猪头脸,忍着笑低头咳嗽了几声,后退让出空间来。  那些堵在门后的贵族纨绔们立即挤着往里冲,脸上还残余看完拳赛的沸腾潮红。  “简!我从今天起就是你的拳迷了!你是怎么打……”  “嘿!简!你有空去王都吗?我的意思是我有很好的对手,我认为,噢!该死的,能不能让我说完啊!”  “简!简!你可以让我摸一下你的身体吗?我要感受神!我要感受神的奇迹!”  “简!你的肌肉都是真的吗?这样的身体,是切实存在的吗?!”  “让我摸下吧简!我今晚要旗开得胜!让我摸!我保证今晚能赢很多钱!”  眼前的人都疯了,饶是都穿着名贵华服,戴着昂贵宝戒,却已是抛弃了礼仪,彻彻底底地在年轻的面容上写满了激动二字。  “先等一下先等一下。”一旁的克里曼沙两手举起来往下点,咬着雪茄,像是蛮横的暴发户,“简-艾斯现在很累,有什么问题排队来说,那个谁,手脚给我放干净了。”  几只戴着宝戒的手悄悄往前探,简-艾斯见此一笑,一面摇头一面往后退点,用唯一能动的右眼珠转到了克里曼沙身上。  “你没事吧?”克里曼沙这才注意到了他的伤势严峻,立即皱起眉,转头看向还要挤过来的这群人,轻轻拍了拍手。  “劳烦各位先退一下。”一道平静的声音响彻耳膜,狂风入,好似某只无形的手搂着这些贵族们往后推去,又“嘭”的一声,留下绝对安静的空间来。  克里曼沙望眼关紧的门,咬着雪茄,左右转头,寻找能用的热毛巾。  “我没事的克里曼沙,我没事。”低头吸了吸鼻,简-艾斯运用会厌软骨将那淤血块从喉管咳出来,侧头吐进装着半红半白的湿毛巾的桶内,“学院老师的训练比这个还要严格,我已经习惯了。”  “但我看你确实是不太妙啊。”克里曼沙的表情更加凝重了,“要不要我现在就让医疗巫师们过来?这都是我从家里调来的人,水平和思科特他们不相上下。”  简-艾斯摆摆头,走到洗手台前拿起喝剩的药液服下,背对着自家伙伴,是略微疲惫的语响起:“我不需要他们浪费这样的精力,一点皮外伤,只是让我很累了,让我现在就想回到庄园主卧的床上好好休息。”  “好,我会通知其他人。”克里曼沙点点头,踩灭雪茄,忽而看见了洗脸台上的一点闪亮,便直直走了过去,将这自己送的琉璃金项链摊开,举手帮简-艾斯戴好。  “今晚我们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生意。”  月光入,镜中的二人身高相平,一瘦一胖,除去“瘦子”那显眼的伤,确实看起来十分和谐互补,就好似童话里的天生死党。  身边人未答话,克里曼沙丝毫不觉的撅起嘴,下巴往上皱缩着,又伸手搂住了艾斯的肩,五指用力的晃。  “今晚有两万多人看拳,两万多。”他转过眸子,恰好对上了伙伴的视线,“除去赌拳的一些优惠,单论门票,我们已经赚了两千多万,更别说那些底池了。”  “噢~”他越讲越舒坦的摇着头,拿出雪茄,直接用嘴咬开茄头,一面出声,夹着雪茄的手一面不停在空中点,“你知道我们赚了多少钱吗?你知道今晚能送到维奇院长桌上的学院赞助费叠起来有多高吗?”  “我们成功了!艾斯!”双拳狠狠握住,克里曼沙终于露出了不曾在外人面前表现的真实喜悦,“我们今晚赚了27亿!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他歪头盯着竖起来的两根手指,再看向小伙伴的脸:“27亿!这可是27万枚红晶啊我的艾斯啊,除去所有拳手的出场成本和医疗成本,我们每个人能分到4亿到5亿的利润!”  “你现在算是小富翁了!”克里曼沙再次搂住对方的肩,用力摇晃两下,却发觉,身边小伙伴的表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喜悦。  室内的气氛骤然压抑,克里曼沙看着他的模样,慢慢松手拿下雪茄,用蓝雾朦胧自己的面容。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克里曼沙轻声的问。  简-艾斯望着对方,右眼珠微微转动,带上深红的血块,看着有些怵人。  “克里曼沙。”他张开布满血口子的唇,嗓音低沉沙哑,让人很容易听清最深处的那阵轻颤,“我需要……”  一股风拂面;五指戴有宝戒的手捂住了他接下来的语,再侧头,克里曼沙用严肃的声音下令道:“把所有的声音都给我遮住,不要放进来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表姐。”  “我知道了。”门外响起老管家的声音,下一刻。整个室内好似彻底密封的方盒,让人在其内呼吸都有种古怪感。  “你可要小心点,这不是学院,保密措施没有这么高。”放下手掌,克里曼沙退后望着满脸紫青水肿的猪头艾斯,“今晚很多王都的人都来了,除了那个女人,她的裙下走狗也想拿着你讨好她。”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打完了没有。”克里曼沙又侧过头,望了眼黑漆漆的窗外,这才用略微有深意的目光,看着简-艾斯道,“说吧,是哪一方面的问题。”  可临近此,简-艾斯却不知该如何发声了。  双方无声沉默,烟草燃烧的声音滋滋作响,最后,还是这位顶尖权势的首席继承人笑着往前,举拳砸向了简-艾斯的肩膀:“你还跟我犹豫什么呢,我们可是一同做过许多事情的伙伴,你只要告诉我就行了艾斯,你只要告诉我。”  加尔-克里曼沙从未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这么柔,只因眼前人给了他太过于危险的压抑感觉。  像是快要失去理智的绝望者;做好了焚烧自身的准备。  “我,”满脸淤肿的人终于张开嘴,干裂的嘴皮还连着一条涎水,“我需要几味传说级宝药,你能有办法帮我吗?”  “我,是在你那里购买,我会努力打拳,我会用……”仅有一只眼能睁开的他说得很慢,力求让对方听懂自己的声音,听懂自己这个人,“我会用接下来的余生来还清债款,你要相信我克里曼沙,我……”  “别说了。”  那只白润肥胖的手抬起,眼神沉静,一张圆脸端着,竟给人一种难言的安全感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几株传奇宝药,你也太小瞧我了。”  话入耳,简-艾斯的独眼里顷刻有光。  克里曼沙则是点了点烟灰,咬着雪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这才语调平静的问了起来:“告诉我宝药的名字,我回头就帮你运作,只要不是有关于续命之类的生命宝药,我一个礼拜就能搞定。”  说完,他微微扬起下巴吐出烟圈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雪茄都已燃烧到半,对面的人还是未发出声响。  于是,这位加尔家族的继承者沉下了面容,慢慢的,看向了自己在这座学院里的唯一知心人。  “你还有办法吗?”  风起,对面这张被揍得惨不忍睹的脸挤出来的笑容有些狼狈,  就好似这位自小锦衣玉食的继承者平日里最讨厌的那种……  谄媚笑容。  :。: 小书亭 第二百七十八章 要么,燃烧殆尽 “艾斯,”灯火通明,加尔-克里曼沙的侧脸被照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你可以与我分享。”  “是关于我之前在冒险协会的事。”简-艾斯闻声扯开嘴角,依旧是那副谄媚模样,依旧让这位权势的继承者看得皱起了眉。  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拳头,克里曼沙埋头,伸手拉开软椅坐下。  “你可以帮我吗?”简-艾斯看着他,整个脸都十分的勉强僵硬,眸里深处的那点光有些吓人:闪烁不定着,让克里曼沙张大了眼眸,心底掀起一阵阵潮汐的同时,也知晓自己这些情绪的源头。  是啊……  这分明就是崩溃前的最后一层薄膜。  可能,他曾经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吧……  克里曼沙陷入沉默了,捏紧扶手,最终望着笑得愈发僵硬的人儿,指上宝戒五光十色;攥紧了小伙伴的衣襟。  “艾斯。”他用着无比平静的声音,“一切事情都有个解决方法,你要放松你的心态,破罐子破摔的做法不可取,这样太蠢了。”  他一面讲着一面找到了对方的手,后将其死死攥紧的拳掰开,用力握住对方的指:“我会与你同在的,艾斯,你只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告诉我吧。”再抬头,他的笑容十分自信。  流淌在二人中间的风有些安静了,烛苗摇动,那双眼线阴柔的眸子逐渐暗了下来,十分别扭的谄媚笑容;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露出,早已身处在地狱的,麻木冰冷。  “克里曼沙。”唯一能活动的眼珠转动,声音冷漠,像是个会说话的死人,“我这个秘密可以与你分享吗?”  简-艾斯轻声的问,问得烛光都有些黯淡。  一阵凉意袭来,克里曼沙深吸口气,再次攥紧了对方的手:“我们是朋友艾斯,我们是心意契合的朋友。”  “坐下来说吧。”他收手把这人往身边的椅子带,而后拿出雪茄,用桌上的水果刀给两人的都剪好。  深黑色的烟草燃起,烛苗更暗,座上人吞云吐雾的样子一半进入阴影里。  气氛还在酝酿着,身旁人选择把雪茄的烟过肺;呼出,发出的声音慢慢平稳下来:“我之前在冒险协会任职,被派往了一座没有活人的山谷,在那里,我带出了本该死去的东西。”  胸腔收缩,白色的浓雾如线从嘴里出来:“它现在就在我身体里,还帮我很多很多的忙,带我逃离了那个全是死人的山谷。”  “可是现在,”简-艾斯转过头,望着还未消化完信息的克里曼沙,“它要死了,维奇和学院的人要除掉它,但我不要,我不要它死去。”  淡淡的几句言语完,加尔-克里曼沙的瞳孔缓缓缩紧,面色还有些僵,心底也有一场风暴在呼啸。  “你,”克里曼沙艰难的咽下了唾液,“你是说你的身体有个亡灵,而且你们已经开始互相欣赏?甚至是互帮互助?”  “你可以这样理解。”简-艾斯舔了下嘴,漆黑的瞳里光芒莫名。  克里曼沙摇起头了,嘴也张开,差点把雪茄掉了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艾斯?你,”他被气的发笑,“你竟然会对这种吃人的东西有好感!”  “它们都是怪物!”  放于扶手上的手被握紧,简-艾斯低头看了会;再对准克里曼沙,语调平静地答道:“它救过我,是它将我从那个地方带了出来,还有我之前杀死的那两位炼武者,它也出了很大的力。”  “它对我帮助太多了,而且它不是人类所了解的那种亡灵恶鬼,它所吃的东西只有各类药材和气血补品,而且还会反哺给我。”  说到这,他侧起头展示耳后的纹身。  “这就是它上次服下几味传奇宝药为我留下的,这个法令当得上一瓶上好的养气秘药,而且是每天,每天都有这样的功效。”  他说完扭头;克里曼沙衔着的雪茄已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烟灰。  “这……”雪茄都被咬得有些变形,克里曼沙喷出口蓝烟,侧头抓抓耳朵,失去了语言能力。  简-艾斯伸手灭掉指间的雪茄,再顺一口浊气,语调转而真诚的讲:“克里曼沙,它对我无害,而且我们相处的很好,我的武道之路不能缺少它,有它在,我能达到比这身天赋上限还要高的成就。”  眼中的人还是愣着没出声,简-艾斯反握住对方的手,一张猪头脸笑得温和,是极有喜感的样子:“就当这是生意,一桩绝不会亏本的生意。”  “不不不。”克里曼沙又摇头了,并扯出了手,弹飞雪茄,用手掌狠狠搓了下脸:“你跟我说的事情太过刺激了艾斯,这我根本难以接受,至少是现在……现在很难以接受。”  “可我们没有时间了。”简-艾斯看着他,“维奇和冒险协会的人马上就要联手,根据它透露的讯息,从昨晚起我身边就已经有了几个哨眼,已经没有时间了克里曼沙,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它还有这个能力?!”话入耳,克里曼沙注意到了更惊人的点,不禁往后缩脖,眉头皱着,好似第一次认识艾斯。  简-艾斯不可置否:“有它在我能做到更多的事,而且,它是善良的。”  伸手抚上心口,好似能感受到藏在那深处的温热。  “这是太惊人了。”克里曼沙直接站了起来,又望眼紧闭的门;左右踱步,并时不时看向面色平静的艾斯,双手揉搓在一起。  时间便是这般过了半响,简-艾斯低头呼出最后一口浊气,捏捏眉心,小伙伴的语也在耳边响起。  “艾斯。”克里曼沙保持思索,“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过于惊人了,我的头绪很乱,原谅我,原谅我需要一点……”  “我没有时间了。”  是平稳清淡的嗓音,还有对方满脸淤青的猪头样子清晰映入眼,“最多就是这两天的功夫,维奇老师再回来,它就要在我的体内彻底死去。”  克里曼沙停住了,二人一同安静了许久,只有桌上的烛灯还在散发热量,游荡的风还在尝试流出被封锁的窗。  等待基本上是煎熬的,眸里最后一丝光芒消散,简艾斯低头抿住了唇,这一幕,看得克里曼沙不自主的攥紧了手。  说白了,他们都只是刚成年的孩子。  “我……”  “艾斯……”  双方一同出声,四目相对,又一同闭上了嘴。  而后,又再次发出了同样的言语。  这一次,他们竟是笑了出来——一个扶额摇头,一个苦笑捂着肚腩,把本该沉闷压抑的气氛顷刻粉碎。  克里曼沙又要张嘴出声,接着目光一动,座上的黑发猪头少年已抬手,示意由他先说。  “我,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克里曼沙倒吸了口凉气,盯着小伙伴的八块腹肌,好似里面在孕育什么魔鬼,“它,它真的是只吃药材的吗?它就没有蛊惑你去做什么事?而且,找到生命类宝药和保下它有关联么?这会不会它诱惑你帮它脱困的手段?”  “我明白你的疑惑。”简-艾斯认真点头,不小心扯到了颧骨上的伤,疼得嘶了声,“这里面的事情很难解释清楚,但我要是被它影响或者操控了,学院老师早就发现这个弊端,也不可能还会放我出去,维奇院长也早就一拳打爆了我,或者将我永关在黑暗里。”  “他们的推断我都赞同,我只是有一点和他们想的不一样。”艾斯竖起了一根手指,“他们认为我体内的是生啖人肉并引人堕入深渊的亡灵恶魔,但在我的认知中它只是一个只吃药材又能反哺我很多帮助的伙伴,虽然有时候吃的很多,可你知道的克里曼沙,你知道的。”  抿唇,简-艾斯弯下了嘴角。  “它救了我,它让我从那位的死人的国里逃出来,没有它,这座城市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这是我永不想体会的难受,这种对救命恩人落难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想要成为这样的人,我不想。”  他说完,坐在旁边的克里曼沙伸手揉搓眉眼,身上的金丝华服熠熠生辉。  “这真是太乱了。”克里曼沙的语气带上了点疲惫,要找烟;一只拳骨破了皮的手掌伸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摆在我面前的路已经很简单了。”简-艾斯接住他的目光,语调轻,又沉,“要么我逃离这里,放下我的妹妹,要么让维奇老师他们相信我所说的话,要么,就是我有且仅有的知心朋友,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而且我发誓,我会用尽一切来回报你的。”  五指点着胸膛,简-艾斯完完整整的倾诉掉内心的情绪,叠在心底的巨石也松动了半分;本已踏入深渊的那只脚,重新对准了光明。  室内重归安静,克里曼沙一言不发的听,一言不发的思索,又一言不发的摩挲着手指。  最后,他抬头望着已交往了一段时间的人;眼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了回忆,化为一声叹息,顺着喉管呼了出来。  “那你说吧。”戴满宝戒的肥手撑住了白皙的脸,克里曼沙再深呼吸一次,将主导权交予自己相信的伙伴,“你想要是什么样的生命宝药,还有,维奇那边就真的无法沟通了吗?”  :。: 小书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别和我争 游荡在这里的炙热声浪还有些喧嚣。  赌场外,一辆由地龙拉动的豪华车辇安静等来了它的主人。  克里曼沙接住管家的手登梯上车,雪茄咬得嘎吱作响,喷出的烟也被周围的风缠住带向天幕。  地龙奔跑,刻有几层禁忌的车厢感受不到丝毫震动。老管家双手前握,站着一动不动,读不出情绪的眼确是盯住了小枕头堆如小山的豪华沙发。  主人很烦。这是他用鼻子都能闻出来的气味。  至于烦躁的原因……  回忆起那间烟味十足的休息间,他不露声色的看了眼闷闷抽烟的主人,指尖轻点手背。  “你。”座上人终于发声,眼珠十分冷淡的移向了老管家的位置,“等会去王都一趟,从我祖母送我的那些秘药里带两瓶过来,在我妈妈那片庄园。”  “好的。”老管家当即弯腰点头,而后一愣,抬头看着自家少主,语调有些紊乱的问道,“您说的是……”  “克雷娅的生命秘药。”克里曼沙轻吐出连贯的词,往后躺的翘起二郎腿,抬头呼出口烟,“还有冬灵的黄金糖果,它们都在我床,”  “等一下。”老管家忽然打断了,盯着主人,语调竟藏着一丝冰冷,“主人,您应该知道这些秘药的珍贵,这是您祖母,”  “行了。”克里曼沙又打断回来,侧过头,十分不耐烦地皱眉回怼,“我祖母送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想要怎么用,还要征求你的意见?等会就给我出发!到罗法古巫师禁地去租一条飞龙!”  他说完直接把烟蒂扔到茶几上,溅起许许多多的光火。  “主人。”身旁的管家慢慢恢复平静,只是这双眸子,愈发锐利深邃起来,“克雷娅的秘药以及冬灵的糖果都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就算您是它的使用者,也应当与您的家人沟通一下,如果加尔大公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很失望的。”  说到这,老管家抬眸扫过克里曼沙的神色,这才接着道:“传说级宝药极其难得,现在还是生命类,这都是您祖母为您留下的珍贵财宝,它足以确保您以后能有强力的下属追随。”  “如果您现在用来投资一些条件尚可的苗子,我认为是操之过急了。”  老管家说完低头,座上主人的嘴,也拉出了弧度。  “无价之宝?条件尚可?我听你说着好像你才是继承者,你才是有顶尖天赋的人。”克里曼沙咧开嘴发笑,摇了下脚,是习惯性的小动作,“这世上真的有无价的东西吗?我们今晚就豪取了27万红晶,而且每一周都会有类似的数额在那里乖乖等着被分享,只是两味传说级秘药,当得了这几年的收益吗?”  “而且,”老管家要出声,克里曼沙已竖起了食指,“简-艾斯是在我这里购买,我们会签订合乎帝国法律的契约,这只是一门生意,明白了吗?”  “浪费一张纸,也会使商品价格上涨,这道理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也不只有这点财富。”  他语调平淡的连环怼去,又盯住这个老奴,等了片刻,这才哼笑一声,准备闭眼休息。  老管家保持低头,一直沉默,最后才与一缕吹进来的风共同出声道:“对不起主人,这件事的影响过大,我需要先询问加尔公爵,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亲自撰写书信。”  话完,气氛倏地降低到了冰点,壁灯里的火苗都被吓得飘摇。  座上人慢慢抬头,看着这个表面是管家实则是监管自己的老匹夫,深呼吸一次,转过来,双手撑着腿,歪头用很淡然的语气问:“你他马的想死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嗙!”水晶烟灰缸狠狠与老管家的额头碰撞,是鲜红的血立马滴下来,染红了其脚下的地毯。  “主人。”  克里曼沙还在喘着粗气,这位老奴已平静的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每一剂生命宝药都可能造就一个武圣或者得到其的友谊。简先生只是刚入武道的初武,您这样做,是一种拔苗助长。”  “我拔你*个*!老子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克里曼沙猛地一耳光扇去,“你以为他是你这种废物?!他是神体!神体!你个傻逼东西也想和他争,也不照一照自己配不配!”  一耳光打完,他神情憎恶拧了眼对方,侧头吐盆口水,可那老匹夫硬是表情平静的继续说起来:“我从未想过这样的赏赐,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现在就算赠予简先生宝药,他也不见得能将其用好。”  “如果你是想将他签下,帝国最高的签约记录是亿,你现在就赠送两株这样的宝药,是在整个帝国开了不大好的头,树大招风,对于简先生,对于你,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而且,既然是生意,你可以用这样的代价换取更多的利润;得到一个神体的感激,远不如得到一个的神体作为下属,你现在的想法,绝对是一件失败的生意,会很影响家族其他人对你的感官,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脸上的血有些多了,老管家拿出内兜里的帕子擦拭,再抬头,安静等着主人的回心转意。  可他等到的,是对方更旺盛的怒火:“我送你***!艾斯是在我这里买!买!你**耳朵聋了!”  “你是在教我做生意吗?你是在教!加尔家族的首席继承人做生意吗!!!”  “嗙!”又一个瓷器果盘将老管家爆头,克里曼沙的双目赤红,起身,望着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将之前的,王都的,压抑的怒,都在这间车厢内狂烈宣泄!  “你就是一条老狗!别以为父亲给予你权利你就可以在我这里横!”又甩爆一件瓷器,他死死盯着这个老匹夫,呼吸粗重,往前指的手指妄图将其的眼珠都戳穿,“给我马上去找一条该死的飞龙!然后去王都!去我的房间!打开那个夹层!拿出我的秘药!给我拿出来!!!”  他咆哮着飞溅唾液,老奴一头鲜血站贴在窗边上,语调不卑不亢的答:“我需要先通知加尔大公,如果您对简先生如此看好,那您应该相信您父亲会同意的。”  听得如此言语,这位刚成年的继承者怒极反笑,想起约定好的时间,咬着牙,让气到颤抖的声音稍微缓和了点:“父亲那边我之后会去说,你现在,立刻马上,去王都把我的秘药带来。”  “我做不到。”老管家直接摇头拒绝,好似要撞死在殿柱上的谏诤之臣。  克里曼沙彻底被气笑了,冲着这该死的人,气到浑身颤抖,气到歪头咳嗽,最终猛地一脚踢去,将沙发踢出个窟窿。  “给我滚!!!”  他大怒的吼,老管家擦拭掉血消失在原地。  “嗙!嗙!嗙!”镶有钻石的茶几被猛烈锤击出裂痕,水果破裂,茶水飞溅,整个车厢的所有都在克里曼沙的狂暴下哀声承受。  直到砸完一切,砸到他的手掌有血,整片车厢才再次安静下来。  车外,负责策龙的白发人回头望眼,再见身旁的老管家,不咸不淡的出声道:“这次砸了挺久的。”  老管家摇摇头,将满是血的手帕收起,面无表情地摸着额上的疤,弹指唤出一片虚无的势。  “你就不怕他对你的印象太差了。”白发人再次出声,没了顾及,“当老子的再怎么都会挂念儿子,等他出了这个城,你怕是不大好过了。”  “他是继承者。”老管家低头整理袖口,平淡的语里透露出种种深意,“但宝药,没有继承者。”  “那我不是要谢谢你了。”白发人笑了,一甩长鞭,从内兜拿出烟草卷起来,衔住点燃,再顿了会,说,“还是那个神体?”  “嗯。”被动想起那双桃花眼,老管家的面容随之冰冷了几度,“也是我失算了,不知道他与克里曼沙在里面说了什么。”  “还好你没做。”白发人笑了会,吸口烟,伸手点了点左手尾指,意义不明。  老管家沉默的望着,再看眼对方,慢慢出了口气。  一时安静,蓝雾被夜风吹散,天上圆月皎洁,洒下来的银辉触感湿冷。  “就真有这么的看好他?”白发人发问,吸得烟头亮起烫红。  “那是个正宗的表子,极其会往上爬,我都觉他当一名武士是屈才了。”老管家双手拢于袖中,呼口气,不知怎的又笑了声,“如果他是女人,王都早就没有那一位的事了。”  白发人听得转头,老管家与他对视,再举起两根手指,翻来覆去的展示,“现在,克里曼沙就认为他抵得上这个数字。”  话音与一片烟灰一同飘落,白发人微微眯起眼,再看眼那车厢,握着长鞭的手轻轻转动。  :。: 1200ksw.net 第二百八十章 重复的错误 七十七号庄园。  冰冻舱打开,周边仆人上前伸手,搀扶住浑身结有碎冰的主人来到铺好的软垫上。  “主人,温度还合适吗?”跪在地上的小女仆搓热自己的手;涂上药油,轻轻抚摸上了主人的背脊。  “左脚再加重一点力量。”  俯躺在软垫的人出声,嗓音低沉的震落了窗外树上的一片叶。  “好的主人。”马瑞德闻言点头,将其还有些水肿的脚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十指用力往下按,时不时观察主人的身体反应。  只是,他就像一个死人。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女仆都收拾好物件离去。  浑身药油味的人拉开椅子,“咚”的一声坐下,仰起头,被顶部吊灯的光晕染了漆黑的眸子,散出似梦幻般的光彩。  “主人。”  站在后面的管家递来热毛巾,细一闻,其上还有股浓郁的药香。  简-艾斯接过这片热,低头,五指将湿热的毛巾摁进脸,整个胸腔也随之扩散开来;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莫瑞斯沉默地看着,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握住,眸光平静,微微低下了下颌。  此时叩门声响,莫瑞斯转过头去,再望眼毫无反应的主人,迈步开门,迎着这道人影说道:“主人,格哈特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  书桌后的声音很淡,抱着几本厚厚书籍的格哈特朝着莫瑞斯点头致意,便贴身而入,来到桌前汇报起来:“简先生,你让我问的事已经有消息了,目前,市面上是有几个贵族将这类宝药摆上了货架,不过……”他看向桌后浑身肌肉的男人。  “你只管说。”简-艾斯摇摇头,伸手扯掉脸上的毛巾,看着其上的血和污渍,抬起头,被打得凹陷的左眼逐渐能扩大条缝来。  “你没事吧?”抱住书的手握紧,格哈特看得有些强迫症了。  “只是点小伤。”简-艾斯用指尖点点桌子,再向莫瑞斯扬起下巴,最后对格哈特继续问道,“你只管告诉我那几位贵族的报价,我需要所有的情报。”  “他们的条件都有些苛刻。”格哈特顺从入座,放下书在桌,侧身接过莫瑞斯端来的茶水,小声感谢。  “卡门的交易单已经是市场上的常态,但根据我的了解,他们并不是想要卖掉这几株生命类宝药,只是作为一种实力展示挂在市场里,曾经有一名武尊向他们开出了不为人知的惊天价格,却被卡门家族的人当做了日后的谈资。”  “他们挂上去多久了?”简-艾斯抬眸装入他的模样,收起来的左臂搭在了扶手上,“你能知道那个价格的具体数字吗?一株的价格。”  “已经有十年了,至于价格……”低头喝口茶,格哈特小心看了眼平静至极的主人,接着才说道,“估计不会少于1000万枚,红晶。”  声落,那只本要端茶的手猛地顿了下,眸里的颜色更为深沉。  “其他人呢?”简-艾斯低头饮茶,藏起所有汹涌。  “葛吉尔拥有的只是一株元气流失的,好像是一次不小心的事故,让这株宝药受到了创伤。”格哈特翻开厚厚的书籍,点着介绍完这株宝药的功效,再聊回那个条件,“饶是如此,葛吉尔想要以此与一名武尊签订使用契约,或者是武圣级别的强者的一次短约,或是王冠以上的巫师的巫术契约。”  “他不要钱,一心只想为家族铺路。”格哈特伸手推了下镜框,把发言权又交回了简先生手里。  简-艾斯放下茶杯,看向站在身边的莫瑞斯,声音平淡地问:“这间学院有没有姓氏为葛吉尔的人。”  “没有。”莫瑞斯顷刻检索完脑海里的资料,摇摇头,腔调正统,“葛吉尔家族因为经营不善,目前已经举族迁到了王都,此举,很可能是为了下一代继承者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简-艾斯闻言点头,闭上眼,指尖轻点手背:“下一个。”  “伏恩,他们也想要处理手中的那株宝药,只是竞争太过激烈,听闻格莱斯顿尊上已经和他们完成了初步的契约框架,这件事情,是半年之前的最新进展”  语速过快,格哈特咳嗽了声。  “格莱斯顿?”闭目的黑暗里浮现出那个眼如星辰大海的人,手指划着扶手发白,却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的就是托比。”格哈特竖起书介绍其手上的那株宝药,然后摸了摸鼻子,“托比要的价格比前面几家都要高,他们也只要晶币,不接受任何契约,已让许多帝国强者挫败而归。”  书籍合上,那缕微风吹动纸张一角,也让闭目养神的人面色更白上一丝。  “简先生。”伸手搭着书,格哈特把声音放得更低了点,“我们,还要继续吗?”  回答过来的晚风是沉寂,整间主卧也都陷入了漫长的无声中,直到座上人睁眼,望向站姿挺直的莫瑞斯:“你怎么看。”  “是该如此。”被点名的管家略微颔首,答出自身所闻,“有关于传说级宝药交易的每一丝每一毫都将经过漫长的拉锯和协商,这不是简短的游戏,更不是市场上令人挑选的白菜。”  格哈特跟着点头,也发表起看法来:“在帝国历史里,曾有一株传说级生命类宝药就是经历了十余年的漫长磋商才完成了交易,据说那场交易中牵扯了几十家贵族,还有在当时就崭露头角的一批武巫强者。”  “现在属实太唐突了主人,想要在两天内敲定这样的生意,整个帝国也找不出五个姓氏。”莫瑞斯总结完,往前略略低头,整理好语气,平和的问道,“主人,如果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我建议您可以在学院寻求帮助。”  “是的。”格哈特也附和着发声,毫不犹豫的卖出了自家老师,“学院里有很多导师都有这方面的渠道,如果是生命类,你可以询问维奇大人或者思科特大人,他们的藏宝无数,特别是思科特大人,他可是帝国有名的收藏家。”  “不,这件事情不用麻烦学院。”简-艾斯听完他们的分析,呷一口茶,深深呼出口气,侧头看向窗外的月光,面露思索。  格哈特二人旋即不再发出声响,只是沉默了片刻,主人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莫瑞斯,你说的能完成这样生意的家族,具体是哪几个。”  莫瑞斯立即抬眼;虽座上主人的面容十分平静,可他还是闻到了些许不稳定的粒子,就像是快要爆裂开来的黑潮,让他,稍微有些不安了。  “主人……”他尝试着开口,心底的话还未来到喉结,射在脸上的平静目光已掐断了他所有想法。  于是,他只能顺着答:“除去王室,目前能够敲定这样生意的只有那四家顶尖财阀——加尔、轩尼诗、霍勒斯、以及……”他望眼主人的面容,“查理。”  不轻不重的话锤落,格哈特的心头“咯噔”一声,小心望眼简先生,立刻十指交叉,眼观鼻鼻观心的坐正不语。  至于那座上人,则是伸手撑住脸颊,眸子垂着,一身伤在明亮的光下青紫红相互交融,宛如一幅风格压抑的油画。  查理……  心底不自觉的想起那张冷颜,是眉头不自主的微蹙,是拳头紧握,一口铁锈味压住了喉咙。  “查理。”简-艾斯笑了,闭目深吸口气,再睁时,已是看不见端倪的平静样子,“那,”  “主人。”莫瑞斯忽然打断他的话,这份之前从未有过的不礼貌让格哈特略微吃惊,“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认为,您应该明天再处理这些事情。”他到此对格哈特的黑眼圈微微一笑。“毕竟,格哈特先生也很劳累了。”  “啊?”被点名的人立即一激灵,指着自己胸口道,“我,我还行,没事的,我还能够工作。”  莫瑞斯微笑的颔首,可主座上的目光已射来,让他不禁将姿态放得更为恭敬。  简-艾斯一直看着他,眸底的暗沉翻动,心中也燃起无名之火。  就在此,埋着头的管家忽然接住他的目光,温和的,抿出两道浅浅的酒窝。  简-艾斯瞬间被这抹深意罩住,停顿了会,是深呼吸之后的暗潮退去:“格哈特,你今天收集一天资料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剩余的时间明天再做。”  “啊?啊?”格哈特还未介绍完自己的生龙活虎,看了会温和微笑的简先生,摸摸鼻子咳嗽一声,起身道别。  门关闭,主卧终是剩下这两位主仆。  “这件事情必须要在两天内办到。”简-艾斯抬起眼;虽无怒,却是深邃至极,“每一个方面都要去尝试,霍勒斯商会的欧文,你试着现在撰写请帖送去,那位刚来这座城的查理,你明下午找个时间去,”  “主人。”  “不要打断我!”桌上的茶杯猛地炸裂破碎,烫水飞溅,将地毯染上点点湿意。  眼前人的气息极其不稳定,可莫瑞斯还是平静面对着,取下手臂上挂着的白毛巾,上前擦拭桌面。  那一头呼吸泛起的热风砸在面上,对方还未出声,他便语调很平和的,补充了起来:“那加尔先生呢?主人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碎瓷片发出清脆声响,简-艾斯被问得微微愣住,抬眸望去,与对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主人。”座上的凶物有了些安静,莫瑞斯继续用这般语气劝阻,“越在高处的人越孤独,换个角度来说,他们越珍惜身边那些寥寥无几的人。”  “您应该换位思考,也应该相信他对您的承诺。”  “如今,您已不是南方小镇上的某个贫民了。”  他清理完桌上的碎片,拧干净毛巾,其声在少年心口宛如惊雷,“那是加尔,那是帝国最顶层的权势,如果连他都无法完成了,其余的还有什么用呢?”  “你的心太乱了,主人。”  “不要去做果林里的猴子:什么都想要,往往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没有这样的本钱。”  管家所有的话语结束,简-艾斯捏住拳头,眼神剧烈闪动的,嘴唇泛白的,一阵哆嗦。  是啊……他回过神了,侧头看向管家,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神情看向对方。  也是在此刻,那些环绕在另一个小镇的回忆也被这份惊涛骇浪推醒。  简-艾斯忽而想起那个雪天。  那是他,第一次背着那位老人递上了武院报名的申请函。  那日的寒风还历历在目,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由皱起眉,极力回避这份愈加猛烈的情绪。  换位?他不敢去想,只能是抿紧了唇,双手死死嵌入扶手中,  眼里,也重燃起坚决的火。  :。: 1200ksw.net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公主殿下 在紫藤花学院,极少有师生知晓伯韩湖区那座门牌号为1的庄园的来历。  他们只知道这是整个学院乃至整个加贝帝斯里占地最大,设施最豪华的梦幻城堡。  没人知晓维系这样的庄园需要多大的开销,仅仅只用猜,已让许多贵族在内的学子倒吸了个凉气。  于是,这栋好似童话里的仙堡被有人说成是学院为了展示实力而建,其内根本没有学生住在这里,也有人认为这是维奇院长自身的府邸,毕竟是帝国的传说顶梁,理当有这么的待遇。  可不管人们的猜测有多么喧嚣,那座庄园始终灯光常亮,不论白天黑夜,都是伯韩湖区那轮最明亮的月。  半山腰,36号庄园城堡的三楼阳台上。  晚风正好,亚摩斯于这份微凉中,端起加了冰块的杜松子酒,低头一抿,金丝眼镜后的深绿色眸子放在前方的书本上,连带桌上那盏花雕装饰的灯,都映出晕圈优雅的光来。  他面前正好是整片伯韩湖:波光粼粼,像是一层层银花,随着晚风卷起点点浪儿。  一切都过于惬意和优美了。  呼出那抹酒味,他心情不错的翻动书页,忽而,一抹动静划过了镜片。  是一缕风随着光绽放,亚摩斯慢慢抬起眼眸,越过书,于灯火徐徐的湖岸堤,找到了那辆朝着1号庄园行驶的龙车。  “主人。”身旁管家要为他添酒;他摇摇头,合上书,将旁边躺椅上的毛毯拿过盖上,并望着那辆车,望着其走的那条寓意通天的路,慢慢呼出一道气。  “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他忽然发问,并用热毛巾擦拭着手。  “是一个难忘的夜。”管家微微点头,伸手接来用过的毛巾,“近乎有半个王都圈子的人来到了那间赌场,保守估计……”管家的目光微微闪动,“差不多有15万枚红晶。”  “嗯。”话入耳,亚摩斯表情平淡,“我们学院有多少人上场了。”  “有两位,一位是93届精英班的门罗特,一位是91届的种子班学员。”管家吐词缓慢的讲,“他们都领到了一千万的出场费,其中门罗特,用三十秒便降服了对手。”  “我知道他。”亚摩斯一面低头看着酒杯,一面用手指转动。  阳台快要迈入安静,他身边的管家却斗胆提了句嘴:“主人,您……今晚为什么没有接受克里曼沙的邀请呢?”  “没有这个必要。”亚摩斯看了管家一眼,轻轻摇头,端起酒一饮而尽,“人太多反而不容易被记住,少许的拒绝,也能让人形象深刻。”  话完,他望着那辆龙车慢悠悠驶入1号庄园,手指轻轻叩了下腿。  ……  这好似梦中仙境——喷泉、鲜花、阁楼、雕塑。  皮肤深绿色的地龙慢慢行走在花纹良多的瓷砖上,周边有薄雾,摇得风铃叮咚作响。  白发人挥动长鞭,跟着坐在旁边的老管家面色冰冷。  “谁啊…”入喷泉前的白玉石门有阴影拉长,化为一个老妪的形状,伸手捏住那盏灯的影子,慢慢将它对准了龙车。  老妪的声音低沉沙哑,宛如枯枝滑过玻璃,让水流都放缓了些。  如此诡异的一幕,白发人与老管家却是习以为常,收鞭叩动车厢,一前一后的站在了车厢门边上。  门开,雪茄烟头烫出的光十分红热。  “是我。”  一身华服的白净胖子来到白玉石门柱前,望眼那薄雾远方的城堡,拿下雪茄点了点,说道,“我表姐睡了吗?”  “还没呢。”那盏灯的影子动了起来,连带的形如老妪的那一块也消退,其声更是多了点情绪,“这么晚了还找她干嘛。”  “有事。”克里曼沙瞥了眼,挺着肚腩抽着烟,指上宝戒炫目。  门柱后的声音断了,克里曼沙也没催,直直站在这片仙境般的薄雾里,看都未看自家的仆人一眼。  几分钟后,刻在门柱上的某些纹路变化了形状,克里曼沙抬头一瞧,随着老妪的邀请走进花园前院里。  老管家要跟,他只是抬起手,声音冰冷:“你不用来了。”  而后他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姹紫嫣红的花丛内,老管家与白发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起头来。  进入城堡主屋,柔和的光好似暖阳洒落,克里曼沙直接将烟蒂弹向自己脚下的影子。  随后,这影子竟自主伸手将烟蒂接住,克里曼沙看着它,不由露出几分笑意来。  “主人在占卜阁楼里下棋,你要在这里等吗?”披着银色薄纱的老妪走来,脸上皱纹干得像树皮,抬起木木的眼珠,对这位确是烟火气十足,“茶楼新进了批中庭的茶也不错。”  “不用了不用了,你的巫术倒还是这么有趣呢。”克里曼沙十分熟稔的穿过大厅的柱子,一面迈步往表姐那边走,一面问,“那白玉石怎么多装了这么多禁忌?”  “因为你,”老妪扫了眼这位继承者,“的朋友。”  要迈步的腿顿住了,克里曼沙侧过头,忽然想起那天的龙和花朵,便是低头咳嗽一声,继续往那个方向走。  兜兜转转了十多分钟之后,玉蚕丝做的袍子上难免有了些花瓣,闻着香气扑鼻的,还有股蜜味。  终于来到这栋巫师风格浓郁的阁楼,暗紫色调的门刻满了六芒星的图案,周边更是画有巨龙和各式各样的妖,一时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来。  “她又在和谁玩呢?”克里曼沙盯着门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  “王都的。”老妪言简意赅。  克里曼沙点点头,推门,身后的老妪也如风般消失进了月色里。  “表姐。”  材质油亮的黑木头楼梯被踩得咚咚作响,等掀开了水晶帘子,克里曼沙确实是皱起了眉来。  “怎么又是你?”他看着棋盘对面那个人,从内兜取出只雪茄。  “你好。”  小而静谧的空间泛起极为好听的男声,那些挂在屋檐上的千纸鹤和纸星星都害羞地摇动起来,坐在毯子上的人抬起头,五官十分立体,脸颊瘦得线条十分好看;下颚线最有亮点,鼻梁高挺,嘴唇习惯性的抿出一个温柔的弧,很容易得知内在的温柔性格。  可是克里曼沙,却一点也不喜的皱起了眉。  而此刻,背对着克里曼沙的女人也转头回眸,一眼芳华。  “表姐。”克里曼沙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微微低头,并伸手挥开满眼的千纸鹤与纸星星,而后一抖袍子,直接在表姐的身边坐下。  “这么晚了还没睡?”声音平和,她抬起水柔的眼睛,唇色粉嫩,像春天最盛了那抹桃花。  “找你分析点喜悦嘛。”克里曼沙笑嘻嘻的回应,点上雪茄,直接把对面男人当成空气,“我今天又小赚了几万枚红晶,也没大想去参加庆功宴,不就来找你了。”  “真的吗?”她笑得莞尔,眼神又灵动又柔,好似水里的鱼,令人触碰不到一点儿尾。  “对啊。诶?你怎么还不走?”克里曼沙张嘴冲对面喷出烟圈,眉头一挑,又是那个傲慢冷漠的顶层,“这点眼力都没有?”  “不好意思。”如此针对,坐在对面的男人竟是笑的腼腆,声音很有磁性,说话的时候,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噙满了笑意,“刚才想棋去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  放下那枚“Rook”,他起身,对面的她也收起了软玉般的手,未有一声挽留。  到此,温如春风的丹凤眼终于抹上一丝暗色。  “很感谢您今晚的邀请。”  低头整理好深色礼服,这位一头金发的男人挥手行礼,再次散发出那该死的魅力,“我的,公主殿下。”  :。: 1200ksw.net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人以群分 一缕卷风。  屋檐上的千纸鹤与纸星星轻轻摇动。  嵌在墙里的熏香好似一朵紫色的风信子,香味浓郁,能看见一缕缕游荡在空中的紫色细丝。  等到那扇帘子闭合,加尔-克里曼沙这才起身,迎着表姐单膝跪拜,语调认真地行礼道:“晚上好,安娜公主。”  安娜听得“扑哧”一笑,伸出玉手,摆在了克里曼沙的额前:“晚上好,我憨笨的弟弟。”  克里曼沙只用唇贴了一下,而后起身,又变回那个笑嘻嘻的样子。  安娜公主见怪不怪,轻拍了下棋桌,这自小就让母族疼坏了头的纨绔便老实坐在了对面,开始摆弄棋子。  “表姐,您这几天感觉好点的了吗?”克里曼沙移动那枚“禁卫”,另一只夹烟的手点了点烟灰。  “好很多了。”安娜公主的声音很柔,好似夜幕下的夜莺,令人心神舒坦。  “哦。”克里曼沙点了点头,一面移动棋子,一面自顾自的碎碎念起来,“我今天托人挑选了一些礼物,是德扎斯特北方的珍宝,花费了不少心血。”  安娜公主抬起美眸,是琥珀色的瞳。  “你怎么想到给我买礼物了?”她慢慢的问。  “当然是有事求你啊。”克里曼沙哼笑回应,抽口雪茄,把烟蒂扔给了影子。  安娜闻言莞尔,思索半响,拿起了那枚“主教”:“我们最多再下一盘,”  “那够了。”克里曼沙笑咧了嘴,举起棋,指上宝戒流露出迷人的幽光,“你知道我最近在这座城市做了点小生意,上次在学院试了会,感觉还行,就找了个几个过得去的伙伴盘下了城里许多的赌场,这生意的势头还不错,所以,”  放下手中的“骑士”,他看向面色如常的表姐,“我想要扩大投入。”  棋落,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几缕悠悠飘荡的紫色细丝。  安娜面色如常,一面思索着棋盘的走势,一面语调柔和地答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克里曼沙望眼自己这一手,从金烟盒里取出一支黑色细烟,侧头点上,言语随蓝雾一同呼出,“两味传说级宝药,生命类的。”  手中的棋放下,对面人传来目光,往克里曼沙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时的一切忽然静谧了,雷利-伊丽莎白-安娜看了这位便宜表弟许久,最后,将那枚“禁卫”往前推出一格。  “可以吗?”克里曼沙看眼棋,之后的目光都放在了表姐身上,“只要一星的就行了。”  “这不是星级的问题。”安娜轻舒口气,掀起睫毛;眼瞳是一种很明亮的金黄色,看起来很固态,宛如真正的琥珀,“生命类宝药,我父亲管控得很严格,你为什么会需要这样的宝药?”  “因为我那个生意,”克里曼沙讲着讲着,又犯起了舞手的毛病,“考核在即,他要冲刺自己的成绩,需要尽快的……”他抿住了唇,“开启那几扇门。”  安娜听着愈发疑惑,如白葱般的手指摩挲棋子,接着才扬起点点弧度:“你说的那位神体吗?”  “是,是的。”克里曼沙又是双手一阵舞,竟真有种憨厚感,“你知道古兰神体的庞大需求量,而且他与我的生意息息相关,没有他,今晚的拳赛也不会办的这么成功,所以说……情况也就是这样。”  话完,他双手撑住膝盖,跪在软毯里,真就是懂事孝顺的母族长子。  安娜对此莞然,也是伸手移棋,语调又轻又慢地讲:“是他向你请求的吗?”  “对。”克里曼沙实话实说,并走出一道臭子,“他今晚来找到我,而且说话很直接,诚意也很足。”对面人在听,他咳了下嗓子,“他是打算在我这里购买,也会与我签订一系列的契约,我们正在合作一个必定成功的生意。”  “他喜欢武学,也认为自己能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强者,你知道我的表姐,我最欣赏就是这种自力更生的人。”  “所以,”戴满宝戒的手继续转,“反正只是两味一星的传奇宝药罢了,而且你知道我papa对我还有脾气,那么这点小事,我也就不想去挨教训了。”  “到时我会还你。”逻辑清晰的说完这一段,克里曼沙补充了个笃定的眼神,并加了点幽默,“如果你还为他上次滑铲到你脚边而感到被冒犯,我可以带他来和你道歉。”  安娜听笑了,一时灿烂了周围的颜色。  “听你这样说,我好像是一名不明事理的公主。”回忆起那个狗啃泥土的少年,她眸里的光也活跃了许多。  “噢~”克里曼沙煞有其事的又要作出赞美礼,那双琥珀色的美眸随即一瞥,吓得这位权势的继承者又坐正了姿势。  棋局继续,双方都默契地专注着每一次落子的影响。  克里曼沙越下越慢,如白面馒头般的圆脸也端起沉思模样;开始用指头叩腿。  “那下个月初,”关键的一步棋落,对面人看着棋盘上的风云诡谲,声音引来几缕紫丝,“你去找一下罗斯玛丽。”  她的仙音悦耳,克里曼沙立即握紧了拳,脸色有些红,眼中的喜意更是挡不住:“谢谢表姐!我就知道关键时候还是你最好!”  他口无遮拦,安娜看眼这人,棋一落,第一次将军。  克里曼沙急忙防守,可对方的攻势一环扣一环,好似一张逐渐收拢的大网,没用几步,便杀得他丢盔弃甲,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棋子送还,开始下一把的较量。  重新落子,克里曼沙这一次的攻势很足,直接摈弃了之前的漫长准备:推出“禁军”,在前期就用来“国王”来御驾亲征,主动配合己方的主攻棋子用,并掩护着“禁军”的升变。  安娜对这手棋有些入迷,看眼模样认真的表弟,亦是调整布局的防守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待到棋盘上的厮杀已到白热化,克里曼沙忽然没留神,那枚杀入禁区的“城堡”就这般被吃掉了。  到此,他只能长叹一声,一面调整,一面用无比平静的语讲道:“表姐,那两味宝药能提前一些吗?”  “嗯?”安娜还未反应过来,眼中有笑,迷醉了月色。  “我说那两味宝药。”克里曼沙未回应这目光,低头看棋,“你不是说要月初,我想着能不能早点,毕竟简-艾斯越强,那边的生意也就越好做。”  “很急吗?”安娜推出自己的“皇后”。  克里曼沙点点头,手里的棋渐少,于是拼命抢攻起来:“如果可以,我想要今晚就给他送去。”  “国王”第二次进入陷阱,他开始犹豫,开始观察对面表姐的后手。  只是,对方迟迟未有落子了。  “对不起克里曼沙。”  “我做不到。”  声落,克里曼沙抬头,望着表情平静的安娜公主,略微低着下巴,手指不停扣着指甲。  “我答应了他。”他发出更惊人的语,让安娜公主的俏脸开始冰冷,“以加尔的名义。”  屋檐上的千纸鹤摇晃,本该有的和谐被顷刻掐断,双方的影子都有些不安:缩起来,不敢多干涉主人的语。  安娜望着他,慢慢起伏胸脯,放下了手里的棋子,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克里曼沙。”  “这是生意。”克里曼沙坐正一点,舔了下嘴,“我会与简-艾斯签订契约,他拥有顶尖的天赋,现在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且,我与他的生意正在红火不是吗?”  他看着她;安娜亦是耐心听完;沉默了良久,身后影子悄然端上来茶盘,先给她递上,而后再送到克里曼沙背后影子的手里。  粉红色泽的薄唇抿口香茶,这位王室公主用泛起水纹的眼眸看着表弟,最终,还是语调又缓又柔地开了口:“克里曼沙,这是价值数千亿的生意,我支持你的决定,但在这个立场,你与他是对手,你应该做到掌控对手,并不是比他还要着急。”  “太容易得到的恩赐,奴隶从不会感激。”  影子接住茶杯,又向她递上一颗彩虹色泽的糖豆。  话入耳,克里曼沙面容沉静的颔首,低头片刻,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们是朋友。”  语后泛起微风,那双柳眉微不可查的蹙起。  克里曼沙没有发觉的继续言语,说得闷闷地,能读到其他情绪:“他没有选择,我了解他,这让我今晚也很惊讶,毕竟他给我感觉一向是个十分自强的人,这一次,他是以友谊的名义向我请求,而且是如此无助。”  克里曼沙到此抬头,看着沉默的表姐,算是带了点请求的说道,“你知道的,安娜,你和我一同长大,你妈妈不喜欢我们与平凡的人接触。从那座庄园出来以后,我也未曾预料到我会在这里遇见能与我如此契合的人。”  “有时候友谊就是这样的奇妙,并且我也已经长大。”他讲到摇头,面露回忆色彩,“从我第一次和他交谈,我感觉我们就像一对磁石。诚然他有很多平民的习惯,但是他拥有人类最顶尖的天赋。”  提到这项特长,他的五指并拢,面上更有一层灿烂的光,“我没有理由怀疑他的上限,目睹着他从最不起眼的存在到扬名帝国,这难道不是一件足以让人激动的事吗?”  “神体呐,安娜,这可是有关于神的生意。”他的手拍的啪啪作响,金丝袖口有些皱起,“他绝对配得上我的友谊,我们的生意也如此成功,我很相信,我们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让整个家族都侧目!!!”  戴满宝戒的手举起,几缕紫色细丝被他牵引过来,使他的脸上笼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安娜收回目光,在表弟的铿锵有力中,品着那粒彩虹糖豆的甜,压住几欲出声的现实,无奈呼出口香气:“先是生意后是友情,克里曼沙,我从不知道你的谈判技巧有如此出色。”  “我拥有的优点还有良多。”加尔-克里曼沙下跪行礼,朝着安娜眨了眨眼睛,“你应该多了解一下的表弟,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我会的。”雷利-伊丽莎白-安娜抿出一丝浅笑,将完最后一军,面色又是那抹柔和,“但我放在这座庄园里的秘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相信我的姐姐。”克里曼沙立即接上话语,“我相信能让传奇摘下巨龙头颅相送的,安娜公主~”  都说到这儿,这位王室公主只能瞪了眼对方,迎着其双燃烧着希冀的眼,唤了声老妪的名字:“清点一下宝阁,看看有没有他需要的宝药,然后,跟他一起去签订契约。”  :。: loubiqu.net 第二百八十三章 高利贷 夜更加深了,天上乌云藏住月亮,几缕风起,树枝将窗打得咚咚作响——像是名为黑暗的路人,于温暖的光里寻找居所。 那是主卧的灯火常亮,坐在书桌后的人儿,影子被拉得极长。 该如何去想呢? 挂在墙边的睡袍都不敢与风共舞,一缕蓝色从燃烧的烟卷中飘向吊灯,十字耳坠垂落不动,本一片乌紫凹陷的左眼恢复到能睁开些许。 烟头亮起烫红,白雾回龙,从淡薄的唇进入鼻腔,染黑茶黑色的眸子,使其颜色更为暗哑。 “主人……”一直陪同的管家轻柔出声,“夜深了,您明天还有许多训练。” 声音得不到回应,只有座上人放空的目光,以及那修长的手指夹着的烟沉默燃烧着。 又是过了多久呢? 烟蒂都被烧出焦味,简-艾斯终于掀起桃花般的眸子,弹指摆手,用略带沙哑的语让莫瑞斯先行去休息。 莫瑞斯仔细收入他的神情,低头应答,步伐无声地走出主卧,将这扇门关住。 更加安静了,那些透过窗进来的树影都快与他融合,斑驳的枝叶阴影抹在脸上,抹低了这双桃花,晕染了他心底的,潮。 “艾斯…”脑海里忽然发出了声响,倒是带着笑,又有不曾听闻的颤抖,“我,我想……我,我还是算了吧,”它吧唧着嘴,听得简-艾斯皱眉,“反,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大不了就回到我的国呗,我,我还是先跟你说一下。” “我在你体内留了东西,一共有三个,先是那个王的生魂,然后就是锁住它的链子,那不是假的,那是真的炽天锁,它分成三种,我,我把它们都带过来了。” “还有你身上的法令,到时候你努力多吃点,就能够把它们开启了。” 它有些抽咽,一顿一顿的,让艾斯直接攥灭了烟蒂,直起身,面色阴沉地深吸口气来。 “我还有,” “别说了。”座上人低沉出声,骨节分明的手贴住桌沿,指肚都在发白。 “不。”脑海的童音闷闷的拒绝,抽两下鼻,又继续讲道,“我还有那些,” “我叫你别说了!” 手里的茶杯顷刻爆裂,他红着双眸,宛如择人而噬的恶鬼。 “你觉得你很伟大么?”阴暗的潮填满心肺,他开始说出伤人的语,而且说得,露出快意神情,“你是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很厉害吗!!!” 一脚将整个书桌踢翻!他猛地直立,举起身后的椅子,面色狰狞地要往书桌上砸! “主人。”门外响起管家的声,已开始嘴角有涎水的恶鬼抬起头,喘着粗气的看着。 良久后,被捏紧椅子重新回到了地上。 “主人。” 门外的人又在问,他摇摇头,无力地跪在地上,十指插入发茬中,声音很嘶哑,像是受伤的野兽:“我没事,你先去休息。”门外沉默了,简-艾斯摇着头,压住头皮的指愈发的白,“不要再问了莫瑞斯,不要再问了,让我一个人,再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我很累了。”他弓着背把头贴在地毯上,紧闭着眼,流出来的不知是额上的汗,还是泪。 “祖……”咬牙,像狼般呲着的嘴挂上几道泪痕,“请相信我祖,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可以的。” 他声音脆弱得好似在哭,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一颗心也是胀着发红,发痛,像被某种求而不得的细钩拉穿了心底——一下一下的,勾得人直欲死去。 门外渐渐没有声音了,孤独的人趴在地上,月隐后的光微弱至不可见,只有灯火飘摇,将那黏在地上的影子,变成某个……要崭露獠牙的鬼。 此刻,主屋外的前院忽然有些喧闹,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脚步声起,听着是管家独有的节奏,只是匆忙了许多:“主人,主人!加尔先生来了!” 门砰砰作响,跪在地毯上的人倏地抬头:双目猩红,还有宛如蚯蚓般的黑色血管攀上面容,好似某种不知名的禁忌。 “艾斯!”紧闭的门被推开,一阵阵带有熏香的风拂面,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又沉又快,咚咚两下来到前厅,看见了坐在桌后的人儿。 “艾斯?”克里曼沙笑得肆意,抿住唇,看了看还有些乱的前厅,对正在整理袖口的伙伴说道,“看来你的情绪不太好啊,是我来的不是什么吗?” “别笑我了。”座上人闻言抬头,笑着温柔无害,像是讨人喜欢的猫,“我只是心情有了些烦闷,毕竟这样的变故,让我一时没有了头绪。” “那也是正常的。”克里曼沙微微挑眉,侧过身,向他介绍跟在身后的老妪,“这位是罗斯玛丽,十分厉害的巫师。” 披着白色薄纱的老妪微微点头,怀里抱着一个花纹古朴的竖长盒子;仅一眼,就让艾斯感觉有些头脑眩晕。 于是乎,代表希望的光在心底开辟出道路了。 “您好罗斯玛丽大人,您好。”他快步上前伸手,再看看笑眯眯的克里曼沙,不知怎的觉得眼眶又有些发热。 燃文 “你好啊~”裹着白纱的老妪眨眨眼,眉心有些肉痣,且没有伸手,“你只要叫我罗斯玛丽好了,我只是主人的一位仆人。” “哦哦,对不起啊。”简-艾斯立即快速点头,又望着克里曼沙发出歉意的笑,却惹得对方笑哈哈的拍起他的肩膀。 “你是太激动了么艾斯,这一点都不像你啊。”克里曼沙拍完他的肩,朝着罗斯玛丽作出歉意的手势,说道,“这位是我表姐的仆人,你可不要随意指认关系,这在贵族里是十分低级的错误。”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简-艾斯立即出声,往前伸手又缩回,目光已不知道多少次落在那个竖长盒子上。 罗斯玛丽只望了一眼,微微吸气,便对着克里曼沙说:“可以开始签订契约了吧?” “当然。”克里曼沙伸手示意,后直接对着守在门边的莫瑞斯吩咐道,“拿一柄小刀过来,还有两捆苦艾草。”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点头,望眼还有些魂不附体的主人,转身快步离去。 “来,先看看契约吧。”克里曼沙又拍拍目光直直的艾斯,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姿势豪迈的坐下。 “好,好的。”简-艾斯回过神,一激灵,脑海里的声音也都有些颤抖。 游荡在天堂与地狱的界限,他就像是那根弦,差丁点儿就要崩断。 伸手邀请罗斯玛丽入座,他深深又深深地扩张胸腔,用氧气稳定了发麻的头皮,再望向克里曼沙时,抿住了唇。 “先看契约吧。”克里曼沙向他眨眨眼睛,哼笑一声,掏出金烟盒;扔过去一根,又给自己衔上。 匆匆赶来的巴里德为他弯腰点火,至于主人,已是平复好心情的望着契约上这些密密麻麻的条款。 莫瑞斯也适时回来,拿着契约要用的东西,先是对克里曼沙点头行礼,再向罗斯玛丽致以问候。 “契约上的利息都是按照帝国的最低标准。”罗斯玛丽拒绝了递来的茶,拍了拍衣裳,声音锐利到刺耳,“这里还会分成三个档位:二十年内,如果你没有按时偿还规定数额;每一次增加百分之三,五次之后转为雇佣合同,十次之后转为奴隶合同,希望你能搞清楚这一点。” “好的。”艾斯越过契约看了眼她,再收回视线,背后的管家也时不时在耳边给出建议;详细解释这张契约里的内容。 大体来说,这是关于数千亿金额的高利贷。 第二百八十四章 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 烛光点亮深褐色的皮纸。 根据契约: 简-艾斯将割让加尔、摩帝马、铂金、加布力尔联名的拳赛生意的股份,其具体为百分之二十(不参与拳赛),百分之十(参与拳赛)。 经上一份契约内容,简-艾斯平均每周参与拳赛两场;参赛时,加贝帝斯赌场每天的利润约为27万枚红晶到47万枚红晶。不参赛时,加贝帝斯赌场每天的利润约为在9万枚红晶到20万枚红晶,故,简-艾斯每周能拿到的分红收益的最大值约为19.4万枚红晶。 “对此,你有异议吗?” 颜色蜡黄的手指划过契约的第一条,罗斯玛丽翻起眼皮,盯着书桌后的少年问。 莫瑞斯在耳边轻声提点,简-艾斯摇摇头,从胸腔顺出口气来:“我没有意见,还要感谢你们的感慨,将所有的生意都按照最大值计算。” “这是加尔先生据理力争的。”罗斯玛丽淡淡回应,折起契约,一旁抽着雪茄的权势继承者则是咧着嘴笑,嘴里喷出蓝烟,藏起了其他的情绪。 在一旁服务的巴里德听得沉默,这双放在身前握着的手,已开始分泌出汗渍来。 每周19.4万枚红晶……这是怎样夸张的敛财手段? 他不敢知晓,只能是低垂着头,油光蹭亮的背头上有几缕汗水贴着额头滴落上地毯。 座上的继承者转来眼角余光;往前点点烟灰,像是开玩笑般的说道:“艾斯,今晚的天气是不是太过炎热了?” “嗯?”简-艾斯闻言抬头,再看看克里曼沙身边那位站姿都僵硬的管家,不由眯起了眼睛。 站在他身后的大管家莫瑞斯注意到了此幕,轻轻咳嗽一声,弯腰在其耳边轻语片刻。 siluke.com 简-艾斯安静听完,这才收回打在巴里德身上的目光,向克里曼沙微笑回应道:“我保证今晚的事情不会离开这间房,他们都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只是,”话锋一转,简-艾斯苦笑着实诚道,“我们大抵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晶币罢了。” “那倒也是。”克里曼沙笑着颔首,呼出口烟,不再搭理身边这个有些失格的管家,端起茶水喝了口。 短暂交谈完,简-艾斯又看了眼巴里德的神情,压下心头种种,继续阅读起契约上的内容。 “既然这样。”对面的罗斯玛丽好似等得有些枯燥了,“还是让我翻译一下吧,毕竟契约上的内容太多了,现在的时间也很晚了。” “我乐意之至。”简-艾斯闻声放下契约,笑得彬彬有礼。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罗斯玛丽将十指交叉在一起,望眼旁边人,用略带尖锐的嗓音道,“根据这上面的统计,减去必要的税收和契约中划分的成本分摊,你每周能获得的纯利润约为10.4亿,每年差不多就是551.2亿,再交完帝国的收入税后约为亿,三年下来就是亿,我们写入契约的这味秘药是一星半的珍品,拥有王室顶尖工艺,根据我主人和加尔-克里曼沙的协商,这味秘药,给你的标价是3100万枚红晶。” “你有异议吗?”她的眼珠转动,不带丝毫情感。 “王室?”如山一般沉重的价格入耳,简-艾斯微微张大了嘴,微微蹙起眉,脸上更是笼上一层寓意不明的灰,“王,王室吗?这,这确实是有点惊人。” “我能理解。”克里曼沙正要回应,罗斯玛丽已拿出另一张刻有象牙塔标志的鉴定书;等了一会儿,巴里德才步伐匆匆的接过来,交到了简-艾斯的书桌上。 “巴里德。”目睹如许失误,莫瑞斯也沉下了目光来,“大厅的清洁工作还未完成,你去看看吧。” “好,好的。”巴里德立刻鞠躬,不敢擦拭愈发汹涌的汗,再对着其余人一一弯腰行礼,转身离开,并将门带起。 室内又安静一度,莫瑞斯接过了整间主卧的服务工作:端茶递水点烟,尽显管家学院第一名的超高素养。 克里曼沙被服务的有些舒服了,扭扭屁股,双脚放在茶几上,仰头喷出口浓雾后说道:“艾斯,我们的时间太过紧迫了,所以我只在我表姐那里找到了这味一星半的生命类秘药,她的身份你就不用多想了,薪火节的时候我会为你介绍的。” “反正,这味秘药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噘嘴呼出蓝烟,他看着书桌后的人,眼神不明。 “不不不,你想错了克里曼沙。”简-艾斯摇头摆手,实打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我只是被这一连串搞的有些懵,你知道的,上一次,我赚了两千万都要高兴得要死了。”简-艾斯摊开手掌,脸上还有略带搞怪的震惊,“现在你要我参与三千万枚红晶的生意,你知道我内心在经历怎样的海啸吗?” “这真的真的难以想象。” 简-艾斯带着点失声的语惹得克里曼沙哈哈大笑,掐灭烟蒂,双手抱胸,又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这位小伙伴:“艾斯,你还是过于没见过世面了,以后,你可是要和我一起赚大钱!” “你还要成长。”他眼神笃定的讲。 “我一定会的!”简-艾斯认真听完,抿嘴握拳,相互接触的视线诠释了何为基情满满。 “好了,两位先生。”一旁的罗斯玛丽已经习惯了,再瞥眼这好运的武士,开始介绍起宝药:“我带来的这味秘药名叫‘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是宫廷御用巫师雷米-克克尔亲手炼制的传说级一星半秘药,它在圣光三部曲中最侧重生命力,又有雷米大师的技艺加持;它并不需要任何的药引就能轻易超越其余的同类型秘药,是难得的王室珍品。” “3100万枚红晶卖给你,已经很便宜了。” 罗斯玛丽将这刻满古朴纹路的竖长盒子放在桌上,眼神有些赞叹的,语调也不自知的柔和一分,“这味‘白银圣光’,一般的武圣可以用上20-30年,可它又不是气血类的秘药,无法助长你的修为,你是要激活八门么?” 老妪的目光望来,简-艾斯张嘴指了指自己,而后看眼正悄悄眨眼的小伙伴,闷头应答道:“不,我只是感觉我的身体需要它。我的身体太饿了,每七天都需要磅礴的能量来维持蜕皮,所以是时候解决这一根本问题了。” “神体确实如此。”罗斯玛丽点点头,指甲滑过木盒,也是看在身边人的面子多说道,“但每次七日维新所需的能量除了生命精元还要许多的气血辅佐,你已快拥有这样的条件,我认为……你可以将侧重点放在内宗的道路规划上了。” “毕竟,你的境界属实是太低。” 指尖解除禁忌;莫瑞斯立即上前,无比小心地捧起这价值连城的王室珍品——仅是装物的长盒,其材质都是有着“百木之王”美名的千年香椿木。 “你先看看吧。”罗斯玛丽伸出手,慢慢叹息一声来。 “好的,也谢谢你的建议了,罗斯玛丽。”简-艾斯认真点头,又向克里曼沙投去感激的眼神。 对方咧嘴一笑,只是吃着水果抽着烟,完全退居到了幕后。 香椿木盒上桌,烛光下,那些古朴的纹理好似一枚枚字符缠绕在一起,凑近有股暗香,木盒前端的雄狮王冠徽章栩栩如生,为这份至宝增添了王室独有的无上威严。 “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王室特供,顶尖匠心,一星半级别的传说级生命类秘药! “噢……”伸手,简-艾斯闭目一阵哆嗦,已数不清是第几次情绪激动了。 修长的指抚上颜色暗沉的木盒表面,他再睁眼时眼神放空,已是陶醉到不能自已,跟着弯腰趴下,慢慢往前探,想用鼻子去闻这道岁月悠久的香味。 “呼!”千年香椿盒上的纹路陡然激活,一道电弧燃起,也是罗斯玛丽眼疾手快,不然艾斯失去的就不只是鼻尖那点儿皮。 “好了。”望眼捂着鼻子的少年,罗斯玛丽十指交叉,谈论起后续的生意,“这味秘药售价为3100万枚红晶,除去你抵押的赌拳股份,你还要背负万枚红晶的债务,这一部分依照加尔-克里曼沙的仁,” 身边人轻轻咳嗽一声;她转变了话语,“根据加尔-克里曼沙的建议,抵债那一部分的金额就不算入利息里了。” “也就是说,你这万枚红晶要按照利息的25%计算,对于这点,你有异议吗?” 她问,简-艾斯对克里曼沙微微一笑,爽快地答:“我没有。” “嗯。”罗斯玛丽满意点头,继续道,“那根据契约,加尔先生会给你二十年的时间用来还款,也就是1043个礼拜,每个礼拜的还款金额为2.4亿,其内包括了帝国的秘药交易税,这会录入督察院的藏阁。” “对此,你有异议吗?”她看着简,又看眼后者身边小声说话的管家,“如果你对自身的还款能力没有信心,可以提前说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不认命 “我没有。”如山般的压力,简-艾斯摇头,向抽着烟凝视着他的克里曼沙笑道,“我的心里只有感激,虽然基于契约精神,我需要阅读完整个契约的流程。” “你的耐心值得赞扬”罗斯玛丽多看了他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大口抽烟的继承者身上。 “那就……”目光所趋,这位一身华服的白净胖子扬起嘴角,灭掉雪茄,一面拍手,一面吐词带有节奏的说道,“不需要用这样的不信任条款了,直接写入契约吧。”戴满宝戒的手一划,新的内容顺势生效,“简-艾斯,在毕业之后才开始偿还债务。” 他的话落,一旁的罗斯玛丽无奈叹口气,看着对方,好似早知有此的补充道:“但每周4800万的利息必须要给,这是主人的要求。” “什么时候?”克里曼沙的表情有些收敛,手指往下一叩,发出骨爆声响。 “克里曼沙。”此刻,简-艾斯适时出声了,“罗斯玛丽提出的建议十分中肯,我愿意,我愿意你们契约上的任何条款。” “直接开始吧。”他的脸上有笑,像是温顺的猫,“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证明你的期待。” 于是,端坐在对面的两位都安静了。 那是有种压抑的暗流,克里曼沙深吸口气,笑眯眯的望着罗斯玛丽,好似商量般的问:“那这样,我把它改成一个季度一结,应该没有关系了吧。” “随你乐意。”罗斯玛丽低下眉,未有多接这目光,“那按照每个季度来收取,,每当期限到时,简-艾斯需要如期偿还加尔-克里曼沙6.72亿的利息。” “对此,你有异议吗?” “我没有。” 新的条款自主书写在契约上,简-艾斯直接起身,看都未看一眼,接过莫瑞斯递来的短刃,划开手,用殷红的血涂满整个契约。 “那就这样签订了,如果违背契约,它可是会转变性质的。”罗斯玛丽抬指一召,本该老老实实躺在桌面的苦艾草飘出几根来到艾斯眼前,摇晃着,等待对面的动静。 xiaoshuting.info 简-艾斯伸手接过,放入嘴里一嚼,于晦涩难懂的巫师祷语中闭上眼,张嘴将深绿色的汁液涂在了掌心的伤口上——红的绿的,真是鲜艳至极。 契约燃烧,站立在一边的莫瑞斯率先鼓掌,罗斯玛丽亦是起身;退后一步,将舞台又空了起来。 简-艾斯睁眼,座上的克里曼沙也起身。 四目相对,他们都能清晰在对方的眼瞳里找到自己的身影。 靠近,相拥,这位生得桃花眼的黑发少年将头贴在了对方的肩上,皱起眉,用无比沙哑的嗓音讲:“谢谢你克里曼沙,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你。”手臂缠紧对方,那是无法抑制的宣誓,以及布满黑暗的回忆。 “好了好了。”克里曼沙只是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仰起头,面上有些不健康的红润,“卧槽,你是要勒死我啊!赶快放手!” 他直接一推,皱眉看着薄唇紧抿的艾斯;嗤笑一声,举拳砸向对方的胸膛:“我可是身家都投给你了,你答应我的,别食言了。” “我会做到的。”简-艾斯又要伸手去拉对方;被那只戴满宝戒的手狠狠打开了来。 “那好,赶快签完契约吧,时间很晚了。”罗斯玛丽对这两个年轻人的基情已经麻木,打一响指,摊手浮现出一枚黑色的圆球。 “来。”她出声,简-艾斯来到其身前。 只见这枚黑乎乎的圆球瞬间张开,扑向他的面,宛如一层薄膜,嵌入他的面皮内不见了踪影。 给予简-艾斯开启香椿盒的媒介,罗斯玛丽望眼站立在原地的莫瑞斯,语调平淡的问:“其余人需要我帮忙么?” 莫瑞斯立即颔首,简-艾斯也只在一瞬间的迟疑后出声答应。 罗斯玛丽对着空气招手,那巴里德便像是一个雕塑冰块般飘进了主卧,悬浮在了空中。 “呼~”另外两个禁忌成立,她指尖一推,又把这对大小管家飘了出去。 “你好啊。” 所有契约都在神灵的注视下履行,窗外一声轻响,一名大腹便便的白人导师走了进来,抬起眉,对罗斯玛丽点头致意。 “嗯。”罗斯玛丽淡淡答了声,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室内有些安静了,简-艾斯与加尔-克里曼沙对视一眼,还未说话,思科特已笑着看向克里曼沙:“既然你们的契约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可以交给我吗?” “我有一些十分必要的事情要与简商量。” “希望你们能够给我和我的学生一些私人空间。”思科特说得极有耐心,嘴边也一直有着笑意。 闻言,克里曼沙看了眼表姐的女仆,在确认某件事后,点头答应,向简-艾斯竖起了大拇指。 “我相信我们会闯出一番大名堂,我看好你,艾斯。” 他最后望眼这个导师,留下的声音笃定,直到门闭合,回荡的音才在夜风的玩闹下消失。 桌上的熏香被打乱了,几缕蓝烟飘舞,衣着华贵的导师侧过头,越过了站立的学生,拿起桌上的千年香椿长盒,一面打量,一面用手指擦拭其上的帝国徽章。 “真是令人怀念的手法。”他忽然出声,背对着学生看不清面容,“王室独有的禁忌;完美又秩序严格。你需要注意它的存放:要背光,要远离水和地面,毕竟这个世上,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而且每次服用的时候都要注意饮食,不要有太过生火的东西,会使你内心急躁,很容易滋养出暗疾,就像是瘤,攒了很久,总会爆开的。” “其余的应该就没了吧。” 长盒放下,于桌面触碰出清脆声响,思科特回过头,看着才刚入学未到三个月的学生,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毕竟是王室工艺,而我的学生,也在这个平凡的夜里完成如此惊人的生意,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他夸赞,简-艾斯低头摸了摸鼻子,面容平静,未有丝毫怯场:“老师,我只是想让我的天赋尽早的展示出来,然后报答你们对我的恩情,上一次,真的很感谢你们。” “这些都是小事。”思科特用三根手指捏住了衣袖,低头,藏住面上的一切,“我仅仅是好奇,为什么我的学生要在今天赌上自己的未来购买生命类的传奇宝药,还签下这样的契约。” “你有一个清晰的计划了吗?”再抬眸,他盯着学生的眼有些深意,“这并不是小数目,契约之后,你的未来再也经不起一点意外,这样,是你想要的吗?” “我……”心尖忽而一颤,简-艾斯抬起头,直面导师的目光,“我只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就要赌,因为我已经受够了,我受够了每到周日的那个凌晨,就要为一份药材绞尽脑汁,努力安慰自己的饥饿,只因为自己没有金钱。” “我受够了!!!”突然的发泄让简-艾斯的面容有些扭曲;喘着粗气,看着面容阴沉的思科特,“老师,请你告诉我我想要摆脱如今的困境有什么错吗?我是不是就要这样乖乖死去?乖乖等着某种恩赐降临,再乖乖把一切都交到赠予者的手里?” “艾斯。”听得此言,思科特顿了一会。 可这名学子已停不住了嘴,笑得个疯子,并伸直了手:“克里曼沙尊重我,他把我当成了与他平等的朋友,现在,我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自己的问题,这样也有错吗?” “难道我一定要看着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又任人安排:噢,艾斯,那只是普通的冒险探查,只是在那里会有种危险的东西,你一定要小心啊,一切都会好的。如果你死了,记得把死前的情报传回来。” “噢,艾斯,别什么神体不神体了,你还不是一样,把自己的性命背进契约内,赚着这份用命换的钱。” “干脆死了算了。”如猫儿般的眸子大睁,其内光芒诡异,“我觉得我啊,干脆死了算了。” “艾斯……”室内的风顷刻沉默,思科特深吸口气,望着学生,望着这个从寒冷边境爬出来的孤儿,慢慢将语调放缓,“我很同情你的经历,也正是站在这个立场,我希望你不要再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话完,他迈步,踩着松软的地毯无声,“这味秘药,足矣让你以初级武士的身份,招惹到了本该是武圣才该有的目光。” “你根本不知道这背后的汹涌艾斯。” “你更加想象不到,当这纸契约躺在督察院的那张桌上时,会有多少声音因你而吵闹起来。” “你太过鲁莽了,你让自己陷入风暴里。”思科特来到了这位少年身前,沉声,把目光放在千年香椿盒前,“他们是与你不一样的,加尔-克里曼沙相信你,但是他身后的加尔并不会如此,今晚之后,你将守不住这样的至宝,很多事情,也不会再听你的意愿。” “趁现在还能控制,将它还回去。”导师的语越来越直白,靠在桌边的简-艾斯不知该如何;低头,伸手攥紧了裤腿。 “不然,哪怕是学院,也应对不了这样的压力。”思科特收回眼,望着这个贫民窟来的小人儿,“你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还回去,不会有人追究你们的责任,你那位朋友,至多也是被训斥一句。” 声停,那一截熏香跟着断了。 一路目睹了签约过程的思科特安静等着学生的答案。 于是,简-艾斯声音平静地发问了:“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因为中途和结尾,代表的结果是一样的。”思科特又望向那个纹路古朴的盒,神游片刻,才接着道,“从你开出这个口,这件事情就只有一个结果,那是他们的世界,”他把目光转到学生脸上,“而你还未踏入那一层。” 过于直白的语让那双如桃花般的眸子暗沉。 也是这一瞬间,这位从贫民窟爬出来的少年,忽然抬起低垂的头颅,像是解放了某道枷锁,用无声燃烧着某种光的眸子,问: “老师,那他们,就天生是贵族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 引爆! “现在,由我宣布……” 盛大的,偌大的颁奖仪式,整个紫藤花武院的数万名学子都齐聚一堂。 绚烂的烟花爆射;五颜六色的彩条,与萦绕在半空中硝烟浓雾共舞。 看台上的人儿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最为显眼的那个中心,一身繁琐贵族礼服的白胡子维奇捏着手里的名单,呵呵一笑,其声带着无比的自豪:“荣获93年最强武道新星奖的是……” “简-艾斯!” 轰!随着白胡子传奇的招手,漫天的烟花与彩条在训练场上空下起一片五彩斑斓的雨。 热烈的掌声祝贺新星登基,穿得像只骄傲狮子的加尔-克里曼沙挺起肚腩,身旁莺莺燕燕围绕,无数香气扑鼻,用悦耳的音,又白又暖的小手,不停赞美着,崇敬着,这位慧眼识珠的生意人。 万般热闹下,那个男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刺眼的光里:夸张到像是孔雀羽毛的披风,其上镶嵌的珠宝使人目眩神迷,领口内的衬衣更是由金丝织成;刻有帝国徽章的大檐帽下的面颊线条硬朗,至于那腰,更系着一条足以亮瞎人眼的宝石皮带;光采鲜明,视之耀眼。 “艾斯!艾斯啊!” “艾斯!我可以为你去死啊啊啊啊啊!” “看我一眼,艾斯!求求你了看我一眼!” 见到此般新星,人们已抛下了理智去呐喊,又激动的原地起跳,时不时将崇敬的目光投在被花丛环绕的加尔-克里曼沙身上。 “加尔~”雪茄烫起光亮,一只洁白、细嫩,如莲藕般的手臂围住他的脖子,而后,是令人想入非非的魅惑香气,“你们每天都能赚取一亿枚红晶了,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到此,各式风情的绝色尤物扭着细腰靠近他,红唇轻启,说出好听的语:“加尔~你爸爸都求着你回去继承家业了,虽然你现在已经比整个家族强大了一千倍,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呀~” “加尔~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 能媚化骨头的绯红将近,只见加尔-克里曼沙平淡一瞥,这些女人立即化为小媳妇模样,娇柔百媚的端坐在了其身边,可怜巴巴的等待着他的宠幸。 对此,这位抽着雪茄的超级财阀只能微微摇头,沧桑唏嘘的侧脸,又迷倒了一片女神:“呵,女人啊,终究还是看中了我的钱罢了。” “我的红颜知己……又在哪里呢……” 忧郁地呼出一口蓝烟,这位超级财阀,浑身都在散发着该死的魅力。 “各位……” 与此同时,站在白胡子传奇身边,好似宝石般耀眼的简-艾斯一甩绚丽至极的披风,指着看台中心的那个男人,声音很有磁性的深情道,“感谢学院能将如此有份量的奖章颁发给我,但是我更要感谢那个男人,那个,一只伴随着我成长的伙伴!” siluke.com “是你~” 一只手搭上宝石光芒刺眼的腰带,如孔雀般的简-艾斯摆着无比风骚的pose,目光如灼地看着看台中心的人,“是你让成全了我!而且我也要向大家宣布……我,已经是帝国传奇了!” “Ohhhhhh!”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十九岁的帝国传说啊!!!” “妈妈!加尔-克里曼沙的投资手段真是太惊人了啊!!” 令人心神剧震的风暴刮动,白胡子传奇的表情震惊,而身旁的简-艾斯,又摆出另一个风骚至极的姿势:“我!简-艾斯,现在宣誓!我会一辈子都是我兄弟加尔-克里曼沙最坚强的后盾!也会成为整个帝国!最亮的星星!” 帝国最盛名的新星传奇深情效忠,一时间,无数艳羡的目光打在这位天才生意人身上,更有几个衣着破烂的老头挤过狂热的人潮,举起手里的契约,向这位权势者悲声求饶道:“求求你了加尔先生!我们已经知道错了!麻烦你吞并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想再与你为敌了!” “求求你了啊!加尔先生!” “加尔!加尔!你能教教我怎么成为如此伟大的商人吗!” “加尔先生……加尔先生……” 无数追随者都在喧闹吵闹,这位白净圆-润的,年仅十八岁的,玉树临风的,冰川四国的第一财阀,孤独站在了顶峰上,捏着手中的雪茄,在人们好似崇拜神灵般的目光里,吐出沧桑的雾,并闭目迎接从天幕坠落的磅礴大雨。 嗯……这雨还是太大了。 “啪!”更冰冷的水渍让整个人一哆嗦,这位“四国第一财阀”有些茫然地坐起身,低头揉了揉还不愿睁开的眼。 “谁啊!不是说了不准叫我起床吗!”美梦破碎,他一脸不耐的抬头,却在看清了床边站着的人之后,胖得曲线圆滑的身子,不自主的抖了一下。 “你还有脸睡?” 映入眼眶的是一张极有上位者威严的面容:背头,留着精致的短胡须;从鬓角一直到下巴,并在对称两边嘴角的位置上修饰出了一条尖端,配着鹰钩鼻,浓眉下的那双眼不威自怒,时不时有精光流露。 “舅,舅舅?”克里曼沙有些口吃了,“你怎么来了,我,我是还在做梦吗?” “嗯,做梦。”这位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左右寻找,最后伸手扯下了窗帘,拿到掉下来的帘杆;把窗帘布一裹上,举起长杆就要好好教训这个外甥! “妈呀!”硕大的屁股结实吃下火辣辣的一击,克里曼沙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捂着臀-瓣往主卧外面跑,“杀人啦!我舅舅要杀人啦!” “你们快来救我啊!” 背后的杆声虎虎生风,他左右摆头,发觉这些个仆人没一个在的,更为夸张的是,他舅舅竟然提前把房门给锁上了。 “Damn!”屁股又吃了一道火鞭,他瞪直眼珠,咬牙迈动肥腿,一面跑,一面大吼道,“舅舅你干嘛打我啊!我又没惹事!啊,好痛啊舅舅!别打了啊!” “我还打不死你!”贵为侯爵的舅舅气到吐词都有些模糊,“在外面就玩女人,上了学就蠢笨无知!什么宝药说送就送!还敢!还敢麻烦你表姐!你给我站住!” 杆子的快速抽击呼呼如风,噼里啪啦的一顿爆炒,辣苦了刚成年的首席继承人。 “我没送啊!”克里曼沙的肥-臀已经肥到一种境界,嗷嗷叫着抬头,一双腿在空中交叉飞舞,极具喜感地喊,“我这是做生意!做生意!谁乱讲话的!我等会要扒了他的皮!” “好啊!你还不知道认错是吧!”面积偌大的豪华主卧里一阵鸡飞狗跳,没用一会儿,此起彼伏的竹笋炒肉声透过窗飘出去好远好远,像是在向远方呼叫着支援。 半个小时后,主卧的大门猛地打开,只见面色阴沉的侯爵大人率先走出,并扔掉了手里的杆,语气冰冷的出声道:“让几个人进去帮他上药,再把门锁起来,等我回来再说。” “是。”一旁的下属颔首应答,身上衣着用料名贵,袖口与衣扣边的金丝花纹,彰显了主人的财富和修养。 “他马的……”高高在上的侯爵大人又一次爆了粗口,扫眼低头不语的庄园管家,迈步而过,直直走向楼下。 在他的身影消失后,伫立在原地保持低头的老管家,已被冷汗浸湿了背脊。 …… “主人!” “主人!” 阳台的门被拉开,正在看书的乌迪-亚摩斯抬起头,望着步履匆匆的管家,伸手摘下了金丝眼镜。 “主人!”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嗽一阵,才断断续续的说道,“王,王都,咳!咳咳!” “没事,慢慢说就好。”亚摩斯合上书放在桌上,望眼山脚下的伯韩湖,确是感知到了一阵不安分的躁动。 管家咳的努力锤了两下胸膛;长呼口气,继续用焦急的语说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加尔家族的那位继承者在昨夜将一味传说级生命类宝药卖给了简-艾斯,听说,还签订了长达二十年的契约!” “3100亿!简-艾斯只需要付出3100亿!就能拿到这味皇家工艺的一星半秘药!整个王都的上层都疯了!”管家讲着激动到不能自已;踱步两圈,最终拉近与主人的距离,眼珠瞪出血丝,“主人,家族想要你立即联系简-艾斯,并且掌握那座庄园的一举一动,如果加尔家族没有将这味宝药收回……”他的眼神变得恐怖,“家族已经在运作资金了,掌管商会的那群大人,也都支持这个抉择。” “传说级生命类宝药啊!这可是在波斯甚至是四国都严格管控的顶尖资源!每一味宝药!都是一纸晋级武圣的资格!” “为什么他就能交到这样的好运?!!” “而且仅仅用了一晚……就让这位加尔家族的继承人,与他进行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交易!” “他是巫师么?还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管家亢奋的嗓音响彻阳台,几缕风过,亚摩斯顿住了端茶的手。 话入耳,带着湿意的热气拂面,亚摩斯深吸口气,放下了茶杯,面容平静,与狂热到有些神经质的管家形成鲜明的对比。 “加尔家族的人来了吗?”他出声问。 “已经来了。”管家立即点头,面上的狂热也收敛了些许,“看那车辆款式,应该是加尔-克里曼沙的舅舅,夏洛克侯爵。” “是他么。”绿眸里的光深邃,身处顶层边缘的亚摩斯将声音放缓,“那我们只能等了。其他人呢?收到消息的,学院里还有许多吧。” 管家颔首,深呼吸几次,慢慢平静了下来:“是的,根据我今早的观察,居住在这片伯韩湖区的学生大半都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也是难以避免的,等到消息进一步扩散,届时,整个学院,甚至是整个加贝帝斯,都无法抵挡这场海啸。” “所以主人,”管家的眼里亮起锐利的光,声音沉静,“我们,仅仅是占据了先机。” 话完,沐浴在晨光中的阳台继续弹奏着名为静谧的曲。 亚摩斯用指尖缠住额头边的一缕卷发,几缕风拂面,哄着他把目光望向了远方,又声音沉且轻地讲:“我知道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切实活着 黄沙,灼日,这是一片死寂的国。 天幕太过刺眼,往上找不到云,只有令眼球不适的强光,以及将空气都热到扭曲的空气。 一切都太过安静了,除了光和沙粒,仅剩风游荡在无垠沙漠里——唱着凄凉的歌;悠远又低沉。 但它也,找不到任何与之起舞的野草。 仅是这样的绝望吗?风越过漫天沙海,一层层褐色的浪花,好像也在轻声哀悼,悼念这个死去的国。 “生命,终将陨落。” 黑洞现,一道纯金的锁链勾魂而出,越过漫天沙海,钉穿了某个人儿的琵琶骨:眼瞳大张,面上还有不可抑制的惊骇。 下一刻,这刻满的斑驳符文的锁链又一次扭动,有着金属摩擦的冰冷声音:刺耳,宛如要将人带去阴曹地府。 “很奇怪吗?” 暗沉的语在黑洞周围浮现,这条好似存在了千万年的金色锁链长到没有尽头,仅是蠕动在黑洞中,已数不清有多少的距离。 “永世恒久的宁静,永不想被活人打扰的地方。” “这是死去的国,你的前往,必将招惹祸端。” “嗯……”绝对金色的锁链缓缓收缩,宛如尽头一只看不见的手,将被勾住魂的人牵引过来。 又有晦涩难懂的密语传唱,望不到尽头的锁链,终于伸直,将那彼岸之外的人,钩入! “嘣!”黑洞中,一道浑身赤裸的人影从其内狠狠坠落在沙海中,发出震天声响。 “卧槽!”吐掉满嘴的沙粒,被无尽炽热包裹的人抬起头,亮起那双桃花般的眸子,手脚并用的从沙子里爬了出来。 一切都过于高远了,满目的黄沙,稍微抬起点儿头,便被天幕坠落下来的强光刺到睁不开眼睛。 “这就是我门里的世界?” 简-艾斯低头扫掉黑发圆寸里的沙子,左右观看,发觉自身皮肤也在这份高温里逐渐有了皱褶,像是被蜡化,预图崩溃。 “对啊,这是你土属性的生门,所以是这般模样。” 萌萌哒的声音透过半个人大小的黑洞传来,蠕动中,纯金色的锁链慢慢被收回,整个黑洞亦是越缩越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等会我会赐福给你所需的宝器,你顺着这片沙漠一直往前,找到那座塔,要在夜幕来临之前,找到那座,有狮身人面背鸟人守门的塔。这个生魂吃过的东西很多,你可千万别搞错了啊!” 话完,点点柔和的光辉浮现在浑身赤裸的少年周围;凑近缠绕交织,最终化为白色亚麻布的套装,并自主戴上白色兜帽,罩住他的面容,只留有一双眼睛出来。 “噢~”简-艾斯低头活动手足,再适应了全副武装的自己后,抬头看向已小到拳头大小的黑洞,兜帽罩住口鼻,导致其声瓮声瓮气的,“我感觉我回到了前往龙世界探险的时候,那也是一片像这样的地方。” “你是按照我的记忆来的吗?还是那片又很多凶物活雕的火山平原就是你的国?” 简-艾斯又左右打量片刻,一条暗棕色的披肩凭空交织出来,其上花纹古朴;图画内容像是人与野兽搏杀。 “那算个屁呀。”黑洞内的声音傲娇一声,不大想搭理。 接着,是纯金的护腕打开嵌入,而后为暗金色的腰带束好身型,最后,一朵红到妖艳的莲花图案在眉心绽放,将整个套装激活。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名通体白金色的冒险者风格鲜明,站立在沙漠中,是除去强光和黄沙的另一种色彩。 “我给你找的这些都是按照我王之宝库里的藏品来的。”黑洞开始有些不稳定,从其内飘出的声音倒是傲娇的很,“全都是圣器以上的顶尖宝器,可惜我当时走得匆忙,没有全部打包带过来,都是仿形之物,不过也是够用了。” 话落,一柄鎏金色的弯刀凭空出现在空气中:刀身的花纹无比繁奥,与刀柄连接处的那块区域更有两个蛇头作狰狞吐舌模样,再往后的柄部,有着像是人体脉络的纹理;一层一层的,真是奇异的很。 “……祖,你的这件藏品真的漂亮。”简-艾斯伸手握住这柄弯刀,试探性地舞了两下;一面将其收回腰间的刀鞘,一面发声,“但,这是不是代表我前进的路上并不平静呢?” “当然了。”黑洞要快闭合,“你以为你是去和它讲道理的啊?这只是它的九头之一,等到天黑,这片沙漠里还有很多它吃剩的大家伙会出现,反正你的动作一定要快,还有,你千千万万别进错塔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外面已经闹得很凶了。” “好。”简-艾斯点点头,深呼口气,看着漫天的黄沙,目光平静的追问,“我老师他们已经挡不住了吗?” “对。”祖奶声奶气的,并打了个饱嗝,“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在和你思科特老师交涉,其余导师好像也来了,不过是没出面而已。” “那我们是得加快了。” 桃花眸子里滑过一缕光,简-艾斯刚要往前走,右手边又有一团光芒现,侧头看,原是一面纯铜打造的圆盾。 这盾一看便是岁月悠久:满身的青色铜锈,盾面的图案都有些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清是个战士作防御状抬头,迎着上方的某个庞大东西,其余细节都被锈迹蚕食,只觉有种古怪的厚重感。 简-艾斯多端详了会儿,一伸手,属实是沉重的很,勒出胳膊上的青筋来。 “再,等一下,还有,一件宝器,仿,制完你就,可以出发了。”黑洞已剩下条竖缝,传来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我,好不容易,想到的,是,很很,厉害的宝器。” “我知道了。”简-艾斯将这面盾牌背在身后,双手抱胸,望着前方的炽热沙海,扩大胸腔,从兜帽内呵出口气来。 “祖。”最后一件宝器凝聚出了轮廓,他忽然抬起头,望着还剩个黑点大小的洞,一双桃花眸子弯起来,笑得温润,“我来都来了,我们……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见上一面吗?” “我还未见过你的样子。”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燥热的风。 “我?”那粒芝麻般的点停住,沉默了半响,才叹息般答,“太浪费能量了,我们好不容易拥有一味这样的秘药,还是别了吧,咱们要精打细算一些。” “慌什么。”全副武装的少年抬头,透过布料的声音略微沉闷,“已经走到这一步,该有的总会有的,只要我们的计划成了,这间学院……也就关不住我的名。” “来吧祖。”他的眸子又弯起,笑得比风还温柔,“让我见见你,见见一直陪着我的人儿。” 沙海起伏,十二道光芒在简-艾斯的背后凝聚成型。 原是十二支纯金打造的箭;箭头极其锋利,反射出的光芒极为刺眼,箭尾的羽毛亦是金色,不知是哪种生物的。 一把形体轻盈优美的弓也无声浮现,只是相比于简-艾斯身上的其他装备,这把弓的模样确实太过模糊,宛如不该存在于这片世界的东西,时刻撕裂出道道残影,仿佛随时要消失而去。 简-艾斯伸手握住它,抬起头,十二支箭应声归入背后的箭囊。 于是乎,一名腰间有弯刀,背上有弓箭与圆盾的沙漠探险者确确实实的出现了。 也是这般时候,那快要逝去的黑点传出声音,简-艾斯收起装备,某道不情不愿的稚嫩童语才哼在了他的耳边。 “喏,你看嘛。”忽而有锁链摩擦的声音响动,如点般的黑洞瞬间扩张,变得极具不稳,有许多似小蛇般的黑丝不停从黑洞周围散发出来,预要崩溃那般。 简-艾斯抬头看着,滚动喉结,不知怎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那是陪伴他出生入死的人儿呀,许许多多的记忆浮现,他开始摩擦着指节,目光闪烁的有些不安的。 lingdiankanshu.com 宛如……站在产房外等待的家长。 终于,一只好似藕节般的白嫩小手从洞内伸出来了。 而后,他看见了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对方婴儿肥十足的小脸,扎着一冲天辫,小身子肥嘟嘟的——裹着不大合体的花纹红袍,小手小脚都被遮住大半,完完全全就是一咿呀学语的稚童。 简-艾斯只是看着,心都快化了。 还未习惯在他面前出现的祖傲娇一哼,一双大眼睛快碰到艾斯的目光时又移开,肥嘟嘟又极可爱的小身子飘在半空里,像是一朵迎风的红掌。 “祖。”通体白衣的少年踮脚伸手,声音柔得,好似迎接某束光。 祖小脸上的不自然顷刻消散了,噘着嘴,伸出肉乎乎的手臂,往简-艾斯的怀里飘入。 红袍入怀,这一刻, 他与它终于相拥,闭目呼吸,又找到了自己切实活着的另一证明。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沙海古尸 白光亮的像是一颗十字型的星。 太过刺眼了,热浪扭曲空气,滚起一层一层透明的潮。 堆积成海的沙粒被吹得移动,此般波浪中,有个完全不起眼的白色小点在逆风而行,不知在追逐怎样的远方。 “艾斯,你要小心沙漠里的一切,要小心光之后的东西。” “如果路上实在太匆忙,你也一定要在黑暗降临之前找到一座塔。” “清理里面的生物,等待下一个天明。” “我会在外面等你好消息,如果你需要火,只需要心里默念,它就会出现了。” “但我劝你,最好少用。” 稚嫩的童音随风离去,黄色的沙子往下凹陷,一只穿着暗棕色长靴的腿插入其中,再往上,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白衣武士,兜帽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阴柔的桃花眸子。 再往前翻越,他爬过这个沙坡,看似亚麻布材质的白衣容不得一粒沙子停留,不需多余动作,只是迎面打来的热风,就将这套白装吹得纤尘不染。 布条后的口鼻呵出热气,这位冒险者背靠住斜坡,又回忆片刻祖叮嘱的话,眼神慢慢锐利起来。 已经前行许久了,除去黄沙,他未曾见到任何类似塔的建筑。 短暂休息一会儿,他抬头望眼依旧亮到煞人的天幕,正要往前,背部突然泛起一阵电流般的触感。 “嗯?!”他立即转头,却未在沙坡另一头发现任何异常。 还是炙热的风和黄沙,可是……宛如夜髹般的感知绝不会出错。 狭长的眼眸眯起,他伸手搭上腰间的刀柄,紧紧的盯着那块背光形成的阴影。 那究竟是什么? 只是一丁点光明照射不到的黑暗,就开始有未知的异动发生了么? 心中的念头急转,简-艾斯努力回忆起停留在脑海的最后一帧画面,五指慢慢握住了刀柄。 “呼……”原地休息了良久,简-艾斯垂目再呵出口气,最后望眼那面背光的坡,起身继续行走。 接着,猛地回过了头! “嘣!”有种渗人感的阴影内忽然飞溅起几粒沙子,而简-艾斯也在这一霎时捕捉到了那抹快到骇人的轮廓——这分明是一颗在沙粒中露出半个面容的人头,就像是从沙子里钻了出来,用阴毒且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了他。 整个过程至多半秒,简-艾斯来不及看清任何细节,只能透过沙子被移动的痕迹,大体估算出钻入其内这“东西”的大小。 心底有了阵彻底的寒意,哪怕周围的气浪炙热,哪怕天幕射下来的光强横刺眼。 简-艾斯,确是感觉到了藏在这片沙海里的另一种不祥。 于是乎,他再次望了眼天上的白光,立即离开这个背坡,握住刀柄的手有些发白。 这次他未走出多远的路,脚下的触感忽然又冷又硬,使他的目光将打了过来。 这是…… 取出腰间的鎏金色弯刀,他左右观察片刻;弯腰,一手握紧刀,一手往脚边伸去;用被白布包裹的指头,将躺在沙子中的这个东西扒拉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深黑色的陶罐,炽热的风与强光扑打照亮它的纹路,仅仅只看做工,就已不是四国年代的产物。 简-艾斯的手未再往下了,保持姿势不变,悄无声息的等了半响,这才用左手握住的弯刀划上陶罐表面。 刀锋往前没有受到一丁点的阻拦,本被密封的罐子就像块豆腐般对半摊开,露出里面的泥——绿绿的,里面还夹着几根黑色的毛发,看着十分的粘稠,给人一种眉头紧皱的恶心感。 这又是什么? 简-艾斯捕捉到了消散在风里的那缕恶臭,再三打量,用刀尖挑起这团好似绿泥般的恶心东西,放在光下展示,眼中露出思索的光泽。 带起沙粒的风飘过,从陶罐中散发的味道愈发浓郁,从一开始的恶臭转为辛辣,并妄图抹上这双桃花般的眸子。 “呲……”一层看不见的膜挡住了这道气味,使其化为蓝烟,随着风飘远,再无踪影。 “毒么?”尖刀上的绿泥开始融化,简-艾斯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烘烤出原形的泥团。 毛发、泥屑、白骨;简-艾斯的眉头蹙紧,眸里闪动含义不明的光。 这是一颗完全被绿泥风干的人头,其上黏着许多发霉般的黑毛,鼻骨处被某种钝器凿空,像是用来放入某些东西,单从头颅的大小来看,大体还是一名未知人事的儿童。 简-艾斯沉闷地看着,起伏胸腔,将目光移向脚边的黄沙。 与此同时,炽烈的白光打下来,停在刀尖上的人头无声自燃;化为一道道灰白的碎片飘舞,露出那只巴掌大小的虫卵。 最终,被刻满花纹的弯刀,垂直贯穿。 “这真的是我门里的世界么?” 白卵发出吱吱的怪叫,桃花般的眸子垂得更加低了。 又是一次深呼吸,简-艾斯侧头眺望广袤无垠的沙漠,兜帽被风打得猎猎作响,那些黄沙,也妄图在这身白衣上留下来过的痕迹。 他一直看着,看了许久,看到眸底的颜色暗沉,这才握住弯刀,直接对着脚下的沙子挖了起来。 更多,更多的陶罐从沙子出现,成百成千的,堆积如山的,在刺眼的白光中展露这片沙海的真相。 简-艾斯动作愈发快速,有稍许不注意,将一些陶罐砸裂开来;流出许多深绿色的液体,与沙粒粘合在了一起。 他不管不顾地挖。弯刀带起的黄沙飞出坑外。深坑内,一些根须模样的藤蔓曝露在光里;每一根须的末端总会缠着一个陶罐,就像是依靠此作为养分的根茎,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对着天张口的绿色巨脸,让人止不住头皮发麻。 挡在眼前的藤蔓越来越多,简-艾斯开始用弯刀将其都割开;洒出绿红色的辛辣汁液,沾染上白衣,又立即顺着滑下来,被周边的根须吸收干净。 往下挖出了十几米,沙子突然陷落,简-艾斯将刀插进沙与绿藤中,忽然停住不动,并慢慢转动眼珠,接收到了近在咫尺的怨毒目光。 “哗!”鎏金弯刀上挑出一阵烈风,阻隔的根须藤蔓皆是四分五裂,而后一道尸臭扑鼻:是一张极度狰狞的脸,在根须之间冷冷地看着他,外露出来的牙还带有粘液——腥臭,极度令人作呕。 此时,简-艾斯直接用弯刀钉穿它的眉心,眼眸一低,扭腕将这具干尸生生从根须中拔了出来! “哗啦啦!”整个嵌满根须藤蔓的深坑猛地一震,干尸倒地,其内的皮肉已经腐烂成棉絮一样,黑的,空的,没有丝毫的血。 “是死的吗?”简-艾斯踱步观察,活动两下弯刀,伸出脚尖,小心把这俯躺的干尸翻过来。 强光射入,干瘪的人脸迎着天空保持死前的狰狞怨毒,合在一起的手死死攥紧的,连指骨都开始扭曲,整个尸骸穿着的衣物已看不出年代,已经被碱化出大片白斑,有许许多多的勒痕于双臂和双腿处。 就好似被死死绑住动弹不得,仅留下了活着时的情绪在脸上。 简-艾斯继续观察半响,伸出刀尖,对准干尸的胸口一划,掀开布满小孔的衣物;右眼皮止不住的跳动了起来。 干瘪的皮肤上全是一个又一个的细小的洞,就像是极为恶心的莲蓬孔,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连带那发黑的骨,都软得凹陷着,被吸干所有的营养。 这真的是我生门内的世界吗? 简-艾斯掀起有些阴沉的眸子,用刀尖插入这具到死都无比怨恨的干尸,将其甩到了坑外。 “咚!”他又开始往下挖。这一次,他没有再理会周边的任何事情,只是猛地摆动双手,足足挖出几十米的深坑来。 “铛!”往前的刀尖忽然溅起的火花,简-艾斯的动作一顿,凝神观察片刻,蹲下来半跪在地,用刀柄一寸一寸敲击这堵厚墙,然后,将覆盖在其上的藤蔓全部撕扯。 “这就是塔么?” 狭长眼眸里的流光暗沉,伸出指尖,红绿色的汁液顺着墙面的纹路勾勒,慢慢变为一副,寓意不明的,像是人在拼命躲避某物的,古老壁画。 追在人身后的东西看不清轮廓,好似被刻意遮挡,只让简-艾斯的推论到此停止。 “呵……” 裹住口鼻的白布掀起一道弧,渗入沙里的绿液臭到有些阻碍呼吸,简-艾斯毫无反应的蹲在壁画上,再抬头,竖起一根手指,确认天幕上的光能够无死角的射入这片坑内。 “咕噜~”镶嵌在沙子里的陶罐有些许滚落,更多被捆死在根须藤蔓里的干尸用怨毒的眼死死看着他。 这分明就是一片叠满了死人的坟场,这些缠住陶罐和干尸的根须藤蔓,更像是颗倒着生长的大树,以血肉为食,藏入沙海,一面隔绝光明。一面将养分流入墙壁内部。 siluke.com 供养着……其内的东西。 一个陶罐从上方滚落,“咚”的一声破裂开来,露出其内“泥球”,用贴着湿漉漉毛发的空的眼眶,对准了简-艾斯的面容。 简-艾斯止住思绪,毫无畏惧地与它对视,接着竟是笑了,往前将手一招,拿起这颗人头,动作娴熟地清理上面的霉菌和黑毛,露出其的腐烂皮肉、干瘪皮肤、以及额骨上的那小块印痕。 “原来是这样么……”抚摸着这道印痕,简-艾斯明白了,也懂了自己这扇门里,应该会有什么样的东西。 于是,他继续发笑,笑着扔掉人头,并低头埋住了一切表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天暗了 时间流逝…… 从天幕炸亮下来的刺眼白光逐渐失去了锐利的势头。 本该炙热的风也在转凉,变得有些微弱,带上湿冷,阴森森地,吹得人心慌。 广袤无垠的沙漠更加喧闹了,时不时有轮廓在沙子里滑动,息息索索的,朝着某个方向无声靠拢。 头顶的光有些黯淡,那座人为挖出来的深坑底部,通体白衣的武士正背对着光摆弄着某个东西。 平躺的干尸不安分地动了下手指,正在忙活的人陡然停住,接着转头,目光平静的握住它的手,扭腕一掰,又迎着其血红怨毒的眼珠,将做好的藤绳套上它这干瘪如细柴的脖子。 “想吃我吗?”他伸手拍了拍这具干尸的脸,又抬头看向藏于藤蔓和根须的种种狰狞人脸,笑哼一声,在愈发昏暗的天幕里,低声轻吐那个词。 “Fire。” 呼!耀眼的火燃烧,光芒之内,所有的藤蔓和根须都好似有知觉般往后退入沙子里,露出嵌在沙子里的人手或人足,至于躺在地上这位;嵌在眼眶里的血红眼珠子有些回避地转动,可每一次都会停在简-艾斯的身前,神情愈发狰狞。 这片沙漠越来越热闹了。 简-艾斯抬头看眼已快要黑暗的天,转过身,弯腰摸索脚下这堵厚墙的缝隙,而后扳住那层夹缝,吸口气,猛地发力起来! “轰隆!”重如千斤的石墙被小小少年闷声掀出动静,仅露出那条黑暗的细缝,已有阴冷数倍的怪风从其内飘出来,吹得那朵燃烧的火儿噼啪作响,更引得嵌入沙粒中的干尸和根须,慢慢探出了头。 “额……”那是一张眼珠猩红的干瘪面容,一半在沙里,一半死死盯着还在掀动厚墙的人,咧起牙齿外露的嘴,笑得无比阴森怨毒。 简-艾斯未有理会这足以吓死人的场景,憋气抬头,整堵石墙终于被掀到最大程度,发出厚重的嗡鸣。 接着,宛如九幽地狱的极寒从石墙下方的黑暗中探出,“呼”的一声,将半空中燃烧的火吹得摇晃不定,慢慢缩小了光芒。 周围的所有恐怖都要进一步活了,那半嵌入沙子中的干尸们挣扎着想要脱身出来,被套上藤索的那具更是动作僵硬的站立,以违背人体构造的姿势,慢慢向前迈步行走。 本该令人大汗淋漓的炎热退去,不知名的阴冷窜动;看不见的黑暗逐渐笼罩向深坑里,在周围,还有伴随着咀嚼声的古怪呜咽。 被挖出来的深坑开始像布满绿红液体的肠道般蠕动,更多的陶罐按捺不住声响,发出好似幼鼠般的叽叽声,满目的尸骸从沙子内探出手,眼里都亮着猩红的光,都看着坑底那个白衣武士。 它们叠在一起往下爬,它们让几十米的深坑开始塌陷。 上面的沙子不停地往下坍塌,趁着最后的火光未灭,简-艾斯在沙粒埋葬之前,翻身攀住石墙边缘,双腿直接伸入阴森至极的黑暗缝隙内,再回眸望眼动作越发流畅的干尸群,整个人一缩,本被掀开的墙立刻被沙粒埋上, 徒留不安分的藤蔓和各类恐怖,无声嘶嚎。 …… 人间。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能不能让开。” 七十七号庄园,夏洛克侯爵站立在灯火通明的大厅内,清晨的薄雾在窗上留下朦胧,周围的仆人站姿僵硬,不敢抬头,或是将目光放在了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上。 “呵,呵呵~”顶在最前头的白人导师又一次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咳嗽两声,抖了抖袖子,却被这位侯爵止住了嘴,“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修炼不可打扰,这是我外甥加尔-克里曼沙的宝药,它隶属加尔家族,我只是来将它拿走。” “所以。”他抬起深邃的眼,有些皱纹的脸更显威严,“你现在让开,我可以不追究你们学院的责任。” “侯,侯爵大人。”话落,思科特努力把嘴巴张了又张,却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说着什么“有生命危险”,“用不了多少秘药”等等之类的没用的语。 夏洛克侯爵不想听了,再扫眼这口吃,低头拍了拍黑金色的外套,两道残影便如风般擦过思科特的肩头,往二楼方向飘去。 “不!你们不可以!他会被药力反噬的!!!” 思科特忽然口齿流利,并急得一阵跺脚,咬住牙,一只手掌却先握住了他,掐灭了他刚提起来的精神力。 “你,”夏洛克侯爵盯着他,眼神很淡,再有很平静的语,却似利刃剜开了思科特的心,“不要招惹一些你本不该招惹的人和事,那样,你会很……” “嘣!”二楼陡然掀起狂暴的气浪,所有人抬头,只见两道身影狼狈退回夏洛克侯爵身边,低头单膝跪地,等待主人的责罚。 室内有了一瞬间安静,思科特抬起有些发白的面容,在看清了那两位同僚的身影后差点没叫出声来。 怀德尔!格兰登!我就知道你们是好样的! 他内心的激动还未完全释放,眼前的侯爵大人已消失在空气中,带起的风浪直接把大厅都清场! “不不不,不要这么激动啊,夏洛克。” 愈演愈烈的狂风都要吹毁这片大厅内的每一个角落,一道略带无语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跟着,本消失不见的夏洛克侯爵又凭空出现在楼梯口,与之手拉着手落地的,还有一位身高体宽的大耳胖子。 狂风的余波熄灭,一同消失不见的两位导师出现在了主卧门前,各自脸色苍白,眼底还有掩盖不住的疲惫色彩。 “喔,喔,这乔蒂总是喜欢玩心跳……” 格兰登多喘几口粗气,想要继续把玩手枪的手剧烈颤抖,整个胸腔上下起伏,衣襟都被汗水打湿。 “谁说不是呢……”一旁的黑人导师怀德尔亦是厚唇发白,背在后头的手有了几缕鲜血顺着掌纹滑出来,滴落入红毯,化为多多带有铁锈味的花。 至于先前挡在最前面的思科特,人刚从大门口跑回来,趴在楼梯扶手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不停锤击着腰背:“好,好大的风啊,我,我都快累死了。” 他们又在阴魂不散,夏洛克侯爵环视一圈,深吸口气,将目光放在大耳至尊的面前,语调平静的问:“普拉塔尼,你也想阻拦我是吗?” “你,是不是也想像这些阿猫阿狗一样,挑战我的耐心?” 声落,更为爆裂的气息在脆如纸的主屋内缓缓苏醒,普拉塔尼立即摆手摇头,一身在家穿的丝绸长袍,领口还残余一块奶油污渍:“我不是来阻拦你的,夏洛克,你要冷静,毕竟简-艾斯与加尔-克里曼沙已经签订契约了,你应当去督察院,而不是在这里。” “督察院?”夏洛克侯爵又笑了,伸手一招,接过下属递来的令书,直直甩到普拉塔尼眼前,“我就是凭借令书而来,然后呢?你们是想要违背帝国的法律吗?!” “让我进去!” 普拉塔尼还未回神,夏洛克侯爵直接迈步前往,惹得楼梯扶手边的思科特又苦闷抬头,唤起有些脱力的腿,抓住扶手,向另外两位催促道:“怀德尔!格兰德!赶快拦住他啊!若是被打断我们的学生会死的!” 他的声音急促嘹亮,只是,两位同僚都没有再给予他任何的反馈。 “他有令书了。” 怀德尔喃喃出声,一旁的格兰登也低下了头,将手中枪,插回了皮夹内。 “滚。”夏洛克侯爵随意挥手,像是驱赶臭虫,并迈步消失在了空气里。 “怀德尔!格兰德!他会死的!” 思科特勃然怒吼,两位导师陡然惊醒,可下一瞬,那消失了的侯爵又凭空出现在门前,又与普拉塔尼手拉着手站在了一起。 于是乎,这位权势滔天的侯爵,彻底的怒了。 “你这令书是真的吗?”原地,普拉塔尼忽然出声,打断了夏洛克的蓄力,“我记得科尔这段时间不在帝国,你是怎么拿到这项决议,否决这场交易的?” 几缕风吹来,散落在地上的令书自动飘到普拉塔尼的眼前;他仅看了一眼,便弹指将这些废纸砸向想要往前进的夏洛克的下属,让他们闷声趴在地上:“夏洛克,这只是科尔的副手达米恩的印章,我想……你应当知道它做不了数的吧。” 话停,三位导师相互对视。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这位生有鹰钩鼻的侯爵大人,最后一次闭目呼吸;侧头,目光平淡的看着普拉塔尼,一面颔首,一面吐词温和的道:“普拉塔尼,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你此刻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如果你执意阻拦,”他指向那三位导师,“天黑之前,我保证这三个蠢蛋会在出城的路上享用晚餐。” yqxsw.org “还有你。”普拉塔尼摇头想要反驳,可夏洛克侯爵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鼻前;面色一寸一寸的涨红,一分一分的暴怒,“不要以为守着这朵该死的花我就会拿你没有办法,我会踏平这里,你们会看到我的怒火。” “你们会!” 这位侯爵脖上的青筋展露,唾液飞溅,目光好似要吃人。 “跟着你们这该死的学院!把属于加尔的那味秘药双手奉上!” “还有这个南方来的野狗!我会把他骨头打断,用热汤熬出他那张肮脏的嘴所服下的秘药,再把这座该死的庄园,燃烧殆尽!” 第二百九十章 倒立的塔 石门轰隆闭合。 光线被吞噬,像是一张无形的嘴;张开,将步入陷阱的人拖进了黑暗里。 于是,被遗落的人只能试探性的往前伸手;指尖触碰到一片虚无,又用脚尖慢慢往下点,透过脚下的冷硬触感得知,自己应该是在台阶一般的东西上。 他深吸口气,稳定心神,没有着急往前;两手慢慢往周边摸索,于这片死寂中,妄图探清楚自身的处境。 “呼~”渗人的寒流吹拂上他的脸,侧耳去听,这其中还有一缕微不可闻的抽泣声,以及带有油脂味的香气。 简-艾斯闻着慢慢侧起头,皱眉,狭长如桃花的眸子泛起碎影般的流光,再经历几次瞳色变幻;整个瞳圈,于黑暗中亮起浸微浸消的纯白光芒来。 夜视;眼前的一切全都变得清晰。 鼻子耸动;无数飘荡在空气中的粒子被捕捉入大脑,化为一张张生动的图像,阐述线索,排列出各式选择。 更热的躁动从耳廓区域消退;每一次呼吸带起的声音,都像是一圈无形的波浪——扩散;弹回,描绘前方的道路布局,以及某些,逐渐靠近的恐怖东西。 这里,已经成为这头人形凶兽的,绝对主场。 “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薄唇。 前方那道更轻微的动静被洞察,使他看眼通往下方的湿黏甬道,弯腰,手脚并用的贴着台阶往下爬动,动作无声,像是黑暗中的又一种恐怖生物,开始寻找自己的猎场。 越来越近了,台阶尽头的平台传来几缕熟悉的尸臭,这位人形凶兽保持着爬行姿势并抬起头颅,闭眼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转过身,双手双脚极度灵活地爬出这条甬道。 甬道外的平台有几分燥热的气味,抬眸而望,这是一个由砖头砌成巨大圆弧顶拱,整个顶拱足足有三四十米之高,在最上方的四个方位也分别被凿出了方方正正的通道,仅用肉眼观察,这些通道足有两三米的宽与高,能在通道周边看见些许反射出幽光的块状物。 顶拱的下方,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沙丘。而且,这里的沙子都是罕见的白色,在其中更能轻易看见埋葬到露出小半个形状的白骨——人的,兽的,总之各式各样,分明就是一片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白色墓场。 简-艾斯此刻就处于这片沙丘的边缘,硕大的圆弧顶拱宛如天幕般罩住了下方的一切,砖与砖之间严丝合缝;如此精妙的工艺,属实震撼人心。 可这头人形凶兽仅是再嗅了一会儿,选了个方向爬动,踩着质地柔软的白沙,低头,拿起其中些许放在鼻前闻了闻,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全都是白磷和碎骨么……” 心中的推论成型,他抬起上半身;漫山漫海的白磷都被这片冰冷和黑暗保存得很好,只有稍许泛起了绿色磷光和白烟,宛如一团团鬼火,在这片白色海洋里极为显眼。 他观察完此地的布局,也根本不打算细看白磷中藏着的东西,直接轻车熟路的依靠石墙的砖缝往上爬,到了四五米左右的高度,伸手,探入这道砖缝的黑窟窿里,手腕边扭边往外拔,直接将一条白色的条状物从其中扯出。 这是一条成人手臂大小的白蛇,鳞片极其光滑且生有黑色小点。颜色斑斓的蛇尾正缠住简-艾斯的手,时不时回头,想要张嘴,却被死死摁住了七寸和头。 “只是蛇吗?”简-艾斯将其拿近些观看,深吸口气,又闻到了那缕使人略微反胃的油腻香味。 于是,他直接大拇指一摁,将这条白蛇丢入沙丘,并饶有兴趣的看着下方的动静。 “噗!”白蛇的尸骸没有停留太久,突然蛇肚一翻,被一股大力拖入沙子里,除去丝丝血味回荡,再无其他声响。 “不对……”他忽然眯起眼睛,往上抬头,整个身子也猛地朝另一边跳落! 与此同时,一道闻着极度辛辣的残影狠狠洞穿了他刚所在的方位,只听见一阵叽叽怪叫,便又向跳入沙丘边缘的白衣武士追击而去。 腥臭的风刮面,简-艾斯跪下往后弯腰,近乎是贴着躲过这道残影,再抽出腰间刀,于后者的第二次进攻前率先出刀;割出一道棕色的粘稠液体,将这条长满倒刺的长舌留在了脚边上。 “叽!叽!”模样恶心的倒刺长舌还在蠕动,腥臭的粘液从伤口处分泌出来,仅用几个呼吸,就在黑色石砖的地面上留下腐蚀痕迹。 这是什么? 那东西又藏入阴影里,可根本逃不过这头人形凶兽的锁定——只要呼吸,只要稍微移动,就会在其近乎变态的感知中无所遁形。 上方的墙边,一头好似蝙蝠般的怪物正爬伏着盯住小小少年:通体两米左右,薄薄的皮翼往后嵌在砖缝中,通体的黑毛还有未干的粘液,如大猫般硕大的脑袋一下一下的甩动着,时不时用翼前爪去抓长有锐利犬牙的嘴,完全漆黑的硕大眼珠倒映出白衣少年的模样,却未有更多的动作。 它在恐惧。同样是“怪物”的人儿已经闻到了这个新生儿的颤抖细节。 “能听懂我说话吗?”泛冷的眸子转动,越过沙丘,知晓了它诞生的地方,“或者,能回应我吗?” 小书亭 他刻意将声音放得很低,似蝙蝠的怪物毫无反应,只是慢慢爬动;极小的后肢往一条砖缝里缩,连带布满黑色绒毛的身子,也逐渐钻入细缝里,真就如没有骨头那般。 对此,简-艾斯只是看着,又低头深呼吸一次,慢慢对准了它的方位。 现在,该是猎杀时刻了。 佯装看不见的侧头伸手,取下圆盾后的金色长弓,又弯腰捡起一块被啃食得有些锐利的人腿骨;拉弦,仅还剩个头在墙外的蝙蝠怪物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轰!”被金色长弓赋能的人骨爆射出骇人听闻的风,像是一团气流炸弹,将那一面砖墙都绞碎出个大坑,炸出各种锐利的碎块来。 这一箭的动静已经超乎想象了。沙丘里忽然掀起几道浪花,接着,上方那四个通道之一内,忽而有诡异至极的蠕动声从深幽的黑暗中传来,发出嘶嘶声响,还有难以掩盖的臭味。 简-艾斯立马背上弓,跑到墙边上方爬,再寻到一凸处,双手双脚都撑在这一受力点上,像钟楼墙壁上的雕塑那般,安静的蹲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融入环境的少年再无任何动静。 “嘶……” 那是一团极大的阴影在扭曲旋转着靠近,贴在石壁上快要与其合为一体的少年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便立即闭上眼睛,垂头调整自身的呼吸。 鳞片与石砖摩擦产生的震颤感更为强烈,跟着,这团阴影终于从通道口探出了头来。 这是一条深黑色的蛇信子,而后的鳞片亦是颜色暗沉,硕大的三角形的头颅没有眼睛这个器官,于鼻尖处开出两道长孔;一呼一吸,伴随吞吐的蛇信洞悉整个圆弧顶拱的。 “嘶……”蛇信继续吐动,它开始将庞大的蛇身从通道内挤出更多,而后泛着钢铁色泽般的蛇鳞一片一片收缩契合,单用纯粹的力量将身体悬浮在沙丘上方,硕大的三角头颅慢慢转动着,好似在寻找……闯入这片禁地的声响源头。 它太大了…… 带有腥臭的风不停吹过白衣少年的面,足有一米八几的武士在它面前小得像只苍蝇,仅仅是不断蠕动的蛇鳞,已让简-艾斯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就是被锁在我门里的生魂吗? 蛇信子开始向这边吞吐,简-艾斯保持极其微弱的呼吸,一面伸手握住腰间的弯刀,一面观察这个庞然大物,并顺着其蛇身,看向那深不见底的通道。 它还有多长?会不会锁链就在那通道里面? 简-艾斯的眸光闪烁,后微微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里没有祖说得那个雕像,而且,它身上也没有任何锁链的痕迹。 进错了么……难道这里是个孵化场? 那那个塔到底藏在沙漠的哪里呢? 这些通道……是让整个地下世界都联系在了一起么? 危机正在临近, 他收起千般思绪,抬头,又看了看其余三个深幽通道,仔细一嗅,慢慢调整呼吸,在这只庞然大物发现自己之前;手脚并用地往更上方的位置爬。 “嘶……”感知极其灵敏的巨型盲蛇似乎察觉到他的方位了,蜷起蛇身;坚硬的鳞片与砖墙摩擦发出咔咔闷响,刚让整座圆弧顶拱颤动,不断有白灰从上方掉落,融入逐渐不安分的白色沙丘。 简-艾斯不管不顾的往上爬,且速度极快,没用一会儿就离那个正南方向的通道极近,眼看就要爬上那个通道的台子。 可整片天幕的震动愈发激烈,体型足以遮住大半个视野的盲蛇已进入攻击状态,对准这个渺小轮廓,颈部如眼镜蛇一样张开;颜色暗沉的鳞片蠕动嵌合,露出一张让人毛骨悚然的巨脸——像是个女人般的尖细,一双眸子挑得像个狐媚子,笑容阴森的,好似真切活络在蛇鳞之上,死死看着白衣少年。 “嘶~”它将庞大的身躯弓起来了,掀起的腥风愈发刺鼻。 简-艾斯翻身爬上通道外的平台,转过头,在与这张诡异至极的巨脸对视时忍不住轻颤了下。 “这真的是我的世界吗?” 如海啸般的压力妄图击溃少年的渺小身躯,对面那个通道传来的抽泣声越来越大,至于油脂味极浓的香,已揉成肉眼可见的细小白烟,从西面通道口悠悠飘来。 这哪里是什么塔。 这根本就是聚满了恐怖诡异的活人禁地。 遮住一切视野的黑风已经砸来了,简-艾斯来不及多想,多闻,一面摇头,一面取下背后的弓,对准下方的白磷海洋,对准从其内钻出的小蛇与虫卵。 拉弦, 瞳圈再次泛起微弱的白光,最后轻吐出的法令唤来光明。 “Fire。” 巨蛇撞击石墙,一簇火光落入白色的海。 顷刻间,撕裂一切黑暗的极昼在这片空间内剧烈反应升腾,用绝对的白光,冲溃了藏身在这里的一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有鬼 极静,又深不见底的黑。 空间内的气流忽然急促起来,伴随水沸腾了般的咕噜闷声,引起整片不见天日的地方颤动不已。 “卧槽啊!!!” 在上方某个深不可测的巨大裂缝内,一名狼狈至极的白衣好似炮弹般射出,再直直最准下方裸露的河床,于刺耳的风声中急速坠落! 这是足足有几百米的高度,简-艾斯立即睁大眼睛,摊开双手双脚,用增加接触面积的方式获得更多的空气阻力。 往上冲来的风割痛脸颊,他不由得闭上双眼,在呼呼风声中伸手抓向背后,而后取下那枚圆盾,迎着下方的岩层河床,将身子都躲在了小小圆盾后。 “轰!”带有些许光亮的炽热炮弹狠狠坠落了;巨大的震颤声几欲让人失聪,炸亮的白光内,周边的一切黑暗都被惊醒。 后续产生的震荡波和气浪继续扩散,肆虐整片河床的同时,将流淌在石缝间的些许水流猛地炸到天上,将原本有半截埋在河床的东西全露了出来。 “呵,呵……” 裂痕如蛛网般的深坑内,右手紧握圆盾的白衣武士剧烈的喘息着,眸里的金光悄然收敛;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了手里的小小青铜圆盾。 看来,祖还是有一定可信程度的。 这位白衣不尴不尬的记了声好,翻过来,将中心还有些滚烫的圆盾重新背上,抬起双眸,开始打量这个巨大的地下河溶洞。 这是一片干涸,布满水纹裂痕的河床,两边岸堤的岩石层层叠起,形状锐利,似参差不齐的犬牙,呈暗灰色,长有斑块状的白色的藓,密密麻麻看下来,就像是抹上了白雪的岩石栈道。 而且这些白雪上,已有了五彩斑斓的耀斑。 于是乎,简-艾斯往上些抬头;桃花眸子有一丝的颤动。 太美了,几百米高的溶洞上挂满了钟乳石:形状不一,像是霜冻之后的冰锥,长的短的看晕了白衣少年的眼。 更关键的是,其上那些数量巨大的,被之前巨响惊吓的,体表亮起了颜色的微生物们在不停移动——就好似七彩夺目的灿烂星河,照亮整个溶洞内的一切,奉献出这般梦幻一样的场景。 这就好似一名为大自然的过客,在面对渺小如尘埃的孤独旅行者时,伸出了永恒的手,用这卷瑰丽多姿,轻抚上他的面容。 时间永不停步,重新安静下来的微生物们敛去了光亮,也让少年慢慢合上了嘴,眼瞳亮起的颜色消失殆尽,重归深不见底的幽静。 一切重归黑暗,简-艾斯取出腰间的弯刀,低头用鎏金弯刀的刀身拍了拍裤腿,踱步,独自走在这条被岁月抛弃了的裸露河床上。 他左右转眸,忽而停下步伐,皱眉看向吸附在岩石壁上的黑色霉菌,而后用刀尖往前戳去,发现这些霉菌竟提前移开,原是一只只仅有米粒大小的甲虫,息息索索的啃食着贴在岩石表层的东西。 简-艾斯看得有些疑惑了;挺直腰,用弯刀对着岩石壁猛拍,将粘附在其上的无数小甲虫都震开,于是整个岸堤的岩壁都好像活了一样,泛起各种叽叽吱吱的叫声,形成一大片扭曲诡异的黑潮,顺着河床往那边的尽头移动。 这又是什么? 简-艾斯目送它们远行,再侧头,于露出本来面目的岩壁上,看见了人类文明遗留下来的讯息。 这些岩壁被氧化腐蚀的十分严重了,单从岩石纹路便能推论其的年份古老,其上这些壁画也很模糊,得亏了简-艾斯这种夜髹般变态的夜视能力,才能依稀察觉壁画残留的线条。 反正周边无事,他便再凑近了些,一面用指尖顺着这些雕刻痕迹移动,一面在脑里勾勒组合,没一会儿,便摸清了其上所画的内容。 它起初描绘得是一副人类军队严阵以待的宏大场面:战鼓、旌旗、还有许多龙世界才有的大象等猛兽坐骑。 这些人类的文明程度看起来不高,只晓得使用骨棒一样的武器,聚集在一片峡谷的关口,乌压压的遮蔽了天幕。那站在由八匹老虎拉动的车辇上的人戴着兽牙制成的项链,手中握着的兽骨有些巨大,并指着前方,作宣战模样。 接着,一堵大风忽然从那个峡谷中吹出来,把往前冲锋的军队吹得东歪西倒,更有许多样貌古怪的大鸟从天上降落,带起许多人升空,导致战局一片混乱。 之后…… 指尖抚摸上的雕刻痕迹被腐蚀得极其严重,简-艾斯皱起眉,改用掌心盖上去,仔细感受片刻,发觉其好像描绘了一个巨大的轮廓;手与足多得很,就好似一个站立的大蜘蛛,跟着再无其他线索。 这是什么东西?简-艾斯沉默了良久,还是收回手,一转头,却被贴在岩石表面的东西吸引住了。 靴子踩着碎石嘎巴作响,泛冷的眸光转动,萦绕在周身的风有些阴冷,好似极绚背后的黑暗血腥,终究要展露出真面目。 他迈上河堤的一层岩石,身子往前倾,手臂压住大腿,而后挑起那件似衣服般的古怪东西。 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材质——触感十分冰凉、粗糙、其上长满了古怪的小颗粒,就像是用油炸过般,带有一股难言的气味。 简-艾斯将其挑近了点,皱眉一闻,又伸手把这“衣服”拉了拉,刚想扔掉,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转到了壁画上。 于是,某个令人某个毛骨悚然的推论,在他的心底剧烈沸腾。 “哗!”简-艾斯将这件“衣服”猛地摊开拉直,死死盯着其的形状,瞳孔不受控制的扩大了起来。 人皮!这分明就是一个被吸干成了皮的人! 所有的头皮毛孔都炸到立起,他顷刻转头,放眼这些似雪花飘染般的河床堤岸,看见了一具,两具,三具…… 不,不是这丁点,这里根本就是恒河沙数,多到无法用量词来形容,只让简-艾斯眼里堆满惊愕,嘴唇紧抿,握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这份静谧美丽的溶洞,是真切的,尸山炼狱。 “呵……”发抖的手陡然握紧了刀柄,他慢慢抬起泛有红芒的眼眸,转动手中刀,回身,慢慢看向不知何时站立在自己身后的巨大阴影。 “Fire!” 极致的火光与骇人的风声一同炸现,简-艾斯翻身往前一滚,来不及躲避飞溅而来的碎石,取出背着的圆盾,凭借多次生死历练之后的本能,将圆盾举在了头右侧的方向。 “铛!”一道看不见的巨型气浪狠狠砸击在圆盾之上,布满绿色铜锈的圆盾闷声承受这宛如巨山镇压的一击,并用一层转瞬即逝的圆膜,将简-艾斯整个保护起来。 lingdiankanshu.com 怎么不见了?! 简-艾斯抬头看向前方,却只能看见一片虚空,好似刚才的攻击,从未发生过一样。 接着,某种极度危险的预感又在刺痛眼皮,他握紧手中刀,眼珠随着风声移动,全力感知周围,倏地转过身,将圆盾迎上而举。 “咚!”这一次的掀起的风更为骇人,山崩海啸般的巨力顺着圆盾传递到简-艾斯身上,使他直接跪倒在地,整个身子扭曲着被摁进岩壁中,就像是挡在车轮前的螳螂——渺小,又可怜。 轰击在圆盾上的恐怖巨力又无声消失,简-艾斯猛地从岩壁中拔出身子,一面剧烈喘息,一面嘴唇苍白的不停转头查看周围,却根本找不到丝毫的动静。 这究竟是什么…… 他想静下来思索,却鸡皮疙瘩一起,又有一种被死死盯住了的感觉。 额上分泌出细密的冷汗,简-艾斯浑身紧绷的举起圆盾,另一只手握紧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于耳边发出闷鼓般的响声。 可整个溶洞再无任何动静,哪怕是最轻微的呼吸声,简-艾斯也未曾听闻。 就好像这里有一只看不见的鬼, 就站在他的身边,面色狰狞地看着他,准备下一轮的折磨,戏弄。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族永不言败! 完全黑暗的巨大溶洞。 一身白衣的人类武者仰头原地转动。 身上这阵被盯上的感觉不会出错,每一根汗毛,都在提醒他此时此刻所面临的危险。 只是,它究竟在哪里? 呼!沉闷的风忽然炸响,他的右眼皮瞬间跳动起来;来不及调整姿势,直接举起右手握着的圆盾。 “铛!”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在圆盾上宣泄,暗绿色铜锈与某种同为金属的东西碰撞,炸出点点星火,一瞬间冲散了周围的黑暗,让悄悄回到岩层表面的黑色小甲虫又惊吓散开,发出息息索索的响声。 巨力浸透而入,宛如悬崖之上的瀑流,越过巨石山丘,直直从正上方贯穿宣泄,让简-艾斯的略微弯曲的腿骨立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额头更被圆盾猛地磕出一道血口子。 他尝试性的挥刀反击,呼呼风声捞到一片虚无,接着,右眼皮又不可抑制的抖了抖。 “咚!”这一次的风是横向,他来不及将圆盾摆好,只觉得半边身子产生剧痛,人像是一枚炮弹那般,狠狠嵌入了黑色岩壁里。 那里还有凶劣的狂风拂面,一层一层,压得小小少年根本喘不过气。 “哈……”额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衣,危机关头,简-艾斯直接一不做二休的握紧手中刀,迎着能让他窒息的罡风,用攻击寻找出路。 “呲呲呲呲!”虚无中,鎏金色的弯刀忽而划出一道绚丽至极的花火;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就像是两种无比坚硬的金属挤压割动,产生肉眼可见的声浪波。 火花飞溅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其扩散的涟漪也似乎惊动了本已安分的微生物,使它们又开始亮起各种颜色的光,仓惶移动,在洞壁与地面上留下梦幻般的七彩流光。 而就在这些好似萤火般的微生物移动的瞬间,一个轮廓巨大的狰狞身影,于流动不止的七彩光芒里,高高举起了另一只宛如尖枪的手臂。 就是它…… 茶黑色的瞳孔扩大了,可接下来只觉手掌虎口一阵撕裂的疼,被这阵庞大的烈风蛮横打飞了鎏金弯刀,并闷闷承受这一重击,直接倒飞出去好远,激起碎石飞溅,趴在裸露的河床上像虾一样弓起,止不住的痉挛。 “呕!呕!!!”他趴着咳出大口的血,眼珠被刺激到布满血丝;其内闪烁的光却愈发锐利明亮,无声勾起了嘴角,“还会流血么……这,还真是奇妙呢?” 如磅礴大雨般的压力再度靠近。 简-艾斯抬起头,眼瞳里的光极其危险,像是不稳定的爆炸光子。 隐藏的微生物还未彻底安静,亮起保护色的同时避开了所有行进的东西。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看见了那巨大轮廓的诡异样貌,——就像是一只手脚多到惊人的扭曲怪物,上半身好似人身,下半身类似节肢动物,仅抬眸一眼,根本数不清它的手足有多少,数不清这些密密麻麻。 而它正在跳跃而来,用长长的步足点地,近乎几十米高的庞大轮廓未发出一丁点声响;无声无息,却又快到骇人! “铛!”烈风砸下,简-艾斯拼了命的用盾牌迎击,闷头忍住冒上喉管的铁锈味,咬着牙,一面往跌落弯刀的位置翻滚,一面摸向背后的弓。 这一片区域的七彩流光又悄然熄灭了。 简-艾斯最后再回头看一眼,立即全力冲刺,三步并作两步走,又猫腰往前爬;一滑铲铲起碎石飞溅,离脚踝仅有几寸的位置爆裂出一道深坑。 “呼~”修长的五指握住碎石中的刀柄,他长出口气,翻过身,仅凭感觉就往后鱼跃而起,再迎着刺痛头皮的危机预知,立起一只腿摁住金色长弓,另一只手搭上金箭拉弦。 仰头,他好似古史中记载的人族英雄,独自对着山岳般巍峨的妖魔们怒吼! “嘟……”无数金色流光勾勒缠绕,形态模糊的金弓满月,搭在其上的箭好似苏醒了般聚拢起狂风,并一圈一圈的,亮起烈日般璀璨的光芒,将白衣少年的桃花眸子渲染成不可侵犯的金黄。 人类,永不言败! 轰!绝对一箭!直接撕裂黑暗星辰! 整个溶洞都在震动摇晃,无数钟乳石断裂掉落,那最上方,更是有一束微光撕裂而入,照进这片阴暗地河溶洞,为生命,带来希望的光芒。 是太阳升起了,一束,两束,无穷无尽的光柱从岩层裂缝透射进来,还有些许黄沙——纷纷扰扰的,宛如一场金色的大雨。 树的第七个孩子站在这份久违的光明中大口喘息,阳光点亮他的身影,为这身白衣洗去所有污秽。 简-艾斯抬头看眼被金箭贯穿的岩层,看着直通上方天幕的破碎洞口,暗自道了声可惜。 “呼……”突如其来的光芒让溶洞内的所有生物都开始移动。 该如何形容这份壮丽呢? 从顶部裂缝渗透的沙粒好似雨水淅淅沥沥,无光的地方满是梦幻的七彩色泽,有光处更是纯粹的白色;闪着菱形的刺眼,就像是诗人描绘的瑰丽美梦。 震撼的,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只是简-艾斯没有这样的闲工夫,垂下头,没有再动用珍贵至极的弓与箭;扭脖活动一下身躯,握着刀的左手轻拍大腿,裹在口鼻处的白布有些许血的污渍,慢慢化为血珠滑落。 在他的前方,一副令人心头直跳的恐惧景象正在上演。 白光与七彩般的微生物一起流动不止,许多在岩壁上扩散,蔓延到整个洞穴,在犬牙交错的岩层上勾画出一个巨大的狰狞怪物的轮廓。 它就像是人与野兽结合的巨型生物,仅一眼观测就有三十余米高,有一个硕大的头,戴着古怪的金属面具,面具凿出了四对给眼睛用的空隙。 它竟然还有头发:像扭成了麻花的藤蔓,赤裸的人身满是蜈蚣般的巨大疤痕,从背部张扬着无数只手,真数不清楚有多少只,每一只手都指甲乌黑锐利或直接生得尖刺模样。 再从长着短小节肢的腰间往下看,许许多多的足从乌紫的皮肉探出来,自主蠕动,根本就是一只腹部硕大的狰狞蜘蛛:螯肢、触肢、步足,每一根都长满了钢刺绒毛,在那腰腹连接处还长有密密麻麻的猩红的眼睛;时不时转动,就盯着这位渺小人类,螯肢不安分的张开闭合,像是快饿坏了。 它将自身的扭曲与丑陋暴露在这样的梦幻场景里。 它用它的长足沿岩壁无声攀爬。 它的诡异又巨大的身子是极度灵活的——来到洞穴上方,呈现一个俯视的姿态,歪头看着小小艾斯。 fqxsw.org 它散发出如山如海般的恐怖压力,溶洞上方射入的光愈发多,惊人的是,它好似不惧怕这种光明,那些曝露在光下的部分显现出了更为具体的颜色和形状。 这是宛如淬了毒般的鳞片和铠甲,布满倒刺的狰狞样貌令人十分心惊,随着移动,鳞片与铠甲时不时反射出不一样的光泽来——暗青色的,银色的,黄铜色的,不再需要微生物的荧光便显出身形,就宛如一个七彩斑斓的怪物褪去了隐形衣,露出天生为了杀戮的种种细节。 面对这好似山岳般的巨大轮廓,小得像是只蚂蚁的简-艾斯深呼吸一次,目光平静转动,发觉这个怪物的许多只手都被那一箭给射断,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溢出来,在溶洞内回荡。 来吧。 半人半蜘蛛的巨型东西开始往前爬。简-艾斯举起手中圆盾,目光如刀地盯着对方,弓步作防御姿势,并用鎏金弯刀拍打盾牌。 好似自身的先祖,用勇敢和坚毅,在这片妖魔横行的世界,开辟出独属于人类的光与火! 第二百九十三章 更为恐怖的事 “我听见了什么?” 晨光温暖依旧,七十七号庄园内,于主卧门前呈对峙面的人一同听声转头,而后三位导师神情不一的,松缓了紧绷的弦。 那是一名白胡子导师踏光而入,暖洋洋的晨光铺洒,使他的一头白发夺目,使他戴着的镜片反光,刺得夏洛克侯爵微微眯起眼眸。 “你是想要代表我,支配我手下教师的去与留吗?” 皮靴踩入松软的地毯,这位传奇一步一步往前,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花园里散步,踩灭了侯爵大人汹涌起来的势。 “我未记得你有这方面的权力,夏洛克侯爵。”步停,他站在了五人中间,镜片后的眼眸抬起:平静、深邃,予人一种不可对视的压迫感。 夏洛克沉默了,站在一旁的大耳至尊则是向维奇传去一个眼神,便消失在了原地。 “你们也回去吧。”维奇院长转动眼珠。 思科特三人旋即相互对视,连带起走廊边最后那道阴影,一同消失在了七十七号庄园内。 周围顷刻安静了,这位白胡子导师又回头看向夏洛克的两位下属,虽是面色平静,却还是令这二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出去。”那一头的主子出声,他们如蒙大赦的弯腰鞠躬,化为两缕风吹往了庄园大门。 于是乎,整条装修典雅的走廊上,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人。 白胡子维奇却继续移动目光,又在滑落至走廊下方的窗边时,露出有些淡的笑容,并用商量般的语气说道:“这是学院学生与契约之人的纠纷,如果没有什么事,就都走吧。” 话停,压抑在窗外的最后一缕清风也消失不见了。 夏洛克闻声转眸,皱紧眉,再望向这位白胡子传奇的眼神少了点火。 维奇对此呵呵一笑,向沉默站在门边的大管家招手,接着对夏洛克侯爵伸手邀请,率先往楼下走去。 这位侯爵大人本不想动,可被自己紧紧盯住的这道背影忽然慢了下来,使他深吸口气,只能阴着脸,迈步跟上。 下楼,双方一同到大厅内入座,莫瑞斯弯腰为两位顶尖人物递上茶,再收起盘子站立在一边,成为了隐形人。 维奇对此轻声道谢,端起热腾腾的茶,代替这座庄园的主人,对一动未动的夏洛克抬了下手。 夏洛克气笑了,翘起二郎腿,戴有皮手套的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认为我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与你喝茶聊天,商量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盯紧维奇,眼神阴沉一度。 “不。”维奇平静摇头,放下茶杯,停顿着酝酿了下措辞,“在某种程度上,我也与你一样……这个学生最擅长制造惊喜,并且每每是在我外出的时候,有时让我处理起来麻烦极了。” “所以呢?”夏洛克低头拍了下裤腿。 坐在旁边的传奇则透过薄薄的镜片看向他,出声缓慢,且嗓音醇厚:“可这次他付出了相等的代价,而且在我看来,这份代价有些过于昂贵。” 话落,那只拍打裤腿的手随即停顿,接着是冰冷的目光,还有无法抑制的愠怒声音:“但这交易是关于一味传说级生命类宝药,你应该清楚它背后的含义吧?我尊敬的维奇。” “当然。”维奇点点头,端起茶,向站在旁边的管家赞扬了句,“嗯,这真是令人怀念的手艺。” “是我老师教导给我的。”莫瑞斯低头应答,态度恭敬,“他曾经侍奉过,” 爱好中文网 “可以停下吗?”另一旁的侯爵抬起手了,转过头,看着这位脸皮死厚的白胡子,最后闭目深呼吸一次;一面举起食指,一面语调认真的问,“我只再问最后一遍,你们学院,把不把这个人交出来。” 说完,他的目光紧紧钩住这位传奇的面容,不放过其任何的细微动作。 这已是绝对的安静了,此般氛围中,维奇保持平静喝茶的样子;摇头吹了吹杯沿的水渍,呷了口热香,这才抬起镜片后的眼眸,像是讶异身边人怎么还未走。 “你聋了吗?”他语调平淡问,一双眼,像是深不见底的池。 听得此音,夏洛克被气得笑出声,摇头起身,往大门方向迈出十步,又陡然停下来,回头,是气到嘴唇发紫的滔天怒火:“你……好,很好。” “准备迎接更多的人吧。” 黑金色的外套甩动,之后,大厅的正门发出震裂耳膜的哐响。 …… “噫呀~!” 如梦幻般美丽的溶洞内。 快如烈风的巨大步足往下凿,简-艾斯侧身躲避这道炸起无数碎石的狰狞利器,握紧刀,迎着其上的倒刺和坚硬铠甲横刀砍去! 刀入壳,没有预想中的火花四溅,薄如蝉翼的刀锋往前割动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直接砍断了这条步足,溅出许多无比难闻的辛辣气味。 简-艾斯的白衣立即噼啪作响,下一瞬,这半人半蜘蛛的怪物已弓起腰腹,用数不清的手对准他狠狠砸来。 “铛铛铛铛铛!” 古朴厚重的青铜圆盾炸起刺眼的火花与音爆,完美承受住这份惊涛骇浪,而盾后的弱小人类也早就摆好了受力姿势;用膝盖压着地面,身子缩的好似一个甲壳虫,仍由这怪物宣泄怒火。 接着,像蚂蚁一样渺小的人儿掀起眼皮,直接递出手中刀,捅出圆盾,对准另一只布满倒刺的步足狠狠插了进去! “唔嗯!”怒了!足有三十米余的巨大怪物切实的怒了! 它举起规模最大的两只双臂,十指交叉握紧,面对这小虫子一般的人类,举起宛如砸平山岳的巨锤,势要将其身上的龟壳砸穿! “可去你马的吧!”动如脱兔的白衣武者怎会等到它蓄力完毕。 手中弯刀一翻,甩掉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步足残肢,猫着腰低着头,十分滑溜地往岩层缝隙里躲去。 “嘣!”漫天的碎石飞溅!山崩地裂般的轰鸣让整个溶洞再次颤动! 半人半蜘蛛的巨型怪物左右寻找,灵活的节肢往前爬,似人的上半身更是往前倾,用布满鳞片的手臂轰击岩壁,势要将藏在里面的虫子挖出来。 它锤击得正疯狂,位于溶洞上方的某个缝隙里,一双红芒亮起,接着,一道白色身影往前跳跃,在空中将身子拉成满月的弓,双手握住弯刀,对准眼前这只布满鳞片的巨手,狠狠斩去! “噗呲!”刀尖未受阻拦的扎入其中,鎏金色的刀身轻易割裂鳞片内部,那戴有古怪面具的巨型头颅转来,面具缝隙之后的怨毒好似要吃人。 耳畔响起的风让脸颊巨疼,简-艾斯双手握紧刀,依靠这一支点摆动腰腹,像是荡秋千那般绕着这个巨手翻腾一圈,而后快如闪电的拿出圆盾;缩头缩脚,真就如一只质地坚硬的甲壳虫,被横扫过来的巨拳狠狠砸飞到不见踪影。 又一只手断了,半人半蜘蛛的巨型怪物仰头无声嘶吼,踮起剩余的两只步足,站在原地跳动两下,震得河床上的碎石哗啦作响。 被掩埋在碎石里的白衣武士也爬了起来,泛冷的眸子仔细观察这只巨型怪物,大大方方地走出掩护,用弯刀拍了拍岩壁,让这头大家伙好好看向自己。 如此挑衅,已狂怒的它张开了所有手臂,狰狞丑陋的下半身也往前抬,霎时间遮住了上方透来的光,高达三十米余的身子散发出山岳般巍峨的压力来。 这根本不是武圣以下能够对付的范畴。 简-艾斯有些无奈的呵出口气,拍掉身上的碎石屑,站立在一束光里,抬头,眯起眼睛看向外面那片天幕,再拿出内兜里的迷你沙漏,心底有些计较。 轰!巨型怪物已然跳跃而来,他立马奔跑;跨石,翻越障碍,攀爬,在溢满的压力中速度极快,一次又一次依靠“小巧”的身子躲开了上方砸来的疯狂攻击。 也就是此刻,那不停扭动身躯寻找小虫子的半人半蜘蛛有些烦了,直接往溶洞的最高层爬,攀爬时还不忘看眼藏在碎石堆与缝隙中的猎物。 “这是要干什么?”简-艾斯忽然心尖一抖,左右转头,发现完全张开细长下肢的怪物确实是有些骇人。 这笼罩的面积太广了,贴在溶洞上方的它直接遮蔽了所有的光,而后宛如蜘蛛般的下肢压住一挤,以百吨为计量单位的庞大身躯就这般从溶洞上方弹了起来,好似一枚要撞毁地面的狰狞行星,隔着几百米的高空,让简-艾斯瞪大了眼珠,嘴巴都张开成了O型。 “卧槽!” 它坠落了,整个溶洞也掀起了好似行星爆裂般的骇人冲击波,那掀起的碎石就像是一柄柄无比锋利的刀刃,以这颗爆破中心为原点,将整个溶洞都扎得千疮百孔,密密麻麻的好似蜂巢! 漫天的尘埃内,它再次挺起三十余米的狰狞身躯,往前倾横手一扫,背后的无数手臂就像是一圈圈收割生命的风暴,将整个溶洞砸得嗡嗡作响,不停从洞穴上方掉落石块与白灰。 只是在这样的灭世风暴中,有一道聚拢了暴风眼的光芒开始闪耀,像是眼眸半阖的神灵,盯住这只好似发疯般的怪物,使它身形一顿,以更快的速度让溶洞上方爬! “来!来啊!”小小少年从一碎石堆背后走出,保持拉弓射箭的模样,嘴里不停的叫嚣着,“继续砸啊!你不是挺猛的吗!来啊!跑什么!” 这只半人半蜘蛛的怪物根本未有反应;顶着下方这道足以威胁生命的恐怖光团,爬上洞穴顶部,背后的手臂和下身节肢一同动了起来,动作极为迅速的缝补之前那一箭贯穿出来的裂缝和大洞。 它戴有面具的头也往前探出,如蛇般长的喉管发出无声的律动。 溶洞内的小甲虫和微生物逐渐安静。 慢慢的……这里又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妙!简-艾斯见此眉头一皱,看眼花纹有些消退的弯刀,又看了眼锈迹更重的青铜圆盾;摇摇头,将形态有些模糊的黄金长弓拉到最大,把准心移向这个巨型怪物的头颅。 也就是这一个动作,本在修补洞穴的巨型怪物顷刻停住,竟是十分诡异的将头往后缩,无数只手交叉当在前面,留下那几对长足还在迅捷修补。 “咕嗯嗯嗯嗯……” 它发出的低沉声波已经达到了简-艾斯能听到的范围。 简-艾斯侧头仔细听着,接着心跳一漏,用略微惊愕的目光看向了这头巨大的怪物。 它……竟然是在求救。 岩层深处已有些动静了,简-艾斯收回贴在石壁上的手,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之余,握紧金色长弓,拈弓搭箭,逐渐黑暗的溶洞内又亮起灼日般的璀璨光芒。 “咕嗯……咕嗯……” 它的叫声更加急促,并开始绕着溶洞顶部爬动,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多给小小人类瞄准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卑鄙的我 想从溶洞顶部的裂缝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简-艾斯保持拉弓搭箭的姿势,一面悄悄后退,一面目光转动,急速思考下一步的去留。 整个地下河溶洞又要重归那种令人绝望的黑暗,本吸附在岩层表面的黑色小甲虫发出类似河水流动般的爬动声音。 听之数量巨大,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逐步将溶洞的壁层都覆盖,将那些还在散发荧光的微生物遮蔽得严严实实。 黑暗内,溶洞上方的巨型怪物已隐去了大半个身形,透过仅存的光来看,它就好似没入了水里;将整个下半身融入虚无,至于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形头颅则一直看着这具渺小人类。 目光内的怨毒,好似实质。 简-艾斯深吸了口气,左右探头,往后退的步不小心踩死了几只黑色甲虫,发出“咔吱”脆响。 他低头去看,一双狭长的眸子在缓缓变暗的黑暗里泛起亮光。 对啊…… 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溶洞的顶部忽然传来沉闷的异动,使他立即神经紧绷的拉弓瞄准,往后退的动作亦是加快了起来。 这已是极其的不妙了。 他听到了岩层深处的震颤声已逐渐扩大过来,也看见攀爬在溶洞顶部的巨型怪物快将那被金箭射穿的缺口完全修补。 时间已不在站在他这边,浑身体毛再次竖立,一股若有若无的油脂味香气漂浮在空气中,使他眼皮直抖,额上冷汗直流。 “咚……” “咚……” 有几百米高的地下河溶洞忽然震颤,沙与灰洒落,简-艾斯几乎是瞬间就听到了他来时那条缝隙内的异响。 这种声音极其诡异,就好似一双腿在僵硬的往前跳,听起来十分的沉重,又频率极慢,几乎隔两三秒才会响起来,但每响起一次,简-艾斯能闻到的油脂味香气就更浓,到最后,竟是让他有些头重脚轻,胃也跟着翻滚收缩。 尸香,这分明就是某种毒性极烈的尸香! “呕……” 他拿弓的手已有些不稳了,往后多退一些,那死死盯着他的怪物就悄然往前多近几步——就是在他的上方攀爬跟随着,和起初时一模一样。 此情此景,简-艾斯知道,他已陷入某种极度危险的围困。 也是在此时,他猛地把弓拉到最满! 如灼日般耀眼的光芒点亮简-艾斯的侧脸,照出这份坚毅勇敢,照出这份人族的骨气! “来啊!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他将弓瞄准了上方的怪物头颅,目光炙热的大喝,“来啊!下来啊!我跟你拼了!” “咕嗯……” 盘踞在上方岩层的巨型怪物放缓了动作,又如之前那般,将无数只手臂一层一层交叉挡住并遮住头颅,就像是用手作的巨型肉球,看起来真是恶心极了。 只是…… 箭离弦的声音,一直未响起。 倏地,半人半蜘蛛的狰狞怪物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所有的手都张开,带有面具的头颅往下转动,以违背常理的角度不停搜索那个渺小人类的身影。 也是在此时,那道宁折不屈的白衣少年已跑到了裸露河床的尽头,抬头,看着上方这个傻大个,双手合拢作扩音状地说道: “傻逼~” 轰!下半身如蜘蛛的怪物猛地一压岩层,震起漫天沙尘的同时,用不顾生命安危的动作射向下方河床,其面具后的目光已好似失去理智了般的癫狂! ranwen.la “嘿~”如此窒息的压力中,这个狡猾的人类立即收好所有装备,扭头,朝着河床的尽头张腿狂奔! 如今是与生死在竞速,他迎着河床裸露出来的纹理一记滑铲,手脚更快的俯身往前爬,虽周围的黑色小甲虫已密密麻麻到令他几欲呕吐,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往前扒,终于看见那条让这些虫群进入溶洞的岩层裂缝。 “我就说嘛,有河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路呢。” 压下心底情绪,简-艾斯拔出腰间弯刀往前挥,砍得这些黑色米粒大小的小甲虫飞溅,亦有更多爬上了他的白衣,妄图将他吃得和那些人皮一样干净。 可惜,它们拿这件好似亚麻布制成的衣服没有丁点办法。 此刻令人失聪的冲击波又浮现,那只恐怖巨-物的坠落又让溶洞剧烈轰鸣。 简-艾斯一路砍杀到了裂缝边缘,站起来用刀柄对着高宽都极小的岩层裂缝猛砸,再凑近些侧耳一听,桃花眸子笑成弯弧。 震颤进一步扩大,上方已有大批大批的碎石下砸,他只是神情专注地挖,而后头也未抬的侧身,缩脚,像是在石雨里的翩翩起舞的蝶,毫发无伤的挖着凿开了这条裂缝。 “咕嗯~!”细微的水流声已清晰入耳,背后的巨型怪物再有两息的瞬间就能追到。 此般刺激里,简-艾斯回眸一望,再看看自己来时的那条巨大裂缝;眯着眼,已能发现某个似人般的身影从黑暗中露出一片衣角——材质好似上等丝绸,只是经历漫长的氧化腐蚀,已看不清具体花纹细节。 “又是干尸么?”简-艾斯匆匆收回目光,未来得及看清这具古尸低垂的头,以及尸身上的其他细节。 而后,他侧着将半个身子挤入了裂缝内,并不停挥刀拍飞爬满他全身的,想要阻止他的黑色小甲虫。 “再见咯。” 整个身子进入裂缝,他先是将目光往前一扫,再低头往下一看,发觉这原来是一条前端十分狭窄,后端十分宽敞的岩层裂缝。 整个裂缝的岩壁光滑-湿漉,再往下几十米的距离,能看见一条无比清澈的水流在极长的裂缝下方流淌,听这水声,像是往更深处的地底汇聚。 可简-艾斯已经没有选择了;深吸口气,在裂缝外那阵让空气粘稠的冲击波震来之前,将整个身子贴在岩石上横着往前挪动,也不管依附在岩石上的米粒甲虫怎么往他脸上爬,怎么往他有透明薄膜保护的眼睛上钻。 就这般挤过了裂缝最狭窄的部分,最终,简-艾斯于那怪物引起巨大轰鸣声中,屈膝跳入下方的浅浅河流。 “噗通!” 耳边的水流声吵闹,冰冷的河水刺激着神经紧绷,简-艾斯于水里甩了甩头,睁开眼起身,这河水也只漫过了腿根,一身白衣也未让任何湿气进来。 “这会流到那尽头吗?” 再看眼上方,他弯腰捞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目光往前丈量;越往前,往下流动的河水也就越深,到了岩层的尽头处,已是幽暗至极。 上方的震颤力度更大了,没有多少的思考时间,简-艾斯一头扎入水中,翻腾游动之间,也尽是滑溜的很。 芜湖! 他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摆身躯,未消耗多少力气,就来到河流的尽头,并往下深潜,望着下方这个好似要择人而噬的幽深黑洞,呼出两团气泡,双腿合拢一摆,像是条小鱼儿,向更深处的黑暗……探索。 咕噜咕噜咕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水流声越来越湍急。 他不知往下游了多少米,只觉这条道路好似没有了尽头,一片黑暗的,也未有任何活物,未有其他的声音,只是让他游着游着,游到身体都极冷了。 属实是有些累了,他在水流中将手跟脚都伸直,闭目休息着,在过了良久之后才感知到脚下的水流有了更为湍急的变化。 要到尽头了吗? 周围的岩壁开始挤压,简-艾斯能活动的空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狭窄。 到最后,他的下半身被卡在了一个小型洞腔里,所有的水流也顺着他的双腿往下方宣泄,满目满眼都是咕噜咕噜的流水声,若不是这身白衣,他很可能就被卡在这个水流旋涡中活活淹死。 水内,简-艾斯又呼出几团气泡,再低头试着拔了拔腿,只觉这阵吸力惊人,拼命挣扎了半响,最终转而去抽腰间的弯刀,在急促水流中,用刀柄狠狠凿击卡住了他的岩壁层。 “咚!咚!咚!” 他的力量在水中产生涟漪扩散,一下一下地,在岩壁上砸出了更多裂纹,砸出了更多气泡。 “轰!”阻挡在他身前的岩层被敲开,那是一瞬间的重心下坠,接着就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身子,冲出了岩层! “不是吧!” 下方又有个十多米的高度,还未来得及多看多听,他便一猛子掉入了下方的湖里,激起了大量的水花,后手脚并用的浮出了湖面。 “呼……呼……” 水滴溅落在石头上的嗒嗒作响,浪花翻滚,简-艾斯看着这个洞穴上方的钟乳石森林,伸手一抹脸上的水渍,表情收敛的握住了弯刀。 在他的身后,一条半人高白蛇已经探出了水面,足有碗口粗细,无声看着他,以攻击的姿势张开了颈脖上的鳞片,露出一张人脸,就像是那条巨大盲蛇的同属。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令人毛骨悚然的塔 “嘶!” 这条白蛇发动快如闪电般的攻击,它快,一身白衣的少年更快! “哗啦!” 鎏金色的刀光闪过,水花溅,腥臭的血液铺洒,这条白蛇的半截身子掉入水中不见踪影,只扩散出一圈血腥暗沉的涟漪。 跟着,整片暗湖都有些不对劲了。 越来越多的水流波动在脚下浮现,简-艾斯立马往前游,迎着暗湖尽头的浅池沙滩,憋着气的摆动双手双脚,甩出水花一片片。 追击着他的水花越来越多,若是将视野往上些俯瞰,便能发现小小少年的身后,有一大片扭曲缠绕到一起的白蛇在湖面下蠕动摇摆,距离之近,让人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麻了,想起进入沙漠后的种种遭遇,简-艾斯已经彻底的麻了。 拼死拼活的游到浅水处,他立即握着弯刀转头,起身,脚踩柔软沙粒,还未放出狠话,脚底传来的古怪触感像是在提醒自己。 他于是低着头去看,结果是一张埋在沙粒里的人脸:被撕裂了下颚,舌头有半截被咬成了棉絮状,肉丝随水流飘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写满了阴毒。 “别闹了……” 又有条状物的翻滚动静传来,简-艾斯略感疲惫的低头叉腰,握住刀,迎着这群从水里扑上来的密密麻麻横刀斩去! “哗!哗!哗哗哗!” 锋利至极的宝器顷刻搅出了大片大片的碎肉与血液,可栖息在这片暗湖的蛇似乎是数量巨多——越杀,就越有动静从湖面下游来,悍不畏死的朝着这道白衣撕咬。 简-艾斯只能是一面砍一面后退,打到后头也根本没了章法;就绕着周身一顿舞刀,仍由这些白蛇冲上来撕咬,没过一会儿,自己的身子被这群白蛇围成了个圆球;倒在沙滩上,球表面的蛇不停扭动翻滚,看得人头皮发麻。 杀!杀!杀杀杀! 被满目鳞片弄到快要窒息的人奋力挥舞手中刀;阻力之大,让他眼中凸出血丝,整张脸都憋到涨红。 他就这般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知砍了多久,反正满眼都是白鳞和血,反正满身都是死了都要咬住他衣物的狰狞蛇头。 “来啊!来!来!来啊!” 鎏金弯刀上的血液已经粘稠到可以拉丝,左臂肌肉酸到剧痛;松开五指,又把刀递给了右手。 砍,砍个天昏地暗,最终,本该是白色的浅滩,触目都是深红。 “哗啦!” 翻身,撑手,简-艾斯终于能从这片血水中起身,好似一朵白色的花苞,在这片血红中绽放。 “呼,呼……”如豆般大小的血珠从白衣上滑落,伸手拽下咬在胸口不放的蛇头,仰头,他于久违的清新里呼气,睁开了目光冰凉的桃花眸子。 “来吧。” 那端的黑暗里已不知何时有一名人形的阴影站立了。 是蛇吐信子的阴冷声音,还有,令人闻之反胃的恶臭。 “嘣!”这道阴影瞬间移动,简-艾斯取盾挡在身前,用绚丽至极的花火为这番战斗拉开帷幕! “Fire。”他轻吐出这个词,桃花眸子被炽热的光点亮。 阴风又来,他反手握刀,半跪着举盾挡住,迎着前方横斩出一道撕裂的声浪。 可这道阴影太快了,只在青铜圆盾形成的透明薄膜上泛起一层波浪,便又消失了不见踪影。 而简-艾斯,根本来不及观察它的模样。 火还在燃烧,散发光晕,生有暗湖的洞穴一片寂静。 水浪冲过,本是如小山般堆积的蛇尸全都诡异消失不见,留下那令人刺目的猩红,以及极其发腻的血味。 它在哪儿?简-艾斯踩着浅滩的水慢慢踱步,身旁的火团炙热燃烧着,无形隔绝了某种气味的靠近。 xiaoshuting.info 下一刻,将水面踩出涟漪的脚尖停住了。 轰!他猛地往前挥刀劈砍,那一团从白沙里窜出来的阴影被他当头砸出金属嗡鸣! “嘶!”空气内泛起极为阴冷的嘶嘶声,简-艾斯没有追击,而是绕着火光,俯身用弯刀将沙子里的尸体给插了出来。 “能够寄生么?” 眼前的人尸死状有些恐怖,整个下颚被撕开来,顺着喉咙将布满细小血洞的皮肉翻了出去,露出空的,恰好能容纳某些条状生物寄生的空间。 再低头,他发觉这具尸体的衣着饰品像极了壁画上记载的人类先祖,正要进一步观察,那阵阴风又呼啸向他冲刺! “铛!”古朴圆盾再一次抵御住攻击,简-艾斯把刀尖一挑,往前踏步,反手转刀,圆盾抵在大腿上,看了眼浅滩外的洞穴出口,吸气,调整呼吸。 “呼!”那道阴风再来,可这一次,白衣少年的双眸里冒出慑人精光! 武技:潮升刀,连环唱响! 看不见的魂火燃烧,鎏金色刀纹一缕一缕交织,连接刀柄处的双蛇宛如活过来般绕着薄如蝉翼的刀锋游走,张大的锐利蛇嘴内,亮起烫金色的火! “呼~!”这一刀火花照亮,贴住这只蛇首的颈脖,于其完全漆黑的蛇眼中,舞出一圈炽热的火,火焰绚丽之处,生之意志不熄! 炙热的火潮燃烧其身,少年踮脚扭腰,再次舞刀,带着这具蛇首人身的怪物旋转,每一刀的劈舞,都使其脖颈上的蛇鳞如脆纸般割裂。 “死。”鎏金刀纹点亮狭长双眸;这一刀,圈住怪物的上半身烫亮花火,刀锋之后,那漆黑的,额头已有一块逆鳞的狰狞蛇头应声落下,连带出一长串腥臭的乌血。 铃声起,火光四溅的弯刀重归平静。 一袭白衣落地,低垂的眸子敛去所有幽光。 斩首!成! 心底的浪潮震如鼓响,热血流动,白衣武者站在原地品味了许久;侧头,吹灭这团还在燃烧的火。 终于可以好好探索这个布有暗湖的洞穴了。 他先是拍掉咬在靴子上的白色蛇头,转眸,目光闪烁的端详刚被自己斩首的这个异类。 这头蛇无疑是古怪的。划开被它寄生的那具尸骸,简-艾斯眸子微眯地看着它那与人体腹腔器官完全粘合在一起的下半部分蛇身,并用刀尖挑开这泛白的粘膜,看清了这尾部的两对短肢,不由挺直了身子。 “这就是白蛇成长后的样子吗?” 脑中滑过那条无比巨大的黑色盲蛇,简-艾斯蹙起了眉,又将刀插进这硕大的黑色蛇头内,剜出了其漆黑的眼睛,接着越想越乱,索性摇摇头,迈步走上浅滩,一步一步往洞穴外的出口探去。 临近洞外的水流声愈发的大,湿-滑岩壁上的鹅管十分好看,还有刚形成的石花,造型也十分漂亮。 此时的浅滩仅仅能没过脚踝,每一步下去,水底的白沙都会冒出浑浊的颜色,原是其内还有数不尽的白色小蛇,每条只有手指长短,躲着白衣武士的步伐往沙里一钻,再无任何踪影。 可能……这松软的沙粒下面,也堆叠了无数的人尸吧。 兜帽下的眸光更暗了,他终于来到了洞穴的出口处,先是往上的;只能看到巨大空旷的空间,让他推论这是一个埋在地壳深处的巨大山谷。 再往下的;能看到脚下水流顺着重力往下方的黑暗倾泻,哗啦啦的,又不止这一条瀑流。 于是他平视着环顾一圈,发觉整片山体内的岩石峭壁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穴,最小的与自己身处的这个相似,最大的就单凭肉眼观测的宽高就已达到了百米。 这就是塔吗? 这就是,被钻出千疮百孔的塔吗? 简-艾斯伫立在这片宏伟的场景前不敢多想,只知道这些密密麻麻的洞穴都在往深不可测的谷底垂下瀑流,像是将整片沙漠的水源都汲取到了此处,供养着住在谷底的东西。 听瀑流下落的声音…… 整个地下山谷差不多有几千米深…… 那藏于谷底的某物,又会是多么的骇人呢? 简-艾斯低头往下看着看着发出无奈的笑,将手中刀归鞘,呵气之余,忽而注意到了黑暗中的几条轮廓来。 他于是踩紧了浅滩内的沙子,再小心的凑近了点,张大眼睛,聚精会神的辨别离自己最近的这一条。 这……不会就是祖说到的锁链吧…… 眼前这条生得锁链形状的物件布满了石块和锈迹,简-艾斯有些呆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身躯,又看看这几十人才能合抱住的锁链,又顺着其一路看向了黑漆麻乌的下方谷底。 吞了口唾液,心里彻彻底底的打起了退堂鼓来。 “这……这就是那缕生魂的九头之一?!!!”简-艾斯的头皮都在抑制不住的发麻,望眼剩余那几条同样往下延伸的巨型锁链;干咳一会儿,准备按来时的路撤离。 “轰隆!”正当某人不停腹诽某个小家伙的时候,巨大空旷的山谷上方忽然坠下来一阵碎石。 简-艾斯瞬间收敛心绪,小心来到洞穴岩壁边,贴着这份湿冷,一动不动的听着上面的动静。 “嘶……” 这是巨型生物才会有的吸气声,接着又是一声“轰隆”巨响,好似这个巨型生物在撞击着峭壁上的洞穴,并将身躯在往里面挤。 它是在找某个东西。 简-艾斯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眯起眼睛,也觉得其极有可能就是在寻找自己。 是那只盲蛇吗?它们这四兄弟就住在顶上方的洞穴? 那其余几位呢?怎么不见它们下来? 白衣武士的念头到此中断,未有多听,而是在洞穴口边缘来回踱步,并低头说着什么“死就死”,“怕个球”,“都走到这里了”,“不搏不是可惜了”之类的话。 那上方的凿击声越来越大了,像是死国里的丧钟,将宛如蜂巢般的地府整个叫醒。 霎时间,各种各样的恐怖波动在这些洞穴内苏醒回荡,仅是那些泄露的气息,已让简-艾斯嘴唇发白,体内血液都好似冰冻了一般。 已没有退路了。 在这个阴森的,倒立的,地府鬼塔。 只有那个塔尖,在等待着少年的来临。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冥界的府邸 百鬼炼狱,无数魍魉苏醒。 瀑流坠落后的水雾缥缈,阴风阵阵,某根连接谷底的巨型锁链之上,一道微如尘埃的白点于黑暗中小心往下爬。 “我真是服了。” 浑身血液好似被冻住,他紧紧攀附在布满锈迹和黑石的锁链表面上,双腿弓着像青蛙;一下一下往下挪着。 由水汽升腾出的白雾愈来愈阴森,几道隐晦的呼气声吹向耳垂,眼角的余光内,有几缕衣角在雾中游荡,像是浮空的鬼,于空旷高远的山谷内无声呼唤,带起阵阵令人反胃的腐烂气味。 此刻,一道冷意忽然抹上了脖子,他一阵哆嗦,保持着这份小心翼翼,低头往下方看了看;哆哆嗦嗦的,能够感觉到了有个更为恐怖的东西正在苏醒。 那里好似藏着一个九幽地府,仅是往上弥漫的威压,已让他不敢去面对,从心底窜出想要迫不及待逃离的感觉。 而且这种感觉里……掺杂了最纯粹的绝望。 周围越发的阴冷了,他已不可遏制地手脚发抖,又沿着往下爬了一段距离,忽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嗒嗒嗒……”牙床在打颤,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停下来转头。 仅是一眼,他差点未压住喉咙管里的尖叫来。 是一双灰白色的麻木眼睛正盯着他,于阴风翻滚呼号的黑暗内,站立在某个洞穴边缘,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形。 它好似一具诡异的木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身体早已经僵硬,最为悚然的,是它的脸已经腐烂近半,露出耷拉下来的长舌,布满怨毒的眼,始终在注视着小小少年。 倏地,一股无比剧烈的疼痛自体内蔓延,简-艾斯没忍住惨叫了声,后咬紧牙,发觉身上白衣没有丝毫反应,好似正在撕裂的东西,是他原原本本的魂。 “咳……咳……”剧痛已使人癫狂,他扭脖转动着;只觉皮肤、血肉、甚至是最坚硬的骨都在崩碎腐坏。 也就是在此刻,其眉心处的那朵妖艳红莲无声绽放,燃起一团透明的红火,使艾斯失去重心,直直朝着最下方的黑暗跌落。 下坠,下坠。 声势浩大的阴风在耳边撕裂作响。 他不知这般坠落持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快是与黑暗融合,快是在这片九幽地狱中再也找不到任何希望。 他甚至是闭目的,眉心处的莲花一瓣一瓣的消退的,最终,将他轻柔托起,放在了地面上。 …… 海德古堡三层,院长办公室。 “请进。” 门敲响,书堆后的白胡子传奇眼皮未抬。 “维奇!”彼诺修快步过来,神情仓促,嘴边有粒新冒头的火泡,“你知道外面的新情况吗?!现在有几十批帝国律查部门的人要来彻查我们学院!其中甚至还有呼声,说要弹劾你!” 他说得桌面砰砰作响,几本书籍滑落,正在书写公文的传奇停住了笔。 气氛忽而有些凝重,彼诺修一面喘粗气,一面看着这个传奇;抿嘴低下头来,将那几本书捡起来放好,一双停不下来的手又继续舞着,最终插入发丝,叹息着摇起了头。 fantuankanshu.com “你还有其他的事吗?”白胡子导师继续书写,语调平静。 彼诺修有些压抑不住了,鼓起眼珠,把压在喉咙底的语句全部倾泻:“维奇!你知道这会对我们学院产生巨大的影响吗!为什么我们坐在这里什么不都做!”他无比疑惑的摊直了手,望眼毫无反应的维奇,又耐心着继续道,“这是一个极好解决的问题,你知道我今天收到了多少封向我们学院施压的书信?我以神灵起誓,我真有一瞬间想要辞去这个职位。” “我们根本不可能应对这么汹涌的风暴,更何况还是我们一定意义上的金主。”彼诺修越讲越觉得荒唐;伸指,认真钩住维奇的脸,“这些家族掌控了紫藤花的大多数决策,如果没有这些家族,我们学院的工作将难以继续。” “你太敏感了。”窗外一缕白光射入,维奇一面批写,一面回应,“我们是隶属于君王的帝国机构,百分之八十的资金也是由皇室拨放,就算是毕业的学员去留问题,”笔停,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我相信只要一个人足够优秀,就不存在所谓的无人问津。” 话落,站立在对面的彼诺修未回过神,有些愣愣的,想张嘴,却说不出相应的话来。 此时又有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二人侧头,是另一位大肚便便的外部联络官,迈着短促细碎的步子。 “维奇,维奇!”他擦拭掉额头上的油汗,并推动圆形眼镜,“王都方面有人要你前往王宫,现在。” “什么?!”彼诺修听得失声,看眼院长,一时间说不清心里的矛盾情绪,“这,这是真的吗?” “是有王室盖章的令书,我已经确认了。”大肚便便的同僚点点头,看向维奇院长,拉了下勒得肩膀有些疼的吊带。 室内顷刻安静了,目光之中,这位白胡子传奇表情平淡的摘下了金丝眼镜,擦拭之余,出声吩咐道:“学院内的一切安排照旧,将我的课程推迟到明天,然后,” 他望着这两人,又望着新走进来的思科特,“有关于简-艾斯的一切事情必须要等到我回来,如果再有今早这样的不可控因素,我允许你们动用那个媒介。” 此声一出,彼诺修立即有些不可置信的与同僚对视一眼,只剩思科特快速点头,眼中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都去忙吧。” 传奇摆了摆手,开始收拾必要的东西。 …… 这空荡,深到好似连接了地狱的山谷。 千万条瀑流从上方落下来,四面八方的,坠入这片人为雕刻的圆形青铜台,后顺着其镂空的构造消失在青铜内部,再无任何踪影。 在这个青铜台的尽头处,有两个高百丈的狮身人面背鸟人巨像伫立在两边,皆是闭目模样,像是守护着冥界的府邸,守着中间这扇巨门,这扇,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青铜巨门。 几朵水渍飞溅到脸上,滴滴答答砸上青铜,抹去斑斑锈迹。 “咳,咳咳……” 一身白衣的人儿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还有些重影,他挣扎的撑起手,一阵阵伴随着耳鸣的撕裂剧痛炸响,就好比整个身子都被一双手生生撕开,撕成无数片稍微有点连接的碎片。 他每动一下,碎片边缘间的接触就直直掀起一阵钻心的疼,令他颤抖身子;将白衣从内而外的映出了无数道深红。 太痛了。 简-艾斯不敢再动了,目光有些空的看着好似天幕般高远又黑暗的山谷上方,心底升腾出疲惫;呼唤着,想让他闭眼。 可他,却依旧倔强。 “呵……”如桃花般狭长的眸子忽然有笑了。 接着,五指陡然握紧,翻身,更多的血珠从白衣透出,顺着手足流淌到青铜地面,染红了其上纹路,也挥发出一种甘甜的香气来。 好似碎裂般的骨声不绝于耳,简-艾斯就这般浑身颤抖地慢慢站立,双目中布满血丝,更有带上血块的干咳打湿口鼻布条,滑落出刺人的血。 动啊……动啊…… 少年咬着牙往前迈步,两步一踉跄,却步伐沉稳,一寸一寸的向着那扇巨大的青铜古门移动。 翻滚的蛇雾一层层退散开来,位于谷底的这个圆台展露出了其宏大的原貌——就像是一个刻满了繁琐字符的青铜印章,最外围有三层圆圈,并在每个圈上都均匀分布着如蛇般起身盘绕的烛台。 而且这些烛台上的白色蜡烛都已融化成了薄薄的一层,顺着青铜色的烛台往下拉伸凝固,至于那一丁点儿的黑色烛芯,若是不注意,根本就会觉得其只是燃烧之后的些许灰烬罢了。 简-艾斯还在慢慢的走着,这些环绕在平台边缘的烛台也好似好奇的路人——盯着他,摆出各式各样的诡异姿势。 “呼……呼……” 脚底的血涂刷花纹,他终于来到这扇似山般巍峨的青铜门前。 对于这扇封印意味十足的门,简-艾斯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脑门更加嗡嗡的。 满山满海的斑驳字符和古老图案,它们近乎都在讲着一个故事,讲着人类是如何与这个大到只能看清鳞片的东西作战。 讲着那些山崩地裂,讲着战场上的天昏地暗和日月无光。 再细一些,更能看见许多人类先祖竟是观天拈诀,像极了中庭人最喜欢意撰的天师仙人,还有几个人形图案,让简-艾斯的眼皮不可遏制的抖了抖。 第二百九十七章 准备好了吗? “这……确定是我能应付的?” 他瞪大无神的眼睛,摸摸背后的弓箭和盾,再看看腰间这把弯刀;一阵摇头,不想再看这扇青铜古门一眼。 越对比,眼里的光芒越少,最后闷闷低头,又抹去快遮住眼皮的鲜血,打量了会门边这两个巨型雕像,伸手,忍着剧痛去推门。 “嗯?嗯?!”他用力往前压,发觉面前这块青铜根本纹丝不动,于是抬起了腿,踩着前头奋力踹了起来。 “不是吧……” 眼见根本打不开,他带有哭腔的站在原地发愣,接着,又抹掉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背靠着大门,两腿岔开,毫无斗志的坐了下去。 瀑流轰击青铜的声音清脆依旧,相比于这扇巨大的,刻有圆圈六芒星图案的青铜门来说,依靠在门缝上的小小少年就好似一只白色的蝼蚁。 那六芒星图案的中间有一个好似眼球般的符号图形。 少年还在休息,它竟是活络过来地转动眼珠,左右移动片刻,再低下目光,对准了背靠在门缝前的小小人类。 “这门要怎么开啊。”这道渺小的身影双手环膝地哭,声音哽咽,有掩盖不住的脆弱,“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呜呜呜,早知道就死了算了。” 他哭的声音愈发的大,水滴飞溅而起的雾气浓厚。 这些白雾悠悠往上冒,使得青铜巨门上的这颗眼球有些朦胧,像是……藏起了一丝邪恶的笑。 “睡吧……”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在少年耳侧,陡然间,这些白雾好似被墨渍浸润沾染,一片一片的颜色暗沉下去,化为阴森至极的黑蛇遮住了少年的身子,也挡住了他眸底的光。 “别再挣扎了。” 这道声音依旧,如山岳般巍峨的青铜门泛起一阵诡异的幽光,“好好休息吧,孩子,去树的那一头,去它的怀里。” “别再挣扎了……”蛇雾将少年的身子包裹成圆球,均匀分布在圆圈上的烛台也在一根一根的消逝。 更加浓厚的暗要遮住这里,也就是此时,一只枯槁,缠满绷带的手掌从蛇雾中出现;一寸一寸的,点向了白衣少年的眉心红莲。 “你上当了哦~” 一道声音陡然让这只手停住;兜帽后的眸子抬起来,挂有几点泪珠,但更多的……是泛着戏谑的光芒。 “Fire~” 古老的法令浮现,本被吞噬进黑雾中的烛台一盏盏亮起,好似印章般的平台闷声转动,守在门边的两座巨石狮身人面像也似苏醒般睁开眼睛,用一道模糊不清的圆圈罩住整个平台,将剧烈翻滚的黑雾困死在了平台内。 “嘿嘿~” 愈来愈多的烛光亮起了,白衣少年奸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又煞有其事的拭去眼角边上的泪,“我就知道这里有鬼。” “你以为……”他掀起眼皮,盯着被光明烘烤得惨叫的东西,“我特么真有这么蠢啊!” “这门可以做的再假一些吗!”他走到青铜巨门边上,一面对着鬼物瞪大眼珠,一面伸出双手对准这幅人形图案,这幅拿着把燧发手枪的仙人,“尼玛那时候就有火器了?!你当我傻啊!” “你能不能走点心啊!” 少年一本正经的怒喝,被印章阵法烘烤的黑雾鬼影发出十分不甘的扭曲尖嚎。 “想死?”简-艾斯注意到了它预图将身子崩溃的作态;打一响指,在烛光稳定后迈步向前,低头看着这好似被蒙在一层黑布里的干瘦人身,“你应该就是祖说的那个钥匙了对吧?”他指了指另一边,“那扇门……应该就是前往我伤门世界的路吧?” 爱好中文网 “很狡猾呀。”一袭白衣的武者摸了摸下巴,伸脚踢了踢这被完全压制住的东西,“听祖说你挺厉害的呢,要不是被关在这里看门,你也算是个大恐怖吧。” · “去!”简-艾斯猛地往前一踢,“给我把这个阵法打开,我要下去收拾那个大家伙。” 被踢动的鬼物没有丝毫动静,简-艾斯又踹上两脚,那像被黑布裹着的头颅立即转过来,用凹下去的那对眼眶轮廓,直直看着艾斯。 “还看?”简-艾斯举起了手掌,气势汹汹,“是不是想被烧成灰啊!” “快去!” 干瘦的鬼物被踢动,便低头发呆了半响,最后颤抖起肩头,戾啸一声,化为浓浓蛇雾扎入这镂空的青铜花纹之中,一甩身子,顷刻消失在了光明里。 “咔!” 雕刻满花纹字符的圆形印章发出好似机关契合般的响动,接着,这镇压在谷底不知有多久的青铜平台轰隆转动,上方阴风怒吼,更有无数恐怖波动从蜂巢般的峭壁中俯冲来,却都被这两座苏醒的狮身人面石像给挡住,只能隔着烛台散发的暖色光晕,发出怨毒至极的怒吼。 古老的巨型印章一层层解锁打开,转为一个往正中心旋转的圆,最终变成一条通往下方的青铜阶梯,根本看不到阶梯的尽头。 地面震颤,简-艾斯先知先觉的跑到分布有烛台的那三个外圈区域,再低头看着这条旋转着往下盘绕的阶梯,甩掉手心的汗,整个人亦是激动起来。 “你会死的。” 如蛇雾般的黑色人影再现,伫立在阶梯边,低沉沙哑的嗓音变得有些结巴,“会,会,会死而复生,变得无,无,无比强大。” “嗯?”简-艾斯有些惊愕了,不由往前迈动一步,“你没病吧?” “别过来!”这道鬼物猛地缩着身子贴在台阶边,伸手前推,并侧起头躲避,好似这名人类才是最为恐怖的存在。 简-艾斯彻底疑惑了,低头看看这一身白衣,也没觉着自己有这么可怕啊。 正当他不解挠头之际,一双小巧白润的足搭在他的脸边,跟着,是一具软乎乎的身子贴住了他的脑门,并用戴有红绳铃铛的小手拉着其耳朵,发出傲娇的鼻音:“它是在夸我呢,你以为是在说你呀。” “好啦。”红袖内的小圆手摆了摆,那道极有骨气的鬼物立刻消失不见,却连一丁点儿的风都不敢掀起。 “祖?!”简-艾斯有些愣愣的转头,看着正倚靠住自己的脑袋瓜,且姿势无比潇洒的红衣稚童,嗓音都有些失真了,“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我在哪呀!”祖没好气的哼了声,两只肥嘟嘟的小手一叉,嘴巴都要噘到天上了,“就靠你这小身板,它翻个身就把你碾死了。” “卧槽?” 简-艾斯呆住了,看看祖这幅嚣张样,再指了指自己;闭目深吸口气,几近是咆哮的吼道,“那你让我来干嘛啊!你知道我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吗!!有你这样耍人的啊!!!” “哎呀~”挥手打开飞来的唾液,祖捂住耳朵,满不耐烦的回怼道,“这肯定要你一起来的啊,但我要是一路跟着你,它肯定会提前发现我们,所以我连通了这朵红莲的媒介,是不是很聪明呀。” “哦!”简-艾斯猛地点头,目光直直的,看得祖都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它咳嗽两声,再漂浮起身子绕着简-艾斯打量,婴儿肥十足的小脸有了些惊奇,“啧,你怎么把魂体搞的四分五裂的,是遇见什么厉害的家伙了嘛。” “诶?”它又注意到了简-艾斯这一身的装备,再抬头看看,一面咬着小手,一面说道,“你……你这些宝器怎么都没怎么用过啊,噢我的天呐,你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是找到捷径了嘛?” “对,有捷径,谢谢你这么关爱我。”闻言,简-艾斯的面色发黑,扯了扯嘴角,刚要继续说话,一根软乎乎的手指便点上了他的眉心,将那朵残破的红莲重新修补。 本好似被撕裂开来的魂在一阵温泉般的暖意中重新愈合。 简-艾斯闭目颤抖了下身子,差点呻吟了出来。 “嗯~差不多了。”祖拍拍手,又绕着他飞舞一圈,吹了口气,那些个弯刀圆盾和弓箭就都化为点点金芒融入红袍里。 “好了!”它挺直腰板,一双大眼睛里全是自信和斗志,“现在,你就看我的吧!” 说完,祖拉着简-艾斯的衣领子往前飞,只用了几瞬,便走完了青铜阶梯指引的道路,来到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你说的那个大家伙呢,它在哪儿啊?” 完全漆黑又巨大的空间内,简-艾斯左右转头,不由舒缓了紧绷的神经,再低头看了看漂浮着的自己,望向祖时目光停顿片刻,用不好意思的语气问道,“祖,你说我是不是挺笨的啊,找个塔都找了这么久。” “当然了。”祖正聚精会神的揉搓小手,好似在准备什么大招,“这么高,这么有特色的塔你都看不见,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啊。”简-艾斯微微点头,垂下眼睑,依旧用笑着的语气说道,“主要是我跑了好远都没发现,差点就要往沙漠下面来挖了。” “所以说你笨。”祖给了他一个傲娇的眼神,却发觉对方笑得好似有些苍白的样子,于是停顿了会,奶声奶气地小声补充,“不过也还不错吧,节省了许多的能量,这可都是大笔大笔的钱嘞!” “是啊。”简-艾斯有些木木得点头,闭目狠狠吸了口气,把目光放在这片空荡荡的黑暗,问,“那个家伙呢?它怎么还没出来?!” “早就来了啊。” 祖手中的光球快要搓好了,于是抽空打了响指,在黑暗中点出一片光明。 简-艾斯随意一瞥,接着,整个头皮发麻,一双眼睛抑制不住的张大到了极限,剧烈扩张的瞳孔也写满了惊骇,手与足更是紧绷着缩在一起,像一块失去了魂了木头,直直往后倒去。 那是一条竖缝,一条让人觉得直通了天地般的竖直沟壑。 只是…… 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沟壑竟好似有生命般盯住这两粒漂浮在空中的尘埃,而后,一层似通天大雾般的薄膜横着推过,将这条竖缝擦拭得亮起幽芒。 接着,那个渺小到宛如颗粒的人呆呆坐在地上了。 对啊,这分明就是一只……大到无法形容的竖瞳! “卧槽~”简-艾斯的说话声都带着颤音,往后一抓,已揉搓出一个光球的祖瞪着眼躲过,又咯咯笑了两声。 “准备好了吗?” 巨大空荡的黑暗内逐渐泛起令人窒息的威压和山脉蠕动般的震颤。 漂浮在茫茫黑暗中的祖摊手将光球送往上方,再看眼完全被吓傻了的少年,翘嘴一笑, 闭眼,一身金莲红袍无风飘舞。 终极禁忌:没梵天宫! 第二百九十八章 去那座山巅 金柱,地砖,光芒。 一缕缕刺眼又迷人的纹理出现,化为一砖一瓦,于飞舞中搭建组合,于这片天地震动的黑暗内,溢出最纯粹至极的金光。 空间都在轰鸣,亮到不可直视的液态黄金铺满脚下,相互缠绕交织出道道沟纹,浇筑出地梁,让这两位小如米粒的人儿终于有块踏足之处。 接着,刻有无数龙鳞的圆柱一条条崛起,支撑住宫殿的脊梁,那些金砖金瓦更是自主飞动契合,砌筑出宫殿雏形,并溢出宛如彩虹般的梦幻光彩。 卧槽…… 如此神迹,简-艾斯眼睛瞪大着不知所措,整张脸被金芒渲染渗透,更于茶黑色的瞳孔中,留下一粒灿烂的种子。 脚下金钻又隆起几道烫金的液体往大殿下方呼啸;翻滚凝聚,建立起一座四手四面的人像雕像。 这座生有女人特征的金像极其威严——脚踩莲花宝台,四手掐着不同法印,生有四面的头颅分别对应东西南北方向,眸子半阖,闪耀着万宝法相的七彩炫光! “咦呀!!!” 漂浮在天宫内的红袍稚童握紧小拳,闭目仰天咆哮,整座天宫旋转,用无法规避的彩光撕裂黑暗! 简-艾斯有些呆的看着祖的爆发,激灵一下,目光滑向下方,整个人都在极度的惊骇里结巴起来:“这,这,这是……” 光芒内,那在翻滚的黑山黑海看不到尽头,只是天与地都在嗡鸣。 宝殿好似在缓缓拉远距离,这些如山如海的黑鳞亦跟着缩小,看得简-艾斯又一次失去了语言能力,扎实证明自己仅是个凡人。 “吼……” 天地中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低沉颤音,无比浑厚的气息从远方铺天盖地而来,宛如一层层滔天巨浪汹涌扑打七彩天宫,而这些看不到尽头的黑鳞还在翻滚,每一次摩擦渗出的恐怖冲击波,都让躲在宝殿内的少年双腿一软,瘫软在金色地砖上,整个魂在颤栗求饶。 太可怕,误入了神邸的凡人少年终于知晓井外的无限宽广。 震颤天地的黑鳞扭动翻滚,煞气滚滚往前,好似要吞噬一切的大暗,让整座天宫响起宏大钟鸣,在殿下的宝像亦是彩光滔天,屹立在莲花法台上岿然不动,生有四面的头颅有一面直接对准了天宫门口。 “还想进来?”一双白润的小足飘下,发完飙的祖双手插胸,脸上的嘚瑟都快要飘到天上去了,“我召唤的可是最强的四面像主殿,你就在外面干着急吧你!” “哼哼~”祖又满意的发出两声鼻音,斜眸一瞥,看着趴在地面还未回神的少年,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啊?”简-艾斯的双腿还在抖,双手更是抓紧了地面金钻的缝隙,生怕自己会掉出去。 “你就是这样的啊。”祖飘到他身前,嫌弃似地捏了下对方挺拔的鼻子,“真是羞羞脸!” “咳,咳咳~!”简-艾斯拍开这只肉乎乎的小圆手,望眼殿外看不到尽头的黑色山海,咕噜一声,算是半投降地问道,“这家伙究竟有多大啊,还锁,锁链,我这双小手能抓得住吗!” “我们不是在变大了嘛。”祖拍了拍金莲红袍,一屁股坐在了小艾斯的肩上,伸手指向前,看着随黑鳞翻动而漏出来的些许金光,“而且你也别怕,它的各种神通都被莱汀给锁住了,如今也就长得大了点,皮厚了点,没别的。” 话到这儿,祖侧过婴儿肥的小脸,故作老成的用小手拍打艾斯的脸颊:“等变得与它差不多大,就该你出马了。” “还要我出马?!!”简-艾斯歪头翻眼,就差一口白沫。 “诶,诶!”祖立即吃力的扶住这个人儿,奶声奶气的回道,“这当然要你去啊!你不通过莱汀和它建立媒介,到时我怎么使唤它把我藏起来。” “我透!”听得此声,嘴边差了的那点白沫也被艾斯硬生生的抖了出来。 “哎呀~”祖看着这表演欲极强的人有些无奈了,深吸口气,握紧小拳,发出了绝技狮吼功,“你到底去不去啊!维持这样的禁忌花费是很大很大的!!!你就不会心疼钱的嘛!!!” “钱?!”躺在地上发抖的少年陡然诈尸了;侧过头,那目光让祖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啊……” 他好似终于觉醒了过来,“这可都是的……” “我的钱啊!!!” 少年双手抓头的愤怒咆哮,愈发缩小的黑鳞则将包裹着天宫的七彩薄膜卷出圈圈涟漪,在那天地震颤的尽头,一双好似血月般的竖瞳一瞬不瞬的盯着殿内二人,缭绕在周身的黑雾遮蔽了光,更压住了山海,根本看不清它的本体。 这种吞噬了万千生灵才能凝聚的凶意离殿内这具肉胎凡身仅差一膜之隔,纵然被绝对圣器锁住了根源,可仅是其展露的表面,依然震天撼地,威压骇人。 黑云一片一片卷动,宛如实质的压力透过这幅令人身心震撼的场景传来,简-艾斯咕噜咽下一口唾液,刚冲上头的热血瞬间有些凉了。 “祖。”他转头看向稚童,将声音放得极为温和,“那个……你能不能让咱们再变得大一些呀,不用大多少,就比它稍微高出一丢丢就可以了。” “你在做梦呢?”祖看着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来的距离,不耐烦的挥挥手,坐在半空中生闷气。 简-艾斯见此只能干咳一声,望眼宫殿外的阴风黑云,深吸口气,眸光一沉,在某个悄咪咪往这边望的目光中,起身向殿门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他气势十足的来到朱红色大门前,沉默片刻,伸手要拉动这金色兽头衔住的圆环。 “吼!”一道如闷雷般的嘶吼从门缝内冲入,像是有万重惊雷炸响,仅仅是这音波,让简-艾斯的身形一顿,关好门,原地退后两步,干脆利落的转身,向还未回神的祖弯腰鞠躬,发出无比诚挚的声音:“对不起,我是废物。” “啊?”祖呆了,张大的嘴都忘记合拢。 “请你再帮帮忙吧。”简-艾斯抬起头,面容肃穆,似有许多坚毅,“钱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但我这小胳膊小腿,还真没有它那个鼻孔大,所以,你还是再搓个禁忌出来,让大家都能轻松一点。” “啊?”祖失去了语言能力,愣着看了简-艾斯半响,最后闭目调整呼吸,肉感十足的小手再次握拳,仰头发出无尽咆哮。 “盖呀~~~!” 整个宝殿震颤,下一瞬,好似从历史尽头传来的窃窃私语响彻耳边,只见一道扭曲了空间的旋涡出现;仅是那一点点扩散出来的涟漪,就让整个大殿的彩光有些黯淡。 2k小说 Δ?σε uου το ?πλο. 令视野变得模糊的言语出现,亘古不变的金色点亮瞳圈。 恍惚中,简-艾斯好似听懂了这些游荡在时间长河里的密语: 去那座山巅,取下这柄永恒。它会保佑你,你只管投掷,划越空际的亮光会找到你的仇敌,用闪电与流星贯穿。 你只需对着这柄永恒起誓,真实的人,他的誓言必将实现。 它也会刺穿所有盔甲。 它会坚硬到永不被破坏。 它没有尽头。 它会在你的呼唤中再次回来。 拿起它…… 古老的箴言慢慢消逝,金瞳熄灭。 站在原地的白衣少年有些愣愣的,再看向毫无所觉的祖,慢慢抿起了薄唇。 “盖呀!!!”狂暴蓄力的祖低头闭目大吼。 那圈让时空扭曲的漩涡中,一点纯金色的枪头露出轮廓,接着,殿内的四面四手宝像不可抑制的崩出一道裂纹,让整个天宫都剧烈摇晃,好似随时要崩溃那般。 “给!我!出!来!!!” 这双小手无比吃力的往上推,祖的小小身子都在发颤,一身金莲红袍飘舞,婴儿肥的脸蛋更是有几缕亢奋的红润。 支撑着宝殿的金柱开始崩裂了,摇晃内,那柄名为永恒的神器终于从旋涡内探出纯金的枪头,引起宝殿的砖瓦大片大片地崩塌,四面四手宝像的某一张脸也裂出道深深的纹。 “咿呀!!!” 连带宫殿外的天地都在摇晃,简-艾斯重心有些不稳的踉跄两步,扶住金色的,布满龙鳞的柱,刚要出声, 那正在爆气的小人儿忽然停顿,好似被扎破了的气球,哧溜溜的飘到地上,大大的眼睛里也写满了茫然。 “这,这是怎么了?”祖看着自己的手,发觉五指都在模糊虚化,就好似失去了力量源泉,越变越黯淡,被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召回,被渐渐排挤出这个生门的世界。 见此,简-艾斯立即上前,蹲下来伸手,却直直穿过了祖的身躯,令他的眼瞳轻微颤动。 “完了完了。”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望向艾斯,急得带起了哭腔,“外面肯定出大事了,怎么我刚跟着你进来就出变故啊。” “是什么样的问题?”面对此番异样,简-艾斯的表情平静,声音也重归波澜不惊的稳,“不要急,把情况详细说出来。” “肯定是我们的宝药被停了。”整个宝殿还在持续摇晃,祖着急的左右侧头,看向只露出枪尖的漩涡,萌萌的声音带着点颤尾,“这下我们可真的死定了……这把神器在我的宝库中排名前几,现在被卡在中间,不用外面那个家伙,它就足以把我们跻身的宝殿给搅毁,而且我马上要回到你的心府。” “到时候……”它望着艾斯,忍住哭音伸出了手,“你可怎么活呀。” “怕什么。”简-艾斯笑了,垂下桃花般的眼眸,又要伸手帮祖拭去那些泪,“现在不是还没到最坏的情况么。” “都怪你!”祖举起小拳头砸向艾斯的胸膛,却是一片颜色淡寡的虚无,插进了艾斯的胸中。 “好好好。”简-艾斯笑得眸子更弯,伸手捧住它仅有的那些颜色鲜艳,语调温和的安抚着,“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好吧。” 话到此,整座天宫更加颤动,本该是规则方正的地砖逐渐融化成液态黄金,而上方的屋檐瓦砾,也滴下硕大的金色雨珠。 翻滚在黑暗中恐怖威压都要越过腐朽衰化的朱红色大门了。 所有的所有,都在岌岌可危。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最好的选择 “你在干什么?!巴塞洛缪 !” 思科特踏入主卧,看着秃头又瘦到颧骨突出的眼镜导师。 “嗯?”名为巴塞洛缪的灰袍巫师翘起嘴角,鼻梁有些油,让方方正正的镜框滑了下去,“我只是使用了对双方都会有帮助的东西。” “就像你知道的。” 思科特刚吸气,巴塞洛缪摇了摇手里的小瓶子,笑得下巴纹叠起,挤出几根青色的胡茬,“卡密朵的绝对冰霜足以冻结一切它想要的,这可是同为传说级的珍贵秘药呢。” yyxs.la 指尖瓶子滑落,在布满霜花的地毯上砸出裂痕。 思科特看着它滚落到床沿边的样子,视线再往上,迎着这个插满了管子的少年,眸光有些暗沉,声音更是平静到蛰伏:“是吗?可我记得卡密朵的绝对冰霜有几种不可逆的副作用,这也在使用范围?” “对于人类来说。” 眼珠上抬,他装入了巴塞洛缪的样子。 四目相对,本就气温极低的主卧迸发出点点裂纹的咔声。 “这会有影响吗?”脚下有冰霜,巴塞洛缪低头笑了会,抬起镜框后的眼,光芒幽暗,“只是可能完全坏死手或足,他可是神体,思科特,” 此刻,布满胡茬的薄唇咧出戏谑的弧度,“大可不必这样担心他。” “我不想再和你说任何一句话。”思科特直接摇头,往前一迈,看不见的精神力在整个主卧震荡,将那些书柜上的,桌面上的,以及衣架上挂着的东西都撕裂成条,洒得漫天都是五颜六色。 “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门锁响,顶着个光头的怀德尔走进来,噘起厚唇,厚实宽大的手掌按下门把,挤着这道门缝走了进来。 “噢,该死的,这里面可真冷。”他抬头,只见到床上这个插满管子的少年被冰冻在菱形的冰块里,床边上,还有一名略微秃头的管家靠着床头柜瘫坐,全身结满了刺眼的冰霜,生死不明。 到此,这位黑人导师慢慢暗下目光了。 风起,另一道身影却挡住了他的身影,将大床的某个床脚震断,还是思科特眼疾手快,将插满透明细管的菱形冰块托稳。 可是,思科特忽然脸色一白,转过头去,鼻腔内流出了乌黑的血。 “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师生感情呐。”站在一旁的巴塞洛缪叹息着鼓掌,镜片后的戏谑,宛如实质。 “这是多么……”他还想张嘴说完,一道凌厉的风却深入心窝,带着他,狠狠凿向了墙壁,砸出蜘蛛网般的裂纹。 众人都往这边看向硝烟,片刻后,是一道身材魁梧的胡茬男人,伸直着手,将他抵在了墙边上。 “但我来的正是时候。”嘴边的卷烟烫出火光,格兰登笑开嘴,对这位灰袍巫师沉静说道,“擅自运用传说级药物,这可能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巴塞洛缪。” “嗒”一声,这柄火枪蓄势待发,刻有巫师气味的弹药从枪膛内飘出味道来,让这位有些油的灰袍巫师,露出更加陶醉的笑容。 “那你为什么不扣动扳机呢?”巴塞洛缪看着他,一舔嘴唇,用两手握住枪管,直视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危险。 格兰登笑了,手指扣动扳机,另一道风顷刻扑来,却被更为汹涌的砸到边上,将这面主卧的墙直接砸到凹了进去,坠落下条条灰尘。 到此,七十七号庄园的这间主卧内已经挤入了六名导师的身影。 “原来今晚有这么热闹啊。” 一名持着短刀的矮个子导师走来,挥手扇了扇鼻前的灰尘,扬起下巴,看着这间室内的众人。 “这确实是。” 另一只挡住门的手停住,那双牛皮靴再往主卧的地毯上近了点,穿着贵族独有的丝袜,还有挡住脸颊的拉夫领。 他缓缓踱步而入,左右看看,伸手撩动耳边的金色卷发,打一哈欠,一道不经意的风弹向那个瘫坐在床头柜前的冰雕。 只是,这道阴风被一只涂着红指甲的手生生掐灭。 整个室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主卧大厅内,四名形态各异的导师慢慢站直身子,眼光或都有些闪烁的,看着守在床边的五名导师。 主卧顶已经坍塌了一块,有些歪斜的吊灯依旧洒出光芒。 下方,乔蒂,思科特,格兰登,怀德尔,毕比这五名导师站立在床边,神色统一冰冷,统一势或精神力紧绷,准备大干一场。 至于另一边,则是以巴塞洛缪为代表的贵族派导师,其中有卡特与埃尔维斯这两位93届的种子班导师。 “嘁。”最后来的那名红鼻子贵族掀了掀嘴角,叼着牙签,从丝绸马甲中探出自己的手,指着那个被封印在冰块中,又插有无数管子的少年:“几味王冠级别的药材做药引,是不是太浪费了?” “毕竟。”周围导师都在望过去,他也张开嘴角,吊梢眼的光有些朦胧,有种醉醺醺的感觉,“这是可以七日维新的神体啊。” 身边人听声后的气息波动更大,他顺势打一酒嗝,往旁边靠住了卡特的肩,又抿着嘴道:“这可是最以温和药效盛名的虚祖皇家系列,配有这些药引,是不是太浪费了。” “还是说……你们的钱太多了。” 他吊着眼,往前倾着身子,一只手垂下来,在空中自由摇摆。 “和你有关系?”乔蒂最先出声,红唇掀起不屑的角度,有种漫不经心的傲,“我每年收取来的晶币能让一些表子羡慕。教师,只是我的兴趣而已。” “那你应该知道带给你这些财富的人是谁。”埃尔维斯笑了笑,却是刻意避开了乔蒂目光,“这是帝国上下都同意的事情,每过一个分秒,导致的情况越难处理,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学院的未来。” “但这也不是你们置我学生于危险的借口吧。”黑人导师怀德尔看向他,拇指与食指摩挲,像极了要动手的样子。 室内的气温又降下一度,此时,思科特忽然打一响指;一条通体银白的小龙从他的衣袖中钻出,向被冰冻在菱形冰块内的少年喷火。 “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对吧?” 气流忽然震荡,其余四位导师往前迈出一步,看着对面人,各自的目光钩人。 “如果你想要打,我保证会在维奇回来的时候,”怀德尔脱下马甲外套,踮起极长的腿,拳骨发出阵阵骨爆音,“申请撕开你的皮眼,一对一。” “我无意于此。”毕比要快出格兰登一步,旋转手中短刃,望着那名卡特,语调平淡直接,“但我卸下你的一条胳膊却是太简单了。” 话完,竟是格兰登率先抑制不住,如一阵风般冲向刚有异动的巴塞洛缪,紧随几道枪响,使得室内的所有导师都战作一团,哪怕是刻意控制后的战斗余波,已然让整间主卧像泡沫般破裂坍塌。 “嗙!”某道令人心悸的枪响,众人收手,巴塞洛缪的身影瞬间出现;抬起袖袍,一道凄厉的声音挡住了子弹的呼啸,袖袍内有个娃娃滑落,指掌间竟有浓浓乌血流淌,顷刻打湿了花纹地毯,绽放出一道道略微有些腐臭的图案。 也是此刻,这位灰袍巫师盯着格兰登,发出像是声带撕裂般的阴毒声音:“你……怎么敢的?” 气温下降到更为森冷的温度,重新回到床边的五位导师却是神情平静,像是散了圈步回来。 “我只是忘记切换弹药了。”左边第二个咖位,格兰登收回手枪,很不好意思的摊开手,“毕竟我每天都要与各种凶物搏杀,所以,有些许的失误也应该可以理解。” “你!”卡特与埃尔维斯闻言要出声,却被毕比和怀德尔盯住,只能是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肩膀和腿,咬动腮帮,藏起了情绪。 “还有异议吗?” 那条银白色的小龙正在炙热烘烤冰雕,思科特收起专注,抬头环视一圈,直截了当的问着这群不同路的导师。 霎时间,对面的四名导师沉默对视,最后,还是由那个红鼻子贵族作态的导师醉笑了声,迈步向前,说道:“我认为……” “我认为布恩特做得很好。” 砖墙歪斜,如摆设般的主卧的门又开,一名指上带有华贵宝戒的贵族走入,并用长有许多雀斑的宽脸对着这幅复杂的对峙局面;语调漫不经心,又甚是自信地道:“学院里不可一日没有纪律。” “我,代表学院第四股东卡尔里家族。” 步伐迈入,可对面的帝国班导师有些收敛了气息,都皱眉看着这个微扬下巴的人儿,看着后者一面耷拉眼皮,一面对他们下令道,“我又以整座紫藤花的副院长身份命令你们。” “遵从巴塞洛缪的建议。” 这位副院长指着插满管子的,又快要融出冰封的学生,底气十足的说道,“这对于学院,或是学生个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三百章 深海里的鲸 今夜的风无声也无情,月依旧,流浪至叶片上的虫儿轻轻颤翼,歌声悲伤,听腻了趴在阳台上的人。 门锁响,泛凉的眸子转动,在看清来之人后又转回,无所波动的,将双下巴压在紫木栏杆上。 yyxs.la 身后人的脚步声一寸一寸靠近;发出轻柔的鼻息,打上他的脑后,却比天上月色更冷,比那些藏起来星星更为暗沉。 他们就这样沉默良久了。 直到一缕风吹动了垂落在脚边的条纹外套,才有那平和至极的声音响起:“克里曼沙,该吃饭了,舅舅在下面等你。” 声落,下方的花丛内,一只浅褐色的小甲虫沿着叶的经络爬动。 靠在栏杆边的克里曼沙看着它的动作,对身边这凝视着他的人未作出任何应答——当做空气,扎实晾在这里。 “克里曼沙。”姓氏同为加尔的人声音又响,看着这位早已得到无数许诺的堂弟,眼里是笑着,但食指已不可抑制的弯曲进入了掌心深处,“你有了自己的追求是好事,但也要牢记住家族长辈们的教诲,夏洛克舅舅,只是想要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都是为你好。”凉风吹动卷发,穿着条纹外套的年轻人慢慢叹气一声来,伸手要搂向克里曼沙的肩。 于是乎,那双看向下方花园的眼珠转动,跟着,白净肥-润的手掌撑离栏杆,转过身,皱眉看着这位堂哥,语调平淡,带有刻意的疑惑:“我舅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我父亲的某个兄弟的某个儿子,我甚至都记不起这位便宜叔叔的姓名和长相。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过我家的?又去哪座城去了?” 他直白地问,问得像是柄尖刀穿透了堂哥的胸脯,让对方眼珠爬上血丝,身子逐渐颤抖。 夜风喧嚣,这位首席继承者转身走向室内,贴着对方的肩,声音淡漠至极:“你也不要误会我的用意,我……只是希望你能搞清楚你的位置。” “你说我说得对吗?杰瑞。” 嗓子低沉震动,与风一起前扑,最终打在了加尔-杰瑞的面颊上,让其掌心的某片血红刺眼。 亦是此刻,那只正在叶的森林中旅行的虫子进入了粘稠的蛛网,挣扎着,再无任何歌声。 月色越来越冷了,加尔-杰瑞深吸一口气,死死咬紧腮帮,转头看着克里曼沙的背影,将语气放得极为严肃:“克里曼沙,我知道你的情绪很不好,我可以理解你,但这并不是你如此羞辱我的理由。” “我希望你能道歉。” 他叫住了快要越过阳台门的人;克里曼沙收回踏上地毯的脚,转过身,向这位堂哥的前方迈步,使得游荡在二人周围的风更加压抑几分。 “你刚刚说什么。” 克里曼沙来到杰瑞的鼻尖前,稍微歪头,找到了对方的眼珠子,“我的听力可能不太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 “告诉我。”气氛更为压抑,克里曼沙点了点自己的耳朵,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状,“你要我怎样去了?” 血管亢奋的突出跳动,加尔-杰瑞近乎咬碎牙龈,眼珠内的光阴晴不定,最终竟是伸手一推,迈开的步把地毯踩出闷响,一张脸慢慢涨红,于主卧门边的位置回过头来,再三哆嗦,用有些紊乱的呼吸,向站在阳台没动的堂弟大吼道:“你真是让太我伤心了克里曼沙!你太让我伤心了!” 说完,他从红润的眼眶里气出几滴泪,整张脸快升为绛紫色,猛地拉开房门,低着头就往外面撞。 一只沉且有力的手将他拦住,挡住这道鲁莽的风,再捏了捏他的肩膀,将眸光望向了阳台上那个人。 舅舅的眼神如刀,一刺过来,本欲出声说什么的克里曼沙旋即闭上了嘴,跟着,竟是自嘲般得笑了笑,转过身,又要倚靠在栏杆边去看花。 “夏洛克舅舅。”被摁在原地的杰瑞表情有些愣;回过神来,整张脸便再涨上几分血色,咬着牙将手臂动得闷闷作响,似用尽了一切力气挣扎,预图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 “够了。”夏洛克平淡出声。 预图逃亡的人却是更加激动的大吼:“放开我!让我离开这里!” 夏洛克瞬间面色一沉,具有威慑力的眸子定住杰瑞,让后者收敛了情绪,只是双拳紧握的站在原地。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衣角被风吹动,夏洛克走进阳台,看着这个绝食了一整天的外甥,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 丑陋的口器刺入,被蛛网束缚的甲虫逐渐停住了挣扎。 克里曼沙看着蜘蛛大快朵颐的样子,弹掉指尖的水渍,直起身,转过来直视舅舅的目光。 “你是还不知道错吗?”夏洛克在他的眼里找不到任何服气。 “我有什么错?”加尔-克里曼沙皱紧眉了,摊开手,哪怕是面对舅舅都毫无退缩,“这本来就是一笔合格的生意,而且我没有麻烦到家族的任何人,哪怕是安娜公主,我都向她许诺了两味一星级的作为补偿。” “可这些是你的吗?”夏洛克的面色更加阴沉,又侧头伸手,将阳台的门拉上。 “怎么不是我的?”克里曼沙有些哽住了,再出声,已是激动到不能自已,“这是我祖母送给我的礼物!我拥有绝对支配权!” 克里曼沙念着唾液飞溅,让夏洛克眉心的川字纹更深,却不答話,只将眼光钉住外甥,好似专等着他来继续说。 “而且我也确实是赚钱了!”克里曼沙勇敢回应,白净的肥脸热起丝丝红润,“我们每天都能拿到几万枚红晶!在我这个年纪!在这个该死的城市!” “我有求过你们吗?”他点着自己的胸膛,眼里的怒如实质,“我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天天过着这样该死的生活!有求过你们吗?!!” “你为什么还要来反对我!!!” 他将摆满水果的茶几踢得四分五裂,呼哧呼哧的,眼里的光芒慑人。 阳台的声响传进室内,站立在门边的杰瑞抬起头,只见那舅舅是冷冷的盯着,没有任何的训斥和责罚时,剧烈抖动的眼皮有了点狰狞的意味。 “这就是你的想法?”夏洛克低头看着四分五裂的玻璃,久之,才声音平静的继续道,“为了几万枚红晶绞尽脑汁,生活在假想的伊甸园,与一身泥巴都没洗干净的人大谈友谊。” 克里曼沙闻声就要回应,可这名侯爵舅舅已经不等他出声,便慢慢地站起來,踩着玻璃渣,拉起由白色藤条编织的椅子,抖开外套坐下去,叠起双腿。 “你是加尔家族的继承人吗?”他抬起眼眸问,洒入阳台的银辉显得浓密,已是万家灯灭的寂静时候。 克里曼沙更加哽住,于舅舅的目光里捏紧拳,在原地来回踱步几圈,终是咽下了情绪,跟着坐在了舅舅身旁:“我所做的所有事情没有违背家族的利益,而且我不认同舅舅你的看法,简-艾斯拥有顶尖的天赋,他会成为帝国有名的强者,我的志向也不觉仅限于此。” 夏洛克安静听完,把目光扫过阳台外那个站立的人,这才一面看向外甥,一面吐词迟缓又明显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现在掌控他?” 舅舅的声音一下一下砸在心间,克里曼沙张嘴愣住,整个阳台除去风与虫鸣,再无其他的声音。 夏洛克就这般盯了克里曼沙许久,最终捏起一枚躺在玻璃渣内的水果,手腕甩了甩,递给了外甥。 “这就是我对你最生气的地方。” 红灿灿的果子被塞进掌心,夏洛克舅舅的言语让刚成年的继承者脸上肥肉颤动。 “我们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拍掉手中的碎玻璃渣,夏洛克停顿了片刻,才讲,“我们庞大到君王都会有想法,就像是一头臃肿的鲸,有无数鱼儿依靠我们躲避了或明或暗的追猎,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这位朋友,也正跟着游动,并来到了本该是挣到头破血流才能进入的深海。” “这一点我有说错吗?”夏洛克看住外甥,手掌搭在横放的腿上,指尖轻点胫骨。 克里曼沙沉默了半响,最后摇了摇头。 “那好。”夏洛克应了声,指着主卧那名老实巴交站立的旁系,说,“像我们这样的生物当然可以拥有自己的友谊,但是,这也应仅限于同样的层次,或是自己口内的附庸。” “这一点你有疑问吗?” 他的指尖再点,克里曼沙却没忍住的出声了:“我不赞同,人不是真正的鱼虾,他们有想法,也会感恩,而且会比所谓的自己人更为可靠。” “那就说你认为的那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夏洛克平静的问,俯身伸手,捡起一块极小的碎玻璃,并看向了克里曼沙,“诚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异类,可他在这样渺小的时候,怎么应对鱼虾呢?” “我们可以帮忙啊!”克里曼沙终于攥紧拳了,“我们可以……” “克里曼沙。”舅舅打断了他,打断刚凝聚起来的希望,而后指头一碾,玻璃渣化为灰飘散在风里,“我们呐,也是肉食生物……” 这一瞬,眼中本有着光的人失去了那份朝气。 而握着权势手杖的缔造者,还在用直白的语,让更残酷的现实进来:“我们本就是吞噬鱼虾和一切渺小的掠食者,这也是我们庞大的本质。” “我们本就与善良无缘,每一只死在我们口里的鱼虾,也不会这样认为我们。” “所以,”侯爵伸出了手,拍拍外甥,是今日最为平和的一次触碰,“这不是一两个人间的稚嫩游戏,这也不是友谊与情感该登上的舞台,这是整个家族的兴衰,是历代人的期许,以及加尔这个姓氏,能否继续走得更远。” “而且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当面告诉你,” 握住这只掌心是汗的手,侯爵看向好似失了魂的外甥,语气慢慢沉了下去,“你的祖母,现在很需要你。” “祖母?”克里曼沙闻言睁大了眼,嘴唇白着留下油汗,动作也是慌乱的紧,“她,她怎么了?” 夏洛克侯爵摇摇头,敛去眼中精光,望着这个要背负起整个家族的年轻继承者,意义深长的道:“现在不是与游动在鳍下的鱼虾谈论温情的时候,作为孤独的鲸,能依靠的只有深海。” 侯爵抬起深邃的眼,也是在此刻,克里曼沙才注意到了他那老态的皱纹,再仔细看,看见他瘦到陷下的两颊已经突出颧骨,而且有了步入老年的斑纹,眼眶很深的眼,也发着可怕的光。 心底忽而有一丝颤动,克里曼沙抿紧了嘴,想言语,又真觉自己失去了往日那种信手拈来的机灵话术。 于是,他只能听着舅舅的言,顺出胸内的浊气,也使得眸光少了最初的颜色。 “每一次鲸落,跟随着它的小鱼小虾会赞美这份美景,嘴上歌颂恩赐,再迫不及待的分食,留下肉丝不剩的白骨,仍由其长眠在海底。” “那时再谈论恩情已经太过遥远了。” “只有进入口袋的晶币,才是最值得信赖的生意。” “所以孩子,这本就是个极其简单的世界。”夏洛克进一步拉住了克里曼沙的手,用力量,向年轻的继承者传递家族信条,“趁着鲸还能游动,不要错过任何一口食物。” “你一定要让这头鲸鱼,庞大到永不坠落。” 第三百零一章 老好人 深夜月色薄凉。 白色冰霜与灯光一同交织,扑打在有花纹图案的墙边,开出美丽到刺眼的六方晶系雪花。 而那折断了两根床脚的鹅绒大床上,一名被完全冰封在透明冰晶的少年安详沉睡,两抹桃花般的眼线阴柔,配上立体深邃的五官,竟令人看着有种心悸感。 “你们听明白了吗?” 主卧的侧厅内,卡尔里副院长打了个略带了点酒味的饱嗝,在所有导师的沉默中迈步向前,剔剔牙,伸脚踢了下好似冰雕般的大管家,“帮这家伙解除冰封吧,到时死了,学院也不好交差。” 闻言,帝国班的五名导师相互望着,是最容易情绪起伏的思科特搭上了话:“那我们的学生呢?他就要这样冻到明天去吗?” “这是有多么的荒唐?” 思科特哼笑一声,扯开嘴角,证明自己心底的不屑。 “你在说什么?”卡尔里副院长闻声皱紧眉,压迫意味十足的眸子钩住他,声音也沉缓,“维奇不在,这间学院理应由我来代为管理,这是学院的基本规则,而你们,要做的更是遵守规则!” 话完,他回头看眼身后这一排导师,一甩手腕,厉声喝道:“还不上来搭把手!” “好的,卡尔里大人。” 他身后的四人组瞬息交流完眼神;巴塞洛缪微微一笑,踏步往前,守在对面的格兰登亦是抬起脚跟,往前倾了点身子。 “你在干什么?!”卡尔里立即走过来瞪住这个胡茬男,点着对方狠狠训斥,“你想违抗学院的命令吗!你想让你背后的家族蒙羞吗!” 迎面有唾液飞舞,古铜色肌肤的格兰登侧头挠挠耳朵,用不急不缓的声音答:“我没有所谓的家族,尊敬的卡尔里大人。” “那你还不……”卡尔里顺势就要加大音量,可一听清对方的声音,确是被卡住了喉咙。 格兰登平静与他对视,耸耸肩,噙着笑意的嘴角似乎也在说明着无奈。 “你……” 巴塞洛缪没有往前了,卡尔里嘴角哆嗦的指着格兰登,又看看身后这些安分下来的导师,对着其面色涨红的吼道,“那你就不怕我将你赶出学院吗!赶快给我让开!” “卡尔里大人,如果是这样,那更需要学院议会的统一表决,而且是在维奇院长在场的情况下。”站在旁边抠手的怀德尔答了一声,其语气差点没将卡尔里这副院长气到血压拉满。 “并且维奇也从不会允许我们去做伤害学生的事情。”乔蒂冷冷接过刀,往他的心窝扎得更深一分。 “你……你们……” 踉跄两步,卡尔里完完全全的怒了,望着这五名帝国班导师来回踱步,刚酝酿好狠话,这扎着马尾的“小豹猫”更加不耐烦地表明了自己的另一层身份,“如果你要继续使用副院长的权限,我可以现在去拿另一个副院长勋章出来。” “请问,这样够了吗?” 话音落,其余四名导师神色有些惊异的看着自己阵容中的唯一女人。 “你?!”接受此等轮番轰炸,卡尔里副院长支支吾吾的,好似只会说这一个单词了。 “是乔蒂?”站在原地的卡特等人更是惊愕的皱眉,左右对视,就连消息最灵通的布恩特都微微摆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与此同时,那将莫瑞斯解除了冰封状态的银龙又跳回床边,抬起银黑色的竖瞳,像是在等待思科特的下一步指令。 思科特往这边看了一眼,抬起手,一阵嘎吱作响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也吸引住了所有人都目光。 “噢~” 像个装饰般破烂的主卧房门打开,一名笑容和煦的光头白人朝着所有人举手打招呼,眼袋耷下来,整张脸上没有任何毛发,只余皱纹在光下明显,那颈部的皱褶更是叠着垂下来,却十分干净。 “迈尔斯?!”思科特最先笑了,得意的看了眼卡尔里,快步上去,打量着这位老伙计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啊,你,你怎么来了?” “这当然是收到某些请求了。”迈尔斯弯下嘴角,摊手耸肩,一双眼都笑成条缝,“如果不是今早收到一封信,我都记不得我还在这座学院有职位。” 说完,这名巫师界公认的老好人对在座所有人一一递去眼神,而后朝着铺满冰霜的鹅绒大床迈步。 “那可真是太好了。”思科特笑的更加开心,跟住他的步伐,并向其余几名伙伴投去了心安的眼神。 可最善于丛林求生的矮个子毕比微微眯眼,带着格兰登与怀德尔分三个位置守在了床边上。 beqege.cc “你们的反应有些热烈呐。”迈尔斯好似闻到了这股硝烟,对毕比三人和煦一笑,与思科特一同站在了离床三步左右的位置。 鳞片泛着银色光泽的小龙还在对菱形冰晶吐息,那掀起道道热浪的气浪下,闭目沉睡的少年浑身赤裸,像是神灵藏匿在冰雪中的完美雕塑,被昏暗灯光渲染出一种厚重的力量感;每一条肌肉曲线,都能轻易带给人一种生命力充沛的感官。 “这就是古兰神体吗?”迈尔斯微翘着嘴角,由眼袋挤成细缝样的眼睛好似有精芒流转,“真是具完美的躯壳……” 他喃喃自语几声,又望向被冻结在剔透冰块内的各式插管,看着其内那被冻结的黄金液体,然后顺着……将目光放在了花纹古朴的竖长香椿盒上。 “你使用的是内淬的方式吗?”他对思科特出声。 “是的。”思科特点点头,指了指扎入少年全身的管子,“古兰神体本就是人类纯身体素质的极点,口服炼化的方式只会白白浪费了这味至宝,所以我采用全穴位注入法,这样能让他吸收的更好。” “这个我很赞同。”迈尔斯认真听完这些言语,又向始终盯着他的毕比几人微笑点头,用幽默的语打趣道,“我记得我只是有几十年没来学院,但也不需要这样对待老朋友吧。” “只是形势所需。”毕比言简意赅。 迈尔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弹了下舌,呼出口浊气。 “我说了迈尔斯是个好人。” 思科特又发出几个眼神波,再看看逐渐走向卡尔里等人的老好人巫师,嘴角的弧度笃定又自信。 “Ok,我们又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 室内重归对峙的局面,迈尔斯走到代表分界的花纹地毯边上,脱下外套,露出宽松的黑色汗衫,也露出与形象不符合的壮硕肌肉,“现在,好像该进入站队的流程了。” 他笑眯眯的伸直有皱褶的脖子,两边看看,再对摆着高冷Pose的乔蒂导师温和说道:“我听说你那里有一枚副院长的徽章,在我每天都要工作的那段日子里,我也与其余三位副院长都有过接触,那么……”他眨了眨眼,“你应该是斯凯沃克的亲孙女了。” “对。”乔蒂微微颔首,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到底想说什么?学院的副院长换了一代又一代,你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卡尔里插上话,是早就看这瞎晃荡的人儿不爽了,“而且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势力有多深?!现在就连整个圣克鲁斯的武圣都不敢插足,你最好搞清楚这里面的严重性!” “额。”迈尔斯保持嘴角弧度,撸起袖子,在卡尔里要搬出身后人时,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是这座学院的副院长,更要强调的一点是……” 他向着以卡尔里为首的五人眨了眨眼,让思科特的笑意立即收敛。 “我本来就是来帮助你们的。” 第三百零二章 同级别的差距 带有幽默口吻的声音落地。 守在床边的乔蒂四人不可抑制的深吸了口气,余下思科特,目光怖人的捏紧了拳头。 “帮我们的?”卡尔里懵了,看看周围人的神色,不由指着那“小豹猫”,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 二对一,双方的情况瞬间扭转。 “先别生气。”室内这根看不见的弦又被绷紧,迈尔斯张开五指往下压,先是对乔蒂抱歉一笑,再看了眼思科特,语气依旧和煦,“可能你们对于巫师的事情有多的不了解,我虽然与思科特同为一星半的王冠级巫师,可我是一名神术师,而他,是一名助人为乐的医疗巫师。” “所有……”环视一圈,他依旧在笑,对面的所有导师却都写满了凝重,“如果真要动手,我认为你们五个人加起来,也很难在我这里讨得好处。” 场上的局势一层一层的撕裂向侧厅这边的人群,躺在床头上的银色小龙已许久没有动静,饶是思科特用指尖明示,它也只一动不动的看着迈尔斯。 好似,这人身上有危险着它生命的气味。 “王冠级别的神术师?” 倒吸凉气的声音泛起,巴塞洛缪最先呢喃出声,用油油的手指去抓油油的秃头,一根分叉严重的头发缠绕住了指尖。 “嗯哼~”前方的迈尔斯注意到了这缕波动,回头一看,像是好好先生般的颔首打招呼,却让巴塞洛缪完全停住动作;低头推动眼镜,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室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昏暗的光中,刚笑饱的卡尔里捧着肚子续,续上一口大气,用绛紫色的脸,盯住看热闹的卡特二人,咆哮着催促道:“那都还愣着干什么呢?去啊!去把他们都赶走!” 他指向那群沉默的,又尤其可恶的五个人,眼里的光残暴又快意。 “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迈尔斯翘嘴一笑,耷拉着眼,抬起了皱褶层层的长脖子,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捏着抬起,让对面的五位导师瞬间身体紧绷。 “怀德尔。”这已是极端危险的预感,矮个子毕比握紧短刃,递出防御姿态的同时,用无比凝重的声音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件至宝,你与格兰登一起保护好乔蒂和思科特。” “嗯?”怀德尔有些惊愕,在晦涩不明的烛光中,找到了格兰登的眸子。 “我赞同他的提议。” 离床最近的乔蒂一抹宝戒,取出一柄暗紫色的长鞭,又手腕一转,激活了束住长鞭的红色宝石。 “噼啪!”宛如一条紫色游龙的长鞭于空中炸出波纹,并绕着乔蒂的高挑身子旋转盘起;慢慢转动,对准了侧厅内的五人。 “乔蒂!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一见此等宝器,代表着某些势力的巴塞洛缪等人皆是沉下了表情,哪怕是最具有代表意味的卡尔里,也是钩住乔蒂的面容,用低缓沉静的语说道,“在学院里使用圣器及圣器以上的武器,是对帝国法律的严重挑衅,就算你们今晚侥幸成功,也要承担难以想象的后果!” “算了吧乔蒂。”同为93届导师的卡特无意再战,对着这只已炸毛的“小豹猫”摇头,好声好气的劝,“你要遵守学院的规则,我们也是按照流程办事。” “我从未听过哪条法律会支持导师废去学生的手足,还是在后者毫无错误的情况下。” 乔蒂不为所动的握住长鞭,一旁的格兰登二人也再无保留,各自舒展开身形,让这场僵持已久的局面,进入真刀真枪对拼的流程。 “你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最先使出秘药的巴塞洛缪接上话语,看了眼埋住表情的思科特,止住滑下来的眼镜,略微遗憾地讲,“我使用冰霜药剂也是另一种保护方式,这绝对是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处理,毕竟强制打断了简-艾斯,对方很可能付出生命危险。” “不要再废话了。” 把头埋住的王冠级白胖子止住巴塞洛缪的嘴;打一响指,贴在床边的银色小龙立即钻入其衣袖中,跟着,一瓶装有暗紫色药液的密封瓶罐从衣袖内落下,被思科特的胖手抓稳。 “你们真的是疯了!”那瓶上的禁忌标识清晰可见,卡尔里无比惊愕的摇头,往后退了点,好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场的所有人里实力最弱的那一个。 双方间的对峙逐渐不受控制起来,站在最前端的迈尔斯依旧神情舒缓,并回头向这名副院长打趣了声:“你不要总是一惊一乍的,很容易出心火,滋生很多暗疾。” “这可是无法防御的呐。”某道看不见的波动出现,这位王冠级神术师收回目光,看了眼乔蒂,好心好意的提醒道,“你们对于我这样的巫师了解太少了,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整个帝国……也找不出五位像我这样的来。” “有些时候……”他的眸里流淌出精芒,“胜负早就被定下了。” 五重禁忌:气血隔绝之术。 “咕咚~!” 指尖点下,看不见的涟漪扩散,使得怀德尔在内的四名导师猛地瞳孔一缩,发出好似窒息般的喉管震动声。 站在迈尔斯身后的几位导师也是面露震悚,望着这个穿着黑色汗衫的大光头白人,不由检查起体内情况。 “这会是一堂很生动的教学课。”那位迈尔斯又望眼思科特,指尖再点,用淡漠的语气说,“特别是对于你这种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巫师。” 第七重禁忌:真空束缚术。 音落,思科特的心跳声竟响彻于每个人的耳里。 那是瞬间的眼珠充血,宛如被人活活掐紧了颈脖,阻绝了一切吸气的可能。 “不要太激动。” 那根手指又要动,失去了气血能力的导师们根本找不出应对之法,茫然之余,竟是头一次,有种挫败的感觉在心底翻滚,发酵。 乔蒂忽而红了眼,握住已无法催动出威能的长鞭,迈开长腿向侧厅内的冲去! “乔蒂!”怀德尔立即就要阻拦,可那是一缕风吹过,直接将这野性十足的女人劈晕在了地上。 “这真是难以想象。”完成这一壮举的卡特看着自己的手刀,再看看笑容和煦的迈尔斯;“嚯嚯”两声,将目光对准了前方剩余的三个“普通人”。 “还要再继续吗?” 一切的始作俑者背手微笑,眼角的余光装入巴塞洛缪的样子;笑哼一声,收回了放在思科特身上的禁忌。 咚!胖胖的身子坠地,已有王冠级证书的医疗巫师双手掐紧了地毯,喉管大口大口的灌入新鲜的空气;脸色发紫,一双眼珠内的血丝狰狞依旧。 “你……你是在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嘶哑,伴随阵阵咳声,“在,在我身上……” 小书亭app “当然是从我们接触起的第一个动作了。” 迈尔斯耸耸肩,拿出怀表看了眼,语调不咸不淡的劝阻,“不要再动了,你身上还有我留下的四个媒介。” “下一个可是很疼的。” 黄金怀表扣合,迈尔斯抬起深邃的眼睛,让整个主卧内的人都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无力感。 他……究竟还在这个主卧里留下了什么? 巴塞洛缪藏起了眼珠内的深深忌惮,弓腰,十指交叉在一起,彻底沦为充人数的普通路人。 整个局势已经很明了了,他望眼还装着醉的红鼻子布恩特,深呼吸一次,却不知怎的,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难道说…… 未等他伸手占卜完,独自站在双方中间的迈尔斯忽然收敛了笑容;抬眼往上一看,竟有几分森冷的意味。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半倾斜的水晶吊灯上,一道壮实粗壮的轮廓在昏暗的光中显形,慢慢露出磐石般的矫健肌肉,以及突显硕大胸肌的兽皮外套,和那硬如铁丝的茂密大胡子。 “罗法古。”迈尔斯瞬间叫出这个蹲在上面不知有多久的巫师的名,停顿片刻,算是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可我让你失望了。”罗法古笑了笑,粗眉下的圆眼满是精光,完完全全就一武士的作态。 “罗法古?”卡尔里愣住了,再一想对方的身份,颤颤巍巍地抬头伸手,指着这人,威,威胁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我我跟你说啊!这件事……” “闭嘴。”罗法古直接皱眉,一双虎目往下一瞪,吓得这位贵族差点把舌头吐出来。 难道,是战斗一开始的时候么…… 心思活络,站在旁边的巴塞洛缪逐帧回忆细节,又往上看了眼早就大片大片坍塌出灰尘的天花板,再看看罗法古脚下这盏嘎吱作响的倾斜吊灯,不由深吸了口气。 只是…… 这根本无法左右局势了啊。 巴塞洛缪默不作声的看了眼迈尔斯,便再多退后一些,腾出能容下这两名顶尖巫师的舞台。 “所以呢?”也是此刻,迈尔斯笑哼一声,保持背手姿势,顺着罗法古的身子看向了连接水晶吊灯的天花板,看着不断从裂纹里掉下来的灰,好心提醒道,“你这样的体格蹲在吊灯上,不觉得太拥挤了吗?” “这灯……” “都给你压塌一半了呐。” 眼里精光现,看不见的禁忌又通过某种媒介,让罗法古瞬间失重地砸向地面,任凭那恐怖肌肉上的青筋暴露,一直将其死死摁在了地面上。 第三百零三章 作弊 没梵天宫。 绵延不断的黑色山海蠕动,撞着朱红色的天宫大门,撞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一圈圈涟漪扩散,镇住整座天宫的四面四手金像的裂缝更深。 那张对着宫殿大门的眸子半阖的脸庞,已融化出暗金色的液体,好似一行泪,顺着脸庞滴落。 要崩溃了么…… 看不见边际的大暗在遮笼,在吞噬宝殿溢出的彩光,让带着死的气味的阴冷,于白衣人的鼻尖若隐若现。 使这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更为低垂。 “艾斯……” 身子已半透明化的祖抽噎的平复了情绪,望着少年的面容,十分反常的沉默了半响,语调略微轻颤的讲道,“等会你记得抓住它项上的那条金锁链,那才是莱汀的半个本体,等会一定要抓稳,再用自己的意志顺入莱汀里!” “听见了吗!” 抱着它的人久久未有响应,它于是猛地抬起头,伸手向前,想要抓着对方的衣领狠狠摇动,“你回答我啊!我会帮你的!会帮你的!!!” 它吼得有些激动,可这双完全虚化的手穿过了简-艾斯的身子,无法给后者带来任何的影响。 脚下踩着的金砖慢慢变成液态了,那双平静至极的眼眸抬起,接着,竟又露出好似猫儿般的温顺笑意:“别急呀,我已经想到完美的办法了。” “你在说什么啊?!”祖愣住了,一时间,整张婴儿肥的小脸写满了精彩,“艾,艾斯……我是不是对你的要求太高了……” “你没事吧?!”祖猛地飘出对方的怀,鼻尖贴鼻尖的,看着这双笑意温顺的眸子,伸出有些颤抖的小手,慢慢抚向其的脸颊,“你可别疯了啊,是我不好啊,呜呜呜,你要振作啊。” “我要怎么才能取出这柄枪?”融化成液态的黄金扑打大殿的柱,简-艾斯缓缓坐在好似波浪起伏的地板上,指了指从虚空旋涡中探出个枪头的神器。 “你,你在说什么啊?!”祖张大了嘴,左右飘动。再三确认眼前这人是正常的,“那可是神器!你想使用它?伸手你的魂就融了!” “还有呢?”在好似潮汐的声音里,简-艾斯淡淡地问。 “还有……”祖在半空中飘动了起来,思索片刻,才猛地惊醒,发觉自己又被简-艾斯给带歪了。 “这是重点嘛!”祖伸手指向又有一个圆柱倒塌的大殿,声音都急到变形了,“你的这个办法还不如出去跟那个大家伙好好打一场,说不定还有机会!” 话落,那扇朱红的门被某道冲击波撕开木屑和口子,已能从其内,看见蠕动在门外的黑色鳞片,和更为绝望人心的阴冷。 简-艾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侧头,伸手捂住喋喋不休,吵吵闹闹的红袍稚童,薄唇抿出一道平和的弧度,用略带笑意的声音问:“你要相信我。” “我呀……” “还有压箱底的作弊技巧呢。” “作弊?”被捂得呜呜作响的祖,张大了水灵灵的眼睛。 “对。”简-艾斯在这片黄金波浪中安然的坐着,双手环住膝盖,像是一叶小舟,被海水上下颠着身子。 …… 地毯上的冰渣融化。 被死死摁在地上的人还在用蛮力挣扎着。 “你服了吗?”迈尔斯俯视对方。不再有微笑傍身的他看起来十分的冷漠,且高高在上。 罗法古闻声毫无反应,继续剧烈地挣扎着,始终未用任何的巫师手段,好似头倔牛,就跟这个禁忌较上劲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围人都看得一阵沉默,巴塞洛缪更是在心底嘀咕。 仅仅是不在乎脸面吗? 那这样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巴塞洛缪微微转动眼珠子,看着自负而立的迈尔斯,心底的某种不安却是愈发浓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是确认了这人没有任何后手;卡尔里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罗法古,准备搏回刚才丢失的脸面。 他刚张嘴,被冰霜冻在墙边的摆钟忽然发出沉闷钟鸣,宣示着某一个时刻的到来。 霎时,本冷眼观看的迈尔斯皱紧眉;倏地转头,一面轻点手指,一面快步来到窗边,仰头看眼月色,竟是面色有些怖人地回头,向同样深感不妙的灰袍巫师喝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93年5月21日。” 巴塞洛缪答得迅速,冷汗也出来得迅速,最终,一屁股软在了地上。 “Malefic……” 他低声呢喃这个单词,又看向地上那停止伪装的罗法古,方形眼镜从油腻的鼻梁上滑落到了下巴。 “火之灾星?!!”迈尔斯眼中精光爆射,又要抬手,却发现室内的气温正以骇人之势升高,将他布置的所有媒介全都消融而去! 空气热到扭曲,冰封住少年的剔透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被装在透明管子里的黄金药液……也在慢慢流向少年的身体。 “乔蒂!”禁忌解除,毕比与怀德尔等人重新能运转气血;一个瞬身,将昏迷的乔蒂带回了自己阵营。 此时室内的气温已经攀升到好似火炉般炙热,可大床周围的导师们没有丝毫反应,仅是侧厅内的五人闷声接受此般烘烤。 “罗—法—古!” 迈尔斯勃然大怒,完全睁开眼睛,探手向前抓去! “怎么?”重新站立的罗法古拍了拍壮硕肩膀上的灰,再抬头,狂野的粗眉圆眼里滑过智慧的光芒,“难不成你还可以与整座城的天地大势相争?” “神术师了不起吗?老子还是一叶之龙呢。” 透明的火在燃烧,位于迈尔斯前方的位置,凭空响起几声鞭炮似的炸响,至于他身后的巴塞洛缪几人,已经被烘烤得躺在地上痛苦嚎叫起来。 “罗法古!”皮肤炸出一个又一个水泡,卡尔里神情痛苦的向罗法古出声,坚守着最后的倔强,“你想触犯帝国的法律吗!停下!赶快给我停下啊!” “我当然不想了。”面对这些惨呼,一身腱子肉的罗法古抱胸而立,又对着迈尔斯诙谐眨眼,“我也相信,迈尔斯先生……更不想触犯严苛的法律了。” …… “你说得是真的啊?” 岌岌可危的天宫内,祖飘了过来,将信将疑的一屁股贴在了简-艾斯的肩膀上。 “是真的。”简-艾斯看了眼祖那完全虚化的小脚,将食指扣成个环,“你就告诉我怎么将它拔出来。” “你真有这种作弊手段?”祖骨碌碌的转着大眼睛,又皱起下巴,一面摇头晃脑,一面拉长尾音的道,“这柄冈格尼尔(Gungnir)可是绝对神器!虽然我的‘王之宝库’只拥有它这一点点枪尖碎片,但也绝不是人类能够拿起的。” 零点看书 祖说着说着更为怀疑的看了眼艾斯,在偷偷坚定了内心的某个想法后,才语速极快的说道:“在我的国,想要使用冈格尼尔必须通过强大的媒介,就像我刚刚召唤出来的空间旋涡一样,把它直接送出去,捅到哪就是哪,反正那家伙这么大。” “要是直接拿起……”祖狐疑的看着简-艾斯,语气也怪怪的,“必须要以自己的灵魂起誓,而且要让冈格尼尔听见你的声音,接纳你的誓言。” “这柄枪很重吗?”简-艾斯扭头看向祖。 “这我哪知道呀。”祖飘回了简-艾斯的肩头,晃动着小脚,盯着对方的侧脸,奶声奶气的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嘛?” “有。”简-艾斯语气轻柔地回,伸手盖住这个小家伙的辫子,“只要我能拿起它就行。” “那这简单啊!”祖激动地翻了个跟斗,在白衣少年的眼前左右乱晃,笑得有些傻乎乎的,真是可爱极了。 “我可以把你跟她连接上!”它指着那座融化了大半个身子的四手四面金像,语里充斥着底气,“这座万法宝相都能扛起外面那大家伙的全部重量,区区一柄枪嘛,交给她了!” “那就开始吧。”简-艾斯听笑了,望眼坍塌了大半个屋檐,已露出天外黑暗的宫殿,拍拍手站起了身来。 “好嘞!”祖兴奋的答了一声,咳嗽两下,扩大胸腔;吸气吸到小嘴都鼓成圆形。 “呼~”带有某种法令的风吹过,融化到仅剩手与头的宝像顷刻化为极为刺眼的液态黄金,呼啸着往白衣少年的身上冲去。 一缕缕金芒取代白衣嵌入少年体内,万法金像加身,化为一件像是神火淬炼过的暗金色铠甲。 铠甲的形状修长,其上刻满了带着光焰轨迹的绚丽纹路,一层层鳞片嵌合的上半身露出像是腹肌的紧密结构,在胸膛处有一块纯红色的六边形宝石,束住窄腰的金腰带好似一对盘旋飞舞的羽翼,腹吞是一副眼眸半阖的孔雀图案,褌甲一束束的搭下来,垂到膝盖边,更显得身材匀称。 最终,仅剩的液态黄金化为刀斧形状的头盔遮住少年的头颅,也让那眉心的红莲图案,隐入了绝对的黑暗里。 “哇哦~!”祖呆呆的看着流淌有幽暗光泽的铠甲,绕着其一圈圈的飘,发出迷弟般的尖叫,“帅啊艾斯!由你演变出来的铠甲真是太帅了!” “嗯?”这名“骑士”侧过头,瓮声瓮气的,再指了指旋涡内的金色长枪。 第三百零四章 你会加冕为王 “还打吗?” 火焰扭曲了空气,那些漆黑焦炭化的地毯上,卡特等人轰然运转气血,却是像毫无头绪的苍蝇,在这间闷声炙热的主卧中撞出满头包,。 “罗法古!放我出去!” 实力最弱的卡尔里已用完了所有的气;狠狠盯住这名身材魁梧的巫师,颧骨上的脸皮好似要被烤化了般,疼得他眼皮直抽搐。 “我当然乐意了。” 罗法古耸耸肩,看向面色阴到吓人的迈尔斯,吞噬着窗帘的火舌照亮了肱二头肌的轮廓。 周围的气浪愈发燥热了,在周围人的注视下,拥有王冠级实力的神术师缓缓起伏胸腔,抬起平静的眼,片刻后,一面摇头,一面穿上外套。 “我对今晚的会面感到很愉快。”见此,罗法古又笑了笑,身边的帝国班导师们也深呼口气,松下了紧绷的神经。 吞完地毯的火舌爬向迈尔斯的脚边,被其“咚”的一声,踩成灰在地上磨。 主卧门开,早就一身水泡和血污的卡尔里咒骂着冲出去,其余人的神情都有些萎靡,那位秃头的邋遢巫师则在临走前看了罗法古半响,说:“这是一场精妙的计划,罗法古,我有理由相信你早在几天前就准备了这个大阵。” “是这位学生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他眯起眼睛,目光滑到其身后的大床上。 “他弄坏了我一件宝器。”罗法古淡笑着答,张开粗短厚实的五指摇了摇,示意告别。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占卜巫师中的顶尖派系。”巴塞洛缪点点头,擦掉额头上的油汗,踏出了主卧大门,“真是肚量小到到令人毫不惊讶。” “我会记住今晚的。”重新穿上外套的迈尔斯作为最后一个,不生一根毛发的头颅未有丝毫汗渍。 “这是我的荣幸。”罗法古平静与他对视。 最终,被烧得焦黑至极的房门怦然闭合。 “呼……”心中压力尽除,思科特伸手拍了拍胸膛,又望眼悠悠转醒的乔蒂,笑着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事情还未结束。”一直等到外面的气息彻底消失,罗法古转过头,目光沉静的看着床上人,抓了抓大胡子,“他被冰封了多久。” “不超过几个小时。”思科特抬头,脸色有些发青,好似未从刚才的事情中走出来。 罗法古点点头,环视一圈床边,找出一张木凳,弯腰压得其嘎吱作响。 “不把这个阵法取消吗?”站在床边的毕比看向侧厅的大火。 “取消不了。”罗法古摇摇头,扯起床上的被子擦拭脖颈上的汗,“我不是迈尔斯那样的神术师,这个阵法,我借用了今晚星象的势,日出就没了。” “那这间房怎么支撑得住?”正在递药的格兰登闻声转头,身旁的乔蒂也在此时摇摇脑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那就烧呗。”罗法古吹着某段歌谣,翘起了二郎腿,“反正这家伙搞砸了我一件宝器,只是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我怎么听出了报复的意味?”怀德尔挑起眉,宽厚的大手拍动着思科特的肩膀。 罗法古呵呵两声,转动虎目,粗犷的面容在火光下气魄十足:“所以,成为一名占卜巫师是最累的了。” ……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祖藏不住眼里的小星星,跟在这位骑士身后,肉乎乎的小身子已完全虚化。 他们一同来到金色的枪头边,简-艾斯低头看着,刀斧头盔随盖住了面容,可还是能闻到那阵阵惊叹。 祖也在此刻望着他,悄悄握紧虚化的小拳头,道:“快拿起来吧艾斯,这幅铠甲持续不了多久。” “那跟我倒更加配了。”头盔里传出少年的声音;扭扭脖,开始朝着金色枪头探出手。 “艾斯!”祖忽然将他叫住,最后一次,用认真的语问道,“你真的可以吗?” 霎时,始终嗡鸣颤动的宝殿都安静了。 被包裹在暗金色铠甲中的人儿看着红袍稚童许久,从头盔里传出轻笑:“祖,你认为什么才算是作弊呢?” “那当然是随随便便能赢钱了!”祖听声就答,吧唧下嘴,并补充了句,“但作弊都是有代价的,万一被抓到就完蛋了。” “所以我很小心呢。” 铠甲里的人赞同点头,接着,指尖已离枪头还有一寸的距离。 “那你不需要准备吗?”祖喊住他,未曾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了些变形和颤抖,“作弊都不需要道具或者帮手?你,你是不是在骗我……” 说完,仅剩一点儿头部还处于实体状态的祖忽而传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波动。 “他一直都在的。”这只左手停在半空中,刀斧状的头盔侧过来,说得极慢,似乎是要这快炸毛的人听清楚每一个字的意思,“而且,他也帮我和这柄枪沟通过了,让我成功许下了愿望。” “你想知道我许的愿望吗?”头盔内有暗光闪烁。 “我说:我不要你死。” 心尖儿忽然被抓住狠狠一扭,祖的瞳孔扩散,是豆大的泪珠滑落,未坠地,就在这片黄金的海洋里消逝:“什,什么啊?你……你的帮手在哪啊!” 它慢慢往前飞,眼睛略微无神的环顾一圈,无视即将从天幕上砸坠下来的大暗,无视那黑鳞已经撞碎了门;在它的眼瞳里迅速变大。 整座天宫的屋檐殿柱都融化殆尽,只剩融化成液态的地面好似波浪起伏。 “他到底在哪儿啊!”一身红袍的稚童话语气息极其不稳定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气息和媒介波动!” “你是不是骗我啊!” 这道声音有了破音的尖锐,它的眉心也燃起无声的火。 铠甲里的人儿看着它,看了眼半响,从头盔内传出吸气声,以及无可奈何的笑意:“祖,被人看见的作弊还叫作弊吗?” “我与那个帮手之间呀,”刀斧状头盔重新转回,跟着,被铠甲包裹着,变得尖锐的指尖已触碰到了金色的枪头,“有不为人知的暗号。” 见此,祖的小身子一抖,不待眉心的火彻底苏醒,少年的温和低语,像一记猛锤砸晕了它的魂。 “帮我的那个人呢……” “就是神呐。” 声落,祖被这声至高称谓定住,也就是这一刹那的恍惚,盔甲里的人已伸手握住了名为永恒的枪。 布满暗金色鳞片的利爪抓住枪头,天地震动,令人神魂湮灭的古老禁忌顺着枪头纹路缠绕向他的手——念念有词的,在这片大暗响彻神音。 鳞片在急速崩溃,一身铠甲的人儿,也挺起了胸膛,于灿烂的金光中,将这柄永恒整个拔出了旋涡! 轰!天幕都压低一寸, 手握永恒的人儿,瞳内燃起一枚枚亘古不变的金色符号;将整个瞳圈点亮。 被神灵捧住的沙漏倒转,在这一秒内,赐下绝对的永恒。 “祖……” 天宫彻底破碎,那名持枪人挺直了胸,迎着咆哮冲来的大暗,迎着这两轮似血月般的狰狞,迎着这只王,往前一步,对准这只遮蔽了天地的妖孽的眉心。 “这就是,我与神之间的秘密……” 名为永恒的枪被举起,完全虚化的祖呆呆看着那抹头盔崩碎后露出的面容。 看着……那双纯金的眸子。 呼!透明的火无声燃动,一朵透明的火莲绽放出花瓣。 平躺在大床上沉睡的少年忽而下陷,更多炙热的火被唤醒,叽叽喳喳地向着这种中心爬动,好似在等待着,祝贺着…… “嗯?” 罗法古转过头,跟着,无比震惊的站起了身子! “这,这怎么可能?!!”他看着急速流往少年体内的黄金秘药,像是看见了不可能的神迹,完完全全的惊骇住了,完完全全的大脑宕机。 “怎么会……”思科特也抬起头,看向慢慢枯萎腐烂的千年香椿木盒,再看看进入少年体内的黄金药液,没忍住地失声尖叫了起来,“盒子!盒子里的药!” 燃文 “我的天啊!!!”王冠级巫师失去理智的大叫,让乔蒂等几位导师面面相觑,确实不清楚其内含义。 攀满火舌的房梁掉落,整片主卧都化为火海,让门外那些仆从们更为惊呼地上下楼找水。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站在旁边的怀德尔皱紧眉,看眼侵入大床附近,且愈燃愈凶的大火,准备伸手将床上人带离这里。 “他不能出去!”还未平息情绪的罗法古猛地回头,目光骇人的紧,“离开这里,我们绝不是迈尔斯的对手。” “那怎么办?”怀德尔眉间的“川”字更深了。 “先搞清楚情况。”乔蒂面色凝重的向前一步,被打疼了手的怀德尔也是耸耸肩,看了看身旁的毕比他们。 “这是怎么了?”乔蒂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于灼热空气,望向床上少年,“明明是一名武圣都能用几十年的秘药,怎么一下就没了?” “是他体内的那只东西导致的吗?”她眸光微冷的联想到。 “不,这种可能性很小……”大火映衬着虎目里的光,罗法古念念有词的呢喃几声,转过身来,向乔蒂等人认真说道,“这里已经不适合太多人待了,我需要你们守在外面,至于这里面的情况,他们不会窥视到的。” “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盯住这四人,眼神有种蕴含了癫狂的恐怖味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格兰登捏紧了枪,敏锐的感觉到了更为不对劲的东西。 “格兰登。”趴在床边的思科特忽然出声,平静的有些诡异,“听罗法古的,有我在这里,不会出问题。” “那好。”乔蒂几人点头,抬手将几处燃烧的星火打穿,又把一些个要扩大起来的火势几拳打爆。 做完一切,毕比又回头一瞥,发觉了少年周身那些自燃起来的火。 好似……在朝拜祝贺着中心的人。 “应该是古兰神体的另一种隐藏天赋。”罗法古声音沉缓地应答,再抬头,面色无比严肃,“这是极有价值的有研究时刻,请你们出去吧。” 话入耳,门边的沉默又持续了一阵,最后,关上这扇象征性意味的门。 …… 这片大暗遮笼的天地内。 那一粒金色的小点挺起了胸膛,面对庞大如天空的凶物,用真正的勇气和热血,直面着它。 孩子…… 铠甲上的暗金色鳞片好似一片片樱花飘向远方。 祖已是呆呆的看着,大大的眼瞳里,好似不存在灵魂。 这柄永恒还在低吟,让握住它的人儿从崩溃的铠甲里露出左臂,却是再无更进一步的变化。 此刻,一道永恒不灭的温和声音搭上了少年的肩膀,向这个树的第七个儿子,许下最为诚挚的祝福: “孩子,当你出生的时候,树已呼唤出了你的名字。” “她期盼着你骄傲的成长,期盼你恪守智慧的言,期盼你明辨善恶,让本该有的光,继续照耀在树下。” 他已能看见这只王的眼睛,只是坚定的往前踏,在暗金色鳞片的飘散中,往后弯起了腰。 “孩子……” “你要记住你此时此刻的箴言,要善用树为你求来的能力。” “更要听树的训诲、不可离弃她的法则。” 手中的永恒再进一步,撕裂裸露出胸膛的少年深吸着气,金色的瞳溢出光芒,像是降临凡间的神子,直面一切妖魔。 “孩子……” “要有知识和谋略,要增长学识。” “愚昧人背道,必杀己身。愚顽人安逸,必害己命。” “我相信你会牢记教训,也相信你会脱离恶道,脱离说乖谬话的陷阱。” “你要谨记智慧的妙用,要分辨通达的言语。” “它会成为你头上的华冠,你项上的金链。” 通体的铠甲崩溃撕裂,浑身赤裸的少年,终于在漫身的金光里,扔出了永恒的枪。 “孩子……” “你若领受我的言语,存记我的命令……” “终有一天,你会加冕为王。” 属于母亲的吻落下,少年睁开了金色的眼,好似苏醒的王,在火中涅槃新生。 第三百零五章 余烬 一缕白烟卷着消散在光里。 几阵风从通体焦黑碳化的窗户探下来,吹动一角灰烬,为这些失去美感的图案抹上点点悲凉。 火早经停息了;烧成扭曲状的衣柜支支直立着,像个弓着腰的仆人,飘出丝丝焦味,在空气中愈卷愈多,终而钻入熟睡人的鼻腔,便都是死一般静;让这人栽头睁开眼来。 “唔。”思科特揉了揉眼睛,仰面看向枝头上的鸟;让鸟儿害羞的飞走,留下叽叽喳喳的音乐声。 只是,一名长脖上皱褶层层的光头白人挡住了大半的光,站在焦炭里,铁铸一般站着。 “你们还睡得着?”他开口出声,又看了眼鼾声震天的罗法古,微翘着嘴,是老好人的标志性神态。 思科特一动未动,看得迈尔斯有些疑惑的弯下嘴角,抬头慢悠悠的原地转了一圈,再不放心的伸出手计算了下日子;皱眉,对思科特丢去一个搞怪的表情。 2kxiaoshuo.com “你们是放弃了吗?我可在这片废墟外没看见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他又试探性的迈过了侧厅那条界,确认是毫无陷阱后,摇摇头,把目光放在了床上。 然后,看见了完全烧焦的香椿木盒。 轰!磅礴似大雨的精神力在整片废墟内冲刷,呼呼大睡的魁梧巫师顷刻被惊醒,刚抬头,五道看不见的锁就将他死死钉在了完全碳化的墙上。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迈尔斯极怒的声音响在眼前,罗法古艰难的移动眼珠看去,嘴巴张开,唾液飞溅在铁丝般的大胡子上:“这,这不怪我啊。” “嗯?”气场全开的老好人巫师眯起眼睛,再伸手对着空气一拉,解开了思科特身上的禁忌。 “是他将虚祖皇家的秘药全部吸收了。”思科特大口呼吸着空气,咳嗽两声,望向挺拔站立的迈尔斯,“我的学生,简-艾斯,彻底吸收了这味秘药。” “他?”皱起光秃秃的眉,迈尔斯转头看向烧成一团焦炭的大床,看向那漆黑中的模糊人形轮廓,问,“那他在哪里?” “他去锻炼了,在乔蒂的炼体楼。”被钉在墙壁上的罗法古眨了眨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咚”的一声,卡住四肢与脖子的禁忌解除,他毫无准备的趴倒在地,又立马站起来,对迈尔斯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给我闭嘴。”迈尔斯拿着焦炭般的长盒观察,另一只手的手指往前伸,让这位身形魁梧的巫师尴尬的摸了摸胡子。 这竟然是真的…… 香椿木盒内装着的琉璃管已经空空如也,而且整个管道没有任何暴力破坏或者转移过的痕迹。 迈尔斯抬起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深吸口气,将这块木炭扔在一边,又左右看了眼这二人,皱起眉,转身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儿?” 罗法古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听着……把这位老好人巫师气笑了起来,“我要去看看那个一晚就将传奇秘药吸干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奇特之处,怎么,你们要一起吗?” 他发出邀请,两位二人则是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摇头。 “你们的责任也不可推卸,而且,我想你们还未搞明白到底是谁在注视这件事情。”迈尔斯摇摇头,早已预料的继续往前走,“祝你们好运。” 话落,外表与心思极为不符的大胡子巫师皱眉思索,身上的某个宝器却忽而震动,令他忍不住松了口气;看向窗外,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总算是回来了。” 他刚说完,一道身着导师制服的白胡子大叔出现在焦黑的室内,左右转头,再对神情收敛的迈尔斯呵呵一笑,语调平和地出声说:“我们好像有几十年没见了,迈尔斯。” “是的。”迈尔斯翘着嘴点头,再看眼这间屋子,最终对这位传奇微微颔首,出声告别,“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下次再聊了。” “再等等吧。”维奇叫住了他的步,镜片后的眼眸转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你作为这间学院的副院长,不应该多了解一下,学院内的情况吗?” “思科特?”维奇看向了思科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思科特站起来,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腿,跟着向迈尔斯怒目而视的说,“昨晚卡尔里等人要强闯这栋庄园,其中巴塞洛缪还使用‘卡密朵的绝对冰霜’,强行冻结了简-艾斯的身体!”思科特咬得牙齿咯咯叫,“然后卡尔里用副院长的身份压迫我们,之后,迈尔斯便走了进来,依靠我们的信任,用各种禁忌控制局势,如果不是罗法古,简-艾斯到如今都还被冻在秘药里!” “噢~”维奇听得推了下眼镜,侧头看眼表情平静的迈尔斯,再望向空空如也的焦炭大床,“那我们的学生呢?” “他去训练了。”罗法古抓了抓脑袋,咳嗽了两声,“那个小子弄坏了我的宝器,本来我是要小小的惩罚一下他的。” “结果。”他摊了摊手,苦笑地说道,“我这也算是为学院做出贡献了吧。” “这个事情我们等会再说。”维奇呵呵一笑,再打量了会烧得乌漆嘛黑的主卧,一双平静的眸子,便放在了迈尔斯副院长的身上。 “迈尔斯,你……就没有想要与我解释的吗?”他平静的问,问的气氛有些压抑。 “当然了。”迈尔斯听完思科特的叙述,保持嘴角弧度不变,向维奇回应道,“根据我的了解,巴塞洛缪也是为了让这件事情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卡密朵的绝对冰霜’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但是对于我这样的巫师来说,”他对着思科特笑了笑,“这是完全可避免的事情。” “而且,”思科特刚要反驳,他举起一根手指,头颅微点的补充道,“我没有利用你们对于我的信任,毕竟我收拾你们这样的武士或者巫师,并不需要像某个人那样,还要加上一些表演过程。” “嗯哼~”被点名的罗法古耸耸肩,亦是厚脸皮的极点。 “原来是这样。”维奇点点头,思索片刻,便对着思科特二人摆摆手,然后看眼迈尔斯,转身走到烧成焦炭模样的窗户边上。 日出透来的光有些亮,往返一个昼夜未休息的维奇未有丝毫疲惫色彩。 思科特二人出声告退,至于另一道脚步声,则是在沉默了许久后响起。 “还有什么事吗?”迈尔斯来到他身边,翘起嘴,一同看向窗外的晨景。 只是,在下方忙碌工作的庄园仆从们并不觉得他面目可亲罢了。 维奇听着呵呵一笑,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片刻,少了这点斯文的气息,他的眸子,极其深邃。 “你与卡尔里,已经违背了副院长该恪守的底线。” 传奇维奇在叙述,王冠级的迈尔斯收敛了所有表情。 于是他抬眸,对上了对方的目光,最后耷拉着眼皮笑着,用平静的音诉说道:“维奇,帝国成立到现在,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我相信你知道,能让我深夜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的人,是哪一个层次。” “我很清楚。”维奇点点头,戴上眼镜,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迈尔斯面皮有些僵硬了起来,“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失去了一些道理,所以……你应该能因此获得那位的补偿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迈尔斯眯起了眼睛,一道好似火焰般的气息却凭空降临在了室内。 让这位王冠级神术巫师,确是流下了一滴,浑浊的冷汗。 第三百零六章 请求者 清晨这场雾,好似与之前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了。 炼体楼的门不知是几时开的,马洛-珀尔到了顶层时,那扇紧闭的门始终有一阵一阵的,震颤了地板的咚声。 就像是……那里面关着力量骇人的怪物。 他于是看了许久,最终,于晨光照亮的缕缕飞尘里,向身边这位来得更早的人问:“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嗯?”佛伯特回答的鼻音有些颤;紧绷的手臂肌肉上滑下汗水,那些个青筋,更是展露得狰狞。 “呼!”带有四圈负重的器材被推直了摆上架,佛伯特侧过头,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用爽利的笑容回道,“那里还能有谁啊,简-艾斯呗。” “他?”马洛-珀尔挠了挠脑袋,又顺着看一眼,坐在器材上,脱下了管家为他搭配的外衫。 “诶?”佛伯特有些吃惊了,“你……不会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吧?” “什么事?”马洛-珀尔躺了下去,抓起一个哑铃开始热身。 佛伯特的眼珠子张得更大了,连带更边上的另一些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简-艾斯与种子班的加尔家族继承者签订了价值几千亿的高利贷,代价是一味皇室产生的生命类秘药。” “他要这个东西干什么?”未等到马洛-珀尔有反应,同为平民出身的某个学员先说出了言语,“我们又没有达到武圣这种至高层次,这么多钱……可以获得极为厉害的法门与武技了。” “这可能是一场生意。”佛伯特看向这人,按照自己的见解来讲,“这类药剂有很高的升值空间,或许……仅是差价就能让简-艾斯获得丰厚的回报。” loubiqu.net “可我所知的契约条件有些苛刻。”一位住在伯韩湖区的学子笑了笑,接过话语,“每周几千万的纯利息外加降级契约,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不认为他会赌上自己的未来。” “那这还真是古怪。” “也许吧。” 短暂的交流结束,人数寥寥的顶层又慢慢进来了许许多多的学子——像是今早的晨光有些热烈,吸引这群睡不着觉的孩子,聚拢在了这里。 佛伯特沉默的望了两眼,想出声,却发觉身边这些同学们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着脸,大体都是憔悴和未有睡醒的模样,好似被逼着赶往,又有些个按捺不住手脚,一直乱动-乱看着。 于是,逐渐拥挤起来的健身厅更为寡言,只有那扇门后还在咚咚作响,以至于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投向了那里。 “咚!” 最剧烈的震颤结束,石门打开,率先出来的人;被一层金色晨光镀上仅有短裤遮体的完美身躯,以至于那些闪闪发耀的汗珠都好似宝石般绚丽多彩。 挤在顶层的同学们都看着他,呼吸一窒,好似整个室内的氧气有些不够。 该如何形容呢? 眼前这人儿真就是一鼎熊熊燃烧的火炉,灿烂的,比屋外朝阳还要刺眼。 这只是通过肉眼传来的视感;再摩挲手臂上的疙瘩,已深切觉得那里的空气灼热得紧。 总之,这个少年,好似浑身缠绕着透明的火。 “艾斯!” 也早就靠在窗边的内史密斯向这瞩目的人招手,于分明诡异的沉默中迈步往前,面上的神情便是慢慢的定住。 “这,这是?”他指着对方,指着其新展露出来的纹身,发出似叹息般的夸赞,“这可真漂亮啊艾斯,你好久纹的?” “今早。”生得桃花眸子的人儿挑起眼尾,笑是无害,却亲和的,“是我自己的手艺。” 静坐的众人也投去了注视;在其性感的锁骨上,找到了四枚黑色的勾玉图案。 这些图案沿着锁骨圈均匀分布,像是镶入皮下的项链,让内史密斯不由更近一些,眯起眼前,于鼻尖萦绕的淡淡汗味里,找到了这些勾玉的具体含义。 “四…通…八…达…” “你又纹了中庭帝国的古字?” 内史密斯品着游龙画凤般的黑色字体,啧啧两声,眼角余光一闪,又在这位小伙伴的腰腹人鱼线边缘,找到了极具诱惑色彩的另外两个古字纹身。 “这又是什么?”他舔着唇笑了,抬起眼,让正在擦拭汗珠的简-艾斯皱起了眉。 那是一耳光呼来,他灵敏一闪,蹲下去,贴在简-艾斯的腰腹边张大了眼,用此般令周围同学倍感古怪的姿势,怪声的大叫道:“噢~原来是‘进宝’,你是要让哪个小妞来舔它呀?” “我去你的!”简-艾斯一脚踹去;动静一出,直接唤醒了挤在这个健身厅的帝国班学生们。 “艾斯!” “艾斯!” 他们蜂拥着往前挤,眼里都有炽热的光,像是看着一座金山般看着这人儿,“秘药还在你那里对吗?你有没有什么后续计划?我这里有……” “艾斯!你今下午有时间吗?我叔叔想要见你,他是……” “别挤了别挤了!”有几道铁拳擦着古德的脸贴过去,令他忍不住爆起了气,“让我们一个个的来问问题好吗?”躁动的人们有些安静,古德伸手对准艾斯,笑得温润,学会了某人的半张皮,“我相信,艾斯是一个乐于分享的人。” “所以我们都有点耐心吧。” 众人的目光聚焦,古德举起手拍了拍,让燥热的风有序了起来,“一位传说级足以让武圣强者都用上几十年,所以……” 他再次望着,那个幸运到令他嫉妒的人儿,声音却如此的温和,“这正是让我们整个93届帝国班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也会……” “可这是生命类秘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连带旁边的佛伯特,也跟着点了点头,“跟我们修炼的气血有什么关系?” “难道大家都会成为武圣吗?”内史密斯环顾一周,却是在诡异的注视里,只让自己笑了笑。 “这当然不可能了。”古德接上话,笑得极有修养,“但是,传说级生命秘药对于任何武士都是至宝,哪怕……”他跟着用目光转了圈,口吐幽默的语,“我们只享用了它的长寿功能。” 话落,稀稀拉拉的笑声在学生中泛起,内史密斯不解皱眉,却被简-艾斯拍了拍肩膀。 得到了肯定的顺从,古德-讷斯无疑笑得更为自然。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一名学生有些急不可耐,眼珠子钩住艾斯,半玩笑的道,“我昨天都快被我在王都的父亲念叨的耳朵要裂开了。” “只要卖给我一点点就可以,我不贪心的艾斯。” “是啊!” 围住简-艾斯的学生们点头附和,靠得更近,遮住更多要扑打在其身上的光。 “大家再等一下。”古德-讷斯又眼皮微垂的压下手,站立在艾斯身边,好似主事人的嘱咐道,“在交易开始之前,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以真诚的态度来应对,毕竟我们的艾斯,”他看向一直笑而不语的人儿,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胸膛,“他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我们一定要给予他丰厚的数额作为回报。” “换句话来说……” “我们也不是讲究平均的牧羊人嘛。” “哈哈哈。”众人热烈的笑声惊走了停足的鸟,古德-讷斯面含微笑的转过来,向简-艾斯语调平和的讲,“艾斯,大家都已经等急了,赶快开始交易吧。” “我相信你肯定会帮助大家的吧?”他又一次的问。 接着,那些看着艾斯的同学们目光灼热刺眼,又多迈出一步,在沉默和期许里,挡住了更多的光。 “你们……” “没事。”此般瞩目下,作为绝对中心的人儿抬起头,看向古德-讷斯,是翘起薄唇的弧,声音温和的道,“我们都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出于礼貌,我也会与大家分享。” “互帮互助,是我极赞同的事情,” 他笑着环视一圈,宛如盘坐在鬣狗群中的狮子,淡然,又有一份慵懒。 靠在那头的导师关上办公室的门,兴许有人注意到这动静,但更多,是在等待简-艾斯的进一步松口。 抹上嘴角的弧愈来张扬,古德-讷斯笑得温润至极:“那我们……” “等一下。” 内史密斯已经急到跺脚,赤裸着胸膛的少年抬手,几缕光透过来,于他的胸前涂涂画画,将如发丝般的琉璃金项链,反射出炫光。 他望向某个已激动到吞咽口水的同学,淡淡一笑,用平和的语问:“我一直都在听你们说,但是我还是未听明白,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是真的不懂吗?”古德-讷斯鼻腔喷出股气,指了指周围这些已不让其出去的学生们,保持温和笑容的说道,“我们只是想在你这里购买一定份额的虚祖皇家秘药,以公平的价格。” “公平”二字,他吐词极为清晰。 “这样么。”简-艾斯恍然大悟的颔首,看看目光已趋近于危险的同学们,仰起脖子,将仅存的汗珠擦拭完;低头收起毛巾,一面对折,一面对这些垂垂欲动的人儿们开口,“那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整瓶秘药,我都已经使用完了。” 语的回音扩散,片刻后,剧烈的涟漪震动。 “怎么可能?!”古德-讷斯首个皱起眉,失去了之前的气质,“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连武圣都可以使用几十年,你怎么一晚上就用完!” “是啊,艾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人群躁动起来;理直气壮的,忘记了自己是请求者,“如果你不想与我们分享你直接说啊!为什么要当我们是傻瓜来愚弄!” “是的艾斯!你这样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还在之前帮你说过话的!” “我们只是要一点点,这个也很难取舍吗?” “你不也是这样在加尔的继承人手里买来的吗?!” 人心所向,他们往前伸爪了。 桃花般的狭长眸子低垂了下去,线条阴柔,仅慢慢曲起手指,就让周围人猛地盯住他,各自眼中光刺人。 “我没有骗你们。” 简-艾斯平静的重复一次,只有内史密斯坚定站在了他身边。 “噢~”话落,古德-讷斯完全失望的摇摇头,眼里尽是惋惜,“你可真是不会珍惜机会呐艾斯,我们……都只是想要合理的购买而已。” 他摊开手,被引导着的同学们围得更紧,乘着大势,围住这人儿。 所有的光都被遮住了。 飞尘舞动中,简-艾斯低了下头;深吸口气,笑得抿起嘴。 “看来……” “你们是不清楚我的实……” “咚!”手刀落,一道看不清形状的风,抓着歪头栽过去人儿的衣领,留下打疼人脸的声响。 第三百零七章 在?是你对吧? 水滴轻轻坠落。 皮靴踩起几片缭绕的纸灰,镜片后的眼抬起,看着已淡薄了许多颜色的蛇雾,转身一周,于这份弥漫着死气的灰色光线里,将戴有白手套的手背在身后。 “有特殊情况吗?” 一抹炽热的火燃烧,竖缝出现,露出金丝花纹长衣的一角。 白胡子维奇摇摇头,仰头望向还有裂缝未愈合的阴沉天幕,抿嘴呼出口气来。 整个竖缝愈合,火还在蔓延,从王都而来的传奇站定,光头上的图案繁奥复杂,似活物般闪着微芒。 “你们上次的战斗很激烈。”他看了眼只剩蛇雾翻滚的魂之世界,双手合进袖子里,眼珠一瞬不瞬的看着这扇被人尸血肉粘附的门。 “它很强。”维奇收回目光,推了下眼镜,率先伸手,握住了白骨制成的扭曲门把。 “需要留下一些媒介么?”光头传奇看着他。 维奇沉默了半响,手掌往下一压;一道阴森至极的风从慢慢扩大的门缝里飘出来。 周边的蛇雾开始有了异动,光头传奇从合拢的衣袖里扯出手,对着前方点点,几朵不可抑制的火围着这扇门汹涌燃烧起来。 畅想中文网 一时间,无数凄厉狰狞的哀嚎于火中响起,又像是得到了解脱般的乖戾大笑,发出噼啪声响,掀起无比难闻的恶臭。 门彻底打开,一身制服的白胡子导师率先走进黑暗内,光头传奇再望眼周围,迈步跟进。 门内,完全阻绝视线的雾一层层散开,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缕微风吹来,夹杂着冻土融化的湿冷味道。 太过腥甜了。 气温忽而微冷,几道似花瓣一样的白雪斜着贴过来,于维奇花白的发里融化成阵阵热气,升腾入高空。 是漫天的雪,从昏暗又布满乌云的天幕垂落下来,与来的风一起轻柔歌唱,更有漫山漫野的浅色芦苇;担着沉甸甸的雪,低垂着头,随涟漪微微荡漾。 这是怎样的心府世界? 维奇看着这片广袤无垠的白雪画卷,背着手,张嘴呵出口热气来。 “还是挺漂亮了。” 一身长衣外套的传奇站在他边上,抬头见雪,伸出衣袖里的手掌,捧起一片冰润,合拢五指将其握住。 跟着,二人在这片大雪里沉默了许久。 最后,是维奇取下布满白霜的金丝眼镜,一面擦拭,一面语气平静的叙述道:“这里被改变过。” 光头传奇闻声看向他,又转头,用食指弹掉压在眼前这株芦苇身上的积雪。 “他的心府已经被打开了。”光头传奇看着这捧积雪坠入土里,吸口气,将目光放在芦苇平原的尽头,“可能,就是那里罢。” 话完,他好生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座……好似巨龙般蜿蜒盘横的城墙。 “是鹰盾边境的模样么。”维奇应了声,戴起眼镜,于缭乱的雪花里,看着那座倍感熟悉的轮廓,深深叹了口气来,“要是没有与恶魔交易,这座心府,也不至于会变成这番模样罢。” “那上一次的气血燃烧呢?”光头传奇问。 维奇眼珠微动,声音平和答:“是他自己的本质。” 话落,光头传奇的目光微闪,又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在大雪纷飞里,对着平原的尽头,握紧了五指。 “呼~”两人的身影一同扭曲消失,下一瞬,已步入了死寂沉沉的街道,看着这座大雪纷飞的城。 “它会在哪儿?” 冻僵了街道与房屋的冰雪,一具具看不清样貌的人尸躺在路边上。 冰锥一条条挂在晾衣绳边,入目的一切都是杂乱脏臭,被翻倒在地的垃圾桶被冰封着与黑土地面黏在一起。 里面全是颜色暗沉的破布,仅有的几枚果核与鱼刺,都被啃食的干干净净。 有些屋内还有橘黄色的油灯光芒, 寒风呼啸,光头传奇缓慢的移动视线;整条街都找不到一丁点活人残余的气味。 好似这座心府,彻底成为了死人的葬岗。 “咔嚓”一声,他脚踩着透明的冰块;在脚下蜘蛛网般的裂纹中,仔细观察这具瘦骨嶙峋的冰尸。 他们……都是被活活饿死的。 二人响起悠长的吸气声,正蹲在某座石屋前观察的白胡子站起身,镜片后的眼珠转动,捕捉到了某扇悄然闭合的门。 光头传奇也同时射去视线,看见了那只,通体乌紫又指甲血红的手。 “果然产生变化了。”维奇叹了口气,没有动弹,沉默地思索着后续打算。 “你说的那根赝品呢?”光头传奇也将双手合在袖中,热气随着嘴巴的张合飘出,在寒风中化为虚无,“不会是被它带进来的那缕生魂,挣脱了罢。” “有可能。”维奇抬起眸子,于原地环顾一周,语调始终平淡的说道,“他毕竟吸收完了‘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如此磅礴的生命能量,很难不让这些寄生在他身上的鬼物出乱子。” 光头传奇闻言笑了笑,看向他,问:“你就不怀疑他?或者……你就不担心他与藏在这里的东西也达成了某种交易?” “目前来看几率很小。”维奇摇摇头,回望他一眼,亦是呵呵笑着,继续观看大雪。 “怎么?”光头传奇笑眯了眼睛。 维奇未再多说,看着那栋亮着灯光的矮石屋,开始朝其迈步而去。 皮靴与冰面的接触声在风雪中刺耳,白胡子维奇来到闭合的门前,与身边传奇对视片刻;摇着头,颇为无奈的伸出了手。 生有一层透明冰层的木门纹丝不动,维奇微微歪头,转而举起戴有白手套的手,在身后传奇的目光里,平稳的叩了叩门。 于是乎,光头传奇失声笑了;双手合在袖子里往前,在几朵鹅毛大雪的阻拦中,迈步来到这栋矮屋的窗边,伸头,看见了一张披散着头发的狰狞面容。 “是它吗?” 被如此怨毒憎恶的血目盯住,光头传奇更伸长了点脖子,接着踮起脚,把下巴都撑在了窗沿边。 “可能是吧。” 头发与胡须皆白的眼镜大叔也跟着占了窗户的一角,隔着冰霜冻住的薄膜,看着这只慢慢缩回墙边上的鬼物。 “是不是有些弱了?”光头传奇侧过头去,询问这个魂界大师的意见。 “可能是鬼奴,也可能是将那只生魂带进来的东西。”维奇的目光未转,把屋内的东西都瞧到了轻颤起来,“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学生体内的问题就很简单很多了。” “它确实是有些灵智的样子。”光头传奇跟着点评一句,几道热气从鼻腔飘出。 “要不……”维奇看向了他,“你去问问?” “我吗?”光头传奇闻声一顿,看眼不断下着大雪的昏暗天空,扯出手,对白胡子维奇笑着点了点。 他张嘴呼出一线炙热,法令现,一片极致温柔的火焰从薄膜制成的窗户缝隙里探入,吓得墙边的鬼物疯狂尖嚎,好蛇般扭曲的长发与暗青色的皮肤下黑色血管一同蠕动起来,属实是有些恶心。 维奇安静的看着屋里这只鬼物被火焰缠绕裹起,再转头环顾;向这条街上的其他亮着灯光的房屋一个一个探去目光。 “它不大像是呢。”屋内已有股焦臭飘出来,光头传奇站在窗边好生确认了这间屋子没有被波及;便张嘴把那团人形的灰烬彻底吹散。 “那就一个一个找吧。”维奇指了指街头,“我从那边开始。” “好。”光头传奇点点头,各自转身,却又诡异地停了下来。 “你们会死的……” 锁链断裂,一道嘶哑的声音好似从九幽地狱中响起,跟着,宛如被紧紧裹在黑布中的诡异身影从一间烛光闪烁的门缝内探出了布满绷带的枯槁手掌。 用无比森冷刺耳的狞笑,刺痛了这两位大叔的耳朵。 “我终于出来了……” 藏有男女哀嚎的黑雾萦绕旋转,这位被镇压在谷底的恐怖厉鬼,仰头发出悠长的叹息。 “应该是它了罢。” 一层层恐怖的波动不断从那团黑雾中传来,白胡子传奇与光头传奇相互对视一眼,让刚挣脱锁链的厉鬼有了片刻的失神。 “你们是……” 遮笼在身周的阴森黑雾忽而有些凝滞,它说话的尾音都开始颤抖。 接着,这两位大叔统一向它投去了目光, 在那平静的眼眸里,有着真真切切的,大恐怖袭来。 第三百零八章 她来了 偷偷钻入蚕丝被里的晨光有些热了。 堆积在大床上的枕头堆五颜六色,繁琐的手工吊饰在阳光下摇摆,随着下方的呼吸一同起伏。 “叩叩叩~” 新上任的银发管家推开了主卧的门,步调很轻来到床边,弯腰,声音轻柔,却好似有种魔力:“主人,夏洛克侯爵在城堡的西厅等你。” “嗯?”熟睡的人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在光下有些密碎,若不是被肉挤着宽生的圆脸,应是个相貌出众的人儿。 “今天有您必须要参与的生意。”管家挺直身,又侧头;身后的仆人们静步向前,端起为主人准备的衣物。 残余的困意压沉了眼皮,克里曼沙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将堆积如山的枕头堆滚得到处都是。 “是什么生意?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舅舅提起过。”他仰头张开手,一面在女仆的服侍下更换衣物,一面看着新管家出声。 “我也是刚才得知的消息。”管家微微垂下下颌,从首饰盒里选出一枚纽扣,上前为主人搭配。 “好像是您那七十七号庄园的朋友,”管家的声音极其平淡,“将那瓶‘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全都吸收干净了。” “只用了一晚上。” 他看了眼主人的神情,又往右些,帮其捋顺这件蚕丝内衫。 话落,正在抬脚穿裤的克里曼沙往他的面上射入目光,先是愣了会,再露出大白的牙,笑得又短又急:“原来是这样啊。” “唔。”女仆将抹有药粉的柔指伸入他嘴,使其的声音模糊不清楚,“那我舅舅还找我干嘛呢,药都拿不回来了。” “我也不大清楚。”管家为他扣好扣子,伸手捋了下,微笑着侧身,并接过仆人递来的香水,往空气中喷了点。 克里曼沙点点鞋尖,仰头在香水的气雾里转了转,像是心情不错的吩咐道:“我的早饭呢?难道舅舅也还没吃吗?” “他正在与客人用早茶,说让你过去用膳。” “客人?”克里曼沙扯了扯外套,一抹发型,精神奕奕的跟着管家往西厅走。 此刻的晨光已有些耀眼,花园内还是这幅静谧清香的样子。 一行主仆浩浩荡荡的穿过绿荫走道,来到喷泉歌唱的优雅庭院时,克里曼沙属实是皱起了眉来。 竟然是她? 心底的念头蔓延,加尔-克里曼沙咳嗽两声,于椅上人的回眸下,一屁股坐在了舅舅旁边的位置。 “你来了。”夏洛克侯爵用目光在外甥的脸上停了会,再向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率先端起了茶。 “早上好呀查理小姐。”一旁的克里曼沙仰脖戴好餐巾,握住刀叉,在牛奶与肉食的浓浓飘香里,向这道极美又极其危险的人儿的,颔首致意。 “现在的时间不算早了。”米尔顿抬起杯沿后的深褐色美眸;放下茶杯,戴有蕾丝手套的玉手尽是撩人的魅惑。 克里曼沙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搅匀抹茶酱;倒在刀叉上,往餐盘里的牛里脊肉刷了两边。 夏洛克侯爵品出了二人间的微妙气焰,明知故问的微笑道:“你们提前见过了吗?” “就在前天。”米尔顿大大方方的接上话语,又向沉默用着早点的人勾唇笑了笑,“当时我与加尔先生商谈过合作的可能性。” “噢?”夏洛克侯爵点点桌面,望眼只是吃着牛肉块的外甥,以长辈的亲和姿态询问说,“那我能具体的了解一下么?” tsxsw.la “当然可以。” 米尔顿掀起眼皮,炽热的朝阳打在其眼瞳里,折出一片潋滟。 她身后执事递上条款详细的计划书,站在夏洛克身后的下属上前伸出了手,再躬身放在了侯爵的手边上。 纸张翻阅的声音清脆入耳,低头喝口粥,克里曼沙用餐巾擦了擦嘴巴。 时间悄然过去了一会儿,夏洛克侯爵合上这本厚厚的生意计划,眼珠转着停在外甥脸上片刻,最后对米尔顿笑着称赞道:“这真是一份诚意十足的合作。” “只是双赢。”米尔顿拿起了茶盘边的小扇;打开,仅露出略有些英气的丹凤眼,“也是查理的一贯风格。” 夏洛克闻言看着她,眸光微闪半响,于柔和了几度的朝阳中,用打趣般的语接道:“那不知道我的外甥,现在还有这个机会吗?” 米尔顿刚垂下美眸,一旁的继承者放下了刀叉,喝掉果汁,冲舅舅笑着说道:“可现在的情况不大一样了啊舅舅,那艾斯都惹出这么多事了,要是再缓了点,不是更不好收尾么。” “嗯?”夏洛克安静的听,又盯住外甥这双极像自己那妹妹的眼睛,语气不急不缓的追问,“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要将这份生意继承下去。”克里曼沙对着空气挥挥手,接住仆人递来的雪茄,又仰头方便她们取下自己戴着的餐巾,最终才在“噔”的一声中,侧头吐出口浓雾来。 “我要将加贝帝斯的所有生意都交给我的表弟奇得塔斯,反正他还要在这里学武,而且……”他回应了舅舅的眸子,“这对于家族来说,也是更有帮助的事。” 话落,一旁的女仆为三位添上新茶。 米尔顿合拢手中小扇,往后靠了些,扬起光滑细腻的下巴,却是安静的未发表意见。 这场早茶的气氛更显微妙了,坐在主座上的侯爵停下点桌的指尖,再对米尔顿歉意一笑,转而继续与外甥沟通道:“那关于那个简-艾斯的事情,你又打算如何处理呢?” “我会重新与他签订另一个契约。”雪茄的蓝烟从牙缝里钻出来,克里曼沙抬手点点烟灰,望向了对面的女子,“最纯粹的主仆契约,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我的提议的。” 夏洛克闻言挑了下眉,左右观看;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出一丁点儿脾气。 也是此刻,低头把玩小扇的人儿终于抬起了眼:“用价值四千亿的宝药来换取一名仆人,加尔家族的底蕴果然是帝国盛传的那样显赫呢。” 她声腔圆润的说得侯爵指尖一顿,再翘起长腿,继续用这般略带懒意的平和声音,让年纪更小的外甥沉下了目光:“谁人都知道这件宝药是出自皇家的手,现在兜兜转转的来到一个平民手中,还只用了一晚上就吃个干净,要真是人人都相信,那事情也确实简单许多了。” “我只是叙述大众会联想到的逻辑,未有其他的想法。” 她说完,画有白云图的小扇亦打开。 对面的侯爵看着她目光闪烁,良久,才笑了一声,伸手按住外甥的手臂,对着前方往上抬了下手指。 翻开另一本不同的计划书,这一次,他明显更为沉浸下去:“给查理小姐倒茶。” “不用了。”米尔顿摆了下手,目光掠过侯爵身旁的人儿,勾起唇,慢慢捏住了小扇。 庭院内的阳光有些转凉,几缕风涌起,夏洛克侯爵终于抬起头,凝视住米尔顿的面容半响,再对早已有些皱眉的克里曼沙出声:“把你之前签订的所有契约都找出来,你亲自去。” “为什么?”克里曼沙的眉更紧,却是在舅舅的眼光里起身,推开椅子,转身向主堡走。 米尔顿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端起茶,将剩余的那一点喝尽。 “查理小姐,你……应该花了许多时间罢。”对面的侯爵出声,探过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接下来的话却换了个重点,“你父亲最近如何了,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她礼貌性的笑了笑,直视对方的眸子,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不过对于其他事情来说,我们还是多专注眼前的生意吧,毕竟,这几千亿的金额,足够我们实现更多的可能。” “是呐,生意确实是要谈的,但并不急于这一时么。”侯爵似笑非笑的应了声,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说,“都怪我这外甥太过单纯,不过你也与克里曼沙的岁数相仿,整个王都,我之前好似很少见到你的行迹,与你爷爷也只是在王宫见过几面而已。”他抿出了温和的弧,“现在再看,老的少的,也是多了些象征性的名头罢了吧。” 他说着端起了茶,像是说了通用词混乱的多余话。 “说不定吧。”米尔顿淡笑点头,小扇叩桌,第一次主要要茶。 双方默契的品着茶香半响。夏洛克呼了口清香四溢的热气,又是以长辈般的温和态度,说道:“关于这笔几千亿的生意,我们的最大优势在哪里?” “加尔-克里曼沙有整个圣克鲁斯的赌博业入场券,”米尔顿闻言抬头,“我有整个波斯最大的药材品牌,又垄断了这个城市的酒店产业。” “所以,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的呢?” “那可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得到承诺,夏洛克侯爵笑着换了个坐姿,戴有朴素金戒的手搭在了扶手上,“我可以代表我的外甥同意这项交易的初步接触,只是……” 他望着米尔顿,对方亦是静等他的下文。 “关于王宫那边,我需要一味完全差不多的秘药作为筹码,然后整个酒店的资金比例,需要再往上调一点。” “对于此,我可以作为督察者。” “最多百分之十,而且要重新签订契约,并且抹除利息这一项。”米尔顿想都未想的答,好似早有准备。 “我确实看见你的诚意了。”夏洛克满意颔首,先抛出了砖头,“关于其他者呢,还像我们之前探讨的那般么?” 米尔顿笑了,只是丹凤眼里未有任何涟漪。 双方又这般沉默了半响,是夏洛克拍了拍扶手,对这狡猾的商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米尔顿顺势起身,伸手与之相握,“这四千一百亿,查理商会将分成十五期送入加尔-克里曼沙在王都的庄园,至于那味宝药,今下午就能送到这里。” “那我就在此静等好消息了。”夏洛克侯爵微笑收回手,看了眼急冲冲跑回来的外甥,当着其的面,说出令后者微微失神的承诺,“关于重新签订契约的事情,我会在今晚全部解决。” “我拭目以待。”米尔顿扬起了唇,深褐色的眼瞳停在了克里曼沙身上片刻, “不如就趁着今晚,一同举办个宴会吧。” 夏洛克侯爵忽而拉住克里曼沙的手肘,声音是如此的笃定,又如此的令某人无力。 第三百零九章 大雪 大雪纷飞的天幕下。 一层层黑鳞缠绕在好似冰雕般的主堡城墙上。 如白鹅羽毛的雪愈发迷人的眼,两道身影越过石柱,站立在这片前院里,抬着头,看着上方这条庞然大物彻底死去的样子。 “这应该能作为众生势的原胚了罢。” 光头上有繁奥图案的传奇踏近一些,望着完完全全围住了城堡和广场的巨型盲蛇,从口鼻处呵出热气飘舞。 “不大好。”一旁的维奇摇头,伸出白手套,五指按压在了结成冰柱体的喷泉上,“它看起来不像是被秘药催熟的。” “嗯?”光头传奇应声转头,从袖子扯出手掌,目光越过这座城堡的门柱,看向了那头的军事堡垒,也是慢慢笑了出来,“这孩子将整个鹰盾仿制得太像了,因为是自己的根么。” 话完,他瞧眼还在观察巨型盲蛇的维奇,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用指尖将其碾为清水。 水从指缝过,滴落在白雪皑皑的地上,却好似活物般,蠕动向前着,寻找着更多的气息。 fqxsw.org 这只盲蛇太大了。维奇又往前多近一步,越过广场,来到城堡主殿下方,那从露天圆柱圈无力栽下来的巨蛇头颅,正翻过来,用庞大的体格压住了花纹瓷砖,近乎盖住了整个主殿大厅的空间。 维奇步调沉稳地靠近,站立在这个蛇头边,伸出的手,还未有对方的一块鳞片大。 “这是不可能的罢?”毫无所获的光头传奇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仰着头,伸手捏起食指与拇指,将那缕藏在其鳞片下的火招了回来,“若是单按体格来算,长成它这幅模样最少也要上百年,要真不是被锁住的那缕生魂,那它不就在这小子的心府内寄生有百年了。” “这合理吗?”他看向身边人,弹了弹指尖残余的水渍。 维奇没有答话,眉紧锁,背在身后的手相握在一起,好似在复盘来这里的一切细节。 光头传奇深吸了口气,将十指上的所有水渍都弹出;手掌重归入了衣袖里。 大雪依旧无声的坠落着,已死得翻过来,且有些僵硬的巨大蛇尸里,慢慢有了些不安分的异响。 光头传奇皱起了眉,一旁的白胡子则推上了眼镜;握住拳,于白雪纷飞中,对着这只巨蛇前方的空气,轻轻地砸了下。 “咚~”看不见的涟漪缓慢扩散,一片一片黑鳞崩裂消散,好似被星火染上的纸——蔓延出滚烫的圈,再萎缩成灰烬;顺着边缘慢慢扩大的,将整条圈住了城堡和广场的巍峨蛇身,全都化为灰被寒风卷起,于漫天大雪中,以不一样的哀悼颜色,飘向了天幕。 “这样不会有残留吧?”一旁的传奇抬头摸了摸皱起的下巴,又对准天上一吹,让那些浩浩荡荡的纸灰气流,彻底燃烧成粉末,消散在了雪里。 维奇看得呵呵笑了,背手在后,语气略微诙谐的道:“你到底挺关心他的。” “只是应该做的而已。”传奇摇摇光头,收手入袖,转而对维奇问,“这孩子的事能停息了吗?” “差不多了。”维奇收敛起笑意,身姿挺拔的站立在雪中,镜片后的目光还在默不作声的观察,好似刮骨的刀,要将所有暗瘤剔除干净。 “如果在贫民窟里那个就是被带出来的亡灵,在这座城堡里藏身的巨蛇就是被锁链锁住的生魂。” “那简-艾斯,确是健健康康了。” “怎么可能还有变数。”光头传奇摇了摇头,语调亦是平淡的很,“这两件凶物都有了一定的威胁,更上一个层级,他与那恶魔交易的,献出的,也不仅是一半的精血了吧?” 说到这,他抽出手指了指整个城堡的占地大小,“他的心府也就这般大,再厉害一些的,整个地方也不会这么稳定有序了。” “这样,也才能解释他吞噬那些能量的去处。” “也是这个道理。”维奇点点头,深呼吸一次,胡茬花白的嘴边有些丝笑意,“可就算是整个心府内的一切异象,也不可能将传奇秘药一晚上消耗干净。” “所以说……” 两人同时出声,亦是同时看向对方的眼;露出更为深切的笑容。 气氛忽然沉默了,一片片雪花从头顶飘下来,惹得从王都跟来的传奇,无奈地看眼对方,摇起头,算是有些感慨的讲道:“我承认,他的天赋确实是出众。” “所以呢?”维奇继续笑着应答。 “所以……”这位亲王抽手捧住了一片雪,又摇摇头,看了眼一副和煦作态的白胡子维奇,“我这倒有些适合的经书,是根基太浅,学不了大用的。” “那是我的工作了。”维奇颔首回应。 雷利亲王也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甩掉掌心的水,将手臂自然的垂了下来:“这次他可是捅了个大篓子,昨天在宫里,你就没向她作出承诺?” “当然有了。”维奇呵呵一笑,又将目光放在了雷利亲王身上。 亲王被看得脸黑了,两手重新进衣袖,闷闷看着上方的雪。 他身旁的人倒也不催,就这般随他看,自顾自的擦拭起结霜的眼镜来。 “两本武技,”看雪的人发出了声音,“再加一本经书,让他读到毕业为止。” “嗯。”擦眼睛的人继续在擦,未有多余动作。 于是乎,看雪的皱眉了:“你自己就没有?” “我是一名导师。”擦眼睛的抬头,嘴边噙着笑,“教好学生是我的义务。” 看雪的又沉默了,也没了这份心思,转过来,抽手摆出“三” 的姿势:“从圣克鲁斯到现在,我便不欠他了。” “我会转达的。”维奇戴上金丝眼镜,最后望眼下雪的天幕,看向他,声音极轻的启合了下嘴。 这道声音还不敌过风,却听得亲王垂眼,安静思索了半响,才回:“那里还有诸多诡异,我没有万全打算。” “连我们……”他回应过去,眸光沉着,“都可能会死。” “那太冒险了。”维奇垂下头,闭眼听雪,分不清是发须还是雪的颜色。 双方都安静了,只剩猎猎寒风遮笼他们的痕迹,妄图将其永远留在这里。 “走罢。” 亲王接着最后一捧雪,看眼这个心府世界,转身迈步,与老伙计肩并肩的,走在这份难得的静谧里 “其实,这孩子已经很不错了。” 维奇发声,亲王不可否置,却还是问:“那上次的交易呢。” 维奇只是一眼:“那是我教学生的方式。” 亲王点点头,没有多念叨。 继续迈步,白雪被靴子踩得发出轻响,留下顷刻就会消失的足印来。 “与他做交易的恶魔还会找上来的,这次去王都,我从尤因那里听闻了很多相似的情况。” “这个世界不大清净了。” “没错呢,而且源头极难处理。”维奇看向他,“是梦。” 风雪依旧,迈步的腿插入了雪里良久,再动身时,这位亲王抬手点向眉心,从中拿出一团火焰交给维奇。 维奇伸手捧住这团焰苗,周围的大雪竟都近不了他的身了。 “三年。”亲王说完伸手,推开了身前这扇看不见的门。 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雪里,代表这一个世界的门儿关闭,并在彻底闭合时,无声自燃,化为一瓣瓣纯白的雪,歌唱着,旋转着,往上飘往天幕,越过层层的云,进入了母亲的怀。 “真是辛苦了。” 这几缕白雪落入一只肉乎乎的掌心;手指并拢,有更多的雪花从指缝飘落,悠悠的,悠悠的重复来时的路。 坠落于下方的世界里,化为漫天大雪。 原来…… 这只是一个水晶球里的世界。 而捧着其的红袍稚童,正坐在沙滩边,晃悠着小脚丫子,于皎洁的圆月下,踢起一朵又一朵的属于海的浪花。 可挂在天上的月竟有两轮…… 时不时变化形状,就好似有生命的那般, 在默默注视着这个渺小的身影,并支撑起了,整个世界。 第三百一十章 个子高的 选吧。 无形的指拂过面容,简-艾斯睁眼,被窗后透来的光眯起了眼球。 这是一匹的沙发,他掀开身上的薄毯,双脚下地,踩着坚硬的红木地板,仰头看向了,那边书桌后的人。 “先坐一下。”低头批阅公文的白胡子导师平静发声。 简-艾斯多望他一眼,再左右看看这间办公室,垂下头,发现自己就穿着一条运动短裤。 于是他一抹指上的戒,取出一套纯白衬衫和深色裤子穿上,又系紧一双低帮的鞋,简单抓了抓寸头。 在灿烂的正午光芒里,往后靠住沙发,任由光线打上侧脸,抿住了削薄的唇。 他的睫毛长且浓密,如桃花般阴柔的眼线引人眼球,又偏生得深邃立体的五官。 让人不禁感慨,原来时间能给予的变化是巨大的。 就这般安静等待了许久,简-艾斯始终将眸子放空的,发呆一样的看着前面的茶几,双手点在一起,也不觉丝毫的无聊。 期间的学院导师们在这间办公室里来来去去;尽多的也只是多在他的面上停留了会,未再有其余的眼神含义。 窗外的光慢慢收敛温度了,维奇填完最后一张表单,深吸口气,低头捏了捏眉心来,向他出声道:“过来吧。” fantuankanshu.com 简-艾斯抬头,两只食指最后一次点在一起。 拉椅,入座。书桌前后的二人各自都未出声,好似在酝酿着话语,又好似是事情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那双镜片后的眼一直凝视着他,让他略略偏开了头,脖子曲线一紧,将搭在锁骨上的琉璃金项链露了出来。 “先看看这几份契约吧。”维奇从他面上收回目光,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将一沓薄纸放在他眼前。 简-艾斯闻声照做,看清第一张契约的内容;贴着纸面的食指一顿,又平静至极的翻了起来。 五张纸,分别对应了五个人。 见他又叠好契约纸,维奇便出声道:“有疑问吗?” “没有。”简-艾斯摇摇头,嗓音像是午间的风,很淡,又有种摩擦感。 “嗯。”维奇轻轻点头,拿起书边的朴素羽笔,递到了学生的手上。 简-艾斯低头就签,窗外的几缕风吹动了帘子,扑过来,使他垂低了狭长的眸。 “请问还有其他的事吗?”将五张契约递上,他望着白胡子导师,漆黑的瞳仿佛能倒映出对方的样子。 “还有。”维奇接住这道目光,平淡的抬手搭在桌上,十指交叉,问,“我在走时特意嘱咐了思科特只要简单的看好你就可以,为什么我每次回来的时候,你总会带给我许多的惊喜。” “有时我都在怀疑,是不是有些东西在指引你。” 阳光入,导师的镜片反出一片刺眼的白。 这道磁性的声音摁入胸腔,简-艾斯表情不变,搭在桌边的左手曲起了食指:“是恶魔。” “为什么现在才承认?”维奇往后靠了靠。 简-艾斯听着莞尔,抬起眼眸,答:“我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老师,哪怕是现在,我也没有。” 维奇听得沉默,良久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关于乔蒂他们的欠款,学院会在假期和一些特定时间为你提前安排工作历练,帮助你减轻一些,”他的声音一顿,“债务上的压力。” “我很感激。”简-艾斯深吸口气来,闭合嘴,喉结一阵滚动。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维奇不再看他,转而收拾起桌面上的书与笔。 “我不知道。”简-艾斯大大方方的摇头,是有些迷惘的,暗下了眼睛,“但我一定会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有关于这五位老师的欠款。”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那一场场拳赛还不足以你支付这些利息。”维奇答了一声,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清楚那个条款的含义,如果转变为了奴隶,你在学院学习的资格也将被剥夺。” “所以呢?”简-艾斯转动眼珠,干涩的笑了下,“学院会帮助我吗?” 这道轻声入耳,维奇停住了动作,后将红色线条的书搭在最上层:“如我之前说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啊。”简-艾斯点点头,倒也没多大反应。 维奇捉住了他眼中的某种光渍,抚去书上的些许灰,再次换了个话题道:“对于自身的学武规划,你做到哪一步了。” “嗯?”简-艾斯转过有些木的目光,“学院每天安排我什么我就做什么,关于那本法门和武技,我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修炼秘药。” “不,这还远远不够。”维奇推了下眼镜,看着学生的脸,“你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我已经利用完了。”简-艾斯笑了,又慢慢收敛嘴角,“至少是我现在能够达到的极限。” “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我只能对你的学业起到建议。”维奇递上一张刚写好的纸,戴有白手套的手点了点其上第一行的内容,“学院会定期举行一些竞赛来激励学生,其中大多是君王的馈赠,如果你愿意为此准备,可能会有一些机遇。” 简-艾斯接过纸张,低头看着,表情认真地出声应:“我会努力尝试的。” “你激活八门了吗?”维奇平淡的补充了一句。 “没有。”艾斯反射性的张嘴便答,接着面色一白,左手紧紧握住。 室内的气氛倏地诡异,这对师生相互对视着,打在桌上的的阳光慢慢黯淡了下来。 “这也是那个恶魔透露给你的?”维奇呵呵一笑,平和的眸子,好似穿透了少年的魂,到达了对方的本质。 “是的。”挣扎已无太多意义,简-艾斯深吸口气,“我在圣克鲁斯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它的时候,就了解到了许多武学的辛秘,以及些许历史。” “哦。”维奇点点头,“那你可以走了,带上这张纸,这是我对于你的额外的期许。” “关于你庄园的主屋,学院会在一个星期之内重建。” “修缮工作要持续多久?”简-艾斯看着导师,眼神有些复杂。 “预计要到下个月才完成。”维奇摆放好羽笔,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话,“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学院计划来训练自己。” “我明白。”简-艾斯拿起纸张起身;握住门上把手,忍住要多说几句的心思,只是悄然回头,看了眼书桌后的人儿。 “你好像带有情绪了。”闭门,一道似火焰般的身影归入简-艾斯之前坐的椅,一面低头拍了拍,一面发出了声音,“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 维奇未有反应,只看着摆在书堆最上面的书,片刻之后,才对这名亲王问:“那你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嗯?”亲王抬起头,便是深吸了口气来,“帝国会培育有希望的种子,只是在某种固定的范围里。” “可能吧。”白胡子导师又推了下镜架,其声淡薄,表情亦是始终未有过变化,“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历来的顶尖,已经在某种形式上被垄断了。” 亲王闻声皱眉,停了会,才道:“这不像你。” “我从来未变过。”维奇笑呵呵的应了声,将最后的纸张也收好,本要起身,又不知怎的被钉在了原地,于是一面埋住表情,一面叙述了起来,“以前的人学武,只需想着如何强大自己,如何用好每一份帝国或者富人给予的帮助。那时每个武夫的肩上都压着两座山,一座叫‘巨人’,一座叫‘恶龙’。连生死也置之度外的,有好的,都留给更有希望的人。” “是不是挺蠢的?” 他抬着头问,发须在光里白得刺眼。 闻言,亲王慢慢缩起了五指,接着便有些悲伤,而且不快了。 “我不是在责怪任何人。”维奇用双手撑住桌子;按压了下太阳穴,“只是想着以前假想的敌人都是巨人恶龙,如今却是同室操戈。帝国要是再这样下去,某些有人诡异死去的地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自有‘苦修’和‘勇者’不要命的去对付。” “还记得那时的大恶魔吗……”这位传奇的眸里闪着追忆,“整个四国本是一片纷乱,却还是停下了性子,连着手签下那份契约,再关系怨恨的都栓在一起来,不晓得他们还有多少会记得这种滋味。” 他说着开始发笑,又摇着头,温和的,有种说不去的亲切感,只让人觉得像那窗外的光,烘热了灵魂。 “别说了。”那头的亲王收手入袖,面色沉着,语气也不加掩饰,“以前是以前,如今人们所担心的不再是这一些,那时年年有人饿死,现在只是少部分,还不够吗?” “那还有些,真算成个人吗?”维奇看着他,令对方更为有些无声的,不快起来。 “我算是能理解他们为何这样对你了。”良久的沉默后,亲王动了下腮帮,面沉的有些怖人,“前些年亏我还为你说好话,现在想想,你不如与那只脏鼠一同滚出去算了。” 维奇闻言淡笑,往后靠住椅子,伸手捏了捏眉心:“只是一丁点的牢骚而已,而且我也没什么能力,已经是个废人。” “你也知道呐。”亲王皮笑肉不笑的应,有些失去了架子。 桌面上的气流有些冷,维奇看着对方,看了许久,再问:“要是有一天,我们也该进那座山了,后面的人,还能肩负这个责任吗?” “你管的太宽。”亲王直接皱起眉,一脸的不耐,“你要真有这个心思,就自己立下这个牌坊,别和我说了,我与他两清了。” 维奇呵呵一笑,便不再有言语。 双方又这般安静的许久,一缕阳光消散,亲王的眼皮一抖,猛地抬起头,生平第一次,向这位老友咬牙切齿的道:“你还真的敢呐?!” 维奇见怪不怪的侧看了眼,又望向窗外,望着那抹刺眼的太阳,略微诙谐地说道:“我已经是一名老师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自量力 小道上的风儿正好,  路上的人儿双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块小石头,一面走,一面用脚尖将石子往前踢着,也有几缕风吹过来,将他的白衬衫吹得稍鼓。  “艾斯!”  后头的几步路上,内史密斯叫喊着跑来,一拍他的肩膀,又顺便把半个体重都挂在了上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简-艾斯侧过头,没忍住得举起手,敲了下这脑袋瓜子。  “这还用猜啊!”内史密斯痛叫一声,推开这个可恶的人儿,抬起脚一飞踢,却被对方灵活的躲了过去。  “别跑!”  静谧的小路又掀起年轻人的朝气,卷起在上方树叶里游荡的风,呼啸地飘往天际。  是彻底打累了。  这两个小伙伴气喘吁吁的躺在一片灌木丛中,互相对视一眼,露出灿烂大笑。  “傻逼。”简-艾斯转动嘴角叼着的嫩枝,又一拳摁在对方脸上。  “唔。”砸在面上这拳又轻又慢,可内史密斯还是撅起了嘴,露出被打出口水的滑稽模样。  简-艾斯笑了,是笑得进了眼底。  “心情好点了吗?”内史密斯翻过身子,扯起土里的几根草,往对面的侧脸吹一口。  “什么?”简-艾斯皱眉扇开这些吵闹的杂草,收下小伙伴的目光,沉默了半响,转头望向天空,语气收敛的答,“那有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气啊?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凭什么卖给他们。”内史密斯伸手枕在脑后,透过树叶的光射入,令他眯起了眼睛。  简-艾斯淡淡一笑,从草里坐起来,忽而问:“内史密斯,你父母应该是贵族吧?”  “啊?”内史密斯侧过头看,坦诚的应到,“对啊,我父亲是一名伯爵,在我们那块领地还算是个领导者。”  “你们没选择去王都?”  “没有。”他摇摇头,跟着坐了起来,“我父亲比较的幸运,被赏赐的领地交通和地形都比较好,就带领着手下人住在那边了。”  “那你们挺不错啊。”简-艾斯侧头看他,吐掉嘴里的嫩枝。  内史密斯只撇了下嘴,指着小道外那些来往的学生行人:“整个帝国这么大呢……像我这样,在整个帝国不少于几千个。”  话完,两位少年都不知再说些什么,便低着头,各顾各的沉默了。  游荡在叶间的空气有些浊闷,阳光忽而被某朵白云遮挡。  简-艾斯垂下眸,剥开手里的绿草,含住最里面的嫩枝:“那你觉得,我们学武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厉害呗。”内史密斯一用力,又将一块草皮拔了出来,“你想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这滋味不爽吗。”  “而且……”他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艾斯,“你不喜欢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么?”  “喜欢啊。”薄凉的唇咧开,简-艾斯的笑容有些玩世不恭。  “那你还问。”内史密斯翻个白眼,重新躺了下去,“像你这样人类仅有的超级天才,学武就是你扬名立万的路,你呀,”他闭起了眼睛,又叹着气,“真正是让人羡慕的很类。”  “啊。”微风抹过眼睑,简-艾斯张嘴应了声,拍拍身上的草根,双手搭在膝盖上垂下,声音平淡的念,“从你学武,花了多少钱了。”  闻声,内史密斯发出疑问的鼻音,再抬起脖子,向背对自己的人儿回道:“差不多一万快两万的红晶了罢,你怎么问这个了?”  “就是好奇。”前面人瓮声瓮气地答。  内史密斯闻到了其的某种情绪,往前爬过来;俯躺在草地上,侧头,看着这张好似在发呆的侧脸。  “诶。”他轻声发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可是几千亿呢,你不是自己堵死自己的路么,你现在又用不上。”  他说完,呆呆望着前方出神的艾斯回过神来;深叹口气,好似要将肺部一同呼出来那样。  “说说呗。”内史密斯抬手拍了下艾斯的背,“你那个赌拳不是搞的挺好的,罗肯考特都去试了一下,一千万呢,很容易就来了。”  “没什么好说的。”简-艾斯摇摇头,起身,要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内史密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转转。”  ……  云是天空的鱼,在那里摆尾,被失去朝气的阳光抹上淡淡血色。  反正今日下午是无课的样子。  绕着学院逛了一大圈的二人找了个酒馆坐下,又觉着里头太闷,便点好一些吃的,出门蹲在青黑色石砖路上,望着来往的行人,有些像是痞子。  头顶上的光线是更暗了,整条朱甍碧瓦的街被烘托得有了份萧瑟,一盏盏路灯亮起,兴许个开合的店铺门里,飘出令人惬意的香味。  “诶。”内史密斯转了下牙签,用膝盖叩了下身旁人,“你身上这些纹身都是你自己弄的?”  “嗯。”简-艾斯点了头,狭长的眸子一挑,让盯着他看的路人微微一愣,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哪来的乡下流氓呢……  那名学生三步一回头,止不住地在心里嘀咕。  简-艾斯未多在意,从戒指中取出一根药,衔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那你挺厉害的啊。”内史密斯伸手揽住他,下巴微扬,竟真有几分流里流气,“该天给我也整些,你那屋子不是烧掉了么,干脆住我那里吧,罗肯考特他们也都在那一边,咱们天天一起上下课,不热闹多了。”  “我还要练武,庄园里雇着的人也不便宜。”下颌闭合,简-艾斯吸尽药里的汁;低头吐掉药渣,拉着小伙伴站了起来。  言罢,二人推开酒馆的门,坐入之前的桌,一旁的侍从正不停端上食物;热气腾腾的,倒也让精神稍稍舒缓。  “你练得法门是那本啊?”系好餐巾,内史密斯又多问了点艾斯近期的打算,“毕比老师的课你好像一节都没去过,到时候的分,可能会不够类。”  “这些我都跟导师说过了,会一起补上。”  硕大的木桶杯咕噜咕噜地溢出黄白色的泡沫,简-艾斯一面诉说个大概,一面叫侍从换掉自己的酒,又吩咐食物不需放配料:一丁点盐就可以。  内史密斯看着他的样子,也放下了酒杯,然後换上柠檬汁,期间还点了些素菜,以及这里做的最好的小鱼干。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吃了点东西垫肚。简-艾斯举起水杯,与对方碰了一个,仰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来。  就好似,他喝的是割喉般的烈酒。  “你,”内史密斯擦拭嘴唇,飞快看眼对方,终于问道,“你现在欠着这么多钱,打算怎么办呢?”  “想办法还呗。”简-艾斯勺起一块蛋白,看不出其余情绪来。  “啊。”内史密斯愣愣点头,跟着拍了拍胸脯,像是噎着了,“你,咳,咳咳,你要是有空余时间,我这里还有几本武技可以给你练。”  “武技?”简-艾斯停住了刀叉。  “对。”内史密斯点点头,喝口柠檬汁,毫无反应的继续道,“学院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发一本内宗和武技嘛,内宗有些不适合,武技总没这么多事了吧。”他挑了下眉,“学生们相互交换武技是常态,学院也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想要啊,班上有挺多愿意和你交换的。”  艾斯听得点头,擦下嘴,说:“这种事太麻烦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不用你一个一个的问,我们有专门的地方啊。”内史密斯回应道,“图书馆四楼是我们班的地盘,绝大数的同学都在那里张贴了自己的武技特色,你到时直接去看看呗。”  “还有这事?”简-艾斯愣了会,于对方的目光中,笑着摆摆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亚摩斯他们经常在那里,而且你比早练半年多了,你可要抓紧点。”内史密斯吃下一块牛肉-粒,嚼几口;看了眼对面人,没忍住的要来几瓶酱料,涂上这毫无味道的食物上,“上次你请同学们玩了这么多钱,他们肯定乐意答应的。”  “希望吧。”简-艾斯咽下嘴里的肉,语调淡的很。  内史密斯闻声有些疑惑,抬眼看他,不由想到今早,便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于是,双方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刀叉切割的声音,以及斯文有礼的进餐模样。  与此同时,两道略微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接着是两道风格不同的迈步声在旁边奏响,发出的声音,让桌上二人统一停下了餐具。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啊?一个神体,却背着几千亿的债务,这也能让你学的?”伸手拉开椅子,披得大大咧咧的往后靠住背垫,继续对眼前这傻黑炭说道,“你说他好好的神体不当,根基不打,直接想着买生命类宝药,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披得伸手一拍,发出清脆的掌声,“现在好了,自己把自己玩死,几千亿呢,你就等着他成为奴隶,被整个帝国嘲笑吧。”  说到这里,他又发出两道鼻哼,翘着嘴,翘着无限趋近于斜勾,好似只有此般才能宣泄出浓浓的不屑。  “啊?”马洛-珀尔张着圆形的眼,挠挠头,便说不出话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ahzww.org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名利场 话落,垂头吃着东西的内史密斯忽然要起身,却被简-艾斯拉住了手,表情平静的摇头。  “你不觉得讽刺吗?”点完菜肴,披得瞥了眼周围的几桌人,转着嘴里牙签,往桌前探点身子,盯着马洛-珀尔发笑,“天天想着跟那些人玩,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几斤几两,这下好咯,彻底成为加尔的狗呗。”  “呵,真是笑死人,要是我呐,干脆自杀算了。”  酒水上桌,他伸手叩叩桌面,让服务生换成更冰的来。  马洛-珀尔听得失语,尝试着张了几次嘴,都只能灰败的挠挠头。  “想什么呢?”披得把目光投上去,“你不会觉得吃了那味宝药就真会有什么巨大提升吧?那是生命类呀,生命类!”  他说完比出一个手势,摇摇头,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润润又要发声的嗓门,一面拍手,一面向其发问:“我就算他真的在这一届没敌手了,那钱呢?钱从哪里来?”  “真就靠学院这点奖金啊?”  披得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开的,露出颇为膈应人的震惊状。  “可这些跟我们无关啊。”马洛-珀尔找到了答话点,“这都是简-艾斯自己的选择,如果他很强,”傻黑炭思索了下,“那之后的荣誉也是他应得的。”  “你没病吧?”披得抖了抖眼皮,拿起刚上的水果扔入嘴里,“唔,难道你也想要像他一样?好好的天赋不要,买什么生命类宝药,欠这么多钱?!你也这么狂妄自大吗?”  他的语顺着空气传播,安静喝水的黑发少年,忽而紧紧皱起眉。  “别闹!”  其声喝出,整个酒馆都安静片刻;转头,披得的表情尤为精彩。  “你……”如此诡异的注视下,内史密斯指了指自己,小心地问,“我,我没干嘛了啊?”  更多的暴虐涌上心头,简-艾斯皱眉摇头,伸手抚上眉心;揉了揉,像是要抑制住某种快要显露的法令。  “我们走吧。”他从戒中取出一洒的晶币坠落桌面,耳垂上的十字吊坠轻微摇摆,配上深邃侧脸,冷得要使人窒息。  见此幕,马洛-珀尔的瞳孔微微张大,木木的,看着披得,再指了指内史密斯二人。  “怎么了?”接受内史密斯那宛如要吃人的目光,披得缓下有些铁青的脸,咬动腮帮,直直看着其回应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也有错么?”  “披得……”马洛-珀尔有些不知所措,腾一下从椅子站起,又脸色涨红的坐下,却是握紧了手;支支吾吾的,躲避了另两位同学的目光。  这话清晰入了艾斯二人的耳,令内史密斯眼中怒火如实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了?”披得皱起眉,笑着摊开手,心脏抑制不住的跳动极快,“我实话实话,有错啊!”  最后一句,他对着简-艾斯吼道。  “你有病啊?!”内史密斯抄起一张椅子往前,被简-艾斯握住了手腕。  “我们走。”简-艾斯的表情如冰,未有理会的心思。  “艾斯!”  两道声音同时炸响,披得侧头,只见一位完全陌生的中年人;站立在了艾斯边上。  气氛有些凝滞,简-艾斯缓了下眉,对这位戴着红顶帽子的人问:“你是?”  “我有事找你。”中年人摘下帽子,向他躬身邀请道,“我代表我主人,加尔-克里曼沙,邀请你前往今晚的盛宴。”  ……  夜色迷蒙,晚间的灯将猩红的酒照出色彩,像是一道起伏的红色波浪——迷醉,又令人灵魂涣散。  岛谷大酒店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在悠扬的声乐里,作态彬彬有礼的贵族们在灯下衣着华贵,或是站着或坐着,松散分布在璀璨水晶吊灯的光芒下,只有酒杯相碰的轻吟,还有迷人上挑的嘴弧,是整个顶层的常态。  跟着,一股清雅的幽香萦绕在每一位男人的鼻尖前,令他们情不自禁的停下交谈,侧头,看着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人儿。  其实在整个顶层,身份与财富这两样东西就像是鱼和水;相互要失去了另一方,都会变得寡淡无色,甚至死去。  而那些流浪在深海的鲸鱼,更是最被仰视的存在。  众人都有些鸦雀无声的闭上嘴了。  她迈入进入“水池”,接过侍从递来的杯子,仅一笑,脸上的疏远与冷漠都融化为一滩滩春水,用暖意融融的颜色,让众人体会到了越过寒冬的春,该是怎样的体验。  灯光洒下,查理-米尔顿画着精致的淡妆;有着二十岁不该有的成熟与妩媚,身上的冰蚕丝礼服已是价格上七位数的奢华,细白纤长的脖颈上戴着洛瑞娜翡翠霜晶更是人间珍品,搭在高耸优美的锁骨间,用极致迷人的光芒,使人清楚童话中的天鹅究竟是何种模样。  这已是美到一种极致了。  犹如科林斯卫山顶的雪莲,迎风绽放,高贵又清冷,令人只敢远观。  仿佛,诗歌里的女神走出了书里。  一名在此地盛名的贵族,优雅躬身,却是还未说话,便被挤在了外层,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神色。  “查理小姐!我是……噢!该死的!别挤我啊!”  “噢~美丽的查理,我……”  “查理!是我啊!你还记得……”  周围的暗潮涌动,查理-米尔顿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槟,薄唇勾起弧度,不断与走过来打招呼的人碰杯,在身边酒店主管的小声提示下,一一点头致意着。  可围绕在周围的人愈发的多着,自从她进入这个名利场,身边就再也未余出过空挡——不管新旧的面孔,都努力让她将自己记得更深一点。  加尔、轩尼诗、霍勒斯、以及摩帝马、铂金、加布力尔等二线财阀,他们都派出了在这个城市里最高掌管者,纷纷向前举杯着,用最为优雅的礼仪交流,试探着未来合作的可能性。  毕竟在这个只追求成功者的纯粹地方,如查理-米尔顿这样的顶尖商业天才,绝对是所有财阀争先考虑的第一选择。  这就是生意最纯粹的本质。  他们永不会相信鬼神,只知道金钱入袋才是真理,亦是对名利最为疯狂的群体。  “这就是查理-米尔顿,尽管她只有二十余岁,但她在帝国南方获取的金钱,已让所有财阀们趋之若鹜。”  端起手中的香槟,摩帝马-里塔二世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儿,等待机会的同时,向旁边的铂金-帕斯卡尔说道,“仅仅是我们脚下的这件岛谷,每日都能冲击3到8万枚的红晶。”  “而且,”身旁人要说话,他耸耸肩,用略显残酷的语熄灭了对方的争执,“她只需向帝国缴纳千分之一的税。”  “这我知道!”铂金-帕斯卡尔扯了下外套,侧头瞪眼,喝退了某个不知名的贵族。  “我们关于税收这一块好似对某人太过于宽容,这并不应该写在契约之外。”他看着摩帝马-里塔二世,摇晃酒杯,仰头一口喝尽。  摩帝马-里塔二世点点头,环顾一圈周围,向那边向自己举杯的人回应;喝完酒,声音极淡的回应:“简-艾斯在我们的生意中的位置至关重要,只是一点点税收,比不上……”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优势。”铂金-帕斯卡尔皱紧眉,往前迈出一步,偏离了人群一些。  摩帝马-里塔二世见此只是轻笑一声,敛去眸底的光,迈步跟上,并叫开了上前服务的侍从们。  “这已是不值得。”来到没人的角落,铂金-帕斯卡尔摇晃酒杯,声音沉静的说道,“他与加尔之间签订了如何骇人的协议,再多余的钱,也只能是讨不到好的水漂而已。”  “噢?”里塔二世皱起眉,思索了许久,喝口酒,满脸严肃的问,“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改变这份契约!”帕斯卡尔左右观望,伸直手,于空中狠狠一刀劈下,“简-艾斯不出两个月就会完全变为加尔家族的奴隶,到时候,想要索取已经太迟了。”  “你说的很对。”里塔二世点点头,深呼口气,满目愁容地看着对方,“只是更改契约的事情难度太高了,只要简-艾斯不是蠢货,他不可能平白将利益献给我们。”  “若是他迫不得已呢?”帕斯卡尔冷冷一笑,喝口酒,又看眼“深思”模样的里塔二世,藏起了心底的某种阴暗。  热闹的宴会还在继续,两人就这般在角落里“思索”了许久,最终对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要不还是我来吧。”帕斯卡尔摊开手,配上线条极硬的脸庞,有种呆笨的视觉感。  “不不。”里塔二世语调无比诚恳的回应,“你已经为之前的生意奉献了太多了,按照合作伙伴的立场,这应当交给我来做。”  “阿列谢克。”看到那个八角帽身边暂时没人,里塔二世对其招了招手,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来,“赶快过来吧!我们正在商量更好的生意呢。”  “是么?”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进入这个静谧的角落,摇晃下酒杯,侧头喝了一口烈酒,脖上青筋便是露了出来。  “是什么的生意?”他将一只手插进兜里,看眼面色有些铁青的帕斯卡尔,再看看笑脸如常的里塔二世,忽然想点上一支烟来。  “很简单的事。”里塔二世再次笑了笑,对帕斯卡尔眨眼,然后目光扫过了某个刚进入宴会的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  其余二人见此转头看去;帕斯卡尔的呼吸声最为粗重,像是目睹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场景。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ahzww.org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上层人士 淡淡的酒味在游荡,乐器的声音很懒。  甚至还未有酒杯相碰的声音大。  某个靠墙的小角落上,一道人儿安静坐在深红色的小沙发上。  扑打在光影有些迷蒙,坐着的沙发又有些小,他用修长的指捏着高脚杯,一双长腿踩瓷砖地面上,削薄的唇抿得很紧。  昂贵玻璃制成的酒杯相碰,颜色妖艳的酒泛起点点光亮,像是夜的泪珠,蛊惑着,遮住了所有人的眼。  “是他……”  不远处的酒水吧台前,卡瑟娜刚咽下口酒,眼角余光一扫,便是呆站在原地,不知往那边看了许久。  那里的光影有些暗,周围来去的人影又遮住了大多的光;余下的,抹上了这道孤独人儿的喉结与锁骨,就像是一份令她口干舌燥的光影特写,使她忍不住放下了杯来。  “卡瑟娜小姐?”身旁搭话的绅士笑容有点僵硬。  卡瑟娜闻声回过神,嫣然一笑,伸手帮对方戴正领口上的羽毛饰品,用挑不出礼仪问题的姿态回应道:“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让我在那边的角落坐一会儿吗?”  “嗯?”这位绅士侧过头,卡瑟娜已悄然退出这个圈,往那个方向前进。  “你要去哪儿?可爱的卡瑟娜。”一只涂有黑色彩妆的甲握住她;卡瑟娜回头看,原是自己最要好的闺蜜望着自己,笑得恣意的,眨了眨眼睛。  于是乎,卡瑟娜停在原地沉默了会,再绽放出笑容,并向洛巴赫使了个眼色,带着对方大步走向那个孤独的人儿。  “请问能一起喝一杯么?”  临近这张桌,洛巴赫的烟嗓十分有磁性,像一只无形的手,勾起了简-艾斯的下巴。  于是,这双狭长的桃花眸子掀上去,茶黑色的瞳装入她的模样,更有点点碎影,好似要人溺亡的漩涡,令洛巴赫捏杯的手多用力一分。  她想要这个男人。  这番念头在心底清晰笃定,洛巴赫先举起了杯,仰头将酒喝尽。  “你好,我叫卡瑟娜,这是我的朋友洛巴赫。”卡瑟娜也在此时恰当伸出手,笑容明媚灿烂,一双蓝眼从未从简-艾斯的脸上挪开过。  “你好,卡瑟娜小姐,洛巴赫小姐,我叫简-艾斯。”简-艾斯用空出来的手与她相握,再举杯,将酒饮入。  简单的寒暄完,简-艾斯起身邀请她们入座,松开了外套扣子,坐在边缘处。  侍从重新换酒上桌,卡瑟娜望眼身旁闺蜜,选择主动出击。  “我前天看了你的比赛,不得不说,你的技巧十分厉害。”她翘起腿,十指交错放在膝上,露出裙摆下的那一小截鞋尖,“请问你有固定的上场时间吗?这样方便我去观看。”  “星期天必然会有一场。”简-艾斯抿口酒,依托着莫瑞斯的潜移默化,回应的声调温润,极有涵养,“如果你对我信心,可以小玩一局。”  “这是当然的了。”卡瑟娜捂住自己的红唇,眉眼带笑,“上次还依托你,我赚取了不小的零花钱。”  “这真是我的荣幸。”薄唇抿出条浅弧,简-艾斯的狭长眸子稍稍弯起,让卡瑟娜不自主的深吸口气,起伏出高耸的波浪。  “我听说你是刚来这座城市。”趁着闺蜜的思绪飘到床上,洛巴赫接过话,伸手撑住下巴,进攻欲望沛然。  “是这样没错。”简-艾斯点点头。  “那我推荐你去城西的赛罗娜剧院逛一逛。”洛巴赫放下酒杯,水晶手链在光里反射出炫丽颜色,相比于卡瑟娜,她的一身红裙更为热情明艳,“听说紫藤花对学生们的爱好培养也十分重视,不知道简先生你喜欢什么呢?”  “我?”简-艾斯抿住嘴,微扬起薄凉的弧度,“我十分中庭帝国的文化,所以对他们的了解要更多一些。”  “嗯哼。”洛巴赫点点头,无视旁边的眼神,进而淡笑的接上话,“我平日里也喜欢一些中庭帝国的书籍,特别是他们的诗文这一块,十分引人深思。”  “你能看懂中庭文字?”简-艾斯端起了酒,杯沿后的眸子泛起点点光亮。  “我自小就喜欢学习异国文化,我是一名剧院演员。”洛巴赫翘起腿,从手链里取出烟盒,拿出一支细长的香烟,侧头,让侍从点上了火。  “这只是日常要做的而已,至于更多的,就需要简先生你去剧院才会知道了。”红唇启合,香气十足的浓雾悠悠喷向了简-艾斯的脸上。  “那也太让我期待了。”简-艾斯咽下口中的红酒;喉结翻动,对面的人儿同时舔了下唇,使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如果有时间。”简-艾斯又取下另一支红酒,与卡瑟娜举杯一碰,又极有修养的望着洛巴赫,“我绝对会前往你在的那个剧院,只是紫藤花武院的课程很繁重,老实来说,每天都十分的劳累。”  “那你平常可要小心点呀。”卡瑟娜用尾指擦了下唇,脸上被酒精抹上一层绯红,“武士很容易伤着身体,我倒知晓几个不错的巫师,到时可以介绍给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简-艾斯抿出笑容,望眼对方,好似未察觉其传来的秋波。  “可他们都说你是什么神体呢。”卡瑟娜的小脚往前摆了下,好似不经意的触碰到了简-艾斯的长腿,“你应该……是十分厉害的武士吧。”  “我一直是这么期望的。”简-艾斯晒然一笑,大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根本不像个刚成年的孩子。  游荡的音乐忽而有些绯糜了。  在这番目光触碰中,卡瑟娜轻轻咬下了红唇,深呼吸一次,声音有些低缓的说道:“简先生,我知道这家酒店有个十分适合散步的地方。”  “是么?”简-艾斯往后靠住沙发,微垂着下巴,有些阴柔眸子勾住卡瑟娜的脸,一双唇的颜色极为淡寡,“只是我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作。所以,很抱歉了。”  话完,他仰头接过侍从递来的酒,食指上的紫戒品相古朴。  一旁的洛巴赫无声品完这一幕,正要启唇,空气中的酒味忽然重了起来。  “洛巴赫。”一名身高体壮的贵族端着酒杯上前,步伐有些踉跄,目光如钩,盯着洛巴赫的礼服领口看了半响。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难怪皮奇一直找不到你们。”他直接拉开一张小沙发,往两位女士身边凑近一些,无视了某个男人。  “只是走累了,找个地方坐坐而已。”洛巴赫勾起唇,伸手介绍道,“这位是迪克-约瑟夫森,这位是简-艾斯。”  “你好,迪克先生。”简-艾斯点头回应,未有往前伸手。  “噢~”迪克-约瑟夫森闻声看向简-艾斯,挑挑眉,将其从头打量到脚,“请问简先生是哪里人呢?”  “南方。”简-艾斯淡淡一笑,手掌垂落在沙发扶手前。  “南方么。”迪克-约瑟夫森嗤笑一声,摇晃酒杯,说道,“难怪我没有在这座城里听闻过简这个姓氏,对了,我也是刚从南方回来的。”  “很高兴认识你,简先生,你这是跟你母亲姓吗?毕竟这也太像个娘们了。”迪克-约瑟夫森半开玩笑的评论,举起酒杯,在等到对面人有所反应的时候;转过来,向卡瑟娜敬酒,“卡瑟娜,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我……很怀念那次的晚会。”  “你在说什么?”气氛忽而有些诡异,卡瑟娜看眼面色如常的简-艾斯,又望眼洛巴赫,还是笑了笑,与迪克-约瑟夫森碰杯。  “我只是在讨论曾经的美妙回忆而已。”迪克-约瑟夫森放下酒杯,脸色潮红更深一步,“毕竟我刚从提瑟雷斯回来,那些的马与商品……”他摊开手比划了下,“数量实在太多了,是一项硕大的生意。”  “你觉得呢?”他忽而望向沉默的简,“提瑟雷斯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对吧?”  “我没有去过。”目光之中,简-艾斯侧头用手撑住脸颊,声音很轻,有种难言的气质。  “噢~”迪克-约瑟夫森皱起眉,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水果;声音有些唔囔的询问道,“那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简先生你从事的行业呢?”  话落,卡瑟娜已悄然向闺蜜递给一个目光,可洛巴赫却是自顾自的把玩酒杯,并转动眸光,与某些始终看着这里的隐晦视线,无声交流着。  “我是一名学生。”简-艾斯平静作答,脖上的项链被衬衫领口遮住光华。  “学生?”迪克-约瑟夫森稍稍停住,侧过头,精心打理的胡茬在光下稍显成熟韵味,“那你签约了家族吗?”  他显然是对学院的情况很清楚。  “目前还没有。”简-艾斯摇摇头。  “还没有签约?”迪克-约瑟夫森望着对面人皱眉,脸上的鄙薄已经掩藏不住,“那你应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院里啊。”  “罗宾诺夫!到这来!”  他猛地转头出声,正在不远处谈话的中年贵族应声侧头;露出灿烂笑容,再与和自己谈话交流的人出声告退。  “好久不见了,约瑟夫森,近来还好吗?”  罗宾诺夫慢步走来,对老友点头致意,再环顾这小角落一圈;目光扫过简-艾斯的脸时,稍微的顿了顿。  “是快有半年没见了吧。”迪克-约瑟夫森热情的与之伸手相握,“我一直在南方做生意,昨日才刚回来。”  “这样啊。”罗宾诺夫点点头,站着举杯,仰头喝了一小口。  “你知道他吗?”简单的客套完,迪克-约瑟夫森丝毫未察觉到老友正时不时看向简-艾斯,直接指着他,有种轻蔑意味的说道,“他说是你们学院的学生,而且是姓简的南方人,会不会是不小心闯入这里的人呐?你们学院不是不允许晚间外出的么。”  “这……”罗宾诺夫望眼简-艾斯平淡的神情,咳嗽两声,拉开沙发坐在迪克-约瑟夫森身边,声音较小地说道,“他确实我们学院的学生,只是他比较特殊而已。”  他把“特殊”这个单词咬得极重,又向简-艾斯微笑颔首,举杯与对方碰了一个。  “噢?”迪克-约瑟夫森察觉到了些许不对,皱起川字纹,又看见了洛巴赫二人笑容中的玩味,不由升出一阵无名之火;哼了一声,拿起水果盘里的瓜果,翘起二郎腿向罗宾诺夫问道,“那你可以具体跟我聊一下吗?我倒想知道,在武院里学习的平民,究竟能特殊到哪里去。”  “约瑟夫森……”罗宾诺夫闻声心里咯噔一下,正要继续言语,对面的简-艾斯抬起了手,对迪克-约瑟夫森温和一笑,并说道,“我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93届帝国班的一名学员而已,写在档案上大抵也就是两行字。”  “原来是帝国班呢。”迪克-约瑟夫森的嘴角弧度更高,像是理解了老友强调的重心;侧过头,拍了拍其的手,“罗宾诺夫,你不正是学院的导师吗,难道现在的帝国班……受到的优待还不够多吗?”  “这可是上层间的聚会呢,亲爱的罗宾诺夫,要是让今晚宴席的主人查理小姐知道这里出现了一位平民,恐怕会让你们整个学院都蒙羞吧。”  “额……”罗宾诺夫看了眼迪克-约瑟夫森,于越来越多的悄然注视中干咳两声,拉住后者的手,凑近在其耳边说,“约瑟夫森!你冷静点!他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话落,迪克-约瑟夫森眉宇一挑,酒精刚要消退,却发觉周围已不知不觉的围绕了一大帮看戏的贵族们——都在交头接耳,些许的眼神更有藏不住的戏谑。  “呵!”心底的火儿彻底升起了,迪克-约瑟夫森冷笑一声,从罗宾诺夫手里扯手臂,望着对面人,声调抑制不住的放高,“不就是悄悄混入宴席的帝国班学生吗?该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么?!”  周围人的目光好似一把把火烛在烘烤他的脸面,使其猛地站起身,再扔出一袋晶币,用最为趾高气扬的模样,宣告迪克-约瑟夫森的回归!  “拿着吧!”  钱袋翻滚,几枚红晶在光里闪闪发光,只是简-艾斯安静望着这一幕,慢慢吸了口气来。  迪克-约瑟夫森见此更为嘲弄,又拿出另一袋红晶扔上桌,惹得周围人惊呼,舒坦了他的整个身子。  “迪克先生。”  众人的目光开始向简-艾斯身上汇聚;他捏捏眉心,略带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受邀来参加这场宴会而已,目前,还没有要签约的打算。”  “受邀?谁啊?!是谁邀请这个平民来到这里的?”迪克-约瑟夫森听笑了,一面拍手掌,一面环顾周人,却无一人回应,且传来的目光更为古怪。  就好似……在看一名马戏团的小丑。  “你说的那个人呢?!”更多的羞辱感折磨心头,迪克-约瑟夫森慢慢红起了眼,连带罗宾诺夫头不停传递的眼神都视而不见,盯住简-艾斯的面容,半响后,往后坐回沙发上,揉揉稍微发麻的脸颊,有些散漫的吩咐道,“也行了,我也不再难为你,你不就是想要找人签约吗!干脆来我这里吧,我前几届也签约过几位帝国班的学生,他们现在都是炼武者往上,还可以多教一下你。”  “对了,你什么境界了?”他忽然想到这一茬,眼皮抖了抖。  “初级武士。”简-艾斯慢条斯理的出声,而后无视了对方的哈哈大笑。  “还是初武啊?”迪克-约瑟夫森整个的松弛下身子了,笑着转头,向逐渐有些焦急的老友比划了下,从戒指里多扔出了三个钱袋在桌上,“两千枚红晶两年可以了吗?初武这底子有些低了,等你毕业后达到高级武士水平,我可以给你一份大合同。”  他拿起枚果子啃,语气和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只是,周围的气氛愈发微妙了。  “简先生,我那边的朋友在叫我了,”看戏看了许久的卡瑟娜向简-艾斯举杯,喝尽酒,笑容明艳的向对方眨了眨眼睛,“我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我也要走了。”端坐在另一头的洛巴赫站起身来,无视了迪克-约瑟夫森的目光,向其递上一张票,“这场戏在大后天的晚场。”  “我会提前安排时间的。”简-艾斯跟着起身,目光越过桌上这些钱币,对罗宾诺夫点点头,再看向迪克-约瑟夫森,笑着告别道,“谢谢迪克先生你的看重,但是我现在以学业为主,未有过这些想法。”  于是乎,迪克-约瑟夫森又闻到了某种不对劲的气味,看眼周边人,呼出口酒气,揉揉太阳穴,用略微深厚的嗓音,像是长辈般的劝诫道:“你真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两千万!”  声落,走出沙发的卡瑟娜差点儿没端住,而洛巴赫已是慢慢摇头,离开了这个被当做乐趣的圈子。  至于简-艾斯,略微的皱起了眉头:“对不起,我对你这几千万没有兴趣,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你是有病吗?”迪克-约瑟夫森瞬间被刺到痛点,一拍扶手,未忍住的训斥了起来,“年轻人不要将目光看得太高!你真以为……”  “约瑟夫森!”身旁的罗宾诺夫再也听不下去,却是讨不找好,被起狠狠甩开了手。  “这就是紫藤花武院现在的样子?!”迪克-约瑟夫森勃然大怒,瞪着罗宾诺夫的脸颊,伸手指着这个猖狂的学生,让周围人愈发戏谑,“培养是这样贪婪又不知礼数的学生,真是令人彻彻底底的失望啊!。”  “不,不是这样的约瑟夫森,你喝醉了!”罗宾诺夫握紧他的手,往前探压低了声音,终于能够把一直被打断的语说出来,“简-艾斯是一名神体!”  “神体又怎么样?!这些所谓的炒作我们还没有受够么!”迪克-约瑟夫森皱起眉,发现周边人的反应属实比想象中的平静得多。  就好似……他们十分熟知这个黑发少年一样。  难道说……  呼出闷闷的酒气,迪克-约瑟夫森瞬间酒醒了许多,盯住这位老朋友,没忍住潜藏的责怪语气:“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罗宾诺夫!”  “我哪有机会啊!”罗宾诺夫无奈摇头,立即向准备起身离开的简-艾斯出声道,“简,不要太在意迪克说的话,他只是刚从外地回来,而且喝得有些多了。”  “不,我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的。”简-艾斯淡淡一笑,又对迪克-约瑟夫点点头,一时赢得了不少贵族的好感。  “你再等等。”迪克-约瑟夫森又叫住了他,拉住老朋友的手,凑近些低声商量,开始以对方的意见为主,“这简-艾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想平白得罪人!”  你已经得罪了……罗宾诺夫在心底无奈叹息,只能是深吸口气,期盼那位邀请简-艾斯来的人未有发觉这一幕吧。  可惜……身后那一阵阵有些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所有幻想,也使其的冷汗慢慢流了下来。  “哟,怎么这里挤着这么多人啊。”散漫的声音起,好似游入池塘的巨鳄;摆摆尾,让周围人全部散开,用各自的笑容向这位顶尖权势打招呼。  灯光开始往下洒落,罗宾诺夫猛地握住了迪克-约瑟夫森的手。  迪克-约瑟夫森见此抬头,见到老友的神色,微微吃惊之余,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郁起来。  “都在干嘛呢?”  若有若无的烟味从脑后飘入鼻尖,这道声音,更像是某种勾魂的锁。  迪克-约瑟夫森略微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这位不知名的白净胖子,看着对方年轻的脸,又看清了周围人的模样,不由哆嗦起嘴角。  “加,”身旁的罗宾诺夫立即起身,被叼着烟走来的人儿伸手往下压住。  “是在赌钱吗?”嘴里的雪茄飘出蓝烟,加尔-克里曼沙伸手撑在这两位的沙发上,五指上的宝戒光彩夺目。  站在沙发边的简-艾斯也看着他,身旁的卡瑟娜则是看向其身后更远处;眼里有了几分惊讶。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望着这位胖子的穿着,迪克-约瑟夫森咽下跳得有些快的心,站起身,露出和煦至极的笑脸,并伸出手道:“你好,我是迪克家族的迪克-约瑟夫森,刚从南方回来。”  “哦。”克里曼沙未有抬眼,只是往前点点烟灰,  又恰好的,点在了迪克-约瑟夫森的手上。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bqgxsydw.com 第三百一十四章 飞蛾 被曝露在众人视线中,迪克-约瑟夫森从未感觉到如此寒冷过。  戏谑的眼神像是一柄柄淬毒的刀;扎入心里一分,刺骨的疼就多让一滴冷汗滑落,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加,加尔?”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扶住沙发边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尖;痛红了眼睛。  “怎么?”加尔-克里曼沙咬住雪茄,眼睛眯着闪动光芒,兴许是连基本的笑容都不愿给。  “没,我,没,没事,我没事找你。”迪克-约瑟夫森张了张嘴,罗宾诺夫在身边用力扯了下他的衣袖,提醒后者,手里还捧着那点烟灰呢!  “啊,啊!”迪克-约瑟夫森后知后觉的甩掉手里的灰,一时双腿发颤,脸色煞白的环视一圈,顾不住擦冷汗,只觉周围的目光更毒更烈,让这些人像是不断变得高大的巨人,将他比较成阴沟里的臭虫——踩着他,讥笑地俯视着他。  “都滚开!”他终是崩溃地走掉了,甩倒几名端酒的侍从,让那些五颜六色的酒精,闪亮得像珍宝。  “约瑟夫森!”罗宾诺夫焦急的起身追去,至于桌面上的晶币,仅让他看了眼慢慢走向简-艾斯的克里曼沙,便不再有任何心思。  “艾斯。”克里曼沙未在乎丑角退场时的狼狈,点点烟灰,看着小伙伴站定,微微一笑,“来了多久了,怎么坐在这里呢,我刚上去谈事去了。”  “没事,反正这里的人我也不认识几个。”简-艾斯耸耸肩,向侍从伸手示意,之后才接过另一支酒。  “铂金他们不是在这里么。”加尔-克里曼沙摇晃了下酒杯,吸口烟;一面呼出浓雾,一面将烟蒂递给了侍从。  “他们来了吗?”简-艾斯歪头皱眉,是完全不知晓的模样。  于是克里曼沙静静看着他;四目相对了许久,都默契的勾起了嘴角。  “你个臭表子。”克里曼沙直接捣向艾斯的胸口,顺势抓住对方衣领,臂弯往上一搭,将这人儿搂了过来。  “喝一个。”他歪过去些酒杯,又看眼游荡在周围的饿狼;喝完酒,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将空杯子丢在了边上。  等着克里曼沙将艾斯拉出这个小角落的时候,铂金-帕斯卡尔与摩帝马-里塔二世恰好出现在了前方;目光惊喜的捏住酒杯,向这两人靠近过来。  就在两人快走身前时,克里曼沙轻轻捏了下艾斯的肩胛骨;放下手,笑呵呵地张开了双臂。  “嗨,帕斯卡尔。嗨,里塔二世。”  “嗨,克里曼沙。嗨,艾斯。”  几位小伙伴亲密的寒暄拥抱,笑脸盈盈地看着对方,就像是见到了思念许久的挚友,其中尤为温和的便是艾斯,笑弯了眼,好似无害的猫儿。  “你是多久来的。”里塔二世伸手锤了下他的胸。  “刚到一会儿。”简-艾斯拍拍他的肩膀,侧过身,  向沉默抽烟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伸出了手,“今晚好啊,阿列克谢。”  “晚上好,艾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头,又对克里曼沙抬手示意。  所有的前戏结束,这群继承者在四面八方的瞩目中走向另一处能安静商谈的地方。  就在简-艾斯迈步时,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叫住他;回头一看,是之前离开的罗宾诺夫。  “艾斯。”罗宾诺夫跑得气喘吁吁,拍拍胸腔,将整理好的钱袋递了上去,“这是约瑟夫森给你的。”  “来。”他招了招手。  周边的小伙伴安静品着这一幕,让这位紫藤花的导师流下更多的汗水。  简-艾斯未有拒绝地往前,低着头,听着罗宾诺夫说着的话。  “你看这样可以吗?”罗宾诺夫说完这些密语,又看看咧嘴咬着雪茄的权势贵族。  简-艾斯微微沉默片刻,眼尾一弯,笑着接过了钱袋,是极为诚恳的回应道:“我能理解迪克先生,我能理解,而且我也相信我的伙伴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的。”  他说完看着克里曼沙,对方亦是呼出口烟,未有任何表态。  “那就……”罗宾诺夫有些挪不开步子,眼前这群人已自顾自的转身离开,未给予他任何的眼神。  但对此,罗宾诺夫确是长长舒了口气。  “那个傻蛋是谁呢?”  来到清了场的吧台,铂金-帕斯卡尔扯松了领口,要了杯艾草酒。  “可能是一些热衷于慈善的老好人吧。”里塔二世语调诙谐的回应,向简-艾斯眨了眨眼睛。  简-艾斯闻言笑了笑,身边的克里曼沙等也未有答话的心思。  一时间,这个小团伙的气氛有些诡异。  “那边还有点生意找我,原谅我失陪了。”话少的阿列克谢喝完杯里的酒,戴正八角帽,对那头的人伸手打个了招呼。  “唔。”铂金-帕斯卡尔咽下果肉,擦干净手指,正要出声,发现克里曼沙也灭掉了雪茄,起身拍了下简-艾斯的背。  “我们还有一点事,等会再聊吧。”克里曼沙对铂金二人打了声招呼,往宴会厅外的露天平台走去。  刚聚拢的人分离,就在距离不远的无人角落中,罗米仔细端详了下铂金与摩帝马的神态,慢慢拧紧眉,向喝水解渴的阿列克谢问:“他们好像没有达到我们想象的那样。”  “毕竟打盹的狮子还是狮子。”阿列克谢放下水杯,掀开外套叉住腰,低头衔住一支烟;点上,帽檐遮住了表情,“加尔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属于他的这个圈子闻声不语,透过宴会厅的昂贵落地窗,看着星空下的那两人,再看着某位北方的贵族与简-艾斯握手告别。又看到另一位熟人走了过去,以及更多闻到血味的鲨鱼。  罗米于是明白了,端起酒杯,向低头抽烟的阿列克谢问:“你认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真实么?”  “我不在乎真假。”年轻的舵手夹着烟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瞥了眼那个方向,眸光深邃,“对于生意来说,过程一丁点都不重要,只有晶币入兜,才是真理。”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另一位心腹出声,戴正眼镜。  “等。”阿列克谢轻点桌面,帽檐下的目光转向整场的宴会中心,那个人儿已和预料一样,不见了踪影。  罗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会儿,跟着坐下来,将高脚杯放在桌上,向这个圈的人抑扬顿挫的说道:“按照如今的生意模样,如果对于一名营收能达到几十亿的武士都无法保持耐心,那我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在座各位了。”  “声音小点。”一名刚回来的家族成员微微蹙眉,转头看看这些热闹的人,慢慢呼出一口浊气,“我赞同罗米的建议,但是几千亿的数额实在太过于骇人,我不认为,”他看向阿列克谢,“简-艾斯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他的声音落下,被捆绑在这条船上的人们暗自思索。阿列克谢用拇指摁下食指,发出沉闷的骨爆。  气氛开始沉默,罗米望眼沉思不语的众人,双手合着盖住鼻梁;又收拢在唇前,最后发声道:“我们的生意重点并不在这上面,诚然赌博生意可以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流动资金,可多一分少一分,无法起到决定作用,若我们因为这个破坏了与加尔之间的关系,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巩固自己的位置,然后拿出漂亮的成绩给其余的加布力尔人看。”  说完,罗米轻轻叩了下桌。一旁的阿列克谢侧过头,招来侍从,要了点甜食。  “但是放在嘴边的肉不吃,未免也太愚笨了。”坐在对面的家族成员适时出声,“克里曼沙必然在近期离开,新入局的人,又叫查理。”  “查理”二字一出,这圈被邀请而来的人都反射性的吸了口气。罗米不禁捏住了下巴,望眼始终未说话的舵手。  的确,根据当初的协议,加布力尔家族拥有帝国法规承认的优势,但这要基于同等体格的对手,若是像查理这样的破浪巨舰;根本不需要其亲自动手,单单是这艘巨舰掀起的浪花,足以将加布力尔这样的船只冲到满目疮痍。  可若是加入了呢……  没有任何蠢货,会拒绝如今的查理吧?  只要想到这些,罗米忍不住挺直腰,望眼沉默吸烟的阿列克谢,已开始思索与查理之间的漫长磋商细节。  ……  星空下,露天平台内的微风醉人。  送走最后一名上前商谈生意的人,饶是简-艾斯这般的熟练度,面上笑容也不可抑制的僵硬了些许。  “呼……”待到对方彻底离去,他垮下肩膀,端起加了柠檬的水喝两口,将目光转向了身边这个人。  这个,陪他站了整场的人。  “你看什么呢。”一股玩闹从心起,他直接一拳砸向对方的胸脯,皱眉看着对方笑眯眯的模样。  克里曼沙吃下这一击也不恼,咧开嘴,取下嘴里的雪茄点点灰;一面从鼻孔喷出蓝烟,一面看着艾斯的脸,说道:“我的眼光还真没错啊。”  “嗯?”  夜风正好,简-艾斯背过来靠住栏杆,耳垂上的十字吊坠轻轻摆动。  克里曼沙又笑了笑,捏捏对方的肩,跟着转过来,把刻有镂空花纹的红木压得嘎吱一响。  跟着,他们都在风里沉默了。  “什么时候走。”  低头衔住对方递来的烟,狭长的桃花眸子垂下,被燃烧的橘色火光点亮半张脸颊。  风起,这抹柴火摇曳,映入他深不见底的瞳,像是一团金色在跳跃着。  “可能就这几天咯。”克里曼沙笑哼一声,仰头望向星空,呼出一串蓝雾。  “嗯。”简-艾斯应了声,舔下有雾丝缠绕的唇,收缩肺,好像要把灵魂都呼出来。  “那不是我没机会了。”他侧过头,风吹得睫毛轻颤。  克里曼沙同样看向他,咬住雪茄,似笑非笑的回道:“什么意思啊。”  “送你们的礼物呗。”简-艾斯搞怪的皱起眉,又扬起下巴,笑着看向天上的云,虽然找不到云的踪迹。  “你是傻吧。”克里曼沙被风吹眯了眼睛,抬手给了对方一拳。  简-艾斯闷闷收下,点点烟灰,又垂下了头,抿住削薄的唇,眼尾条线阴柔,银色的十字耳坠摇摆——这张侧脸,不知让多少偷看的人心思翻涌。  “我啊,”他忽然出声,好似在与风自言自语,“已经不想再知晓后悔的滋味了。”  “嗯。”克里曼沙柔和出声,跟着,又是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啪”一下,递到了红木栏杆的另一侧。  简-艾斯看向这纸契约;一抹宝戒,拿出羽笔就要签下自己的名。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一旁的克里曼沙却是逐渐皱起了眉,面色阴沉的,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喏。”写好自己的名字,简-艾斯把契约又递了回去,看向对方,刚要出声,眼前的人儿却猛地扯起这张纸,动作粗鲁的将其撕得粉碎。  “你是不是傻逼啊!!!”加尔-克里曼沙向简-艾斯怒吼,忍住心底的酸麻,被捏到变形的雪茄随风飘去丁点星火。  简-艾斯略略低眉,抬手,把烟抽完最后一口。  “这只是最基本的。”艾斯咧开了嘴,烟飘出,朦胧了半张脸,“你救了我的命,克里曼沙,是你救了我。”  到此刻,这位从贫民窟一路爬上来的人,兴许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桃花眸子笑成弯弧,有种少年独有的阳光气味,“我有时就觉得吧……自己像那街道垃圾桶边上的苍蝇;飞呀飞呀,漫无目的的飞着,原以为可以去很远,但只要稍微被一嚇,就又回到了那个垃圾桶边上,然后停在原地的,跟着才想到:我还是飞回來了,不过是绕了一个小圈子;仅见了一些人,遇见了一些极其有意思的事。”  他用指尖在空气转了一圈,眸底的碎影缓缓扩散。  加尔-克里曼沙无声看着他的模样,深深起伏胸腔,强制忍住了某种颤动。  “所以不要再践踏我的自尊了,克里曼沙。”简-艾斯看向克里曼沙,夜风更柔得抹过他的眼尾,像是一只手,捧住了他的侧脸:“就算我真的是商品,我呐,”忽然有种酸,艾斯皱眉弯下了嘴角,“也要贵到让人难以忘记。”  话完,他侧头看向那远处的星空,茶黑色的瞳与夜色相融,嘴微微启着,忍住了极为滚烫的眉心。  双方又沉默了许久。克里曼沙终是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将完全变形的雪茄撕开,洒出其内烟丝。  “是谁透露给你的。”克里曼沙将一点烟丝放在鼻前闻,抬眸,眼里好似关着猛虎。  简-艾斯摇摇头,目光有些涣散,宛如自言自语般的答:“我了解她,从我听闻她去过圣克鲁斯开始,我就知道我逃不掉。”  “仅是时间而已。”  他一面说一面点头,回过神;侧头对克里曼沙一笑,拿起水杯喝尽。  克里曼沙闻言有些愕然,略略停顿一会儿,也就沉靜了下來,皱眉盯紧了艾斯的眼睛,问:“你跟她之间,究竟是什么事?”  “没什么。”简-艾斯拿出支烟含住,低头划亮火柴,甩甩手腕,像是聊家常一样地答,“我以前喜欢分出个对错,现在知道……很多事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也再没这样的力气去争辩,能好好活下去,已经够了。”  浓雾从嘴里呼出,顺着鼻腔回龙,溢出点点烟味。  他冲着克里曼沙笑了笑:“我今年十九了,却不大像个年轻人。”  克里曼沙见他平静到出乎情理之外了,也是一阵无言,最终伸手从简-艾斯那里拿出支烟,并敲了敲烟盒,低头避开柔和的风,埋住自己的表情:“你跟她之间的事在我们认识之前,对的也好,错的也好,我管不住,也没这份心思。但是我与你的契约是必须作数的,其内也有学院方的意思,那个维奇很看重你,这是我现在才知道的事情。”  这位继承者深吸口烟;呼出浓雾,眺望向夜景,避开与简-艾斯的眼神接触:“你的所有契约会原原本本的不变,已经谈好了,赌拳上的输赢也由你自己,不会有人逼你。”  “至于我刚才介绍的那些人,有一些是在这座城里有实业的,有一些是南方,算是你比较熟悉的地方。”  “没有头衔是很难做生意的,找个贵族同学帮你顶在前面,事成分他十分之一,契约公章走学院的章,不要浪费维奇对你的重视。”  “这些人很缺少资金,我也打听过了,加起来差不多2,3亿左右,多了别信,这也是你能应付的数目,倒不怕别人找你麻烦,杂七杂八算下来,也能减轻些压力。”  烟头在夜风里烫亮,一些烟灰随风飘走,夹着烟的手上宝戒光芒幽暗,五指尽有,是说不出的华贵。  “或者去找一个好的贸易官吧。”克里曼沙忽然看向艾斯,语调还是这般的轻,“你的天赋这么高,终究要靠打来出名堂,再过个三四年,四国间的情况可能就变了也说不定。到时候……可能真会有扬名四国的可能。”  “嗯。”简-艾斯应了声,弹掉烟蒂,双手撑在栏杆边发呆。  克里曼沙也吸完最后一口;把烟扔掉踩灭,伸手,揽住小伙伴的肩膀:“其实吧,我最怕的就是再见你时你会不一样了。”  “现在看来是我的多虑了。”他勾起嘴笑了笑,捏住对方的肩膀,慢慢叹出口气来,“艾斯,你……有多厉害了?”  简-艾斯看他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语调很淡地讲:“一点点厉害吧。”  “那就好。”克里曼沙终于寻到了別的话题,又看眼他的眉心,說,“学院里是有几个真不错的,你现在彻底好了,他们也就能找上你,这事有信心吗?”  “还好吧。”简-艾斯笑了会,双手插在一起,用手肘撑住栏杆。  拂面来的夜风柔得让人有些困顿,克里曼沙揉揉脸颊,呼吸间带了些酒味。  “我又很盼望下次见面了。”他的声音很低,使人听得不分明。  简-艾斯只是沉默;眸底的光平静,抿着唇,全然不动的,仿佛石像一般,只是心底好像有种熟悉的刺疼在发酵;很苦,无法形容完全,只能指尖刺入掌心,又有些受不住了,便找了支烟含住,默默地吸了起来。  一时间,两位年龄相仿的孩子都有些惘然。  “薪,”几缕烟不小心飘进了眼里,简-艾斯夹着烟,用手腕揉了揉眼睛,“薪火节,你还在不在。”  “可能吧。”克里曼沙找出枚果子嚼,眼神很空,慢慢地动着嘴,像是在田野里发呆的牛,“要是那天我没邀请你,就早些把礼物换成钱,能节约点是一点,奇得塔斯估计这半年内都不会动,他老子狠心的紧。”  “就这样吧。”  他忽然用力捏了捏简-艾斯的肩,松开手,又摇着头,向这位知心人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简-艾斯看着他,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回了声:“傻逼。”  “臭表子。”克里曼沙猛地锤了一拳;五指又变为抓着,将艾斯拉入自己怀里,紧紧将人抱住,“老子会回来的,以后见面,你要是混得太差就别说认识我。”  “我会让你提前听闻我。”简-艾斯笑弯了眼,摸下他的后脑勺,这也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滚!”克里曼沙顷刻黑下了脸,抬起腿就要踹。  艾斯跳起来躲到一边,瞪他一眼,拍拍屁股跑走了。  “艾斯!”  指尖已触碰到这扇门,简-艾斯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小伙伴。  “我学了一句中庭话啊,本来打算在薪火节秀一秀。”克里曼沙笑眯眯的背手挺起肚腩,雪茄亮起红光,几口蓝烟随着话语一同飘向星空,“‘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啊。”简-艾斯失声笑了,举手对他摆了摆,好似在道别。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心底的黑潮涌动,他转过身,直截了当的抬起头,看着上方的阳台,看着这个站在栏杆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女人。  还是这双绮丽的丹凤眼,还是一样的平静,一样的冰冷。  就连那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从未有过变过。  这一瞬间,  简-艾斯觉得自己像只飞蛾;转了一圈,又扑回了原点。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xiaoshuting.cc 第三百一十五章 时间的巧妙 或许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再相逢的吧。  当门锁扭动,扑面而来的光强得他眯起了眼,跟着,就是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压住了他眸底的光芒。  “可以停一下了。”  绚丽的灯光下,主座上的女人出声,打开小扇,那些在会议桌上忙碌的贵族们立即躬身告别;脚步轻缓,却踩得毛毯焉下去,像是没有了精神。  简-艾斯沉默站在人流里;肩膀被不经意撞动,像是与河水逆流的石,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整个会议室的门闭合。  站立在主座边的鲁塔纳抬头看向这个几年未见的人儿;沉默半响,低头,擦着一根青白色的火柴;一只手遮住这道火,躬身,将桌上的禁忌点亮。富丽堂皇的会议厅,便弥漫了好似青涩果实般的香气。  “好久不见了啊。”  一站一坐的二人都未出声,是这巫师率先开口,略略笑了笑,再无于鹰盾时的意气风发。  “是呢。”简-艾斯点点头,起伏一下胸腔,又对主座上的女人,笑出曾经那样的温顺模样,“好久没见了,您最近还好吗。”  “查理小姐。”  他的吐字清晰,没有刻意的夹嗓子或是追求王都那种深味,但也的的确确,是与之前那个乡下人完全不同了。  鲁塔纳又多看他一眼,眼角的皱纹有些深,鬓上有了霜,仅刮过一次的胡茬邋遢;苍白的脸,完全干瘦到凹陷。  座上的主未发声,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简-艾斯低眉看着地毯,深黑色的礼服修身得体——仿佛是真正的,骑士。  “你也出去罢。”座上人转动深褐色的美眸,漫不经心的垂下睫毛,抬抬玉指;整个会议室彻底空荡了下来。  门缓缓消去缝隙,她低着头,合拢小扇,忽而意兴阑珊地指一下桌边那杯清水,说道:“喝了它。”  简-艾斯抬眸看了眼,停顿片刻,拿起那杯清水仰头灌入喉咙里。  跟着,一道看不见的气浪轰然炸响扩散涟漪!  “呵……”  将心剜出血口的毒在剧烈,几道青筋不受控制的凸起,简-艾斯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眼珠充斥血丝的,整张脸狰狞到好似厉鬼。  “嘶~”一圈圈看不见的势绕着他形成好似蛇般的轮廓,水晶吊灯的强光照下来,竟是有一些鳞片闪得刺眼;缓缓蠕动着,像是在吸收某些致命的东西。  弥漫在室内的青果香气稍稍变淡了。  查理-米尔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端起手边的热茶,垂眸呷了一口。  眼前这异象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茶杯碰桌,那站着的人又重归普通人的神态举止。  “看来这几千亿是没白花。”她第一次启唇,还是这般慵懒意味。  简-艾斯不开口,拿起原先的杯子,食指伸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一片无色无味的清水蓄在杯底。  “怎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米尔顿叠起长腿,伸手,示意其入座,“我们从上次分开,也一直未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早知道你在加贝帝斯,可是实在抽不开身,终也没有提前写上封信……”  “对了,”她亲自泡茶,完美掌握了中庭人的那种韵味,“你妹妹是个很好的员工,我用得很喜欢。”  “嘣!”刚溢满清茶的杯被震出几片香味。  米尔顿停住玉手,眼皮往上一掀,看着其眉心那朵缓缓隐去的红莲。  “你到底要怎样。”简-艾斯始终盯着她,一张脸阴沉如墨,握紧的拳在发颤。  “你这样我可就失望了。”米尔顿继续给那杯子倒上茶水,语调亦是平静的紧,“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表现得更加无所谓,让我把重心全部放在你身上才是。”纤细的指往前一推,略带英气的丹凤眼随着抬起,“怎么,不打算演戏了,还是她根本没我想得这般重要。”  “但也不影响呢。”重新靠住主座,米尔顿伸手示意他喝茶,又拿起手边的小扇;打开来遮住半张俏脸。  此刻彻底无声了,艾斯愣愣地看着她,终而抿紧唇,拿起小小的茶杯,低头将这抹滚烫吞入肚中。  米尔顿看完这一幕,扇子一收,嘴角扬起弧度地道:“不怕毒了?可能上一次仅是试探呢。”  闻言,简-艾斯动了下腮帮,将茶杯合在掌心里,低下头,深呼吸了一次:“我们可以坦诚来交谈。”  “你在我这里没有信誉。”米尔顿淡然摇头,又忽然莞尔;看着简-艾斯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但是,我可以先听听。”  声落,简-艾斯直接抬头,看向这双要勾人魂魄眼,用叙述日记般的语调,说出足以引起更多风暴的密语:“我就是觉醒者,在边境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觉醒了能力,通过它看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我觉得这是一场梦,到上战场时才反应了过来。”  耸人听闻的秘密在室内回荡,  米尔顿仅是点点头,望着这个男人的脸,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是古兰神体,并在那片没有活人的山谷得到了一些机遇。”简-艾斯闻声便答,说得极为流利,“这一次的宝药也是为了激活这份机遇所必须的,我眉心这朵红莲,就是其中之一。”  “那这个呢。”米尔顿忽然指向他的领口。  “一样。”简-艾斯大大方方的解开扣子,露出锁骨上的纹身——从四枚勾玉,变成了两条蛇相互交缠的妖异图案。  米尔顿微微点头,将小扇扔上桌,手掌搭在手臂上,最后望了眼这纹身;启唇,好似自言自语地复述道:“相传神在创世之初无意倾倒出了大火,为了止住树的眼泪,神在树下世界降下神威;翻手落沙,神威之内,沙内的一切都会定格,哪怕是天火,也只能在黄金的沙漏外不甘徘徊。”  “这是第一序列里的第一次神迹。”  “现在,”她看着艾斯,看着这双茶黑色的眼,声柔,有种蜜毒的甜味,“那束金色的永恒,就在你眼里对吧?”  “那一次,你也就是这样躲过海蒂-罗门的箴言的,对吧?”  “艾斯。”  她喊着他的名,时隔近三年的空隙。  简-艾斯沉默了,茶黑色的眸子敛起光,摇摇头来,语调平淡的回:“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一些,但是我逃过那场劫难,属实是因为此。”  “那真好。”米尔顿笑了;灿烂的,让周围的一切失去了颜色,“两千亿买下和中庭亲王一模一样的苗子,再用两千亿扩张这个城,这两年的坚持果然是值得的,要是加尔知晓了真相,恐怕会一辈子都恨死你罢。”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呢。”  言讫,她端起茶,只是对面人的反应令她顿了下动作;掀起睫毛,看向这个毫无情绪波澜的人。  溢满在室内的青涩香气安神,夜风悄悄吹动会议长桌上的纸堆,灯光摇曳,某种无法形容的氛围,无声凝聚在了二人周围。  “我不欠你。”简-艾斯忽然出声:很轻,又带有某种卑微的倔强。  米尔顿顷刻收拢了神态,一双美眸不再有笑,露出最根本的冰冷,亦如那天雨夜,那个沉默盯着身上人的少女。  “不杀我了吗?”简-艾斯等了许久,有些阴柔的眼眸忽的闪出曾经那份坦然和豁达来,“还是觉得这对我是恩赐。”  “我都无所谓。”他往后靠住椅子,唇色淡寡,眼神如刀,“但这仅仅是我与你之间的事,自始至终,我也都没有牵扯到任何人。”  “凭什么?”米尔顿忽然启唇,接上他的话。  听得这般熟悉的言,简-艾斯瞳孔一张,恍惚惚地想起那个争吵的夜晚,便是抿住了嘴,眸底的光彻底暗下来。  米尔顿望着他这幅有些失魂的模样,慢慢调整一下呼吸,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查理。  “先把生意谈完罢。”米尔顿拿出那一张张契约,又将纸堆里的笔抽出来,扔在了简-艾斯眼前。  纸张的轻响将失魂人唤回来;抬起头,目光空空地看眼米尔顿,又捏起一张契约,慢慢的,慢慢的恢复到了平常作态。  他读的很仔细,一个条款一个条款的浏览。  米尔顿看着翘起嘴角,端杯呷一口浓香,说道:“有学院和加尔给你担保,条约上的东西我确实做不了手脚。只能说你的功力见长,连加尔这样的人儿都毫无顾虑跟着你玩儿,更将传说级生命药当夜就送进你的嘴里,要不是我的人亲眼所见,我还真觉得,他兴许是被你用歹毒的法子给夺魂了。”  放下茶杯,她很有耐心将十指搭在膝盖上,语调恢复之前的平柔。  对面的人儿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细烟,望眼对方,在得到许可后点上火抽了口,略略低头,喷出的烟雾遮笼了大半的脸:“打拳的事,没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那不是重点,你若是场场能赢,赌场的计划还能更快一些。”米尔顿答道。  简-艾斯点点头,将一张签好的契约递过去,又继续看着;翘起腿,五官深邃的侧脸在光下十足的好看,与曾经那个贫民窟的小偷,彻底断开了联系。  米尔顿无声看了会,之后简-艾斯也问起别的景况;二人有一没一地聊,又沏了几杯茶,品着热香,其间鲁塔纳还敲门进来在米尔顿的耳边叙述一些生意上的事,在走时,悄无声息地多看了几眼画风相当和谐的二人,不由感慨人与人间凑巧的藤葛,以及时间的巧妙手段。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燃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裙下之臣 大门再闭合,简-艾斯也签完最后一张契约,深吸口气的,向米尔顿笑了笑:“合作愉快。”  米尔顿点点头,也不出声,让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又向另一种势态发展。  于是简-艾斯再发声,看着她问:“那位迪克……是你的手段吗?”  “我没这么小的心眼,也没有这么无聊。”米尔顿瞥了他一眼,扬起光滑白嫩的下巴,“可能是你那些生意伙伴,或者……学院里的人也说不定。”  听得“学院”二字,简-艾斯稍稍一顿,顺着想起其他的事情:“91届的迪,可以将矛盾先按下去么,我与他之间……没有必要的纠纷。”  声入耳,米尔顿抬眸看着他半响,才声音淡淡的回:“你在那个加尔面前,也是这般的好心肠模样吗。”  “我只是在讨论生意。”简-艾斯皱起了眉。  “那不用你多担心了。”米尔顿双手握在一起,“只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狗咬狗而已,别在我眼前就行。”  这番话语如刀,让艾斯的指尖发白,默不作声的拿出一支烟来。  结果眼前人像是对他这幅模样极感兴趣,翘起嘴角,又声音平和的继续讲:“你这一次怎么心思这么少了,不最喜狡兔三窟吗?难不成知道那老匹夫比不上……”  “请不要这样称呼他。”男人的狭长眸子抬起,指间夹着烟,有一缕缕蓝烟缠绕飘走。  米尔顿闻言笑意更浓,平静的美眸一寸寸透穿了他的心:“当表子又要牌坊,你演给谁看呢。”  “别让我恶心了。”她收回目光,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这世上,已无任何事能让她做到全心全意。  可对于这一幕,简-艾斯算是最为熟悉的了。  他沉默吸口烟,敛去脸上的多余情绪;再微微低头,一面呼出浓雾,一面摩挲指尖,终于硬着头皮说道:“关于我妹妹……我下半年想将她接过来。”  米尔顿正观赏着窗外的叶;侧过头,看了这个男人半响,语调平静的反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艾斯被她的目光看得背脊有些弯,略略偏头避开,将烟给掐灭。  一时无声,某种鸟儿停留在窗外的枝头上,侧起头,鸟瞳里倒映出其内二人的模样。  “我求你了。”他终于很轻的发声。  等了许久的米尔顿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情绪;不知不觉的蹙起了眉,整张俏脸冷下来几分:“她只是我手下的员工,走与留,都凭她自己而已。”  “不过……”米尔顿转过目光,竟是伸出手;慢慢抚上这个男人的脸颊,“如果她知道自己哥哥的真实模样,可能……”红唇启,丹凤眸的眸光潋滟,顾盼生辉,“她会死在你亲自编织的彩虹下,死在残忍的现实前。”  “对吧?艾斯。”  带有香气的玉指点上艾斯的嘴,她仿佛专吃人心的妖:居高临下的,看着掌心内的猎物慢慢进入绝望。  只是被她抚着的这个男人呐,目光沉静得好似狮子。  “我知道了。”简-艾斯侧过头,避开这只柔荑,睫毛垂下,头顶的光将五官打得更加立体。  某种旖旎无声消散。  简-艾斯最后再看眼桌上这些契约,起身,还是对座上人点头致意。  “我让你走了吗?”  走出不过四五步远,简-艾斯回过头,看着主座上这个女人。  停在窗外枝头上的夜莺忽然发出悦耳的鸣叫;张开翅膀扑打两下,往上头一窜,遁入漆黑的夜空里,再无任何踪迹。  气氛愈对愈压抑,简-艾斯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主座前,看着始终与他对视的女人,声音沉静說:“你究竟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米尔顿忽然有了几分笑意,仰着头,平静看着这个男人,“就没有跟你说过:女人,是最不讲道理的。”  简-艾斯深吸一口气,慢慢点头道:“所以呢?”  米尔顿拿出最终那一份契约,亦是条款最多,最厚的那一份。  “签了吧。”她打开小扇,垂下了有几分英气的丹凤眼。  简-艾斯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那份契约,直接站在原地看。  这次契约遵守的法规十分隐蔽,他着神翻过几页;眉头皱紧,最后竟是气笑了,忍住那团火儿,松开了捏紧契约的手。  “你就笃定我一辈子要被你踩在脚底?”他咬着牙笑,又点着头,太阳穴一阵阵鼓胀。  “你有的选么?”米尔顿与他平静对视,“你跟我之间,也有的比么?”  “是不是还不清楚?”她拿起这份厚厚的契约起身,走到简-艾斯身前,一下一下的,用这沓锁链拍打这只凶兽,“你跟我,永远谈不上选择,从你那日遇见我起,你就要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查理的门下,一辈子都要仰视着我。”  那夜的雨声好似就在耳畔边上,是那炙热又疼痛的夜晚,一次一次凿击心魂,使其老是千百万次的想,千百万次的回忆起这张脸,又千百万次的,预想着今天会是怎样的场景。  此刻,她终于感知到了对方的体温,知晓他,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再也无法逃去。  于是,她这双深褐色的眼睛,敛起所有幽光:“以后,你要叫我主人。”  话完,她淡漠转身,走向自己的主座。  可身后的人儿倏地抓住她的手臂;紧紧攥着,望着她,嘶哑寒声:“能不能放过我么枚?我求你了,求你。”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米尔顿冷冷皱眉,抬起胳膊,抽了几下手臂;深吸口气,道,“放开。”  “放开啊!”  她猛地甩出自己的手,望着这个人,用憎恨地,妄图挖其心骨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素不该在那日看见你像只狗就觉得可怜,更不应该,信你这样的贫贱骨头会知晓感恩!”  她言罢,简-艾斯启唇,无声又无息。  好似整个心气都被踩入了泥土了,也失去语言功能。  查理-米尔顿愈发冰冷的捏住自己的手腕,刚转身,这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面美心毒,根本不知道谁对你真的好。”简-艾斯看着她,双目刺红地,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心口,“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我永没想到会是这样屈辱的死。”  “我不是童话故事里的反派,也不是甘愿死在爱情下的傻瓜。”  “我就想逃离你,我就想逃离你的身边,这也有错啊?!”  指尖狠狠刺入皮肤内,鲜血打湿衣裳,他但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般,没有任何反应,用尽一切气力的吼,吼出那个夜之前的愤怒,“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一定要成为证明你们爱情完美的工具!”  “就一定要死在他手里才对吗!”他像是癫狂的,疯了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凭什么我的命就是要这样子!凭什么我生下来就要低人一等啊!这世界是我想来的吗!我操啊!!!”  会议桌被一道烈风踢出巨大的窟窿,木屑飞溅,游荡在室内的青涩果实香气遮住了一切动静。  听着背后这男人的粗重喘气声,查理-米尔顿回过头来,本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泪珠不可抑制的滑落,眼眶红着,看着这头撕裂出真正面目的癫狂野兽。  “对,这世界就是这样子,你又能怎么样呢。”她仰起脖子,吸气吸到锁骨狠狠突出来,面色平静的,只有泪不停从脸颊滴下去,“没有人会在乎一个贫民窟的小偷会有多努力去活着,我也不会,所以,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我就是我,我就是新的查理。”  查理-米尔顿抿住唇,倔强地看着简-艾斯,好似那天分离时的场景。  简-艾斯也双目赤红的看着她,最后紧紧皱起眉,闭目,忍住心底的阵阵酸意,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暴虐欲望。  “别再找对错了,我们之间,注定要有个人先认输。”  女人的语响在耳边上,让他心口的红渍,越发得多。  “你觉得你有比他们好多少吗?”查理-米尔顿抹掉脸上的泪,再望一眼,眼神如冰,“如果换成了你,你会比他们更卑鄙更残忍。”  “所以就别说了。”简-艾斯睁开了猩红的眼睛,站直身;来到桌边,拿起那只笔,在这份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成立,他的指缝残余的血顺着笔在纸上扩散出妖艳的红。  查理-米尔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最终伸手收起契约,却被对方忽而握住手腕。  “我会把这些都拿回来的。”  这个男人盯着她,就像那天雨夜里第一次露出真实面目般——用平静到诡异的面,掩盖其后的残忍獠牙,以及熊熊燃烧的野心,“我也会向你证明,我这个小偷,最后究竟能窃到什么。”  “好啊。”查理-米尔顿看着他哼笑,扬起下巴,眼眶还有点微红,却是笃定的伸直了手,用最骄傲的语命令道:  “吻我。”  简-艾斯闻声捧住这只珍宝,闭目,仿佛那一日的赛马重现,无比虔诚的亲吻她的手背。  这一吻之后,  流浪在外的第一骑士,终是重回她的裙下之臣。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燃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李子夜 夜里闪着星星。  学院西区外靠着边界的地面,扎有一座极为静谧的庄园;从大道悄悄歪过来一条细路,茂密的树叶垂下来,幽幽通向这座灯火微闪的地儿,好似怕人打扰,更担心被人发现一般。  叶被踩得嵌入松软的泥里,越过鹅卵石,守在庄园门口的人抬起头,看眼这个男人,便往主屋内走去了。  没过一会儿,内史密斯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门边,仔细望着他,伸手抓住其的肩膀:“艾斯,你,你怎么来了?”  “啊。”他低沉应了声,风吹动外套,好似与黑夜融为一体。  内史密斯又多看了几眼,侧头皱起眉,站在旁边仆人管家们立即行动了起来。  “有酒吗?”  进入装潢小且密的客厅,有股檀香味弥漫,周围摆放的瓷器饰品款式样貌十分值得考究,更有些许,与他在梦里见过的相似。  “你要喝酒?”内史密斯稍稍一愣,直接对管家道,“去取几瓶白酒,搭个小桌做点菜,把曹满叫来,说是我与简兄要跟他喝酒。”  “我知道了。”管家闻声后退,身着红纹的长袍,说话口音等,都不大像是地道的北方人,甚至不像波斯人。  “曹满是谁?”简-艾斯看了会这名管家的步,抬起眸子,在仆人的伺候下脱掉鞋,换上材质极软的拖鞋;踩在了菱形花纹的毯上。  “就罗肯考特那个大结巴。”内史密斯看向他,闻着从那头传来的气息,微微一笑,声音很柔地讲,“在这片地方,你就叫我的中庭名字:朗烨。”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解开衣领,端起刚送来的酒;低头一闻,毫不犹豫地将这一盅酒喝下。  “诶诶诶!”朗烨有些急了,伸手往前摆动,气得大喊道,“这是我珍藏的好酒啊!你这乱嚼牡丹的笨牛!”  面对这般气急败坏,简-艾斯不为所动的咽下舌根残余的辣味;极为舒服地仰起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中庭语练得不错了啊。”他看向这人儿,翘着腿,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入嘴里,如桃花的眸子微微上挑——柔得,像是一坛更加难得的佳酿。  朗烨一时闭嘴了,闷闷端起眼前的酒杯,闭目一呷,发出舒坦的鼻音。  二人就这般不言不语的推杯换盏,取出来的酒坛顷刻见底,窗外的月,也慢慢躲进了云的怀里。  “你今儿怎么了?”朗烨嚼着酱黄瓜,抽空看眼对面人。  “心情不大好,之前不也答应你要过来一趟,刚好挤在今晚,就自个策马来了。”简-艾斯亦用中庭语答,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在这睡?”朗烨捏住了小杯子。  “啊。”简-艾斯点点头,喝得有些热了;脱下外套,露出衬衫,和精壮干练的肌肉轮廓。  朗烨听得打一响指,对躬身待在边上的管家吩咐道:“再取十坛美酒,把后院的鹿给我宰了,烤顿鹿肉,给我简兄助助兴。”  “额……”管家略略停顿,咳嗽一声,在少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朗烨听着听着,眉头慢慢挑了起来,有几分尴尬和心虚成色,冲简-艾斯笑了笑:“那个……我差点忘了今天有客人在府里了。”  “没事。”简-艾斯摇摇头,端起酒,伸手挡住半张脸,看得朗烨也玩性大起,有样学样的摆出中庭人的姿态:端正坐姿,一副低眉谦逊的样子。  “来简兄。”  二人碰杯,再一笑,抚平了艾斯眸底些许暗色。  白酒的回香返了上来,朗烨啧了一声,本想伸手捏花生米,又忽而回神,操起旁边的筷子将其夹起来,放入嘴里。  “简兄啊,我要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定以为你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庭人了。”酥脆的花生口齿留香,朗烨拍拍手,往后靠住椅子,看着闷声吃东西的人,面色泛起微醺的红。  “今天的宴会……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打一酒嗝问,佯装不经意的瞥了眼艾斯。  简-艾斯听到“宴会”这两个字,变了一点脸色,垂下眸子;嘴巴一合;油炸的花生米“嘎嘣”一声,散出点点香气。  气氛忽然有些沉闷,朗烨左右看看周围的仆人,干咳两声,似乎有些不高兴的伸出手;往前点点,说道:“来人,给我简兄上曲子,奏乐!”  “不用了。”简-艾斯摇摇头,夹起一片酸藕片,对朗烨温和笑了笑,“这可是贵东西,整个城应该没有卖的罢。”  “那是呢。”朗烨长呼口气,吊儿郎当的抬脚搭在椅子上,哪还有什么中庭读书人的样子,“都是我外婆亲手腌制的,一般人,我不会拿出来。”  “那就,”简-艾斯的眸子笑出弯弧,“感谢你的招待了。”  “咦~”朗烨有些恶寒;搓搓胳膊,夹起一粒花生米扔了过去。  简-艾斯张嘴接住,竖起大拇指,使对方笑得开怀。  “我靠!怎么现在才,才叫我啊!”一道嘹亮声音从大门闯出,座上人侧头过去,只见一名皮肤偏黑的平头少年快步走来。  不需提醒,他熟练的脱下靴子,穿上拖鞋,绕过客厅这些瓷器花瓶,伸出鼻子闻了闻;挂上满意的笑容:“桂,桂花酒,是,是个好东西类。”  “好了你这大结巴。”朗烨有些嫌弃,甩去一个眼色,切换成流利的波斯语。  “我,我这不是配合你们啊!”罗肯考特拉开椅子坐下,捏起一根腌黄瓜两口啃掉,再向简-艾斯挑挑眉,咧开嘴笑道,“艾艾斯,你怎么这么晚来找我们玩啊,诶?明,明天好像只有一节课呢。”  “他是来找我的。”朗烨翻了个白眼,往后一靠,方便仆人将刚做好的花椒鸡放在桌上。  “诶唷。”罗肯考特闻馋了,等到仆人打开银盘,在这份热气腾腾里,伸手就要往里抓。  “斯文点。”朗烨用筷子敲他的手,又笑嘻嘻的看向艾斯,“让艾斯先吃。”  “我去!”罗肯考特生气了,双手插胸,却待不到简-艾斯发话,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简-艾斯亦被逗乐,撕下烫呼呼的鸡腿,放进罗肯考特面前的瓷碗。  “啊~”罗肯考特舒坦地叫了声,看向对面脸色发黑的某人,搞怪的吐舌耸肩。  “艾斯……”内史密斯终是受不了这样的事,目光沉沉地盯向对方,道,“我认为你这是在羞辱我,这个大结巴自己迟,迟到了。”  “你不许学,学我!”罗肯考特一拍桌,与内史密斯顷刻斗上眼;噼里啪啦的,炸出许多火花。  “好了好了。”见此幕,简-艾斯亦是有些心累,“那我们玩个游戏吧,中庭人不是最爱饮酒的时候作诗么,我们就……”他看看这两人,“每人用一个成语来造句吧。”  “妙啊~”  此番主意一出,罗肯考特和内史密斯当即拍板,撸起袖子想要证明自己的学识。  “简兄,你先来!”内史密斯切换回中庭语,往嘴里扔进一粒花生米,十足的豪迈。  “对,简,简雄,你先来!”罗肯考特也拍下桌,极有骨气的把鸡腿推了出去。  双方注目下,简-艾斯思索片刻,看眼窗外的月,端着酒杯,慢慢说道:“经年累月,我也总算完成了曾经的一些梦想。”  罗肯考特还在思考,内史密斯已经答上话来:“什么梦想?”  简-艾斯低头笑了笑,望他一眼,将杯中酒饮尽。  “就是想成为一名武士罢了。”  咽下酒,狭长的眸子比晚风还要薄凉,“学徒也行,最好是能教人的那种高级武士。”  “那,那你现在可就厉,厉害多了。”罗肯考特接上话,望眼忽而沉默下来的内史密斯,闭目轻咳两声,中气十足的卖弄道,“今,今天,我们三个;我,还有内,内……”  “叫我朗烨。”内史密斯斜眼一瞥,说不出的爽利,“现在比试的是中庭语。”  “啊啊。”罗肯考特点点头,再次组织了片刻,“今天,我曹,曹满,还有朗烨,以及……”他突然卡壳,并看向简-艾斯“艾斯,你,你叫什么啊。”  “对呐。”朗烨跟着搭话,看着艾斯目光闪闪的,好似找到了新的乐子,“既然都玩上了,干脆……你再起个中庭名字吧!”  “是啊。”罗肯考特赞同的点点头。  “我?”简-艾斯稍稍一愣,抿住嘴,又看了看这二位,失笑地道,“我真想不出什么名字,就随便喊喊吧,反正是个代称而已。”  “这怎么行!”朗烨一拍大腿,端起酒杯喝尽,辣得吐吐舌,面色更为红润地抖露着学识,“我外婆说了,起名字是个大事,出生有‘本名’,成年有‘字号’,是除本名外另取一个与本名有所关联的名字。这一定要带有重大含义,一点都不能马虎的嘞。”  朗烨絮絮叨叨的铺垫这一大堆;转转眼珠子,笑嘻嘻的向简-艾斯露出了尾巴:“要不……就让我来吧,让我给你起一个~”  “你?”曹满有些怀疑,却是不好多说,只能端起杯子,与艾斯碰了下。  “也行。”简-艾斯答的爽快,仰头喝尽白酒,皱眉呼出口热气来,“你两帮我想个姓,我来给自己定个名。”  “好嘞!”朗烨刚要拍腿,一旁的曹满已是抢先一步,“你,你就姓!姓!姓!”  “到底姓什么啊?!”朗烨听晕了,甩出一粒花生丢入其张开的嘴里。  曹满没被呛个半死,捶胸咳嗽的,端起热辣辣的酒一喝;真就快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朗烨立即上前伸手帮忙;猛地帮他拍两下,让这人彻底松了口气来。  简-艾斯只能无奈摇头,端起小酒杯,又呷了一口。  “力起猛了啊。”看到这位小伙伴没事,朗烨立即举起手,向旁边的管家大喊道,“来人啊!给我曹兄再杀一只鸡!”  “等,等一下!”曹满抬起头,擦掉嘴边的口水,看向简-艾斯,笑开了嘴,“我想到了!姓李!这个李可是……”  “诶唷!”一旁的朗烨竟跟着赞同拍手,望着这个大结巴,眼神满是惊奇,“你怎么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这真神呐。”  “你先讲!”  双方异口同声。  “别了,还是麻溜点吧,只是个名字罢了。”简-艾斯捏捏眉心,一斤多的桂花酒入肚,属实让他有种飘乎乎的感觉,“既然姓有了……”  他望了望窗外的夜,一双桃花眸被酒气染得有些湿,语调亦是懒散的紧:“那名就叫‘子夜’吧,夜半子时,正好是现在的时辰。”  他又慢慢伸个懒腰,忽而翘起嘴角,想起德拉季奇教过他的中庭的诗,于是念了出来:“‘凉生子夜后,月照禁垣深’,明月配上咱们这大晚上不准出门的学院,倒也有点了诗句里的味道。”  话落,懵逼二人组面面相觑,仅剩沉默站在一旁的管家稍稍抬眼,记住了这个人儿。  “啊啊,真,真是妙啊!”曹满率先反应过来,推开旁边的朗烨,重回桌;嚼着花生米,讲着流利话,“好诗啊好诗啊,李子夜?这这这,这更好了!真是滥竽充数的好名字!”  “噗!”正在喝酒的“李子夜”猛一痉挛,那酒水如箭一般射在了一名仆从的身上。  “你特么会不会用中庭成语啊!”刚坐定,朗烨又找到了好机会,“滥竽充数是不好的意思,‘李子夜’这么凡桃俗李的名字,怎么在你嘴里就那么难听呢!”  “咳!咳咳!!”刚顺好的气的李子夜再次一阵猛咳,锤锤胸,差点没被这酒把眼睛辣痛。  “你,你们……”他颤巍巍的转过头。  这两人当即搬着椅子靠前一步,学着中庭人的作态,面色肃容的摸着下巴,开始进一步的较量。  朗烨看着曹满这张黑脸,摇头晃脑的,满嘴酒味的说道:“既然名字也起好了,咱们就把之前的比拼继续吧!”  “谁,谁怕谁啊!”曹满正襟危坐,歪头回忆片刻,目光炯炯的盯着二人,面上也有了微醺的潮红,“今天,我曹满,与李子夜,与朗烨,蛇鼠一窝!又相互视如寇仇!更是狼狈为奸!!!”  声落,刚上桌的菜盘“咣当”一响,原是准备上菜的管家脚没站稳;旋即出声不停抱歉。  朗烨对此幕毫不在意,只看着意气风发的曹满,鼓足了劲地鼓掌:“说得好啊!我们就是狼狈为奸三兄弟!!!”  “再等一下!”身旁人反射性的被酒猛呛,曹满满脸红光的站起来招手,继续卖弄学识道,“我们除了是蛇鼠一窝之外!还是整个学院无关紧要的人才!是众人弃如敝屣的武道新星!”  “好啊!”朗烨听得入了迷,巴掌鼓到通红。  至于那坐在一旁无声的人,已是扶着额,好似酒精上头了。  “我问你件事。”他看向同样嘴角抽搐的管家,避开桌上二位的大嗓门,深呼吸一次,尽量将语调让平和的问,“教他们的语言老师是同一个吗?”  “是这样的。”管家躬身颔首,右耳边又听见许多不堪入目的词汇,便也深吸口气,语气微沉的说道,“我会留意这个问题。”  “啊。”简-艾斯夹起一块有些冷了的鸡肉;斯文嚼着,端起酒,让这二位稍稍缓缓。  “简,李先生。”管家忽而在背后发声。  李子夜回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  “您的语言老师,是哪一位呢?”管家淡淡笑了起来。  “德拉季奇。”李子夜随意答着,手指转动酒杯,忽而有些意动的向管家问道,“你觉得我字号,用‘暮山’这两字如何?”  “暮山?”管家沉吟片刻,上前拿起酒壶,为这位波斯少年倒上一杯来,“子夜暮山,确实是十分般配的。”  “只是李先生你才刚刚成年,老仆认为……名字更有朝气些,可能心境也会有些不同了呢。”  酒杯满,李子夜的眸子亦掀起。  四目相对,一时竟感觉不到周围的吵闹了。  “只是随便起起罢了。”李子夜回过头,端起酒,默不作声的一饮而尽。  管家点头回应,又退到了一边。  “简,简李兄!”中场休息时间,朗烨猛地坐回椅上,长呼几口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对有着新名字的简-艾斯张扬大笑,“今夜这鸡也好吃,酒也好喝,你的心里!也好些了吗!”  杯中酒再升,李子夜失笑地摇头,直接端起这杯佳酿;与朗烨一碰,再敬向开始说胡话的曹满,少许阴柔的眸子低垂着,声音却是无比豪迈:“来!”  “来!”  杯中酒摇晃洒出,升腾打上水晶灯的白雾使这幅场景变得好似仙境般朦胧——藏起了其内的少年心气,以及那些嬉笑怒骂。  至于被云遮住月,也悄悄然地,映出了光来。  “啊……”  美酒不知喝完了几坛,像简-艾斯这样的身体都无力瘫软在了椅上,往后垂着头,面色红润的好似涂了胭脂,那突出来的喉结,更无意识地上下翻滚:“朗兄!朗兄!快起来喝酒了!”  是全都喝蒙了,整个大厅的仆人正在有序的收拾餐桌。  简-艾斯拍着身边这早已是死猪的人,又猛地翻起来,狭长的眸子吊着,朦朦胧,说话尽是大舌头:“来,来啊!再喝啊!还,还有谁!”  “还有我!”吐了一桌的罗肯考特举起手,始终闭着眼,安详躺在酒水内,“还有我不行了!”  “唔~你,你在那里别动!等我……等我过来……”简-艾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重心一不稳,撞在仆人刚收拾好的餐盘上;让其顷刻发出沉闷响动,滚得奢华地毯到处都是。  “简先生,你醉了。”管家在背后悄然扶住他。  只听这人不耐烦的甩着胳膊,闭目说着倔强的语:“我没醉!我是李先生,我是李子夜,字暮山,是……是完完全全自由的人!”  “我是自由的人啊!”  他忽然仰头大喊,周边的仆人一脸无奈的收拾残局,只当是少年醉语,一笑而过。  “扶他去休息。”管家捏住这个人儿的手,将其递给身边的仆人,又指着那个把脸贴在桌面上,把椅子踢开,开始贴着圆桌迈步转圈的人,“还有他!每个人都要喂上一碗醒酒汤!”  “是!”几位强壮的仆人把这翻滚作妖的黑炭强行抱了起来,剩余几位则是小心一些的扶住趴着大睡的主人,将其带起来,往楼上走。  “等,等一下。”内史密斯忽然仰起头,一只手无力挥了挥,拍到了仆人的脸上。  管家上前检查片刻,而后从仆人手里把主人接过来,单手搂住;毫无动静地往楼上走。  “再等一下啊。”内史密斯还是不安分的叫喊,让管家停下了步子。  “让他过来。”他努力张开一条眼缝,看到同样被扶着上楼的简-艾斯;露出有些傻气的笑来。  呜呜囔囔的简-艾斯被扶到跟前,他望着对方面色全红的样子,慢慢抬起右手,嘴边勾起一丝坏坏的弧度,对着其的脸拍了下去。  “啪。”只是这只手越过了对方的脸,搭在了其肩头上。  跟着,这位酷爱中庭文化的小小武士,向同样弱小的伙伴懒洋洋地喊:“诶,你好点了么。”  “啊?”简-艾斯掀起眼皮子,也是傻笑地点头,“好多了,在你这里真快乐。”  “那就好。”内史密斯木木应下,闭上沉重的眼睛,歪头,将体重完全交给了管家。  天幕已然在破晓。  几缕昏暗的光从窗户内透进来,房门打开,仆人搀扶着简-艾斯放在了松软的大床上,侧头看看窗外天气,上前将窗帘这些都拉好,腾出完全静谧的黑暗来。  俯躺在床上的人儿呼呼大睡,他们相互望一眼,动作很轻的走出卧室,关上了房门。  黑暗内,均匀的呼吸声好似唯一的风在回荡,散播出浓郁的酒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朦胧的阴影从墙壁内探出来,像是蹲在门沿上,毫无声息地看着床上人,最终,慢慢伸腿下来,踩着松软的毯,缓缓靠近。  有股香气冲淡了酒味,这道阴影慢慢张开手臂,像一只大蜘蛛,朝床上人慢慢盖了上去。  于是乎,好似桃花般的眸子悄然睁开。  其内冷光,比黑暗更渗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燃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乐师 是谁?  翻身,探手,简-艾斯瞬间将这人儿压在身下。  松软的大床下陷,指尖传来的触感亦是光滑细腻;带有温热,好似一块上好的暖玉,无声拨撩着他心底的火。  看不见的蛇鳞蠕动,仅缠绕一周;他浑身的酒气尽散,眼神亦归于清明。  “放,放开我……”  身下的女人无比害羞的呢喃,微微挣扎着,以至于溢出一阵阵香味钻入简-艾斯的鼻腔里。  “你是谁。”简-艾斯垂低了眸子,于黑暗中看清了这张女人的脸——大体来说,仅是普普通通罢。  于是他翻过身,拉着这只柔荑一甩;无情的、完全冷漠的将其扔下了床。  “啊。”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的女人痛呼一声,仰起干净的素脸,眸子染上一层蓝晕,鼻子小小的,“你,你怎么这么野蛮!”  她气得小脸一红,想要站起来理论,又因为周围太黑,步伐一踉跄,带着风声倒向了大床边的杆子。  眼见要头破血流,她惊慌闭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无声贴在床杆上;与她额头亲密接触,发出“啪”的脆响。  “嘶~”这下是真疼了,她被撞得晕晕乎乎,往后倒在地毯上,几次吸鼻,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是要我去叫人来吗?”床上的男人看着她,狭长的眸子有种碎密的光。  “别!”她立马仰起头,又捂住小嘴,将声音放小一些,“我,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求求你原谅我,千万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不小心?”简-艾斯闻言抬眸,伸手往床上一拍;借着这股弹力往后腾起,靠住了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女人,“这些巫师手段你也是不小心学的?”  “啊?”她闻言愣愣地,又因为周围太黑,将脸对向了完全错误的方向,并用陈恳的语气答,“我,我只是想进来看看路易先生说得那把琴……”  她的声音极柔,像是一片带有泥土芬芳的柳叶,打在艾斯的心田里,令他的眉头不自主的松弛了点。  “确实没什么问题。”祖在耳边小声的嘀咕,并好奇的再嗅了下,“不过她身上好香啊,比那个毒妇好闻多了。”  “这是重点么……”简-艾斯被噎住,低头捏捏眉心,再重新看向这对着墙壁念念有词的女人,沉默半响,问,“那你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手段,这会让人联想到你是窃贼。”  “我没有。”她闻声又看向这边,大眼睛迷茫茫地,伸手往前摸索两下,“我只是起得早,本来想来这间房看一看那把乐器,结果刚进来,就遇见你们了,所,所以一着急,”她的声音低了点,“就用了张卷轴。”  “你不是这里的仆人?”简-艾斯平淡追问,耳垂上的十字吊坠摆动。  “谁是仆人呢!”她闻声举起拳头,对着空气笨拙挥了下,“我是这里的客人!我在城里的歌剧院工作呢!”  “哦。”简-艾斯随意应了声,一个一个的解开纽扣,露出胸肌曲线,目光则始终放在这女人脸上,品着她的细微动作,发觉其眼尾还有颗泪痣,使这张圆圆的小脸,竟有几分突兀的魅力。  这个女人……  简-艾斯的双眸一眯,故意往前靠近,悄无声息的,就在床边半跪着脱下裤子,好似个怀有坏心肠的猥琐客,预图对眼前人做出不干净的事儿。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毫无所觉的张大着眼睛,双手在空中摸索着,只觉前方有什么极为滚烫的气味。  艾斯已将裤子全部脱下,歪起头,腹肌边的鱼人线顺入裤衩,配上好似雕塑般线条硬朗的大腿肌肉,不知能让多少女人失声尖叫。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眼前这只小手已快要触碰到床边,胡乱的摸着,软软的声音带有哭腔意味,“我很怕黑,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话落,她的指尖已快要触碰到了这股炙热。  “你走吧。”床上的人儿忽然翻身,又掀开蚕丝被,整个身子一钻,进入被窝的封印并闭上了眼睛。  “嗯?”坐在地毯上的女人愣住了,半跪在原地半晌,无奈撇下了嘴,“那你也开下灯好不好,我什么都看不见呀。”  “烦。”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拉动边上的灯绳,火石声响,顶部吊灯上的烛接连冒出光亮,驱散了室内的黑暗。  陡然间光有些多,她被刺的低头闭上眼睛;蕾丝花边的裙好似一朵花般散开在地毯上,显得腰肢纤细迷人。扑了粉的头发梳成一个高髻,手臂与脖颈泛着白玉般的光泽。  真不知这张小脸儿,是怎么长的。  简-艾斯弹了下舌,收回目光,将被子拉到鼻梁处,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酝酿了几分睡意,可床边这女人却许久微动,像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出去记得关灯。”闭眼的人闷闷说了句。  她看眼他,咬住下唇想了会,还是悄悄来到房门边;仔细一听,又立即走了回来。  “又怎么了?”简-艾斯睁开眼,深吸口气,眼珠子一轮,向门外努努嘴道,“已经没人了,赶紧趁现在出去吧。”  “你怎么知道的?”看看这扇紧闭的门,她有些惊讶了。  “听的。”简-艾斯的语调很淡。  “哦。”女子点头应下,竟也不怀疑,转身向门外走。  只是她刚迈出两三步,身后忽然有阵轻风,跟着,她便被拥入一道完全炙热的怀。  灯熄灭,房门应声打开一条小缝隙,再有就是仆人们的悄悄讨论声。  “她竟然也不在这里。”  “那她去哪儿了啊,不会跑到主人的藏品室去了吧。    “罗大人已经去了那边,到时肯定能抓住她。”  “啧,你说主人怎么邀请这样一个乐师来我们庄园。”  “她搞不好就是小偷呢……”  门闭合,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简-艾斯沉默的听完,再低头,看着胸口这一摊温热的水渍:“他们已经走了。”  “哦。”于他怀里的人闷闷出声,吸两下鼻子,伸手这个滚烫的胸膛推开来,仰起头,除去脸颊上的绯红外,剩余的就是简-艾斯最为熟悉的倔强。  于是乎,他看着已下床的女人的背影,问:“你叫什么名字?”  “帕格尼尼-波姬亚蒂。”女人闷闷作答,脚踩上地毯,又犹豫了片刻,“我不是小偷。”  简-艾斯未出声,从指上戒里取出一支烟,低头,被火光点亮五官深邃的脸。  “听他们说你是乐师,你会弹什么?”  浓雾从削薄的唇内呼出来,狭长的桃花眼眸,比夜色更暗沉。  “我会小提琴,从小就会。”帕格尼尼-波姬亚蒂又吸了下鼻子,背着他抹去眼泪。  “那你应该挺厉害的吧。”  烟头在黑暗里烫亮起光来,简-艾斯又呼出口烟,伸手拍了拍大床,“陪我聊会天,我帮你解决这个小麻烦。”  “我不要。”帕格尼尼-波姬亚蒂想都未想的拒绝,刚迈步,却被床上人拉住了手肘,于是气不过,回头在一片黑暗里怒斥道,“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就喜欢践踏人的自尊吗!放开我!我不是玩具!”  “呵。”简-艾斯听笑了,嘴角勾出弧度,“谁跟你说我是有钱人了。”  波姬亚蒂一愣,想继续反驳,又一时找不到方式。  简-艾斯的笑意更浓,微微发力,将这人儿拉入怀里;伸手抬起这手感极好的下巴,与真正的浪荡子无区别。  “你是哪里人?”他在黑暗中发声,嘴边的细烟亮出些许下巴轮廓。  波姬亚蒂被问得回过神来;脸更红,手脚并用的在他的怀里折腾。  “你想要被外面的人听见吗?”  一只修长的手掌搭住她的肩,再无声往下,  好似要探索山峰,成功将这个人儿吓得不敢动弹。  “这位先生。”气氛有些旖旎,波姬亚蒂紧紧埋住头,又发觉自己是抵在了对方的胸膛上,立即不安的捏住这只手掌,压低的声音有种更撩人的嗔怒,“我已经有恋人了!而且我们将在六月份就订婚!”  “哦。”简-艾斯淡然的掐灭烟,另一手也环上来,抱着怀里人,好似抱着那只曾在大雪天里迷路了的猫。  波姬亚蒂感受到了他的安分,不由抬起眼睛,透过黑暗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再次说不出话了。  “你是哪里人。”简-艾斯又问,声音略微沙哑。  “我只是一个平民。”波姬亚蒂闷闷答着,忍住这股别扭,“一直随着乐团参加参演。”  “啊,那是和我一样的流浪者呢。”  头顶上传出一阵轻笑,她不由往上望了眼,心跳慢了下来:“你……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吗?”  简-艾斯“嗯”了一声,怀里的人儿立即感受到了这股震颤:“你是哪个剧院的。”  “我吗?”波姬亚蒂深吸口气来,慢慢放松下了身子,“我在赛罗娜剧院工作,我们的老板是轩尼诗女士,她可是帝国有名的大贵族!”这位乐师说得气势十足。  简-艾斯点点头,感受着指尖的滑腻,略略低头,闻到这股更深的暗香:“你是想出去对吗?”  波姬亚蒂被这男人的滚烫烧红了脸,不由拍了下环住自己腰肢的手,“我已经陪你聊了很久了!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尊敬的先生!”  “别急呢。”融入黑暗的男人收紧了手臂,闭目,闻着对方发间的香气,“波姬亚蒂,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不行!”  波姬亚蒂继续挣扎,可这个作恶的男人却是得寸进尺,低垂者眸子,藏起其内的幽影:“那你告诉我,你还有另外一项工作的。”  “对吗?”  低沉的音扩散,怀里的人儿倏地僵硬,跟着,是更大力气的挣扎。  简-艾斯好好抱住这个人儿,将脸颊贴在她耳边,好似自言自语:“我已经想起这个巫师卷轴到底是什么了;它大体当得起你大半年的积蓄,所以……如果你不是职业小偷,那你就是服务于某人某个机构的探子,会来到这座庄园,是因为这些瓷器?还是因为……我?”  怀里的人儿完全安静,简-艾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扬起一丝笑意,就真如狡猾至极的野猫:“再跟你说一句,你之前偷看我们喝酒的样子,属实太过憨笨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cxzww.com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曲杀伐 大正午的阳光热烫了屁股。  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内史密斯一阵哆嗦,睁开睡意朦胧的眼,费力抬起脖,又很快倒了下去。  “主人。”  耳边管家的声音有点平,像根针,一下扎得他激灵起来,“简先生他们已经等着用午餐了。”  “我靠!”内史密斯猛地抬起头,顶开压住自己的枕头;麻溜往边上一滚,爬起来站直,向周边的仆人招手。  “你怎么现在才叫我呢!”  他焦急的换好衣服:是一件中庭款式的衣袍,配上裤筒笔直的黑裤,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气质。  “是简先生早上去锻炼了,所以我就没叫醒你,包括罗肯考特,也是刚刚才起来的。”管家摊开白绸缎的外套,为主人披上。  “锻炼去了?”内史密斯摇晃下脑袋;没有宿醉后的头疼头晕,只是精神气爽,“那果然是我认识的简。”  “他现在呢?”内史密斯追问一句,“他现在干什么?”  “在,”管家看主人一眼,略略停顿,“和您昨晚邀请来的客人一起,讨论音乐。”  “昨晚,客人?”内史密斯皱起眉,张开嘴,含住仆人送来的药片;左右鼓动两下嘴,将汁水吐在盆里,“就,就那个剧院的乐师啊?”  “对。”管家点点头,双手搭在身前,忍住了之后的话。  “那服侍我简兄吃了早点吗?”内史密斯抖抖衣袖,一面快步往房门走去,一面看眼天气,美滋滋的发问。  管家点点头,跟在他后头,一起往茶苑走。  阳光热辣,把藏在叶间的水珠照得刺眼,几阵风吹下来,有股极为浓郁的干草香气——裹在人的脸上停留一会儿,热情的飘远了。  内史密斯穿过摆有石台与雕塑的别院,走上廊道,最后在院内鱼池的那头,看见了悠然品茶的人。  “艾斯!”他快意的举起手,两三步来到亭楼内,在仆人的服侍中坐了下来,“怎么起这么早啊,我们昨天可是快喝个通宵了。”  “养成习惯了。”简-艾斯笑了笑,紫色的真丝衬衫穿在身上竟有种难言的贵气。  “大结巴呢?”内史密斯端起茶水喝一口;对泡茶的女仆嘱咐两声,再继续看着简-艾斯问,“我听管家说你跟那个剧院的乐师聊了起来,怎么,她偷偷摸去你房里拿琴了?”  话落,简-艾斯端茶的手一顿,转而向内史密斯抿嘴笑道:“原来你知道啊,差点吓我个半死,一不留神就辣手摧花了。”  “嗨。”内史密斯摆摆手,对正往这边走的罗肯考特打声招呼,便换了个坐姿,更舒服的端着茶杯,答道,“那家伙两步问我一次琴的事,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要不是感觉她傻,是真喜欢音乐,任她说破嘴我也懒得带进来咯。”  “哦。”简-艾斯咬了口绿豆糕,望着对方,没再说话。  “怎么。”内史密斯瞧出了端倪,打开罗肯考特的手,语调转为认真的追问,“你……不会真伤着她了罢?”  简-艾斯递过去个白眼,仰头咽下细碎的糕点,这才往内史密斯身边靠近些,凑在其耳边道:“这个人都点怪,可能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不过是轩尼诗的人,我也不大好问了。”  “秘密?”内斯密斯细细琢磨,半响后,望眼背后的管家,向艾斯低声回应了几句。  简-艾斯端着茶听着,备受冷落的罗肯考特立马扔了块糕点过来,大声嚷嚷道:“你两个再商量啥呢!说中庭话说上瘾了啊。”  “诶唷,别介意呐。”内史密斯重新回到自己座位上,对罗肯考特诙谐的眨眨眼睛,有几番韵味。  一旁的简-艾斯还在回味刚才这段话,接着望眼亭楼外的圆台,终是摇摇头道:“算了吧,她也只是被摆上台面的人,真计较起来,还落个气量小的名讳,回头留意点,跟班上的同学也通口气吧。”  “那她人呢?”内史密斯也在目光扫视,咽下滚烫的热茶。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抱着琴的人儿便从隔壁的花丛小道里走出来,站在圆台上,向亭内的三位少年弯腰行礼。  “这?”内史密斯懵了,探出脖子细看,立马着急起来,“诶唷!那可是我的宝贝啊!你你你,你怎么让她……”  “得了。”罗肯考特瞥了他一眼,吐掉瓜子皮,并翻着白眼道,“琴不就是用来玩的么,就跟我们学,学武一样,整天呆在场馆练,不出来溜溜,指,指不定会发霉类!”  他一顿豪气的说完,再看眼淡定喝茶的艾斯,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内史密斯也闻到了这股味儿,左右看眼身边这两人,咳嗽一声,拉住简-艾斯的手,说道:“李兄,我这后院,还有一片刻有禁忌的安静地方,要不……”他眨眨眼睛,“咱们三个练练?”  “哦。”简-艾斯磕着瓜子,只顾看着圆台,好似没听见内史密斯说的话一般。  “啧。”内史密斯战术性后仰了,目光一转,指着已将小提琴搭在肩上的乐师说道,“那个谁那个谁!你……”  “好了。”简-艾斯抽出自己的手,瞥都未瞥这坏笑的人儿。  “那就说定了啊。”内史密斯激动地用脚掌搓地,再看看罗肯考特,发觉对方亦是低头笑了笑,一双眼里,有些点别的光。  原来,都认真了呐。  压下眼底的潮,内史密斯往后靠出个更舒坦的姿势,对帕格尼尼-波姬亚蒂拍拍手,说道:“来一首肃杀之气浓点的曲子,弹好了,我可以考虑赏你双倍的钱。”  “嗯!”帕格尼尼-波姬亚蒂十分认真点头应下。  接着,她深吸口气,调整一下心跳,歪头压住小提琴,闭目,肤色细腻的手臂慢慢拉动起来。  悠扬的音乐响起,内敛了许多的罗肯考特抬起眼眸,仔细望眼这位长相普通的乐师,倒掉了手里的瓜子。  有点空灵的前奏温柔按摩耳膜,透出了枝叶的光铺洒在这位乐师的身上,竟使她散发出某种莫名的气场,好似伫立在圣殿之内的人间使者;缓缓睁眼,将圣洁的光洒在三位少年面上。  心脏忽然悸缩,简-艾斯收起五指,狭长的眸子眯起,藏起了深沉的颜色。  前奏之后的乐曲节奏变快:几道烈风卷起落叶,飒飒冷意遮挡住正午的晨光,整座凉亭,多了分肃杀之意。  三人间的气氛忽而有些微妙了。  一直认真听曲子的内史密斯抽空掀起眼皮,左右望望身边二位,翘起自己的腿,伸手撑在脸颊边,尾指搭在鼻前,面无表情的顺出鼻息。  旁边的简-艾斯拍掉手里的瓜子皮,默不作声的闻了闻这道气息,嘴边的一丝笑意若隐若现。  曲目进入高潮,圆台上的乐师捧着小提琴原地转圈,用短而急的拉弦技巧将这阵金戈铁马扑面冲向三位听众的脸,留下万分凛冽的喊杀声!  “唔。”罗肯考特低头喝完杯中茶;茶杯落,曲乐终。  “拉的好啊!”内史密斯率先起身鼓掌,身后的管家仆人跟着拍手,连同坐在主人左右手的两位客人也慢慢附和起来。  “谢谢!”  拉完一曲的波姬亚蒂灿烂一笑,几缕风吹过她额上的汗渍,那青丝摆动,让这三位少年微微一顿,居然霎时失神了。  “可惜了。”眼里的光收敛,内史密斯率先摇头,叹息的啧啧两声。  “是啊。”罗肯考特跟着点头,望眼光芒尽失的波姬亚蒂;侧头,与内史密斯碰下茶杯,好似不想被这张普通的脸破坏了意境。  至于最边上的简-艾斯,则是默不作声的又嗑起了瓜子。  亭内三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演奏完的波姬亚蒂并未察觉到这头潜藏的暗流,迈步往前,举起手里的小提琴,笑脸盈盈地向内史密斯开口:“内史密斯先生!你能不能……”  “别想。”内史密斯想都未想的举起手,再回忆起之前艾斯的话,眼神不由有些复杂的看着对方,“你现在到管家那去领赏罢。”  “哦。”波姬亚蒂点点头,抱着小提琴转身,还是这幅憨傻笨拙的模样。  “等一下。”左手边的艾斯叫住了她,一抹紫戒,将几十枚紫晶抛向前方。  晶币尽然有序地跳入波姬亚蒂腰上系着的口袋,于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紫色半弧,让后方的管家不由多了眼。  “厉害啊。”内史密斯更是拍手称赞,看着面色如常的艾斯,干咳了两声,挤眉弄眼起来。  “眼睛坏了?”简-艾斯继续嗑瓜子,对这目光熟视无睹。  那头的罗肯考特让仆人送了点晶币给波姬亚蒂,再看看这两位,直接口快也心快地:“别,别墨迹了!打,打不打啊!”  “打啊~!”内史密斯慢慢摊开来手。  “那就打啊!”罗肯考特立马站起来,一双眼睛始终放在默默嗑瓜子的人身上。  二人就这般站着等。直到这位生得桃花眼的人抿出一道浅笑;站起来侧过身,摆了摆手。  这一下,将这二人的眸子点燃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cxzww.com 第三百二十章 风情万种 正午的光愈发热辣。  好生赚取了许多晶币的波姬亚蒂心情极好,连同那些让她有些过敏的花粉,都不再这么面目可憎起来。  裙摆被风吹动,提着自己琴盒的她跟随着侍从的步伐;越过花丛,再左右一看,面上的表情有了点收敛。  “诶。”她慢慢停下脚步,向眼前这高瘦的男人细柔出声,“这里好像不是出去的路吧?”  “嗯?”带路的庄园侍从回过头,注视着其普通的面容,半响后,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帕格尼尼小姐,你来到这座庄园的居心,不用我多说了吧。”  声落,波姬亚蒂有些局促的低头,藏住眼底的幽芒:“你,你在说什么呀?”  “还装傻是吗?”  面前的男人又靠近了些,令她微微蹙起眉,也勾起了手指。  “我可是都知道了哦。”侍从的语气更为揶揄,居高临下的,妄图从她的领口里看到更多的风景。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波姬亚蒂忽然往前迈步,低着头,将这个色眯眯的男人撞得踉跄。  “嘿!”他有些怒了,伸手扯住对方的手臂,左右看眼周边,表情恶狠狠的,压低了语气,“你以为我家主人是真的想让你出去?他是要把你交给学院,好好惩戒你!”  声落,被拉住的女人没露出他预想中的表情,而是慢慢抬起头,望着他,表情有些古怪的样子。  “所以呢?”波姬亚蒂的嗓音悄然转变,带有一丝的冰冷。  管家副手显然受不了这种成熟的嗓音;颤了下身子,立即阴沉着脸,努力用强势的语气回应道:“所以,只有我才能帮你逃离这个危机。”  “你明白吗?”他再悄然看了眼对方的胸脯,无声咽下口水。  波姬亚蒂目睹完他的丑态,叹口气,接着环顾一圈,提着裙摆,好似在殿堂内行走的圣女,本就吹弹可破的肌肤散出一种圣洁的光,让身边男人彻底看呆了。  “你是想……”  极度魅惑的声音响起,这位乐师掀起眼皮,其下的那颗泪痣,更似一滴蜜糖,甜晕了这位侍从的心,“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啊,啊……”侍从将头点得像啄木鸟,伸出手往前的,想要抓住这个可人的妖精。  只是眼前人笑着转身,身上的香味比酒更醉人,让他双目发红,失去了理智。  “别闹了。”他正要抓住她,可不知怎的,彻底熄灭了眼瞳里的光来,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瘫坐在了原地。  天上的光依旧刺眼,几缕风起,站在这片花丛里的小乐师指了指地上的琴箱;瘫坐在地上侍从立即站起来,弯腰将其拿起,好似童话里的卫兵那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垂头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真乖~”  波姬亚蒂拍拍这个卫兵的肩,回过头,看眼庄园北边的场馆,翘起红唇,笑得风情万种。  “小弟弟,我记住你了。”  ……  这片场馆是用青砖混着棚子搭起来的。  外边看着与堆杂物的仓库没个两样,就连通往这里的路,大抵都是脚重的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但却未挡住花的茂盛;红的紫的都从两面探出来,又加上几只蝴蝶,好似《昨夜书》里的形容的那样。  一行人越过花丛,推开有些潮湿腐烂的门,忍住这一阵阵霉味,走进了空旷至极的场地。  “这地方不错啊,你怎么不经常打理一下。”  简-艾斯环顾一圈,挥手扇开鼻尖的灰,又有几缕光从上方窗户照下来;稀拉拉的,像是场馆里的聚光灯。  “怎么玩。”他估量好整个场地的面积,侧头对在热身的二人说。  “简单啊。”内史密斯已在脱下裤子和外套,又朝罗肯考特努了努嘴,“咱们就不打什么场地战了,直接上家伙吧。”  “场地战是什么?”简-艾斯放下手里的紫色衬衫,锁骨上的勾玉形态玄妙:一呼一吸间,竟悄然变换着样子。  “新,新纹身啊。”一身就剩条短裤的罗肯考特看迷了;顺着往上,看着对方尖收又线条硬朗的下巴,不由啧啧两声,“艾,艾斯,你长这么帅,是不是也是天,天赋兑现的。”  “你,你,你说什么呢,那,那中庭帝国的无敌亲王也没听长得怎样出众啊”内史密斯有样学样;躲开这一脚飞踢,缩着肩,坏笑地补充道,“这脸呐,都是爹妈给的。”  话完,他又想起简-艾斯的身世,不由向对方吐了下舌头:“啊艾斯,对不起啊。”  简-艾斯仅摆摆手,活动一下四肢,继续出声问道:“我们学院的竞技是个什么规则?我到现在都还未了解过。”  “简单。”内史密斯已跳上了罗肯考特的背,侧过头,坏笑地答,“比赛分空手和持械,达到八强再分场地,反正风雨雷雪的什么都有,随机抽三个出来,也是极为的公平。”  “这都要练。”罗肯考特卡着喉咙答着,又一抖,将背上人甩了下来,“比赛时的场地那就恐怖得多了,像大雪大太阳什么的,有时都会浪费气血类。”  “空手和持械也一样啊。”  内史密斯盯着罗肯考特的背,一面寻找机会,一面接上话语,“我们学院有很多人都是修炼物鬼势的,这种势配上称手的兵器,那可是厉害大了。”  “说的你好像不是一样。”罗肯考特一翻白眼,还未等待对方发难,直接点着自己裸露的胸膛,光着膀子承认道,“我,我是用长枪的,他,他就,就是用那个娘,娘们一样的扇子。”  “我呸!”内史密斯加速一个飞踢,罗肯考特往旁边一躲;这飞脚差丁点就擦过了简-艾斯的胸膛。  “还有这样的事?”  简-艾斯淡定后退一步,低头看看,向这个极为跳脱的人儿举起了巴掌。  “诶!”内史密斯立马出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啊,众生势就依着那股子灵活,我们这样的木板子,不拿东西怎么和对方打。”  “那也不至于找把扇子吧。”简-艾斯皱起眉。  内史密斯却是极为神秘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的势呢,艾斯,你的势是哪个类型?”  “对了!”内史密斯的话一下就点醒了旁边的大结巴,使后者立马对简-艾斯出声道,“你,你不还只是初级武士吗!这……”罗肯考特与内史密斯对视一眼,“这我们不是欺负你……”  话落,简-艾斯抬起狭长的桃花眼,摸了摸鼻子,用半开玩笑的语回:“院里不都传过我斩杀炼武者的事,你们难不成忘了。”  “那次不是你取巧吗?”罗肯考特口直心快,被内史密斯狠狠瞪了眼。  “确实呢。”  几道阳光射落,照亮了简-艾斯那鱼人线上的“进宝”纹身,亦照亮了他有些狡黠的笑容,“不过仅是切磋而已嘛,随便玩玩,算不得什么。”  “对啊。”内史密斯一拍手掌,再瞪眼罗肯考特,笑嘻嘻的搭上艾斯的肩膀,“反正气血烧完也就那几分钟的刺激,要是不小心一些……”  内史密斯先望眼简-艾斯,再望眼罗肯考特,笑容带了点坏孩子的味道。  “那就来吧!”罗肯考特甩开他的手;看眼简-艾斯,气势十足的撅起下唇,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啊。”简-艾斯应了声,低头摸摸鼻,最后冲二人笑笑。  “那就开始!”内史密斯原地起跳两下,将身子都打开了,说话带着激动的颤音,“我先说明,就按照学院的规矩来,先空手,再持械,三人对打,一个一个,站在最后的赢。”  “赌多少钱。”简-艾斯原地蹲下来压腿,呼出口浊气。  “二十?”内史密斯望向罗肯考特。  “可以。”  三人确定好数,各自掏钱扔向场地边上的管家,再分开,到不同的角落站定。  “准备好了吗?”罗肯考特率先举手大喊,看看对面这两人,玩心一起,向简-艾斯叫嚣了起来,“艾斯!我在班级排名十一,你可要小心咯!”  “我排十三!”内史密斯跟着举手,仰头,用嘹亮的嗓音震荡整间空旷的屋子,“还要打倒你们!!!”  他的回音在上空袅袅不绝,像是一记战鼓,拉开了比斗的帷幕。  轰!看不见的气血应声炸开,罗肯考特率先开启八门,面目狰狞地,露出了额头上的青筋!  武技:野蛮撞取!  生、死、惊三门开,气血按照武技路线瞬间强化小腿肌肉,在给予身体超负荷的同时,用骇人听闻的风浪,预图将那头角落的人儿割裂!  来了吗?  这已是超越了高武极限的速度,如刀的热浪扑面,简-艾斯慢慢眯起眼睛,咬住牙,丝丝白烟从口鼻飘出。  整个世界变慢了,阳光中的尘埃在用卡顿的慢动作飘着。几百米的距离,对于气血燃烧状态的罗肯考特只能用秒来计时。  “仅仅是这样而已么。”  抹上层层透明气血的肩膀已快要触碰向这个人儿,罗肯考特抬起眼珠,望着好似发呆般的简-艾斯,神情有了丝复杂。  是呐……毕竟,还只是初武境界的人儿呀。  闭上眼眸,罗肯考特埋头往前一撞,却是空荡荡的,让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slkslk.com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才们的竞技 “噢~”  目睹此景,站立在一旁观战的管家情不自禁的鼓掌,望着险之又险的避过这道武技的少年,眼里慢慢泛起水纹,“这道铂金武技足以让罗肯考特拥有炼武者的爆发力,而简-艾斯能在初级武士的境界避开这一击,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能说明他的潜力了。”  “他气血的初始品阶可真高啊。”管家身边多出了一道人影:一脸的横肉,更像是个屠夫,“是五倍?还是那位亲王曾达到的七倍?”  “至少不会低于五倍。”他淡淡应了声,侧过头,看着这个罗肯考特的管家,又继续道,“不过只是这样,他可战胜不了我主人。”  “嗯哼。”对方耸耸肩,继续观察场地上的局势。  “这就是天赋的么……”  那头的烈风吹来,内史密斯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未动,一面喃喃自语,一面用手撑住脸颊。  眸里,清晰倒映出这两道残影。  无声燃烧的气血更甚,他慢慢仰起头,闭目仔细感受这种超越常人的美妙感觉,咧开嘴;掀起的弧度,是真切的像个坏孩子。  另一头,好似瞬移般来到艾斯身前的罗肯考特再侧目,望着简-艾斯这张平淡至极的脸,脚踝一转,整个身体都随着武技的路线化为高速风暴!  进阶:闪电之舞!  滚烫粘稠的气血贯通小腿部位;胫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完全爆气的罗肯考特好似蒸腾着热气的狮子——龇牙咧嘴的,看着眼前的对手。  他又化为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仅从武技泄露出的余波判断,其速度已达到了二星炼武者的爆气极限!  面对这道烈风,简-艾斯那六倍增幅之后的五感只能看清罗肯考特的拳脚模样,跟着,便听见了肋骨骨裂的闷响。  “这么快?!”简-艾斯的瞳孔陡然大张,身子弓起,猛地喷出口血来。  “闪雷!”打尽兴的罗肯考特穿过简-艾斯的后背,真就如来回跳动的电弧,一次一次穿透了简-艾斯的身躯,炸出漫天的血花。  “还是太弱了。”罗肯考特的管家平静看着这一幕,用漠不关心的态度点评着,“虽然已经反应了过来,却根本没有任何像样的防御武技,也未有看到出色的攻击技巧,也许是经验缺失,但更可能是没有相应的底蕴,而且他已经快19岁了,这也是一个减分点。”  “简先生只是一名平民。”内史密斯的管家平淡接上话,望眼无声消失在了原地的人,缓缓顺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的天赋都摆在那里,对于他而言,需要的只是时间。”  “那确实呢。”身旁的同僚点点头,忽而话锋一转,“以他的寿命来说,成为一名高尖端的武士,几率还是不小的。”  “所以,我从不反对罗肯考特与他接触。”同僚扯开嘴一笑,配上坑坑洼洼的脸,确实有些丑。  内史密斯的管家闻声侧过头,看了这人一会儿,便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场地上。  “你不相信那件事?”罗肯考特的管家出声追问。  内史密斯的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道:“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炒作。”  “啊。”罗肯考特的管家恍然大悟,继续望着前方,保持气血缓慢燃烧的姿态。  场地上,被打满一套武技的简-艾斯直直浮空,头低着,像一片落叶般栽倒,再无任何动静。  浑身白烟的罗肯考特没有任何的喜悦与自豪;抬头,看着上方这道慑人的波动。  “又是这一招么。”他咧开嘴一笑,眸里再有精光炸现!  气血轰鸣,通过开、生、死、伤、杜、景、休、惊这八门;激活经脉,让温度高到骇人的身躯发出沉闷的骨爆。  武技:炽焰回旋!  一道灼热的焰圈气浪顺着他的腿部释放;狠狠砸向上方,炸出一圈涟漪,吹得旁观者后退了几步。  “来到好啊!”被一招打退的内史密斯大喝一声,于半空中弯起身子,好似一柄战斧,要对着罗肯考特的脑门暴扣!  武技:雷霆溅跃!  噼啪!刺眼的光从内史密斯握紧的双拳中炸现。  罗肯考特抹去嘴边的血迹;迈一步,五脏六腑抽痛起来,令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嘶……”咬紧牙关,升腾的热气遮住他的脸颊,也藏起这双眸里的惊人光芒。  武技……  “嘟呜~”  一道卷风撕裂穿透二人间的缝隙,跟着有道身形插入其中:眼里跳动红芒,每招每式,都带着刺耳的风!  二人应声侧头,一面招架,一面有些点吃惊看着这个人儿:“艾……艾斯?!”  好似疯魔的少年根本不想回应,只是按照武技的路数释放气血,仅是几拳,便被两位同学打了回来,震飞到一边,像是条路边的野狗。  “艾斯!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内史密斯往那边多看一眼,再与罗肯考特目光相撞,切换呼吸,调动起残余的气血。  只是……  “那也是武技么?”内史密斯的管家率先看出了门道,眯起眼,又扫过趴在地上不动的人,“抗打能力出众,战斗智慧也有,就是把这两位同学想得太简单了。”  “可能是第一次和这样的对手交战吧。”一旁的同僚给出中肯的评价,“毕竟,我家罗肯考特也是帝国班的成员呐。”  二人聊完,那头的内史密斯二人未有被这道小插曲阻拦,几道武技碰撞下来,各自气喘吁吁的退回两边,又望着对方,发出快意的笑声。  “真是可惜了呢。”内史密斯吐掉嘴里的血沫,屏住呼吸在原地跳两下;吸着冷气忍着疼,又慢慢朝罗肯考特那边靠近。  二人间的气血都快用完了;让节奏又快又激烈的战斗,变成了稳扎稳打的沉默试探。  而在此刻,耳边响起一道手掌撑地声音,跟着,是那被甩在一边的人儿晃悠悠地站立起来,头低着埋住了表情,每走一步,黑石地面上就多一朵殷红。  “艾,艾艾斯,”见此幕,罗肯考特重回大结巴了,“你都,都伤的这,这么重了,还是别,别打了吧!”  “对啊。”内史密斯跟着出声,瞥眼身边人,也悄悄然的加快气血恢复,调整超负荷的身体,以求在三招之内解决这次空手战。  “我没这么倔。”这个突兀的人儿来到二人中间,仰起头,是满脸带血的笑,“他马的,原来你们都这么猛啊。罗肯考特,都可以随便秒我。”  话落,被点名的大结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内史密斯,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我,我只是班上第十一名,比我厉害的,还,还多着呢。”  旁边的内史密斯一听这话;伸手拍脑门,彻底无语起来。  “啊。”简-艾斯点点头,拖着有些瘸的右腿慢慢往场边挪,眼里有不知意味的笑意。  “艾斯!”内史密斯有些不忍,“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试,是你现在的境界太低了,所以气血质量跟不上我们。”  “我知道。”简-艾斯抬手摆了摆,走到场边,也烧尽了最后的气血。  “还是弱呐……”  他再次干笑一声,坐在仆人搭好的椅子上,接过其递来的水,仰头将其饮尽,又拿起毛巾,慢慢擦拭身上的血与汗。  失去了气血的加持,他已然看不清场上二人的交手模样;稍稍想到之前的意气风发,不由抿紧唇,捏的毛巾嘎吱作响。  就好似曾经在贫民窟讨活那段时间:只能是别人的光彩夺目,自己,却连多看几眼都没有资格。  于是乎,这双狭长阴柔的眸子,颜色更为暗沉了。  “简先生。”内史密斯的管家靠近过来,站在这位埋头不语的神体身后,用语调平和的语,撕下了其的另一块遮羞布,“你需要自己为自己治疗,还要开始准备下一场要用的器械,这些东西我们都不会提供,毕竟在学院的年终比赛上,也不会有好心人免费为你提供补给和兵器。”  “我知道了。”十指插入发茬里的少年轻轻点头,血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像是某种现实的讥笑。  内史密斯的管家说完便退开,伫立在旁边观望的同僚望了他一眼;暗叹口气,继续燃烧气血,低声地感慨道:“天赋呐,有时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得看是什么人了。”内史密斯的管家同样爆气,让在场地边休息的简-艾斯压根捕捉不到他们的语,“有些人一打就碎,整个心气神都垮掉,也有些人呢,越打越勇,越打越不怕输。”  “那你觉得他是哪个类型?”罗肯考特的管家追问道。  内史密斯的管家闻声转过头,盯着这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半响后才笑哼一声:“反正比开学来的那个强。”  “就他们班那个倒数?那怎么能算呢。”罗肯考特的管家也想了起来,哼唧两声,不再有言语。  场上又吹来几道烈风,眼看快要分出胜负了,两位管家开始准备着疗伤秘药和毛巾,动作娴熟到能再闲聊几句。  “今早的最新消息,他已经重新回到了查理的门下。”  “重新?”罗肯考特的管家转过目光。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ddxs.com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卧虎藏龙 “你不知道吗?”  内史密斯的管家回应这道目光,将药瓶摆在圆桌上,“最先发生这个苗子是查理那位最小的孙女,也是她将查理商会开进了深海区。”  “你这样说就我知道了。”身边人点点头,沉吟片刻;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养伤的少年,轻声回应道,“还有你之前的那些观点,我也差不多能理解了。”  “可这只是普通的搏击而已,算不上真正的大头。”罗肯考特的管家又补充了一声,“要是简先生能像他在赌场那样的所向睥睨,真标价了四千亿,应该也会有财阀愿意出吧。”  “这事不用愿意,查理那位舵手还未做过失败的生意。”内史密斯的管家拍拍衣袖上的灰,重新站直身,“简-艾斯在她门下,应该会很快崛起。”  “那倒也是呢。”对方跟着笑了笑,而后一道烈风拂面,让他兴高采烈的迈开了步子。  “啧。”内史密斯的管家皱起眉,目光越过这人的背影跳向前,叹息着迈步,预备去搀扶自己的主人。  摆好的椅子受重发出嘎吱声响,等待其上人儿露出身形,已是通体滚烫的炽热模样,一呼一吸之间,浑身所有毛孔都冒出腾腾白雾,就好似被煮熟了,刚从锅里捞出来。  “我去!”内史密斯狠狠瞪眼笑容灿烂的罗肯考特,侧头喝下管家递来的秘药,仰头咕噜几声,将药液咽下去的同时长出口气来。  “嘿,嘿嘿,你,你还是打不过我吧。”罗肯考特望着他傻笑,将腿搭在椅上,慢慢嘬着自家管家递来的补给品,“就,就你那,小样,我我,都还没用必杀,杀技呢。”  “你就吹吧。”内史密斯翻一白眼,跟着皱起眉,低头看看血腥味浓郁的身躯,  手贱的撕开一块有些皲裂的地方;吸着凉气,看着这伤口下面的血肉来。  “你还是太勉强自己了。”一旁的管家平静出声,一双眼珠不断在主人这好似墙壁裂纹般的伤口上游移,最后看眼怀表,客观的分析道,“罗肯考特在释放了第四道武技之后,他的左腿就已经承受不住爆气产生的超负荷,所以我认为你收手前的那一招不应该用这样霸烈的法子,与其在上半场赌,还不如留个良好的状态,在下半场的械斗上压他一筹,届时,你不也能与他打个平手了。”  “唔!我才看不得他那嘚瑟样呢。”内史密斯喝完手里捏着的秘药,咽下这味巨苦,仰起脖子,方便仆人将这些伤口抹上药粉,再体会这种钻肉里咬的疼,属实是眉头都未松开过。  当然,隔壁的罗肯考特,也正坐着“享受”仆人们的接骨术,一个平头直直竖了起来。  “艾,”内史密斯放下药瓶,刚出声便闭嘴;悄然转动眼珠,看向始终沉默的那个人儿。  罗肯考特也向他隐晦的递去一个眼神,又努努嘴,却被内史密斯给瞪了回来。  他们二人身边的管家无声品着这一幕,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始终埋着头的神体身上。  “怎么了?”感受到了身上的目光灼烧,简-艾斯抬起头,冲着旁边两人扯嘴笑了几下。  “噗!”正喝着药的罗肯考特弓起身子将昂贵的药液喷出,指着这人儿的猪头模样,自个的脸色一寸一寸的涨红,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你的脸啊!哈哈哈哈!”  “我的脸?”简-艾斯听得歪头,再看看同样强忍着笑意的内史密斯,不由伸手摸了上去。  “卧槽?!”  他摸到了高高的水肿和硬块,再呲牙倒吸一口冷气,发觉视线确实狭隘了,好像整个眼睛也肿了起来,不由从戒指里拿出一面镜子,进而露出更深的震惊表情。  镜子这个像猪一样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简-艾斯面目有些呆滞的转过神来;一阵哆嗦,指着快笑断气的罗肯考特,发出快要破音的刺耳声音:“罗肯考特!你给我等着!!!”  “不,不是,”罗肯考特笑抽了,瘫在椅子上的四肢无力抖了抖,眼角有几滴泪混入汗血里被仆人拭去,“这,这不是我,我的武技!我自己的东西我还不知道吗!”  “嗯?!”简-艾斯顷刻转头,整个脸已是紫红参半,又肿得高高隆起。  安静吃瓜的内史密斯差点把腿根的伤口重新撕开,疼得往后倒,又飞快摆手道:“别别别,这也不是我啊。”他露出经典的苦瓜脸,又看看真如大肥猪一样的简-艾斯,强行憋住嘴边的笑意,拍了下身旁的管家,“你去看看啊!还发愣呢!”  “可是……”管家点了点怀表。  “啧。”内史密斯紧皱川字眉,该用推的姿势把管家送到了简-艾斯身边。  这已是无法执拗的事,管家叹息一声,抖出袖袍里的手掌,预图伸手摸上眼前这张“猪脸”。  “唔。”简-艾斯顺从的抬起头,咽下刚喝完的药,再向隔壁两位小伙伴咬牙切齿的出声,“那我下半场干脆就养伤不打了,是双份对吧。”他取出四十枚红晶递给身旁的仆人,也未等内史密斯他们的回应,好生享受起治疗来。  始终默默观察的罗肯考特的管家见此在心里点头;又为这个人儿打上一条勾。  “不打了吗?”内史密斯望眼安静治疗猪头的管家,憋住干咳一声,向罗肯考特发射过去眼神。  “别,别看我啊!”罗肯考特抬手推开了正在为他敷药的仆人,“我,我是肯定要打的,八,八十万呢!不要白……不要!”  “你行么?”内史密斯闻声放下药瓶,与罗肯考特来了一场口头对决。  不同于那头的热闹,正在接受治疗的简-艾斯十分顺从的坐好姿势,旁边的管家慢慢点着他面上的水肿,最后收回手,取出一排银针来。  “你的寒气太重了。”  几根银针扎入一片紫红的苹果肌内;微微转动,能看见许多透明的液体溢出来,并被手快的仆人小心擦拭掉。  “寒气?”简-艾斯瓮声作答,闭着的眼皮不自主颤抖,“这是毒吗?”  “算是毒的一种,可能是因为作息或者饮食的不规律,也可能是因为你去过某些寒气很重的地方,日积月累,堆积在了你的身体里,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内史密斯的管家平静作答,直起身,在简-艾斯的脸上扎满密密麻麻的针,一眼过去,属实有些吓人。  “还有这种事情么。”简-艾斯微微颔首;面上的银针好似波浪般起伏,“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全力的运转气血,所以身体会不大适应了吧。”  “再耀眼的刀刃,被雨水侵蚀多了,都会沾染上锈迹的。”时间已到,这管家望眼一面相互叫嚣,一面走上场地的年轻人,与简-艾斯闲聊了起来,“你应该保持你的竞技状态,而且,拥有一个私人医疗团队也是十分关键的事情。”  “你有好的选项么?”简-艾斯顺着询问。  内史密斯的管家听得笑了声,一面取下从对方脸上的一些银针,一面用干毛巾按压不断流出黄水的针孔:“对于这个问题我想你不应该问我。”  “你的主人查理。”他望着缓缓睁开眼睛的人,声线平淡,“她拥有仅次于王室的最好医疗团队。”  “主人”二字入耳,简-艾斯的目光暗哑,抿住了嘴。  “艾斯!”场地上的内史密斯忽然出声,打开手中的檀香扇,对自己扇了扇,摆好造型,语里尽是嘚瑟,“这就是与我势相通的本命宝器——罗雨轻烟。”  声落,正在思绪飘摇的简-艾斯咳嗽一声,望向他手里的扇子,却被某道财迷的尖叫刺痛了耳膜,敛去了表情来。  “怎么了,简先生。”一旁的管家安静看着他,眼神略微深邃。  “没事。”简-艾斯平淡摇头,再无任何端倪。  “艾,艾斯!你再看看我!”拿着柄通体银色长枪的罗肯考特焦急附和,不想输了势头,“我,我这可是王,王冠级别的……”  “罗肯考特的那柄长枪可花费了他父亲四分之三的家产,是迈入半圣阶段的王冠宝器。”在那头观望了许久的人慢慢走来,先对外甥摆摆手,再向简-艾斯点头致意,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莱恩-肯普,是罗肯考特的舅舅。”  “舅舅?”简-艾斯应声聚焦目光;侧头,与这位一身管家制服的中年人伸手相握,“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简-艾斯。”  “这很让人惊讶吗?”莱恩-肯普笑着看向这双慢慢消肿的眼,“我们整个家族都依靠罗肯考特的父亲支撑着,得到这份工作,其实是一种荣幸。”  “噢?”简-艾斯闻言点头,一时被扼住了言语。  “是不习惯我这样的直来直去?”莱恩-肯普双手握在身前,后退让出点空间,方便内史密斯的管家治疗。  “算是吧。”简-艾斯听得笑笑,右边脸颊上的银针被取出来,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毕竟你的谈话方式极让我怀念。”  “哦~”莱恩-肯普露出笑容:一脸横肉,足以吓哭小孩,“这当然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平民,我是跟着我妹夫从穷苦里熬过来的。而且呢,我这张管家证书也是在当地法官那里买的,什么培训什么的,我基本都没参加过。”  他说完看眼鞋尖,摇晃了下身子。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ddxs.com 第三百二十三章 《四国记》 “这样么。”  简-艾斯失声一笑,眉心处的银针被取出,冷得他呲了一声。  至于正在收针的某位管家,则语气平静的参了一脚:“原来成为平民会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情,莱恩先生。”  “不不不,少跟我打谜语了,咱们的时间都很宝贵。”莱恩-肯普看向对方,毫无羞愧模样,“如果什么事情都要绕来绕去,那未免也太漫长,且太无趣了吧。”  “就比如现在。”这位舅舅又盯住简-艾斯的面容,“我想要我的外甥罗肯考特能够登上一艘庞大的战舰,根据我这大半年的尝试,也只有你背后的查理可能性更高一些,而且我也听贝说了,你现在是,”他眼里的光明亮,“那位生意天才的第一骑士。”  话落,简-艾斯反射性的看住正在收针的内史密斯的管家,未有答话的意思。  “对不起简先生,这是我的问题。”贝大方的承认,握住所有银针,直起身,对莱恩-肯普无奈摇头,“我要思考一下,以后该如何与你交谈了。”  “这不是公开在明面上的情报吗?而且简与罗肯考特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莱恩-肯普摊开手,侧边几道汹涌的气浪打来,跟着是两位少年兵器对砍的喊杀声。  “但很多话都是要分场合的。”贝显然被搞的有些无语。  场地上的二人都已拼完了气血——一个拿着扇子,一个抡着长枪;乒乒乓乓的,看花了简-艾斯的眼。  “这件事我会帮你问的。”颜值慢慢恢复的简-艾斯出声,目光未离开前方的比斗,“不过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有你这份态度就够了。”莱恩-肯普点点头,又直来直去的接着道,“你的竞技手段太少,根本没有一门像样的武技,之前那个……”他作出吹火模样,模样丑的,让座上少年的脸慢慢黑下来,“能燃烧敌人气血的武技就是学院给你的吗?这也太逊了,我可以让罗肯考特与你分享几本好的杀伐术。”  “那真是谢谢你了。”  简-艾斯深吸口气,起身,旁边的贝已彻底闭上嘴。  于此同时,打到最后一刻的内史密斯和罗肯考特,都毫无力气的半跪在地上;你一扇,我一枪,最后“深情”的相拥在一起。  ……  快到傍晚的光撕裂残云落下来。  仅有三层结构的庄园主屋,三个伤户安静铺好的毯子上,闻着周边的青草香气,看着天上的云。  “唔。”罗肯考特侧头接住一口水果,嚼着嚼着,开始交流起来,“艾斯啊,我舅舅说你要把我弄到和查理签约,这是真的吗?”  “嗯。”俯躺在毯子上享受针灸的人发出鼻音,又睁开狭长的眸子,看眼伤得最重的内史密斯,又补充一声,“我写了两份书信。”  “两份吗?”罗肯考特侧过头,向不做声的小伙伴一拳打过去,“诶!艾斯也要把你弄进查,查理的战队了啊。”  “战队?”简-艾斯听愣了。  另一头的内史密斯则下意识的挠挠脑袋,疼得一哆嗦:“啊,可我要问问我家里啊。”  “这还要问啊!”罗肯考特仰起头来,不小心扯到膝盖的伤,嘴皮都抖了起来,“查理是,是最大的财阀之一啊!我,我们进了这个战队,两,两年后还会打,打不上名,名次么。”  “你们再说什么呢?”简-艾斯拍手打断他们,“什么战队的,只是签个约而已呐。”  “你不懂啊?!”  两个大嗓门直接把他冲得嗡嗡的。  “不懂。”简-艾斯向旁边仆人递去眼神,坐起来,双手捏住脚掌,“我,我又从来没听过这些情报,真,真不知……”  “你特么还学我!”  罗肯考特一脚踹来;简-艾斯往后一仰,背上的针一抖一抖的,真就如一只刺猬。  “就,就,就,”内史密斯给了自己一巴掌,“就很简单的事啊,君王很可能会同意《四国记》里的内容,到时候……”他眼里闪着憧憬的光,“我们就能登上四国这样的舞台,那可是……全人类都看着的盛大宴席啊~”  “是啊,是啊……”  罗肯考特听得更为痴迷,至于隔壁的刺猬兄,正在缓缓摩挲手指。  气氛有些安静,越过花间的风微凉,携上青草的羞涩,哄晕了几只蝴蝶。  正在帮忙疗伤的仆人大抵是不能知晓这里面含义的;仅见着主人的笑,便也心生欢喜,动作愈发勤快起来。  三人结束了沉默,相互对视一眼,由艾斯率先开口:“先说说战队的事。”  “战队就,就是战队啊。”罗肯考特的大平头上夹着一根青草,看起来尤为憨笨,“整,整个帝国范围内,只要是二,二十七岁以下的武士,都,都可以组建自己的战,战队参赛。”  “最多八人。”内史密斯接上了话,“然后有个人战与团体战,具体内容和我们学院目前的制度差不多。”  “那这战队不是很好组建的。”简-艾斯摸了摸鼻子。  “那哪能比啊!”内史密斯捂住大结巴的嘴,免得对方浪费时间,“你知道整个帝国有多——少贵族吗?”他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除了以赛亚神奴、希德塞龙堡、紫藤花,还有武圣门徒,传说门徒,更有皇家和不出世的武士传承,你想想,我们会碰到多少劲敌?”  “对啊。”大结巴适时出声响应,“而且按照我们学院这样的比赛规则,兵器和药物都要自己带,换,换句话说,没,没钱哪里做的了啊!”  声落,简-艾斯侧头看向罗肯考特的大平头,沉默片刻,问:“所以这就是财阀贵族们的优势?”  “差不多吧。”内史密斯不知何时已嗑起了瓜子,“毕竟是学武嘛,这些都是实力的一部分,财阀赚取了金钱和影响力,我们也拿到了该拿的名声和前途,这就是双赢。”  内史密斯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看眼面色思索的艾斯;耸耸肩继续道:“所以……我要问问我家里的意见。”  “我明白了。”简-艾斯微微颔首,深吸了口气,十分诚实地说道,“我从未了解过这些东西,而且我也不确定她对于这件事情的规划。”  “你不是第一骑士么?”罗肯考特听得疑惑;坏笑的伸手,可面对这样的刺猬,只能悻悻摸了摸鼻子。  简-艾斯闻声看他一眼,眸子眼线阴柔,未有过多的解释。  “那就先这样计划吧。”内史密斯拍掉手里的瓜子皮,冲艾斯眨眨眼,“再聊聊《四国记》?”  “可以。”简-艾斯点点头,摆出聆听样子。  “来人。”终于到了自己发挥的舞台,内史密斯气势十足的抖抖衣袖,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水。  左右两位伙伴就这样看着他表演,直到对方这口茶喝完,才慢慢应了一声。  “这《四国记》啊……”内史密斯拍了下手,瞪直眼睛,学到了中庭剧院的一丁点儿味,“那咱们就不得不说说写出这本创世著作的伟人……”食指并拢往那边一挑,旁边的仆人敲了下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铜锣,“斐迪南大巫师了!”  “斐迪南啊,我,我知……”罗肯考特立马抬手点点,被旁边的仆人捂住了嘴。  内史密斯狠狠瞪眼这个人,转过来,向始终安静聆听的艾斯娓娓道来:“斐迪南全名叫斐迪南-麦迪文,是神圣帝国的一名主教,领道人是吞灵者欧力克,相传在四国成立那天,站立在教皇之后的他好似听见神的声音,之后废寝忘食的研读著作,探索藏在龙世界内的人族历史,最终在晚年的时候写出了这本《四国记》,并开始游说四国,让四国进入另一个更和平更稳定的秩序链。”  他话说完,听着有些入迷的简-艾斯不由抬起眼睛,实诚的赞叹了句:“真是伟人啊。”  内史密斯仅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只是他这一路来并不顺利,相传看过这本著作的人都骂他是疯子,是邪教徒,当时没有人看好他,连同之前的朋友和家人都背弃了他,并说他放弃了最为神圣的信仰。”  “最后啊,他还被关了五十年的禁闭呢!”内史密斯好好形容了当时的艰难,“放出来当天,整个神圣帝国的人都耻于和他交往,其余三国的强者更是对他百般羞辱,甚至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而斐迪南-麦迪文依旧坚持自我信念,最后在上见奥斯曼的君王时,说出了极为不敬的话语,被勒令吊死在了安纳普尔山峰。”  眼前的食指落下,简-艾斯利索的点头,发觉内史密斯正木木盯着某处光景,好似在酝酿什么大招。  “他即死那天。”内史密斯转过头,眼神慑着渗人的光,“一只被冰封在山脉下的超大型巨龙睁开了眼,据说挣翼之时,淹没在那片寒冬的人看见了斐迪南-麦迪文书里的文字,看见了他的预言,并这头冰之王虏获了灵魂,随着它进入了那座雪山,化为一具具龙奴,创下近五十年来最大的龙灾。”  “而帕苟斯的诞生,其实早已书写在了《四国记》里……”  “并被称为,霜之挽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百盟书 第三百二十四章 生平第二次 傍晚的风最悲情。  三人再浅显地聊了会帝国轶事,重新躺下去接受治疗,为今晚的练气课作准备。  “艾斯,我们的事儿估计多久会有音讯。”罗肯考特翻过身,让仆人好生温养膝盖。  “你很急?”简-艾斯问了声。  “对啊。”罗肯考特认真点头,语气严肃的讲,“如果我们真在了一个团队,那,那就要开,开始一起训练,和提,提前磨合了。”  “放轻松点罗肯考特,君王的命令还未正式发布,不是么。”简-艾斯拉下脸上的毛巾。  “那只是时间问题了。”左手边的人接上话,“我们又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离这场四国比赛的最高年龄限制还有十年的光景呢。”  “十年呐……”内史密斯翻个身来,望着天空长出口气,好似在呢喃的讲,“那时候……我们会是什么境界了,又获得怎样的头衔呢?”  “肯,肯定比现在强!”罗肯考特听见了这道细语;拍了拍内史密斯的肩膀。  简-艾斯沉默听的这句“十年”,再转头,向内史密斯说:“你确定君王会相信神圣人写的书?  “我当然不确定了,但是有人能确定就好。”内史密斯闭上了眼睛,鼻尖上的雀斑被夕阳点亮,“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艾斯。我妈妈告诉我,如果你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就去接近那些离判断最近的人,站在他们的肩膀上去看。”  “再笨的猪,也能借此看到更远的风景。”  声落,简-艾斯微微停顿;后由衷的称赞点头  内史密斯翘起了嘴角,观赏着天上的云朵:“可她又说了,很多人都走不出这第一步,所以我看呢……认识你确实是极好的。”  他的声音很开朗,云继续飘摇。  简-艾斯张了张嘴,摸摸鼻子,闭目养起神来。  “可艾斯应该会付出一些代价啊。”麦肯考特侧起头,只觉眼睛有些痒,便一面揉,一面唔囔的道,“我来这家学院都上下打点了不少的钱财,艾斯要真能说服查理……那我们……也要拿出点钱来吧,毕竟像我,我们这样的实力,属实有点,”他看向右手边的人,“不够看。”  话语扩散,游荡在地毯上的风忽而有些尴尬。  内史密斯深吸了口气,看眼偷摸勾勒起嘴角的某人,摇摇头,语气无奈的回:“麦肯考特,你能不能不要像你那个舅舅一样,把这些不过脑子的话生动又形象的念出来,这样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我……”麦肯考特挠挠头,撅起下唇,“我想着我们是朋友啊,说话就直接一点啊。”  “可你不觉得这样说就有些变味了么。”内史密斯直接白他一眼,翻过身,伸腿踢了下装死的人。  “嗯?”好似睡着的人儿发出鼻音,听见这道风;伸手将这脚丫子打开,慢慢睁开了狭长的眸子。  内史密斯看着他,几道微风过,吹动了自己的头发:“艾斯,你现在学过的武技都有哪些呢。”  “我么?”狭长的眸子稍稍弯起,灵动得活了过来,“维奇、罗法古、还有……一位慷慨的贵族的赏赐。”  “这有多少……”内史密斯好生算一下;五官散开了些。  “很少吗?”简-艾斯读懂了他的表情。  内史密斯立即摇头,咳嗽两声,才小声地说:“我不是答应借你几本武技看吗,等迟一点我们去上课的时候,你顺路去买一些拓印的纸。”  话入耳,简-艾斯略略愣的看了眼这人。  “不满意?”内史密斯搞怪皱眉。  旁边有一个大平头突兀的凑了过来,向这经常说秘密的二人问道:“怎,怎么,是不是内史密斯开,开始贿赂你了啊。”  “艾斯!”麦肯考特抓住了简的手,眼神笃定又坚毅,“等,等我……”  “行了行了。”简-艾斯伸手推开这絮絮叨叨的人。对方一时会错了意;激烈的使出几道鲤鱼打挺,最后从毯子上站起来,抑扬顿挫的说道,“我不是那贪,贪便宜的人啊!”  “没人说你是……”旁边的内史密斯彻底无语了,伸出脚丫子踢向麦肯考特的胫骨,使其痛叫着蹲了下来。  至此,这位平头瘦哥儿终于被“说”服了,闷闷躺下,向这两可恶的人儿哼出道气来。  天上的云变换,染在其中的光颜色更为暗哑——好似黑红的墨水;积蓄着,随时准备从云里出来,向底下这些人儿倾倒看不见光的黑暗。  守在边上的管家吸口气,又一次不露声色的,用目光抹过了简-艾斯的脸。  一切都重归安静。仆人拍拍简-艾斯的肩,对方亦顺从的侧过头来。  “诶。”简-艾斯睁眼望着眼前人,“你那扇子,是谁给你的。”  “我外婆啊。”内史密斯被按得迷迷糊糊了,“说是什么本命物件,让我从小就拿着,害我从小就被庄园里的同龄人狠狠的笑话。”  “是,是我就撞墙了。”某个大结巴偷偷补充一声。  “我去你的!”内史密斯直接一耳巴子打过去,再往后缩,还是被对方踢到了大腿;疼得呲牙咧嘴。  “这扇子挺好的。”简-艾斯对这幕打闹无感,转而去追旁边这束目光。  可管家已低下了头。其不说话所表露出来的气场,确实有些慑人。  “哎,这谁说得清楚呢。”玩闹了会,内史密斯一面伸手理发型,一面哀声道,“其实从我懂事起,我也不想学什么扇子的,毕竟是个正经男人……谁用一把扇子当做自己的势啊。”  “对啊对啊。”最左边的人儿出声附和。  “没你事。”简-艾斯直接往那头丢了团果皮,看了内史密斯半响,较为中肯的劝诫道,“我觉得你外婆对你不错,那把扇子,确实很适合你。”  “唔,别闹我了。”内史密斯转身背对他,“当初我要起势的时候就是她骗我说这是宝贝,结果呢,这也就是硬一点的装饰品了。”  “主人一直都很孝顺和尊敬长辈。”头顶有片阴影,原是管家来到了二人身前。  “这是极好的品质。”简-艾斯应了一声,大方与他对视。  气氛忽而有些沉默,毫无察觉的内史密斯踢了脚快睡着的罗肯考特,说:“你那柄枪呢,轮到你炫耀了。”  “什,什么枪啊。”罗肯考特甩了下胳膊,迷糊糊的哼两声,跟着猛地睁开眼,吓得旁边的仆人差点叫出来。  “你,你是在说我那把枪啊!”他又双叒叕鲤鱼打挺的翻起来,目光灼灼,看得简-艾斯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咳咳。”罗肯考特皱眉使了个眼色,那内史密斯无耻的挪动屁股,在地毯上翻滚,直接和他换了个位置。  那是一道闷热的风坐了下来,如此近的距离,简-艾斯闻到罗肯考特身上残余的血味。  “我这把枪呢……”罗肯考特的眼神开始追忆,语气开始流利,“是我八岁那年,我父亲做梦梦见我以后会成为顶天立地的武士,然后喊醒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大叔、二叔,三叔……”  这里又是一圈圈漫长的故事,罗肯考特越讲越流利,简-艾斯越听眼皮越沉,至于挪到最那头的某人,已是背对着他们抖动肩膀——像是偷笑。  几十分钟后,这位大结巴的本能恢复,说话节奏好似坑坑洼洼路面上的颠簸:“然,然后,我,我爸爸终,终于做好这,这个宝,宝器,它,还有很,很……”  “它很厉害对吧。”  修长的手掌握住他,抬头,是聆听者无比温和的笑脸。  “啊……”罗肯考特一时噎住,再出声,已是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样子,“就,就是这样,艾,艾斯!你真的……”他握紧双拳,“太好了!”  “噗!”正在幸灾乐祸的内史密斯猛地喷出嘴里的水,被呛的激烈咳嗽。  “你,你……”他指着逐渐安分下来的罗肯考特,又看看一脸温和笑意的简-艾斯,想到自己曾遭遇的折磨;哆嗦着嘴靠了过来。  “罗肯考特。”他晃了晃罗肯考特的肩膀,声调有些哭音,“你这柄枪的详细功能还没说啊喂!赶快告诉他啊!我敲!”  “啊,什么啊。”罗肯考特揉揉脑袋,望着内史密斯,面色疑惑,“艾,艾斯不是已经听懂了吗?他,他都说了我的枪很,很厉害啊。”  “卧槽!”一时的热血上头,内史密斯直接双腿僵直,人气到哆嗦。  “好……好啊……你,你这个大结巴,跟我玩区别对待是吧。”  他指着这个臭结巴咬牙,其模样,让简-艾斯都有些惊异的看了眼始作俑者;拉了拉对方的袖口,凑近小声问:“你上次跟他说了很久吗?”  “没,没有啊。”罗肯考特咧开嘴傻笑起来,“我,我就上次跟他说了一,一晚上而已。”  “卧槽!”这下换简-艾斯忍不住爆粗了,心里念头急转,笑容愈发温和起来,好似要将罗肯考特理解到骨髓里,“啊曹,你的枪用的是龙骨对吧。”  “对,对啊!”罗肯考特惊了。  “我就知道。”简-艾斯一脸高深莫测的搂住他的肩,再用绝对知心人儿的眼神,“深情”看着对方,“还有你的枪,一定还藏有父爱满满的禁忌,对吗?”  “卧槽!!!”罗肯考特彻底头皮发麻,正要继续言语。  简-艾斯伸出根手指盖上他的唇,语如春风:“去告诉内史密斯这个秘密吧,他……”  “咚!”正预备溜走的人儿一个重心不稳,磕得膝盖直疼。  “朗烨……”一双刺眼的光在他身后亮起,其声,更令他欲哭无泪,“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和你分享我的趣事吧……”  “不!!!”  某人的悲愤甚至压不过周边的风,成为始作俑者的少年歪头浅笑——狡黠的,好似具有灵气的猫。  “简先生对于宝物有很深的了解。”背后的管家忽然出声,让他收敛了点笑容。  “我只是喜欢读书而已。”他抬起眼皮,背上的银针也都取出;其上淤血被仆人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些书可不好找。”贝望着他,又望眼已经与罗肯考特打闹起来的主人。  简-艾斯默然的摸了摸鼻子。  此时身边人也好似反应了过来,摁住罗肯考特的头,抽空向他问:“诶,艾斯,罗肯考特的枪都被强化和伪装过了,你怎么还能看出它的门道呢。”  “闻的。”简-艾斯微微一笑,点点自己鼻尖。  “还可以这样?”罗肯考特从内史密斯的臂弯中探出头,再眼珠上转,找到内史密斯的同样吃惊的表情。  “当然了。”仆人一推,简-艾斯懒懒翻过去,顺便向内史密斯眨了眨眼睛,“我还闻到你的其他秘密~”  “有什么?”内史密斯已然出声,旁边管家低头深呼吸一次。  “你的法门啊。”简-艾斯随意的答,“你练得法门,也是家里给你的罢。”  声入耳,本箍着罗肯考特头的手慢慢松开,内史密斯的语气已有了一丝崇拜的意味:“这,你都闻得出来?!!”  “简单。”简-艾斯翘嘴一笑,看眼始终看着自己的管家,再悄咪咪的,用诉说秘密的语气说道,“我呐,对鉴宝这一块深有研究的呢。”  “真,真的吗?”罗肯考特挣扎的坐起来,瞪眼身旁人。  “嗯哼。”简-艾斯发出鼻音,被仆人按得“嘶”了一声。  “那你帮我看看呗。”内史密斯睁开眼睛了;翻过身,止住了管家的嘴,“我还有间藏宝阁,本来打算下次再让你来欣赏欣赏。”  “要不……”内史密斯递出一枚眼神,再看看已愈合结痂的皮肤裂纹。  罗肯考特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毯子上的衣裤,一面自己动手穿好,一面出声:“可以啊,他,他老是说他的那些都是好,好宝贝,你也,也去看看。”  “好。”简-艾斯也是干脆的很,扯过衣物套上。  于是三人越过了主屋前厅,顺着楼梯往三楼走。  脚步踩得阶梯闷闷作响,这一行人越走越慢,最终,来到顶楼的隔层,有些拘束的弯下腰往这道小小的口子里钻。  “这就是你的藏宝阁?怎么尽挑些怪地方。”飞舞的灰尘有些呛人,简-艾斯忍住这股闷闷的空气,挤在贴住头皮的木板下,又觉背后一凉;是一路沉默的管家正看着他。  对于此,他大方一笑。  “好了!”矮木门上的锁被扳开,内史密斯回头冲他们喊了句,带头钻进门里。  “小心碰头啊。”  越过稍矮的木门,一股股岁月味道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也不知是哪里的风,让这片极为静谧的地方,响起了风铃。  入门后的空间开阔,简-艾斯仰头看看木头横梁,又左右环视,被杂乱堆在这里的各类瓷器刺眯了眼。  “这些都是的?”他挥袖扇了扇,看看木桌上堆放的中庭字画,再看看桌角边上的牙雕、漆器、文房用品,又往左看两眼,发觉是一块破裂的铜镜,而周边也堆着金银器和一些像章。  再往右看,一鼎鼎小型青铜器错落堆在角落里,还有些角雕料彩,以及混入其中的印章。  “你,”简-艾斯看晕了,“你这些都不整理一下的?”  “这有什么好整理的,只是金银凡物,又不是武技法门这些至宝。”内史密斯摇摇头,倒是取下挂在木墙上的一对花牌耳饰,向艾斯好生炫耀,“这对耳饰是正统的中庭手艺,我外婆啊,”  “主人。”身边的管家冷不丁出声,让他悻悻住嘴。  简-艾斯见此未多说,在拥挤的“藏宝阁”里走出几步,拿起一张雪山春鸟图,打开来仔细瞧起来。  “怎,怎么样?”一旁的罗肯考特凑过头,从鼻孔喷出气到画上。  简-艾斯认真看了半响,顺着脑袋里这道稚嫩的声音,原封不动的转述出来:“光线的把握极差,笔触倒是还行,也能挂在侧屋吧。”  听得此声,内史密斯惊讶的抬起头,一旁的管家亦是深深记住这张脸,记住这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孩子。  “那这个呢?”内史密斯指了指摆在他边上的陶瓷罐,“我这里可都收着许多好东西,不过也有些不入眼的货色。”  “就比如这个?”  简-艾斯仅瞥一眼,将这个白纹陶瓷罐丢去了最边边的角落,让旁边的罗肯考特不明觉厉。  内史密斯笑了,笑得有种不经意的傲,像是从小耳濡目染带来的信心——不消说,已刻入他的骨子里,成为他的符号之一。  “那这个呢。”内史密斯从木桌上挑出一个小罐子,丢给艾斯,整暇以待来。  “我看看。”简-艾斯也不露生,侧身拿起这个小瓷罐捧着,一面仔细打量,一面看向自家的小伙伴,薄唇抿出到浅弧,“中庭人的钧瓷分两次烧成,第一次是低温素烧,第二次是高温釉烧。素烧是将已成形的精坯不上釉装窑中止烧成的进程,普通用烈火火芯。”  “而你这个钧瓷的钧釉色泽艳丽、光亮,也未有隐裂纹、崩尘、棕眼等,是极高的手艺。”  李暮山掂量了下钧瓷的重量,又望眼鸦雀无声的众人,最后把其捧在掌心里把玩,对上朗烨的目光,慢慢笑了笑:“按照这样来评估,这应该是个大人物的物件。”  声出,伫立在一旁的管家慢慢握拳,中庭名为朗烨的小伙伴更是抿紧了嘴,再望眼一脸懵逼的曹满,语气诚恳的说道:“曹兄,能先在大厅里等我们么。”  “我,我吗?”曹满瞪大眼珠,又极为怀疑的看了眼李子夜和朗烨,最后哼了一声,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低矮的木门闭合,整个室内仅剩下朗烨这对主仆和李暮山。  这对同学沉默交换了下眼神,跟着同时出声,让双方都笑了起来,冲淡了压抑的气氛。  “你先吧。”李暮山背手站在一边,又对朗烨身后的贝淡淡一笑。  “我可以相信你吗?”朗烨望着李暮山的桃花眸子,语气极为认真。  又是片刻的沉默,李暮山低头扩散胸腔,再抬眸,漆黑的瞳倒映出朗烨的样子。  “为什么不呢。”他回得轻松,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  只是朗烨却是听得欢喜,伸手拍下他的肩膀,又搂住这个人,向管家大咧咧的眨了眨眼睛。  “我尊重你的意见。”贝未有多余表情。  “那……没事!”朗烨转过头,在小伙伴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这两句让李暮山听得心惊,往后缩起脖子,再看看面色有些阴沉的管家,算是无奈的苦笑起来:“我怎么感觉被你拉下水了。”  “这怪我咯?”朗烨挑起眉头,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室内再次安静,李暮山无奈摇摇头,于是踱步起来,触目见琳琅珠玉,令他的心跳快上半分。  “能不能当我不知道啊。”他回过头,嘴角下弯地让朗烨忍不住大笑,并踢了他一脚。  “你做梦吧你。”朗烨笑嘿嘿的搂住他的肩膀,没忍住的伸手,抚了下对方的眉心,“这些又都是陈年往事了,而且……帝国也管不上来。”  “滚!”李暮山拍开他的手,取下旁边墙壁上的画,看着其上的女子图,眼神有了丝复杂,“这幅画是好画,只是用料有些杂了……”他望向这位同学,嗓音有些低沉,“为什么会放这里呢。”  “我也是被强迫的。”朗烨不可否置,也跟着他看向这幅女子图,眼神温暖,像是看见了自己童年时的避风港。  “你说,”朗烨伸手接过画卷,小心翼翼的将其卷起,望着李暮山的眼,全是笑意,“这世上会有多少人,最后都落得画中这般下场。”  李暮山听得沉默,又恍惚出神,摇头平静的回:“我没有见过,不知晓大抵是个什么样子。”  “那你怎么对中庭的事情如此了解呢。”朗烨望着他,好似要一次看透这个人儿。  李暮山听笑了,深吸口气来,看向之前那个钧瓷,让朗烨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他的声音。  最后呐,像是有几分满足的垂下眼睑,用极轻的声音,说出:  “可能……是想保护某个小家伙罢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百盟书 第三百二十五章 要谦逊 夜色将近,商店门外的红灯笼熏染了檐下少年大半张脸。  他收起一本本有些发烫的武技卷轴,向马背上的人儿笑笑;拉住缰绳,翻身骑上自己的马。  “唔,这些武技怎么样?”内史密斯正吃着鲜黄的芒果,稍稍低头,汁水从嘴边溅出来一些,滴落在青石砖路面上。  “挺不错的。”简-艾斯点头,拉绳调转马头。  一旁的罗肯考特直接嚼烂了果核吃下,拍拍手,向简-艾斯递一块,再开口道:“艾,艾斯,你,你有确认好自己的战,战斗体系吗?”  “我?”简-艾斯稍稍顿住,胯下的骏马发出甩鼻的声音。  “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内史密斯将大腿一夹;策着马儿慢跑,“在我们这个年纪,一般来说,都已经有一套成熟的竞技手段了。”  “就像他。”耳垂上的花牌吊坠摆动,内史密斯指了指罗肯考特,“从他练武开始,从这柄枪准备锻造起;法门、武技、还有势之力凝聚的专属内宗,以及不使用长枪时该有的近身手段和远程技巧,他都已经有了完善的学习系统。”  “这就像是一栋庄园该有的地基,只有把这个打牢,你才能在上面起房子。”  马蹄声愈发清脆,内史密斯额前的头发被颠的起伏。  “是,是啊。”罗肯考特策马追了上来,这次连芒果的皮都懒得撕;直接塞入嘴里,嚼得满嘴都是,“我都学,学了十多年了这,这些了。”  “谁还不是呢。”内史密斯翻个白眼,“你小时候还有枪拿,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罗肯考特听得差点笑到呛住。  一旁的简-艾斯沉默的策马,走在路的最边边,几缕微风过来,吹得眉头松了点儿。  “艾,艾斯,维奇老师,没给,给你出主意吗?”  “没有。”简-艾斯摇头,抿紧唇,慢慢顺出胸内的浊气。  “那就是今晚了。”内史密斯在那头提了声,好似早已掌握了维奇老头的授课规律。  到了岔路口,简-艾斯拉住缰绳,调整好马头的方向:“内史密斯,这些武技只能用学分兑换么?”  “还有比赛奖励啊,学院有时会准备一些比赛,奖品给的也五花八门,大都是导师在龙世界得来的,或是自己不大需要,适合我们这些小孩的物件,你像今年开学,亚摩斯和戴里克就在维奇的手里拿到了好东西。”内史密斯先出声,罗肯考特悻悻闭住了嘴。  “戴里克能打赢奇得塔斯?”简-艾斯侧目,语调有了惊讶。  “切。”罗肯考特这次抢到了前头,并推了下伙伴的肩膀,看着艾斯道,“他当,当时还藏了一门剧烈爆气的绝招呢,奇,奇得塔斯也没,没什么战斗经验,就,被,被他偷,偷鸡了。所,所以他们才,见,见面就互,互掐。”  “这样么。”简-艾斯思索片刻,夹住马肚,胯下骏马便超出了个身位,还有越拉越多的趋势。  “嘿!”内史密斯玩兴渐起,一甩鞭,与他玩起了竞速来。  此刻月已出,马蹄声烈,三位疾驰于风中的少年皆是喜笑颜开,谱出一副青春的画卷来。  因为练气塔还未能使用的缘故,他们这次上课的地点改到了海德古堡二楼。  偌大的授课室十分空旷,所有的门窗都被风吹开;米黄色的窗帘飘舞着,有时砸在这做工极好的玻璃上,发出叮咚脆响。  等到他们三人进来时,整个教室已是极为热闹了。  稍有些目光汇聚在一身深色外套的简-艾斯身上,又有些看向了他周边的两人,眼神闪烁的,让本该欢乐的气氛转而微妙。  “艾斯。”  三人挑着后排入座。简-艾斯转动食指上的宝戒,往后一靠,五官立体的侧脸被灯光照亮,确是极为好看的。  “艾斯。”那头的黑哥儿继续叫他,躲过视线内的来来往往,干脆起身,木木走到了简-艾斯边上,“艾斯,这是我上次吃饭的份子钱,那天的事……”马洛-珀尔略略踌躇,“对不起了。”  “嗯?”衣袖被拉了下,简-艾斯侧过头,看着粗眉圆眼的黑人同学,摇头,说着平静的话,“我从未放在心上,而且那天,是我愿赌服输的。”  “可是……”马洛-珀尔挠挠头脑,小平头比罗肯考特的还要规整,还要憨笨一分。  “没事啦。”内史密斯从旁边探出来头,看着他,哼着笑了笑,“我们艾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回去吧。”  “啊,啊……”马洛-珀尔愣愣点头,再看眼手里捏住的钱袋,脚掌抬起又放平,犹豫了半响,最后闷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是傻,傻的吧。”罗肯考特目送着马洛-珀尔回座;一见其身边那个人,侧起身,抬手搭在椅背上,“竟,竟然跟威尔莫特-披得玩在一起,也,也不怕被他给骗,骗咯。”  “那是别人的事,你管得着么。”内史密斯嗑起瓜子,又用手肘推了下罗肯考特,“你上次借给他的钱,他还了没有?”  “还,还个屁嘞!”罗肯考特没忍住的爆了声粗口,剜一眼那个方向,最后叹息一声,往后靠住椅子,仰头闭眼。  “还,还是算了吧,”他的喉结滚动,“这家伙也可怜,上次……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好。”  声落,简-艾斯将目光转到他脸上,又停在内史密斯的脸上半响。  “就开学的时候比了一场呗。”内史密斯无奈揉揉眉心,“当时他很自信的,而且在班上也很活泼,我还以为他是个挺有趣的人,就邀请他和罗肯考特一起到我庄园玩了。”  “然后切磋了下?”简-艾斯的眼里有了笑。  “啊。”内史密斯点头,手掌自然垂下,拳茧极为明显,“打也是他说要打的,”他想得笑了声,看眼在那头与马洛-珀尔说得眉飞色舞的人,“我当时还有些紧张,第一次跟陌生人较量,结果上了手……”  “一,一招就秒了。”罗肯考特接上话,依旧是仰头闭眼的样子,“我,我都还,还没爆气,就,就看他飞了出来,要不是……他管家手脚快,估,估计人都死,死了。”  “所以,”内史密斯耸耸肩。“我感觉我挺对不起他的,请他吃了几次饭,跟着便没什么联系了。”  “也,也就艾斯的底子比他,他还要差了吧。”罗肯考特垂头睁开眼睛,又是一句大实话暴击,“倒数第一的大黑,黑炭估计都比你的手段要多上许多。”  “嘿!”内史密斯佯装要打,被点名的人儿却是摇头,伸出皮肤细腻的手掌放在桌上,简单出声回应,“他说得是实话,我真正学武,还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这么迟啊。”内史密斯吐出瓜子皮。  罗肯考特立马笑开了颜,挺直腰,向内史密斯发射去嘚瑟的眼神:“看,看见没,艾,艾斯,没你想得气量这么小。”  “去去去。”简-艾斯嫌弃地瞥他一眼,跟着想起了什么,冲二人问道,“诶,你们……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怎么可能。”内史密斯眼珠往上翻了下,“我和他是在来的路上认识的,当时雪大,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呗。”  “诶诶!”罗肯考特突然打断他们的交谈,向那头努努嘴,让小伙伴们注意到了热闹起来的人群。  在那片地方走动的学子逐渐频繁,时不时有吵闹声宣泄,众人目光中,最终是一名面有些生的同学将披得喊了出去,临走时带起的风都有辣味,砸得周边人面都发疼。  “肯定又是追-债的。”内史密斯淡定看完全程,再找到前排的披得的老大,未有过多言语。  “他,他两闹矛盾了吗?”罗肯考特也发现这反常的一幕。  “可能吧。”内史密斯吐掉果皮,老神在在的双手抱胸,“自从上次聚会回来,贾巴-拉提提-戴里克就和威尔莫特-披得处得很淡了,所以班里这些人才会开始找威尔莫特讨钱。”  “原来是这样啊。”罗肯考特皱起了眉。  “怎么,”内史密斯望眼始终未说话的艾斯,继续与罗肯考特聊道,“难不成你也想要跟他讨钱?”  “当,当然了。”罗肯考特一脸天经地义的样子,“我,我又不欠他什么,上,上次又是你,你打的,而且他还借了我几万呢,这,这可不是小数目了啊。”  言罢,他悄悄往教室后门多看几眼,好似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每周有多少钱?”简-艾斯忽然开口。  “穷啊。”聊到这个,内史密斯二人都泄了气;相互看一眼,由内史密斯先说,“我家是按月数给我的,每个月……”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简-艾斯出声,跟着坐正了点,有些不确定的继续道,“三千?”  “怎么可能。”内史密斯白眼一翻,目光空空的望着这三根手指,无奈念道,“就是三,就是三枚红晶。”  简-艾斯噎住了,看眼认真点头的罗肯考特,微蹙起眉,突然想起内史密斯庄园里的那些物件,便是愈发的疑惑。  “我家是很穷的。”内史密斯苦笑一声,环顾周边这些衣着亮丽的同学,说话声音也轻了点,“除了我外婆还有点文玩藏品,家里的钱,大都用在了我学武身上,连摆在大厅装饰用的瓶罐,都是我管家从市场上淘回来的,所以呐……”他找到简-艾斯的手握住,向对方诚恳的颔首,“我很想去赌场里打拳。”  “是啊,我,我都赚了不少,艾斯,你下次一定要让我继,继续去啊!”罗肯考特举起手,缩起脖,看着有点儿猥琐,“我,我爸爸每,每周就给我一万用,用来买零食,庄园的钱,都是我舅……舅舅在管。”  话落,这对难兄难弟相望无言,统一摇头叹息。  简-艾斯表情更加沉默,想起那位名叫贝的管家的眼神,再想起另一位的丑脸舅舅,呼出口气,对某些人事,有了点新的感悟。  “你们还是别去打拳了吧。”  这句语惊人,惹得旁边二人回头,愣愣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指了指教师台,语调不咸不淡的回应:“我们终究是武士,没必要和这些专生练纯体术的普通人比较,练气才是第一位,你们也不缺武技法门,等境界上去了……这些钱,很容易赚到的。”  话落,两位小伙伴同时闭上了嘴,往后缩脖,好好的看着艾斯,好好的看着他这张出众的脸。  也是此刻,面色一青一白的威尔莫特-披得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强忍住颤抖的拳头,望着眼前这黑呆子,扯扯嘴皮,露出了笑容。  :。: 2kxiaoshuo.com 第三百二十六章 固执又幼稚的 “所以,这就是整节课的内容。”  收起黑板上的脉络图,白胡子导师望着眼前这些帝国的种子,推动眼镜,“武士最重要就是对于身体的掌控,每一条经络的承重都是不一样的,气血虽然是极致的利器,但它的锋芒,不会分敌我。”  “下课。”  桌面被叩响,整间教室的肃静应声消散。  学生们再次回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热闹,相互交谈打趣着,在教室里响起各式各样的吵闹声。  “艾斯,今晚又到我家睡吧。”内史密斯收起笔记本,对身边人大剌剌的笑。  简-艾斯摇摇头,捕捉几道射来的目光,于是拍拍小伙伴的肩膀,指了下前方:“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好,好吧。”罗肯考特点点头,伸出手,与简握住并相拥片刻,“明,明天来我,我家玩啊,我,我给你准,准备了惊喜。”  “好。”眸里闪过一丝温暖,简-艾斯松开手臂,看着这个大结巴,又与内史密斯相拥片刻。  “我们走了。”  内史密斯冲他摆手,与罗肯考特离开了这里。  简-艾斯目送他们消失在人潮里,摸了摸鼻梁。  周边同学好似不大想与他的接触;饶是如此拥挤的过道,都要空出这一点空隙来。  就像,他身上有某种疾病那般。  “呵,这小气人的面皮还真是厚。”古德-讷斯在那头望着他,又翘起唇,无比喜欢对方这幅格格不入的样子。  “这不是也不怪他吗?都说了是查理为了赌场而计划的生意炒作,加尔那边也承认了这点。”佛伯特说出公道话,与旁边同学打了声招呼。  “这与他的本质有区别吗?”古德-讷斯摇摇头,逻辑清楚,让同行的同学们听得分明,“从开学到现在,除去那次输给蒂姆被逼无奈的请客,还有什么时候想过要珍惜我们的友谊呢?”  “而且……”他悄然望眼周围这些竖起的耳朵,露出温润的笑,“那次请客的资金,是加尔提供的。”  这滴热油入锅,人群瞬间吵闹;相互交头接耳,又用各种怪异的眼神看向独自站在过道窗户边的人儿。  “这是真的吗?”有位同学提出异议。  “独家消息,我以家族的名义担保。”古德-讷斯认真竖起三根手指,并在更加喧闹的人声中,进而说道,“我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只是简-艾斯这种……用着别人的东西标榜自己的名声,是不是太不好了点。”他环视一周,“加尔对他如此的好,他呢?又回报给别人什么?可能终究是小地方来的吧,好比如今的披得,确实是让我有些寒心和小心了。”  话完,古德-讷斯的脸上写满了惋惜,挺直着腰,又是另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从人群中离开,留下面色思索的众人,和慢慢明亮的圆月。  投在身上的目光愈发多了,几缕风顺着衣袖上来,抹上这双茶黑色的眼,吹动了耳垂上的十字银坠。  “你来了。”  他听见了背后的脚步,眼珠转动着,看着另一位无声消失在人群中的人。  奇得塔斯与他并列在窗前,望眼天上月,又低头拿出一张邀请函,放在了窗户上。  简-艾斯最后再望眼戴里克消失的那个楼梯口,拿起这张邀请函打开;眼里有了许许多多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看着这个面冷的人,一拳凿向他的胸口。  “是表弟嘱托了我。”闷闷收下这一击,奇得塔斯瞥他一眼,背手站在原地,又转头对准看着这边交头接耳的同学,慢慢皱起眉。  他眼中的人们顷刻散开离去。他回首,简-艾斯正把玩着纯黑色的邀请函。  “在想什么。”他问。  “嗯?”简-艾斯抬起头,灿烂的笑,“只是一些好玩的事罢了。”  “和我说说。”奇得塔斯沉声答,往边上点,身材好似又壮了一度。  简-艾斯摇摇头,看向天上圆月。清冷的空气进入肺里,使他眉宇松开。  “克……”他垂下眼眸,“你表弟已经走了吗。”  “昨晚。”奇得塔斯望眼他,“和你说完话就走了,很多剩余的东西就都留给了我。”  简-艾斯点点头,转过身,看见了正在关门的白胡子导师,于是对奇得塔斯告别道:“院长维奇找我还有事,到时候再聊吧。”  “好。”奇得塔斯点头,往楼梯口迈步,走出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学院里的事情你不用管,要是有什么麻烦,你直接找我。”  “好。”简-艾斯埋头笑了笑,侧脸在月下是极为吸引人。  人离去,白胡子也望向了这边,看着这位学生半响,带头往楼上走。  简-艾斯无声跟随。二人越过各式各样的长廊,踩着有红金色图案的地毯,来到四楼,进入了院长办公室。  “今天的课听懂了吗?”  维奇脱下外套;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衫被光染上一层薄薄的黄。  “基本理解重点了,很多经络的位置还要去背去记。”简-艾斯在他示意下入座,双腿并拢,手掌搭在了膝盖上。  维奇未出声,拉开椅子坐下来,从桌上的书堆里找出一张公文,仔细看了半响,拿起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查理有与你签订其他的契约吗?”他抽空问了声。  “没有。”简-艾斯摇头,茶黑色的眸子在光里染出一圈涟漪。  又有一张公文被批示。维奇停下羽笔片刻,转而从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压在桌面上递了过去。  简-艾斯投来目光,慢慢阅读纸上讯息,再无声望眼发须白到令人刺眼的导师。  “我听说你昨晚就没有回到庄园。”导师抬起镜片后的眼,盯着这位学生。  “我在内史密斯的庄园里。”简-艾斯接住这目光,声音略微有磁性。  “那你的心得是什么。”维奇收起羽笔,将签好的公文放在一边,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什,”简-艾斯顺势要答,接着摸摸鼻子,实诚回道,“我很弱,非常非常的弱。”  话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并不停抠着指头。  “看来你应该给你的同学交一笔导师费用。”维奇幽默一笑,往前倾点,继续问道,“查理对于你每周的比赛安排了几场。”  “还是和以前一样。”简-艾斯有些不适这种温暖,肩膀不自主的缩起来,“每周两场,出场费未变。”  “好的。”维奇点点头。  简-艾斯却是未忍住要诉说的欲望:“老,老师,我……我想要更加详细一点的日常安排表,我,”他嘴角下弯,表情有些无奈,“我好像时间非常非常紧迫。”  话落,他抠在一起的食指指肚发白,拘束着,未有再看桌后的人一眼。  桌那头始终未出声,他等了许久,等到几缕夜风都开始催促他,轻抚着他的圆寸。  最后,他抬起头了,对上这双深邃又平静的眼。  “你想要逃了,对吗?”维奇问得很慢,让他清楚听懂每一个单词的意思,“从昨晚开始,你就在想这件事情。”  被念中的人心底慢慢下陷,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消失,放松下肩膀,化为最为冰冷的平静。  “我不认命。”  他抬起眼,像是曾经那只倔强的野狗。  哪怕浑身是伤,也永不想被关进牢笼,任人宰割。  “这个回答很让我欣慰。”维奇摘下眼镜,面色平静,像是在与他聊着家常,“可有时,太过于坚持己见,会很容易活成一个人。”  “我不在乎。”简-艾斯摇着头,熄灭了眸底仅剩的那一缕光。  :。: 2kxiaoshuo.com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事未完,鬼登场 远方而来的风在倾诉,从暗色的天幕带来微弱的光。  雪山还在呼啸,落下沉默的白。  一行载着梅子酒和沙丁鱼的火车,穿过白雪遮蔽的隧道,一步步走入夜的怀,留下温顺的风,以及雪的歌声。  热腾腾的气从口鼻飘出来,这样的夜里,简-艾斯看着天上的月,眼神空着,又迷茫的。  带有白手套的手往前推;用杯沿碰了下他的肩膀。  简-艾斯回过头,望向这位白胡子导师,抿住嘴,拿过杯子喝了口,感受这沿着喉管往下的滚烫。  “好点了吗?”维奇靠在窗边,几缕风吹向侧脸,抹亮雪白的发须。  “嗯。”简-艾斯继续饮着热茶,再闷闷出声,震落枝头上的一片叶。  “老师。”他看着维奇,桃花般的眸子阴柔,“自由是什么?”  风飘摇,壁炉内的火洒来光亮,将导师镜片染上一成亮黄色:“  不自由,就是形式肉走。”  “啊。”简-艾斯笑了,有些乖的,歪起头,像是温顺的猫,“那你看,我像吗?”  “有些时候倾诉是必要的。”白胡子导师一瞬不瞬的看着火炉许久,再抬眸,室内完全失去了杂音。  简-艾斯不开口,放下茶杯,转过来,目光空空的看着桌面:“我中伤了她。”  声音落下,维奇面色如常的倚靠在窗边,十指交叉叠着,一面轻声说,一面拨动大拇指  :“  你妹妹是不是在她手里。”  简-艾斯侧过头,微微张开了嘴。  “你们的矛盾比我想象的要尖锐。”维奇摘下眼镜,火光点亮平静的眸子,“我在想,你究竟是心善的学生,还是早已在贫民窟扭曲了灵魂。”  “  嗯。”简-艾斯将杯子往窗沿边上推了点,看着杯底的那一点点清茶,未再有任何回应。  维奇擦完眼睛,吸口气,微笑着看向这位少年。  接着,他的语让对方指尖微微一顿。  “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人。”眼镜搭上鼻梁,白胡子导师的声音温和依旧,“我看见了你心府的世界,那是一片大雪,还有固定不变的边境和街道,我看了很久,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想知道吗?”他和煦的笑着。  “我不知道。”  眼里的少年低头转着杯子,维奇看着他的眼,看着他那有些阴柔的眉宇,说:“  我从那次才知道,你是从艰苦的岁月里一步一步走出来,有些地方与如今的学生不一样,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啊。”简-艾斯木木的应了声,端起剩点水皮的茶,继续喝着。  “你对这座城市有什么感觉。”维奇拿起茶壶,将他的杯子倒满。  “我不要了。”简-艾斯摇着头,深吸口气,按照内心想着回道,“  对于这个地方,是生意人才该待的场合,不像是所谓的武夫圣地,也不是所有的梦想园。”  “是呢。”维奇淡淡一笑,“自从君王经历了很多人事之后,这个帝国对于武士和巫师,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的,”他端起自己那杯茶,靠着夜风,边喝边说出这句大不敬的话,“当做帝国的根基了。”  “很难理解么?”维奇看向沉默不语的学生,放下茶杯,呵呵一笑,“你看君王都会做出一些常人不太赞同的事情。所以……你为什么不直面你的错误,用正正当当的方式解决和弥补这些错误。”  “这究竟是个比较讲究规则的社会。”  导师说完最后一句,简-艾斯低头抿紧了唇,最后撇起嘴,侧头,皱眉眼眶红润。  “这很难。”少年的声音带有颤音,有种难掩的脆弱。    一只白手套搭上他的肩膀;捏两下,有放了下来。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理想吧。”维奇望着他笑,是温和的,像住在隔壁的好好邻居,眼里没有一丁点恶意。  “理想?”茶杯震荡出涟漪,简-艾斯弯下嘴角,像是保持着倔强的坏孩子,“我不相信这种东西。”  “很多理想,”他吸了鼻子,挺直腰背,骄傲的与某个女人极其相似,“有钱了就能随便实现。”  “嗯。”维奇点点头,望向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继续语调平淡的问,“那你有钱了之后,究竟想要什么?”  “有钱了……”简-艾斯面色变得笃定,却是词穷了,滚动两下喉结,依旧发不出憋在喉咙里的语。  维奇对此毫不意外,还是一面看着窗外,一面自言自语:“让你妹妹过上最好最好的那种生活,让任何人不能欺负你们,回报那些曾让你倍感后悔的人,报复那些让你受尽磨难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连明天是否有日出都有着你的心情。”  “是这样么?”他转过头,向学生淡淡一笑。  简-艾斯再也无法张口,人哆嗦一阵,低头埋住表情。  “不觉得可笑吗?”导师伸手撑在窗户边,望着美好的月,眼底的光无法解读,“连美梦成真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接住,那时的你,又该抱怨谁呢。”  “可我不欠她。”简-艾斯咬紧牙,眼里的光晦涩不明。  “那她呢?”维奇反问一句,推动鼻梁上的眼镜,“或是说,你真的有恃无恐,不需要她的帮助。”  枯叶落,带着少年的心脏一紧,面色猛地发白起来。  “那他就是活该的?”白胡子传奇看着他的模样,撕开对方心口的痂,展露出血淋淋的现实,“在这个世上有些父母都无法做到比他更好,也因为是他,让你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  “我,”简-艾斯张开嘴,有些结巴,有些拘束的缩起肩。  “你有回报过他吗?”维奇盯着他的眼,盯着这双有湿意的眼,“你有去看过他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比你撕心裂肺一百倍,比你疼痛一百倍;只要想起来,整个灵魂就会撕裂的痛感。”  “你有过吗?”  维奇踏前一步,简-艾斯已成为了另一个大结巴,双手无措的纠缠在一起,紧紧皱着眉,忍住那阵颤抖,那阵酸意。  “你究竟经历过了什么,”维奇微微低头抬起眼眸,钩住他的脸,“让你自以为你已经洞悉了这个世上最深的黑暗和残忍。”  “如果我们谈论战争,你一定会说那场被箴言摧毁的梦魇,你会告诉我你是多么的无奈,是多么的心酸仇恨,可你是否感受过你最亲近的人死在你的怀里,你却为她安葬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一把大火,烧尽你与她的一切,以至于在往后的时光里……你只能每到闭眼时想起她。”  “你有经历过吗?”  他再多踏出一步,少年往后退着,并摇着头,皱着眉流下泪来。  “如果我们谈论现实,你一定会大肆书写你在贫民窟的那段肮脏经历,大口大口的诉说着,你为了生存所必要付出的。偷、抢、杀人,种种恶行都被赋予了活着这一层最高含义。”  “可你知道吗?在四国未成立之前,普通人在武士和巫师面前连路边的狗都不如,没有晶币的艾斯,也没有约束人们的法律法规;只要你有让人羡慕的地方,只要你没有对应的实力,你根本等不到下一个天明。”  “他们也是为了活着。”维奇看着他,烛光将胡须染得白到刺眼,“为了不死在巨人和恶龙或者是什么异族手里,那他们也有错么?”  这一步已经来到了少年眼前。他看着这位传奇,握紧了拳头:“我从未想过这些。”  “那为什么你现在会耿耿于怀。”维奇接上话,指着窗外,指着那永恒的月,说道,“这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艾斯,绝对是留给神的,我们从不能分清对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不需要你去感同身受,至少让别人物有所值。”  “查理为你负担了这几千亿的债务,没有她,你根本无法站立在这里。”维奇说出这句实话,收回手,慢慢顺出口气,“我喜欢自私的人,但我希望他是清醒的自私着,并不是模糊了界限。”  窗外的风悄然透进来,茶黑色的瞳慢慢扩张,宛如灵魂都在苏醒。  维奇未看这一幕,找到了永恒的月,声音轻得很:“我从不在乎你的曾经,也不在乎你此刻的内心所想,我只是希望你能通过今晚,起码能清楚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有种人最为可悲。”导师上前整理好学生的领口,面色依旧淡寡,“好人不像好人,坏人不像坏人,夹在中间的,只能是被人遗忘的平庸。”  “就比如你……”  镜片后的眸子有点血光,平稳搭在其肩上的白手套,向后者渗入了许多的滚烫,“连最为基本的都想不到一个完全。”  “好好想想艾斯。”  “富可敌国的资产究竟是多少,它会散发出什么样的气味,它会有多重?人躺在里面……会是怎样的窒息感。”  “而让一个女孩真正快乐的事情又是什么,你熟知她最热爱的东西吗?你知道她最喜欢的是什么吗?你能够在她需要你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她身边吗?”  “无人能阻挡的权势又会是什么样子,来到这一步,又需要做到多少的准备,立下多少的功劳,杀死多少人,或者……要将多少君王斩于座下。”  “这些你也有想过吗?”  整个室内只留下白胡子传奇一个人的声音,偏生又平淡的很,像是摇荡在月下的千秋,自顾自的,不沾染任何的颜色。  简-艾斯已彻底说不出话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瘫坐在了椅子上,眼神木木的,看着双手,好似一句都未听进去。  今日大抵是话太多了,维奇看了眼怀表,拿起冷掉的茶壶倒掉,再将杯子都收好,转过身,来到壁炉旁边的椅子前,弯腰坐下,最终望眼其内燃烧的橙黄色的火。  二人又不知沉默了多久,少年终于回过神,埋头看向地毯,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自然垂下来,从光后的影子里透出一股子压抑。  “为什么活着有这么难。”  他低声的问,那头的导师呵呵一笑,悠然躺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你当然可以选择简单的事情。”维奇将目光往那边投去,“你现在已经很强壮,在帝国之内,也算是小有名气,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你或许可以过上崭新的生活,不过现在,我也可以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  简-艾斯闻声往这边看,维奇亦是接住这道目光,讲:“你曾经效力过的亲王为你留下了一本法门和三本武技,它们都是不可估量的传说级至宝,但是越厉害的东西越是要付出代价,如果你按照我之前给予你的期许去练习,或是能在第二年尝试学习这些法门。”  “现在,我可以把它们换成一堆堆晶币使你远离查理的束缚。”  “还有。”他伸出手,止住了预要发声的学生,“不论你与她签订了怎样的契约,我都可以出面帮你调停,以传奇的名义,让你和你的妹妹,真切的获得自由。”  话完,他招手喊来茶水,先让其给学生倒上一杯,而后才端起自己的茶水。  简-艾斯沉默的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多望眼这个人,确实是能相信他所说的话。  四本这样的法门,心底却没有掀起波澜,像是未曾抓住重点的旅客,只想着往前走,未有留意周边的景色。  时间依旧流逝着,该有的答案依旧未出现。  维奇喝完杯里的茶,挥手叫退茶壶。  而此刻,一道温热忽然从心脏溢出来,恍惚的,让他化为一缕有着七彩颜色的浓烟——旋转着,钻入了某个绝对渺小的黑洞。  “艾斯!把不归舟停住!”  金球内,看着不知怎么刻上“六”这个数字的权柄,艾斯猛地抬头,望着这片漫山火海,人彻底惊到说不出话来。  “来不及解释了。”祖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而且是无法的焦急,“那老大发觉了老五的异常,差点就要从你的死门冲出来。”  “这……”  转折太快,简-艾斯根本无法反应。  “哎呀1先把那权柄给拉住啊!然后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祖的高音震动耳膜,简-艾斯立即回神,伸手将权柄拉了下来,使平稳前行的金舟立刻停下。  “额……”  古怪的异响好似来自天边,艾斯抬头看向周围,除去黑暗看不到任何物体。  只剩这柄权杖……又慢慢挪动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艾斯盯着这份诡异皱紧眉;脖子一缩,竟是几缕阴风透过镂空雕纹吹来。  “这里……不大对劲。”燃烧透明火焰的火苗蜷缩进入少年心脏,语气也是难得的凝重,“你先别急,我仔细想想。”  艾斯闻言不敢动身,也无法去思考外面那个他边上的传奇会不会发现这异端,只能贴紧金球边缘,调整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正当一人一火以静制动,停在这片黑暗中的金舟忽然摇曳起来,发出十分诡异的怪声。  “我知道了!”  小火苗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艾斯抿紧唇,眼中泛起淡淡金色。  “是平衡,那座塔内的平衡被打破了。”小火苗的焰气有些颤抖,散发出的火焰也只敢贴紧少年心壁,“肯定是六楼那家伙,那个老不死的……这样都追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斯闻言心头一抖,哪还有什么多余情绪,再次看看周围,额头分泌出细汗,“你是我体内的东西已经压不住了。”  “嗯……应,应该是我的国里的东西找到我们了吧……”小火苗不确定的干咳一声,继而愤愤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兆头,那老鬼,不知吃了多少人才被抓到我的国,可惜族人不愿他死的舒坦,不然哪还有这般事。”  “你的国?”  恍然想到那个山谷,艾斯嘴唇发白地往上去看,只能找到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一张即将吞噬一切的嘴。  能从那样的地方直接入侵过来,又是极其强大的恶魔么?  念头到此,艾斯神色铁青的咬住牙,收起各式各样的心思,上前伸手,想将那柄慢慢快要移动到数字“三”的权柄扳回来。  “那个不能动!它现在连通了第六层的媒介,我们要是上去了,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小火苗的声音似针尖般刺痛少年的手,艾斯闻言停住,只觉有种不知名的大恐怖正在向自己靠拢。  “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  时间愈发紧迫,神体自带的敏锐直觉不断灼烧眉心,周围的黑暗也愈靠愈近,提醒少年哪怕身处这什么不归舟内也十分不安全。  “你让我好好想想,别急,别急别急。”  小火苗幻化出小脚围着心脏跑圈,一颗颗光粒不停从它身上跳下来,似在读取之前的记忆。  于此同时,原本停在“二”字的权柄咔擦一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节节攀升,重新回到“六”这个诡异数字。  金舟再次移动,艾斯站在球内感觉脚下震颤不已,整艘船似乎是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驶一样。  “你要想就想快点啊!”  眼见他与第六楼的距离越来越近,绕是艾斯这种历经砥砺的心境也不由得焦急大喊。  尤想起之前的犹豫作态,他恨不得一拳敲死自己。  祖的世界,难不成真是众生鬼魅的阴曹地府么?  他想到人哆嗦,不注意的望向了权柄,发现其上刻有一行字,仔细分辨,其内容是:“有诸众生鬼魅所持、怨憎咒诅、恶星变怪、死尸奔逐、颠痫羸瘦种种诸疾,咸能救之,使得痊愈。”  “我想到了!”  小火苗的声音在脑中炸响,顷刻间,艾斯的手掌便不受控制的抓住权柄,五指一拉,让整艘船停在了第三楼的位置。  “下船!”  身体的控制权被送回,艾斯二话不说冲出打开的金属机关,步子一迈,整个人在黑暗中便陷入失重。  “卧槽草草草草!”  身子开始急速下坠,艾斯在黑暗中看不清余物,在尖叫声中亮起眼眸。  “别用箴言,还没到时候。”  小火苗喝骂这家伙的胆小,透明火焰穿出表皮,如蛇缠绕住少年掌心的灯台;最终泛起火光。  “下面是另一个大恐怖的老巢,你落地后径直往前跑,我能坚持一刻钟。”  “然后呢?”  “然后?肯定是冲进去给他劈一刀啊!只要你没被劈死,那,那应该是没事了。”小火苗的声音越说越小,听得艾斯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这,这还有不确定性的!”  “我也不知道这里被侵蚀成什么样了。”小火苗叹息一声,似有追忆,停顿稍许后继续说,“反正你冲进去,到时我不能陪你,以它的规则,肯定要把你和我一起劈死才满意。嗯……你就把我扔在旁边的河池,等那老鬼媒介消散,再带着我一起走。”  “这样你我不就玩完了?”  艾斯听得它的声音,人也在这番下坠中镇定下来。  “没事,小爷可以自己燃烧。”已经转移到烛台上的火苗轻微摇晃,“这回算是让我知晓那里有多严重了,出去之后你一定要努力啊!”  “啊。”艾斯点点头,想起之前与老师的谈心,握紧烛台,双腿曲起准备落地。  “嘣!”  穿透黑暗,少年的身姿宛如炮弹轰击地面,而其手中的烛台也在这时光芒爆涨,用一股玄妙至极的力量缓冲此番冲击。  “跑!”  火苗催促一声,艾斯立马咬紧牙在这条青石古路上迈开双腿,整个魂火更是不要损耗般增幅躯壳。  烛光下,他稍微能看清周围轮廓,方方正正的,似一栋栋古代寺庙依山傍水,周围不时有古怪檀香,想要靠近,却被烛火吸卷过来烧毁。  “往左!保持这个速度!”  这些寺庙慢慢有了光亮,艾斯眯眼一看,竟发现一些个庙前有人影攒动,提着红光灯笼望向这边。  虽不能看清这些人影的眼,但视线交汇时,少年本能泛起一股寒意,右眼眼皮更是不受控制的跳动。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艾斯瞬间知晓此地的恐怖,垂头看路,拿出生死一线的专注劲头。  :。: 2kxiaoshuo.com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团乱麻 又这样闷头不知跑了多少里路。  脚下青石愈发宽厚,一股股水流在悄然响起,如同乐器轻奏。  “前方往右,对直冲,然后把我扔进边上水池,你就过前面那关桥,等那东西出来,之后你就一直躲在树下就好。”  烛台上的火苗保持急速燃烧,艾斯贴地伸手保持重心,整个人便一个漂移,朝着对方指示的方向奔跑。  黑暗中的雾在变淡,烛光下,种植在两边的树和亭楼模样万千。  越多的流水声传来,他看见了亭楼的那头湖——被一圈圈泥土分隔成小块,每一片水面上都种植着尚未盛开的莲花。  周边的所有都倒映在湖面上,莲花清幽伫立着,压住寺庙屋檐下的红灯笼,压住那些模糊的人影。  “呼……”  终点就在眼前,艾斯完美穿过这个弯道,紧绷的神经还未缓和;侧过头,就这一瞬里,表情彻底凝固了。  烛光下,有一张黑青色的圆脸正歪头盯住他,脸上布有尸斑,眸中只剩眼白,还带有一层薄薄血痂。  耳边风声嘈杂,这鬼僧慢慢露出诡异微笑,撅起黑青色的唇,唇上的死皮在光下清晰可见。  “呼!”  它猛地一吹,本就没有声音的火苗立马变成一团带有些许火星的心脏。  冷静!  此时艾斯脑中只有这一道声音作响。  四通八达之后的神经更为坚韧,艾斯在这一瞬里做出决断,把快要枯萎的烛台狠狠往青石路边一扔!将其扔向了最近的那片水池。  光芒即将熄灭的古灯咕噜一声落入水池里。  黑暗之下,艾斯克制住剧烈鼓动的脑门,人似狸猫般往前飞跃。  可他预想中的动作没有完成,因为一股恐怖至极的灵压顷刻遍布全身,接着,就是一只黑青色的手掐紧他的颈脖。  完了。  艾斯呆呆看着前方这座被笼罩在薄雾中的桥,并顺着其古朴的红色颜料,看到了尽头那颗巨大的树影,最终瞳孔聚焦的,以极为强烈的求生欲望,将整个灵魂的重量都放上了往前伸的食指。  这根,快要触碰到桥沿的手指。  电光火石间,抓住艾斯傻笑的鬼僧已将嘴扩张到骇人的弧度,露出尖锐湿黏的牙,竟想直接将少年就地活吃!  “嗒。”  指尖点上红木桥头的兽头雕像,鬼僧已经将艾斯的半个脑袋装进嘴中,想要收拢闭合,却又不知怎的合不上,只能用布满血丝的恐怖眸子看着下方,麻木重复着吞食的动作。  作为砧板上的肉,艾斯忍住这股腥臭,颤巍巍的翻动眼珠,滚动下喉结,忽而感知到了某种红绳的震动,跟着,响起阵阵铃声。  而后,他的嘴唇慢慢张开了。  无法言喻的气息苏醒在红桥后,整片黑暗的雾好似活了般朝着那头聚拢蔓延,像是一件衣,逐渐充实衣内的人形轮廓。  可惜鬼僧没有灵智,只是麻木的执行本能。  “唔哈哈哈……”  树叶摇动,极为阴柔的戏腔笑声自桥尽头的大树上传来。微风作响,只见一道庞大至极的阴影轮廓慢慢显形在树顶;轻柔一跃,动作极具美感。  可在少年眼中,他的跳动已穿越时空,本应下树,却凭空落到桥头,随之,是一道抹除一切声音的柔弧。  ……  “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茶杯碰桌,瞳深处的金光消失。  简-艾斯抬起低埋的头,壁炉内的火星溅在他衣上,送来滚烫的温暖。  “我……”  他看着这位白胡子传奇,眸里的光还有些麻木的,薄唇抿紧;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维奇传来目光,让这位孩子指尖一抖;更快的摇起头,并声音有些沙哑的答着,“我感觉我非常非常的累了老师,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话音落,噼啪作响的壁炉又飞溅出一丝火星。  维奇静静看着他,再转回垂下眼皮,缓缓摇头,说道,“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你必须今晚做出决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维奇从戒中取出一本本薄薄的信封,递上去,壁炉内的火光将其晕染成一半的黄色。  桃花眸子往右转动,简-艾斯手指夹住这张纸。  时间缓缓流逝着,简-艾斯闷不做声的看完其上内容,低头捏捏眉心,像是整个心脏脾肺都搅在了一起——疼得,晕得,迷蒙得,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困死在乱麻里,最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同意。”  话落,他揉紧信纸,低头咳嗽两声,跟着眼里爬上血丝,嘶哑低吼着,脖上的青筋展露,最后捂住嘴;胸腔猛地抽紧震动两下;几滴血沫从指缝喷出来,洒入壁炉内的火,响起一阵“刺啦”的声音  “呵,呵……”  巨大的窒息感包括心肺,这位命途多舛的孩子颓然垂下手掌,满嘴的血,完全暗下去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火焰,再大口呼吸的,好似有种压抑要从体内钻出来。  “噗!”  他再次喷出一大口血。冷眼旁观的导师终是伸手扶住他;深吸口气,慢慢拍打他的背脊:“你要学会接受,艾斯。”  “不……”  怀里的人儿佝偻着背,时不时抽搐,声音轻得似呢喃,“他不该是这样的……”  维奇沉默的帮他,帮他顺好这口气,用大拇指按住对方后颈的天柱穴;慢慢往下,一串混着涎水的血便顺着维奇的背流入了地毯里——那是少年口里的血。  “艾斯,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一位过客。”  “所以,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导师的语让空气震颤,叩进迷惘人的心窝,让其往后弯起背脊,无力的伸直手;拨动两下,最后从他的怀里分出来。  “我同意。”艾斯努力往后撑着,依托着坐回了椅子。  “同意什么?”维奇看向他,镜片反出白光,遮住了背后的眼。  “我练。”艾斯盯着导师,未曾闭合的嘴还有血水滑落,打湿了衬衫,“我要好生的练。”  “好。”维奇点点头,摊开五指,取出那一团刻有禁忌的火。  “它现在是你的。”  火儿一寸寸被摁入胸腔;炙热的气浪搅动书籍与公文在半空中飞舞。  持续了半响的的光芒消逝,少年的眼眸也黯淡下来,只有些许不安分跳动的火星,飘舞着化为尘埃飞逝。  “你可以回去了。”  戴有白手套的手收回,维奇起身来到窗边,沉默的看向古堡西边的那条街。办公室的门无声打开来。  简-艾斯闭目存好这团太过于繁奥的记忆,头转到一边,手指刺入掌心,吸气吸到锁骨十分立体。  “谢谢您的帮助。”简-艾斯拉着扶手站起,喉管一阵刺疼;扯出略微嘶哑的咳嗽声。  维奇听得闭上眼,往后背手,等到了门的闭合。  “这是不是太残酷了?”  帝国班的五位导师悄然从门后露出身形。思科特望着壁炉前残留的那团血,片刻之后,将目光移向了窗边的传奇。  “如果是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经历这样的事,”怀德尔摩挲着下巴,点头说出实话,“我会一蹶不振,甚至产生更多的逆反心理。”  话完,他看向旁边的乔蒂,算是缓和气氛的说道:“你认为我说的对吗?副院长女士。”  乔蒂冷着脸不出声。  已来到壁炉边打开那团纸观看的格兰登眉头渐皱;望向沉默看月的维奇,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维奇,你开导人的水平确实需要提高。”  “我之前听得很仔细,我可以作证。”毕比颔首赞同,“你那些一看就是从书里先学的,本该没什么感情。”  “这你都知道?”伫立在窗边的导师转过身,向他呵呵一笑,弯腰,  从散乱堆积在地上的书籍中挑出一本,并合起来拍了拍,让大家伙看清了封面上的书名。  “我是按照这上面做的。”维奇举起这本《受难记》展示一会儿,使周围的所有导师都拉下了脸。  “我不受了了。”  到此,乔蒂率先出声,一面摇头,一面转身走到门边;伸手一拉,直接把这木门扯出来扔在地上。  “噢~”怀德尔挑起眉,望眼同样沉下脸的思科特三人,伸手往下压,无声往门外退去。  “我不会要艾斯还钱的。”思科特冷冷出声,最后看眼维奇,跟着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去,在这满目狼藉的院长办公室中,维奇放下手中书本,于原地沉默了会,越过地毯上的血,开始收拾散乱的书和公文。  “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最后的红袍倚靠在墙边,双手合拢在袖子里,呼吸间有股淡淡的酒味,“难怪君王会把你从宫里赶出去,换是我,早就将你杀了罢。”  “这是我的教学方式。”维奇收拾好地面,走过去关上窗,再用杯里的茶水打湿残余的血迹,蹲下来将其擦拭好。  “你就不怕整死他?”亲王侧头望眼西边,面色平淡的跟了一声,“他的三魂已经极其不稳,稍微性子软弱点,估计这辈子学武是没什么前途了。”  “响鼓需用重锤,这些道理跟你也讲不明白。”收起半红半白的毛巾,维奇起身看向老友,语调平静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  “与你无关。”亲王闻声笑了笑,往后抵住背,再停了会,又说,“但也多亏了这座练气塔,我欠你个人情。”  “嗯。”维奇点点头,再看眼窗外的月光,慢慢顺出口气来。  :。: yqxsw.org 第三百二十九章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此时天上的云和月纯白到让人惭愧。  孤独的人孤独的走在街边,身后的马儿跟随着,并时不时低头卷起路边的草,发出甩鼻的声响。  两者之间,确实没有相通的语言。  又是一次干咳,前方的人儿忽然伸手扶住路灯,捂住嘴,弯腰喷出几大口血。  紧跟着是干呕,半跪在路边上,五指紧紧曲起抠着地面,从脸上滴落下来,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主人……”  一道声音忽然浮现在灯的那头,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入耳,用一道温暖的披风盖在了捂着嘴咳嗽的人儿身上,还有一双带有茧的手掌,在光下刺眼。  “主人,你怎么了。”莫瑞斯弯下腰捧起少年的脸颊,一抹到这些血;脸色顷刻发白,回头,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巴里德怒喝道,“骑着主人的马!让庄园里的医疗师现在集合!”  “啊……啊!”巴里德愣愣点头,立即快步来到Ziza身上,拉住缰绳,翻到马上,鞭声响亮的往庄园赶去。  “我没事。”被扶住的人儿缓慢摇头,握紧莫瑞斯的手腕,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你……”莫瑞斯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水和血,立马扯出衣兜里的手帕,一板一眼的为主人擦拭。  “回去吧。”简-艾斯闭目深呼吸一次,再睁开眼睛,已是面色平静的,仅剩眼眶还有些微红。  主仆二人上车,一直默默观望的莉莉车夫长鞭一甩,四架马车轰然朝着庄园行驶。  车厢有些颠簸了,简-艾斯靠在最末尾处,指尖颤抖的滑动紫戒,取出一只烟,衔在毫无血色的嘴里,又低头的,要努力划亮柴火。  “主人。”  一道亮丽的光染上他的眸底;他停顿半响,往前凑了点,闷闷吸出大口大口的烟来。  莫瑞斯望着他,又转头看眼窗外疾驰的景色;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燃烧的烟草陡然加快了。  简-艾斯深深扩散胸腔,闻着这股香味,将白雾从嘴里呼出来,随它去飘转。  “主人。”莫瑞斯终于沉住了心,问,“是庄园里的事情让你担心了吗?”  “不。”简-艾斯看着浓郁白雾摇头,夹着烟的手往前推了点,再移向自己的眉心;低头捏着,好似要让自己提起神来,“庄园又出什么事么?”  “那是好消息。”莫瑞斯品着这个“又”字,挤出酒窝,让自己笑得阳光灿烂,“我们现在得到了查理的全方面资助,他们在昨晚来到了我们的庄园,要帮助我们进行改建,有他们的帮助,被燃烧的主屋肯定会比之前的更加宏大。”  他吐词清晰流利,像是此刻的夜风,将整个车厢都吹得愉悦。  “啊。”简-艾斯点点头,吸口烟,又滚动下喉结,像是要把某些东西一同咽下去。  “您怎么了。”莫瑞斯第二次看出了他的异常。  “我,”简-艾斯顺势就要摆手,而后指尖一停,转眸看住了管家的脸。  莫瑞斯坦然等待着,车厢颠簸一下,让他摇晃了半分。  “莫瑞斯。”吵闹的夜风里,窗边的少年终于开口,指间的烟被吹去片片烟灰,“你认为人,究竟要怎样才会不后悔。”  “这是不可能的主人。”莫瑞斯抿出酒窝,耸耸肩膀,话语通俗,“就像我在刚进入管家学院的时候,我认为我那个时候已经是不错的学生了,可毕业再来看,我认为曾经的我还是很愚蠢的。”  “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主人,每个人再回首时,都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愚不可及,你怎能保证愚蠢之人不会犯错呢。”  他笑的有点无奈,配上浅浅的酒窝,很有喜感。  “这些都是无法再挽回的事了主人,我们要做的,只能是让自己不再同一个地方再摔跤,每天进步一点点,都是很好的事情。”  “有场歌剧的台词便是写得不错:‘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他说完耸肩,坐得姿势笔直端正。  “啊。”简-艾斯侧头吸口烟,躲避这道光,十字耳坠在风里摇晃,声音比风还淡薄,“那我要是……问心有愧呢?”  “是犯了错误吗?”莫瑞斯把身子往前探些,作出聆听样子。  “是无法再弥补的错误。”简-艾斯弹掉烟蒂,呼出的雾随风飘向夜幕。  “那就是结束了。”莫瑞斯淡笑的回应,用轻描淡写,缓住了某颗流血不止的心,“有些人事是注定不会被原谅的,纠缠在里面,只会让自己陷入这个圈。”  “那就这样视而不见么?”狭长的眼眸停在了管家的脸上,“这不是违反了人类定下的善恶,也会招得报复,让人到了深夜都无法入睡。”  “不然呢?犯错就不是承担后果的吗?而且人事上的定夺,你拎不清,就听帝国定下的律法,至少后者写得很明白。”莫瑞斯看着他,“一块金子不会因为众人说它是石头而改变本质,人们可以操作它的价值,可以让它比石头还便宜,却不能改变它是金子这个本质。”  “这就是你要做的主人。”  莫瑞斯伸手叩了下木板,示意车夫慢一些。  “真切的发觉自己是黄金,或是石头。”  心底一点儿涟漪扩散,相互摩挲的手指停住,简-艾斯慢慢垂下眼皮,笑得有些薄凉:“这真是个废话连篇的结论,莫瑞斯。”  “人事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理清楚的事情了,我始终恪守自己的底线,就是怕陷入这麻烦的漩涡里。”莫瑞斯赞同的点头,慢慢叹出口气,“黄金有黄金的生存方法,毕竟它的价值是由人们确定的,所以……你必须经历许多加分减分的事情拿到最后那个答案,就像我在导师学院那样。”  简-艾斯听得挑眉,眼眸却还是一片死气:“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的能言善辩。”  “这只是一点浅显的智慧啊主人。”莫瑞斯点点自己鼻尖,抿出酒窝,令人忍不住心情好了点,“我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虽然没有读过许多的书,但也见过一些人和事了。”  话落地,简-艾斯深深吸了口气,握住拳,一面看向窗外的夜景,一面出声,且不自主的皱紧了眉:“最近有太多事了,太多太多了,我从未想过我到此地会是这样一幅光景。”他再次吸起气来,好似要把肺部灌满,“有时候我都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真正的我,早已死在了那个寒冬里。”  “不然为何会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呢。”  他朝着管家笑了笑,又取出支烟衔住,探头让对方点上,“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身边人都和我一样,裹藏着太多的秘密在衣服里,绞尽脑汁的说着谎话。”  “这也很是正常的事情。”莫瑞斯好好想了想,“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也会有数不尽的意外和挫折,我们能做的,只能是一件一件的面对它。”  “有些太痛了。”吸口烟,简-艾斯闷闷摇头,眸里总算有了点光,“像是鱼钩拉住心脏,不曾给你个痛快,只是轻轻地扯,让你永无法回避。”  “可你是个天才呐,主人。”莫瑞斯递给主人一块糖果,看着有些反常的对方,“这一点没人否认,可能他们无法理解,但是在金子和石头这件事情上,答案是清楚的,之后呢……”他仰头看着车厢墙壁上的灯,两根食指点点,竟活得好似个大孩子,“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无数的,突如其来的,好与坏与热闹与孤独才会变得成熟一点。”  “而且我相信你。”莫瑞斯给他一个笃定的笑,炽热了对方的眼,“我相信你会理清楚这些纠纷的人事,就会你改变这座庄园一样,今后能改变更多的人,成为帝国徽章上描述的那种狮子。”  “啊。”简-艾斯浅显地应了一声,将糖果放入嘴里,抽口烟,觉得又多了股甜味,“我从不知道我在你的眼里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那是你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马车即将回到目的地,莫瑞斯摊了摊主人的披风;折起来放在手臂上,“主人,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处理吧,往前走,天总会亮的。”  “谢谢你,莫瑞斯。”简-艾斯点点头,侧头嘬口烟,甩掉烟蒂,伸手狠狠搓了下脸,压下所有所有的情绪,打起精神来,思索着之后的种种事情。  生活,不总是要继续的吗。  莫瑞斯安静陪在他身边,给自己也塞入一颗糖,舔着这股甜,又说出一句界限模糊的话来:“主人,我一个人工作着,有时觉着日子都变长了。”  “这是什么意思?”简-艾斯侧过头,眼里有些点笑意,“你是喜欢上庄园里的某位女仆了吗?作为庄园主,我可以为你安排这件事。”  “不,我只是有感而发。”莫瑞斯摇摇头,抿起酒窝,继续转移着主人的注意力,“我们庄园现在已经是极其热闹了,查理留下了一队施工团队在这里,根据他们的图纸,我们还要开发许多的土地,甚至要买下庄园背后那座山。”  “他们有送钱过来么?”  车已停,简-艾斯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再三擦拭嘴唇,舔着糖果的甘甜,藏起这股子血腥味。  “这倒没有,不过所有的开支都未要我们掏钱。”莫瑞斯率先下车;站在了门边,恭恭敬敬的等待着少年的降落。  此刻的风从车底滑过去吵闹,抹过门匾上的“简”这个单词,热烈的投入天幕里,惊动几只鸟儿一同往前。  简-艾斯伫立在庄园门口仰头,看着自己的家,听着其内这些仆人们的人声热闹,收拢管家披上的披风,迈步,朝着伫立在那头人儿露出优雅的笑,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简-艾斯。”  :。: yqxsw.org 第三百三十章 宠儿 未有丝毫颠簸的车厢内。  亮金色的墙纸被光抹得熠熠生辉,桌上的熏香有紫烟飘出,行进的风被挡在窗外,偌大的车厢里,只有羽笔书写的声音,静谧的进行着。  “主人。”  站立在旁边的副手拿出已经焐热的信纸,弯腰放上光滑发亮的桌面,再悄然望眼桌后的人儿;收手笔直站立在一旁,连呼吸的响动都调整到微不可查。  座上人身后的管家想要上前接过,却被他的目光一盯;无声收起了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捏着薄纸的人儿抬起丹凤眼,望得副手不敢抬头,使其愈发恭敬。  “我说过不处理私人信件。”  米尔顿摆好羽笔,双手抱膀的往后靠了点,翘起长腿,漫不经心的看眼窗外的夜色。  “我很抱歉。”副手在心底叹息一声,立即拿起这张信封,正要将其入怀,明亮的烛火照亮了落款的名字。  “停一下。”  好似笼着层光的玉指一抬,副手顷刻望向她;弯腰,将信封双手呈上。  米尔顿伸手接过,低下螓首,看着这几个单词,薄唇抿出一丝弧度“这字是他自己写的?”  “确是如此。”副手极快的瞥眼她的表情,纠在一起的指头松弛下来,“他本来交到了我们在这个城的商会,然后就让……”  抬起的玉指再次止住了他的嘴。到此,这位副手低头长出口气,眼底滑过一丝坚决,一丝笃定要讨好某人的坚决。  米尔顿未有在意前方人的心路历程,打开信封,看了眼其上写的内容就丢在了一边,而后眸光一转,盯着副手不开口。  时间流淌的实在是太慢了,已垂头垂到脖子酸痛的中年人止不住滴落下几滴汗,可偏生没勇气接住这道目光,只能咬牙坚持着这幅姿势。  “可以。”  话入耳,好似仙音奏响,让紧绷的他瞬间垮了下来。  “可,可以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这时才知道,原来主人之前只是在发呆罢了。  米尔顿收回神,目光聚焦的看眼对方,把信纸往前面一推,语调平静的吩咐道“明天,将信上提到的这两个人签入商会。”  “好的。”副手接过信纸;凝神一看,不由望向主人,露出点惊讶表情。  “有问题吗?”米尔顿拿出一瓶药放在鼻前闻。  “这……”副手小心揣摩她的神色,还是斗胆建议说,“这事关我们与其他几个家族的名利之争,签下这两个,”他卡了下壳,“签下这两个成绩不太出众的种子,会不会……太冒险了……”  米尔顿闻声点头,一面收起药瓶,一面思索了会,终于开口道“那就以四年四千万的报价和他们谈。”  “主人,”听得这样的声音,副手确实有些愣住了,不由苦笑了声,“这并不是钱的事罢…”  “我听闻……”他极其小心的挪动下脚,“简先生今日与信封上这两个人有过短暂的交手,好像输的……有些狼狈。”  他说完抬眼,悄悄然的观察主人的神情,旋即放松了肩膀。  “我知道。”米尔顿淡淡出声,伸手拨动飘出紫烟的香炉,思绪慢慢散发,而后翘起嘴角,“他这种人是打不死压不弯的,我相信他对于名利的看重,这事关他自己的前途,他不可能有丁点马虎。”  “可是,”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副手有些疑惑了,“就算简先生的天赋出众,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达到迪他们当前的战力,也不是三四年能够追上的啊。”  “这事我自有安排。”米尔顿摆手让他不要在意,吸入几缕紫烟,如暖玉般的俏脸慢慢爬上丁点儿绯红,好似正在绽放的紫玉兰,美到惊心动魄。  “另外,关于队长这个人选,也就定他吧。”  “什,什么?”越劝事情越糟糕,副手懵地咬到了舌头,神情惊愕的看着主子,再低头,收起自己这份大不敬。  “你有疑问吗?”米尔顿笑着看向他,似乎今天的心情很好。  不,应当是从那晚之后,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也不知那个贫民窟来的人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想到这,这位五十余岁的副手收敛好心神,而后笑着抬头,卑躬屈膝的,诚挚建议道“主人,我当然相信简先生的能力,只是……迪,还有另一位你钦点的人选可能会对此颇有微词,而且简先生当前的实力确实太弱了,如果处理的不好,很容易影响整个团队的运转。”  “这不是我要关心的。”米尔顿淡然的答了一声,转而问到其他的事,“从他出去到如今,学院里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主,”副手听得有些急,可对面这双丹凤眼一抬,便让他支支吾吾的,汇报起学院的事宜,“简先生从那座庄园出去之后就去上课了,然后被传奇维奇叫到了办公室,看样子十分稳定,所以我就叮嘱霍利奥他们直接过去了……”  他念得正起。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儿忽然从暗处浮现出来,上前,打断了双方间的交谈。  米尔顿抬起手指示意副手稍安勿躁,凝神听着耳边人的汇报,深褐色的眸子慢慢沉了下来“有其他的影响吗?”  面具人摇摇头,又停顿片刻,保持弯腰姿势不变,向座上人又说出自己的建议。  气氛逐步压抑了,放在桌面上的玉手一下一下点出声响。  对面的副手埋住头,退后缩在一边,大气不出,显然是极为了解主人的各类小动作习惯。  “我知道了。”  面具人无声消失,查理-米尔顿停住叩桌的指,不知怎的收起了手,让偌大的车厢变得更冷。  “南方的事情,有外人去过吗?”她看向已完全贴在木板边的人,“我不是让你们二十四小时守在那里。”  “对,我敢以生命保证,那里不可能去过外人。”副手面露肃容,紧跟着倒吸口冷气;有些艰难的咽下唾液道,“是……是那边的事情被简先生知道了?”  米尔顿未出声,只是慢慢摇头,最后神情冰冷的靠住软椅,侧头让管家泡一壶茶上来。  “既然这样,”  深黑色的茶叶被热水泡得散开,好似一滩墨,在至清的画卷里勾勒飘动,“你现在去南方一趟,那个人极有可能骗我,叫上几名私卫,必要的话,把他的尸体都挖出来,冰封好,送到我叔叔的学院。”  声落,副手听得手指一抖,心底又掀起几分骇然。  “去罢。”座上的女人端起茶,呷一口热香。  “我知道了。”副手认真点头,一次呼吸,便化为风消失在了这里。  车厢内更为静谧,米尔顿品完杯里的茶,拿起之前未看完的计划书;没过一会儿,便毫无心思的将其放在了边上。  她招了招手,背后的管家立马上前,弯腰等候命令。  “统计加尔-克里曼沙给艾斯介绍的所有生意,如果有必要,拿出详细的方案给我。”  “我知道了。”管家轻轻点头,记下主人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称呼,语调平常的追问,“根据我们在这边的人员情报,简先生好似未有放弃某一些方面的想法,对于此,我认为让他成为队长好像有点不保险。”  “他已经想通了。”米尔顿听得翘起嘴角,点点桌,一旁的仆人这次将茶杯添上了二分之一左右。  “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管家未有任何的异议。  “按照之前计划的进行,让霍利奥的团队全权配合他,传达我的口谕至少在这四年的时间里,简-艾斯每分钟的呼吸次数有多少,都要了然于心。”米尔顿端起茶闻了闻,眸底的有几道幽芒,“如果有必要,可以将商会账面上趴着的钱全都投入他这里,只是,”她望向毕恭毕敬聆听的管家,“不能让他在这里面获得一枚白晶,每一笔投资,都必须切实发生在他身上,不能有丝毫剩余。”  “我知道了。”管家轻轻点头,略略沉默片刻,语调沉静的补充说,“根据中庭帝国的记录,简先生足以吞噬我们八分之七的闲置资金。”  “那只是今年的,对吗。”米尔顿平静看向这位心腹,也是有了点耐心的解释起来,“在四国这场戏剧彻底搭起来之前,我需要有一位完全能撑住面门的查理队长,按照迪他们的资质,和那些人相比,还是差距过大的,更别说武技宝器以及法门,现在堆资源,已经有些迟了。”  “那位亲王今日都还未走罢?”  她放下茶杯,看着有镂空花纹的金色香炉。  管家重复排查这花费巨大的信息,给出笃定的答案“是的。”  “那就对了。”米尔顿伸手把玩这个香炉,吸着其内悠悠飘出的紫烟,慢慢抿嘴,抿出勾人夺魄的浅弧,“钱吧,有时能完成很多事情,有时呢,确确实实是行不通的,你就说我,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管家立马弯腰,紧闭嘴,不敢说出任何多余的话。  米尔顿有些无趣的收回目光,轻描淡写的问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柄枪给他磨炼好了吗?”  “估计要到明年春。”  “那就让他等着这个惊喜罢。”米尔顿美眸半阖,“无论那人死没死,这只狮子终究是会听话一些了。”  话到此,她看眼窗外的夜景,又向管家出声“现在转道去圣克鲁斯,通知那边,把简-艾米最近的情况总体汇报上来。”  “我知道了。”管家轻轻点头,迈步消失在了原地。  。 笔趣阁 第三百三十一章 千金骨 “你好,简先生。”  “我叫查理-希罗-霍利奥,是查理小姐派来的武道师,你可以叫我霍利奥。”  灼热的夜风下,简-艾斯握住这个身材匀称之人的手,看着对方背头上的几缕雪白,亦是笑容温和的作答,“欢迎你光临我的庄园,也代替我向查理小姐表示感谢。”  “噢~”希罗-霍利奥听得挑眉,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神体,算是半开玩笑的打趣道,“我听说你已经重回查理小姐的门下,并且担任她的第一骑士。”  “所以……”  他背后的几位同僚安静的看着,被风吹动了发丝,“我听到的消息是假的吗?”  已抽出的手陡然一顿,简-艾斯保持笑意的浓,自顾自摇头,并拍了下自己的嘴“看我这愚笨的脑袋,只是外出两三年,竟然有些不知礼数了。”  “这确实如此。”希罗-霍利奥身边的魁梧大汉接上话,使这双桃花眸子慢慢掀了起来。  等不到气氛变得微妙,希罗-霍利奥已率先出声,笑着向简-艾斯介绍起身后这些同事“这位是路-阿卜杜尔,他今后将负责保养你的身体,虽然你的神体每七日就会维新,可在这段时间内,也需要一名顶尖的理疗为你调整状态不是吗?”  “你说得很中肯。”简-艾斯点头,向前伸出了手。  “你好,简先生。”一头金色卷发的路-阿卜杜尔伸出右臂,若不是牙齿白到发亮,简-艾斯根本找不到这个完全融入夜色的黑人,“我早就听闻你的顶尖天赋,说句实话,能够辅佐你的武道之路,是我偌大的荣幸,以后,你叫我阿卜杜尔就好。”  “你言重了,阿卜杜尔。”  简-艾斯冲他点头,再看向其身边的矮壮白衬衫,再次伸出了手掌。  “我叫热迈厄斯-沙松,是你的药剂总调配师。”热迈厄斯-沙松握住这只手,说话声音很冷,“我知晓你导师思科特的实力,恕我直言,他没有完全的精力来照顾好每一位帝国班学生,所以,我来了。”  “这是我的荣幸。”简-艾斯深吸口气,看眼庄园那头的巫师阁楼,不由补充道,“我之前招聘了一名药剂巫师,如果你不建议,我想保留他在这里的工作。”  “这当然可以。”热迈厄斯-沙松看眼霍利奥,进而向简-艾斯详细解释道,“你可能不大清楚我们每天在你身上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有多少,我建议你看看我身后。”  话完,他转身往后一招,那些站在马车边的巫师们当即向这位十九岁的神体说出恭敬的语。  “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吗?这真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将近二十个人的小团队,简-艾斯望着深吸口气,忍不住的取出烟来,身后的管家上前划亮火柴。  “简先生。”见到他要吸烟,霍利奥伸手往前,用极慢的动作,取下了对方嘴里的烟,却未让其有所反应,“今日起,你每天的衣食住行都要按照我们团队的计划来,包括这些放松用的东西。”  “噢~”简-艾斯的表情明显收敛了些,看眼笑容友善的霍利奥,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烟来。  火柴继续划亮,通体黑色的小雪茄发出如同熏香般的香气。  简-艾斯深吸了口烟,看眼没有任何标志的雪茄,由衷赞叹了声“这真不错,味道很醇厚。”  “这还只是开始。”霍利奥微微一笑,看眼身边人,退后让出了空间。  “我叫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  年近七十岁的老白人伸出了枯槁的手,眼神平淡的,好似手术刀般刮过了简-艾斯的全身,“我是一名炼器师,有时也喜欢做一些小玩具。”  “你们所使用的袖环就是克西路先生的祖父发明的。”霍利奥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补充一句,“从现在开始,他将为你打造一整套装备。”  声落,简-艾斯在原地愣了一秒,是极为郑重的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好克路西先生,我,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不大适合,但我还是要感谢克路西家族为这个人族做出的奉献。”  “谢谢你的赞美。”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平静点头,收回手,不再有任何言语。  “这位是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  轮到最后这名身材魁梧的大白毛,简-艾斯倒也未多在意之前的摩擦,吸口烟,淡笑地伸出手来。  只是对方,许久都未回应。  “我从不跟弱者握手。”  燥热的风滑过两人间的缝隙,伫立在一旁的莫瑞斯闻声抬眼,对这名粗鲁者有些愠怒。  霍利奥眉头一挑,和其余同僚一样,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气氛终于有些不对劲了,简-艾斯默默收回手来,望着对方的三角眼,清了清嗓子,语调依旧平和地答“感谢你提醒了我,也给予了我动力。”  “我只是实话实说。”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冷冷一笑。  身边的霍利奥出来打圆场“原谅他简,他就是这个性格,但是我敢保证,他绝对是一名出色的陪练师,他家族经营这项生意已经上百年了。”  “可我不会辅佐初,”  “克里斯蒂安!”霍利奥猛地侧头呵斥,对方立即闭上嘴,并举手示意。  空气忽然安静,撑着拐杖的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推了下右眼上的镜片,声音平淡的说“你们不觉得站在这里属实太过丢人现眼吗,各位先生。”  “侧院已经备好茶点。”  莫瑞斯颔首应答,拍拍手,那些个等了许久的仆人便走上前来,帮这群四五十人规模的私人团队搬运行李,并且安排住所。  “真是不好意思。”  风波过,简-艾斯望眼还在叮叮咚咚重建的主屋,掐灭手里的雪茄,向霍利奥致以歉意。  霍利奥摇摇头,跟随着他的脚步穿过前院,于是整个团队便四下散开来,只留下头部的几位主导者,随艾斯进入了新建的练武院。  “这里也要大肆扩建起来。”霍利奥虽然看过图纸,可真正站在这里,又多出了许许多多的新想法,“你可以直接将整片练武院连通后院,连接那座山,到时有些场地项目也可以加练起来,我已经听查理小姐说过你现在的危险处境,若要拿到这个第一,你必须现在就重视起来。”  “我听从你们的安排。”  简-艾斯笑着点头,走进凉亭,伸手邀请这五位入座,并唤来茶水和热腾腾的点心。  等到茶水炙热翻滚,简-艾斯转动杯沿,看眼盯着自己手掌的阿卜杜尔,而后对霍利奥出声“按照你们的计划,这座庄园要多久才能建造完。”  “不超过三天。”霍利奥吃着一块塔塔酱,咬出爆浆,于是一面用手帕擦拭,一面向对方举起塔塔酱展示,示意这东西很美味,“学院的效率慢到惊人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所以查理小姐打通了各种关系,直接从商会调了人过来。”  “替我谢,”简-艾斯端起茶,再顿了会,淡淡笑了起来“我会记住主人对我赏赐。”  “我相信你是个感恩的人。”霍利奥拍掉手里的食物残渣,长呼口气,左右看看周边沉默寡言的同僚,无奈的继续出声道,“简先生,现在我们要全方位检测你的身体,为你规划合适的武道之路,对于此,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全部听从你们的意见。”  简-艾斯往后靠住椅子,拿起一枚紫色的小果放入嘴里。  “那好。”霍利奥点点头,端起仆人添满的茶,再看看这个好运的人,说,“我听闻这所学院的传奇为你制定了一系列的期许和计划,甚至还有几本传说级武技法门,这事属实吗?”  茶水入口;喉结滚动,烘暖整个腹部。  对面的五个人全都盯着他,好似这个答案,决定了之后的很多事。  此般压力中,简-艾斯平淡笑笑,一抹紫戒,从里面取出维奇曾写给自己的两张纸,顺着桌面,推到了五人眼前“第一张是维奇老师对于我个人的期许,第二张是他对于我武道之路的看法,里面有对于我武技选择的笼统概括,和我八门五府的详细情况。”  他话完,霍利奥未有任何回应的拿起第二张纸,身边的威廉姆斯三世等人则将第一张纸摆在四人中间,连同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都沉默的看着。  整个凉亭内,再无其他响动。  简-艾斯安静等待,端起茶杯,听着亭外的风,从面上读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对面的五人开始讨论,少了之前的随意,交流频率也极快,甚至有了些吵闹的意味。  “好了,好了。”  霍利奥望眼面色有些愠红的工匠大师,向他们摆了摆手,把注意力重新引回了简-艾斯的身上。  。 笔趣阁 第三百三十二章 怪物养成计划   繁琐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回到新搭建的那间小棚子,棚顶上的油灯还未绑牢;摇晃着,将底下人拖出长长的阴影。  “他的情况怎么样?”  棚外的工人们还干得热火朝天,查理-希罗-霍利奥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放上木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自己看看吧。”&bsp&bsp路-阿卜杜尔将学院调来的报告递给对方一张,而后望眼沉思不语的白人老头,一面叹气的,一面说出自己的看法,“除了今天的小小争斗,他总体处于完全健康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整瓶白银圣光确实没有浪费,就藏在他的身体里,与他的潜能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外在条件我当然了如指掌。”希罗-霍利奥翻动手里的身体报告,是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这所学院并没有对他的内宗和气血进行系统的测试,这又将浪费我们一个早上的时间。”  “简先生已经休息了吗?”  “他已经入睡了,我的团队为他实施了冰疗,他会在后天凌晨苏醒,届时配合我们进行新的身体检测。”  “那好。”希罗-霍利奥拿起另一张报告书——这是他们这个小团体刚刚整理出来的,“目前为止,我们大概可以确认简先生今后的武学方向,至于这三本传说级武技和专属的法门,”他看向那位药剂师,眼神直接,让对方有了点压力,“这是一项十分巨大的工程,按照查理小姐的预期,我们需要在四年内帮助他迈进第三步甚至是第四步。”  “这可能很难达到。”未等到沙松回答,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双手抱胸,选择实话实说,“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是十足有经验的武道师,一本传奇级别的法门,”这位壮汉伸出手指;捏在一起比划,“需要修炼者从出生时开始培养法门中对应的门和府,并按照其方式煅骨通穴,培养气血,再配合专门的辅助型秘药,经过年岁的累计,可能十年二十年,才刚好能够修炼这样的法门。”  “而查理小姐,”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奈,“她竟然要我们在这个人毕业的时候达到第三,第四步,我认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刚才讨论的是普通人,克里斯蒂安。”希罗-霍利奥耐心听完,进而想到某些未曾注意的瑕疵,又皱眉看着手里的报告单,并波澜不惊地回应,“简先生是全知全能的古兰神体,可能你对这种神体没有做好功课,所以我可以笼统的告诉你,简先生最大的特点便是极致的平衡。”  “你根本找不出他的一点瑕疵。”路-阿卜杜尔笑着搭腔,摊开手掌,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速度、力量、反应、八门容量、气血质量,只要是你能知晓的人体数据,他都能达到八分以上的高分,可能他没有其他神体那样的突出特点,但你要是比拼全能的话,哪怕是排名第一的体质,也无法与他媲美。”  “所以对于修炼来说,只要简先生愿意,任何法门都不会具备难度,哪怕前路有挑战,”这位黑人露出白厉厉的牙,亮得晃眼,“也就这么一点点吧。”  声落,伍达德二世看着阿卜杜尔比划的那点点尾指,深吸口气,彻底闭口不言。  “而且这是一份极好的履历哩。”阿卜杜尔最后补充一声,意有所指。  狭小木棚内的气氛有些沉默,一直未找到机会出声的沙松终于能开口“我们别再讨论那些法门和武技了,现在,先生们,现在我最需要的是一批批新鲜的药材,源源不绝的,且年份足够的药材。”  “这会一根不落的送入你的阁楼的。”希罗-霍利奥翻完最后一本报告,捏捏眉心,对沙松发问,“从现在开始学,他总计需要多少药物。”  “我一个人无法统计。”首席药剂师热迈厄斯-沙松叹息的摇头,抓抓自己的头发,觉着又油了不少,“我需要将这件事情与我的团队详细讨论几天,而且……这还是仅限于这四本,传说级的东西。”  热迈厄斯-沙松直勾勾的希罗-霍利奥,一直沉默寡言的老白人克西路适时出声了“关于这个孩子的防具和武器,我需要你们在后天日出前讨论出结果。”  “你没有好的建议吗?”希罗-霍利奥听得吸气,对待这位大师却是语气温和不少。  “他太全能了。”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平静应答,难得开了个小玩笑。  桌上的五人再次沉默起来,棚顶上的油灯嘎吱摇晃,被几道顽皮的风骚扰着,闷闷跳动烛焰。  “各位先生,现在时间不早了,原谅我无法拥有你们这个年纪的精力。”一身着装古典内敛的炼器大师掀起袖子,露出新颖的腕表,而后起身,脱下礼帽向众人颔首告别。  “好的,克西路先生,您先去休息吧。”希罗-霍利奥起身相送。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摆摆手杖,自顾自的走出了木棚,留下的语随风飘远“我希望你们能尽早给我一个方案,我珍惜与你妹妹的友谊,并不想再让她破费了。”  “我们会尽快的。”希罗-霍利奥认真点头,再深呼吸一次,回到了座位上。  “你看,所以我才反对我的儿子进入所谓的帝国武院,这真是一个臃肿又效率低下的机构,要不是这位传奇和这群导师还算负责,我都想着把简-艾斯绑到王都去修炼算了。”首席药剂师热迈厄斯-沙松跟着笑了笑,将手里的资料竖起来合拢在一起,夹在腋窝处,起身向众人告辞,“时间已经不早了各位,我和我团队还要炼制第一批秘药以供给简先生的修炼,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不不不,先坐下,沙松。”希罗-霍利奥往他的方向伸手;指尖往下一压,又抬起头看眼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语调不变的向沙松说,“对于简先生的武技我还有一些建议,需要你为我调配一些专属的药剂。”  “噢~该死的,”热迈厄斯-沙松摇摇头,几根油腻的发丝从头顶坠落,“你怎么不叫尊敬的查理在这座庄园里开办一间巫药工厂呢?!我还以为我是这里最清闲的人呢!”  “我等会就要去王都一趟,将查理小姐的藏书都带来。”查理-希罗-霍利奥无奈安抚这位老伙计,“我们的工作重心是让简-艾斯在那场该死的舞台开幕前达到队长级别的战力,时间是最大的敌人,我们一定要选出能让他在四年内完成掌握的,又绝对是战力最高的杀伐武技。”  “是所有类型的吗?”伍达德二世抬起了眸子。  “没错。”霍利奥点点头,又长出口气的,伸手按摩起太阳穴,“传奇维奇对于简-艾斯的规划很正确,这四本传说级的至宝我们先按之前商量的那般准备,其余的杀伐术我也会给他作出一套详细的规划来,至于目前要学的……”  抬起头,霍利奥接住对面四人的目光,“先用《钤虎》过渡,五府经书我也会为他选出一系列的秘籍,剩下的事情等到明天的测量结果出来,我们再开会讨论。”  “好。”热迈厄斯-沙松率先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听你这么说,我感觉我的工作压力都变小了呢。”  “养神的经书也要拿一些过来,并调配这方面的药剂。”&bsp&bsp首席调理师路-阿卜杜尔已在提笔书写,“根据我刚才的观测,简-艾斯的三魂好像有些不稳定,可能是情绪大起大落造成的。”  “是因为太高兴了?激动到狂喜?”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望向这名巫师,快刀快语,令座上人都皱起了眉。  “克里斯蒂安,”气氛忽然诡异,希罗-霍利奥伸手叩了下桌,盯住这位继承者,一双眼不带丝毫情感,“如果你,再做出任何冒犯简先生或是明目张胆的扰乱我们工作的行为,我会直接撕毁与你们家族的契约。”  他的语随指尖一同笃定落下,简陋的木桌摇晃,亦摇走了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脸上的光彩,使其变得阴沉的,带有盛怒。  “咳咳。”  热迈厄斯-沙松偷偷使了两个眼神;希罗-霍利奥毫无反应。  双方眼神接触的,把烛光都压暗了许多。  直到某缕风吹进来,才让伍达德二世咬紧腮帮,侧头闭眼吸气,起身,只留下一道冰冷的语“我去休息了。”  “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能牢记。”霍利奥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往后靠住椅子,转眸望着沙松,问,“你刚才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沙松看看周围的同僚,急中生智地说道,“我,我记得简先生之前和我们说过,他要修炼那本《罗法古养龙手册》,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霍利奥。”  “这当然是可以支持的事情。”霍利奥颔首,想起这本武技的种种,跟着问,“他是想要我们为他找到一条足够强大的观想物?”  “不。”沙松拿出之前开会的纸,那张简-艾斯手写的纸,“根据上面的记载,他的意思是……”流利的语停顿,眼里也有些惊愕的光,“让我们安排一些保护措施?”  “嗯?”  话入耳,霍利奥抬起头,一旁的路-阿卜杜尔也停住了点烟的动作。  “就是这个意思。”热迈厄斯-沙松将这张纸递上去,让他们好生瞧瞧。  两双眼睛投在这张纸上,看着其上记载的药物配比,以及各类辅佐宝器,慢慢沉静了表情。  “这真是很令人惊讶。”霍利奥慢慢摸索手指,一旁的阿卜杜尔点上烟;呼出口浓雾。  “如果真是这样。”阿卜杜尔点点烟灰,看眼最有经验的霍利奥,又看眼沙松,“他自己找到的那头观想物可就有些厉害了。”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沙松嘴角下撇的耸耸肩,“要请示查理小姐吗?根据简先生的介绍,这本《罗法古养龙手册》足足有十二层,是笔不小的数目。”  “我的飞龙等会就到。”  霍利奥未有多说,抬头看眼棚子外的夜色,眼神思索的,回忆妹妹叮嘱过的言。  “后面那座山就用来养龙算了吧,反正罗法古对简先生的期许也有这一项,顺带一起做了。”  热迈厄斯-沙松深深打了个哈欠,拭去眼角的泪,收起厚厚的资料起身,拍拍屁股,背对着他们举手告别。  “测试要用的秘药别忘了啊。”路-阿卜杜尔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几声,再吸口烟,于烟雾朦胧里,对还在深思的霍利奥点点头,“我走了,城外这几天都下着大雪,记得做好防寒工作。”  “我会的。”  霍利奥回过神来,抿紧嘴,最后望眼棚外那间简陋的阁楼;目光深沉的,好似要透过这些热闹的施工声,找到那个沉睡在冰舱里的怪物。      。 ranwen.la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谜 “艾斯……”  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带起阵阵潮声,打湿了少年的脸。  “艾斯……”  这道稚嫩的声音重复,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耳边的海浪声愈发动听,带着咸味的风钻入鼻腔里,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唔。”简-艾斯睁开迷蒙的眼,伸手撑在细软的银沙上,坐起来,吐掉嘴边的点点沙粒。  “这是哪儿呐。”他低头捧住脸,好似还未睡醒般,深呼口气来。  “这是我的世界呀。”好似火焰般绽放的袍飘到他眼前,近距离的,带来某种扭曲灵魂的炙热。  “你的世界,”简-艾斯还未回过神,木木揉着眼,“就是我的心府对么。”  “没错。”祖飘到他的肩头坐下,望向无边无际的海,小脚丫悠闲摆动着,把这人儿当做自己的秋千了。  眼眶都已经搓到微红,简-艾斯终于止住这股痒意,拍拍脸颊,旋即蹙紧眉,一面观察月下的海与沙滩,一面小心的问道:“那老鬼还没走?”  “早没了。”祖撅起嘴,伸手撑住下巴,肉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掐,“上次巴蒂巴特的事提醒了我,所以我加强了防御,将另一个神器也临摹了出来,不然呀,直接就被那个老鬼给冲垮咯。”  “那个老大呢?”简-艾斯抬头望着天幕上的两轮圆月;看久了,发觉其竟然微微蠕动起来,好似要聚焦到他身上。  他于是转头,当做什么都未发现的玩起沙子。  “第一颗头吗……”祖好生想了想,“它是被那老鬼惊动的,诶,有句话不得不说类,我给你找的这个生魂,好像很喜欢你呀。”  “嗯?”指尖的银沙流逝,少年的汗毛竖起来了。  “真的。”祖毫无察觉的搂住他的脖子摇两下,“就你搞定老五的时候,老五回头都跟我说了,你的气息极其符合它们呢!”  “等,等等。”简-艾斯听晕了,小心看眼天上月,凑到这小家伙耳边悄悄说,“你们还能交谈的啊?”  “当然了。”祖加大音量,立马被艾斯捂住了嘴。  “卧槽?!”他努力使了几个眼色,继续声音很低的问,“那…我的势确定是它了吗?”  “嗯。”祖点点头,炙热的鼻息打在艾斯的掌心内。  艾斯倒吸一口凉气,放下手,缓缓皱起眉头来。  “在想那个亲王送你的法门嘛?”祖悠悠飘到他脸边,斜着身子靠住他。  “当然呐。”艾斯摸摸鼻子,不由再次想起那本经书,整个魂身一阵激灵。  “瞧瞧你这出息。”祖白眼一翻,打个响指,头上的夜幕好似活络般蠕动起来,卷起阵阵海啸碰撞,迸发出极为香甜的风来。  “啧,别浪费我的宝药额。”简-艾斯皱紧眉,立即探出头,一丝不剩的把这些风吸入肺里。  “咦~”祖愈发嫌弃的推了推他的脑门,大大的眼珠一转,带有几分灵动地在他耳边说道,“这就是老五的能力,看看这片天地,等你彻底降服了它,比你那些什么宝戒管用多了,能节约好几亿呢!”  声出,正在憧憬着某物的简-艾斯瞬间回神了。  “你,你没骗我?!”简-艾斯好好看着对方,眼珠上下动着,不想错过其任何表情细节。  “哎呀,骗你干嘛呀!”祖直接扳着他的脑袋对准这片大海,“别说是一颗传奇宝药了,你就是再来十颗,老五也吃得下,真要装,连你们学院它都可以一口吞入。”  “牛不?”  祖脆生生的问,刻意放低的声音让艾斯只觉心底发痒,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愈来愈多的美妙幻想在脑海里起舞奏乐,正当他开心之时,一缕海风吹醒了他的美梦。  “可我练不了你的那个天功啊!”他想到这儿闷闷摊手。  一旁的祖丝毫不奇怪的抱住他的脑袋,继续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简-艾斯着神去听,忽然睁大眼睛看向这一肚子坏水的小家伙;沉默了半响,慢慢摇起头来。  “怎么不行啊!”祖有些急了,扯着他的耳朵提高了嗓门,“反正不要白不要啊!她,她不是觉得这个钱多呗!咱们就好好让她心疼一次。”  “没必要呢祖。”简-艾斯笑了声,垂下狭长的眸,语调放低了点,“我现在越欠她,后面的事情就越不好办。”  “怕她个鬼啊!”祖先炸毛了,气呼呼的踢着小脚丫子,又闷闷侧头不看他。  艾斯无奈抿嘴,摸摸这个小家伙的辫子,转移话题道:“那个老鬼,暂时不会再来了吧。”  “放心吧。”祖傲娇的哼了声。  “那就好。”简-艾斯听着松口气,回忆起那座红桥之后的所有景色,不由曲起指头,抠起一大块银沙。  “你还在害怕嘛。”祖感知到了他的波动,却未多关注,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这个家伙的寸头。  “这不是废话,”简-艾斯仰头躲开这只手,望着肤色白皙红润的祖,不由抿出笑,“那个家伙这么猛,要不是我的箴言,我和你就得交代在那里了。”  话落,祖听着犹犹豫豫的了半响,最后翘,翘起了嘴巴,“切”了一声。  简-艾斯对此只是笑意更浓,忍不住捏捏对方的脸颊,小声的说:“诶,你这次给我弄的这个‘四通八达’,倒还挺好用的呀。”  “当然了~”祖瞥他一眼,嘴巴翘得老高了,“它可是能让你的全身脉络贯通在一起,心到拳到,让你气血的流转速度、恢复速度以及释放速度都要比别人快上几个档次呢!”  “还有那个‘招财进宝’,它现在都可以温养你的五府咯~”  “那真好。”简-艾斯听得浑身都舒坦,忍不住伸个懒腰来。  带有泡沫的海浪打在脚边,海的声音迷醉,催着艾斯仰躺下来:用手枕着头,呆呆看着天上的两轮月亮。  “祖。”他忽然出声,带有点疑问,“为什么我可以使用这么多次箴言了?”  “因为你的神体呀,古兰神体每七日维新,可箴言是有关于神的东西,两者一冲突,你的箴言才会一次次叠加,你就偷着乐吧!”祖抱膀悬浮在风里,才不想像这家伙一样呢。  “还能这样呢?!”简-艾斯对此有些惊奇了,立马抽出手,好好算了下这些年岁的时间,不由笑意更浓了,“那那个老鬼要是再来,我不是可以跟他硬着怼。”  “得了吧。”祖听得哼了一声,紧跟着沉下脸,慢慢握紧拳头。  简-艾斯注意到了这幕反常,旋即伸出手指点向对方的鼻尖,被其一脸不耐的打开。  “怎么了?”他轻声的问。  “没什么。”祖张了下嘴,忽而更加恼怒的拍打艾斯的脸。  “诶唷。”简-艾斯被这一下拍疼了,皱起眉,双手抱住这个小家伙,手指灵活的挠着对方的咯吱窝。  “啧!”怀里的稚童立马黑下脸,结果敌不过对方的挠痒痒攻击,被挠得咯咯大笑,手脚缩在一起不停乱动,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别!别挠了!你,你给我等着啊!”  “嘿!还不服输是吧?!”  简-艾斯佯怒的回了声,正要加大惩罚力度,却发觉怀里的稚童不动了,令他的心“咯噔”一声。  :。: ranwen.la 第三百三十四章 若是事事顺心   时间悠悠流淌。  浪花拍打船舷,仰头见月,简-艾斯于这片缥缈天地里,略略走神了。  面前这双大眼睛安静看着他,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动他的眉宇。他立刻搂住这个傲娇的小家伙,用手掌轻轻拍打它的背,就好似曾在大雪天哄妹妹时的模样。  “祖,你怎么说哭就哭呢,到底怎么啦。”  他轻轻一面拍祖的背,一面贴住其的脑门,递出温和的眼神。  只是怀里人的眼眶愈发红润,终于哭了起来,而且愈哭愈凶。  “我讨厌你!”祖大叫着锤了几下艾斯的胸,鼻涕眼泪一同流出来,打湿了眼前的衣裳。  “怎么了。”狭长的桃花眸子缓缓低垂,少年的语气变得极为轻柔,仅是望着它,就让周身都笼着一层淡淡的光。  “我讨厌你啊,呜呜呜,我讨厌你……”  眼里的孩子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艾斯不停拭去它流下的泪,抿住唇,说不出任何言语。  夜幕中的两轮圆月好似灯笼,海浪依旧,沉在沙滩上的船沉默伫立着望向远方;千疮百孔的船身,代表着某个现实的蚕食。  “好咯,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这孩子终是哭得没个定数,简-艾斯好生将它枕在自己的臂弯,很自然地摇晃,并哼起小时候的童谣,熟练的,让夜风有些微酸。  他的声音在悄然变淡。  哭到眼眶全红的孩子忽然抬起头,大眼睛里闪动着惊慌,盯紧了艾斯的魂身,立马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简-艾斯摇头发出鼻音,平静的捉住这个手,使其重新入怀。  祖怒了,望着他这快要变得透明的身体,不由哆嗦起来,整张圆脸有了不健康的红色。  “让我帮你治啊!”祖咆哮,整片夜幕竟随声燥热,连同无边无际的大海,都掀起几道阴怒的浪潮。  艾斯听得沉默,始终未张口。  “让我治!!!”夜幕震动,高挂在天上的两轮圆月逐步转变为血红,淌起阴森森的风。  “别闹了。”  手中的沙粒因低温染上薄霜,简-艾斯抬起头,眉心的红莲蜷缩到皱巴巴的,好似被某种人事催得枯萎,没有之前那般的灵气。  祖愣愣望着这一幕,身子剧烈一抖,双目赤红的握紧双拳,仰头发出尖锐的嘶嚎!  “噫呀!!!!”  整片天地震动,完全转为猩红的双月沉闷移动起来,颤鸣了天与海,将这幅宁静画卷的本质展露。  是呐,这根本就是这缕生魂的口中世界罢了。  简-艾斯沉默的想,最后笑容温和,向眼前这掀起风暴的稚童伸出手去。  “为什么啊!!”  祖狂怒宣泄心底的闷,失去光芒的黑暗中一道道扭曲空间的漩涡排列,密密麻麻的,从漩涡中心传出各式各样的恐怖波动,好似整个宝库都在苏醒;在用灵压,宣泄出名为毁灭的意志。  “额啊!!!!”握紧的拳已有血渍滴落,仰天怒吼的稚童面色狰狞似阎罗天子,而后是点亮整片黑暗的电弧轰鸣响起,一道模糊至极的长盒从电光中降临,缠住整片世界的黑鳞感同身受的急速蠕动,仰起天幕后的头颅,狂怒咆哮!  “祖……”  少年的指尖触碰到了红袍,数不尽的金链从天幕坠落,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杀!!!”  金莲红袍狂舞,撕裂天幕的雷弧亮到刺眼,旋涡之内的宝器露出各自轮廓,在震荡的风圈中降下骇人威压,好似一尊尊巨神缓缓睁开眼眸。  “祖……”对面的海已然在雷鸣中狂怒,简终于抓住了幼王的衣角,再伸手一带,把这个烫到能燃烧自己的人儿搂入怀中,低头抵着它的脑袋,闭目,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它的名。  他呼唤,唤到狂躁的风都平息。两个孤独的人相拥着,甚至于双方都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  “祖,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简-艾斯轻轻拍打它的背。  惊雷隐去踪迹,漫天旋涡也停住了扩张的势头,其内宝器,也模糊在时空里。  被抱住的稚童埋首在哭,一只手紧紧抓住艾斯的耳朵,&bsp&bsp呜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艾,艾斯,呜呜呜,我,我的小艾斯啊,为,为什么啊,呜呜呜……”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呢……”它抽噎的抬头来,看着这张秀气到有些女人气质的脸许久,并用小手抚了许久,这才抽两下鼻,声音带点腻味地说,“我,我想到了。”  “嗯?”艾斯拭去它眼角的泪,也好好松了口气,不用在这般紧绷着身体。  “你想到什么了?”他微笑着问。  怀里的稚童慢慢飘起来,擦了下红润的眼眶,摆手往上一挥,天上的两轮血月重归清明,带着鳞片蠕动的声响藏进夜幕里。  “我想到怎么让你去修炼那个法门了。”祖拍拍衣物,抽噎的打了个嗝,有种突兀的可爱感。  简-艾斯脸上的笑意更浓,双膝盘起坐在沙滩上,一只手撑住下巴,等着对方的言。  “我看完了这三本武技和剩下的经书,那老东,”  “祖。”  “咳咳,那亲王应该是着重修炼景门跟惊门的,我猜他打基础的时候应该是只开了四道门,所以这本命经书呢……”小嘴一翘,祖恢复了本质的傲与活泼,“说实话也不咋地吧,比较适合他这样的残疾人。”  话入耳,简-艾斯瞬间闭目深吸口气,被这句“残疾人”劈得外焦里嫩。  “他是传奇。”简-艾斯重复这个重点。  “我知道啊!”祖斜睨了眼少年,悠悠飞回对方肩膀,小脸还残余点红,“可传奇也分厉害和不厉害的吧,像他这样的绝活哥呢,差不多在这个层次排到中等。”  祖说到这儿开始摆腿,又想起另外一个白胡子,顺口一同说了出来“那个白胡子就是正儿八经的八门传奇,只是……展露的手段太少,我根本摸不透他的体系,哎呀,反正总体来说呢,绝活哥的本命法门确实很有亮点,但你有没有注意到,白胡子大叔和他都已经明里暗里强调过很多次了,只让你借阅到毕业呢。”  “按你意思……”简-艾斯听得入神,顺着祖的思路稍微思索了会,出声道,“他不是想把这个法门完全传给我咯。”  “啧。”肉乎乎的小手一拍,赞赏的眼神立马就来。  简-艾斯被逗乐了,忍不住又搂住这个小家伙,看着对方笑道“那我该怎么做呢,直接专攻那三本武技呀?”  “嗯~”祖摇摇头,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似在回忆那团火儿的细节,“这三本武技的杀伐能力确实很强,虽然你练不了他的物鬼势,但咱们可以好生借鉴一下。”  “噢?”简-艾斯挑了下眉,一抹浪花扑在了脸上。  “啧,你怎么这么笨呐。”祖好生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小手互点,完全一副小大人作态,“毒妇找来的这些人不是吃干饭的,等会我将意见总结好与你说,你今后训练没事就透露两句,他们自然而然也会想到这一茬了。”  “今晚他们凭借这几本武技和法门的名字都能延伸想到这么多,说明那个霍利奥确实有点手段。”  “哎~其实也就一本破烂货吧,和我天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祖说完,简-艾斯无声抽了下嘴角,好生瞧瞧这小家伙,转而伸手捞起一朵浪花,看着其从指缝渗透下来;露出本质的金。  “祖。”他开始发问,“我要是将剩余的秘药都吞噬,能支撑我的激活多久。”  “激活?”上下摇摆的小脚丫停住,祖睁开眼睛,立马从对方的怀里的爬起,抓起他的衣领,声音激动到发颤,“你……你想通啦?!”  “我就是问问。”简-艾斯皱眉往后缩起脖子,将药液倒回大海。  “问什么呀!”祖指着无边无际的海洋,“这瓶白银圣光足够让你多活三到四年,你现在开始激活!从明天起,我们一路无敌!再杀回我的国夺取天池!让他们瞧瞧什么是天纵之才!”  它喊到小脸红润,但这些豪言壮语未有让艾斯舒缓眉头。  他略略揣摩,停下摩挲的指,有些不确定的问“才四年么?”  “哎呀!够了够了!”祖飞过来一个放心的眼神。  艾斯却是抿住了嘴,咽下唾液,闷闷想了许久,最终望眼无比激动的祖,有些结巴的说,说出了破坏气氛的话“那,那我我要是用了,你,你吃什么呢?”  声落,潮水冲上沙滩,祖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我现在很强。”稚童回到了之前的冷漠样子,斜眼看着对方,尽显冷傲。  艾斯讪笑的接住它的目光;对视的良久,最终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脑袋。  “我累了。”祖打开艾斯的手,背对他蜷缩在空气,真就要闭目休息了。  简-艾斯沉默的看着,五指扎入掌心,最后深吸口气,皱眉看向海的尽头,好似要找到那个远方。  再无言。  浪潮依旧,越过海平面的风穿过二人的间隙,飘忽着飞了好远,好远。      。 xiashuba.com 第三百三十五章 第一骑士 凌晨四点一十七分。  聒噪的鸦飞过暗沉天幕,声音刺耳的吓落几缕树叶,使其悠悠飘落,被下方行进的人们踩入泥土里。  “给我一份详细的报告。”  此时已是极其的吵闹了,一阵阵脚步声中,路-阿卜杜尔面色肃容的来到临时建造的简陋木屋,背手向守了一夜的下属点点头,快步走入屋内。  “路。”一名下属赶到他边上,略微低头的小声言语几句。  “让他在外面等。”路-阿卜杜尔皱起眉,接过另一人递来的报告;一面低头浏览,一面让周围的员工全都动起来,“第一小队清理练武院,检查测试要用的器械,全部按照最高规格调整,我们辅佐的是真正的天才,不是路边的老奶奶也不是手脚无力的幼-童,请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一点。第二小队去热迈厄斯-沙松和查理-希罗-霍利奥那里领取克里里炼体秘药,我要第三道工艺和白火精粹的那款,记住千万不要拿错了。”  报告本一甩,被点到名的人立马脚步急促的走上各自的工作,不敢耽误一分一秒,“第三小队开舱,第四小队将昨晚调剂好的药液装入注射器,把控好温度,我不希望有任何的瑕疵。”  “明白!”  留在这件屋子里的团队成员侧目回应,路-阿卜杜尔环视一周,拍拍手,宣告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始。  “开舱!”  纯银制成的冷冻舱嗤嗤作响,其内人儿浸泡在满是污渍的液体里,浑身插满细管,闭目低垂着头,如桃花般的眸子线条阴柔。  十六道巫师禁忌全部解开,极致的冷气从舱内飘出,第三小队的人配合无比默契的拔下细管,抽干舱内液体,将这个身材比例完美的少年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工作台上;各自戴上手套,熟练清洗对方的每一寸皮肤。  “体温正常!”  “心跳频率正常!”  “气血流转正常!”  “身体,”最后的登记人员仔细观察他的身体,向路-阿卜杜尔略微凝滞的说道,“身体完全健康,宛如新生一样。”  “要保持平常心,虽然你面对的是人类最顶尖的天赋之一。”路-阿卜杜尔淡淡回应,来到工作台边,伸手贴上这个人儿的颈脖,面色思索着微微颔首,“记录他这次七日维新所用的药材,并统计他这一个礼拜的饮食都有哪些,专门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我,特别是气血内宗之类的变化。”  “我知道了。”被点名的人认真回应,转身去落实。  “把我的银针拿来。”路-阿卜杜尔再向助手伸手,接过木箱,站在简-艾斯的脑门边,取出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针,“第三小队清理残余药渣,第四小队配合我。”  “收到!”  新一批的下属上前,继续这种节奏极快的繁忙。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根银针取出,路-阿卜杜尔将所有工具收入木箱递给助手,让其去清洗。  屋内有了片刻的安静,累到满头大汗的理疗师们都在看着台上的少年,一时间将空气压到浑浊起来。  “简先生。”路-阿卜杜尔轻轻拍打简-艾斯的脸颊,跟着,对方这双眸子便掀开了,露出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  路-阿卜杜尔长舒口气,站直身体,叫退第三、四小队的人,转而让助手打开档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好生看着这慢慢坐起来的少年,目光不断剖析对方的肢体动作,“有没有感觉到胸闷或者是眼皮刺痛?”  “没有。”简-艾斯微微摇头,扩散胸腔;表情有些迷醉的仰起头颅,声音极有磁性,“我从未感觉这么好过,谢谢你阿卜杜尔,非常感谢。”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路-阿卜杜尔挑了挑眉,看眼助手,开始向简-艾斯报告今日计划,“练武院那边的体测仪器已经在调配了,霍利奥应该在那边等你,我听闻你有每天早晨都要去乔蒂小姐那些锻炼的好习惯,按照目前的时间来看,这不会影响你的安排。”  “好的。”简-艾斯摊手抹了下胸膛,直起身,暗沉天幕里的云在慢慢发亮。  路-阿卜杜尔将准备好的墨绿色榨汁递上前,又从助手手里取来一支注射器;弹两下,走到简-艾斯身边;一面注射,一面向对方说道“以后你每天都会喝上三到杯超营养物,还有增强活性的巫药,它需要你通过大量的锻炼才能释放出来。”  “我知道了。”简-艾斯用空闲的左手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皱眉低头,苦到舌根都肿起。  “关于早膳,我已经安排到了测试完之后。”路-阿卜杜尔将空了的注射器递给助手,抓着简-艾斯的手臂左右翻动,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收回手。  “好的,反正我现在也不太饿。”简-艾斯对他笑笑,伸腿下床。  “不,以后你都要养成按时吃饭的习惯,这样对身体最好。”  “我知道了。”简-艾斯站立在床边,又依照阿卜杜尔的要求做完许多肢体动作,待到助手完全记录后,守在门外的管家终于被允许入内。  “主人。”莫瑞斯带着两位仆人上前,摊开克西路大师亲手制作的衬衫,动作不急不缓。  “庄园内的所有员工都安置好了吗?”简-艾斯仰头方便仆人穿衣,又抬起一只脚,方便另一人为他送入裤子。  “都已经用过早膳了,暂时租赁了一家酒馆的厨房。”  刻有查理家族标志的外套披在身上,简-艾斯点点头,莫瑞斯为他扣上最后一枚袖扣;捋平皱褶,默不作声的站在了一旁。  一直默默等待的路-阿卜杜尔旋即侧身伸手。  简-艾斯低头看了会胸口处的骑士徽章,再把目光转到阿卜杜尔身前,面露微笑的说了句“莫瑞斯是我最信任的管家,在这座庄园里,很多事情大可交给他一同处理。”  声落,站在一旁不动的莫瑞斯捏住裤腿,而路-阿卜杜尔则回应了眼艾斯,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你的理解。”简-艾斯再次颔首,踱步走向屋外。  此时的天还是昏昏沉沉,一缕风吹来,散入八门五府的药效开始发挥功效,令他陡然间精神了许多。  “艾斯!”  一道声音入耳,原是站立在绿荫小道边的灰袍巫师向他招手。  狭长眸子一眯,他仔细分辨这人的容貌,跟着露出灿烂笑容,迎着对方张开双臂。  “原来是你啊鲁塔纳,你没有跟主人一起回去吗?”  几年未见的故人相拥片刻,一时间,停留在枝头上的鸟儿的叫声悦耳不少。  “我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鲁塔纳冲他微笑,鬓角花白到有些刺眼。  简-艾斯默默收回目光,笑容依旧。  “这是你的骑士证书,”鲁塔纳从内兜里取出一包油纸,说话带着些肢体语言,双手布满药液腐蚀导致的裂纹,“主人特意快事快办,本来昨晚就可以送到你庄园,不过后来又要为你处理点其他事情,于是拖到今天一同办了。”  “恭喜你了,简。”  代表另一个阶级的梯子停在半空中,鲁塔纳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位第一宠儿,努力咽下汹涌的情绪与回忆的潮,挤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笑,“恭喜你正式成为查理-米尔顿的第一骑士。”  “从此你将不再是平民,你妹妹艾米,也获得了这一殊荣。”  “噢。”沉甸甸的油纸入手,艾斯抿住削薄的唇,一时沉默了许久,再语气不变的说道,“那麻烦你回去的时候,为我向主人转达这份感谢。”  “你可以亲自传达的,毕竟第一骑士拥有直接上谏的权利。”鲁塔纳笑了笑,再向路-阿卜杜尔举手打了个招呼。  “你吃过早饭了吗?”  简-艾斯将手里的油纸交给管家,深呼吸一次。  “已经在龙背上吃过了。”鲁塔纳谢绝了他的好意,看看周边来往的工人,往前迈步,走向花丛内的一处安静地方。  简-艾斯见此迈步跟住,并向路-阿卜杜尔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二人走进香气四溢的花丛中,几只黑蝴蝶悄悄在少年的圆寸上停了会儿,又悠悠然的飞走了。  鲁塔纳看向他,眼神几次闪动,语调平和的发问“关于你的那两位同学,你有什么详细的信息能和我分享吗?”  话入耳,简-艾斯愣了会,接着微微颔首道“我希望我与你之间的谈话仅限于你我和主人,这样可以吗?”  “当然,我正是为此而来。”鲁塔纳立即挺直背,面容严肃的点头,“路他们对主人是绝对忠诚的,绝不会偷听我们的谈话。”  “那好。”简-艾斯往前多迈出一点,组织了会语言,将自己这几日的想法娓娓道来。  鲁塔纳一字一句的记住,表情亦是逐渐转为惊愕。  “你确定吗?”他看着简-艾斯,有些不敢相信的追问道,“他们真有你说的那种潜力?”  “我相信我的判断。”简-艾斯抿住一道浅弧,看住对方的眼睛,道,“至于我拜托你的事情,还麻烦你一定要做好。”  “我明白了。”鲁塔纳缓缓点头,仔仔细细消化完简之前说的言语,不由伸手,却在快触碰到对方肩膀时一顿;讪讪收回来。  “你是一名合格的朋友。”他顺出口浊气,被岁月侵蚀的脸在阴沉晨光下愈发显得衰老,“而且你变了,你变了太多太多。”  话落,简-艾斯侧头看他,笑得桃花眼都弯起。  鲁塔纳亦在此刻抬头,与少年对视着,恳切出声道“我向你道歉艾斯,因为之前的事情,我对你有很多偏见,甚至在鹰盾说了许多伤害到你的语。”  茶黑色的眼瞳慢慢扩张,简-艾斯瞬间垂下眸子,再无声笑了笑,终是面色如常的抬头望着即将破晓的天幕,语调很轻的,好似在呢喃“没事的鲁塔纳,一切都过去了。”  。 xiashuba.com 第三百三十六章 终别离 今日,西区有两栋庄园变得十分繁忙。  长长的绿荫小道之后,内史密斯与他的管家贝笔直站在庄园门口,时不时查看怀表上的时间,性子稍急些的年轻人更是双脚抖动的,把目光放在小道尽头的绿色丛林里。  “啧,你说查理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内史密斯不停左右探头。一旁的管家无声瞧着,跟着扩散胸腔,目光一转,接住了旁边同僚递来的眼神。  于是乎,双方默契的沉默了。  “他,他会,会不会是,没,没找到我,我们这个地方的路,路啊。”大结巴罗肯考特挠挠头,不知是第几次悄悄看向舅舅的脸庞,跟着咬起嘴唇上的死皮,双腿绷得笔直。  “不会吧?”内史密斯慢慢蹙眉,多望眼属实有些隐秘的绿荫小路,再将目光停在分叉口处的路牌,慢慢吸了口气,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管家。  “主人。”贝平静收下这道凝视,低头轻轻嗓子,算是委婉的出声道,“耐心是一种美德,特别是在重要的事情上。”  “但万一他们是真的没找到我们这个地方呢?”内史密斯撇嘴皱眉,回头看看自家庄园大门,有几分不喜的捏住拳头来。  时间又悄然拨动了下指针。  罗肯考特开始焦急的跺脚,若不是舅舅就在身边,他恐怕早已冲进这条该死的,弯弯道道的小路,在真正的马道边大声呼喊查理的名,引他们进来。  可惜,这一切只能是幻想。  一时咬得嘴皮发疼,他唔囔的捂住流血的嘴,终于听见了马蹄与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不由睁大着眼睛,焦急拍了拍舅舅的背。  “迎宾队就位。”  贝一眼扫穿那簇树叶背后的标识,低头整理一下袖口,在身后扎堆的仆人立即小跑到早已铺好的红毯两边:站姿笔直,精气神十分饱满。  “乐团组就位。”  莱恩-肯普瞥眼一眼旁边,微微扬起下巴,语调平稳的跟着下令。  简单又不失礼节的迎宾仪式准备好,透过树叶传来的响动越来越清晰,最终,一道暗绿色的旗帜映入所有人的眼帘,其上徽章,更让他们知晓顶层权势应当是何种模样。  抬指,奏乐。  走在最前头的灰袍巫师率先下马,脚踩松软红毯,在厚重的乐器声里,向面前这两对组合露出微笑,并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叫查理-鲁塔纳,此番前来,仅为执行我主人查理-米尔顿的意志,为各位献上武士契约。”  布满疤痕的手停在半空,两位少年都愣着未动,只剩各自身后的管家无奈干咳;各自施展手段,把自家少主往前推了点。  “啊,啊啊。”内史密斯率先反应过来,  伸手握住这只手,看着这名巫师语序有些混乱的说道,“你,你就是鲁塔纳吗,我,我叫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我是南方人,我今年18岁,很高兴认识你。”  他话完,背后的管家深呼吸的低头藏住表情。  鲁塔纳脸上的笑容依旧,点点头,又向另一外等不急了的人儿伸手。  “我,我叫,法,法布雷加斯,”麦肯考特的话语极其卡顿,“麦,麦……”  “那个,查理先生,这真是很不好意思。”他背后的管家出声,并往前探出手,抿嘴挤出应付式的笑容,接上了麦肯考特未说完的话,“我外甥法布雷加斯-麦肯考特患有轻度口吃,从小就这样,特别是情绪有些激动时,症状就会更加明显。”  “口吃吗?我这里刚好有能缓解其症状的特效药。”鲁塔纳未有与这只手相握,看眼身后的下属,接过对方递来的小药瓶,笑着送到了平头小黑哥儿的手里。  到此,布雷加斯-麦肯考特张嘴说不住话来,只能不停将目光放在舅舅和内史密斯身上。  “那真是谢谢你了。”莱恩-肯普的面色有些阴,从外甥手里收起药瓶,语气直接,让鲁塔纳背后的下属们稍稍皱起眉头。  “不用客气。”鲁塔纳的表情未变,早已不是鹰盾时期的那个巫师。  双方忽而有了短暂的沉默。  “我想,我们还是进去说吧,”一旁的贝笑了笑,侧身探手,作出邀请模样,“下午茶和点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噢,好的。”鲁塔纳点点头,再对内史密斯微笑示意,带着下属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进入庄园侧院,象牙白的大伞下,刚被盛上圆桌的茶点热气腾腾,银制的餐具在正午暖阳中发亮,碟盘上的花纹精致典雅,有种岁月沉淀的视觉感。  内史密斯与麦肯考特同坐在圆桌一侧。鲁塔纳品了品这两人的坐姿与间隔,慢慢坐下,伸手接过下属递来的纸袋,将其放在了茶盘边。  “这就是要,要签下我,我们的契约吗?”麦肯考特盯着纸袋看,目光灼灼,好似要将它看得烧起来。  鲁塔纳听得笑了,看眼他背后那毫无反应的“管家”,伸手推开点盘子,再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毛巾;擦拭手和颈脖。  双方再次无言,内史密斯隐秘的拉了下小伙伴的手腕,他背后的管家同时出声,语调正统地介绍起下午茶的内容:“今天准备的点心是象切片的黄油蛋糕和些许松饼,配套的红茶加点了橄榄油和盐,也不知道合不合查理先生您的口味。”  “非常感谢你的贴心。”鲁塔纳稍稍抬起眼眸,盯着对方看了半响,出声道,“冒昧的问一句,奥克斯拉德家族的领地是不是与阿鲁加通离得很近?”  “噢……”内史密斯听得愣住了,看看自己的管家,再看看这位穿着朴素的灰袍巫师,有些惊讶的向后者道,“你猜的真准,我家族的领地就在阿鲁加通的北面。”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来过阿鲁加通吗?”他先往前招手,再拿起一块松饼塞入嘴中嚼。  “这是当然了。”鲁塔纳淡淡一笑,切开黄油蛋糕放入嘴里;一面细品,一面出声,“阿鲁加通被誉为南方的王都,我想没有任何人到了南方会不想去那里逛逛的。”  “那可真是奇妙的事情。”内史密斯被挑动情绪了,在管家的注视下往前探一些,又皱起眉,有些搞怪的向对面人问,“你们……不应该是提前调查好我们的来历的吗?”  “确实是有这个流程。”鲁塔纳喝口茶,笑着望眼对方,“但是你们是简先生亲自介绍的,而且时间又紧迫,便浅显调查了一些,希望登门拜访的时候,”他放下杯子,“能了解到更多吧。”  “那……”  罗肯考特捂住内史密斯的嘴,抢先说道,“那,那你们要,要了解什,什么啊?”  “很简单。”阳光从伞的侧面落下来,蛋糕被烘烤得微微融化,鲁塔纳往上面洒上一层白芝麻,用叉子卷起来,放入嘴里慢慢尝着,“学院方面的资料我们已经调取过了,按照上面的档案,你们都是这间武院顶尖层次的学生。目前我想了解的是你们除去这些资料之外的实力,比如某些厉害的法门武技,某些档次顶尖的宝器。”  “这个啊……”罗肯考特松弛下身子,又坐直的向其发问,“艾,艾斯呢?他,他怎么没跟你一,一起来啊。”  “他有更重的任务。”鲁塔纳磨着舌尖,品味甘甜,也不在意泄露些许情报,“他被主人定为了战队的队长。”  “队长?!”  不大不小的声音扩散涟漪,对面所有人都被惊了神,目光汇聚到一处,桌上的茶杯被震荡出些许水渍。  他们开始沉默了。  始作俑者继续享用这盘中糕点,并向内史密斯再次含笑点头,肯定这顿下午茶的手艺。  一旁的罗肯考特释放出尴尬的笑,挠挠脑袋,看了眼舅舅一眼,再对鲁塔纳说:“难,难怪我昨天叫他吃,吃饭都没来哩”  “这样么。”鲁塔纳未有多聊这个话题,却是盯住了他,语种带笑的补充了句:“  法布雷加斯先生,由于时间很紧迫,关于你的家族,我们了解到的信息十分模糊,所以你可不可以简单的与我讲讲呢。”  “我的副手会把一切都详细记录的。”鲁塔纳打个响指,用餐巾擦了擦嘴。  罗肯考特闻言未有一点犹豫,挺直腰腹,点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我家里的情况很,很简单啊,我爸……”  “查理先生。”一道风拂面,他背后的舅舅止住这场言了,“我外甥只是想要借助你们的平台展示自己的实力而已,我认为整场签约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实力,家族等因素,并不是重点。”  “舅,舅舅!”陡然被打断,罗肯考特焦急的侧头看着对方,喉结上下起伏的,卡顿的,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语。  “没事的法布雷加斯先生,就让您这位……”对面的灰袍巫师抬起手掌,还是这般神情淡然,又带着礼貌的微笑,“管家先生,让他发表一些看法吧,毕竟他与你还有血缘关系。”  “你是在侮辱我吗?”莱恩-肯普皱起眉,多上前一步,与自家外甥处于同一水平线的讲。  “莱恩。”一旁的贝向他递出眼神,使这个满脸横肉的管家,闷闷握住了拳头。  “我并没有此意,也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这里。”鲁塔纳平静摇头,将餐巾扔在桌上,而后打开了手边的纸袋,将其内的契约递给了副手,“让我们快速又直接的结束这场签约吧,既然简先生信任你们,我也应该相信他的眼光。”  内容相同的两份契约分别摆在内史密斯与罗肯考特面前。  在得到了各自主人的眼神许可后,贝与莱恩-肯普一同拿起这份契约,十分仔细的翻阅起来。  正午的光依旧灿烂,仆人添上一杯红茶,鲁塔纳端着茶杯,垂首,嘴唇刚触碰到杯沿,就被一道刺耳的声音顿住。  “你是在侮辱我们吗?!”将契约狠狠拍在桌面,莱恩-肯普整张脸涨红,坑坑洼洼的痘印好似癞蛤蟆那般的丑陋,“一年一千万,这还不如罗肯考特去校外进行一场搏击赚的多!”  “你可以拒绝。”鲁塔纳慢慢放下杯子,垂眸不再看对面一眼。  外甥的手在拉他,但这位从穷苦出身的人儿已然是狂怒了:“我当然要拒绝了!请你带着你那该死的傲慢以及所谓的查理滚出去!滚出这个庄园!”  “莱恩先生,莱恩先生。”身边人还在吼叫,安静听了许久的贝深吸口气的出声,语调全是冰冷,“这是我主人的庄园,请你不要代表我们行使自己的意志。”  “你们要与他签约吗?”莱恩-肯普猛地转过头,拿起桌上的纸,眼睛怒瞪的将其摆到哗哗作响,“这根本就是在侮辱我们!这根本就是在蔑视我外甥罗肯考特的付出!”  “你知道他父亲为他培育他这柄本命宝器所花费的功夫吗!”他倏地将话语引到鲁塔纳身上,语调直接,又激烈的说出这些快语,“这可是迈入半圣级别的王冠宝器!就在两天前,你那位队长连这柄长枪的样子都未有资格见到!”  此番话落下,贝猛地抬头看他,而坐在位置上的罗肯考特更是面色涨红的一拍桌子,指着自己的舅舅,头一次用了呵叱的语气:“舅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莱恩-肯普回过头,之后的言语让外甥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诚然简-艾斯的天赋出众,但我们只有这四年的时间!如今他成为了这个队长,你要我如何信任他?!哪怕是91届的那位迪当选!我都会无条件赞成这次决议。”  外甥已被怼到闷闷闭嘴,莱恩-肯普调转枪头,盯着鲁塔纳继续出声,生怕对方听不清自己话语的意思:“我是从贫穷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人,可能说话没有你们这些贵族这么好听这么顺耳,但是在生意场上,要的就是这种直接,所以我现在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你,简-艾斯根本没有成为队长的实力,他只是顶着第一骑士这个头衔的宠臣,你们的主人查理-米尔顿,一定会为此后悔的!”  铿锵有力的声音锤得茶杯掀起水渍,莱恩-肯普周边的人都侧头回避,不想再与这个人儿有任何交集。  至于他们对面的灰袍巫师,更是眼睛大睁着,看着这对舅舅与外甥,有些不可置信的滚动一下喉结,皱眉,头一次用不确定的语问:“你……你是认真的吗?你……你是真的想要教我家主人做生意?”  “我只是实话实说。”莱恩-肯普看着对方,深吸口气,平静了一切情绪,“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家外甥曾在两天前轻松战胜了你们的队长,那天我也在场边,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跟你说。”他摊开五根手指,眼神笃定,“五年,在这五年内,哪怕有你们查理的帮忙,简-艾斯也不可能超过罗肯考特,而且这已经是在我极其看好他天赋的情况下。”  “噗!”预备喝茶缓一缓的某个平头少年再次失去礼数,错愕抬头,却被舅舅的眼神弄得心头一热,竟鬼使神差的不再有任何言语。  是呐……  如果真的可以……谁又愿意泯为众人呢?  内史密斯看着小伙伴眼底闪烁的那些光,抿住唇,一只手掌亦在此时搭上了他的肩头。  抬头看,是从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管家,默默压下了他刚汹涌起来的心潮。  对面的鲁塔纳不露声色的收下这一幕,摩挲两下茶杯,对旁边这位意气风发的人温和回应:“这位管家阁下,我不得不承认,你给出的诚实建议的的确确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不过你既然对法布雷加斯先生有着如此令人感动的信心,那我也不好再阻拦你外甥的成名之路了。”  “今天的谈,”  鲁塔纳要起身,对面这位舅舅再一次打断了他,双手抱胸的,扬起下巴回怼:“实不相瞒鲁塔纳先生,我的外甥确实接到了许多实力雄厚的财阀的丰厚报价,记住这个单词先生,是‘丰厚’,”  舌尖抵着牙膛发出气泡声,他的笑容依旧坚决又自信,“他们可不会像你们这样用一年一千万来羞辱人,说句直接点的,这连罗肯考特本命宝器的枪油都买不起。”  “我想你们还是回去吧,替我谢谢简-艾斯的厚爱了,我答应借给他的那几本武技也会送到他的庄园,不会欠他什么的。”  “舅,”听到这一句话,罗肯考特立刻抬起头,但被对方摁住了肩膀,“还有,如果这次的报价也是简先生向你建议的,那请你转告他,我家这个外甥,不需要这样专门杀熟人的朋友!”  话落,脸上坑坑洼洼的管家目光坚毅的叩了下桌;正气凛然,宛如支撑着白色大伞的第二根脊柱,又一次让旁边的外甥看呆了。  “噢……”  坐在他对面的巫师已彻底散失语言功能,低头深深叹息一次的,放下手中的叉子。  “……”  另一头的内史密斯无奈扶额,闭上眼,缓缓起伏着胸膛,也皱紧了眉宇。  投在伞内的午光忽然少了些温度,代表查理的众人面色不善的盯着这个粗鲁的管家,可还是保持着极高的素养,将所有的主动权,就交给了坐在椅子上的巫师。  “所以,”茶盘慢慢挪向前方,这位同样变了许多的巫师目光平静的欣赏完盘子上的花纹,再慢慢抿嘴,望向对面的平头少年,“这就是你的态度对吗?法布雷加斯先生。”  “我……”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又一次卡壳,望眼闭目不想说话的小伙伴,又想起那些友谊那些信任,于是鼓起了勇气的,要说出自己的意见。  “罗肯考特!”旁边的舅舅猛地喝骂住他,死瞪着眼,咬得腮帮咯吱作响,“我希望你记住你父亲对你的教诲——法布雷加斯家族的人,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可怜!”  “不不不,我认为我们不适合再谈论这件事情了,尊敬的法布雷加斯先生,以及这位管家阁下,是我太过唐突和冒犯,对你们造成困扰,是我的失职。”所有查理的都听不下去,鲁塔纳不停摇着头,打个响指让副手拿回这份契约,再喝口茶,见到内史密斯闭着眼,便对其身后的管家贝投去歉意的眼神。  “很感谢你的招待,如果你们觉得契约可行,可以去七十七号庄园找我,我这两天都和简先生在一起,而且他那边新装修了一个场馆,有最为专业的设备来测试潜能。”  “好了各位先生。”  象牙白的椅子被推的后退,鲁塔纳看着对面这几人,低头整理下着装,立刻马上就要带着自己的下属离开这座庄园。  “等一下。”他们刚迈步,另一位少年终于睁开了眼,指尖搭在厚厚的契约上,说出无比平静的,让小伙伴侧目的语来,“我愿意与查理签订这份契约,而且是现在。”  “内史密斯……”罗肯考特有些愣神,抬头看看死死摁着自己肩膀的舅舅,脸上慢慢褪去血色。  内史密斯身后的管家也悄无声息的隔在了中间,阻止这对舅舅和外甥做出任何会影响自家少主的事情来。  几只蝴蝶从伞边飘走了,暴露在热烈的阳光下,让一身灰袍的巫师停下来,回头,好生看着伞下的这个年轻人,问:“你确定你已经考虑清楚了吗?奥克斯拉德先生。”  “是的。”在小伙伴的注视里,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拿起契约边的羽笔;书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接过管家递来的小刀,摊手划出血口,用殷红的血催发契约生效。  刻有禁忌的纸无声燃烧,一条穿过中指的紫线潜入皮下,旁边的管家垂下眼睑,藏起其内的深邃光芒。  此刻除去风已无声,鲁塔纳面色平静的收入这一幕,转过身,重新回到桌前,向座上人伸出手,嘴边勾起一丝真正的笑:“很高兴你能加入查理,明天这个时候,请你前往七十七号庄园一趟,届时我们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谈。”  “好。”内史密斯仰起阳光的笑,带有血的手掌往前伸,在罗肯考特的注目下,与鲁塔纳相握。  于是乎,  这对从来时便一直顺路的伙伴,终于在这个路口,分离。  :。: xiashuba.com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新模样 血色残阳下的城堡暗沉似一副画风黑暗的油画。  来来往往的工人像是一只只黑色蚂蚁被大门吞吐。那是树叶随风飘摇的歌声,几只处于顶端的鸟,于薄凉的冷流里收拢羽翼,侧头睁大猩红的眼,清晰倒映出树下的所有忙碌。  整座宏伟的主堡已有了大概的轮廓了。  一块块深棕色的花纹瓷砖嵌入翻新的泥土,香木搭建出墙,材质柔软又有消音妙用的壁纸被仆人极为细心的贴合进每一个角落。  未开封的木箱一个个送入白灰堆积的大厅,单是看搬运工人的动作与汗珠,便又能大体猜到里面会是怎样的珍贵瓷器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像花儿一样开放着,露出热闹的色彩。  偷得几分钟的空闲,一身棕色皮革内衫的欧康纳快步来到还只是个框架的窗户边,低头拿出内兜的烟丝;用烟纸卷起,吐点唾液抹好,划亮火柴,闷闷抽出大口大口的雾来。  “嘿,欧康纳!”  走廊边的一位工人认识他,笑着伸手打招呼,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满是汗水的脸颊,背过身,靠在这位武夫的左侧。  欧康纳瞥他一眼,深深呼出肺里的雾,眼神随即松散,仿佛一天的劳累都在此刻释放了出来。  “做小工啊。”他端着烟问。  “对啊。”在庄园还有一层仆人身份的工人回话,左右乱飘两眼,在嘈杂忙碌的工作声里伸手入兜,极为小心的拿出一根细长的黑色雪茄来。  “抽不?”这名三十余岁的工人将其横着递上前,皱巴巴的脸上散出灿烂的笑,抖落些许粘在皮肤上的白灰。  “谁给你的?”欧康纳举起指尖的烟,背靠住墙,壮硕的肌肉从领口内露出来。  “这还用问哩,当然是主人赏我的啊。”工人美滋滋的将烟放在鼻前闻了闻,小小的眼睛不停扫视周边人群,生怕了有人要凑过来。  跟着,他无比放松地靠在墙边上伸个懒腰,望眼窗外依旧繁忙的工人,不禁有些得意的感慨道:“咱们这主人啊,一开始谁说谁都有点轻视的,刚来那会,我记得整个庄园也就十来个人吧,可现在呢?”  他老神在在的垂下眼睑,有种老资格的倨傲,又直了直始终弯着的背,好似又有种大荣誉:“城里最大的赌场有了主人的股份,在帝国都有名的查理家族也与主人签订了契约,那查理是什么等级啊,也就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看看咱们,再看看那些笑话我们的七十六和七十八,切,我现在真是浑身都舒坦。”  “而且我们主人呐,那是最念旧的。”  说到此,他又捧着雪茄在鼻前迷醉的嗅着,好似这已不是烟,更像是某种人格上的肯定,“南方那个莉莉呀,现在都管着十多号员工了,而且就那里面的马……随便拉出来一匹,都能把七十六号的人全买下来咯。”  “还有戈妮德,听说现在每一周的薪水都快要摸得上红的了,整天见人就笑嘻嘻的,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涨了薪水,真是个傻大妞。”  他想着想着不禁笑哼一声,吧嗒下嘴,望着在空旷大厅那头忙碌刷墙的人,握住这根雪茄,陡然觉得人生呢,这样也就够了。  欧康纳默默看着,捏紧烟尾放入嘴里猛嘬一口,再看看自己负责的工区,也有点闲工夫的聊道:“你这边的工钱每天多少。”  “唔。”对方举起一根手指,端着烟闻了半响,最后还是舍不得抽,拿出自个的烟袋来,“听说后山也要扩建了,学院都下发了批文,租给主人三年,到时再按改造后的价格收回来。”  “那不是挺要人手的。”欧康纳摩挲了下胡茬。  “当然了。”工人低眉深吸口烟;十分舒爽的抬起头,又眼睛一亮,悄咪咪的靠近点,在欧康纳耳边说,“我听讲学院的散工都被主人雇佣完了,现在还空出二十多个名额,你弟弟……不是没有工作吗?”  话入耳,欧康纳闷不做声的想到目前还住在自己家里的弟弟,又想起对方尴尬的身份。  “怎么?”工人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欧康纳摇摇头,拿出兜里的粗手帕,一面将烟蒂摁进里面熄灭,一面出声:“他的身份不干净,之前在赌场工作的时候,还倒欠对方工钱。”  说完,这位武夫将手帕好生收起来,抬头深吸口气来。  身旁的工人直勾勾的盯住他,又眯起眼打量片刻,伸手将烟灰点在窗外,说:“那这样的人你最好把他赶出去,莫瑞斯的眼里最容不得沙子,也最讨厌这些品性不端正的人。”  欧康纳闻声一顿,握紧拳,缓缓摇起头来:“他不坏,只是情况有些复杂,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言罢,欧康纳便是抬步要走。  而身边人也没想拦,仅眯眼抽着烟,却感觉多出一道鼻息,更有许多同胞将目光往他身上放。  他于是略略僵硬的回头;看见这张额头有些秃的脸,看着对方的鼻梁,以及不苟言笑的作态。  “莫,莫瑞斯……”工人顷刻扔掉烟,又后知后觉的看眼窗外的草,腿脚焦急的抖,不停向这位管家释放讨好的笑。  “去工作。”  这名工人立马翻出去捡烟头,莫瑞斯收回目光,看了会站在眼前的另一人,侧身迈步,带头往城堡外走。  此刻的夕阳已被墨水染上一半的黑暗。  调戏着花儿的风有些喧嚣,几缕落叶从新栽的桂花树上飘下来,带着异香,沁人心脾。  “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停在一颗树下,莫瑞斯望向对面那已快成型巨型马场,抿嘴从风里吸入一抹清凉,言行谈吐依旧是顶尖礼仪的作态。  “感觉十分不错。”欧康纳站在他身边,不知怎的,缩起了高大魁梧的身子。  “你是负责城堡一楼的墙纸建设的对么。”莫瑞斯拍掉沾染在衣服上的落叶,低着头,继续平淡出声,“我记得从今早开始这一块地方的人手已经不够了,余下的两三个缺口,你从哪里补上来的。”  声落,欧康纳目光往下一缩,犹豫了半响,嗓音浑厚的说道:“我……是我自己顶了上去。”  “嗯。”莫瑞斯望向他,眸子勾住这来了一段时间的武夫,吸口气,问起别的话题,“你太太最近怎么样。”  “她吗?”欧康纳的眼里有些光,脸上亦是不自主的泛起笑,“她现在被编入了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阁下的染布班,她热爱这项工作,更对这位传奇工匠的手艺十分敬仰。”  “薪水呢。”莫瑞斯点点头。  “十分不错,简先生是我服侍过的最好的主人。”欧康纳摊手握住右拳,不由得转头看向西边,好似要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小木屋,面上的笑容亦是越来越浓,又在想起另一人之后,慢慢收敛起来。  莫瑞斯默不作声的品完这一幕,低头看眼怀表,继续问道:“你对于你现在的工作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要说的,我感觉非常棒。”欧康纳回过神,小心注视着这位庄园管理者的脸,“克里斯蒂安先生是一名严厉的领导人,在他的鞭笞下,我增长了许多专业知识。”  “他确实是个不大好说话的人,你在他那里要注意言行,最好是避开他。”莫瑞斯应了声,头一次目光放在了对方脸上,使其略略低头;与魁梧身躯不符。  双方就这般沉默了许久,直到一只蚱蜢从管家的鞋尖跳走,才有平静的声音响起:“我不小心听见了你们刚才的谈话,对于此,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最好是关于这个外来人。”  “他,”欧康纳被“外来人”这个单词刺痛,望着对方,又不知怎的闭上了嘴。  “这是没有关系的,欧康纳。”莫瑞斯往侧面迈步,给予对方更为空旷的空间,“没有发觉外来人来到庄园是我的失误,我不会为此怪你。”  “他是多久来到的这里。”莫瑞斯看住欧康纳的面容。  “昨天晚上。”欧康纳沉默半响,有些痛苦的抓住头皮,“他,他是我妻子的亲弟弟,昨晚的情况实在太过危机了,如果我,”他张了张嘴,好似喉咙里哽住了更多情绪,“如果我当时没有去救他,他可能已经死在了街上。”  “他没有在赌场里行窃,也没有做出任何违背道德的事情,甚至他在开始这项工作时,都是被别人逼的。”  “喔。”莫瑞斯慢慢颔首,转身正面这位武夫,望眼对方这足以打爆他头的拳头,语调不变的接上话,“我为什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我,我与他之间有些矛盾。”欧康纳眼里的光芒消散,慢慢顺出胸腔内的浊气,“以前他与他姐姐经常吵闹,双方之间……有些很久远的琐事。”  “这样么。”莫瑞斯看眼他的眼睛,又被那头马场的嘹亮声音吸引了片刻,于是一面盯着那边,一面启唇说,“你的意思是他惹上了一些麻烦,而且这种麻烦……好似能无视这个城的法纪。”  “是的。”欧康纳木木点头,面色有些煞白。  “我知道了。”  再次听见那个莉莉车夫的嚣张大叫,莫瑞斯干脆利落的与欧康纳擦肩而过,只是步伐并不大快,足足用了几十秒才消失在这片花园。  而这几十秒里,停在原地的欧康纳始终未开口,仅捏紧了拳头,慢慢蹲了下来。  :。: xiashuba.com 第三百三十八章 威逼 夜深了,在这片土地施工的人们依旧热火朝天干着。  越过叮叮咚咚的前院和工地,一身灰袍的鲁塔纳左右看看这群人声鼎沸,对着那头招招手,把负责监工的巴里德叫了过来。  “你们主人在哪里。”他问。  “他刚刚做完晚间的测试,被路-阿卜杜尔阁下安排去做理疗了,可能要到晚上十点才有时间。”  “哦。”鲁塔纳点点头,看看这些不知疲惫的工人,拍拍巴里德的肩膀,说,“那带我去查理-希罗-霍利奥那里,你们这个庄园实在太过吵闹了,我根本分不清方向。”  “我很抱歉。”巴里德弯腰出声,再看看他背后的一长排人,转头从工人堆里找到副手;出声叮嘱两句,便带着这条长龙在占地面积越来越大的七十七号庄园里左转右拐,足足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了某栋比较像样的红屋檐平顶砖房前。  “查理阁下就在里面。”  巴里德再次弯腰,跟着一面擦拭脸上的汗渍,一面快步原地返回,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  鲁塔纳目送着他离开,摇摇头,推开眼前这扇红门,又皱眉躲过了许许多多的,从上方飘落下来的灰。  “这就是你的新办公阁楼吗?是不是石头缝里的灰忘记清理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只摆了张会议桌的圆柱大厅回荡,灰袍巫师往后摆了摆手,跟在身后的下属四下散开,忙活起之前剩余的契约修订工作。  鲁塔纳开始踱步;长长会议桌上的气氛无比严肃,端坐在座上的人都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相互交头接耳,用微小的声音讨论着某些东西。  “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吗。”  感知到对方已停留在身旁,主座上的男人未有抬眼,继续浏览着手中的资料。  “是的,总体来说还算顺利。”鲁塔纳微微一笑,一位眼尖的仆人给他加了张椅子。  他拍拍灰袍,一面弯腰入座,一面观察讨论激烈的众人,向身旁的霍利奥问:“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了吗?”  “没有的事。”查理-希罗-霍利奥摇摇头,将面前的资料都收起来,深呼吸一次,转头看向这位重新活跃在家族一线的巫师,扯了下嘴角,算是露出了微笑。  “啊。”鲁塔纳慢慢点头,转眸看了看霍利奥手里的纸,挑眉示意。  霍利奥将手里的报告交给他,望眼自己这个高速运转的团队,端起早已冷掉的茶,好生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鲁塔纳安安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报告,进而蹙起眉,又拿起另一张学院记录的表格,将这两份放在眼前,一项一项的对比起来。  四月份档案:  姓名:简-艾斯,阶级:平民,年龄:18。  身高:179公分,体重:44.2公斤,整体基础评分:E。  纯身体素质类:  力量:E,速度:SSS,耐力:D,灵敏度:SSS,柔韧度:A,反应速度:SSS,手脚协调性:SSS,爆发力:SSS,弹跳:SSS。  内宗气血类:  开(开)、休(开)、生(开)、伤(开)、杜(开)、景(开)、死(开)、惊(开)。  总计:五星  气血储量:未知,恢复速率:未知,气血质量:未知,承受能力:未知,精神属性:未知。  整体基础评分:E  综合素质评分:D  五月份档案:  姓名:简-艾斯,阶级:骑士,年龄:18。  身高:182公分,体重:60.7公斤,整体基础评分:C。  纯身体素质类:  力量:B,速度:SSS+,耐力:B,灵敏度:SSS+,柔韧度:B,反应速度:SSS+,手脚协调性:SSS+,爆发力:SSS+,弹跳:SSS+,灵敏度:SSS+。  内宗气血类:  开(开)、休(开)、生(开)、伤(开)、杜(开)、景(开)、死(开)、惊(开)。  总计:五星  八门详细简介:八门皆未彻底开启。  气血储量:S,恢复速率:SS,释放速率:S,气血质量:A,承受能力:A,精神属性:S。  整体基础评分:A  综合素质评分:S  “这就是他过了一个月的变化?”  放下手中的羽笔,鲁塔纳睁大眼,有些抑制不住的张嘴,头一次失了态。  “没错。”霍利奥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目光有些沉静的望向大厅尽头的那扇门,略略出神的讲,“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些武院的导师确实有许多过人之处。”  “特别是那位乔蒂。”他转动眼珠,对鲁塔纳微微摇起头,“那根花茉龙龙筋已经完全嵌入简-艾斯体内,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矫正体型的方法,你今天早上未有看见,简-艾斯有些出拳习惯,已经与几十年的老武夫不相上下。”  “还有他的气血,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基础。”霍利奥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因无法形容而沉默,又叩叩桌,让仆人给这张桌上的所有人换上热茶来,“就好比单看书里记载的巨龙,单看那些资料上的数字,人们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只有真切被其双翼遮蔽住光芒时,才会知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生物活着。”  “我很少听你使用这样的比喻。”鲁塔纳淡淡点头,接过仆人递来的热茶;呷一口,语调不变的继续道,“这是不是也代表着,我主人的这次决议让你非常满意。”  “我承认这点。”霍利奥闻声看着他,最后痛快点头,“我回去会向米尔顿表达我的愚昧,只是这里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规划了。”  “没关系,我会为你转达这份态度,而且你也知道,主人最讨厌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鲁塔纳微微一笑;茶杯贴合茶盘,又被声音震颤出涟漪,“其他人呢,如此重要的会议,他们怎么没有一起参与。”  “他们也和我差不多,都在抓头皮吧。”霍利奥往后放松的一靠,打开手边的雪茄盒,知晓鲁塔纳不抽烟,便自顾自的衔上一根,低头点上;呼出浓浓的蓝雾,“这就像是做厨师;有时候摆在砧板上的食材太过于珍贵,你便会觉得无论怎样下刀都会是一种亵渎,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时间太紧迫,我恨不得他所学的武技都是顶尖水准。”  “所以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呐。”鲁塔纳感慨一句,回神看向对方的脸,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关于简-艾斯的所有武技和内宗,你有好的方向了吗?”  “暂时还没有。”霍利奥将雪茄放在桌边,回应这道目光,问出对方未说完的话,“米尔顿那边很急吗。”  鲁塔纳闻声耷拉眼皮,双腿伸直叠在桌下,不紧不慢的讲:“九月底,主人要带他出去一趟。”  “哦,我知道了。”霍利奥认真点头,看看桌上这些热烈讨论的众人,弹下舌,算是开玩笑般的抱怨道,“这两天,我也有点理解那个白胡子的心情了。”  “但你并不是他那般的孤立无援。”鲁塔纳的嘴角翘出浅弧,从戒里取出一条长形木盒,又动作一顿,重复着主人说过的话,“关于简-艾斯身上的纹身,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霍利奥弹弹烟灰,从鼻腔喷出蓝烟,“那只是普通的纹身而已,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鲁塔纳笑着摇头,将木盒推到了霍利奥身前,又伸手拍了拍其光滑的表面,盯着对方,递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霍利奥顺势观察这个长盒,伸手将其捧起,把桌面上雪茄都打翻了来。  “我可以吗?还是说,这又是一次试探呢。”他用不确定的眼看着这个巫师,好似在与他背后那个人交谈。  鲁塔纳抬手示意无碍,清清嗓子,端起热茶继续喝:“这已经是你的了霍利奥,从这一刻起,你完成了你的承诺。”  杯沿后的眼皮掀开,恍惚间,查理-希罗-霍利奥好似看见了那双深褐色的眼,又看见了自己心甘情愿的臣服。  “谢谢……”  是他眸底的光收敛不见,搭在木盒上的手指在发白,紧跟着是颤抖的;有些灼烧灵魂的话语,从他的嘴里倾吐而出,“也替我谢谢……我的主人……”  声落,游荡在杯底的最后一抹茶水也被喝尽。  鲁塔纳未曾望他,只是无声笑了会,点头答应了下来。  外表普普通通的长盒一寸一寸的挪开,霍利奥将全部心神都钻入了这道打开的缝隙里;指尖再往下一挪,最终猛地将其推上去闭合。  “哐!”木头撞击的声音刺痛耳膜,正在热烈商议人们抬起头,神色不一的看向主座上的霍利奥阁下。  “你们继续。”霍利奥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仅是这一瞬间就脸色全白而不自知,又留下了冷汗,并打湿了背脊。  鲁塔纳对此幕毫不意外,心底排查一遍座上主的吩咐,站起身,留下最后一道命令:  “一个礼拜之后,简-艾斯必须要开始学习那本武技。”  :。: lingdiankanshu.com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后辛酸 无名的火在燃烧。  气血在经络中缓缓流淌,吞吐间,相互挤出沉闷声响,并顺着狭窄又极为坚韧的经络,按照法门的固定路线进入八门,最终震荡出一圈圈涟漪,使身体发出低沉的骨爆声。    抿嘴,呼吸频率再一次变化。  一朵妖异红莲无声绽放出种种神韵,锁骨上的四枚勾玉早已化为四条小蛇嵌入皮肤下首尾相环,时不时游动着,好似真真切切的活物那般。  五府开始有种灼烧感了。  少年再次切换运功路线;蔓延在体内的火愈发暗哑,却是保持着骇人的高温,烘烤着气血与经络,使细密的汗珠不停从毛孔内钻出来。    跟着,竖直连接了整个身体的八门不停震颤嗡鸣,好似一鼎鼎古钟被敲响——声音厚重的,进一步咀嚼蒸发成气态的气血精华。  “呼……”  透明的火烧到眉心;剑眉顺势微蹙,紧闭的桃花眸子阴柔煞人。  目睹此般场景,站立在一边的热迈厄斯-沙松低头在报告的某一栏上打好勾,伸手一指,旁边的下属立即行动起来:“换上B方案,‘精灵的舞裙’增加十分之四,辅助类药粉换成更烈的腊梅花,必须要完全脱离水分,所有的药粉和溶剂都从第三槽位入舱,其余的往第六个槽位放进去。”  “另外让第二小组的人做好开舱的准备。”  合上报告册,这位行业顶尖的武道师用目光一个一个刮过正在工作的人;确认无误之后,继续看着三四米高的玻璃容器,看着被泡在淡金色药液里的人。  “这是你新开创的修炼方式吗?”  一道声音忽而响起,热迈厄斯-沙松侧过头,向这位同为巫师的人颔首致意:“你怎么来到了这里,霍利奥那边就忙完了?”  “不,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为忙碌,目前只为简先生确定好了三本武技而已。”鲁塔纳淡笑的摇头,顺带看了眼这间厂房的规模,张嘴啧了一下,又把目光停留在前方半响,问,“简先生琵琶骨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它之前不是这个样貌。”  “这是南方某个氏族传承下来的纹身方式:它会随着气血的流转,转变成不同图案,有些技巧精妙的,更能改变其颜色,而且我记得它就记载在《帝国录》的第741页第三行,你应该也阅读过它。”热迈厄斯-沙松淡淡回话,且并未再看对方一眼,“至于霍利奥的深思熟虑,这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像简先生这样的天赋,若是应付了事,恐怕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自己了罢。”  话完,他便不再搭理身边人,专心致志的观察着舱内少年的状态。  鲁塔纳也不觉有什么被冷落,微微仰头,随着沙松的目光一同看着眼前这造价极其昂贵的玻璃制品,并看了许久,最终顺出一股浊气,声音平静的说:“我听说你在药材原料这一方面遇上了大问题,请问现在解决了吗?”  “厂房里的药材远远不够。”  聊到这个重点,热迈厄斯-沙松总算是少了点脸色,一摸裤兜;上前靠近玻璃舱,弯腰打开换药口,将一块固态的小方砖送了进去。  “我很乐意听取你的需求。”鲁塔纳好生观察了会沙松扔进去的东西;轻轻嗓子,对后者的回答有了更深的感触。  “那你就赶快把这些该死的药材送到我的阁楼里去,我已经建成这个巫师工厂,可是到目前为止,我的下属都未看见任何一个工作台上有药材这种东西!”伸手“哐当”一下,槽位闭合,沙松站直身,一面拍掉袖口的污渍,一面盯着鲁塔纳的面容不放,“之前准备的那些量连三天都撑不过去,我不止一次希望某些人的工作能够麻利迅捷一点。”  “毕竟,这头怪兽太过饥饿。”  “对不起,这是我的问题。”鲁塔纳笑着安抚这位面黑如墨的人,抬手摸向内兜,取出一张薄薄的油纸递给了后者。  热迈厄斯-沙松伸手接过,又多看一眼这人,这才低头,用大拇指品着油纸上的公章成色,终于回头望眼玻璃舱里的人,慢慢扩散胸腔,呼出压抑在喉咙底的气。  “这个的数目够了吗?”鲁塔纳一瞬不瞬的收下他的表情,双手相握在身前,是极好商量的作态。  热迈厄斯-沙松不张口,把本票收入自己内兜,对副手招招手,语调平静的吩咐道:“把团队今晚空闲的人都叫来,按照我之前那个单子去进货。”  “其他的药材呢?”副手追问一声。  “没有的就直接在巫师市场下单。”热迈厄斯-沙松皱起眉,“溢价在,”  他的话语顿住,将目光和选择权都放在了灰袍巫师身上。  鲁塔纳举起三根手指,又用微笑传达了背后人的态度:“溢价在百分之三十内都可以,如果是特殊情况,我主人允许你动用百分之五十这个特权。”  “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极少的。”鲁塔纳侧身伸手邀请,负责这座城市商会生意的家族长老便走了上来;向面前两位颔首打招呼,“你好,我叫查理-卡巴罗特,是家族在这座城市的总负责人。”  “你好,我叫热迈厄斯-沙松。”面对这样有资历的人,沙松未有托大。  双方简单的握了下手,守在玻璃舱边上的第二小组组长亦在此时举手示意,让这座真·巫药工厂又陷入了忙碌的节奏里。  “不好意思了。”热迈厄斯-沙松看眼那边,向这二位点了点头,“之后的事情请等我工作完再商谈吧。”  鲁塔纳笑得点头,邀请一身深色贵族礼服的查理-卡巴罗特去静谧的角落里闲聊。  却不料对方微微摇头;一眨不眨的盯着被众人围绕的玻璃舱,透过那纹理粗糙的玻璃,目光深沉地看着其内少年的秀气脸庞,好似要一次就把对方记进心底。  “这里真是太过热闹了。”兴许是旁边的目光令他无法忽视,查理-卡巴罗特收敛了眸里的光亮,握住手杖,脸上皱纹宛如沟壑,“拥有二十余名巫师的工厂仅仅只为一名初级武士服务,真是帝国仅有。”  “简先生的天赋惊人。”鲁塔纳淡淡一笑,目光从未离开对方的脸,“而且是陪着我主人从鹰盾走出来的忠诚仆人。”  “我知道这件事。”查理-卡巴罗特摇了摇头,最后望一眼玻璃舱内的人,侧身,给这些快手快脚的巫师们让出道路。  “您是还有什么心事吗?”鲁塔纳走近一点,抬着眼,略略弓起背,宛如随时要搀扶对方那样。  查理-卡巴罗特不开口,握着手杖迈步,远离了吵闹的风眼。  这片工厂内的空气还有点闷,两位拥有姓氏的贵族就这般避开光线站在阴影里,相互沉默,好似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只是鲁塔纳的耐心极其充足,且始终挺直着背脊。  “这真是造化弄人呐。”年迈的掌管者终于出声,眼神浑浊的望着前方;好似在发呆,“如果不是我从那个灰暗的年代里熬了过来,或许也会和家族那些人一样对这件事情极力反对吧。”  “嗯哼。”鲁塔纳微微垂眸,十指交叉在一起。  “你不需要防备我。”身边人看着他,语调平静的说出自降身份的话,“我这一脉的人已经将脑袋放在了米尔顿的椅子边上,只要她高兴,随时可以将我和我家族的人当做球踢。”  “您言重了。”鲁塔纳掀起眼皮,目光深邃的勾住这个老古董。  查理-卡巴罗特摆摆手,取出烟斗点上;与朦胧的蓝烟里露出回忆色彩:“我到现在还是用不惯所谓的储物戒和那些千奇百怪的巫师物件,就像我们那个年代,贵族都应该是端庄且沉重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它应当存在的礼仪,可是现在呢鲁塔纳,我知道我已经与这个时代脱节了。”  姓氏为查理的老贵族说着说着点头,却丝毫没有融化鲁塔纳脸上的沉静。  “你跟着山丘有多久了。”查理-卡巴罗特又自顾自的讲,完全把自己当做了快要入土的家族老人。  “从小开始,或者可以说,是从我出生开始。”鲁塔纳语调平静的回,鬓角依旧雪白。  “你是一位忠诚的子爵。”查理-卡巴罗特伸手拍拍他,再叹气的看着出入口那边的灯火,“而现在的查理已不再是之前那个一屋子能坐下的渺小家族,可大公一日又一日的衰老,理当让年轻人来施展才华。”  极具暗示性的语落下,鲁塔纳仅是扶住对方的背,未做出任何回应。  “你太小心了。”查理-卡巴罗特望着他皱眉,露出不被信任的那种愤怒。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鲁塔纳摇摇头,还是被对方盯得深吸口气,继续道,“这是主人与大公之间的事,我没有资格来评论他们。”  “可你能告诉我我那位大哥究竟做出了什么愚昧的事情。”查理-卡巴罗特一甩拐杖,脸色涨成紫红色,“为什么要让拯救了查理的新星嫁给那样臭名昭著的公爵的后代!就因为他拥有王室的血脉吗!”  价值不菲的拐杖闷闷在地上摔出灰尘,鲁塔纳弯腰将其拾起擦拭好,重新递给这愤怒的伯爵,深吸口气,无奈摇起头来:“卡巴罗特阁下,恕我无法回应你这件事情,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主人她们的想法。”  “那这个孩子呢?”查理-卡巴罗特皱眉指向最热闹的那个方向。  “他只是主人为了几年后的四国盛宴所准备的。”鲁塔纳接上话,正要顺着继续说,查理-卡巴罗特已拉住了他的手腕,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情。”老伯爵叹息一声,再靠近一些,有些忧虑的拉住对方的手臂,语气甚是真诚的说,“可米尔顿不觉得花费在这个孩子身上的成本实在过高了么,这可是几千亿晶币呐……她完全可以促成另一件震惊整个家族的生意。”  “这也是件生意,卡巴罗特阁下。”鲁塔纳看他一眼,眉宇稍微松了点,也是有了点耐心,“帝国内最不缺钱的人当中,武士占另一档,如果简先生能按照主人的期许打出成绩,单单是他能牵动的药材生意,就足以让查理收回一大半的本金。”  “毕竟没有任何武士能拒绝与‘神’挂钩的事情,更何况是与神体用同一种款式的秘药。”  “噢……”声落,查理-卡巴罗特眼睛大睁的倒吸口气,配上松弛下垂的面容,倒有了点点蠢笨的喜感。  至少,鲁塔纳是这样认为的。  “这……”老贵族有些艰难的消化其内的生意经,最后苦笑的摇头摆手,握住手杖就要往外面走,“老了,我们是真的老了,家族能拥有米尔顿这样的珍宝,真是神灵保佑呐。”  “我始终都以主人为骄傲。”鲁塔纳点点头,跟上对方的步伐。  从那头迎面吹来的夜风有些冷。  查理-卡巴罗特伸手移动了下拉夫领,步伐沉稳的行走,带着某种坚毅的决心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为可怜的米尔顿做一些事情,下次家族的茶会,我一定要好好与我大哥聊聊,还有詹姆斯,他那任性妄为的性格也不知道改改。”  “难得你有心了。”鲁塔纳点点头,身上的药材味被夜风吹淡了许多。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查理-卡巴罗特笑的站在大门边上,始终在这里等候的仆人上前搀扶住他,动作极为轻柔。  鲁塔纳闻言多看眼这位家族长老,犹豫片刻,还是好心道:“你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平时注意饮食再配上一些延长寿命的巫药,这些东西商会里面都有,主人也不是小气之人。”  听得钻石级巫师释放的善意,查理-卡巴罗特和蔼一笑,好似看淡了生死,语调无比平和:“没有关系,这些都没有关系的鲁塔纳,人终要死去,而且我是一位传统的老贵族,有着老一代的坚持。”  言罢,他握住仆人递来的手,有些吃力的上车,并在车门关闭前回头向对方露出温和的笑:“好了鲁塔纳,既然你们都在忙,那我也不多打扰,有关于米尔顿的所有决议我都会全权配合,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可以一同去我那栋小小的阁楼坐一坐,对于这位神体先生,我还是有着很多好奇的。”  “你们需要的药草我今晚就会让人送过来。”  车门闭合,鲁塔纳看着这架掀起灰尘的马车无奈摇了摇头,取出怀表看一眼时间,转身往工厂内走去。  隔壁练武院飞来的灰尘有些多,嘈杂噪音中,简朴的四驾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在满是灰尘的黄沙路上,彻底远离了喧闹的人声,顺着某条静谧的鹅卵石小道往庄园外走。  空气逐渐变得清新,可还是有几缕灰尘不甘心的越过窗帘飘进来,让座上的老伯爵猛地黑下脸,探前将窗帘压实,然后放松靠进松软里,看眼桌上的香炉禁忌,一抹其旁边的玛瑙戒指,取出一瓶深黑色的秘药放在鼻前细闻。  另一边,药材味浓郁的巫师工厂内。  四十八道禁忌已经打开过半,热迈厄斯-沙松撸起袖子站在玻璃舱边上,仰头观察了会淡金色药液里的杂质,再捏住一根细管,面色沉静的思索起来。  一旁的下属见此停手,却保持着该有的专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浸泡在药液中的人儿忽然呼出一团气泡,跟着,好似项链般的蛇形纹身缓缓蠕动,重新化为四枚勾玉,贴在他的锁骨上不再有任何异动。  “咕噜~”  又一团气泡从少年嘴里飘出,玻璃舱周边的空气忽然有些扭曲,一位离舱管有些近的人儿重心不稳的踉跄一步,于是伸手一扶,立即面色涨红的仰起头,嘶声痛叫起来。  众人闻声一回头,原是他之前贴在玻璃边上的手指被生生烫下了一块皮!  热迈厄斯-沙松见此倏地皱紧眉,在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细管,发觉其已经被某种高温融化到塌软下陷,于是甩手一扔,对着周边下属们厉喝:“赶快散开!”  声落,玻璃舱被的气泡越来越多,这群巫师才刚退出十几米,如蛛网般的裂痕已在玻璃上蔓延扩散,大量气泡升腾,雾气氤氲的遮住其内少年,藏起所有动静。  最终,就宛如一颗燃尽了引线的炸弹——发出惊天巨响!  “轰!”无数玻璃碎渣炸裂射出,霸烈蛮横的气浪呼啸突破桎梏;一圈又一圈地刮过整个工厂,在掀起漫天灰尘的同时,又用温度骇人的冲击波将一些个来不及退很远的巫师横割在地。  而后,除了几缕还在跳动的灰尘外,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哈……”  浓郁到至极的白雾悠悠从破损的玻璃舱内飘出,一条肌肉线条完美的腿探出来踩上地面,刚往前迈出几步,又被散发着热气的大雾包裹住身子,留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一步一步朝着这些失去语言能力的巫师面前走。  他就像是从炙热雾海里苏醒的巨龙,带给这些巫师难以言表的视觉压迫感。  “这是怎么了?”  鲁塔纳出现在热迈厄斯-沙松的身侧,迎着周边这些热气皱眉,挥袖扇了扇,而后瞳孔微微扩张的,看清了那个雾尽头的人儿。  “你们还在等什么呢?”热迈厄斯-沙松收敛好了所有表情,拍拍手,示意工作照常继续,“第一组测试简-艾斯的身体数据,第二组准备好注射器,第三组清点一下伤员,就地支援。”  “是!”剩余的巫师团队又开始运转,热迈厄斯-沙松望眼身边人,最后深深扩散胸腔,伸指在嘴前作出一个手势;缓缓呼出肺里的空气。  所有浓雾和热气都在顷刻间被吹散,被包裹在其内的少年刚好穿上了短裤,一身肌肉属实如雕塑那般。  “简……简先生……”  第一组的某名巫师慢慢向他靠近,屏息缩脖,好似在担心被什么东西给烫伤了。  “你要测试我的数据吗?”留着干练圆寸的少年扬起嘴角,笑得阳光开朗。  “啊,啊啊啊。”巫师愣愣点头,看看对方的胸肌,再看看对方的人鱼线,递出了手里的宝器。  简-艾斯将这紫色圆球握在手里,深吸口气,于周边越来越多的目光注视中轰然运转气血!  “嗷!”看不见的气浪震荡扩散,在这极快的瞬间,周边的巫师们看见一道狰狞的阴影咆哮的跃入简-艾斯的体内。  嗡……  紫球瞬间变色变烫,简-艾斯将其扔回对方手中,又接过另一位递来的药液打开喝完;弯腰拉住对方的手,痉挛的呕吐起来。  “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热迈厄斯-沙松来到他身边,伸手搭在对方的脖颈处半响;满意收回手,抬手让另一位下属上前采集数据。  “我只感觉我自己……已彻底爱上这种感觉。”简-艾斯仰头向他送出笑容,再张嘴含住身边巫师递来的“铁片”,仰起头,脖上青筋被这股无比辛辣的苦味刺激得好似根须般盘起。  而后是胸腔、腹部、大腿、最终苦麻了整个头。  “详细记录下来。”  皮肤表面显露出密密麻麻的经络纹理,第一小组的巫师们聚精会神的照着其进行绘画。  第二小组的人也拿着注射器上前,动作娴熟的找到对应穴位;一面注射,一面看着这巨能吃苦的少年,不由在心生感慨。  “像简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不出名堂呢。”他喃喃自语,亦让这句共识揉进更多人的心。  这群巫师们依旧忙碌着,只是愈发的专注,愈发精细的雕琢这件瓷器。  与此同时,主导全局的热迈厄斯-沙松未有放过艾斯身体传达出的每一个信号,向旁边人招了招手,又取来一支药液纯黑的注射器,将其扎入了对方的颈部大动脉,看着对方这张瞬间疼到扭曲的脸,语气平淡地讲:  “《钤虎》这道内宗法门虽能在同级别里排上尖端,但是对经脉的损耗有些大,从明天开始,我将会再次修改你这道法门要用的药材;凶物的心脏和血精就彻底放弃吧,你最近三魂也不大稳,还是保守点比较好。”  “不过之后的过程可能会更加痛苦,你要是吃不消,记得及时喊停。”  “路的团队马上就来了,你等会有五分钟的空闲时间来处理琐事,庄园很热闹,你有个很尽责的管家。”  注射器里的药液全部被推入,他也絮絮叨叨的念完。  只剩被巫师们围在正中间的少年,尝着人后的辛酸,想着人前的风光。  :。: lingdiankanshu.com 第三百四十章 责怪 人群热闹。  夜里十点半的风温柔得很。  棕色的桌与白烛是绝配:蜡油松散地覆盖上木头的纹理,开出一朵朵的凄美的花,与橘黄的烛光相拥共舞。  乌黑的血被针头带着拔出来;毛巾抹上擦拭,一股香味,抹晕人的眼。    “艾斯。”  鲁塔纳挤入这群忙碌的理疗师里,向正在扎针的少年露出笑容,又望眼再为对方舒缓肌肉的路-阿卜杜尔,步调有些慢的走了上来,坐上莫瑞斯取来的椅子,“正是训练的第一天感觉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一切都很好,这让我感觉时间快得惊人。”赤裸上身的少年淡淡一笑,伸直右臂,方便另一位理疗师操作。  “噢~”鲁塔纳轻轻颔首,品着面前这幅众星拱月图,食指轻轻点在一起。  骨声响,又一处寒毒被排出,作为始作俑者的  路-阿卜杜尔奋力往下摁紧简-艾斯的这个穴位;面色涨红的,说了几句用来抱怨:“你这,你这身体的寒气真是太多了,为什么你会拥有这样古怪的现象——明明体温要比常人高出四到五度,可偏偏就有无穷的寒毒从你身体内跑出,是沾染了亡灵之类的东西吗?”  “我想可能吧。”简-艾斯哭笑着摇头,闭上眼,脖子又被身后的理疗师狠狠一扳,不由皱眉发出舒坦的鼻音,“我曾经被雇佣去过灾祸之地,那片地方确实不大太平。”  “那你应该重视,回头,”  路-阿卜杜尔的五指再次嵌入少年的皮肉里,鼓着劲抬头,语言都有点竭力的味道,“我,我一定要让霍利奥……彻底改一下庄园的布局!”  “喀嚓!”最后一圈穴位被彻底清洗完,这些围在艾斯身边的理疗师皆是长出口气,有些力气小点的,甚至直接蹲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胳膊。  路-阿卜杜尔仔细擦拭完这块后颈上的乌血,看看对面的灰袍巫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最多有十分钟,这次的秘药是不会等人的,今晚的月色也是最好的催眠曲。”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付出阿卜杜尔。”睁开狭长的桃花眼,简-艾斯起身向周围的理疗师点头致意,再伸手接受管家的服侍;穿上蓝白色的绒毛睡袍,再系紧腰带,越过理疗院的水池和未成型的药液喷泉,赤脚往深黑色的大门外走。  “是遇见什么特别的情况了吗?”  外面的风配上漫天繁星属实是绝美,简-艾斯抬眸好生看了片刻,摊手一招,接过身旁管家的细长雪茄点上,深吸一口,削薄的嘴唇里呼出淡淡白雾来。  他的五官的确过于深邃立体。  在鲁塔纳的眼里,这幅侧脸真切属于上等资本,而且气质优异,好似有点痞气和桀骜的坏孩子,又偏生被这双桃花眼中和了锐意,让人几乎做不到遗忘,也很难不去注意这个人儿。  一念百转,这位同在鹰盾生活过的巫师抑不住的叹了口气,终于轻轻嗓子,向对方分享今日的情况:“你那两位同学并不大理解你的善意——法布雷加斯-麦肯考特拒绝了我们的报价,还有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  ,他的家族好似对我们的邀请也并不感冒。”  “所以,他们两个都未有与查理签约是么。”细如丝的白烟悠悠上飘,狭长又线条阴柔的眸子跟着掀开,露出茶黑色的眼瞳,以及那点点光亮。  “不。”鲁塔纳摇摇头,十指交叉放在身前,看向不远处的一颗树,“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最终接受了这个报价,他会在明天下午来到这座庄园,届时需要你腾出一到两个小时确定整个团队的基调,至于另一位呢……”  他侧过头,望向安静吸烟的少年,“他的家族说出了很多不好听的语,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羞辱。”  “羞辱的是谁?”简-艾斯呼出一条浓雾,眼珠移动,又笑的温顺阳光,“是我,还是我背后的主人。”  一缕风吵闹的扑打上巫师的睫毛。鲁塔纳微微低下头,未有继续与这位大变模样的人儿继续对视:“他那位舅舅不是蠢笨之人,只是在你的身上的度并未有把握好——他将你与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事情公之于众,并以此获得了许多高额报价,更关键的,他还在侮辱你的名声。”  话完,他无声抬起,要盯住面前人的每一个细节。  “哦。”想象中的情绪并没有出现,简-艾斯伸手点点烟灰,衔着烟,将双手插入睡衣的兜里,身子站得笔直,“那我那位可怜的罗肯考特肯定十分的难受吧,明天的见面,他也会来么?”  “我未听到这个消息。”鲁塔纳摇头。  “那就邀请他吧。”简-艾斯随意摆了摆手,侧头从管家那里得到时间,便多说了几句,“他舅舅本来就是一名粗鲁又很讲究现实利益的人。”念头到此,艾斯咧开嘴笑了笑,有种漫不经心的痞帅感,“他的那些言语基本都还能接受,哪怕是质疑我的实力,这也是应当的,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来说,外甥的前途,比任何狗屁友谊都要重要得多。”  “那我能理解为你与他们之间也未曾有过友谊对吗?”鲁塔纳盯着少年的目光有着微光轻闪,好似是又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气氛忽然沉默,风儿有点喧嚣,简-艾斯伸手取下嘴里的雪茄,看着这个人,嘴边的弧度依旧温顺:“我与他们是朋友,也仅是与他们在交朋友,至于今后在擂台上的角色是哪种,我并没有兴趣去思索。”  话入耳,鲁塔纳沉默品味了半响,于是笑的向其说道:“那我要告诉你,他认为迪-兰姆达才配担任这个队长呢?”  “迪?”简-艾斯对这个名字挑眉,弹掉手中的烟蒂,亦是思考了一会儿,终是摇着头答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但他目前的想法没有任何毛病,一切照计划安排吧。”  “还有其他的事吗?”  管家已在点击怀表,简-艾斯回头看眼理疗院。  “确实还有一点事情。”鲁塔纳接上话语,“下个礼拜日,查理在这座城市的总代理人查理-卡巴罗特可能会邀请你去他的庄园做客,关于他的具体资料我等会让人带给你,你记得提前做好功课。”    “这是,”简-艾斯听得眉头微蹙,“这是他有什么必须要注意的地方吗?”  鲁塔纳笑而不语。  简-艾斯摇摇头,向管家递出个手势,最后苦笑的摊开手来:“请你告诉我鲁塔纳,我最不喜欢这种猜谜的感觉。”  “确实如此。”这名重归一线的灰袍巫师的笑意更浓,靠近一些,将少年拉到一旁,侧头低声耳语几句。  简-艾斯沉默的听,眉宇皱得更紧,又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问:“他值得这样的投资吗?”  “当然。”鲁塔纳沉吟片刻,对这名第一骑士有着绝对信任,“我刚才已经测试过他了,虽然他有着许许多多的问题,但是根本性的事情上确定是可以相信的。”  简-艾斯表情依旧犹豫,鲁塔纳深深注视这个人,拉住他的手,声音低沉的念:“他已经完成臣服在主人的脚底下。”到此,巫师稍稍停住,观察着艾斯的神情,再启唇,“就好像是你这般。”  声落,茶黑色的瞳孔扩散半分,跟着是少年下意识的看向鲁塔纳,眼神明暗不定。  “我说错了吗?”鲁塔纳目睹了对方的神色,微微思索片刻,再微笑的摇头,“对不起艾斯,我不应该将你与这样的人相比较,相比于他,你更加的忠诚。”  他说完,这一次的简-艾斯更为眉头紧皱,竖起手指,再好生看着鲁塔纳的脸,指着自己,最后笑哼一声,不再有言语。  “你就理解了吗?”鲁塔纳露出惊愕,刚要继续,被对方慢慢推回了手。  “不用再说了鲁塔纳,你已经是陪伴了主人如此之久的仆人。”简-艾斯摇摇头,面上笑容收敛,好似露出了本质,“我会遵从主人的意见,我会做好这一切。”  “噢……”鲁塔纳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最终握住简-艾斯的手,认真赞扬道,“你绝对是最理解主人的人,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够加入查理,加入了这个大家庭。”  话落,简-艾斯从这位灰袍巫师的衣袖里抽出手,慢慢抿嘴,最后深吸口气,笑了笑,算是气得说道:“你变了鲁塔纳,你变得比之前更加的具有攻击性。”  “这是形势所迫艾斯。”鲁塔纳略略叹息,向对方卸下了心防,“我曾经失去过,所以我要记住了这个痛苦,现在,我要打出一个翻身仗。”  “是鹰盾的那一晚么?”简-艾斯看着他,桃花眸子挑得有些阴柔,极具攻击性。  鲁塔纳笑了笑,然后叹口气来:“是有这方面的因素,我承认艾斯,那天晚上,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有想到……”  “不要再说了,鲁塔纳。”修长的手掌举起,简-艾斯深呼吸一次,长长的睫毛垂下,“上次是我输了,我承认,没必要再撕裂我的伤口。”  鲁塔纳听得有些懵,左右看看,小心地排除其他人。  :。: aiyueshuxiang.com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听闻爱情 简-艾斯看着他这幅模样,摸摸鼻子,眼底的光更为暗沉。  “我没有这样想过艾斯。”确认周边没有任何特殊情况,鲁塔纳沉下性子,看眼旁边那个管家一直敲击的怀表,最后给出半个命令,“那天,我需要你前往,并且与这位查理伯爵熟识,他在整个家族的决议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我知道了。”简-艾斯淡淡点头,顺出胸腔内的浊气,旁边人已率先离开这里,走得干脆利落。  见此,简-艾斯好好看着他的背影,最终目光沉静的伸手摊开,接过管家的糖;剥开塞入嘴里,品着这股甜,再向做出邀请手势的管家出声道:“一次性和我说完吧莫瑞斯,反正已经超时了,对面的人应该能理解我们。”  他回头招了招手,淡笑的接住路-阿卜杜尔递来的眼神,而后走到门边一些,找到一处阴影,带着蓝白色的睡袍都隐入其中。  莫瑞斯始终跟着他,最后转过头,抿出浅浅的酒窝,有些犹豫的,又握住了拳,迈步靠的主人更近一些,在对方的耳边诉说了许久。  简-艾斯沉默的听,最终望眼某个方向,慢慢摩挲手指,语调沉静的讲:“他的品格你已经确认了吗?”  “我可以保证。”莫瑞斯低下头,再看眼主人,不知怎的将酒窝的深度扩大。  简-艾斯察觉到了此幕,旋即慢慢皱起眉,最后用半开玩笑的语气盯着对方,说:“我以前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多管闲事呢。”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对主人有利的人。”莫瑞斯耸耸肩,是完全无辜的模样。  简-艾斯彻底笑了;正在摇头,这座院内的人员已经快步走出来,在路-阿卜杜尔的怒视里,架着这具神体,往院内走去。  第二日的光总有些喧闹的。  屋外还是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妻子早已起床去工作,少了点事儿的武道师揉搓自己的眼睛,掀开身上的羊绒毯,从品质昂贵过的地毯上起身,又有些小心的,踩着这些烫金色花纹,往门外走。  这可是主人送的珍贵物件呐。  他在心头默默计算一遍所有地毯的价值,推开门,来到熟悉的位置,掀开熟悉的毛毯,看着躺在里面熟睡的小儿子,温柔拭去这张柔嫩小脸上的奶渍。  “傻小子……”这位魁梧的武士笑出慈祥的弧,忍不住抱起熟睡的儿子;用粗糙的胡须,在儿子这张皱巴巴又光滑的脸上磨了磨,最后送上一个浓烈的吻,像是在祝福,比窗外的朝阳更加温暖人心。  生活本该是这样的。  他如是想,又皱眉;听见了院外传出的,刻意减轻的进食声音,于是整张脸沉得更深,握紧布满茧的拳,原地踌躇片刻,还是掀开帘子,走向了种满蔬菜的外院。  其实主人赏赐的阁楼是很大的,单单就眼前这片耕地来说,欧康纳已经想不到别的满足词语来形容,只能是扩散胸腔,尽力呼吸这清新的空气,再走入这片独属于自己的田地里,记着主人的恩惠,又记着对方的好,记着对方数之不尽的优点。  记着记着,发觉天上的朝阳都没主人那么温暖人心了。  他好好沐浴着晨光,最后深吸口气,抬起眼,面色变得无比严肃,重归那个一家之主的作态。  是他。  这位武夫已经看见了,低头搓搓鼻子,迈步往前,来到了种植好蔬菜的侧院田里,看着蹲在边上大口吃着面食的少年,慢慢咬住了牙。  “唔。”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正在吃面的少年抬起头,看着自家姐夫,又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瓷碗,吸溜掉最后一根面条,举着碗向面前人说道,“姐夫啊,这,这中庭的面食真好吃,我还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呢,听以前的朋友说,这挺贵的吧。”  话完,他又呲溜喝掉碗底的  汤;满足打一饱嗝,直接坐在泥土里,向望着他面色阴晴不定的武夫,咧嘴露出笑容。  “姐夫,你,你之前说帮我找的工作找到了没啊。”他摸摸肚子,又左右转头,凝神看着田,像是看到了某只正在啃食蔬菜的害虫;不由扑过去,也顾不得脏,把这虫子捡起来掐死,又手脚一顿,竟是直接把这流着绿血的虫子塞入嘴里,闭目就要大口嚼起来。  “你疯了!”  嘹亮的巴掌将他扇倒在一边。青年毫不在意的埋着头揉揉脸颊,看着手里的虫子,看着其死后还在抽搐的后腿。  头顶传来的目光更为阴沉,他将这只害虫放入土壤里埋起来,在抬头,是努力扯开嘴角的笑。  这幅要死不活是极为刺眼的;欧康纳握紧拳,算是压住最后的火,拿起他之前吃的碗,直起身捧着,望着对方用坚决的语问:“你还要吃多少。”  “啊?”眸里的光变得更加黯淡,这位青年抬起头,额前细碎的发被阳光照得有些凌乱,加上这张确实不出众的,好似剧院里钦定配角的脸,真有几分令人无言的神色。  “姐夫你在说什么啊。”他露出八颗牙,没心没肺地问。  欧康纳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咬紧腮帮,粗壮如对方大腿的手臂往前探,拉起这个瘦弱的小混混,望着对方这双笑嘻嘻的眼,闭目重复一遍妻子叮嘱的话,语调难得地缓和了许多:“你别怪我,昨天这里的管家找了我,他发现了你在这里住的事情,我也帮你请求过,但是你知道的西蒙尼,我……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了。”  “吃完后,去找个好工作吧,南方西方,那些的牧场和矿区都招收学徒。”  把提着的少年一丢,欧康纳转过身,不想再看对方的眼。  青年愣住了;片刻后,又毫不在意的咧开嘴,只是脸上的泥渍有些丑陋——豆大的,宛如晨间的露珠:就是在脸颊上不落下,坚守着某种倔强。  “还不走吗?”欧康纳侧过头,咬紧牙,握紧拳。  话落,不听姐姐话十几年的青年慢慢埋住头,温顺的,跪下来,用膝盖摁进田里,伸手照料这些种子,不再发出任何言语。  他小心的好似在呵护珍宝,哪怕是北方最常见的豆角,都慢慢抚摸着其毛茸茸的植物根茎;拿起旁边的浇水器,往这些田埂内倾倒,最终好生吹着气,像是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如此作态,欧康纳终于是受不了了,回身,掐紧对方的领口,直接把对方举起来,像是要怒吼,又忍住,发出剧烈的鼻息,展露出脖上的青筋:“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你做出了多少事!你伤害了你姐姐多少!”  喧嚣的唾液飞溅到青年的脸上,欧康纳捏着拳头有些颤抖,往前一推,又听见了阁楼内儿子的吵闹,不由慢慢闭目深呼吸一次,松开青年,转头要去哄自己的小孩。  “我来吧。”  一直沾染着泥巴的手往前探,拉住这位武夫的衣襟;拉出一条深绿色的脏污渍,散发出一些土肥气味的,闻得人皱眉。  欧康纳未有停留;多拉扯两下,竟是衣物撕裂的,听出那种破裂的脆响。  更深的胸腔开始扩散,衣襟也被撕裂。  欧康纳回过头,看着这望着自己讪笑的小舅子,慢慢抿住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又忽而有些鼻酸的,像是想到以前的事情。  “你到底想通了没有,你到底走出来没有。”  他总算出声,跪在地上的青年表情一寸一寸的收敛,像是被某种容器抽干了体内的伪装,露出有些空洞的眼神和表情。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欧康纳再问,可是晨间的风有些割喉,让青年闷闷低下头,侧身靠在一边,听着屋内男孩的哭喊,自己像是在笑,又像是憧憬起其他的往事,未忍住的,低头捏紧了土壤。  欧康纳继续走;走出几步远,终于听到了青年的吼声,听到了他撕心裂肺的痛喊。  一抹风吹过田野里的花,越过那些植被和屋檐,打得这位武士眉头更紧,顺带让他听见了小院子门外的栅栏开启声,听见了几道浅显的脚步声。  “欧康纳,你在吗?”  巴里德的声音响起,欧康纳倏地停住步,愣愣回头,看见那一串越过门往阁楼这边走的管家。  那是烫金色的查理徽章,再往上看,巴里德笑着看向他,又无声越过旁边田野里半跪的青年,停在武夫身前,慢慢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问题。”他看看周边景色,又好生望了眼欧康纳,连同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青年也收入眼中,再慢慢拍掉衣袖上的灰。  院内的风完全沉默。  巴里德侧身躲过那缕漂浮起来的毛丝,微笑着,拍拍这位不知怎么开口的武夫,使其看向院子外的人。  :。: aiyueshuxiang.com 第三百四十二章 十有九悲 “胡林科老街的灯不是灯,是一朵朵酒精点燃的火。”  酒杯转动,插在杯沿上的柠檬落下汁,变为飘舞的絮,使这抹深棕变得更淡,于烛光里更加诱人。  露出指头的皮手套将杯沿更推过去一些,他身边的女人恬静柔弱,盘起深棕色的头发,领口上的蕾丝将颈脖抹出点点妩媚。  小小的包间,男人独有的汗味在空气中弥漫,还有香水与胭脂。  “这里的酒也不是酒,是一杯杯上好的入眠物;只需要一点,就能让你摘下夜幕里的星星。”男人笑的看着她,抬起马靴踩住木桌脚。  周围的同伴吹起口哨,好似白花般素洁的女人犹豫片刻,端起酒,其余大汉便不再多关注;各自点了点手中的烟,面色含笑的看着自己今晚的伴侣,一时旖旎。  “蓝洛。”女人刚将酒隐饮入,包间的门拉开,一位八角帽叼着牙签进来,撇开布料马甲,将手插入裤兜里,“那个小子来了,在吧台上。”  “boy?”坐在正中间的男人抬起头,同样的八角帽,消瘦的下巴,长着青色的胡茬。  “是那个骗子加小偷的西蒙尼?昨天还没教训够?”旁边的壮男侧过头,伸手越过女伴,从后面取下马甲外套,抹了抹脸,旁边几人都应声站起来,好似点燃了某种火儿。  酒杯落地,一只素手拉住了蓝洛;他回头,是女人倔强又无声的摇头模样,甚至还咬住下唇,眼里噙着湿意。  于是乎,蓝洛慢慢垂下了眸子,帽檐遮住潜藏的暴虐。  门开,底子极厚的鞋底在木板上踩出闷响,走道两边的烛台光线和煦,还有各式各样碰杯声、调笑声、以及略微隐秘的亲吻和娇-喘。  这真是个糜烂的世界呐。  走在前头的蓝洛双手插兜下楼,在旁人有些敬畏的眼神里伸手,取过对方手里的木签,张嘴衔住,在溢满的热闹里转动眼珠,得到那些伙伴的隐秘暗示;迈步挤过这些酒味烟味,来到吧台边,拉开椅子一坐,看着这独自一人坐在吧台上饮酒的瘦弱人儿。  “我记得,”火柴划亮,烟草燃烧,白色的雾从嘴里喷向前面,蓝洛垂下眸子,嗓音低沉,“我说过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我前面。”  话停,他身边的同伙将这里团团围住,目光沉静的看着这个瘦弱青年。  喝酒的人许久未回应,蓝洛等着眉头更紧,腮帮一突,站立在那头楼梯上的女人已越过这些热闹酒客看向这里,像是一根线,拉住他心底的暴虐。  “你他马在干什么呢?!”一只手陡然捏住了这个骗子的衣领,跟着一甩手肘,对方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崩裂出气泡和麦芽的香气。  满是乌紫和水肿的面容曝露在光下,青年还未来得及回神,牛高马大的八角帽成员更进一步的单手将他拎起来。  所有的家族成员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又回身对默默观望这片的酒客们摆摆手,示意与他们无关。  “我要见她。”西蒙尼的声音带点撕扯,好似记不住这些疼。  坐在木凳上抽烟的蓝洛闻声抬头,紧跟着,一拳狠狠凹入对方腹部!  被举在半空的西蒙尼顷刻弓成虾尾模样,埋头干呕,双目通红的盯着这个施暴的男人。  蓝洛被盯着面色更沉,直接从同伙手里接过来掐起对手,抄起旁边的一个酒瓶对准这人的头狠狠一爆!  “蓝洛!”密集的褐色碎片在飞溅,女人从人群那头跑过来,大喊着要拉住蓝洛的手,却被对方一甩,失控倒在吧台边上。  “科琳娜!”西蒙尼目眦欲裂,猛地抬头,迎着眼前人挥去拳头!  可手臂足足比他粗壮一圈的人儿岂会吃下这种攻势,直接“嘣”的一声,把这死骗子的头死死摁在吧台上,砸得周遭酒水洒了一桌,迸发出更多的尖叫声响。  蓝洛再次举拳,被完全制住的青年根本无力闪躲,直直被其锤出鲜血,眼神逐步涣散。  “回家睡觉吧小虾米,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在旁边看戏的八角帽们倚靠在吧台边,拿起一片脆角塞入嘴里,搂住了刚到的女伴。  “这就是你喜欢的废物?”青年的意识仍旧模糊,蓝洛抓起他的头皮,侧头,看着倒在吧台边上的女人,伸手拍打着这张脸,眼里全然是不解,“看看他这脆弱的模样,看看他的脸,你确定要喜欢他吗?你确定!我今晚就不会弄死他吗!”  “嗙!”  风声起,满是血污的头颅与木制吧台亲密接触,炸出更为凄美的血渍。  “不……”科琳娜捂着嘴摇头,呜咽的留下豆大的泪,眼里只能装下那个快要死去的青年。  蓝洛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直接深吸口气的回过头,拿起一个空的酒瓶,对准西蒙尼的脸就要往下抡!  “我答应了啊!”科琳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低头抓紧头皮,宛如即将就要疯掉。  瓶子带着烈烈风声停住,握在那一端的手用力用到微微颤抖,最终摔下酒瓶,拖起这个骗子的腿,把对方狠狠甩在地上,甩倒几张桌子和酒。  “Loud!”蓝洛狂怒地吼,狂怒的看着这个女人吼,“Loud!!!”  “我不爱他了!”科琳娜在崩溃中抬起头,红着眼眶,泪好似雨滴般的从脸颊上落下,“我真的不爱他……我不爱他了蓝洛。”  她最后再望向这边一眼;倒在血红酒水的西蒙尼陡然回过神,回应这双红润又脆弱的眼,挣扎的就要从地面上爬起来,就要去捍卫某些快失去的东西。  蓝洛低头看着,抬起足,慢慢印在这条死狗的脸上。  “啊…啊……”西蒙尼还在挣扎,咬的牙龈渗出血,双目死死突出盯着前方,盯着自己曾许下誓言要保护的女子。  只是他太弱了,就连脸上这只脚,他都无法挣脱。 .  “我不爱他了。”更多的颤音随眼泪一同出现,科琳娜有些无力的站起来跑出几步;哭着,抓紧蓝洛的衣服,看着这张阴沉又线条粗犷的脸,死死咬住下唇,“我真的不爱他,蓝洛,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不……”  心脏瓣膜在慢慢抽痛,被牢牢踩在地上的男人指甲抠在地板上,蹬腿,姿势丑陋的像一只癞蛤蟆。  蓝洛闻言抬起这只脚,刚往前,躺在地上的西蒙尼便剧烈的挣扎,又被另一位蓝洛的同伙单手掐住,以免影响眼前这片爱情的美感。  “你是认真的吗?”木板沉闷响动,穿着马甲,带着八角帽的蓝洛一步一步走到科琳娜眼前,看着这双为其他男人哭红的眼,闭目忍住某些情绪;放缓声音,向这一眼就让他深陷进去的人儿问,“你是真的可以,以后都不再见他,也再也不和他联系?”  “对了。”面前的女人刚要作答,他拍了下自己的嘴,回过头,对着还在地上挣扎的蒙西尼直接一脚踢得血花四溅。  “为,为什么不直接把你杀死算了!”  他跟着又抬起右足,背后的女子伸手将他搂住,泣不成声的,呜咽的讲,“我可以的蓝洛,我绝对可以。”  “吻我。”蓝洛拉开女人的手回头,八角帽帽檐在对方额前轻轻划过。  已是无法再拒绝了。  这个男人的双臂太过于炽热,科琳娜不知所措的回避这双眼睛,更像烫着那般避开脚边的目光。  最终,科琳娜被蓝洛摁着自己的头,把带着甜味的唇送了上去。  “噢~!”周边的同伴们笑着拍手起哄,整个吧台也在此时被酒馆服务员擦拭干净,仅是留着那点麦芽的香,以及点点血渍的红。  “你看呐骗子西蒙尼,你看,”结局圆满,掐着他的八角帽成员慢慢蹲下,把对方拖过来一些,在酒馆的木板上拖出一道酒精味十足的痕,“你的青梅竹马,你的初恋,她好像要因为你的谎言和盗窃……”戏谑的弧掀起,胡茬在烟味浓郁的光里更加暗沉,“彻底离开你了。”  话落,相拥在一起亲吻的男女身上笼上一层微光。  这光有些刺眼,让脸色紫红的西蒙尼扩散了瞳孔,又宛如断了线的木偶;一寸一寸的失去血色,就似灵魂都被抽走,成为最寂寥的空壳。  “带着你那可怜的自尊离去吧。”布满刀疤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这位八角帽淡笑的取出一只卷烟,直接坐在了这个废物身上;低头,用对方的头皮划亮火柴,点烟深吸一口。  近在咫尺的另一边,吻到有血味的蓝洛终于松开手。  卡琳娜在剧烈发颤,被他的体温烫得回缩,侧过头,不小心触碰到了自己竹马的视线,于是止不住的发冷,呜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刻,连接二人几十年的弦,终于彻底的断了。  ……  而后,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打湿了这位青年的眼,却唤不醒其眸底本该有的光明。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旁听的众人陷入沉默,接着,以欧康纳这名武夫最为愤怒——猛地伸手掐住这个弟弟的脖子,面色极其阴怒,从喉咙底压出低沉的嗓音,“这就是你隐瞒过的事情,这就是你那肮脏的人格!”  “你这是欺骗!”他勃然大怒的吼,掐在手里的人却是毫无反应的咧嘴露出笑,笑得毫无生机。  “我是呐。”西蒙尼转过头,看着姐夫这张暴怒的脸,笑着流出浑浊的泪,“我确实偷了赌场的钱,也在姐姐那里拿了许多的晶币。”  “欧康纳!”  声落拳出,一旁的巴里德立即抱住这只手;差点被这股力道把刚吃的早饭都打出来。  “你,你你你真的要打死他啊!”好不容易咽下喉管里的翻滚,巴里德看着全然暴怒的武夫,再看看讪笑闭眼的青年,直觉太阳穴发疼,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对!让他去死!”听见这道声音,欧康纳还在怒,只是一时热血过后,再无提起这枚拳头的力气来。  “我只是喜欢她啊……”  面对这样的生死一线,西蒙尼的眼里依旧没有光,从眼角滑落浑浊的泪,“我只是想要给她好的生活,让她吃得好穿得好过得好,这样也有错吗?”  “就依靠这样的骗?白瞎了她对你的信任和信心。”嗑着瓜子的莉莉忍不住了,白眼一翻,精准踩在了对方心脏的柔软处。  “所以呢?”他疼笑了,捏紧拳,想埋头,又因为姐夫的大手扼住颈脖而无法完成。  “你就是个废物。”莉莉吐出瓜子皮,语如刀,直接扎入青年的心。  西蒙尼闻声开始干咳,一次一次抽搐胸腔,调动着肺部,笑得泪更多,最后病态的吼道:“是!我就是废物!你满意了吗!”  “这怪我吗!!!”他倏地回头对着姐夫怒吼,狰狞的,不像是个人,“我每天看着那些赌客一天输上几十上百万,而我的薪水只有他们的千分之一,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我连我心爱女人想要的某件首饰都买不起?!为什么啊!!”  “那因为你自己!!!”欧康纳对着怒吼,举起耳光扇去。  双方就这般僵持不下,只剩耳光声清脆作响,还有带血的唾液在流。  “啧。”身旁人开始无奈摇头,只有某些真的珍视的人,把酸楚沉入心底半分。  “你骗了她什么?”车厢内沉默,一次颠簸,欧康纳终于松开了手,深呼吸一次,捏捏眉心,多望眼妻子弟弟的脸,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曾以为她是个只知晓金钱的女人,现在,你告诉我你才是这里面最大的祸端。”  “我对你彻底的失望了西蒙尼,你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因为你所谓的虚荣心,你再次让你姐姐与我拖入了深渊。”  话完,欧康纳这双粗壮的手臂就要往车门那边伸。  一旁安静吃瓜的莉莉立马唔囔的拍下他的手;咽下嘴里的果子,皱起眉说道:“别了别了,再怎么样也要到地方再说,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这已经关系到我们主人的声誉!”  “至于责罚……”他冷笑的看眼双目放空的青年,摇摇头不再说话来。  欧康纳听得沉默,低头动了动腮帮,忍住胸腔内的火焰。  巴里德一个个扫过他们的脸;笑了笑,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呢喃道:“如果是莫瑞斯,他会怎么做呢?”  他想的有些入神,马车“哐叽”一声,让其猛地往前扑去。  “谁啊?!”摔得晕头转向的莉莉最先发怒,扶正发型,直接对着车厢前面的木板一脚踹去,竟有了点领导的气质,“你他妈的不想干了!拉几匹马都能这样!”  他话说完,车厢的门被猛地拉开,紧跟着是一顶八角帽探进来,扫过这几个人的脸,最终在蒙西尼的脸上停了半响,有些直接的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这是加布力尔家,”  “你他妈的瞎啊!”莉莉的脚掌直接挡住了这位八角帽的话;若不是对方反应快,恐怕已经印上了一个鞋底,“看看我们在车厢外挂着的旗帜,看看!我们在车外挂着的!该死的!旗帜!”  车门被踹开,这个无畏的人儿最先下来,又左右转头,发觉许多八角帽从老街的各个巷口走出来,眼神不善的盯着这辆孤零零的马车。  “你们看你马呢!”莉莉直接点着他们开骂,又环顾一周,抄起马道边的一块马粪,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八角帽扔了过去!  “表子你找死啊!”有人忍不住取出腰间的短刃,可刚拿出来,一只更为粗壮的手臂已然握住了他,面色沉静的,将他手腕掰到疼痛。  “放开他!”周围的所有八角帽都怒了——听得火枪上膛的声音和各类刀刃出鞘的利响。  “你们想要动手吗?”莉莉见此更怒,未有清理掉手上的粪便,直直走向被欧康纳制住的家族成员,将剩余的马粪抹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刻,他点燃了整个战局。  “都给我停下!”  一道狂霸的势横扫这条街的人,欧康纳凝神眯眼,松开手,而后整个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在两秒后才显现出身形来。  “不错的武技。”  双方碰撞的风浪一圈一圈卷过老街,众人顺势聚焦,看见了分开站在马车两边的人儿。  “你也不赖。”穿着背带裤戴着八角帽的人儿抬起头,侧头吐出一口血沫,抬手止住了跃跃欲试的家族成员,“你是谁?”  “我……”  “你是住在这座老街的欧康纳对吗?我知道你,你之前是红鼻子波尼的房客。”背带裤打断欧康纳的话语,原地踱步两下,再看看他身边这位面色发白的青年,翘起了嘴角,“你怎么会和这名骗子小偷有联系,他是你的家人吗?”  话落,更多认识西蒙尼的人将目光投射在此人身上。  只一会儿,便让本就失魂落魄的人颤抖起身子,埋头藏住自主抽搐的面部,好似极度紧张的模样。  “对。”莉莉已经发声,且是轻蔑的,“他就是我主人的仆人的小舅子,你们在前天打伤了他,还抢走了他的……”莉莉回头看眼这个废人,还是嗤笑的讲,“爱情。”  “所以这件事情怎么说吧。”大肚腩莉莉拍掉手里的马粪,始终仰着头,尽量用鼻孔来看这个背带裤。  “主人?”背带裤看眼这辆普通四轮马车上的学院标志,伸手抓了抓鬓角,还是有些耐心的笑道,“我可以具体了解他的名字么?”  “简-艾斯。”巴里德接上话,微扬着下巴,有几分大管家的神韵,“我主人的名字是,简-艾斯。”  “噢……”听得这个名,背带裤瞬间歪头眯起眼睛,停顿片刻,伸手向那头的下属招手,默默听完对方的话;看着巴里德笑道,“你主人确实在这里,不过是在城中心的赌场商谈生意,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企图?”  巴里德陷入思索,旁边的莉莉不再客气,一面挺胸靠近,一面皱眉出声:“你说你马呢?有本事打死我。”  “来,”他将自己的脑袋敲得蹦蹦响,听得周边的八角帽默默咬牙,“打死我!请你打死我!”  “打啊!怎么不打呢?!”周边的帮派成员未有一个出声,莉莉撇嘴一脸不屑,拉过像死鱼一样的西蒙尼,伸手捏住后者的下巴,让其一个个的对准这些人,“来废物,把抢你爱情又动手打你的那些人找出来,别丢了我主人的名声。”  话完,莉莉就这样掐着青年环视,整条老街的气氛更为安静。  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斥着恶,每一只握着刀枪的手都在跃跃欲试。  一旁的欧康纳抱胸看着这些人,望眼毫无动静的背带裤,往前一步,牵动更多敏感的神经。  “让他们搜。”  越来越多的八角帽从老街的各个巷口门窗里探出头,黑压压的,在背带裤的声音里停住了更进一步的动作,“搜完我们再好好的谈。”  此番压力宛如实质,连同欧康纳在内的庄园众人忍不住分泌出细密的汗,只有莉莉一人,愈发兴奋的上蹿下跳。  “走啊!”这只“蜜獾”朝着要死不活的西蒙尼踢了一脚,“你说的那间酒馆呢?找出来!”手里人儿未有任何反应,他于是一耳光扇去,声音刺耳的吼,“你要不要爱情了啊!你的初恋还在这个狼窝呢!”  他的语刺痛了这个失魂人的某根神经,跟着,西蒙尼双目赤红的剧烈挣扎,挣脱了莉莉的束缚,朝着那间打烊的酒馆飞奔而去。  “科琳娜!科琳娜!”   空无一人的酒馆在这一刻吵闹,跟着进来的八角帽们冲吧台后的酒师摆摆手,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徽章,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有种无言的威慑:“继续睡你们的觉,这是加布力尔家族的事,各位听明白了吗?”  这群八角帽们掀开马甲露出腰间的短刀,让本就不想管闲事的店员们淡下了最后的看热闹兴头。  “科琳娜!”  西蒙尼在这间酒馆中焦急寻找,上楼下楼,踩着木质地板咚咚作响。  :。: aiyueshuxiang.com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可撤销 “她人呢?!科琳娜她人呢!”西蒙尼终是找不到对方,左右转头,气息有些癫狂的掐起一个面熟的酒馆员工,厉声询问,“科琳娜在哪里!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咳…咳……”  可怜的服务员被掐得眼球充血,焦急拍打这疯子的手,也未有任何看客上前来阻拦。  “嘿。”欧康纳将两人扳开,表情十足暴躁的扫视周边这些八角帽,直接抓起西蒙尼的领口,一耳光打停这有些失去理智的人,“他们的人就在这里,直接问他们啊,你是真的愚蠢到不可救药了!”  “蓝洛在哪里。”莉莉搭上话茬,看向领头的背带裤,侧头啐一口。  他的语像是石子落入大湖:周围人沉默的看着他,没有一人开口。  到此,莉莉有些乐了。  “你们……”他拾起吧台前的一张木凳,握住掂量两下,找准离自己最近的人,皮笑肉不笑地继续出声,“是不是活腻了啊?”  椅子被猛地甩出,就在旁边目睹全部的某个八角帽成员终是忍不住心底的怒意,抽出短刀就要砍掉这个狗杂碎的手!  欧康纳见此脸色一沉,从鼻腔喷出气,“呼”的一掌,往这人胸口拍去,势必要将其摁进吧台里。  背带裤跟着踏步往前,探出两指,脚尖虚点带起一阵律动,抓起下属往后一扔,自个身形又往右躲,堪堪避过欧康纳这道掌风。  “嗙!”木质吧台被一掌打得四分五裂,加布力尔家族的成员拔出刀与火枪;深呼海啸般的压力顿时席卷着欧康纳四人。  “你们找死啊!”莉莉气得嘴唇一哆嗦,在西蒙尼的愣神中继续抄起旁边的木凳,这次对准了带头的背带裤扔!  双方都已真怒。  背带裤见这木凳飞来不退反进;伸指一戳一扣,炸出一阵白灰,让牢固的凳子四分五裂,迸出锐利木屑。  “嗯……”呼吸方式再次切换,欧康纳迈步挡在三人身前,抬起布满老茧的双掌;抡圆一挥,将木屑尽数收入,捏成一团握在手心,开口向这群气息更加危险的狼厉喝,“你们当真不怕事情闹大是吗!”  “闹大?你觉得我们加布力尔家族就是任人屈辱的吗!”背带裤已然笑了,目光阴狠地瞪了眼该死的矮胖子,也不啰嗦,举手示意周围人别动,自己屈膝一跃,朝着欧康纳递出拳脚把式来。  两人体内的气血缓慢运转,一拳一脚皆是势之力内敛,逐步演变为单纯比拼拳脚手段的境地。  二人的拳脚风声喧嚣痛耳,好似两卷黑色旋风时不时相互碰撞,一时看呆了几乎未见过姐夫出手的西蒙尼。  精彩的缠斗还在继续,酒馆大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推开,紧跟着是一双毛发旺盛的手臂一左一右的抓住二人手腕。  “这么热闹啊?”阿瑟笑了笑,露出镶了金的门牙,又无声无息的震退二人,低头抚袖,环顾一周,向所有家族成员施令道,“都给我出去!”  “轰啦!”本挤满了人的酒馆顷刻空荡,他又看眼阴沉盯住欧康纳的背带裤,上前甩上一巴掌,制服这只头狼,而后向欧康纳四人出声:“我知道你们是简先生的人,给我一个理由。”  “为了公道!”莉莉往前踏出一步,深吸口气,只觉周边空气都清新不少。  “噢?”阿瑟闻言挑眉,回头看眼未有出声的下属,再次咧嘴露出金色门牙,“那你能告诉我,简先生让你来讨的公道,具体是什么呢?”  “唔。”莉莉一脚将青年踢到前方,也是此刻,巴里德才堪堪回过神。  眼里的青年面色发白得有些懦弱和青涩,阿瑟稍稍皱起眉,将目光移向欧康纳的脸半响,最后语调沉缓地开口道:“你说。”  “我……”喉管有些阻塞,饶是酒馆内仅剩下这六人,西蒙尼依旧察觉到了心跳的剧烈,还有某种自身不敢直视的,不敢面对的消极情绪。  “磨叽什么呢?”欧康纳要出手,莉莉快他一步的拍向西蒙尼后脑勺;终于十分不耐的抢先道,“你们帮派有个叫蓝洛的人抢走了他的女人,就在这间酒馆,就在前天晚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完,他从内兜小心拿出丝绸做的烟袋,动作娴熟的卷上一根草烟,大口大口抽起来。  “原来是因为爱情呢。”阿瑟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背带裤,抬手一指,语调不容置疑,“去把这个蓝洛给我找来,还有那个女人,一起带过来。”  “他们还差点杀死了他。”欧康纳忽然出声,脚尖踢向西蒙尼的脚窝,让其重心不稳的半跪在地。  “脖子,背,还有脑门,我赶到的时候他的血液已经溢满了砖缝。”布满老茧的手捧住这颗头,他开始一片一片的向阿瑟展示,“这里有许多能痊愈都多亏了我主人之前赐予我的宝药,我来此不是为了找寻麻烦,我知道我主人与你们领袖的友谊,所以我是带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如果是我这位弟弟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有多余偏袒。”  他收回手,背手而立的阿瑟听得轻轻点头,不由不多看了眼对方,再次露出金牙的笑道:“感谢你的理解欧康纳。”  “至于这个人,”阿瑟指着跪着就未站起来的青年,“他辜负了阿列克谢的信任,而且是在铂金赌场那样的地方记坏账,收取我们从不知晓的利息。”  “就这样说吧欧康纳,”这名家族的左右手慢慢踱步,一面从烟盒里取出香烟,一面声音平淡的讲,“我们早就西蒙尼与你之间的关系,也正是因为此,他才能得到阿列克谢的一些偏袒,毕竟你们身后的是简先生。”  火柴“嗤”一声释放热量,阿瑟甩甩手腕,深吸口烟;抬头呼出蓝色的雾:“铂金赌场牵扯到的关系太过于复杂,本来要处死六个,只是他贪走的钱不多,所以这件事情可大可小。阿列克谢最终还是放过了他,简单的揍了一顿,就扔出了赌场。”  “这件事情我会原封不动告诉我主人的。”欧康纳认真颔首,余下始终未插上话的巴里德有些懵。  阿瑟的笑意扩大,扔给对方一支香烟,又瞥眼逐步皱眉的莉莉,也丢了支过去,摇着头说:“但关于你说的这些额外情况,我们确实是不知情,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招惹到了这片老街来。”  “可能,其中确实还有其他事吧。”  烟头烫亮,肺部含着这片浓雾扩散,又收缩的,把它们顺着口鼻排了出来。  未要多久的等待,之前出发的背带裤便带着一个睡眼惺忪的人进入酒馆,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衣着凌乱的女人。  见此幕,蒙西尼的瞳孔骤然猛缩;颤抖着咬住牙,甚至双目通红地甩出涎水。  他朝着身材健壮的蓝洛撞去,疯狂的,张嘴要咬下对方的肉!    头发蓬松的科琳娜亦是回过了神,不由捂嘴摇头,一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一面要逃离这里。  “你马的!”  女人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了酒馆内,蓝洛瞬间回神,跟着面目狰狞如实质,举拳冲向这个疯魔的青年,当场就要给这懦夫把脑浆都打出来。  “啪!”在一旁的阿瑟一耳光甩晕他,跟着,那名背带裤也头低垂的离开了这里,向外面追去。  “是他吗?”阿瑟抓住蓝洛的领口,像是在市场里拎着羊给顾客展示。  “没错。”欧康纳抱住还在癫狂嘶吼的西蒙尼,回忆起之前那女人的着装和神态,不由心一沉,咬牙说不出多余的话。  静谧无人的酒馆开始吵闹了,莉莉和巴里德默默吸气,仅是投向蓝洛的目光,都有了刺骨的冷意。  独眼阿瑟的神情也一寸一寸阴郁,弹掉手中的烟,好似抓足球那般抓着蓝洛的头提起,望着对方十分不服气的样子,不由哼笑一声,将短粗的手指塞入对方嘴中;蛮横的,蛮横的掰下对方的一颗牙来。  “能听我说话了吗?”  血从指缝里滴落,阿瑟望着疼到全身抽搐的下属,再向欧康纳咧开嘴笑了下,朝着其怀里的青年招手。  “去吧西蒙尼,像个男人一样,像个男人一样解决问题。”欧康纳将西蒙尼推出,又扯住这立马要发疯的人,用力捧着对方的脸,红着眼低吼,“像个男人!像个男人一样给你爱的人幸福!”  他说完直接一耳光;双目赤红的西蒙尼看着他,缓缓消沉下眼里的红光。  人再次推出,被强拔出一颗牙的蓝洛死死钩住朝自己走来的废物,不知怎的勾勒出戏谑的笑,满是鲜血的,看的渗人。  “你知道吗西蒙尼,”他紧盯这张脸,不想错过对方任何的表情变化,“科琳娜,我已经品尝过了科琳娜,就在那个夜晚,那个你像只死狗一样逃出这条老街的夜晚。”  “哈哈,哈哈哈哈!”  :。: bidige.com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今日语 踏上深红色的毯。  简-艾斯步调平稳的走进会议厅,被迎面而来的木香味舒缓眉宇。  “简先生。”  衣着得体的仆人躬身邀请,这位生得桃花眼的少年侧起头,银色耳坠闪出冰冷色泽。  “我不知道今天参加会议的人会有这么多。”他看着阿列克谢发问,舒展肩膀脱下深色外套,露出质地考究的衬衣和琉璃金项链。  “有一些人临时想要参与,他们对我们无害,甚至能推动一些生意。”阿列克谢不露声色的装入对方的服装款式,八角帽帽檐遮住大半目光,坐在了主座左手边的位置上。  简-艾斯见此多看眼空无一人的主座,再对身后的仆人抬手,取出支细长的雪茄,看着火光将烟草燃出舒缓人精神的香。  浓雾在偌大空旷的会议厅上方游荡,静谧之中,阿列克谢叠起脚,从内兜取出烟盒放在桌上,继续观察着对面这个人。  这个,比预想中要好过许多的人。  “艾斯。”他出声,“这段时间你过的还好吗?”  “我?”简-艾斯仰起头,呼出一条浓雾,翘嘴露出阳光的笑,“训练,训练,训练,没有一丁点的空余时间,鬼知道我今早是怎么说服那个团队让出了这两小时。”  阿列克谢闻言点头,也跟着笑了笑:“看来查理-米尔顿确实很重视你,不过那味宝药,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想要听实话还是谎言?”简-艾斯抿出更无害的弧。  “谎言。”  “这是查理家族的炒作,她早已经锁定了我。”夹住烟的手搭在桌边,简-艾斯满脸笑意的看向阿列克谢。  双方有了片刻的沉默,之后,一同放声大笑起来。  “噢……”阿列克谢笑得人都在喘,脸颊瘦到颧骨都突出来,再配上颜色很淡的唇,竟有点乖的味道,“我第一次察觉到你是如此的幽默艾斯,噢……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他笑着掐灭烟,低头,棕色的八角帽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我只是实话实说。”简-艾斯幽默的耸耸肩,“不然这位查理怎么会如此的重视我,甚至为我搭建了一个团队。”  “是啊。”阿列克谢抬手往前止,又忍不住露出笑意,摇着头,慢慢平息下来。  些许玩笑结束,简-艾斯点点烟灰,抬起稍稍阴柔的眸子,问:“铂金他们呢?”  “他们在忙。”阿列克谢记住“铂金”这道称呼,张嘴带出浓雾,重归沉静的回应对方,挑明主题:“现在查理正在收购他们手中的股份,很快,这个赌场就要再多出一个姓氏。”  “这与我无关,我现在是她的第一骑士。”简-艾斯舔了下唇,掐灭手中烟,端起刚倒上的热茶。  阿列克谢不可否置,捏着烟沉默抽了几口,慢慢扩散胸腔的,看住对面这双眼睛,出声:“艾斯,我之前听说你与查理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真的吗?”  “那都过去了。”茶杯后传出声音,且平淡的很。  阿列克谢点点头,保持嘴边的笑意,好似开玩笑般的讲:“但是我还记得,这是克里曼沙亲自在某次宴会上点明的。”  “他好像说了……”对面人端茶的手微顿,阿列克谢垂下眼睑,嗓音低沉,“他本要约见查理-詹姆斯,就在这个城市。”  略微带着深意的话与茶杯磕出一圈涟漪。  简-艾斯品着口里这股香气,抿住削薄的唇,抬头接住对方的眼,也是直接地念:“人事就是这般多变的,现在查理小姐对我很不错,而且阿列克谢,我始终坚信我们之间应该存在了些许的友谊。”  “所以阿列克谢,在某些时候,我不喜欢在生意中掺杂感情,如果是私事,我觉得你可以直白一点。”  “这真是我的荣幸。”阿列克谢淡然回应,掐灭烟,往后靠了靠背垫,讲,“那就先从生意说起。”  他叩叩桌,会议厅内的仆人们四下散去,留下绝对安全安静的坏境。  简-艾斯转眸看着巨大的红漆门闭合,慢慢吸口气,将茶盘推过去一些。  阿列克谢始终看着他,从眼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支抛过去,再自顾自的点上,说:“你应该很清楚,铂金和摩帝马的志向并不在此,他们的本家只想将这里的产业快速套现,米尔顿给出的价码很诱人,但是查理-詹姆斯也并不想放过这块蛋糕,外加这个城市是我真正的故乡,所以。”他摇晃了下手,未有把剩余的话说出来。  “所以他将你推了出来。”简-艾斯接上话,嗓音沙哑,略微带有磁性,“想要你在明面上牵制住他们,他在暗处加快收购工作。”  阿列克谢沉默,简-艾斯吐出嘴里的烟,望着眼睛继续道:“你们可能低估了那个女人的实力和手段,我在这座城,至少有三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  “但不包括现在不是么。”阿列克谢用夹着烟的手摸了摸嘴唇,倏地张嘴,态度更加利落的回应,“我现在已经相信你了艾斯,我相信克里曼沙说过的话,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共同完成这场布局。”  “合作什么?”简-艾斯吸了下鼻子。  “查理-詹姆斯为我们所有的行动出资,你只需要拖住摩帝马与铂金,让他们在那纸契约上犹豫,然后再通过学院方向查理-米尔顿施压,我和查理-詹姆斯会在背后配合你。”  “听起来我一点都讨不到好。”简-艾斯露出温顺的笑,又玩味的挑了下眉——交织出突兀的矛盾气质。  阿列克谢闻声点头,举起另一只手,举起这份完美价码:“只要你点头,明天早晨就会有一笔完全干净的,且是十二位数的银行本票夹在你书桌上的某本书内。”  声落,简-艾斯完全顿住;安静了许久,收敛所有表情向阿列克谢发问:“我能知道具体是哪一家银行吗?”  阿列克谢摇头,将烟蒂插入烟灰缸,语调直接地讲:“这对你是百里无一害的事艾斯,查理-詹姆斯会庇护你,他与克里曼沙之间的友谊深厚,而且你依旧是查理家族战队的成员,依旧拥有在四国大展风采的机会。”他扔出一枚深黑色的纽扣,表情还是淡漠至极,“好好考虑吧,然后把你想说的话记录在其中,之后会有人从庄园里将它取走。”  “这真是令人吃惊。”简-艾斯捏住这精巧的巫师禁忌,多看眼对方,用打趣的语出声,“我从未想到我会受到如此多的关注。”  “你值得。”阿列克谢盯着他,下巴处的胡茬青色浓郁,“无论是对于那两位查理,还是对于这座城,你都是一个行走的金矿。”  “那对你呢?”简-艾斯笑了。  “我……”阿列克谢沉默半响,点上今早的第三支烟,说,“我们是朋友,也会是极好的生意伙伴。”  “真是个完美的答案。”简-艾斯略略低头,还是面露轻笑的拒绝,“对不起阿列克谢,查理-米尔顿现在对我很不错,而且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种鬼话,那我就告诉你,至少在她门下我还有片刻的安全感,与你们之间,我只能听见一个又一个口头保证,不好意思了。”  这位神体说完便拿出怀表,空空主座边的人儿未有丝毫情绪表露,只是侧头捏住烟深吸一口,低头看着外套上的扣子,平缓说道:“霍勒斯-阿德巴约-欧文会来到这里,他还有事情要与你说。”  “他也参与了?”简-艾斯抬起头。  “没有。”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烟灰,又露出那种笑,“现在谈论的是私事——他很想认识你,这段期间拜托了我几次,碍于情面,我便答应了他。”  简-艾斯听得摇头,笑了笑,重新坐回红木做的软椅:“那你应该支付给我薪水。”  “我已经在城市的另一头付完了。”阿列克谢安静看着他,眼神平静到似大海,“我绝不会欠你东西的艾斯,朋友之间应该纯粹,也希望你认真考虑这件生意,我拥有十足的耐心。”  对面人未出声,他拍拍手,解除了这间会议厅的禁忌,跟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将手掌搭上扶手,指尖轻轻摩挲这片光滑:“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的克鲁丹兄弟么?”  “我知道,大克鲁丹就死在你坐的椅子上。”简-艾斯取出一支细长雪茄在鼻前细闻,依旧没有向对面人分享的打算。  “克里曼沙是真的喜欢你。”阿列克谢听着一笑,望眼他手里的雪茄,转而问,“它很烈吗?”  “非常。”简-艾斯看阿列克谢一眼,重新站立在他身后的仆人为他点上火。  带有巫药香味的烟草缓缓燃烧,体内八门产生不安分的律动,连带正在被《钤虎》强化的气血,无声流动起来。  阿列克谢安静的看,最后起身扣起外套扣,在罗米的指引下朝着迈步而入的这一行人露出浅淡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霍勒斯先生。”  “你好啊,加布力尔先生。”  “谢谢你的关心,你最近玩得开心吗?霍勒斯小姐。”  “还不错。”  公式化的寒暄结束,带着金丝眼镜的优雅贵族笑眯眯的转过头,看着正站起来往这边靠近的少年,一双眼完全笑成道弯弧:“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简先生。”  “是呐,承蒙霍勒斯先生您的厚爱了。”  简-艾斯握住欧文的手,窗外的光芒正好,使其真如一只温顺的猫——灵动,溢满了少年独有的阳光朝气。  :。: bidige.com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别浪费 “喜欢这里吗?”  将弓箭抹上一层油,霍勒斯-欧文拉弦瞄准草原的远方,闭上一只眼,松开拉弦的手。  箭飞得有些高了,游荡在天空里的风清爽利落的裹住它把玩。  只是这层巫师药油诚心要止住风的玩兴,使箭落出一道抛物线的,精准插在了稻草人的心头上。  简-艾斯服了,抬手不停鼓掌。  周边人都有些惊奇的看他,再好生看眼几千米之外的小黑点,由霍勒斯-欧文身边的奥兰纳出声道:“简先生,你……能看清这片山坡上的情况吗?”  “是的,霍勒斯小姐,欧文先生这一箭正中草人的心脏,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箭术。”简-艾斯转眸回来,向他们微微一笑。  “噢……”奥兰纳不禁捂住自己的小嘴,又伸手拉住未婚夫的衣袖,往心爱之人身边多靠了靠。  “这是简先生的天赋琪琪,古兰神体让他拥有了不输于凶兽的敏锐感知。”欧文勾勒出温柔平和的笑,保持嘴弧,镜片后的长眸眯成更为无害的神采,“可惜你没有注意到简先生刚才的瞳孔变化,那是鹰才有的特征——它们的视觉机制与人不同。鹰眼中的世界更加丰富多彩,曾经就有一名巫师尝试用鹰眼代替自己的眼睛,最后好像是失败了。”  到此,欧文握住奥兰纳的小手,摩挲着对方食指上的宝戒,进而对简-艾斯含笑的说:“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相对于人类而言,简先生你应该能捕捉到更复杂的色彩,要是更进一步的话,那就是《帝国录》里记载的那样——如同夜髹那般,看见我们未曾知晓的第八种颜色。”  “那应该是……”他好好想了会,再点点头,像是好学生对答案那般的语气,“红色和橙色之间的细微差别吧,这里面应该还有很多种,你能具体跟我说说吗?”  话完,周边的仆人都为这位翩翩贵族的博学赞叹不已。  简-艾斯刻意歪头皱眉,看看有些胆小的奥兰纳,露出一脸无措的苦笑表情:“恕我不理解你的意思霍勒斯先生,嗯……您说的很多东西都是我第一次听闻。”  “那你应该强化这方面的学习。”欧文不可否置,拍拍奥兰纳的手背,往前一步,在让自己能更好观察这具代表人类极限的身体的同时,继续出声,“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有个规律可循,好比风为什么是风,火为什么是火。”  “它们都无比的奇妙。”  霍勒斯-欧文的目光太过平静。简-艾斯不由微蹙起眉,眸子沉下半分:“说句实话霍勒斯先生,我每天的训练任务很重,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要回到学院去。”  “你放心吧简,我不会占用你这么时间。”欧文推着眼镜笑了笑,在奥兰纳耳边柔声说了几句,便伸手往前,带着简-艾斯往白色布篷外走去。  迎面打来的风令人清爽,一眼皆是绿色的草原在风浪里递出一层层的浪花。  天高地远,这幅辽阔令人生得一种渺小感,使人说不出话来。  他们孤独的走上坡,几缕风打乱了桃花眼眸;让眸底的光彩更暗哑。  “你能看见彩虹之外第八种颜色吗?”欧文忽然出声,配有深棕色马靴的白裤带着一种休闲感。  茶黑色的眸子偏离,装入欧文的面容,之后的嗓音略有磁性:“我真切不知晓你的意思。”  “就好比现在。”简-艾斯抬起头,看着这份蓝天白云绿草,深色长套随风飘起一缕衣角,“我只能分辨出蓝、白、绿、以及些许的红,没有你说的那种玄妙。”  “所以霍勒斯先生,如果你是想要探索出这个世界的更高奥义,我认为我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毕竟……”他看向对方,“我没有您这样的博学,也不大喜欢花费时间在这样的事情上。”  “嗯哼。”欧文点头,再移动目光看向天幕,伸手动了下眼镜架子,笑容温顺的继续说,“那就聊点与我们休戚相关的事情——你认为人体的气血究竟是什么?换个层次理解,它究竟代表了什么?”  “气血?”简-艾斯不自主的停住了步伐,看眼注视自己的欧文,收缩胸腔呼出一股浊气,顺着自己这三年的学武经验,慢慢回答,“我认为这是一种增幅手段,它可以让人体暂时脱离某种限制,做出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欧文保持聆听模样,又等了一会儿,发觉艾斯只是看着自己不再张口,便无奈一笑,又笑眯眯的问了起来,“我之前听说,你燃烧气血后的增幅是六倍左右,在这样情况下,你的速度能达到多少?”  见到对面人不吭声,他旋即压了压手,吐词清晰的保证:“不必回避简,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只是武学上的心得交流而已,你也可以向我提同样的问题,而且我能保证我们这次谈话的隐蔽性。”  “以霍勒斯家族的名义。”  他点点自己的胸膛,完全真诚的挑不出任何刺。  简-艾斯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抿住唇,略略点头的回应:“按照我最近一次测试的结果来看,我目前已经能达到40米每秒。”  “这个数字很弱。”欧文闻声慢慢呼吸一次,背手望向天空,眉头微皱的深思道,“根据我私底下的统计,不依靠气血,武士的平均速度都能在10米每秒这个水平线,要是加上六倍增幅,更不应当是你现在这个成绩,而且你的纯身体素质要比同级别的人厉害的多,这里面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能彻底控制住这份力量,很多时候,它们都是自顾自的燃烧,只是看着很有气势罢了。”简-艾斯认真听完欧文的分析,看向对方,略略停顿的讲,“你好像对数字很感兴趣。”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热爱。”欧文笑着点头,面色温柔的缅怀,“我自幼就喜欢一件东西摊开的,直接的,明了的摆在我面前,我喜欢将它们细致到一个个精确的数字,这会使我莫名的感到舒服。”  “就拿武道来说吧。”这位时常挂着温暖笑容的年轻贵族眉眼一挑,配上斯文秀气的金丝眼镜,真是看着无害极了,“我先搞清楚了它的三个阶段——气血,势,再是真气。最后一个我也未曾摸索清楚,哪怕确实见过了许多人和书,也不想做出任何误导。至于气血呢,我喜欢清晰统计出它的各类数据,若要笼统点来说,大概是在容量、增幅程度、以及恢复速度这几点上下功夫。”  “这是确定明了自己的基础条件,跟着就可以在此基础上选择内宗法门:有人喜欢扬长避短,有人喜欢全知全能。法门的种类良多,但作用都不外乎为增强你对控制,理解你的身体,并伴有强化气血等等的辅助作用。”  “再说到武技,它最大的作用是能教会你近乎微妙的控制气血。‘集一点登峰造极’是任何撰写武技的人应当抱有的态度。这就好比你如今的速度是每秒40米,在习得速度方面的武技之后,你会对腿部的经络布局有更多见解,可能就是某一条经络路线的完全通透,就能使你达到五倍以上的差距。”  “这都是书籍带来的,也是你们老师维奇讲的非常非常清楚的东西罢。”欧文看着认真听到不想错过一个字的少年,眸底滑过一丝暖色。  “但我就是喜欢多听一些。”简-艾斯看着他笑,与蓝天里的朝阳无二。  霍勒斯-欧文睫毛颤动的垂下眼,推推眼镜,依旧节奏舒服的讲:“势之力的话牵扯到太多精妙的运用了,它打破了气血只能增幅这一特点,依靠势这个媒介变成能够离体外放的进阶手段,其中内容不是用三言两语能概括的,需要你学习一本本武技,吃透一门门内宗,才真正会有些许自己的心得。”  “整体来说,你的天赋确实极为出众。但是瑕疵太多,且经验极度匮乏。”霍勒斯-欧文再一次收录完简-艾斯的所有细微动作,语调更为平稳,“这是我对你武道上的看法,并且能为这样的观点负责。”  身旁人忽然间的冷幽默让简-艾斯不禁笑出了声,再摇摇头,面色明亮的回应:“你的总结真是一针见血,我很高兴你能与我说这些,至于我气血上的事,目前查理团队总结出来的是燃烧时太过于狂野根本不好控制,而且我修炼的经书又在助长它们的嚣张气焰,这也是查理团队在为我处理的问题。”  “这是个很常见的情况。”霍勒斯-欧文点点头,嘴角依旧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柔弧,“等你将这本内宗学到高层次自然会教导你怎么去解除,你只是需要时间和金钱。”  “所以我的压力是很大呐。”简-艾斯耸耸肩。  头顶的云朵不知何时挪开了,降下一缕阳光,把他照得眯起了眼睛。  “每个人都有压力。”欧文淡淡接上话,“但每一位武士的每一次爆气都会损耗经络,八门,以及骨骼,尤其些许本质霸烈的内宗与武技,它们对于身体的伤害是完全不可逆转的,这时已不是一两株生命类宝药能解决的问题。”他向艾斯温和一笑,语调放柔的继续讲,“而你能每七日便彻底推倒重修,你说会让多少武夫嫉妒你呢。”  “所以……”他看着对方,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又眯成弯弧,煞是亲和,“你可千万别浪费你这份天赋了。”  :。: bidige.com 第三百四十六章 认清点 白云尽头的光芒开始刺眼了。  本就绿到发油的草原更加明亮,令人如沐春风的翩翩贵族回头看向起点,转过身,朝着身旁人伸手示意下,开始迈步往回走。  简-艾斯表情平淡的跟随,沉默半响,向眼前的背影,用半个打趣的语问道:“霍勒斯先生,这里面也包括你在内吗?”  “当然了。”欧文停下来看艾斯,眼睛笑眯成弯弧,并未有丝毫遮掩,“严格来说我只能算是向往,这也是我总想见你一面的原因。”  旁边这双桃花眸子挑得有些阴柔,霍勒斯-欧文伸手抓住一缕要飞向对方脸颊的草根,用指尖碾碎拍掉:“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些私密点的问题吗?”  他出声,对方沉默,留下风还在绿草间欢快嬉戏,惊扰一些虫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被这抹温和看到脖子发酸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来,长呼口气,闷闷说道:“你想要问什么。”  “你每到维新的时候都会服用些什么,我希望你能具体到每一克。”  “大体都是生命类药物,”简-艾斯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在我经济拮据的那段时间,我经常是生吃药材,只要它蕴含磅礴的能量,不不不,准确来说,只要它能吃,我基本都来者不拒。”  “噢……”欧文微微抬起眉梢,最后嘴角下弯的表达自己的抱歉。  简-艾斯平静摇头,再思索了会儿,补充道:“之前我对这一方面的知识根本没有了解,之前都是……”他忽的踌躇,茶黑色的眸子也跟着黯淡无光,声音像是夜里的大提琴,细微又沉静,“就拿现在来说吧——基本上都是钻石三星左右的生命类药材,配上热迈厄斯-沙松的药方。我猜测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一名很好的武道师。”  “略有耳闻。”霍勒斯-欧文点点头,跳过对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某种情绪,用温和的笑意反问,“热迈厄斯-沙松是帝国有名的狂士,就算是钻石级药材,每周依照他的制药法配比,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了,而且根据我的一些资料调查,这里面应当还配有王冠级的药材,再加上团队等等的开支,总体来说,你的运气很不错。”他闻着从对方身体飘来的淡香,眸光深敛。  “所以我很感激我的主人。”简-艾斯抿出浅笑,未有多聊这个话题,“我的蜕体基本就是这样的流程,每个周日的深夜,先是饿,再会从心脏开始抽痛,跟着就能感受到体内的血液往心府聚拢,跟着是骨头,肌肉,器官。”  “在这个过程中,你始终会保持清醒,甚至能听见它们进食的声音。”  戴有紫色指环的指尖滑过胸膛,简-艾斯说着说着摇起头来,好似听见了风,好似在回味那种撕裂皮肉的痛苦。  霍勒斯-欧文无声收录他的模样,拿出怀表看眼时间,嘴角含笑的继续问:“那你在这段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吗?我的意思是……与人交谈之类的正常行为。”  “当然可以。”简-艾斯点头,“不过一般都疼到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那这个夜晚的所有事情,你也会有记忆对吗?”  “对的。”简-艾斯看他一眼。  欧文微微一笑,声音很低的继续说:“那你能否详细描述一下,你获得神体天赋的那个夜晚,有没有什么你难以忘记的细节。”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简-艾斯闻声便答,又倏地看住这翩翩贵族,眸光微闪。  霍勒斯-欧文笑了笑,转眸看向一望无际的草原,看向那尽头的朝阳,喃喃出声:“不用太惊讶简,这并不是很难得到的情报,甚至可以说,你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研究复制,我只是其中之一。”  声落,与他并肩而立的圆寸少年将双手拢进袖子里,木木看着前方,仿佛在找着他看的东西。  “按你这样说……”简-艾斯忽然笑了出来,“我的运气好像一直都挺不错的。”  “确实是这样。”霍勒斯-欧文淡淡点头,眼眸依旧装着远方,“你从天赋觉醒到名声渐起这一过程都被保护的很好,虽然拮据辛苦了点,但总体还是没有性命之忧。我猜测大学院那个冒险协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把你派出去也应当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头。”  话到此,他侧头,向艾斯认真道:“你应该感谢他们,是他们让你远离了风暴。”  “啊。”藏在袖里的手慢慢握起了,简-艾斯深吸口气的抿住唇,朝阳映在脸上,将深邃立体的五官显得如此耀眼。  霍勒斯-欧文的嘴角再次露出柔弧,脚尖对准简-艾斯这边,腰背挺直的继续开口:“简,如果资料和史书没有出错,你的五感应当敏锐到不可思议。这就会让我一直想着一个问题;这样的五感,被气血增幅后究竟能感知到怎样的世界。”  他始终捕捉着对方的所有举动,斯斯文文的金丝眼镜遮住那丁点暗光。  简-艾斯沉默的伸手找出细长的黑雪茄衔住,偏头点上火,看眼对方,眼中带笑地说道:“要不……我现在给你演示一下?”  这缕幽默将霍勒斯-欧文逗笑——低头摆手,面色温润的转身对准前路:“我不能附身知晓你的感官,而且这方面的描述,我也有许多苦体这一档次的口述,只是想听听你有什么不同而已。”  “这样啊。”简-艾斯舔唇吐出口烟,再用夹烟的手挠挠鬓角,略略点头的说道,“如果是超负荷运转,我甚至能闻到别人气血的味道,甚至是一些动作的前摇与经络突起,就像是课堂上维奇老师经常展示的人体脉络图,不过要模糊许多。”  “这已经是很精细的事情。”霍勒斯-欧文颔首,取出一根白色羽毛,放在简-艾斯面前展示,“当你完全燃烧气血的时候,你能看出它的具体纹理么?”  “不,”简-艾斯瞥了眼,“我能看见它深层次的东西,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它在我脑海里彻底摊开来向我展示,虽然我现在没有远转气血,但这一方面我的经验良多,也可以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我知道了。”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收敛,霍勒斯-欧文低头伸手推了下鼻梁。  “还有其他问题吗?”简-艾斯取出了怀表。  霍勒斯-欧文摇摇头,迈步往前,好似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简-艾斯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响;呼出口烟,抬腿跟进。  草原上的绿色清爽依旧,霍勒斯-欧文有些享受的眯起眼睛,语调始终温雅:“简,原谅我总是有些啰嗦。但你的主人查理-米尔顿真是个很有生意天赋的女人,当这个城传出你的报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相信一名初武能抵上这样的价钱。”  “而且她才不到二十岁,”霍勒斯-欧文指了指草原尽头那条山脉,“却掌握了近万人的性命。”  “这些事情我不大关心。”简-艾斯顺势望了会,最终笑笑,歪头吸一口烟,弹指将烟蒂粉碎成片;随风飘走。  “看来你对你的身体也不算完全了解。”霍勒斯-欧文推一下眼镜,望着对方停顿片刻,才建议性的出声道,“简,我觉得你应该学习一些有关于五感方面的武技,也许……你能更加清楚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书籍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你学的越多,越能发现自己的渺小。”  “谢谢你的建议。”简-艾斯点头,迎着清爽的风深吸口气,不经意的转移了话题,“我听闻你是霍勒斯战队的队长,但是你好像从未在武院等地方学习过,这让我也有一个浅显的问题,霍勒斯,你……或者说像你这样的人,都是怎么学武的。”  简的声音不大不小,宛如一根弦拉住了前方人的衣领,迫使他停下;慢慢转过头来。  “我吗?”欧文盯着他问。  简-艾斯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耐心模样。  风有些喧嚣了,霍勒斯-欧文盯着他的脸看了会,才笑眯了眼的回:“这是不是加尔-克里曼沙告诉你的。”  “是的,这件事情也仅限于我们二人。”简-艾斯低头拍掉长套上的草根,举起三根手指作保证,“我如今是查理战队的队长,这几天也听闻过许许多多的武士轶事,我听闻你是极强的武道新星,所以想多了解一些,多向你们看齐。”  他的意思简朴,于是霍勒斯-欧文收回目光,一面向不远处的未婚妻举手示意,一面吐词清晰的回答:“我从幼就被家族挑选出来派到特定的地方,在那片地方竞争,等到排名有些靠前了,才得以在家族强者的指导下学习,然后一直成长,再到如今这个年纪,开始逐步学习其他的事情。”  入耳的语简单易懂,简-艾斯摩挲了下手指,抬眸问:“你多大了?”  “二十三岁,刚刚踩在了参赛这个年纪。”欧文笑眯眼睛,抬手示意对方往前走,“其实我们的差别也不大的:家族培育的武夫基本在三到四岁就会定下基调,然后日复一日的练习,学习-家族让我们学习的所有。”  “要是真要作比较,那只能是我们的日常练习更加精细,像帝国闻名的武圣或者传奇,他们的门徒也大概是这样的优势罢。”  “不过你现在已经依附了查理,也正朝着我们的路前往。”  他话完。二人已快要走回白色布篷。  灌入肺的空气有股青草味,胸腔缓缓扩散,简-艾斯低头摸了摸鼻,瞧眼布篷下正在拉弓射箭的女子,语速有些快的问出最后一句:“我听说你与查尔斯在这座城有过一场较量,那他的实,”  他还未说完,前方人的步已停住,再回头,装入了他的样子。  沉默像一记拨弦摇曳着尾声,周围的风都在其中凝固了不再动弹。但不一会儿,金丝眼镜后的眸子便再次笑眯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呢,也让对方倏地握紧拳头:  “简,你与他之间,如今没有可比性。”  :。: 小书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小辣椒 天上的云有些暗了。  一行马车停靠在草原外的入口处,单看装饰马匹,已能猜到这些车辇背后的权势底蕴。  几缕微风飘散,负责掌马的仆人戴正深灰色的帽,张嘴打一个哈欠,再拭去眼角的泪,吧唧两声,双腿叠着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他望着上方的万里晴空,如是想到。  只是这样的悠闲未能持续多久,其他马车上的车夫个个坐直了身子,盘起马鞭握住,并将嘴里衔着的烟取下来扔在地上,各自搓搓脸颊,进入工作状态。  “霍勒斯先生,  真是很感谢您的慷慨。”  吵闹的风吹动垂在腿边的长套一角,简-艾斯看着身边这两位贵族情侣,微笑伸手,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不算什么。”霍勒斯-欧文伸手与之相握,感受对方掌心的滑-嫩,笑得更加温和,“我还要感谢你的分享,让我对人体这一方面的知识又精进了不少。”  “您这样说得我太惭愧了。”简-艾斯收回手掌,又对霍勒斯-欧文身旁的女士颔首致意;完完全全一礼仪优秀的贵族哥儿。  “那就下次再见了。”  扬着查理旗帜的马车停靠在身后,简-艾斯冲着二人摆了摆手,转身踏上车厢的阶梯,弯下腰就要钻入其内。  一道嘹亮的马儿嘶鸣声忽然响起,众人回头,原是一道身材火辣的倩影将骏马拉得翘起前蹄,化为一副英姿飒爽的画卷。  “伊芙特?”霍勒斯-奥兰纳看清了马背上的人,不由多望眼自家未婚夫。  霍勒斯-欧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便对那头马车的简-艾斯摆手,示意对方先走。  “你等一下。”  简-艾斯本来也未想掺和,却被这清丽的嗓音喊住;慢慢回过头来,无声看着正往自己这边走的女人。  她是一身贵族专用的丝绸马服——紫色花纹艳丽又不失端庄,海藻般的金色卷发垂在腰间,使这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更是纤细,一看就弹性十足的大长腿踩着高跟马靴往前走,仅仅是这火辣辣的身材,就已与清冷的气质交织突兀得更吸引人的眼球,令人有些不敢直视这份张扬。  更何况这张略显肉感的圆形小脸:小巧的鼻挺翘着,有一点儿雀斑,却是更显可爱,可水灵灵的杏眼偏生装着冰冷,腮帮又粉又嫩,很容易联想到上手之后的美妙感觉,至于抹了裸粉色胭脂的唇,则像极了鲜艳的花瓣。  她往这边来,一身深色外套的简-艾斯已闻到她身上的淡香,眯了眯眼,略略低头地拍打衣物,敛去桃花眸里的光泽。  “霍勒斯小姐,你是有什么事吗?”这是他们第二次对话。  霍勒斯-伊芙特在他身前站停,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他,终于盯着其胸前那个徽章问:“你现在是那个人的第一骑士?”  “没错。”简-艾斯的声音沉缓。  “哦。”霍勒斯-伊芙特淡然转眸,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扑打的鲜艳动人,诠释着某种难以驯服的野性。  “还有别的事吗?”不远处的欧文夫妇已经往这边走来,简-艾斯看了一眼,抬手向背后的车夫示意再等等。  “确实有事情要劳烦你。”霍勒斯-伊芙特握着马鞭双手抱膀,不理会姐姐姐夫的呼喊,直直看着这双线条阴柔的眼,语气直接,“请你回去书写一份信交给你的主人,告诉她,拜耳-查尔斯不是她的玩物,也不是她那些任劳任怨的下属,请不要用她那套自私自利的方式伤害,”  “请等,”  “不要打断我!”霍勒斯-伊芙特忽而翻脸,甩手挣脱姐姐的拉扯,语气中的命令成分更加的多,“按我说的做,把我说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写给你那个虚伪至极的主人!”  “伊芙特。”霍勒斯-奥兰纳再次握住妹妹的手肘,皱着眉,语气有些严肃的呵斥,“这里不是你任性的场合,你代表的是霍勒斯,你代表的是我们的家族!”  她再次拉动妹妹的手,可霍勒斯-伊芙特未有丝毫在意的盯住这个长得阴柔的男人,直爽得好似一颗火爆的辣椒,使人徒增燥热。  一旁的欧文极为不好意思的耸肩,简-艾斯左右看两眼这对夫妇的表情,抿住削薄的唇,转身往车厢里钻。  “你给我站住!”霍勒斯-伊芙特挣脱了姐姐的束缚,大长腿往前两步就来到简-艾斯身边;伸手,要把这个粗鲁无礼的人扳过来。  “你是想要钱吗?”她怒声问。  只是越过车檐的光线正好,让对方这宛如黑曜石般的瞳泛出幽深的光泽,像是冰冷刺骨的深泉。消瘦的脸庞虽是清隽秀气,却有着略略带有攻击性的深邃五官,特别是这张削薄的唇,薄凉无情到了极点。  他的神情平静到深邃,她毫无胆怯的与之对视并扬起下巴,一抹指环,取出大把大把的红晶往对面身上砸。  “伊芙特!”身后的姐姐真的怒了,伊芙特继续保持着高昂的骄傲,天鹅颈爬上绯红;呼吸着,露出玲珑瘦削的锁骨。  “这是你们的私事,与我无关。”简-艾斯淡淡一瞥,桃花般的眸子旋即勾勒一挑,像是挑在了霍勒斯-伊芙特的心尖,令她轻轻颤了下。  “你真是太无礼了!伊芙特。”  趁这份愣神,霍勒斯-奥兰纳将她拉得往后退一步,旁边观望的欧文慢慢上前,看眼在石子路上叮咚翻滚的晶币,对身边下属招招手,最后笑眯了眼睛,语气甚是真诚的道歉道,“真的很不好意思简先生,我会找个时间再好好补偿你。”  “不用了,这没有什么。”简-  艾斯立即摇头,望眼性格火爆的小辣椒,也懒得搭理对方,钻入刻有查理标识的马车里。  “别走!”霍勒斯-伊芙特回过神,踩得碎石子哗啦翻向两边,却被姐姐拉住。  “够了伊芙特,这一切真的够了!你是要为爱情失去一切才甘心吗?那个拜耳他根本不喜欢你!你何必为他自贱身份!”奥兰纳认认真真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由得皱眉,饶是未婚夫的安抚都无法平息怒火。  之后的争吵声依旧,石子路上飘起道道灰尘,将头靠在窗边的简-艾斯默不作声的听着耳边的风,深吸口气,伸手将窗帘放了下来。  “等会去把这笔钱取出来,当做与他们合作的本金。”他拿出一张薄薄的本票递给身旁的管家,又思索的端起面前的茶,低头呷了一口。  莫瑞斯看眼其上的十位数,于是停顿了会,对主人说:“我们不需要与查理小姐报备一下吗?”  “这份钱与她没有关系。”简-艾斯放下茶杯,指尖拂过有些湿漉的唇,阴柔的眉眼上挑,“之前联系的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在城东的切尔西庄园等你。”莫瑞斯看眼前方木板,再细心一点的将窗帘遮掩好。  于是艾斯往后靠住松软的背垫,十指相互交叉,忽而向管家追问:“我们这边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有的。”莫瑞斯取出字迹工整的表格,照着念道,“等会你还要为查理商会的新品秘药站台,他们的意思是你既然出来了,就顺路去参观一下商会,与几位和查理有生意关联的商户混个脸熟,轩尼诗在这座城新开的武器店也需要你去露一下脸,届时会回报给你一件像样的兵器,下午你的同学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要来庄园做客,这期间你还需要注射两次修炼秘药,并且服用路先生准备的疗养品,为今晚的武技练习做准备。”  他放下手中表格,面前的主人已经听得有些头晕,且止不住的摆手,用杯中茶,压住这些纷扰的噪音。  “这已是完全精简过的了。”莫瑞斯有些不忍的补充,“而且之后将会把频率降到每周一次。”  “我在那座赌场的对手呢?”简-艾斯抬起杯沿后的眼睛,好似两瓣桃花。  “目前还未找到,不过在这座城,您确实是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  “这些我并不关心。”简-艾斯平淡摇头,品着这股浓香,又眉宇微蹙地问,“薪火节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已经确认了一半,至于你妹妹与查理小姐的礼物需要你自行挑选。”  “蒂姆-奇得塔斯他们的呢?”  “蒂姆-奇得塔斯的礼物已经备好,这方面我还专门与管家学院的某位同学打听了下,至于那一位……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这些动作一定要快,我们的时间紧迫。”简-艾斯捏了捏眉心,恍然间发现管家一直看着自己笑,于是心底有了点微妙的预感。  “主人,查理小姐已经为你处理掉这个难题了。”莫瑞斯挤出浅浅的酒窝,两根食指轻轻点在一起。  “她?”茶黑色的瞳缓缓扩散,简-艾斯低头摸了摸鼻,又不知怎的笑了起来。  莫瑞斯被主人的“开心”感染,再次为其沏茶;心情愉悦的笔直坐在一边,不再发出声响。  :。: 小书亭 第三百四十八章 简先生的生意 切尔西庄园的花草属实凌乱的不像个样子。  越过这条野草枯萎的小路,漂浮着绿色浮藻的池塘不断有异味飘出,简直捏紧了简-艾斯的眉宇,令他是十分不适的吸了吸鼻。  本该是象牙白的庭院被风雨蚕食出一片又一片的暗黄,在这样的亭阁之内,几名衣着简朴的中年人聚拢在石圆桌边,各自聊着点什么。  “你好。”简-艾斯粗略扫过这些人的面容,之前的皱眉一扫而空,化为优雅温和的微笑。  “噢~”座上人被惊动;转过头来,好生打量着少年儿。  “你……”坐在正中间的肥胖中年人最先说话,又多望简-艾斯的容貌,不确定的说,“是我侄子推荐的那个,那个……”  “我叫简-艾斯,是资助你们生意的人。”简-艾斯微笑的接上话,再双手相握的站在原地等,等到这几个小声商量的人回过神,面上笑容都未有丁点变味。  “噢,我的天哪,看看我这该死的无礼。”肥胖中年人直接扇了下脸的起身,要伸手,又后知后觉的在衬衫上擦了擦,这才握住简-艾斯递来的手掌,无比热情的邀请对方入座,“您好简先生,我是切尔西的叔叔切尔西-鲍勃,你看起来与我的侄子年纪相仿,如果不建议,你也叫我鲍勃叔叔。”  “这是我的荣幸,鲍勃叔叔。”身后管家的眼神已有些不对,简-艾斯依旧保持着极高的礼仪素养,微笑的收手,再向桌边的其他几位颔首致意,之后看了眼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位木头,最终于莫瑞斯的服侍下入座,脱去了未有查理徽章的外套。  “你今年真的有十九岁吗?”  他刚入座,鲍勃身边的一位黑瘦大鼻子便忍不住出声了。  “是的。”简-艾斯抬手从管家那里接来一支已点燃的雪茄,向这群观察自己的老大叔们坦然一笑,摇手熄灭雪茄上的明火,擎着烟深吸了口。  “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这些针线手法我还从未见过呢。”另一个人一瞬不瞬的盯着简-艾斯身上的衣物,瞪大眼球,竟有点吓人,“等会你能剪下一点让我带回去吗?我庄园的裁缝手工极好,脑子也很灵光。”  “不好意思,这件衬衫我也很喜欢。”眼皮不受控制的抖了下,简-艾斯只能保持着温和笑容,慢慢顺出鼻腔内的烟,透过朦胧的雾看了眼旁边的鲍勃叔叔。  “啧。”切尔西-鲍勃总算止住这无礼的人——好生拍两下,向简-艾斯笑道,“那个……我们今天见面的条件是有点仓促啊,因为我们都不在这边住,所以找我侄儿随便要了栋房子落脚。”  “嗯,这些我也不大在意的。”简-艾斯摇摇头,再三确认桌上的叔叔们没了别的话,这才慢慢开口:  “各位叔叔,在我们的生意开始之前,请容许我做一下简短的自我介绍。”  缱绻的蓝烟从口鼻悠悠飘出,带着独特的熏香,在朝阳的光里消散。  “我的名字叫简-艾斯,目前是紫藤花武院的学生,在某次加尔家族举办的宴会上,您的侄子,”他向鲍勃点了点头,“切尔西-阿含图向我说明了你们目前所遇到的困境,于是我们就这件事情简略的探讨了会,总体来说呢,我对这门生意是有一定兴趣的。”  “那真是,”他说刚说完,另一位坐在这里的成员便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喜色。  “咳咳……”切尔西-鲍勃低头扔出几道眼神,打断自家亲戚的同时,向这位优雅至极的公子哥递出和善的笑,“艾斯,噢,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了。”简-艾斯点点烟灰,仰头看眼身后的管家;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鼻子便得到另一种做工昂贵的雪茄。  桌上的人都开始吞云吐雾,以切尔西-鲍勃最为放松的垮下肚腩,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艾斯啊。”他开始出声,手背上的毛发浓密,还戴有最新款的炼金腕表,“既然我侄儿已经详细与你说明了我牧场的情况,那我就在简单一点的补充些告诉你:在我名下的那块领地呢,因为常年大雪且天气极干,所以除了绵羊以外的畜生都不好存活,去年又赶上了鼠疫;整个牧场想要重新运转,需要的资金可是很大的哦。”  切尔西-鲍勃噘嘴吐出一团浓雾,小又圆的眼睛偷偷观察着少年的衣着材质,以及其颈脖上的华贵项链。  “大概是多少钱。”简-艾斯稍稍低头的吐出口烟,风轻云淡的让在座人生出一股莫名的信心来。  “五,”一个亲戚顺势就要摊开手掌,切尔西-鲍勃猛地将他拉住,再向简-艾斯咧嘴笑了下,语调实诚的讲,“差不多要八万枚红晶吧——从祈福巫师再到占卜巫师,还有陆陆续续的工人、房屋搭建、小羊羔、以及饲料等等等,反正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他说完就砸了下拳头,好似在叹息着生活的艰辛。  简-艾斯扬起浅浅的弧,往后靠住椅子,身后的管家又贴心的拍去其刚沾染上的灰尘。  “鲍勃叔叔,我就这样与你说吧。”简-艾斯看了眼切尔西-鲍勃的腕表,“我预计在你们这片牧场投入三亿的资金,占股百分之二十,而且,”他用眼神止住了切尔西-鲍勃的声音,语调平稳的继续道,“而且我希望各位能够搞清楚我这样做的本意是什么。”  指尖扣桌,雪茄的烟灰坠落,荡起一圈好似有魔力的涟漪。  “我这次出资,仅是珍视我与切尔西-阿含图之间的友谊,我们是一个学院的同学,这已是极其难得的一种缘分。我从未想过自己要拥有一个牧场,也没有任何兴趣去了解一只绵羊的成长经历,更不会干预你们牧场的任何事情、插手你们之间的任何决断。这就像我与切尔西-阿含图之前商谈的那般,我仅仅是因为你们有资金方面的问题,所以才出手帮助。”  简-艾斯最后再吸口烟,不露声色的收入桌上所有人的表情,“三亿收取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这已是帝国少有的慷慨行径,如果你们愿意,我们现在就能签订契约。”  “毕竟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打一响指,站立在其身后的莫瑞斯将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放在切尔西-鲍勃眼前。  桌上这几位中年人旋即探头围了上来,在小声交谈的同时,不断向这位少年递去目光,好似要一次性将他看透。  等待总是枯燥乏味的,简-艾斯拿出兜里的怀表看了眼,再转头观赏这片无人搭理的庭院,想要从这些茂盛的苔藓里找到自己中意的美。  “艾……”切尔西-鲍勃发话了,“简,我承认你的契约确实很有诚意,只是三亿这个数额是不是太少了点,就单论上次鼠疫导致的弊端,我们都需要比这个更多的数字才能正常运作。”  “那就四亿。”简-艾斯盖住怀表,狭长的眸子在阳光里显得极其深邃。  “啊……”切尔西-鲍勃有些懵,跟着机械性的点头,一时忘记了拉扯,“啊,啊啊,那我们……”  “是可以签约了。”简-艾斯淡笑地伸手一抬,怀表滑入了兜。  莫瑞斯将契约拿回来重新修改,再放在主人前面,等到其写上自己的名字后,把这份价值数亿元的契约工整放在了切尔西-鲍勃面前。  幸福来得太快以至于有些不真实。  坐在圆桌上的牧羊场场主们各自传递着全然懵逼的眼神,最后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在这张契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做生意都是如此豪爽的吗?  切尔西-鲍勃耷拉着肩膀往后靠住椅,双手自然下垂,再转动眼珠的,发现周边的亲戚都是这样一幅怀疑人生的样子。  于是他不由再次看向少年,看着对方的面色如常,忽而觉得自己费尽心机追求来的数额在其面前就好似一枚白晶。  实在想到这样的落差,这位从事牧羊事业大半生的人儿终是露出苦涩意味浓厚的笑容。  可能……这就是真正翱翔在天空的雄鹰吧。  他悄无声息的想,抬手用袖口擦拭掉脸颊上的油汗。  禁忌成立的契约在阳光下无声自燃销毁。  整张圆石桌陷入某种怅然的安静,简-艾斯伸手摁上桌面,起身,始终未动过的茶杯“咣当”一下;斜盖着的茶碗盖子也“咚”的一声,翻了过来。  “鲍勃叔叔。”他低头整理好衣物,一面配合莫瑞斯穿上外套,一面将一张薄薄的本票压在桌面上往前送,接着对还有些失神的肥胖中年人露出礼貌的笑容,“生意这边的事情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之后我还要回学院练武,所以……我只能提前庆祝我们的合作愉快了。”  简-艾斯说完伸手,这时的切尔西-鲍勃动作极其敏捷的站起身来,笑容竟有了些许谄媚:“好,好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关于牧场方面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做好,保证您这笔投资会得到回报的,而且我们那个地方的羔羊每年都会产出……”  “到时给你送……”  背后的牧羊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少年走得干脆,七转八转地走出庄园大门,钻入了路边的马车里。  :。: 小书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凑巧 车厢微微摇晃。  莫瑞斯透过窗看了会外面的街景,弯腰坐下,向正在假寐的主人悄悄射出几道眼神。  “有什么话就说。”仰靠在松软垫子上的少年沉沉发声,喉结上下滚动,锁骨上的项链金光闪闪。  “主人……”莫瑞斯被刺眯了眼,于是抬手挡在脸侧,说,“我认为你这次的投资实在太过任性了,我们完全可以再争取更多的利润。”  “这并不是小数字,足够庄园大半年的正常运转。”  他话完。座上人依旧闭着眼睛,指尖不急不缓的叩击着扶手,有半边身子曝露在阳光里,透出沉稳的气质。  “这不是我们的重点。”狭长的桃花眸子睁开,纯色眼瞳装入管家的模样,“做生意首要考虑的是风险,克里曼沙为我搭桥的这些关系是十分稳定,这本来就是人情世故,是人情带来的生意。”  “虽然,他说了将成本控制在3亿左右。”  回忆着某个喜欢咬雪茄又咧嘴笑的胖子,简-艾斯握住扶手往前倾,莫瑞斯将刚泡好的热茶递到他手上,再双手握住的保持聆听样子。  忽而有些想抽烟了。  简-艾斯摩挲手指,抬头看眼窗外的朝阳,慢慢抿住了唇:“我们不仅要赚钱,更要照顾那位切尔西-阿含图的情绪,现在让出的这点利润根本不算什么,就算这些叔叔真的要定了八万枚,我也会将这份钱如数送到他们的手上。”  烫香的热茶入喉,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眸里的碎影。  莫瑞斯愣愣看着主人这幅模样,于是慢慢抿出酒窝,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咀嚼学习,一面又一面的思索背后的含义。  车厢气氛安静,简-艾斯放下茶杯,不露声色的抹了眼沉思的管家;语调平和的继续开口:“这些人终生是牧羊人的,没有见过大风大浪,切尔西-阿含图那里记得带上礼物,下次的聚会……帮我拟定一份邀请吧。”  “我知道了。”莫瑞斯认真点头,伸手拿起茶壶,一面给主人添上,一面语中带有笑意的讲,“我会向学院内其他管家同僚打听,让您与切尔西先生的友情比之前形容的还要深厚。”  “那真是谢谢了。”简-艾斯瞪了眼这管家,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嘴角的弧度压根藏不住。  “这边查账的人也不要自己去安排,将今天签约的消息走几条弯道透露给切尔西-阿含图,剩下的事情,你全权替我处理。”呼出这股浓香,少年的声音平缓带有磁性,“只要记住一点:看碟下菜。”  “我明白了。”一旁的管家缓缓点头。  此时的阳光与风都清丽高爽,徐徐前进的马车不断将窗帘逗得飞高起来。  兴许是金钱落袋的声音有些美妙,简-艾斯心情极好地看着这些流动的景物,轻轻扣桌,想起了另外一件人事来:“欧康纳他们那边,应该处理好了罢。”  “他们今早迟我们一点出发的。”莫瑞斯正在清洗茶具,“根据您与加布力尔现在的关系,这条老街的帮派成员很难对他们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还会有意外情况?”  “有这个几率,毕竟莉莉和他们在一起。”莫瑞斯颔首应下,再用热水泡着小茶杯,将中庭那一套的精髓学了份七七八八。  简-艾斯到此翘起唇,探手掀开点窗帘,眯眼接受上方落下来的阳光。  “真是有意思。”他喃喃自语,旋即搓了下脸,目光认真的问道:“有关于贸易官的事情,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沏茶的手陡然顿住,莫瑞斯沉默半响,再为主人添满茶水,说:“还没有,能满足您要求的人选大体都薪水较高,就算有一两位感兴趣的,他们都……”他闭上了嘴。  座上人无声听着这道语背后的意思,慢慢扩散胸腔,目光放在莫瑞斯身上片刻;转眸,不再张口。  “您觉得内史密斯他们怎么样,”莫瑞斯未有忍住这点点挫败感,“这对双方都是百里无一害的事情。”  “不可以。”简-艾斯言简意赅;漆黑的瞳又掠过这张爬上些红丝的脸庞,慢慢深吸口气的,调整了耐心,“他们是纯粹的武士,而我们接下来面对的这几个商人都拥有一定的贵族头衔,有许多更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老人,对付他们,我们需要专业人士。”  “我知道了。”莫瑞斯抿住酒窝,戴着白手套的手交叉放在腿间,长叹口气,慢慢陷入思考境地。  简-艾斯未有多关注,仅是面容沉静的看着窗外的风,眼神空洞了不少。  马车继续安静行驶,杯中茶在这份摇晃里溢出点点香味,之后的水珠又被斜射进来的朝阳映衬到刺眼,好似一颗颗上好的珍珠——轻颤的,倒映出座上人的样子。  这是陡然间的急停;整个车厢都哐当一阵响,令主仆二人回过神,统一将目光放在车窗外。  “你们找死啊?!”  这座庄园大门前的情况有些热闹,策马的车夫收起马鞭,盯着这群聚在一起围成圈的下贱仆人,扯开嗓子怒骂,“知道这是谁的车吗!下次直接撞死你们!”  “嘿……”一名牛高马大的庄园仆人抬起头了,直直盯着车夫看,刚欲张嘴,就被另一位同僚拉住胳膊,对方更是在不停的摇头。  “这是王都的查理。”同僚动作隐蔽地指了下六驾马车上的旗帜。  这名仆人旋即回神,整个身子一哆嗦,有些许谄媚的挠了挠后脑勺,缩着脖子,伸手示意车夫继续往前。  “什么东西。”车夫盯着他们哼出鼻孔里的气,刚要甩鞭,某个被围在圈中心的人儿突然发力,在吵闹的人声中顶开这些贱仆往前埋头奔跑,跟着一个重心不稳的扬起路面上的灰;就要把头颅往马车的轮子上撞。  “咴儿!”刚要起势的骏马被吓得翘起前肢,也多亏了车夫的地道手艺,不然真是要把车厢都带起来!  “你们……”车夫是真怒了,收起长鞭,直接从辕座跳下,面色铁青的走到这身影狼狈的人儿跟前;收录对方的衣着,再顿在原地,面上挤出一丝丝疑惑的皱纹。  “是出了什么事吗?”镂空花纹精致的车门打开,莫瑞斯顺着车梯落地,抬起头,将这些仆人的脸一一扫过,而后记住庄园门匾上姓氏,背起手,示意车夫继续赶路。  “打死那个小畜生!”  他们刚迈步,作为整个庄园的主人罗特斯带着愤怒的情绪震痛众人耳膜。  他双目赤红的推开挡路的仆人,紧跟着一面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面目光如电的寻找着某个人的踪影,并在挪到莫瑞斯二人的脸上时,声音森冷的低吼道:“你们就是这小畜生的帮手吗,都给我留下!”  从庄园传来的哭嚎声更加刺耳,他毫无修养的伸手指住莫瑞斯,掀起喉咙底的嘶嚎:“抓住他!给我抓住他们!”  其语如快鞭抽动,只是周边的仆人无一人听令动手——皆是目光飘忽的望着某处发呆,好似这辆六驾马车的周围有什么恐怖禁忌那般。  “你们聋了吗!”罗特斯更为狂怒的吼叫,白色的内衬领口完全敞开,露出脖颈处的抓痕。  “主,”有一位老资格的仆人小心发声了,“主人,他们……是不小心路过这里的行,”  “你聋了吗!”罗特斯用响亮的耳光止住老仆的话,宛如择人而噬的狮子,继续点着已停在原地的管家,声音血腥的嘶,  “他们车上的标识是查理。”  这道声音定住了庄园主的身形,那带有魔力的字符闷闷敲在其眉心,紧跟着消退了他面上的潮红,清理了他眼里的血丝,用刺骨的白冷,重新粉刷这个贵族的脸。  “查理?”空气安静了半响,罗特斯侧头看向仆人,又望眼在那头平静注视自己的管家,猛地深吸口气,抡起耳光打在了仆人面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我……”收得无妄之灾的仆人苦辣了脸,捂着两片脸颊,略略低头的退了下去。  “噢…噢!”这会是真的尴尬了,罗特斯搓了搓手,嘴唇颤抖的扯出十分难看的笑,并命令双腿往前,慢慢来到了这个管家前边,飞速打量对方的衣着和马车上的旗帜徽章,前脚掌在路面上搓出一道浅印子。  “噢……”他再次失语。  已注视了他许久的莫瑞斯慢慢移开目光,指了指身后的车,语气极淡的问:“请问我们可以走了么?”  “当然了!”罗特斯立马哈哈大笑,搓出了汗渍的手掌一拍,顺带动静极小地看了眼背靠在车轮边的,满身是灰尘的狼狈少年,终而退到一边,露出了贵族独有的优雅笑容来,“很抱歉因为我这一点私事打扰到了你们,请你代我向这辆车的主人传达我最诚挚的歉意,我叫罗特斯-伯格可,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我会传达你的歉意的。”莫瑞斯没有任何与这个贵族对戏的欲望,看眼车夫,转身就要踏上车厢的梯子。  只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掀开了窗帘,露出狭长深邃的桃花眸,毫无感情波动的看着倒在下方车轮边的少年,慢慢垂下了眼睑。  风近乎安静了。  靠在车轮边的威尔莫特-披得愣愣仰头看住他,浑身白灰的,合上了唇。  :。: yyxs.la 第三百五十章 太过脆薄 马车还是走了。  溅起灰,在许许多多人的注视下消失在金色的朝阳里。  抱着孩子的夫人就这般看着,直到自家儿子细微哭咽一声,才倏而回神,蹲下来掀起儿子的裤脚,面色心疼的看着这块乌紫,伸手按住其内的些许血迹。  她这样无疑又激起了孩子的哭声——就像是一道擂鼓砸响在周围仆人和罗特斯的耳边,使之前未完的人事又继续。  “你这家伙……”  面有横肉的仆人握紧短棍走近这只瘫坐在地上的土狗,盯住对方这张脸,顺势就要往后者的膝盖上劈。  “行了。”罗特斯-伯格可忽地将恶仆都叫住,面色铁青的把个子快到自己胸的儿子搂进怀里,摸着这个小心肝的头,再拍了拍其的后脑勺,说道,“把今天的薪水结给他,剩余的事上报给紫藤花武院,解除与他之前的契约。”  “哦。”举着短棍的仆人张了张嘴,最后望眼这好似死去了的狼狈人儿,与持着器械的同僚一同散开,回到了庄园。  他们走得干脆,连带脚后跟踩出来的灰都不屑停留在对方面前,只有一两个好事的回头赏个鄙夷的眼神,将庄园铁门拉上半边,使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喏。”最后走的管家扔出几枚红灿灿的晶币在地,利落转身,又不晓得怎么回事的停住,偏过头,嗤笑着道,“回去好好感谢你刚才那个同学吧,同样是帝国,”  “滚啊!”瘫坐在地上的少年勃然的吼。  管家吓一大跳;于是惊愕的看了眼这疯子,一面摇头,一面嘀咕着“这是傻了吧”,“真晦气死了”之类的话,终于抬步离开了这里。  只剩地上的尘,又接住一滴混着血的水渍。  庭院走廊,跟在丈夫身边的夫人忽然抬头,看看丈夫铁青的脸,佯作不经意的出声:“诶,路堤都被这畜生伤成这样,我们怎么就算了。”  “唔。”丈夫被钩紧了眉,眼神冰冷的映入背着儿子的仆人,捏住袖口,表情不快的回道,“他毕竟是紫藤花武院的学生,刚才顺路的那个,倒是提醒了我,要真的打出什么大问题,那就有点麻烦了。”  “他是个屁!”勾住仆人脖子的小孩回过头,面上还有一块擦痕,表情恶狠狠的像只狼崽,“我以后打死也不去紫藤花武院了,那就是个垃圾地方!我要去以赛亚神奴!我要去希德赛龙堡!我要打死这些紫藤花的人!”  “行了!”罗特斯-伯格可怒叱一声,“不要以为赢了一两招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你真以为那座学院的都是他那样的货色吗!”  “整天争胜斗狠,你迟早有一天要被别人打死!”  “这也怪我啊!”罗特斯-路堤的脾气也上来了,回头大喊的顶撞父亲的语,“我哪知道他打着打着就动真格,他本来就垃圾啊!欺负我一个武士学徒算什么!等我追上他,一定要一拳就把他打趴下!”  “你……”罗特斯-伯格可还要怒。  身旁的妻子伸手拉他,心疼儿子脸上的伤,态度也在慢慢倾斜:“行了行了,本来就是这个畜生的不对,说好的教会我家路堤,结果连我这个女人都能瞧出,他恐怕还没我们庄园的护卫有本事。这本生就是顶尖学府的人……切,切实是太让人失望了。”  她话完,默默跟在旁边的几位仆人隐晦交流几个眼神,皆是藏起了嘴角的笑。  作为庄园主的的罗特斯-伯格可亦被点了下心坎;不由深吸口气,闷闷握住衣袖,缓缓摇头道:“这倒也是我的问题,贪了点小便宜,却是搞忘了狮子堆也有病死的没牙的,不过也算是福祸相依罢……”他看向仆人背上的儿子,再也藏不住那点骄傲。  “他还能是狮子?”罗特斯-路堤生生被这个单词刺痛了伤,直起腰,往后看着爸爸妈妈,喋喋不休的怒吼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又基础差劲的傻逼!他就是条土狗!又脏又恶心的狗!”  “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行了行了。”旁边的夫人劝住这对火气都旺的父子,轻啐一声,握住自己丈夫的手,眼眸轻闪了下,说,“诶,伯格可,我看听你说,那个路过的也认识这个学生吗?”  “他……也是紫藤花武院的吗?”  记忆中的脸五官深邃,像是中庭与波斯的混血,尤其是轮廓分明的脸型,下巴像是刀锋那般冷峻,生生突出一种高级感,仅是不说话的冷着脸;如墨的眼瞳就已经活了过来,带着幽深的冷,仿佛一口寒潭,时时刻刻都充斥着禁欲的气质。  也就这一眼的光阴,她承认,已是极难忘记的了。  “嗯。”罗特斯-伯格可点点头,压根没察觉到身边妻子的情绪。  “那我们可以问一下他吧?”夫人继续追问,对自家儿子武道的关心不似作伪。  “他?”蓦然想起那抹旗帜,罗特斯-伯格可停住往前迈的步,望向妻子,最后竟是苦笑的哼了声,“那是顶天高的人,雇佣他,把这座庄园割一半送给他还差不多。”  “切!爸爸你又吹牛了!”罗特斯-路堤立马嚷嚷,举起右拳宛如喊口号那样,“天天净跟我说外面的人有多厉害多厉害,我看你就是怕我出去打伤他们让你赔钱!你这个小气鬼!挡住我的成名之路!你有本事就让他来!就用学徒的手段!打赢我你再给他钱!”  “你……”罗特斯-伯格可一次被气笑,指了指儿子的脸,讲,“你呀,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才了?别人那是百年难遇的古兰神体,是整个帝国都找不出第二个的顶尖天赋!别人的每一场比赛都能让王都贵族慕名而来,你能有他的边,我就是每天吃黑面包也要把你供出来!”  “真的啊。”  有两道声音一同发出。  夫人微微睁大眼睛,伸手拍断儿子要说的话,眼珠一轮,稍稍压低了声音的向丈夫讲:“那我们刚刚做出的事,不会惹到什么麻烦吧。”  身旁的丈夫沉默了半响,她收入对方的样子,某种心思更加活络。  “这正是我有些担心的。”罗特斯-伯格可看眼前面的仆人,于是停住步伐,转身正对着长廊外边的池塘和花草,一帧一帧的好好回忆,终于摇起头来,“他们两个不大像是关系亲密的样子,像那种人……也不可能会与他混到一块去。”  “毕竟看见四五枚红晶就走不动路的人,属实是太丢人了。”  “那你还雇这个畜生。”夫人翻了个白眼。  罗特斯-伯格可无奈苦笑,不由回忆那天的宴会,啧了一声,讲:“要不是因为简-艾斯和那群继承者一同出席,导致整个大厅乱作一团,个个都在争抢拓宽关系,我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货色蒙住了心眼。”  “他们是一个班的?”夫人默然记住这个名字,多瞧眼丈夫,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且立场鲜明,“刚才外面的车子的旗帜分明是查理,难不成他也是个贵族后代?是南方还是北方的?要是北方……与加贝帝斯有关系么?”  “他现在是查理-米尔顿的第一骑士。”罗特斯-伯格可慢慢颔首地答,“自身没有什么背景,仅是个南方的平民,不过很会依靠自身的天赋和名声来经营,先后与几个大财阀的继承者一同露面,而且存在感不弱,就连加布力尔家族的那群暴徒,他都能玩到一块去。”  “噢……”夫人捂住了小嘴,看看前方的儿子,一时说不话来。  罗特斯-伯格可握住她的柔荑,顺着其的目光侧头,有几分叹息的说道:“这些还是别说了,路堤若能学到简-艾斯的六七成,我们这个家族,可就真要更上一层了。”  “只可惜神体只有一个,像简-艾斯这样的武夫,也为数不多呐。”  罗特斯-伯格还在叹息。  另一条街的烟火气已是鼎盛得要快突破暖烘烘的朝阳,与各式各样的彩色布条和车声人声融在一起轻舞,用灿烂热烈的喜意,终而复始的渗透这一整条生意街。  腰杆笔直的管家已指挥着马车去专门的地方等候。   简-艾斯看眼莫瑞斯离开的方向,低头整理下黑色手套,再扬起下巴,向面前的贵族们微笑点头。  重新披上外套的他有种二十年前贵族们最喜欢的那种调调——长款花纹外套,领子立得极高搭在了脸颊两侧,油到发亮的圆头马靴,还有那围在衣襟衣袖上装饰用的网眼结构的亚麻线手工钩花,让默默观察着他的这些老牌贵族都忍不住在心底点头。  毕竟这种做工繁复、耗时冗长、价格昂贵的蕾丝花边已是皇宫贵族的第二道名片——衣服上的蕾丝使用越多,则表示身份越高贵,有许多热爱标榜自己的高调财阀,更在袖子、领襟、袜沿处都围得满满当当,生怕了低人一等。  而简-艾斯这般的高品质细节追求,显然正对了轩尼诗伯爵的胃口,于是笑容满面的张开手,向对方展示自己的热情:“你好啊简先生,欢迎你见证这次的生意起航。”  “这是我应该做的。”嘴角勾勒出一道浅弧,简-艾斯的笑容找不到丝毫瑕疵,“查理与轩尼诗一直都是关系亲密的合作伙伴,作为我主人的第一骑士,我理当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哈哈哈。”轩尼诗伯爵拍着他的手大笑,再侧身,向对方介绍此次宴会的主要宾客。  :。: yyxs.la 第三百五十一章 虚荣 头顶的阳光毒辣。  已不知是怎样回到了学院。  天儿太热,威尔莫特-披得的体温太凉,每一步都留下一丁点的血,黏在地上,散发出铁锈般的腥味。  他不大想回到庄园了,想到那座狗眼看人低的地方,想到那个骄傲到令人作呕的小孩。  再想到那辆马车掀起的冷漠的灰……  心脏忽然剧烈的疼,他捏紧了拳,咬紧了腮帮,拼死埋头忍住喉咙底这声压抑的怒吼,生生憋红了脸,刺红了双眸。  “披得?”有熟识的学生见到他,旋即伸手,露出笑,声调正统地打着招呼,“你不是去工作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这位帝国班的学生笑得过于灿烂——十足刺眼,令威尔莫特-披得瞬间加快了步伐,只留下一道风打疼了对方的脸颊。  “诶,”同学还在身后喊,并掀起一阵风,送入他衣领的缝隙内,“你门口的邮箱有一份信啊,回去一定要好好管教你那个管家啊!他太懒惰了!”  离开!威尔莫特-披得充耳不闻,只想快点离开对方的视野:微微垂下眼睑,往一条人少的绿荫小路,避开吵闹的声音,连脚底的疼痛都不想多计较,只是埋头走,撞得周边的枝叶哗啦啦的响,仿佛某种讥笑,又一次刺红了他的眼。  “啊…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甩肘打上一片枝叶,再是找到了宣泄的样子,疯狂撕扯这些摇曳嘲笑他的花草植被,最后直接坐了上去,目光血红的倒映出某张有着桃花眸的脸颊,十指间沾满植物的血,一次又一次的撕扯,扯得花草无力哀鸣。  “你!你!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啊!!!”  生有倒刺的根反抗地将他掌心划破——绿色的血与鲜红缠绕交织,一滴滴曝露在上方射入的晨光里,有着刺鼻的气味,令人不适极了。  这一片地方的植被都已不再挣扎,威尔莫特-披得终而露出扭曲又快意的笑,好似此时在自己胯下被羞辱的正是那个所谓的神体。  “你不也就是个被我拎着滚下楼的废物么……”  他闭目再再次回忆那天那节课后的场景,浑身舒爽的颤了会,又睁开眼眸,像是打赢了某场战争,从棕黑色的泥土里站起来,喘着粗气挺直腰背,将满手的泥与血擦拭在树干上,继续朝着心中的方向迈步。  这段时间的场馆应该无人,威尔莫特-披得站在学院中心区的训练场前,找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入口,目光坚毅的抬头;慢慢吸口气,越过周边的叶与花瓣,走进前面的湿冷黑暗,走过飘着冷风的过道,进入这片宽敞的视野。  空旷清凉的场馆果然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他站在入口边左右看了会,伸手抚过墙壁上的汗水构成的白色结晶,来到摆放着杠铃的区域,低头深吸口气,弯腰探手,把一块又一块的铁圈装上去。  二百四公斤……二百五公斤……  三百公斤……  金属制成的杠铃已厚重得不像个样子,他顺势抹去掌心的汗,直起身,又细心检查完周围,总算拿出缝在内兜里的经书,翻开观看。  其实……他知晓维奇为他挑选的这本经书是极好的。  只是……  这条路未有他想的那般顺畅。  单手抓住杠铃,威尔莫特-披得闭目默念第三步的经络经文,于准备好时,眼里射出锐利的精芒,轰然炸开了八门的气血。  “额啊啊啊啊啊!”磅礴的气血增幅右臂的每一束肌肉纤维,杠铃被手掌硬生生的拉出弯弧,只是两头垂下的一圈圈铁块无比沉闷,仅在此般喧嚣气浪里离开地面一点点。  “给我起来啊!!!”威尔莫特-披得继续发力,双目完全赤红的进入超负荷状态。  大约有六百斤的杠铃终于被他单手抓离地面,可他的眸里来不及滑过喜意,承受着绝大部分超负荷增幅的右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进而“喀嚓”一下,手肘生生脱节,使活跃在其内的气血砰然断层炸开,透过经络、血管、最终撕开皮肉,化为一大片血雾喷洒,染红了漆黑的杠铃,使其反射出一片暗哑的光。    这画面属实是恐怖极了,威尔莫特-披得面色发白的痛叫一声,紧闭上眼,整个身子又因无法收力而往前栽,膝盖贴着布有细微颗粒的地面一划,令他跪在了杠铃前面。  一切都安静了。  剧烈沸腾的气血重新回到八门,溢出的气浪掀起几缕衣角,像是要抚摸少年低埋着的头。  它确实是在努力的,时间也慢慢流逝了许多,最后隐约能听着,某种压抑至极的呜咽。  为什么……  角度有些吓人的手臂无力搭在地面上,威尔莫特-披得握紧另一只拳,黑暗挡住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滴滴晶莹顺着鼻梁渗入地面,打湿灰,染上更多的脏。  “啊…啊……”  他再次张嘴哀嚎,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一次把所有的情绪都喊出来。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他歇斯里地弓着腰吼出这道音,终而翻过身仰躺在地上,能动的左手抬起来盖住双眼,确实哭得有些丑陋;鼻涕眼泪一大把。  “披得?”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陡然响在耳边,他倏地停住红润的眼眶,侧过头,看见了肤色能与阴影完全融在一起的马洛-珀尔,看见了对方身上的汗珠,不由手指抠紧地面,完完全全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你真是披得啊。”  还是方方正正的平头、大大圆圆的眼珠、以及厚实的唇瓣。  这位同样出身穷苦的少年看着威尔莫特-披得的狼狈,又注意到对方这只完全折起来的右臂;眼珠子凸出来了点:“你,你的手啊!怎么这样练习啊!”  “我……”喉管里的声音猛地被扼住,威尔莫特-披得睁大眼睛,跟着像是疯了那般不管不顾的要冲出这里,冲出这个撕裂他伪装的地方。  “披得。”眼前人踉跄出两次动静,马洛-珀尔想要去扶他,顺带看见了被血染红一半的杠铃,不由木木抬头,忍不住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内宗的修炼出了问题啊,我们去找维奇老师吧!”  “滚啊!”威尔莫特-披得想要奔跑,只是超负荷运转过气血的身躯不大能承受这些动作——使他倒在一边,摔出见血的狼狈。  “我带你去找维奇吧!”马洛-珀尔上前蹲下,不顾威尔莫特-披得的挣扎将他的手揽上自己肩头,再起身,浑身汗味浓郁。  “你滚开!”威尔莫特-披得忍受不住这样的施舍,死死抠住马洛-珀尔的一根手指,望着这张木讷老实的脸,实实在在的发泄内心的阴暗,“我都练到第六层了!只是稍微出了点意外而已!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你可怜我!你这个倒数!”  “啊?”马洛-珀尔被这唾液飞得睁不开眼睛,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擦了擦,还是这般老实巴交的回应,“我,我没有可怜你啊,就是看你受伤了想帮帮你,你不是都被疼哭了吗?”  这黑炭的声音像是钉子;威尔莫特-披得倏地顿在原地,再看看对方这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脸,不知怎的松缓下了身子,像是曾经那个披得活了过来。  “是呐,”威尔莫特-披得无奈苦笑一声,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殊不知自己的手更脏,“我都还没试过这该死的第七层,结果负作用这么强,我还想今天就突破呢。”  “那杠铃都有六百斤了。”马洛-珀尔点点头,一面扶着对方往外面走,一面回应,“没有对应的锻炼和强化,你单单用一只手臂很难承受这么大的气血增幅啊。”  “嘁,我还用你教啊。”威尔莫特-披得白眼一翻,虚弱的身子算是回了点气力,使他能挣开对方,自顾自的走。  “这倒也是。”马洛-珀尔挠挠头,跟在他身边,又想起今早的事情,便问,“你不是要去教导那个庄园主练武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诶!”威尔莫特-披得被点中了本快消退的痛;十分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那庄园主太笨了我教不会,本来不想拿他的钱就直接走的,结果他死活不让我离开,还把一整天的薪水都结给了我。”  “那你可以继续啊,虽然这人大了点过了学武的年纪,但是这么想学,你就多教教啊。”临近出口的甬道,马洛-珀尔低头避免被磕头,圆圆的眼珠努力适应这丁点的黑暗。  威尔莫特-披得听得摇头,习惯性地说出那个借口:“算了吧,我自己还要学武。”  马洛-铂尔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憨憨看眼对方,有点实诚的羡慕:“披得,你的天赋可真好,而且现在都能这么简单的赚钱了,真厉害。”  “哪有~”熟悉的笑容回来了,威尔莫特-披得谦虚摆手,像是吸食到神经药物的瘾君子,爽得稍稍抬起了眉梢。  马洛-铂尔再自叹一声,闷闷往前,笃定了加练的心思。  这位黑大个在想着具体,威尔莫特-披得已心情极好地撞了下他的肩膀,未受伤的手入兜,取出沾了着点灰尘的红晶;抛两下,向对方展示这些钱:“诶,你也别想这么多了,等我回去洗个澡,我们去西街的巫师汤店,我请客。”  “啊?”马洛-铂尔一时看呆了眼,又转回头,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披得,你人真好,也真有本事,同学们……都是误解你了。”  “噢~我才不管他们呢!”威尔莫特-披得的嘴角弧度更高,握拳收起了红晶。  他们正好从出口走出来,曝露在热辣辣的阳光里,闻着青草香,踏上了前往海德古堡的路途。  一切,照旧。  :。: yyxs.la 第三百五十二章 女侯爵 “简先生你好啊。”  “你好,英格索尔先生。”握住这只手背毛发旺盛的手,简-艾斯察觉到自己的脸部肌肉全然笑得有些僵硬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未有注意这样的小细节,笑脸盈盈的用另一只手覆上去拍了拍,小而细的眼睛盯住少年的面容,语调也热情了一个度:“你主人最近还好吗?我听闻她好像要参与这个城的一些生意,可惜我之前去王都处理公事了,错过与她直接交谈的机会。”  “这确实是很遗憾的事情,英格索尔先生。”简-艾斯淡笑避开一名快要与自己擦肩的贵族,摇晃杯中酒,向英格索尔-克劳德举起了杯。  杯子碰出清脆声响,双方仰头饮入味道醇厚的干红;细细品味,都露出优雅的笑容。  “简先生。”英格索尔-克劳德轻轻摩挲杯脚,嗓音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那点磁性,“我已然听闻你为这座城带来的生机,王都来的客人越来越多,许多大小不一的秘药商店和卷轴商店都因为你赚的盆满钵满,就好比现在,我没有理由觉得脚下这间武器商店会亏损。”  “你可是真切具备某种魔力呐。”这位在加贝帝斯颇有势力的老牌贵族微笑收入对方的肢体细节,慢慢从鼻腔顺出气,又摇晃了下酒杯,“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有合作的机会呢?”  “这也是我所渴望的事情。”简-艾斯未有怯场,伸手从侍从那里取来一支新的酒,狭长的桃花眸子始终闪着点点笑意,好似在学习模仿某个金丝眼镜的神态,“能与英格索尔这样的家族产生交集是我天大的荣幸了,只是你知道的英格索尔先生,我现在是主人门下的第一骑士,有很多事情……”他耸耸肩,神态举止轻松自然,“我需要先征求主人的意见。”  “这是当然的了。”英格索尔-克劳德点点头,举起高脚杯又喝了点。  诚然对方说得废话连篇,但是如此有礼又谈吐风趣的废话;英格索尔-克劳德找不到丝毫痛点,只能保持耐心的,与这位新晋红人畅谈。  就在他们说笑了几句后,英格索尔-克劳德忽而动作一顿,仔细分辨出朝着简-艾斯这边走的高大身影,不由轻咳一声,对简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他道:“简先生,轩尼诗女士和轩尼诗伯爵在你后面。”  其实周边人的异动早已告知了简-艾斯这件事,只是这语才是真切的开关,让他“毫不知情”地转过身,向身后人主动伸手打招呼。  “你好,轩尼诗女士。你好,伯爵大人。”  “你的小嘴真甜。”足足高出简-艾斯一个头的女贵族俯视着他,伸出戴有蕾丝花纹手套的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有着烟嗓的浑厚感,“知道我的名字吗?小小爵士。”  “我当然听闻过您的大名。”简-艾斯扬起下巴,保持微笑模样。  轩尼诗-莱妮莎垂下长长的睫毛,装饰繁琐的白色礼帽稍稍遮住一丁点面容,只露出脸上的粉底,以及红如鲜血的唇。  她属实是太高大了,一身白色礼服将肉感十足的身材凸显出八九分,尤其是那抹惊涛骇浪,让周边悄悄偷看的贵族们只觉自己会活活溺死在这对丰满里。  一时无话,身旁的侍从为两位轩尼诗献上美酒。轩尼诗-莱妮莎摇晃下高脚杯,看着这个少年,语调平淡的讲:“我听闻你能察觉感知到普通人所不知晓的东西,为什么我都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是没有反应。”  “你是故意的吗?”喝了口红酒,她语气依旧。  “不,那是我在较量比试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的技能。”简-艾斯跟着喝一口酒,向轩尼诗伯爵点点头,继续对轩尼诗-莱妮莎解释道,“而这里是完全温馨又令人倍感舒适的地方,所以……我确实是没有注意到你们。”  “对此我十分抱歉。”  他俯身弯腰,用教科书般的姿势,向二人表达自身的歉意。  这无疑又拉拢一批老贵族好感,轩尼诗-莱妮莎平静的俯视他,放下高脚杯,伸出自己的手摆在这位骑士面前,鼻音略微浓厚的吩咐道:“你猜一下我手上的味道,如果猜对了,我原谅你这点小小的失礼。”  “好的女士。”简-艾斯未有丝毫犹豫的捧住这只手,低头,其上这股淡淡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令这双狭长的眸子涌起一丝血光。  周围的贵族们都在等,轩尼诗-莱妮莎清晰感觉到了对方的这一丝僵硬,终于慢慢勾起红唇。  这一吻终究还是落下,简-艾斯闭目忍受这股无比清晰的绯糜气味,压住胃里的翻滚;鼻腔喷出热气,慢慢抬头,慢慢直起腰。  “请问你品尝出来了吗?简爵士。”轩尼诗-莱妮莎好生盯住他,“如果说错了,你将要受到一点的小小惩罚。”  她声落,一旁的轩尼诗伯爵不由抬头,却在上方这道淡漠目光里闭上了嘴,彻底沦为陪衬。  气氛有一零星的微妙,本在默默观察的英格索尔-克劳德不露声色退后一步,将自己摘成了局外人。  越来越多的目光都汇聚过来了,简-艾斯的站姿挺拔,抬眸看眼轩尼诗-莱妮莎身后第二排的某个女子,抿嘴一笑,始终是优雅温和的样子:“很抱歉轩尼诗女士,我只能闻到清晨的那股芬芳。”  “how。”如血般的红唇微启。  简-艾斯转回目光,望着这个身材高大又气势慑人的女侯爵,漆黑的瞳闪着亮色,答道:“这就像是晨间露珠停留在叶片上的场景,露珠在熠熠生辉,带着夜的气味,有种矛盾。”  “你喜欢吗?”戴有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抚上少年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先是削薄的唇,再是挺拔又角度完美的鼻梁,最后摸上眉宇;用尾指轻轻刮了下这双阴柔桃花眸的眼皮,好似要将手掌残余的气味一次性涂抹在这张脸上,让这个小小骑士,牢牢记住。  “我,”眸底的光已然深幽如冰,少年略略低着头埋住表情,若只听声,只有平静和温和,“喜欢春天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了骑马驰骋的时候,是极其令人怀念的。”  “嗯。”头顶的女侯爵发出鼻音,再好生把玩少年这张脸半响,终于收回手,侧头看眼旁边的矮个子伯爵。  “我去忙了。”轩尼诗伯爵躬身告退,只敢临走时看眼简-艾斯。  某种微妙气氛消逝,周围的贵族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前面的人,于是各类碰杯声交谈声在宴会厅里发酵发热,彬彬有礼的,粉饰出优雅太平。  某个女子的脸已经红如苹果,轩尼诗-莱妮莎回头看一眼,又掠过周边形形色色的贵族,依旧是整个宴会最上层的存在。  她未开口,在一旁的小小骑士站姿不变,向对自己眼神告别的英格索尔-克劳德颔首回应,举起酒杯;仰头,喉结上下滚动。  他并不知自己这幅模样又被当成了另一种“酒”被人品尝。  轩尼诗-莱妮莎安静看了半响,从侍从那里重新取来一支干红,往小骑士那边倾了点,与其微微相碰。  简-艾斯旋即再喝下满当当的一杯;低头呼出点点酒气,狭长阴柔的眸子氤氲着雾气,真如三月份的桃花,勾人极了。  轩尼诗-莱妮莎默不作声的继续品,红唇细细抿着,不知是尝酒还是尝人。  “你能喝出这酒里的原料有哪些吗?”她不紧不慢的问。  “当然可以。”简-艾斯回应着淡淡的笑,凝神回味片刻,点着头答道,“这里面加入了紫罗兰。这种花又名草桂花,产自南部地中海沿岸,为二年生或多年生。它全株密被灰白色星状柔-毛,叶片多为圆形或倒披针形,花色多呈现紫红色,也有浅红、淡黄或白色等花色,花期在12月至来年4月,果熟期为6-7月。紫罗兰的花瓣味道甘而甜,带有甘草的口感。”  “而且我手中这杯应该是用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酿造,这种葡萄酒的色泽较深,口感清新、柔顺、果香浓郁,伴有一丁点紫罗兰花香,让人很难忘记。”  他说完便举起手中空杯,向这位女侯爵表达敬意。  “你对葡萄酒也熟识?”轩尼诗-莱妮莎总算来了别的兴头,“除了赤霞珠,你还喜欢喝什么。”  “梅洛(Merlot)。”简-艾斯顺势就答,吐词清晰,有着王都韵味,“维欧尼(Viognier)、小西拉(Petite-Sirah)、马尔贝克(Malbec)和慕合怀特(Mourvedre),这一系列的我都喜欢,它们都与紫罗兰有着很深的羁绊,是难得的美酒。”  “除了紫罗兰呢。”轩尼诗-莱妮莎放下酒杯,算是站得有了点累,伸手搂住小小骑士的肩膀,带着对方在宴会厅的某个无人角落坐下。  陷入松软的沙发,简-艾斯被身旁这股香水味熏得醉意更多,于是捏了捏眉心,语调平静的答道:“除了橙花就是刺槐花了,我只喜欢这三种葡萄酒,其余的喝得很少。”  “嗯。”轩尼诗-莱妮莎发出鼻音,挥手叫退周边的侍从,目光直白且富有倾略性的看着少年这张侧脸,往对方身边一倾,上手捏起对方的下巴,红唇微张,语中带了酒味,“等到这次宴会结束,你可以去我的酒庄挑选这几个牌子的拿回去。”  “顺带……”被轻抚着的人儿意外的平静,她微微翘起唇,眸光暗了一度,“帮我将一份请柬交给你的主人,让她在两天之内给我答复。”  :。: 小书亭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绝对圣器 管弦乐的奏鸣中,一幕红布在宴会最前方缓缓垂下,跟着好似倒计时般的声音响起。  “各位先生女士们。”高脚杯内的红酒荡起一抹果香,负责本次开幕的轩尼诗伯爵面带微笑的向众人颔首,“感谢各位莅临本次生意的开幕仪式,我仅代表轩尼诗家族,向各位致以崇高的敬意。”  掌声起,正在相互交谈的贵族们各自停下动作;微微抬头,一双双充满好奇的蓝色眼睛投在了幕布上,接着周边的侍从也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将宴会厅的窗帘拉上,使整个大厅都暗下来,藏住一切朝阳的颜色。  众人的议论声开始增加,黑暗又静谧的某个角落中,身材高大的女侯爵已完全遮住了少年的轮廓,慢慢捏住对方的手指,感受其指骨的坚硬平滑;抬起眼眸,好似审夺猎物般的装入少年的侧脸。  而被盯上的人儿,读不出任何的情绪端倪。  这次的前戏并不算漫长,站立在宴会厅的贵族才刚谈论到这间武器商店的许多传闻,一朵朵鲜明如血的红烛已在黑暗中绽放,如同某种信号,让些许识货的贵族忍不住发出道道惊呼声。  “天呐,这竟然是红龙之烛!这……轩尼诗果然是要搞大动作啊!”  “龙烛?那是什么东西?”有并不熟悉武道的贵族发问。  “是一种保存兵器锋芒的消耗物,就像我们用的鞋油,意思差不多,不过价格是一个天一个地。”  “啊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保养火枪的那种枪油吗。”这位贵族摇摇头,十指交叉在身前,望着帷幕,慢慢皱起了下巴,“不过来都来了,也买几把当做薪火节的礼物,送给我那几个侄子吧。”  他话完,身边有一位贵族武士忍不住嗤笑了:“你以为这真是枪油鞋油?像这样品相的龙烛只对圣器以及圣器以上的东西才有效,买几把圣器回家?你以为你是王室还是顶尖财阀?”  “那你这样说……”  “没错。”另一名衣着得体的年轻人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目光始终放在帷幕上,未有丝毫偏移,“开业前我就听说这个小道消息了,依照轩尼诗家族的脾气,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一个秀肌肉的好机会,毕竟是在武夫圣地开武器商店呐,这事关于顶尖财阀的荣誉,是一个庞大家族的根本。”  “而且我听闻……”还有一名好事者不甘落后,且刻意把声音压低了点,“轩尼诗这间武器商店的所有兵器都由这座城的神体亲自试验过,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锻造师是直接按照人类的最高标准来打造的,就算是低中档次的兵器,也绝对要比其他武器铺的质量高上许多!”  “是呀是呀,我刚才都看见神体简参加了这次宴会,还与轩尼诗女士相谈甚欢呢!”  “噢~我的天呐!这是真的吗?!”本就热爱学武的年轻贵族们闻声就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找人,只是如今的光线太暗,却也挡不住其心底的痒痒。  他们闹出的动静愈发的多,就连无意购买的,不大喜欢武道的老牌贵族也都睁开了眼睛,默然盯住面前这堵欲盖弥彰的帷幕,面色变化的思索着其背后的收藏价值和商业价值。  而这一切,都被坐在角落的轩尼诗-莱妮莎收入眼里。  “看来你还很有用。”她又一次勾起少年的下巴,用成熟女人独有的香味打上对方的脸颊。  简-艾斯平静接住这双目光,抿住唇,没有选择开口。  “你是在害羞吗?”身旁的浓香愈发撩人,那抹红唇贴上耳边,带起一阵酥麻的电流,还有沙哑魅惑的烟嗓,“还是在欲擒故纵?”  “我根本不理解您的意思。”面对这样强势又直白的女人,简-艾斯只能低垂下眼睑,整个身子一动不动的,仍由这道极致的柔软夹住自己的胳膊。  黑暗中响起一阵轻笑,紧跟着所有旖旎暧昧都消失,连带戴有蕾丝手套的手都抽离得利落无情,像是要把少年的心一同拔出来。  于是乎,这片角落再无任何动静了。  红光愈发浓郁,一盏盏龙烛彻底染红了帷幕背后的所有物件,使得面前的人心更加喧嚣,游荡在周边的风更为不安的呼呼作响。  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轩尼诗伯爵看眼右手边的某个角落,清清嗓子,继续用微笑开口道:“各位先生和女士们,现在整栋商铺的禁忌都已经成立,请大家不要动用任何气血或者巫术,更要睁大眼睛,一同好好欣赏轩尼诗武器店独家生产的……”  “圣器组合!”  站立在帷幕面前的侍从猛地将绳索一拉,整片大厅内的贵族都不可抑制的握拳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那是所有嵌入墙壁内的龙烛噼啪摇晃出刺眼的火,一缕缕内敛了许多的灵压在大厅内缓缓溢出,仿佛凶猛冲向平原的无声洪流,将那些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儿激出兴奋的叫喊。  形态各异的宝器在一件一件的露面,皆是威压渗人,又被龙烛的红光遮住了大半,仅露出模糊轮廓。  游荡在宴会大厅的香味更浓,简-艾斯微微眯起眼,抬头,直接锁定缓缓从帷幕后露出面目的陈列架,好生观赏这些让祖都啧啧出声的各类兵器。  “你对兵器也熟识?”半隐入黑暗里的女侯爵发声,带有沉沉的鼻音,不经意散发出上位者独有的气势。  简-艾斯闻言转过眼眸,望着这个权势的化身许久,慢慢点起头来:“学院的图书馆有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轩尼诗-莱妮莎闻言不再作声,继续看着这场仪式的开幕。  起到遮挡作用的帷幕彻底分开到两边,台下的观众们无一不露出震惊色彩——足足有九件圣器陈列在青铜制成的巨大货架上,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彩光,又与色调偏冷的青铜架形成鲜明的对比和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若不是知晓这家商店背后的财阀名叫轩尼诗,若不是烧得好似血红眼珠的龙烛有些怖人。  此刻身处在台下的武夫们,恐怕早已忍不住气血门阀内的躁动了罢。  红色的烛光依旧,只是已分不清映衬在这些贵族脸上的究竟是烛光还是他们自身心潮导致的红。  呼吸声愈发粗重了,每个人都死死盯住青铜货架上的宝器,目光闪烁着,进行一场场勾心斗角。  “克劳德,这一次听说你在王都大赚了笔,现在台上这些,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一名衣着华丽的老牌贵族笑眯眯的望着身边的熟人,纯白色的拉夫领遮住脸颊,整张皱纹密布的脸还打有白厉厉的粉底,加上那点腮红,简直比鬼还像鬼。  英格索尔-克劳德明显被吓得多看了一次;微微蹙起眉,终而化为爽朗大笑:“不不不,森伯格,我只有欣赏它们的念头,毕竟像如此之多的圣器,在整个帝国也比较少见不是吗?”  “噢?你说的是真的吗?”森伯格微微一笑,涂满白-粉的脸在猩红烛光下更显恐怖,“一件圣器对于家族或是武道后辈的影响不用我多说了罢……你在海峡的生意君王都已经批了,如今不正是需要一些个特点来吸引帝国强者的加入吗?”  “呵呵,我哪有你想得这么远啊,海峡的生意只是碰巧发现,这段时间倒还亏了我不少钱呢。”英格索尔-克劳德谦虚地摆手,笑脸盈盈的看着对方,问,“你家族的那几张武士契约不是也快到期了吗?听说那几位要溢价百分之三十,你说你要是有这样一件好兵器绑住其中一人,那不是能省的钱又多了啊。哪像我啊,现在都还在找合适的人手。”  “诶呀……这市场的行情忽高忽低是常态,我能理解,能理解。”被精准踩到痛处的森伯格立刻洋溢出热烈的笑,恨不得伸手抱住对方,好好跳个交际舞。  “噢~你能理解当然是最好的了。”英格索尔-克劳德称赞的点头,竖起大拇指,再向这面色白中透红的老贵族微微一笑,示意那边有人在叫自己。  于是双方利落的背对着分离,各自面色也瞬间冷如冰;至于心底在想什么,也只有这两位自身最清楚。  珍贵至极的宝器在龙烛的光中平稳呼吸着,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彩光,宛如一座座等待人们去开启的宝藏露出点点诱人金芒——仅是摆放的,就让台下的鱼儿完全咬死了钩,哪怕知晓前路坎坷,都不愿松嘴。  “各位……”站立在巨大青铜架下方的轩尼诗伯爵对此十分的满意;笑容和煦的环视一周,再往后退点,方便这些货架上的主角更好展示在众人前面,“如你们所见,目前摆放在青铜货架上的所有圣器……都是有一定的……”他刻意停顿,盯住下方人的焦急,一字一顿的释放出心灵炸弹,“绝,对,属,性。”  “噢……”  巨大的吸气声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哪怕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在内的老油条,都已褪去了所有的伪装,目光锐利到吓人。  :。: 小书亭 第三百五十四章 猫鼠 之后的事不必再看了。  轩尼诗-莱妮莎自黑暗静谧的角落中起身;高大丰腴的身材完全遮住小小艾斯的身影。  “跟我来,我有一些礼物要送给你。”她迈步,惊动些许人儿的目光。  简-艾斯看会她的背影,微微垂头,跟着往大厅尽头前行。  黑暗侵蚀了绝大部分人儿的视线,他踩着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周边的一盏盏龙烛用诡异红芒遮住他,盖住其身上的外套,将光泽打得更暗,好似血腥残阳里的信徒——安静的,带有厚重沉闷的苍凉感。  潜藏在旁边的交流声全然清晰入耳,简-艾斯闻着时不时跳动变换的奇异香气,无声越过一两个死死盯住青铜货架的人;落后轩尼诗-莱妮莎两步,终于进入了红色帷幕后方的入口。  “女士。”  一路往前,守在全红毯楼梯上的侍卫们向轩尼诗-莱妮莎举拳置胸行礼。  这位女侯爵站在楼梯口等待片刻,再回头,拉住小小骑士的手,面色平静的叮嘱:“跟紧我,这里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名而产生慈悲。”  “我知道了。”简-艾斯轻轻点头,避开四面八方的目光,镇静踏上台阶,与对方肩并肩的向楼上走去。  此刻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有些杂乱,少年略略不适的搓了下鼻,又指尖一僵,立即用带有疑惑的语转移身边人的注意力:“尊敬的女士,这间武器商店也是您的产业吗?”  “不。”轩尼诗-莱妮莎俯视着他,看着其深邃的五官,不经意抽出自己的手,嗓音略微沙哑,“我并不喜欢收藏宝器,也不喜欢任何与武士有关的事情。”  “我知道了。”简-艾斯慢慢点头,垂下眼睑,狭长的眸子挑起阴柔的弧。  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掌不安分的攀上了他的胸腔,最后勾住这张极有特色的脸,迫使少年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一缕风从中间滑过,吹颤二人的睫毛。  轩尼诗-莱妮莎轻抚着简-艾斯这双眼眸,像是百玩不腻,语调里也带了点柔意的启唇:“不过对于你,我还是有着浓郁兴趣的。”  “很荣幸能得到您的抬爱。”简-艾斯低眉尽显温顺。  “你很乖。”轩尼诗-莱妮莎轻轻拍了下他的脸颊,十分满意这手感,“也足够聪明,这是你最大的特点。”  “除了这幅脸蛋和身材。”收手,她继续带着简爵士穿越护卫森严的楼梯。  氛围更为幽静了,像是有一扇无形的门将外面的人声都阻隔。  一路上侍卫的眼神大都是平静且锐利,仅仅两三个楼梯的功夫,简-艾斯已经察觉到太多炼武者独有的那种真气波动。  一层……二层……三层……  他们终于走完了所有台阶,踩着图案古朴的瓷砖纹理,越过身影朦胧的各类武士巫师,站立在硕大的鎏金大门前;轻轻摆了下手。  颤鸣声响起,伫立在周围的侍卫将大门完全推开,向二位展示其内大厅的宏伟。  沉闷刺耳的声音过后,迎面吹来的风十分湿冷;夹杂青铜独有的厚重锈味,很容易让人想象到这些气息背后的燥与锋利。  这片大厅属实是太宽广了——左右各有四座巨型雕塑,完全刻满巫师图案的地板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凝视着圆弧顶的华贵水晶吊灯;又与那些个壁画交织在一起,使人眼花缭乱,徒然生出种种渺小感。  简-艾斯一言不发的仰头看着,漆黑的瞳内未有丝毫波动。  至此,几道更为锐利的目光忽而钉穿他全身,令他倏地回神,埋头不再做出任何动作。  “都出去。”身旁的轩尼诗-莱妮莎往前一迈步;使身后的鎏金色大门合拢,使潜藏在周边的风都消逝,更使得地上这纹路勾勒交织的巫师图案重新乖巧。  一切都安静了,抹抹红光自上方吊灯亮起;无声笼罩下来,为少年擦上略显阴柔的眼影。  身旁的女侯爵朝着大厅尽头的巨大阴影靠近,简-艾斯亦步亦趋的跟随,不敢有丝毫僭越动作。  这是一个完全看不清轮廓的圆形架子:足有十几米高,好似巨人般沉默伫立在二人眼前,俯视这两道小小的身影。  “你喜欢什么兵器?”轩尼诗-莱妮莎侧头,看见了少年的平静模样。  “剑。”简-艾斯想起查理-希罗-霍利奥的叮嘱,旋即接住女侯爵的目光,继续强调,“单手剑,如果能是穿甲类型的就更好。”  “你自己挑吧。”轩尼诗-莱妮莎拍拍手,一道小巧身影自黑暗中分离而出,向二位认真鞠躬,小手摆在身前作聆听状。  简-艾斯再次确认轩尼诗-莱妮莎的表情,而后对这小小人偶出声道:“我需要一柄单手剑。”  人偶咕叽咕叽的点头,踮脚一跳,钻入上方圆架不见了踪影。  跟着,一个个带有香味的剑盒好似雨滴般轻柔滴落,整齐摆放在二人身前,越叠越高,随着人偶的落地而终止。  轩尼诗-莱妮莎后退让出空间,从宝戒中取出女士烟斗点上;深吸一口,于朦胧的雾里,等着对方的演出。  叠着摆放在身前的长盒足足有近百种,简-艾斯伸手抓抓脑袋,再看眼坐在某个剑盒上的人偶。  “你……能不能再帮我找找其中的穿甲剑?”他硬着头皮问。  人偶压根不想搭理他,直直偏过头去,做出人性化的不屑表情。  简-艾斯有些惊了,于是摸了摸鼻子,慢慢蹲了下来。  “这是整个武器商铺的存货吗?”他伸手取出一个梨花木剑盒;打开,一面低头查看其内剑的款式,一面表情思索的出声,“它们的品质好像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是当然。”站立在一旁的高大女人呼出烟,端着烟斗,眼中光芒流转,“这座宝库涵盖了十种级别的宝器原胚,它们都还是未经历过附魔和祈福的物件,你可以通过你的学识从中挑选一件带走。”  “那真是太感谢了。”简-艾斯对她灿烂一笑。  轩尼诗-莱妮莎淡然点头,如血般鲜艳的唇慢慢含住烟嘴。  一个又一个剑盒打开,简-艾斯自查看到闭合的动作都极为流畅,并将这些盒子整齐码放在脚边,最后竟是蹲着有些累了,找来个青铜档次的剑盒一屁股坐上,继续聚精会神的在这堆原胚里翻找。  “你查找的依据是什么?”  背后忽而响起有些魅惑的烟嗓,他扣合手中剑盒,回头看这位侯爵笑了笑:“实不相瞒,我的武道师今天正要教导我一门关于剑的武技。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兵器的知识。”  “比如。”轩尼诗-莱妮莎点点烟灰,丝毫不在乎此地的庄重。  “这能说的就太多了。”简-艾斯起身将另外几个青铜剑盒叠起来,伸手向对方作出邀请。  轩尼诗-莱妮莎俯视着他这张脸半响,终而提起礼服一角,慢慢坐在了木盒堆叠而成的位置上。  宝库还是这般安静,简-艾斯拿起一个崭新的深红色剑盒,向身旁这位高大女人出声说:“干什么样活,就用什么样刀。我首先要明确自己具体需要的是什么样款式的兵器,是重剑无锋,还是灵巧锐利。”  “就好比这个。”  深红色剑盒被打开,其内是一柄款式经典的波斯大马士-革刀。  简-艾斯小心将其从剑盒中取出,握住刀柄,仔细品味下手感,慢慢点起了头:“我们帝国的大马士-革刀大致可以分为基利(Qilidj)、亚泰干(Yataghans)和沙穆希尔(Shamshir)这三种类型,像这一款就是典型的亚泰干型。”  “看看这上面的花纹啊,轩尼诗女士。”他开始轻抚刀身,露出些许痴迷神色,“所有的大马士-革刀至少需要坚硬和柔韧这两种钢材叠放在一起,再加热到一定温度,反复锤击和折叠,锻造成一块多层的坯料。”  “此般工艺压缩了层与层之间的距离,在许多手艺杰出的大师手里,它们甚至可以相互重叠数百层,这样的刀胚再经过打磨和酸洗浸泡,其花纹图案不知会漂亮成什么样子。”  “那你这个呢?”轩尼诗-莱妮莎沉默地听,双眸始终放在少年的脸上。  “它只能算是白银左右的货色。”重复着某个稚童的声音,简-艾斯将这柄刀重新放入剑盒,并把其放在了一边,“造型和打磨都离及格线很遥远,特别是锋口的线——手艺粗糙,十足影响兵器斩切的性能。锋口两边的对称程度也不算太好,对刃筋产生了负面收益的阻力。但值得一提的呢,就是这柄刀的刀柄和刀茎做得不错,使这柄刀的耐用性上佳,就算是唯一的优点吧。”  “这也是那位武道家告诉你的?”轩尼诗-莱妮莎深吸口烟,翘起大长腿,将手掌搭了上去。  “当然。”简-艾斯多看她一眼,略略停顿,还是出声补充道,“刀茎对于一柄刀剑的稳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就像是一颗大树的根;如果根不行,那些依托根开散出来的枝叶鲜花就算再漂亮,也会很快就枯萎——都不需对敌,搞不好随意挥两下都会使刀茎在柄内折断,然后整个刀身就‘嘣’的一下,飞出去了。”  少年张开手做出具体的形容,这幅绘声绘色的灵动样子清晰映入轩尼诗-莱妮莎的眼里。  使这位处于权势正中心圈子的侯爵女士低头点点烟斗上的灰,于白色礼帽帽檐的遮挡中,勾起玩味十足的笑。  :。: yawenba.net 第三百五十五章 无尖之剑 时间流逝。  摆放在少年面前的盒子一个一个的减少。  已是能开出许多好东西,可每每上手,终有些掌握不顺,或是遭遇了脑海里的哼声鄙夷。  “这个也不好?”坐在一旁的侯爵放下长腿,帽檐稍稍往下一低;少年皱眉试剑的模样便清晰倒映在眸中。  简-艾斯无声摇头,重新推回剑盒,于是深吸口气来,向身边的大人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悄然估摸一下时间,看着对方的眼睛讲:“要不还是算了吧,耽误了你这么多的时间,我很抱歉。”  “那就让这些耽误变为值得。”轩尼诗-莱妮莎伸手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三个剑盒,像是扔垃圾一般往对方前面扔,依旧带点浑厚鼻音地开口道,“这三个剑盒的材质都很不错,为什么你不喜欢里面的东西。”  “它们与我不大配。”简-艾斯仅看了一眼,便将其叠起来放在了自己脚边上。  “能告诉我原因吗?”轩尼诗-莱妮莎用手撑住下巴,眼睛始终未离开简-艾斯的脸。  简-艾斯止住搭在剑盒上的手,侧过头,眼里闪着一种独有的神采,使人忍不住想去听取他的言语:“这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轩尼诗女士,因为……我要训练一门十分重要的武技,它,”少年舞动下手指,“它是一本极为精妙的剑术,是我那位武道师查理-希罗-霍利奥的珍宝,我可以向你保证女士,你绝对想象不到他将这本武技放在我面前时,他的表情有多精彩。”  “这真是……”聆听者的嘴边有了笑意,小小骑士的倾吐更为生动自然,“就像暴雨之前的丛林——你永远不知雷电会劈在那一棵树上。”  “那他一定很生气。”轩尼诗-莱妮莎垂下眼睑,从宝戒内取出一瓶透明的药液,将其放在鼻下闻了闻。  “是的。”简-艾斯抿着嘴点头,最后跟着露出笑来。  “那与这些有什么关系呢?”轩尼诗-莱妮莎将药瓶收回,继续看着对方的脸,“这些剑的档次配不上那位查理的珍宝?”  “不,不不不。”简-艾斯立即摇头,双手摆动极快,“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查理-希罗-霍利奥的武技需要一把足够轻巧又快速的单手剑,这,这些,”他摊手对准周边的剑盒,“它们其中当然有十分好的原胚子,甚至有一两柄已经达到了王冠级别,但是……我的运气好像不大好。”  他耸肩露出苦笑,完全坦诚的让对面人眼眸轻闪,使其抬指点了下大腿,并跟着出声道:“你真能区分得如此详细吗?简爵士。”  “这些在书籍里面都有过记载。”简-艾斯点点头,双手交叉放在胯间,慢慢出声道,“就单论刀剑:有些人喜欢北雪平(Norrkoping)的粗犷横劈,也就有人喜欢育空(Yukon)的精细尖锐;有人喜欢风格阴鹫的诗梳风  (Sisophon),也就有人喜欢简单直白的碧瑶  (Baguio)长剑;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像我如今寻找这柄,它的风格就大体贴近于南方的柔佛(Johor),却又比后者要更加锋利一些,能够带上三招两式的劈砍功能。”  小骑士到此横着伸手,拈出一条无形的绳,像是在划着自己心底的那个标准。  轩尼诗-莱妮莎只记住了他说话时的神态,对于其他,她好似全然当成了聒噪的风。  “所以你需要的是轻巧又快速的剑?”不等对方回答,轩尼诗-莱妮莎朝着那个人偶勾勾手指,还是这般烟嗓独特的吩咐道,“按照他的要求,找出这样的剑来。”  声落,趴在剑盒堆里玩耍的人偶随即点头;屈膝一跳,融入上方的黑暗中销声匿迹。  简-艾斯愣愣看着她的独断专行,尴尬的清清嗓门,接着表现出素养极高的耐心,并将所有剑盒都摆放好,对身旁的女侯爵诚恳道谢一声。  “这是你的奖励。”轩尼诗-莱妮莎对此无感。  有些许红光游荡的静谧只持续了一会儿,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大圆环忽而震颤,紧跟着是人偶呼一下从上方滑翔而来,并用一记漂亮的倒挂金钩,将跟着坠落的木盒往简-艾斯的方位踢去。  这是一阵声势巧妙的风。  简-艾斯无比小心的捧住,看了眼身旁的侯爵,最终伸手抚上这样式古朴的剑盒,一片一片拍掉其雕刻纹路内积攒的灰,慢慢将其推开。  这柄剑就有些许长了,模模糊糊的只有个轮廓,直到人偶爬到他身上来对着里面吹了口,这才露出其本来面目。  “哇哦……”  这是一柄通体漆黑的细剑,剑身不过两指宽;截面厚而窄,带有双面刃,剑从有着气旋似的轻烟纹理,于龙烛的红芒中映射出幽深光泽,宛如真切活过来的轻烟细云,实在是缥缈极了。  简-艾斯看得痴痴入迷,旋即伸手抚上冰凉的剑身,顺着这些纹理触碰到了某个突兀的凹槽。  也是这,让他回过了神来。  “怎么了。”轩尼诗-莱妮莎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像是在看一场上好的舞台剧。  “这太突兀了。”简-艾斯蹙起眉,指尖顺着这剑脊上的血槽一路来到吞口,鼻翼慢慢收缩,闻到了些许的血味,“但这剑上的花纹确实是清晰流畅的,两面刃面也完全对称,难道它是从一开始就被安排打造成这样么?”  压住升腾的疑惑,他又伸手拂过方菱形的剑格,握住不知何种材质的剑柄——其触感好似一块上好的冰玉,很容易就契合他的掌纹,贴紧他的指,让他完完全全的掌握住了这柄细长的凶兵。  仅凭这样的手感,简-艾斯已知晓了这柄细剑背后的大师工艺。  “我能知道它的名字吗?”  他端起剑身保持在水平线,眯上一只眼,品着锋口这条笔直的线,又将剑刃翻过来竖起,找到它的开锋角度和开刃方式;不由心有些痒痒,左右探头,最终从紫戒中取出一根铁丝,捏着它放在剑刃上,慢慢划拉一下。  这已然达到了王冠级的锋利度,他又听从脑海里的要求,握住这柄剑实验了下“前刺”和“斜挑”这两个功能,于是笑得更为开心,甩出一道剑花,伸手贴着剑身往前,茶黑色的瞳聚焦在剑刃上,闪着专注的光:“刃部和锋尖没有崩口和平直,各部分配件也浑然一体……”  “这不像是我们帝国的工艺,他的锻造手法充斥着极端,刃更是开得极其的薄,角度也极小,这样的剑刃寿命都不会太长久。”  “所以,它应当是没有被人使用过的。”小骑士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侯爵,“再单从这剑盒的灰尘来看,它确实尘封许久了。”  “我不清楚。”轩尼诗-莱妮莎看着他,指向这剑身上刻着的那一竖条英文,说道,“但是它的名字好像写在了上面。”  简-艾斯闻言将剑翻过来,低头寻找,终而在一面血槽内看见了它的名——Curtana(卡提纳)。  “这是什么意思?”他彻底疑惑,皱眉翻转过剑身,好像要读懂剑柄这些花纹图案的具体含义。  “这说明了它是神圣帝国那个疯子的产物。”轩尼诗-莱妮莎掰按一下手指,最后看眼这柄细剑,终而知晓其为何尘封的原因,“卡提纳(Curtana)的寓意是无尖之剑,是慈悲之剑,可锻造它的传奇工匠鲁尼提克将它的意思全然搞反,转而锻造出这柄专门送人去见神灵的‘慈悲’兵器。”  “他好像是死了吧。”女侯爵站起来活动下身子,遮住了绝大部分的红光,“不然这柄剑也不会没了鞘的一路流浪到波斯,被关在这间毫不起眼的武器商铺里。”  “我回头会问问的。”  轩尼诗-莱妮莎转身启动禁忌,那扇阻隔了一切声音的鎏金大门旋即颤鸣地射入一缕缕光线。  简-艾斯有些不适的眯起眼睛,握住剑柄,看着身旁这位高大女人半响,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女士,我能闻到它身上的血味,这柄剑好像没你想的这样简单。”  “噢,你还是诚实地告诉我了。”越来越多的光明照亮这张粉底煞白的脸庞,白色帽檐后的眼眸往边上一转,双唇好似真的涂抹了鲜血,“没有人可以单用肉眼详细分辨出刀剑的纹理构造,简爵士,你的天赋确实不错。”  “只是一些无用又蠢笨的技能罢了。”简-艾斯微微低下了头。  轩尼诗-莱妮莎毫不在意的转回眼眸,迈步,在众多侍卫的鞠躬行礼中继续出声:“卡提纳(Curtana)不是未经过附魔和祈福的剑胚,它已是一柄成熟的宝器,只不过我听说它自身有些问题,需要对应的大师来修理它的构造。”  “你的庄园正好有这样的人,拿着它吧,反正放在这里也是浪费。”  从门缝透来的光愈发璀璨,她最后扫一眼身旁人,翘起了红唇:“然后带上我的请柬,两天之后,我们再见了。”  话落,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巫师诡异出现在其身后,与这位权贵一同消失在热烈的光里。  独留少年在原地,接受着余下人的审视。  :。: yawenba.net 第三百五十六章 仍在怀念的 一片片刺眼的碎影随着光的散射笼罩下来。  街道外的人声马声炙热鼎沸,他们好似洪流涌入这栋环形建筑的前院,各自的眼神明亮,定要好生瞧瞧绝对圣器的风采。  这实在是太吵闹了。  也不知是谁人吼出“轩尼诗武器铺有圣器”这一消息,直接点燃了整条街,以秋风扫落叶一般的狂热势态辐射整个城中心,让整条北罗克斯街道直接堵死,那些车呀马呀压根无法动弹;牵头牵尾的定在这片人流中,使许许多多性子急的贵族和武夫直接跳窗而奔,撞着这一些个挡路的贱民,怒吼地朝着那座武器商铺赶!至于那些个贼眉鼠眼的小能手更是笑歪了嘴——个个眼神的放光刻意与身旁人紧贴着身子;是男人就动作干脆利落的取走钱币,若是女人呢……那就好生上手感受一下,再悄悄抹去其兜里或是腰间的钱袋,掐一下对方的腰,更有些胆大心劣的,临走时还不忘捏下被偷者的臀部嘞!  当然,这里面也有些许喜欢男人的哥儿,挤在这样的热闹里,辣疼了简-艾斯的眼。  可真是人生百态呐。简爵士摇了摇头,越过面前的热闹嘈杂,依托紫戒的储物能力全然不担忧遭人毒手,虽肩膀被这些嚷嚷叫的人儿撞得往后倒,但也不影响他稳定破开人流的势头。  “诶!别挤啊!别挤啊!”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贴在人潮中,一面大声嚷嚷,一面锁定这面相俊美的贵族;藏起眼里的喜意,唔囔地旋转身子来到对方旁边,伸出手往其外套内一探,手法老道的找到其腰带的位置。  只是,一只略有些滚烫的手掌忽而握住了他。  整张脸瞬间发白了,男孩忍不住一颤,低着头,力气极大的就要挣脱,就要赶紧逃!  “跟我出来。”略有磁性的嗓音自上方传出,像是一把枷锁,完全困住了男孩的动作,令他浑身冰凉的依附对方的指令。  一路挤出这栋武器商店,男孩试过挣扎,期间也有几道充满焦急的隐晦目光向他传来。  简-艾斯面色如常,拎着这有些瘦的小偷停在一处人流算少的巷口,再侧头,在无比拥堵的马道上找到自己的马车,对其摆了下手。  撕裂云层的阳光热辣,狭长的桃花眸子被天幕投下的滚烫刺眯了眼。  确实温度有些高了,鬓角开始有点酥麻,他旋即调整呼吸频率,让身体适应这样的闷热太阳。  “你叫什么名字。”做完这一切,他低头,茶黑色的瞳孔装入身旁人的样子。  “我,我……”感受着搭在自己肩上这只手的冰冷,男孩浑身都在颤,少了之前的灵动狡黠,仅剩带有恐惧的声嗓,“我叫阿谢尔。”  “阿谢尔。”简-艾斯轻轻点头,抿住薄唇的唇,眼神忽而有点暗,“这是个不错的名字,比我那些小伙伴的名好听多了。”  “啊,啊?”男孩并不知晓他这些话语的含义。  流过小巷的风带有凉意,正午的光被巷子挡住一大半,化为许多阴影,完全与外面的人声鼎沸相驳。  管家已在向这边赶来,简-艾斯继续看着这仅到自己胸的稚嫩小偷,松手,捏住对方的耳朵,迫使其抬起头来:“你的其他伙伴呢?”  “我,我没有伙伴。”恐惧依旧,阿谢尔牙床打颤的出声,已经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双平静的眼,“对不起大人,对不起,请您,请您饶恕我这一次好不好。”  阿谢尔开始忍不住因巨大惶恐而坠落的泪,枯黄的脸挤成一团,确实丑极了。  简-艾斯平静的看,又注意到他这一头坑坑洼洼的发茬,不由抿出一丝笑,声音不知怎的柔和了些:“这癞子头也是你自己剪的?”  “啊,啊?”阿谢尔完全不适应这样的节奏,不经意退后碰倒了旁边的竹篮。  简-艾斯一时熄灭了某种性子,收回手,转而看向停留在巷口的管家。  “主人。”莫瑞斯步伐平稳的停在主人面前,未在意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男孩,向主人出声道,“现在整个城中心的街道都陷入了拥堵,城内的监察官正在处理,不过可能需要一到两个小时。”  简-艾斯点点头,取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语调随意的吩咐道:“那就在这附近找一个旅店落脚,我也到了用餐和注射秘药的时候。”  “可是这里的食物并不能达到路先生的要求。”  “他给我准备了一些存货。”简-艾斯往前伸手,向巷子出口迈去,并叫上了努力缩在墙边企图让自身隐形的男孩。  对此,莫瑞斯总归是看了眼这衣着与气质严重不符的孩子。  大约是今日的拥堵拉动了整条街的生意,简-艾斯总算选到一家三层楼的冷清旅店,扫视一圈大厅,低头拍了拍外套。  “您好啊,我亲爱的客人。”一睹这样的着装神态,旅店老板直接踢开了殷勤的服务生,笑脸盈盈地走到这位贵族哥儿跟前,语调尽是讨好地讲,“本店的香菇牛肉酱在整个城都是一绝,请问您要去二楼的露天阳台位置么,那里的风景极好,随随便便就能一览整个北罗克斯街的风光,三楼的房间也没人住,绝对没人能打扰您。”  “再给我找一个偏僻凉快点的座位。”简-艾斯看眼周边的客人,取下手套递给管家,往后舒展肩膀,方便对方取下自己的外套。  旅店老板带着这位贵族上楼。  做工精致的马靴踏上橡木地板,简走路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标准:一米八几的个头、腰背笔直,宛如一柄开了刃的尖刀;透露出的气质让周边人自惭形秽,宛如闯入狗群的雄狮,天生就与周边人是另一个世界。  原本就冷清的一楼大厅更加凝滞,仅剩的几桌客人紧紧盯住了这个气质极佳的人,卡住嗓门,用各自的眼仔细分辨对方的身份。  “他好像是……”有人慢慢起身,眼里亮起兴奋的光芒。  男孩阿谢尔已经跟随简-艾斯踏上楼梯,将主人外套折好的莫瑞斯停在楼梯口处,侧身,向这一层的所有人微笑颔首,而后带着热迈厄斯-沙松团队的两位理疗师向楼上走去。  “不会吧……”这一幕更加验证了些许人的猜想,使他们激动的站起身,指着那个楼喊道,“他,他是我们帝国的神体简-艾斯!是他!我知道!我在铂金赌场看见过他的模样!”  “啊?啊!!”木椅被推得往后哐当一声,这几桌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立即往楼梯上挤。  “各位,各位!”他们属实是太过热情,先知先觉的店老板伙同几位服务生将他们挡在楼梯口,用着吃奶的力气,堵成一道人墙,“简先生正在准备修炼,请各位不要声张,保持好秩序回去!他说了你们刚才点的都由他买单啊!”  “给我滚开,你这该死的婊子!”听得这样的小饵,身高体壮的武夫更为激动的侧身抬腿,就要蛮横往里冲进去,“简!简!简先生!请告诉我你平时都是怎样训练!简!回答我啊简!”  店老板等人组成的墙已然快要被冲溃,前方没多远的理疗师停住步伐,回头,一眼便让冲得最凶的那位踩住刹车:“不要让我施展禁忌来维持秩序,现在,保持安静的回到楼下享用完你们的午餐,这已是你们天大的幸运。”  “听明白了吗?”他的声在所有人耳边响彻,趁着这抹愣神,店老板和伙计们一面好声好气的哄,一面推着这些客人一个一个的往回走。  总算是重归安静了。  旅店二楼的风景果然独好:各种波斯风格的圆桌和半圈藤椅在风里安静等着客人宠幸,蜡黄色的烛台黏着一片片蜜,风吹动窗帘,米黄色的流苏静静摆,吊在下方的风铃随之响动,被落地窗外的光抹得蹭亮。  这是阿谢尔未曾踏入过的高档地方。带有芳香的风十足好闻,他左右摆头,拘束抠着手指,紧紧跟在简-艾斯身后。  “这是您的亲戚吗?”店老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看看男孩这明显大了一码的贵族礼服;藏住那一丝疑惑。  “他是我主人偶遇的。”旁边的管家平淡出声,接过服务员的茶壶和点心,躬身放在主人桌上。  “噢~原来是这样啊。”店老板讪笑的点头缩脖,刚要后退,正撸袖子露出手臂的简-艾斯便望向他,又看看埋头缩成一团的男孩,向他说道,“把你们菜单上的菜肴都上一遍,然后给我一杯柠檬清水。”  “噢…”店老板微微张大嘴,悄悄看眼对方,兴许是在震惊这神体的能吃。  “好了,赶快下去吧。”坐在边上调配秘药的理疗师不耐烦地搭腔,保持着手头上的专注。  店老板立即回神,咧开嘴笑两下,一面后退,一面手掌乱舞的念念有词:“简先生,感谢您选择奥罗旅馆,我们这里的蔬果十分新鲜,都是由农场主每天定时送过来的,还有我们的肉……”  老板带着喋喋不休消失在了楼梯口,整个露天阳台总归是彻底的安静了。  “来吧,简先生。”    理疗师弹弹针管,仔细查看其内的秘药反应;深深呼出口气,看眼已经准备好的同事,将药液注入简先生手臂上的桡动脉,且推动的极慢,目光紧紧盯着这只缓缓展露出恐怖青筋的手。  :。: yawenba.net 第三百五十七章 喜中悲 疼……  被《钤虎》强化的八门经络正在不安分的低吼。  一缕缕药液在血管内穿梭流动,散发出炙热,使口鼻盛满血味,更令正在发麻的头皮,进一步撕裂出痛感。  他开始将头深埋,双腿打开,双臂撑在腿上,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  阿谢尔已然有些愣神,只是听着对面这声声灼热呼吸,已然能猜测到这个人正在忍受怎样的痛苦。  这是在干什么呢?  保持嘴唇微张,阿谢尔转过头,看向对方身边这三个壮年人;从这三人的面部表情知晓了“稀松平常”这个词的含义。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简先生。”坐在简左手边的理疗师平静转身,又从金属制成的方盒里取出另一个容量要小上许多的注射器;打开刻有禁忌的药盒,用针头吸入金黄色的药液,最后起身,来到简先生的身后。  “目前的感觉怎样?”他将这张清隽的脸抬起,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动作轻柔的拍打其脖上的大动脉。  “有一种灼烧感,主要集中在我的惊门,伤门也有一点,杜门没有反应。”简-艾斯未睁眼,嗓音低沉具有磁性。  “那就是正常的。”另一位理疗师时刻注意着简-艾斯的身体反应,又有些不放心的拿出几张药贴,蹲下来贴在简先生裸露的手臂上,“刚才注射的第一针是为了增强你惊门的承受能力,它这种灼烧痛感在五级左右,会一直持续到晚上,而后给予你那珍贵的一个小时的修炼时间。”  “接下来这一针是为了杜门。”拿着针的这位找准了位置;轻轻往前一刺,目光炯炯的看着注射器里的药液消失,语调亦是轻柔,像是诵读睡前故事那般,“它会将养分储存在杜门里面,此前需要先将你的杜宫打开,这个过程可能会伴随耳鸣等恶心行为,但是全部完成之后,它能够让你的气血在那一个小时里大快朵颐,使你在《钤虎》上的造诣更上一个台阶。”  “好好享受吧,简先生。”  “苦难之后,必有恩泽。”  针头拔出,这次药效散发的更加快速;一股难以表达的恶心感抠-挖着喉管,简-艾斯旋即垂下头,用力掐紧喉咙,睁开的眼里充斥血丝。  阿谢尔有些被吓到了,面色煞白的缩在座椅里,身子骨颤抖,放在简身上的目光带着惊异和惶恐。  他分明看见一条红色的细虫在对方皮肤下蠕动,跟着唤醒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渗出皮肤,诡异的扭动着,发出诡异的骨鸣声,仿佛在蚕食着宿主的血肉。  阿谢尔忍不住发出了惊惶的嘶嚎声,本在一边的管家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伸手盖住这个孩子的肩膀。  “等会要记得表达你的感谢。”他平稳的叙述。  阿谢尔听得愣住,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各位先生们,你们的午餐来了。”自楼梯口而来的一缕缕热气冲散了这片角落的凝重气氛,两位理疗师皆起身护在简先生两侧,目光锐利的看着这一排端着盘子的服务生。  “就放在旁边这张桌。”之前拿针的出声,往右一步,挡住身后人,未有让店老板和服务员察觉到丝毫异常。  “好的!”店老板满是顺从的弯起嘴,拍手搓了搓,后退一步方便服务生上菜的同时,抓住这次机会刷印象,“考虑到你们的人数,这一次的开胃酒我选择的是加贝帝斯本土的甘蔗酒,这种酒水口感酸涩,配上这样的大热天,真是很难以拒绝的爽口饮品。”  “接下来呢……”  “不用再说了。”理疗师皱起了眉,瞥眼这些重盐重油的高热量食物,只是摆手让服务生们加快速度。  “噢,”店老板点头,而后频率变快,“噢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请原谅我的吵闹,毕竟你知道的,像这样的尊贵的客人在我这个店还是……”  “你不知道你的话很多吗?出去!”另一位理疗师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向这些人怒喝。  整个二楼瞬间清空,只剩一桌满当当的美食在飘着各式各样的香气,勾起人类最纯粹的进食欲望。  气氛再次凝重,包括莫瑞斯在内的三人都将所有专注放在了埋头忍受痛楚的骑士身前,以至于某道隐秘的咕噜声压根不起眼。  “去吃吧。”带有红芒的眸子抬起。  阿谢尔被吓一大跳,小身子缩的更像球,双腿往里反射性的一踢,整张椅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噪音,听皱了周围三人的眉。  “不要在意,我对你没有恶意。”简-艾斯压住喉咙,努力面色如常的坐直身体,抠住桌面的手展露出青筋。  眼前人还有些不知所措,他闭眼皱眉,忍住刚要冒上头的痛苦叫喊,张开略微苍白的唇,继续重复道:“我理解你,我也知道你身上这件贵族服饰是你清晨翻墙进入某座庄园偷来的,目的是为了混入一些高档地方,我也知道你会在下午的时候会将衣物还回去,因为你害怕专门处理贵族事务的督查抓住你。”  “我还清楚知道你的习惯,知晓你那些伙伴——他们就在街对面的那个巷子里抬头看向这边,总共有五个,而且很担心你。”他淡然的念。  阿谢尔额上的汗珠已剐透了,顺着下巴尖流下来,进一步玷污丝绸制成的衣裳。  简-艾斯收录阿谢尔的一切,终于垂下眼,敛去幽芒。  “所以,”他张嘴,有种独特的沙哑韵味,“放下你那些戒心和防备,去享受那桌美食,事已至此,至少要像个男人。”  “去吧。”另一边的莫瑞斯拍拍阿谢尔的肩膀,对着隔壁那一桌扬起下巴,“这是简先生恩赐于你的。”  拍打自己背的这只手好似有魔力那般,颤得砰砰作响的牙床平息下来,阿谢尔吸鼻哆嗦一下,将目光放在了隔壁的桌。  “谢谢!”忍了许久的阿谢尔猛地起身冲向这场盛宴,又陡然刹住车,看眼这四人,终而深呼口气,毫无素养的跪在椅子上伸手抓起各种菜肴塞入嘴里,吃得满嘴是油。  太香了。他抓起一把醋酸沙司胡萝卜丝塞入嘴里;嚼两下,立即扯下一节干黄油腊肠,也不管什么蘸酱,咔嚓咔嚓的咬,吃得汁水溅出老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桌上残渣堆叠着平到了男孩的下巴。他撕下一块熟肉酱;有些哆嗦的呼气抓手,最后张嘴把这滚烫吞入肚,仰头呼哧呼哧的喷两口,拿起旁边的酒水,把快要顶到嗓子眼的食物都压了下去。  终于饱了,阿谢尔往后岔开腿,一屁股坐在椅上,摸摸圆圆的肚皮,用一声饱嗝,神情满足的用手擦掉嘴上的油。  “没有来过这家店么?”隔壁的座位笼上一层阴影;艾斯翘起长腿,除了时不时皱眉,已然看不出其他端倪。  “没,没有。”阿谢尔飞快看他一眼,低下了头。  “啊。”简-艾斯应了声,拿起刀叉将一块鸡骨头推过去些,又停了会,语调平静的出声,“再点一些你们同伴喜欢吃的吧,等会一同带走,我请你们。”  “真的吗?”阿谢尔立即起身,看看对方的脸,一时觉着没有这么多的害怕了。  “是的。”简-艾斯淡笑回应,从紫戒取出一个冰盒递给身后管家,让其拿起厨房处理,并对那头的两位理疗师出声,让他们跟着一起坐过来。  “服务生。”这位身着真丝衬衫的贵族打一响指,线条完美的侧脸被光抹上暖色,竟宛如视觉上的黑洞,吞噬着周边人的注意力。  “您好。”服务生微微躬身,是说不出的恭敬。  “将菜单给这位孩子,他还需要一些食物。”  “好的。”  服务生送出怀里的菜单;阿谢尔接过打开,稍稍看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旁边这位大人身上。  “念给他听罢。”简-艾斯侧头摆弄杯水,性感的锁骨从领口露出来,带有项链的那抹金色。  服务生点头,保持躬身姿势,柔声细语的在阿谢尔耳边解释菜单上的一个个内容。  见得如此一幕,两名理疗师面面相觑,各做作出疑惑脸,再看向默默出神的简先生,止住了嘴里的声音。  菜已点完,阿谢尔按照自己先前的品尝分出了好吃与一般好吃两种,然后拍拍手,看眼正在发呆的贵族大人,笑嘻嘻的挠头,声音清脆的说出感谢。  他的语重归灵动活泼,简-艾斯的眸子回过光,旋即摇摇头,端起清水喝一口,声线平稳的问道:“你是这个城市的人吗?”  “唔。”阿谢尔感觉胃里又有点空间了,立马撕下块鸡腿开吃,“我生来就在这条街,你要是问我这里住有多少人,每家每户是干什么的,我比任何人都还熟悉哩!”  “那你的爸妈呢?”简-艾斯抿入清水,眉头再次紧皱。  “他们死了啊。”阿谢尔侧过头,丝毫没有悲伤。  “哦。”简-艾斯稍稍发愣,再点头,又不知怎的笑了出来,转头透过阳台边的栏杆,俯视着找到对面巷子那几只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们也都是吗?”他平静的问。  “嗯嗯。”阿谢尔咽下鸡肉,不顾手油,抓起甘蔗酒瓶,给自己倒上慢慢一杯,又学着对面那两个叔叔,添了点冰块在杯里面。  “那你们住哪里?”简-艾斯把头转回来,盯住阿谢尔的癞子头。  “住在西边的牧场小屋,大家都挤在一起,热闹的很哩。”阿谢尔嘴快一答,跟着瞳孔扩张,撅起嘴狠狠拍了下。  简-艾斯看笑了,伸手搭在杯上,又笑着笑着喘起气,分明露出悲苦的光泽。  :。: ddxs.com 第三百五十八章 做一个完整的人 这一次的用餐大抵是梦幻的。  阿谢尔看着一片片荷叶将桌上的绿胡椒炸碎牛排打包,又看着方格布将那盘极香的土豆油浸鲱脊包好。  这些真的可以带走吗?他吞了口唾液,下意识将手上油渍擦在了丝绸外套上;旋即猛地一惊,焦急用清水擦拭起来。  “简先生,您对今天的菜肴还满意吗?”又双叒叕来到这里的店老板讪笑依旧,搓搓手掌,看眼满桌的残羹,伸出手指撇起一块抹茶酱放入嘴里,一面点头,一面招呼服务生的动作快点。  “很不错。”简-艾斯看他一眼,向身后的管家招招手,便是起身了。  “跟我到这边来。”  管家已经在支付账单,他牵着阿谢尔重新坐回之前那个角落,看向阳台外的蓝天,从戒指里取出细长的黑色雪茄低头衔住,刚要找火,一直菜香味浓郁的小手停在面前,令他稍稍失神。  “唔。”阿谢尔将手中的火柴更推近一些,咧嘴露出灿烂的笑。  这抹火光在漆黑的瞳里摇曳,简-艾斯稍稍垂下眼睑,往前探,再吸了两口;鼻腔顺出浓烟。  “你今年多大了?”他往后靠住椅子,面容在烟雾中有些朦胧。  “我不知道,可能十多岁了吧。”阿谢尔诚实摇头,悄悄把椅子拉近一点,让自己更靠近这个好人的同时,主动询问道,“先生,你是我们这个城的人吗?”  “我不是。”简-艾斯点点烟灰,温和的耐心十足,“我的故乡在南方的鹰盾边境,那片地方,远远不如这座城。”  阿谢尔“哦”一声,双手捧住下巴,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张脸,继续追问:“那你是因为家族的原因要去那边历练吗?”见到对方抬眸,他立即摆手解释,“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听说很多大家族的贵族都要做这样的事情,听那些大人说啊,这是培养继承者嘞。”  “而且像先生你这样的。”他慢慢握住拳头,语气的崇拜不加掩饰,“一定是十分有名望的继承者吧!我刚才都听到楼下那些人对你的称呼了。”  “嗯…”简-艾斯听完他的语句,也不先作答,转而问道,“之前养活你或者你们的人是谁,你们现在的工作,是为了他吗?”  “她已经死了。”阿谢尔依旧是平平常常的语气,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她是一名为绵羊挤奶的老人,我一直跟着她住,后来她老死了。”  “那你其他的伙伴呢?”简-艾斯吸口烟。  “他们都是在这座城流浪的小孩子,后来我们聚集在一起,一同住在老太婆那间木屋。”阿谢尔坐得很听话,只是拿水果的那只手从来没停过。  “老太婆。”简-艾斯低头呼出一串烟;仅是一瞥,就让阿谢尔找回之前熟悉的恐惧。  “她不是善良的人啊,先生。”阿谢尔双手合拢在一起,“她总是要求我做很多很多的劳动,而且脾气极其的,”  “已经够了阿谢尔。”简-艾斯第一次打断他,转眸盯住这个男孩,酝酿片刻言语,说,“她赐予了你活下去的机会,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是在为你这条命支付薪水。”  “我很清楚你想描绘的那种感觉。”他抬手第二次打断对方,声音亦是沉缓,“但有些时候生活就是这般艰难,与我相比,你至少在这个时候有一间像样的房子。”  “什,什么啊……”阿谢尔本未听清,跟着完全惊住,“先,先生?”  简-艾斯点点烟灰,带着一股熏香般的香气靠近,伸手抚平阿谢尔的衣,看着其上的油渍。  “你要,”他目光略微涣散,语调亦是飘忽不定,也不知是在与谁说,“时刻记住那些好,不用强求自己去回报他们,但至少要清楚他们的善恶。”  “听明白了吗?阿谢尔。”  “啊。”阿谢尔愣愣抬头,被这双仿佛有魔力的黑瞳吸住。  气氛忽然安静了。  耀眼阳光下的风敞开怀抱拥向二人,使屋檐边的风铃也奏响——节奏舒缓的,真是好听极了。  触碰在自己胸前的手掌收回,连带男孩的心也空空的。  于是他好生望着眼前这个顶天般的贵族哥儿;想问,又把千般思绪卡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谈起。  又一片烟灰飘落,简-艾斯翘起腿,低头吐出口烟,聊到了正题:“你们从事偷窃的事情已经有多久了,两年?还是三年?”  “啊?”阿谢尔陡然回神,像是被其精准踩住了另一个秘密。  “只有你一个人行动?他们都是放哨的么。”简-艾斯微微蹙眉,又把对方说得差点惊叫起来。  “你是巫师吗?!”阿谢尔忍不住地询问,眼神极其惊愕。  “不。”简-艾斯重新靠住椅,伸手掐灭雪茄,看着对方,眼里有了点笑意,“我只是通过你今天的表现来猜测,按这样说,你那些伙伴应当有自己的工作罢。”  “他们没有找到。”阿谢尔持续看了他半响,才回答,“我们太过瘦小了,这个城没有人会赐予我们工作,连带我居住的那个牧场,那里的主人最多也就是让我们帮忙放羊,但是这根本养不活我们。”  “他给的食物太少了。”阿谢尔最后补充一声,又扯下一粒葡萄塞入嘴里。  艾斯听得点头,摩挲一下手指,问:“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六,”阿谢尔想了想,将某个身份特殊的小伙伴排除,“六个,加上我是六个。”  “好的。”简-艾斯一抹戒指,从其内拿出一个锦绣钱袋,坐姿巧妙地挡住阳台外那些服务员的窥探。  “我现在给予你权利代表他们。”  沉甸甸的钱袋停留在阿谢尔面前,发出的声响令男孩轻颤了下手。  只是他依旧忍住的看了看简先生,又深深扩胸,侧头看向阳台外面,找到某个隐秘巷子内的目光。  “我需要做什么?”他回头,并捏紧了拳头,“先生您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语调坚决,只是眼前人许久未张嘴,仅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炙热的阳光忽而被云朵阻挡变暗,身着盔甲的士兵们好似黑色洪流推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因绝对圣器而快要崩溃的秩序重回稳定。  时间已经不够了,那边桌上的理疗师已经在收拾东西。  简-艾斯收回目光,看向还处于震惊未回神的男孩,伸手将锦绣钱袋更拨过去一点:“现在的事情很简单阿谢尔,这个钱袋里的钱足够你们六人每人学会一门手艺,无论是铁匠、牧羊人、马夫、园丁、还是厨师或裁缝,这座城的绝大多数手艺工作你们都有机会去学习。”  “但是,”他打断男孩眼里积蓄起的狂喜,点点这袋意义无限的钱,“这里面的数额只够你们选择一次,我希望你能带着你的伙伴们好好冷静下来思索,既然你是他们的老大,你就要做好老大的工作。”  “如果要当一辈子的小偷,这些钱也足够你们享乐一段时间。”  “等会找个时间把衣服还回去吧,我今天的废话已经够多了。”  将锦绣钱袋放入男孩的内兜,简-艾斯起身,高大的身子遮住一切光。  “主人。”莫瑞斯回到他身边,小声耳语几句。  简-艾斯听得往阳台下面投去目光,找到那辆马车,又见到从另一边街道往这边靠近的那一队人,面色微微变幻,终于点了点头。  “你跟着他们一起走。”莫瑞斯拍拍阿谢尔的肩膀,指了下准备出发的两位疗养师。  阿谢尔闻到了某种凝重;最后看两眼简-艾斯,好似要将这位先生的容貌一辈子都记住。  二楼的风滑过脸颊,在心底吹起一丝清明。  阿谢尔捂紧衣物起身追向已到楼梯口的那两位理疗师。  木板被踩得咚咚作响,伫立在栏杆边的主仆二人都未回头,好似在专注地思索着什么事情。  “简,简……”  一道发言极为艰难的语顺着风撩痒耳朵,生得桃花眸的人儿被拍得回身,看向前面,看向这停在楼梯口的癞子头。  “我们,”捏紧拳,阿谢尔用尽了这十余年积攒的勇气,“我们能跟着你吗!我想为你工作!”  声落,那是迎面的风将眼瞳扩散了。  身旁的莫瑞斯无声后退一步,余下自己主人去定夺。  潮声把心脏拍得咚咚作响,阿谢尔倔强站在原地,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又在等着那个人的回应。  他迈步了,木板发出一声叹息,从屋檐外进来的阳光开始滚烫。  更近了……  阿谢尔忍不住捏紧衣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觉得自己的头皮全然麻到发疼。  终于,阴影覆盖住他,简先生的身子蹲下,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望着他这张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许久;眼神微微闪动的,念出沙哑的言:“阿谢尔,永远不要想着去依附任何人阿谢尔,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要依靠你自己的头脑和智慧,学会能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手艺或特长,那个时候……你自然能遇到你喜欢的或是喜欢你的人,他们会成为你的朋友。”  “而这时的你,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独立的人。”  简先生的指尖往上盖住男孩的癞子头,嘴角下弯的抿紧唇,阴柔的眼眸慢慢放低,遮住其内悲欢。  而这,亦是霍勒斯-伊芙特抬头所见的第一幕。  :。: ddxs.com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宝剑赠美人 太阳分明是热辣的。  阿谢尔不知怎的感觉到一股悲伤,催使他鼻头发红,身子也在发冷。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艾斯,简-艾斯。”  这段话语还在脑海里清晰回荡,他擤了下鼻涕,抱好手中的布与荷叶,小心翼翼走出这间他从未敢进入的旅馆,并在店老板的热烈告别中,深深埋住了头。  这种感觉有一点微妙。  他悄悄抬起眼眸,速度极快的看眼这些维持秩序的士兵,立刻凭借身材瘦小的优势挤过人流——好似鱼儿,流入那道巷口。  十指交叉,简-艾斯在阳台上静静看完这一幕,再移动目光,看向另一头那刚踏上马车阶梯的女人。  对方的感知十分敏锐;抬眸,紫色礼帽下的杏眼毫不示弱地迎上这目光,且略略带点火气。  时空在这一刹那定格了,街道的车声人声与阳光热闹成一片片黄金,像是颜色鲜艳靓丽的彩条,为这幅场景铺下梦境般的色彩。  这个女人……  这个贱人……  双方默契结束这场短暂的对视,简-艾斯垂下桃花般的眸子,转而偏头,忍住眉心的烦闷,像是在等待某人。  “还要多久?”有些不大想多停留了。简-艾斯皱紧眉,看向身旁管家。  “应当是马上了。”莫瑞斯盯住刚从某个店铺出来的巫师,抿出两道浅浅酒窝。  简-艾斯于是压下胸腔内的情绪,低头看看被某人用指甲划破的手背,又摸了下脸,呼出一口浊气的,最后看眼那辆涌入人潮的马车,往后靠住椅子,伸手擦拭掉唇边的血。  “主人。”管家在一旁站定,看眼主人脸上的伤,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有些荒诞色彩的场景;低下头,清清嗓子保证自己的腔调正统,“主人,您的同学乌迪-亚摩斯马上就要到了。”  “我知道了。”简-艾斯用舌尖顶了下左腮帮,这一块的巴掌印依旧明显。  “需要冰敷吗?”莫瑞斯适时出声。  “不用了。”简-艾斯伸手盖在脸颊上;气血隐晦流转,再放手时,已无任何痕迹。  此刻上楼声传来,映入眼眶的先是一头金色卷发,跟着是深邃的绿色眸子,以及无懈可击的淡笑。    “嘿……”简-艾斯旋即笑着起身,摊开手,站定等着这位同学入怀。  乌迪-亚摩斯微笑回应;双方相拥片刻,气氛一片和谐。  “最近还好吗?乌迪。”简-艾斯热情的拍拍他的背,看看对方面容,故作搞怪的歪头皱眉来。  “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滋味。”乌迪-亚摩斯拍拍他的肩头,看眼对方的嘴角,依旧是顶尖礼仪作态,“我刚才也参加了轩尼诗武器商铺的开业仪式,并且听见有人在谈论你,所以……我猜想你大概是来了。”  “噢~”简-艾斯点点头,伸手邀请对方入座,并在对方坐定后才拉开自己的椅子,“你应该看见了他们展示的那些绝对至宝,对此你怎么看?”  “那是手艺绝伦的正品。”  腰背笔直的管家为他倒上茶,亚摩斯抬头回应优雅笑容,再对简-艾斯讲,“我早在这次开幕的前一个月就听闻了这个消息,但怎么也想不到,轩尼诗会直接拿出九件。”  话停,他突然看见地板上的一抹抹水渍;便略略停顿地看向简-艾斯的脸,递出温和的笑。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用目光裹住对方,使其自然而然的感觉到这份关注。  “一点纠纷而已。”简-艾斯淡定回应,压根不愿再提起。  “那就好。”乌迪-亚摩斯笑了一声,简-艾斯也跟着抿出笑容。  “你对今天出现的这些圣器有没有想法?”简-艾斯伸手点点桌,开始进入正题。  “这是当然。”亚摩斯端起茶,略微停顿会,声调依旧柔和的回道,“实不相瞒,轩尼诗这次上架的某件宝器正是我所急需的。”  话入耳,简-艾斯撇嘴耸肩,慢慢吸口气,一语双关的说道:“那可真让我压力倍增。”  “怎么呢。”亚摩斯笑得看他一眼,深邃的碧绿色眸子在光下宛如珍稀宝石。  “因为学院的期许总是有些高的。”简-艾斯轻描淡写的抹过这个话题,端起茶,又停在嘴边向亚摩斯笑了笑。  乌迪-亚摩斯轻轻收下这道语,跟着端起茶,与对方默契一饮。  “我听说,”空杯落,新的话题开始,“这场拍卖会还要在两个礼拜后才进行,不过轩尼诗女士好像出席了本次宴会,你见过她吗。”  “见过,还和她一同围绕着我主人谈论了些许人事。”简-艾斯淡然回应,又对其补充一份浅笑,“我现在是查理-米尔顿的第一骑士,不过我相信你应当知道这件事情。”  “我确实听说过。”亚摩斯推下鼻梁,梨型架眼镜与阳光碰撞出一道强光。  简-艾斯被刺得眯起眼睛,稍稍低头回避,把茶匙放在茶托上,未再有张口。  这场临时搭建的茶会有了些沉默,风铃依旧悠悠歌唱着,热气从茶杯内飘出,五颜六色的瓜果随水珠显得鲜艳欲滴,令人忍不住想拿起来咬一口。  眼里的圆寸少年耐心确实是极好——硬生生看着这盘水果,好似在发呆,又分明能看到目光在闪烁。  “简。”亚摩斯终于顺出口气,说道,“我听说薪火节当天你要参加某场宴会,如果可以……能为我多加一张名额吗?”  “薪火节?”刚要捏起一粒葡萄的手停住,狭长的眸子抬起装入对方,之后发出的声音也带了点疑惑,“这件事情好像是蒂姆-奇得塔斯在主导,你为什么不找他?”  “他没有这个权限。”乌迪-亚摩斯说出这个情报,再看看简-艾斯的面容,继续补充,“但他是一个良好的传声筒。”  “而且……”他又思索的想了想,好似在确认这个观点,“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简-艾斯闻声噘嘴,咂了下舌,将葡萄扔入嘴里;一面嚼一面说:“这听起来很麻烦。”  亚摩斯听笑了,依旧是从容优雅的弧度:“我当然清楚,所以我们同处一个平台确实是件便利的事情,因为它代表了许多共享。”  “我深表同意。”简-艾斯赞同的点头,伸手邀请对方端茶,一切点到为止。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有点要事需要处理。”乌迪-亚摩斯拿出怀表看眼时间,向简-艾斯轻轻点头,从座位上起身与之伸手相握,“感谢你的茶点,我认为这是一场愉快的会面。”  “对此我也可以保证。”简-艾斯笑着起身相送,一直到楼梯口才停住脚,并等到人彻底走出旅店,才回头,向身后的管家问道,“怀德尔老师的搏击课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下午。”莫瑞斯答。  “嘿,艾斯!”  一道带有喜意的声音打破了沉思,简-艾斯抬起头,向这位灰袍巫师露出灿烂的笑,演技极佳:“嘿,鲁塔纳,你怎么在这里。”  “为了一点主人的生意。”鲁塔纳踩着楼梯来到少年身前,上下打量对方,于那头阳台吹来的风里,伸手拍拍其肩头,“我在路边看见了你的马车,所以……今天的事务处理得怎么样了。”  “总体还算不错。”简-艾斯转身越过这些艺术气息浓郁的座椅,往那头露天阳台走。  双方入座。简-艾斯调整一下坐姿,打开刚放在桌上的雪茄盒,从其内取出一支,用点燃的火柴烧着烟头。  从侧面扑打上来的阳光将他的五官点得深邃立体,鲁塔纳瞧着眼前这幅画,端起手边的热茶,不由打趣了一句:“你现在真是长开了,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可能是伙食好?”简-艾斯接上这句,桃花眸子一挑,灵动至极。  鲁塔纳哈哈大笑,放下茶杯,望眼栏杆外的街,不由发问:“乌迪-亚摩斯怎么会找你,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简-艾斯听得皱眉,咽下嘴里的果肉,盯住对方回道:“你的这些用词让我有些疑惑,好像其内有很多故事。”  “他的身份有些复杂。”鲁塔纳点点头,伸指夹起几片茶叶放入嘴里嚼,“乌迪家族是实力雄厚的老牌家族,甚至在五年前,乌迪家族差点就要成为第四个顶尖财阀,哪怕是现在,他们还是獠牙锐利的。”  “嗯?”话入耳,简-艾斯微微歪头,作出思索模样。  “是不是在想他为什么会出现这座学院。”鲁塔纳笑了笑,不经意透露出一点情报。  简-艾斯抿出笑容,慢慢深吸口气的讲:“原来我这第一骑士并不大自由呐。”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鲁塔纳侧面提了声,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简-艾斯点点头,拿起一个苹果,看眼理疗师,才“咔嚓”咬了一口,边嚼边说道:“他想要拿到薪火节那场宴会的资格,但是我还不大清楚情况,所以没有完全答应。”  “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处理。”鲁塔纳卷起袖子,拿起一块塔塔酱品尝,声音有些唔囔,“再病弱的狮子也总归是狮子,他作为乌迪家族的继承者,这一根橄榄枝,你还是要接稳了,嗯~这塔塔酱很地道,让我想起了往事。”  简-艾斯闻言看他一眼,将苹果咬得剩下核,说:“那我先谢谢你了。”  “你太客气了,艾斯。”这位灰袍巫师眨眨眼睛,“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船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艘巨舰行驶的更远,破开更大的浪。”  话停,悬吊在屋檐的风铃忽而响声急促,使少年微微埋住表情。  “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么?”鲁塔纳嘬完指尖上的酱,好似并不着急走。  “有。”狭长的眸子掀起,简-艾斯从紫戒中取出一个花纹古朴的剑盒,就这般将其推到对面人手边上。  于是鲁塔纳捧起剑盒查看一会儿,再看看简-艾斯这张脸,伸手打一响指,本该从四面八方宣泄而来的人声车声顷刻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那位女士给你的?”  此般寂寥,他的声音很稳。  “准确来说是馈赠。”简-艾斯往后抬手搭住坐着的椅,微微垂下下巴,直视对方的眼回应,“她还交给了我一份书信,委托我送到主人身前,并且希望主人在两日之后给予她答复。”  “书信在哪。”鲁塔纳放下这明显有禁忌保护的剑盒,朝着对面伸手;接过这封薄薄的信,旋即查看信件上有无详细落款,并好生捏了捏,这才收入手环里。  “她还有什么特意叮嘱的事吗?”他抬头问。  简-艾斯摇摇头,略微犹豫片刻,指着这个剑盒说道:“这件宝器可能是圣级以上,不过,”  “等,等一下?!”桌面砰的摇晃一声,鲁塔纳目露惊愕的看着对面人,右眼皮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圣?圣器?”  “嗯哼。”简-艾斯将苹果核丢在桌上,看着其咕噜咕噜的滚。  “噢…”鲁塔纳歪起头张嘴,犹豫片刻,将剑盒重新推回对面人手里。  他这次的动作要轻柔许多,简-艾斯面色平静的伸手盖住剑盒纹路,留下一道道血痕,激活了其上禁忌。  :。: 2k小说 第三百六十章 卑微的 阳光依旧,几缕尘埃在此般耀眼中翩翩起舞。  余下的光铺洒在黑色剑身上,抹亮其上的云烟薄雾纹理,宛如一幅上好的浓墨山水图缓缓铺开,用诗情,令这位波斯帝国的巫师情不自禁的上手把玩。  一缕幽芒流转,他的指尖霎时被看不见的灵压割出细密伤口,流出一滴殷红的血,隐入剑脊的血槽不见踪影。  “它的脾气可真大。”灰袍巫师抬头看向对面,握住剑柄,略略感知一下,嘴角有笑的继续讲,“你好像还没唤醒它。”  圆寸少年不可否置的点了下下巴,摊手道:“我对兵器根本一窍不通。”  “噢?”鲁塔纳眉头轻挑,握住剑翻过身,轻易找到刻在血槽内的那一串英文,眼里的光芒晃动不定。  “你认识它吗?”简-艾斯适时出声。  鲁塔纳听得哼一声,将细剑侧着摆在桌上,让这件阴冷的兵器好好晒晒太阳:“鲁尼提克呐,四国闻名的锻造疯子,谁会不认识他。”  “听说他是神圣人?”  “的确是。”鲁塔纳端起茶喝了口,再用热毛巾擦掉指尖上的血,看着对方的眼睛答道,“他曾一度获得了帝国十二红衣的候选人提名,如果不是锻造兵器锻造出了问题,可能也不会发了疯,把座下门徒一夜屠尽,然后失踪不见了吧。”  “红衣?”简-艾斯确实有些惊了。  “这也不算什么。”鲁塔纳一脸平常的放下茶,再耸耸肩,带点玩笑语气的说道,“三眼乌鸦旗帜下的领土盛产各类精神疾病——暴躁症、杀人狂、纵火犯、还有食人魔,就像书写了《四国记》的那位,在当时不也被称为最有希望成为最年轻红衣主教的帝国宠儿么。”  “他们都是伟人。”鲁塔纳点点自己脑门,“在某些程度上。”  “噢…”简-艾斯慢慢吸气。  洒落在碎花格子桌布上的阳光耀眼;他收回被烤的有些烫的手,往后靠住椅子,抿嘴看向对面人,说道:“关于这柄剑,你怎么看。”  “它不是这么好驯服的兵器。”鲁塔纳看眼正在晒太阳的细剑,伸手将其拿起;触感果然还是这般冰冷。  于是乎,他望着剑身上的云烟纹理,语气略微沉闷的说道:“传闻鲁尼提克的座右铭是‘把灵魂锻造成钢’,在我学习巫术的那段时间,我的老师曾在课上谈起过他,说他是一名与亡灵走得很近的宗教士,他最喜欢在自己锻造的兵器里加入各式各样的诅咒,在后来甚至尝试将某些死去的东西融入锻造,并因此杀死了很多人,也去过很多不祥的地方。”  “这柄剑就是他的杰作之一。”  握住方菱形剑柄的手往前挪,阳光依旧无法唤起这柄凶物的温度。  “卡提纳(Curtana),多么慈悲美好的名字,竟然被这铸造成这样的阴冷怪物,其上的某些气息真让我感觉恶心。”鲁塔纳开始摇头,将手中剑放回剑盒,关好,推到少年手边,“这件事你回头寻找克西路大师吧,他应该能看出更多的端倪,并且帮你将其改造得更加顺手。”  “然后……”鲁塔纳抬起头,杯中茶见底,“关于轩尼诗女士这边,你要听取一些情报吗?”  “当然。”简-艾斯将剑盒重新收入戒指里。  鲁塔纳点点头,沉默酝酿片刻,用词比较精准的出声道:“轩尼诗-莱妮莎一手掌控了轩尼诗家族三分之一的版图,相传她与王都的女皇相交莫逆,也有人猜测她的背后还有几位传奇巫师的身影,总之是一位权势滔天的女贵族。”  “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简-艾斯望着他的眼睛追问。  “这很简单。”鲁塔纳稍稍打量艾斯这张极有特点的面容,不由啧了声,回道,“轩尼诗-莱妮莎的生活作风一直都很高调,曾经在王都就饲养男宠达到数百人,当时的人们一度在传,她比中庭帝国的君王还要像君王。”  “男宠?!”这个生僻的单词入耳,简-艾斯差点喷出茶水,并猛地咳嗽两声,“还是一百个?”  “我能对刚才的话负责。”鲁塔纳耸下肩,品着对面这双气质极佳的桃花眼,终是略带叹息的继续道,“在最鼎盛的那段时间,属于她的那座城堡每天都有衣不遮体的男人和女人被扔在种满玫瑰的平原上,当时也有许多对自己自信又崇尚名利的人主动成为她座下男犬,大都在第二天被发现了尸首,而且死相极为残忍。”  “她根本就是一名女恶魔。”鲁塔纳总结完。  一缕风吹响风铃,像是砸在心田的锤,宣判了某人的处境。  简-艾斯久久无声,终而低头捏了捏眉心,抿住削薄的唇,问:“所以她被惩罚来到了这座城,对吗?”  “差不多吧。”鲁塔纳颔首,“相传她在与一名财阀继承者玩床笫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把对方弄死了,这在当时还闹出了很大动静,如果没有皇后相助,她很可能是第一个被判处刺刑的女贵族,不过君王也剥夺了她世袭制的权利,她这一脉的侯爵头衔,只能在她这里终结了。”  “就只有这样?”简-艾斯听得皱眉,未忍住心底的语。  “那你认为呢?”对面人笑了笑,捏起一碟餐盘上的盐粒,将其放在阳光内展示,刺眯了少年的眼,“艾斯,轩尼诗-莱妮莎掌握了帝国近半数的盐,以及那被誉为帝国粮仓的柏勒里亚(Belleria)。”  “在那里,整个柏勒里亚平原上的人们都将她作为生之母,把她的话当做比君王还高崇高的旨。”  少年的瞳正在慢慢扩张,鲁塔纳一瞬不瞬的看着,又从盘里捏起一块面包屑。  “你曾经在南方见过的食物——燕麦、小麦、牛、羊、猪、黑面包、白面包、牛奶、香肠、培根。其中大多数都是从柏勒里亚运来的,如果没有她,鹰盾边境那群将军士兵只能在寒风中饿死。”  “而且她还掌控着近万人的近卫军,这也是君王屡次对她手下留情的原因之一。”  “毕竟除了生活作风有点高调外,没有人能否定这位女士对帝国的贡献。”  一顿絮絮叨叨完,鲁塔纳端起茶杯,又向伫立在一旁的莫瑞斯招招手,示意拿点奶糖过来。   柏勒里亚……  简-艾斯默默收下这些震动灵魂的情报,回忆起书中内容,回忆起语言老师德拉季奇对那片平原的赞誉,只觉胸腔越发的闷。  “你也不必这么担心。”鲁塔纳见不得他这幅样子,主动宽慰道,“你现在是我们主人的第一骑士,主人不会让你成为轩尼诗-莱妮莎的玩物。”  说到这,他忽而回忆起主人对这座城的关注,不由盯住这个小白脸,语气更加笃定讲:“艾斯,你现在代表的是查理,而查理并不是任人拿捏的鱼虾,所以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余下的事情,会有人为你处理干净。”    他刻意强调“工作”这个单词,让对面人的眼瞳重新聚焦,呼出口浊气,又忽然笑了声,笑得有些落寞。  某种无声的情绪在溢出,天上的云儿,又遮住光了。  :。: 2k小说 第三百六十一章 假洒脱 此番阴影里,坐在藤椅上的少年略略低头,遮住桃花眸底的颜色,声调却是平稳:“鲁塔纳,我今天没有在加贝帝斯的商会见到那位查理伯爵。”  “噢~这件事情不用着急。”鲁塔纳微微一笑,向对方眨了眨眼睛,“我很高兴你会如此积极的为主人着想,这次回王都,我会在主人面前美言你几句,让你与轩尼诗女士的距离远点。”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简-艾斯皱起眉,看眼对方,忍住胸腔内的积郁,“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定的自由空间,至少在查理-卡巴罗特面前,不然我很难展开工作。”  话入耳,鲁塔纳有些疑惑了,于是说道:“这和你们相处有什么关系,你现在难道还不够自由吗?”  简-艾斯对此深吸口气,盯住对方的眼睛,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主人的意思?”  “当然是主人的啊。”鲁塔纳摊开手,展示自己的疑惑与无辜。  “好的。”简-艾斯点点头,端起刚添的茶;杯沿后的眼眸低垂,敛起一切幽芒。  ……  车水马龙的街道重新回归稳定,一名名银白色盔甲的士兵押送些许违反法规的人儿坐上马车——这些人喝骂着,吵闹着,甚至哭求的跪在马粪上,惹得苍蝇嗡嗡飞走,被阳光烘烤出难闻的恶臭。  简-艾斯的眉宇皱得更紧了,于店老板的千万种感谢里走出来,并引起一阵喧嚣,惹来不少维持秩序的士兵注目。  “是他……”某位士官转动嘴里的嫩芽,满是胡茬的脸盛满军人的铁血气焰。  “你认识吗?”旁边人微笑出声,身上的绿色披风笔直垂落在马靴边上,将其魁梧高大的身材完全遮笼。  士官点点头,犹犹豫豫的收回目光,最终向旁边人一笑,说道:“他就是我们元帅争抢的那具神体——简-艾斯。”  “神?”绿色披风转眸看向那个弯腰踏上马车阶梯的人,军帽帽檐下的探究目光不加任何掩饰。  他显然是惊动了对方,使其侧过头,在热闹的人流里与他对视片刻,之后再无动响。  “如何?”士官问,并诉说起一两个月前的事,“刚来这座城时,他像极了快要饿死的难民,只是转眼的功夫……确实有点惊人。”  “啊。”绿色披风点头,胸前的帝国徽章颜色暗沉,仿佛沾染了鲜血,“那这确实是完美的胚子。难怪上面人会对他念念不忘。”  “就是……”他侧头看向士官,藏住语里的笑意说道,“长得实在太白净了,这并不大适合我们这狼窝。”  “呵。”士官失笑一声,回忆起了从前。  另一头街道上的马车平稳行驶。  车厢门彻底关闭,阻隔外面的吵闹人声,也挡住了高温催发的种种闷臭。  桌上熏香抚平了少年的眉。他脱去外套入座,又调整两下重心,找到最舒服的方式,把头仰起来靠在了背垫上。  “您还在疼吗?”一旁的管家仔细品着主人的神态;俯身端起桌上的茶壶,为后者冲泡一杯其最爱的欧薄荷茶。  “啊。”抬了下手,闭目仰躺在沙发上的人儿从喉咙底震出这道声响。  莫瑞斯对此见怪不怪,手法利索的冲泡好茶,又学着中庭人的那些习惯,把剩余茶具泡在了烫水里。  “今上午的事情都结束了吧。”简-艾斯闻到了欧薄荷独有的香气;挺直腰背坐起,茶黑色的瞳盯住茶杯,伸手将其端起来。  “是的,全部都结束了。”  “唔。”滚烫的茶水沿着喉咙清洗这具身体的疲劳,长长的睫毛垂下,少年此时此刻的样子,像极了顺好毛的猫。  莫瑞斯见得抿出深深的酒窝,眼里全是温和的笑。  简-艾斯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了;好好瞪这人一眼,略微搞怪的撇嘴皱眉。  “您心情好点了吗?”莫瑞斯为他换上新的茶。  “这能有什么。”简-艾斯俯下身双手撑在腿上,窗帘飘舞进来的光点亮五官轮廓,声音略显得空,“以前在贫民窟的时候,以为什么事都是顶天高的,觉得头上的天就是最宽最广,可真正来到外面才晓得。”  “啊……”  他端起刚冲好的薄荷茶,带了点苦笑意味,“天上原来还有太阳这个东西。”  “这总归是一个认识的过程。”莫瑞斯保持酒窝弧度,十指交叉在一起,望着这个半大点的孩子,接过话语道,“你现在已经牵动了这座城大半数人的目光,之后一举一动都应该三思,毕竟谦逊是可以常伴人一生的美德,它确实能为您规避许多麻烦。”  语落,杯沿后的眸子抬头,望着这从开始就陪伴自己的管家,终于哼哧地笑了出来:“莫瑞斯,我有时的运气是不是挺好的。”  他放下茶杯,笑弯的眼眸里装满了狡黠与灵动。  “这都是您应得的。”莫瑞斯收下对方的目光,又给其递上一块热毛巾。  简-艾斯接过来擦拭脖子和脸,神情舒爽的呼出口气,进而问:“我刚才听鲁塔纳说贵族头衔还分有许多种档次,像这样的荣誉,只能依托军功获得吗?”  “不。”莫瑞斯稍稍思索了会,“关于贵族功勋我们帝国也有一套完善的法规,您现在已经是骑士,虽然没有世袭的权利,却已经可以学习《贵族》这本令书了。”  “《贵族》?”简-艾斯重复一遍书名,似在检索知识。  莫瑞斯点点头,停顿片刻,继续讲:“这是关于贵族功勋划分的详细法案,其内也包括了金钱等价码,当初力荐君王落实这套贵族功勋制度的人,是索图-蒙奇。”  语停,少年的心头被不声不响的叩了下。  此刻一道风吹开窗帘,前行的马车忽然刹住,坐在主人身边的莫瑞斯一时重心不牢的往前栽,多亏了主人伸手将他扶住。  “去看看。”简-艾斯止住了管家嘴边的感谢,语调重归沉稳。  于是莫瑞斯皱眉掀开窗帘,看眼被吓倒在车边的农妇和小孩,向主人告罪一声,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简-艾斯稳稳坐在沙发上未动,再自顾自的泡上一杯茶;端着吹了吹。  “你怎么这么笨呀!”某道憋了一路的声音终于打开了闸门,稚嫩的,吵闹的,让少年弯下了嘴角,“就那个浪荡的老巫婆,简直与那毒妇不相上下了!”祖一脚踢疼了简的心脏,吼得其耳膜嗡嗡的,“你也真是没出息!就这样任她拿捏!我都跟你说了那堆盒子里有一把极好的剑!你怎么不拿啊!就该狠狠宰她一刀,让这个荡妇好生出出血!”  “还有那个傻……”  它的音越吵越大。简-艾斯端杯的手逐渐不稳,便慢慢吸口气,语气平稳的回答:“祖,这不是在坪院里摘花,更可况就算是如此,有些花儿也足以伤人。”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没出息!你这个依靠女人的羞羞脸!气死我啦!”祖直接撒泼玩赖,大吼大叫着,却是声音很奶很尖,仅让人觉着吵闹罢了。  简-艾斯确是被噎住了;深深扩散胸腔,旋即巧妙转移了话题:“那你认为这柄剑怎么样,刚才鲁塔纳的介绍可有了些复杂。”  “就它啊。”祖微微停顿,发出标志性的哼音,“它应当是有自主意识的,不过就是个垃圾,等那老头儿帮你改造好了,只管放它进来。”  “进来?”简-艾斯抬起眼眸,咽下嘴里的茶。  “哎呀,就是它到时会顺着这柄剑的媒介进入你的五府,反正只要是使用者都会经历这一步,可惜呀……它注定要失望了呢。”  祖丝毫不掩饰话语内的嘚瑟,让少年稍稍舒缓眉,跟着掀起窗帘往外看一眼,才回道:“它按照你的预计也算是圣级以上的宝器了,就真有这么廉价么。”  “嘿~”祖听乐了,又一脚踹得对方心发疼,“狮群里都分年轻的老的,你说在这世间,哪行哪业没个比较呀。就这种自身问题极大的圣器,又没有绝对属性,要与我王之宝库里的大家伙碰一碰,恐怕早被吓成小猫咪咯~”  “噢?”简-艾斯认真的听,眼睛认真的亮。  “你别想了。”祖不耐烦的哼了下,“我王之宝库里的法宝都在那个国,除了锁这缕生魂用的炽天锁,其他东西都没带呢。”  “而且呐……就算你有箴言神威,我宝库里的很多东西都不会听你话的哦,有些可不像冈格尼尔这种大憨憨,只认规则。”  “等,等等。”简-艾斯抬起手,脸上写满疑问,“你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我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知识。”  “你想的美呢!”祖呸呸两下,又傲娇一哼,偏起头奶声奶气的说道,“让你学我的天功你也不听,明明咱们都有这个条件了!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就知道被女人欺负!到时我看你怎么死在她的床上!”  它还要继续,奈何这个圆寸少年愣是闭上嘴不开口了。  得不到回应的交流总归是无趣的,祖最后踢了脚艾斯的心脏,带起一抹风,总算不再传出任何动静。  窗外的交谈声依旧清晰。  终而只剩一人,简-艾斯看眼这偌大的车厢,端起有些凉的茶,将嘴唇贴了上去。  其实他都是知道的,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和钱比,这点脸面算什么。  想到这儿,他慢慢咽下凉了的茶,就像是曾经那个贫民窟巷子里的少年——磨去了骨头,只等着上头那只用自己的头发当抹布的油手;让自己能再多上一枚,  白晶。  :。: 2k小说 第三百六十二章 情最杀人 热烈的阳光不再,风起,天色已灰暗下来。  聪明的马儿确是通人意的,刚见着那座庄园的门,便随着车夫的鞭子放缓了马蹄,与这朝夕相处的人儿一同垂下头,而后随着悠悠摆动的长鞭,慢慢迈入热热闹闹的前院里。  还是这般的喧嚣,搭上架子的城堡主屋已经有些大概的雏形了,那些工人像是小蜜蜂一样在这座庞然大物周边上上下下的,时不时调上去一些石块,又时不时洒下一捧白灰,以及些许的腐叶。  略微有些暗沉的天幕将光揉捏的像是薄纱——模糊了庄园的轮廓,使其朦胧胧的,只能听见傍晚独有的凉风,以及城堡周边这些附庸小屋的灯光,并以此提醒着生活在这里的人,已到了晚饭时候。    听见马蹄声的巴里德深吸口气,站在前院花丛主道边,带着三两个同样垂头的人,一言不发的与周围景物融合在一起。  他们直挺挺地站着,其中有一位身材稍显瘦弱的青年彻底融入了树下阴影里;单凭呼吸,已让车厢里的人慢慢睁开眼,偏头向这边投来目光。  马车停,车夫扬着鞭子甩一圈;动作干脆的将其收拢握紧,而后是车厢门,是礼仪素养极高的管家映入他们眼帘,并目光平静的回应这些眼。  “有什么事?”莫瑞斯看向巴里德。  “他们……”巴里德小心瞥眼自己身边的欧康纳夫妇,再瞧瞧枯站在树荫下的人,往前一步向莫瑞斯压低了点声音,“他们想要见主人,想要得到主人的恩赐。”  “嗯?”莫瑞斯发出鼻音,转眸盯住欧康纳的脸,再上下扫清楚对方身子,确认其是否有伤。  妻子已在拉动衣袖,身材壮硕的光头武夫到底硬着头皮,朝着对方略微停顿的出声道:“莫瑞斯,我想要为我这个愚蠢的弟弟,这个知晓错误的孩子,向主人请求一份秘药,他快要死了,他的肺部被刺穿,他需要主人的援手。”  他握紧着拳说完,一旁的妻子更是忍不住红润的眼,只能强忍住情绪,将所有祈求都放在了大管家身上。  莫瑞斯始终冷漠,回头看眼毫无动静的车厢,终于深吸口气,皱眉回应道:“主人的朋友还在等候他一起用晚餐,你们先回去工作,我会派人给予你们答复。”  言毕,莫瑞斯看眼沉默吞云吐雾的车夫,催使了对方的同时,在鲁塔纳夫妇的目光里转身,就要回到那辆车上。  “欧康纳……”妻子陡然握住丈夫的手,仰头看着挚爱,滚烫的泪不停从眼眶内滑落出来,“求求你欧康纳……求求你……他还是这么的年轻,他不能,”  “主人!”  嘹亮的吼声掐断了风,所有人的动作顿住,哪怕是戴里克,都用愤怒惊异的表情看向这个不知礼数的愚蠢武夫。  “主人!”欧康纳已然是豁了出去,一踏步瞬间来到车厢跟前,直直跪下双膝,向这紧紧闭合的门埋头大吼道,“主人!请您救救我妻子的弟弟,我愿意永远为您工作,我愿意献出我的所有!”  “主人……我求求你了。”  足有两米高的男人开始染上点点哭腔,额头死死摁在泥土内,手掌抓紧了杂草。  光阴安静流逝,停在枝头上的鸦聒噪地扇扇翅膀离开,刮下的落叶悠悠飘落在树干边,最终被某种液体沾染,于灰暗的光里,化为更加深沉的颜色。  那是血。  门开,一道轻微的脚步声落地,带着浓郁的熏香味停在跪伏的武夫跟前,并被风吹动外套的一角,轻轻打上对方的头。  气氛更加安静压抑,欧康纳始终不敢抬头,只能闻着湿冷的土,感受着背脊上的凉。  他还在等……终于,停在头前面的脚缓缓移开,继续迈步,周围人皆是恭敬的躬身行礼,不敢与其直视。  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傍晚的风徘徊在周围,带起树叶的籁籁声,将已经站不大稳的青年完全包裹,把他身上的血味散发的更为浓郁。  桃花般的眸子清冷,简-艾斯望着这半无神智的人,沉默许久,终于发出略带磁性的音:“能说话吗?”  全然留在树下阴影内的人儿努力抬头,身子稍稍摇晃着,有阵阵抑制不住的咳嗽。  灯火明亮,一光一暗之间,他们好似被割裂在两个极端里。  简-艾斯只当他是默许了,从披着的外套内探出自己的手,一面低头查看,一面语气平静的继续道:“如果你活了下来,你想要做什么。”  面前人摇头,一并咳出气味极浓的血,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简-艾斯也并不觉得脏,侧头往前探,用耳朵贴住对方的唇,继续等着他的声音。  “不…不……”青年在用漏风的音宣誓某种决心,忽明忽暗的眼努力看向对方身后那对夫妇,盯紧望着自己哭的姐姐,死咬住下唇,再看向了像狗一样跪伏在地上的壮硕男人。  泪终于流了下来,打湿聆听者的耳廓,用一记温热的轻抚,听悲了风的歌。  简-艾斯重新看着对方,眼眸泛着细碎光采,而后张开了嘴,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西蒙尼点头,紧跟着双目一黑,直直往前栽倒。  “不要!!”哭红了眼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跪伏在地上的欧康纳跟着抬起头,面色惨白的看向树下,看着倒入简先生怀里的青年,整个身体剧烈颤抖。  这毕竟是至亲啊……  他压抑住酸胀的眼,挺直腰板,双拳紧握,脖上青筋怒展的发出咆哮!  “吵死了。”搂住青年的人儿回头,皱眉看向这对情绪崩溃的夫妇,再摇头,直接拎起怀里这人往车那头走。  “莫瑞斯。”他朝着管家出声,把手里人递过去,再低头抖落外套上的血珠,语调平静的吩咐道,“带着我这辆马车去找热迈厄斯-沙松  ,告诉他们我会全额支付这次的费用,并当是我欠了个人情。”  “我知道了。”莫瑞斯将失去意识的青年扶稳在自己的怀里,最后看眼完全懵逼的欧康纳,声音十足冷的开口道,“你确定还要发疯吗?”  这一会儿确实有些尴尬,尴尬到欧康纳丧失了面部表情的管理,只是愣愣发呆,又猛地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连忙起身来帮忙。  “康妮!康妮!!”他动作极快的坐上主人马车的辕座,再看看已抱着人进入车厢的莫瑞斯,朝着还未回过神的妻子焦急大喊,“快过来康妮!主人已经答应我们了!”  “噢…噢?!”这位衣着朴素的妇人猛地捂住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简先生,不由皱眉弯下嘴角,豆大的泪便滑落了下来。  “好了。”简-艾斯侧身向她露出轻笑,语调亦是柔软,“他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内出血外加肺穿孔,热迈厄斯-沙松的人能够将他救活。”  “赶快去吧。”他伸手止住康妮的跪拜亲吻,拉起这位可怜的姐姐,最后望眼马车,向透过窗帘看自己的莫瑞斯点头示意。  极速飞驰的马车掀起道道尘土离去。  简-艾斯站在花丛主道边,漆黑的瞳被灯火映衬出道道光芒。  再回头,凉风拂面,夕阳藏在山的那一头散出橘红色的光来。  夜终于要来了。  陪着他留在原地的巴里德鼓足勇气,转身,对这个愈发气势浓厚的少年恭敬询问:“主人……西蒙尼的事情……要向您详细汇报吗?”  “谁?”  “西蒙尼,康妮这个亲弟弟的名字叫西蒙尼。”  “嗯。”简-艾斯轻轻颔首,往后扩肩,在对方的服侍下脱去了这件外套并换上新的。  双方开始步行前往晚宴地点,抹过鼻尖的花香浓郁到好似结了蜜糖。  简-艾斯捏了下鼻子,转而向身边的管家叮嘱道:“不要太过麻烦,直接挑重点。”  “那这就是一些狗血的爱情罢了。”巴里德耸耸肩,想以此缓解自己的紧张,“与西蒙尼相爱十余年的女人因为他一次次的谎言深感受伤,恰好她的父亲去世了,于是这个愚蠢的年轻人为了虚荣在铂金赌场内私自向赌客进行高利息借贷,并且到处炫耀,最后惹到了胡林科老街的加布力尔家族成员,于是谎言被戳破,麻烦也接踵而来。”  “如今那位可怜的女人已是彻底死心,宁可守着被打死的蓝洛都不愿跟他回来,而且呢……她好像还将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也一并失去了。”  简-艾斯听得拿出支雪茄,巴里德极为迅捷地为其递上火,又低头,保持着恭敬,“不过这大体上也算是他自作自受罢。”  “他多大了?”简-艾斯摇灭雪茄上的明火,舔唇呼出口浓雾,“打死的是什么身份,欧康纳有出手吗?”  “没有,是他与那个人决斗,当时……”  巴里德好好复述今日的所见所闻;用词用语都极为十分生动,确实将身旁的主人听笑了,并出声道:“按照你这样说,我不是应当赞扬他的勇气。”  “这都取决于您。不过他大概是二十余岁,他与他的爱情从小就认识。反正这个年纪的人脑子里只有情爱,只要诗歌和浪漫的远方,每天更是高唱着让其余的东西都去见鬼。”巴里德想了想,又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旋即背脊紧绷的垂下头。  只是身旁人的莞尔舒缓了他的神经,跟着的语,也让他彻底放松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经历如此丰富呢,巴里德。”简-艾斯点点烟灰。  “噢~主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主人您比他们要明智且自律的多,根本不是这些普通人能够比拟的。”巴里德不轻不重的顺上杆子,笑容更带有几分故事性的苦涩,“至于我呢,年轻时也做出过许多类似的荒唐事情——偷情,结婚,偷情偷情,最后人财两空,自己也已然记不清楚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爱情么……”简-艾斯听得面色沉静下来,于管家的洗耳恭听里,慢慢敛去眸底的笑,弯下嘴角,好似叹息般的看向夕阳,终而答,“应是最杀人的手段罢。”  :。: bqgxsydw.com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少年梦呓 天暗了。  脚下有凉风,花在轻摆,树叶跟随歌唱。  薄凉的眸在暖色灯光里愈发阴柔,像是被夜抹上浅浅的影;眼珠子每动一次,都闪着冰冷的光。  他们终于来到已将第一层修建完毕的练功庭院。  这里的石柱与地砖都还有一层未来得及彻底融化的蜜蜡,于是人踩着有些湿黏,配上空气中的细微芬芳,倒也是一种奇妙滋味。  “简先生。”  周边的人向步履沉稳的少年躬身打招呼,随着一声声热烈呼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从灯火通明的圆顶屋子中走出来,贴在门边,向这道不断靠近自己的人露出兴奋喜悦的笑意。  少年的爱与厌是永远藏不住的。  “艾斯!”他越过练武所用的沙坪,跑出阵阵黄灰,冲刺来到小伙伴眼前,好生看着对方,语气依旧喜悦的出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等你几小时了。”  “今天在城外有点事,刚好又碰见一些拥堵。”简-艾斯伸手抓了下内史密斯的肩,闻着对方身上的香味,眸子一眯,其内光有些狭促的问道,“又去见那个乐师了?”  “诶……”内史密斯惊了,好好望着对方半响,终于一拳砸在其胸膛上,“你是地穴生物罢,鼻子这么灵,这,这都被你发现了。”  “那你去找她干嘛呢?”简-艾斯笑眯眯的追问,“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有些人好像对她的长相颇有微词呢。”  “没,没呢。”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整理下表情,努力做出平常模样。  “哦~”简-艾斯极有深意的附和出声,再刺拉拉的盯住对方的脸颊瞧,好似就要瞧出某种红润来。  眼前人旋即递给他一拳,而后气急败坏的欺身追上,双方立刻就在这片沙坪里闹得不亦乐乎。  “你是要好好打一架是吧!”  屁股被印上几道黄色脚印,简-艾斯侧头拍一拍,看着这红了脸的小处男,咬牙切齿的举起拳头就要给其脑袋开几个包!  他们一时间打得黄沙飞溅,站在旁边看戏的管家巴里德吃上几嘴飞沙;一面呸呸地吐,一面出声劝阻道:“主人,你们该用晚餐了!等会查理大人还要找你们!”  “好。”正把内史密斯压制在身下的少年侧头应了一声,跟着全神贯注的抓紧身下人的双手,调整重心,依靠身体重量往前一压,双腿打开卡住对方的腰将其摁入沙里;而后腰肢一扭,如泥鳅般侧身抱住对方的右手,最终握住其大拇指,双腿顺势缠住这只手臂夹紧;挺腰,内史密斯立刻用另一只手拍沙子。  “服不服!”他瞧着小伙伴的红脸,脸上的玩笑意味浓郁。  “服,服了啊,啊啊啊,卧槽,我的手。”  “哼。”解除这十字固,简-艾斯起身瞧着这还裹在沙里喘气的人儿,不由打趣道,“你的搏击水平太普通了,这样是进不了那个笼子的呐。”  “废话!”坐起来揉胳膊的内史密斯没好气的瞪眼对方,“你以为个个都像你纯肉体天赋这么出众啊,该死的……我算是明白那些与你搏击的人的感受了。”  “所以这份薪水对你来说还为时尚早,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修炼上吧。”简-艾斯伸手将内史密斯拉起,拍拍对方衣服上的灰,跟着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罗肯考特呢,他没有来吗?”  “啊?”内史密斯抬眸看他,沉默半响,慢慢摇起头来。  流淌在空气中的欢快有了些收敛,简-艾斯垂低着眸子,抿出淡淡的笑容。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内史密斯的语气有点急,“我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朋友间的正常聚会,而且那天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本来他已经答应,只是他那位舅舅并不愿放行。”  “那就算了吧。”简-艾斯吐掉嘴边的一粒沙,拍拍后者的背,率先往圆顶房屋走去。  “艾斯。”身后的小伙伴喊住他,并间隔了一会儿,才问,“你在生他的气吗?”  话落,一道风吹拂他的侧脸,将这双桃花眸打得更低。  “我当然没有了。”他回头,是灿烂热烈的笑。  “我就知道你是个该死的好朋友。”内史密斯猛地加速跳上他的背,直接勾住其脖子抱紧,语中坏笑藏都藏不住,“这可是我第一次来你的庄园,作为东道主,背着我这位尊贵的客人上餐桌应当是可以接受吧?”  “去你的!”简-艾斯侧头笑骂一声,却还是背着对方往灯光通明的前方走。  该吃饭了。  从仓库里搬来的方形木桌被擦拭的油亮,一盏波斯风格浓郁的白银烛台盛在正中间,各式各样的,五颜六色的菜肴于周边环着,散发出腾腾热气呀,直接勾动了这两个少年肚子里的馋虫。  “怎么没酒啊。”内史密斯率先入座,凑近些闻了闻菜肴,接过仆人递来的毛巾,向对面的人儿问。  “我们晚上还要很多事。”简-艾斯仰头方便管家为自己擦拭脸颊,又将手掌放入铜盆里清洗,终而神清气爽的甩甩头,向对面人笑道,“我们团队的武道师查理-希罗-霍利奥今晚将会对我们进行系统性的测评,这关乎了我们今后的武道发展和风格,是值得认真对待的事。”  内史密斯听得点头,端起面前的果汁,低头呷了一口。  “基础测评你做了吗?”简-艾斯用餐刀切开盘里的特级里脊;沾点深黑色的酱,放入嘴里嚼。  “当然了。”内史密斯叉起一块脆炸虾块放入嘴里,咬得“咔嚓”作响,眼睛都美得眯起来,“唔……艾斯,这虾的肉质也太细嫩太有弹性了吧,这是哪里产的?我一定要记住它的名字。”  简-艾斯听得翘起嘴角,目光明亮的看着对方,好似在赞扬他的好品味:“这是东大洋的茨藻海老,是生活在寒冷深海的大型虾类,因为它们的栖息深度在米之间,所以,这基本是武士才能捕捞到的珍品。”  “这听起来就很贵。”内史密斯挑了下眉,舔掉嘴角残留的香气,看着盘里剩余的,又跟着出声道,“这应当是你主人查理专门送来的吧?她对你可真好。”  正在嚼牛肉的简-艾斯略略顿住,抬眸看向对面人,笑着问:“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帝国只有遗忘岛群在东大洋附近,而那里快变成查理的地盘了。”内史密斯又叉起一块炸虾,这次选择了细嚼慢咽。  “噢?”简-艾斯确实有些疑惑。  “你都不关注你自己主人的消息吗?”内史密斯侧头咬着虾尾,被烫的对其吹了吹,并转眸对准小伙伴详细道,“查理关于遗忘岛群的收购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主要是生活在当地的土著贵族十分抵触这场生意,以至于谈判进展缓慢,甚至催生了流血事件。”  说完,内史密斯将剩余的虾块整个塞入,再用勺子弄了点盐粒放入嘴里调味;向对面人竖起大拇指。  “土著贵族?”简-艾斯皱眉露出疑惑脸,“贵族里还有这样不雅的称谓?”  “哎……就是那被分封到这片岛群的大公啊。反正他确实挺倒霉的,被扔在这样一个四面环海的地方,有时还会遇见几头路过的巨龙,也不知道是不是君王故意折磨他,虽然给予了足以令人眼红的自主封爵权,但这样荒芜的岛,鬼才想要类!于是一来二去,生活在海另一头的我们就都这样称呼那里咯。”  “而且……这些我们老师不是在课上讲过了吗?”内史密斯白眼一翻,更要进一步训斥,又忽而转了口,“啊啊,差点忘了,你当时都还没来到这座学院。”  言毕,简-艾斯听得深吸口气,叉起一块牛肉塞入嘴里,面色思索的嚼。  “怎么了?”内史密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简-艾斯摇摇头,将话题重新引回二人的武道:“你之前的测评持续了多久,查理-希罗-霍利奥有给你详细的建议吗?”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内史密斯一面点头一面讲,刀叉在他的指间灵动旋转,“他们主要测试了我的内宗,并查明了我如今学习的武技法门,让我详细列了份清单,这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可能。”简-艾斯摇摇头,收起刀叉,往后靠点方便管家给自己换餐盘,“他们都是行业顶尖的武道师,我之前学习的某些武技,他们仅用经验就能推断出后续的步骤。”说到这,他又顺带的提了问题,“你掌握的武技有多少种了。”  “总共学了有三四十种吧,不过都在第二三步左右,还没有一个算得上是绝活额。”内史密斯美滋滋的吃完所有的炸虾。  “哦。”简-艾斯愣愣点头,慢慢抿出下弯的嘴角。  “诶。”内史密斯未有注意到小伙伴的心态,喝口果汁,忽而想起的某件事情,于是凑近点小声讲道,“艾斯,他们还仔细查看我那把扇子,你说……我这个兵器到底是不是宝贝啊?”  “嗯?”简-艾斯抬眸接住这双希冀的眼,面色平静的用餐巾擦掉嘴边的油,跟着反问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他们没有讲。”内史密斯摇摇头,擎着水杯,一双眼睛轻轻的眨呀眨。  “那应该就是了。”简-艾斯放下餐巾,侧头不再看这目光,“查理-希罗-霍利奥他们只会对钻石以上的宝器进行点评,可能你这把扇子刚好是在钻石这个水平线,所以……”他耸耸肩,“我对此很遗憾。”  话完,对面人的哀叹声将烛台上的火苗吹得东摇西晃,仿佛被抽空了灵魂,软软贴在桌边,有气无力的讲:“那我该怎么办啊,用着把烂扇子,偏偏势也要是这幅模样,哎……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外婆了。”  “可能她真的给你留了把更好的呢?”简-艾斯笑着看他,抬手叩叩桌,举起了杯子。  “啊……可那要等好久了啊。”内史密斯举杯与他相碰,表情闷闷的,半响憋不出别的话来。  桌上的食物忽然没有这么色泽鲜艳了,连带散出来的那些香味,都再也提不起这个倒霉蛋的性子。  “怎么了。”简-艾斯舔掉唇上的果粒。  “没什么。”内史密斯叉起一块牛排干涩的嚼,又把旁边的土豆泥倒上点辣酱,就着吃了起来。  餐桌上的氛围有了点沉默,简-艾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放下刀叉,语调有些柔的出声说:“内史密斯,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是完全可以相互信任的伙伴,我希望你能与我分享你的感觉,我可以保证我是个合格的倾诉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艾斯。”内史密斯吃得鼓起腮帮,呜呜囔囔的回,“我只是感慨我的武道之路,你知道的,在那场四国比拼开始之前,我们还要与其他武院和帝国强者的门徒进行较量,他们当中肯定有很多很多的高手,像我这样的啊……会不会拖累你了。”  他说得呛了起来,身旁仆人上前轻拍他的背。  “你怎么会这样想。”简-艾斯蹙起眉,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曲起,“武道并不是由一件宝器或者一本经书就能决定的,最重要是坚持,是时刻保持清醒,就好比奥斯曼帝国的沃尔特-司各特,他起初也是这样的平平无奇,如今不也是名震四国的强者吗?”  “唔!”内史密斯忍不住拍桌,节奏极快的反驳道,“那他也是因为那本经书啊,没有那本传奇法门的帮助,他怎么可能登上这样的成就。”  “他学习这本经书的时候是多少岁呢。”简-艾斯也不急,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讲。  “三十多岁。”  “三十多岁对于武士是个什么年纪。”  “是……”陡然间卡壳了,从喉咙底出来的声音也仿佛没了气力,“是开始下滑的时候,如果没有达到炼武者的话。”  “那还不对吗?”  简-艾斯微笑的往后靠住椅子,取出一支雪茄,将其交给管家点燃。  “内史密斯。”他盯住自己的伙伴,烛苗在漆黑的瞳里飘摇,“与我们相比,沃尔特-司各特在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优越的条件吗?人们只看到他得到那本传说经书时的幸运,却并不知晓他熬到这一天所要经受的挫折与屈辱。”  “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有时看得太远,甚至都会走错了脚下的路。”  “何必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麻烦呢。”  简-艾斯接过管家呈上的雪茄,捏着吸两口,呼出蓝色的雾来。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愣愣看着他,于这般寂静中看了许久,最终将刀叉上的牛肉放入了嘴里,机械地咀嚼起来:“艾斯,我有一件事情始终觉着十分的奇怪——你明明和我是一样的年纪,为什么听你说话总让我感觉像是在与我爸爸妈妈交谈那般,你真的是十九岁吗?这些道理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说得疑惑,在对面听的人笑得温和。  “只是一些人事而已。”红亮的烟头再次烫出光;雾起,在鼻与口间久久徘徊。  “能具体与我说说吗?”内史密斯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有什么好听的。”简-艾斯低头看向衬衫,拍掉那丁点灰。  “你就说咯。”内史密斯眉头紧皱的催促,再表示急促的叩叩桌,“你之前还说伙伴就是要相互坦诚,我从来不在乎你的出身,现在我在询问你,你怎么就不告诉我了呢。”  “好。”简-艾斯听笑了,抬头看向对方,夹着烟摊手询问,“你想要听什么。”  “嗯……”内史密斯好生思索了会,“就说说你这天赋究竟是怎么来的吧,是不是真要经受住人类完全忍受不了的痛苦,以及那些惨无人道的锻体方式,才能锻出这样的神体啊。”  他问,窗外的一缕风吹动桌上的烛,将双方投在地板上的影子拉得摇晃变形。  “差不多吧。”简-艾斯把手撑住桌上,夹着烟吸了口,下巴弧度极其流畅,“我当时就已经在我主人查理-米尔顿门下担任一名马夫,那是一个寒冷的阴天,我累得睡着了,然后在下午那场练兵上迟了到,并且越错越多,服下了有增幅功能的秘药。”  “所以你的主人就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你?”  “不。”简-艾斯面色淡然的点点烟灰,仿佛在述说另一个的人故事,“她要处死我,我说让我跑完这一场比赛,于是她赐予我一瓶龙涎,看着我服下之后,让他们把我绑在了马上,继续参与了接下来的赛马。”  烛火摇,气氛忽而沉默了,内史密斯已然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心绪慢慢下沉,嗓音也带了点重量:“那……肯定很难受罢。”  “还好。”简-艾斯深吸口气的摇头,向小伙伴一笑,继续平静的叙述着,“当时可能是神灵在眷顾我,竟然让我训练的这匹白驹跑赢了。”  “你根本想不到这在当时惊讶了多少人的眼球。”这位贫民窟来的少年笑着出声,一双眼弯弯的,确是让内史密斯感到了鼻酸的味,“以至于我现在每每想起来都觉着是快意的。之后我便被送到了主人城堡侧院的公共浴池,再之后呢,那个,”  话语到此停住,风儿把烛火吹得“噼啪”一下,像是一道鞭,抽疼了某人的灵魂。  烟灰被抖落,这只端着烟的手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内史密斯忍不住凑近些,双眼紧紧看住对方的面容,看着这双刻满了斑驳的眼瞳,语气很柔的宽慰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吧,艾斯,这一切不都过去了不是吗,你的主人……她至少现在是对你很好的。”  “我们往前看。”内史密斯找到小伙伴手掌的方位,刚要往前,对方却是反射性的把手收起。  “我没事的内史密斯,我没事。”简-艾斯摇头用夹烟的手擦拭眼眶,再对其笑笑,把眼前剩余的食物全部塞入嘴里;仰头干脆地咽了下去。  “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晚上还要练习内宗,而且查理-希罗-霍利奥也在等我们,好像还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喜讯。”  本有些沉闷的气氛被这股利落搅得一干二净,内史密斯还未切换过来,只能看着对面人起身穿好外套,并在对方已走到门边时才回神;胡乱抓了点食物吃下,唔唔叫着跟了上去。  屋外的气温有些低,二人刚出来的热气在灯光中肆意飘散舞蹈。  各自紧了紧各自的外套,筑造在沙坪侧院的那栋图书馆确实显得有些迷你,由深黄色颜料粉饰的墙面也使这块练武庭院多了不一样的鲜活。  当然,要是能再把其周围这些禁忌也一并消去那就更好了。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静悄悄的想,时不时小心踮脚越过路面上的阴影,生怕了其内就藏着某种可怕的诅咒,误伤他这善良又英俊的人儿。  简-艾斯未有听见伙伴的心声,一路与周边人笑着点头打招呼,最后看眼还有两步就到了的木门,逐渐闻到了里面的肃杀气息,于是向小伙伴提点了句:“我们好像迟到了,等会进去少说话,一切事情也按照他们说的来做。”  “嗯!”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认真点头,拍拍胸捋顺了气,硬着头皮往前顶。  推开这扇画满脏兮兮图案的门;迎面一股冷空气袭来,将这二人包裹着,像是圣克鲁斯城外的大雪寒冬;一束又一束冰冷的目光宛如冰碴打在他们脸上。  他们早就都坐在了这里——查理、热迈厄斯-沙松  、路-阿卜杜尔、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好似今天是个十足的热闹日子。  只是本该接受这份热闹的人,姗姗来迟。  真正考验勇气的时候到了,于这些行业顶尖武道师的目光中,胆子稍微偏小的内史密斯牙床打颤地侧头,眼巴巴望着身边人。  至于被望着的这位——刚有些艰难的,咽下了口唾液,  今晚,好似注定了不太平。  :。: bqgxsydw.com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挂 月弯的十足漂亮,漆黑的天幕里没有了星辰。  几道声音不大的鸟啼在夜里响亮,有一些小身影活跃在静谧的丛林中,回避那些灯光,根本不敢多看这些人类文明。  全员忙碌运转的练武厅中,少年赤裸的上半身已经扎满了针,并盘膝坐在铺有黑色鹅卵石的竹匾上,接受着下方热气的蒸腾。  八门各异:休门属水,生、死门属土,伤、杜门属木,景门属火,开、惊门属金。吾等气血入其中,一要‘夺恃’;二要‘袭虚’;三要‘任势’。还需得‘逆用古法’,‘利在变通之机’。  而夺恃,需取惊门之杀伐,逆流伤、杜门,再越死门;入景门之火。  入景门……  少年双目紧闭的深吸口气,调动体内气血,开始朝这最关键的一步运转。  八门骤然震颤,皮下血管随之怒张而起,宛如未忍住火气的热炉,“呼”一下吐出焰苗,就要把极为脆薄的平衡给捅破来。  “简,请控制你杜门的闭合程度,它其内的气血正在不安分,尽量把它们控制在特定路线上,你坚持的越久,这一次的转化就越成功。”  热迈厄斯-沙松的提醒响彻耳边,简-艾斯缓缓调整呼吸,插在头顶的银针自主摇晃,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它,维持某道来之不易的平衡。  “再添加两剂秘药,同样使用蒸的方式。”热迈厄斯-沙松拍拍手,目光始终放在少年背上这一片针灸图,透过每根银针的动静大致掌握其体内的情况。  毕竟这个单凭体温就让鹅卵石变红的初武,  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这般的平静淡然。  “这样的手段是否太激进了。”查理-鲁塔纳上前一步,与热迈厄斯-沙松并肩看着这个火炉,眉头微皱,“人体恐怕承受不了这样的高温,如果破坏了平衡,可能会引起不可逆性脑损害。”  “所以呢?”热迈厄斯-沙松一翻白眼,一面继续观察少年,一面张嘴回应道,“我已经做好了四项准备工作,不论哪一种都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而且鲁塔纳,”他抽空转头,脸上写满了对后者的意见,“让我走上这样激进道路的不是你吗?”  “噢……”查理-鲁塔纳无奈一笑,微微低头,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可身旁巫师的话匣子已然打开,盯住他就是一顿乱喷:“我都不知道我的每日目标竟然还要再往上拔高一个等级,你是觉得我无所不能吗?还是认为简的天赋可以无视自然规律,要不你来接手我的工作?这真是我对你感到最烦闷的一次。”  少年背上的银针又开始跳动,已熬出点黑眼圈的沙松愤愤瞪了眼身旁这个奴隶主,压下心头的情绪,继续专注的工作起来。  查理-鲁塔纳被骂得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步伐很轻的挤出这个巫师围起来的圈,离得稍微远些,找到另一簇热闹的团队,上前挤入;拍了下正在指导下属工作的黑人的肩。  “我正在忙,那些仪器放在后院仓库,有什么事等我忙完再,”路-阿卜杜尔回过头,在看清了眼前人时顿住,并蹙紧了眉头。  “简-艾斯那位同伴的情况怎么样?”查理-鲁塔纳再次清了清嗓子。  路-阿卜杜尔扔下手中的表格,继续盯住他,深吸着气要出声,却又恍惚咽下来,于是扯着对方的手,向周边热烈讨论的下属叮嘱两句,将他拉出了这里,带到一处安静角落里,开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的工作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半,你现在说要推倒重来?!”  “噢,路,噢……”查理-鲁塔纳摊手往下压示意对方消消火,抿住唇,语调有些无奈的讲道,“我也是今天才接到主人的消息,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是特殊时期要行特殊方案,我主人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不是待遇的问题。”路-阿卜杜尔双臂抱胸,看眼沙松那头,才直视这个人儿出声,“这样的目标属实太高了,我说句公道话——你的主人并不了解武士这个职业的详情,没有人可以在三年内精通如此多的高阶武技,并掌握一本传奇级别的经书,就算把这两个目标单独拎出来一个,这都已是苦难重重的期许。”  路-阿卜杜尔的目光灼热,查理-鲁塔纳慢慢点头,叹着气地回道:“我知道你们的压力,但是主人的决议我根本无法反驳。简-艾斯现在作为查理战队的队长,他就应当支撑起这个团队,履行队长的职责。”  “那你们有想过他是否能承受得住吗?”路-阿卜杜尔气笑了,指着那个圈,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人的一天有且仅有二十四个小时,你是要彻底剥夺他休息的时间,让他在深夜也继续这样的修炼?!”  “为什么不让迪-兰姆达承担这个责任,简-艾斯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不是一本又一本压力如山的武技经书。”  “路!”耳边的声音有些刺耳,查理-鲁塔纳沉下了目光,态度强硬的回击,“我说过这是我主人查理-米尔顿的所有决议,她就算是让一只羊来当这个战队的队长,我们都只能听,只能履行,我能理解你们的情绪,但这是工作,查理雇佣你们,也正是看重了你们的契约精神!”  “你……”路-阿卜杜尔霎时间噎住了,指着对方半响,终是咬着腮帮沉默下来。  查理-鲁塔纳伸手拍拍他的肩——使气氛缓和的同时,继续问着之前的话语:“他这个朋友足够可靠吗?”  “天赋不错,拥有自己的体系,根据霍利奥的观点,他背后应当是有一个完善的武道传承。”路-阿卜杜尔看他一眼,还是忠于契约。  “嗯。”查理-鲁塔纳点点头,停顿一下,继续开口,“关于这位的兵器,克西路大师是怎样评价的。”  “你怎么不自己去问?”路-阿卜杜尔撇起嘴,皱眉看着对方。  查理-鲁塔纳笑的捏住他的肩,自是不言而喻了。  于是路-阿卜杜尔深叹口气,拍掉面前这只手,复述道:“这是一柄了不得的中庭兵器,它其内有着极为庞大的世界。”  “噢?”鲁塔纳微微歪头,语调带了点认真,“那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接受克里斯蒂安的训练,我们打算也帮他整理一套完整的体系,反正你主人运来的武技有这般的多。”  “那真是辛苦了。”查理-鲁塔纳宽慰一句,迎着对方的眼神,继续厚着脸皮张口道,“关于今天的变动,简-艾斯已经知晓了吗?”  “没有。”路-阿卜杜尔摇头,又看眼对方,回道,“他今天为了您主人的名利场在外面奔波到傍晚才回来,当时我们正在开会,他可能也是心虚,直接开始了训练。”  “这件事情要尽快。”鲁塔纳轻轻颔首,“我们必须让他知道这个队长的责任,也让他摈弃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武道上面来。”  “我主人在信上的指示已经很明确,只要是金钱能派的上用场的地方,你们只管大胆施为,而且北方这一片的所有商铺都会全力配合你们。”  “这些我知道,只是……赌场的搏击比赛他不用去了吗?”路-阿卜杜尔的眼里多了点惊讶。  鲁塔纳微微一笑,背手清清嗓门,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得那般:“那怎么可能,这……也是一场好的陪练嘛。”  话停,路-阿卜杜尔彻底无语了:伸手推开了写满“剥削”单词的奴隶主,干脆利落的前往团队那边工作。  “时间到了吗?”  另一头的人群中,从竹匾下方飘上来的热气悠悠减少,最后一根银针也停住了摇晃。  得到助手的首肯,热迈厄斯-沙松一瞬不瞬的盯住眼前人,扇开眼前的热气,往前些,要更近距离的看清这个人儿。  如桃花般的眸子睁开了,掀起一片幽光;漆黑的瞳深邃如涡旋。  一阵微不可查的虎吟消失,八门闭合,所以银针彻底失去了精神地瘫软栽倒,稀拉拉掉在少年周边,与黑色鹅卵石混在了一起。  “简……”热迈厄斯-沙松看着这双眼睛,微微张嘴,不自知地放低了声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  简-艾斯仰头扭下脖,随即是整个身躯一同发出密密麻麻的骨爆。  管家上前递上睡袍,他直接从竹匾上站起,踩着滚烫的鹅卵石跳入地面,又拍了拍胸膛,震落几滴汗珠。  “我感觉我已经快要完成《钤虎》的第一阶段,热迈厄斯先生,这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着热迈厄斯-沙松问。  “噢~”热迈厄斯-沙松耸耸肩,一改之前对某人的那种语气;尽显长辈的温和,“你的感觉是对的,而且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嗯?”简-艾斯发出疑惑的鼻音,系紧睡袍腰带。  “简,你要知道你每次训练所花费的人力物力。”热迈厄斯-沙松上前拍拍他的背,感受这股炙热余温,“《钤虎》只是铂金等级的武技而已,如果这样的条件里我都不能使你进展迅速,那倒是愧对我的薪水了。”  “那我不是很快就能完成其上的气血转换?”简-艾斯的眼眸一亮,让正在为他测试的巫师动作一缓。  “没有这么简单。”热迈厄斯-沙松笑了笑,很有耐心的陪他闲聊,“有些经书入门很难,但是掌握之后就很容易,《钤虎》是那种越学到后面越凶险的法门,不过总体问题不大,预计……”他看着认真听讲的人,进一步放缓了语调,“这个学期结束,你就能完全掌握这本经书。”  “噢……”简-艾斯彻底惊了,稍稍眯起眼睛,好似还在消化。  所有的测试都已做完了,热迈厄斯-沙松拍了下他的肩膀,带着其一同走向路的区域:“简,你的八门被之前那本《放羊心得》拓宽强化过,有些特定的经络路线也受益匪浅,这也是你如今进展迅速的原因之一,等你将《钤虎》练至大成,你就会感觉到你的身体内有个圈在不停的转,伴随着你的每一次呼吸;吞噬改变所有的新生气血。”  “那可真是令人憧憬的事。”简-艾斯听着眼眸闪闪,好似星星。  “这还是铂金经书,今后你会接触到更多的经书,会打开更多的经络路线,也会知晓气血的更多妙用。”热迈厄斯-沙松未止住嘴边的笑,最后推他一下,将对方送入了路-阿卜杜尔的身旁,“所以呐,在此之前,请一定不要放弃。”  :。: bqgxsydw.com 第三百六十五章 蜜糖 月色正浓。  半个小时之后,简-艾斯看着面前这一堆厚厚的经书,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言语功能。  “这些……”他咽下口唾液,看着经书后面这位查理,眼皮不可抑制的跳了跳,“这些都是我要练习的?”  “没错。”  对面回应过来的声音平淡,又将手里正在翻看的这本武技也丢了过去,像是丢了本儿童读物,“这是你这个学期要学习的量,基于你的基础太差,我已经与您的导师们沟通过,他们会在每一周给你额外增加一节私课,由查理支付等额的薪,”  “等,请等一下。”简-艾斯的大脑开始嗡嗡的,语调也极为不确定的问,“我记得我今早已经在你这里领取了我要学习的那几本武技,为,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噢~”查理-希罗-霍利奥微微扬起下巴,“你刚好提醒了我,那些武技你随身携带的吗?”  “是的。”简-艾斯点头。  “你同学与你交换的那些呢?”  “也都在这里。”  “那好。”查理-霍利奥拍了下桌,抿嘴道,“把这些都交上来吧,包括你同学那些,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对方。”  “为什么?”简-艾斯眼眶里的疑惑都快要溢出了,“你今早还赞许了其中的几本,为什么现在转变?”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艾斯。”查理-霍利奥再次叩叩桌,伸手,带有指示意味的看住对方的眼,“我们的主人查理-米尔顿在今天降下了新的命令,而这些,”他用眼神示意周边,“都是她让各式各样的人送来的,甚至可以这样说,这栋安全系数高到惊人的图书塔,也正是为了今天的事情而建造。”  “你应该喜悦才对。”查理-霍利奥认真点头,又招了招手。  简-艾斯听得无声,拿出戒指内的这些武技交到对方手里,顺势深吸口气的,看着对方的眼睛问:“她是想要节约吗?我同学的善意并不影响她的选择。”  “噢,不不不,你把意思完全搞错了。”查理-霍利奥将这些武技往后面一扔,使其精准叠好在某个角落。  “我们的主人是想要更好的培养你,她从昨夜开始,直接横扫了市场上所有的王冠级武技,并且还在寻求借阅与收购传说级武技的可能。”  “目前整个王都的武士都疯了,无数人都在对你破口大骂。”  “而你……”他伸手拍了拍桌上这足有一米多高的书籍堆,笑容意味不明,“就是第一个使用的幸运儿。”  话落,其内信息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对面少年被这一拳完全打蒙——人呆呆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现在理解主人的意思了吗?加上我这本武技,你今后的所有手段都将是王冠以及传说这一类的顶尖技能,好好喜悦吧艾斯,好好笑出来,让我听得更清楚一点。”查理-霍利奥笑着垂下眸子,藏起其内的一丝嘲讽,  只是对面人久久未传来声音,令他抬头,看看其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厥。  可惜呐,这位第一骑士也平静的注视他。  就好似……一名局外人。  “为什么要更改成这样。”气氛忽而有些安静,简-艾斯往后一靠,再伸手搭在椅上,取出一支雪茄衔住点燃。  “什么?”查理-霍利奥回应淡然的笑,声音依旧平稳,“我不大听得懂你的意思。”  简-艾斯垂下眼,捏住雪茄,扩散胸腔地呼出浓雾来:“不要再玩弄我了霍利奥,我诚然知晓王冠或是传说对于一名武士的珍贵,但有些事情亦要贴近现实,如此多本,你是要我死吗?还是要我在这个学期就因为倒数第一名这个成绩被学院赶走,彻底回到王都,在名为查理的庄园里成为供人观赏的玩物,然后,”  “艾斯……”  “听我说完!”夹着烟的手猛地拍上桌,跟着是少年双目赤红的模样,“这是对我的恩赐吗?这是利用我招募更多强者,充盈她麾下的实力才对吧?”  他咧开嘴发笑,张开手往后一靠,射向查理-霍利奥脸上的目光有些骇人:“所有人都看看啊,一名贫民窟的穷小子,走运得到了一些个天赋,就能得到查理如此慷慨大方的馈赠,有了顶级的团队,有了意味深长的队长头衔,有了数之不尽的金钱和荣誉,以至于整个帝国都知道了她对我的恩赐,”  话语戛然而止,少年这双通红的目也慢慢往上移,找到了对面人的眼睛,语调有些渗人的,张嘴:“她是要我死对吗?”  他的样子分明有些癫狂,查理-霍利奥神色疲惫的捏动眉心,往前探一些,语重心长的劝导:“艾斯,你的想法太极端了,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只是她未有接触过武道,并不知这里面的具体细节,你要体谅她。”  话完,末尾的“体谅”二字被简-艾斯吸入肺里,使他发笑,使他笑得伸手搭在脸上摇头,并咳嗽着,仿佛要把这抹讽刺生生呕出来。  “你是在戏弄我吗?”他看着查理-霍利奥,狭长的眸阴煞了夜色,“如果我说拒绝,她是不是一定不允许?”  “是的。”查理-霍利奥略略低头,避开这目光,“根据鲁塔纳传达的指令,如果你拒绝,你将会违背那张契约上的第417个条款。”  “违背的结果呢?”简-艾斯笑了笑,“她有没有告诉你们。”  “具体是怎样鲁塔纳没有告诉我。”查理-霍利奥抿住嘴唇,从这足以令无数武士疯狂的书堆里抽出一本,往前递来上去,“我遵从她的旨意,暂时挑选出五本适合你的武技,它们分别是《重型战士》、《异常抵抗》、《锁定精通》、《强袭》和《瞬影强拳》,这都是王冠三颗星以上的珍贵技能,它们可以……”  对面人的目光实在太冷,查理-霍利奥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闭上了嘴,递出去的那本书也没有被翻过。  “所以她的意思究竟是什么。”简-艾斯松指坠落夹着的烟,摊手对准这些武技,像是对着一柄柄刀剑,“这些,这些所谓的王冠传说我究竟要练习多少本,要花几年?她是不是要我背负着这个盛名,然后在年底的学院比试中把这些武技都粘起来贴在身上,站在台上把它们都打开,把对方吓到跟我投降?”  “艾斯……你不要想得这么极端好吗?”查理-霍利奥深呼吸一次,再也不向对面递出眼神,“目前只确定在二十这个数字,三年的时间,还是有点机会的达到全部熟练的,只要我们认真一些,把这个学院的比试先放一放。”  “啊,放一放。”简-艾斯彻底笑了,握住扶手往前盯住这人,“干脆这三年也放了吧,把我放得滚回王都,彻底卸下了爪子和牙,蹲在她面前哈哈叫不是更好?”  “请你帮我问她,我到底是哪里让她如此嫉恨,她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艾斯,你听我……”  “滚。”  叠在桌面上的书籍被一股巨力推倒,查理-霍利奥倏地起身,面色愠怒地指着这个疯子喝骂:“你疯够了没!她是你的主人,你这只不懂感恩的疯狗!你的底气呢!你学武的自信呢!你就这样会被打倒了吗!”  他的义正言辞让往后躺在椅子上的简-艾斯更为不屑,吊着眼望他,茶黑色的瞳里染上一层玩味:“啊……看看你都说了什么。”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也恨她,对吧?”  少年笑得极有攻击性,而对面这个姓氏为查理的人,确实失去血色了。  :。: xiaoshuting.org 第三百六十六章 学会战斗 “奥克斯拉德!你的释放速度还要更快!”  灼热的风环绕卷成一道沙暴,震疼耳膜的噪音在怒吼,在宣泄。  八门初露峥嵘,无数气血从它们的门缝中拥挤的,狂热的冲向经络,再按照一个个武技的路线流转、呼吸,化为割裂空气的风!  低头,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牙关咬紧,每切换一次呼吸频率,已飘起白气的身体便更为沉重一分。  皮肤表面,也在这骇人听闻的高温里裂出一道道血痕。  超负荷啊……  缓缓睁开的眼眸爬上血丝,八门开始全力轰鸣,剧烈的风挂起无数沙粒飘向天空,而某一道经络路线内的气血,已快要走到终点。  武技:岚之……  “咚!”快到骇人的拳头陡然间印上他的心窝。  风停,一切戛然而止。  那是体内的气力仿佛被抽干了,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软软跪在沙里,双目无神,整个身体亦像是被浇了盆冷水的火炉,发出极为刺耳的骨爆声响。  “你的武技释放速度太慢了。”面前的武士动作平柔的将他靠上自己的肩,再伸手摁住他胸口的某处穴位,动作娴熟的挤压,通过另一只手的配合,终而将其堵在喉咙管那一口淤血顺利引导了出来。  “呵……”瞬间回神,内史密斯靠在伍达德二世的怀里疯狂吐着黑血以及气血凝滞导致的各种气泡;再长吸一口气的,仰头猛锤自己的胸膛。  “治疗一下。”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从沙坪上起身,拍拍裤腿上的沙粒,转身走向场地边上。  等候许久的工作人员为少年披上涂有巫师药油的袍,又用热毛巾擦拭对方从七窍内流出来的血,于是搓热手掌的,把一片片药油涂抹在这个孩子的头部和脖上。  “再深呼吸一次。”工作人员说,少年照着做。  “感觉还好吗?”另一位伸手掀起他的下眼皮,仔细查看半响,换了种秘药塞入他的嘴里。  “还,”内史密斯一时间有些噎住了,“还不错,我,我感觉很清凉,没有之前那种灼烧和疼痛感。”  “那说明我们为你使用的秘药都在产生作用了。”他背后的工作者撕开药贴敷上,再拍拍这后颈,语调平稳的叙述道,“超负荷状态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损耗,如果以后你还在这里训练的话,我建议你尽量少将自己处于这样的悬崖边,而且根据我们的观察,你的武道风格也不是迅捷霸烈的那一种。”  “去吧,克里斯蒂安阁下在等您。”  一切治疗完成,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忍住要抓脖子的痒,更忍住这一身黏-滑的衣,迈开步,踩着细沙向场地边走。从衣服里,还一阵一阵地冒着热蒸气。  “克里斯蒂安先生。”他向着正在阅读某本书籍的人儿出声。  头顶的月光皎洁,几盏路灯还被风吹得焰苗飘摇,那些飞蛾呐,也正乐此不疲的一头钻入,热热烈烈的走上自己的道路。  “先坐下吧。”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抬头看他一眼,收起手中的书,而后打响指让下属泡几杯安神茶来。  “我的试训是不是很糟糕啊。”内史密斯弯腰入座;屁股都还未贴紧椅面,就双手握紧扶手的询问了,“你刚才那招是什么?你真的只运用了与我相同的气血水平吗?我怎么刚才完全捕捉不到你释放武技的前摇。”  “这很简单,但你先要控制住自己的急躁,boy。”伍达德二世伸手端起小木桌上的杯,再向对方示意,探头喝了起来。  内史密斯有样学样的捧住热气腾腾的杯,小心嘬一口,只觉身上这些热辣辣的伤都沉静了半分。  “你学武多久了。”简单的茶饮结束,伍达德二世手臂上的毛发在灯火中显得异常茂密。  “从七岁开始炼体。”  “噢~那你应当是很有经验的小武士了。”伍达德二世舔了下唇,牛仔帽帽檐笼出一片阴影,“为什么还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什,什么?”内史密斯看向他这胡茬密集的侧脸。  “没听懂吗?”伍达德二世侧头向他笑笑,调整坐姿,变为直面对方的讲,“我仔细观察过你,你的纯身体素质只能算是及格,但在内宗上的优势沛然:气息长且沉,这应当与你修炼的内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你现在却反馈给我——你应当是战争中的先锋,是冲得最快,用气最烈的那种傻大个。”  “这难道不矛盾吗?”  伍达德二世皱起眉,眼中光芒明亮,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我……”内史密斯一时组织不出言语,仅捧住手中热茶,闻着齿间残留的血味。  “武道上的事情不能任性。”抬手点了点,伍达德二世转回身子,语气平常的继续说,“你的性格和从小接触的法门武技都决定了你不是这种战斗风格的人,我猜想你对刚才那招应当是信心十足的,且将其当做压箱底绝招的吧?”  “啊。”内史密斯张嘴回应,刚要继续说,对面人已经抬手止住了他,并出声道:“你太想当然了。在同级别的较量中,在速度差距不超过一倍的比赛中,没有哪个傻子会乖乖站在原地等你用这一秒的时间将所谓的大招蓄力好,然后拍手赞叹你武技的绚烂。”  “那是表演,不是战斗。”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位帝国闻名的陪练师轻轻点了下桌子,眼神沉静又慑人,“如果你再将每一次战斗都当作是你炫技的舞台,我可以保证,在几个月后的学院比试,你不可能保持你现在这个名次。”  声落,旁边路灯的一簇火儿呼呼摇晃出一缕灰飘向这边,藏入了少年的发。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仔细品着这句忠言,终于低下头,埋住脸上的一切。  伍达德二世依旧看着他,还是止住了伸手的念头:“奥克斯拉德,武技的品阶只是第二要素,第一要点,是使用者如何正确的使用它。”  “你应当知晓武技分有控制技、穿透技、强化技、闪避技、净化技、附魔技、爆发技等等。”  “这也是一片浩瀚的海洋,一组正确的技能选择,全然能帮助你在战斗中取得领先优势,甚至战胜境界在你之上的强大敌人。”  “就好像刚才。”伍达德二世站起身,朝着愣愣看着他的少年招手;一同面对面站在夜风里。  “牢记,”他捏起手指,停在半空中丈量,“任何武技都必须服从人体结构,像你刚才这门需要启用超负荷才能使用的技能,只要稍微有点战斗经验都会知晓它必然不会是辅助功能或者防御技能,然后这是看待问题的第一步,”  “你刚才在保持爆气。”  他指了指少年的手,点评他这个小习惯,“这说明这项武技并不是瞬发,或者以速度为主的技能,这时我们找到了第二步。”  “然后,选择权就开始移交到了我的手里。”将袖口拉到肘部的武夫微微弯腰前探,用慢动作重复刚才的场景,“在中级武士的世界,增幅十到十二倍是一个正常的阈值,你并没有使用过强化五感的技能,所以按照理论来推算,我的速度只要达到150米每秒,你将完全丢失视野……”  大腿肌肉开始绷紧,他盯住少年的眼,模拟当时的武技释放姿势。  “但是保险起见,我使用一本黄金级别的熟练武技将速度拔高到了200米每秒左右,这时第三步的决策找到了,接下来根据我与你的距离,我需要挑选一本带有穿透效果或是控制类型的技能以防你的防御手段或是带我进入陷阱,不过对付你这个的新手我甚至都取消了这一步,因为我能鼻子都能闻到你这次武技施展必须要经过的那条经络,也知晓你当时的自我陶醉。”  “所以……”  踮脚;他与少年擦肩,令对方眼瞳缓缓扩散的同时,用低沉的音,叩击少年心扉,“这就是我在这一秒中的所有决断,而你,也就是这样倒在我的怀里。”  “奥克斯拉德,记住这次战斗吧,记住这份残酷的勾心斗角,这是生死搏杀,也是每一位武者对于速度和时间的极致追求。”  “你明白了吗?”  窝在对方心口的拳收回,穿着深色背带裤外加白衬衫的顶尖陪练师缓缓站直身子,遮住少年面前的光,并响起一阵嗤笑,“在这一点上,你那位伙伴完全可以用无师自通这样的词汇来形容。”  “啊……啊?”内史密斯木木的回过神;身体一抖,转而目光明亮的追问,“你是在说艾斯吗?”  “没错。”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歪下头,重新坐回椅子,端起有些冷的茶一口喝尽。  “他是一名很有天赋的人啊!我为什么听你的语气有些不大对劲?”内史密斯跟着坐在他身边,又侧头找到沙坪之外那座图书馆,表情逐渐疑惑。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天赋顶尖的人了。”克里斯蒂安放下杯,抬起屁股往前挪了挪;找到更为舒适的姿势,“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对于战斗的阅读和悟性也远在你们之上,甚至在我的陪练生涯里都能排上前几,我观看了之前那场拳赛,他对于身体的运用是令人赞叹的。”  身旁这道目光的疑惑更多,他略微低头笑了下,合拢满是老茧的手,直视这双眼,慢慢点头说:“只是他太过贪婪了,从我见到他第一眼起,我只能从他的眼中读到对名利的渴望,也许他会是一名杰出的商人,但绝不会是一名伟大的武者。”  “他正在将自身的天赋当做往上爬的筹码,这是一种亵渎。”  杯沿后的三角眼慢慢垂下,藏起那一抹最深的不赞同和厌恶。  :。: xiaoshuting.org 第三百六十七 最好年龄的人 “克里斯蒂安先生……”  内史密斯慢慢握紧拳头,面色冷了起来,“我会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艾斯的。”  “如你所愿。”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耸耸肩,语气平淡,“之前,他如果拒绝出任查理战队的队长,我也许还会对他高看一眼,但是现在,我只能看到他炙热的欲望和不择手段的决心。”  “他是个很危险的人,我以我这四十余年的阅历做保证。”旁边的目光已然有些刺,他保持面色不变,伸手抓住桌上杯,眼神亦跟随而上,“但是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职业素养,克里斯蒂安家族的荣耀是我毕生追求,而且……”这位身材魁梧的白人抽空看眼对方,“如果我的意见能够让这样的天才做出一丁点好的改变,也算是对帝国武道做出些了贡献吧。”  举杯,对面人却是久久未有回应。  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向少年笑了笑,自顾自的喝,爽利的摆了下头:  “行了boy,这是我自己的一点主观,还是不要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了,让我们把中心继续调回工作上吧,我有一个好消息要与你分享。”  被点名的少年一声不响的看着他许久,最后端起杯子,低头喝茶。  此时已差不多很晚了,伍达德二世沉默酝酿了会,望眼还未有人出来的图书馆,选择开口道:  “在今早,掌控整个战队的查理-米尔顿横扫了市面上的王冠级武技,目前运到庄园的总有二十七本,你作为战队的一员,理当有借阅学习的权利,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噗!”茶杯猛地溅起水渍;内史密斯一面咳嗽的捶胸,一面看向对方,表情极为惊愕。  “目前就是这个情况。”伍达德二世忽而想抽烟,于是从内兜拿出金色烟盒;自顾自的点上一支,开始吞云吐雾,“根据查理的命令,你可以借阅两到三本,但查理不负担所有的练习开支,但团队是可以共享的,如果你,”  “我愿意。”内史密斯直接打断他,远没有之前那般尊敬了。  “噢~”伍达德二世点点头,看眼对方的身体,旋即起身走向沙坪  ,“那就来吧,趁着那边还未聊完,我们再巩固练习一次。”  言罢,刚被收拾打理好的沙坪再次掀起一道道烈风,并呼啸的冲向夜幕,好似要努力越过这些灯光和屋檐,去触碰那高挂在上方的,最为皎洁的月。  夜深了。  待到一切安静寂寥时,那座图书馆里的灯光终究是常亮的。  圆弧房屋的小房间装修是十分温馨的:不大的地方垫着暖色的毯,小书桌、书柜、烛台、椅、衣柜、以及壁炉和大床都热闹挤在这片小地方,各式的色调大都沉闷古朴,却又偏生在这房顶画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关了灯,便能看见这片藏在黑暗中的小情调。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独自走完一圈,趁着月色倚靠在窗边,摸摸胸腔,是知晓并无大碍后起身,最后望眼图书馆里的光亮,走到大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闭眼,灰色的鹅绒被盖在鼻梁处,这位同样黑发黄皮肤的少年陷入一阵朦胧胧的困意,紧跟着枕头忽而一颤,令他瞬间来了精神。  那是些许踩上楼梯的脚步声,再“咚咚”的声响之后,隔壁房门也“嘎吱”一声,宣告着某人回来了。  于是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立刻掀开被子坐起,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中偷偷下床,小步小步打开自己房门,来到外面过道上。  圆形的房顶还是有些矮,他不得已猫着腰往前,而后侧耳听着隔壁这扇门后的响动,深吸一口气,搓脸整理出轻松愉快的笑容,将房门悄悄地推开来。  “艾斯!”  房内未点灯,坐在窗边的人儿应声回头,并被皎洁月光照亮了深邃立体的侧脸。  “怎么了?”  他看着他,好似桃花般的眸子在夜色里泛着薄凉的色泽,细一看,嘴里还叼着支烟,锁骨从睡袍领口露出来,并搭着琉璃金的细丝项链,最后配上干净利落的圆寸,有种不羁的痞帅感。  “你,”内史密斯小步过来,一到面前,就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小伙伴的脸,跟着略有些气愤的开口道,“正在你们团队的那个陪练师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  ,你找个机会开除他罢!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坏话,真是恶心极了!”  “哦,他啊。”简-艾斯听笑了,转回眸子略略垂头,划亮火柴点上烟,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椅。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吗?”内史密斯一点也不客气,抬脚放在了小桌子上,还用脚跟压住一本厚厚的书籍。  “那是他的个人想法而已。”简-艾斯看眼被他用来搭脚的武技;深吸口烟,对烟头吹口气,眸子垂着遮住碎影,“只要工作上保持优秀,谁管他。”  “可这样太恶心了吧。”身旁的小伙伴显然没受过这种气,仅稍稍代入点,就语气加重了,“吃你的用你的拿着你的钱,背地里还说你坏话,要是在我家,我早就发飙了。”  “这都是查理在支付,与我没有关系的内史密斯,而且没有人能够做到十全十美,有点不同的声音,倒还乐趣多一些。”简-艾斯点点烟灰,抬脚放在了窗外,迎着天上这抹月儿,被舒爽的夜风吹眯了眼。  “关于武技的事情他与你说了吗?”他语调平常的问。  “啊。”内史密斯点点头,看眼小伙伴的表情,忍不住锤了对方一下,“你那位主人还真是慷慨,竟然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嗯。”简-艾斯淡然点头。浓雾刚入肺,立即把他呛得连环咳嗽。  “你在说什么呢!”他眼眶红润看着对方,显然是被呛得不清。  “难道不是吗?”内史密斯隐晦一笑,有点浪荡味,“先是四千亿买下你的合约,然后为你找来这么好的班子,现更是豪掷万金为你打造全王冠与传说级别的图书馆,我看呐,书里那些吃软饭的也就这般样子了。”  “你可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内史密斯点评一句,往前倾点身子,从桌上烟盒中取出一支点上,并故作深沉的继续讲,“根据我从小看书的经历,像查理-米尔顿这样高高在上的天鹅,你越是不理她,她对你越是感兴趣,你想想啊,”他开始掰手指,不顾身旁小伙伴的震惊眼神,“你是不是曾经从她手里逃走过?”  “啧。”身旁人的眼神逐渐转为怪异,他用手肘推了下对方,“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啊!”  “这……”简-艾斯默默点了下烟灰,语气有些疲惫的回应,“这好像并不是什么重点吧。”  “你懂什么!”内史密斯白眼一翻,略微嫌弃的瞥过对方面容,“像你这种女孩小手都没牵过的人,晓得什么叫爱情吗?!”  声落,刚擎着烟要吸的艾斯再次僵硬起来。  内史密斯见此深深一叹,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讲道:“爱情呐,就是绝对的占有欲,我们就拿你来举例:你逃了多久,她就追了你多久,跟着呢,她竟然以这样创纪录的价格签下了你,再把你重新控制起来。我跟你说啊艾斯,像她这样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准是喜欢你没错了。”  他说的笃定,简-艾斯低头吸口烟,忍住笑地说道:“要是控制都能代表爱,那好,如果她要是再让你做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内史密斯拍拍胸脯,喊得气势豪迈,“这世上如果有什么可以让人勇于去挑战不可能,那定当就是爱情了!”  “得。”简-艾斯未忍住得切换成了中庭语,“我知道你现在也困极了,赶紧去休息吧,在梦里爱情什么的都会有。”  “啧,你,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薄凉呢!”内史密斯眼珠瞪大的还要说,可小伙伴的大手已然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  “李暮山!暮山!你丫的给我停下来!我还没说完呢!”  李暮山提起这聒噪的人往门边丢,又速度极快的顶住门;转身背对,头仰着,闷闷听着外面的敲门与叫骂声。  “李暮山!明天还要一起上课,你给我好好睡觉!不然我指定要揍你嗷!”  “好了好了。”  顶住门的少年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而后不知怎的呀,伸手捂住心口,低头,切实露出了温暖的笑。  谢谢了。  他轻声的想,望向月的眼弯成同样的弧。  :。: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三百六十八章 青铜锁链 入梦,海的声音再次将他包围,溢满视野,响起几声锁链声响。  简-艾斯睁开眼睛,先是大吸口气,再抬头,有些眩晕感的伸手遮在眼前,好似在避讳月辉的照耀。  属于浪的歌声透过浅滩上的螺传唱着,浪花拍打船舷,少年低头往下看,透过漆黑海水看到自己的倒影。  “嗯~”一道红袍飘在他身边,熟练的找到那个最舒服的位置;蹭着他的耳,发出满意的鼻音。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祖奶声奶气地问。  “随她吧。”简-艾斯稍稍皱起眉,双手撑在船舷边,一双腿自由垂下,感受下方海浪的湿冷。  “哟。”祖侧过头,盯住这个人儿一个劲看,大大的眼睛明亮的像是另一种星星,“你……是不是早就有妙计了呀?我刚才看你和那个人对骂的时候,心跳一片正常呐。”  祖开始翘起坏坏的弧,肉乎乎的小手摸上少年脸颊,捏着对方的苹果肌,想要把自己的好心情染给对方。  简-艾斯皱眉往后仰头,又被身旁这一声“啧”弄得无奈停住,于是一面忍受这双作怪的小手,一面嗓音沉稳的答:“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让我很容易联想到那个女人的想法。”  “比如类。”祖把少年的嘴巴揉的嘟起,眼里装满快活笑意。  艾斯的眉头皱得更起,要伸手拍,又被对方瞪回来;只能声音有些唔囔地继续道:“那个霍利奥有问题,还有我的庄园,有太多不同的声音了。”  “就这呀。”祖瞬间熄灭了性子,骄傲哼一声,偏头,一屁股坐在艾斯肩膀上,“我不是今早都告诉你了他给你那本传说级武技有问题,我还以为什么类,原来都是我看出来的。”  “你真不要脸。”他捏了下对方的耳垂。  “那我跟你打个赌。”简-艾斯看向祖这张婴儿肥的小脸,眼里升起自己并不知晓的温柔,“就赌他明天会不会把那本剑诀完完本本的交给我。”  “咦。”祖扇了扇鼻子前面,大眼睛骨碌一转,出声问,“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  “当然是我厉害呗。”简-艾斯摇头晃脑的自我赞美,嘴边弧度就未下去。  “去你的!”祖小哥儿的铁拳印上他脸颊,双方旋即玩闹一阵子,其内笑声被海风吹得好远好远。  “唔!唔!”  这个灵活的小家伙已然开始耍赖,简-艾斯被挠的实在痒;好不容易跑开,并在对方要飘来时回头,使出转移注意力大法:“祖,祖!你知道他是为谁服务的吗?”  “这……”祖停住,摇晃了下脑袋,嘴边是坏坏的笑,“这和我们有关系嘛?!”  “当然有了。”简-艾斯故作严肃的咳嗽两声,拍拍船舷,抬起左手,用指尖刮了刮这张脸颊,刻意嗓音深沉地说道,“祖啊,有时摆在明面的威胁并不可怕,藏在背后的,才是足以致命的。”  话停,一抹海浪冲上船舷,散出金色的水滴,抹上少年这双狭长的眼。  祖一瞬不瞬的看着,伸手抹了下他的眉心,问:“那他背后的是谁呀。”  “查理-詹姆斯。”  名字入耳,祖的动作顿住,再用小脑袋想想,直白坦诚的疑惑道:“那不是他与毒妇之间的事情嘛,惹到咱们身上来干嘛呀,还让霍利奥把家族传承武技都下狠手改了,这分明是要你死啊!”  祖的小拳头一挥,就在旁边的人儿旋即把头后仰;闻着清爽的海风,慢慢眯起了眼:“这当然是因为我们与米尔顿的关系了,他们这个查理的斗争,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激烈。”  “唔。”祖变得更加疑惑,“那那不是更不应该了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与那毒妇间的不合,这样说敌人的敌人还是朋友呢,他还这样害你。”  话入耳,简-艾斯有些惊讶的侧头;笑的刮刮这小家伙的鼻子:“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毒了。”  “那可不~”祖略略骄傲的双手插胸,嘴噘得都能挂东西咯。  简-艾斯一脸搞怪的配合着他,最后转眸看向大海,看着这片永远荡漾波浪的漆黑。  “所以这才是重点,”他轻声地念,“查理-詹姆斯之前收到过克里曼沙的书信,那时他应该就知晓我与米尔顿有矛盾,所以他现在才会坚持不懈的试探,而今晚,我好像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噢~,”祖极为可爱的摇头,像是听懂,又没完全懂,“所以你是在演戏咯,那个毒妇给你提得这些要求也是假的咯,目的就是要凸显你们的矛盾咯,让这个詹姆斯更好的上当咯。”  “诶唷?!”简-艾斯这下彻底惊了,不禁歪头,好生打量这红袍稚童儿,“你,你这个脑袋,还真看故事书看出点门道了类。”  “别废话!”祖啪一下打他的手掌,只是嘴翘起的弧怎么也压不下去。  于是简-艾斯笑的耸肩摊手,却又收敛表情,语调依旧平淡的说道:“但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话出,萦绕在二人周围的风都有些凝滞了。  祖的目光有些刺,简-艾斯在这份安静中看向自己的脚;再往前踢踢,沾上几抹浪花的湿漉:“她并没有开玩笑,当霍利奥读出那个条款,就已说明了她要一次性将所有人都清算的决心,而且我还必须配合她,必须陪同她走完这个流程。”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呐……也真是她一路来的作风。”他眯着眼睛想,看不出多的端倪。  祖听得往后缩,有些呆,并在几秒之后才着急道:“那这可怎么办呀,叫你那个时候别装了别装了!直接掀桌子!难不成这个毒妇还能吃掉你!现在好了,签了这个卖身一样的条款,不是自找麻烦。”  “那时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简-艾斯捏捏眉心,跳过了这个话题,“他们那边的人会找上我,好的坏的都有,还有一些潜在的麻烦,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出门了。”  “那这个目标呢?”  “按部就班的来吧。”简-艾斯抓了下祖的朝天辫,深吸了口气道,“庄园里的团队都会听她的,除了内宗,接下来的所有武技都要我们自己去寻找和挤时间练习,他们每天的规划都这么满,我需要一个机会来获得足够多的空闲时间……”他抿住唇的想,眼里光闪烁。  “就只依靠我们自己吗?”祖捏了捏他的耳垂,像是要为对方解压,“我看学院的导师挺喜欢你的,可以找找他们呀。”  “她如今站在了最高的正义上。”简-艾斯顺从的歪过头,像是在被顺毛的猫儿,“而且她好像对你的存在有了些起疑,所以这无论她是不是试探,今年的第一我一定要拿到,我绝不能被赶出这间学院,无论克里曼沙有没有出卖我。”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啊。”祖有些懵,小脑袋已然转不过来。  “只是些小事而已。”简-艾斯温和一笑,手臂环住稚童;拍拍这个小肚子。  拍打船舷的海浪更大了,从夜幕长途跋涉而来的风吹在脸上清清凉的,像是一双手将他捧了起来。  少年就这般枯坐在夜风里思考了许久,终于顺出一道气,摸摸祖的头,出声让对方将自己送回去。  祖闻声招来一道旋涡——金色的圆环锁头刚探出,他便猛地激灵一下,旋即转身抓住艾斯的衣袖摇晃起来:“艾斯!艾斯!我想到办法了!”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削薄的唇抿住。  “我们可真是两个大笨蛋呀!”某种想法豁然开朗,祖直接一个后空翻,伸手指着旋涡内这束金色圆环,略微破音地道,“咱们不是有炽天锁嘛!这可是与时间有关的绝对属性啊,我们完全可以依托它来修炼啊!”  “什,什么意思。”这次轮到艾斯发愣。  “啧。”祖听得眉头一皱,又是一个后空翻:红的白的混在一起,让少年看晕了眼。  “莱汀(Leyding),莱汀!快过来呀!”  稚童朝着上方的漩涡招手,金色的锁链旋即缓缓延伸来到他面前,略略低下,温顺的像是只小狗。  “你二哥卓米(Dromi)呢?它有在忙吗?”  金链摇摇头,看得少年忍不住低呼一声卧槽。  “那刚好。”祖响指一打,动作潇洒的叫退金链,再开启另一道旋涡,朝着里面大喊道,“卓米(Dromi)!桌米!快出来!我找你有事啊!”  祖连续呼唤了几大声,直到他有些不耐的跳脚,一道古朴斑驳的青铜色锁链才稍微从旋涡内探出来一点,像是在注视这两位。  “你那边什么时候有空啊。”祖也不客气,直接发号施令,“每天能给我挤出一晚上的时间吗?那几个家伙没这么难管吧!”  他自顾自的说,名为卓米的青铜锁链默默回到了旋涡内,顺带将旋涡都闭合。  “它……”简-艾斯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它答应了啊。”祖美滋滋的飘回少年肩头,再向上方两轮明月打了声招呼,开始阐述道,“炽天锁一共有三种链条,在第二秩序的卓米(Dromi)控制了时间方面的绝对属性,在它的时间场里,你完全可以获得比外界多得多的时间。”  “可这跟我修炼有什么关系呢?”简-艾斯看看周围,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说嘛。”祖回应一个小巴掌,倚靠在对方脑袋边上,笑眯眯地继续建议,“到时你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催动它,让这个口中世界的时间变得缓慢,届时再通过时之砂来模拟你的气血和八门经络,不就可以以几倍的速率学习这些武技的基本框架了嘛,而且你的悟性要是高超,咱们还可以顺带兼顾一下内宗呢!”  “这都行?!”简-艾斯瞪大眼睛,又意识到了祖话语里的代价,于是皱眉思索起来,“可是燃烧生命这个前提太沉重了,为了几本武技付出这般代价,根本不值得。”  “你笨啊!”祖立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他,伸手捏起后者脸颊上的皮,“咱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还跟它学个普通武技呢?!当然是王冠或传说啊!要不然……干脆全部都学传说算了!”  “卧槽?!”简-艾斯被这道豪言惊住,又被几朵浪花拍得皱起眉,“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是死得更快。”  “哎呀~”祖是彻底被这呆子搞无语了,抱住对方的头,使其对准前面这片无边无际的海,“这,这,还有这。这些都是咱们的存款,区区一点生命力……随便烧好吧!”  :。: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第三百六十九章 觉醒者 被月光映出鱼鳞般波光的海还在起伏着波浪。  两轮明月依旧皎洁,一身朴素白衣的少年赤脚踩在浅滩上。带有气泡的浪挤入脚趾缝隙,染湿其内的沙。  海风依旧是催人入怀的。  他沉默地眺望着这片海洋,双手垂着,眼睑往下遮住了眸内碎影。  “艾斯,咱们要先学哪本武技呀?要不……就从那本传说剑诀开始算了。”一身金莲红袍的稚童飘落,靠在对方头边,向前方吹出一个惬意的口哨。  简-艾斯没有张口,仍旧默默地眺望着远方,神色中透着隐隐的坚毅。  “启用这个计划,我们的存款能够坚持多久?”  “差不多两年吧。”祖伸出小手好好算了下,再眼睛上看地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按照卓米(Dromi)属性的厉害程度,要是采用终极时缓,外面一晚上的时间,就相当于你在这里待上十五六年了。”  “卧槽?!”简-艾斯猛地瞪大眼珠,之前的沉稳瞬间破功。  “啧,看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额。”祖对此一脸嫌弃,捏下对方耳垂,继续道“不过采用终极时缓,你这点宝药可是根本不够烧的,咱们呢……就用一些个温和点的法子,大约把持在一晚相当于一个月这样的度,这样就算每天都用一些,就算加上我自个吃的份量,整体撑个两年出头应当没什么问题。”  话到此,这位深得财迷属性的稚童儿忽而面色烦闷的嘟起嘴,闷闷坐在艾斯肩头,双手捧住脸看海,喃喃说道:“这样算一算也好贵啊,还不如直接激活八门,学习我这本天功来得干脆类。”  “不。”简-艾斯直接简单的拒绝,深吸口气,伸手抓了下对方的冲天辫,“无论怎样,你的日常进食是第一要素,要是这方面的消耗过多,我需要你向我保证,向我起誓,立刻将其停止。”  “好吗?”  他问得轻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祖略略垂头,最后烦闷的锤了下他的脸。  简-艾斯笑着收下对方的情绪,双臂抱膀的看着大海,清隽俊逸的脸被笼上一层朦胧的光。  于是,点缀整片大海的两朵玉轮忽然更亮了,仿佛一层银白的薄纱温柔披在少年身上,并使整片大海都泛起刺眼的碎影——真如其内有数不尽的鱼儿,用溢满的生机勃勃冲击着少年的眼,好似点满白烛的圣堂;那么灿烂,那么梦幻的映在男孩眼里,使其明亮如星辰。  “艾斯!”  此般绝美的风景中,一身金莲红衣的稚童兴高采烈的与风玩闹在一起,脆声说着甜甜的语,“它感觉到你的心了!它与你连在一起了!”  “噢!!”祖高兴地手舞足蹈,看向天上月,对着这缕生魂大喊大叫,“老五!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你带好这个头!让老七老八-老九他们等着!到时候少不了你好处啊!”  “噢!!!”  他开始在风里转圈圈,并抽空向下方的少年露出大大的笑脸。  简-艾斯是全然不理解的,可见着了祖脸上的笑,便不自觉的抿出弧度,笑弯眼睛,站在风里看着这身小红袍。  这种感觉,他一生难有几回。  “艾斯!”玩得虎头虎脑的祖一个翻身落在少年肩头,抱住对方脑袋,闭眼贴着,声音清脆地低声喊,“艾斯,你从现在开始可以修炼另外一本经书了,它与你是绝配,是……”稚童藏起了后面的语。  “我不大需要。”简-艾斯温和的摸摸对方脑袋,呼吸着湿冷的风,茶黑色的眸子光芒浓郁。  “哎呀,这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而且……如今也没什么用罢。”祖强迫这个家伙把脸对准他,再用脆脆的声音,向这人儿一字一顿的说道,“等到你每次要修炼武技的时候,你就默念这一段,就这小小的一段,没啥事。”  “那前置条件又是什么呢?”简-艾斯用指尖滑了下这张肥嫩的脸。  “简单啊。”祖皱起鼻子吸了吸,拍掉这只讨厌的手,“反正今晚卓米有空,等会就开启时间场,然后你按照我说的念,并且……”他悄悄看眼了对方,“再用上你的神威箴言。”  话落,茶黑色眼瞳不可抑制的扩散半分;简-艾斯望着这个人,望了半响,再深深皱眉,却被其小手捂住了嘴巴。  箴言神威外加时间场才能学习的经书……  这会是什么?  眸里的光陡然深邃,他脸上的神色是如此的静穆,不必言语而威仪十足。  “哎呀,有些事情你就别问了。”祖极为不耐烦的闷住这张嘴,进而使用碎碎念模式,“你的势都与它们锁定在了一起,现在老五认可了你,还不抓住这个好机会搏一搏,你个傻瓜!”  “那就几段话,这几段话能加强你与它们的联系,也方便你之后的修炼!好好听话啊!有糖吃的。”  祖说完收手,对着上空拍拍手,预备召唤出专属于卓米的漩涡。  “祖。”终于能说话,简-艾斯看着稚童片刻;压住在喉结翻滚的声音,深吸口气,转而将刚升腾起的猜想说出来,“既然卓米能够延长时间,那我们不是可以驱使它……再配上我的箴言……或者是拥有某个同样有时间这方面绝对属性的宝器!”眼里的明亮越来越多,少年罕见的露出磅礴喜意,“那我们不是无敌了!”  “你在做梦吧。”准备做法的稚童也熄了性子,先回头教训这个愚昧人,“任何箴言都排在了最高序列,你让第一第二第三序列的宝器怎么和它争啊。而且箴言根本不遵从这个世界的法则,你仅是从神那里借来用用。”  “那我这个箴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简-艾斯皱起眉,说出压在心头很久的疑惑,“什么叫第一神迹,又什么是黄金沙漏,它不就是让我免疫伤害吗?”  “啧啧。”听得这般愚昧语,祖一脸傲娇的飘回少年肩头;斜眼看,最终化为长长的叹息,“你呀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句话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我怎么就没把这个法令刻你身上呢,估计此刻都已完全开启了吧。”  他碎碎叨叨的嘟囔几句;清清嗓门,迎着少年的求知欲慢慢开口道:“这个神威呢……我在王座上听闻过它的具体事例,可以这么形容吧,它的作用就是停止你这个人身上的时间,将你整个人完全的定格,就像是一粒沙,裹住了你这滴水,让你在时间的长河里保持之前模样,结束之后,才重新与河流一同走。”  “这样说能听懂吗?”祖没忍住的捏了捏了少年的鼻尖,使其木讷张嘴,发出附和声响。  所以,祖只能长叹地继续解释了:“就比如你是在十一点的时候使用神威,那十一点钟的这个你就会定格,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你都是十一点那个你,就算下一秒世界毁灭了,你还是十一点的你。直到箴言时间结束,才会参与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河流。”  “这样总能听懂了吧?”他盯住这个呆瓜,大大的眼睛满是嫌弃。  “哦,”简-艾斯慢慢点头,再恍然大悟的快速点头,“哦哦,噢~!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也好强啊!”他双目一闪一闪,仿佛吞吐着火焰。  “你这不是废话!”祖嘴巴一撇,用小巴掌打停这快要疯疯癫癫的人,“但你也要晓得!像你这样的能力最怕的就是持续性伤害了——像下毒啊、大规模的,一波又一波的武技啊,或是持久战,陷入巫师禁忌或者阵法,或是被困在死的世界。反正能对付你的方法多了去了!”  “也对呢……”眸里的光瞬间深敛,简-艾斯淡然点头,再望眼大海,慢慢深吸口气来,“难怪米尔顿说箴言是一个觉醒者最大的秘密,如果被人知晓,确实就有了破局了手段。”  那这个女人……  念头起,他又想起另一张如花儿般的纯净笑脸;眸底幽暗更深。  “的确,你一定要尽快杀了那个毒妇!”祖赞同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继续叮嘱道,“而且艾斯,这世上的觉醒者不止你一个,他们也拥有着神的至高秩序,若是一个不小心,再厉害的传说或是君王都会死在他们的箴言里。”  “所以啊……”  红袍飘扬的稚童抱住少年的脑袋,舒服的眯起眼,发出软糯软糯的音,“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太多了。”  :。: xiaoshuting.org 第三百七十章 韧性! 灼热与寒冷的碰撞温暖了整个海域。  刻满岁月气息的青铜锁链从旋涡中显露身形,一身金莲红袍的稚童漂浮面对天地,抬手,两抹气旋在其手心发光发亮。  被岁月注视的感觉极为难忘。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声波、光粒子、以及浪潮与风都在变得缓慢。  就像是一张慢慢侵蚀过来的画,要将其内所有事物都装裱。  处于画中心的少年不知怎的心尖一颤,又找不到这份心悸的缘由,只能强行压下,看着飘在空中的祖,抿住颜色寡淡的唇。  炽天锁:二  看不见的律动自旋涡内炸出包裹整片世界;越过船舷与浅滩,越过山与海,遮蔽天幕,降下第二秩序的时间法则。  一切都安静了,被定格在这片时间内的少年仅是能转动眼珠;看着施法完的红袍稚童一寸一寸飘到自己身前,慢慢捧住自己的脑袋。  这是如冰泉清冷般的吻,眉心的红莲忽而有些新的精气神,病恹恹地伸下懒腰,紧接着拉动了被吻者的手,令其能够轻微动起来。  少年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宛如宝石般剔透的黑眸透出一抹淡淡的光,仿佛夜里一闪即逝的流星,绚烂、炙热,又无比短暂。  祖好生看着这双眼睛;哼哼一笑,再抱住他的头,凑到他耳边,说起绝对秘密的话。  “念吧……”  此刻好似千万人同时在耳边呼喊,简-艾斯的眼瞳轻轻颤动,用庄严且不可侵犯的金色刻上瞳纹,并极其艰难地发出晦涩的言:“即……”  字出,被放缓的时间忽而震动,好似有双沉睡许久的眼睁开,跨越时空而来,平静投注在了少年身上。  金色的瞳还在燃烧,简-艾斯死死忍住这股眩晕,在祖的鼓励中努力掀开了嘴皮。  “以方便……”  这道目光开始动,悠悠挤入时间场,破开这些缓慢到近乎静止的画,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这道蝼蚁。  “加—油—啊—”眼前的稚童把目光往他身后一放,再无比焦急地,并只能是缓慢的做出这个口型。  我背后有什么啊……  简-艾斯强行忍住这股未知名的恐惧,吃力的从喉咙底挤出全部声音:“开…正直道,破诸众生……”  他双目紧闭地念,一道檀香味自鼻尖钻入心底,再就是悠长宁静的呼吸声在头顶响彻——缓缓压下来,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时间场内下坠,轻轻搭在了少年的肩头上。  这种感觉极为真实,他已能体会到类似鳞片般的摩擦感,以及更为浓郁的檀香味。  “念……”一道阴冷沙哑的音响起;仅是点点余波,已让简-艾斯产生了灵魂被撕裂的痛感。  瞳内的金色纹路快要燃烧殆尽,他无法形容此次时刻的心境,只能依照着祖给予自己的本能,将最后那段语说出来“恶业邪见、恶愿、恶处、恶取……”  “如是计著悉令解脱!”  他闭目握拳的喊出最后这道字符,一切异象就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的风,留下淡淡的檀香抹过少年脸庞:温暖细腻、醇厚圆润,于快消散时略带起一股辛辣和腥味,含有凛冽之感,令少年精神一震,重归漆黑色的瞳聚出点点精光;眉心的莲亦是妖艳一分,洗涤杂尘,反馈给少年兼具阳刚与温暖的奇妙滋味。  “呼……”  他总算可以畅快呼吸了;盘膝坐下,低头看看双手,再慢慢握紧。  “我家小艾斯的表现不错呀。”  一道肉乎乎的身子压在他头上,再往上些;祖这畅快又嘚瑟的笑便清晰映入眼里,抹弯了少年的眼眉。  “我刚刚念得是什么呢?”  他努嘴往上,又仰头预图与这稚童贴的更紧一些。  “当然是好东西呗。”祖悠悠飘下,停在半空里转个身子,肥嘟嘟的小指头勾起,从浅滩内唤来一束又一束细沙。  “啊。”简-艾斯伸手摸了摸鼻。  祖咯咯一笑,表情有些狭促的飘到对方面前,刮刮这个胆小鬼的鼻子:“嘻嘻,刚才在你背后的就是它们的老大,也是生魂里能力最强的那个头,刚才这段经文就是让它提前认识认识你的。让你先接受一下考核,免得哪天它又想从死门内跑出来,或是在你进去的时候直接把你玩死咯。”  “它就是老大啊,就,就这样我都要开启箴言神威了?!”简-艾斯惊了,咽口唾液,小心翼翼的转头;飞快瞥眼身后又转回来。  “瞧你这胆小样~”祖傲娇一哼,拍掉手上的灰,周边这些自主流动的细沙便晃悠悠地钻入简-艾斯体内,与其嵌合,化为密密麻麻的经络和好似府邸般的八门,又变化出一整套五脏六腑——远远看起来,少年就如同一个没有皮肤掩盖的血肉身子,不过所有的裸露的器官与肌肉都是浅白色而已。  “驯服它的事你现在别想了,先好好练功吧,咱们的存款不多。”祖在空中慢慢躺下,小手小脚一并划,像是在看不见的池里游泳,“那些经书我也大概看了看,咱们今晚还是先练习近战这一块的吧,毕竟这东西最容易提上去了。”  话完,他悠悠然地继续游着,嘴里哼起童话书里的小鸭子童谣。  简-艾斯一时觉得绝了,低头看看这些浅白色的沙,而后干脆利落的脱下衣裳,露出好似透明般的躯壳。  “这真像呐。”  他伸手拍了拍胸,肌肉纤维和经络跟着律动;栩栩如生极了。  “废话!”祖翻身切换为仰泳模式;双手枕在脑后,就摆着这双小脚,“我看你今晚就练习那本《重装战士》罢,等他们把我们需要的秘药准备好,咱们再修炼《罗法古养龙手册》,到时候呀,”他侧过头,向下方少年嘻嘻一笑,伸手做出夸张样子,“我带你去看一头大宝贝!”  “好…好啊……”简-艾斯出声应和,只是嘴角略略抽搐的,使笑容有些不自然。  “哼!”祖直接斜睨一眼,一个后空翻;动作无比潇洒的来到对方眼前,张嘴一吹,彻底幻化了其体内的白沙。  “开始吧。”  所有都准备就绪,祖伸手从旋涡内掏出一只精致的圆形小眼睛;咳嗽两声戴好,学着某个童话角色——耷拉眼皮,噘嘴,背手,活生生把自个儿端成一小老头儿。  简是真的看乐了,捂住嘴颤动肩;被不知哪儿来的教鞭抽在身上,疼得呲牙跺脚,被爽到翻白眼。  “谁跟你开玩笑呢!”始作俑者祖面容严肃的瞪他,又因眼睛大大的,只能让人读到萌感,“马上给我立正站好!”  “是!”简-艾斯立刻挺胸抬头,面色肃容的向这位小老师敬了个礼。  “嗯~这还差不多。”祖放下手里的鞭,再扫眼对方,开始语调沉缓地出声道,“《重型战士》呢……”他推了下圆眼镜,“是一本对气血和经络要求极为严格的四星王冠武技,它需要绝对宽广的经络,也需要移动速度极快的气血作为支撑,第一点嘛你还有些不合格,但后面这一点,恰恰是你的强项了。”  “哦?”简-艾斯疑惑皱眉,见到对面这长鞭一举,立刻无比严肃的挺胸喊道,“报告老师!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笨蛋!”祖指着他呵斥,再用教鞭一戳,说道,“你忘记你有‘四通八达’这个法令了嘛!”  “噢……”  对面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喊叫,祖再次推推小眼镜,皱眉咳嗽两下,继续说:“根据本王的经验总结,这本武技大抵可以分为六个等级,分别是Lv1:编织气血、Lv2:藤甲、Lv3:反哺、Lv4:铜墙铁壁、Lv5:力之化身、Lv6:随性呼吸。”  “你也不用去看书上面那些吹牛的故事和事迹了,按照我的指令来练,绝对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来。”祖招招手,点着简-艾斯的一道经络路线说道,“Lv1的编织气血一共涉及了四百二十七道经络路线,途径了景、杜、生这三道门,其中生门的土属性和伤门的木属性尤为重要,依托它们,你才能使气血形态厚且活,久久流转,达到体外编织这一要点。”  “它们对势之力的需求都很低的,这正是因为这份纯粹,《重装战士》才能够评上王冠级别。”  “现在,你先要打开生门,再尝试将时之砂模拟的气血从横骨调往气冲,从这里一路越过归来、水道、大巨、外陵和天枢这些个穴位,而且必须在半个呼吸内完成,期间气息要稳,千万不能乱。”  “听明白了吗?”戴着圆眼镜的稚童敲敲沙板。  对面人一知半解的点头;深吸口气,慢慢回忆起维奇老师课上教的穴位注解,依托导师说到的那几种快捷方式,尝试调动起时之砂来。  这过程无疑是缓慢且错误百出的。  祖的纠正声与训斥声在这片气流缓慢的世界内不绝于耳。  但是被历练的少年,亦展露出了他最根本的天赋:韧性!  :。: xiaoshuting.org 第三百七十一章 早起的鸟 清晨的光铺洒抹匀朝露,使其像一颗颗珍珠落下来,打湿绿的草,浸入土壤,染出一片深沉色泽。  窗外的鸟儿无疑是吵闹的——喋喋不休的歌唱,时不时扑腾树叶,把窗户拍打出声响,像是个性格活泼的路人,停靠在窗边念诗,又潇洒浪漫的飞走了。  少年被刺得睁开了眼,迷糊糊望着天花板上的星图,又闭目眯一会儿,才凭借大毅力离开温暖的被窝;翻身下床,跟着听见了仆人上楼的声响。  “唔。”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加快穿衣速度,刚系紧裤腰带,房门便被轻轻叩响,且有声音传道:“奥克斯拉德先生,该用早餐并且去训练了。”  “我知道了。”  内史密斯套上外套,再点点脚尖,让皮靴更舒适,终而把门打开来。  “先生,请让我为你们洗漱吧。”女仆看他一眼,微微躬身行礼,与其余人一同将房门闭合。  十五分钟之后。  精神抖擞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用手抓了抓涂有蜡油的发,对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点头,于女仆的环绕中走出房间。  “艾斯。”  小伙伴也是刚从房间内出来:深色绸缎外套,深色长裤,黑色真丝衬衫,外加一双鹿皮做的棕色长靴,以及十字星形状的袖扣。    他听声回头,干练圆寸映衬出的气质阳刚,可桃花眸子线条阴柔,眼尾稍稍上挑,交织出令人难以忘记的矛盾感。  内史密斯仔细看着这个人人,走上前,伸手拍了下对方肩膀,关心道:“你昨夜没睡好吗?”  “啊。”简-艾斯点点头,又笑起来,使之前的冰冷禁欲融化,露出猫儿般乖巧温顺的模样,“昨晚的风太顽皮了,打得窗户不停,让我很难入睡。”  “噢?我看那是春风吧?”内史密斯瞧着艾斯的浅浅眼袋,又看眼其略微苍白的唇,最终双手搭上去捏捏对方的肩膀,语中带笑的继续开口道,“不需要有这么大的压力艾斯,保持平常心是最重要的。”  他说,简-艾斯无奈耸肩,未有过多解释。  楼下餐桌上的早点正值热气腾腾的黄金享用时间,两位少年在仆人的服侍中入座,并默契望眼对方;相视一笑。  “你今天的安排是什么?”划开盘子里的溏心蛋,简-艾斯用勺子盛起蛋黄,将其抹在通心粉上;卷起来,放入嘴里。  “先上课吧,昨天我与那个表子练了下,发现了自己的许多问题,还要回庄园与我管家沟通沟通,寻找一些可行的方案。”内史密斯没他这般自虐,选择倒了点鱼子酱,再添点昂贵的酱油,混着通心粉大口吃起来。  简-艾斯点头听完,割下一片鸡胸肉,姿势始终优雅从容,完全得到了莫瑞斯的神韵。  “你干脆就住在这里吧。”他一面嚼一面出声,茶黑色的眼瞳被晨光染上一层暖金色,“和我一起训练,为今后做准备。”  “嗯?”内史密斯听的一愣,往后仰头吸入通心粉,再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对方的眼坏笑道,“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有一点。”简-艾斯耸肩大方承认,叉起一块西兰花;咬出清脆声响,“我记得你拥有在那座图书馆选择武技的权利,霍利奥他们是顶尖的武道师,我认为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你觉得呢?”他将主导权抛回内史密斯手上。  “我……”内史密斯停住想了会,勺一口鱼子酱吃完,慢慢呼出口气,“我感觉有点乱,这样的……”他捏着刀叉摇晃一下,“这样的馈赠我之前从未遇到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我需要与家里沟通。”  “嗯。”简-艾斯应了声,往热腾腾的白米饭上倒了点鱼子酱;一面用勺子挖着吃,一面埋头出声,“关于我与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的事情你不需要参与,我不希望因为这一点点矛盾影响你的武道,毕竟在工作上,他绝对算的上是顶尖那一批,我们没必要与他交恶。”  话落,对面的内史密斯忽然顿住,跟着也没多说,继续专注对付面前的美食,直到盘中通心粉见底才提了一句:“你的武技是要按照他们规划的来吗?”  简-艾斯闻言抬头,片刻后垂下眼睑,语调平静地回:“我有我的打算,这并不是什么大,”  “艾斯。”对面人打断他,且目光锐利,“我们都听过维奇老师的课,也应该知道你那位主人提出的这个建议有多么荒诞,请原谅我用这个词,但这就是我的第一感感觉。”  他到此摇头,直接用手拿起一块沾了酱的鸡胸肉,边吃边语气陈恳地劝阻:“我知道她这是为了你好,但我希望你更能好好思索一下,甚至可以向学院请求一两天的假期去王都与你主人好好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对你十分重要,毕竟在校这三年是十分宝贵的,如果精力花在了回报很少的地方,很可能会影响你的未来。”  声落,对面这双桃花眼亦是慢慢垂下来,遮住其内碎影。  “你怎么了?”内史密斯品出了小伙伴一些不对劲。  “没什么。”简-艾斯平静摇头,向对方递去温和的笑,“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我也相信我的主人是通情达理之人。”  “这当然了。”内史密斯搞怪的眨眨眼睛,好似回忆起昨晚的悄悄话。  双方继续用餐,简-艾斯吃完盘子里的肉片;略有感应地回头,向刚进入屋内的路-阿卜杜尔微笑颔首。  “昨晚没休息好吗?”穿着白色礼服的路-阿卜杜尔摘下帽子,黑皮肤变得极为显眼。  “有一点的失眠。”简-艾斯用餐巾抹掉嘴上油,起身,对还在用餐的小伙伴点点头,便迈步往前客厅,坐在了路边上,向对方出声说,“等会能为我调配提神的秘药吗?我感觉我现在的身体有些酸痛,可能无法完成乔蒂老师的指导。”  “这当然是可以的。”路-阿卜杜尔从手环内拿出药箱;将注射器分规格的整齐摆放好,而后选出一瓶秘药,向身旁助理吩咐道,“阿拉迪,为简先生进行按摩,可以配上适当的针灸。”  助理听令行动,他自身亦是神态专注的调配其秘药来。  窗外映入的晨光愈发热了,冰冷的针头被反射出强光,几名理疗师上前挽起简先生的袖子,一面熟练寻找注射点,一面按压对方后颈,为其舒缓神经。  这确实是极为令人放松的;简-艾斯只感觉大脑酥酥麻麻,旋即被这微弱电流催使的闭上了眼皮。  “呼……”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瞬间下陷,深邃立体的五官在光里有种恬静感,仿佛误入世间的神子,很难令人不去关注。  “就睡着了吗?难不成一夜都没睡?”  理疗师感知到了他的脉搏,探出头,看看对方,再看看路。  “让他休息一下吧,这种状态去锻炼也是无用功。”路-阿卜杜尔淡然出声,并将手中注射器扎入少年手臂,“你让人去帮他请个假,就说推迟两个小时过去。”  他刚说完,陷进沙发的少年便睁开了眼,且是干涩,又布满血丝的。  “我没什么事。”简-艾斯淡然转头,又看看手臂上的注射器。  “可你状态很糟糕。”路-阿卜杜尔沉声回应,盯住他皱眉,“从你的精神情况来看,这并不是某一次失眠所导致,应是日积月累产生的结果,作为你的理疗师,我认为你今天应该取消课程,好好在庄园内休养。”  “我没事,路,我没事。”简-艾斯眨了下沉重的眼皮,又往后靠,左拳握紧,以至指尖都嵌入掌心里。  “你确认吗?”路-阿卜杜尔未有注意到他这个隐蔽动作。  “当然了。”简-艾斯冲他笑笑,再挪开了话题的出声,“自从练气塔被禁止使用之后这座城的气候一直有些怪,有些地方是大晴天,有些地方竟然还下着混有冰碴的雨,我昨天刚从这样的气候中度过,难免有点不适应。”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路-阿卜杜尔点点头,收起注射器,再观察会简-艾斯的苍白面容,叮嘱说,“可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在今中午抽出两个小时用来休息,三魂是武士的根本,如果灵魂受损,任何巫师都只能束手无策。”  两个小时么……  简-艾斯默默的听,终是笑着点头,睫毛在朝阳内显得长长的,遮住了那些许不健康的青黑色。  “艾斯,要不我帮你直接请假吧。”正在那头用餐的内史密斯开口,再扔下刀叉用餐巾擦嘴,起身走到客厅,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看着小伙伴把声调放柔,“我们的课都在下午,只是一次晨练而已,乔蒂老师不会说你什么,或者说……你现在休息,两个小时之后再去也是可以的。”  “毕竟现在时间……”他拿出怀表看一眼;脸上浮现出喜悦,“才五点啊,还这么早呢!”  他在笑,可并未感染到身边人,只令对方猛地抬头,跟着起身,透过门外的阳光找到了正下车往这边走的莫瑞斯。  “该去上课了内史密斯,乔蒂老师最不喜欢迟到的人。”  简-艾斯往前走的步履匆匆。  内史密斯一言不发的看着,于是默然竖起外套领子,跟着走向了外面的朝阳。  原来……  天才也是如此勤奋的。  :。: xiaoshuting.org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只争朝夕 “出拳,出拳,再侧身。”  空旷安静的场馆,怀德尔踩着红色的垫,眼神锐利盯住前方,雄壮矫健的身体在落地窗的暖阳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伴有烈烈风声。  “你要注意这个细节。”他忽然停住,拍拍自己手肘,黝黑肌肉绷出筋,充满力量感,“无论哪一种拳术都会对角度和发力方式有近乎严苛的追求,如果你要使用短又快的直拳,就要尽量做到肘部与前臂呈九十度,并在一次又一次的出拳中接近这个极限,把它作为刻进脑海,形成肌肉记忆。”  “乔蒂的龙筋只能帮助你管理好日常,像此般搏击动作,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练。”  怀德尔收回拳架;右脚往前迈弓步,继续向坐在旁边的少年出声,“在踢腿上,要做到脚趾张开抓地,要有力。”  红垫被脚趾抓出深痕,简-艾斯聚精会神的看,眼眸被阳光打得更为幽深。  “这一步也要反复练习,要练到落地生根的效果,才是第一步。”怀德尔侧过来向他展示自己的动作细节,再屈起膝盖,用手掌拍了拍小腿,“跟着是明白旋转的奥义,通过核心力量掌握这一美妙过程,就像是即将出鞘的刀。”  “呼!”  扭髋,导师的长腿化为残影割裂尘埃,落地时又如树根般嵌入了红垫里。  “这一过程一定要放松,要透过视觉把控距离;动作要快,要精简,收力更快干脆,落地时双腿立即切换重心,盯住你的猎物,不要有任何形式的耍帅和炫技,不要因为这几秒的迟缓导致自己的腿被对方打折。”  他说完直接踮脚,运用脚踝使出一道快如闪电的单脚旋风;踢出一道热辣的爆音。  “唔……”简-艾斯一时看得心痒痒,重心往前探的起身,比例完美的身材在光中更为刺眼,好似故事书中走出来的战神:张狂霸气。  怀德尔看得目光微闪,舌头顶一下牙膛,又联想到了之前那个瘦小病态的人儿。  时间……可真是效果惊人的宝器啊。  他感慨,并上前纠正学生的几个微小错误,最终拍拍这弹性十足的臀,笑出打趣意味:“这真是该死的翘臀呐艾斯,好好运用它,好好支撑的腿脚挺直,让身体绷成一条线,然后通过腰的力将腿带到上面。”  “赶快训练吧boy。”  他未忍住地用力一拍,少年亦踢出一道540度的凌厉长鞭。  “你是太过饥渴了吗?怀德尔老师。”落地,简-艾斯运用刚才课上教的交叉点脚卸去后劲,再侧头,向这位黑人导师坏坏一笑。  “闭嘴吧,你这个该死的小子。”怀德尔笑着摇头,用天赋自带的押韵节奏回道,“你见过我妻子,应当知道她这段时间就在这里,所以…打探导师私事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噢~”简-艾斯不可否置的撇了下嘴,再尝试找到之前的状态,又打出几道漂亮的旋风踢。  怀德尔坐在一旁观看,靠墙,大手握住水壶,仰头吨吨两下;舒爽抹去嘴边水渍,向面前的少年出声道:“我听闻你那位主人好像又做出一件惊人之举,这对你有影响吗?”  “当然有。”简-艾斯专注地扭髋甩腿,一下一下击打沙袋,嗓音却十分平稳,“这也是我正想问你的一些问题。”  “嗯哼。”怀德尔揉揉腿肚,安静等待下文。  悬挂在半空的沙袋又吃下几道凌厉甩击,少年一面踢一面叫喊,最终兴头涌起,用霸烈干脆的前腿下劈结束此次加练。  “我有一本武技,怀德尔先生。”他满身是汗的来到导师身边,拿起自己的水壶,仰头吮吸片刻,望向对方出声,“它是一本强化类,”  “请稍等一下。”怀德尔微笑止住他的语,回应这道目光,语调轻松地开口道,“先与我说它的等级吧。”  简-艾斯的目光变幻几次,才开口说:“王冠级。”  “噢~”得到这样的坏答案,怀德尔默默挑眉,一面颔首,一面看看这个孩子,终而语气平常的讲,“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它的名字,像这一方面的经书,我大都有所耳闻。”  “它叫《重装战士》。”  “这本武技么……”怀德尔重复一遍,舔下嘴唇,大手盖在脸上擦拭一会儿,微微起伏胸腔,向对方问出另一个问题,“是你主人要你学习的吗?”  他问得直白,眼里有慑人的光。  简-艾斯平静的看着;慢慢侧头,算是回避的答:“与她没有关系,仅是我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而已。”  “提升实力。”身旁的黑人导师再次重复他的话,最后哼笑地拍掌,捏捏少年的肩,开始叙述道,“在我们帝国的西南方,曾有一个叫罗迪连科的家族居住在沿海一带。他们很强盛,是古老的武学之家,并在公史六十六年的时候出了一名了不起的武者。”  “他的名字就叫罗迪连科-席尔瓦-乔恩。”  人名坠落,简-艾斯逐渐将唇抿成一条线,望着导师的眼亦升腾起些许复杂。  “他确实很强。”怀德尔收下学生的表情,略带些缅怀的,继续出声,“当年在帝国的一次有奖比试上,他带着他摸索出的,一种能够强化全身状态的技能站上了擂台。它十分全面,攻守兼备,而且对势之力的依赖极小,甚至可以说用不上势这种手段。当时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惊艳智慧折服,这本武技也一度被评为传说档次,并被收录皇家书库,获得了数之不尽的财富与名声。”  “这是多大的荣誉呢?”怀德尔伸手抚胸,擦拭掉掌心的汗,“罗迪连科家族因为这本武技到现在都在吃红利,虽然他们的名望已不如当年,但是通过一本武技养活一个家族,这已是极为划算的事情了。”  “你主人是花了多少钱买的?”他追问一句。  简-艾斯略略沉默,才把之前听到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大概40亿,直拓本。”  “那也差不多吧,毕竟罗迪连科家族的势头一年比一年差,”怀德尔点点头,“而实现罗迪连科家族兴盛的罗迪连科-席尔瓦-乔恩也早在公史八十六年就死了,至于死亡的原因……”他转头,看住学生的眼瞳,“便是他再也受不了身体上的疼痛,向巫师要求了一剂‘天堂拥吻’。”  声落,简-艾斯不可抑制的扩张眼瞳;望住导师的面容,说不出任何的语。  怀德尔拍拍他的肩,算是重忆老友的继续出声:“练习这本武技会给各类关节和半月板带来永久性损伤,加上一点儿胸椎变形,它大约有五十几种隐性伤病,当初这个弊端被罗迪连科家族保护得很好,皇室也有专门的死奴,所以第一批学习这本武技的人近半数都落得瘫痪的下场,而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抬起黑皮肤的大手止住少年的言,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你的神体确实可以完美规避这个隐患,但是罗迪连科-席尔瓦-乔恩是与我一样从搏击上打出名堂的人,我曾经接触过这本《重装战士》,坦诚来说……它对于人体经络的运用极其的复杂,其内牵扯到的八门技巧也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达到熟练这个档次,而且它还掺杂了大部分的搏击智慧,整体来说是一本非常非常需要耐心和时间的武技,当初罗迪连科-席尔瓦-乔恩的成名也是在六十五岁这个年纪。”  “所以,”长篇大论完,怀德尔侧头看着小小艾斯,语中带笑的问,“你知晓我要对你说的话了吗?”  落地窗外的太阳依旧刺眼;散发好似梦幻的光晕,打在师生二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并于终点处交汇在一起。  简-艾斯沉默的想,轻轻摩挲手指;深吸口气的,在导师的目光中开口道:“怀德尔老师,如果我打定主意要学习这本武技,估计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达到熟悉这个层次?”  “你真的要学?”怀德尔瞧着他,慢慢皱起了下巴,“如果真要学这本强化武技……你首先要精通各类搏击术,这也是我这个学期要教给你们的主要内容,目前你已完成了三分之一,在这一方面的进展还是足够快速的。”  “然后你要对自身的穴位和经络路线有个很深的见解,要背诵很多的书,更要有七到八本武技学习的经验,跟着就是八门,这一块你也要达到足够的解读能力,而且这是维奇第二年才会讲解的知识,你应当能想到它有多复杂。”  “最后呢……”怀德尔搓了搓下巴,看着认真聆听的学生,慢慢点头说,“你还需要大量的秘药和陪练师来配合,以及专业足够过关的武道师在你身边把关,后面这两点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我刚才谈论到的所有事情按照我认知中的最快程度来说,大约也需要五到六年。”  “这还只是学习这项武技的先决,并不包括练习中的种种意外。”  话说完,怀德尔拿出怀表看眼时间,拍拍还在思索的学生,把对方拉了起来。  “既然要学,你也别被这一点点困难就折服。”他品着这张清秀俊逸的脸,露出一口大白牙,“你的主人确实非常慷慨,毕竟王冠级武技极为昂贵,但也极为的强力——你付出的代价越多,收获的也就越多,你可以从现在开始策划,认真跟着学院导师们的步调,你会慢慢看到武道上的更多风景,现在只是第一年,正是打基础和巩固武道的时候。”  “走吧,以后要是还有关于这本武技的疑问,你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再次拍拍少年的肩;迈出几步又回头,看向身后这纹丝不动的人。  气氛忽而有些安静,一束束暖阳射在偌大又空旷的场馆里。  “老师,”留在原地的人掀起桃花般的眸子,神情安静到诡异;一寸一寸的让导师愣住,“我……还有几本武技要请教你。”  “它们……”  “也是王冠级别。”  :。: xiaoshuting.org 第三百七十三章 心软是病 当你跑得快,耳边便全然是风了。  从树叶间透来的阳光使得露珠刺眼,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急速飞奔在这条熟悉的小路上,听闻呼吸,甚至还使用了些许气血增幅。  他造成的动静已然获取了些许人的关注,只见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瞬间带到各式书画琳琅满目的客厅里。  “是出什么事了吗?”管家贝瞧着他的模样,吩咐仆人取来一杯水。  “我…我……”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娴熟说着中庭语,竟有种红木王都的腔调,“我他马发财了!”  许是缓过这口气,少年兴奋的从梨花木椅子上跳起,发出有些古怪的“噫噫”声,就好似一只活蹦乱跳的猴子,抱住自个管家不停的蹭。  “发财了!发财了!贝,我们发财了啊!”  他还在不断宣泄心中的狂喜,端着茶水过来的仆人便只能僵硬杵在原地,目光有些狐疑的看着管家和少爷。  “行了,行了行了。”  此刻的画风愈发不正常,贝有些无奈的皱紧眉,拎起这还在呜呜喳喳的少年,把他重新摁在了椅上,随即语重心长的教导道,“主人,你已经快要成年了,等家族为你冠字,你肩上背负的就是整个家族的名誉了。”  “届时,会有太多太多双眼睛看着你,挑你的毛病,你可切莫不能再是这般少年心性。”  他说得一脸肃容,宛如一卷冰霜平息了内史密斯的情绪,使其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很对。”朗烨微微点头,接过仆人递来的热茶,掀开盖子吹几口,安抚住剧烈跳动的心,用尽量平常的语说道,“昨天我去暮山那边测试,看见他那里新起了一座两三层楼高的图书塔,然后再到晚上吃过饭之后……”他不断用废话让自己的心境平稳下来,最终抬眸看向管家,抿出浅浅的笑意,“他们说可以让我借阅两本王冠级别的武技,一直到那场四国比赛结束呢!”  “WTF?!!”声落,一向以中庭文化示人的贝瞬间破功,眼珠直直瞪得都快要掉落下来,“王……王冠?!!”  他开始有些破音,使得少主也重新变为名叫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的少年,跟着用流利的波斯语答道:“对啊,而且随便我挑,有不懂的还可以问艾斯团队里的人,听艾斯说啊……他们个个都是行业顶尖的武道师。”  他得意说完,面前的管家却忽然像风一般的离去,又像风一般的回来,还捏着几张纸和笔,目光深邃的,让主座上的人儿差点被吓一跳。  “来。”贝声线有些瘆人的开口道,“把你现在学的两本武技名字写下来,还有昨日的所见所闻——完完整整、原封不动的写上去。”  “你……”内史密斯有些拘束的缩在椅上,看看大变模样的管家,于是伸手,在其面前轻轻摆了几下,“你没事吧?”  “这很重要,我们时间不多。”贝闻声皱眉,将纸和笔摆在主人前面,跟着吩咐仆人都退去,并将主屋大门都关了起来。  室内的光有些黯淡了,阻隔在窗外的风有些不甘心的叫上更多伙伴一起,把这些个碎花图案的窗帘吹得老高。  管家贝站着看完主人书写;小心慎重的伸手将纸张上的墨渍抖干,再仔细浏览几遍,目光有些惊异的向主人出声说:“你这上面写得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客厅仅剩这二人,内史密斯只能自己拿起一枚苹果擦了擦,咬出清脆,“艾斯的主人真是富有的不讲道理,一天的时间呐……”他煞有其事的举起手指,脸上写满赞叹,“她就将帝国市面上所有流通的王冠级武技都买走了,而且大都是直拓本,近期不可能再会第二本流向市场了。”  “所有?”管家贝紧紧皱起眉,未有露出内史密斯想象中该有的喜悦,“可就算是直接签订契约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全部完成呐……”  贝到此沉吟半响,逐步呼出胸腔内的浊气问:“主人你有详细的清单么?”  “喏。”内史密斯从戒指里取出长长的清单,并补充说道,“他们让我先别着急,等这位财阀女士完成所有收购再挑,到时候……可能会给我传说级武技呢!”  “不。”顶尖的资源已在眼前,贝伸手打断了主人的臆想,面色肃容的摇摇头,并在地毯上踱步几次,开口道,“距离那场盛大的四国宴会,我们所剩余的时间最多也就只有五年,五年内学会一本传说武技,这压根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其中所需要的资金也太大了,并不适合我们的情况。”  “查理女士这一次绝对是准备已久的,按照这个方向思索,我们在这个战队要面临的压力……”  “可就大上许多了呀。”  老道干练的管家再次看眼主人,开始低头查看清单上记载的武技名称,眼神愈发锐利起来。  内史密斯忽然警醒,立刻从座上起身,不断在厅内踱步。  气氛愈发安静,这对主仆不停思考着这份机遇的利与弊。内史密斯终是没有管家这般沉稳的架子,开始叽叽喳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贝,我认为我不应当错过这一次的宝贵机会,传说级武技可遇不可求,我认为我们应该更有耐心点,更退一步来说……我可以运用这三四年的时间,把这本宝贵的武技完全背下来!这样既不违反契约,又可以提前跟艾斯他们沟通一下,获取更多建议。”  “我认为这并不可行。”正在对比武技的管家沉稳摇头,抽空看眼主人,慢慢说道,“一本武技的内容太多,若是随便记错一个,其中后果都不是主人你能承受得起的。而我们要是用了其他取巧的办法,先不说经书上的禁忌和事关于此的保密契约,就算成功了,我们在药材等物资上的购买也会惹人生疑,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最根本的,武技并不等同于经书,后者饶是掌握了一点点也能在内宗上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至于武技呢,是要从头练到尾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的。”  “啧。”内史密斯听得奇了,跟着回过神来,拍着桌子向管家训斥,“贝,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背弃家族的荣誉去做这样卑劣的事情,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只是告诉你其中的利害关系。”管家贝淡定的耸耸肩,取出另一张纸和笔,把清单上的武技全部抄下来,并悠悠开口道,“灾祸没有脚,但携带着灾祸的人却能无声而来。”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座上主的表情瞬间收敛,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大厅,望着管家的目光轻闪,“难不成……我们庄园内也有奸细?”  管家默默在心底记住“也”这个单词,表面不显端倪,依旧聚精会神的抄写清单上的武技,最后长叹一声,把主人亲笔写下的内容和抄录本都叠在一起装好,用火漆熔上,小心放入了衣袖里。  “我说的就是你的另一位伙伴,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  他抬头,如长钉般的语穿过,令内史密斯的瞳孔顷刻扩张,接着,向管家露出了十分愤怒的神情。  “忠言逆耳主人,我猜想你自己也应当能发现。”贝于这样的目光中气定神闲,并为主人换掉冷了的茶,继续叙述自己的猜想,“从法布雷加斯拒绝简的那次邀请开始,我们两座庄园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有些微妙了。”  “他的舅舅期望能狠狠的证明自己没错,而法布雷加斯先生也并不是蠢人,根据几天的情绪冷却,他好似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至于现在,”语停,身着锦绣长袍的管家点点桌;直视主人递来的目光,“那位查理的动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迅捷,声势也更为浩大,我低估了简先生在她心里的份量,也注定隐瞒不了我们能够借阅武技这样的事情,如果你现在不想清楚,届时你失去的可能就不只是友情,或许整个家族也会被你带入深渊。”  “现在划清界限,总比卡在中间模棱两可,要更来的讨喜。”  “所以主人,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啊。”  话完,一只通体羽毛暗沉的鸟儿不知从而飞来停在管家肩头;偏头啄啄对方的头发,漆黑的瞳清晰倒映出少年的挣扎面容。  岁月一滴一滴的滴落,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保持拳头握紧,以至往前抬着的眼已有了白厉厉的光,仿佛在宣誓着另一个选择。  :。: 畅想中文网 第三百七十四章 博人心 一天就这般匆匆过去。  简-艾斯浑身赤裸的走出冷冻舱,结在皮肤表面的霜一片片脱落下来,冷气悠悠飘荡,遮掩这双阴柔似桃花的眸子。  已正式迈入《钤虎》的第一层。  他缓缓调整呼吸,一道道看不见的气浪扩散而出。自惊、伤、杜、死、景这几门储藏的气血浑然要浓厚凶戾半个档次,每每流转,都能清晰听到好似潮汐般的汹涌声响,并带有阵阵低吟。  力量……  少年缓缓握紧拳头,呼出堆积在胸腔内的浊气,看向周围巫师,向每个人投去温和且带有感激的笑容。  “哈哈哈,今天做得不错啊简,这次的内宗训练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呢。”热迈厄斯-沙松大笑的给了少年一个拥抱,拍拍对方的背,再好生看着这头人形凶兽,眼中的赞叹都要快溢出来,“我们这一次节约了半个多小时,你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时间休闲放松一下了。”  他说完看眼简-艾斯身后那位管家,也对其颔首致意。  “不不不,热迈厄斯先生,我能做到这一步离不开你和你团队的正确指导。”简-艾斯在管家的服侍下穿上睡袍,眼中有笑的看着这位巫师,锁骨上的黑色勾玉纹身好似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真的很感谢你和你的团队,等到薪火节,我一定要为各位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微笑的环视着所有人,深灰色的毛绒睡袍遮住最后一丝武夫盛气;转而变为贵族哥儿独有的慵懒和散漫感。  周围人都在为这份慷慨献上赞美,热迈厄斯-沙松脸上的笑容更多,并热情拍了拍简-艾斯的肩,不经意看见了对方的眼袋,于是开口说道:“今天城内商会又运来了一批崭新的药材,我下午加急做了一批,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热迈厄斯-沙松诙谐的眨眨眼,暗紫色的巫师袍在烛光里幽光流转,显得极其不凡。  “那真是个好消息。”得到脑中声音的确认,简-艾斯微笑收下这份礼尚往来,跟着问,“我上次送来的那位病人情况如何了?”  “那个肺穿孔的年轻人吗?”热迈厄斯-沙松稍稍想了会,朝前面的一位巫师,等到对方来到身前时发问,“那名肺穿孔外加大量失血的病人如何了。”  “情况十分稳定。”这位巫师笑着回应,并向简-艾斯点了点头,“目前已经苏醒,差不多三四天后就能下床活动。”  “噢,这真是一个好消息。”简-艾斯见此伸出左手,用找不到瑕疵的笑向这位医者表示了感激。  气氛愈发和谐了。  望见这幅好似猫儿般的乖巧,热迈厄斯-沙松笑得十分和蔼,并拍了下简-艾斯的背,略略停顿后问:“有关于武技上的事情你与你主人说了吗?”  “嗯?”简-艾斯回应一道鼻音,再低头摸了摸鼻子,语气不变地回,“这没事,我主人只是为了我的武道昌盛,而且这并没什么惩罚不是么。”他向对方笑了笑,“我也认为我应当要加快自己的进展,所以……我相信你们,我相信整个团队。”  “噢~”听得如此无懈可击的话,热迈厄斯-沙松眉头一挑,也不再多说,握住对方的手肘,将其送到了路-阿卜杜尔的身边。  一个小时之后。  路-阿卜杜尔收起手中的表格,看眼躺在软椅上的少年,向周围下属拍了拍手,宣告这场精细又繁琐的护理结束。  “等会将这瓶药兑点水,再加一点蜂蜜驱散苦味,在你主人睡前时冲泡给他喝。”路-阿卜杜尔将手中的药瓶递出,目光盯住这位管家,又追问一句,“你这段时间并不与他同住吗?”  “不,正在装修的主屋城堡需要我去打理。”莫瑞斯慎重收好药瓶,看看依旧在睡熟的主人;抿出了不深不浅的酒窝。  路-阿卜杜尔点头,翻开记录表找到那排数据,语调平静的继续问:“那栋庄园应当快装修好了吧?”  “差不多后天就可以入住,届时能够容纳五十到一百人。”  “好的,我会提前通知我的下属的。”路-阿卜杜尔收起表格,未有继续张口,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带着下属们离开了这里。  兴许是他们走动产生的响动极大,正有些轻微鼾声的少年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让一旁莫瑞斯的想法再次落空。  “几点了?”  简-艾斯侧头看眼手臂上的针孔,深呼口气,弯起腰低头,伸手按揉了会儿眼眶。  “差不多九点半,比之前提早了四十五分钟。”  “好,取一支烟给我。”  烟草在火光中慢慢萎缩燃烧散发出香味,简-艾斯伸手接过这支雪茄;猛吸一口,呼出极为浓郁的白雾来。  “我们要现在去休息了吗?”周围的理疗师都已撤离,莫瑞斯与一名仆人安静站在主人身后,并默不作声地看眼又准备去开会的路-阿卜杜尔和热迈厄斯-沙松。  背脊有些弯的主人依旧沉默,抬手点掉烟灰,还是伸脚落地,眉头不自主的微皱,发出的声音亦是沙哑:“你回去工作吧,我还需要去克西路大师那里,他好像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  “好的。”莫瑞斯点了点头,看眼身旁的仆人,将之前药瓶递给对方,而后向主人躬身告退了。  今夜的空气有些湿冷,风里有股花香,鸟儿仿佛是约好那般的销声匿迹,余下焰苗摇晃的路灯,孤零零站在花丛两侧。  呼出几道热气,简-艾斯左右看了会忙碌的大院,也不多打扰这些人儿,带上仆人钻入黑布隆冬的小道,踩着腐烂到发软的树枝离开了这里。  枝叶、花、以及些许露珠恋恋不舍的划过睡袍,留下各式各样的芬芳,却无法留下行走的人。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阁下的住所是与大家不同,只因他的身份与年龄属实超出了其余人一圈,于是查理-霍利奥专门为其挑了个静谧的瑶草小园,平日也多是听听小溪流水,闻闻被植物洗涤过的清新空气,就突出一个“静”字。  红色重檐下的灯光依旧明亮,周边总算有了点懒散的虫鸣声,简-艾斯扩散胸腔深呼吸一次,低头看眼脚底的泥,于是带着仆人先到旁边的小溪洗了洗,才格调正式的踏上台阶,伸手叩动木门。  屋内听声没有任何动响,简-艾斯极有耐心的等,左右两侧的灯火将他的脸映衬得火红。  “进。”  门开,一道轻细的齿轮声进入耳里,简-艾斯稍稍垂下眸,拍拍衣袖踏入这间丁香花味极浓的小屋,让仆人留在了外面等。  “克西路阁下。”  挂满各种小工具的屋子有些拥挤,各式各样的书整齐叠在桌上,墙壁之上,是一张张人体图画,以及不知何种材质的皮。  简-艾斯缓步来到工作台前,不露声色的看眼正在保养细剑的老人,双手叠在身前显得十分恭敬。  “请等一下啊,我需要为这柄饱经风霜的小家伙治疗。”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从喉咙底扯出干涩的声音,宛如枯枝般的手十分平稳的把剑油涂满剑身,又将其举起来,目光沉静的一寸一寸检查;神情有些满意的用两只手把剑端起,跟着靠近了烛光。  幽芒出现,通体黑色的长剑随着克路西大师的动作浮现出一道道轻烟云图,方菱形剑格上的纹理更变得清晰,露出种种巧妙细节。  简-艾斯一时有些看痴了,随着对方的指慢慢品,终而发出一道赞叹声。  “你也懂剑?”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抬起眸,挤出深深皱纹。  “略微了解一点。”简-艾斯向他笑了笑。  这位帝国闻名的锻造师便不开口了,将这柄细剑放回架台,伸手邀请少年入座。  “这柄剑现在确实属于你么?”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圆形水壶,也不知喝的究竟是什么。  简-艾斯看眼对方,佯装有些痒的摸了摸鼻子,才开口答道:“将其赠送于我的轩尼诗-莱妮莎确实是这样说的。”  “哦,那也就是说,”克西路放下水壶,目光平静的投向对面,缓缓往后靠住了椅子,“你对于此也并没有什么信心对吗。”  “你们有没有签订契约?”他追问一句。  简-艾斯摇头,看看架子上的黑剑,回问:“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原则上来说是没有的,毕竟那位女士的权势和诚信在贵族间广为流传。”克西路十指交错放在桌上,目光始终盯住简-艾斯的脸,“但是像这样的,在四国稍显有名的宝器呢……我认为还是有一张法律承认的契约会更好。”  “还是不聊这个了罢。”他抬起手指了下剑,“你说你对于剑有了解,那能说出它上面的工艺么。”  “乐意至极。”简-艾斯往前倾点,稍微停顿片刻,将之前与轩尼诗女士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一遍。  他这一次的抑扬顿挫明显更好,用词之类更是精准,使对面这位铸造大师慢慢转变了眼神,逐渐深邃起来。  “这些都是你自学的吗?”待到对面人说完,克西路拿起旁边的老花镜片,将其戴在右眼,好似要进一步辨别这个年轻人。  “是的。”简-艾斯点头,根本不带一丁点表情变化,“我之前学习认字的时候我老师就用了一本铁匠谱让我学习,现在想想……”他露出苦笑,“我老师可能是想要我成为一名厉害的锻造师吧。”  “你那位老师并不笨。”  克西路赞同点头,又一次记住了少年的脸。  :。: 畅想中文网 第三百七十五章 剑中鬼 遍身油腻的灯台弥漫着青白的光。  坐在工作台后头的碧眼老人取下镜片,双手极稳地端起架上的剑;拿起抹有丁香油的帕子继续擦拭,为其裹上一层更深的香味。  “这柄剑呐,”知晓了少年的学识,他的话便有些多了,“也得多亏了铸成之后未再见过血,不然它早就变成一块废铁,带上它的主人一同埋入黄泥了罢。”  “噢?”简-艾斯微微往前倾作出聆听状,已然闻到了某些辛秘的开头。  “好剑亦是要配名士的。”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看眼他,手中帕轻轻抹过剑身,留下更为绚丽的深光,突显此物的不凡,“衡量一柄兵器,首先考虑的是它的实用价值,其次才是艺术涵养,以及背后的人事传说。”  “鲁尼提克无疑是一名杰出的大师,但在这柄剑上,他无疑是有些荒诞了。”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放下手中帕,端着剑身在烛光中细品,语调依旧平淡的向对面人传授知识,“剑的基本用法大体是刺、挑,、劈、抹、挽、撩、断、点。这柄卡提纳从设计上来说是未考虑劈与断这两个功能的快节奏兵器,可他却为这样的兵器开出了如此小角度的刃,而且整个剑形也与其立下的目标完全突兀,根本发挥不出快的优势,这是败笔一。”  烛光忽而有些飘摇,这位同样四国闻名的匠者抬指轻轻弹了下剑身,安静听着这道脆鸣。  “接着是材质,这一点上涉及的知识有些多,重要的我放在最后与你讲,你只需要知道任何兵器都是要将用途放在第一位,并非是材质越珍稀越厉害,也并非是越硬就越强,少看一些胡言乱语的书,他们大都是为了你那点材料罢了。”  “再说些浅显比方。”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举起这柄剑,又将其侧起来方便少年看清这些轻烟纹理,“鲁尼提克的钢铁冶炼技术是他的成名点,透过整个剑身我用鼻子都能闻出他的敲击次数,也能猜想到他使用塞冬生铁时的骂爹骂娘,但也恰恰就是这样的情绪,让他把剑刃的硬度做高了,导致这柄剑的韧性太差,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甚至脆得像一块饼干,若非有顶尖的使用技巧,恐怕在日常练习时它就要断了吧。”  他说到此握住这柄剑在空中挥了挥,脸上的嫌弃压根不加掩饰,“再蠢笨的铁匠也知道‘极刚易折’这个道理,我想外界传闻那些应该都是真的吧,鲁尼提克可能真的那几年出现了精神问题,不然也不至于放下这样的错误。”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败笔。”  克西路到此将剑一扔,这幅丢垃圾的姿态令简-艾斯心脏一突,差点就要起身看看自己宝贝摔到了没。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无声瞥着少年这张微微涨红的脸,冷哼一声,继续开口批判道:“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平衡的:硬度差刀刃的就容易起白线与卷刃。硬度高的就会造成刀刃缺口。恰当的硬度足以展现一名匠者的水平;高一点或者低一点,那就是优秀与垃圾的细微区别。”  “如果抛开这柄剑的锻造者的名气和背后含义……”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用尾指把剑柄推过去一些,像是不大想看见的样子,“这剑最多也就是三十万枚红晶罢,要是你挑出的毛病更多,可能还会多减几万枚红晶呢。”  他说完拿起圆形水壶,刚要低头饮水,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无比炙热的目光打在了面上,令他停下来抬头,却只看见了好好学生模样的少年儿。  “你有什么疑问吗?”可能是读到了些许不对劲,他开口追问了一声,“学手艺就要敢于发问,现在闷住,吃亏的是你自己。”  “不不不,我,我,”简-艾斯立刻用和善的笑容应对,仅是语调有了些不好意思,“我还是等您全部说完再问您吧。”  “那好。”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点点头,清清嗓子理思路;开口道,“除去材质和硬度,整个刀刃的耐用性也是一大评判重点——好的刀刃不仅要锋利,还要持续耐用,免得使用者在战斗时临阵磨枪,或是直接把它当做传递气血的工具了。”  他把剑尖摆过来些,低头看,还是给出了公正的分:“在这一方面这柄剑确是挑不出什么问题,不是凹刃和平刃,蛤刃手法也确实是那个精神病独有的味,能够评为上上品。”  “至于剑本身的韧性呢……”  对面人仍旧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吸收,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敛去眼底的赞许,继续开口教导,“韧性决定了一把兵器能承受的压力,没有人想在使用武技时自己的兵器率先折断,然后木木站在原地妄图把敌人笑死吧。”  “而这牵扯到的知识又繁多,大体是由刀刃厚度和分布均匀程度决定,这也是最考验一个锻造师的地方。但这柄剑又把厚度做得太薄,想把剑刃处理的很锋利,也想突出刺与挑,可配上前面几个缺点又偏生做成了四不像的样子,若是真的上手几天,就算是日常练习它也极有可能断开,更别想着用它去劈了。”  “这完完全全就是第三个败笔,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刃材分布还是十分均导的,不会出现从剑柄处断裂这样的丢脸事情。”  “啊?”一路闷闷听到这,简-艾斯低头看看桌上这柄细剑,再看看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的脸,忍不住咽下口水,略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这,这柄剑真的有您说得这么差吗?”  “你不相信可以现在就拿回去。”对面老头立刻来了脾气,抓住剑一扔,刚冒上的火便被少年这一次次嘿笑和告罪声给吹灭了。  “别生气别生气呀,您继续说……”简-艾斯态度恭敬地向对方行礼,压根找不到丝毫神体该有的骄傲。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闻声又看眼对方,缓了片刻,这才在后者的眼巴巴里放下水壶,慢悠悠的开口道:“这柄剑的防腐蚀程度就不用我多说了,定期擦拭点油基本没什么问题,至于手柄的做工和材质也不大用我多讲,你之前已经提过了这一块,除去真实材质带来的心理负担,这一块上它也算是上上品。”  “至于其他的东西……”  烛光依旧明亮,这柄四国有名的卡提纳(Curtana)已被彻底剖开成一条一条展示在了少年面前。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握住剑柄翻来覆去的瞧,又看向对面人,略微有深意的讲道:“在不涉及武士巫师领域来说,任何刀鞘护手都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效果,真正的好刀并不代表各类珍贵饰品用得越多越好,也不是嵌几颗宝石就能提高战力,那只是一把艺术,是男人骗女人上床用的,真正的好剑,应当有自己的灵魂……”  声落,这位顶尖工匠换了块深黑色的镜片戴在左眼上,于对面人的不解目光里,无比小心又慎重的将通体漆黑的卡提纳端了起来——曝露在光里,好似要依靠这些烛火将某种阴冷彻底灼烧而去。  “简。”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叫少年的名,“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和你详细谈论卡提纳的具体材质吗?”  少年的嘴唇微微张开,是极度入神的前兆。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握住剑,左眼上的黑色镜片缓缓亮起幽芒:“简,你要记住,杂糅了武士与巫师这两个要素兵器已不能再用普通俗世目光去看待和锻造;单论前者就要考虑气血流入兵器内部时是否顺畅,速度是够更快,其内雕琢的禁忌纹理是否能够支持高强度的战斗水平,禁忌又能否成功激活,成功给予使用者某种增幅,或是某种附魔能力。”  “兵器本身的能力又是依托怎样的媒介释放出来,立了一个怎样的意,其内是否有生魂,或是某些不大好说的古怪力量。”  “简……”  “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需要你自己去摸索,自己去使用才能得到深刻感悟。”  “对此你只需要牢记:越高档次的兵器,藏在其内的事物便越是不同寻常的。”  “你知晓这柄卡提纳为什么能价值三十万枚红晶吗?”  “因为它使用的材质……近乎半数是人骨呐。”  略微阴森的声音落下,满脸皱纹的老人缓缓握住剑柄;不知是怎的转动一周,荡起的冷风顷刻将所有灯光都吹灭了。  气温忽然变低,吞噬一切声音的黑暗缓缓覆盖而来,裹住坐在椅上的少年,宛如一道代表着死亡和绝望的拥吻,用无比狰狞的怨毒,宣告着某物的苏醒。  :。: 畅想中文网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天斩煞 剑柄再次被握住;渗人嘶哑的黑暗如潮水消退。  一盏盏烛灯重新亮起,用七彩光晕浓郁整间房屋,吹去之前的湿冷,让月光与风都进来,带起一片使人安定的丁香花香味。  布满皱纹的老脸又清晰映入眼眶了,剧烈跳动的心一次一次归于平常,简-艾斯目光轻闪着,殊不知额上已满是细汗,薄唇剥落出一丝又一丝的白。  是鬼么……  他品味之前的感觉,忍不住看眼对方手里的卡提纳,滚动了下喉结,努力吞咽口水。  那略微使人窒息的气息还透过黑色剑身溢出——不甘的,又只能在某种禁忌的牵制下缓缓退回,发出略略清脆的轻吟。  “这就是卡提纳的价值。”  手中剑彻底平静,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将其翻过来放在烛光前仔细观察半晌;找到剑身上这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不由摇起头来,带有凝重的开口说,“只是它的攻击欲望极强,我完全不能理解鲁尼提克为什么会锻造出这样的一次性道具来。”  言罢,他伸手抚摸上这条裂纹,目光看向简-艾斯,看着对方这些细汗和白脸,便笑了笑。  “一次性道具?”简-艾斯总算回过神来,迎上目光抿嘴舔了下唇,又伸手搓搓脸颊,态度实诚地问道,“尊敬的克西路阁下,请您告诉我具体的原因吧。”  “那太复杂了,里面掺杂了高端锻造的知识。”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看眼好学的小骑士,坐回座椅上,打开竹扁圆形水壶喝一口;眼眶稍微有了点血丝,“如果你当真要学习可以找个时间询问你的主人,我之后的时光都会交给名为图波尔的城。”  “现在我先讲得简单一点。”他清了下嗓子,显然是今晚说出的语远超过平常,“圣器级别的兵器会拥有自己的生魂。这类锻造方法五花八门,必须借用占卜巫师的许多力量才能让它们安分待在兵器里,这原理与我们现在用的空间戒指差不多,不过造价更为高昂,过程也更加的凶险。”  他点了点尾指上的玛瑙戒,回应对面人的目光,声音沙哑好似两块瓷盘相割:“圣级以上的兵器本身具备了生魂的灵压。它们是一群高傲的孩子,对任何使用者都不屑一顾,当你握住它想要激活它时,它会时刻吸收你的气血、精力、甚至是灵魂。”  小小骑士举起了手,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看他一眼,停下来等待。  “它们就注定不会被驯服了吗?或者说……使用者就不能找到一种媒介与它们交谈,至少让两者能够更加的契合,达成双赢局面罢。”简-艾斯问得好奇,眸里的光慢慢闪,写满了灵动。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品完这幅少年心性,嘴角抿出一丝弧,也带有了些生气的回:“那双赢是什么呢?简,如果将你强制关入一个密闭黑暗的空间,在只有被使用的时候才能呼吸外面空气,这样的双赢你会接受吗?”  这位锻造大师到此叩叩桌,仿佛要敲响少年的天真烂漫,“我们与它们天生就处于对立面,在人类存留的历史长河里,以前就曾发现过,”  他的语戛然停住,仿佛牵扯到了某些敏感神经,立刻抬头看向对面人,在找到想要的平静面容时慢慢松弛下皱纹,交叉了十指。  一时无声,白烛融化落下的蜡更多,一层接一层的黏叠在一起,散发出某种香,舒缓了室内的气氛。  “简,”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终于开口,却是眼神锐利,“我现在才发现你好像从没有询问过我关于生魂的事情,你见过除去人类之外的事情吗?”  “啊?”被问者有些疑惑的张嘴,看看对方,终而露出实诚的笑,“看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了克西路阁下,我以为你知晓我曾在大学院冒险者协会任职的事情。”他耸了耸肩,是愈发平常的样子,“我被派遣去探索过龙世界,也听协会内的一些伙伴谈论过古老久远的事情。”  “所以……”他再次耸肩,并递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对于此是十分能接受的。”  对方的笑容映入眼里,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安静瞧着;低头,松开了交叉的十指,将手掌重新搭在了桌面上,淡淡跟了句:“那你的经历要比同龄人丰富许多。”  “这是我无法决定的事情啊。”简-艾斯摊开了手,嘴角弯下抿出一份无奈,“有时回忆最近这几年,我也希望我能够像一般的孩子那样生活在快乐的柴米油盐,至少……不用在夜晚不敢去看光线的阴暗地方。”  他说完,对面那头的老者果然接住了他的话钩,并眉头逐渐紧皱:“你这个想法太软弱,这个世间的邪恶之物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恐怖,至少在这个冰川,它们还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简-艾斯顺势往下接,脸上笼着的灰雾更深,写实了其内的辛酸苦涩:“我知道的克西路阁下,也曾这样安慰过自己,”他开始一面摇头一面讲,“但是……真正经历过人类文明以外的事情时,那种恐惧是毕生都难以忘记的,我都在想我之前是真的疯了罢,竟然会去以一名初武的身份,去参与这样的任务。”  “噢……”  少年开始溢出情绪;弯腰低头用双手盖住面颊,紧闭双眼的,时不时发出带有苦味的沉闷呼吸声。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安静看着这十八九岁的孩子,最终从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拿出一粒糖,将其递到了对面,语里有自己未曾注意到的平缓:“吃一颗糖吧,这是我孙子调制的,味道还算不错,能让你很快平静下来。”  老人的手轻轻点桌,把自己蜷缩起来的人儿抬起头来;倔强藏起面上的情绪,拿起糖,剥去外衣放入了嘴里。  真甜……  简-艾斯无声用舌头拨了拨,垂下狭长又有些阴柔的眸子,向对面递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你还要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吗?”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也被染上一丝笑意。整个室内的气氛重归和谐。  烛苗跳动得更加慵懒了,茶黑色的瞳被点出几道摇晃不定的光点,好似慢慢升腾起的旗帜,涌出一股少年独有的昂扬斗志。  而这,亦是克西路这样的老人最中意的画。  “请您继续教导我吧!”简-艾斯面色笃定地看着老人,语调之诚恳,让风儿有活力了几分,“我既然要成为一名武士,就理当要保护好自己的主人,更要勇敢面对这些人类的敌人!”  他说到伸手捶桌,对面的克路西拿起旁边的水壶,目中含笑的看他一眼,语调竟有些玩笑意味地回复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可能还并不大够。”  “可,可是……”简-艾斯瞬间噎住了,再望望对方,实在找不到能多说的话来。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摆手示意其不必太在意,瞧瞧这愈发有趣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家族某位重孙的身影。  于是呐,老人面上的皱纹都被夜风吹平了不少。  “简。”克西路第一次用略微温和的语调开口,“你曾去过那片灾祸之地,就应当知晓这个世界的宏大。我亲眼见过巨人,也切实站立在巨龙的头颅上裁量过皮革,在我这不算短暂的百余年里,我可以用完全能负责任的态度告诉你……”  “人类……远没有史书上记载的这般弱小。”  迎面而来的话语藏有无尽深意,简-艾斯呆呆望着对面这位活了百余岁的老人,下意识的伸手放在心口,好似要得到某个小家伙的回应。  气氛逐步安静了,分别处于工作台两端的老少各自陷入了各自的时间长河;连呼吸声都逐渐同步起来。  时间流逝,最先回神的少年默不作声的抬起眼珠子,看着对面人,轻声开口道:“克西路阁下,那在您经历过的年岁里,有没有我说的这种例子呢?”  “从来未有过,至少我未从有听说。”聊回正题,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摇摇头,又沉默了半响,才张开布满皱褶的唇,“不过这世界如此之大,也许真有一两位杰出者能与自己的兵器建立更深层次的媒介,掌握我们不曾知晓的文明,可那太遥远了,不是我们能够探索到的领域。”  “还是专注于当下事罢。”略微浑浊的蓝色眼眸垂下,克西路伸手点了点黑剑剑身,语气重归平淡的讲,“每一柄圣级和圣级以上的兵器都有它们自己的规则,这取决于锻造师在锻造时所雕刻的媒介,也取决于某些兵器自身生成的纹路——它们玄妙的很,有时能够自行勾勒出某些禁忌,甚至改变本身的使用方式,调换使用者与兵器之间的关系,使人类成为它们的禁忌载体,释放出一些诅咒,有些生魂强大的兵器甚至能奴役成百上千的人,将整个山谷都化为活人禁地。”  “中庭的古语将其称呼为天斩冢,是兵器最为凶煞的一种变化。”  克西路拿起水壶喝了口,依旧有点漫不经心,“如果你哪一天见到两座距离很近的山中间有一条仅能入人的裂缝,且常年雾气不断,林间鸟不落地,你可一定要留神,因为那裂缝下面有很大的几率是你难以想象的凶险。”  “你,听明白了吗?”  这位传奇匠人曲起指关节叩桌,叩得对面年轻人跟着扩张了瞳孔;再也发不出声音。  :。: 西红柿小说 第三百七十七章 碟中谍中谍 “不过也别太担心了,孩子。”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用言语引起少年的注意力,昏黄烛光打上干瘦尖细的脸,将其皱纹沟壑描绘得更加深刻,“自从四国签订那份条款之后,像这样的凶煞已然被圣级以上的强者一个又一个的铲平,所以最近十年几乎声销迹灭。”  “许多亡灵事,其实已快是历史了。”  老人认真点头,背脊稍稍挺直。  简-艾斯无声看着;再缓缓垂下眼眸,好似要牢记他的语,然后转移了话题,问:“那它呢?它的生魂会引起一场天斩冢吗?”  “现在我无法回答你。”克西路顺着望了眼,目光平淡,声音亦如敲打窗户的枯枝,“但卡提纳既然能被轩尼诗评为圣级兵器,其内关着的生魂应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家伙,可能神圣帝国那群主教也染上了某种精神病吧,竟容许这样的兵器流入市面,还兜兜转转越过中庭帝国的疆土来到波斯,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说着低笑了声,烛苗忽而被夜风吹得噼啪摇晃,桌上剑在光中流出一丝幽彩,仿佛某双隐秘的眼,正在悄无声息的看着二人。  简-艾斯压根没有注意到此幕,只顾的将心中的疑问一个一个抛出来:“那您说卡提纳是一次性的兵器,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锻造师的直觉。”对面人抬起平静又深邃的眼睛,使人忍不住信服,“也因为鲁尼提克锻造它时的种种不寻常。”  “与其说卡提纳是剑……更不如说是关着某种东西的牢笼。”  声落,剑身的幽光消散,重归安安静静的样子。  简-艾斯沉默了,转眸看着这柄长度近乎170cm的黑剑,并伸手将其拿起;很快就在如玉般平滑的剑柄上留下了温度。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动作,又垂眸,发出刺耳并沙哑的音:“简,有些兵器的本意是祝福,有些则是杀戮。你现在握住的,就是完完全全的杀戮之剑。”  “它定当会吞噬你的精气神,对于这样的凶兵,我本意是不赞同你持续使用它的。”  克西路将一黑一透明两镜片收入小盒,正要继续整理桌面,一只握着剑的手便横在了眼前;抬头,是少年灿烂的笑。  “如果真会引来祸端,那我还是不用了吧。”他说得笃定,仿佛不知圣级兵器的珍贵。  于是,已百余岁的老人在这一刹那中恍惚了,再呼吸,依旧是看破大多人事的沉静。  “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第五次记住这张脸,将黑剑接过,未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好像有点理解米尔顿的想法了。”  仅点题,克西路未有等对方的反应,便把话语聊回了工作:“鲁尼提克锻造这柄剑的心境过于急躁,让它出现了一些能被改造的破绽。”  手中剑已彻底没有动静,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拿起抹有丁香油的帕子为其擦掉自己的指纹,再三抹了抹剑身裂痕,说:“它还未有真正的醒来,我会弄清楚其中的秘密,到时应能找到鲁尼提克雕刻的禁忌和媒介都有哪些,从而摸清整柄剑的规则。”  “然后我还要调整卡提纳的剑身结构,纠正它锻造上的许多短板,并打造一个能够让它安静一点的剑鞘,顺带将些许不合理的地方完善一些,所以……整个过程可能需要三到四个月。”  话停,他从工作台底下取出一把早已雕刻好的木剑递给少年;目光点过对方虎口,顺势看看这张秀气到不大像是武夫的脸,继续平淡出声:“你先试着用这把木剑吧,我改出来的剑应该与它差不多,不会耽误你修炼。”  通体漆黑的细剑被扣入剑盒,简-艾斯的目光戛然而止,于是舔舔唇,向这位传奇工匠极为诚恳的出声,“谢谢你了克西路阁下,请问……”他把唇抿成了一条线,“我需要为此支付多少钱?”  “你这样说就太笨了。”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闻声抬头,恰好看见对方迟来的倔强,不由轻笑了声,“少用些小聪明,骑士的尊严应当用在战场和主人身前,不要去纠结这些可有可无的。查理-米尔顿,绝对是一位合格的明主。”  他到此摆了摆手,将剑盒放在左手第三个抽屉,再看眼沉默不语的孩子,又有了几分的宽慰意味地开口道:“你在锻造上是拥有许多天赋的简,只是明天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猜到,潮生潮落,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  “回去吧。”  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最后一次端起水壶,房屋的门也应声打开。  出门,天儿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自西南方的敲击好似一朵朵爆竹传来幽微的动响。  几朵云悄然遮住了月光,万般灯火皆寂寥,连带虫鸟,都匿去了声响。  踏上了小溪边的石子路,简-艾斯看了眼腰间的木剑,呵出白气褭褭在周边;好似不甘离去的蒲公英种子,于昏暗的光里悠悠飘散。  薪火节快到了。  他停住往前的步伐,回头看向身后仆,沉默一会儿,用带有些沙哑的嗓音问:“后天,你最想要些什么?”  “啊?”仆人倏地愣住,接着像被一道惊雷劈穿了脊骨,两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怎么了?”桃花眸里的黑瞳上抬,清晰倒映出对面人的模样。  “我,我……”仆人显然失语,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没醒。  简-艾斯见此也没了性子,一甩衣袖,回头继续往前,并选了条灯火明亮的路,避免再沾上一鞋的泥。  只是他才前行了十余步。夜风带来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令他停步;垂眸藏起眼底的幽光,看向了前方这道身影。  “查理。”他语调平淡的出声,侧头看眼仆人,示意对方先回。  枝叶轻摆的小道终于只剩下二人——皆未开口,也仍由风儿流转在双方之间。  “有事吗?”良久沉默之后,简-艾斯再次问了声。  “是的,关于你武道上的事情。”查理-希罗-霍利奥平静点头,盯住对方的脸,“还有一点小小的,来自朋友的关心。”  “朋友?”线条阴柔的眼尾忽而上挑出弧,其内戏谑已呼之欲出,“那你觉得我此刻应该回些什么呢?”  “先聊正事吧。”霍利奥看眼周边,动作隐晦的布下禁忌,并避开对方的攻击欲,语调转为严肃的站在路边与他交谈,“经过刚才的会议,我们一致同意你在下午用餐时的请求,决定率先攻克《重装战士》与《锁定精通》这两本武技,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需要两到三周,我与热迈厄斯-沙松的意思是,从明天开始先解决你的,有关于罗法古那本武技的观想问题,跟着在这半个多月里先专注于这本武技和内宗,毕竟这两者所需的秘药和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觉得可以吗?”霍利奥继续望向身边人。  简-艾斯不开口,而是目光变幻的锁住路边一株野花,好似其内有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少顷,他终于出声,不带一丝感情:“这根本就是压迫。”  霍利奥听得微微扩张胸腔了,悄无声息的抹去嘴边的弧,态度更为温和的诉说道:“简,我知道你对主人的意见很大,只是这样的声音不要再出现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旁边人瞬间转眸,目光灼灼的要在其脸上烧出一个窟窿,“如果真是为了我,你们就应当全力配合我去争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那个女人的玩具。”  “收起你的虚伪吧,霍利奥,我已经不大想再与你们交谈了。”  少年抬手挣脱对方,步履坚定的往前迈,不再多关注对方一眼。  “艾斯。”想象中的那一幕发生,查理-希罗-霍利奥当即握住他的手腕,稍微停顿地,用无比真诚的话语开口道,“艾斯,你应该谨记主人对你的好,她只是不大理解武士的事,而且我可以帮你,毕竟你已经是查理家族的骑士,为了我自身的荣耀,我也会帮你,让你在这个学期取得一个好名次。对此我可以保证。”他竖起手指,表情异常坚定。  “你?”如桃花的双眸在灯光中敛去深光了,看向对方,语调带有不屑的嘲弄,“你的确是查理家族的一员,但你只是米尔顿的一只狗而已,有什么,”  “艾斯!”霍利奥当场皱紧眉,宛如潜藏在心底的逆鳞被人拨开来,“我与她只是一些人来人往的生意关系,如果你真要保持这样的任性和愚蠢,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看在你悲惨遭遇的份上继续为你保守今日的谈话。”  “但以后你就自生自灭吧!”他收手抱膀,已是极度不耐烦的口吻。  心中倒数两个数,旁边人果然收下这一套攻势,表情转为几分不悦和忧虑,并眉头紧皱,牢牢看住霍利奥的脸。  双方的目光在刺耳的风声中交织;终是年轻的人儿率先败下阵,深呼吸的开口询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竖起来的三根指头吗?”  “凭我的姓。”查理-希罗-霍利奥回应出略微深意的语,再从戒指中取出一本外道经书,将其拍在对方胸前,语中带有骨子底天生的傲,“这半个月内你先好好熟悉它,之后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噢?”简-艾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对方手里这线装本,依旧有些不信任的出声道,“你这本经书不大像是我们帝国的东西。你……是不是在给我下套?”  “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霍利奥摇摇头,直接从对方身边走过,并留下一道声调很小的,像是喃喃自语的语,随风飘走了好远好远:  “又不是所有的查理,都像那个女人啊。”  :。: 西红柿小说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中庭与波斯 薪火节快要到了。  不同于加贝帝斯的严肃清冷,享有“海口明珠”美誉的圣克鲁斯已是迎来了真正的热闹。  繁华城中心不必說,偏远一点的小镇与农庄也都在傍晚黄昏这段时日里显现出喜悦将到的气象。一层层断叠的晚云在血色夕阳内时时透出沉闷柔软的光,一缕缕枯草被风儿送到天上,泛起一阵欢快,真就如旋转舞蹈的舞女,飘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灿红来。  人声更加热闹了。  生着双水润大眼睛的女孩一时看得发痴,拿起一块糕点,一面小口小口地吃,一面努力记住这份繁华,想要回头写给哥哥看。  “艾米。”  画有樱花飘舞图的门被拉开,贝琳达端着两杯果汁走近,将一杯递给女孩;略有不适应地坐在毯上,拿起一块脆饼放入嘴里,看着这间小包厢内的中庭风格装潢,声音有些唔囔地说道,“这都是什么嘛,也太小家子气了。”  长风过,她的语压根敌不过此地里里外外的热闹。  屋檐顶的铜制兽头衔着的铃铛在风中作响,一束束珠帘在砖瓦下如柳枝轻摇,熏香四溢的阁楼一层层旋转往下,那些红漆栏杆边的人儿正将自己脑袋探出来往下瞧,挤着看着下方大厅那群翩翩起舞的人,模样与舞台前扎满的看客丝毫不差——都盯着台上的舞女,各自拥挤在一起,踩得红毯一团斑斓,仿佛不经意涂抹出的油画,终于迷失了自己。  他们大抵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艺术的。中庭人独有的衣裳将这些可人儿衬得愈发妖艳朦胧,而遮住其大半个面容的轻纱又好似猫爪儿般在他们心上轻轻挠呀挠呀;每一次见到风吹起,都恨不得把脖子伸到佳人面前,一睹对方容貌,好让自己这后半夜有个更好的念想。  这无疑是极为新鲜有趣的,越来越多的波斯人在慵懒乐器声里停步观望,仿佛他们所见的并不是什么红楼宝塔,而是一座座专噬人心的妖,勾着,手脚轻柔着探入他们的兜里,取出那一枚枚晶币来。  属实是太难不去关注了,仅闻着其内飘出的酒菜香气,他们就已忍不住要一头钻入这座红灯笼漫天的高楼;好生钻个底朝天,看看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好玩的把戏……  于是乎,这片区域完全被人流堵死,用鼎沸人声划开了夜幕。  坐在最顶层小包厢的女子淡然往下看,慢慢拉开手中扇子,波光潋滟的丹凤眸放在对方人面上,叩上了对方的心扉。  “查理女士……”坐在对面的翩翩公子哥儿一口波斯语流利,一身暗红色的常服,环软玉腰带,戴软脚幞头,指上玉戒极有质感,随灯光流转幽光。  他在敬酒,坐在对面的佳人也端起酒杯,大大方方的仰头饮尽,实在找不到中庭女子那般的娇羞模样。  赵子敬默不作声的品完这幅画,目光不经意掠过对方的天鹅颈,又停留在盘起簪好的金发上一会儿,慢慢放下了酒杯。  “我忽然想起你们那边的一首诗。”查理-米尔顿面色如常的与他对视,略带有英气的眼尾上挑,是说不出的勾魂夺魄。  “扬州销金窝,动掷千万镒。”  “这确实是你们这种酒楼的写照罢,仅仅开业三天便让周边旅馆都再也待不下去,也幸运是我先找到你们。”她用着中庭语念,而且口语流利,吐词咬字极准,确实让赵子敬多看了眼。  “那您还是谬赞了。如果没有您家族的底蕴支撑,再好的酒楼也只是为他人生财的工具而已。”他慢慢转动酒杯,捏起一粒茴香豆放入嘴中,咬出清脆声响,“至于这首诗呢……仅是作者对扬州的一些片面描述而已。如果日后有机会,我倒希望查理小姐您能够亲自去看一看,去瞧一瞧那里的烟火人情,届时我们赵家一定扫榻相迎,尽到东道主的责任。”  略带有浅显暗示的声音使酒杯泛起涟漪,米尔顿只是看了眼,收起小扇放在碟边,展唇一笑,颇有质感的女声融进了繁华夜色,带着不经意的疏冷:“年年人事不同,这次我们能同桌,下一次可就不说定。”  “还是多少相信契约吧,毕竟是雷利君王的波斯,没有多写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确实是这般道理。”赵子敬轻轻点头,仰头向窗边的侍卫伸手,再仔细复查了遍契约,将其递给对方,双目始终放在这张极为冷艳的脸庞上,“撇去国与国的关系不谈,我们赵家还是希望能与您查理建议起更为深厚的友谊的,毕竟这是生意场上的买卖,而我们也都只是商人。”  “你很明智。”查理-米尔顿伸手一接,仅是粗略翻看了会便交给身后执事,伸出纤纤玉手,语调不变的答,“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合作愉快。”  相握结束,宛如暖玉般的滑-嫩手感还在心底蜇得人微痒。赵子敬不露声色的摩挲指尖,听着窗外这些热热闹闹,不由笑容温雅的开口道:“早先我父辈做生意时就说过圣克鲁斯的繁荣昌盛,今日终于有幸到此,不知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也让我能买些小物件带回去送给我那小三哥儿,省得他见面就咕哝。”  “好玩的地方?”米尔顿伸手邀请对方端杯,长长的睫毛垂下,使这双丹凤眸子更具威严,“在这座城乃至这个帝国,人们喜欢的无非是性、酒、赌。到处都是极好偷情的地方,偶尔也有马戏团或者吟游诗人之类的表演。像我们更多的就是狩猎、歌舞宴会、诗歌戏剧、棋-牌马术。而这些都是你们擅长的东西,如果在这里都有你喜欢,我会安排一名执事为你做向导。”  “这……”赵子敬完全听懵了,被对面这位女人的描绘震碎了一地,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粘合在一起;闷闷呼出口气,总归还是出声答,“那有没有什么手工饰品,或是火枪之类的奇技淫巧,我等会买上一些带给我三哥儿。”  “这些还是有。”米尔顿望着他露出一丝笑,兴许是面对着不同又新奇的人事,语调也放得平缓,“就在楼下这条街,我们也没你们那边的讲究,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避讳,这些贱民最喜欢刀斧对砍的把戏,也经常手脚藏有虱子。”  “这倒应该不至于罢……”听到“贱民”二字,赵子敬眉头挑得极高,又凝神想起君王之间的令书,转眸看看窗外这片繁华海景,不由皱起了眉。  “你也别想太多。”米尔顿抬眸看他,“既然我敢邀请你来,在这片城你可以完全放下心的逛一逛,一切开销,也都由查理负责。”  旁边的女仆跪着为双方添上新酒,看衣着样貌又是一名中庭人。  “那怎么能行呢。”赵子敬回过神来笑了笑,向身边女仆点头致谢,端起杯,声音好似谷中鸟,有种独特的空灵质感,“能被邀请入波斯已是我们赵家的荣幸,就不需你们破费了。”  只见对面女子淡然摇头,向身后的执事抬起一根手指,使唤其出门准备。  赵子敬对这直接简单的作风有些不适的咳嗽一声,微微停顿片刻,向米尔顿笑容温雅地出声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米尔顿没有丝毫反应。  而赵子敬则是微微抿唇,在心底想起某人的预言,不由赞叹一声。  “你还在什么担心?”查理-米尔顿品出了他的神色,搭在腿上的玉指轻点,“如果是担忧你送来的这些人,我们可以单独立一份契约,如果是担心分红等问题,查理家族也不会做得如此下作之事,惹其余人嘲弄。”  话完,正在饮酒的公子哥儿微微一呛;抬手止住女仆,自顾自的捋顺这口气,用稍微残余点红润的脸向这位异族美人致歉道:“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听你说得想起了之前些许往事,对于您和您家族的实力,我们赵家还是非常认可的。”  “那你刚刚想到什么了?”米尔顿漫不经心的问,拍掉裤上的一点酒渍。  赵子敬显然不适应这种波斯人的直白和开放;于是眉头微蹙的沉默半响,打消了那点美人如画的心思:“我只是想起了我那三哥儿写来的一份书信,想起他提到的一些趣事。”  又听得这句“三哥儿”,米尔顿抬起带有英气的丹凤眸,总算有些兴趣地出声问:“就是那个给你们改名成‘赵家集团’的人?”  “啊,啊啊,这是我弟弟的一些臆想而已,算不得数,算不得数。”赵子敬顷刻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两声,想起自家三哥儿那些‘总裁’,‘副总裁’之类的狂言狂语,不由嘴角下弯,又想到客人正在对面;重新整理好表情。  “我倒觉得他说得挺有意思。”查理-米尔顿的嘴角扬起弧度,话语多了份生气,“他这集团与分公司的概念我很喜欢,你能详细与我说说吗。”  “啊?”赵子敬呆呆愣住。  恰逢窗外烟火绽放,晕染热闹了整片夜幕。  :。: 西红柿小说 第三百七十九章 刍狗 月已深。  壶中新酒添满,可赵子敬还是决计要走了。  “查理小姐。”他朝着侍卫招了招手,往后仰些方便对方将木箱摆上桌,并开始笑容温和的介绍道,“初次来访不知该带什么礼物,所以送上点我三哥儿亲手做的小玩意,其内有注解帖,您闲暇之余可以试试。”  “谢谢了。”米尔顿瞥眼这刻有“麻将”二字的木箱,举起最后一杯酒,向对面人颔首致意,“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生意会进行的很愉快,第一笔现款会在下个月这个时候送到天河府。”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赵子敬笑着点头起身,一旁侍卫拉开了包厢门,放进酒香味浓郁的热浪。  总归是结束了。  近处燃放的烟花声音热烈,若有若无的硝石味弥漫在鼻尖,赵子敬与侍从在各种人挤人中来到酒楼下,花了好大功夫从这些酸臭汗味里挤出来,一身常服都被弄皱了不少,细一瞧,还有些油渍指痕,令人徒增恶心。  还真是一群蛮夷呢……  他低头整理衣裳,忽然瞥见某个蹲在阴暗巷口出恭的波斯人,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伸手在鼻前扇了扇,挥去这股香水与臭味混合在一起古怪气息,迈步往前,又有些受不了这些头发又脏又油的人的目光,直接打消了步行逛街的主意,向路那头招招手;动作迅速的钻入了查理家族的马车。  “您好啊,赵先生。”  车门闭合,一头金色卷发的查理执事笑眯眯站在他身边,递上波斯独有的象鼻草雪茄。  “这也能抽?”赵子敬抬眸看了眼,拍去缠在身边的各类余臭,调动坐姿,终于被缓缓燃烧的一缕缕熏香舒缓了眉宇。  侍从为他接来已点上的雪茄——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和苦,转而是略带甜味的香,柔柔的,好似女人的手正抚摸脸颊。  “嗯。”赵子敬试着抽了几口,点点头,又在窗外瞥见了某些入不了眼的场景;抬指让侍从直接把窗帘全部都封好。  “这种烟草在哪个商铺有卖?”他看向对面这三哥儿最喜称呼为“洋鬼子”的人,语气态度也不再是之前那般敬重。  “啊……”查理执事想了一会儿,“这种巫医雪茄仅在查理家族内部流通,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些,帮你打包带回去。”  “那就谢谢了。”赵子敬点点头,伸手拨弄下窗帘流苏,发觉这马车也是走得极慢,只能开口与这波斯人闲聊起来,“这些人平日都不洗浴的吗?我见着那人来人往之中还有不少人衣不遮体,这也是你……这也是他们的习俗?”  他说得节奏缓慢且吐词清晰,可坐在右手边的查理执事还是慢慢消化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地用撇脚的口音答:  “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窗外,“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我们……是贵族,有新的衣服,他们……很少换衣服,所以很,很臭。”  “城里。”这位执事又比划手势,“有许多的,公共浴室。大家,都在那里洗澡。”  “啊,原来是这样啊。”赵子敬看眼对方的绸缎小马甲,再对比之前所见到的那些“贱民”,只觉窗外这些繁华热闹都开始有了些讽刺,连带空气逐步热辣辣的,有种剖开人心腹的残忍。  可这一幕……他分明不是第一次见了。  雪茄悠悠飘出蓝烟,这位赵家长子一时没了什么兴致,将烟递给侍卫,端起桌上茶呷一口,垂下单眼皮,想与这位波斯人聊些其他的小事,但终归有些话不投机,于是不多久,他便一个人闷闷靠在窗边。  ……  “其余商会的管事都到了吗?”  决定直接在此地办公,一张金丝软椅被搬入;小而精致的包厢稍微显得拥挤,浓郁喜庆的中庭红也被这抹突兀的白挤得有些刺眼。  查理-米尔顿起身拍了拍白裤,坐上软椅,叠起曲线优美的长腿,黑色皮革的小高跟把玉足衬得更添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魅惑。  “都已经在楼下了,主人。”  身旁执事点头,并不露神色的看了眼窗外夜幕,进而声音更加低缓的讲,“在您进入这间酒楼时,您表哥已经从王都出发,前往了那座城市。”  “一共几人。”听得这个名,查理-米尔顿微微垂下睫毛,遮住眸里的光。  “只带了些随行仆人。”执事复述之前所记录的消息,“临走时还与家族元老可可齐洛共同出席了一场顶层宴会,根据其内消息,加尔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也在其中。”  “好。”米尔顿轻轻摆了下食指,起伏饱满的胸腔,有几分压不住的,女人才有的媚。  “关于那座岛的生意呢。”她语调平淡的问。  “也不大顺利。”执事稍稍弯下腰,在主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气氛逐渐凝重下来,米尔顿拿起小扇打开遮住半张脸,又于烟花声里听到了隔壁的少女欢笑,不由转眸看一眼,声线有些冷的启唇:“那我脚下这片海峡,不会也有什么变数罢。”  执事闻声微微摇晃,好似被一根弦刺紧心,溢出丝丝冷汗来。  于是,透过窗进入包厢的烟花声人声都被生生掐断了。  温度开始变低,座上人的面色平静到看不出任何端倪,仅剩愈发浓厚的威压,使身旁仆人深深埋下头来。  “主人。”  包厢门忽而被叩响,紧绷的弦一松,一道高大身影被灯光映衬在了门帘上。  查理-米尔顿抬手让外面人进来,原是这座酒楼的主管——向她微微点头,朝着外面走廊递出几道目光,把醉醺醺游荡在这一块的人全部都清走。  “今天的生意怎么样?”米尔顿抚平袖口的皱褶,从白玉戒里取出深黑色的笔记本,提笔在其上记录着什么。  “十分火爆。”主管用略带夸张的手势形容完自己的心情,又看了眼座上主,声音有些轻地继续说,“不过也有许多喝醉酒的贱民,就昨天,从这楼上摔死了不少,有几个贵族倒是被救下了,还向我们表达了感激。”  “东西有被弄脏吗?”米尔顿没有丝毫反应。  “只是几件做工粗糙的瓷器,有些人想捡,被下属们抓着打死了一个,也就消停些了。”主管略有讨好的笑了笑。  “那还是把上五楼都隔绝开来,调几队武士守在各个关口,下面的桌椅饰品统一用降低四个档次的布置,每天从轩尼诗运来的酒水食物蔬果先由上五楼的挑,剩余做成少水多燥的食物,价格比周围便宜二到三十枚白晶,酒水就用本地或者商会里剩余的,价格尽量要贵,浓度也要低。”  “这是一次新的尝试,你一定要把握好其中的平衡。”  羽笔尖在纸面上一点,查理-米尔顿合上笔记本,侧头望眼躬身聆听的主管,语调不变的继续说:“还有其他事吗?”  “有的。”主管清了清嗓子,再往前挪了些,“从中庭交换过来的这匹人有些难以管控,好像是因为……我们的待遇稍微严苛。”  “比如。”  “比如在衣食住行方面,他们不大习惯我们的生活方式。”主管苦笑了声,“连上厕所都要有专门的地方,而且觉得一同工作的人都有些粗鲁,还很讨厌同住人的体味。”  “那些舞女呢?”纤细玉指夹着羽笔轻点。  “她们的情况更有些不妙。”主管慢慢低下了头,用手帕擦拭额上细汗,“有一些……每天都在哭,工作态度也十分消极。”  气氛开始沉默,直到他弯下去的腰有了些僵直,座上才传出慵懒的声音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与赵产生深刻联系,做好这个表率,是中庭人就按照中庭人的标准,总之要做到有赏有罚,听取他们的意愿,再盯好酒楼里的每一位员工,如果有人打赏也随他们拿着,既然不需发薪水,每日吃住也往上看齐,特别突出的,可以按照贵族的标准配备仆人。”  “至于我刚提到的舞女。”  一点点淡香传来,紧跟是触感冰冷的笔尖抵在主管的下巴处,迫使他抬头,直面这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你只需要清楚,她们是这个城市最稀缺的商品。要将她们当做最勾人的招牌,养好她们,让她们的舞永远迷人,就像一只只绚丽多彩的孔雀,使整座城的人都移不开眼。”  “明白了吗?”  她将手里羽笔直接递给了身旁侍从,转眸看向窗外烟花,深褐色的瞳清晰倒映出这片绚烂。  “我知道了。”主管立即点头;小心抬眸看眼对方,十分知趣的放低声音道,“只是主人,要是她们与贵族产生了多余的情感,或者有人报出了高额价码,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声落,一捧红烈烈的烟花正巧炸响在夜空,用热烈喜庆的浪,抹匀了窗边女子的脸颊。  “那就让所有人知道,”查理-米尔顿回头,面容被红光映衬出几分妖媚,语调却是说不清的冷,宛如刺骨的针,“谁才是主人。”  :。: fantuankanshu.com 第三百八十章 聪明人 最后一位主管离开。  杯中茶水换了又换,深黑色的记事本又多了些意义不明的名字。  新赶到的两位副手恭敬站在座上人两边,眼皮耷拉着观不出任何表情。  “还有人吗?”恰值芳华的女人停下笔,裸露在灯光中的天鹅颈宛如凝霜,并被罩上一层薄光,显得圣洁不可侵犯。  “还有圣克鲁斯的鲁塔纳。”执事低头看眼怀表,站姿依旧挺拔,“他也预约了今晚,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话音落,一名灰袍巫师踏着楼梯而上,穿过一片片镂空的护栏装饰,踩着松软的毯,找到了门边执事的眼神,不由微笑颔首打了个招呼。  鲁塔纳看眼半掩的门,一面走一面整理着装,于包厢前站定,露出状态最好的笑容:“主人,请允许我提前为您献上薪火节的祝福了。”  “谢谢你的祝福,欧康纳。”米尔顿将笔记本收入戒里,抬头看向走入包厢的武士,深褐色眼眸未有一丝波澜掀起,“说吧,你为我带来了什么消息。”  鲁塔纳微笑颔首,再看看主人身后这两位竞争者,弯腰取出一封书信,轻声递向了座上人:“这是轩尼诗女士拜托简爵士带给你的,需要您在明天她答复。”  “轩尼诗?”小扇一合,查理-米尔顿没有伸手接,略有英气的美眸清晰倒映出灰袍巫师的样子,语中有不自知的冷,“是那位从王都迁到加贝帝斯的轩尼诗?”  “正是她。”鲁塔纳抿出亲切的弧,保持姿势恭敬。  “直接烧了罢。”米尔顿转开眼眸,在鲁塔纳的脸上划出一道刺骨寒意。  “好的……”鲁塔纳应声点头,小心看眼主人,未有丝毫犹豫地拿着信封走向了烛台。  封有火漆印的信在暖色灯光里贴近烛苗;有几缕白烟飘起,信封一角也肉眼可见的萎缩焦黑起来。  “主人。”站立在她右手边的副手忽而出声道,“轩尼诗女士与我们家族的生意来往密切,我认为您应当先看一眼,这样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嗯。”米尔顿发出鼻音,未有抬手,而是转眸看向另一人,问,“你觉得呢?”  被点名的人儿微微一愣;跟着反应极快的看眼鲁塔纳那边,语气沉静的出声道:“我赞同海尔的说法,只是看一眼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就拿过来。”于是米尔顿吩咐了声,端起桌上茶杯,宛如水墨勾挑的丹凤眼垂下。  信封已被烧了一角,鲁塔纳伸手拍落上面的灰,走近些,自顾自的拆开来,确认无危险后交予主人手里。  这是一张纯黑色且印有玫瑰图案的请柬,米尔顿将其夹出,左右翻动看了看;递给了身旁人:“海尔,告诉我这份邀请函的意思。”  “好的。”机会来临,名为海尔的高大贵族打出十二分精神观察这邀请函,跟着抽空看眼其余两位对手,嘴角微扬的出声道,“主人,这是一份十分私密的邀请,我认为这代表了轩尼诗侯爵想要与您结交的决心。”  “理由。”杯盖后发出平淡声响。  “因为我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邀请信。”海尔挺直了腰背,“当时轩尼诗女士还是王都炙手可热的女侯爵,噢当然,她如今的底蕴依旧深厚。她当时最喜欢邀请自己很欣赏的贵族到她庄园欣赏剧院,根据一些有人心统计,被邀请者在最后都与轩尼诗达成了或多或少的生意项目。”  “我认为这是一份恰到好处的橄榄枝。”  话完,他将邀请函重新递在主人眼前,目光滑过鲁塔纳的脸,在心里笑了笑。  米尔顿随意摆手,又问起了另一位:“道格雷戈,你认为呢?”  “我认为海尔说得很对。”被点名的副手收敛眸光,看眼海尔,已然闻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海尔听得嘴角更加往上,又被对方之后那声“但是”刺痛了耳膜,当即眼神晦暗的看了眼这人。  “但我认为这其中应当是有代价的。”道格雷戈无视身旁人的眼神,大胆表露自身的看法,“轩尼诗女士是帝国著名的商人,慈善,并不在她的字典里。”  “继续。”米尔顿微微点头,抬指止住海尔的口。  “我认为我们先要搞清楚她这样做的前置条件是什么。”道格雷戈清清嗓子,昂首挺胸的看向旁听的鲁塔纳,问,“鲁塔纳,你刚才的描述中还多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简-艾斯会参与进来,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吗?”  “他们见过一面。”鲁塔纳答道,“在轩尼诗武器商店的开幕仪式上。”  “噢?”道格雷戈看眼面色如常的主人,继续向他问,“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当然可以。”鲁塔纳耸耸肩,开口道,“简爵士代表主人在那天为轩尼诗献上庆贺,恰好遇见了轩尼诗女士也参与宴会,二人相聊甚欢,随后女士赠送了一柄宝剑给简,并让简把这份书信交给主人。”  “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鲁塔纳用词精简的描述完,感知到了某个方向的冷,立即侧身站在门边,继续充当空气来。  “这样么……”道格雷戈快速思索这段背后的含义,刚要出声,海尔已然快他一步,并面色肃容地向米尔顿说道,“主人,  请接受我诚挚的祝贺,我们终于有一位实力强劲的盟友了!”  “理由。”座上人放下茶杯,碰出的声音有一些大。  海尔速度更快的向她低头弯腰,看着眼前这双精致性感的玉足,压下心头热,语气很足的分析道:“我曾有一位朋友与轩尼诗女士的座下犬奴有过交集,根据他的描述,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断定轩尼诗女士是对简爵士产生了兴趣的,而这,就是我们的先机。”  “她送给简-艾斯的礼物是什么?”海尔转头向门边的“木头”出声。  “一件圣器。”鲁塔纳继续保持低眉样子,“根据克西路大师的判断,这是一件一星半左右的单手剑,由神圣帝国的传奇工匠鲁尼提克亲自锻造,有着强大的亡灵力量。”  “什么?!!”这道惊雷直接炸响在海尔与道格雷戈的耳中,使双方都呆滞片刻;掀起更为情绪激动的声响。  “主人!”猛地靠近一步,海尔已然忘记了某种约束,脸色涨红地开口,“我认为我们不应该错过这样的机会,只是稍微接触就能拥有这样的大礼……”他眸光激烈的闪,已是完全成熟利己的商人,“那位女士,不说定愿意为简-艾斯支付我们之前付出的晶币!甚至还要更多!”  “这是无与伦比的机会啊!”海尔盯住座上人;却被这双平静到渗人的丹凤眼压灭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势——像个被扎破的气球,面色发白的软到了一边,“我很抱歉主人,我……有些过于激动了。”  “但是,”他握拳鼓足了勇气,“我认为我们确实可以与轩尼诗商谈这个交易的可能,哪怕是将简爵士,”  “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吗?”  相比于某人的默不作声,道格雷戈抓住这个机会下痛脚,“简爵士是主人花费了近五千亿要培养的超级武道天才,是整个查理商会近四分之三的资产,你将他当做什么了,用于交易的商品?还是那些死在她庄园后院的床上玩具?”  气氛突然有些剑拔弩张了。海尔冲他冷笑一声,面容在橘黄色灯光里显出几分英俊:“商品?简爵士成为第一骑士的时候就应当做好为主人牺牲的准备,而且这只是一件小事。退一步来讲,如果有一件商品的起始定金就价值一柄圣器,那我认为这也并不是不可行,只要她可以,”  “你是说……”  “只要她可以!”他猛地加大音量争过对方的话,“她可以支付诸如此类的慷慨筹码!那我们又有什么不愿意呢?”  “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主人。”  副手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查理-米尔顿收回目光,打开小扇遮住半张脸,长睫毛垂下,声音质感很足,像是叩击石的溪水:“如果这件事交给你去协商,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最少上百亿的收益。”海尔倏地攥拳抵住心底激动,颔首,声线有点颤的出声,“简爵士的七日维新天赋十分契合轩尼诗女士的作风,依靠他,我还能进一步加深与轩尼诗家族的关系,而且轩尼诗-莱妮莎是一位帝国闻名的慷慨贵族,起码在床笫之事上,她绝对不会出手小气的。”  说完,海尔又态度恭敬地低头补充:“而且主人,我认为轩尼诗-莱妮莎的行为未必就没有敲打的意思,毕竟简爵士已经,”他看眼鲁塔纳,“已经将圣器收下,按照那位女士历来的习惯,若是我们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可能会影响到双方之间友谊。”  “是么。”深褐色的美眸更暗,依托小扇与睫毛的遮掩,无一人察觉出此景,“你的建议又是什么呢?道格雷戈。”  “我……”面对如此全面的答案,道格雷戈有些无力的垂下头,跟着心尖一颤,刺得他立即回神,想要找到这阵不知名的心悸的由头。  “道格雷戈?”  座上主又出声,喊动了道格雷戈曾经的记忆,让他恍然想起那日的归途,想起一连串的种种,不由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死咬牙忍住了已到喉咙管的声音。  “主人……”他缓缓扩张胸腔数次,终而面色平静的上前,向查理-米尔顿躬身,语气坚决地说道,“我认为这件事情完全不可取!简爵士是主人您的第一骑士!他应当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 fantuankanshu.com 第三百八十一章 倾国 半刻钟之后。  两位副手离开时的样子并不显得有多么喜悦。  混着酒味的热风从门缝悠悠露进来,楼下的热闹总归是与他们无关的,且以更纷扰的趋势发展。  查理-米尔顿安静看着窗外,白皙光滑的脸蛋儿被烟火抹上一种又一种颜色——姹紫嫣红,却始终进不了她的眼,融不化她的霜。  “守着加贝帝斯的查理-卡巴罗特,你见得怎么样了?”  “他十分的亲切,是一位真诚的朋友。”鲁塔纳躬身答。  “那他与詹姆斯那边呢。”米尔顿揉了揉尾指。  “并未有见他们在一起过,哪怕是平日的家族宴会和各种节日,双方间的来往都极少,更多是应付了事。”  “哦。”米尔顿闻声点头,接着不再张口。  “主人……”  时间已到,鲁塔纳轻咳一下,声音低又婉转,“加贝帝斯的一些人事还需要我去处理……如果您没有吩咐了的话,我就要启程了。”  “就有这么多事吗?”一束烟花绚烂,深褐色的瞳倒映出其面容。  鲁塔纳不敢出声;又想起来时某人的嘱托,便抿住嘴,将头埋得很低的讲:“简爵士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早些时间就托了我,我差点忘了。”  话完,米尔顿的眼眸移动,转而回到座椅上,打开小扇,神情依旧平静淡薄。  鲁塔纳从储物戒里的小香包找了出来,躬身递上;中规中矩的退到了主人的右手边。  米尔顿捏住它轻轻按了按,闻着这股素雅淡香,感受着其上的丝线触感,终于声线很平的说道:“是他自己做的?”  “啊。”鲁塔纳点点头,回忆那天的景象,“从出城工作回来后就开始做了,挤着空闲的时间,好像……”他略微停顿,表露自己不确定的态度,“当天一夜没睡,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那这些呢?”米尔顿抬起美眸,展示香包上这中庭帝国的“福”字。  鲁塔纳犹豫了会,开口道:“应当也是吧。”  话停嘴角扬,好似被唤醒的画在展开,露出原本该有的动人模样。  “那倒也是难为他了。”米尔顿用食指环住串着珠子的红线,再捏了捏;将其打开,取出里面这两枚坚硬光滑的东西。  两枚晶币在烛光里红灿灿的好似石榴,鲁塔纳不经意一瞥,旋即腿脚打颤一下,立刻埋首装作一个物件儿。  预想中低气压并没有到来。  他保持耐心的等呀等,总算鼓足勇气抬头,却瞧见自己主人正好生的把玩这两枚俗物,一张侧脸在光中愈发动人,好似只能远观的孤品,让人无法忘记这抹惊艳。  她就这般看了许久,仿佛其上有什么秘闻,甚至是某种私密的话语。  “就送了这一个吗?”她出声,让身旁巫师暗暗顺平了气。  “是的主人。”  “那关于隔壁这两个的呢,难不成还在路上?”  “这……”鲁塔纳抬眼一看,读不准的苦笑道,“明日就是薪火节了,要真在路上……那怕是要错过时辰了罢。”  “信呢?”米尔顿低头将两枚红晶收入香包中,语中有笑意,“人穷了,不会信都没带一封来罢。”  “在我身上。”鲁塔纳痛痛快快地将其拿出来。  米尔顿用两指夹着放在腿前,回忆之前的话,问:“霍利奥那本剑诀你有亲自探查过吗?”  “这倒没有。”鲁塔纳面露思索,“当时您下达的指令匆忙,我没多在意这一方面,难不成……会有什么问题么?”  “那人与他有接触过?”  “是的。”  “那就不用管了。”米尔顿摆了摆手,端起身边的茶。  眼看从窗外进来的风热闹喜庆了许多,鲁塔纳一改之前模样,顺着往上开口道:“主人,您为他收购的那些武技霍利奥他们已经统计完了,一共有二十七本可以用,这样的量对于简爵士来说是不是重了呐。”  面对此般关键疑问,米尔顿好似未听到对方话里的急促,摇摇头,放下茶杯来:“他是神体,你只需按照这个标准去要求他。”  “可是……”鲁塔纳把剩余的话咽在嘴里,转而汇报道,“克西路大师应该快到图波尔了,关于那一柄剑……您还要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  “它本身值多少钱?”米尔顿问。  “三十五万枚红晶。”  “那就挑一个,”她将香包握在掌心里;闻到更加浓郁的清香,“挑一个与这差不多的灵魂类秘药送到她庄园去。”  “好的。”鲁塔纳认真点头,低咳两声,  准备撤离了。  “你这么着急吗?”米尔顿看住他,伸手撑住脸颊,难得的调侃道。  “啊……”鲁塔纳动作有些僵的回头,干笑了声,“简爵士打算在庄园举办宴会,到时整个团队的大都会出席,这么热闹的薪火节我已是好久没参与过了。上一次,还是在我快要从巫师学院毕业的时候。”  “他不是要去参加安娜殿下的宴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闲工夫。”米尔顿垂下美眸,端起茶呷了口,漫不经心地问。  鲁塔纳一时失语,有些摸不清主人这句话的含义,选出中规中矩的回答:“可能……他只想在那宴会上将您挑选的礼物送完就走,毕竟那里他也并没有什么熟人,也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  “哦对了,”鲁塔纳又想起某个路人,“他的同学乌迪-亚摩斯也期望参与那场宴会,我擅做主张答应了这个请求。”  “乌迪。”米尔顿复述这个姓,声音重归淡然,“随他去吧,他与他的家族如今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路远就现在出发。”她转一圈茶盘,看着这一圈圈涟漪继续道,“后天早上再去一趟康格,我已经与加尔鲁什家族提前通了信,你只管去将那本武技带出来,然后乘船去一趟中庭天河府,从赵手里拿到那本直拓本,要仔细检查。”  一道道命令扔下来,鲁塔纳的心里半喜半忧,最后斗胆向主人建议道:“主人,您这段时间的动作已然引起了一些家族人员的不满,我认为您之前收购的那一些……大抵已是够了罢。”  “你意思是有人找你了?”米尔顿把玩着香包,只听了后半段。  “有。”鲁塔纳点点头,提前汇报这不太成熟的消息,“圣克鲁斯一共有三十五人,剩下两个武院加起来也有七十到八十人在试探摸索我们的口风,剩余一些零零散散的都不大出色,略微名气的武圣与传说的门徒也有一些个在与我交谈……”  话停,他陡然想起另一个熟人,不由小心看眼对方,立即转移话题道:“不过简爵士找来的那位同学测试结果很不错,特别是其使用的宝器,根据克西路大师的判断,至少是传说水准。”  烛苗忽而摇摆,米尔顿抬眸看他,搭在丝线香包上的指尖摁压出一抹白,最后摆了摆手。  鲁塔纳如蒙大赦,弯腰恭敬退出,连带拉上包厢门都未发出任何声响。  装潢典雅的小包厢仅剩下她一个了。  正值热闹时候,一盏盏红灯笼在檐下摇摆,富丽楼阁傲然垂立在烟火之中,各式风格的孔明灯与烟花一同点亮夜幕。透过窗,波光粼粼的海浪一层一层往拱桥这边打,将停靠的船只拍得悠悠摇晃。  她安静听了半响,起身,拉开画有山鸟鸣叫图的纸门,低头往走廊去。  “主人。”守在门边的执事们弯腰行礼。  她未多听,仅瞥了眼栏杆对面那一些个包厢,抬手叫退周边下属:“你们也去挑一些过节用的礼物罢,在这座城有亲人的,明天可以休息。”  “请允许我赞美您的圣明。”下属们立刻躬身表达情感,她却是听乏了,摆摆手,来到隔壁包厢,听着其内欢声,伸手将门拉开。  热烈烈的声浪打来,窗上祥云镂空图案栩栩如生,香炉蓝烟袅袅。桌、茶、碟、糕点与金丝边小枕都是极为喜庆的大红样子。  坐在软塌上的两个人儿正在打闹玩乐,裙摆沾有酒水与糕点渣,更有股甘甜酒味蔓延,看皱了她的眉头。  “米尔顿姐姐!”被压着的艾米抬头看她,又被身上这人饶了两下;大大的眼睛旋即有了些湿润,痒得咯咯笑了起来。  “让你调皮!”贝琳达继续挠,忽而感觉后颈一凉,回头与米尔顿目光接触在一起。  “好兴致呢。”米尔顿勾起嘴角。  气氛忽而有些微妙,贝琳达正要出声,更为娇小的艾米起身来到米尔顿身边,  握住对方的手,转头,指向窗外这灿烂迷人眼的烟花,小脸红润地激动道:“米尔顿姐姐!你买的这些烟花真的好好看呀。”  女孩笑得开怀。  又有几缕清风过,她的丹凤眸慢慢往上挑,捏到了香包里的晶币,不由想起在鹰盾的那次薪火节,终而展颜一笑,倾国倾城。  “以后,还有更好的。”  :。: fantuankanshu.com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路无恙 整个冰川都统一的节日终究是到了。  每家每户的情况不大相同,至于有国与国区别的,更是风格迥异了。  这里的风依然很冷。  天色灰暗,失去颜色的云闷闷压在草地上,吹出一圈圈涟漪,卷起些许草根,飞往亮起灯光的两栋木屋。  旁边田地一直未有人犁——仅有黑色的土被翻出来,外加些小手印小脚印,宣告了之前这些人儿的努力和不甘。  面积稍小的木屋背后有风车悠悠转着,透过巨大的齿轮,完成了排水、磨面、锯木这几个工作,大大减少了接下来这位男孩的工作量。  所有小麦粉都已经打包装入袋里,他有些吃力把袋子扛起,临走时拍了拍噪音十分大的齿轮,像是在转达感谢。  他们快回来了吧……  阿谢尔默不作声的想,到下一层看看水渠情况;捞起一捧水尝了口,再捏紧袋绳,咚咚踩着木楼梯推开了门,将面粉袋扔出去,跟着屈膝一跳,拍掉膝盖上的草。  这是新换的衣裳,瞧瞧这做工舒适的丝袜,瞧瞧这小皮靴,他不由抿住笑的拍拍布马甲,单手拎着面粉袋往旁边木屋迈步,努力学着某位先生的样子。  “阿谢尔!”  扑面而来的风带来热烈呼唤,他转头,向草原尽头那群人儿回应更加灿烂的笑脸。  “嘿!阿谢尔!你看我跑的多快!”  正在比赛往这边飞奔的男孩们个个铆足了劲,大叫的张开手,感受灌入耳内的风,终是那名个子最矮的先跑到阿谢尔身边,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噢~你可撞疼我了。”阿谢尔摸着对方的头发,再往后仰点,一面欣赏自己的理发手艺,一面笑着出声道,“今天的羊有没有比以前乖巧,唐给你们的报酬呢。”  “在这呢在这呢!”后续跑来的男孩们兴高采烈的举起手中这一小袋面粉,“今天要剃羊毛,唐给了我们一点,还有一些干面包和肉呢!”  他们开始叽叽喳喳的吵闹在一起,甚至滚在草地上,与风儿一同搞出更大的动静。  “阿谢尔。”抱着他的这个男孩抬头,声音有些结巴,“我,我们今天真的可以吃到盐烤肉排吗?”  “我也不知道啊。”阿谢尔搞怪眨眨眼睛,用脚踢了下面粉袋。  男孩顺势往他脚下看,旋即长大了嘴巴,立马跳着向其余伙伴大喊大叫。  “天呐!阿谢尔!我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啊!”  所有小伙伴都挤了过来,更有些不大相信的瞧瞧伸手捏了捏;确是面粉的颗粒感,不由嘴巴张得更大的看着阿谢尔,一时间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  “这是因为……”阿谢尔环顾一圈,用目光扫过每一张兴奋的脸,终而嘴角上翘的说道,“我们发财了!”  “噢!!!”  听清这道音,所有男孩都激动着用大嗓门划破了风,手舞足蹈地在地上滚,蹦蹦跳跳的,用更大的喊叫把喜悦送向天幕,好似要让其也一同知晓。  “安静点,安静点啊。”阿谢尔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的耳朵,废了极大气力才让大家都消停下来,也不着急解释,伸手将一位小伙伴拿着的布袋接过来,打开仔细瞧了会,咧出喜悦的笑。  “唐这段时间还真是有钱了类。”他清点了众人的收获。  周围小伙伴则是悄悄往前靠些,用灼热的目光瞅着他,围在他身边,压住心底的激动,等待着阿谢尔将最好的喜讯说出来。  嘴角的笑意更浓,阿谢尔佯装看不见某人正焦急的跺脚,系紧这些布袋叠起来,伸手点点人数,扯开嗓子喊道:“Z呢?他没有跟你们一起去放羊吗?”  “没有没有。”  小伙伴们摇头,有位年纪小急得小脸通红,都开始抢答,“Z今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也没跟我们说他去了哪里。”  “是这样啊。”阿谢尔点点头,正在思索,一位高个些忽而停住了抓耳挠腮,总算注意到了他的装扮,不由“咦”了一声,往前靠近一些,表情逐步变为夸张的出声说,“阿谢尔,你怎么穿着新衣裳啊,你不会偷了衣服忘记还了啊?!”  高个这一声猛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炸到这里,于是乎,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这真的是新衣服啊!”一位肚子有些鼓的小伙伴伸手抓紧这布马甲,惊大了眼睛原地起跳,激动的指着这衣裳,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另一位挤进来抱住阿谢尔,闭目侧头,用鼻子在其上左右蹭,留下鼻涕的同时,发出赞叹声音,“天哪,这衣服上还有股香味,太好闻了。”  “啊!!我们真的发财了啊!我们发财了!!!”  一位伙伴已开始表演头着地翻滚,哪怕不知晓所谓的发财的含义,也全然抵挡不住平白而来的激动。  “诶诶诶!千万别弄脏了啊!这是阿谢尔的新衣服啊你这个笨蛋!”年纪稍大些的男孩一脚把他踢开,望向阿谢尔,想忍住因激动而跺的脚,却总归是失败了,“阿,阿谢尔啊,你快跟我说说你发财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这些粮食和衣服,都是你自己买的吗!”  “对对对!”年纪最小的猛地扯开嗓音,吓了周边人一跳,“阿谢尔今天没有出去偷窃,他没有!他都没叫我们放哨类!”  “啊……”  气氛忽然安静,所有情绪已到了极点。  一束束目光好像要把脸烧出窟窿,阿谢尔低头看看变皱的新衣服,没好气地再踢了脚之前那鼻涕虫,使唤对方把面粉袋和布袋都扛起来,再向小伙伴们出声道:“这是我这几天工作攒下来的,我碰见了一位慷慨的老板,他多给我发了些工资。”  “原来是这样啊。”小伙伴们看看他的新衣和那满满一袋的面粉,泄气之余,开始由衷羡慕起来,“阿谢尔你的运气也太好了,上次遇见一个请我们吃饭的人,现在又是一个慷慨的老板,我,我下次也要跟你一起去工作!”  “就你啊。”出声这位立刻被旁边人鄙视,“上次阿谢尔偷东西差点被抓还是你害的呢!你这个害人精!”  “我,我没有!”两位小伙伴立即就上手互殴,余下的不是鼓掌看戏,就是乐呵呵的挤在阿谢尔身边,闻着对方身上这新衣服的味道。  更有甚者,从衣服里面拿出不知风干了几天的肉骨头开始啃,啃上面仅剩的,有些萎缩的肉,陶醉眯起了眼睛,  “好了好了。”阿谢尔止住这两个打架的,见着他们是打出真火,便一人给了一脚,面色有些怒的举起手掌,好似正在呲牙的头狼。  周围人的吵闹瞬间停住,被教训了的二人也老实巴交的站起来,互瞪一眼,又听见了远处吹来的风,于是抬头,朝着正往这边走的那道身影兴冲冲地摆起手。  “Z!Z!是Z回来了啊!”  阿谢尔闻声回过头去,再微微愣一下,露出笑容,抬起手跟着大喊了声。  本在看热闹的小伙伴们瞬间被吸引了目光;撒开脚丫向这速度有些慢的人儿飞奔;一面喊着对方的名,一面扯着对方的衣服和裤腿叽叽喳喳询问今日收获。  “Z!Z!你今天偷到多少晶币!”  “有吃的吗?有没有吃的啊!”  “Z,你的衣服又烂了个口子啊!”  挤在身边的人都太过于热情,饶是历经了许多次,名为Z的男孩还是极为不适的抓紧裤边,低头,如狗尾巴草般的灰白发松软垂下来,把脸显得愈发小。  “Z,你回来了。”阿尔谢拍开闹腾的小伙伴,上前捏了捏对方这骨感十足的肩膀。  Z点点头,从破出几个洞的长裤里掏出一块方布,将其递给了阿谢尔。  “里面有多少钱啊,看起来这么薄,不会就一枚白晶吧?”有位不记打的男孩盯住这方布,一直到阿谢尔把手掌合拢,才抬头问。  跟着,他吃到了自己最爱的大耳巴子。  “都给我回家做饭!”无视这捂着脑袋狂揉的人,阿谢尔皱眉环顾四周,再一动脚,剩余人儿一溜烟的跑向了木屋,也没忘拿起面粉袋等东西。  暴露在风里的只剩下阿谢尔二人。  天空辽远,洒下有些昏暗的光线。野草依旧随风摆动,沙沙的,带有沁人心脾的清香。  略微沉默,年纪最大个子最高的阿谢尔率先出声说:“你今天去了哪里。”  “南街。”发色灰白的男孩终于张口,好似声带被灼烧了般的刺耳。  阿谢尔闻声抿住嘴,回头看眼不断传出嬉戏打闹声的木屋,于是顺出口气,伸手捏了捏对方这极瘦的身板,声音很低的开口道:“前面不晓得该怎么讲,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用去做小偷了。”  面前人抬头投来目光,阿谢尔擤掉鼻涕,往前凑近点,用压抑了笑的声线继续道:“我们现在很有钱!而且是非常非常有钱!足够我们所有人学一门手艺了!”  “到时候,”他伸手捏紧对方的肩膀,想要为这瘦弱递上自己的力量,“你就是个完全自由的人了!”  话落,Z依旧看着他,看了许久,才张口道:“简,艾斯。”  “你是怎么知道的?”阿谢尔瞪大眼珠,好生瞧了瞧对方的脸,又排查周边有没有路过的人。  Z随即沉默了,跟着指了下木屋,指向那个“家”。  “我正要跟他们说呢,还有些新衣服,今晚肯定又吵死人了。”  阿谢尔坏坏一笑,转身,看着小伙伴们在窗户处翻上翻下,又看着他们在风里追逐,不禁流露出许多温暖;低头,慢慢顺直了喉咙管里的气,低头,慢慢顺直了喉咙管里的气,极度感慨的喃喃自语。  “简先生,真是我遇过最好最好的人呢。”  风儿都在温柔,这匹年轻的头狼仰头有笑,率先往这座木屋走,独留头发细软又灰白的人儿,孤独看了他半响,最后迈开步,依旧速度极慢的走。  没有让脚踝上的铁链,发出任何声音。  :。: 小书亭 第三百八十三章 情商 作为本意是纪念家族血脉与亲情的节日,薪火节是少有的,适合大团聚的四国传统。  所以,知晓了今晚热闹程度的简-艾斯已早早填好了肚子,并在管家的服侍下穿上得体的贵族衣裳——将领子立起,将手腕处的蕾丝花边叠得形状精美,再喷洒点香水,终而神采奕奕地坐上了六驾马车,前往伯韩湖区,参加这场意义重大的舞会。  车厢摇晃,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在窗边和前方。  他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跟着听见一声极为嘹亮的龙吟;被这道翼风吹得眼睛眯起,旋即松开夹住窗帘的指,于十字型耳坠的摇晃里向身边人出声道:“这些人怎么做到骑龙进入这片地方,而且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飞行自如。”  “应该是一些王都贵族的掌龙官罢。”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吐掉嘴边的头发,用手整理好有些乱的发型,旁边马车车厢内的愤愤叫骂声清晰传入耳里,不禁使他笑开了嘴。  “今天的人还真多啊。”他调整了下袖扣的位置。  “好像整个城市和学院的小有名气的贵族都来了。”简艾斯翘起长腿手掌搭在坐垫上,暗紫色的皮革马甲配上深绿色衬衫在夜色里显得是那样的雍容华贵,只是就静坐着,就已令人忍不住沉迷在这幅色调偏暗的油画里。  “那不是维奇他们也会到场?”内史密斯问。  “可能吧。”带有点小高跟的皮靴轻轻往前点,简-艾斯抬起线条阴柔的桃花眸,读不出任何情绪,语调也平稳的很,“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只要等到公主殿下出场,将礼物带到,我们就可以悄然地消失了。”  “然后喝掉我们刚未喝完的酒,比完刚才未比完的棋。”内史密斯笑着往下答,跟着挪屁股靠近些,从戒内取出等会要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有些担心的开口道,“艾斯,我送这个真的没事吗?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今晚会有多少人。”简-艾斯平静回了句。  “嗯……应该有几百个。”  “那不就是了。”侧头看向旁边,简-艾斯拍了拍对方的手,想给予这位极少参与宴会的人鼓励,“那可是几百件礼品呢内史密斯,你认为安娜公主会一件一件拆开,或是亲自站在大厅里接礼物么?放轻松,根据我主人的情报,她应当是会对你这件东西满意的。”  “那好吧。”内史密斯闻声耸了耸肩,又好奇地看向对方,“诶,那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呢?”  “我啊。”简-艾斯捏了下鼻子,“我这算是主人送的吧。”  片刻沉默之后,越来越多的车轮滚动声溢满了街道,相比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的左摇右动,简-艾斯倒是耐心不错的端起桌上茶杯,又看看已是第十三次打量自己着装的内史密斯,摇摇头,低头吹了吹热气,慢慢品着其内浓香。  风确实有些大了,独属于蒂姆-奇得塔斯的庄园灯火通明,占地极大的庄园大方吞入一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用各种嘈杂的声音和刺鼻的香水,向所有受邀前来之人展示东道主的豪气和底蕴。  此时正值舞会开场的前半个小时,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拥挤嘈杂,掌管着六匹马儿的车夫总算在庄园仆人的指挥下将车稳稳停好;侧头对主人颔首致意,而后接过这位慷慨明主的晶币亲两口,便晃悠悠地甩鞭返回庄园了。  当然,这肯定又是一场漫长且拥堵的路程。  “放轻松,内史密斯,你现在代表是查理,更代表了93届帝国班的荣耀。”  穿上外套,简-艾斯伸手拍了拍身边小伙伴的肩,于灼热的夜风里稍稍眯起眼睛,而被路灯点亮立体的侧脸,看起来是那样的令人难忘。  “可是我没有邀请函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有些拘束。  简-艾斯闻声深吸口气,拍下他的肩:“但你有比邀请函更为便利的关系,这是你的优势内史密斯,你应当清楚。”  话完,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笑声,顺着转头,原是许久未见的摩帝马-里塔二世。  “嘿,艾斯!”  “嘿,摩帝马!最近还好吗?我的朋友。”  双方伸手相握并相拥片刻,再好生瞧瞧对方,都是亲密极致的样子。  “很抱歉昨晚的拳赛我没有去,你知道的,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摩帝马-里塔二世耸肩撇嘴,又极有礼貌的向内史密斯点了点头,道,“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噢,那可真是你的损失摩帝马,你完全想象不到昨晚有多么的热闹。”  “哈哈,我也清楚呐,只是实在是太忙。”摩帝马-里塔二世无奈地摆了下手,又话锋一转,看着这张愈发有特点的脸问,“听说……昨晚上的收入好像破记录了。”  “这只是点小生意,而且已与我没有关系了。”试探结束,简-艾斯微笑的拍拍内史密斯的背,开始伸手介绍,“这位是我的同学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他的家族居住在南方的阿鲁加通,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这位是摩帝马家族的继承者里塔二世,我想……你应当听说过他的大名。”  “当然了。”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露出训练有素的笑容,只是手掌要是再少些汗,那就更加完美了。  “噢~我知晓这个十分有名的城市。很高兴认识你奥克斯拉德。”伸手感受对方这股湿腻,里塔二世挑挑眉,一面不露声色的抽出手,一面向嘴甜的简-艾斯笑着出声,“昨晚的比赛感觉还好吗?我听说他们找到了一位二米四左右的魁梧巨熊战士。”  “这个你应当能从我的脸上看出来。”简-艾斯打趣了声,进而谈笑道,“还好昨天是周日,不然我都无法来参加这场盛大舞会了。”  “那些确实如此。”摩帝马-里塔二世点点头,笑容优雅的拍了下对方的肩,在表露亲切的同时出声道,“好了简,舞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去聊吧,这么久没见,应该要好好喝几杯,你觉得我说得对吗?奥克斯拉德。”他朝着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眨了眨眼。  “噢,可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位朋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简-艾斯热情与他相拥,完完全全是交情极好的作态,“玩的开心摩帝马,我马上就会到。”  “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是骑士了。”听得此声,摩帝马-里塔二世顺势在他耳边开口道,“等会找个空余的时间,我会在阳台上等你,有一些极好的生意。”  话完,他拍了拍简爵士的背,看眼他身边这位小跟班,笑的点头,转身走向前方的宏伟城堡,并带起更多的问候声来。  风儿打在面上依旧很热,简-艾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将两指夹着的红晶赠予旁边的仆人,带着内史密斯往前那片光明里。  时间还算充足,拥有十二道白石圆柱的大厅被一顶顶水晶吊灯铺洒出七彩般的梦幻光泽,圆弧顶的壁画栩栩如生,贵族们踩着花纹繁多的黑红瓷砖地板,挂着一张张优雅有礼的笑脸,说着各种风格的王都腔调——谈笑风生、推杯换盏、谱出这曲纸醉金迷。  整个大厅内的空气都开始变得闷热,端着酒水的仆人穿梭在人群中,洛巴赫接过一名仆人递来的酒杯靠在吧台边上。作为家族直系的一员,她的各种待遇一直都很不错,也让她拥有各式各样游戏人间的资本。  尽管这次的舞会大体是以年轻人为主,她对面这一些个快要看到发腻的蓝眼金发已然是提不起了任何兴趣,于是选了个方便观察的位置;眼神冷漠地隔开想要搭讪的男贵族,慢慢晃动杯杯子,充分展现出一名猎人的耐心。  “洛巴赫!”  出席的人越来越多,她抿一口回味极佳的红酒,侧头,向往自己这边走来的闺蜜举杯致意。  “噢我的神灵呀,今天可真是太热闹了。”卡瑟娜旋转出一圈芳香,隔开周围人的同时从仆人酒盘里端起一杯果酒;一面喝,一面向洛巴赫说道,“你有找到好玩的男伴了么?我去那边转了一圈,发现几个高大英俊的人呢。”  “还没有。”洛巴赫淡淡摇头,将高脚杯放在吧台上,问,“大家在今天都很忙,你的家族没有举办家族宴会吗?”  “当然有呢。”卡瑟娜弯腰揉了揉裙摆下的脚跟,拉着闺蜜到角落入座休息,“不过他们都喝醉了,根本没发现我偷偷跑出来。”说到这,她贴近挽住闺蜜的手,有些叹息的说道,“有时我真羡慕你呀,有的是钱还没有人管你,你说我……”  之后的语被闺蜜的眼神堵住。  洛巴赫摸了摸她的秀发,涂有紫色指甲油的食指往某个方向一指,说道:“你那位哥哥正在那边,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你也在这里,并且没有邀请函,你说他会怎么办?”  卡瑟娜闻声转头,再悄悄把身子缩起来,小声说道:“求你了洛巴赫,是我的错好吗,千万别被他发现我,不然我父亲又要把我关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  “我……”卡瑟娜愤愤看一眼她,说道,“我帮你把后几天的剧院名额拿到手好吧。”  “你要说到做到。”  “哎呀,你就放心吧。”卡瑟娜挽住闺蜜的手,眼神有些媚的看眼正偷看自己的某位仆人,伸手勾了勾,接过对方递来的酒,与闺蜜碰了杯。  “这人儿真胆小。”她最后望眼耳根全红的仆人,失去了所有兴趣。  “你还是别再挑战你父亲的耐心了。”洛巴赫舔掉嘴角多出来的红渍,好似魅惑的蛇。  “这不用你说。”卡瑟娜翻个白眼,将杯中酒一口喝尽,脸颊微红地抬起头,自顾自的嘟囔,“我又不是新手了。”  “但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洛巴赫随意跟一句,目光又捕捉到了某位通过冷脸皱眉这方式给自己装底气的人,手中杯轻轻摇动,“你看那边,有人要被剥去脸面了。”  “哪儿呢?”卡瑟娜跟着探过来头,恰好看见那个人将酒盘撞翻,不由捂住嘴咯咯一笑,有些揶揄的开口道,“也说不清楚是谁带出来的风气呢,上次那个也是这样,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拿不到邀请函,表情戏还多,又想着一步登天的美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你是在自我形容吗?”洛巴赫侧头看她,眼影被光扑打出几分冷艳。  “我哪跟他们一样呀。”卡瑟娜羞愤掐了下她,又小心看看自家表哥的方向,小声继续道,“之前还有个武士更惊人,他竟然提前翻墙在庄园里躲了几天,为了不弄脏自己的礼服又赤身裸体躺入土里,你说好不容易混进宴会了吧,又一下子就被人给怀疑,最后被女士扯断了手脚埋在土里,听说叫了几天几夜才死呢。”  “还有一个就好像走运一些,被一个小贵族骗着签下了卖身契,卖去矿里当奴隶,最后发了疯,又闹出几个凶杀案,被律查吊死在了集市上。”  “你说他们是有多贱呢。”卡瑟娜软软往后靠住沙发,端起一杯酒品尝,继续看向那个引起越来越多人注意的老鼠,“这个好像就是这里的学生呢,他们以后不都是有贵族头衔的吗?怎么还这么异想天开。”  “真是切切实实的贱人。”卡瑟娜嫌恶地啐了口,再想起那天的血腥场景,又露出更为讽刺的笑容来。  “人总是要上爬的。”洛巴赫对此稀松平常,“对于他们这只是一场赌博,脸皮厚是基础条件,风险与收益也成正比。只是这个人高估了自己的境界吧。”  “你又聊到这些工作了。”卡瑟娜撇起嘴,放下空酒杯,眼神又亮了起来,“洛巴赫,要是按照生意来说,他们算什么档次的投资品呢?”  “他们没有价值。”洛巴赫淡淡出声,烟嗓性感,“任何晶币和精力放在他们身上都是浪费,如果真要形容,那应该就是命值了些钱罢。”  “他要被赶出去了。”卡瑟娜根本没有认真地听。  游荡在大厅内的酒香味愈发浓郁,在这片人群中,所有目光都像是一柄柄刀妄图肢解古德-讷斯的躯壳,让他十分不适地缩起身,手脚冰凉。  我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呢……  回忆起刚才的种种失礼,那本是一次不小心的洒出酒水,可又不知是怎么的,他越想努力平息剧烈跳动的心,却越是做出错事,惹来更多人的眼。  再后来就根本于事无补了——不小心撞倒身边人,不小心打翻酒盘,每回忆起自己犯下的失误,整个头皮便麻得缩了起来,想弥补,周围人却越是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急的他开始撒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以至于身体内的八门都开始嗡鸣作响,终而引来了周边的侍卫。  “这人不会是贱民吧……”  一道很轻的议论声钻入耳里,他旋即转过头来,盯住这个说话的人,面色发白又涨出红血,再无平日的温润模样,指着对方怒吼:“我不是!我是古德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你给我看清楚了你这个表子!我是贵族!我是贵族!!”  “古德家族,那是什么地方,根本没有听过啊……”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贱人!”瞪出来的眼珠忽而抹上一层层暴虐,古德-讷斯此刻宛如择人而噬的变态,动作颤抖又急促地抹上自己的指环,说话都飞溅出了涎水,再无任何教养,“钱!看这是钱!钱!我有钱额啊!!!”  他在发狂,一只布满拳茧的手旋即想要握住他。  这无疑是点燃了这桶炸药,使其轰然运转出猛烈的气血来。  “呼!”狂吼的浪吹倒酒盘和周边贵族,整个大厅的人们都被这抹异动所吸引,默默停下交谈,将目光投向这里。  死一般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女士们开始痛呼着尖叫,男士们面色阴沉的怒骂,而刮起这道风的人儿旋即被添上了更多的油,即将爆发出更为猛烈的气势。  “你是谁?”之前的手化为爪扣住这个学生的肩胛骨,看着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眶,声音逐步冰冷,“你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对吗?报上你的名字。”  “别问了!赶快把他赶走!”一位被酒水倒湿了大半个身子的贵族气愤出声,“这可是迎接安娜殿下的宴会,怎么能够容许如此粗鲁野蛮的武士闯进其中!你!你!还有你!立刻把他带走!”  “你在说什么?”被扣押的古德-讷斯抬起头,挣扎地要冲向这个人。  “怎么了?”  众人议论纷纷,一道扎着马尾的雄壮贵族在仆人的退让里来到其身前,低头拍了拍花纹绚丽的丝绸马甲,向旁边侍卫问,“这里出什么事了?”  他的语惹得人们开始关注,跟着,便是在种种赞美响起。  “这位就是蒂姆-奇得塔斯,噢天哪,他长得真高大。”  “听说就是他为安娜公主举办了这场宴会,其父亲是北境之王,与皇室有着深厚的关系。”  “而且这个学院的帝国班学生,是不可多得的武道新星!”  蜜糖般的语从这些人嘴里倾吐出来,扔掉像只疯狗一样挣扎大叫的人,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了蒂姆-奇得塔斯身上。  “抱歉主人,他好像是你的同学。”侍卫伸手将又要爆气的古德-讷斯打晕。  “同学?”蒂姆-奇得塔斯转眸看向古德-讷斯这张脸,旋即眉头一皱,又环视周边一圈,伸手指了下小管家,开始处理这场闹剧的后续。  “他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邀请名单上没有这个人。”确认是自己班上的人无误,蒂姆-奇得塔斯转头向大管家发问。  大管家随即向门口的侍卫招手,短暂询问之后,稍稍低头向主人作答:“他是自己进来的,说找您有学习上的急事,并且出示了帝国班的证明,又证明了自己的父亲是古德伯爵,于是就放他进来了。”  “那之后呢?”蒂姆-奇得塔斯没听出个重点。  “之后他好像太过匆忙,于是打翻了一杯酒。”管家看眼酒盘都被掀飞到地的仆人,“就闹出了现在的动静。”  “这样么。”蒂姆-奇得塔斯皱起眉,看看周边这些还在指指点点的贵族,面色有些不耐的摆手,示意将其抬到二楼书房,“你找人看好他,等醒了你直接问他找我有什么事,真是个冒失的家伙!”  “我知道了。”大管家微微躬身,刚要带着这位学生离开,一名仆人便快步挤了过来,向蒂姆-奇得塔斯汇报道,“主人,门外还有一位被阻拦的学生想要见你,他好像是古德-讷斯的朋友。”  “这又是谁?!”奇得塔斯的眉头更紧,深呼吸一次,在众目睽睽中保持住耐心。  “他说自己的名字叫李-曼特,是91届的……”  “叫他滚!”奇得塔斯表情十分厌烦的甩手,示意管家继续抬人,自己则转身要回到楼上,为安娜殿下处理好最后的出场流程。  “嘿,奇得塔斯,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来,带有点点笑意,显出其轻松的心境。  沉稳的步调使看客们四下让开。之后他们便看见一具比例完美的身躯:一米八几的个头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将这些颜色略微鲜艳的衬衫马甲完全驾驭住,并穿出一种漫不经心的休闲感。  奇得塔斯闻声转头,在看清这张脸后舒缓眉宇;张手,直接给予对方一个力气十足的拥抱。  “你怎么现在才来?”他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背,看着这双写满笑意的桃花眼睛,跟着露出有些破坏冷傲气质的笑来。  “路上堵啊,我又不住在这边。”简-艾斯透过对方这薄薄的衣物捏了下其有些夸张的肱二头肌,啧啧两声,语中带笑地打趣道,“最近又壮了啊,看来我那方法还是有些效果的。”  “对了,我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也带过来了,他最近在和我一起训练,所以……”他耸耸肩,“就顺路一起来了。”  :。: 小书亭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这座金山 水晶吊灯的光晕映射在昏迷者的脸。  酒与烟都用各自的特色引诱每个人坠入享乐,往他们的脸颊抹上绯红;往眼里撞进迷离颜色。  至于目光所趋的三位帝国班学子们,正聊得畅快热烈。  “古德-讷斯怎么来了?”感觉脸上有些热,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握住高脚杯喝了口,一面出声缓解,一面目送古德-讷斯被侍卫们抬走的模样。  “哦,他啊。”蒂姆-奇得塔斯侧过头,顺带避开简-艾斯的举杯,伸手锤了对方一拳,“说是有些急事找我吧,然后撞倒了几杯酒,情绪……有点不正常。”  蒂姆-奇得塔斯点点自己的脑门,逗得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发笑的同时,将酒杯放回了仆人的盘子内:“好了两位,公主殿下已经快要出场了,我需要再上去看看。”  “你们先随意逛逛,等会我们再喝。”奇得塔斯向艾斯一笑。  “这让我倍感期待。” 简-艾斯歪头耸肩,举杯敬了下。  被侍卫抬着的闯入者消失在人群里。目睹如此双标的一幕,周边贵族们神色各异的打量着站姿挺拔的简-艾斯,仿佛被铁网隔开的鲨鱼,被某种血腥味弄得兴奋。    待到主人公彻底离去,围在周边的贵族们开始统一的沉默了半响,而后,掀起无比热烈的声浪和动作。  “嘿,请问你是不是这所学院的神体简-艾斯?”  一名年纪与他们差不多的贵族率先挤入,哪怕对方只是望着自己,心跳都已加快了许多,“你还记得我吗?在上上个礼拜的拳赛,我在加尔的带领下去那间休息室看了你,还想跟你索要一面带血的毛巾。”  “噢,我当然记得你了。”简-艾斯微笑的举杯,“昨天的拳赛你有去观赏吗?我的意思是我在休息室并没有看到你,而且我相信那是一场极为精彩的对局,我的朋友。”  “我根本没有抢到门票!”这位贵族立刻被带动情绪,脚一跺,将涂有蜡的头型都弄乱了点,“都怪我那该死的管家,噢天哪,我想我们还是别说这样让人伤心的事情了。”  “我很赞同这个提议。”简-艾斯微微低头的聆听,用这份礼貌收获了更多人的好感。  “噢,我好像都还没有介绍我自己,我叫……”  热烈嘈杂的交谈还在继续,他们逐渐围成一个圈,发出各式各样的赞叹与笑谈声。  “那边发生了什么?”喝到有些微醺的卡瑟娜放下杯子,迷糊糊的抬头,身旁闺蜜已起身往那边迈步。  “嘿!艾斯!昨夜真是一场伟大的表演!”  人群骚动,一头金色短发茬的继承者大笑的朝着眼前人张开双手,单凭动作来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噢~帕斯卡尔,你看起来心情真不错。”简-艾斯闻声侧头,是恰好到处的惊讶与喜悦。  “任何人赢钱的时候都会是这个样子。”铂金-帕斯卡尔歪嘴摇晃下肩膀,从仆人酒盘里取下一个杯酒;伸手与艾斯相碰,释放去略微闷骚的电眼。  简-艾斯浅笑地摸了下鼻,向身旁人告罪一声,又拍了拍内史密斯的背,这才与铂金面对面聊道:“我认为那点钱对于分红来说并不算什么,这应当才是你最开心的事情吧,帕斯卡尔。”  铂金-帕斯卡尔被这句话刺得皱起眉,发出烦闷的鼻音,放下空酒杯回道:“我已经不再拥有那间赌场了。”来不及等待对方的神情,他呼着酒气继续道,“我、摩帝马还有加布力尔,我们早在你与查理签约的第二天就被抢走了股份。”  “抢走?”简-艾斯眉头微挑。  “是的,抢走。”铂金-帕斯卡尔低头揉揉眼眶,望眼周边这些热闹的人群;搂着简-艾斯往清净些的吧台走。  “那位女人的攻势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猛烈。”坐在吧台上转动酒杯,铂金-帕斯卡尔往其内加了片柠檬,“摩帝马的叔叔直接将赌场的股份让出,我的家族也强迫我签下了那个协议,至于加布力尔……他根本连张嘴的权利都没有。”  “这真是个糟糕的回忆。”铂金-帕斯卡尔一口闷完辣喉咙的龙舌兰,有些痘印的脸上腾起一阵阵红色。  简-艾斯无声的看着他的模样,指尖一收,笑得让人品不出任何异常:“对此我深表同情,帕斯卡尔。”  “你最好付诸行动好吧。”铂金-帕斯卡尔耸耸肩,转头看向艾斯,略微遗憾地说道,“我本来还想着一直陪着你一直守护的这个生意,毕竟你知道的,这是克里曼沙的心血……只是就这样被那个女人毁了啊。”他深吸口气,写满了重情义。  “毁了吗?”简-艾斯撅起下唇,语气平常依旧,“我昨夜去的时候整个赌场的生意要之前更好,从各地来这里玩的也更多,甚至还有一些北地人。”  “可是这与你有关吗?!”铂金-帕斯卡尔忽而捶桌,一脸的打抱不平,“想想吧艾斯,查理-米尔顿才花费了多少钱就从你手上买走那些股份,还让你签订如此羞辱人的契约,她根本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只知道窃取别人成果的恶魔!”  酒杯再次震一下,洒出味道极浓的酒气,使桃花眸子的颜色更为暗沉。  “什么契约?”他的指尖蘸着酒水轻轻划,目光转动,看向铂金-帕斯卡尔的脸,“我记得我从未与你说过这方面的事,帕斯卡尔。”  声停,面色涨红的铂金-帕斯卡尔微微愣了下,旋即又拍下桌子,继续用气愤的语气讲:“这件事情还用说吗?想想她从我们手上收取这些股份时所用的成本,那个精明的女人,一定会狠狠的剥削你,将你当做赚钱的工具。”  “她真是一个卑鄙的盗窃者!再给我添一杯龙舌兰。”  铂金-帕斯卡尔有些控制不住的要喝醉,简-艾斯看着他,而后向吧台后的侍从抬起两根手指。  “这确实是极其难以接受的事情呐。”  被调过味的龙舌兰在灯光里呈现出黑绿两种颜色——分层隔开,又在透明的液体飘处几条丝线缠绕交织,是说不出的美感。  简-艾斯伸手拨弄着飘起来的冰块,狭长又阴柔的眸子低垂着,好似另一种更诱人的酒:“但是做生意就是这个样子,加尔-克里曼沙帮助过我,为了我们的友谊和这份难得的情义,他需要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更何况这件事情并不由他主导。”  碰杯;上下翻滚的喉结被光圈斑斓出几种颜色。  “我知道啊。”铂金-帕斯卡尔呼出口酒气,头往前栽,像是真喝醉了那般,“只是我想抱怨艾斯,你知道的艾斯,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最见不得查理-米尔顿这样剥削你,我认为这是对你的侮辱。”  铂金-帕斯卡尔伸手一拍简-艾斯的肩,眼神有些迷蒙地看着对方。  只是对方的回应久久未到来——默不作声的小口小口喝酒,而且有些偏头的避开他的视线。  于是乎,有几缕愤怒确是藏不住了:“简,你要抛弃你的尊严了吗?你!可是在整个冰川都独一无二的天赋!你是神体!”  他说到最后有些咆哮意味。简-艾斯转动酒杯;抬头,向他递出淡然笑意:“所以呢帕斯卡尔,所以你能改变什么?”  “你将你的股份都卖掉了,为什么是我的错误。”  “这就是你的问题!”铂金-帕斯卡尔猛地捶桌,对眼前人怒目而视,“我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买那味传说秘药,做出这样影响生意的事情,你是失去了理智吗?你是真的……是那位查理的犬奴吗!”  他来了兴头:“我们本来可以完成一个了不起的商业!是你让加尔离开了这里!你摧毁了我们的赚钱生意!都是你!都是你简!”他越说越激动。  饮酒的手一停,茶黑色的眼瞳滑到他面上,薄唇闭合,舔掉最后的酒渍:“所以铂金,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在谴责你!我在怪罪你。”铂金-帕斯卡尔环住酒杯,腮帮咬得咯吱作响,“如果不是你突然向加尔提出那样的要求,我们的生意就不会停下,现在日进斗金的人就还是我,还是我的家族!”  仅剩冰块的酒杯再次震动,发出乒乓响声。  气氛有些忽而有些冷了。  正在调酒的侍从动作一顿,垂下头,不再看向吧台上这两位人——这仅剩的两位。  面对这份情绪,简-艾斯沉默半响,一面转动酒杯一面问:“为什么是我。”  “这不都是你的错误吗?”铂金-帕斯卡尔看着他。  对面人顺出刚溢上来的酒味,回应他的眼;还是用平淡的语气回道:“在我所知晓的,你、摩帝马、加尔,你们没有任何一位亏损了晶币,这还是我们生意开始的时候。”  “也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她花了两千亿才将整个赌场的生意全部收购。”  “请你告诉我铂金,”艾斯伸手盖住杯口,目光平静深邃,像是雄狮,“这里面有多少流入了你们的口袋,你们又花费了多少本钱?”  “其实我是不想谈论这件事情的,当初要感谢你们的信任,没有你们,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名气。”艾斯端起重新添满的酒,望着这失语的人,说出最后一句;给对方背后人听的话,“是你铂金,是你和摩帝马,以及那位加布力尔,是你们……”  “送出了我这座金山。”  :。: 小书亭 第三百八十五章 舞 这场聊天最终不欢而散。  放下酒杯,简-艾斯看着铂金-帕斯卡尔离去的背影,转而低头看向手掌,瞧着这七日维新后的新皮,五官在灯光中显得更为深邃。  “各位……”一身正装的大管家站在楼梯口处。  纷扰热闹的人声忽然被扼住;听得一道轻细的高跟鞋声,再抬头,看到其父为北境之王的年轻贵族站在楼梯口弯腰伸手,用极致的礼仪和添堵迎接某一只玉手的垂青。  纯白色的裙摆在地毯上抚出痕迹,手工工艺水准极高的蕾丝手套在璀璨灯光中迷晕人眼球。  当这只玉手停在了蒂姆-奇得塔斯的掌心的时候,安静躺在杯里的红酒被一道道嘹亮掌声震得泛起涟漪,跟着在喧闹燥热的声浪中被晃出,散发出暗色的红,被狂热贵族们的脚步践踏入地毯里。  整座大厅都被点燃了。  孤独坐在吧台的简-艾斯无声看着这位踩着阶梯往下的绝色,看着这枚被群星环绕的明月,终而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如雷鸣般的掌声愈发激烈。  她提着裙摆下楼,露出曲线完美的足,踩在松软地毯上。  她伸出手,有一头柔顺飘逸的棕发。琥珀般的眼睛盛有一池秋水,明亮又柔和,又有若有若无的笑意,使人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为其献上生命。  所有贵族的掌声都跟随消失了。只知晓看着她这张精致的面容,仿佛在欣赏一朵高高在上又温柔绽放的幽灵兰花,舍不得移开一丁点目光。    “各位。”她向台下人露出和煦优雅的笑,“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参与这场舞会,作为这个王国的公主,我要在这个薪火节感谢我的父王,感谢我的母后,更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陪伴我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  “谢谢。”安娜公主提起裙摆行礼,像是优雅的天鹅,再次引起所有人的掌声与赞美。  舞会正式开始,各式乐器和演奏者从红色帷幕后露出;指挥师轻点指挥棒,最后一次整理着装,仰头,姿势挺拔的向面前这一群乐师们做出开场手势。  曲声响,蒂姆-奇得塔斯一脸庄重的握住安娜公主的手,弯腰行礼,牵着这唯一的月亮来到大厅中心,带起第一只舞。  “艾斯!”在另一头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举手朝他示意,自己的臂弯还被一位女贵族握着,显然是要一同进入舞池跳舞的样子。  简-艾斯望着他举起酒杯,咽下有些辣的龙舌兰,并不打算参与这场群舞。  只是,他闻到一阵极为浓郁的香水味了。  “你果然在这里。”  略微沙哑魅惑的烟嗓入耳,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女人:一头漂亮的金棕色长发,尖尖的下巴却展露出一种攻击欲,抹有眼影的美眸十足妩媚,与偏瘦又立体的五官相得益彰,肩宽撑起了深黑色的一字肩礼服,将高挑身材展露出十二分模样。  外加嗓音,她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颓废慵懒的气质。  “这本来就是一场盛会,”简-艾斯看眼这一只手就能掌握的盈盈细腰,放下酒杯,抿出淡淡笑容,“好久不见了,维多利亚女士。”  “我更喜欢你称呼我为洛巴赫。”维多利亚-洛巴赫伸出一只手,直白又简洁,“现在整个大厅的人都在舞蹈了,尊敬的简先生。”  “那真是我的失礼。”桃花眸稍稍垂下,简-艾斯嘴角勾出一丝薄弧,握住这只玉手,态度大方又沉稳的看着这位女士,带着其一同往舞池走。  前奏总是平淡且舒缓,笼罩在大厅上面的水晶吊灯光彩依旧。  终而环住这只细腰,手感果然是预想中的那般出色。  “我记得我之前给予过你一张门票。”维多利亚-洛巴赫将头贴在简-艾斯耳边,“也记得我向你庄园送去过几份信封,但它们都失去踪迹了。”  “原谅我女士,这段时间太过繁忙了。”简-艾斯笑得握住她的手,跟随音乐和对方的节奏慢舞,且动作优雅,“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武士,与空闲是完全绝缘的。”  “你是在评论我的工作吗?”洛巴赫抬眸看他,读不出任何涟漪,“或是你认为我这份邀请很廉价。”  “我想你误会了。”乐器声更为悠扬,简-艾斯往前踏出一步,顶住怀中人的小脚,“我很爱诗歌,更喜欢音乐给予人的放松,至于歌剧,那是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它只存在于我见过的书里。”  握住对方的柔荑,简-艾斯扭腰将怀中人往前送出些许,并在下一道乐声来临时将对方搂回怀中——一切,恰到好处。  那是眼眸被灯光映出些许颜色了。  维多利亚-洛巴赫看着这张五官深邃的脸,看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忽而感觉腰一紧,心也跟着送出更多热量,温暖了四肢。  “你走神了,女士。”简-艾斯垂眸闻着对方身上的香味,开始引导对方的节奏。  “我喝过了许多的酒。”维多利亚-洛巴赫发出鼻音,尖尖的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闭上双眸,随着对方轻摇。  “嗯哼。”简-艾斯抽出自己的手;轻柔将其耳边的发丝整理好,又问,“昨晚的比赛好看吗?”  身体有些紧了,洛巴赫望着他不语。简-艾斯扬起嘴角,勾勒出温顺无害的弧度,仿佛慢慢察觉猎物的猫:“我拥有一双能在人群中清晰找到你的眼睛,我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我……看台上找到你了。”  话完,洛巴赫的耳廓也随之酥麻,泛起几道微弱电流,令她掌心有些细汗。  舞曲进入中段,他们开始贴得更紧,节奏亦更为缓慢。  “你这个礼拜有时间吗?”洛巴赫问,“是从中庭来的乐师和舞者,更是你的主人最喜欢的艺术。”  “我主人吗?”略有些阴柔的眸子往上掀,简-艾斯闻到了她语中的气味,“那可真是个珍贵的消息,我会将它好好记住的,谢谢你,洛巴赫。”  这远不是自己期许的答案,洛巴赫缓缓深呼吸,用抑制不住的冷意回了句不用谢。  没有硝烟的狩猎还在继续。  周边忽然有些拥挤,洛巴赫被带的紧贴住了男人的胸膛,清晰感受到了其薄薄衬衫后的肌肉,以及其内的磅礴力量。  正当她失神,简-艾斯忽而出声,语调平稳的听不出任何恶意:“我记得今天是个家族意味浓厚的节日,为什么你却独自在这里。”  “你之前的朋友呢,洛巴赫。”  脚踝扭动,他将怀中女子顺着放出,又随着乐声轻柔收回来。  “这好像不是重点,而且我们都好像是孤独的人。”洛巴赫仰头看他的眼睛半响,“有一位这样愿意为你付出的主人,是很美妙的感觉对吗?”  “好像这也不是重点。”简-艾斯轻笑了声,银色十字耳坠轻摇,吸引住了对方的目光,“每个人都要找出一个目标活着,作为她的第一骑士,我继续尽到责任。”  “那你与传闻中并不一样。”洛巴赫想要伸手推他,且在抚上其胸膛时再也用不出力。  “我从不相信流浪者和诗人的语。”简-艾斯想都未想的答,又快与旁边的舞者发生碰撞,旋即搂着洛巴赫旋转一圈,滑出几缕轻风,“我曾听闻过那座歌剧的些许消息,那确实是我所向往的。”  “那这又为什么。”洛巴赫始终看着他的眼睛。  简-艾斯微微一笑,将对方拉得与自己更近些,低头回应这双眸子说道:“因为我不想用一身的伤痕唐突了女士的邀请,那些血味,会令人不适。”  “就好比昨晚那样。”  乐声进入末尾,洛巴赫忽而与背后的一对舞者碰了下,于是脚步往前,踩上了简-艾斯的靴子。  “我很抱歉。”  她正要推开这个男人的胸膛找到重心,可这只环住自己腰的手更加的滚烫和紧,引导着她,让她将另一只足也踩了上去。  “船儿在轻飘了。”  男人独有的磁性声音响在耳侧。再之后她与其十指相握,被其完全引导着,踩着对方的脚悠悠舞蹈。  这确是极为新奇的感觉,双方间的一举一动都联系在了一起,仿佛能听清对方的心意,找到对方肢体语言的细节。  一曲罢。  洛巴赫已感觉到那阵最深的灼热了。  “很高兴能与你共舞,洛巴赫。”简-艾斯平静看着她,漆黑的瞳清晰倒映出对方神情。  新的舞即将继续,整个大厅泛起喧闹,朝着最前头那位殿下送去最诚挚的祝福。  相握在一起的指缓缓抽开,洛巴赫吸气吸到锁骨明显,终而忍住某种颤,向面前的男人出声:“你现在有时间吗?”  她承认,她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 小书亭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人心博弈 月已摆脱了乌云。 在某个极为安静的角落,维多利亚-洛巴赫已不知是第几次看向旁边这双眼。 “所以这个城市还有这么多吸引人的地方?” 简-艾斯眼中带笑的摇晃酒杯,耸耸肩,表达自己的情绪,“看来我有必要去欣赏一下歌剧,再和他们一起去看看那几片平原的风景才行。” “你确实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维多利亚-洛巴赫听声一笑,是大方且不做作的妩媚,“这里面有几家是我家族的产业,一般的时候,它并不会向外人打开大门。” “嗯哼。”简-艾斯轻轻摩挲手指,回应对方的眼眸,“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洛巴赫,按照我之前所听的;你表哥确实有过人之处。” “这是他的工作。”维多利亚-洛巴赫喝了口红酒,烛光就装在她的眼瞳里,“他最善于利用身上这层皮找到即刻利益。” “这听起来十分有趣。”简-艾斯放下酒杯,用手帕抹去嘴边的一点酒渍,“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找个时间会面。” “就在这个周末。”维多利亚-洛巴赫找到他的眼睛,手指一根根搭在对方手背上,“真正的绅士不会拒绝同一个女人三次。” “我更不会如此。”简-艾斯举起酒杯,与对方轻轻一碰;品着这股微微有些涩的口感,被逐步蚕食了理智和教养。 维多利亚-洛巴赫反射性的用尾指划了下高脚杯,再举杯,杯中酒于光里愈显红艳。 气氛忽而有些旖旎,维多利亚-洛巴赫看着他,撩开锁骨上的黑色丝巾,大胆往后扩肩,露出更为丰润的曲线,带着女人独有的幽香,向男人展示这份资本。 欲望在叩门,桃花眸底的光汹涌。 要开始了。他闻着洛巴赫身上这股情动的气味,食指抬起,找到对方的手;轻轻摩挲上去,开始一场暧昧至极的小游戏。 火在愈燃愈烈,一道醉醺醺的人影陡然间闯入其内,打断了二人。 “女士,您的朋友喝醉了。” 意识完全模糊的卡瑟娜无力趴软在维多利亚-洛巴赫身边。再抬头,仆人脸颊上有口红印,且耳根也是十足红润的样子。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氛顷刻消散,简-艾斯挺直背脊整理着装,将刚才弄乱的袖扣重新戴上。 “简爵士。”此时奇得塔斯的大管家也走了过来,瞧瞧这个私密的角落,向他出声邀请道,“我主人正在呼唤您的名字,现在轮到你去行礼了。” “我知道了。”简-艾斯点点头,向身旁这位沉默的女人微笑颔首,用轻柔的话缓解对方的情绪,“我们这个周末再见了,我会期待那次会面的。” “我也一样。”维多利亚-洛巴赫深吸了口气。 简-艾斯起身跟随管家离开,此刻的乐曲节奏有些欢快,正在舞池内起舞的男男女女好似一朵朵颜色各异的鲜花,旋转出各自的芬芳和美。 简-艾斯仅用片刻就找到满脸笑容的内史密斯,再看眼其怀里的女伴,抬手对大管家示意,走到了小伙伴身前,露出无可挑剔的笑:“看来这真是一场精彩的舞会,内史密斯。” “谁说不是呢。”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耸耸肩,介绍起怀中女伴。 简-艾斯简短的听,最后向这对舞者表达祝福,继续随管家前往了大厅最前方。 响在耳边的音乐愈发清晰,他已能听见许多虔诚至极的问候与祝福,以及些许声调很低的,正在磋商的对话。 终于见到这个正在发光的人。 大管家重新在主人身边站定,仰起头,旁边侍从旋即用嘹亮的声音喊道,“简-艾斯,帝国骑士。” 正在相互交谈的贵族们闻声转头。顶着一头圆寸的少年拉了下暗紫色丝绸马甲,腰背挺直,步伐沉稳显露出自信。 “艾斯。”站在安娜公主身边的奇得塔斯招了招手。 于是在众人的惊讶之中,简-艾斯来到好似明月般的安娜公主身前,微微屈膝,用教科书般的姿势完成骑士礼:“您好,尊敬的公主殿下,很荣幸能得到您的邀请,也很荣幸能参与这场舞会。” ddxs.com “薪火节安康,我的殿下。” “无需多礼,简爵士。” 极为柔和的声音响在头上,像是一场划开云层的春雨,落在这位骑士的心田,滴出圈圈涟漪。 众人都在观看,简-艾斯抬起头,从戒指内取出两份精心包装的礼盒,背脊挺拔的向眼前人呈上。 “再次感谢殿下您能在这样美妙的夜晚邀请我。”他看着这张好似白玉雕琢的脸,嗓音沉静,宠辱不惊,“这是我与我朋友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为您准备的一丁点礼物,还请殿下收下这份祝福。” “谢谢你,简爵士,也谢谢你的朋友。” 侍从将礼物接过。雷利-伊丽莎白-安娜向这位骑士颔首,又不知怎的露出微笑,点亮了整个舞台。 简-艾斯亦望着她,最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干咳了声。 流淌在二人间的乐声更为柔和了,知晓事端的奇得塔斯倒是一脸不在意,可周边这些有名有势的贵族,思绪却活络了起来。 殿下认识他吗? 很多人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被这信息量极大的猜测搅乱心神。 难道是在这间学院?那也不可能呐,没有人能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靠近那座庄园,如果是在王都的舞会上露过面,那肯定会给人留下印象的。 或许……这与那位加尔有关…… 不远处,一位衣着饰品极为华贵繁多的年轻贵族默默打量这幅场景,再望眼身旁同伴;开口道:“你与安娜殿下私底下接触过很多次,在她的庄园里见到过这个人么?” “没有,但是有一天我遇见了加尔-克里曼沙。”同伴摇摇头,习惯性的抿出一个温柔的弧,配上这双勾人的丹凤眼,时刻都在散发着该死的魅力。 “哪一天?”王都而来的继承者停住酒杯摇晃,片刻后,勾勒出微不可查的轻笑。 “查理的人今晚也来了。”气质偏暖又长相俊逸的男人顺带提了声,眼里始终只有公主殿下,且目光温柔到令人有种不适感。 “那倒还有些热闹了。”这位继承者举杯,淡淡勾唇。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某个贵族圈也在交头接耳,各自交换着情报。 “能以骑士身份得到公主殿下的邀请,不会是他头上那位查理……真花费了四千亿来打造这个武者吧?” “加上这段时间的武技市场消息,我认为这极有可能。” 一位挂着珍珠项链的贵族接上话,甚至已在将这段时日的消息全部联系起来,开始谱写等会与简爵士见面的台词。 “帕尼,我听闻你好像与他还有一门生意。” 另一位偏胖的贵族转动扳指,看向旁边这络腮胡旺盛的男人。 “确实如此。”帕尼轻轻颔首,始终观察那头的一举一动,“这件事情是由加尔-克里曼沙为我牵头搭线,涉及的金额不大,才几千枚红晶而已。” “能够为我们引荐一下吗?也许我们可以让这份蛋糕做得更诱人呢。”最先说话的人端着酒杯靠近一点,无声点燃了某种气氛,使整个圈都在以帕尼为中心汇聚,卷起愈发汹涌的暗流。 另一头的猜测也还在继续。守在这里的贵族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二人相视而笑;且眼神无声交流的场景,越琢磨越觉得不大正常。 “这是棋盘吗?简爵士。”安娜公主忽而看到了那个礼盒上的英文字,随即移开了目光。 “确实如此。”简-艾斯点点头,又在这双如水秋眸中拘束的缩起肩,好似还沉浸在之前那段不好意思里。 安娜公主笑得愈发明亮了,不在意周边人的持续惊讶,问道:“那你的棋艺怎么样?” “我……”简-艾斯抿起唇,实话实说,“从上周才开始研究。” “是吗?”安娜公主忍不住抿出酒窝,被这个喜感十足的骑士弄红了脸颊,是心情极为不错的样子,“那你先退下吧,我可爱的骑士先生。” “好的。”简-艾斯弯腰行礼,松垮下肩,埋着头长呼口气,好似接收了什么奖赏。 而这一幕,恰到好处的进入了安娜公主的视野中,使她又多望了眼这位不一样的骑士。 一支舞曲结束,由于像简爵士这般头衔的贵族属实少见,依照舞会的等级制度来讲,他确实是最后一位向公主殿下表达祝福的人。 所以他刚转身,周围的年轻贵族们便开始朝着台上的明月走去,用各自的脚步和勾心斗角想要成为第二位与公主殿下共舞的男人。一时间暗潮涌动,无形的硝烟弥漫并摩擦出火花来。 这是权力场的拼比,在其内逆流的小小骑士低头摸摸鼻,藏起眼底的幽色。 “简。”一道声音忽然唤醒他。抬头,原是生得绿色眼眸的乌迪-亚摩斯。 “你原来在这里。”简-艾斯笑着握住他的手掌,“与公主殿下请安了吗?我亲爱的乌迪。” “这是当然的。”乌迪-亚摩斯笑得温文尔雅,一头金色卷发在灯光中熠熠生辉,“很感谢你这一次的帮助,我会记住这份人情。” “不,乌迪,这是同学间理当有的相互帮助。”简-艾斯回应微笑,不露声色的品出对方的细微动作,便识趣地接着道,“内史密斯还在那边等我,所以……我先告辞了。” “噢,那我也不多打扰了。”乌迪-亚摩斯点点头,向公主殿下的方向走去。 这片场地有些空旷了,简-艾斯看着亚摩斯的背影涌入人圈,回过头,对上一双写有戏谑的眸子。 “好久不见了,神体先生。”斯托-纳纳优雅行礼,一身颜色鲜艳的吟游诗人礼服,配上遮住点松软卷发的小礼帽,确是一位灵动乖巧的小正太。 简-艾斯停顿片刻,才点点头,用平常语气回礼:“好久不见了,斯托-纳纳。” “你没有邀请公主殿下一起舞蹈么?”斯托-纳纳显然很有时间,一脸玩味地盯住这张脸颊,“刚才可是个大好机会,说不定,那位殿下就对你印象深刻了呢。” “不不不,我想殿下应该会很忙,所以就不打扰了。”简-艾斯歪头耸肩,依旧滴水不漏。 “噢~”斯托-纳纳点头,向旁边仆人打个响指,取来一支调味酒递给艾斯。 对于他这模样,简-艾斯给予了十足耐心。 双方碰杯,足足矮了对方两个头的斯托-纳纳踮脚往上看,看对方这张磨出棱角和个性的脸,啧啧了两声。 “还有其他的事吗?”简-艾斯放回空杯,跳过这个矮子看向后方。 “确实有点事情找你,队长先生。”斯托-纳纳往前靠近些,打出个哈欠,揉揉眼睛道,“我十分喜欢迪,你能拉我进入查理战队吗?” “不好意思,我能用的名额已经满了。”简-艾斯回道。 “是吗?”斯托-纳纳转动眼珠子,滑出更多的戏谑,“那位废物一般的扇子先生确实让我印象深刻,而且我还记得……另一位长枪先生好像看不上你吧?要不这样也行,你把你的名额让出来,这不就大家都满意了嘛。” “你是喝醉了吗?”简-艾斯脸色平静。 “嘻嘻,我也是实话实说啦。”斯托-纳纳双臂抱膀靠近些,仰头看向对方,笑容更为灵动,“还记得上一次你在武道馆说过的话吗?我已经打到第七名了哟,可能下下个礼拜……”他咧开嘴,露出白牙,“我就可以与你进行第一次较量了呢。” “这可真让人激动呀。”他想得踮脚跳了下,是逐步激动的样子,“还有迪也来到了第五名,噢天哪……到时候我应该他多少钱买赢才好。” 简-艾斯沉静地听完,收缩胸腔呼出点酒气,迈步就要离开。 “别走呀,沽名钓誉先生。” 背后的音带有点阴暗,回头,是小男孩笑得略微狰狞的脸,“你从迪身上抢走 的东西、依托这张脸得来的资源,还有所谓天赋骗来的赞助和人脉,马上就都要归还给迪了哦。” 漆黑的瞳顷刻幽静,简-艾斯抿住削薄的唇,最后微微一笑,转身,来到这个小正太面前蹲下,伸手,并在对方的侧身中继续伸手,终而触碰到眼前这布料;将其胸口的饰品戴正,用极为平和的语,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讲:“我等你们来拿,小矮子。” 他轻轻拍了下对方起身。 斯托-纳纳的心在这一刻凹陷了,一双大眼睛扩张,收敛了所有伪装,仰头看着这个人,笑容怖人的点头答应:“那我们在那一天见了,大个子先生。” “好。”简-艾斯最后看一眼他。 一只手掌正好拍上肩头,化解了诡异的气氛。 “嘿,简。” “嘿,切尔西,你就叫我艾斯吧。” “那你也应当称呼我为阿含图。”切尔西-阿含图笑眯眯的收回手,看眼消失在人群中的小身影,“那位是你的同学吗?” “哦不,他是92届的学生,我们只是亲切的聊了会。”简-艾斯从侍从那儿取来红酒,向对方举杯。 “原来是这样。”切尔西-阿含图举杯回应,然后抹去嘴边酒渍,与简-艾斯一同后退点,给这些要进入舞池的贵族们让路。 “你现在是贵族了吗?”他问。 “是的,我主人在前段时间赐予了我骑士头衔。” “噢。”切尔西-阿含图点点头,做工考究的服饰又不失低调,“我这段时间忙于处理南方的生意,近期才回了学院。” “我看到你的邀请了。”他看向艾斯,“只能说是在不好意思,一直拖到现在才回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这段时间也很忙。”简-艾斯摇摇头,问,“对了,你不需要上课吗?” “不,我并不需要做这一些。”切尔西-阿含图淡笑回应,“我来到这座城市只是为了调理身体,我得了败血病,医生建议我在这座学院静养。” “噢……”简-艾斯慢慢皱眉,嘴角下弯表达歉意。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切尔西-阿含图对此显得十分平常,“依靠那座练气塔,我的病情好转了许多。” “练气塔?”简- 艾斯沉吟片刻。酒杯摇晃出点点水渍,“你的意思是那座塔有治疗功效吗?” “嗯哼。”切尔西-阿含图递出杯与他碰了下,“这并不是什么私密的事,那株神药帮助了绝大多数的贵族摆脱病魔,也因此得到了许多资助。” “其中就包括我们家族。”切尔西幽默补充一句。 简-艾斯听得入神,最后摇摇脑袋,笑道:“我倒是不知晓这件事,但是神药,应当效果极佳吧。” “祝您早日得到健康,我亲爱的朋友。” “这是当然的。”切尔西-阿含图放下空酒杯,看看正在舞池中心起舞的公主殿下,还是补充道,“安娜殿下也会一年过来几次。” “。”简-艾斯静静咀嚼这句话里的信息,端起酒抿一口,用舌根感受红酒的香醇。 一时间有些安静,切尔西-阿含图安静等待简-艾斯回过神来,才笑容温和地说道:“有关于我那几位叔叔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对你的评价极高,在家族宴会上也多次提起了你。” “谢谢了。”切尔西-阿含图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背。 “这不算什么。”简-艾斯笑得温顺,“你与克里曼沙是朋友,我理当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对了,他们的牧场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我没有过多了解,只是点小生意。”切尔西-阿含图接过侍从递来的酒,收回思绪,“整个家族都在一起过薪火节,过几天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不不,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你了。”简-艾斯表现坦荡,又举杯,向对方递去微笑,“我相信你也相信克里曼沙,对于我来说,这只是应当做到的一点帮助。” “谢谢你,艾斯。” 双方再次碰杯,切尔西-阿含图酝酿了会儿出声,嘴角始终有温和的弧,“我之前听克里曼沙说你缺少一位好的贸易官,我身边恰好就有这样一位朋友,需要我为你引荐吗?” “噢……”简-艾斯故作惊喜地张大眼睛,再握了下对方臂弯,表达自身情绪,“这可真是太感谢了,阿含图,我,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这份谢意。” “那就麻烦你再发一封邀请函到我庄园。”切尔西-阿含图幽默地眨眨眼睛,谈吐显露的涵养极高,“我近期可不会离开。” “哦天哪,”简-艾斯笑容和煦地张开双臂,“这是当然的了阿含图,我发誓我会用珍藏的美酒来招待你和你的朋友,也会尽全力为你们带来一场难忘的宴会。” “我对此表示期待。”切尔西-阿含图笑的点头,正要出声告退。 一支舞跳完的内史密斯来到了他们身边,向简-艾斯送上个大大的笑脸。 于是,简-艾斯拍拍小伙伴的肩,开始给其增加曝光度:“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学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这位是切尔西-阿含图,也是这间学院的学生。” “你好。”切尔西-阿含图微笑点头,举起酒杯示意。 内史密斯跟着从侍从那取了支酒举杯,默不作声的将杯中酒喝完,往后靠在了艾斯的肩膀边。 切尔西-阿含图看眼他的脸,而后向简-艾斯微笑颔首,转身离开了这里。 对方的背影已经消失。简-艾斯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内史密斯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随即转头,向明显不大对劲的小伙伴问:“你认识他吗?” “啊,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愣愣回头,看着艾斯半响,终而拭去额头上的汗,说道,“他可是切尔西家族的首席继承者,阿鲁加通……就是他们家的领地。” 声落,简-艾斯的眉慢慢紧蹙,立即问:“就是被誉为‘南方王都’的城市?” “对。”内史密斯狠狠点头,再挠了下脑袋,“他绝对认出我了,我的家族就在阿鲁加通旁边,依靠他们的生意存活。” “而你……”他神情有些复杂的看向艾斯,进而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些大人物的啊,我刚才好像听见他说他要去你的庄园做客,这真是太惊人了艾斯。” “只是朋友介绍的而已。” 慢慢顺出口气,简-艾斯已整理好了情绪,端起酒杯,将最后一口干红饮尽。 第三百八十七章 说鬼话 指尖落,阳台唯一的装饰物蔷薇的叶又蜷缩起来消失在黑暗里,如明镜般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星点,黑夜就此更深。 “这就是与安娜殿下共舞的滋味吗?” 一曲落,无论是衣着还是相貌都极为出众的年轻贵族微微一笑,一双丹凤眼好似装着千万种柔,比水晶吊灯的光更使人温暖,“我感觉我现在可以即可去见神明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着调,雨果。”安娜公主抿出柔弧。 “我确保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尊敬的殿下。”年轻贵族捧住安娜公主的手低头一吻,嗓音醇厚,仿佛夜里的莺。 “谢谢你的赞美。”安娜公主收回手,又想起对方在这段时间里的陪伴;声音更为柔和,“也谢谢你的付出,如果你明天有事就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一直在这里。” “不,公主殿下,这并不算些什么。”雨果摇摇头,眼里的深情已藏不住,好似从诗歌中走出来的男主人公那般完美,“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为你做的,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殿下,我对此梦寐以求。” 他说着躬身出一记优雅的礼,藏起恰到好处的忧伤,并极为识趣地离开了。 新的舞又要继续了。 安娜看着雨果离去的方向,不由回忆起昨夜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幕,于是对这些正在向自己展露羽毛的孔雀没了兴致,转过身,将手掌搭在了奇得塔斯的臂弯,往舞池另一头走。 趁着转身这机会,蒂姆-奇得塔斯在安娜殿下耳边低语:“殿下,王都还有几位贵族想与你交谈,你要见他们吗?” “算了吧,我有些累了。”安娜摇摇头,稍稍加快脚步,“就在那个通风的座位,给我准备一杯果汁。” “我知道了。”蒂姆-奇得塔斯看了眼大管家,陪着公主在静谧角落坐下,接过仆人递来的杯,顺带望眼旁边阳台;动作便停住了。 “怎么了?”安娜接过果汁,顺着其目光往那边看,也逐渐停住了言语。 这是一幅略显孤独的油画:夜风里,他背对的靠在栏杆边,长腿叠着有几分松闲散漫,骨节分明的手掌夹着一根烟,狭长阴柔的桃花眸更是整幅画的灵魂——于月光中,溢出令人难忘的颜色。 “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艾斯。” 站在旁边的摩帝马-里塔二世伸手拍上栏杆,仰头望着天上月,语中尽是叹息,“我到现在还在后悔,当初我要是在那个女人面前强势一点,更坚守住,我们也不会失去这样的机遇。” “这真是让人感到挫败的。” 他抿紧唇,瘦到颧骨突出的脸肤色极白,只是眉宇间有团黑气,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我认为这个提议并不大好。”简-艾斯抽了口烟,肺部挤压地细细品,再抬头,十字耳坠一阵摇晃。 “为什么不可以。”摩帝马-里塔二世问。 “因为……”简-艾斯稍稍沉默,用低哑的语说,“你要相信我摩帝马,你要相信我是十分珍惜与你们之间的友情的,只是我已然签订了契约,有许多事情,不再像之前那般简单。” “噢不。”摩帝马-里塔二世摇摇头,端起自己放在栏杆上酒,一面品尝,一面思索地答,“我说过我与铂金以及加布力尔都会为你承担这份后果,这很简单艾斯,你只需要宣布你不再参与那个赌场的拳赛,至于那些欠款我们可以按照市面溢价百分之十五支付给查理,而且是现款。”他最后这个词咬得很清晰。 “现款?”简-艾斯望着他的眼眸,然后低头抿嘴,用带有些许笑意的语问,“这可是个不小的数字,是不是有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 “你应当知道。” 看到阳台外那个人入场造成的动静,摩帝马-里塔二世高举手臂向其招了招,又看眼面色平淡走来的铂金-帕斯卡尔,继续侧头对旁边人说,“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简,除了之前已经与你谈过的加布力尔,我们整个的联盟都已摆在你面前,让你清楚我们的力量。” 他拍拍简-艾斯的手背,震落几片烟灰下来。 “艾斯。”铂金-帕斯卡尔朝着这边走并露出笑,好似之前喝醉的人根本不是他,“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我就知道……”他拍了拍简-艾斯的肩,“你不会抛弃我们的友谊的。” “哦对了,我还要为之前的争吵向你说声抱歉。”铂金-帕斯卡尔弯腰向他行礼,致以诚恳的歉意。 “那倒不用。”简-艾斯有点烦躁这些试探,点点烟灰,最后抽一口香烟,呼着浓雾将脸颊遮掩得朦胧。 “看呐,我在这片阳台发现了什么。” 一道笑意浓郁的声音闯入;几名侍卫将阳台封锁,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生得蒜头鼻,还有些雀斑。 查理-詹姆斯。 简-艾斯终于见到了真人。 “嘿,詹姆斯。”铂金-帕斯卡尔两人向这位熊腰虎背的高个送上问候,四下分散来,为其让出前进的路。 “噢……”穿着紧身礼服的查理-詹姆斯动作有些不雅的挠了挠胯部,再歪头好好看着面前这小有名气的骑士,伸手,咧出豪迈爽利的笑,“你好啊简-艾斯,相信你应该听说过我了,”他淡笑点点脑门,“我的名字叫查理-詹姆斯,正是你那位主人的,表哥。” “哈哈哈哈。” 他拍拍这个相貌阴柔人儿的肩;没有想象中的瘦弱感。 “你好,查理阁下。”简-艾斯反应平淡的点头,伸手与之相握。 “叫我詹姆斯就好了。”查理-詹姆斯捏了下再松手,然后从侍卫手里接过雪茄盒,取出一支给了自己,把剩余的停在简-艾斯了前面。 “对它很熟悉吧。”他看着艾斯的眼问。 简-艾斯顺出胸内浊气,伸手接过雪茄盒,用指尖摩挲其上的家族标识;取出一支,简单干脆的咬开了茄头。 “噢该死的,这可真是粗鲁啊。” 这一幕无疑惹得查理-詹姆斯哈哈大笑,夹着雪茄看向旁边,使摩帝马二人也扯开了嘴角,总之就是跟着大笑了起来。 阳台的风一时间有些热闹了。 唯一面色平静的人吐掉烟丝,自顾自地将这黑色雪茄点燃,未有丝毫分享的意思。 于是摩帝马与铂金的表情有些僵,再扯了扯嘴,笑声断断续续的断了。 “你们之前谈的怎么样了?”查理-詹姆斯压根不在乎这些,仅盯着眼前人,咬着雪茄的嘴张开,飘出道道蓝烟来。 “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很感谢你的邀请。”简-艾斯抬头回应,夹着雪茄慢慢转动着。 “那你的答案是?”查理-詹姆斯的目光闪闪,取下嘴里的雪茄,笑容有些收敛。 风儿忽而有些凝滞,三对目光打在身上, 简-艾斯依旧平静的低头点点烟灰;出声,仿佛无形的手捏住对面三人的心: “我拒绝。” 查理-詹姆斯开始吸气,不自主的皱眉,又在伸出手时停住,化为霸气至极的笑。 “把本票给我。”他打个响指,当着另外两位的面在这张薄薄的纸上写零。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铂金与摩帝马的目光控制不住的闪动;属摩帝马最快反应过来,转头看眼还是平静无声的艾斯,思绪开始流转。 “我昨晚见到了你的朋友克里曼沙,我们聊了许久,这让我对你的感官极佳。” 足有三千亿数额的本票好似第二道月光般明亮。查理-詹姆斯抬头,对眼前人露出轻笑,“也许我还没有好好介绍过我自己,毕竟米尔顿近期不大喜欢我,可能说了些不好的事。” “那就让我来亲自澄清吧。”他夹着本票递给对方,仿佛递出的是一张餐巾纸,“我目前是查理家族的第一继承人,查理-佛能是我父亲,整个查理的五分之三都属于我们,我妹妹只占取其中一份,而且这段时间做得很好,这是我必须说的实话。” “然后呢,我的产业目前正朝着军火和制造业转型,顺带一提,查理银行也是我父亲名下的产业,本质上也就是我的。” 他将本票往前招了招,盯着这双桃花眸子,“所以我不需要向米尔顿那样分批支付,也不需要通过贷款等手段收拢资金为你购买武技,我父亲的那座藏书阁里任何传说武技都应有尽有,也无需依靠这些小手段来回本。” “更可况她现在已经很焦头烂额了。”查理-詹姆斯稍微想了想,弯下了嘴角,再次将注意力放回了生意上。 “我这个人看待事情很简单的。” 他侧头看向旁边这两位,对他们笑了会,“我很乐意分享:铂金、摩帝马、加布力尔,你们都能拿到百分之五的股份,而且并不需要他们投入本钱和精力,坐着收钱,作为本次牵桥搭线的酬劳。” “噢……”摩帝马-里塔二世立即微笑,张开双臂表达自身的感激,“你真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啊,詹姆斯。” “我只是按照约定行事。”詹姆斯抬手止住了铂金要表露的情绪,看向始终未出声的艾斯,停顿了会,夹着本票的手指再次一挪,“至于你简,这三千亿是我支付给你第一笔资金,你可以用它解除与米尔顿的契约,剩余的用来买下她为你提供的武技和团队,如果不可以,你就随便付个百八十亿挽回名声,我会让专人全权配合你,让你保留现在的名誉,之后的金额全由你自己支配。” “然后,光明正大的为我工作吧。” 他将本票拍在了简-艾斯胸前。 铂金-帕斯卡尔很难移开目光,刻意端着的脸泛起青白色,眼角不受控制的抖着,仿佛要将还未出声的人盯住一个窟窿。 这确实是难以置信的。普通二流家族的产业总和加起来大体也就是这个数,而且能拿出这样的现款,换做这场舞会内的任何一个人,大都无法拒绝,或是深思熟虑吧。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公主殿下。 思绪又转动几圈,摩帝马收回放在铂金脸上的目光,又不露声色的看眼始终波澜不惊的受恩赐者;深呼吸几次,忽而睫毛一颤,想明白了其中的人事。 他……是拿这个幸运儿作为那件生意的跳板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摩帝马微微眯起眼睛,从心底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嫉妒。 好想……毁掉啊。 摩帝马-里塔二世最后看眼这个神体,闭上眼眸,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众人的思潮如何翻滚简-艾斯并不清楚。 他只是安静看着面前这张本票,终而抿住唇,有些劳累的捏了捏眉心,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您还是先将这些条件收起来吧。” “啊。”查理-詹姆斯慢慢点头,却未有将本票收回,而是当着其余两位二流继承者的面,将其慢慢对折成小方块,放入了简-艾斯马甲的内兜,并拍了拍其胸膛。 “我只会在这里一晚上。”他挪开了视线,向阳台外那一桌的人儿招手行礼,跟着整理好着装,一面往外走,一面留下平淡的语句,“如果在我回到王都之前银行那边传来了消息,我就知道我多了一位可靠的下属与朋友,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我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守在阳台边的侍卫们躬身行礼,查理-詹姆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安娜殿下的休息区,留给简-艾斯一个自信又豪放的背影。 那头的交谈声被隔绝在风外,摩帝马-里塔二世与铂金-帕斯卡尔最后看眼这个固执的人,转身,跟上了查理阁下的步伐。 阳台上的人又收下孤独。烟蒂有些烫手,他将其甩向栏杆外,看着这道红亮的火星熄灭,双手插兜,挺直了自己的腰背。 他忽而感觉到一丁点目光,于是转动漆黑的瞳,恰好与那头人群中的美眸接触片刻;面无表情地收了回来。 而这,亦然加重了她的印象。 “夜安,我尊敬的殿下。” 查理-詹姆斯坐上对面的沙发,向蒂姆-奇得塔斯点点头,端起侍从递来的酒。 安娜将视线收回,向对方柔柔一笑:“节日快乐,查理爵士。” “感谢殿下您的祝福,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新一轮的交谈开始。作为本场舞会最引人注目的人之一,简-艾斯能够享受到的清净也并没有多少。他刚刚收起雪茄盒,一个算是熟识的人就走到了眼前,朝他微微一笑。 “节日快乐,简爵士。” “你也是一样,英格索尔阁下。” 千篇一律的寒暄套路结束。英格索尔-克劳德收回自己的手,笑着望向对方说道:“你出席的那家‘帝国的剑’武器店如今的生意极为不错,他们即将拍卖的绝对圣器,你有兴趣吗?” “噢,那可真是我的荣幸。”简-艾斯点点头,用温雅地语调回应,“绝对圣器是所有武士都梦寐以求的,我想我也不能够拒绝,如果条件允许,我当然会参与其中。” “呵呵。”又是这样熟悉的废话,英格索尔-克劳德举起酒杯,问道。“那你现在确认了自己的武器风格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还处于探索阶段吧。” 简-艾斯认真的想了想,抿一口酒,说出了实情。“毕竟我才刚开始正式接触武道训练,所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呵,呵呵。”英格索尔-克劳德笑得脸颊有些僵,晃匀杯中红酒,终于揭露目地,“‘帝国的剑’放出来的这一批绝对圣器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如果可以的话……我期望能够与你展开一些合作,你觉得如何呢。” “噢?”简-艾斯轻轻挑眉。 英格索尔-克劳德正要赓续出声,终于找到这边的内史密斯朝着艾斯摆手,快步来到对方身边站立。 “这位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决心不丢掉礼貌。 “这位是与我一个战队的同学,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简-艾斯简短介绍双方,主动接上刚才的话题,“你刚才所说的合作是什么?英格索尔阁下。”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看看内史密斯,摊开来讲道,“实不相瞒简爵士,我看中了那批绝对圣器里的一件增幅宝器,不过我儿子如今还未到正统学习巫术的年纪,而拍卖这件宝器所需要的资金又有些多,所以……” “所以你想要与我们合作?”简-艾斯接上话,把“我们”这个单词念得极为清晰。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英格索尔-克劳德点点头,向内史密斯举起了酒杯。 “我能知道它的具体功效吗?”简-艾斯拿出之前的雪茄盒;一人递上一根。 一旁的仆人熟练将雪茄剪开,英格索尔-克劳德接过雪茄衔住,又无意间看见了其上标志,旋即脸皮一颤,用笑声掩饰起来:“这是当然了简先生,我想要的那件宝器名叫‘精神之戒’,它是一枚圣级一星的巫师宝器,它所拥有的绝对属性是牢固,顾名思义,它能够稳固并且提升使用者的精神属性。” “而且它能强化你的三魂,简先生。”眼见对方的神情瞬间平静,他立即出声补充,且态度十分亲和,“作为一件防御类型宝器,它足以抵挡大多数的精神攻击,还能巩固你门里的世界,还能够帮助你更快进入入定状态,以及……” 英格索尔-克劳德陆陆续续倒出其数十种详细功效。简-艾斯保持神情不变,听着脑海里的童音,举杯喝了口酒,慢慢摇头道:“对不起英格索尔先生,我对于这件巫师宝器没有任何兴趣,可能它比较适合你那位年幼的儿子,我祝你拍卖成功。” “等等。”见到他转身,英格索尔-克劳德终而有些端不住了,“等等简先生,我知道这个提议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 “你能再花一点时间听我说说吗?我会记住这份人情。” “那好吧,在这杯酒喝完之前,我想我还是有时间的。”艾斯回头看向这张认真的脸,演技逼真,得到某个财迷的点赞。 “我会按照银行利息向你们借款。”英格索尔-克劳德盯住他,眼里有沉静的光,“而且这件宝器我会无偿借给你半年。” “三年。” “两年。” “三年。” “两年半。” “三,” “噢好吧,三年就三年。”英格索尔-克劳德无奈点头,将真实情绪藏好。 简-艾斯亦是微微一笑,看眼一脸懵的内史密斯,拍拍其肩膀,示意其再去跳一支舞。 “那我该为你做什么呢,尊敬的英格索尔阁下。”他放下空酒杯,被越过阳台的夜风吹眯了眼。 “大概这个数字。”英格索尔-克劳德举起两根手指,“二十年内还清,而且我还希望你们能够代替我参加那场拍卖会,让那个该死的森伯格收起念头。” 无错小说网 “那太复杂了,英格索尔先生。”简-艾斯平静回应,“干脆这样吧,我会尽力促成这件交易,并让我主人查理-米尔顿派人与你交谈,你觉得如何呢?”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简先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简-艾斯面含笑意的看着他的表演。 双方都默契沉默半响。英格索尔-克劳德忍住喉咙管里的脏话,扯出笑容,向这个贪婪的人儿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在英格利海峡有一批动物类药材快要腐烂了,你觉得我将它打包处理掉怎么样?” “快腐烂了吗?”简-艾斯严肃点头,再砸了下舌,无奈道,“像这样的药材运送起来是很麻烦的,要不将它折……” “那就直接送给你们吧。”英格索尔-克劳德捏住高脚杯,手掌有些颤。 “这样吗……”简-艾斯面色愁苦地叹了口气,看眼对面这嘴唇有些发白的人,语调沉静地说道,“那我就努力试一试吧,不过那些药材都烂成什么样子了呢?” “最低也是铂金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再次刷新了对这位神体的认知。 “这样吗……” 某一道目光中的笑意愈发浓厚了。简-艾斯保持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用舍生取义的沉重语调,喃喃说,“那就明天送到我庄园吧,毕竟我是神体,应该能够抵挡这些腐烂药材的副作用吧。” “哎……”他再次叹息,从侍从那儿取下一支酒,向完全说不出话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完成我对你的承诺的。” “呵,呵呵。”英格索尔-克劳德此刻只想离去。 而坐在某个角落的公主,也抿住笑的收回了目光,佯装整理裙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局 有些钱是极为烫手的。 从自家庄园驶来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碎石路边。车夫技术娴熟地收起鞭子兜进腰袋里,擦拭下油亮的辕座,往后一躺,在虫儿的歌声里等待主人。 “确定不在这里睡吗?我的城堡有一百多个房间,还有许多新到的女仆。”蒂姆-奇得塔斯一路将二人送到城堡前院。仅是看他面上的潮红,就已知酒精为此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我确实有事。”简-艾斯无奈耸肩,伸手止住这走路都有些打飘的人,额头与鼻梁被对方身后的灯光罩住,愈发突显这双眸子的阴柔。 “什么事?”蒂姆-奇得塔斯皱起眉,抬手摆摆,回应了大管家的催促。 “只是一些必须的修炼,奇得塔斯。你喝的太多了,舞会里还有许多客人等你。”简-艾斯找出一支烟衔住;呼出浓郁的雾来。 “他们不算什么。”蒂姆-奇得塔斯直接甩了下头,眼睛吊着看住艾斯,伸手点点对方,露出酒味很浓的笑,“你知道吗艾斯,我看见你和那个詹姆斯在一起聊天了,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伙计,他们之间的事情有些绕,你最好别掺和在里面。” “我知道。”简-艾斯点点烟灰,望眼向奇得塔斯走来的大管家,于是拍了拍奇得塔斯的肩膀,“回去吧,我的马车已经在那边等我,很高兴你今晚的招待,这是一场令人难忘的舞会。” “这本就是我的初衷。”蒂姆-奇得塔斯弹了下舌,笑得有些闷骚,是平时少有的神情与动作。 “对了奥克斯拉德,你也和他一起回去吗?”蒂姆-奇得塔斯打出一个酒嗝,看向始终未出声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眼神有些飘忽地讲,“你,你之前那个舞伴呢?” “她还在舞会里。”内史密斯挠挠头,偷看了眼艾斯。 “那你这样子太不够绅士了。”蒂姆-奇得塔斯责怪地瞪他一眼,转过头,忽而捕捉到了某个坏心情的人影,登时眉头紧皱的看向不远处的路灯,抬手向刚到自己身旁的大管家比划了下。 他的动作无疑惹来了简与奥克斯拉德的注意——一同侧头,在看清楚所来之人后,各自露出了各自的表情。 “是你。”蒂姆-奇得塔斯挣开侍从的搀扶,两步走到对方身前,一阵上下查看,“还没滚吗?” “我在等待我的朋友。”李-曼特望着他的眼反驳道,“还有我的名字叫李-曼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蒂姆-奇得塔斯冷冷笑了笑,看着这个衣着还算过得去的人,发现了其额头上的十字纹身,于是问,“早先就听说你为了救霍勒斯断了一半的根骨,现在还没好么?” 这本来是极好顺着开口的语句,只可惜李-曼特摇摇头,面色平常的讲:“这不关你的事。” “呵。”蒂姆-奇得塔斯笑哼的点头,多看眼这个人,终于对大管家开口道,“我那位同学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苏醒了,不过没有走出那个房间,也不允许仆人进去。”大管家躬身回答。 蒂姆-奇得塔斯点了点头,看看这硬是等了一晚上的臭石头,顺出鼻腔里的酒气,侧身让了点,略微不耐烦的摆手:“你倒也没辜负学院里传的名声,进去吧,不过别下楼。” “谢谢。”李-曼特缓缓出声,显得十分真诚。 “唔。”蒂姆-奇得塔斯往后退让路,一名眼尖的侍从越了过来,走向李-曼特身边,预备带着后者上台阶进入城堡。 一片落叶被埋入泥里了,李-曼特低眉顺眼地跟着对方走,放在兜里的手缓缓伸出。 看了一大会儿戏的简-艾斯二人向奇得塔斯出声告别,转身;生得桃花眸的少年儿便留在了这里,慢慢握住拳头。 气氛有些安静,蒂姆-奇得塔斯后知后觉的回头看,酒醒了一大半。 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略有皱褶的羊皮纸,通过上面的对折痕迹就能很容易知晓它被放置在口袋里的时长,也大约能从侧面阐述某人的决心。 “请你收下。”李-曼特的声音很轻,有一种不可忽略的倔。 简-艾斯身旁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已然开始张嘴皱眉;咬动腮帮往前走,可这位头衔都没有的贫贱人就木愣愣地站着,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这条前进的路。 “请收下。”他再问,从未想多事的人的眸子愈发阴柔。 沉默在回荡。 一身酒气的简-艾斯慢慢平复了心情,继续迈步,再也不想理会这个人。 只是这块石头就是要往前挪,并用极硬的手骨沾上他的外套,使他忍不住皱眉,转身看对方,是被气笑了的开口:“有意思吗?” “有。”李-曼特继续迈步,仿佛一块牛皮糖黏在了简-艾斯身边。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呢?”内史密斯蓦地伸手要抓他,可对方却也极快的反应往后躲,甚至亮出了一抹白光。 八门顷刻发出低吼,简-艾斯往前一步压住内史密斯,再伸手捏住李-曼特的手腕,殊不知其等的正是他这一出,竟生生凭借自身气血的爆发反手划破他的掌心;洒出几条血渍落上了羊皮纸。 烫眼的火无声燃烧,写满单词的羊皮纸逐渐被烧出几个窟窿,散发些许香味。 “你他妈的……”由于这一幕发生的属实是太快,待到契约生效,蒂姆-奇得塔斯才目眦欲裂地回过神来;抬手一道拳风就要打穿这个贱民的头。 “主人!”大管家伸手拉住他,面色肃容在其耳边劝导。 “给老子滚开!”蒂姆-奇得塔斯已然是暴怒,身子猛地往前一冲,一面挣脱大管家的手,一面来到李-曼特身前,带着狂怒的气势就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蒂姆。”拳风猛烈,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却握住了奇得塔斯的腕。可蛰伏已久的内史密斯却没有这么好的慈悲,直接一脚快准狠的踹在李-曼特的大腿根,朝着怀德尔导师教过的那个穴位下了死手。 衣物响动,李-曼特也极为迅捷的用手中刀划破内史密斯的脚肚,差丁点就要割断对方的脚筋。 双方同时倒地,简-艾斯倏地回头,看看捏紧小腿面色发白的内史密斯,又看向另一边的李-曼特;慢慢张嘴,眉头皱出一种渗人意味。 这一下的动静彻底让城堡内的贵族们走出来一大半,站在台阶之上,透过黄灿灿的灯光看着这群年轻人,不停交头接耳。 “这,这是李?!”有一位91届帝国班的学子看清了被踢趴在地上人儿,旋即快步跑下楼梯,扶起对方,十分心疼的观察其腿上的伤势,随即面色恼怒地对简-艾斯三人吼道,“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他只是一名平民啊,就算是不允许参加舞会,也不需要这样做吧。” “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蒂姆!”他扶起李-曼特起身,而上方贵族中亦有更多同班同学走了下来,围在沉默不语的李-曼特身边,关心起对方的伤势。 “我没事。”面对同学们的关心,李-曼特露出温润内敛的笑,让周围人确是更为气愤。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这可是有关于公主殿下的宴会啊。”一位同学拍掉李-曼特背上的灰,盯住这个总是自己吃亏的人,语中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古德-讷斯找他的同学有些事。”李-曼特垂下眼睑,抿起发白的唇,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担心他。” “你……你为什么总是要别人付出呢!”最先扶住他的人闻声更加气愤,恶狠狠的看了眼对面三人组,握住了后者臂弯,将其扶稳。 围在这里的91届学子瞬间有些安静了。片刻后,是一位家族底蕴不错的贵族学子出声:“蒂姆,跟着李一同来的那位古德呢?” “他正在城堡的客房里休息。”大管家抢先作答。 “休息。”询问者冷笑一声,摇摇头,对93这一届彻底没了好感。 夜风起,被某人攥紧的契约已经化为一片片灰烬消失在了夜幕。凑得很近的一名同学反映过来,看看李-曼特这一手的灰,忍不住惊愕道:“这,这是死斗契约吗?” “什么?!”同学应声侧目,连带台阶之上的热闹声音也稍稍停住,跟着化为更为嘈杂的声浪,掀起更多精彩表情。 “死斗呐……这座城市快有大半年没有出现过死斗了吧?难道就是那位平民小子吗?他想要挑战蒂姆?” “不不不,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连取得蒂姆鲜血的机会都没有,毕竟蒂姆身边的侍卫不是吃素的。我猜想这应该与那位神体有关系。”一名大腹便便的贵族露出笃定神情。 “噢,这是真的吗?”旁边人惊讶挤出抬头纹,明显是去那座赌场玩过的熟客,“挑战简?他怕是没有与这个怪物在铁笼里待过吧,这可真是不自量力的事情。” “也许是通过武士的手段呢……” “武士?就算是武士我也不认为他能够战胜神体……” 这一圈的讨论声越来越激烈,许许多多的贵族都从城堡内被吸引出来,并在搞清楚具体情况之后,大胆预测双方情况,更有甚者现在就要对赌。 武士间的死斗么…… 英格索尔-克劳德安静看着台阶下的简-艾斯,摇晃酒杯,把目光慢慢移到了被93届学子们护住的人儿身上,无声翘起嘴角,最后端起酒杯,品着这股醇厚。 “这是怎么了,新的舞曲马上就要开始了啊各位。” 人群骚动,一名名侍卫将人群隔开,礼服颜色鲜艳的查理-詹姆斯走到最前面,向左右两边露出豪迈的笑,再望眼下方;迈着休闲自信的步子,终而在简-艾斯身边站定,对前面这伙人努嘴,声音如钟的出声:“怎么了。” “没什么。”简-艾斯看他一眼,徐徐摇头。 “噢?”查理-詹姆斯直接拿起简-艾斯这只被割伤的手,看着指缝内的血,面色阴沉的皱起眉头。 “谁干的?”他沉声发问。本就酒意还在的蒂姆-奇得塔斯深吸口气,还是气得颤了下,面露狞笑的看向对面这群91届的人,抬起手指指着就要张嘴。 只是一只手用力拉了下他,让他有些恼怒的回头,却没有再出声了。 “是我。”被同学扶着的贫贱少年轻轻地挣开站起来,迈着蹒跚的步,回头看眼身后同学,向他们露出有些令人鼻酸的温润笑容。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风儿有些悲,他从容直面眼前这位顶尖权势,态度不卑不亢,使同学的目光更为复杂。 “你?”查理-詹姆斯望着他半响,皮笑肉不笑地拍拍手,指着身边人,说,“你知道简-艾斯是什么身份么?” “我知道。”李-曼特缓缓点头,语气沉闷,“他是骑士。” “那你可知道自己刚才犯下了什么罪行吗?”查理-詹姆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条趴在地上求饶的狗。 这无疑激怒了其他91届的学子:还是那位身份最高的学生迈出一步,面色铁青地咬动腮帮,阴沉出声:“詹姆斯,就算李做出了什么违反帝国法纪的事也应该是先由学院审理,之后再反馈到城里督察……” 他的话还未完,那一头的男人已经往前迈步,并向周边侍卫摆摆手。 “詹姆斯!”瞳孔微缩,他轰然炸开了八门的气血,就要上前去阻止。 狂躁的风撕裂光线卷起几片落叶,几道人影瞬间挡在所有91届学子身前,单用自身缓缓散发出来的势,便让他们只能钉在原地;用各种颜色的脸死死盯着前方这道单薄身影,那些感情丰富的,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查理-詹姆斯只在行进的过程中往这边看了眼,扬起嘴角笑了笑,又看看身后这些看戏的贵族,只见往前一步,抽出侍卫腰间长刀;动作干净利落的摆在贫贱少年肩上,而后冲着他身后这些满脸愤怒的人们露出笑脸,盯住一个咬住下唇流泪的学生,嗤笑一声,语调不变,依然有着舍我其谁的霸气:“我现在就砍下他的头,你们又能拿我怎样呢?” 他说完直接横向一刀,于烈烈风声中拍向贫贱少年的脸颊,留下一道乌紫血印,使李-曼特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哼。 “挺有骨气的啊。”查理-詹姆斯又用刀尖挑起李-曼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好生观赏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眸,表情更为玩味地出声,“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贱民了。看在你这么有骨气又是这间学院学生的份上……” “我允许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并现在给你三句话的机会为自己开脱。” “大家都安静一下。”他到此回头看向台阶上头的众人,又掠过蒂姆-奇得塔斯的脸,有几分豪气地拍下对方的肩,语调颇为真诚的开口,“蒂姆,今晚这场舞会已经足够精彩了,这场小变故就看我的表演吧。艾斯是我们查理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吃亏的。” 说完,他又用劝勉意味的手掌拍打简-艾斯的肩,最后转头;霸气至极地点着眼前这只贫贱少年,说道:“跪下,报上你的名字。” 李-曼特纹丝不动。查理-詹姆斯乐得更起,于是握刀上前,却被身后人喊住了步伐。 “谢谢你的帮助詹姆斯。”简-艾斯看着他,分不出悲喜,“但这件事情不用这么麻烦,我熟读《贵族》,知晓自己应当享有什么权利。” “这样啊。”查理-詹姆斯回头看向这张平静至极的脸,咧嘴一笑,费了好大的耐心才摁下这股杀意,“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他的道理呢。说不定……他还能说出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呢。” “你说是吧,艾斯。”他朝着表妹的第一骑士笑了笑。 一旁的奇得塔斯已递来眼神,可被点名的骑士还是神情不变地出声应道:“我全然听你的。” “那开始吧。”雪白的刀刃挪开,反射出月的光芒。 “李,李!”站在李-曼特身后的同学们焦急跺脚,不断给其筹谋划策,只有最先顶撞的那位悄然松了口气,看眼笑眯眯站在一旁的查理-詹姆斯,凝视住李-曼特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有些人……可能一夜就要扬名了。 “曼特,”他收敛心神,用平静的语出声道,“你只要做好你自己,想清楚自己来这里的初心,不要怕曼特,詹姆斯,”他转移视线,对查理-詹姆斯露出稍显歉意的笑,“是一名讲道理的人。” “现在说太迟了,吉德。”查理-詹姆斯冷冷一笑,回头向始终沉默的简-艾斯比出一个OK的手势。 不过简-艾斯并未有回应出任何表情;低头拍了拍外套,握起血渍已干涸的手。 势态已经超出预想了。 越来越多的贵族从城堡内走出来,围满了台阶和护栏,其中不乏那位衣着服饰极其华贵的年轻贵族,以及与安娜殿下共舞过的雨果。 “这个查理又在表演什么节目?”年轻贵族抿一口干红,看看那身形单薄的贫贱少年,于夜风中稍微眯起眼睛。 “可能只是要砍头吧。”帕英-德-雨果随意望眼李-曼特,嘴角噙笑。 “你还是这么的不着调雨果。”年轻贵族掠过身旁人的脸,皱起了下巴,朝前面人出声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啊?”被抽中的贵族回头,再看清了他的面容后下意识躬身,用讨好意味的声音回道,“好像是那位平民要与简爵士进行死斗,而且用了些取巧的方法签订了契约,可惜这并不符合帝国的规矩,所以……查理阁下想要处死他。” “取巧的法子?”年轻贵族摇晃酒杯,看向查理-詹姆斯挺拔的站姿,嘴角勾勒出意味不明的笑。 与此同时,手持长刀的查理-詹姆斯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穿着铆钉皮靴的脚踢了踢地面,一转刀柄,就要往前迈。 2k小说 “我不是贱民。”嘴角有血的人儿轻声开口,眼神清澈,好似山间溪水。 “这是第一句。”查理-詹姆斯面色阴沉的回,用刀身拍拍裤腿。 “其次我不服。”李-曼特未去看缓缓举起的长刀,自顾自的讲,仿佛一颗石,叩问天地心,“我不服他可以随意折辱同学,人人都是平等,不能因为一些天赋,就做着不讲道理的事。” “就这个?”查理-詹姆斯听笑了,用刀尖点着对方额头上的十字纹身,刺出殷红血珠,“那就按照你说的道理,我这位骑士又做出什么事了呢?” 这句“我的”入耳极为清晰,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倒也没在意,而另一头的奇得塔斯,终于琢磨出了味道来。 “主人。”大管家再次拉住了他的手,摇头,用深邃的眼,让主子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挤满人头的台阶和平台更为热闹,忽而有种清雅恬静的香,使频频交谈的贵族们张大鼻孔,也让帕英-德-雨果猛地回头,向这道慢步走来的身影露出最为温柔的笑,跟着动作一顿,向其身边的乌迪-亚摩斯颔首致意,只是笑意再也不达眼底。 一旁的年轻贵族见此转头,放下空酒杯,向殿下献上赞美。 台阶之下,查理-詹姆斯望着半天憋不出一句的李-曼特脸色有些不悦了,一甩-刀柄,用刀刃将这个贱民的另一边脸颊也打出血痕。 “詹姆斯!”吉德死死盯着查理-詹姆斯的动作,攥紧拳头,已是极为刻意的藏起愤懑,故意转移话题,用一种无比揶揄的语气,啧啧笑道,“我今天倒是见识到所谓神体的骨气了,不过趋利避害……倒也是人之天性呢。” 查理-詹姆斯听得有些烦,瞥他一眼,又是一刀甩在李-曼特脸上,直接将这人打趴了下来,惹出更多91届学子的惊呼和不忿,又碍于他的权势,只能用喷火般的目光,聚焦在了沉默不语的简-艾斯身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心鬼 挂有明月的夜,几百人站在花园内相互讨论的场景很难不让人注意。 城堡最高的第五层,三位穿着各异的人儿围着玻璃小桌相对而坐。茶杯飘香,碎花图案的碟盘摆满了手艺精巧的小点心,整个弧形阳台未有多余人的阻挡清风,连同月色,也在这没有烛的玻璃桌上映出点点银光。 “好毒的计呐,不像是这个查理小辈的作风。” 悠然靠在椅上的老人收回目光,布满沟壑的手指交叉放在腹部,看眼对面的白胡子,微笑不语。 邻座的大耳胖子用两指捏起小茶杯,小眼睛滑过这两位传奇,没有选择张嘴说话。 气氛沉默。城堡下方的吵闹声交谈声依旧热热闹闹的往上方飘,震落一块叠好的脆饼,也让正在擦拭金丝眼镜的白胡子停住了动作。 “我就是试试。”大耳至尊呵呵一笑,有着极为明显的憨厚与老实,却又在笑声结束时收敛表情,略微阴阳怪气的跟了句,“你这一碗水倒是端的够平。” 言罢,他在放下茶杯时忽而心尖一颤,原是白胡子稍稍抬起了眼眸——平静深邃的,吓得他赶紧讪讪一笑,干咳两声,转头瞥了眼另一个看戏的。 “别找我呐。”红袍老人淡淡一笑,其光头在月色里极为显眼。 这一下算是彻底聊死了,大耳至尊也不多说,豁达地耸肩摊手,一副关老子屁事的豪放模样,再往前伸手,夹着四块小曲奇就往嘴里塞,嚼得“酷嗤酷嗤”的,展示自己的胃口极好。 “今天漏进来多少个人。”红袍老人跟着松手往前探,捏起一粒葡萄干, 细嚼慢咽地榨出这股甘甜。 “我不知道。”大耳胖子爽快甩头,真正做到目不斜视的讲,“大节日难免人多拥挤了点,飞龙都允许进学院了,多一些声音,也正常嘛。今晚当着面浮出来的也就四五家,还有几个后手……也算是进来了,不过我也不大知道。现在还是刚开始闹,再过两下会更吵,到是省下一场门票钱,也不知道这些大大小小怎么就没人管,一天天的仍由着打出狗脑袋,也不怕真引来火,到时候可真就好玩咯。” 他最后一句话明显又踩线了。 只是红袍老人率先抬了下手指,接上了大耳胖子的话:“好不好玩自有人擦地,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会挨骂。” 老人说完嗤笑一声,吮干净指尖的甜味,瞥眼对面人,嘴角弧度未改。 “那可不是捣乱嘛。”大耳至尊听得拍了下桌,说是在说,可小眼睛偏偏就停留在白胡子身上,就差嘴巴没放在那人耳边上了,“学院总归是清净练武的地方,是看不见广场的红晶碑吗,还是定的规矩太少了。” 红袍老人感到无趣,双手又交错搭在腹部,闭眼,慢悠悠的接上话:“有些人不是不想端,是这碗一递出来就是歪的,你说该怎么办呢。” “所以说计是毒计,人也是绝户人,多出来个小的,却也把我给算到了里面,这一层层看下来,是真要把这小子踩进泥里,踩得彻底翻不了身,才舒心畅快吗。” “多大的仇呐……” 老人赞叹一声,摇晃座椅。一旁的大耳胖子听得满头大汗,细小的眼睛里逐渐凝聚出慑人的光。 “别气呐。”老人笑地安抚,“今晚的事见者有份,虽然满屋子都是阴毒戾气,可该有的城府和牌面,他们一样都不会少给。也圆了某人的教学理念,不是一举十多得嘛。”老人拍了下手。 大耳胖子“哦”一声,无声挺直背,继续吃着盘子里的小点心,再也不想理会某个还在低头擦镜片的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以为顶天高了,仗着自己有拳头就想要捏住道理,这世上倒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不多煽风点火几下,后续的戏又由谁能演来呢? 红袍老人一声轻笑,耷拉眼皮,不再多说一句。 …… 花香四溢的城堡前院,所有暴风和人心都随着湿冷的夜风扑打向沉默人的脸。 腿部时刻在流血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多迈一步挡在简-艾斯身前,只是面前这些骂人的语,属实是精准踩在武者最看重的本质上了。 “简-艾斯……”其中一名91届的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如果你是个真正的武士,真正的男人!就答应李-曼特的挑战,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对!不要让我们看不起你!” “废物简!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有本事站在擂台上,用刀剑和气血结束这一切!” “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你这个娘娘腔!带着你的天赋回到贫民窟去吧!” “你这丢尽武者脸面的小骑士!李-曼特才是真正的贵族!你这个卑鄙的小偷!我会永远记住今晚!记住你这幅贪生怕死的样子!” “你永远得不到我们的认可!你这个臭表子!” 他们愈骂愈难听,站在一边的查理-詹姆斯竟也没阻止,而是面上含笑的回头看眼简-艾斯,举起手中刀挑眉,示意一切由他定夺。 所有的目光都在往这个方向聚焦,沉默不语的人儿掀起了阴柔眼眸,不带任何感情的,看向挣扎从地上坐起来的人。 “那就让他说吧,我正好也想听听,他所谓的道理。”简-艾斯低头拍了拍外套上的污渍,指尖往上一摸,才知道这是一滴滴的血。 查理-詹姆斯的眉头蹙起来,忍住这点点情绪翻滚,朝着对面91届的学生作出噤声手势;上前踢了脚快要爬起的贫贱少年,声音沉静的吩咐道:“来吧,把你的道理全部念一念。” “好。”用手肘撑住地面的李-曼特努力抬起头,将满是血痕乌紫的脸曝露在灯光下,让许多心善的贵族默默皱紧眉宇。 一切都已然沉寂,烛苗在夜风里摇出噼啪声响。 此时此刻围聚在这方前院内的人,大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位好似狗般卑微的贫贱少年身上。 之后,他果然是未有让他们失望的。 “我李-曼特,今日求战神体简-艾斯,只因其有三恶。” 夜风嘹亮,一身衣着朴素又不失礼节的少年单膝跪下,抬头,虽有鲜血从嘴角滴落,却挡不住他这双正在发亮的眼睛,更挡不住这颗赤子之心。 “第一恶,随意折辱同学,心性暴虐,只因一些口舌纠纷便出手毁其根骨,使其至今都无法练气。” “这一点,你认不认!” 他骤然冷喝,双眸炯炯有神,背脊挺拔如同天地梁柱。 “我再告你嫉妒!嫉妒战胜你的同学!拉拢无果,就凭借查理对你的重视肆意打压,甚至还用堪称侮辱意味的契约毁其心境,你,为何不敢与他堂堂正正一战!” “你怕吗!” “如果你怕!我可以用初武境界与你交手!用我这条命,证明我们这些普通武者的骨气!” 李-曼特指着他暴喝,脖上青筋展露,一身正气浩荡天地之间! “我最后告你欺诈,你分明就是用下毒手段偷袭那两位炼武者,并依托律查之手损耗其实力!最后竟然将所有名声据为己有,如此恶心小人!令我等武者不屑为伍!” “你这个学武不正的恶人,引诱同学聚赌参赛,玷污武道,用你的目光短浅,你的金钱至上,侮辱武夫这个身份!侮辱查理赏赐给你的第一骑士!” yawenku.com “他们可都是整个帝国的武道新星!是帝国下一代脊梁!是要刻上那个红碑的武者!” “这第三恶,你认不认!” 再拍手,李-曼特单膝跪地的身影宛如一道惊雷,炸亮整片黑夜! 滚滚雷鸣过,所有的声音都消逝了,跪天跪地不跪恶人的贫贱少年郑重侧身,朝着面色复杂的查理-詹姆斯三叩首,用轻又坚决的声音,说道:“紫藤花武院91届学生李-曼特,恳请查理阁下还我心愿,请战简-艾斯,生死,不论!” 誓言落,所有人转头看向沉默方。 “就没了?”面色始终平静的简-艾斯慢慢抬起头,直视查理-詹姆斯脚边的人,深吸口气,却被一道灼热的风打断。 “艾斯。”站在栏杆处的摩帝马-里塔二世忽然出声,语气有些颤,“你就答应他吧,你拥有人类最顶尖的天赋啊,只是一个你最常说的贱民,你就答应他呗……”说着说着,他终是管理不住表情,露出略微扭曲的快意,“你不是喜欢操控输赢吗?我可以投资你,这场比赛,你能拿到很多很多的钱啊。” “打,打吧。” 他说完,人竟是忍不住的抖了抖,仿佛灵魂都得到了释放。 众人一片沉默,有种不一样的风在烘热所有人心,哄着他们,就要他们张嘴,说出压抑在喉咙底的这道声音。 哪怕是之前那位搏击迷,也用深刻的眼,最后一次看向艾斯。 已有人无声张嘴,可被猛地撞开来,发出声声痛呼,面露怒容的看向这位冒失人。 “把他拦住!”查理-詹姆斯指着这破坏气氛的狗东西怒喝,一甩长刀,就要给其一点教训。 “不要求他!李!不要求他啊!”被侍卫扼住双臂的古德-讷斯双目赤红,脖子和面色都宛如火炭,唾液飞溅的发出歇斯里地的音,“不要为了我求他!他不配!他就是个表子!他不配!” 古德-讷斯蓦地转眸盯住沉默不语的简-艾斯,死死的盯着,目光恶毒到仿佛要把其生吞了才解心头恨:“你!你这个表子!亏我之前还邀请你到我庄园做客,请你喝酒,与你谈心,你……你竟然故意坏我根骨,又在舞会上折辱我让我丢尽脸面,你真心是不得好死呐…你这个贱民,你这个不知感恩的,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野狗!我恨啊,我恨我为什么要对你抱有心善,为什么想要教化你这样的恶魔!你,你去死啊!去死!!!” 他面色扭曲地伸出五指往前抠,就要立马挖下这个恶毒人的眼珠,生啖对方的血肉! “噢…”听得如此真相,站立在台阶上方的贵族们慢慢倒吸一口凉气,其中不乏正义者,已开始用充满疑虑的眼神看向简-艾斯的背影。 他们开始躁动了。查理-詹姆斯阴沉的脸走上来,一甩-刀刃,直接这个聒噪的人的牙齿打出来几颗,让他呜呜囔囔再也说不出话。 “詹姆斯!这位学生也是贵族,请你注意你的态度!”上方贵族中响起极度不满的声响。 查理-詹姆斯置若罔闻,用鼻子哼气。 单膝跪地的李-曼特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了,看向另一位沉默不语的恶人,低头抚胸,用平民叩见贵族的礼节,努力保持平稳的声线,却还是略带哭音的请求道:“此事与我朋友无关,我所求,只是与人为善的本意。” “这一战,只希望我能唤醒你的本心。”贫贱少年抬头,泪痕洗涤许些血污,眼神清澈如星辰。 打在背上的目光有些刺人了。如桃花般的眸子低垂,遮住其内破碎的光影。 “艾斯……”内史密斯看着身旁人,又愣愣回头,才发现周围仅剩下他们两个——空出一大片地方,好似无人沾惹的瘟疫。 他望着不知何时站在台阶边上的奇得塔斯等人,忽而感觉脸颊有些燥热,一阵念头顺着脊柱涌向大脑,催促着他赶快逃,赶快离开这个丢死人的地方。 “你走吧。”一只布满鲜血的手掌拉回他的意识。内史密斯抬头看,是如猫儿般温顺灵动的笑容。 于是乎,盘旋在他心头的念想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 “我不,” “带他走。”简-艾斯低头抖了下外套,目光直指奇得塔斯背后的大管家。 这位大管家也破天荒没有恼火,深深看了眼面色阴柔的少年,往前扬起下巴,两位侍卫顷刻将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拉走。 “别心软。”两鬓生有些白发的大管家轻声细语。 身材高大的蒂姆-奇得塔斯面色僵硬,紧紧握住双拳,咬得腮帮突起。 他分明记起来了,那日送邀请函时,他在那抹月光前做下的保证。 可笑吗?这道念头在耳边轻响。蒂姆-奇得塔斯花费好大的代价才平复下来,睁开眼,面色阴沉到吓人的转身,留下一声不容置疑的命令。 “半小时后,关门。” 他踏上台阶前往顶层,一旁的大管家无奈深叹口气,看看孤零零留在原地的简-艾斯,眼神略有复杂的垂下脑袋,跟上主人往上方走。 挤入全是贵族的人群,蒂姆-奇得塔斯推开眼前人往城堡大门走,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却响起,带有不知名的恶意。 “至于这样包庇么?” 这道声音带有些许笑意,蒂姆-奇得塔斯猛地侧头。一旁的大管家早已目光如刀地盯住这个人,在认出其身份后,皮笑肉不笑地出声道:“北平这几日有雪,坎贝尔先生,你要注意点了。” 话落,躲在群人中的某个贵族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脸色“唰”一下发白,瞬间如自身衣物一样,并颤巍巍后退一步,于旁边这些嬉笑目光中,哆嗦起嘴唇。 是呐,蒂姆这个姓氏,代表着某位真正的北境之王。 气氛沉默中,站在下方的查理-詹姆斯陡然回头看向这些人群,神情有些阴鹫地记住蒂姆-奇得塔斯消失的背影,扯开嘴角,用豪迈的语气向简爵士喊道:“艾斯,还要继续听这个骗子的话吗?要不就杀了吧。”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又放回了这里,继续观看这场审判。 “我都可以,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回去休息了,” “毕竟,这是很累的。” 送离仅有的同伴,简-艾斯笑的抬头,仿佛重新有了生气,狭长眸子一瞬不瞬盯住詹姆斯的脸。 “你说我说得对吧,查理阁下。” 他歪头笑得温和,再大方回头,向上方这些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贵族们举手示意,向面色更为扭曲的摩帝马-里塔二世挥手,宛如时间已到,向主人们告别的客人。 他迈步, 一切仅剩下火苗在舞蹈。 查理-詹姆斯似笑非笑的看他,竟侧身让路,在对方过来时轻声说了句话。 往前走的人儿停住,侧头看向这位继承者,也用温和亲切的笑容,营造出好似与老友聊天般的态度:“这个战队,才是你的本意吧。” “啊。”查理-詹姆斯挑了下眉,将清凉的风灌入肺里,低头,看着鞋尖上那一点点灰尘,“你是个聪明的人,现在答应我,我保证你一样都不会失去。” “毕竟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不是吗?” 他率先哈哈大笑地拍了拍简-艾斯的肩膀,想进一步搂住,骇人杀意便从心底溢了出来。 “我想还是不用了。”躲开他亲近的人儿微微一笑,看眼上方那些看客,继续用和和气气的语,轻声道,“书上告诉我,取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根本不会放过我,从你到这里来的那一刻,我的结局就已然注定了吧。” 面前人的表情快要控制不住,简-艾斯又笑了笑,与其擦肩而过,往前那条小路。 单膝跪在旁边的李-曼特抿嘴看他,叹了口气,神情沉闷的埋下头,待到对方快要越过自己时,缓缓张开了嘴。 “好。”未等到他出声,越过他的人儿已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 包括查理-詹姆斯在内的些许贵族蹙紧眉,紧紧盯着这个人的背影,眼里有了几份惊愕。 简-艾斯很快就穿过了所有侍卫,缓步走向马车边,眼看就要踏上车夫为他拉下来的阶梯。 “要不现在就打吧。” 一道声音叫醒了人群,众人回眸,纷纷向其身边的殿下躬身行礼。 身旁人无声投来目光;帕英-德-雨果大方侧头与殿下对视,笑出温和的弧,嗓音温润,使人忍不住生出好感:“殿下,虽然那个平民学生说得真假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古德-讷斯身上的伤是确实存在的。当然,在这样一个**的节日,我与殿下您一样都不想见到任何的死亡,所以……” 他望向下方,望着这一直吸引着殿下目光的骑士,笑容更加和煦:“只是简短的切磋就好了,也当是传统的武斗节日,之后的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你认为我的提议怎么样呢?简。” 话音完,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位翩翩贵族的脸上找到善意,于是各自心生感慨,略略有些遗憾的顺着发出声音。 “是啊,简,就当是一场搏击比赛吧。” “其实这也并不算什么大事,说不定你们之中还有许多误会。” “那就打吧打吧,刚好我也想看看神体在使用气血到底是什么样子。” “嗯……这确实是令人期待呐,我压十五枚红晶,买简爵士。” “那我还是买那个平民,他看起来挺有骨气的,实力应该不差吧。” “艾斯!来吧艾斯!现在就打!” 围在上方的贵族逐步热闹起来。造成这一切的雨果故作轻松的呼出口气,再看向身旁公主,优雅行礼,用十足无奈的语气请罪道:“对不起殿下,是我做主张了,请您原谅我。” 安娜闻声不语,片刻之后,才移开视线,用柔柔的声音回:“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用生命保证。”帕英-德-雨果拍了拍胸口,站姿挺拔地取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掉额上的汗,并长长呼出口气来。 安娜公主只能瞪他一眼,独有一番风情。 帕英-德-雨果苦笑耸肩,无声移动目光,与端着酒杯的年轻贵族对视半响,悄然藏起了眉间的暴虐。 原来,你也早早发现了呐…… 嘴角勾勒出若有若无的弧度,他再度将视野投入台阶下面,终而找到了一脸阴沉不定的查理-詹姆斯,十分不好意思的耸耸肩,举起酒杯隔空敬了下对方。 柴,我已经给你加好了。他微微一笑,仰头喝尽杯中酒——血红的,仿佛正在生吞人心。 查理-詹姆斯气得发抖,死死咬紧腮帮让人看不出多余变化,跟着望向站在车边没动的那个死人,眼中浮现出一丝凶狠的坚决。 事已至此,那就痛痛快快的毁掉吧。 他开始迈步,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第三百九十章 阴鸷 在范-布鲁图斯看过的某本书里: 一些动物会在捕猎时戏弄已经无法逃脱的猎物,还常常把能捕到的猎物统统杀死,从不放生,这种行为叫作“杀过行为”。 而在他最喜欢的另一本探险手记中:历来被流浪诗人歌颂是人类最好海洋伙伴的海豚,也会在特定的时节蜕下温和无害的外表,用一种种罕见的残忍手段,将新出生的海豚幼崽压在身下溺亡,甚至这个过程还伴随着更加令其痛苦的撕咬。 它们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发泄最原始的欲望而已——食物、领地、繁衍。 动物亦是如此。 那…… 人呢? 一丝晦暗的弧度展露,这位服饰华美的年轻贵族从帕英-德-雨果的脸上收回目光,再看看另一位站在安娜公主的人,端起酒杯,好似闲聊般的慢慢开口道:“乌迪,你与简-艾斯是同班同学对吗?” “嗯?”乌迪-亚摩斯抬起深绿色的眸。 “他前几天收下了轩尼诗女士赠予的一柄圣器,这个你有看见吗?”范-布鲁图斯接着问。 “我不知道。”乌迪-亚摩斯摇头,款式古朴的金丝眼睛使他看起来气质极佳,“但我确实在那一天遇见他过。” “那就是了。”范-布鲁图斯细品口齿间残余的醇香,目光悄然掠过默不作声的安娜公主,继续出声,“查理-米尔顿为他买下了整个市面的武技,现在又有了轩尼诗女士赠予的圣器,我现在要买简爵士十枚红晶赢,请问有谁愿意陪我对赌。” 镜片后的睫毛轻轻一颤,乌迪-亚摩斯立即不开口。 “我来吧。”帕英-德-雨果笑眯眯的入场,伸手进入公主殿下的目光,变戏法般的取出一枚枚红晶坠入侍从的酒盘里。 “安娜殿下。” 某道人影忽而靠近,安娜公主抬起美眸,望着这个呼吸都有些沉重的人儿;自身不带丝毫情绪。 围在她周围的三位继承者慢慢让出点空间,蒂姆-奇得塔斯只是用目光扫过这些人,继续对殿下开口道:“今晚的舞会马上就要结束了,那些礼物需要我现在给你送过去吗?” “不用这么着急,蒂姆。”安娜柔柔一笑,有些俏皮意味地说道,“这会让我认为你是在迫不及待的要我离开。” 旁边的大管家立即要出声,蒂姆-奇得塔斯抬手止住,深呼吸一次,摇头沉声答:“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本就在计划之中,但是我会遵守您的意见。” 安娜抿出鼻音,又露出浅笑,确定了某件小事。 待到这位坏气氛的继承者离开,帕英-德-雨果望眼前面这些黑压压的人头,听着各式各样的热闹声音,“啧”了一声,说道:“我现在又有点犹豫了,布鲁图斯。” 他转头,看向范-布鲁图斯的演技逼真:“那可是查理和轩尼诗,我想还是算了吧。” “你也太过小心了。”范-布鲁图斯无奈一笑,倒也不强求,大方将之前下的注赏赐给了侍从;于后者的激动红脸中取下一支美酒,与帕英-德-雨果十足亲密地举杯相碰。 猩红的酒在摇曳,乌迪-亚摩斯目不斜视地听,于是面色更为平静的笔直站立,并悄无声息的看眼身旁殿下,再一次选择了明哲保身。 但是下一刻,身材修长的帕英-德-雨果向他投来了视线,面色惊奇,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的趣事:“乌迪,我刚才好像听到那位平民说简爵士只有初级武士境界,这是真的吗?你没有跟他较量过吗?” “你不会让我错过了赢钱的机会吧?”帕英-德-雨果运用打趣意味的皱眉,巧妙遮掩了眸底的那一丝讥讽。 “这想来是谣言。”可等不到他作答,范-布鲁图斯就接上了话语,“好像是你们班上的某个人吧。” 2k小说 范-布鲁图斯冲着这头病狮笑笑,势要诛心:“一直拿着击败神体这件事谋取利益,你作为帝国班的魁首,应该调解这个矛盾。” “还是说,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呢。” 他问完,站在一旁饮酒的雨果轻轻摇晃酒杯,等着某份即将要挑明的态度。 是妥协,还是维持可卑的原则呢? 帕英-德-雨果沉默不语的想,一转酒杯,朝着身旁殿下露出优雅温柔的笑,躬身敬酒。 其实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哦。 慢慢饮入杯中酒,他的丹凤眼不再柔和,于月光中极为阴桀。 时间在流逝,乌迪-亚摩斯垂下镜片后的眼睑,伸手推下镜架,抬头,向这两头围剿着他的雄狮,露出温和笑脸:“我这段时间都在准备年末,毕竟在那场考核之后的魁首,才是真正有说服力的事情。” “嗯~这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帕英-德-雨果认真点点头,放下酒杯,公主殿下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站得有些累了,请为我拿着椅子过来吧。” 答案要揭露了。围绕在殿下身边的狮子们略微不安分的露出了爪与牙,把气氛摁向更为微妙的层次。 “雨果,你愿意为我行动吗?” 殿下的话语定下。乌迪-亚摩斯竭尽全力忍住从脚底往上窜的这股冷意,保持最后的优雅,端起酒杯,目光略微空洞的看着前面,用红酒盖住发白的唇。 身边人已然在优雅躬身并往前城堡,临走时那一抹戏谑划破了乌迪-亚摩斯的心防——捏紧他的心瓣膜,刺出满目的红。 是从一开始就输了吗? 他终而回过神来,尽力盖住眼里的阴冷,直直看向淡笑品酒的范-布鲁图斯,慢慢抿紧了唇。 有时候,圆滑和不得罪本身,就已然代表了某种主观意见。 他,终究还是沦为帮凶了。 而且醒悟的太迟。 金丝眼镜滑下鼻梁,乌迪-亚摩斯伸手将其推正,弯腰,向公主殿下作出最后的道别:“我想起一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尊敬的殿下,这是一个令人喜悦的夜,我会永远记住它的。” “我也一样开心,乌迪爵士。”安娜侧头向他颔首,犹豫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戴有蕾丝手套的玉手。 乌迪-亚摩斯只将其当做最为神圣和尊贵的礼物,慢慢弯腰,用完美无瑕的礼仪,捧住这只柔荑亲吻,然后留下一道步调沉稳的背影,逐步消失在了人群中。 看呐,又一位外来者被驱赶了。 范-布鲁图斯用手帕擦掉嘴边残余的酒渍,往后回头,望向栏杆下方的场景,望着那个沉默站在原地的,孤零零的人,缓缓收敛了情绪。 其实刚才这一步又一步,已经是火中取栗,刀上跳舞。 为了对付这个难缠的落寞贵族,他已不惜一改在公主心头的印象,先后用小家子气的话挑明问题端,再用豁达配合出雨果的酸意。毕竟这位盟友已经花费这么大的心血要拉人入水,作为同样立志成为驸马的人,怎么能无视这根橄榄枝呢。 之后,他先用乌迪-亚摩斯的配合引出了名声浪荡的女侯爵,只用一把圣器,就让下面这个神体彻底被判上死刑。 其实这时已经没什么悬念了。范-布鲁图斯复盘到这里,不由捏住高脚杯,不露声色的看了眼未显出任何端倪的安娜公主。 值得吗? 范-布鲁图斯的剑眉蹙紧,看眼亲自搬着椅子往这边小跑的帕英-德-雨果,悠悠叹出口气,抿住了这一点点郁闷。 事实也证明,想蹲在伯韩湖守株待兔的武士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对手,稍稍引诱,就输的这般完全了。 要再多一些……可是会吓到这位大公主了罢。 范-布鲁图斯到此轻笑一声,压住从内心深处溢出来的晦暗;得亏周边贵族众多,将他完完全全遮盖住了。 哪像下面这不需要脸面的人。 扎扎实实缩起来,像个乌龟,压根不在乎名誉。 眼底的残忍已如实质,突然有人转身,范-布鲁图斯抬头又是那名高高在上的继承者,淡漠接住对方的寒暄,与之碰杯,从始至终都是这股薄凉。 待到人离开,他看眼已开始与殿下温柔交谈的雨果,叠腿往后一靠,把中心彻底交给了栏杆,于夜风里微微眯起眼睛。 其实,安娜公主是最不喜欢财阀的了。 或许是随了她的父亲,也可能是某些书籍的耳濡目染,但不管怎么说,也真是不知道收敛的呢…… 范-布鲁图斯弯下嘴角,想起前几年与雨果在那座庄园里丢尽的脸面,不由仰头喝掉杯中红酒,朝着侍从招招手,要来一杯入口更厚的黑皮诺(Pinot-Noir);慢慢摇晃,低头闻着其内的香味。 “你又还能撑多久呢?”他在夜风轻声的问,透露着一股血腥味。 …… 已经有贵族在开盘下注,晶币叠在一起的声音十足悦耳。 查理-詹姆斯慢慢走来,手中刀刃亮如白雪,时时刻刻流露出寒意,提醒眼前人,它是切实见过血的。 “艾斯。” 脚边的碎石“嘎巴”一声,查理-詹姆斯抬头看着这静待下文的人儿,忍不住咬了下腮帮,这才压下想要撕裂这张脸的心思,“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了,你就好好让他们看看神体的天赋吧。” 他用刀身拍了下大腿,回头看眼还跪在那里的贫贱少年,扯开嗓子的语调豪放道:“让他们看看!我们查理战队的队长!有他妈的,怎么样的实力!” “打!”这位第一继承者倏地弓起腰背狂吼。 “打!!!” 所有亲卫都顺着他的呼喊举刀狂吟,用各自汹涌的气血,炸裂整片夜幕!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帮你 “终于要开始了。” 五楼之上,红衣老人轻笑一声,与躺椅的摇晃频率一致,又手极稳地端起早已冷了的茶,悠然细品。 旁边的白胡子这会儿终于是没再擦金丝眼镜了——拿着一本书,对准自己这张面色平常的脸,任由谁都瞧不出情绪。 “倒还是沉不住气呐。”大耳胖子嚼着新的脆饼,嘬掉手指上的碎渣,看着这个孤零零的少年,极为无所谓的问道,“你觉得那小子能撑几秒。” “难哦。”老人笑眯眯的放下茶杯,伸腿停住摇晃的椅,侧头,目光平淡地找到那缕风,“查理这小子的毒计一环又环。抓着痛脚打,稍微有一点点心智不坚定;口头答应好了,回头就要给另一个女娃娃玩死,撑不撑的到明天都另说,要是动了那张本票,命又比狗还贱薄,若是柴米油盐不进……就得罪之前所有的圈子,也算是废了双手双脚,之后还是要走上奴隶这条路的。” “本来就是一挺聪明的小伙子呐。”老人一脸认真的想了想,未在意隔壁胖子散发出来的威压,“知道这段时间会有事找上门,故意躲起来,昨晚也跑这么快,估计也跟头上的主子表了忠心罢。” 说得口有些干,他端起茶杯;上下摇两下,随后拿起茶壶,慢悠悠的倒起来。 “只还是可惜了,没料到这张网从他入了米尔顿的门就开始编了,也算漏了这些人的决绝程度,算矮了自己的位置,是被环境改变了吧,那个矿工的儿子有没有参与不重要,只是竟专门找了位差不多的站出来……” 浓香的茶水打得瓷杯清脆作响,老人专注的望,终而找到一片悄悄溜进来的茶叶。 “这一手……那倒是有些复杂了,但怪不上别人,只怨自己不警觉,手破那一刻,就注定要输咯。” “啊,”大耳至尊扯扯嘴角,瞥眼看书人,向红衣老人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不过还有几个落井下石的,怎么不给评分呢?” 茶水忽然被截断,老人抬起眼皮,冲着慢慢缩起来的大耳至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做事规矩的很,赏罚不用你多插嘴。” “嘿,嘿嘿。”大耳胖子明晃晃的擦去脸颊上的油汗,点点头,又咧出个讨人厌的笑来。 至少,这位红衣亲王是彻底抓不住脾气了。 气氛沉默片刻,老人松开皱紧的眉,瞧了眼下方的某个位置,又刻意露出笑意。 “不过倒也说不定……” 他目光一转,叩叩桌,向大耳胖子露出声,“如果这些人打心底就没想把人放走,那我倒是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唔。”大耳胖子哼哧哼哧吃着饼干,爽利点头,可动作还是逐渐变慢,沉着嗓音,问,“真是这样?” 老人点点他,眼里笑意有了些狭促意味。 大耳胖子彻底停住嘴了,忍了半响,将面前碟盘一推,实实在在的点头道:“是,那两位是在我这里放了嘱托,而且那夜我也跟了一路啊。” “他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至尊突如其来的怒震动玻璃桌,无声看书的白胡子往前挪点手肘,压住一切动响。 “别急呐。”老人吊着眼看他,笑容有了些渗人,“比上另一位赤子之心的少年,他到现在也不算毁得完全,一些名声嘛,生不来死不去,他只要还是这般嘴硬,等到实力上来了,拿的回。而且法门武技已经攒了一大堆,就算名声坏了,也只是日后赚不到钱,取舍果决些,倒也算是一亮点。” “千说万说……” 老人眼珠一转,光头上的红焰纹身栩栩如生,“你说怪不怪那个加尔小子呢?” 他在问。被白手套捏住的书本凹进去浅痕。 “原来还没聋呢。”老人冷冷一笑,用指头叩桌,也不多计较了,继续与大耳至尊交谈道,“既然都掰得这么碎了,那就把答案先放出来;摆在他面前的方法有三种,要么直接上车跑,还能捡回点边角料,倒也不算太亏。” “万一不准走呢?”大耳胖子笑得讥讽,“咱们不是人人有份嘛。” 两道灵压顷刻笼罩全身,这位一城之主旋即面色发白,谄笑地点头,捏着手帕飘动。 “要么,”老人从他的肥脸上收回目光,“留在这里打,不在乎嘛,这还是最豁达的方法,但以这小子的小心程度,恐怕一丁点被下黑手的机会都不会给,打应该是不会打的,放毒偷袭他倒擅长。” “人活了?”老人忽而转眸,看向一张脸都在书后的白胡子。 书后久久发出声音,仅剩吃着脆饼的大耳胖子,憋笑把脸都憋红,停停顿顿的接上话:“那最后一条路呢?” “最后一条……”老人深吸口气,往后靠回躺椅,开始摇晃起来,“就要看这教育家的水平是否真的到家咯。” “那还是聊点现实的吧。”大耳胖子口观鼻鼻观心,两根大拇指转圈转得极快,“他成为奴隶倒是板上钉钉的了。说得再好,讲得再多,我们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走,只是看这苦命孩子输多输少的区别。”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所以先表个态吧。”普拉塔尼用指尖轻轻点桌,面色平淡,重归一城之主威仪,“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等了,这间学院的事我管不到,法律法规也不允许我管,所以我也懒得说,院外这一些,我想发发脾气,可以吗?” 他扫过这两位,两根大拇指继续转着,若有其余法官见到此幕,恐怕早已寒毛卓竖,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剩余的两位传奇不出声——一个看书,一个喝茶,倒也默契的很。 普拉塔尼旋即深吸口气,说起另一件打算:“我已经与那两位送去了书信,就算是奴隶也有入伍的资格,他们手里也还剩几个额度,大不了从底层做起,步步熬,死不了总能还完,至少……也留了个苗子。” 雷利亲王抬起眼眸,其中光芒慑人。 “不需看我,那天夜里他们也在场。”普拉塔尼摆摆手,看都不想看另外这位。 雷琳亲王笑了,放下茶杯,吧嗒下嘴,耷拉着眼皮,好似有些无语的样子。 “终于晓得生气了?”普拉塔尼看他一眼,双手抱膀往后倒,压得椅子嘎吱一声。 气氛无比沉默,身处仅有那几个高位的红衣老人到底是阴笑两声,再也不遮掩,直直看着举着书读的人,声如九幽寒泉:“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信了你这个老杂碎,真想着你那点东西,毁了这样一个好苗子。” 普拉塔尼往后倒努努嘴,被骂的人从未将头从书后探出来过。 “那就这样说罢。”普拉塔尼抿起嘴,“毕竟这也是几千亿的生意,那个女娃娃使出什么手段也是花费了钱的,就算是决心要把他玩死,把他捧到高处摔死,那也是生意的一部分,拿了钱,总得给别人消点灾。” “我走了。”他往前一拍桌子,起身,面色阴沉的看向院外某个方向,无形的浪就要扩散,送他前往远方。 只是这浪陡然间被打碎,未等到他转头,线装书背后终于有一道声音响起。 他说:“我不同意。” 普拉塔尼是真被气笑了,开始不停点头,白软如馒头的脸庞涌起一片片红潮,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浑身颤抖了起来。 “你……” 巨大的争吵即将爆发,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亲王蓦地停住;抬头,是真真切切的杀意涌现。 五楼炸出的风浪摇晃树叶,只是围在下方这群贵族未有一人移开目光——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看着缓缓走下楼梯的那道倩影。 扑打在面上的风儿有些凉了。 查理-詹姆斯努力过多次想要张嘴,却还在这道身影到来时微微躬身,握紧拳头不再说话。 她就这般越过去了,一面走,一面想着那个夜晚,想着那个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敢在她母亲面前胡闹的人。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用求人的语气:弓着自己的背脊,跪在那个棋盘边,双手合十的搓,急切向她请求,向她说着从未有过的卑微的话。 他说姐姐,我应该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那个穷小子料定会有很多仇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啊……总会给人死死坑一把,到时候,就真把我的钱浪费了。 所以姐姐…… 风起,背后站着至高皇权的少女停步于碎石路边,看向面前这生得桃花眼的穷小子,沉默看着他,最后伸手,将其还差一截就能彻底系好的绷带拆开,露出其内拳头,用平平常常的声音,就把他拉出深渊了。 她说:“我帮你。”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生赢家 早晨的雾是有些凉了。    几滴露珠下来,烛台垮下一层层已凝固的蜡。焦黑的烛芯残余点火星:一闪一闪的,确实带出几缕如丝般的蓝烟了。  鸟儿扑翅打上窗户,在厚重沉闷的树荫里,努力发出吵闹的声音。  安娜悠悠转醒,先闭目活动一下身躯,伸腿。守在旁边的女巫将主子身上的紫罗兰原色貂被收起来叠好,老神在在的垂下眼睑,闭合了满是皱褶的嘴。  “现在几点了。”安娜公主抬起盛有波光的杏眼,朦朦胧的,比整片伯韩湖都要来的壮丽。  “已是八点二十一了,殿下。”女巫聚精会神的拍掉殿下裤腿上的一丁点毛尘,再为其捋平袖口,往后些仔细检查殿下的仪容;双手交错叠在了腿上。  安娜揉揉眼眶,抬起下巴,向棋盘对面的空位启唇道:“他人呢?”  “在锻炼,殿下。”罗斯玛丽语调未改,“从与你连输十七局之后,他也早早休息了,四点转醒,托我寻了一个清净地方,现在应当在仆人小院洗漱换衣裳。”  “起这么早。”安娜抿唇一笑,想起某人的丢盔弃甲,眼眸里的笑意更浓,便对女巫问,“小院也是你安排的?”  “是他自己寻的。”罗斯玛丽感知一下那头的波动,悄然抬眸,再读到了主人的好心情后继续出声,“您在昨夜吩咐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后续影响还不清楚,但关于简爵士的事情……确是落下了。”  安娜点点头,伸手拨动面前这枚“皇后”,转而问:“你觉得他的棋艺怎么样。”  “很差。”罗斯玛丽不假思索,“许多思路宛如七八岁稚童一般,说得好听叫天马行空,自由散漫,说得实诚些,”她抬头,对着主人的笑声道,“完全就是一臭棋篓子。”  “这都是在嘉奖了。”安娜笑得肩头一颤一颤,杏眼弯弯,宛如月牙儿。  罗斯玛丽跟着露出浅浅的笑,躬身,等待殿下的后文。  气氛重归静谧,安娜重新拨正这枚棋,再把它转过来,看着其讲:“我刚开始学棋的时候,那位国师曾与我讲,棋盘是最好了解一个人的地方,‘静而生慧’,也是他与我对手第一把所说的话。”  “我对于这个还是有许多相信的。”  门帘掀开,满屋的千纸鹤与纸星星轻轻摇动,端着早茶的仆人跪在她身边,着手为其洗漱。  “那倒也确实。”罗斯玛丽慢慢点头,也说起自己的看法,“我昨夜细致观察过,从入这座庄园再到与您下棋,他期间最多的是笑,从未露出丁点愁绪,再结合上一次送药,就单论耐心和韧性来说,在这个年龄段是少有的。”  “且不说他这厚脸皮。能爬上这个层次,入您堂弟眼的人,理当是有所优点罢。”  话到此,她看向殿下的目光里露出了心疼:“只是殿下你不必亲力亲为,只许几个命令,昨夜那些人自然会老实。”  “还是稳妥些的好。”安娜摇摇头,仰起素脸方便老仆擦拭,并发出软柔的声音,“昨晚事我虽然看不大懂,可他身上背负的总归是数千亿枚晶币,以那些人对于钱的珍视程度,想来是一场牵扯极广的预谋吧。”  “殿下您是在担心吗?”罗斯玛丽轻抹这张吹弹可破的嫩脸,动作平稳。  安娜抿嘴笑了笑,抹匀擦在手上的香香,歪着头问:“难道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吗?”  她的声音依旧很柔。罗斯玛丽缓缓停下动作,诚惶诚恐地弯腰趴跪,出声说:“殿下明-慧,今早确实有几份消息传来,不过都不算要紧事,我想您昨夜下棋劳累,就没有汇报了。”  “那都是什么呢?”安娜端起热气腾腾的花茶,垂下睫毛,呷一口浓香。  “普拉塔尼在今早立下了戒严令,说是提防北面奥斯曼帝国的探子,陆陆续续赶走了许多人,还有一两位法官也被他贬了职,现在正要去君王那里对峙。”罗斯玛丽保持跪伏状,“至于院内倒没有什么大的响动,维奇目送他进入这座庄园就消失了,至于您叔叔……”  “他已经回去了?”杯后的美眸一轮,带几分幸灾乐祸。  女巫闻声长叹,额头贴在毯上,闻着这股清香:“他是绝不会饶恕您堂弟的,啊,他又折回来了。”  话音刚落,占星塔下方猛地响起头碰墙壁的声音,再过一会儿,这一层的门帘便被拉开了。  一身红袍的光头老人把手里拎着的人一扔,脸色阴怒地看着这只贱犬:“一天正事不做,尽想些狗苟蝇营,早知你有这么多事,那天就该直接杀了你!”  “废物!”他再次沉声喝骂,仰躺在地上的少年儿擦去嘴边血,抿嘴抬头,满脸血污的样子确实不能看。  “还在发什么愣?”跪坐在毯上的老女巫抬眸。  仆人立即慌慌张张地来到少年身边,直接抓起衣袖,将那些差点就要掉落在地毯上的血都擦拭干净。  “我很抱歉。”浓郁的血味直冲脑门,简-艾斯咽下这股咸,桃花眸里的光平静。  老人面色更为阴沉,干瘦的手臂露出一根筋,又想到之前查探的气血情况,总归是忍了下来,最后骂了句“蠢如猪狗”,便不再管他,转眸看向了棋盘边上的少女,慢慢平息了怒火。  “大伯。”安娜从软椅上起身,拉住老人的手掌,调皮的吐了下舌。  老人显然没有什么招架能力,几番深呼吸,还是舍不得多说这颗掌心珠,只能闷闷地问道:“你昨晚就在这里睡的?”  “啊。”安娜点点头,“挺好的呀,我以前经常下棋到天亮呢。”  “胡闹。”老人眉头一皱,看眼跪趴在地的老女巫,只能碰了下少女的头发,略略叹息地道,“安娜,我知道你性格善良,这段时间你听我说,”他稍微加重了语气,“任何人送到庄园的礼物都别要,后天大后天喊这个废物到庄园来吃茶,之后他就是死了你别再管,也别与他产生联系。”  安娜看到了大伯身上溢出来的波动,于是颔首答应,又忍不住问:“有这么严重吗。”  “呵。”她无疑精准踩在了老人的情绪,使之面露冷笑的,看眼王都方向的天,恨恨握紧拳头,“加尔家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你以为昨晚我为何只在上面看?”  “这可是查理家的内部事呐。”老人轻轻叹息,面色复杂的看着侄女,“现在这两个小的已然斗到了白热化,每一份助力,都会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夺嫡之战只有你死我活,你昨晚惹怒的不只是查理-詹姆斯的本家,还有与他一条船的势力,与他一个阵营的盟友,这大大小小加起来是多少人,坐了多少的位置?”  “这远不是你让人销毁那份死斗就能解决的。”  他跳过沉默不语的侄女,看眼躺在地上擦血的狼狈少年,送出胸内浊气,说,“这小子总归是逃不掉的,你这次出手帮忙,下次,下下次只会更加猛烈,更加歹毒,如今你正好圆了他头上主子的意,这四千多亿……还真是花的值呐。”  “你也别想了。”老人找到侄女藏起来这点小情绪,语气温和的劝道,“这些人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一时摸不清也正常,千错万错,全都是加尔家那个臭小子的错,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你就安心养好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是我们这些长辈最大的期望了。”  话完,他最后看眼躺在地上的人,收起灵压,甩袖消失在风里。  晨雾浓郁,枝叶花草被其遮掩的严严实实,让风景显凄清,亦将人心底那点悲凉和苦闷全都勾了出来;缠绕的,缓缓发散。    他真就像是一只病犬:衣物皱巴巴的,满脸血污,几次尝试站立都失败了。  也没了初见时的灵气,不再有昨晚与人谈生意时的那种自信幽默,就连最突出的样貌,也显得是这般的可笑。  安娜公主无声移开了目光,刚要下令,好不容易倚着墙面站起来的人却率先迈步,朝着门帘的方向走。  “谢谢你。”他与她擦肩而过,语调平淡。  一丁点说不清的感觉突然在心头发痒,使她侧过头,看着这双狭长的桃花眸,鬼使神差地说:“现在好像还属于早晨,简爵士。”  “啊。”踉跄迈步的人停住,声音低哑,带有磁性。  额头上磕破的口子又流淌出鲜血,他动作干脆地用手帕堵住,没有擦药,就这般躬身,用教科书般的礼仪,向安娜殿下问候道:“日安,我尊敬的殿下。”  “日安,简爵士。”安娜伸直手臂。  简-艾斯一只手捧住这抹芬芳,一只手捂住额头上的伤口,低头,未有让任何血渍污秽了对方。  安娜只感觉到手背被碰了一下,这种例行公事的态度令她微微蹙眉,收回手,其上残留的触感在扩散,使整颗心好似被蜜蜂蛰了一下;越发的痒,带起一圈涟漪。  “你要走了吗?”她一改初衷。  “是的,我的殿下。”简-艾斯直起腰背,扯到伤口,疼得嘶了声,大大方方地站立,也不在乎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本来是想询问一下情况,现在看来,有点多余。”  他表情无奈的耸肩,配上这张狼狈的脸,挥去了安娜心底的乌云。  “你还好吗?”她目光盈盈的看着对方,一双杏眼内好似有无尽秋水。  “这不算什么啊。”简-艾斯张嘴就答,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躲闪地摸了摸鼻子,悄然往前挪了点步子。  安娜将他所有的小细节都收入眼中,于是心情更加明媚,歪头看着这个尽在自己面前出洋相的人,开口道:“早宴已经准备好了,请不要让我得到一个小气的称呼好吗,简爵士。”  话落,已默不作声贴在墙边上的骑士猛地抬头,眼里装满了惊愕,与她预想中的大相径庭。  “这……”  简-艾斯动作隐蔽的瞥了眼那头的棋盘,清清嗓子,露出极不好意思的笑,“我尊敬的殿下,我确实有着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我内心装满了熊熊复仇之火,所以,请原谅我殿下,我真的真的很感激您在昨晚对我的帮助。”  “你要去复仇吗?”安娜盯住他的面色,语气有些重,“我认为这是一个愚蠢的做法,简爵士,难道你还不清楚昨晚的事情有多复杂吗?”  “嗯?”简-艾斯疑惑皱眉,大大方方展示出自己的浅薄。  安娜慢慢摇头,迈步走向出口,未曾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抱怨:“你应当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了,简。”  “啊……”简-艾斯小心看眼对方,杵着不敢动,又在对方快要停下时迈开步子,跟着其下楼,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庄园城堡。  周边的雾浓到令人分辨不清方向了。  终于来到一个花丛小院,鲜嫩欲滴的花草被白雾闷闷笼罩着,叶尖有几滴豆大的露珠——悠悠地滑,最后被一缕风吹了下来,落入雾里没了声响。  食物的香气已极为浓郁,简-艾斯向拉开了椅子的侍从点点头,弯腰入坐,双手撑在腿上,挺直腰背的,显得十分正经。  “你需要上点药吗?”跟了一路的老女巫忽而出声,目光始终放在这张脸上。  “不用了。”简-艾斯接住目光,态度坦诚直接。  罗斯玛丽又盯了他许久,直到确认无误,才耷拉下眼皮,又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巫。  一滴汗落下来了,简-艾斯不露声色的用餐巾擦拭,却撞见了对面这双眼。  “你喜欢什么的酒?简爵士。”安娜柔和出声。  “谢谢您的好意陛下,能为我取一支霞多丽(Chardonnay)吗?”简-艾斯吸了下鼻子,向对面笑笑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产自气候凉爽的夏布利(Chablis)的酒款,毕竟它的清新脆爽令人十分难忘。”  “你对酒水的了解很透彻。”安娜向简-艾斯柔雅一笑。  “毕竟霞多丽是我最喜爱的酒款。”简-艾斯看眼去取酒的侍从,回应给对方一个得意眼神。  “那除了夏布利的呢?”她眼里笑意更浓了。  “那当然就是卡萨布兰卡谷(Casablanca  Valley)的酒款了。”简-艾斯想想就答,神情自然的好似与朋友闲聊般,“我在许多书籍里都看到过它的介绍,听说它的口感十分不错,只可惜它属于奥斯曼帝国的领土。”  “这样吗?”安娜看他一眼,粉嫩的唇慢慢上翘。  “卡萨布兰卡谷已经被战争摧毁了。”负责摆盘的女执事插了句嘴,“就在七年前。”  一道雷劈穿心头,简-艾斯猛地闭紧喉管,好不容易才咽下酒水;急促咳嗽两声,十分不好意思的向安娜殿下露出干笑。  “看来你对历史的了解远低于酒水。”安娜略微狭促地接上话,愈发喜欢看这个人出洋相。  简-艾斯摸了摸鼻子,将缠在额头上的手帕取下来,确认这伤口是结痂了。  安娜又看了他一会儿,开始优雅进餐。  简-艾斯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拿起刀叉,动作干练地切割顶级火腿,沾点盐粒,放入嘴里品尝。  他的吃相算不上优雅。脸上的血痕将五官显得愈发深邃,干净利落的寸头更是编织出男人独有的阳刚气息,总体来看,完完全全就是一名刚从街头斗殴回来的坏少年。  可偏生所有的动作都合乎礼仪,愈发让人印象深刻。  至少,安娜已是第三次观看他吃东西的模样。  “你很饿吗?”她出声问。  “是的。”简-艾斯咽下口里的食物,伸手捏住高脚杯转了圈,有种粗犷风格。  “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尊敬的殿下。”他举起酒杯,显示出十足的尊敬。  安娜举杯示意,喝一口酸爽的气泡酒,便没再动过面前的食物。  气氛逐渐安静,坐在对面的简-艾斯丝毫未察觉的大吃特吃,用餐速度极快,每一刀都极为精准,能将龙虾肉直接从壳里剃出来,令人觉得新奇。  他就这般专注的应付着美食,也不找话,更在此期间望了几眼对面人,点头示意食物美味,就也在没有别的动静了。  于是安娜平静的等,顺便看着对方吃饭的模样,又多了点新鲜感觉。  “你吃饱了吗?”她轻柔发声。  餐盘内的食物见空,简-艾斯慢慢呼出口气,端起酒杯敬向对面,十分实诚的点了点头:“谢谢殿下的款待。”  “不用谢,简爵士。”安娜用手帕擦了擦手,望着对面人,声音平和的启唇道,“冒昧的问一句,你现在是什么水平的武士了?”  “我,”简-艾斯慢慢咀嚼剩余的食物,“我现在只有初级武士水平。”  声落,始终默不作声的老女巫睁开眼睛,仿佛要一次性记住这个少年。  安娜公主有些愣住;看着这人许久,语调转为平淡地启唇:“我听闻你在那座赌场的表现十分出色。”  “这并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殿下。”简-艾斯抿了下薄唇,抬起漆黑的瞳,大咧咧的耸肩,“纯粹的搏击只考验一个人的身体和战斗素质,如果要考虑气血方面的事情,前两者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的解释简短易懂,安娜公主缓缓点头,又问:“克里曼沙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是当然。”简-艾斯微微一笑,眼里有了之前出现过的温暖,“他还好吗?我的意思是……他目前在做什么呢。”  “学习。”安娜公主记住他此刻的神态,语中亦有笑意地讲,“但是从今天开始,就要过上一些苦日子了吧。”  她说,旁边的老女巫双手交叉在一起,看了眼对面人。  果然,这双桃花眸里的暖意顷刻消散了,化为一潭幽泉,深不见底。  安娜公主回神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不由声音放低了点,显出真诚的道歉道:“对不起简,我不是有心的。”  “不,殿下,做错的人一直是我。”简-艾斯淡笑摇头,抬手方便侍从收起餐盘,又接住了安娜公主的目光,“必须要承认,是我搞砸了一切,如果不是我强迫克里曼沙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如今,我也像个废物一样,这也都是事实。”  他摊开手,仿佛在述说一件平常话的事。  安娜一时沉默了。  简-艾斯依旧笑容温和地看着她,伸手点了下额头,声音真诚的讲:“所以殿下,我十分感激您昨晚为我做的一切,感谢您的善意与慷慨,如果有机会能让我抒发这种感激,请您一定要告诉我,哪怕我只是个微小的人。”  “这与我无关。”安娜公主摇摇头,“我只是完成了对克里曼沙的约定,是他救了你,请将这份感谢留给他吧。”  “我好像找到了原因。”  她端起刚热的茶,闻着这股香,声调依旧平柔的出声道,“不过契约我已经让人销毁,你不需再与他死斗,至于你与查理之间的契约,以及昨晚剩余的种种影响,原谅我帮不了你。”  “我劝你还是专注提升实力吧,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对面人的脸又重归波澜不惊,安娜公主看着他这层保护色,破天荒的生出种烦闷,于是话语,也就变得更多了,“简,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也没有绝对完美的人生,哪怕是我,也只能是尽量不要犯错。”  “殿下。”一旁女巫出声,被她抬起的手压住。  “公平是相对的,你要熟悉挫折极多的生活,要坚强。很多时候,人们所求的只是一个温饱,那些五颜六色的人生,是为生来有条件的人准备的。”  “你要贴近现实,简。”她将语调放得更加温和,就像是轻风,“你只是个练气都拘谨的人。”  “那是他们的王座,你根本无法挑战的。”  这道语落下,对面人已是侧头看向浓雾,好似这是什么美丽的风景。  安娜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正在教导自己的弟弟妹妹。  于是乎,她的态度愈发亲切了。  沉默的少年也隐晦地摸了下鼻子,低垂着头,狭长的桃花眸子里,  装有多少的不认命?  :。: fantuantanshu.com 第三百九十三章 小人物 小院内的雾薄了。  陪着安娜公主踩了几条鹅卵石小路,简-艾斯头微垂的专注脚下,摸鼻,涌入耳内的软软细语早已似那些法门经书般——只令他觉得头有些晕乎乎了。  “艾斯?”安娜公主停下喊了他一声,秋水明眸,在他的心上轻刮了道。  “嗯?”简-艾斯瞬间侧头,张开嘴唇;讪笑的抓抓后颈,预图用稍显讨好的音,消去这个人儿的情绪,“不好意思呐殿下,我,我刚想到克里曼沙的事情上了。”  “哪能与我说说吗?”安娜公主性子极好地慢慢点头,摊直手掌,示意这位小骑士表演。  简-艾斯见状咽下口唾液,小心瞥眼跟在旁边的老女巫,身子往公主殿下面前倾,用一种悄悄话的模样,小声问了起来。  雾中有风,安娜垂下睫毛的听着,一时分不清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还是这片小院里有了自己不曾知晓的花。  但接下来,她便在被这声声呢喃彻底吸引注意了,张大水润润的眼,弯下嘴角,如白玉般温嫩的脸逐渐笼上一层妃红,仿佛在极力忍着笑。  “怎么可能是这样。”她终于忍不住的拍打下这蠢蛋的肩,没好气地瞪眼他,又十分无奈的抿唇;再出声道,“王都里的许多规矩不同于圣克鲁斯,也不同于这里,我刚才与你说的那些,”她再瞪了下这人,愈发灵动真实,“是按照王都的规矩来做的,那,那克里曼沙怎么可能会这么笨嘛。”  “蠢。”她在末尾盖下章,旁边的老女巫一瞬不瞬看着她的模样。  简-艾斯嘴角抽搐两下,尴尬到脚趾抓紧了鞋底。  安娜确是无言的瞥一眼他,深呼吸一次,指着其那只拎着酒的手,继而念道:“你不是戴着我大伯送得储物戒呐。”  “把它收起来呀,怎么这么笨。”她终而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再看看对方这刚反应过来的呆笨表情,只觉这一个礼拜的情绪都在这次散步里用完了。  “啊……”简-艾斯实在是尴尬的不知应对,将眉头硬生挤出个“八”字,脸上写满了苦。  安娜存心盯住他,语气怀疑地说:“你真的在轩尼诗女士手里拿到了柄圣器吗?”  “啊,是啊。”简-艾斯点点头,嘿嘿一笑,“那可是神圣帝国的锻造大师鲁尼提克亲手锻造的宝剑,里面封印了凶恶的亡灵,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器呢。”  “亡灵?”安娜抓住这个词,美眸一抬,继续问道,“是那柄卡提纳吗?”  “唔。”简-艾斯头点得飞快,又不吝啬自己的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殿下,它很有名吗?”  “的确。”安娜看他一眼,忍住嘴边的笑意说,“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会送给你了。”  “嗯?难道不是因为我的主人吗?”简-艾斯疑惑皱眉,这份自信确实是独有的,“而且我还告诉了她许许多多的,关于刀剑的小细节,这对于她那间武器商店可是十分重要的,能省不少钱呢。”  “那她真应该感谢你。”安娜展颜一笑,彻底沾染了烟火气。  正当某种清风拂面,始终未出声的老女巫忽然张嘴,声调平静的,将气氛回归正常了:“简爵士,作为一名骑士,应当因奉献而骄傲,而不是索取。”  “啊…”简-艾斯闻声看一眼她,点点头,敛去眼底的灰暗,抿紧嘴唇了。  气氛更为沉默,安娜平息了所有生动活泼,又是那平易近人,举止优雅的安娜公主。  他们就这般继续行走。沉默跟在旁边的简-艾斯忽然从戒指里取出一个锦绣丝包,并往前伸手,在公主殿下的目光里,唔唔两声的开口道:“殿下,谢谢你送我的美酒,这是中庭帝国独有的小甜果,你试一试吧。”  “小甜果?”安娜只听见甜这个字,看眼老女巫,便接过触感光滑的锦绣丝包,很容易就闻到了一阵果香。  白嫩又显小的手将袋口红绳拉开,探进去捏出一粒圆乎乎的红果,翻来覆去的看,品出越来越多的可口因素。  “我确实是没见过这种水果呢,简爵士。”  此刻公主的笑容很甜,抬头看看这骑士,于老女巫的默认许可里,拿起来咬了一小口。  “这就是它的本名吗?”她眼睛都甜眯了起来,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少年微微一愣;又顷刻恢复了过来。  “啊,它就叫小甜果啊,听我同学说,这东西只在靠清池府那一块的农夫家里有流通,需要到山上去摘,市场里根本没有卖的。”他说完,向直直盯住自己的老女巫大咧咧一笑。  “难怪。”安娜慢慢悠悠的嚼,粉嫩的唇在薄雾里更显鲜嫩,好似另一种绝伦水果,勾引着某人的欲望。  “我的庄园里还有一些,需要我让人送过来吗?”简-艾斯拍拍裤腿,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嗯……”安娜理所应当的点头,再凝视住他,莞尔道,“简爵士,我看起来就有这么的……吓人吗?”她俏皮眨眨眼睛。  “啊?”简-艾斯晕了,细想之前的语句,也没找到什么问题,所以长出口气的说道,“您理解错了殿下,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件小事打扰您。”  安娜不出声,仅多望眼这个全然与众不同的骑士,忽而翘起嘴角,又很快藏了起来:“那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期望你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我会早晚诵读,并奉为真理的。”简-艾斯优雅躬身,好似压根听不懂殿下话里的深刻含义。  安娜见状看了眼老女巫,又寻得现在的时间;随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薄雾内了。  “请跟我来。”玛丽罗斯淡然转身带路。  “谢谢。”简-艾斯摸了摸鼻子,跟着其步伐在白雾内移动。  脚下的石子逐渐变成了松软绿草,又听到几声泉水歌声,他们终而走出了布局极为繁琐又精美的庄园前院,来到象牙白的门柱前,接住即将到来的别离。  身后的影子自主移动,玛丽罗斯拍了拍手,一道铃声便在不远处响起,还带有车夫的吆喝声。  “简爵士。”她忽而转头,用布满沟壑的老脸对准这个年轻人,张嘴,发出略带嘶哑的嗓音,“马车等会就到,不过考虑到你的身份,我特意叫了辆杂役用的四驾马车,希望你不要责怪我了。”  “不不不,我对此并不在意的,真的。”简-艾斯笑着应答,脸上的血痕有些密,着实影响了五官。  “你能这样想就好。”玛丽罗斯淡定点头,目光看向前方,临尾时补充了一句,“这样你今早受的伤,也不算白挨了。”  略微阴柔的桃花眸子无声低垂,少年依旧用略微尴尬的模样搓了下鼻子,没有出声;抬头背手,站姿笔直的等着马车到来。  “我说的对吧,简爵士。”玛丽罗斯并不想放过他,继续对准这个人出声道,“有时必要的礼仪和态度是极为重要的,虽然你可能以后都见不到陛下,但这样的忠言,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  “对不起啊。”简-艾斯苦笑一声,是在自责的样子,“我,我平常都不是这样子的,只是昨晚……”他舞着手,努力组织语言,“你知道的玛丽罗斯,我能这样称呼你吗,对,你知道的,昨晚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消化了,我,我的脑袋很乱,所以才会在陛下面前洋相尽出,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如果我做出了什么让陛下和您见意的事,麻烦你们原谅我,也……”声音微微停顿,喉结上下滚出浑厚的音,“别与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了。”  “嗯~”玛丽罗斯安静听完,脸上的阴气收敛了些,抬头看着少年,终而露出稍有点恐怖的笑容,“这才是我最想听的话,其实你一开始就应当一步步安稳的走,若不是那瓶秘药,如今的人事你也不会被卷进来,就不会像一粒尘埃那样,轻易被人碾碎了。”  女巫笑得好似枝头的夜鸦,简-艾斯沉默的听着,读不出悲喜。  “有些王座不是你能仰头看的,不过既然逃脱不掉。”  玛丽罗斯低头拍拍女巫服,一串马蹄声从雾里出来,伴有风铃作响,“那就做好乖巧模样,至少被踩进泥里的时候,也让人看得顺眼一点。”  “祝你好运了,简。”  声落,少年弯腰钻入马车;靠在制作简易的车窗边,朝着这位老女巫摆手,笑得温顺,宛如乖巧无害的猫。  然后,被风吹起的窗帘落下了。  马车摇晃,独处于车厢内的人随着轻微摇摆,低头,从戒指内取出一支烟衔住,掏出火柴;动作平稳的划动,被这抹火光点亮了漆黑的瞳,以及布满血痕的鼻梁。  浓雾深深入肺,他张开削薄的唇,慢悠悠呵出一道白雾,再侧头,看着窗外的朝阳。侧脸于一缕缕金光里,曲线完美的好似雕塑。  :。: fantuantanshu.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 风暴! 如棉絮的云飘散了。  太阳渐渐露出它通黃的光线,庄园前院内的玫瑰正值盛放年岁。它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滑下几滴露珠,几只黄脚蜜蜂在下面哼着飞舞。  车轮碾着碎石路面停下,门开,一身衣物干皱的少年伸脚落地,回头看眼车夫,取出一枚黑晶送去;纯当是当早餐费了。  当然,如果他没有看见对方那抹不屑的话。  空气中有股酒味。  简-艾斯伸手在鼻前扇了扇,迈步,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便抬头停住了。  “主人。”莫瑞斯一脸的温和站在他面前,手里叠着一件薄外套;再看看他身上的衣着,出声道,“您需要先洗漱吗?”  “啊。”简-艾斯沉默了半响才回应,摇摇头,顺着管家的服侍穿上外套,让自己少了点狼狈。  “是不小心摔跤了吗?”莫瑞斯蹲下来拍掉他皱褶裤腿上的灰,又找到皮靴的剐蹭痕迹,丝毫不嫌脏的取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这些泥。  “可以了莫瑞斯,我等会直接洗澡吧。”简-艾斯将管家拉起,环顾一圈安安静静的院子,问,“他们还没有起床吗?”  “没有,近乎所有的员工都在睡觉。”莫瑞斯耸肩抿出两个酒窝,带有笑意地出声补充,“他们彻饮了一整夜,所有人的手里都攥着一瓶酒,晕乎乎的,说着那些醉话。”  “欧康纳他们的弟弟也来了,大哭了一场,又被莉莉狠狠的训斥,真是吵闹极了。”莫瑞斯的酒窝愈发的深,又看向安静聆听的主人,转用柔和的腔调问,“您呢,昨晚的舞会还让您开心吗?”  “还不错。”简-艾斯伸手拭去飘到脸上的一片落叶,笑弯了眼睛,声调依旧平和,“那就让他们都好好休息吧,我回之前那个临时小屋,你让戈妮德为我准备热水,我要在浴缸好好放松一下。”  “如您所愿,主人。”莫瑞斯点头,跟着主人往庄园深处走。  土壤里的些许酒气越来越浓,他们一路沉默的,未有任何交谈。  另一道路口忽然响起脚步声,跟着,是鲁塔纳这张明显睡眠不足,又刻有些焦急的脸。  “嘿,艾斯。”鲁塔纳看清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下,强打起精神,露出略显狭促的坏笑,“看来你昨晚经历了一场难忘的舞会。”  “我赞同你的看法。”简-艾斯微笑颔首,侧身,一面让路,一面看着鲁塔纳的讲,“你是要去工作了吗?是回王都吗?”  “不,我这次要出一趟远门。”鲁塔纳用手搓了搓脸,呼出口浊气,还是停下来与艾斯闲聊起来,“主人又为你购买了几本武技,需要我去中庭的天河府收取,这可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他眨眨眼睛,等着对方的惊讶。  可艾斯只是平淡点头,笑着回复了声:“噢,那可真是感谢呐。”  “这是你应得的。”鲁塔纳多看眼这人,压下心底的一丝疑惑,把刚想起的正事说出来,“关于轩尼诗女士的事主人也已经解决了,等到那柄圣器被改造好就会送来,你这段时间要抓紧一点,我这次去那边,发觉周边的事情有些不太平,好像有什么风暴要产生了。”  “关于谁?”简-艾斯平视着他,眼白不含杂质,是极其的纯粹。  “可能是家族内部的事情吧。”鲁塔纳抓了下有些痒的头皮,终于闻到自己这身酒味,于是拿出一瓶香水往身上喷洒。  “但是这些都是与你无关的,艾斯。”他摆了摆头,为话语增添几分生动,“你需要做的只有训练训练训练,完成主人的期许,将查理队长的职责履行,这就是你这几年要做的事了。”  “加油吧。”鲁塔纳整理一下灰袍,本想迈步,又忽而停了下来,向这位话比平时少的人儿说,“对了,你昨夜向安娜公主请安了吗?那些礼物应当送到了吧。”  “送到了。”简-艾斯平淡点头,摩挲了下手指。  “你那位同学呢?他成功进去了吗?”  “是的,他也进去了。”  “那倒是挺顺利的呐。”鲁塔纳深吸口气,忽而觉得有一种不安在放大,不由看住这个人儿,试探性的开口道,“你们没有在宴会上犯下什么错误吧?那个奥克斯拉德,他还算老实吗?”  “没有什么错误。”简-艾斯低下头,取出支烟,在管家的服侍里点上;整张脸被蓝雾笼住,显得十分朦胧。  到此,鲁塔纳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  “你怎么了?”鲁塔纳猛地皱起眉头,凭借巫师该有的素养清晰判断出了艾斯这些伤口的成分,不由面色更白,声音也厚了许多,“那场舞会出了什么变故吗?”  “没有。”简-艾斯往后躲开他的手臂,舔下唇,神情十分自然的耸了耸肩,“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整体来说,只出现了一点差错而已。”  “真的吗?”鲁塔纳看他一眼,想继续问,但昨夜的宿醉返了上来,令他有些不适的揉揉太阳穴,打出味道极浓的酒嗝。  “是的,鲁塔纳。”简-艾斯安静看着此幕,夹着烟的手点点,落下几道灰,“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安心去工作吧,在车上好好休息一会。”  “噢,那好吧。”鲁塔纳长呼口气,摇摇脑袋,疼得嘶了一声,越过对方往庄园门口走。  “都怪那个该死的霍利奥,尽灌我些度数高的混合酒,让我一会儿就醉了,这真是个糟糕的薪火节,等我回来一定要找他出这口气。”  晨雾游荡,这位灰袍巫师一路碎碎念,又在快到分叉口时停下,回头向那边的主仆二人大声问,“对了艾斯,你昨晚有见到卡巴罗斯吗?他好像想要见你,你找个时间过去一趟。”  “没有,我没有遇见他。”薄雾里传出少年的声音,“我只见到了查理-詹姆斯。”  “哦。”鲁塔纳点点头,继续朝着庄园门口前进,坐上早早等待着他的马车,挪挪屁股,伸手拨动窗边流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目休息起来。  接着,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面色极为惊骇的流出一大片冷汗。  ……  嘣!  “主人!以范戴克为首的传说级制药师已向你传达了紧急会议的请求,今早王都商会收到了大批的退货申诉,还有许多情绪失控的武夫在我们的秘药店内暴乱,引起了十多起流血事件!”  “主人!目前新德里那边的商会全部被叫停了!我们分部在帝国南北的秘药商店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许多当地贵族对我们产生了不信任,这是他们联名发出的会议邀请,还有极个别商店主管的求助!”  “主人,这是罗素与埃塞德那边传来了加急信件,另外还有你爷爷查理大公,以及学院派的查理-山丘,他们想要见你,在今天之内。”  “主人,这是轩尼诗侯爵的问候函,这是霍勒斯伯爵、加尔伯爵、法利奴兄弟以及雷克诺尔兄弟的邀请信,他们邀请您在今下午一同喝茶,商讨昨晚‘三问’事件的具体应对方案啊!”  某位拿着书信的执事倏地往前一摔,同样在汇报紧急情况的执事们压根没有看他一眼,都好似疯了般的围向中心处的人。  气氛无比紧张激烈,身着黑色背带裤的中年执事伸手擦掉油汗,看眼周边这些脚步急促的,从各个城市赶来的同僚,愈发捏紧手中信纸,亦步亦趋的跟紧面色平静的女人,声线颤抖地汇报道:“主人,我们在安布里泽特的生意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许多贵族单方面撕毁了我们的条款,根据情报,他们的背后有查理-詹姆斯的支持,我们需要反击!”  “不用这么麻烦,一切按照帝国法律走,拿到他们的违约金,这样就足够。”被包裹在声浪中的查理-米尔顿稳步行走,金色秀发一丝不苟的盘起,气场全开,宛如冰山女王,“负责药材进口的代表都到齐了吗?”  “已经全部到齐,正在会议厅等您。”道格雷戈点头回应,快步跟在主人身边,远比周围这些执事要沉稳淡然,“还有你父亲,他是这一次会议的家族代表。”  “我们在武士协会的那些人呢?”查理-米尔顿闻言毫无反应,接过一位执事的书信,仅看一眼,便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奥斯丁阁下与玛西亚阁下出席了本次会议,家族方派出了泽维尔阁下,以及马约尔卡斯阁下,他们都是成名已久的武圣,马努钦阁下也会出席会议,不过是通过禁忌媒介。”  “好,你组织今天来的所有下属去四楼会议厅等我,安排一个时间,把关于秘药生意的代表全部召回,我要在八点之前见到他们。”  “我知道了。”道格雷戈记下笔记,长长的走廊已走到了尽头。  周边的声音依旧嘈杂,掌管了整个商会的女舵手在鎏金色的大门前停住,抬头,一道灵压让这些聒噪的执事们闭紧了嘴。  “主人。”  守在门边的老武夫恭敬弯腰,再侧身,巨大的金门轰鸣打开,展露会议桌两侧的众多权势。  :。: baimengshu.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 谁欠谁 这间会议厅内的气氛不算和善。  手中小扇打开,查理-米尔顿抬眸看眼面前小香炉,笔直修长的腿叠起来,白色鞋尖往前,抵住抹有深棕色漆面的桌腿。  “那就开始吧。”  最后一条禁忌成立,她合拢小扇贴在脸边,面色平静,坐得四平八稳。  分布于长桌两侧的帝国名流们相互交流眼神,单看一张张脸来说,是根本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  “我先汇报一下大概情况。”杯盖发出轻响,终是长桌中段的某位贵族抬头,向主座上的人儿和煦出声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在王都贵族之间流传了,单论生意来说,我们的药材进口商会所受到的冲击确实很小,甚至可以称为忽略不计。只是人心呐……已然有些急躁了。”  他重新端杯,仿佛是某种信号。  “那我再从帝国武士协会说起吧。”坐在他对面的人伸手拍下桌;在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同时,低垂着眼皮出声道,“在座各位应该清楚,我们的药材进口生意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么大这么强盛,主体是因为活跃在各式各样岗位上的武者——他们抵御运输路上的各种强盗、在充满怪物的灾祸大陆辛苦搏杀、又包围着你我之间的安全献上忠诚,完全可以说是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我们这项生意的昌盛格局!”  “可是现在呢?!”掌变拳锤桌,茶杯“哐当”一跳,这位环着蕾丝领巾的胖贵族怒气冲冲地看着在座所有人,说出的语也极为严厉起来,“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贫民窟小子,依靠书上形容的所谓天赋,竟然就一人抵得上整个商会的武士开销,这是多么荒诞的事情?!”  “而且,”他伸出一根手指,目光沉沉的环顾桌上一周,“我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还是初级武士,在消耗了四千亿晶币的前提下,他还是初级武士,噢天呐,谁能够来打醒我,告诉我这是在一场梦。”  他皱眉呼出挤压的浊气,一脸不可置信地摇头,左右望望邻座人,摊手,大肚腩往前挺,成功得到了些许善意的笑。  “看看呐,看看一位连三级凶物都打不过的武者,能够在我们这里窃取什么。”  “也不怪我这些亲善忠诚又任劳任怨的武士们会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看我,也不怪他们其中有人会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他也有隐藏的天赋,认为他也应该享有更多的注意力,获得更加充足的资源。”  “而且你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说吗?”胖贵族伸手比划了下,终而说出令众人哄堂大笑的语,“他跟我说维利克洛提阁下,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在梦里有了无穷的神力,而且我在今早,确实比别人多采了几株药材呢。”  众人的笑声愈演愈烈,一时间端茶声不不断涌起。  维利克洛提一脸无语的垂下双手,朝着身旁人耸肩,再伸手叩了叩桌子,止住了这些笑声,讲:“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因为看到了中庭帝国那位无敌亲王的统治力而产生了臆想,臆想我们的神体先生也会成长为这样的帝国砥柱;抱着旺盛的期许,有时就算是牺牲自己下属武者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你们这是太理所应当了。”他看眼桌右边前头的两位尊上,继续开口道,“诚然神体先生的天赋惊人,但是我现在想与你们说的是:都醒醒吧,都好好清醒的看看,看看这个从贫民窟出来的,善妒的,又心肠歹毒,不知道感恩的贱民。”  “看看他做出来的事,看看他在整个帝国丢尽的脸面。”  “这不是让人倍感羞愧的事情吗?”  戴有宝戒的手张开,桌上贵族们的笑脸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压抑和沉默的气氛。  “我先不论这些事情的真假性。”维利克洛提的目光钩住某一位同僚,又很快挪开,“就先说说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位主角,同样从贫穷地方选召到顶尖武院的学生——91届综合排名第二,而且得到学院大多数学生的尊敬和喜欢,可以说帝国现在立马给予他毕业贵族头衔,也不会有任何一人会站出来质疑。”  “与这样的人才相比,与这样的帝国种子相碰,我们的神体先生在昨夜可谓是输得一无所有,就连最后的武者尊严,也彻底抛弃,并逃之夭夭了。”维利克洛提冷酷笑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让安娜殿下出手解围的,但趁着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不算太恶劣,他的身上还算有一丁点天赋带来的价值时,我们应当迅速将他解决了吧,至少……不会让这几千亿败得太过难看了。”  话完,他看眼主座上的女人,拉下眼皮重归了安静。  可是众人的火焰已被点燃了——各自交头接耳发出声音,好似飞蚊的翅膀嗡嗡的,在会议厅上空盘绕,在寻找,新的,能被吸取的人儿。  更多双隐晦的眼在默不作声的品着主座人的模样了。总归是千百人有千百种神态;精彩纷呈的,绘出了人事的多变,以及利益交织的扭曲藤葛。  “我赞成维利克洛提阁下的意见。”多番讨论中,一位夹着雪茄的手掌举起;中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阳光内耀眼,“现在神体失去了最重要的名声,也让近半数的帝国武者知晓了他那卑微的实力。”  “而且最最最令人感到无语的是,”生得几缕白发的贵族吸口烟,朝着那头始终沉默的查理-米尔顿阁下点头微笑,然后向众人说,“91届的魁首,正是我们商会培育的另一位人才——迪-兰姆达,他近乎是奴隶出身,不过被查理阁下捡回来了,到目前为止,他也就花费了我们几千枚红晶而已。”  在座人的眼神变幻,这位贵族轻声一笑,点点烟灰后双手抱膀,朝着前面空气皱起下巴,说:“好好比较一下吧,比较一下花费了我们如此多金钱的人,究竟在紫藤花武院里闯出了个什么模样。”  “我不由要再说一句在书里听说的箴言:再像狮子的狗总归还是狗,就算它幸运得到了狮子的力量,看到路边的屎,它还是会吃的。”  声落,他向主座人歉意一笑,重新靠在了背垫上,“这就是我个人的意见,而且我们也不应该认为它没有给我们造成影响,毕竟在各位手底下讨活的武士们,是切切实实,有血有肉有欲望的人。”  雪茄被掐灭在烟灰缸,整个会议桌上的气压瞬间绷紧,只差一线,就要彻底断裂了。  “所以,是该取舍了,”  被肥肉挤压的长凳发出悲鸣,坐在会议桌两侧的权势皆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和反省。  越来越多的目光往主座上汇聚。查理-约克默默看眼女儿;深吸口气,藏在发丝中的银霜,确实更多了。  也是此刻,处于主座右手边第二个位置的气盛老人张开了口,语调沉稳地说:“作为整个生意的伙伴,我想要尽到职责地说上几句。”  老人侧头向查理-米尔顿微微点头,此番动作,也让某个查理伯爵眯起了眼睛。  “查理阁下。”老人依旧向唯一的主讲,“就在这个早晨,普锐斯阁下向协会内的十二位长老发表了的简短讲话,他说每一位帝国武士最重要的品质是善良、真诚、以及敢于奉献。”  “至于有一些异类。”老人转动眼珠子,收入查理-约克的平静神情,“不应当因天赋就享有如此多的关注,也更不应当因天赋而为所欲为。这终究不是一人一城就能改变的四国局面,只是那些无意或者有意的负面影响,是会长久留存的。”  “所以……我希望查理阁下您能明白,其内利害关系。”干涸如柴枝的手掌交叉,老人耷拉眼皮往前倾,进而用沉厚沙哑的语,发起第一轮攻势。  代表武士协会的声音出现了。  代表着查理的人儿睁开或抬起了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位老人,以及其身边的同伙。  “奥斯丁阁下。”见到座上人始终未开口,老伯爵身旁的圆顶中年人轻轻咳嗽一声,微笑说道,“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我能清楚在座所有人所面临的难处,也能,”  “你真的知道么?”  某道声音从座位末端传来,名为查理-塞-泽维尔的中年人脸色倏地一僵;凭借大毅力保持微笑,握紧拳,继续用友善的话语说:“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整个药材进口生意的深远影响,说实在话,我外甥女米尔顿确实在处理神体这件事情上抱有太多的信心了。”  他看向了主座上的女子,发觉对方依旧是不出声的;并端起茶细品。  于是乎,这位改了姓氏的舅舅,笑得更加自然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我同意在座各位的提议,也会将关于简-艾斯的生意,”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个名,“摆上谈判桌,妥善处理整件事情的后续影响,向在座的所有人给予一个交代。”  查理-塞-泽维尔的话语带起一阵密集的讨论声,只是这样的讨论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一位城区的代表迫不及待的举起了手,建议道:“我在来的时候得到了许多熟悉人的报价暗示,根据他们所提供的,简-艾斯至少还可以抵得三百亿。”  “三百亿?”代表着查理的马约尔卡斯笑了,从会议桌上找到这个目光短浅的商人,摇头,语调残余冷意,“那将整个商会都转型到药材进口这一块如何?”  “话不能这么说呐,马约尔卡斯阁下。”对面的老人笑眯眯的看他,令人有种发毛感,“‘三问’事情在帝国造成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有时候……一个态度就决定许多事了。”  “毕竟,这可是普锐斯阁下的指导。”  茶杯碰盘,一些无形的硝烟在凝聚;搏杀着,并不见血。  马约尔卡斯淡定耸肩,看眼主座人,不再张口。  也正是这个时候,某位城区的代表举起手,向查理-塞-泽维尔这位新晋伯爵直白的说:“不好意思,查理先生,关于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需要听取查理阁下的意见。”  “尊敬的查理阁下,我们的情况已然汇报完了。”他侧头,全然不顾某位舅舅的感官,写完了这抹现实的狠辣。  趁着这抹沉默,坐在奥斯丁身边的玛西亚无声看眼这个伯爵,再看看了另一位始终沉默的,资历更老的伯爵,最后将目光悄然放在座上女子身上,嘴边勾勒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人也来了几分精神。  “我也认为应当听取查理阁下的意见,她是一位英明的领导者。”  “对此,我从不怀疑。”  火推到这儿,坐在左手边一个位置的老伯爵抬眸看他一眼,终于有些了神情变幻。  “这是怎么回事?”  气氛诡异,坐在维利克洛提旁边的贵族悄然出声。  “嗯?”维利克洛提斜睨这个新面孔一眼,喷出嘴里烟,声调平常的回道,“你就是碧瑶  (Baguio)的新人吧?”  “是的,我叫维尔逊,是当地的一名伯爵。”这位八字胡贵族笑得点头,没有丝毫伯爵该有的气焰。  “那你可真是幸运。”维利克洛提点点烟灰,巧妙看眼周围人,便不再张口。  八字胡贵族先是发愣,最后呵呵一笑,在桌底下找到对方的手背,轻轻写上一个数字。  “唔。”维利克洛提垂眼放下茶,看看这人;咧嘴露出亲切热烈的笑容,也乐得踩上这个梯子,拓宽生意路,“你来的算是好时候,陪同整个商会一路走来的贵族都知道,上面那个伯爵,也就徒有亲切温和之名了。”  “噢?”维尔逊挤出抬头纹,眼神极快的瞥过会议桌前头;老神在在的等着对方的下文。  只是维利克洛提也不再多提,仅拍了下对方的手,在桌下用一根指头悄悄向那边指:“无论如何,你只要记住,那个主座上的人,是决不可被替代的。”  话完,他的手掌合拢摩挲,又一次看眼主座上的年轻女人——在感叹时间奇妙的同时,打心底的认为,有些事情就应当由天生的人去做,就好比武圣级别的武夫、传说级别的巫师;像这样的,单论努力是实在不可能;天赋和命数,缺一不可。  维尔逊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深呼吸一次,驱散了之前那点阴霾。  亦是此时,就在主座右手边的玛西亚武圣无声笑了笑,端起茶杯,进一步阐明自己的立场:“根据我参与的会议,除去普锐斯阁下,整个武士协会对于‘三问’事件的态度是极为宽容的,我们只需要处理好一些细致末梢,整体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奥斯丁。”他笑容亲和的问。  奥斯丁武圣无声看了他半响,低头,用浅笑态度,回应了这位生意人的提问:“你的理解十分中肯,这也正是我们来时讨论的意思。”  “那可真是太好了。”玛西亚微笑点头,将主动权重新交予了会议桌上的其他人。  只是如今,绝大多数的权势都不大想蹚入这场风波诡谲的生意场。  气氛逐步,逐步,逐步的微妙,或许是打在脸上的目光有种隐晦的,带有戏谑的味道。  查理-塞-泽维尔,属实是笑容有几分僵硬的侧头,向主座上的女人轻声问道:“米尔顿,该轮到你说话了。”  “嗯。”查理-米尔顿发出鼻音,放下茶杯,仅是抬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也让所有人闭合了嘴。  “我大体听清楚了目前的情况。”她点点桌;看着茶水重新倒满,语调平淡的继续讲,“我们是一个集体,有一些话就开诚布公,简单直接点的摆在桌上,一起好好商谈。”  “你觉得呢?奥斯丁阁下。”深褐色的美眸一转;倒映出老人的脸。  “我认为可以。”奥斯丁单手转动茶杯,忍住这一丁点的火,讲,“简-艾斯的契约在协会饱受微词,如果您可以转而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我想协会内的声音会少上许多,也会有更多的武士选择查理这个名。”  话入耳,查理-米尔顿抬眸看他一会儿,此番气场,让人很难想象她仅有二十岁。  坐在旁边的玛西亚也看眼这个贪婪至极的老武夫,在心底笑笑,藏起眼底的讥讽。  有些人……也不怕被撑死呐。  他端起茶杯,细细摸索其身后的网,隐去一切表情细节。  “那你呢,玛西亚阁下。”米尔顿转而看向他。  “我的意见是妥善处理好后续影响。”玛西亚放下茶杯,朝着这位让他盆满钵满的女士笑道,“目前对于简-艾斯最大的冲击在于名声,以及那份契约累计的武士怨气。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严厉的惩罚措施。”  “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的语点到为止。这一团的贵族赞许点头,显然是极为满意这个方案。  “那你意见呢?papa。”  米尔顿的话落下,正盯着茶杯的老伯爵微微一顿,抬头,于良久的犹豫中,将话语权交给了身边人:“还是让泽维尔来说吧,我太老了,已经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了。”  他深深叹气。主座上的人就这般看着他,敛去所有表情。  而查理-塞-泽维尔已经找到了感觉,隐晦向查理-约克投去感激,目光变化,用认真的语回道:“我认为再在锦,再在简-艾斯身上花费如此多的晶币是绝对不行的。”  米尔顿闻言端起茶,垂下了睫毛:“那我们应当如何呢。”  “取消他的特权。”他点点桌,看眼周边人,只找到完全的沉默。  “你继续说吧。”查理-米尔顿平淡接上话,化解了这位舅舅的尴尬。  只是查理-塞-泽维尔一面说一面看着对面人,未有回应米尔顿的言语:“我认为应该收回简-艾斯身边的专属团队;毕竟这是一份不菲的花销。”  话到此,有几道目光投来,让这位新伯爵的神情更加淡然,好似回到了那片平原,掌控整个庄园生死的模样:“然后我们会收回简-  艾斯所拥有的武技经书,并且将这些武技经书,用租聘或者积分抵销的方式,回馈给在座每一位人。”  “噢……”  巨大的吸凉气声音泛起,连同闭目养神的奥斯丁,都看向这个衣着稍显浮夸的贵族。  他们沉默半响,开始用掌声为这名慷慨人喝彩。  查理-泽维尔张卡双臂,笑容优雅的看眼主座上的人,腰背挺得笔直。  就在他身边的查理老伯爵也无声看着,又瞥眼座上女儿,吧嗒下嘴,彻底成为一个糟老头子,不再有任何动静。  回荡在会议厅的掌声久经不衰,玛西亚听着听收敛了所有情绪,皱眉看眼沉默不语的奥斯丁;眯起眼,目光向其余鼓掌的贵族扫去,慢慢压下心底那一丝戏谑。  “谢谢,谢谢各位。但还是留取一些时间,让我的外甥女发表意见吧。”查理-泽维尔站起来,伸手往下压住越演越烈的掌声,向主座上的米尔顿微笑躬身,藏起嘴角的阴暗。  喜庆之后的等待是迷人的。  如此热闹中,查理-约克合拢杯盖,低垂着头,背脊弯得,好似一颗果实沉淀的树——似乎多摇两下,果实就要掉下来了。  米尔顿收回目光,看眼某位已然喜悦到面色涨红的人,不动声色的喝口茶,开口道:“泽维尔舅舅,我认为你还说漏了一点,你觉得呢?”  “噢?”正在意气风发的查理-塞-泽维尔看向米尔顿,脸上涌现出一丝警觉,旋即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不知道你具体指的是什么呢,米尔顿。”  “这个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查理-米尔顿打开小扇;整个会议厅的掌声全部平息。  心底有了丝不妙,查理-塞-泽维尔右手边的人轻轻碰了下他,投来一个隐晦的眼神。  他随即恍然大悟,嘴角笑意更加自信的,姿态更为高昂的,向在座所有人许诺另一个足以引爆人心的方案:“我还认为我们应该要收回简-艾斯的队长头衔,开放战队名额,并且将他除,”  “泽维尔,你并不是这个商会的会长。”  声落,本该爆炸的气氛猛地被扼住——追随者的脸色青紫红白,连带举起来的手,都无限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更有甚者,差丁点就被这口气的给噎死。  查理-塞-泽维尔宛如被雷击,呆呆转头看向这位出声的人——表情先是惊愕,跟着转为愤怒,最后更是带着狰狞,双拳握到颤抖。  至于被他死死盯住的老伯爵,正在平静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有千万种愧疚。  :。: baimengshu.com 第三百九十六章 底牌 热烈的太阳散开云朵溢出光芒。正午时间到了。 私密的办公室,玛西亚阁下摇灭雪茄的明火,看着旁边座上女人,嘴角的弧度十足亲善:“奥斯丁与普锐斯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一点,我与我的朋友们都可以做出承诺。” “我当然相信你们。” 白蓝色条纹的瓷杯飘出热气。查理-米尔顿往里面加了点奶糖;用茶匙摇匀,端起来尝一口,面色平静的说道,“我们商会在七月初会开放另一轮港口,其中有三个空余名额,”睫毛掀起,露出深褐色眼瞳的流光,“我会拿出来与你们分享。” “好,我们会好好为此准备。”玛西亚的笑容在扩大,视线点过她旁边的人,起身,一面扣上外套,一面出声告退。 这名武圣离去的背影十分挺拔。 发色略微驳杂的老伯爵看完他的消逝;转动眼珠,终于从女儿身上找到一丝陌生感。 这逼迫他松开嘴唇皱褶,喉咙管已开始震颤,另一道声音却抢先从旁边响起,刺痛了他的耳膜:“米尔顿,我认为你对于简-艾斯还是太过于宽容了。” 查理-塞-泽维尔翘起二郎腿,未动手肘边的茶,目光直直的,脸上还残余着之前所刻下的狼狈:“难道你现在还看不清楚吗?简-艾斯并不是一位值得下注的人,他的品性已经恶劣到令人不忍直视,听听之前人们的发言罢,我认为彻底处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意见你应当在刚才发表。”正在查看计划书的女人头都未抬,“现在会议已经结束了,我亲爱的舅舅。” “那你……”查理-塞-泽维尔猛地攥紧扶手,又咬了咬牙,松弛大腿绷起来的筋,把目光看向查理-约克,眼中盛有一丝不满。 被迁怒的老伯爵垂下了眼皮,放下茶杯,换了个态度的出声道:“尊重大家的智慧吧泽维尔,有时太过慷慨的馈赠,会给予人一种变相示弱的感官。” “但我们如今的情况就是如此紧急。”查理-塞-泽维尔放下刚端起的杯,嗓音在这片狭小又熏香浓郁的空间内回荡,“詹姆斯的狼虎已经扑在我们面前,我们要是还不有所行动,船上人的心,难免会散。”话完,他看向了外甥女,眼神直勾勾浮出慑人的光。 空气忽而有些粘稠,书写的羽笔停,主座上的女人抬眸接住这道目光;侧头,向门边的老武夫说道:“把他扔出去。” “你!”椅子被猛地往后推,茶杯“哐叽”一声磕倒在桌面,这位长者的狰狞还来不及完全摊开,便被拎垃圾一样的甩了出去,只留下几道热风,还有茶水流了一桌的狼藉。 “米尔。”身旁的父亲发出声响——浑厚,且低沉。 米尔顿淡然抬眸,已是完全拥有了风骨的花,在这些绽放里,露出丁点女人独有的妩媚香气。 “这样的试探有意思吗?”她放下厚厚的计划书,连带茶杯都推远了点,“这次事情产生的影响我会去解决,也乐得听取所有生意伙伴的意见——他们在会议提出的许多条件很中肯,不需要父亲您专生找一个丑角摆上台面。” “对于这些生意人来说,切实可行的晶币,才是最好的鞭子。”抬头,这位女人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我与他们打交道够久,从你将整个商会交给我到如今,已然经历几十次这样的场景,如果是因为爱,父亲您就应该坦白,很多事情,你大可与我直接说,不用浪费时间。也不需绕出这样的弯弯道道。” “我与你简白又直接一些,如果你现在让我退出去,或是交出这间商会,我当即可以卸任会长位置,也可以让我那位便宜表哥,坐稳屁股下的凳。”长腿翘起,她最后看眼一手培育出自己的人,打开小扇,低头欣赏其上图案来。 长长久久的煎熬转移了。 查理-约克于此般寂静里不断去看女儿的神色,皱紧眉,有许多的话塞满了喉咙管,但不知怎么去选,也不知怎样出声了。 可惜早已长大了的人并没了耐心,伸手扣住被自己推远了些的茶,端起来,低头看着其内漂浮的茶叶,说道:“如果他什么都想要,那我宁愿将整间商会都烧了。” “米尔!”手掌拍下;整套茶具发出刺耳声响,老伯爵的眼里全是威严,直接向她怒斥,“整个家族走到如今并不是因为某一人某一个商会,这是集体的生意!是共同的摇篮!争斗也好,夺权也罢,一切终究该待在一个小圈子里,你应该知道这些规矩!” “那我的钱呢?”米尔顿平静回问,窗外的光抹上两鬓,映出刺目的金色。 “你说什么?”查理-约克微微一愣,然后,是真正的怒。 “我说,”杯沿后的美眸彻底抬起,好似不知死活的,完全与过去撕开的回,“我的钱呢。” “闭嘴!”一力耳光蓦地甩上这张玉脸,沉默养神的老武夫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这个老伯爵,自然下垂的手掌轻微动了下。 气氛倏地凝固了,米尔顿偏回头,抬手止住身后下属的动作,于父亲的复杂目光里,拿起手帕,擦拭唇边的血。 “好……好啊。” 见此幕,查理-约克气笑地颤抖,满胸的悔意粉碎,面色变幻地,终是那副无比阴沉的样子。 “出来!”他沉声怒喝,略微弯曲的背脊散出上位者的压迫。 两道风声瞬间在狭小紧凑的室内交手,再往后点,是整栋建筑外响起惊雷般的巨大嗡鸣,把懒洋洋贴在墙边的窗帘炸出刺耳响动。 “你……”座上人依旧安然无恙,查理-约克一脸不可置信地抬手指向她,除了惊愕,竟有一丝难言的喜悦欣慰萦绕心间,催使他笑得摇头,可自身散发的杀气又是如此猛烈——矛盾的,令周边人皆是一脸复杂的看。 “你喜欢吗?” 窗外与室内的风响平息,窗帘慢悠悠的重新落下来,好似只遇见了一场玩闹的风。 她在问。一道道身影在其背后显露;环绕着主座,好似护住月亮的凶星,每一位都散发着令人寒毛直竖的气息。 “又见面了呐。” 群星中的玛西亚冲着对面人笑笑,就处于其身旁的,正是查理家族的另一位代表——查理-马约尔卡斯。 “马约尔卡斯……” 查理-约克嘴巴微张的看着这群人;闭眼深呼吸数次,还是忍不住气到颤抖地道,“这是我们查理的家事,你们,想好后果了吗?” “我们没有任何兴趣参与你们的家事。”头发半黑半白的卡迪伦-烛台武尊,哦不,卡迪伦-烛台武圣平淡接上话,“只是作为合作者,如果连基本利益都保不住,才是真正愚昧。” “这也是我的看法。”玛西亚冲着对面的奥斯丁眨眨眼睛,看不出丁点火气。 气氛开始沉默。查理-塞-泽维尔留下的这张空椅子好似一条天堑,使这对父女各自分在两头,遥遥对望,相顾无言。 吞噬小说网 风铃轻吟,最后的弦终于崩断了。 查理-米尔顿低头捏住这根线头,想将它重新刺入扇子里,却怎样都是徒然,仿佛那年鹰盾的大雪:任何一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落入掌心就会消失的。 每想到此,这位十六岁便上生意场的女人总会熄灭许多性子,亦如此时,亦如此刻。 “还是快些聊清楚罢,我还有会,就不多待了。”她继续整理手中断线,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你还有其他的话吗?约克。”查理-马约尔卡斯冲着这位父亲冷冷一笑,没有了任何情义,也彻底摸出这位素以温和友善出名的族人,心终究是个什么颜色,“游戏是要在线圈里玩的,如果两家上桌个个都想着抽掉对方的椅子,一起摔死,又讨得什么好处呢?詹姆斯年轻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吗?” “这可是你的女儿呐。”查理-马约尔卡斯眯起了眼,盯住这逐渐颓然的人,宛如毒蛇,森冷吐信,“大公也定然不知晓这件事情罢。” “好狠的手段呢。”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坐在另一端的查理-约克闷闷吸口气,双手在腿上搓了又搓,把面料考究的裤子打湿成皱巴巴样貌,单看款式,正是自家女儿让人做的。 “我,”他开始出声,声线有些颤,“我能与我女儿好好聊聊吗,她大了,确实长大了。” “我说了不算。”查理-马约尔卡老神在在的闭上眼睛,诚心要给这位侄女出气。 “米尔……”查理-约克嘴唇颤抖地看向眼前人,颜色驳杂的头在阳光中刺眼,整个好似沟壑的皱纹,也愈发让他变得丑陋了。 沉默依旧,女人身后的管家动作极轻的擦拭主人脸上的红印,用最为上品的巫药,将这些淤痕,一点一点的消磨。 已然孤高绽放的女人无声看着父亲,看了许久,最后看到曾经那个正午,看到父亲与自己说话的模样。 想到这里,查理-米尔顿合拢手中小扇,向他轻声问:“父亲,这就是你说的感情牌了,对吗?” 第三百九十七章 贪婪者 风飘走了。 摆满书柜的办公室只剩下父女二人。 镂空香炉悠悠飘出白烟,茶杯内的水也没有了仆人来添上。 查理-约克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女儿,深吸口气,率先讲:“我很抱歉米尔,我知道我的行为有些伤害到你,我也不应该一时生气,做出完全不可饶恕的事。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米尔。” “我没事。”查理-米尔顿抬手避开父亲的亲昵,从戒指内取出透明药瓶,放在鼻尖处嗅了嗅。 “你的身体还好吗?”查理-约克看得面露担忧,又整张脸一白,缓缓叹气道,“你已经长大了,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已经有自己的轮廓,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我对你是绝对没有坏心的,没有哪个父亲,会加害自己的女儿。所以不要听信马约尔卡斯的言语,今天的事,还有许许多多你不知道的隐情。” 他说完找到自己女儿的眼,往前伸手,终是握住了这只柔荑:“米尔,你在这三年做出了了不起的成绩,没有人可以掩盖你的功绩,甚至于我来说,很多帝国闻名的贵族当面向我赞美你的时候,我一度想要流下热泪来。” 老伯爵真的红润眼了:“你是如此的聪明,又是如此的孝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晓究竟有谁能够我配上这样出色的女儿。整个商会蒸蒸日上:秘药、药材进口、酒店娱乐,都已经形成了令人难以忽略的规模,而且你才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抵上我这位父亲几十年的心血了。” 被握住的手持续传来热量,米尔顿淡然摇头:“这都你打下的底子,没有你的人脉,我做不到这般规模。” “但他们现在都属于你了啊。”查理-约克看着她,和蔼一笑,用另一只手拍拍其手背说,“刚才我看到他们都在你身后时,我是十足惊讶的,”他继续展出笑容,“但是惊讶里包藏了自豪,毕竟作为一名父亲,最骄傲的莫过于自家的孩子超过自己,你已然做到这一点,这是令我十分开心的。” “然后呢?”米尔顿侧头,看着父亲这张脸。 温情忽而被打断,查理-约克在她的目光中缓缓低头,沉吟半响;捏了下女儿的手出声道:“你先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吧,关于这场斗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要听你说。”米尔顿抽出手掌;十指交叉放在腿上。 “你还真是全都学会了。”查理-约克苦笑一声,也顺着女儿的意思,讲道,“正如我之前与你说的,我们查理经历了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了第一梯队,这是足以载入家族史册的成就,这让我们在整个帝国拥有了更多的声音、更多的家人 、更多的土地、还有更多的财富。” “这是所有人一同奋斗出来的结果。”他伸手轻点桌,“只是在整个查理还未彻底站稳脚跟时;家族里的最有希望的两个新星却斗在了一起,甚至相互消耗,满足了外人的需求。” “这不是极为荒唐的吗?” 查理-约克盯住自家女儿的脸,十足疑惑的摇头,伸手抠了抠头皮,“当我听说你与詹姆斯之间在生意上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差丁点就从那张木床上跳起,我是真的想不清楚,明明是我的最爱的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让家族难堪的事。” “所以我想要带你走,我想要劝说你,想要让你放弃这些毫无含义的斗争,换取家族的一片平静。” “这就是我的所有想法。” 他一面说一面点头,眼里倒映出女儿的模样。 米尔顿安静的听,搭在膝盖上的手松开,慢慢起伏胸脯地答:“我说过,我可以退出这场斗争,可以将手里的一切都相送。” “可这是不完整的。”查理-约克猛地皱紧眉,手又攥紧了大腿上的布料,“这个商会只有在你的手里才能绽放光芒,为什么要因为一些矛盾将它放弃?!这是我近三十年来的心血,也是你亲自发展壮大的珍宝,真的就要因为一些矛盾,让它重新回到以前的模样吗?” “那他们就是神灵吗?”米尔顿找到父亲的眼睛,语调里终于有了些情绪起伏,“我将这座商会当做父亲你的产业,詹姆斯要成为第一继承者我也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为什么要用一种施舍的态度,好像这只是他仓库里的一枚晶币,而我,也是为他制造晶币的老鼠。” “他真的认为他无所不能吗?” 父亲在迟疑,米尔顿伸手撩起耳边的发丝,露出脸颊的红肿;当即惹得老伯爵心疼皱眉,也让有些紧张的气氛,重归平和正常。 “我很抱歉,米尔,我真的很抱歉。”查理-约克一脸懊悔的看着女儿,左右探头,最后狠狠的锤击一下右手。 “这并不怪你,papa。”米尔顿握住父亲的手臂,接住对方传来的愧疚,慢慢眼眸低垂的,说出平静的语,“看看其他几个家族吧,不论是现金流雄厚的轩尼诗,还是以枪炮闻名帝国的加尔,他们的家族板块都是相互支撑,又各自独立的格局,我先不说这样做的安全性是什么,单单观看历史——没有人可以做到所有生意都占取又精通。” “他们并不是神,查理-詹姆斯也远算不上优秀。”米尔顿摇摇头,鞋尖点在茶桌边上,掀起一阵涟漪,“前几日有位中庭朋友教会了我一种生意管理方式,其实这世上的聪明人是极多的,与其妄想一口气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完完全全成为一家独大,倒不如各自经营好各自的领域,至于家里那张头椅究竟给谁,我一丁点兴趣也没有。” “我这样说,父亲你明白了吗?” 米尔顿看着这位陪伴着自己成长的亲人,眼里的冰霜终而有丝丝松动。 查理-约克叹气良久,低头揉揉皱纹良多的脸,最后呼出口气的,回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用这样数额的晶币拿下这个神体,又花费如此多的现金收购武技法门……”抬头,他的眼里残余血丝,“究竟是为了什么?” 窗帘飘出一道弧线,悠悠风声里,这对父女一同沉默了许久。 米尔顿收回目光,像极了母亲的温婉面容却处处透露出贵气的冷:“你是真的担心我会与詹姆斯分庭抗礼吗?” 查理-约克张了张嘴,窗外的风打在脸上,卷动几缕浮尘。 “是的。”他终是这样的点头。 “那他可以自己去争取,”米尔顿眼里的霜重新溢满,“我的生意需要我与帝国武士打交道,而且其内所有都是生意往来,只要他能拿出更高的利益,他们自然会去他那里。” “不要跟我说他心疼钱。”她止住了父亲的语,略微无言的起伏胸膛,最后扬起嘴弧,笑得极有攻击性,“名声也要钱也要,我有时都觉得查理是他查理-佛能的查理,连同我的父亲,都是他的幕僚。” 好似不经意的语点疼眼球,查理-约克反射性的抬头看向女儿,愣一会,变为稍显阴沉的愤怒:“米尔,不要说出损耗家族名声的话,查理-詹姆斯是你的表哥,查理-佛能是你的亲叔叔,就像我说的,再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嗯。”米尔顿嘴角弧度未变,往后靠打开小扇,遮住半张脸的同时,用很轻柔的声音问,“那父亲你与我说说,我的亲叔叔和表哥,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不是得到。”查理-约克眉头更紧,之前的平和在此刻粉碎,“你依旧什么都不会失去,依旧是这个商会,依旧拥有至高的权利,你,” 2kxiaoshuo.com “这一点我不接受。”米尔顿打断了他,略有英气的丹凤眼往上掀,仿佛画里的天山神女,正式踏入人间里。 “你……”查理-约克觉得胸腔内又多了团郁气,看看女儿身后,只能怅然作答,“那就这样罢,按照如今的情况,简-艾斯最多成为战队的替补,队长头衔和剩余两个席位,都交给你表哥打理,再统一扩散消息,也算是挽回局面的途径。” 他说完看向女儿;发觉其依旧是沉默聆听的样子,不由顺出两道浊气,向女儿柔声问:“米尔,你有更好的意见吗?” “我只有一个名额给他,而且不是队长。”小扇“哗”一下合拢,米尔顿轻启红唇,语调依旧平淡,“那人可以退位,这也是之前会议里的内容。” “不过话说回来,”她看眼家父,“他这么想要这个头衔,自己在武士协会花钱买一个不就好了吗?” “这样不行。”查理-约克伸手叩叩桌,提示重点,“如今的名额极难操作,而且一个家族同时出两个战队也根本不合规矩,你……要不就留下两个位置吧,不然也很难让外面这么多双眼睛信服。” “这又是什么意思?”米尔顿听笑了,显得从容优雅,“我怎么全然听不懂了。” “你与詹姆斯之间的矛盾。”查理-约克看着女儿的眼,思索之后讲,“整个事件总要有个结果,如今只损失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接下来要适可而止,让事态得到控,” “爸爸。”老伯爵的理所应当已经要呼出窗外,米尔顿低头看向手腕;仿佛要藏起某些快要破裂的心境,只能看着手掌,好似自言自语地念着,“一名价值四千亿的人,会是小人物吗?” 话音落,随风飘舞的窗帘又垂了下来, 将光线,变得无比昏暗。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他命大 “米尔?” 风铃摇晃,查理-约克的语响在耳边,米尔顿抬起头,阳光下的俏脸依旧平静:“战队名额我可以给他两个,至于队长,我会交给迪-兰姆达。” “这样可以吗?” 她将茶杯内的水倒掉,亲自动手为父亲和自己泡上一壶春井。其动作之娴熟,被认作中庭人也不为过。 “这样很好。”查理-约克轻轻点头,掐掉嘴唇上的一块死皮,深褐色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仿佛在酝酿某些东西。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旁边的女儿伸手在他面前放下茶杯。 查理-约克苦笑一声,抓抓头皮,往前倾弯下背脊,想张口,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闷闷哼出口长气:“有关于那个神体,我们就一定要留下么?” “这要看价码。”米尔顿侧头而望,眸底滑过流光。 “价码……”查理-约克揉揉眼眶,再轻拍大腿,望着女儿的脸点头道,“我们的秘药生意已经因为这件事情得到了猛烈的冲击,转个角度来说,这次花费的几千亿全然打水漂了,或许他能够打拳,但是这样的生意真的能持续三年吗?” “这里算1500亿。”米尔顿没有顺着父亲的语往下讲,而是点点桌,示意杯中茶恰到好处了。 老伯爵端起茶杯,仔细闻了闻这股香气;慢慢抿一口,向女儿露出赞许的笑容。 米尔顿平静回望他,两根指尖一点,尽显商人的逐利性:“减去刚才,我在他身上还最少投资有3000亿,虽然其中有很多是通过分期和股份抵押的方式消化,但那一味传奇宝药,确是送去了王都的。” “所以别再用其余人的话术来试探了。查理-詹姆斯要是能将这一株宝药补偿给我,这份契约直接转给他也不是不可以,甚至那座赌场,我都可以当做礼物打包写在契约上。” “请问他愿意吗?”气氛逐步微妙,她欣赏着父亲这张慢慢变化的脸,好似要撕下这些锁链,露出其内阴暗,放在阳光下彻底烘烤。 “米尔……”老伯爵的脸上开始涌上一层黑青,整个皱纹缩起来,渗出浓浓的压迫意味,“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你表哥主导,我知道这观点极其不可信,但若是站在生意的角度来说,詹姆斯没有义务要为你处理末端。” “但这些话不是他要你来问的吗?”米尔顿嘴角微翘的靠在扶手边,伸手撑住脸颊,从容不迫的梳理道:“生意上的失误确实怪我学艺不精,对待家人也做得不够警觉,如今这一步我也不想分对错,也没有什么追究的想法,仅按照生意来谈,他若是真想拿下这个神体,一株传奇级别的生命类宝药,我明天就可以把简-艾斯送到他庄园去。” “这样听明白了吗?papa。” “这根本不现实。”查理-约克慢慢摇头,“神体已经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人文价值,单论天赋,500亿已是詹姆斯能给出得最高价码。” “那就跳过这个话题吧。”米尔顿端起热茶喝一口,听着外面屋檐上的风铃声,竟是心静了点,“爷爷那边我如今也能有交代,所以……您还是别再浪费时间了。” 老伯爵的眉间纹一紧,不带情绪的看眼女儿,宣告这场谈话已彻底转为生意。 米尔顿安静的等,连同自己最爱的茶,都没有再端过了。 光阴一粒粒的坠落,窗外的阳光悄悄斜着透过窗来,留下一圈圈光斑,密密麻麻的,将整个茶桌都烤得棕红。 “米尔。”查理-约克终于发出声音,只是说出局外人的视觉,“我知道你自小就好强,詹姆斯也是不肯认输的继承者,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只是希望你能站在整个查理的角度来考虑,不要去做一些莫名须有的报复,詹姆斯犯下的错,大公自然会惩罚他,你要是还想与他争,那就继续在生意桌上,在我们查理的传统里。” 话完,这位老父亲佝偻着腰,仿佛老了十多余岁。 “我没有这么无聊。”米尔顿听得无声勾唇,抬起美眸盯住父亲,声音清丽婉转,只是掺了蜜毒,“从之前会议到现在都是父亲你一直在跟我绕圈子,生意和谁都能做,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把你说服,但是你成为这个代表,我是一丁点意见都没有的。” “我们就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吧。” 温热白皙的手搭在桌上,茶壶悠悠飘着热气,一些不甘寂寞的水渍,在木头的纹理上蔓延并发热着。 “关于昨晚事所带来的损失我不会追究,父亲你也不必再绕着说一些拗口的语,大可以少一些试探,帝国东南方的那些土地和零碎产业其实我是不大有什么兴趣了,全部打包转给他也行,溢价百分之十五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愿意,我们现在就签订契约。” 她从戒中取出早已拟好的契约书,无视父亲愣住不动的模样,将契约书往前推;打开小扇,往后靠椅不再有任何语言。 茶杯的热气打在脸上了。查理-约克不止一次看向面前的契约,眸里的光颓暗,一头驳杂的发把精神显得更差。 他好似背负着更多巨石,所做一切都是抟沙弄汞,到头来,还是坐回了生意桌,倾诉着无比现实的与。 几番吸气呼气,这位老伯爵已然弄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境,只知晓自己养大的鹰,确实是飞向天空——高高的,不再有踪影。 “这是一份精彩的契约。”他三两下翻完纸上内容,不再看旁边的女儿,努力用生意的口吻谈到,“不过一次性付清有些强人所难,如果可以,我希望是百分三十五,再分五期,享有帝国律法的利率。” “不行。”米尔顿直接摇头,“你知道这些产业不是无人问津,所有款项必须在一周之后全部结清,必须使用现款,必须都是红晶。” “可这,”查理-约克抬起头,在与女儿视线触碰的刹那避开;叹息地颔首应了下来,“那好吧,但是我也希望,你别再做冲动的事了。” 米尔顿未出声,转开视线,轻轻拍手两下,一道身影便在她身后凝聚。 查理-约克看眼这位新晋武圣,收起契约,推开椅子往门边走;迈出几步,又转身折回来,向座上的女儿,慢慢伸出手了。 “合作愉快,米尔。” “合作愉快。” 自小握到大的手掌还是这样的热,她看着父亲的手慢慢抽离;吸气,锁骨曲线更加突出来。 门闭合,查理-约克的身影消失在灿烂阳光里。 一名一名仆人重新进入:擦拭桌面,清洗茶具,重新为主人泡一壶热气,并用手轻扇,把这股香气往那边多去一点。 “坐吧。”米尔顿的情绪调整得很快。 卡迪伦-烛台闻声坐上了相隔最远的座椅,在显出尊敬的同时,用平和的语问道:“遗忘群岛的事已暂告一段落,关于你父亲,还需要多余的表现吗?” 查理-米尔顿慢慢摇头,端起热茶抿了口:“这样的火候刚刚好。” “谢谢主人。”正在泡茶的仆人低头回应。 旁边的黑白武圣也勾勒起嘴角,多望眼门的方向,眼里光芒流转,将所有念头,都装进这个小瓷杯,与茶水一同吞入。 鹿,还不知死谁手呐。 他慢慢垂下眼皮,在心底笑笑。 此时拿着厚厚笔记本的海尔敲门走来,笔直站立在米尔顿身边,掀开第一本念了起来:“主人,关于这一次会议的总结我已经做好了:简-艾斯的团队人数将会调整,具体名额还需要你的指示。关于他在武道上所有的原生药材资源也按照会上的意思降低了两个档次,每一年所能支配的金额,也需要你来敲定具体数字,不过按照之前会议的内容,上限是三千万。” 笔记本闭合,夹起的风吹动几缕浮尘,在光里更为自在的摇转。 “那就批给他两千万。”米尔顿放下茶,接过仆人递来的手帕;一面擦着指缝,一面语调平静地讲,“留下热迈厄斯-沙松,其余人都调回来,路-阿卜杜尔也放在那里。 ” “可是主人,”海尔接上话,低头,找到了茶桌边的玉足,“如果留下的人数太多,恐怕还是会引起武士协会和些许生意伙伴的不满,比如维利克洛提,他在您与奥斯丁阁下交谈时,与身旁人交流了这件事情。” “那就留下路的副手,让他带领一半人留在那里。”米尔顿稍稍抬下手指,显得极为好说话。 “好的。”海尔低头将其记录;打开了第二个记事本,“有关于您收购的武技经书,我们要按照查理-塞-泽维尔提议的去实行吗?” “可以。”米尔顿颔首,目光停留在茶杯前,“你把这些武技划分好一个格度,做出一份详细的积分制度给我,王冠级别的参与给第一梯队,剩余的传说级……” “鲁塔纳已经出发了吗?”她随之一问。 “已经租聘飞龙前往了边境。”海尔认真点头,又细致地补充了点,“而且没有传来其余信息,有关简-艾斯的,也没有任何信件过来。” “好。”米尔顿放下手帕,读不出情绪,又沉默半响,才出声,“卡迪伦,你去看一看。” “好的。”卡迪伦-烛台从椅上起身,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问,直接消散在了风里。 海尔收下这个细节,侧头,继续用恭敬的姿势盯着主人的美腿:“主人,目前存放在圣克鲁斯的武技都直接收回吗?” “等到所有的武技都到齐再说吧。”米尔顿回应,“给他留下两本王冠经书,关于那个新成员的安排,一切照旧。” “我明白了。”海尔点头,将鞋尖慢慢往侧面移,好让自己的影子,能离这双美腿更近一些,“秘药商会传来的消息非常多,与我们保持长期合作的几位大师都发表了些许情绪意见,认为简-艾斯这个祸端不应当再享用他们的馈赠,这是具体的书信和一些联名申请。” 他躬身递上夹在笔记本里的纸袋子,头往前一点,终而闻到了这股淡香。 米尔顿接过纸袋打开,没有多看这垂头的副手,转而翘起另一只腿,露出如荔枝般滑-嫩的脚踝:“这些事情由道格雷戈负责,你把他叫来。” “好的。”正在心底蔓延的藤迅速收回,海尔抬头迎着阳光,回应一个认真的神色。 他离去;偷偷进来的风还未欢快一会儿,道格雷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边,带着满头大汗,与稍显白色的脸。 “那边的事情很复杂吗?”米尔顿朝着他拍拍身旁的椅子。 “只能是用焦头烂额的来形容了。”道格雷戈苦笑得回应,点头接住主人的馈赠,弯腰入座,把身子都缩起来,留下一大片空间,再组织了会语言,说道,“马尔卡斯大师,已经宣布退出我们商会了。” “嗯?”带有英气的丹凤眼抬起,光芒流转,贵不可言。 道格雷戈回应无奈至极的苦涩,笑得都有些可怜了:“我已经用尽全力留他,事情太仓促,如果不是这边爆发的太快,我都不会离开北雪平(Norrkoping)。” “所以……” 他一直用手擦裤腿,肩膀收起来,嘴角下弯得快要延伸到下巴。 米尔顿安安静静的听,指尖点桌,回道:“走了就走了罢,估计在那头的契约,都已经签好了呢。” “好吧。”道格雷戈颓败的点点头,迅速调整情绪,向主人说,“执事那边的会议呢?他们等你许久了。” “直接由你主持。”米尔顿摇摇头,一时也喝腻了茶水,便拿起小扇开始把玩,“我之前让你看得那些管理理念是极为不错的,其中精髓,你一定要掌握。” 思路客 热茶刚刚入嘴,道格雷戈被这道音弄得差丁点就端不稳杯子;原本发白的脸庞,也彻彻底底涌现出巨大的红润了。 “谢……谢谢。”他的声音都有些变形,年近四十余岁,却还是这般喜怒形于色。 “这是你应得的。”米尔顿温和笑笑,好似修为到了顶层的妖女,披着千万张皮,可全是假的。 道格雷戈的泪确实下来了,忍住一切言语,伸手盖在脸上,想抹去油汗与泪混合的狼狈,又舍不得放下手,于是这般的哭了起来。 米尔顿伸手拍拍他的肩作安慰,望着这个人,语调也渐渐柔和:“道格雷戈,整个秘药商会你也熟悉了几年的光景,他们的所有意见无非就是钱和资源,就像巫师的蛊,我们把着命门,仅点点枝条,它们便相互咬得精彩了。” “一个‘钱’字累一世,你要做好准备。” 她的语彻底落下。 道格雷戈抹去脸上的泪与汗,从椅子上下来,跪下双膝,向座上主跪伏行礼:“主人,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一定会守住我们商会的鼎盛模样。” “那倒是极好。”查理-米尔顿扬起嘴角,拍拍扶手,示意其坐回来,“整件事情其实也很容易处理,药材进口这一面已经定下了主要基调,你按照海尔的计划书再加两条:把简-艾斯在秘药商会那里的年额度也消减成两千万,所有秘药可以转为中等水平,反正热迈厄斯-沙松也在那边,就多给他加一点工作吧。” “关于新秘药的调配要放得更快一些,虽然有波折,但这件事情一定要继续,而且要做好。” “我明白了。”所有情绪平稳,道格雷戈抬头望眼主人,说出了另一件要事,“主人,商会内已经有声音,是关于简-艾斯得到的那柄圣器,他们认为应当将其收回来,而且,还往波尔图送去信件了。” “克西路呢?”米尔顿拿出秘药细闻,眉头不自知的微蹙。 “他目前还未有回话。”道格雷戈深吸口气,语调放平地慢慢讲,“从昨夜这件事情扩散开始,我已经往那边发去了几封书信,前一些是他的孙子回应的,后来点,便没有消息了。” 米尔顿收起秘药,指尖在扶手上轻点,移动视线,看向窗外朝阳。 道格雷戈一动不动的等,又转头看看周围仆人,再次拿出手帕,将脸与手积攒的汗渍,彻底擦拭干净。 鸟儿在蓝白的天空飞远,深褐色眸里的光敛去,垂下睫毛,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倒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嗯?”道格雷戈侧耳聆听。 “那边不需要你再关注。”米尔顿往后靠住椅子,鞋尖往前一踢,使茶杯发出清脆轻鸣。 “可是……离开的马尔卡斯与他相交莫逆。”道格雷戈斗胆出声,已然不再相信那些对手的底线。 “他分得清轻重。”米尔顿平静看他,打开小扇,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情,“那个人,你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进展。”道格雷戈沉吟片刻回,“从王都到加贝帝斯,查理-詹姆斯这一路上确实没有任何人跟随。” “侍卫呢?” “侍卫也都是熟面孔。”道格雷戈抬头答。 米尔顿闻声合拢小扇,点点空了的茶杯,仿佛又来了些许性子。 道格雷戈陪着她一同思前想后;排除一个个人名,记起一张张脸,连带一些不可多揣测的角度,他也放入了心思,却终是没有答案。 也是此刻,主人已平淡出声说:“有关加贝帝斯里面的人,你有没有详细的记录。” “加贝帝斯吗?”道格雷戈抬头思索,被窗外一束强光射眯了眼,“我们在加贝帝斯的商店都是一些老,” 老人…… 瞳孔骤然扩张,他猛地偏头往主人那处望,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惶恐起来。 巨大的恐惧使他跪趴在地,道歉的语还未来得及说,座上主已放下茶,歪头撑住脸颊,嘴角的弧度愈发动人:“我听说简-艾斯与他曾经接触过,鲁塔纳当时汇报上来了,你那里有记录吗?” “有,有的。”道格雷戈动作有些哆嗦的取出记录册,找到那一天,指着其上内容念,“简爵士在参加完轩尼诗的宴会之后,曾经向鲁塔纳请求说要多一点私人空间,当时,”他的声音在颤,埋头挡住主人的目光,“简爵士还被敲打了一番。” 米尔顿发出鼻音,拿着小扇一挑,示意这个敏感又气弱的下属坐回:“这件事情也怪不上鲁塔纳,本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刚才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既然找到这个人,那总体出谋划策的,应当就是他那二孙子了罢。” 伸手捏住小扇之前崩断的线;慢慢拉直,好像是要从这一个角度,将整件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三番五次试探我的底线,再放人进庄园,用加布力尔他们来做明面,一层层的,可不谓不是处心积虑,但之前那些麻烦事情……又是什么含义呢?” 生得丹凤眸的女人悠悠然的想,握住小扇,再转眸看向了道格雷戈,进而确认说:“前晚王都的宴会,有希罗家族的人吗?” “啊,”道格雷戈张嘴点头,急速想起那人的特征,“确实如此,不过一直待了许久,现在都还在王都里游玩。” “这样吗?”手中线彻底绷直,米尔顿继续拉着它,依旧是不起波澜的音,“那有关于霍勒斯-阿德巴约-欧文,简-艾斯又见过了几次。” “总共有两次,一次是在岛谷酒店,一次是单独的邀请。”道格雷戈越答越觉得心跳不受控制,眼皮急抖,大片的汗进一步浸润了内衬。 细线“嘣”一声断裂,整个小扇瞬间失去力气的散落开来——坠落着,躺进地毯的怀里。 细线在白皙的指上留下红痕,米尔顿面色平静的看着,笑哼一声,不知是为谁,接着的声音,清澈似小溪:“想一口气吞下,又想拿着主动,最差的,也要割我一些肉,真是面子里子,当分都不留给我。” “倒也真是难为我家的骑士了。” “一路走来,竟能完完整整的,还是双手双腿,还是活蹦乱跳。” “这钱花的也真值。” 她想着想着抿出笑,于光里,绽放出另一种灿烂神采, 至于沉默垂头的道格雷戈,也早已在这些云里雾里,找到了无比清晰的人事规划。 第三百九十九章 星星 “该你了。” 深绿色赌桌,刻有帝国徽章的红晶贴上桌面,戴着绿玛瑙宝戒的手将它推到下注区,往上看,是雪茄燃烧的蓝烟,以及一张普普通通的,理着利索短发的脸。 桌子下又有了点动静。 查理-詹姆斯眯着眼吐出浓烟,最后一次掀起底牌;笑笑,伸手止住了某人的建议,将注意力全都交给右手边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 这是略微长久的思索。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收着肩膀,八角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藏起他的眼神。 “一百枚。” 叠成小堆的红晶被尽数推出,周围观看者表情各异,确是被勾起一些兴头来。 “他不会是3吧。”范-布鲁图斯往后靠住背垫,伸手要来一支酒;一面喝,一面观察两位对赌人的神情。 “也可能是使诈。”帕英-德-雨果接上话,右手娴熟地把玩着晶币,看眼坐在对面的人,而后把目光移到了范-布鲁图斯身上,笑着道,“我们小赌一下,十枚。” “嗯哼。”范-布鲁图斯放下酒杯,捏住一枚红晶点点,随即用戴有宝戒的尾指,从这堆财富里划拉了点停在他与雨果的交界处。 这场牌局愈发有趣,查理-詹姆斯取下嘴里衔着的雪茄,豪爽一笑,用夹烟的手点点这位土生土长的加贝帝斯人,将面前的牌全都翻起盖住了。 “谢谢。”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身子前倾将这些红晶全部收入怀中,端起酒喝了口,跟着面色平静地将两张底牌往前飞。 写有谜底的纸牌就要旋转着加入牌堆,只是一只手忽然将它们拦住,并对面色平常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笑了笑,捏住这两张牌靠回椅子,然后撅起嘴,慢悠悠地掀开了。 “啊……你这个撒谎的人呐。” 毛发粗-硬的眉头上抬,查理-詹姆斯似笑非笑的看眼阿列克谢,将纸牌一飞, 示意游戏继续。 “我都说了阿列克谢是高手。” 趁着新一轮下注的空档,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摩帝马-里塔二世笑着向主座上人出声;再端起酒杯抿一口,瞥眼旁边这两个不大打理他的人。 “他那张底牌并没有很难猜,只是简单的记忆力考验。”正在收钱的雨果头都未抬,更是举杯与范-布鲁图斯相碰,实实在在将这位摩帝马当成了空气。 “就只有我又输大了啊。”坐在最末尾的铂金-帕斯卡尔张嘴一个哈欠,揉揉眼眶,明显是还没补回来精气。 “输多赢多也只是游戏嘛。”查理-詹姆斯笑的看眼他,往前顶了下胯,调整坐姿,并舒服的吸了口凉气。 “贝尔蒂埃,你要帮我玩吗?”他忽而问。 被点名的瘦哥儿推下了方形眼眶,看看整张赌桌上的对手,掀起自信的弧。 于是镶有金丝边的红木椅响动,露出赌桌下的美人,也露出了查理-詹姆斯下身空荡荡的样子。 他就这般抱着女人走了,余下一道道不曾收敛的喘息,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请再洗一下牌吧。” 查理-贝尔蒂埃嘴角上扬地看眼荷官,丝毫未受影响。 两个小时以后。 收获颇丰的他推开了休闲室的门,兜兜转转,来到藏于喷泉花园的水池边,弯腰,坐在了正在享受女仆揉捏的查理-詹姆斯的隔壁。 “赢了多少?”查理-詹姆斯闭眼问。 “输完了。”查理-贝尔蒂埃摊开手笑了笑,仿佛引以为荣,“你放在那里的一千多枚红晶,加上给荷官的酬劳罢;一枚不剩了。” “嗯。”躺在椅子上的继承者发出鼻音,掀开点眼皮,瞧着这瘦骨嶙峋的人,转而老神在在的问,“那这些人呢,你是什么看法。” “只是稍显有趣。”查理-贝尔蒂埃抬腿把自己放入白色的躺椅里,闭眼调整一下方位;享受着女仆小手的揉捏,慢慢开口道,“那两个没事凑进来的需要你亲自去面谈,特别是穿着前几年皇室手工款式的那位,不怎么好打发。” “他啊。”查理-詹姆斯闻言哼一声,伸手揉捏某种松软,嗓音依旧霸道,“只是一个永远不敢面对现实的可怜虫,就算真能躲过君王的制裁,也不能再将范这个姓氏坐稳顶层了。” “噢?”查理-贝尔蒂埃侧过头,正在为他按捏的女仆只觉这幅骨头属实是硬。 查理-詹姆斯缓缓侧身,直面这个智囊,闭目哼道:“他你不需多想,就连另一位也一样是个吊死鬼,爬不上的……”他收缩胸腔,喷出味道有些浓鼻息,“你父亲那里,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有什么问题。”查理-贝尔蒂埃拿起热毛巾放在口鼻处擦了会;笑得更加张扬了,“那这样说我还输亏了,另外那几个根本不够看——有个想拿的没本事,其余的呢,有心又不敢要多,只需些钱就能打发了。” “你觉得应该给多少。”查理-詹姆斯回。 “差不多一人两到三万枚罢。”查理-贝尔蒂埃伸手拍了下女仆的臀,“与另一位大师相比,零头都当不上。” “那倒是小事。”查理-詹姆斯旋即转回来平躺,睁开眼,听着喷泉的欢乐歌唱,伸手拨开垂在自己脸上的女仆的发丝。 查理-贝尔蒂埃“嗯”了声,稍稍沉默,笑得问:“心疼刚才的钱?” “不然呢。”查理-詹姆斯对这人心智已然见怪不怪,“老子刚才就输了一千多万,要不是有甜心帮我泄火,老子早给他们放脸色了。” “也不需要罢。”查理-贝尔蒂埃听得无奈摇头,看向对方,眼神清明,“如今的名气很重要,一些细节,都可能会被有心人抓住。” “这些表子又不算什么,我这表妹呢,也绝不会报复我的。”查理-詹姆斯拿开女仆的手,坐起来,从小桌上拿起雪茄剪开,毛发旺盛的肚子袒露在浴巾外,带有刺鼻的味道。 查理-贝尔蒂埃仅是闭上眼睛,双手枕在脑后,慢慢出声回应:“我不认为我们赢了。” 捏着雪茄的手一顿,查理-詹姆斯抬眸看着他。 被盯住的人十足从容,侧过身拍拍腰;被女仆按得鼻音加重:“事实就是这样,别看你昨晚给予了简-艾斯毁灭的打击,可对于米尔顿而言,这只是一点点挫折而已,谈不上伤筋动骨。” “那我应该怎样?”查理-詹姆斯听笑了,凹陷脸颊吸了口雪茄,吐出浓浓的蓝烟,“整个帝国都只是她花四千亿买了个初级武士,这个简-艾斯……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道坎。” “他绝不可能倒下。”查理-贝尔蒂埃睁开眼,蓝色的瞳,好似有霜。 “噢?”查理-詹姆斯配合的出声。 贝尔蒂埃将身子彻底翻过来,看着蓝天,大拇指习惯性地刮着食指:“根据我父亲了解到的情报再加上我的一些亲身观察……”眼珠转移,让詹姆斯抽烟的动作一顿,“你不应该让他毫发无损的走出去。” 气氛忽然沉默,查理-詹姆斯倒也没怒,通过鼻子喷出两道烟,点点烟灰,语调略微无奈的回应:“我怎么知晓他与安娜殿下还有一层关系,而且就算李-曼特运用那瓶巫药侵蚀了简-艾斯,我不认为上面那些传奇会坐视不管。” 烟灰落入男仆的手,在这些厚厚的疮疤上涂上灰色。 查理-贝尔蒂埃坐了起来,还未出声,詹姆斯已对他抬手笑笑,摇头,示意点到为止。 于是乎,贝尔蒂埃只能依托女人来平息情绪了。 “这样也够了呐,贝尔蒂埃,我们已经让人们知道米尔顿用几千亿买了个笑话,那间商会也绝没有那么平静,她的领袖地位,很可能会受到一波又一波的质疑,这无疑是符合我们的计划的,至少霍勒斯-布吕歇尔那边,下手会方便点。” “好吧。”贝尔蒂埃推了下眼镜,手指放在女仆丰腴的大腿上;慢慢往上摸索。 詹姆斯露出豪爽的笑,好生盯着这个人,咬住雪茄喷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贝尔蒂埃,我有些幸运是我先遇到你了。” 话完,他等着对方的表情。 “你说的太过了,詹姆斯。”贝尔蒂埃摸下这湿润,收回手,“你是一名手段强硬的领袖,也只有配上我这样歹毒的智囊,才能是互补。” “我们……”嘴角扬起年轻独有的气盛,使对面人越看越满意,“本就该在一条船上。” “哈哈哈哈。”查理-詹姆斯霸道大笑,拍拍身旁女仆的背,让她也去那头。 风景一时间无比旖旎了。 带有香气的吻令人迷失,贝尔蒂埃的表情已然有些迷醉。詹姆斯表情不变的盯住他,终于放心的躺回椅子,双手搭在腹部,不紧不慢的问:“那头来消息了吗?” “唔。”贝尔蒂埃躲开面前的红唇,偏头,脸色有些红润向他回道,“应该还忙着吧,估计与我们料想的没多大差别,反正后续无论是谁……我都做好了详细的计划,下一次,可不会再让他轻易逃脱了。” “我对此很期待。”查理-詹姆斯笑了声,搂住新来的女仆,开始上下其手。 “詹姆斯。”身旁人忽然出声问,连同射来的目光都有些亮,“我到现在都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父亲查理-约克站在你们这边的。” “这啊……”查理-詹姆斯翘起嘴角,拍下女仆,示意其往下挪,“这里面的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总之是我papa告诉我我还有这张牌,说起来,我也和你一样惊讶啊。” “那不是神灵都站在了你这边。”贝尔蒂埃笑了。 查理-詹姆斯跟着哈哈大笑,掐灭手中雪茄,侧身看向对面人,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后者神色:“我爷爷更加喜欢米尔,就算你的计策再周到,我回去也免不了那一顿鞭子,至于我这个叔叔呢……”詹姆斯冷哼一声,“你完全不需要怀疑他,这个没用的长辈最喜欢把家族大义挂在嘴边上,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是这个家族,让他这样的伯爵不会被人看不起,不会无法迎娶那个女人,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声音极大,默默听着的贝尔蒂埃悄然睁开眼眸,又无声闭合。 隔壁花丛忽而响起一阵吵闹的脚步,跟着,是略显粗犷的嗓音震动空气:“詹姆斯,有什么事如此开心啊。” 查理-詹姆斯闻声识人,坐起来叫退女仆,向从鹅卵石小道内露出来的壮汉豪迈一笑,拍了拍右手边剩余的躺椅:“好久不见呐,昆。” “最近忙着训练。”克莱尔-昆倒也没跟他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摸有些发茬的光头,向其笑着开口道,“昨晚的事,你做得漂亮啊,就是没打断那人的第三条腿,实在可惜了。” “以后日子还长。”查理-詹姆斯哼一下摇头,招招手,让贝尔蒂埃退下了。 “噢?”克莱尔-昆没有多在意这根瘦柴,挑一下眉,省去弯弯道道,直接地讲,“布吕歇尔正在专心训练,你之前答应的那些产业和秘药都准备好了吗?这里面还有我们格莱斯顿老师的那一份,千万别忘了。” bidige.com “后天之前我会给你答案。”拿起酒杯,查理-詹姆斯笑得有些淡。 “是全部都能落实吗?”克莱尔-昆继续问。 “是。”查理-詹姆斯抿住胸内的浊气,看看这位武夫,又说,“药材进口那里你们准备多少钱了?能做成吗?” “这些不需要你管。”克莱尔-昆摆摆手,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于是解释了些,“我已经说服格莱斯顿老师,他会负责站台,剩余的由布吕歇尔和伊芙特出,资金绝对充裕。” “哦。”查理-詹姆斯点点头,对克莱尔-昆这幅竹筒倒豆子的态度十分满意,藏起眼中的情绪,又半开玩笑地问,“拜耳先生没有投资吗?前几年……不是在我妹妹身上搞了不少钱。” “你说什么?”克莱尔-昆瞬间皱紧眉,完全就要翻脸。 查理-詹姆斯立刻伸手往下压,多看眼这武夫,忍住窜起来的火气,用豪迈的语调回道:“哈哈哈,我只是开玩笑昆,拜耳爵士,可是帝国闻名的武道新星了呢。” “你知道就好。”克莱尔-昆竟是接住这句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的脸色,“你们那查理-米尔顿目不识人,选了这样的蛀虫当第一骑士,有时候啊,我都为查尔斯感到不值得,否则我与布吕歇尔他们也没有这么容易答应你。” “要说起财阀权势,不说格莱斯顿老师,就布吕歇尔与伊芙特,已经不弱于你们查理,所以呢,我也希望你能搞清楚。”他这结满拳茧搭在腿上,小小的深色裤腿,好像要被肌肉撑爆了。 “是啊。”查理-詹姆斯阴阴一笑,捏了下拳,拿起桌上的雪茄,分给这个傻逼,“来,试试这一款雪茄吧,对你们练武也有些作用。” “这不就是你们商人的噱头。”克莱尔-昆张大鼻孔哼口气,接过雪茄,歪头接住仆人的柴火,抽两口,眼睛确实眯了起来。 “有趣吧。”查理-詹姆斯哈哈大笑,直接拿起桌上这一盒,全部塞进了对方手里。 “谢了。”克莱尔-昆吐出口烟,依旧拽的二五八万。 气氛忽而有些凝滞,查理-詹姆斯认认真真的深呼吸片刻,冲着这人直白问:“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有。”克莱尔-昆擎着雪茄,另一手拍拍裤腿,回道,“我听说你这次还找了和布吕歇尔同姓的那个欧文,这段时间能约到他吗?” “嗯?”查理-詹姆斯明知故问,刻意火上浇油。 “我找他有事。”克莱尔-昆点点烟灰,屁股下的白色躺椅已发出“嘎吱”悲鸣。 “这我不好说。”查理-詹姆斯呼出口烟,眼珠停在这张惹人生火的脸上,豪迈笑笑,继续道,“他不是霍勒斯-伊芙特的姐夫吗,霍勒斯小姐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吧。” 克莱尔-昆直接摆手,落下几缕烟灰,眉头皱得更紧:“那不一样,是我单独找他。” 查理-詹姆斯品出了他的面色,不由露出点点笑意,低头,换了只手夹雪茄。 什么人,都觉得自己能战胜欧文么? 逐步想起那位拜耳被打成狗的模样,查理-詹姆斯抬起头,瞥眼这全是肌肉腱子的蠢货,吐出口烟,平息一切言语。 “你能约到他吗?”克莱尔-昆又问。 “很难。”查理-詹姆斯点点烟灰,换了个话题,“我们昨晚的主角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现在可是红人,就不怕跑走了。” “这不用你管。”克莱尔-昆继续手一摆,张嘴飘出蓝烟,把雪茄掐灭,犹豫半响,还是提醒般的说道,“布吕歇尔十分喜欢他,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几年的友谊,等到格莱斯顿老师点头,他就会是我们战队的替补,这件事情的后续,与他无关。” “啊。”查理-詹姆斯平淡回应,又想起某事;语中带笑的补充了点,“霍勒斯-布吕歇尔看重的这个人是极有骨气呢,我昨晚本想要给他一定的报酬。” “他告诉我……” “他什么都不要。” 语出,查理-詹姆斯钩住对面人的脸,嗓音带点笑;漫不经心的,像是在逗弄苍蝇,“在这样的年代里,我已好久没见过这样纯真又仅为了正义的好人了。” “那是你的经历太少。”克莱尔-昆看他一眼,起身,留下最后一句话,“查理战队队长的名字定下来了吗?这件事情连同我格莱斯顿老师,都有些关注。” “可能是迪-兰姆达吧。”查理-詹姆斯揉了揉小腿,还是给足了这人面子,跟着站起来。 克莱尔-昆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去。 “诶。” 阳光灿烂,一片绿叶上的露珠滴落,打湿黑色的土,溅**点芬芳。 “那位拜耳最近在干什么呢。”查理-詹姆斯没有忘记自己智囊的叮嘱。 “在训练。”克莱尔-昆回头,不带任何表情,“而且是宛如拥抱恶魔般的地狱训练。” 眼中人隐晦地瞥了下嘴,克莱尔-昆未有多在意,回头,大步朝着花丛小道走:“查尔斯会在那场四国之战中跌破你们的眼球,对此,我可以保证。” …… “嘣!” 浴室地板的瓷砖被打裂,鲜红的血蔓延,独自处于这片狭隘室内的人儿痛苦的蜷起身体——张嘴,又被一条条黑色的血管彻底堵住了。 半男半女的古怪诵经声还在脑中回响,好似一束又一束看不见的枷锁,要将这个少年儿完完全全锁起来——架在那座金色大殿上,活活烧死。 以神力变娑婆世界…… 除众秽恶及诸丘山、瓦砾荆棘、坑坎堆阜、旷野险隘…… 风尘云雾皆悉澄霁,七宝为地平坦如掌…… 无量众宝以为林树…… 我……我要请战简-艾斯…… 带有扭曲孽障的音打断万千诵经声,越发嘈杂的撕扯着,令他忍不住摁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眸,留下许多痛苦的泪来。 你有罪……有罪…… 你就是个废物…… 啊,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我尊敬的简爵士…… 其实,你是连练气都拘谨的……拘谨的…… 贫民窟的小偷啊……谁在乎呢…… 一时间千百种讥笑在耳边回荡;四面八方的水流也灌入口鼻与耳,像是一记带有死亡意味的拥抱,将这个意识快要崩裂的人儿,紧紧搂入了怀里。 睡吧…… 死这位母亲在呼唤,少年的眼瞳逐渐扩散起来,嘴角流下神志不清的涎水。 艾斯!艾斯! 被蒙在一层雾里的稚嫩童语在敲门,动作愈发急促,一拳一拳的,砸疼了这个人儿的耳膜。 醒来啊!!! “呵额……”水面倏地炸开,躺在其内的人猛地抬头,嘶吼着,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有如此难做到吗? 眼球里的血丝慢慢退去,肺部依旧残有爆炸般的灼烧感。 他垂头深吸口气,伸手抹干净脸上水渍。十字耳坠随之轻摆,将下巴曲线映衬得更加硬朗。 第四百章 鲤鱼 “你太急了啊!” 祖的声音响彻,仿佛攥紧了线,拉得简-艾斯皱起眉,“就算有卓米(Dromi)的帮助, 你也不可能两晚上就迈入《钤虎》的第二层啊,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就算再急,你也不能拿性命来开玩笑!” 稚嫩的语带上些哭腔,默默无言的少年抿住薄唇,侧头看向浴室门,终而抬起手——露着森白带血的拳骨,不停揉搓着伤痕很密的脸。 “我很抱歉。”他发出的音很低,像是野兽在舔舐创伤。 “我生气了!”祖勃然怒吼。 简-艾斯的心脏骤地缩紧;差丁点,就没忍住这声痛哼。 确实快要崩断了…… 茶黑色的眼眸里沉住暗光,躺在红水里的人儿慢慢站起来,瞧瞧这浴室内的血腥模样,取下放在木凳上的浴巾,将挂在身上的水珠都擦拭干净。 “我真的很抱歉,祖,我真的……我只是想试一试,你知道的祖,我比任何人都要珍重我的生命。” “这是我的问题。” 眸里不带有任何情绪,他一面擦完发茬,一面看向面前的镜子,最终抿出无奈的苦笑,弯腰坐在了木凳上。 “我很抱歉,” 他最后一次念,盛有一朵朵血花的浴巾无力垂落,“请你原谅我。” 时光一滴一滴的流逝,静谧中,他的心脏终是再抽痛了下,使他露出和煦的笑来。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祖吸了下鼻,哪怕是威胁,都有种萌萌的味道,“我也真搞不懂你,你不是一直都没什么事的吗,怎么听那个老女巫乱说几句,就发这么大脾气类。” “啊。”简-艾斯摸了下寸头,忍住那根敏感的神经,语调平稳的转移话题道,“祖,为什么我在内宗上会出现这么多变数,《钤虎》第二层的经络路线我确实完全掌握了啊,怎么还会气血紊乱,差丁点就逆流冲死我了。” “那是你想当然了。”祖傲娇哼一声,“‘时之砂’是死的,你体内的气血是活的。它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听话嘛,就算你已熟练密宗法门,它们也不见得会完全配合你,只要你的节奏有丁点不对,两下就炸死你!” “而且有些法门更加严苛,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配上规定的秘药,连同地方,都得精心策划好。”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之前的放羊书啊。” 祖一通批完,简-艾斯摸了摸鼻,弯下嘴角,把握住的浴巾一扔,打开门,往最前面那张床上倒去。 大床被闷闷炸出风,重新吸收阳光的绒被弥漫有淡香。简-艾斯侧头贴在枕头边,狭长的眸子半阖,又深吸口气的,把头钻进了被窝里。 窗帘垂下,名为“安静”的路人坐上了窗边,摆动着小脚,就这般看着床上的人儿。 太阳慢慢落山了,火烧云占据了半边天幕。炊烟自各式各样的房屋内飘起,人知道,这已经是晚饭时候了。 “主人。” 门外有人敲门,布满血丝的眼眸睁开;一掀灰色绒被,从床上坐了起来。 “主人……”管家还在轻唤。 一缕风吹入,火红又暗沉的天,窗帘随风铃声飘起,好似某位路人,又悄然走远。 “我来了。”门锁已经在转动,简-艾斯简单的穿了件内衬,踩着地毯到门边;拉开门把,看眼莫瑞斯的脸色,表情收敛的更为平静。 “您是在睡觉吗?”莫瑞斯显然没有藏好语调里的颤。 简-艾斯点点头,侧身让管家进来,而后看眼自己身躯,双手张开方便对方服侍:“是庄园内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有一些事情。”莫瑞斯熟练地为他搭配穿着:站在其身后,帮他把裤袋系好,面色也逐步平静下来,“刚才收到通知,有关于您团队可能会有一系列的人事调整:查理-希罗-霍利奥、路-阿卜杜尔以及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都会被调走,其中路先生会留下一半团队,热迈厄斯-沙松没有变动。” “啊。”简-艾斯仰头呼出口气,没有多余反应地回,“整座庄园的扩建已经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大体上都完成了,包括最新的,足有六十余个房间的城堡。” “那也就不管他了。”简-艾斯点点头,顺从的转过来,抬手好让管家套马甲。 “只是他们现在要见你。”莫瑞斯捋平丝绸马甲的皱褶,为主人扣上纽扣;退一步,好生观察了半响,“好像是关于武技和金钱方面的事,还有很多很多议论,原谅我没有听清楚。” 简-艾斯笑了声,垂下手活动片刻,抬脚穿上皮靴,耳垂上的吊坠一晃一晃的,好似夜里最先亮起的星星:“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学院方有人找我吗?” “目前还没有收到书信。”莫瑞斯动作老练地为主人处理好袖口,停了会,继续说,“但是你同学奥克斯拉德前不久来找过你,在练习场转了一圈,又很快离开了。还有许许多多未曾见过的学生,在庄园门口徘徊,见着我关上门,也没什么动静了。” 简-艾斯点点头,扯了下马甲,侧身伸手穿起外套,看眼窗外天,率先往门边迈步:“把我的剑也拿上。” “好的。”莫瑞斯找到桌上的木剑握住,跟上了主人的步伐。 温度稍凉,拍打在面上的风十足清爽。 整个练武院还是往常的热闹喧闹,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儿,都背着行囊,或是手提着箱子罢了。 “路。” 正在指挥仆人搬运的黑人闻声回头,眼珠一顿,旋即露出和善的笑来:“简,你醒来了吗,休息的怎么样?” “还不错。”简-艾斯笑眯眯的颔首,路边灯火照亮了半张侧脸。 双方同时陷入沉静,还是这位理疗大师先反应过来,出声谈论工作,绝口不提多余的事:“我与我的团队今晚就要回到王都了,你知道的简,”他耸了耸肩,“像我们依靠工作生活的人,无法不听从雇主的安排。” “噢,路,我当然不会在意了。”简-艾斯笑得摇头,让交谈更加融洽,“只是我很惊讶你为什么不明天再走,毕竟作为整个庄园的主人,我好像还没有好好的招待过你们。” “以后会有时间的。”路-阿卜杜尔抿嘴点头回应,拍拍这个孩子的肩,略微叹息的说道,“这并不怪你简,我和这里的许多人,都很相信你。” “嗯。”桃花眸子顷刻低垂,简-艾斯取出一支烟点上;于烟雾朦胧里,继续语中带笑地说,“我会怀念我们一同共事的时光,虽然十分短暂,但依旧令人印象深刻不是吗。” “我深表同意。”路-阿卜杜尔捏了下对方的肩头;摊开手,与之进行一个热情的拥抱,“你要继续坚持下去简,你拥有无人能及的天赋,你要确信这点。” “谢谢你的安慰,路,谢谢你。”简-艾斯轻轻拍下这人,夹着烟的手震落几缕灰。 “能帮到你就好。”路-阿卜杜尔抿出笑来,朝着旁边招手,唤来一位骨架很大的白人,“这是我的助理阿拉迪,他会代替我留在这里工作,不要小看他简,我敢保证他是一把好手。”路-阿卜杜尔眨了眨眼睛。 “我当然相信了。”简-艾斯轻吐口烟,向这个白人点头微笑。 “你好。”阿拉迪吸下鼻,伸出手与之相握,凹进去的眼眶让眼睛分外明亮,只是带了点烦闷,与前几天完全是两种状态。 简-艾斯默不作声的品,收回手,最后望眼路-阿卜杜尔,准备继续往前。 “嘿,简。”路-阿卜杜尔忽而叫住他,指着他腰间的木剑说道,“你还打算练习霍利奥的武技吗?” “为什么不呢?”简-艾斯扬起嘴角,显得阳光自信。 一旁的阿拉迪听得摸了摸鼻,动作隐晦的藏起心里的不屑,态度愈发随意起来。 轮到路-阿卜杜尔出声,一道带起阵阵风响的身影横插在二人中间;二话不说,抓起简-艾斯的手腕就往旁边小花园走。 “这不是热迈厄斯阁下吗?”阿拉迪瞧出对方模样,回头看看路-阿卜杜尔,思绪活络了起来,“他……不会是去找简的麻烦吧。” “不可能。”路-阿卜杜尔皱眉看他一眼,明显注意到了阿拉迪的情绪,不由深叹口气,出声劝导,“阿拉迪,简先生是一位天赋顶尖的武者,你要保持在这一点上的专注,这会是一份珍贵的履历,不要去理会那些有的没有。” “噢~”阿拉迪听着笑笑,摇头,默默从鼻腔顺出浊气。 路-阿卜杜尔也知晓了对方态度,多望眼热迈厄斯-沙松的方位,犹豫半响,还是走了过去。 ranwena.net 鞋底与石子摩擦出“嗤嗤”响声,停在树荫下;他看见热迈厄斯-沙松放开了简-艾斯的手。 “你,”面前这个巫师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你真的已经掌握了《重装战士》第一层的部分经络图吗?” “啊。”简-艾斯摸摸鼻子,无视某个偷偷跟来的人,点头回应,“这里面掺杂了我曾经学过的经书,有些经络穴位我很熟悉,所以我……” “。”热迈厄斯-沙松急促扯了下简-艾斯的手,面色涨红,眼神甚是怖人。 “在这里吗?”简-艾斯侧头打量周围花草,佯装看不见另一颗树下的人。 “请快一些,我亲爱的孩子。”热迈厄斯-沙松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将握着小刀的手自然垂下来,让另外那颗树下的人伸长了脖子。 “好吧。”简-艾斯闷闷深吸口气,抬起左手,慢慢捏住了拳头。 集中精力;看不见的气血从八门内窜出,以极快的速度走完特定经络路线,激活出一道道穴位关,无声赋能这只手臂。 “唰!”热迈厄斯-沙松直接出刀;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挡住阻隔刀刃的这股古怪气流。 只见他的手在不停摇晃,仿佛面前有层极为柔黏的空气膜,让他根本无法着力,连同手中刀都再也下不去一寸。 他最后咬牙发出嘶吼,拼到青筋展露地往下压,却听得小刀“啪”一声从手里脱出去,甩进旁边草丛不见踪影。 “啊……啊……” 那是无比兴奋又狂热的目光在黑暗中摇曳,热迈厄斯-沙松好生看着少年,又看看自己手掌上的红痕;呼吸粗重的,好似发现了什么传说宝藏。 “热迈厄斯先生?”简-艾斯瞧眼这好似要疯掉的人,吞下唾液,颤巍巍的后退点,小心说,“我……我练习得还算合格吗? ” “噢……”话入耳,这名巫师发出悠然叹息,抬头盯住这珍宝,神情瞬间收敛,嘴边的弧度亦是未从有过的自信,“你真的太小看你自己了艾斯,你……一定会让整个帝国都为你感到震惊。” “我可以保证。” 第四百零一章 跃龙门 夜里已经有星星了。 站在画满古怪图案的木门前,查理-希罗-霍利奥将镀金钥匙收入戒中。 “ 这里的武技怎么办。”他身后人问。 “主人说先留着,到时候一起带回去。”霍利奥转身面向他,拍拍袖口上的脏颜料。 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闻声挤出抬头纹,多看眼这新建的图书楼,不知怎的发笑了。 “有什么问题吗?”霍利奥看着他,倒也没着急走。 “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伍达德二世翘起嘴唇,眼珠子往上点;倒映出对方这张平静的脸,“你,好像对昨晚的事情不怎么惊讶。”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霍利奥的神情依旧淡然,“就算没有昨晚,也会有今晚、明晚,他是没机会安安稳稳学武的,从那味传说秘药开始。” “你的观点很辛辣。”伍达德二世颔首附和,也不再多说,侧身给对方让路。 “你不回王都吗?”霍利奥见此问。 伍达德二世沉默了半响。旁边路灯有灰烬从火苗里飘出,悠悠落在了他头发上:“我需要去哈瓦那一趟。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我。” 霍利奥稍稍歪头,盯着他看了会,轻笑了起来:“你应该感谢他背负了这么多债务。” “不不不,”伍达德二世跟着发笑,缓缓收缩胸腔,嗓音有些浑厚地道,“我恰恰认为我不需要这些。” “嗯哼。”霍利奥安静等下文。 伍达德二世看一眼他,说道:“他搅乱了整个行情,我就不提那些有名望者了。总之拨乱反正,只是迟早的事。” “你的分析很对。”霍利奥附和出声,忽然似有所感的抬头,看着不远处黑暗内的那个人影。 伍达德二世跟着眯起眼睛,未有任何动作。 “是我来晚了吗?”一身白色披风的少年终于露出在路灯下,一双桃花眸阴柔,好似未察觉到这里的微妙气氛。 面前二人沉静片刻,接着由霍利奥笑得开口,冲淡了气氛:“你来的不早也不晚,我刚好要去找你。” “噢。”简-艾斯应了声,向伍达德二世点头打个招呼,继续回道,“是出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吗?” 一滴蜡油顺着路灯杆落地,霍利奥与伍达德二世对视一眼,皆缓缓吸了口气。 “你的同学刚来找过你。”伍达德二世率先出声,盯着这个脸皮极厚的人,“他问我,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简-艾斯稍稍歪头,眼瞳有了些松动。 得到满意的反馈,克里斯蒂安-伍达德二世侧身让路,摆手,不想多与这佯装平静的人说话。 只是由他点起的引线已快要烧到心口了。 袖边的拳头握得轻微作响,简-艾斯闭目收敛表情,向霍利奥微微一笑,迈步,就要越过这个武夫。 伍达德二世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与自己擦肩,终究没忍住兴头,多了最后一句嘴:“boy,我劝你把心思都放在武道上,幸运不是每次都有,下一次,没有人能够救你。” 话入耳,简-艾斯目光平静的看眼他,就这样沉默的走过去了。 “我们能进去谈吗?” 简-艾斯向霍利奥露出微笑。 霍利奥点点头,望眼大步走入黑暗的白人武士,转身拿出钥匙;一面激活禁忌,一面打开金锁,推门进入空间小又密的图书馆内部。 “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简。” 靴子与木板接触出沉闷响动,霍利奥伸手感受下烛台的温度,看眼墙壁上的鲸油灯;转过身,靠着书桌直面这少年,取出了最终的信,“根据查理总商会的商议:简-艾斯从明日起不再享受以药材进口商会、秘药商会为代表的优质补给,每年能上报的训练经费也消减为每家两千万,并基于昨晚的种种变故,总商会将收回以我代表的辅助团队,仅留下热迈厄斯-沙松的十人小队,路-阿卜杜尔的助理阿迪拉,以及他所在的五人小队。所有武技也将收回,你只享有两本借阅权。而且是王冠级。” “你听清楚了吗?”霍利奥盯住他,本该有嘲笑,却变为面无表情。 “我知道了。”简-艾斯摸了下鼻,慢慢呼吸,用舌尖顶了下腮帮。 气氛沉默。霍利奥忽然冷笑一声,把双脚叠起来,两手往后撑在桌边上,欣赏这幅极力伪装的平静,残忍补充道:“还有件事情忘记通知你,从现在开始,查理战队的队长已经更变为了迪-兰姆达。” “你……”眼前人的脸色愈发平静,他笑得更冷,以至于声音都多了几分沙哑,“已经成为了战队的替补,整个四国之战,你都只能看着你亲自推荐的同学,在上面大放异彩了。” “咔!”袖里的拳头发出闷响。 查理-霍利奥哈哈一笑,遥想起前几天,不由摇起头,用开玩笑的口吻持续撒盐:“我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想想我们之前的谈话吧,想想你错过了多少,就算你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你。” “我都不清楚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是吧,简?”他直勾勾盯着这个人,不言而喻。 话完,立在桌上的烛台忽而摇曳。 太阳穴上的青筋在跳动。简-艾斯死咬住牙,再三看看面前这人,闭目深呼吸几次,声音低哑的回:“我本就在牢笼里霍利奥,我……本就无法逃脱。” 听到这不同的答案,霍利奥也收起了所有的讽刺,倏地皱眉,不清楚心里这抹悲凉的由来。 “你还不懂吗?”简-艾斯向他大方一笑,仿佛即将腐烂的青竹,“其实……我们都是被牵着的鸟。” “仍由天空再辽阔,也与我们无关了。” 他的语轻声落地。霍利奥的心尖泛起涟漪,并不断发酵,溢出无限酸麻,涨得他面色铁青。 查理-霍利奥慢慢低下头,抓在桌沿边的手逐渐发白,泛**点噪音。 “不要再谁笑谁了,”手掀开白披风暴露在烛光里,取过霍利奥手指夹住的信封;将它郑重收好,声音……也是这般平淡,“对于我来说。最遗憾只是没与你们一同过上昨晚的薪火节。我在所经历过的年岁里,这本应是最热闹的一次。” 霍利奥抬起头。简-艾斯抿出浅笑的拍了下他肩膀,半开玩笑地出声道:“我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霍利奥。” slkslk.com 嘴不知该如何张开,查理-希罗-霍利奥只能收下从肩膀传来的温暖,终是稍稍笑着点头:“可能会有的吧。” “你今晚就要走吗?”简-艾斯嘴角也上翘了,“关于内史密斯,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对吧。” “我没有收到关于他的惩戒。”霍利奥看着这双眼睛,还是没忍住那点同情,“我等会就要去他哪里,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给他吗?哪怕是一个你平安无事的信号。” “那就按你说的吧,我现在只想找到安静。”简-艾斯垂下头,还是让霍利奥目睹了这抹脆弱。 于是乎,他更觉得乏味了。 时间走到这一刻,他伸手拍了下简-艾斯的背,独自走向木门。 “霍利奥。”简-艾斯忽然出声,依旧是垂头看不见情绪,仅余声线里那点颤,“我能够再看看你那本武技吗?整个完整的,让我再看一次。” 霍利奥停住步,回头,很轻易就能看穿对方的倔强与不甘。 也许是残余的情绪还在作祟,他沉默半响,取出家族的世代传承,语调有些怜悯开口道:“我会在一个小时后回来。” “谢谢。”简-艾斯将这五本厚厚的经书放在桌上,再把手掌搭在上面,便没有其他动作了。 霍利奥利索转身离开,可在出门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激活了图书馆的封闭禁忌,迈步消失在了路灯光芒外的黑暗内。 至于独留下的人呢…… 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只是搭在经书上的手在不停活动指尖——手指每一次抬起,都有一片片透明的鳞在烛光内流露幽芒。 仿佛有条看不见的蛇, 正随着他指尖的轻舞,慢慢将这些经书,吃掉。 第四百零二章 王的真容 夏天的夜晚,穿着金莲红袍的孩子在沙滩上玩耍。泡沫细密的海浪冲上他小手。白色的沙里,一小块木头腐烂得厉害。孩子将剩余的轮廓挖出,费力帮其挣脱出细沙的拥抱;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了。 “这就是你说的大东西吗?” 同样赤脚的少年就在旁边,由时之砂组成的血管脉络宛如有生命般蠕动着。 “不然类。”祖没好气的抬头看他一眼,拭去不存在的汗,拍拍红衣,好似一粒蒲公英种子,在潮汐声连绵的星空下飘起来了。 简-艾斯张了张嘴,仔细瞧着这款式古朴的神龛,并透过这些腐烂成暗青色的木,大体知晓了其年岁的久远。 “这里有什么。”他继续问。 “有个很厉害的王。”稚童悠悠在他肩头落下,娴熟地握住对方的耳朵,另只手摸了下自个儿的朝天辫,往前努嘴,讲,“那个什么什么秘药巫师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嘛,你今晚的任务呢就是盯着神龛里的它的骨骸,做到能记住它的轮廓。 ” “真的?”简-艾斯的眼睛亮了,又很快变为疑惑,“还有人把怪物当做神灵来供奉吗?” 祖没再开口,调整重心站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一拍;立在不远处沙滩上的石碑浮现出了对应的文字。 “罗法古这一款武技完全有资格刻入我的宝库,通过‘文殊师利的书’,它已经进化为完美版本了。” 小小稚童把简-艾斯的脑袋一推。艾斯随即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柳絮,悠悠飘到这座长满了青苔的迷你石碑前面。 “赶快记住武技开篇的要义吧,召唤‘文殊师利的书’好贵的,我们浪费不起类。” “哦。” 盘膝坐在沙滩上,少年拿起这恰好与手掌符合的碑;略感不适的眯着眼睛去看上面的小字,“祖,这上面的字我有许多都看不懂啊。” “唔。”祖正在吸取从海面吹来的风,“你着神看,我们之间早就有共同的媒介了啊,入神,认真点!” “啊……”简-艾斯挠了挠后脑勺,闷闷吸口气,硬是眼睛张到老大,好似要把这些字体瞧出一朵朵花来。 从大海表面蒸腾的热气氤氲,皆是一团团金色,随着海浪与星空的转移,悠悠往上飘走,消失不见。 兴许是他太过于认真。恍恍惚惚,迷你石碑上的字体逐步变成能看到的模样,促使他张嘴,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狐首经》 天原篇:清气上腾,轻浮者天;浊气下凝,重厚者地。阳精为日,阴-精为月,余为星辰。分布四方,二十八宿,列于四维,九宫八卦,十二宫神。 青灵主东,木德为岁,结山曰泰,号曰东岳。甲乃生木乙乃生草。盛德司春,卦管艮震,施于羊角,气变含和,万物始生;绛灵主南,火为荧惑。结山曰衡,号曰南岳。乃丙生火,丁乃生烟。 盛德司夏,卦管巽离。施为黄雀,气乃炎蒸,万物以盛;皓灵主西,金为太白。结山曰华,号曰西岳。庚乃生金,辛乃生石。盛德司秋,卦管坤兑。施为阊阖,气乃凝灵,万物以成;玄灵主北,水德曰辰。结山曰恒,号曰北岳。壬乃生水,癸乃生泉。盛德司冬,卦管干坎,施为广幕。气乃凝结,万物归根。 黄灵主中,土德为镇。北斗司中,号曰天心,亦曰天车。紫微太微,尊帝二阙。结山曰嵩,号曰中岳。昆仑之山,名曰地心,扶桑日出,揜山日入,戊乃土,己乃生灰。寄旺四季,成始成终。天一以清,地一以密。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玄牝之门,为天地根。 “这,这都是什么啊。”作为波斯人的艾斯完全被搞蒙了,回忆起《罗法古养龙手册》里记载的文字,哭丧着脸向祖说,“我想还是不要这什么文殊的书强化了罢,我现在根本看不懂了啊。” “所以说你笨呐。”祖白眼一翻,飘到他脸边上,探头,跟着琢磨起这篇《狐首经》;有些疑惑地看眼简-艾斯,“嘶,怎么强化强化就变成这样了呢,这好像是讲山水大势的经书罢。” “难不成两者间还有联系?” 祖皱眉摸了摸下巴——没有老学究的风韵,倒是显得更加可爱。 简-艾斯只能安静的等,摸了摸鼻,也没打算闲着,继续练习《重装战士》的第一层,想要将这复杂多变的气血编织完全掌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挂在夜空的双月还是这般皎洁,祖凝神思索了许久,最后抱住石碑,踮脚飘到了风格诡异的神龛前,左看看右看看,犹犹豫豫的伸出小手,想要把神龛打开。 “呼~”看不见的黑烟缠绕住祖的指尖,还未来得及吞噬蔓延,便被这肉感十足的大拇指给摁灭了。 “原来是这样啊。”祖总算找到了答案,不屑看眼神龛,直接伸脚一踢,让这不死心的家伙好好尝尝沙粒的滋味。 “你这是在干嘛?”简的声音响在脑后。 “没什么。”祖转过身来摆摆手,瞅瞅少年,还是解释道,“这神龛里供奉的东西还没死呢,难怪‘文殊师利的书’会解读出《狐首经》来作为武技的开篇,是想帮我们定位,去找这条恶龙的巢穴啊。” “什,什么?”简-艾斯双腿一软,差点就没缓过这口气,“这神龛里供奉的是一条龙?而且还能活着?!!” “哎呀。”祖实在烦闷的止住他的嘴,思前想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神龛上,小腿翘着喃喃出声,“没理由啊,按道理来说也快有个七八百年了罢,而且我又是透过媒介照做了个神龛的仿制品,没理由还有这么大的威能,难道说……”红衣稚童转头,望向了少年,“它还真的有后代活下了?那可真是不妙了……” “你问我吗?”简-艾斯瞪眼指了指自己,也是觉着时间紧迫,就劝导了起来,“既然观想不了它的骨就算了,我今晚偷吃了这么多武技,完全可以练别的。” “别的不贵啊!”祖小脸一黑就开怼,“我们现在负债千亿,穷得都要去吃树皮了,还不趁着他们之前就做好的秘药多薅点,真就不报仇,不好好教训这些坏人了嘛!” “但是这样我们会浪费得更多。”简-艾斯微微蹙眉,明显看到了之前的异象。 “就它?!”祖的骄傲瞬间被点醒,从神龛上起身,最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眼艾斯,鼻子一哼,小手从**内抖出来,抬头,直接叫人! “老五!!!” 稚童的声音冲破海风,下一瞬,整片天地山海开始颤鸣,两轮明月逐渐变化形状,伴随阵阵鳞片蠕动的巨大声音,盛满深不见底的猩红和凶戾。 “打开!”阴风咆哮,祖倏地回头一指,脸上写满了傲气。 此刻好似末世了。 简-艾斯闻声颔首,小心观察这位王的神色,搓了搓泛冷的肩膀,于狂风中艰难迈步,跪在白沙里,眯眼抵住刺耳噪音,伸手,摸向了嵌入沙中的神龛。 156n.net 指尖即将要触碰到暗青色的木,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感扼住咽喉,令他呼吸稍显不顺的呵了口气。 最后,他硬着头皮把手掌放在了湿硬的腐木上。 蓦地一切声音消失,包括触感与嗅觉,都沉入这份空荡荡。 水滴坠落的声音清晰入耳,在死一般的静谧里,简-艾斯疑惑睁开眼,没有任何预想中的鬼怪异象发生。 入目是黑暗,他茫然地左右转头,又伸手,依旧是一片虚无。 “祖?”他尝试轻喊。 一团明锐的光焰猛地在眼前炸开,飞扬的尘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好在某个沉睡的王醒来,瞬息之间把整片空间烧灼成火海炼狱。 “嗯……” 漫长悠静的鼻息使少年心头震颤,足以令人失明的火海攀高,往上缠绕交织,露出大到骇人的轮廓。 温度迅速上升,白色蒸汽弥漫,哪怕少年知晓自身是魂体,依旧在这片赤红色末日里失去了语言——瞳孔大张的,被火舌点亮了整张脸。 “嗯……”浑厚的龙语继续震动,漫天火海自天幕坠落下来。 片刻之后,一道巨大的,看不清轮廓的利爪从火焰中探出。赤红色的岩浆顺着龙鳞间隙流淌,像是蜿蜒的火河,把空气烤得萎缩扭曲。 炙热的岩浆沸腾冒泡,咕咕噜噜的欢快舞蹈,仿佛在进行一场上古祭祀,在庆贺,在歌颂某个王的降临。 “哈……”宛如山岳般的火焰龙爪之下,刮在少年脸上的热风都是如此刺耳,焦灼狂躁的,融化了他的一块面皮。 就像是太阳升起来了。 王独有的灵压遍布每一束光里,泛起神圣的吟诵,带着愈发狂暴的灼烧气息,狂欢的,要俯下身亲吻整个世界。 少年看到了,通过这刹那,他看到了永恒燃烧的巨大轮廓。那上面的鳞片好似大地般开裂,不断滴落熔岩,澎湃如海潮的火焰在鳞片表层流淌,每一次动作,都有数不尽的火雨,朝着地面坠落下来。 它在挣翼,滚烫的火浆随着震荡出一圈圈赤红色涟漪,混合有白茫茫的蒸汽,使整片火海,烧的更加骇人。 全部……焚烧殆尽。 “吼!!!” 第四百零三章 鬼的由来 星空下。  模样狰狞的蛇头从旋涡探出,掀开森冷毒牙,逐渐扩张嘴部,将浑身布满粘液的少年吐了出来。  “怎么样。”  他还是一脸的呆滞。祖悠悠飘到他眼前,凑近些,白如藕节的小手晃了晃,乐得喜笑颜开。  “尼玛啊!!!”简-艾斯终于回过神来,哆嗦的往后退,双脚踢起飞沙无数。  祖“咯咯”的笑,双手抱胸,好似最喜欢看他这胆小样:“不就是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王么,至于这么怕嘛。”  简-艾斯白他一眼,艰难咽下唾液,细一闻,立即有些恶心的站起来,跑向海浪边清洗身体。  “你,你是真不知道那场面有多猛啊。”艾斯一面清洗一面出声,忽而发觉祖的笑容有些耐人寻味,不由心慌慌,声线低了些的讲,“简直就是几十座火山一起喷发,满天满地的全是火,还有那爪子,真,真……”  “啪!”一道不知名的风猛地将他拍进沙内。他一脸懵逼的抬头,又被一鞭砸下去,不小心吃了好几大口。  祖捧腹大笑,在空中踢两下小脚丫,低头拭去眼角的泪,看眼天上月,再看看一脸泥沙的狼狈人,噗嗤一声,说道:“叫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下被老五教育了吧!”  “老五?”简-艾斯疑惑张嘴,又被“啪”的一声,继续摁进沙里吃土。  “老五是你能叫的嘛?!”祖跟着一同训斥,双手叉腰,真是神气极了,“我们可都是王级别的存在,你个小垃圾,给我搞清楚身份啦!”  “还敢嫌弃老五的口水,没有它,你都要成为神龛的龙奴了!”  天上月又无声变幻,祖抬头止住这脾气暴躁的生魂,清清嗓门,挑着好的说,“想想是谁帮你把这些经书都吞进这片天地呢!哦对了,我差点把这事搞忘咯。”  祖打一响指,几十道旋涡浮现;一张张纸从中悠悠飘落,数目繁多的,像是一场盛夏的雨。  “这可都是钱啊……本来不用复制到这里的,都怪那些势利眼,小气鬼,还有那个李-曼特,我记住你们了!”闷闷发泄完情绪,祖十分心疼的使唤这些纸张分类叠好,看眼小心从浅滩上爬起来的人儿,心情瞬间明朗;忍住眼里的笑意,朝着天上俏皮眨了眨眼。  回应来的是一阵阵凉爽的风,祖十分舒服的扭扭小身子,左右转头,挑了本最厚的留下,其余都丢入破船的船舱了。  “哟,在忙啊,我,我能看看不?”浑身沙子的少年嘿嘿笑着凑上来,低头哈腰的,让本不搭理他的风也吹过来了点,使其瞬间恢复成干净模样。  祖傲娇一瞥,只望着没有说话。  他显然是小看这人的厚脸皮了;禁不住其上手挠,咯咯笑着拍开简的手,再往前飘,回头做个淘气鬼脸:“你这个胆小鬼,还怕不怕那家伙了!”  “嗯?”简-艾斯立即转化为孤傲,眼神忧郁的,语调也沧桑的很,“你是说刚刚那条龙吗?啊……它扭出的动静太小了,我没注意呐。”  祖闻言“哼”了声,忍不住破功,笑嘻嘻的冲向艾斯,要把刚才的挠痒痒仇报回来。  他们浅滩上尽头打闹,海浪依旧翻滚,夜风盘旋在边上,像是另一位看不见的伙伴,瞧着这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好了好了,卓米(Dromi)的时间场是很贵的!”战力差距太大,祖被挠晕了,手脚并用的踢开小小艾斯,整理形象飘到空中,看眼不断蒸腾出金雾的海,十足心疼的皱起眉。  “嗯哼。”简-艾斯耸耸肩,眼神明亮灵动,是极少有的样子。  祖静静瞧着他,瞧着重新盛开出神韵的红莲,佯装什么都不知晓的,让沙滩上的武技一页页飘起来了。  “根据我的评估啊,再过两晚上,这《重装战士》就可以先放一放了,着重学习《希罗的剑》。”  祖拍了拍手,写满了经文的纸张就要进入刚刚开启的漩涡。  “诶!”简-艾斯叫住他,确是心疼的咬着嘴皮道,“这都是传说级武技了,就不需要那什么文殊来强化了吧……”他说完看眼被埋在沙里的神龛,“我们,也没这么多钱啊……”  “对啊。”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伸手一划拉,所有纸张围着他旋转,发出各种各样的诵读声,真就是自动念给他听。  简看得愣住了,羡慕的咽口唾液,也没催,坐在一旁回忆神龛里这个王的模样。  炽天锁领域内的时间在艰难流淌,待到所有纸张都重新飘回叠好,祖目光闪闪的摸着自个的婴儿肥小脸,侧头,踢了下神游天外的少年。  一道看不见的焰苗消散,简-艾斯木木抬眸,接住祖这意味深长的眼神,甩甩头,站起身问:“都搞好了啊。”  “嗯。”祖慢慢点头,先不问刚才的事,认真讲解《希罗的剑》的奥义,“这本剑诀的立意很高,也是你们冰川最常见的,依靠高阶宝器来展露伤害的武技技巧。根据我的划分呢,它大体可以分为:LV1:藏剑、LV2:出鞘、LV3:鬼道附魔、LV4:剑意呼吸、LV5:剑感、LV6:冥鬼、LV7:瞬·剑光如龙、LV8:恶灵感知、LV9:虚灵化。它的所有威能都要依托你兵器内的恶灵,恶灵的级别越高,这个剑诀的威力就越不容小觑。”  “想想你的剑里要是关着一个王,这本剑诀的威力……恐怕能媲美绝大部分武圣级强者的普通攻击了吧。”  “这样就能媲美武圣?”简-艾斯认真的听,找不到任何玩闹时的轻挑,“只要我彻底精通,并配上一柄传说级兵器就可以?”  “理论上是这样。”祖附和点头,最后整理下这本剑诀的架构,彻底将其剖析开了,“《希罗的剑》能被评为传说级剑诀的大部分原因也在这里。毕竟这种跨度惊人的战力提升,在所有武技里都少有,而且这本剑诀最高超的地方就是它只需要用到死、惊、伤这三道凶门,基础条件压得很低了。”  “卧槽……”简-艾斯听愣了,眼里开始闪出危险的光芒。  “也别把它想得这么简单呀。”祖伸手推了下他的头,捏起对方耳朵,继续奶声奶气地讲,“它的层层递进是很难的,每一阶段都需要你对死的力量有深刻的认识。要是没有完美的导师,很容易迷失在死的国,甚至被恶灵吞噬。”  “而且呢……传说级的兵器有这么好找嘛。”他轻轻揪了下这耳朵。  “嗯~”简-艾斯沉声颔首,收敛目光,皱眉摸着下巴,“还好我们拿到了完整的剑诀,对比查理-希罗-霍利奥前几次给的,简直是要我的命……”  思索中。祖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看看对方,藏起嘴角坏笑。  “他前面给我的线装本对这方面有用吗?”简-艾斯又想到这一点。  “哪本啊?”  “就是我与他吵架那晚,他不是拿了本给我看了一晚上么,我们上次也没复制,会不会对修炼这门剑诀有影响?”  “那个啊……”祖吧唧下嘴,是这样的高傲,“那就是教你怎么掌握死之力的,像这种小垃圾书,给我当柴火都不够。”  闻言,简-艾斯瞬间踏实了。  “你看着我干嘛呢?!”祖有些受不了他这闪亮目光,故作老气的干咳两下,也懒得再戴老学究眼镜,“有关于死的力量呢……其实也很好理解,你也学了这么久武了啊,应该知道人都有天地人三魂的,也就武士很重视这方面,其余人呢只需要知道有这个东西就行了。”  “而灵魂并不是人类独有,反正只要是活的基本沾边,只是取决于各自的物种强度,比如一颗杂草,或是一株快要成为传说的草,后者灵魂的强度完全可以把前者碾压成渣而且灰都不剩,就像维奇大叔之前说过的那样,众生势其实能用任何活物作参考,哪怕是一颗杂草的魂,传说级巫师也能将其提取出来,移植给武士做众生势。”  “不过这样太逊了些啦,和用人当做自己的众生势一样。”  祖摊摊手。面前人听得如痴如醉,于是他立即就不累了,“灵魂的强弱分析完,关于恶灵也就更好解释啦,从古到今,一般极其厉害的武者死后的凶魂都能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但也因为死了,他们沦为了死的奴,只知晓杀戮活物,仅有极少数能通过宝器保留神智,却也只能依托在宝器里,等着自己魂体消散那天。”  “而这一类鬼呢,一般就是强度高速度快,没什么别的本领,毕竟那些武技法门潜意识释放不出来,也没有气血这个条件,只能算是恶鬼,被关在某个地方咯。”  “但要是像传说级巫师这样的呢……”话停,祖的笑容愈发邪恶,“他们有些知晓禁忌媒介、有些专注精神力运用、有些懂得神乎其神的神术,像他们死去之后啊……”  “才是真正恐怖的鬼。”  :。: yawenku.com 第四百零四章 都是赌徒 祖的语让简-艾斯打了个寒颤。  一缕缕海风拂面,帮他将眸里的光平静下来,身子也重归温热。  “那基础的经络路线呢?”他回过神问。  “比《重装战士》要好记一点。”祖看眼他,摆手让这本剑诀也飘去船只残骸,仔细回忆之前内容,红袍上有数道幽光浮现,“一阶段的藏剑只需要走惊门,一共八十四种变化,一晚上就背的全了。”  简-艾斯缓缓点头,视线飘散,颜色寡淡的唇抿紧。  “在想那荡妇送你的剑呐。”祖轻易猜出他的担忧,“先不管呗,现在的时间场都增强到一个半月一晚上,老实照着剑诀上的练就好了嘛。”  简-艾斯对此不可否置,弯腰一屁股坐在白色浅滩上,望着大海,声音都轻了点:“这都是钱呐……卡提纳不见得能够拿得回来,而关有恶灵的兵器,大体也都不便宜……”  “那我们怎么办呀。”祖悠悠落在他肩头上,双手撑住下巴,“要是没有利害的剑,这本剑诀大抵也只能媲美黄金水平了额。”  “这样都有黄金水准。”简-艾斯侧过头。  祖空出一只手将他脸推过去,吸两下鼻子,显得心态极好:“反正不学白不学嘛,剑诀上关于死之力的运用,可以帮你省去许多事情类。”  稚童搞怪的眨了眨眼睛,是愈发可爱的白润。  简-艾斯噘嘴点头,用舌尖匀了点水分,扩散胸腔,说出另一件事:“还是先练习《罗法古养龙手册》吧,它比较贴近我们的情况。”  “啊?”祖张大了眼睛,“我们……不是不学那个了吗?”  “我有说吗?”简-艾斯十足懵圈的往后仰,仿佛之前的,趴在地上激动-乱喊的狼狈人儿并不是他。  祖一时觉得绝了,竖起大拇指表扬;小脚一踢,悠然飘到半空里,招手将沙粒里的神龛唤了回来。  “这东西已经不能用了。”祖一面查看神龛一面讲,“根据刚才的反馈,本来被供奉在里面的王肯定有了后代,而且它也记住了你,所以说……你只能通过刚才目睹的场景,对它进行观想临摹了额。”  “你……”祖挤眉弄眼的看着少年,就差在脸上写下幸灾乐祸,“究竟看到了多少呀?”  “差不多是全部。”简-艾斯转过来微微一笑,不含杂质的桃花眸,闪着与星空相似的光。  于是祖再啧了一声,飘上前捧住少年的脸颊——揉捏的左右看,嘴角扬起自豪的弧:“嗯~我就知道我家小艾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真好!”  “那我可差多了。”桃花眸顷刻弯成温柔的弧,真如一江春水,也不知是遗传了哪种南方的温润。  祖望着这双眼片刻,皱皱鼻子,往后飘回了半空中:“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咱们就先从描骨开始吧。”  “咳咳!”  肉乎乎的小手从红袖中探出,两道旋涡浮现,中庭书生最珍视的文房四宝一件件掉落下来;整理组合在少年面前,被海风吹气了纸角。  “观想一只王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是很多的。像这样级别的凶物;每一层龙鳞,每一个部位都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禁忌,且是天生,是被神灵宠爱的证明。”  毛笔立起来飞到简-艾斯手中。祖亲自为他磨墨,虽然身子极小,可动起手来却是极快,“也就是说,你在观想它的同时也是在学习这些禁忌。你是武者,许多巫师的窍门你不懂也很难去懂,因此你每一笔临摹,都要按照武技上面的内容来,这过程很枯燥,一定要有耐心呀。”  小手响指一打,被“文殊师利的书”强化过的武技首篇忽忽飘到了案几上,挤入墨砚下方,向小小少年儿展示其上的人体经络图。  “这个人你认识嘛。”祖把磨好的墨用尾指撇上一点;淘气画在少年脸上,看这大花猫,笑声清脆极了。  简-艾斯佯怒瞪眼这孩子,低头,品着武技首篇上的人体全身像,确是吸了口凉气,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我什么时候长得这么丑了……”  “我呸!”祖啐了这厚面皮一口,抢过对方手里的毛笔,丢入砚台里沾墨。  简-艾斯直接被溅了一身,愤愤看眼稚童,向案几弯腰凑近些,一寸一寸的品着全身像,眉头就皱了起来:“第一层描骨都有这么多经络路线要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啧,所有的门它都需要了呐,这本金钻武技……可就难学了啊。”  “这不是废话。”祖回应过去个白眼,傲娇一哼,翘腿坐在对方肩头,“王有王的威严,要个个都像克里曼沙那头地龙样,你们也不至于龟缩在这片角落了额。”  简-艾斯被怼的无言;摸鼻遮住尴尬,盘膝在白沙上坐起来,握住毛笔,姿势真是辣疼了祖的眼。  “哎呀,毛笔不是这样拿的啊!”  “啧,这是描骨!描骨!把你的猪蹄拿开!看清楚这上面的经络路线,都是你要牢记的呀!”  “这一笔太重了啊!你这大笨蛋,给我好好重新来!”  “你……”  风声萦绕,黑色海浪与银白星辰遥相对望。  浅滩边的人声打闹声,随它们飘远了好远,好远……  ……  被搬空一大半的训练场,阿拉迪斜靠在墙边,低头点燃深褐色的烟草;吸两口,白烟遮住了胡须旺盛的脸庞。  路-阿卜杜尔默不作声的看着,作为与他合作过许久的伙伴,已然猜到了对方此时的情绪。  “你真不想留下吗?”他问。  “啊。”油暗的烛灯散出橘红的光圈,烟从鼻腔喷出,阿拉迪看看准备去庄园城堡入住的那小撮同事,蹙紧眉,伸手点了点烟灰,“我在你手底下也工作了这么久,对于那座武士协会的影响力,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话停,他勾住了路-阿卜杜尔的眼珠:“我不认为简-艾斯能够在这种高压下重新站起来,没有那个91届的学生,也会有一大堆武圣与传说的门徒,让这位千亿先生知道破坏规则的代价。”  “就像我来时曾与你说的那样。”阿拉迪深吸口烟;劲道十足的眯起眼睛,“你太在乎你的履历了阿卜杜尔,诚然像我们这样的武道师想要再往上一步是极其困难,但你也不应该放在简-艾斯身上赌。”  “他根本不是纯粹的武士,一如克里斯蒂安阁下的评价。”  烟呼出,好似一团深蓝的实体,将聆听者的胸腔摁的下陷了。  路-阿卜杜尔深呼吸几次,看着对方,做出最后的挽留:“我刚才听见了简-艾斯与热迈厄斯-沙松的交流,他……”神经倏地紧绷,他想起了简-艾斯的叮嘱,“他目前应该有了长足的进步,换句话来说,古兰神体的天赋,远没有被兑现出来,对此我可以保证。”  阿拉迪听得摇头,扔掉烧了大半的香烟,皱眉回应道:“我想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阿卜杜尔,我们在讨论的不是神体的天赋,也不是简-艾斯当前的进步有多少,”他颠两下手,酝酿好之后的语,“我们面对的是现在的大环境,所有帝国武士都知道千亿先生是钓名沽誉的懦夫,你现在是在逆流阿卜杜尔,在与整个行业作对。”  燃着火星的烟蒂逐步黯淡,一只皮靴踩上,彻底断绝了它的余热。  “你怎么会这样想?”路-阿卜杜尔皱起眉,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简-艾斯……”  “不要再说了,我们说得根本不算。”阿拉迪摆手拒绝,不露声色的瞥眼这黑人朋友,指关节慢慢叩响,“我女儿在想念我这位父亲,索克隆的团队在等我,但我可以不辞去这份工作,只要你想留在这里,我依旧尽心尽力的做好助理职责,而且你知道的,在专业方面,我们的差距并不大。”  “你想换吗?”阿拉迪看住这张黝黑脸庞,品着每一个微小动作。  沉默良久,路-阿卜杜尔笑了,用宽厚手掌盖住下巴;摇头,半打趣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与索克隆有了联系?”  “这与此事无关。”阿拉迪平静作答,眼珠上下移动。  “啊。”路-阿卜杜尔慢慢颔首,抿嘴忍住快要溢出胸腔的情绪,转头看看在训练场门口等候的员工,终而伸手,“啪”一下握住阿拉迪的手掌,眼里有光,语调甚是沉静,“那就祝你好远阿拉迪,祝你在那边工作愉快。”  阿拉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路-阿卜杜尔继续拍打他的手背,是极度干净利落:“有关于契约最后一年要支付的违约金我不会要求你支付,毕竟我们共同工作了五年,有许多珍贵回忆。”  相握在一起的手都有青筋展露。阿拉迪目光阴沉的看着,鼓动腮帮,也笑的点起头,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一本未曾给任何服务者看过的经书,如果你真对他这么有自信,为什么不拿出来试试呢?”他抽回了手。  “噢……”路-阿卜杜尔眼里划过了然,许多人事也在这一瞬间得到验证,多少好坏,也只有他不停分泌着汗水的掌心,最为清楚。  “祝你在这里工作愉快。”阿拉迪半挣脱性质的整理好衣服,迈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烛灯的光晕里。  :。: yawenku.com 第四百零五章 诡谲 新加入的薄荷中和了偏甜的口感。蜂蜜蛋糕有股朱古力的浓香,闪闪发亮的银勺按下去;香滑细腻的清晰可见,特别是兑上些许牛奶——挖上一勺,热迈厄斯-沙松沉醉在这口奶香味里,舌尖细细磨,一股冰凉冲淡了蜂蜜的甜腻,配上蛋糕的蓬松口感,让这位巫师眯紧了眼睛。  “这才是人活着的意义啊。”热迈厄斯-沙松将银勺上的残渣抿干净,掀起眼皮,向坐在对面的路-阿卜杜尔伸手邀请。  “我戒掉了。”路-阿卜杜尔抬手摆摆,面前的蛋糕一勺未动。  热迈厄斯-沙松闻言耸肩,又勺一口细细尝,出声道:“我看到你那位助理坐上了去王都的飞龙,你们之间谈好了吗?”  “不,他已经不再属于我的团队。”路-阿朴杜尔摇头回应,将盛有蛋糕的碟子往那边推了点。  “那可真是见鬼呐。”热迈厄斯-沙松啧啧两声,慢慢咀嚼完蛋糕,面无表情地附和道,“我的团队里也有四五位员工提交了辞职信,其中两个还是小队队长。”  “这还真是奇怪的事。”热迈厄斯-沙松笑哼了声,话锋一转,看住对方这张脸问,“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气氛陡然间跌入诡异。  路-阿朴杜尔不说话,端起盛有热盐水的杯,小口小口温养身体。  毕竟此时的夜,已有圆月在正空挂着了。  双方沉默了许久,直到最后一口蜂蜜蛋糕被吃完。热迈厄斯-沙松一面擦拭嘴巴一面抬头,看看路-阿朴杜尔的右手,说:“我这段时间的动作还算快,《钤虎》、《重装战士》、《《锁定精通》,还有学院给他的四本传说内宗武技,我都准备了一系列的药材,已经完成了六分之一的配比熬制,有关于查理-霍利奥那本,我也准备了前两步的药材。”  “目前可以确定,简-艾斯将会学习《重装战士》和《锁定精通》这两本,有关于霍利奥那本武技所准备的药材,倒还可以整理一下,添进去用用。”  “总体来说,这一个学期药材储备都是宽裕的。”  热迈厄斯-沙松的语句结束。路-阿朴杜尔端杯的手停在空中,尝着嘴里剩余的咸,好生盯住这个略微发福的巫师,好似第一次认识。  “不要惊讶,路。”热迈厄斯-沙松巧妙敛去杀意,于这般目光里更加淡然,“你不了解查理那位会长,从我被定下留在这里开始,我就知道之后的生活定然不平静。”  “所以,我选择梭-哈。”  说完,这位巫师把空盘子推过去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再吃一块的欲望。  到底好的东西,都需要慢慢回味的。  “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实情。”路-阿朴杜尔终于出声,并随着尾音垮下了肩膀,双手撑在桌面上,不停揉搓眼眶,“我加入。”  “恭喜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热迈厄斯-沙松微微一笑,扔下餐巾,往后双手抱膀,压住身后背垫,“现在我们是一张桌上的下注者,如果赢了,我们的生涯都会进入全新的阶段。”  “嗯哼。”路-阿朴杜尔发出浑厚嗓音,决定已出,他也不再纠结了,“根据你的测试,简-艾斯在《重装战士》上究竟精进了多少?”  他紧紧看住热迈厄斯-沙松的脸庞,双拳不自主紧握。  “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热迈厄斯-沙松翘起嘴角,是这样的自然、自信,“我记得你也是见证者,简-艾斯还不够相信你么。”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这很重要热迈厄斯。”  “那应当就是彻底掌握了气血编织这一层吧。”热迈厄斯-沙松的笑意再扩大,欣赏对方逐步惊愕的面容,把椅子压得嘎吱轻响,“一本王冠级别武技,从简-艾斯接手到如今不过两三个晚上,说句实话,他要不算天才,我脚下这间学院的所有人恐怕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嘭!”桌面震动,精心摆好的蜂蜜蛋糕歪出一层黄油色的蜜。  热迈厄斯-沙松看着这不能自已的人,低头擦掉袖口上的污渍,忘记了自己知晓这件事情时的癫狂模样——那,好像比路还要精彩。  肉眼可见的风潮在吊有油灯的室内凝聚。  路-阿朴杜尔瞳孔扩散的呆住了许久,终于慢慢坐下,靠在椅子上浑身无力,是极度兴奋的,也像是情绪处于临界值所导致的。  他已然知晓前方是怎样的金山了……  光芒在眼瞳深处凝聚,这位黑人动作极慢的摩挲下巴,挤压胸腔,背脊挺得笔直。  “已经思考完了吗?”热迈厄斯-沙松平静看他一眼,对着桌腿的脚尖转回。  “我心知肚明。”路-阿朴杜尔点点头,问,“如今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简-艾斯想要我做什么。”  “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现在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经验,”热迈厄斯-沙松直直勾住他的眼,嗓音低沉,“还要绝对安全的,不会被打扰的静谧。”  路-阿朴杜尔认真颔首,深吸口气,擦了擦黑里透白的脸,回头观察周围场景:“是仅限于少数几人吗?那应该不是很大的工程。”  “可是王都这几天还会有人要过来。”热迈厄斯-沙松十指交错,又一次强调重点,“有关于简-艾斯的事绝对是延绵不绝的,他现在已经放弃了在外面的脸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所以我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多余人知晓,哪怕是查理-米尔顿,我们也要默契保持沉默。”  “那这比我想象中还要严峻。”路-阿朴杜尔咬掉下唇的死皮,目光在他周边流转,“六十余天,确实是一项考验。”  “你可以这样理解。”热迈厄斯-沙松慢慢颔首,把烛台边刚滑落的蜡油止住,“藏在暗处的破坏者足够致命,在内宗上,他也与我完全展示过。六十余天,已经足够了。”  双方在昏暗灯光里缄默。一缕夜风忽然飘摇烛火,晃悠悠的,映在桌上二人眼瞳中;明暗交替。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  路-阿朴杜尔再三擦拭脸上的汗,为了职业的未来,也为了最耀眼的金钱与名利。  于是,他语气逐步笃定的出声了:“明天我会自费将训练场再打造出一片绝对安静的区域,在那里,我希望能得到简-艾斯高效的反馈,以及源源不绝的要求。”  “他的气血表现不会作假。”热迈厄斯-沙松摇头,默许他的提议,“古兰神体被誉为全知全能,也应该有书籍不曾记载的神迹才对。我相信简-艾斯,只是可惜了查理-霍利奥那本武技,那可是极好的杀伐术。”  无心言入有心耳,路-阿朴杜尔擦掉掌心的汗,再三看看对方,缓缓点头道:“我这里还有一本武技,明天,我会仔细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Fine。”热迈厄斯-沙松耸耸肩。烛苗摇晃得让他有了些困意,他却只能苦笑一声,将桌对面的蜂蜜蛋糕装好收入戒指里,起身,一面收拾残局一面说,“今晚我是无法休息了,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早晨的内宗,就由你来把关了。”  “好的。”路-阿朴杜尔接住对方递来的信任,拿起座椅上的绿色外套,戴好礼帽,从内兜取出一支烟衔住;在柴火光亮里消失在了门外。  于此同时。  海德古堡某间房的房门被敲响:声音极有规律,透出敲门者的沉稳。  “笃,笃笃,笃,笃笃......”  这敲门声响了许久,处于最里面的卧室终于传出动静;门锁一扭,穿着睡衣的彼诺修出现在了皎洁月光下,迷糊糊擦着眼睛,往持续作响的门走去。  “谁啊?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  他闷闷深呼吸一次,直接两手握住大门门把,猛地往后一拉。  “嘎……”雕有花纹的棕色大门发出刺耳噪音,月光下,面前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甚至来到了走廊画像边,透出几分诡异味道。  这是一抹常年与书籍打交道才会有的气味。  彼诺修从睡衣兜里找出眼镜戴上,眯眼往前一瞧;人差点被吓得僵直往后倒。  “维,维奇?!”他十足惊异的看着眼前人,一个不慎咬到了舌头,疼得嘶嘶直叫,“噢我的天哪,这个时间你不应当在休息吗?上面又有什么特殊任务吗?”  “不。”月光下的白发更为刺眼,这位传奇推上去眼镜,呵呵一笑,回道,“我记得上个礼拜的入院名册在你这里,你能现在找给我吗?”  “外来人登陆名册吗?”彼诺修搓搓脸,很快进入的工作状态,“我把它放在了我办公桌右手边第三个抽屉里,哦该死的,是不是学院里又混进了想要偷东西的人?”  “没有。”维奇温和回应一声,见到彼诺修没有反应,就再重复了遍,“你的抽屉里,没有。”  “嗯?”彼诺修有些懵,看看这位院长,十足疑惑道,“这不可能啊……”  他说完就要自己去找,仅迈了两步;就察觉到今晚的走廊格外湿滑,于是低头往下看,整张脸倏地变为惨白了。  维奇平静望着他,镜片反射出刺眼白光。  :。: yawenku.com 第四百零六章 不存在的老人 初晨的第一缕金光映射在少年脸上。  绝对静谧之中,景门气血随《钤虎》的路线缓缓运转。一呼一吸,微不可查的气浪在其周身扩散,将熏香飘的轻烟搅扰;旋出一道道蓝色的圈来。  死门开,玄妙拗口的经文响彻脑海,掀动光中浮尘。  天道变化,消长万汇,契地之力,乃有成尔。天贵而地贱,天动而地静,贵者运机而贱者效力。上有其动,而下行其地矣。是以知天之施地匪专也,知地之应天有常也。生机动则应之以生,气机动则应之以气。机正则泰,机乱则否。万物列形而否泰交著,见之于地焉,岂止地之为乎?盖天道内而地道外者也……  按照路线流动,看不见的钤虎之势在体表萦绕,最后一缕气血钻入死宫,如桃花的眸子轻轻扇动,是神灵费尽心力雕琢的完美。    携景门之精气,吞火蟾蜍精,守玉枕关,冲之死门,故,开体。  把含在嘴里的巨苦内胆咬碎,少年紧紧皱眉。一股股磅礴药力轰然冲向八门,带着微弱毒性,让本就饥饿乖戾的气血更加狂暴,瞬间扑上前撕咬,势要将其同化,引爆更汹涌的潮!  王者,天也;将,地也。将者,天也;士卒,地也。我,天也;敌,地也。由此观其所动,故负胜可知矣。王之於将也,阃外之寄,择贤授柄,举无所疑。将必内应其正,外务其顺……  熏香飘出的蓝烟被少年呼吸打散,坐在一旁的武道师伸手添上更多,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味秘药,打开少年的嘴唇放了进去。  “艾斯,把气血转到惊门,你现在需要降速。”路-阿卜杜尔沉静出声,眼珠紧紧盯住对方身上这密密麻麻的银针,“杜门内的气血可以尝试缓慢释放,就算打扰了密法步骤,也是没有关系的。”  他话落。眼皮不自主发颤的少年转而调整呼吸,咽下含在口中的秘药,逐步使用预备方案。  取惊门之精粹,入死宫,逆流长生关,魂门,膏肓,直通天柱,此则长气足,破凶煞阴气……  挂满汗珠的胸腔缓缓扩张,好似蚯蚓般狰狞的血管慢慢由深黑色变为健康的淡青。  路-阿卜杜尔取下他颈脖上的缠有红线做标记的针,拿起铁盒里的注射器,对准对方手臂的静脉血管,慢慢注射。  这无疑是点燃攻势了。  几处经脉异常凸起,简-艾斯不敢有丝毫大意的凝聚心神,全力转化新增入体内的秘药。  透窗而入的阳光越来越来热辣,自主晃动的银针一根根垂下精神势头,而在它们扎根的皮肉内,好似有条小蛇在慢慢蠕动,缠绕着少年的身子,属实是古怪极了。  路-阿卜杜尔一瞬不瞬的看着这道异景,再抬眸观察着少年的神情;深吸口气,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通知外面的人,采用第三种方案的理疗。”  “是。”绝对忠心的助理认真点头,看眼盘膝坐在地上的人形怪物,压住一切表情,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密室。  药效吞噬完毕,简--艾斯睁开十足阴柔的桃花眼,黑瞳中流光滑过,伴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虎吟。  “呼……”他伸了个懒腰,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瞳转动,脸上连带露出微笑,向身边人表达了感激。  “感觉如何?”路-阿卜杜尔摆摆手,只关心结果。  “太美妙了。”简-艾斯尝试握拳,仔仔细细的感受着体内这越发宽阔坚韧的经络,以及质量越来越高的气血,终而无比陶醉的摇头晃脑,“我本以为我可以直接迈入《钤虎》的第二步,按这进度,恐怕还需要三到四天吧。”  “啊……”悬着的心彻底入肚,路-阿卜杜尔摸了摸鼻,又反应过来的苦笑一声,看着还在嫌慢的人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的天赋确实是无比惊人的简,但是配合《钤虎》修炼的秘药都太过于凶悍,你的身体需要一个适应时间,需要不断强化经络的承受力。”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真是我这段时间听过的最好消息。”  路-阿卜杜尔笑着鼓掌。简-艾斯十分谦逊的摇头,直接起身抖落银针,自顾自的穿起衣服来。  路-阿卜杜尔跟在他身边,黝黑的肤色虽然遮住了昨晚的疲惫,可还是露出一些淤青:“艾斯,我这里有一本武技,你想学吗?”  穿衣的动作顿住,简-艾斯抬头,双眼好似会说话一样。  “也算是一本厉害的辅助类技能。”路-阿卜杜尔接住他的目光,也懒得浪费时间,不再去回忆昨晚的纠结。  一本用羊皮纸做成的经书就这样出现在光里了。  简-艾斯默不作声的看着,未有着急伸手。  而这,确实让路-阿卜杜尔更加笃定:“艾斯,这是关于速度和战斗节奏方面的辅助武技,你先看看吧。”  他将经书递到艾斯眼前。艾斯也未推辞,只是在伸手前多看眼路-阿卜杜尔的脸,把武技拿过来,查看其上文字。  《步态强调·宗师专精》  “这是很少见的书籍名称。”简-艾斯伸手刮了下羊皮上的字母。  “确实如此。”路-阿卜杜尔点头回应,“它其实是关于战斗身法的一个系列,你手中这一本是最复杂,也是初始条件最苛刻的版本。”  “噢……”简-艾斯认真点头,将经书捏住,向这个人儿笑笑说,“很感谢你的心意,我应该为此支付多少晶币呢。”  路-阿卜杜尔立即摇头,拿出怀表看眼时间;伸手邀请对方,然后率先在小圆桌前坐下。  “这里面有一个比较漫长的故事。”他十指交叉搭在桌面上,看着对面刚入座的人,“关于这边武技,或是这一系列的步态强调,那位创始者都未曾想要把它们进行买卖,所以也就未有帝国方的专业评级。到了我父亲手中,他也从未在外面显露过这本武技的存在,直到我逐渐走上了武道师的正途,他才把它交到了我手里。”  “嗯哼。”简-艾斯点点头,态度诚恳。  “《步态强调·宗师专精》总共分有九个层次,因为创始者自身只是一名武皇级别的武夫,整本书的内容好像都是他自己意撰,但我父亲告诉我,这位创始者也进行过展示。”话到此,路-阿卜杜尔刻意停下端详了会简-艾斯,才继续道,“在这本武技之前,他还撰写了只需要开两门的入门级、开四门的掌握级、以及开六门的精通级,也打算要将它作为传承留给子嗣。”  “噢。”简-艾斯点点头,回应的一针见血,“所以他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的时间?”  “他说是生命。”路-阿卜杜尔盯住这双桃花眼,又笑了笑,“不过这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其中很可能有偏差罢。”  简-艾斯听后无言,身子往后靠,抬手搭在椅子边,示意对方继续。  “关于这本经书的故事还要拖的更长,那是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在一名牧场主手下工作,这份工作并不轻松,于是有段时间里,他到了当地刚成立的武士协会注册武士证明,想多几份工作,或是说为了生活罢。”  久远的回忆慢慢袭来,路-阿卜杜尔合拢拳头,一身礼服做工精致,已彻底看不出是平民出身了。  简-艾斯的指尖在羊皮纸上点点,读不出悲喜。  “当时我父亲也记不住是怎么接下的这个活计,反正按着任务指南走了几百里,终于从一个没有活人的地方,找到了目标提到的山谷,刚进去没多远,就看到了这位老人,于是背着他走了两天两夜,然后照顾他,等着这次任务的雇主将他带走。”  “是没有活人的山谷吗?”简-艾斯稍稍眯起眼睛,“这听起来就十分危险,你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呢。”路-阿卜杜尔耸耸肩,示意自己也很疑惑,“可能那段时间的战乱太过严重了罢,四国并没有和平,我们的君王也面临许多考验。”  “那可真是久远的历史。”简-艾斯抿住唇。  “是的。”路-阿卜杜尔两手一摊,接着道,“当时这个老人还剩下一口气,我父亲怕他死了雇主不会支付酬劳,所以带回家好生照顾了大半个月,结果千等万等这份酬薪还是没有支付,就问到协会里,他们也只是回复快了快了,根本不搭理这件事情。可是没过几天呢,这位老人却奇迹般的康复了。”  “嗯?”心头有疑惑蔓延,简-艾斯抬眸看向同样语调起伏的路,不露声色的听着祖的悄悄话,“那他恢复之后是什么实力呢?武皇吗?身上有没有一些奇异的特征,譬如青手黑脚。”  “没有……”路-阿卜杜尔回忆了半响,摇头道,“我父亲未曾跟我提起过,关于境界也是老人自己透露给我父亲的,我父亲只是听,并亲眼看见那老人亢奋了几晚上的奋笔疾书,写出这四本武技,之后就住进了牧场主的羊圈里,还有一次,我父亲见到他面色极为吓人的盯着空气看,之后还看见他用眼睛杀死了一只狼。”  “啊。”简-艾斯慢慢点头,顺着追问,“那你认为他应该是什么水准呢。”  “这很难确定。”路-阿卜杜尔摸了下下巴,比之曾经,他已是帝国有名的武道师,“能隔空杀死一只狼,并逃脱肉眼捕捉的方法有很多种,我父亲自身是中级武士,如果这个老人真的是武士,那应该是武皇这个级别吧。”  “看来这是一件曲折的人事。”简-艾斯低头打量羊皮纸一会儿,“既然有四本,你父亲没有尝试自己练习吗?”  “不不不,他只给我父亲这一本。”路-阿卜杜尔苦笑一声,“事实上,从老人杀了那只狼开始,牧场主就整天到这边来巴结他,老人最后烦的不行,就在某天夜里站在我父亲床边,留下这本武技,并叮嘱他要守好这本经书,然后就走了。”  路的追忆结束。简-艾斯慢慢抿了下嘴,翻开经书,闻到了其内的刺鼻血腥味。  这是用某种动物的血书写的:密密麻麻的文字里带有二十余幅人体画像,画像线条略微模糊,不过比起那些动辄上百幅画像的武技来讲,它无疑是入手稍显简单的那种。  当然,这只是简-艾斯的第一感官而已。  “你有尝试练习过这本武技吗?”他语调平静的问。  “是的。”路-阿卜杜尔点头,说出更让简-艾斯感兴趣的话,“这本武技里的内容极其古怪,如果不是我见多识广,我很可能会将它当做是某些疯子的妄想——它在前三层是不需要借用门的力量的。”路-阿卜杜尔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简-艾斯用几次呼吸的功夫调整好了情绪:“前期不需要接住门的武技有很多,这并不稀奇。”  “可它的效果也极佳,能让我变得很快,是真的很快。已经成为我自身战斗体系里的一大亮点。”路-阿卜杜尔两手一拍,为这本武技定下了基调。  “噢……”简-艾斯一面听着祖的声音,一面微笑看向对面人,“这可是真是一件十足珍贵的礼物,谢谢你路,谢谢你此时此刻的帮忙。”  “这是我应该做的。”路-阿卜杜尔不在意的摆摆手;气氛瞬间又活络起来,“我父亲在把这本武技给我时,就说要我为它找到一个真正的天才,让那个老人的心血,能够被帝国的历史记住。”  “毕竟,他也因为这本武技躲过了几次险境。”  浮尘在阳光中热烈舞蹈,断断续续的烟从香炉里飘出,夹在少年指间的皮纸,确实被岁月侵蚀的有些焦黑了。  “看来你交给我了一个比较沉重的任务。”简-艾斯幽默的眨眨眼睛,忍着稚童的嗓门,依旧用平静的语问,“关于写出这本经书的人,你们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吗,回报总归是要落实在人身上,才是最完整的吧。”  “我和我父亲始终是知恩图报的人。”路-阿卜杜尔取出一支烟点上,透过烟雾看看对方的脸,“实不相瞒艾斯,从我父亲有些许经济条件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办法寻找这个老人,也在寻找当时下达给他这个任务的人。”浓烟入肺,路-阿卜杜尔压出一大口气,“先不说查无此人,就连下达任务的那个档案,也彻底找不到了,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老人他自己想把这一切都抹去,免得我们像那牧场主一样去烦他。”  “这也不是不可能。”简-艾斯接了一句。  “所以想要报答是很难的啊……”路-阿卜杜尔点点烟灰,面色略微思索,“如今在我手上待过的武技和内宗至少也有几百余本了,有时时间宽裕,我就拿它和很多武技作对比,只得出来愈发不可思议的感官,”路-阿卜杜尔说道,“你说一位对经络有着这件深刻理解的武夫,怎么可能只止步于武皇呢……”  路-阿卜杜尔陷入了沉思。  简-艾斯未有多打扰,而是拿起经书,漫不经心的翻阅起来。  神灵手中的沙砾一粒粒坠落下来,透过窗的阳光更加明媚。  简-艾斯于这样的光明里翻着血迹黑硬的羊皮纸——越翻,越有一种不知名的寒芒打在后背,牵动了神经,令他心跳微微加快。  "路。”他终于出声,复述稚童的言,“你父亲有与你形容过这位老人的长相吗?或者说,老人的名字。”  “从来没有过。”路-阿卜杜尔果断摇头。  “那这个地方在哪里呢?”少年收敛一切表情,“你父亲曾经工作的牧场,在哪里。”  “在比弗海德县,隶属于班芮克的领地。”  “噢。”桃花眸里的光芒深邃,抑制住某道蠢蠢欲动的吐信声,简-艾斯佯装无事的扣上纽扣,移开了话题,“热迈厄斯-沙松呢?”  “他还在忙活庄园的禁忌和秘药的事情。”见到对方起身,路-阿卜杜尔跟着站起来,环顾一周,最后十分小心的将门边上的禁忌关闭,拉住门把将门打开,“你现在需要,”见到面前的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简-艾斯顺着望去,瞳孔扩张,穿衣服的手僵直在半空里。  那是金色的暖阳在烤热气氛,刺眼的银白里,戴着金丝眼镜的导师露出标志性微笑,用略微醇厚的嗓门道:“我看见你们在训练就等了一会,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嗯……”路-阿卜杜尔闭合嘴唇,摇头,“我……实际上我们正要出去。”  “是训练之后的理疗么。”维奇呵呵一笑,多看眼穿好了衣服的艾斯。  “是的。”路-阿卜杜尔点头。  “这里的禁忌做得不错。”维奇伸手碰了下墙面,扶正眼镜架,侧头打量简单干净的室内,向艾斯招了招手,便自顾自的走到走廊窗户边了。  楼下花园有风在喧闹,些许蜜蜂穿梭于花丛里,带着晶莹剔透的蜜,和让人聒噪的挥翅声。  多迈一步,少年离这位白胡子传奇更近一些,半个手掌隐入宽松的训练袍,说道:  “日安,维奇老师。”  “嗯。”维奇转回头,看着这模样愈发清隽的少年儿,问,“有关于你庄园近期雇佣员工的合同,你有详细的备份吗?”  “我的庄园?”简-艾斯抬起眸子,茶黑色的瞳于光里发亮,“我并没有记载过这反面的事,或许我大管家莫瑞斯有。”  “我已经问过他了。”维奇平淡答了声。  “啊。”简-艾斯张嘴,找不到更进一步的话。  裹有花香的风不断从窗户飘进来,沉默中,导师镜片背后的眼终于收敛了暗芒,张嘴,又不知怎的闭合了,终而换成另外的言:“我叮嘱的期许,你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那些要求吗?”简-艾斯抬头看他,嘴角抿出下弯弧度,“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实力,我并没有开始尝试。”  “那你应该加紧时间。”维奇回应,“解放八门是需要磅礴的气血没错,但是推门的机会只有一次,你累积的越好,对后续的武道之路就越有帮助,完全打开的门,才能进入更多的气血。”  学生一知半解,维奇继续说着详细的话:“《钤虎》是一本凶性极佳的内宗,有时候质量并不是所有中心,气血的特性,或是能抓住这方面重点的经书,都是不错且大有卑益的捷径。”  “帮助推门的经书?”简-艾斯皱起眉,大胆端详导师这张脸,实诚道,“维奇老师,我已经被取消大半的资助,换句话来说,我目前是一名练气都拘谨的普通人。”  维奇闻声呵呵一笑,在暖阳里散出更多和煦:“在这间学院里的许多学生都是从普通开始,有一些还没有你当前条件,可也出了不少魁首不是吗。”  简-艾斯瞬间联想到了那个额头有纹身的少年,眼神一暗,侧头接住不断抚上来的风。  “但他们都先飞了好久。”他轻声回复。  “我确实忘了。”维奇附和点头,于是聊起了另外的语,“这座庄园的所有雇佣合同都签下了你的名字对吗,除去查理的额外聘请。”  “确实如此。”简-艾斯答。  维奇颔首,看看这知道的极多,话语却极少的孩子,也熄灭了来时想好的打算。  师生间又陷入沉默,等到那边门边的武道师投来目光,简-艾斯伸手定住不断晃动的十字耳坠,转回目光,向导师轻声告别:“我要去练习了。”  维奇摆摆手,最后一次确认学生的呼吸,还是开了后门:“艾斯,经验之谈会阻碍人的成长,大胆去走前人不敢走的路,也许拿开挡在面前的枝叶,你会发现一片早已人声拥挤的地方。”  话完,他不待学生的表情,直接来到之前的门边,越过路-阿卜杜尔看向室内;顺出胸内浊气,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轻轻叩了下墙。  那是独有的禁忌在缠绕编织,路-阿卜杜尔随之将目光放在这堵刷有蓝色颜料的墙面,五指掐入掌心里,语调无比真诚地躬身:“谢谢,谢谢您的慷慨。”  白胡子导师并没有搭理他,继续迈步,消失在了热烈的阳光内。  :。: wucuoxs.com 第四百零七章 比肩恶魔 随着所需要的武技越来越多,热迈厄斯-沙松整理出的计划单也愈发细碎。  此刻正是十点四十六分,并不知是怎样的谈论。独属于简-艾斯的密室多出了中庭风格的文房四宝和梨花木做的深红色书桌——这是热迈厄斯-沙松出资买的。一些“大家”书画稍微掩盖了黑色又有些坑坑洼洼的墙壁;遮住涂满的涂鸦,可还是露出点点踪迹,让整个室内的孩子气更多了些,可这显然,是十分突兀的。  每日的书法练习和呼吸吐呐已是必不可少,要再补全了琴棋,可就能彻底转行了吧。  艾斯想着想着停下笔墨,看着昂贵纸张上的小鸡啄米图,一时间也熄灭了丢大人的念头。  被维奇加固的室内更加安静,趁着时间还有剩余,他拿起早就想拿的木剑,单手握着贴在腰间;像个小猴子样的原地跳啊跳啊,动作虽是非常羞耻,可透过他这张丝丝红润的精神脸庞,是不难猜出他此刻的心情美丽。  这是他即将拥有的压箱底技能,别看这样的跳跃简单,每天也就仅有半小时,能够让他心无旁骛的练。  “三百三十一……三百三十七……四百四……”  被握在腰间的木剑随主人动作上下起伏,可无论有多少颠簸,它总能与少年的腰处于近乎完美的水平线。  而这;力量、控制、以及武器熟悉度缺一不可。  “一千一……一千二百二十二……一……”  他终于跳到竭力,握住在腰间的木剑也不安分的颤了下;凝聚出某种气旋,藏入剑鞘中,砥砺更多凶光。  “哈…哈…”艾斯是极累了,握紧木剑一同往隔茶水区慢慢挪,脚踝一转,身子好似陀螺般坠入软软的沙发,也不在乎这一身汗味会给对方厌恶。  “祖啊,那个山谷老人的事,就有这么重要么。”  喝口水,少年一面吞咽一面切换呼吸频率,终于缓过来了这口气。  “对啊,”他脑海里响起了稚童的音,“根据时间估算,他的诞生可以逆推到公史八年、九年,甚至更早的时候。而且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不存在的老人,也不是这本抄来的武技,是那个人!那个给路-阿朴杜尔的父亲下达这次任务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简-艾斯端起茶慢慢抿。  祖一时气结;随即深深吸口气,用热辣嗓门吼道:“下任务的人,很可能与恶魔或者亡灵有交易!!!”  祖的音快要把艾斯的耳膜冲爆了。忍住这样的刺痛,简-艾斯紧紧眯起桃花眼,全然挤成了条细缝:“那,那与我们也没关系啊,我们背上的债务都还没还完呢。”  “哎,所以说你逊啦。”大嗓门结束,祖故作老成的叹息一声,又是清脆脆的,治愈了少年的耳膜,“我们今时不同往日,有‘白银圣光’给我做补给,天上地下我们都可以去试一下,而且你多日念经,老大它们肯定也不会不给面子的。”  “我们只要知道主导整件事情的人,就可以通过他,得到某种使我显形的宝器。”  “啊。”简-艾斯抓住其内深意,看眼桌上怀表的时间,顺着说道,“你认为那个老人拥有智慧是整件事主导人的手笔,所以我们要偷偷去趟班芮克,找到离比弗海德县几百余里的山谷,抓住这老鬼,然后抢掉能让他跑出山谷的宝器对吧?”  “对嘛~”祖傲娇的翘起嘴,“你只要人到了山谷,剩余的事情就不需要你管了。”  “而本王……”稚童的笑声逐步变味,“也终于可以尝尝真正的蛋糕等甜点了,嘿,嘿嘿嘿嘿……”  一道重锤砸在脑门上,简-艾斯闭眼深呼吸数次,捏住拳,十分无奈的摇起头来。  “祖,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呢?”简-艾斯两手一摊——这已快是他的习惯动作,“已经住在波尔图的克西路不是告诉过我们:有关冰川的亡灵恶魔,不是被四国武圣乃至传奇统一来了次大围剿么。”  “这不一样!”脑海中掀起脚踢沙子的声,伴随阵阵海浪,“这本武技上的禁忌根本没有消除,说明它背后的老人与更深秘闻者,都还活在这世上。”  话停。简-艾斯慢慢眯起桃花眸,思虑半响,答:“我们应该在刚才就询问。”  “不,艾斯,你根本不懂亡灵之间的事。”祖的语调难得认真,“我见过太多能够玩弄人心的恶魔和鬼,它们种下契约或者禁忌的方式极难让人感觉到,就像那巴蒂巴特,也像这本武技上的小秘密。”  “所以你认为路-阿朴杜尔很可能是感染者,或者是他父亲出了问题对么。”简-艾斯接上话,仿佛心知肚明。  “唔。”祖点点头,“吧唧”一下,像是在鄙视这老是装傻的人,“路-阿朴杜尔有没有被鬼盯上我不知道,但他的父亲,极有可能是鬼了。”  “啊……”指尖刮动掌心,简-艾斯的思绪在扩散:“那我们会被发现吗?我是说有关于这本武技的练习。”  “这你放心啦,那个老人一定感知不到这里的情况,因为白胡子大叔对巴蒂巴特的厌恶,早已把藤先生的权利调到了最高,现在的学院,是真的鬼都进不来类。”  “藤先生么?”剑眉一挑,少年细细品着祖语里的深意,阴柔眸里全然是暗光。  绝对隐秘的室内更加安静了。他在思索。穿着金莲红袍的稚童在无聊把玩海浪的泡沫,各自沉浸其中,画面异常和谐。  宛如……他们已真正融为了一体。  活人的呼吸依旧,尘埃在阳光中跳舞——大方拥抱光明,却依旧进不去无光的角落。  少年默不作声的看着,终而心绪了然。  是呐……  这世上,怎么会有绝对的光明呢?  把念头埋起来,简-艾斯收回目光,不知是第几次审视这段时间的人事见闻。  “那我们能够得到什么。”他一面想一面问,“‘白银圣光’只能坚持一半年左右了,如果冒险,我们必须要有所收获。”  “这你放心吧。”祖吧唧下嘴,语调里全是跃跃欲试,“宝器是肯定有的,而且那山谷来的老头到现在都还能维持禁忌,这已经说明了他肯定有活人进补,能够保持这么长时间的神智则说明了那宝器价值不菲,再加上这武技品级,我敢断定那里面有大宝藏!”  祖分析得笃定。简-艾斯眼珠几次转动,取出一支雪茄,逐步将茄嘴剪开:“从公史九年到如今已有了八十多年的历史,被背出山谷的老人始终存活,本分就说明他的难缠程度,也许……他拥有更多更强大的帮手也说不定。”  火柴划亮,烟草亮起烫红,飘出一缕缕蓝烟,抹得这双桃花眸子更为煞人。  “这些我可想不来啊。”祖直接偷懒,“反正本王的一身法令都快在这里给憋死了,就算里面有什么也不可能打赢我和老大它们的联手,这又不是灾祸世界。”  祖大咧咧的拍掉手上的沙,一打哈欠,声音可爱:“反正我就管揍它,到底什么情况需要你带我过去才晓得,不过得亏了路-阿朴杜尔的珍藏,要是八十年多里那老鬼吃了千个万个人,恐怕……啊不,那他也早被锤死了。现在这好事轮到我们头上,这个学期结束就动手!动手动手!”  “不要着急啊,祖。”脑海里声音越吵越沸,简-艾斯神情淡然地点点烟灰,自说自话,看起来甚是诡异,“《步态强调·宗师专精》是一本什么档次的武学?”  “具体还要等晚上你进来再研究,但我估计最少钻石额。”祖呜呜囔囔地好似在吃东西,“练嘛,随便练,藤先生的家,没有敢找过来。”  简-艾斯点头,继续抽丝剥茧:“你说他吃人就会变强,这又是什么原因?”  “谁说它会变强啊。”祖吧唧着嘴,“灵魂的强度在死来临的时候就决定了,除了极少数的王能够吞噬长大,其余的只是按照死的本能行事,像决定灵魂强度的原因有千百种额,对于普通人来说,痛苦、恐惧等负面情绪是加分的地方,你想想那老鬼要真是吃了上千上万个人,挤在那地方的鬼有多少啊!这恐怕就是真正的活人禁忌咯。”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屏蔽四国强者的追猎,但这呢……也恰好便宜了我们额,嘿嘿嘿嘿……”稚童模仿着故事反派独有的笑声,只是声音太过于奶气了。  “这样么。”简-艾斯一字不落的记好,抽口雪茄,银色耳坠轻轻摇晃。  “你还在怕什么呀。”祖推了下少年的沉默,“你连巴蒂巴特那样的大恶魔都敢去招惹,区区一个山谷老鬼,算个屁!”  简-艾斯笑了一声,被摇得上下点头,真像极了精神病。  “所以事情要好好计划一下,我知道你现在很强,但能省点就省点呗,而且……”他拉开袖子,露出腕口新长好的纹身,“这东西这么灵验,肯定要小心一些呐。”  他说完看着左手手腕不动。背对的阳光终越过他的肩膀,莹亮这圈花纹图案——像是黑色手环,刻有浪潮和云朵。  祸不单行。  心底轻声念叨这句语,他总归停下轻抚的指,深吸口气,被这法令的效果闷出声声苦笑了。  “额咳!”脑中响起略微威胁的声音。  简-艾斯立即摇头摆手,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正事上:“班芮克的资源比较偏僻,那里的交通也极为不便利,离动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会抽空去图书馆查找这方面的资料,完善关于那边的信息。”  “好啊。”祖只顾点头,然后好奇问,“诶艾斯,我们这样暴露自己,不会出什么问题嘛?”  “这是什么意思?”简-艾斯伸手掐灭烟蒂。  “就热迈厄斯-沙松他们呗,你昨晚差点把那巫师都搞疯了。”  “这个啊……”简-艾斯轻轻摩挲指尖。日光正好,一双黑瞳深不见底,“那只能说名利,可以让人比肩恶魔。”  :。: wucuoxs.com 第四百零八章 财务官 夏日正午的光美得惊人。  云层洁白映衬天幕,一束束菱形的七彩光亮透入花草丛林。  蝴蝶在轻舞,米黄色花苞垂着像是害羞的美人——欲拒欲还,却还是得不到蜂蝶的青睐。  “这庄园还真够大啊。”  望着已装修好的城堡主屋,从方檐式车厢内下来的女子收回放在仆人臂弯上的手,白色礼帽遮住大半正午的光,显得红唇幽暗,又显得玉脸白皙。  切尔西-阿含图从另一辆马车上落地、扯了扯马甲外套,看眼这始终微微扬起下巴的堂妹,向前面的大管家露出和煦微笑:“请问你们的主人简-艾斯在家吗?我叫切尔西-阿含图,是他的朋友。”  “他正在训练。”莫瑞斯回应无懈可击的笑容,酒窝很深,配上这秃头竟有了些可爱,“由于修炼的保密性,我主人会在十二点整会回到城堡,在此之前,您可以参观一下庄园,或是在城堡内娱乐,我们的地窖里还有许多市面不曾流通的酒。”  “有小西拉(Petite-Sirah)吗?”一旁的小姐启唇,声音高又清脆,像是黄鹂鸟。  “这是当然。”莫瑞斯微笑颔首,眼快的仆人已退下去取酒。  切尔西-阿含图望眼堂妹,面色平静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请给我一杯白中白香槟(Blanc  de  Blancs),要以霞多丽(Chardonnay)为原料。再给我准备一些酸的食物。”  “好的。”莫瑞斯侧身伸手,邀请这两位客人漫步花丛。  “难道我们就不能得到您主人的亲自迎接吗?”样貌年轻的她双手抱胸不走,仅是看这双波光流动的眼,就能读到与生俱来的贵气,“我记得我哥哥与他有过约定,难道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么?”她启唇,“简先生……其实真是无比粗鲁的贱民?”  “  莉娅。”切尔西-阿含图微微蹙眉,表情有些严肃。  名为莉娅的女子却是扔过去一个白眼,但也没再抚下堂哥的脸面。  “我想小姐您误会了。”莫瑞斯到此出声,态度放得极低,“经过些许人事的发酵,我主人现在只进行私密性的单独特训,这是学院方的安排,也是当前最好的淡化事情途径。”  “你是说那天的舞会吗?”切尔西-阿含图想起了来时人们的议论。  莫瑞斯抿出酒窝,以恭敬点头作回应。  切尔西-阿含图的目光滑过,看看这片被打理得极好的花丛前院,听着这些鸟啼声,进一步的问:“学院方没有插手管理这件事情?”  “事实上是有的。”莫瑞斯双手合握在前,“今早上维奇院长亲自来到了庄园带走了几位人,具体人数我并不知道,因为这段时间的工人和雇佣者太多了,我很难都有印象。”  “噢~”切尔西-阿含图听完莫瑞斯的所有声音,看眼这手段利索的管家,修养极好的点头,微笑道,“看来我今天来的并不是时候。”  “您误解我的意思了,先生。”莫瑞斯不慌不忙的回应,“庄园内部也有几名仆人离奇消失,您是知道我的意思的,切尔西先生。”  切尔西-阿含图微微颔首,始终旁听的莉娅嘴角一撇,兴许厌烦了这两人的话术。  “请先进去吧,仆人已经小溪边准备好了场地,我保证你们会喜欢。”莫瑞斯站在前院花园口侧身邀请,挑了几位思绪灵活的仆人跟在边上。  众人迈步。虽等候会让人略微失望,可切尔西-阿含图还是保持着家族刻下的涵养;向身旁的大管家出声,嘴角始终含有笑:“在这几天,艾斯没有接待过其余的来客。”  “没有。”莫瑞斯摇晃,小心把控着距离,“准确来说那都是想要看热闹的人,有一些是同班的同学,有一些是91届的学子,但这一切都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看眼这气场极佳的继承者,“我主人坦然接受了他们的嘲笑,只是比之这些情绪,强大自己,才是他经常提在嘴边的。”  切尔西-阿含图开始思索,旁边的堂妹却发话了:“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说话会让人听着很累吗?”  “对不起,我对此深感抱歉。”莫瑞斯立即抱歉,收下对方的白眼。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莉娅继续问,服侍着她的仆人看眼管家,然后回应道,“已经十一点三十五了。”  “我这二十五分钟可是要计数的。”莉娅瞥了另一个仆人一眼;坦然享受对方扇起的风,无视了堂哥的眼神。  “我会将这件事情转告给我的主人。”莫瑞斯点点头,悄然加快了前进速度。  可能是树的庇护太尽责,长满鲜花的路上有些许薄雾。一行人逐渐进入更为静谧芬芳的庭院廊道,些许顽皮的枝叶在他们的衣物上写写画画着,响起道道声音,仿佛伫立在路两边的看客,对着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请您稍等一下。”  来到了侧院小溪边的茶餐厅,莫瑞斯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仆人们,让留在枝叶上的鸟儿都甩了甩亮丽羽毛,发出赞赏的乐声。  切尔西-阿含图端起面前的高脚杯,娴熟摇晃后闻了闻,放下,向身旁的管家问:“这是查理送来的酒?”  “不,它其实是轩尼诗女士赠予我主人的。”莫瑞斯闻声拿起深绿色的酒瓶,稍微斜着向座上人展示。  切尔西-阿含图看到了瓶底的家族徽章;望向身旁的堂妹,发觉其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祝您用餐愉快。”  所有的零食点心摆好,莫瑞斯挥手散开一大半的仆人,取出怀表,再抬头望向小溪那头的出口,在心底默数二十个数。  二十……十九……  七……  枝叶摇动,停留在上方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切尔西-阿含图抬起头,起身张手,向慢慢走来的人儿露出淡淡微笑:“你最近还好吗?艾斯。”  “十分不错。”上前相拥,简-艾斯拍了拍他的背,看看对方面容,露出了和煦笑容。  简单的寒暄结束。切尔西-阿含图解开外套的扣,看眼动都未动的堂妹,旋即向简-艾斯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堂妹夏奇拉-妮尔-莉娅,领地就在阿鲁加通边上,拥有伯爵头衔。”  “噢~”简-艾斯适当表现出惊讶,等着切尔西-阿含图重新入座,才伸手向这位高傲的小姐行礼,“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夏奇拉小姐。”  “谢谢。”大卫-妮尔-莉娅表情十分淡然,也未有回应,反而端起酒杯,继续吃喝玩乐。  气氛有些尴尬,切尔西-阿含图显然对这下巴微扬的堂妹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他只能清清嗓子,向简-艾斯说起了正事:“我这次来是为了兑现前几晚舞会上的承诺,我……”他向旁边伸手又收回,“我堂妹莉娅是一名财务官,她精通各种财产整合,以及风险投资,实不相瞒,我也有一笔钱放在她的手里,目前……回报还算不错。”  “噢~”简-艾斯认真聆听,大大方方的看向对面这女人,“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这一切都是要收费的。”喝了半杯酒的莉娅终于出声,人往后一靠,双手一抱膀,形状极好的腿翘起来;气场是真真切切的散出来了,“能够与我做生意的人不是权贵就是拥有出众手艺的大师,我承认你天赋很有名,但最根本的名声人品,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所以,我是看在我哥哥的情面上来的。”  高脚杯被放下,黑到五彩斑斓的蝴蝶在白色桌布上停住。  “谢谢你的坦诚,夏奇拉小姐。”简-艾斯抿出笑容,看着莉娅的眼问,“你的评价十分很中肯,按照这样的情况,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盈利的百分之六十,另外你还需要提供十亿的现金。”涂成红色的指甲在阳光下发亮,莉娅品着这个男人的相貌气质,眼里的暗光收敛些许。  :。: fantuantanshu.com 第四百零九章 得罪 一抹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花瓣停在手背上。 简-艾斯往后靠住象牙白的椅,往杯里放了一块冰。冰块带着他手指的一点余温,落入金色的酒里。 对面人在看着他。停了一会儿的花瓣又被风叫走了,宛如桃花的狭长眸子掀起,眼尾那一挑,锋利如刀:“我并没有这么多的现金储备夏奇拉小姐,有关于盈利方面,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让我按时支付那张契约上的分期——百分之五十左右,我都可以接受。” 贴在白色蕾丝上的手停住,夏奇拉-妮尔-莉娅慢慢扬起下巴,贴在脖子边的发丝被风吹动:“我并不是在与你讨价还价,我是在定规则。”眼珠一转,她看向面前的酒,启唇道,“十亿外加百分之六十的营收一分都不能少,另外我不负责亏损,你如果你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那我们现在就签订契约。” “这对于我来说办不到。”简-艾斯直白耸肩,嘴唇抿成条线。 夏奇拉-妮尔-莉娅放下叠起的腿,刚要起身,始终未出声的切尔西-阿含图拉住她;冲她微笑一下,再看向艾斯,直接道:“你现在能够支配的晶币有多少。” “一万枚。”简-艾斯端起酒杯抿了口,被这股清爽甜眯了眼。 切尔西-阿含图闻言松手,又蹙起眉;本直起了腰的莉娅便面色不耐烦地重新放下包包,坐着没动了。 “我记得克里曼沙给你介绍过许多生意,你有具体的名单吗?或是总体的计划书。”切尔西-阿含图问。 简-艾斯打个响指,莫瑞斯从内兜取出一张薄纸,上前放在切尔西-阿含图面前。 “你不是在修炼吗?”切尔西-阿含图扫简-艾斯一眼,露出浅浅微笑。 “但这与生意并不冲突。”简-艾斯顽皮眨眨眼睛,脸上笑意不变,并看了看他旁边的小天鹅,“我想你们应当知道我当前的处境,对于我来说,每一枚晶币都是弥足珍贵,却不容错过的。” “我知道了。”切尔西-阿含图笑的点点头,两指搓干净饼干渣,佯装责怪的瞪眼这人,把纸张夹起来,送到了堂妹面前。 “这样你满意了吧,我亲爱的莉娅。”切尔西-阿含图看着堂妹的眼睛。 手指未在空中停多久。夏奇拉-妮尔-莉娅摇头叹气,一面念叨着“烦死了”,一面扯出堂哥手里的生意名单,一目十行的浏览其上内容。 “请等待一下吧。”切尔西-阿含图重新将视线放在简-艾斯,举起高脚杯,默契咽下后半段的话。 可口的酒舒缓了训练的疲惫,简-艾斯笑而不语的点点切尔西-阿含图,茶桌的气氛顷刻间热闹。 “你这段时间都不会再出这座庄园了吗?”切尔西-阿含图拿起一块熏肉片放入嘴里;慢慢点起了头来,“舞会上那位朋友呢。” “他在整理契约上的事。”简-艾斯看着面前的酒,伸手转了下,“我这段时间都会像这般训练,这样也许会更好。” “我也这样认为。”切尔西-阿含图拍掉指上的残渣,侧头,笑着看向堂妹。 夏奇拉-妮尔-莉娅确实是有些气闷;深吸两口气,将纸张叠起来放入包包——全然是上一代老贵族的传统。 尘埃落定,切尔西-阿含图率先往后靠藏起一切功与名,将舞台让给这两位。 “一亿的启动资金太少,我至少需要五个亿。”夏奇拉-妮尔-莉娅紧跟着发声,目光钩住对面人的脸,“我的收入可以下调,但最多也就是五五对半,而且我还需要你专门为我申请学院的令书,我要在这里有个更加直接的身份, 另外呢,你那张契约上的还款是一个季度结算一次,我可以尽力保证这个数额的百分之六十,少了我也不承担责任,多了你也不必谢我。” “你也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阿含图在来的路上已经和我强调过很多次,说实话我有些看不上你的资源,不过阿含图既然答应了你,又有加尔的这些背书,我还是有了些许兴趣的。”食指贴在高脚杯划下,拉出一串刺耳的声音,“我刚才提到的要求最迟在大后天整理好,区区四个亿,以你当前的身份还是随随便便能够募集,要是再不济,你也可以在轩尼诗银行去贷一笔款。” “好了。”这位锐利又强势的女伯爵摆正手边的包包,都未曾看向简-艾斯的脸,“如果以上要求你全部接受,后天下午,我会再来一次。” “噢……”金色酒液里的冰块逐步消融,简-艾斯抿出淡淡浅弧,起身伸手,语调依旧温和友善,“那就祝我们的合作愉快了。” 夏奇拉-妮尔-莉娅白眼相看,还是摆出了自己的手——懒懒的,像极了她本人:“我先声明我做生意的方式与绝大多数财务官并不一样,而且我这个人很懒,不喜欢别人催,更不喜欢事事亲力亲为,我看你城堡主屋第三层的布置不错,正对这片庭院的房间我要了,从明天起那片阳台下面要种上风铃木,房间内部的装饰我会详细写给你,另外我还喜欢养鸟,我不在的时候,整间房一定要按照我定的规矩摆放和打扫卫生,哪天我来了要是有丁点差别,就别怪我说不好听的话。” “好的。”简-艾斯笑着点头,旁边的大管家也认真颔首回应。 午餐正式开始,各式各样的菜肴被仆人摆上餐桌;在白色桌布上涂抹出五颜六色,又在蒸腾热气里,散发各自独有的香味。 …… 日光染红些许的云了。 回到停在庄园前院的马车,微红脸颊上残余点点酒气,夏奇拉-妮尔-莉娅看眼跟着坐下的堂哥,还是没忍住,拿起茶几上的水果扔了过去。 “诶,”切尔西-阿含图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堂妹的赠礼,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艾斯都这样顺从你了,还在生气呐。” “这是他应该的!”夏奇拉-妮尔-莉娅双手搭上臂弯,长睫毛下的眼睛明亮水灵,就不该多了些火,“我也对你失望透了,哪有把家人往陷阱里推的,不该信了你的哄骗,天都没亮就跑来了,你是我哥嘛!赔钱!” 莉娅伸出手,全然六亲不认的作态。 “啊……”切尔西-阿含图恍然大悟的笑了半响,点点堂妹,用阿鲁加通独有的发音和用词说道,“你这一份都没赚够,把生意都打在堂哥身上来了。” fantuantanshu.com “我呸!”莉娅撇起嘴,侧头,可还是敌不过堂哥的眼神;迎着这抹狭促,把白色包包拍在了桌上,“难道我说得不对嘛,你看看简-艾斯的名声,现在完完全全都臭了,现在谁沾上他就一身晦气,你还闷着头往里撞,我都服死你了!真的是!” 她怼的理直气壮,切尔西-阿含图低下头,很快又抬眸看向她的脸,终归是双手往下压,开始讨饶了:“好好好,西南边那块地我给你,零零散散的证书和在这里要用的头衔我都帮你打点完,这样你总不吃亏了。” “我呸!”莉娅又啐了口,端起茶杯喝口消消火,跟着受不了堂哥这笑眯眯的样子,直接上手掐起来,“你,这本来就是你自己放下的大话,现在我帮你处理好,好像我还占了便宜似地,你,你怎么这么坏呀!” 她的揪人手法显然师出名门;切尔西-阿含图努力的躲,最后还是疼得嘶了声,立马往更那头挪,指着这暴脾气的妹妹,语中带笑道:“诶,别来了啊,什么叫全是我的问题,合着钱你也赚了,地也拿了,坏名声还要我背。少学学你那便宜大舅,这样做生意,迟早栽跟头。” “你就知道说!要不给你来嘛!”莉娅又拿起一枚水果,想狠狠地扔,又怕真砸着了始终笑意不减的哥哥,于是把水果摔在地上,摔出大量汁水。 车厢被踹的咚咚直摇,刻有禁忌的香炉依旧悠悠飘出烟。 切尔西-阿含图抬脚躲过飞溅过来的汁水和果肉,再看看脾气极大的堂妹,祭出最终杀招:“那要不就算了吧,我现在回去跟艾斯说,然后再给他找另外一个贸易官过来。”他作势起身。 “你!”夏奇拉-妮尔-莉娅果然看紧了他,又气得握住拳,狠狠偏头看向窗外。 气氛有些许沉闷,切尔西-阿含图看着堂妹这张气得发红的脸;喷出两道气,旋即笑脸盈盈的哄道:“好了,是我说错了话,也是我的不对,不过刚才那个生意名单我也看了,里面有几个我都认识,你吃不了亏的。” “哎……”莉娅瞪一眼他,愈发气愤地回复道,“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加尔给他介绍的生意确实很好盈利,可是这里面有很多都已经改变了呀。就名单最后那个人,银行贷款已经批下来了,我要是还去找他,不是专程丢自己的脸嘛!” “嗯?”切尔西-阿含图抬起头,望着莉娅的眼沉吟半响,没有再说话。 “你现在知道我有多难了吧。”莉娅十足嫌弃的瞥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会卖你们面子,我看你们才是最不知道做生意的那个!” 话落,切尔西-阿含图应付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窗边,片刻后,伸手对自己那辆马车招了招。 她立马想要将他拉住;竟一下拉不动,只好两只手一同扯紧这臂弯:“哎,算啦算啦,我都已答应他了,我也不想丢这个脸。” 可回应过来的情绪平淡,抬头,莉娅看见了自家堂哥的冷漠神色。 “阿含图,”她甩下这只手,声音起得有些高,“我说不用了呀!” 切尔西-阿含图微微一顿,回过头,失去了笑作为装饰的脸是这般令人感到压迫。 这对兄妹无声对峙许久。莉娅的眼里已有些水雾,切尔西-阿含图闷不做声的看着,贴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松,终是笑着点起头来:“好,这次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莉娅。” “本来就没指望你!”莉娅伸手抹掉眼角的水渍;双手抱膀往后靠,翘起腿,眼眶还是有些红红的,“反正最近也是玩,就当是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气氛彻底沉默。风吹动窗帘,一道车夫的吆喝声陡然打断了二人的思绪;侧头看,切尔西-阿含图慢慢眯起了眼睛。 “切尔西?”绣有图案的窗帘掀开,蒂姆-奇得塔斯的脸被阳光照亮了大半。 可面对这双眼并没有回应他;自顾自的放下窗帘,最后那一瞥更让奇得塔斯无声蹙起眉,掀起一阵阵疑惑。 “莫名其妙。”他看眼消失在路口的两辆马车,忍不住嘀咕。 第四百一十章 狡猾的猫 新装修的大厅有一股不算刺鼻的颜料味。 莫瑞斯推开门,向身后客人说了声“请进”。蒂姆-奇得塔斯随即颔首,登上从城堡大门口就可看得一清二楚的,建造考究且地毯华贵的楼梯,接着便到了挂有鲸油灯的走廊。虽然此时是大太阳,一盏盏油灯还是极为奢侈浪费的点着,时不时飘出一缕淡蓝色的细烟,飞快躲进阳光里,消失不见踪影。 来来往往的仆人们有些忙碌,蒂姆-奇得塔斯不由侧身避开他们身上的气味,眉头紧锁,找到正吞吐着人流的房间,脸上笼着一层青黑色地问:“这是哪一位客人要住在这里呢?” “是主人的一位朋友。”莫瑞斯边带路边答,“这两侧的鲸油灯也是应了她的要求摆放的,时间比较紧迫,所有有些吵闹了。” 蒂姆-奇得塔斯记住这个“她”,在路过门口时打量下其内的大装修,又记下了放在阳台上的盆栽模样。 他们最后停在了漆成深红色的门前。蒂姆-奇得塔斯低头看了看自身的着装。虽然穿了一件仅值三十五枚红晶的蚕丝外套,他挺拔的身姿和常年锻炼才有的精气神硬生生的撑起了“廉价”的衣裳,上唇蓄出一层浅青色的胡茬,能够看出他为了达到这幅模样每日每夜在剃须上花费的心血。 他依旧是帅气如故的。不过这种“帅气”,未免有点流于一般,毕竟触感极好的冰蚕丝全都是货真价实,没有半点虚假。 “请进。”莫瑞斯恭敬弯腰,侧站在门边没有多打扰。 蒂姆-奇得塔斯看都未看他一眼,认真盯住这扇门,抬腿;又收回,好似门后的世界需要他用十二分的精力面对。 最终,他还是摸了下稍带红棕的,天然卷曲的金黄色头发,上唇两撇胡髭微微向上翘起,仿佛在鼻翼下方涂了一层青。一对蓝色的眼睛不停闪烁,而且镶嵌在眼眶内的瞳子很小很小,不知是遗传了谁,实在同市井小说中的“精细妇人”神形相似。 钻出门缝的书香味萦绕在鼻前,蒂姆-奇得塔斯清了清嗓子,伸手,握住门把往室内探入。 房内陈设相当简约,都是崭新至极的物件。到处都是书,绿色的天鹅绒帷幔已经被阳光烘烤出淡淡香味了,随风飘着,其上花纹精妙绝伦,像是公史初期最盛行的艺术种类——线条粗犷又不失架构,显得张扬,让人心情舒畅。 “你来了?”简-艾斯从书后抬起头,红棕色的办公桌光滑如镜,缝有金丝边的软椅造型优雅,立在背后的环形大书柜琳琅满目——红的、黄的,绿的以及深褐色的,总之写满了渊博知识。 蒂姆-奇得塔斯越看眉头越向“π”字靠拢,压住不从哪里来的烦躁,盯住简-艾斯手边的那张信封,用武士的出色视力看清了其上内容。 是了。他轻轻念叨一声,一瞬间的烦闷和嫉妒都消散在轻烟中;清清嗓子,面色严肃的快步走到办公桌前面。 “这是什么?”他指着这封还未来得及藏好的申请书,明知故问。 “唔。”简-艾斯手忙脚乱地放下正在看的书籍,伸手盖在纸张上,又刻意回避对面人的目光,把它飞快塞入了抽屉了。 “艾斯……”蒂姆-奇得塔斯愈发找到那种感觉。 “这没有什么啊。”简-艾斯闷闷抬头,像极了被发现粮食库的仓鼠,长吁短叹来,“先坐吧奇得塔斯,先坐下。” 奇得塔斯闻言拉开身边的椅子,指头在这蚕丝手感的背垫上停留半响,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查理买给你的么?” “嗯。”简-艾斯点点头,摆好刚才在看的《地方异闻》,又将另一本风格俏皮的童话故事合上。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奇得塔斯往后抬手,搭在了椅子上面。 “我……”简-艾斯沉默半响,“我现在急需要钱来偿还在查理那边的债务,你知道的……”他苦笑了声,狭长的桃花眸盛满无奈。 奇得塔斯深深扩张胸腔,顺出两道浊气,调整坐姿往前倾一点, 盯住对面人,好似双方的身份已调换:“告诉我艾斯,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把这些请求交到武士协会里。” “是没有。”简-艾斯长长叹息一声,“但就是今下午左右的事情了。” 奇得塔斯看着他,翻手叩叩桌,眉头始终未松开过:“你真就有这么缺钱吗?” “是的。”简-艾斯回应他的眼,抿住嘴半响,讲,“我哪儿都尝试过了,但你知道我最近的名声不太好,总是处处碰壁。不过之前有武士协会的人发来了信函,克罗野的庄园正需要一名武士教官,他们推荐我去,每年至少可有一百枚红晶的收入。教人练武这样的机会,我确实是十分的心动。” “这完全不行。”奇得塔斯愤怒看了眼对面人,仿佛在高处,在恼怒对方的不争气,“艾斯,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你这是坐以待毙,这一行可不是你干的,你不能去,即使能挣一万枚红晶你也别去。否则你的前程将会彻底葬送。你现在呆在学院里专心练武,至少不必抛头露面,谁也无法进一步加害你。等你练出成绩了,随时通过年末的考核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到时就算还被人寻有微词,至少也比硬着头皮出去要好上许多。” 他不断叩桌强调情况的严峻:“你要是接受了武士协会的邀请,先不提那些人究竟是抱着何种居心,你一旦当上了这个教官,你也就彻底的完了。这与你在贫民窟讨活完全不一样,在那里没人了解你具体做过什么,也没人有这个闲工夫是考证,他们只知道你是从那里来的神体,见到的是你光鲜亮丽的模样。如果你现在去克罗野的庄园做教官,这就跟去一家餐馆去当个领班一样,这种地方加贝帝斯什么样的人都会光顾。你要是给这些财阀或像我一样的继承者上武士课,他们只会记住你当下人的样子,久而久之,是不可能再用平等的目光看你了。” 漫漫长长的解释说完,奇得塔斯往后靠住背垫。 简-艾斯一脸思索的为他摆上青瓷茶杯,拿起茶壶为其倒茶,跟着看住因茶水翻滚而悠悠往上飘的热气,向奇得塔斯开口道:“谢谢你的提醒……”桃花眼少年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刚从悬崖边回来,“要不是你与我说得这么详细,可能我真就头脑一热往里面冲了吧。” 言罢,简-艾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低头闻了闻其内清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极其昂贵的天鹅绒帷幔慢慢摇晃。不但如此,在强烈耀眼的阳光中,悬挂在窗户边的千纸鹤与纸星星也轻轻拍打窗,摆出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浪,吸引住了奇得塔斯的注意。 “这些千纸鹤和星星是哪里买的?”奇得塔斯问。 “只是一些被送过来的礼物。”简-艾斯抿出淡淡笑容,火候拿捏的正是精妙。 奇得塔斯张嘴想问,又联想到之前那个房间,不由往前倾了倾身子,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的面容:“是公主殿下送你的么?” “嗯?”简-艾斯停住喝茶动作,想了想,随即摇起头来,“并不是公主殿下送的,我怎么可能能得到她这样的赏赐呢。”艾斯悠悠叹口气,放下了茶杯。 奇得塔斯一瞬不瞬的盯住他,等到对面有些疑惑时收回,端起杯饮茶。 无意间,他发现书柜旁展台上的一瓶酒在阳光中露出身形——虽然被保护得极好,奇得塔斯还是通过瓶口木塞的徽章认出了它的由来。 心不知怎的有了点火气,熟悉的烦躁感使他皱紧眉,止不住看了看对面人,慢慢咽下嘴里的茶水。 气氛逐渐迈向微妙,简-艾斯宛如毫无察觉的端茶细品,单看神情,也是陷入了某种烦心事的少年郎儿。 “艾斯,”蒂姆-奇得塔斯终于打破了沉默,不露声色的转了转食指山上的戒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想办法借一些吧。”简-艾斯伸手搓了搓脸,薄唇抿成一条线,用与朋友谈心的口吻实诚道,“数千亿的债务压在身上,虽然是一个季度缴纳一次,可依靠打拳这场收入,根本不够偿还啊。”他说着说着有些病恹恹了,往后靠住椅子,侧头望向窗外阳光。 奇得塔斯默不作声的看着,许许多多的思绪与戒指一同转起来,最终那根手指一停,也往后靠住背垫,语调有种居高地出声道:“你要借多少钱。” “嗯?”简-艾斯回过神,好好回忆刚才听见的话,露出带有苦涩意味的笑脸,摇摇头,就要出声拒绝。 “我们是朋友艾斯。”奇得塔斯打断了他,之前的那点点不舒服顷刻消失了,“其实那晚舞会上的事我也有一点责任,所以我准备了一本你应该用得上的东西。”他说完从戒指里取出一个纯金打造的镂空盒子,将其推上桌;被阳光反射出刺目闪光。 脑海里传出激动到发颤的声音。简-艾斯闭眼揉动眉心,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依旧平静自然:“谢谢你的好意奇得塔斯,我能问一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是一本法门。”奇得塔斯收回自己的审视,想想这本经书的难,心里的小情绪便少了许多,“是克里曼沙放在我这里,让我参考修炼的传说级法门,它十分的强大,十分十分的强大,足够让你一鸣惊人。” “但是它所需要的时间和心血都是无与伦比的。”简-艾斯接上他未说完的话,慢慢摇头,看了一眼金盒,本没有任何兴趣,可又考量到了奇得塔斯,还是伸手,将金盒拿了过来,“谢谢你奇得塔斯,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感谢你。” “这并不算什么。”奇得塔斯抬起后脚跟,看着艾斯把金盒放入左手边的抽屉——面色平静的,像是放入一本普通的书。 于是乎,他也跟着喷出两道气来,心绪愈发烦躁。 “我该多久还给你呢?”简-艾斯看住他的面容,无声追击。 “一,”奇得塔斯张嘴又闭合,重复数次,才说道,“一个礼拜吧,一个礼拜之后它的禁忌又会自动生效,届时会变的极度危险。” “哦。”简-艾斯点点头,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很感谢你的慷慨奇得塔斯,我想我拥有了这一个礼拜的借阅时间,境界一定会飞速提升的。” “可能吧。”奇得塔斯脸有些红的避开这目光,终而忍住了往常的习惯,语速极快的问,“你需要借多少钱。” 2kxs.la “嗯?”简-艾斯疑惑抬头,片刻后笑道,“你在想什么呢,能够得到如此宝贵的传说级内宗我已经十分感谢你了,那天舞会上的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你完全不需要把它放在心上,再说我们是朋友啊,你已经帮我出过头,要是再麻烦你,我会在你面前无言以对的,到时啊……”他半开玩笑的讲,“你那些朋友又不知该怎么看我了。” 这道不经意的语晕染了某人的心扉。奇得塔斯慢慢张大眼,所有所有的纠结和矛盾,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艾斯。”他伸手叩叩桌,直勾勾盯住对面人,“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帮你这点小忙很难吗?” “你需要多少。” 他换个坐姿,不容置疑的止住了对方的嘴。 “我……”简-艾斯切实犹豫了,无奈摇头,一脸颓色,“我每个季度要支付给查理6.72亿的利息,这刚好是当前学期的剩余时间,你知道的奇得塔斯,我现在只想要好好的练武,而且我每周都有四到五千万的薪水进账,只是练武和庄园都有着极大的开销,所以……”他小心看眼对方面容,“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借我五万枚红晶吧。” 话入耳,奇得塔斯端茶的手一顿,看着对面这个朋友的脸庞,沉默了许久许久,选择出声拒绝:“很,” “其中细节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简-艾斯忽然出声,不好意思的抿出笑,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有关于这五万枚红晶,我会你与签订贷款契约,除去需要交给帝国的几百枚贷款税,我还会按照百分之十的利息每周偿还给你两千万,一直到还完为止,你看这样行吗?” “嗯?”奇得塔斯接住艾斯投来的眼,一脸思考的握住拳头,最终转变了念想,“你能保证每周的两千万都有么?” “我们可以将这条写入契约内。”简-艾斯认真点头,是这样的顺从且无害。 半年五千万的利息……奇得塔斯沉默想了十余分钟,紧接着看着简-艾斯的眼睛,点头道:“那好吧,我愿意将这笔钱借给你,只要你能按时还上。” “我说到就会做到,每周还两千枚红晶,我刚好能余点用来练武。”简-艾斯点头做出承诺,用手掌搓了搓脸颊,很快调整好略微沉重的心情,伸手扯了下旁边的铃铛,把门外的大管家叫了进来。 “我给你口述一份贷款契约,今下午送到城里的贸易部盖章备注,并且缴纳里面所需的手续费和税务。” “我知道了。” 莫瑞斯动作娴熟的从戒指里找到签约用的褐色纸,挺直身躯,捏住羽笔开始记录主人说的话。 蒂姆-奇得塔斯在一边旁听。直到简-艾斯念到利息那一块时,他捏住掌心里的茶杯,看眼奋笔疾书的莫瑞斯,终是忍住了喉咙管里的声音,咽下了茶水。 “主人,没有需要补充了的吗?”莫瑞斯停下羽笔,整个室内瞬的安静。 简-艾斯面色沉重的捏捏眉心,伸手向奇得塔斯示意。 “我没有。”蒂姆-奇得塔斯摇摇头,伸手要来莫瑞斯手里的契约,仔细翻看片刻,再看看喝着茶出神的简-艾斯,一抹戒指,拿出了印有家族徽章的本票,在其上写下了五个亿的数额。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收下这张墨渍未干的契约,蒂姆-奇得塔斯依旧不清楚自己心底这抹烦闷究竟是从何而来,也搞不懂自己怎么就松不开眉头,脸色就这么难看。 这本该是极好收拢人心的时候啊…… 他自顾自的思索来时管家叮嘱自己的话,忍住烦躁劲头,终于挤出略微难看的生硬微笑:“艾斯,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我,我那天放学与你说的话是一直奏效的。” “你真是太慷慨了,奇得塔斯。”简-艾斯长叹口气的出声,如桃花的眸子弯弯,有着十足感激的意味,“我会牢记这份情谊,等会要一起用下午茶吗。” “算了吧。”蒂姆-奇得塔斯看着这个人的故作坚强,总算理顺了胸内的气,起身,一面扣外套扣子,一面拒绝了简-艾斯的起身相送,跟上了管家的步伐。 来到门边,他忽然回头看眼正在目送他的人,动了下腮帮,还是忍住了要把那本经书立即收回来的念头,跟着出了这间书房。 双方一前一后的走在热闹走廊中。靠着阳台那个房间内的仆人们依旧在忙活大大小小的事宜:有些踩在垫了抹布的凳子上装帷幔,有些蹲在地板上确认床铺衣柜等物件的摆放位置,造价昂贵的全身镜也放在了角落便,总之是这样的精细小心,让蒂姆-奇得塔斯的眉头又紧锁。 “你知道要住在这里的客人是谁吗?”他看着仆人刚拿出来的,王都最流行的青花瓷器。 “不好意思蒂姆先生,我并不了解。”莫瑞斯平静摇头,表现的滴水不漏。 蒂姆-奇得塔斯停步审视这间房片刻,偏头深吸口气,再次往前抬手,与莫瑞斯一同离开了。 停在庄园门口的马车缓缓驶入金色的阳光里。车轮碾碎几片粉红色的花,不断摇晃的风铃似在哀悼,可还是随风声逐渐走远了。 简-艾斯倚靠在窗边收下它离去的场景,回头转身,瞳孔如鹰般自主调整收缩,又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年学子。 他扯动墙边的铃铛绳子;闲庭信步的回到办公桌后,往后仰躺,将双脚架在了桌上,继续看着《地方异闻》。 “主人。”莫瑞斯来到他身边站定。 “把这张本票现在就拿去兑换。”简-艾斯一面翻页一面说,哪还有什么心思沉重的样子,“然后把内史密斯送来的水果放到冰窖好好保存,一定要确保新鲜。这几天挂上牌子吧,除了学院导师和固定那几个人,谁都不要放进来。”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点头,伸手收下桌上的本票,犹豫了会,说道,“主人,银行方面也有书信传来的。” “那太危险了。”被书遮住脸的人儿伸手摸上另一本儿童读物,将其也翻到之前的页面,“只是百分之十的利息而已,又不用我们支付。” 莫瑞斯认真点头,牢记这道言。 “他有多问什么吗?”红色书籍后又传出声响。 莫瑞斯沉思了半响,微微躬身回道:“蒂姆先生似乎对夏奇拉小姐那间房有着很浓厚的好奇心,他前前后后问了三四次。” “啊……”书后伸出一只手;抬起来,指向窗边那些千纸鹤、纸星星,语调甚是平稳,“这些可以撤掉了,再给欧康纳的妻子奖励一些晶币。上点水果吧,顺便把那瓶酒放回酒窖里去。夏奇拉小姐的房间一定要按照她叮嘱的方式布置好,另外分出几个仆人专门打量她的房间,不能出意外,要让她看到我们的诚意。” “好的。”莫瑞斯点点头,拿着本票退了出去。 深红色的门闭合。绝对静谧中,简-艾斯放下了书本,侧头,拉开左手边第一个抽屉,拿出沉甸甸的纯金镂空盒子,将其小心放在眼前,透过阳光欣赏这闪耀着光亮的至宝。 “真美呐……” 他喃喃自语,狭长的桃花眼被彩光刺得眯起,像极了狡猾的猫。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说真话 太阳很热,蒂姆-奇得塔斯的眉头一直紧锁。 他一路都想不清为何是这种心境。等到车轮一颠簸,他面色难看地推门下了车,接过仆人递来的毛巾擦拭手掌,快步穿过庄园前院,登上前往城堡大门的台阶,又鬼使神差的停在了扶手边上,侧头,看着这片不知越过了多少次都会印象深刻的碎石子空地,看着李-曼特曾经单膝跪过的那个点;于是,脸色更加难看了。 “主人。”大管家在大厅边躬身。 他实在烦闷的摆摆手,自顾自进入大厅尽头的楼梯,蹬着迅捷的步伐;终而来到走廊尽头,挥手叫开所有仆人,拉开主卧门,甩出一道沉闷的关门声。 他的卧房是极其宽敞的:前厅、洗漱间、书柜书桌、阳台。蕾丝作装饰的青灰色帷幔里还放着一张足够五六个人翻身的大床。床靠风景壁画放着,躺上去就能看到圆弧顶的华丽吊灯——这正是一般大贵族最常见的那种水晶灯,从做工到材料,已攀到了六位数这种地步。 只是蒂姆-奇得塔斯确实有些厌烦,总不由自主的想到简-艾斯的书房,想着那光滑如镜的书桌,想着那绿色天鹅绒帷幔,想着……那挂在窗边摇晃的千纸鹤、纸星星。 是了。他已对自己的心事了然,脱去外套随手一扔,踢掉鞋,弯腰坐在大床边上,看看挂在四周的,沉甸甸的帐幔——也是上好布料做的,再掀开床上压着的鸭绒被,钻入被窝的柔软,侧头与枕头紧贴,轻而易举地闻到了昨夜欢好残余的气味。 “这些女人终究是过客,不管怎样,这个时候,我是绝对不能够退缩。”他自言自语,又翻了个身,闭目赶走那些白花花的场景,想着就等会,就等一会儿,就把这些床单被子全部换了。 “我要怎么接近她呢?”他悄咪咪把手伸入枕头下,拿出女人用的发夹;像是作小偷一样的,把这小玩意放在自己鼻尖——面色,止不住的红润了。 “也许……我可以再胆大一些。”他又自说自话,手掌紧紧攥住了被面。 忽然警醒于这道声音,他一阵战栗,向四周看了看,确认周边没人,在好生想想刚才声音的大小;长吁口气的拉上天鹅绒被,闭上眼,准备开始午休。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虽然盖着一层天鹅绒被,他依旧觉得很冷,怎么也不能入睡——辗转反侧的,平躺了一会儿又侧向左边,过了一会儿又侧向右边。 还是感觉脑子一片乱哄哄,他于是又爬起来喝水,眼珠不安分的转动。 “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他有些犹豫不定,放下水杯,还是伸手拉了拉铃铛。 “有何吩咐,主人。”敲门声很快响起。 “进来吧。”蒂姆-奇得塔斯答道。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地毯上掀起十足轻微的响动。蒂姆-奇得塔斯揉了揉还有些烫的脸颊,将发夹藏好,拍拍心口,皱眉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大管家,必须将自己的面色全然变得阴沉,方可稍觉舒服一些。 “等会会有人去我们的银行取钱。”他盯住大管家,扎起的马尾散开到脸颊两侧,尾端有些卷,是另一种新式发型,“一共五万枚红晶。” “嗯。”大管家的表情平淡。 “你怎么不问原因?”蒂姆-奇得塔斯的眉头更紧,俨然是法官审理案件的严肃。 大管家转目收下主人的表情,在心底轻叹口气,回道:“主人,您现在已经是一名成年人了,许多决断,下人是远无法多嘴的。” “可是我借给了他五万枚红晶。”蒂姆-奇得塔斯开口就讲,声音也起得很高,至少闯出了窗户,“这并不是小数目,我妈妈一定会写信来询问我。” “哦。”大管家轻轻点头,品出了主人的用意,随即调整站姿,深深呼出胸里的浊气,“那您的意思是……您为了修复与他之间的友谊,不仅借了那本传说级经书,还大方资助了五万枚红晶对吗。” “是的。”蒂姆-奇得塔斯慢慢点头,又端起水杯来喝。 大管家看穿了主人的习惯动作,于是忍住一丁点坏心情,声调依旧的问:“您将那本武技借给了简爵士多久?” “一个礼拜。” “那资助的钱呢?” “也收了百分之十的利益,每周固定还两千枚给我。” “噢。”大管家不断点头,瞥眼这完全继承了其母亲心气的继承者,闭目深呼吸一次;用足够平静的语问,“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亲爱的主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蒂姆-奇得塔斯眼里有震慑的光,仿佛在装饰某种心虚。 “哦,对不起主人,是我的问题不够清楚。”大管家微微躬身,再抬眼,盯住主人道,“你借给简爵士的那本武技正常来说四到五年才会有成效,而且它平素以危险著称,一个礼拜的借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是让他平白无故的受伤吗?” 大管家握住双手在身前,蒂姆-奇得塔斯的表情略微扭曲。 “五万枚红晶当许收取利息是生意行为,如果您想要以此来标榜您的大方,这却足够让得知消息的人对你印象更不好。您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您要是真的在意这个朋友,就应当在这种时候让简爵士看到你的真心,以我的观测,他是绝对会想办法回报你的。” 管家的话捏紧了他的心脏。蒂姆-奇得塔斯张了张嘴,脸色也逐步变为铁青,恶狠狠的盯着这个极少赞美他的仆人,又咬紧牙,愤懑锤了下床被。 “主人。”大管家继续用目光勾住他的脸,轻轻叹了声,“我是对您绝对忠诚的仆人,也是陪伴您十余年的聆听者,有些事情我需要知晓您的心意,才能给出真正正确的建议和措施。” “所以,”大管家耷拉下眼皮,藏起一切情绪,“您究竟是怎样看待您与简爵士的关系的。” 话落,时间仅过去了一会儿。蒂姆-奇得塔斯抬起头,面色赤红的,仿佛要择人而噬的,从喉咙里放出这道压抑已久的声响:“我就是嫉妒他!我嫉妒克里曼沙给予他的喜爱,嫉妒他能够轻易得到众人的关注,嫉妒他的资源,嫉妒为他付出的查理,我嫉妒,我只要看见他的什么我都嫉妒!” ranwen.la 床头柜上的水杯应声炸裂,奇得塔斯握紧自己的拳。从指缝溢出来的殷红打湿了被盖。 “他算是什么朋友!我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罢了!” 奇得塔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起这张总是不知恬耻凑上来的脸,立即有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大管家默不作声的收取主人的真容,慢慢闭上眼睛,终而确认了长久以来的猜想,以及自身为何会来到这座城的缘由。 也是呐,一个连舞会都不宴请同班同学的人,心眼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他缓缓扩散胸腔,简单直白的问,盖住那丝丝失望:“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们可以现在补救,一个礼拜的时间简爵士绝对学不出什么名堂,那五万枚红晶,我们可以现在就收回来,以各式各样的名义,解除这张契约。” “好。”蒂姆-奇得塔斯深吸口气,反正已经明说,也不想再装成那副让自己极为难受的样子。 大管家点了点头,忽然测试地问:“要不现在就把武技也拿回来吧,我前往他的庄园,用一个他绝不会怪你的理由。” 大管家说完端详了会主人的沉默,转身,朝着房门边行走。 “等一下。” 床上人终归还是叫住了他。一道难以言喻的失望从这老仆的心底升腾起来。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大管家未控制住语气里的疲惫。 蒂姆-奇得塔斯想了许久;摇摇头,有些犹豫的回道:“那本武技他怎么也不可能学得会,而且无法摘抄,这,这……”他又改变念头了,“你还是明天过去拿,就说家族原因,这样也自然一些。” “好。”大管家低头捏了捏眉心,“那这笔借款呢?” “现在就拿回来。”蒂姆-奇得塔斯摆摆手,只觉整个人都无比的通畅。 “好。”大管家点点头,忽而想起薪火节的那场舞会,想着当时,自家主人也是用这样犹犹豫豫的作态做得两边都不讨好。 于是乎,这位快要步入老年的管家觉得肩头上的胆子,更加重了。 “再等等。”蒂姆-奇得塔斯又叫住管家的背影,沉吟片刻,说道,“我今晚上想去一号庄园,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您之前有预约吗?”大管家回过身来,看看主人目光闪烁的样子,立即懂了对方的思绪,“公主殿下的帮助是基于您表弟加尔的情谊上,殿下是不可能与简爵士有更多的交集的,而且那晚的人事之后,简爵士的地位、名誉和前程已经差不多全完了,主人您要是想以他作为接近的理由,还不如表明身份来得干脆。” 蒂姆-奇得塔斯有些尴尬的攥住床单;眼神愤怒地瞪住管家:“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你给滚!你这个愚蠢的东西!” “我很抱歉。”管家立刻弯腰道歉,只是埋下去的脸没有丝毫惶恐。 管家第三次往房门边走。蒂姆-奇得塔斯一言不发的紧盯他,又心一烦躁,不由张口道:“我看见了他旁边有个房间正在进行装饰,而且……我还看到了安娜殿下送给他的礼物。” “所以呢?”大管家深吸口气,回头,切切实实看到那个在北境作威作福的小心眼妇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他的独特 帕英-德-雨果今天依旧起得很早。自早点吃完,他就顶着愈发热辣的日头,站在长满杂草和些许矮被植物的山坡,也不躲入友善扩散枝叶的树荫内,就这般站着,在阳光里死死站着,饶是满头大汗,也不带擦拭。  伯韩湖依旧波光粼粼。  有人说男人的深情是次等,但若是有了上好皮囊,也就足以勾起人心底的恻隐。  不再注意对面山坡那个小黑点。安娜这几天看望了几个亲族和朋友,今天也照样。日子是没有什么大改变的,阳台上的花要到了时日才盛开,许多人事,也要到了那一天才会明朗。  庄园内一律忙忙碌碌的样子,动作都很轻,不敢多叨扰站在阳台边上的殿下。  “第几天了。”安娜伸手放在护栏上,看着下方花园,找到某株心仪的颜色。  “已经是第四天了。”罗斯玛丽出声回应,“因为那句多嘴,亲王大人取消了他的许多名额,而且,这还没有结束。”  安娜闻声看向女巫,停了会儿,嗓音柔婉地启唇道:“把棋从占星阁里拿出来,就放在下面花园。”  “好的殿下。”罗斯玛丽点点头,身后影子逐步隐入地面。  带有些水珠的果盘上桌,安娜看眼里面成色;挑了枚极甜的小果放入嘴里,慢慢嚼,还是有了些失望。  其实她已知道上次那好吃的红果该从哪里寻来。可她依旧拒绝了老女巫的提议,不知是担心期望落空,还是觉得某人亲手捧上来的,会更甜一些。  每每想到那张狼狈的清隽脸庞。她眼里的笑意总会多一点。亦如此时,让旁边女巫深深埋下了头:“陛下,这是加尔传来的书信。”  “嗯。”安娜伸出玉手,看着这株茉莉的摇曳,把剩余的甜也吃了下去。  她开始查看这份字迹有些潦草的信纸,也不知是被哪个词逗乐,顺手递回给了女巫:“回信给他,说不用那么麻烦了。”  “好的。”玛丽罗斯将信纸递给身后影子。  信纸在烛台上燃起轻烟。天色愈阴暗了,几片云遮住阳光,送来风,把满目姹紫嫣红吹得东摇西晃,夹着芬芳和顽皮的气色,将下方花园弄得一团糟。  “他一直没出过门吗?”安娜忽然问。  “是的殿下,那天之后,也极少与人联系。”老女巫点点头,兴许是猜到了公主陛下的念头,悄然叹口气,终归是对王都那个活蹦乱跳,且到处惹事的人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拟一份请柬。”安娜侧过头,看着老女巫的神色,“定在明天,我从塔里回来的时候。”  “我知道了。”罗斯玛丽诚惶诚恐的躬身,很快消失在了阳光里。  安娜转回目光,也没了赏花的性子,离开阳台回到画室,找到那副未完成的画,只站着捏住一根油画笔,按照刚才所见的印象,继续完善起来。 baimengshu.com 第四百一十三章 在变强 不可视之中。  白衣少年盘膝而坐,闭目,嘴唇翕动,娴熟念出玄妙经文。  “一切法自性,众生无知者,系著于色阴,六情所愚惑,不见于一阴,推寻求色阴,于佛法生疑,今会有此人。愿说决定法,为断诸疑网,使知彼此岸,逮得虚空忍,勇健入三昧,身相不可说,如意大宝珠,常在其顶上。”  空间震颤,越来越多声音一同诵经,三朵白焰自少年双肩头顶亮起。不可言之禁忌不断融入少年身体,眉心红莲绽放,招来愈多关注,引出不可听之语。  伴有檀香的云雾弥漫,少年依旧闭目诵经。八道旋涡自虚无中浮现,各自气息波动不一,环绕住小人儿,无声观望。  藏于少年眸中的金光逐渐黯淡。其却不动如山,续念经文的奥妙。  “是菩萨,具诸三昧犹如大海,住菩萨戒如须弥山,忍辱之心犹如金刚,精进勇猛犹如疾风,智如虚空,慧如恒沙,诸菩萨中如大胜幢,向般涅盘之大导师,其身即是诸佛法器。”  话落,诸多神咒加身,使魂体晶莹剔透。  坐在少年怀中的稚童保持修炼模样。一层层蛇鳞忽而从少年白衣中浮现;缓缓蠕动,缠绕住其身躯,最后于其头顶露出真容,吐信,睁开妖异红瞳。  八道旋涡异动;逐步缩小,重新融入虚无。  与此同时,缠绕住少年的白蛇张开血盆大口,从上至下,将这两个人儿吞入。  眼里最后一缕金光消散,海浪拍岸的声音悠然入耳,简-艾斯缓缓睁眼,在海风的清凉吹拂中起身,低头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稚童也悠悠转醒,好生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吧唧下嘴,从少年儿的臂弯中飘了起来。  “今天的经书念得好流利呀。”祖揉了揉眼,婴儿肥的脸庞有些红润,显得极其可爱。  “还好吧。”简-艾斯摸了摸鼻。只觉每次念经时间都会过得很快,饶是身处在时间场,他依旧有这样的奇异感觉。  要是再能睁开眼就好。  他回忆着刚才的浓郁檀香味,吸两下鼻,向还有点迷糊糊的稚童道:“我的箴言只还剩下四五次了,这段时间都不能再念经了。”  “就快用完了嘛?”祖抬起有些沉重眼皮,小身子往后一飘,像极了喝多了的样子,“嗯……也好也好,再多就要被发现了。”  简-艾斯点点头,未多在意这人儿,面色如常的来到浅滩边,低头拍拍胸腔,将衣物褪去,露出被时之砂填满的诡异身子。  日复一日的练习,又到了收获的时候。  握住拳;杜、开、休、生这四门轰然放出气血,依照极为繁琐的经络路线流转,带起一阵阵细微白沙,于少年体表缠绕编织,远远望去,竟宛如一幅覆盖全身的盔甲,哪怕是眼部,也彻底遮挡起来。  “唔……”  充溢的力量感袭遍全身,简-艾斯侧头看向左拳;五指并拢捏了捏,仔细体会时之砂模拟出来的种种感觉,最后屈膝,盯住前方千米处,慢慢前倾,真切如一只白色怪物。  “嘣!”小腿瞬间发力,“盔甲”所给予的恐怖赋能直接将浅滩炸出一道深坑。只见少年化为一道残影割裂海风,下一瞬,停在了千米处的终点。  还是太慢了。  收下这道念头,裹住身体的沙粒顷刻崩溃,露出少年清隽面容。  “已经不错了啊。”祖的声音在身后响彻,是彻底恢复了精神的作态。  “啊……”简-艾斯回头挠了挠头,想想自己在这里所花费的时间,倒也没了多大的喜悦情绪——毕竟,这都是花了钱的。  “释放的时候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吗?”祖双手叉腰的往前飘,整张小脸通红,一看就是补大发了,“第三步反哺也应该彻底掌握了吧。”  “已经彻底熟练了,就等着出去之后的训练。”简-艾斯抬脚从这道沙坑中迈出,看着这片狼藉,认真道,“但是在藤甲状态下,我根本无法瞄准目标,这股气量太难以掌握,我很容易打偏。”他指了指这道坑。  “这样啊。”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确是极少见的,“那你还需要练习增幅五感的武技,《重装战士》只着重在肉体强度和防御上,它的反哺倒也是一绝——气血肉体相互转换互补,再配上你的天赋,你在纯身体素质这一块嘛,应该是没有对手了。”  “只是可惜呀……”祖用小手拉大眼睛,声调依旧奶萌奶萌的,十分可爱,“它是无法帮你精确定点哦,再好的力量,也要有适合的途径释放出来嘛,要又快又准,才是真正上路了。”  “可是我明显感觉我变得更快了。”简-艾斯一脸思索的讲,“这里面也包括了反应,我能够看到捕捉到更多的细节。”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啊。”祖抬头看他一眼,张开小手,精准抓住了被风吹起的微小水珠,“这是气血增幅让你保持了极度的活跃;但是看清,和能够出手回应完全是两码事了。”  “就比如说……”祖想到某个贱人,随即气愤的拍了下手,“就比如你之前和内史密斯以及那个贱人切磋那样;你分明也能看清那个贱人冲来的样子,可你就是只能呆呆站着看,哪怕大脑在不停地说啊啊啊啊我快死了救救我,你的手脚还是动不了呀。”  稚童十分生动的两手点脑袋,看得简-艾斯往后仰头,双下巴都皱了出来。  祖瞪眼对方的搞怪,傲娇扬起下巴,清清嗓子:“所以说这根本就不算反应,要身体也能跟得上来,这才是实打实的增强。”  简-艾斯若有所思。祖一脸嫌弃的拍拍小手;对着那艘破船勾勾,唤来一页页写满字体图画的纸。  “来吧。”祖已然到了兴头极佳的状态,“咱们的《重装战士》呢已经练到了lv3的反哺,接下来短时间也上不去,确实也该补充下其他的短板了额。”  所有纸张汇聚成册,祖翻动这本花了点钱升级的武技;抽空看看面前人,再奶气奶声地开口道:“这本《锁定精通》已经算是你们这个修炼体系里的辅助类神技了额,它的作用嘛热迈厄斯-沙松已经向你详细科普过,我就只再补充一些细节,反正呢,它最大的妙用就是气血锁定、追踪、瞄准,以及达到lv9时的……”祖刻意停顿,朝着少年儿眨了眨眼睛,“武尊以下,直接越级增幅。” baimengshu.com 第四百一十四章 突破极限 雨一直下。  绝对隐秘的室内,简-艾斯双手撑住圆形巨石,挺腰,弓腿;用一身的力量去与其对抗。  这确实是太重了。  他仰头深呼吸几次,灼热的气从胸腔溢出,肌肉紧绷,露出筋的发颤。  巨石被掀起,他进一步往前屈膝顶起,咬紧牙关。脚贴着地面擦出一道黑痕,伴随一滴滴汗,共同在地上留下痕迹。  “这一次的重量是多少?”路-阿朴杜尔侧头,向不停记录数据的助理说。  “两千千克,百分之二十二的受力面。”助理一面看着与巨石博力的人,一面记录,最后与路-阿朴杜尔对视,“他的力量又增加了百分之十。”  “嗯哼。”路-阿朴杜尔噘嘴摸了摸下巴,低头看眼怀表,立即向那头的人儿举手喊道,“艾斯,切换到第个三区域。”  “咚!”被抬起条缝隙的石砸出一圈灰,满身湿漉的少年低头咽下唾液,用旁边人递来的毛巾简单擦拭了脸,甩甩手,调整呼吸的来到地上标了许多白线的地方。  “今天的数据怎么样?”  他熟练将弹性绳绑在胸口,弯腰前倾,做出起跑姿势。  “这个你不用担心。”路-阿朴杜尔微笑地摊开手,向拉着弹性绳的下属隔空点点,宣布本次训练的开始。  前进的阻力瞬间加大了。简-艾斯的眸子一沉,埋头,心脏跳动着供出一道道磅礴能量,最后炙热了往前奔跑的躯体。  路-阿朴杜尔在刺耳噪音中来到少年身前,对着其伸出双手;脚踩白线,开始一对一传授《步态强调·宗师专精》里的脚步练习。  “左二区域,再快一点。”  “脚尖点地的时候要迅速弹起,它的本质是不停移动,在狭隘空间内做出多种选择,就像北方蛮人的篝火舞,保持极高的专注。”  双方对视。路-阿朴杜尔引导少年跟上自己的节奏,时不时伸手向前干扰,进一步提高训练难度。  汗珠风干成一片片白色结晶。路-阿朴杜尔的脚下逐渐有了浅浅的水渍。  处于压力方的简-艾斯体能消耗的更多,虽然已在卓米(dromi)的时间场里将所有脚步都融会贯通,可那毕竟是时之砂模拟的虚拟肉体——不会疲惫,也不会被各种各样的场地因素干扰。  换句话来说,此时的感觉确实是太痛苦了。  腿酸,背有些痉挛,太阳穴一鼓一鼓,汗水也模糊了视线。  简-艾斯低头忍住所有痛苦;咬紧牙,哪怕已经到了肉体的极限,已经从灵魂里传出疲惫声音。  “坚持住!”路-阿朴杜尔猛地拍打他的肋骨,盯住对方,眼睛没有丝毫感情,“想想我们剩余的时间,想想那座奖杯,想想那份荣耀!”  浑厚低沉的吸气声扩散,简-艾斯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努力抬头,根根青筋亢奋凸起,牙关紧咬到颤抖,好似一根不断探求极限的弦,试试自己究竟能延伸到何种程度。  骨髓深处忽而溢出阵阵热能,使得疲惫的肉体进一步发烫,在酸麻疼痛里,给予四肢更多气力。  而这,无疑让简-艾斯更加兴奋了。  “哇哦。”进门,怀德尔导师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场景,摘下有些水珠的黑帽,将其递给了旁边人,“他们这种训练方式持续多久了。”  “已经有五天了,先生。”  “那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怀德尔歪头撇嘴,脱去外套,魁梧的胸肌在薄衫突起。  “是潜能被激活了么?”  导师一眼看穿简-艾斯的状态;站在一边未做过多打扰,一瞬不瞬的望着后者的身体,以更加老道的经验思索调整接下来的课程内容。  简-艾斯根本没注意到导师的来临,只觉得身体好似在燃烧,每一次竭力,都有如岩浆般滚烫的热溢出,为身体带来更多力量,为这场训练带来更多种可能。  “路,”旁边助理看了眼怀表,张嘴,被怀德尔伸手捂住。  怀德尔向他笑着摇头,找了张石凳坐下。  “快,快,还要再快!”路-阿朴杜尔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可他也看出了少年的昂扬精神,不由强撑着继续陪练,哪怕肌肉开始不自主的颤抖,他也压根未有停下来的想法。  “还要快!你要超越自己,艾斯!”他喊得嘶哑难听。  坐在石凳上的导师瞬间消失;替换了他的位置,留下带有淡笑的声音。  “很复杂的步态训练,让你的人都休息,接下来的就让我来吧。”  “好。”  终得解脱,路-阿朴杜尔完全瘫软的坐在石凳下,靠住墙,艰难咽下唾液,看看还在不断往前冲刺的少年,再看看已快要拖不动绳子的下属们,不由苦笑一声,拿稳水杯,向身旁助理嘶哑道:“这真是个怪物。”  “是啊。”助理跟着点头,发出声声感慨。  不知疲倦的怪物还在埋头冲刺,怀德尔看眼他身后那些拉绳人,随即吹个口哨,侧过身,在不扰乱对方节奏的同时,将一根猩红龙筋从其脖颈处拉了出来,并模仿着乔蒂的方法,将其分裂得越来越多,然后把所有龙筋的另一头都固定在了地面上。  “你们可以松手了。”他出声。  拉绳拉到手有血痕的陪练们立即往后倒,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  怀德尔笑着看看这些人,活动身子来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感受着从其体内散发出的高温。  当今年代,已经有很多武士不再注重纯肉体训练,毕竟气血的赋能加持让他们看到了一切希望。所以极限炼体已经是建国初期的老人们中意的把式了。不再不断超越自身,可是现在的武士也好似忘了,外内功是相互结合的,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武学的真谛。 xiashuba.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夏奇拉 淅淅沥沥的雨从银白天幕落下来。 阴沉的云里闪过一道道雷霆,依稀能看见某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风轻吹,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吹皱了雪山倒影。少年独自站在湖边,迎着雨抬头,张手,接住滴滴水渍,如桃花的眸慢慢低垂,分不清悲喜。 巍峨雪山中有冷风盘绕,湖面掀起更多波纹,原是一道银河从乌云中坠落,融入湖中,游出道道浪花,远远看去,就像山路般蜿蜒。 它更加接近了。少年侧过身,伸出完全湿漉的手,抬起指尖,在空无一物的风里摸索。 他终于触碰到冰冷的鳞。湿冷的雨打在脸上,他抬头,无声看着眼前的滚滚雷霆,只觉无比亲切。 未多用一会儿,如山岳般巍峨的王逐渐露出全貌,又在雨中蠕动鳞片,逐渐缩小体形;盘绕着少年卷起,银白色的瞳倒映出其模样,吐信,用生有狰狞倒刺的头将少年推到身上,开始缓缓在雨中前行。 这种感觉是未从有过的。天上的雷弧闪得惊心,少年坐在狰狞鳞角内,一片片雨滴打在脸上,风在耳边轻唤。太多太多清新感觉填满灵魂,这时他才伸手,发现掌心里的雨水都是深紫色。 雪山与大湖不再有任何生命。银白的鳞规律往前移动着,少年望向右边,一望无际的湖面倒映出天空,他们的身影也在其中,仿佛就在朵朵白云里前行。 它带着他来到了山底,摆头挡住面前风雪,蠕动蛇鳞,朝着山巅前行。 这一路有些艰辛了。少年经住雪花的敲打,越过刺骨冷风,闭上眼睛,雨晃悠悠地往大湖那头飘,只有雪花停留在他脸上。 终于来到终点,少年从巨大的蛇鳞上爬下来,双脚落地,被孤高的风吹得瑟瑟发抖,艰难伸手抵住吹向面部的雪,吐掉几口雪块,往下望去,雪山与湖泊的美一览无余。 布满乌云的银白天幕仿佛触手可得,雷还在翻滚,撕裂出白光照亮少年的脸;一时五彩纷呈,将这张脸映衬的美如冠玉。 “我知道了。” 记下耳边这道声音,他拍了拍身旁的银鳞,仰头直面愈发狂躁的雷暴,看着头顶上的旋涡汇聚。 来自上方的灵压愈发恐怖了,寒风呼啸,片片冰晶疯狂旋转,水滴破碎成细密模样,空气对流,使这道旋涡蕴含的气息更加狂暴,以至于最中心浮现出一团足以令人失明的强光,击穿云层,用足以劈开山岳的威势,彻底笼罩了小小少年。 …… 刺目的白光闪过,雷声滚滚,躺在床上的人儿睁开了眼。 箴言又少了一次。 默默消化这道银色判罚中的巨大信息,简-艾斯揉揉眉心,习惯性地想翻身往左,却被一阵疲惫侵蚀所有念头;闷闷闭上眼睛。 突破造成的后遗症太过霸烈。单看床头柜上的空空药瓶,就能轻易猜到热迈厄斯-沙松所付出的心血,以及身体依旧空荡传来的可怕预想。 就像是猛加火烧红的炉,大量大量的精气被焚之一尽;炉是更加通透了,可这股空荡荡的虚弱感,属实是折磨人的。 雨依旧在窗外流下道道清痕,满园的桂花树低垂枝叶摇摆,许些贴着窗架,上面是深灰色的天,云灰蒙蒙的令人压抑,太多的花,也被雨滴打得无精打采。 慢慢听着祖的声音。 简-艾斯深吸口气来,侧头,看向了那边的窗。 他先前也眺望过许多次,但总是看不腻。毕竟心细的管家早已掌握他所有的生活习惯;让这里依旧是同样的装潢,同样的物件摆设。随便一个动作里,简-艾斯都能找到以往时光里的无数相同姿态,让他恍惚觉得这些场景似乎已经发生过;呐呐不语,抿住了削薄的唇。 气温有些低了,就连树下的小花小草都缩紧了身子。 室内的光线灰暗,他抬起左手,近乎吃力地往前伸,拉动了床边铃。 莫瑞斯回馈过来的速度极快,开门点灯,在昏黄灯光里找到主人的侧脸,查看半响,小声说:“主人,需要叫来热迈厄斯-沙松他们吗?” “不,”简-艾斯的头深陷在枕头中,眼里少了些光亮,“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零四。” “啊,那今天的课呢?”简-艾斯侧头,喉咙底的声音嘶哑,仿佛行至暮年。 “都已经妥善处理了。”莫瑞斯接住主人目光,稍稍低头回应,“主人,您的身体和灵魂都需要休息,学院方已经调整了您的课程,这一个礼拜,您都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嗯。”简-艾斯深叹口气,抿住嘴,有气无力的继续出声,“奇得塔斯那里的晶币准备好了吗。” “已经送到了他的庄园。”莫瑞斯贴心拍打主人的背,“那本武技也已经还给了他,我们做了完善证明,不会有被他诬陷的机会。” 零点看书 简-艾斯听笑了,瘫软靠在床头,慢慢转动眼珠,努力抬起根手指:“莫瑞斯,用这样的词语形容奇得塔斯是极为不敬的,他是我们的朋友,就算是事后后悔了,他也依旧有恩于我们,你要记住这一点。” “我为我的愚昧向您道歉。”莫瑞斯点点头,看着主人扯出的笑,停顿片刻,说,“今天的搏击比赛热迈厄斯-沙松他们已经去交涉取消了,如果有违约……” 浑浊的眼瞬间聚出精光,简-艾斯努力往前,就要撑起来下床。 莫瑞斯伸手拦住他,也不敢太过用力,近乎是轻轻碰着对方的皮肤。 “热迈厄斯-沙松现在在哪里,让他见我。”简-艾斯盯住大管家,不带丝毫血色的脸写满了坚定,“或者你现在去找路-阿朴杜尔,我要注射暂时提神的增幅秘药。” “主人,您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莫瑞斯伸手压住他的顽固,指尖的触感有些烫,像是碰上了一个火炉,“而且注射药物无法逃过赛前的检测,你真切需要休息,不是只看着眼前。” “这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他们会趁这个机会撕碎我。”简-艾斯平淡摇头;几番停顿,转而用愤怒的眼看着这不听话的管家。 莫瑞斯平淡应对,手掌不离开,看了眼小红木茶几上的香炉。 药效挥发的极快。简-艾斯抬手指向这胆敢忤逆的人;一身气力都被抽去,头不断往下栽,完完全全软倒在了枕头上。 莫瑞斯面色平静的为主人盖好被子,看看窗外雨,起身将窗帘拉上,然后吹灭烛台,仍由黑暗侵蚀这间房。 他刚开门,极有辨识度的香水味弥漫在鼻前;侧头,向这位女伯爵点头行礼:“日安,尊敬的夏奇拉阁下。” 夏奇拉-妮尔-莉娅居高看他,穿着由白色毛织物做成的丘尼卡——结构虽然简单,属于居家性质的长袖款,可袖口衣角却有着手工极有复杂的蕾丝花纹,套上名为“ kirtle”的裙子,懒散靠在墙边,鲸油灯的光晕打在脸上,将这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映衬得更加明亮。 “他,”夏奇拉-妮尔-莉娅犹豫了会,“他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 “只是修炼上的一些小进步。”莫瑞斯挺直腰背,双手合在身前恭敬作答。 夏奇拉点点头,越过其看看这紧闭的门,目光一转,干脆利落的回身往楼下走。 “需要为您准备下午茶吗,您之前点名的中庭红茶已经送到了。”莫瑞斯快步跟在她身边。 “就在大厅。”夏奇拉时刻保持下巴微扬的习惯,声音却懒地很,“还有猫呢?我让你们找的橘猫呢?” “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莫瑞斯瞬间想起前几日的艰辛,旋即垂头,抿出两道深深的酒窝。 “已经是多久?”夏奇拉继续往前,双腿饱满圆润紧致,眼睛一瞥;偏偏是又大又水灵。 “周二之前一定会送到。” “那好吧。” “主”仆二人下楼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夏奇拉还未来得及转头,一个收伞往大厅内走的人儿便映入了眼眶。 “这位是?”她原地停住,双手抱臂,骨子里的轻慢溢了出来。 莫瑞斯跟着端详这个人的脸,用不确定的声音向这位客人问道:“请问是英格索尔阁下吗?”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抽空抬头,直接将注意力放在夏奇拉身上,一面把雨伞递给庄园仆人,一面在另一位的服侍下脱去外套,“我的名字是英格索尔-克劳德,是加贝帝斯人,我记得我有向简爵士提前说过我的到来。” 他说完仔仔细细看着夏奇拉的脸庞,最后看眼莫瑞斯,调整好神态地上前伸手,向这位明显是贵族的女人微笑寒暄道:“很高兴认识你,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夏奇拉-妮尔-莉娅。”夏奇拉平淡颔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生意人气味,“我是简-艾斯的贸易官,最近刚上任。”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点头回应,看看正在伸手邀请的管家,等到夏奇拉小姐先迈步,才摘下礼帽的慢慢跟上。 完全依照某人口味的茶点摆满整个圆桌。 英格索尔-克劳德一直在观察对方模样,入坐,又不露声色的看眼站在夏奇拉-妮尔-莉娅身边的大管家,敏锐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难缠。 “夏奇拉小姐……”他酝酿了下措辞,抬头,向对方露出标准的商业微笑,“我能问一下简爵士正在忙什么吗?” “他正在训练,在特定的隐秘环境。”红茶悠悠飘出热气,夏奇拉-妮尔-莉娅点点桌;身边女仆按照她的敲击数加入方糖。 英格索尔-克劳德收下这含义极多的回答,慢慢点头,又和善笑了一声。 茶点要用到的所有餐具整齐摆在双方面前。 夏奇拉-妮尔-莉娅抬起眼皮,神情悠闲地看着对面人,出声:“英格索尔先生,诚实来说,简-艾斯交给我的名单里我看到了你的名字,但是具体的生意细节倒没有跟我多讲,现在,能麻烦你跟我说说,这件生意的具体细节吗?” “他没有跟你说吗?”英格索尔-克劳德喝了口红茶,看着对面人的眼睛,一道极为熟悉的感觉忽而滑过脑海。 夏奇拉…… 他开始皱眉,慢慢想到这个姓氏在帝国南方的含义。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中庭的夜 今天也要找个村子停下了。 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对马车,哦不,应该是所有类型的车辇都不大友好。 太阳已经下山,光秃秃的土坡在此刻显得极其狼狈,那些树和草都沉默生长在泥巴路两边,仿佛对这失去营养的山头,没有半分好感。 车夫把火把插在辕座边上。火光照亮他这枯黄又布满沟壑的脸,一身肌肉精练的,仿佛是被岁月刻上了许多刀痕的黄石。 继续行驶,客舍里的灯光在昏暗天幕下愈发惹人眼。车夫往后看眼,被烈日晒黑的手臂一甩;长长的鞭乖乖叠在手中,埋头往前进的马儿也失去了动力。 挑了家环境还算不错的客舍,车夫刚一下车,那头的店主人就提着灯笼迎上来,哼唧着不知哪种风格的民谣,再往上提点灯笼,借着烛光打量眼前人和马车,最后出声问:“哪里来的。” “唔,唔。”车夫往后指了指,吐掉嘴里果皮,挠着咯吱窝慢吞吞道,“这是赵家的客人,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走。” “赵家?”店主人听得嘶了声,眼珠子一转,有些不大相信的越过车夫,来到车厢边上,斟酌一会儿,用不轻不重的声音敲,“人,有人吗?” “谁呢?”发音极怪的人声从窗帘后掀起;金发碧眼的异国人就这般突兀闯入灯光中,差点没把店主人吓晕了过去。 “你,你……”店主子颤巍巍的指着这个异国人,又看看淡定抽烟斗的车夫,不由拍拍胸脯,脸色煞白的举起灯笼照了照,利索转身,来到车夫身边低声说,“怎么还是个异国人!这被抓到是要受苦役的!” “哎。”车夫淡定喷出一口烟,从褡裢掏出印有赵家印章的文书,努努嘴,显得极为平常,“这一亩三分地全是姓赵的地头,他们要带人进来,谁还会抓你哇。” “可是……”店主人一时语塞,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车夫,一把将对方手里的文书抢了过去。 他提着灯笼仔细照,山那头的天已全然被墨染黑,几缕凉风吹来,带有声声犬吠。 这确实是赵家独有的印章。 所有的担心都吞入肚里,店主人记住车夫的样子,将文书递回,而后看看后面这破马车,好奇了起来:“这是做什么生意呐,这,这不应该是赵家的风格啊,他们可是顶天高的人,怎么会这么小气?!” “他,”车夫用烟斗指了指那头,再点点脑门,“脑子有病,骑龙,让府卫军给抓咯,剩下的人就留在那里帮他擦屁股,本家这段时间也忙,他也不好意思再要人跟了。你给我们安排一个没人打扰的杂院,随便住住,反正他咋样都能住。” “牛!”店主人狠狠竖起根大拇指,转身,找着钥匙去开侧院的门。 “今天没啥客人吧?” “没嘞,个个都忙着过节,哪有外人来住店咯。” 门锁打开,店主人领着这辆马车进了侧院,一脚踢飞汪汪冲上来的土狗,拿起扫帚,把这些吵死人的狗东西赶了出去。 “诶,诶。”车夫把马车停在树下,叩了叩木门。 “我们到了吗?”查理-鲁塔纳依旧操着他这极具特色的口音,缩着脖子从车上下来,一身风尘仆仆的,身上着装也完全变得狼狈,要不是材质上佳,简直与路边要饭的造型差不多。 “唔。”车夫吐出烟,对着面前这间房努嘴,“我们就住这里,明天再赶一点路,就有本家的人来接我们了。” “好!”查理-鲁塔纳一抹脸上的油汗,露出大白牙,向店主人点头表示感谢,“这里有热水吗?我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 “有有有。”店主人的商业本能被激活,上下打量他的模样,一改先前的心惊肉跳,变得极其精明起来,“住店两枚黑晶一晚,热水食物另算,一共……就收你五枚黑晶吧。” “嘿。”车夫咧嘴一笑,店主人立马朝他眨眨眼睛,示意他们之间的事情稍后再说。 查理-鲁塔纳无知无觉的转过头,然后利落抛出了枚紫的,看看躲在院子角落狂吠的土狗,自顾自往房屋里去了。 “诶!”店主人趁机抓住车夫的手,用极小的声音商量道,“咱这些钱我分你一半,机会难得,能宰不宰傻瓜蛋啊。” “我要六成。”车夫吐出烟,露出脏兮兮的大黄牙。 “也行也行。”店主人倒是个干脆的主,从内兜掏出六枚黑晶给他,再犹豫了会,才说,“我看他像是很有钱的人啊,这一路上……你们就没遇到强盗什么的?” “强盗?”车夫端着烟沉默半响,还是咽下了告诉店主人真话的念头,“我们这一路上很太平,没有碰见什么强盗。” “那真是运气好啊。”店主人认真点头,转身迈步,一步三回头的走向门口,仿佛要牢牢记住刚才的场景,好好给自己长长见识,方便以后吹牛。 布置极度简陋的屋内,查理-鲁塔纳左右看看这些桌椅床;侧头望眼门外小院,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凳上,拿起全是灰尘的杯碗;兴致泛泛的松手,仍由其与桌面砸出咚咚声音。 “这下玩饱了?”车夫跟着走进屋内,坐在查理-鲁塔纳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作践自己的人。 鲁塔纳没有答话的心思,伸手撑在桌上,脏兮兮的手指插入油腻腻的金发中,这画面,真是简直了。 双方各自沉默。 一声“吃饭咯”将房屋大门推开,店主人双手端着托盘食盒,脚步细碎的来到桌边,麻利将饭菜摆好,并向这碧眼异国人介绍道:“今天刚好有节日剩下的米饭肉食,还有热汤,都是暖胃的好东西。” “来,尝尝。”他将热汤放在鲁塔纳面前,又怕对方听不懂,便作出端碗的手势,“喝了暖和,好睡觉。” “啊,谢谢了。”鲁塔纳笑着向店主人点头,在愣住对方的同时,端起热汤吹了吹,低头喝上一大口。 一股暖意顿时流进胃里。 店主人看着鲁塔纳这幅娴熟模样,再瞧瞧坐在其对面的车夫,总算反应了过来,朝着这人使劲暗自摆手:“还不起来!你这样给别人看到是要挨棍子的!”他这句话用的是本地语。 车夫无所谓的笑了笑,本就黑黝黝的脸皱纹叠起,配上大黄牙,也是简直了。 “你找点酒来吧。”车夫向脸上有明显怒意的店主人解释,“这波斯人没有这么多规矩,找点酒给他喝,等会又有很多钱能拿了。” “哦。”店主人瞬间多云转晴了,点点这焉儿坏的瘦老头,向默默吃东西的鲁塔纳热络招呼一声,快步离开了这里。 “明天还想在这边转一转吗?” 待到店主人彻底走远,车夫嚼着鱼肉端着碗,看眼在又悄悄聚集到门槛边的土狗,竟是恶趣味的扔了个石子过去。 bqgxsydw.com 土狗被打得嗷嗷逃离,他咧开大黄牙,用握着筷子的手挠挠胳肢窝,把目光放在了对面人身上。 “明天……”鲁塔纳低头端碗,慢吞吞的咽下又柴又硬的鱼肉,终于答道,“还是后天过去吧。” “哦。”车夫翘起二郎腿,并不停抖着,“其实这店主人的心肠也并不坏,今年整个西北的收成不怎么好,能端上鱼端上肉,再有喝了不拉肚子的热汤,已经是仁至义尽。” 鲁塔纳淡淡点头,挪挪屁股,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车夫顺势眯起眼睛,面色沉静地看看门外;回头,用稍微浑厚的声音说:“他们不会还在守你吧?” “谁说得定呢?”鲁塔纳用舌头顶下腮帮,中庭语是这样的标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捉鬼 月深。 若有若无的蓝雾笼罩了整个村落,朦胧胧的,有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通往村子的山路树木繁多,属于夜的风在枝叶间游荡,发出沙沙声响,带着些许渗人的咕咕声。 月色惨白,山路拐角传出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树叶更加不安的摇摆,掀起阵阵土腥味,温度也低上不少。 他的影子露出来了。 月光透过枝叶打在他脸上: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面容瘦削,皮肤质地却是极好,乌黑的发用锥形簪固定,其上裹了条黑色帻巾,上身穿着黑色衣襟;丝滑布料上绣有祥云图案,下身穿着从奥斯曼帝国进口的束脚黑色裤子,配上波斯风格的牛皮靴,总体形象十足有特色,一看就是自小养尊处优,颇有种富家公子哥儿上街摆阔的做派。 只是他摆阔的地点,属实是过于阴森和偏僻了。 路前头的村子十分安静,正值舞勺之年的哥儿抬头观察片刻,黑色眼瞳里泛着点点光亮,显得极为灵动。 “嗯……” 深吸口气,他在村口边停住,左右看看,拿出一块罗盘,于呼呼吹来的风里低头查看,嘴唇翕动,神情认真的念念有词,“龙无正星不观,穴无正形不安,水无正情不湾,砂无正名不关,此地坐南朝北,阴气徘徊久久不散,应就是大师兄预测的那个地方了吧……” 赵子潮一手端着罗盘,一手掐指计算,活脱脱一小神棍儿。 “哎,封建思想害人不浅呐,知道这世上有鬼还舍不得火化尸体,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而且我在村口站了这么久都没听见狗叫,里面没猫腻鬼才信呢!” 赵子潮的眼珠子转了转,想想一路追踪的艰辛,不由摸了摸乌黑油亮的发,再取出一块小铜镜,趁着月光好好观赏镜里这个大帅比;满意点了点头。 “动手动手!” 这位稚气未脱的男孩儿收起所有器件,兴奋搓搓手,咳嗽两声,一脸正经的踏入了薄薄蓝雾里。 整个村落的发展还算不错,田埂边有许多新建的红土房,田里稻谷早就被采收过;黄色禾苗头整齐剩在田里,看的很舒服。 赵子潮一路走一路观光,有时直接停在村民房屋前,侧耳听听,再神叨叨的继续前进。 走出一段距离,他忽而听见一道轻细开门声,于是眼睛一眯,步子静悄悄地往这座发出声响的院子走。 “难道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应该呀,现在才十一点。” 临近院落木门,男孩取下背上木剑,记着三师兄天天叮嘱的把式,稍微猫腰,将眼睛贴在了门缝上。 这一看,他的汗毛切实竖起来了。 “妖孽!受死!” 木门被磅礴大力踹裂,男孩动作如风,收脚点地,舞着木剑向面前黑影狠狠一劈! “救,救命啊!” 被踹倒在地上的人扯开嗓门大叫,已经人剑合一的男孩强行变招,横腕扫向边上,掀起一圈飞尘。 “靠,你吓我干嘛啊!”发现这是活人,男孩将剑重新插回背后,这一大片的住户也被惊醒了过来,亮起大片大片灯火。 “你,你……”倒在地上的小青年看着这位公子哥儿,气势瞬间减半,脸色发苦的讲,“我,我出来上茅房啊。” “哦。”赵子潮拍了拍手,弯腰将对方拉起,无视其诚惶诚恐的表情,又看看从里屋里出来的夫妇,露出阳光和煦的笑脸。 “二狗,你,你还好吗?”农妇走到儿子身边询问,露出十分心疼的表情。 丈夫提起灯笼赶来,看清这位风华正茂的公子哥儿;眼睛张大,支支吾吾的,心脏也快速跳动。 “别怕呀。”赵子潮看着面色转为酱紫色的农夫,想想之前那几个村;对此也见怪不怪了,“我是天师山谷里的天师,一路过来查案,刚才多有叨扰,这点钱你们拿着,给你家儿子吃只鸡补补。”他一抹戒指,取出五枚黑晶递给对方。 “啊,啊。”农夫彻底木了,得亏妻子掐了下,才翻然回神,弓着腰接过钱币,目光始终放在地上,生怕脏了这位公子哥儿。 “这,这小哥儿竟是天师啊?!!!”不知何时围在门口的村民们掀起一阵哗然,各自手中的火把“呼哧”摇晃,将人间独有的热闹和光芒铺洒开来。 赵子潮昂首挺胸的接受众人敬仰,伸手拍拍一脸忐忐忑忑的农夫,眨眼pick下被他踹倒的青年,利索转身,向围在边上的村民们拱手告罪:“额……各位乡亲大家好啊,鄙人深夜路过此地多有打扰,恳请各位父老乡亲原谅。” “小哥儿,你真是天师吗?”有个胆大的农夫举起火把。 “如假包换。”赵子潮展示下腰间的天师玉牌。 “那我们这里是不是有鬼啊。” 一个声音瑟瑟发问,仿佛倒入热油里的水,顿时让这群村民炸锅了。 “天师都来了,这里肯定是有鬼,大丫二丫,赶紧收拾东西!跟紧天师大人!” “天师天师,你是来帮我们斩妖除魔的吗!” “天师!我可不可跟着你啊,我女儿可以给你做丫鬟!” “妈呀,难怪我昨天回家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盯着我,嘶……” 众人的议论愈来愈大,赵子潮暗暗锤了下自己,扯开嗓门,稳住村民的情绪:“大家放心,我只是从这个村子路过,我们王都,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大家赶紧回去歇息吧,时间也不早了啊。” 赵子潮费尽心力劝回这些村民,待到家家户户重新灭灯,才独自在月光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的脸颊。 “哎,还是经验不足。” 自我检讨一番,他摸了下门框,走出院子,且看到一双乌黑的眼睛,从墙头探出,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赵子潮露出欧巴般的笑,向这个小弟弟挥了挥手,刚转身,一块石子忽然打向背部。 “嘿?” 赵子潮回过头,看着这飞快跑进屋里的小孩,举了举拳头,显得稚气未脱,“果然熊孩子哪个年代都有,真欠揍。” 他顺势要一脚把这石子踢飞,鼻翼一缩,整个人立即进入警戒状态。 是血…… 蹲下拿起这块石,他仔细查看其上污渍,放在鼻下闻了闻,眼里流露出精光。 黑狗与公鸡在民间盛传有驱鬼驱煞作用。 还有那些桃木剑牛眼泪黄符水。 成为了见习天师,赵子潮便不再对这些寄予相信了。 月光重新落入村落,静谧无声,赵子潮站在原地想了许久,看眼熊孩子家,顺着泥巴路继续往村里头前进。 不同于刚才的勃勃生机,眼前这些土屋古旧又破败。有些木屋窗户布满窟窿,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酸味,偶尔有轻微咳嗽声响起,屋里明显住着老人,有些则干脆废弃了;窗户脱落,门板破烂,里面一片黑,也不知究竟有些什么。 没有戴四师兄制作的铃,赵子潮独自在这片阴森中环视;目光一闪,朝着某间大门敞开的土房走去。 这里正在办丧事。 黄纸在火里萎缩变黑,被块块石砖围住,地上还有滩滩血渍,赵子潮快步越过前院,看看蜘蛛网遍布的前堂;哼笑了声,大大方方往里走,绕着空荡荡的地方,终于找到一个披麻戴孝的,躺在椅子上睡觉的人。 “诶。”他摇醒对方,“这是哪位老人家走了。” “唔。”睡在竹椅上的人转醒,用残余点纸灰的白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人,一下激灵了起来,“我,我……” 赵子潮伸手拍顺卡在对方胸腔的痰,往前努嘴,继续说:“这里是怎么回事,棺材呢,我怎么没看见。” “啊啊,”守孝人慌慌张张从竹椅上站起来,擦掉嘴边口水,十足小心的向这位公子哥儿答,“这是我太公入土了,他一直住在这里,前天来送吃的发现他死了,就干脆火化了。” “亲戚朋友都走了类。”守孝人指向门堂的桌,讪笑着挠挠头,“太公对我最好,就留下我来守灵。” “啊。”赵子潮点点头,侧身来到摆着一张桌两张椅的堂前,看看这一碗猪肉一碗鱼肉,又仔细打量周围环境,取出一支暗绿色的蜡烛,将其点在了白色蜡烛边上。 “装他的灵盒呢?”赵子潮收起火石,侧头看着这脸型圆圆的大叔。 “在门堂上。”守孝人指了指放祭品的桌,人一愣,一轱辘从竹椅上起来,左右细瞧,语调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盒,盒子呢?盒子去哪儿了?!” “呵。”赵子潮冷冷一笑,看看这间年岁久远的门堂,袖袍一甩,从戒指里取出一个小纸人;用红色毛笔在其眉心上点点,朝身旁人伸手,“头发。” “啊?”守孝人愣了愣,一瞥赵子潮腰间的天师牌,立即哆哆嗦嗦的拔下根有些油渍的头发,将其递到了赵子潮手上。 “你是天师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嗯。”赵子潮发出鼻音,看眼对方,将发丝熟练缠绕在小纸人脖子上;两指竖起贴在嘴边,调动精神力,嘴里的飞快念着,“天有三奇,地有六仪。天有九重,地有九宫。天干有十,地支十二。戊己居中,八干辅旺。天干属阳,地支属阴。阳清阴浊,阳动阴静。” “注意隐蔽!去!” 猛烈精神力注入纸人激活禁忌,只见这做工极其粗糙的小玩意儿慢慢站起来,先是左右看,然后竟转着纸头回旋看,终而朝着赵子潮点点头;“呼”一声,飘向院外不见踪影。 “果然有古怪。”赵子潮看着纸人远去的方向,微微眯眼,竟是有功夫拿出盒香烟,取出一支,向守孝人努下嘴,“抽吗?” “啊?”守孝人的表情极其精彩,看看这极其精贵的烟,立刻摇头拒绝,并小心问道,“大人,您刚才使得,是仙人法术吗?” “嗨。”赵子潮将香烟塞入对方嘴里,自顾自取上一支衔住,划亮火柴,先给对方点;老神在在的呼出浓雾,在对方的诚惶诚恐中说道,“我研发的香烟有镇定安神的功效,而且这一款是里面最好的‘福天下’系列,你抽上一支,够你吹几个月的牛了。” “福天下?研发?”守孝人复述对方的话,手掌握住烟,不明觉厉的跪了下来,“大人,小,小人我……” “啧,我最讨厌这些了。”赵子潮拉住对方,吸口烟回龙,语调随意地回道,“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就给你根烟跪个屁啊,有点出息!” 守孝人不知该怎么答。赵子潮摆摆手,用夹着烟的手掐诀,小声嘀咕道:“龙怕带鬼砂,穴怕斜口叉,砂怕石露牙,水怕如死蛇。这个村的风水怎么算怎么不对,不会真有什么老鬼吧……” “啊?”守孝人听清这段话;瞪大眼珠,看看天师,二话不说,又跪下来抱紧天师的腰,哭天喊娘的求道,“大人,求求您别走啊天师大人,我,我怕鬼,而且我上有……” “哎呀,这些我就随便说说,权当复习知识点,你怕什么呢。”赵子潮无奈感慨这人的耳力,转而想了想,回道,“反正你等会不要走出这个门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老实待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他取出另一个纸人,压根不心疼钱,“握住它,它能保你一命。” “哦。”守孝人接过这个小纸人儿,看看赵子潮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竟是感到了阵阵安心。 但这并不影响他抱紧其腰。 “哎哟,开点窍好不。”赵子潮腿一抬就摆脱了他,拍拍裤腿,满脸嫌弃地看着他说道,“这个纸人足够保你平安,只要它在你身边,鬼察觉不到你的动静,还有,下次台词能不能换点,我还以为是拍电影呢。” 赵子潮说完佯装要锤对方,吓得对方老实之后拍拍手,算下时间,眉头彻底皱紧了。 纸人依旧未归,显然,这村子里死了很多人。 来不及多考量,他激活守孝人捏住的纸人,叮嘱两句,快步冲出门堂,左右查看,顺着精神感应的方向走。 月光更加惨白阴森,淡淡蓝雾中,他奔跑在荒凉破败的村内,左右侧头;一个急刹车,朝着面前这座完全笼罩在黑暗里的四方院子前进。 另一边,暗绿色的烛火忽然猛烈摇晃,独自在门堂的守孝人一阵哆嗦,捏紧手中纸人,想了想,还是回到竹椅上坐下。 “唉。” 他叹了口气,看看只剩祭品不剩灵盒的桌,只得依照小天师的话,老老实实缩在椅子上,脑里思绪纷纷,干脆也不睡了,看着手中纸人,默念之前对太公的好,期望能平安熬过这一夜。 “太公啊,我可是你小儿子啊,还记得以前你总是让我骑在你脖上玩吗,是我啊,你千万别害我,我还要养老娘,还有三个小孩类。” “吱嘎……” 刺耳的木头摩擦声响起,几缕风吹来,暗绿色的烛不断摇晃。 纸人慢慢转头,捏住它的守孝人无知无觉,继续念着往事。 “太公啊,我知道你怪三儿,可这些事也由不得他啊,他也有儿子女儿要养,今年又有旱灾,他确实没有余粮了。” 他在念,暗绿色蜡烛火苗逐渐趋于稳定,沉寂一会儿后,激烈摇晃起来。 “啊。”背后传出一个男声回答。 “所以这也不怪他啊。”守孝人顺着继续说,“咱们村的神婆又要许多的祭品,总不能不为了今年的收成吧,你就像我,还不是一样省吃俭用,盼着地上有收成,好留着过冬。” “阿柴也大了,他喜欢上了隔壁村的姑娘,对面人家要一头牛,你说我这个当爹的,不可能让自己儿子没着落吧。” 这位圆脸农夫说着说着有些饿了,左右看看,将不停摇晃的暗绿色蜡烛放前面点,用手指沾了沾碗里肉,嘬掉指头上的油,算是填肚子了。 另一手握着的纸人盯着他背后一瞬不瞬,可这人儿就刮着肥肉上的油舔,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曾经的往事。 “太公啊,阿柴也快要娶媳妇了,你要是再撑久点,本来到明年就能抱上孙子,怪这老天爷,好好一个收成,都被干旱给毁了。” “啊。”黑暗里传出回答声。 守孝人叹了口气,仔细嘬干净指头上的油,忍住没动给自家父亲献上的肥肉,舔舔嘴,就靠这味儿过今晚了。 但他看不到的是,竹椅后面有个寿衣破烂的人,正与他手中纸人恶毒对视! “砰!” 红到腐朽的木门被踹烂,赵子潮动作轻巧地跳过门槛,左右观察,院内除了杂草,基本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地上满是落叶枯枝,惨白月光铺洒在地上,丁点声音都没有。 赵子潮借着仅余的月光行走,在空荡寂静中,仔细查看院里厢房。 这座院子无疑是老旧的,正中心的厢房更是破败至极;大门全然烂到可以称为摆设,留着一条门缝,窗户窟窿内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声音。 耐心站在原地观望,赵子潮闭目感受纸人传来的波动;走到右侧最偏僻的那间厢房,轻轻推门。 “嗯?” 门纹丝不动,他十分大胆的透过门边窗户往里看,结果收获全无,只能思索片刻,从戒指里取出物业三件套;慢慢蹲下,巧妙运用工具将门打开,走进去,然后胆子极大地回身将门锁上,把门闩彻底扣合。 “谢谢你,窃格瓦拉。” 大门锁好,他拍拍手上的灰,开始观察周围,却发现一切都是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有意思。” 赵子潮舔下唇,一只手取下背后木剑,一只手端着罗盘,仔细看罗盘信息,迈步往前,动作缓慢小心的像是在偷东西吃的猫。 皎洁月光被悄然吞噬了。 黑暗中,赵子潮缓缓摸出打火石,又在戒指里找了找,才想起把暗绿色蜡烛留在了守孝门堂,不由无奈摇头,取出一块黄布,拿出二师兄亲手做的红色蜡烛,有些心疼地将它点起。 这可是好几十万呢。 他挥灭火柴,两根手指粗的红色蜡烛亮起妖异红光;仍由风什么的吹,烛火十分稳定,驱散周边黑暗,向男孩传递许多柔意。 就像,二师兄那般温暖。 赵子潮默默想着这喜欢眯眼笑的人,不由心口一阵滚烫,调整呼吸,朝着面前这片极其诡异的黑暗前行。 下书吧 没有任何声音了,黑漆漆的室内到处看不见光。 凭借红色蜡烛的稳定表现,赵子潮步伐轻巧地迈过房间门槛,勉强借着烛光,看清了其内摆设。 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烛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阴暗角落里好似有东西堆叠,赵子潮再仔细查看,发觉面前就有个硕大轮廓摆在矮凳上。 这下,赵子潮知道自己找到正主了。 “这尸体不是火化了么……” 他自言自语,将红色蜡烛固定在前面;烛光一洒,朱漆棺材的全貌便展露了出来。 这是一口用红绳锁紧的棺材,周围干涸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凭借赵子潮的嗅觉,这是十足迷信的黑狗血。 “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到之前的些许细节,赵子潮没有丝毫放松,拿出五师兄给自己的天师手册,仔细查看其内注意事项,把罗盘放在朱漆棺材上,念念有词道:“正如我五师兄所言:‘不畜之穴,是谓腐骨。不及之穴,主人绝灭。’这间房明显就不是给人住的,棺材放这里,外面又有个给他守骨灰的,没出事就怪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保险地取出三炷香,小心摸索香上纹路,虔诚用烛火点燃。 这下香跟烛都齐全了,赵子潮守在棺材边,发觉香燃起的烟竟是悠悠飘向窗外,不由微微蹙眉,然后瞳孔猛缩,细密的汗顷刻布满额头。 棺内无人,烟向东方,这不是吃人是什么?! 他立即就要冲出室内,往前倾的身子忽然停住,某种更惊人的想法在脑里掀起风暴。 不对! 他捏住双拳,越发活跃的精神力在分析入村之后的所有细节。 “红漆明显不是一般家庭用得起,村前后端差异极大,家家户户少鸡狗,石上又有血……” “是团队作案么?”总结出这道惊人念头,男孩盯住这口棺,面色依旧不变。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心慌慌 月下心慌慌。 收起细香,站在朱漆棺材边上的小天师不断掐诀心算。 庭院里忽然起风,阵阵阴冷无声笼罩,渗透门板,让摆在棺材上的红烛轻微摇晃起来。 有东西来了…… 小天师慢慢眯起眼睛,侧耳听着窗外动静,伸手将红烛端起来护在怀里,用五指遮住光亮,慢慢蹲在墙边,不断想着对策。 窗外依旧一片黑暗,连同月光都无影无踪,压根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赵子潮耐心的等,终而听见了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于是调动精神力仔细分辨,发觉分明是阵阵脚步声往这边赶来。 这脚步声沉重且极有规律;像是在僵硬执行某种本能,却又速度极快,仅一会就穿过大院,踩上了台阶。 是它回来了么…… 局势紧张,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尸臭。赵子潮稳稳端住红烛,听着自己的剧烈心跳声,抬头,抿紧嘴唇,慢慢站了起来。 回忆着天师山谷的各式训练,他语速极快的轻声念完一段静心咒;而后深吸口气,侧头往窗边探点,悄悄露出右眼,要瞧瞧外面这只鬼的种类。 脚步声愈发靠近这间厢房,赵子潮已取下了背上木剑,并观察整个室内的布局,急速思索着之后可能会用到的阵法。 眼里光芒一闪,他准备就绪了。可来到门外的脚步声忽然停止,全然沉寂下去,好似凭空消失了那样。 鼻前萦绕的尸臭味是不会骗人的,赵子潮一动不动地等,汗珠从脸颊滑落。 “冷静啊,小潮同志你一定要冷静……” 一墙之隔,端着的红烛的手已有些颤抖,赵子潮努力咽下口水,闭眼想想自己在山谷内的意气风发,不由狠狠咬牙,暗自打气道,“老子可是红色接班人,这个村落里又没有什么大墓,外面这位最多也就是普通的行鬼,就这种小鬼怪,老子一天不知要杀多少呢!” 他拍拍胸,平复心跳的同时举起红烛,就要看看外面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货色! 阴风不断渗透,烛光从指缝溢出点点光,一个僵直垂头的黑影在窗边显露出来,一动不动地,令人头皮发麻。 是行尸吗…… 赵子潮死死盯住这道黑影,悄然擦掉脸上汗珠,又默念几句静心咒,再次弯腰,准备来个利利落落的偷袭。 与此同时,隔壁厢房忽然传出一阵房门嘎吱打开的声音。 这道开门声无疑像是道惊雷把赵子潮吓得浑身一颤,使他立即将红烛放在角落边,而后用自己的身躯将其挡住。 这里……不会有两只鬼吧…… 右眼皮不自主地抖动,赵子潮艰难咽下口唾液,看看怀里这威能极大的红烛;慢慢调整呼吸,像个小仓鼠般彻底蜷缩在了角落。 只要有二师兄的红烛在,哪怕是恶鬼也不见得能进这间房。 所以我只要耐心的等,再布置几个迷惑阵,熬到天明就好办了…… 他下意识地咬着下唇的死皮,一道阴森诡异的咯声突然在门外响起,停在窗外的黑影也悄然不见,而后,扣好门闩的门忽然颤动一声,像是外面的东西忍不住要进来了。 这可让缩在角落的男孩瞬间回头,瞳孔刚刚扩张,一束月光却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咚!” 那是一道身影在月光中高高跃起,落地又极慢,像是踩在了赵子潮的心头,让他差丁点就叫出了声来。 “这……这不会是僵尸吧?” “一只行鬼一只僵尸,这尼玛的是鬼窝么!” 赵子潮脸色骤变,却又在此时听见另一种脚步声破开了院门,带起金属划地的刺耳声音,以及十足浓郁的血腥味。 夜半三更的带身血味。 那也不用多说了。赵子潮的脸色完全煞白,回忆片刻村前段的居民,气得腮帮一股,牙齿咬得闷闷作响。 “你们等着,小爷我熬过了今晚,指定让你们没好果子吃!” 整个大院愈发的阴森,一股阴冷气息逐渐笼罩过来,赵子潮抬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稳定燃烧的红烛用一圈圈的温暖无声抵抗着门外凶险。 细一闻,死人独有的潮湿腐烂的味正从窗口和门缝摸进来,仿佛在摸排男孩的位置。 情况愈发危机了,新加入的脚步声快步停在了厢房门边,赵子潮仔细一想,光守在外面的鬼,此时已足足有了三只! 这下是完全可以破案。 赵子潮不断梳理整个村落的情形,眉头一皱,眼珠移向他来时的方位,一阵念头倏地滑过脑海,推翻了他之前的所有猜测。 不对! 如果整个村后段都是鬼区,那刚才那个守孝人不可能会独自待在门堂里,而且他的口音和这里的村民极其相似,不存在冒充的可能,再者我根本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精神力波动,加上他在这个村又有家事,那也就是说…… 他的瞳孔不自主扩散。 “嘭嘭嘭!” 厢房大门突然被巨力拍响,赵子潮倏地转头,坐落在怀里的红烛“呼哧”飘摇,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禁忌激烈抵抗。 不能再犹豫了! 赵子潮眼神一凝,捏住拳,看着不断震动的木门,压住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起身,慢慢朝这边摸来。 木门已被拍出几块木屑,一只指甲乌紫的鬼手插进室内;被某种温暖刺得发出凄厉惨叫,而后愈发狂暴地破坏这扇门。 心里的主意完全敲定,赵子潮从戒指里拿出六师兄送的丹药,两指夹住送入嘴里,来不及细品这层糖衣,立即起身,身子僵硬地站在门边上。 “老子今天就赌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举起红烛放在身边,竟是胆大包天的将门闩给抬起来! “嘭!” 失去禁忌加持的木门立即像纸糊的般破裂,三道影子在地上浮现,带有极其浓郁的尸臭,并将整个室内温度都拉低,使得就站在门边上的男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咯……” 它们发出阴森恐怖的声音。透过月光,努力吸收丹药的赵子潮极为小心地睁开一条眼缝;依稀看见暗紫色的寿衣,以及露出在袖外的,颜色惨白的腐烂手掌。 它们在寻找。 中间这只完全皮包骨的僵尸吸动鼻翼,乌紫色的皮肤在月下显得愈发恐怖。 旁边的矮尸侧头,腐烂到露出骨头的手镶嵌着某种金属利器,大片大片的烂肉与金属粘合在一起,竟还有几只蛆在扭动,看得赵子潮汗毛倒竖。 “嘎吱......” 最右边也是最高大的尸体将裂成一半的门推开,赵子潮顺势盯住这个寿衣老人,眼神极快的扫过这浮肿皮肉上的丝丝黑线,手掌紧了又松。 他确是猜对了。 就在旁边的矮尸忽而侧头,赵子潮不露声色的端起红烛,迈步往门边贴得更紧,竟也不趁机逃走,仿佛被吓傻了般的站在这三只鬼的背后,伸手掐诀,计算着此刻的天时地利。 所有的鬼都会遵从杀戮的暴欲,无论是天师还是平民,死后尸变是根本不可能会具有灵智的。 除非是某些特定的养魂法宝,亦或是某种风水布局骇人的养尸禁地。 而像天师册里记录的那些凶戾怨鬼,其自身已全是禁忌和诅咒,根本不可能被某种法宝温养。 所以换句话来说…… 眼前这三只鬼,是完完全全按照被某种禁忌所操控的。 心底的推论到此,赵子潮默默放下右手,看看面前这宛如瞎了般的矮尸,侧头探出门边,确认其余厢房不再有异动;整个身子慢慢垮了下来。 “难怪周边不见任何花草树木,原来整个四方大院就是一个阵法。五行至刚至阳,配上凶煞血祭将周边植被全部杀死,再截断阳位,使整个村的阴气都集中在后半段,加上这里住得都是些孤寡老人,以阴养阴,住在这里的人死后不尸变就真是奇迹了。” “那这样排查下来……”赵子潮慢慢摩挲指尖,压根不怕这三只鬼听见,“这个村子的背后肯定藏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天师,哦不,应该说是妖道。” “嗯……先前村里人对鬼怪的反应都极大,再加上还敢有人在这里守孝,那是应该不知道,或是很少知道这个村子背后藏着的事情,说不定这些田埂的五谷丰登……就是这妖道故意稳住这些村名使出的借势术。” “这胆子还真大啊……” 男孩还在沉思,更多的月辉洒入屋内,依照某种本能的鬼在原地停了会;步伐僵硬地来到朱漆棺材边站定,刚要转身,在一旁观望的男孩立即蹲下找到它们的视野盲区,一瞬不瞬的看着最前面这只僵尸的脖子。 “原来是淮羊法。”赵子潮终于想起了它们身上禁忌的由来,眼里光芒闪烁,“淮羊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前置条件这么高的法术竟然用在这里,岂不是杀鸡用龙刀呢!而且人都躲到村子里来了,不可能是有钱人啊。” 院外有铃声轻响,赵子潮停住思索,拍拍裤腿,趁着这些鬼还没动,瞪大了眼睛看着它们脖上的禁忌纹理。 ahzww.org “这就对了。”他轻拍下手,像是解开了压轴题,“取东西南北术再加上干扰禁忌,先让这些鬼失去五感,再开嗅觉,让它们只能闻见一寸物,就像是把驴堵上耳朵盖住眼睛,全凭一根胡萝卜儿,嘿,还是绝活哥呢~” 脑中迷雾散开,赵子潮低头看看朱漆棺材边的血;想想之前服的丹药的功效,直接大大方方的伸手,在僵尸眼前晃了晃,愈发佩服这个妖道的智慧。 “所有禁忌刻下来也就十几二十万,这可都是不会累的员工啊。”赵子潮无比惋惜地看看这些十佳员工,不断摇头,“资本万恶啊,还是让本天师拯救你们于水火吧。” 话完。这三只形状不一的鬼动作僵硬地将朱漆棺材抬起来,收起一只脚,像是羚羊般朝门外跳去。 “还三脚三鬼抬棺,嚯,这人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赵子潮拍拍裤腿跟上,摇头晃脑地行走在月色中,完全记不得了某些东西。 铃声带着鬼抬棺走远。 惨白月光依旧,某些阴影内,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从角落走出来,缓缓站在门槛边,目送其离去的方向。 他有一张惨白的脸,嘴唇往下耷拉,面无表情地扯掉黏在脸上的纸人。 手中刀更在月光中显露,上边…… 全是血。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二师兄 神坛庙后莫安坟,久后少儿孙。 铃声回荡,只有月光。 游荡在树林间的风也是阴森森的,赵子潮随着三鬼抬棺来到村落尾的绿葱山头,脸色极为慎重。 圆月在夜空里像极了玉盘,溢出种种宁静月辉,越过漆黑的树和山,在种种景色的曲线轮廓里,洒出一道道光亮。 小书亭 路旁还有菜地,铃声依旧在远方响起,像是招魂,又像是某种不可言的呼唤。 赵子潮这一路上确实是十分小心的——远远吊在三鬼抬棺的百米后,手持罗盘,时不时查看旁边农田,评估这些长势,眉头便稍稍蹙了起来。 “这种地方不会还有人种地吧?” 他喃喃地念,耳边刮着凄厉的风。影子被月光拉得极长,显得双手双脚都垂在地面,像是个怪物, 三鬼依旧单脚跳着往前行,泥土路边的破败房屋越来越少,有些里面竟然还有灯火,也不知道是哪户胆子极大的人家,能够在这般阴气森森的地方居住。 住在那里面的人…… 不会是鬼吧? 赵子潮陡然冒起这个念头,一转戒指,求援的信纸早已烧给天师山谷的师兄们,左手的红烛又始终未灭,这样想想,主导整个村子的幕后黑手总要去见上一面吧! 于情于理,这位刚出道的小天师终归是不想放弃,强行给自己打气,锤锤胸,横眉冷目这条破败山路,自我安慰这就是冷清了点而已。 只是他又忘了,某些本该记住的东西。 …… 来村的山路中。 树叶沙沙摇晃,泥巴路有石硌脚,一双靴子踩着往前,接着,是蓝色条纹的衣角在飘动。 “只用竹山,这万般人间里,我也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阵法了。” 白玉牌无声贴在布腰带上,这道突兀出现在山路里的人儿,笑成温顺的眯眯眼样子。 “烛火不会白烧,水看左右约,明堂看四角,师弟既然点烛火,定当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又细,像是女子,“我派你先去山关,若找不到江水横流,你便不用回来了。” 话落,他指间夹着的铜钱坠入黄土,而后是一道极其魁梧的黑影消失在夜风中,朝着下方的村落前进。 “别杀人。”这位书生又轻喊,眉宇有些病态,“它们还要告诉我许多秘密,说与山鬼听,还不如告诉我。” “对吧?” 他侧头笑眯眯地问,整个山路的竹与风都安静了下来,连带月光,也悄然隐去踪迹。 “太暗了。”他从袖中抬起手捏诀,头上的白玉冠流转出温润宝光,使他像极了书中描述的谪仙儿,“二月榆落,魁临於卯;八月麦生,天罡据酉,今日的星辰这般明亮,我怎么一颗都看不见呢?” 他轻声问,漆黑的眸子抬起,拇指与中指一点,上方乌云散开,展露其内的星辰。 “谢谢了。”书生满意点头,又笑得眯起眼,再看向下方村落,微微抿唇,声音轻软地自语道,“把我师弟关在其中,你到底是谁,又要做什么呢?” 他温柔地问,摊手招来一片竹叶,放在鼻前细闻,笑得更加温和。 “以后不要再乱吓唬人了。” 书生点点这些“树”,迈步往下,自始至终都显得极为温和。 只是这种温和,竟让周边景物都有些不安。 村里人又睡了。 一身白衣的书生来到某座农屋前面,先看看面前这重新恢复如初的门,笑眯了眼,伸出修长的手,温柔将其推开,然后踩着门槛进到院内,目光停在前边这个黑影身上。 “你见到我师弟了吗?”他轻声问,笑得这般无害。 “啊,啊?”被叫住的青年面色酱紫,挠挠头,十分局促的回道,“是那位天师吗?他,他好像去村后面了。” “嗯。”书生柔和点头,迈近一些,又回头看看无声亮起灯火的其他农舍,向这个青年轻声问,“那你知道,他去村后面干什么吗?” “他,他是说去斩,斩妖除魔!”青年认真回忆赵子潮的话,笃定点头。 “那真是极好的。”书生笑着抖抖衣袖,露出手里捏着的纸人,自顾自地念,“我曾交给他山水日月四种纸人儿,刚才他已经用过了月和水,只是月已然找不到了,对了,我是他二师兄,腰间这个香囊,就是他亲手做给我的。” “啊……”青年彻底愣住,张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二狗,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啊。”提着灯笼的农夫和农妇走来,看看这位温润如玉的书生,露出底下人独有的笑,“大,大人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书生听着笑了声,温顺摇摇头,十分谦虚的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刚才来这里那个小天师的师兄,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啊……小天师吗。”农夫听得憨笑挠头,仔细想了想,回道,“他去村后段了,说有着急事,小,小人也不敢多问,哦对了,”他提着灯笼来到门边,指着这扇新门,说道,“他刚才还把门踹倒了类,赔了咱五枚黑晶!真是大方的很!” “嗯,”书生弯起了眼睛,笑得十足温润,“他确实是这样的人,总是想着很多的好,想救很多的人。” 话完,这位翩翩书生从戒指中取出一柄青剑,将其横在星光下,动作极轻地擦拭剑身。 门口围着的村民开始纷纷议论了,大体都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小天师是个好人”,“还赔了钱呢”,“真是看得起我们这下平民”这样的话。 二狗这一家却有点慌,特别是始终未出声的农妇,看着书生手里这柄青剑往后挪了点,扯住自家儿子的衣袖。 “你们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书生忽而发问,整片热闹,便顷刻被掐灭了。 灯笼里的火光飘舞,惨白月光洒在这片庭院内,整个寂静无声,连带这些村民,表情都变得极其诡异。 “怎么了?”书生浑然不知的抬头,望着目光转为恶毒的农夫三口人,望着他们青黑的脸,有些疑惑地笑道,“我始始终终都说着实话,难道这样也让你们不舒服了吗?” 他转动手中剑,发觉了二狗的怨毒目光,不由露出带有歉意的笑,将青剑重新收回了戒指里。 所有村民都更进一步,踩出道道灰尘,也让这些人儿的表情更为恐怖。 “看来你们误会了。”书生对此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在四面八方的恶意里,依旧笑得温和无害,“我并没有想用‘青鸾’斩你们,你们的魂太弱了,‘青鸾’不会喜欢,而且我知晓你们都是有苦衷的,所以许多事情,就没必要谁强迫谁了。” 修长白皙的手从衣袍中伸出来,他看着面前这脸上开始脱皮的一家三口,笑眯了眼睛:“我现在再问你们一遍,我师弟,到底去哪儿了。” 话落,以憨厚无害示人的二狗瞬间张嘴;撕裂下颚,用布满尖锐獠牙的嘴,狠狠咬向这总是轻声细语的人! “咯……”所有的村民都厉声嚎叫,各式各样的灯笼落地,斜躺在土中,逐步转而极为阴森的绿光。 变了,一切都变了。 所有鬼怪都嚎叫着往前冲,霎时间阴风呼啸,整片宁静村庄也立即变为地狱场景。 此番压力内,书生仅是无奈地摇摇头,又缓缓低头,好似要藏起羞涩。 “原来我师弟未曾见过你们的样子,那也好,我回去可以少跟大师兄发些脾气了。” 面前这张布满獠牙的口就要将他吞噬。他笑着望他,伸手接住夜幕中落下来的一片星光,声音很轻,比风还要无力:“北斗丛星中有三十六星,天师们常邀它们下山驱鬼,只是我不大喜欢‘驱’这个词,今夜风光正好,所以我选了天罡、天威、天哭和天巧。只是这四颗星星性子都不大好,等会有些疼,也就劳烦你们受下了。” 话落,他的食指在星光中点点。 下一瞬,整个村落的前半段就在毁天灭地的白光里崩裂破碎,像是被猛锤出裂痕的镜片,在声声惨叫里露出被击溃出的真实场景。 这原是一片完全荒芜的村岗。 太多太多的房屋被半埋入土内,长眠在漆黑的土中,发出道道呜咽声响。 它们在哭,因为吞噬着它们的白火猛烈又霸道,像是饿极了的狼,不想留下一丁点尸骨。 面前只有一个在瑟瑟发抖了。 主导了这一切的书生慢慢蹲下,用极其干净的手掌,轻轻抚住面前这个小孩儿的脸颊,温柔拭去其眼角的泪,用柔细声音,向整个魂都在颤栗的小家伙问:“我观测到了你拿石子扔他,你其实是好的,所以告诉我,我师弟究竟在哪里。” “好吗?”他眼睛笑眯成了弯弧。 第四百二十章 地府与人间 若有若无的铃声自远方响起。 白月下,书生行走在田野间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空气中有股臭味弥漫,薄薄瘴气中,书生听着周边老屋内的声声咳嗽,稍微活动下手,平静目光打上前面这片火光。 他进来了。 守在门堂的尸化为黑影,带起阵阵腐风,布满血洞的嘴发出尖嚎。 “天枢。”书生抬手掐诀,月光变化,夜空的星好似被某种媒介引导,射入柔和光芒,不容忤逆地罩住这只行尸。 大量大量的黑气如小蛇般从寿衣里钻出来,行尸凄厉惨叫,竟是坚持不过十数,变为一滩黑水,被书生平静越过了。 下书吧 “还活着吗。” 砖头内的火还在烧,书生的影斜投在房柱上。 瘫软在竹椅上的圆脸人已经完全没了意识,嘴边有白沫不断下流。 这是活人。 书生收回放在守孝人脖上的指,看眼祭品边的绿烛,又看看后者死死捏紧的纸人,沉默片刻,将这自个儿做的小物件从其手里扯出,又将绿烛往边上挪些;右脚抬起踏下地。 亮白光柱自夜空射来。下一瞬,这个被吓晕的人总算是回神。 “这两件法器不是你这般用的。”书生轻声说,贴在衣袖蓝边的手指曲起,“我那位师弟呢,他是不是朝村尾走了。” 他问,守孝人说不出话;呆呆看他,嘴边的细密白沫不停往外冒。 “被吓坏了么。”书生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好似本能般的抬手掐诀,将充当媒介的符纸摆上桌,取出一个药瓶,嘴唇翕动的往上点了滴红液。 “安神。”夹住黄纸的手一翻,其上那点儿红渍无声扩散,竟将整张符纸都燃了起来。 大量黑灰被喂入守孝人口中。书生单指勾起守孝人下巴,再用大拇指往下摁紧其口鼻,开始默数。 到第三声,目光无神的守孝人陡然间缩紧瞳孔,而后整张脸爬上血丝,身子前倾,喉咙管震出道道声响。 “我说你点头,并保你活着出去。”摁紧其口鼻的书生启唇,眼眸平静,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与朋友聊天,“这里的势我借用不了多久,第一个,你父亲是不是昨晚死的,打破习俗让你来守孝的是不是你至亲,是不是告诉了你,你父亲已经火化。” “唔!唔!!!”守孝人疯狂点头,眼珠子不断转动。 “好。”书生继续问,“你是不是本地村民,来守夜的路上,是不是有一两个人,叮嘱过你几句话。” “唔……”守孝人有些迟疑,打在脸上的星光明亮,又逐步被某朵乌云遮蔽。 时间已不多。书生垂在袖袍里的另一只手掐诀,语调第一次有了波动:“你明明不是他,为何会甘愿来这里?” “啊,”他自问自答,看着这位中年人的脸,笑成眯眯眼,“原来你根本不是他们的至亲,你是被捡来的。” 话落,守孝人的神情倏地顿住。 他还来不及接受这道惊雷,书生淡然摇头,收回摁住他口鼻的手,转身,低头整理衣物。 守孝人的瞳孔又涣散,软软瘫在椅上,大片大片白沫从嘴边溢出,痴呆的,与之前无二。 书生抬步越过门槛,站在院中,大大方方挺立。 乌云悄然扩张,本是星光遍地的院落逐步逐步暗沉,带有腥味的阴风从墙缝透出,气温转冷,仿佛某种禁忌在苏醒,于他前方不远处汇聚,从黑暗中慢慢爬出来。 足以令人汗毛倒竖的阴冷刺痛神经。书生面色如常的等着这只鬼成型,伸手探入袖里搓了搓,通过这些鸡皮疙瘩,知晓自己还是个人。 “咯……” 极度阴森的声音在黑雾中浮现,一双只有眼白的眼怨毒盯住面前人,更多蛇雾翻滚;灰黑腐烂的皮肤彻底暴露在空气内,根根血管微微发黑,仿佛一只只蚯蚓贴在腐肉中蠕动,连同其内黑血,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鬼独有的阴冷让活人眼皮发颤。 这只鬼的身型极为高大,却瘦成了皮包骨,更多细节被遮在了黑雾中。 白衣书生轻叹口气,抬头看向黑天,用比风还轻的声音,喃喃感慨道:“山林、川丘、谷陵皆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称为神。可像这样专食人血的恶鬼,怎么能算是神呢?” “《礼记·祭法》里记载的冥界地狱,又究竟关着些什么……” 他眼眸垂低,好似沉浸在了某种情绪。 已完全成型的恶鬼慢慢抬头,仅剩眼白的眼慢慢流出黑血,分明是无法言喻的恶毒和凶戾。 “嘣!”它瞬间往前,爆发出的力量近乎达到了恐怖级别。 白衣书生还未回神,只是一堵全然透明的墙壁挡住这只厉鬼的恐怖冲撞,宛如天堑,将恶鬼与书生彻底隔开。 被撞飞在地的鬼瞬间起身,僵硬歪头,一身黑雾浓郁不化,竟让院内都结上一层薄薄的霜。 书生也在此时回过神来,抬眸,看着这疯狂冲来的鬼,背手在后,用稀松平常的态度,直面这道极致的恶。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猛然冲击在空气墙上的恶鬼再次被震飞。 白衣书生抬头看向一片乌云的天,深呼吸一次,伸手掐诀,略微无奈地弯起眼睛。 “被彻底关在这里了么……” 他喃喃自语,自东西南三个方位又有模糊身影爬出,与之前这只鬼一同站定,用极度纯粹的恶,死死盯住这个白衣人儿。 愈发恐怖的阴气在院中凝聚成厉风呼号;视力、听力、嗅觉都在风中被摧毁,就连藏在院中的阵法媒介,也逐步褪去纹理,即将失去威能。 如此绝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依旧面色如常;一面转身观察,一面仔仔细细地分析:“大师兄的预测层次很高,你应该是在我师弟进山时开始改变了计划,这座阵法密而不精,虽然威能不错,但也恰好暴露了你的准备不够充分。而你驾驭的鬼品级都偏中等,说明目前这个天地阵势,已经是你压箱底的东西了。” 谜的表面被剥开,四只鬼已经要开始行动。 他依旧观赏着周边场景,笑弯了眼睛:“所以按照刚才的推论来说,把整个鬼村拖入阳间的人不是你,或者说……是你找到了某种威能极强的法器,又或是法器本身的灵已醒来,所以你趁着无人知晓,先一步与它交流罢了。” “不过你应当是没有这本事的。”他慢慢摇头,视力开始消退,眼前一切愈发模糊起来,“也就是某件法器苏醒了,你依靠真正被运入这个鬼村的活人血祭讨好它,开始截山断水,转变这里的气运,想要彻底封闭天机。” “整个村落的大阵应该是它告诉你的吧。” 黑雾宛如蛇般翻滚嘶吼,书生抬头,像是在与黑暗论证,“能让你在天子脚下铤而走险,这件宝器至少也应当是传说级,又有连通阴间的绝对属性,确实是无价之宝,若是事情传开了,恐怕这里要被整个国的天师踏平。” “那也不大对……”他忽然想到另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四只恶鬼猛然撞在空气墙上,发出厉声尖嚎。 书生脚边的媒介愈发脆弱,兴许只在要一会儿,被挡在透明墙外的阴气就能生生撕碎他。 一道微不可查的狞笑突然响起,声音嘶哑,好似正在被剥皮的鼓:“是啊……你说的都对啊……果然是那座山谷的天师,小的一身保命物,大的又轻易看穿我的布局,还有这样可怕的山水推论术,你,应该是那个古镜传说的弟子吧。” 回荡在黑雾内的声音开始大笑,声音嘈杂,裹有数男数女的痛苦哀嚎。 “那正是师尊。”白衣书生慢慢点头,转动眼珠,又很快沉静下来。 “额哈哈哈!”雾中笑声更大,宛如百鬼哀嚎,“你是天师,应该知道所有有灵智的宝器最喜欢吃的都是天师,刚才那个男孩的魂我从未见过,再加上你,它定当能够将我们藏起来。” “谢,”笑在震荡,它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气沉沉,“谢谢你啊,你可以好好去死了,下一次名扬四国的天师,就是我!” “等一下。”四只鬼又要疯狂冲击白衣书生的禁忌。临近死亡关头,这个斯文人儿举起手掌,迎着黑暗,继续出声分析,好似疯了那般:“在我死去之前,我还有一个疑问。” “噢?”黑雾翻滚出一张人脸,不断变化出种种狞笑,“那你就好好说说吧,反正你也出不去了,你那位师弟,也早被送去它面前了……哈哈哈!” “那就多谢了。”书生极有礼貌的笑着点头,让黑雾一滞,“王都律法严苛,又有许多大能坐镇,如果你的血祭品过多肯定会引起律法注意,事实上我师兄对此地已经有了感应,可按照传说级法器来讲,不应当是如此小小的念头,那也就是说……”他看着面容逐渐扭曲的黑雾人脸,“这件宝器要么受了重创,要么还未有彻底苏醒,而你应当只是个条件与手段都很拮据的天师,如此多血祭品对你来讲太过勉强了,刚才那个守孝人的意识又被人浅显动过,如果是一般的血祭品,你应当不需要弄得麻烦,需要费尽心力骗其来此守孝。” “我之前也并未推算到他的生辰与那个行尸有关。” 黑雾愈发狂躁咆哮,白衣书生伸手转动指上戒,抬眸,笑眯了眼睛,“所以你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守孝的人是你,想以此为开端,骗取更多血脉来此地当血祭品的人,依旧是你。” “吼!!!”四只厉鬼完全癫狂,用最恐怖的压力冲击摇摇欲坠的禁忌,立刻要将其内人彻底撕裂来。 宛如实质的黑雾人脸痛苦翻滚;时而大笑时而哭嚎,最终面色一沉,用无比狰狞的神貌盯住这个天师,声音极端扭曲:“成大道者不拘小节,有传说法器辅佐,只是一两个子嗣,再多!我也能给!” “死吧!”藏在黑雾内的最终杀招浮现,直直将书生周边所有禁忌冲溃,而后与恶鬼一同撕碎这具身躯,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 “什么天师山谷!终究是纸上谈兵的废物!知道又怎样,你能阻止,你能改变吗……” 黑雾形成的脸狞笑盯着被恶鬼粉身碎骨的白衣身影,而后一愣,发觉被生生吞入恶鬼嘴里的皮肉未有一滴血流出,仿佛…… “仿佛就像纸一样对吗?”被狰狞鬼手抓住的半张脸继续出声,仅剩半只鼻和嘴唇,场面十分诡异。 一阵不可思议的念头使黑雾构成的人脸差丁点破碎。 这张薄唇勾勒出一丝淡笑,声音柔细,依旧平和:“从我进入这个鬼村,你一直让村鬼和那位守孝人向我传递一种我师弟被带去村后山里的假象,其实想想也很好懂的,器灵已经状态极差,能将整个鬼村接入阳间已是极大的负担,要是再多些山水,就算是它,也定然极难做到。” “你迫不及待想引我入山,这是不是说明那座山才是它的器身,而其内器灵,其实一直都在这个村落。” “啊……”皮肤乌紫的血手将这半张脸抓裂;趁着最后光景,这双薄唇翘着向这面露惶恐的黑雾人脸,说出最后答案,“我的纸人是器灵压制的,我师弟始终未离开过这个村,他就被关在某个院子里,而你……”薄唇碎裂,留下血腥的弧,“也躲在那里对吗?” “我之前说了,这纸人和烛,不是我师弟那般用的。” “嘭!”被四鬼分食的身躯完全爆裂,无数碎纸飘舞,门堂祭品桌上的绿烛被阴风吹灭,倏地,一道惊雷炸响撕裂乌云,向某个方位直直落下。 极度惨厉的尖嚎响彻厢房,四方大院的门被一股磅礴巨力震飞,露出身着白衣的翩翩书生。 “就受不住了么。”书生转眸望着院左侧那间厢房,微微一笑,抬脚;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噼啪!”至刚至阳的雷霆直直炸碎院内黑暗,露出院落原本模样。 这根本就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村庙,就在庙左边的小破屋中,一只血淋淋的,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无声从门缝里垂落下来,打湿片片土壤。 “太差了,要论骗人,你连我师弟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书生微微摇头,脚尖抬起一踏,雷霆从云中直直劈落,竟将整间屋子彻底粉碎,露出冒起阵阵轻烟的焦黑人身。 书生对此未有多关注,直接迈步往庙内走。 只是没过一会儿,他的身形便被狼狈弹出,捂胸,单膝跪地拖行一段距离;面色涨红的看着黑不见底的庙口,几道鲜血咳落。 “哈,哈哈哈!”躺在地上宛如焦尸的人竭力扯开嘴皮,狰狞看着这个书生,用极其嘲弄的语开口,“你师弟已经被我用三鬼抬棺送入阴间,亏他还傻兮兮的跟着往里走,还以为骗过我养的鬼,根本不知道那口朱漆棺材是我改主意用来装他的,哈哈哈哈!” 他快意大笑,只是对方并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平静看他,看得他内心一颤。 “噼啪!”天势继续被借用,只是声声天雷根本对这间破庙无可奈何,连带庙屋檐边的破铃都安静垂着,没有丝毫响动。 白衣书生的表情愈发平静了。 阴间勾魂半生,踏上死路,就算小师弟法宝极多,也根本保不住他的三魂,再者,阴间藏有无数恶鬼凶魄,就算是器灵,也只是其中之一…… 灰尘遍布的手快速掐诀,书生凝神默算,又偏头望向村边的山,从泥土里夹起一块铜钱,将一道漆黑身影从地上拔起。 “失败了么……”他看着黑影这被啃掉了一大半的头,目光微凝,于地上焦尸的惊愕目光中,取出青剑,动作轻柔的擦拭起剑身,“我本想用它斩你,却发觉你仅是井中蛙,浪费我许多后手,还不如抢先进村,倒还有机会将师弟带回来。” “如今,只能是硬碰硬了。”书生轻叹口气。 指尖滑过,青剑上纹理条条亮起,刹那间,一道无法言喻的恐怖自剑身弥漫扩散,用一圈圈无比缓慢的涟漪,将所有活物清场。 焦尸最后的表情定格,无形的风碾压往前,让他化为一粒粒尘埃,消散于天幕。 古庙屋檐上的破铃终于响动,深不见底的黑依旧占满了门窗,又好似有灵性般的流动着,仿佛这间庙内蜷缩着某个极为巨大的怪物。 嘴角控制不住的滴落鲜血了。 白衣书生举剑的手不自主发颤,眼睛转为血红,余下几窍,也有凄凉至极的颜色滑落。 青剑剑身再亮一度,其内器灵悠悠转醒,掀起狂浪般的惊骇灵压,与这间古庙对峙,分庭抗礼。 这是顶级法器间的比拼,一旦开始,必将有一方彻底倒下,化为食粮。 庙屋檐上的铃愈发摇晃,响起道道声浪,接住青剑渗透过来的灵压,并以一种狂傲姿态,想要直接碾压而上。 这无疑是激怒。 书生握剑的手瞬间瘦成皮包骨;红丝从剑柄往外延伸,掀起若有如无的咀嚼和吞咽声。 “喂,再坚持下去你会死的。”一道浑厚的音响起,也在擦拭口水,“它很强,就算你用尽全力,我也无法破开它的门。” 书生安静地听,再深吸口气,眼神滑过一丝狠色。 势态一触即发,霎时间,破庙屋檐上的铜铃摇晃起来,未有门的庙口内的黑暗诡异翻滚,有道全然模糊的轮廓,就要从庙口探出,往前白衣书生。 “好了。” 媒介在这一刻触发。 白衣书生的右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个穿着铜钱衣裳,驼背,拄着拐杖戴着黑色圆顶帽的老人。 所有的恐怖都在这一瞬得到抑制。 他看看面前这间破庙,又看看书生手中青剑,满脸皱纹叠成沟壑,握住拐杖的老手颤巍巍的,仿佛那一刻就要端不稳,一个踉跄摔下来。 “师尊?”白衣书生的神色骤变,七窍流血,哪有什么斯文样子。 书生还要继续说。被媒介唤来的驼背老人平淡摆手,抬头看着破庙,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不带情感,眼瞳深处有团诡异的银火在摇曳:“我的真身马上就到,这柄剑的器灵实际上不大适合你。” 书生闻言羞赧,低下头,不敢直视师尊面容。 “老幺在里面吗?”驼背老人指了指前方,正在摇晃的铜铃以一种十足诡异的角度被定在空气中。 书生点点头。驼背老人伸手拿过他手中青剑;整个剑身瞬间不受控制的嗤嗤颤抖,已有些了红丝的纹理逐步退回,从剑柄流回,重新温养书生这好似皮包骨的恐怖右手。 快要失控的青剑重归正常了。 驼背老人将青剑重新递回,碧绿色眼眸盯住破庙,瞳孔深处的银火好似要熄灭了般,让庙口的黑暗立马退缩,逐渐露出门的模糊轮廓。 破庙挂着的铜铃继续凝固,驼背的老人挠了挠金中带些亮白的发,虽是佝偻着身躯,却依旧和白衣弟子差不多高。 足以想象,他年轻时身材该有多么魁梧。 “已有多久没见过能穿过那层媒介的恶魔了,虽然不是真身,倒也想出了个好方法。”老人握住手杖,声音充满缅怀。 “恶魔?”白衣书生微微愣住,想发问,却发觉媒介之中的师尊突然身子透明起来,投射在地面的背影,数目越变越多。 “这件宝器是有恶魔在操控,你往边上站,不要沾染它的媒介。”驼背老人轻轻摆手,往前一步,自己的身子愈发稀薄,留在地上的影子越发的清晰,竟开始相互撕扯,从一变二,二变四,已极为夸张的速度占据了整个破庙周围。 老人的身影已只剩透明的轮廓了。可活跃在地面的影子竟逐步变得真实起来。同时周围的空气骤然间凝固,好似有双无形的手,将整个空间内的所有全部死死掐紧,仍由其挣扎,也摆脱不了影子们的规则。 破庙内开始诡异闪烁出若有若无的红光。在地上激烈厮杀的影子们突然一顿,侧头,用成千上万的目光盯住庙门,慢慢,化为一个可怕的影子怪物,朝着庙门伸手。 惊悚的一幕发生了。诡异伸入庙口内的手不断摇动,仿佛在抢着另一只怪物嘴里的食,然后十分不耐烦地往后一甩,甩出一个红色轮廓,十分粗鲁地扔在了地上。 “咚!”朱漆棺材翻滚了几圈侧躺在土里,棺材盖早已飞出,露出躺在其内的小天师。 第四百二十一章 哀乐 小镇里的落樱一片片飘下,暗橙色的光收尽了它最后的温度。木窗有气无力地打开一角,除去下面街道的吆喝声脚步声,凉气悄悄从窗缝进来。地木板下面一片碗筷碰杯声响。人与人间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驼背老人吃完第三碗飯,用深褐色的尾指将一粒米从碗边捞起慢慢嚼,菜碟边的烛台照亮他的眼睛,是整个中庭少有的碧绿色。  客房门打开,气质翩翩的书生端着木盒放在桌上,换了身宝蓝色布衫,嘴抿得很紧,却还是因呼吸传出阵阵血味。  书生看眼昏迷在床上的小师弟。吃过饭的师尊擦掉手指上的油,向他吩咐到:“先去休息。”  书生点点头,皱眉咽下口唾液,藏起脸上的痛苦,转身离去;顺带关好了客房门。  驼背老头把手放在桌上,想了良久,终于轻轻敲桌,唤醒背后影子向床上人蔓延而去。  这道影子分裂成八九个,各自伸手贴在男孩身上,好似在护住一件满是裂纹的瓷器,用手捧着粘着,以免其“喀嚓”一下全是碎片了。  做完这一切,驼背老头打开木盒金扣,取出裹在丝绸锦绣里的丹,将其合拢在手心捂热;起身,来到简易木床边坐下。  “你也该有此劫。”望着男孩这张脸,老人轻叹口气。  被无数只手捧住的男孩缓缓坐起,跟着被拉开下唇皮,由老人将丹药喂了进去。  “呼~”一缕风从皱褶密布地嘴里吹出,烛火摇晃,响起许许多多的私语,共同在交谈着什么。  愈发多的热闹从窗缝爬入,霎时间,地板、屋顶、墙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手掌印,并带着极致的阴冷,差丁点就将烛台吹灭了。  老人闭上碧绿色的眼,灯光照出来的影子一动未动,仍由这些手掌印乱爬,仅是在些个不长眼的要碰床时,甩手打出“噼啪”声响。  整间客房都快盛不下了。  如此浩瀚的人海,老人依旧不慌不忙地筛选甄别,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点点,像是在园里听戏,好不悠闲。  汹涌的浪卷向边上,老人宛如大海里唯一的方舟,于上下颠簸里前进,寻找着某个男孩儿的身影。  想要探去床上的东西手掌印越来越多;除了捧住固定住少年的八九个黑影,其余全都成为了十足凶悍的酷吏;扬着长鞭挥着手,硬生生守住这片陆地,把这些东西打出道道哀嚎。  船破开浪驶得越远。  像是来到了尽头,正当叹息,忽然发觉浪花里藏着一个颜色鲜红的轮廓,风一吹,浪一倒,它也就露了出来。  老人的眉头瞬间紧皱,望着它良久,最后伸手一捞,将这捧红色溺水留在掌心,再睁眼,爬满整间客房的巴掌印以极快的速度消退,最终不忘将木窗闭合。  无声伫立在门外的身影离去。  老人收回目光,将这缕魂拍进男孩眉心,再取一支刻满禁忌的银针镇住他的百会穴,往后坐直喊道:“子潮。”  灵魂颤栗,男孩无声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漆黑,周身溢出带有腥臭的黑雾。  “潮。”老人继续对男孩出声,手掌停在膝盖上,“醒来。”  醒来……  千万次的呼声惊动人魂,赵子潮眼里的墨渍尽数散开,露出眼瞳,缓缓聚焦,开始接收周边事物。  老人无声等他,点燃桌上烛;招招手,脚边影子就将整张桌子都拉过来。  “我……”赵子潮微微张唇,倏地紧皱眉,伸手插入裹着黑色帻巾的发丝里,发出极度痛苦的尖锐喊叫,“好疼,我好疼……”  “嘭!”门外传出响动,老人往那边看一眼,放下水杯,整间客房就再无任何声音进来了。  “知道疼了?”老人不徐不疾地问。  “啊!啊!!!”赵子潮捂住头左右侧身,得亏捧住他的这些手够多,不然整张床也敌不住这动静。  “师尊,师尊!”男孩极度痛苦的喊叫着,努力望向床边老人,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师尊……你快救救我吧师尊,我再也不乱跑不听话,师,啊!!!”  十足阴冷的气息散发,某段不属于他的回忆在脑海深处蔓延开来,绽放出黑暗,纯粹的血腥之花。  “你要力量吗……”  自花朵深处的呢喃颤动灵魂,像是极其温柔的爱恋的歌,在男孩的耳边轻唱着,邀他靠过来,“我能给你……我能将一切都给你……”  “来……”  布满血腥纹理的花儿不顾一切的展露裸体,就要拥抱上了。  却因某个不识时务的臭老头子,被深深掐碎。  “额啊!!!”最后的媒介断开,赵子潮抱头发出厉鬼般的尖锐声音,双目刚赤红,却被一道平平常常的大耳巴子,打回了所有情绪。  “好点了吗?”碧绿色的眼睛看住他,倒映出他的苍白面色。  赵子潮愣愣不动,于沉默中伸手碰了碰火辣辣的脸颊,慢慢,慢慢笑起来:“好,好多了啊师尊,你可真厉害!”  他竖起大拇指,眼睛里的光太过明亮,清澈地好似珍宝。  索图-蒙奇安静看着这双眼,转过头,语调平静的盘问:“我听蔡屹说你是前几日在窗外偷听了他与盘朝阳的谈论才偷偷跑出来的,现在,你给我重复一遍。”  “啊。”赵子潮张大眼睛,随即轱辘一转,笑嘻嘻地回应,根本找不到刚醒来时的任何影子,“俺,俺当时,”  “说人话。”索图-蒙奇端起水杯,在心底深叹口气。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厚脸皮鬼,无论代价多大,这位碧眼老头都会将其抓来,让其与这记吃不记打的小徒儿结合。  到时呐,山谷倒又多了个天资惊人的天师咯。  这位老人默默收起这些奢望,看眼对方,吓得这悄咪咪观察他的人儿立即腰背挺直的老实下来。  “师尊……”赵子潮好生组织了下语言,“我,我当时听见大师兄他们在商量,师兄不是巡检司的大头头嘛,当时我一看这么多人,就悄悄使了个禁忌过去,然后,然后……”  他露出十分厚脸皮的笑:“然后我就听见他们说王都最近会有异象,什么什么大鬼都啊,我,我这不是一时好奇,就……”小手点点,他将语气调整得更加无辜,“就想来看看,这些鬼怪究竟长什么样子……”  “嗯。”索图-蒙奇出声,没带任何表情,“你的三魂被庙口里的鬼收走了一个,要不是我正在观星塔,你现在已经是个傻子。”  师尊的话说完。赵子潮微微张嘴,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疑惑模样。  “还以为这是小事吗?”索图-蒙奇找到他瞳孔深处的颤抖,面色冰冷,将这最爱惹祸的小徒弟的手握住,讲,“你二师兄观测到你独自出发,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折了那枚最爱的铜钱,再不说纸人移物的弊端,单论强行动神借势,使了一大二小三个天地阵法,又碎玉引天雷;三魂裂痕极多,不知要几月才能温养好。”  被握在掌心的手逐渐失去温度,这位老人依旧出声,下着道道猛药:“他又知道那个东西并不是他能应对,所以强行唤醒青剑,拼着精气神被吸干的后果,要激活我放在他剑中的媒介,把你跟他都救出了鬼村。”  掌心传来刺痛,索图-蒙奇看向面色青灰,笑得极其勉强的徒儿:“他这一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要与你一同折损在那头。你以为王都有双仙坐镇,不需担心魑魅魍魉,上夜路都昂首挺胸,高扬着下巴走。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以为现在手头上这些小把式能斩妖除魔,不觉可笑,不觉可悲么。”  所有伪装逐步破裂,赵子潮嘴唇发抖的偏头皱眉,只觉身子冰凉,心瓣膜被一刀刀割开,把他疼红了眼。  传奇巫师神情寡淡的收回目光。桌上烛无声飘摇,晃起了往事回忆。  “我曾也有一名和你性格差不多的学生,他也很聪明,也觉得我们人类应该凌驾在所有异族头顶,并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最终,他变成了鬼。”  某张极度狰狞的脸在脑海中消逝。  布满岁月痕迹的老人垂下碧绿色的眼,悠悠叹息,说着近乎反省的话:“我们都在安逸的日子待得太久了,作为你的老师,我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是我的错误,我需要承担。”  “不,不……”有泪珠滴在老人手背上。赵子潮模糊了眼眶,泣不成声,又死死咬住下唇忍住呜咽,“是,是我……呜,呜呜,是我……是我的错……”眼泪越抹越多,他开始大声地哭,哭得撕心裂肺,好似要将心都翻出来。  捧住赵子潮身体的手竭力稳住,索图-蒙奇沉默不语的抬指点上膝盖,护住这宣泄情绪的少年,等着其将心底压抑着的都发泄出来。  这场哭声持续了许久。  赵子潮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双眼红肿无神,嘴唇干裂,背脊也像是被压弯了,霎时间失去了灵动。  索图-蒙奇对此反应平常,伸手抚过男孩鬓角,唤出禁忌,让对方顷刻平复心境:“人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只要能吸取教训,就不算太糟。”  “你能改吗?”他看住男孩的眼,对这十二出头岁的老幺放足耐心。  “嗯。”赵子潮抽咽下鼻,握住师尊的手,想起了上一世的姥爷,于是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依恋,“姥,师尊,你只管教我,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  “那倒不用。”索图-蒙奇第一次有了点笑意,“学会独立思考是一名天师的合格要素,我不可能总是正确,世上也没有绝对的事,凡是与绝对有关的,只能是神。”  这话点燃了前世记忆;赵子潮看着师尊这双碧绿色的眼,想想刚开始来时的误解,不由尴尬起来:“师尊啊,你,你是我见过最开明的人了,我要为以前的事情给你道歉,我曾经……”他小心翼翼的扯动嘴角,配上泪痕遍布的脸,有几份喜感,“给你起了几个不大好的外号……”  “嗯。”索图-蒙奇端杯喝口水,转而询问,“那座鬼村外围有着隐蔽类型的阵法,你是怎么找到入口的。”  “我就这样找啊。”赵子潮从床上坐起,根本未看见捧住自己的黑影和手,“《黑囊经》里有详细的记述,而且我对大师兄的预测能力十分有信心,所以我一直就在这片地点转悠,然后觉着鬼怪反正要的是凶地,我直接从贵地进行反面论证,凡是与‘官龙行印诰排来,官穴坐华盖三台’这句描述相反的我就去探查,只要相反的地方越多,不就越接近答案了。”  赵子潮双手一拍,眼里光芒闪闪,而后,又慢慢黯淡了。  “论证……这倒是一个极其适合天师的词。”索图-蒙奇品着这两字,看眼经常语出惊人的小徒弟,出声带动其注意,“那你找到这个路口之后,是怎么穿过村前院的,使用了什么借势术?”  “没呢,我就这样走过去了。”赵子潮摇摇头,望着师尊犹豫半响,问,“师尊,你能告诉我,那个村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被称为鬼村?”  “这我倒要考你。”索图-蒙奇喝了口凉茶,“考题是村里究竟有什么,线索是整个村子都是鬼,只有两个活人。”  “开始罢。”  茶杯贴桌,不经意的小测试就这般被拉开帷幕。  赵子潮凝神思索自己在那个村落的所有见闻,仿佛回到了前世高考的课桌,捏着写有压轴题的卷子:“按照师尊您的提示,整个村子只有两个活人,加上我,那只能在这位守孝大叔和妖道中选一个了……”  “嗯……这个先放一放,村民能与我和平交谈,又有熊孩子意味深长的举止,这说明了他们应当是有自己的意识,在我接触过的知识里啊,能保存整个村落的魂不被死亡干扰……”  某道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赵子潮眼睛大睁地看着索图-蒙奇;咽下唾液,有些阻塞的出声说:“师尊,这,这不会是一件拥有空间绝对属性的,又具备温养灵魂功效的传,哦不,神,神器吧?!”  他震惊于自己的念头,而安静听的老人端起水杯,语调不变的回应:“你说对了一半。”  “卧槽?!!”赵子潮直接汗毛竖起,琢磨出师尊话里含义;连心脏都跟着抽紧,止不住失声道,“一半?!这还只是一半?!我竟然进去过神器内部,还在里面和鬼聊天,还给他们钱,还把保命用的玩意给了那个守孝大叔?!!”  “卧槽!!!”  他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捧住他身体,帮他固定的手愈发酸累;不少影子都甩手退出,换新的顶上。  “继续。”索图-蒙奇抬了下手指。  “这……”禁忌生效,赵子潮被强制镇定下来,“这村子就是个神器,那这个妖道……”他逐渐有了更为恐怖的想法,然后甩头,开始自我否定,“那妖道养着的鬼和僵尸说实话挺一般的,要真是神器主人,怎么可能是这排场,而且我一进去就该死了。”  “嘶……”  “那按照这样分析,我在门堂遇见的那个守孝人也就是鬼咯……”  赵子潮找到师尊的侧脸,刚想答,又神经兮兮地拍了下嘴巴:“不对,我记得我问过他是不是将他的太公火化,如果他是鬼,根本不可能知晓外面社会的变化,而且陛下新定下的守孝常识也都知晓,但他以为他自己是这个鬼村的人,所以很可能是意识被改变了,那村子的收成倒也很好,这里面是不是有原因呢?”  他一脸狐疑的摸着下巴,急速运转大脑,让他找回了足以颤栗灵魂的兴奋感  “师尊,”他问,“那个守孝人是活人,对吗?”  “是的。”索图-蒙奇看他一眼,喝茶的频率变快。  放在腰间的手变少了。赵子潮无知无觉,翘嘴打个响指,思绪一转,继续说:“那妖道是鬼,还养了几只小弟,说明他生前一定是天师,而且是个比较精通傀儡方面的天师,又根据人死后灵魂强度固定这个特点,他生前也就是个普通水平,我们又可以以此举例,那个鬼村里搞不好还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天师鬼。”  木板下忽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好似在推杯换盏,又带有许多祝福声。  赵子潮越想思维越活络,又想起之前的天真想法;一阵哆嗦,瑟瑟发抖地靠师尊近一点。  “继续吧。”索图-蒙奇慢慢咽下茶水,碧绿色的眼看向前方,仿佛在盯着某个东西。  “哦。”赵子潮点点头,捧住他的手又少了许多,“现在我们搞清楚了整个村落是某件神器的内部世界,那守孝大叔是被改变了某些意识的可怜人,他守在那个堂口是要守孝,还好我送了那个蜡烛和纸……”  脸色到此一僵,赵子潮慢慢抬头,开始瞳孔地震。  纸人……  头发……  这个守孝人守的尸……就是他的血亲……  这个村里已经死过人了……  赵子潮身子开始颤抖,面色瞬间发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仿佛记起什么不该记得的事。  门外楼下的人声越来越清晰,始终热热闹闹的,显得这间客栈的生意极好。  烛火飘摇,驼背老人已是第二十次端杯,并伸手护在烛苗周围,好似要帮其挡住某些风。  “师尊,”赵子潮猛地侧过头,声音哆嗦,“那个村子除了守孝人,之前还有人来过吗?”  “这需要你来猜测。”索图-蒙奇摇摇头,注意力已不在此,碧绿色的眼睛也始终盯住某个方位,脸色逐步沉静。  抱着捧着赵子潮的手又少了许多,一个个黑影顺着地板回到老人脚边,片刻不得停歇的往前移,盖住木板下的热闹人声。  “这都要我来吗?”赵子潮有些拿捏不定了,努力抓抓头,余光一瞥,发现桌上这蜡烛好像烧得有些快了。  也不顾得这些小细节了。  他努力回忆出了门堂之后的遭遇,想想那间四方大院,极为认真的自言自语道:“那院里总共有五间房,四间厢房一个大堂,我当时去了最左边的厢房,并在那里发现一口绑着红绳的朱漆棺材,然后两只鬼是从院外进来,一只是从旁边厢房过来……而这个房间是纸,”  纸人?  右眼皮忽然不由自主的一抖,赵子潮伸手挽住师尊的手臂,冷汗浸湿了后背:“我靠,这意思是我去的房间本身就有鬼,可是香的烟飘向了东,并没有发现我身边这只鬼啊。”  “难道是这只鬼的级别太高了?还是说那本来就是妖道的厢房?  “可他为什么没有吃了我或是控制我,难不成因为我的保命物件太多,让他不好下手?”  “那朱漆棺材是他睡觉的地方吗?纸人都被压制了,就算不是妖道,也肯定是与妖道级别差不多的鬼怪。”  “可是烟飘往东了啊,二师兄之前跟我说过,这香只会锁定最厉害的鬼。”  “纸人与香又是一个级别的天师物件,只是作用不同。能压制纸人的鬼都不算最厉害,再往上就远超妖道的实力了。”  “啊……”赵子潮想得头都要裂开了,恍惚听见某种乐器声响,不由看看师尊,人哆嗦了下,“师尊,你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冷了,是不是衣服穿少了啊。”  “我没事。”索图-蒙奇慢慢摇头,抽空看眼徒儿,身体松了些,“继续想吧,这都是十分精妙的分析。”  “好吧。”赵子潮点点头,揉揉十分涨痛的太阳穴。  更多的黑影收回手,逐步散开到客房的木墙上,藏起整个客房内的动静。  某种乐声愈发靠近,赵子潮无暇顾他,继续沉思道:“之前师尊说了,二师兄无法与那个东西对抗,也就说明它很可能是整件事情的幕后存在,如果当时我没出现,那个守孝人很可能就要遭遇毒手。”  “那它究竟就要用他来干什么呢?”  就快要触碰到答案了,灵魂深处的疼痛更深。  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在眼前模糊,越来越多的热闹人声钻过木板缝隙,好似是一场十分热闹的宴席,哪怕黑影再努力遮挡,也挡不住他们的喜庆。  “究竟是什么啊?”  乐器声更加清晰了,已进入了这间客栈,正朝着这间客房走。  某种禁忌浮现,烛火猛烈摇晃,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冷自门外渗透而来,敲锣打鼓的乐声震耳发聩,让人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这,分明是哀乐。  :。: 1200ksw.net 第四百二十二章 鬼神 床板剧烈抖动一次。  烛台的烛已燃尽,蜡层层叠在桌上,黑色烛芯还有些余温,飘出一缕轻烟。  床边老人睁开碧绿的眼,面无表情的侧头,望向窗外。  小镇的盏盏灯笼正值明亮时刻,夜风温柔,窗下方街道的车声人声喧闹,提醒他,此时此刻确是重回人间了。  人间好呐。  索图-蒙奇深吸口气,四下散开的影子回到脚边。  “师尊。”门被叩响,书生推门而入,弯腰坐在木凳前,看着床上师弟,轻声问,“子潮他怎么样了。”  索图-蒙奇伸手点桌,沉思片刻,转头望着赵子潮的脸,望着这双紧皱的眉,答道:“魂找到了,根本问题没有解决,还是会成为那个恶魔的媒介。”  “您没有见到它吗?”书生投去目光,嘴唇抿紧,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住。  索图-蒙奇摇摇头,用薄被将小徒弟的身子盖好。  楼下越来越安静,新的烛点燃,散发出一圈圈光晕,驱散客房内的黑暗。  书生沉默看着老师,忽而眉头紧锁,眼中光变幻莫测。  “不用多想了。”床边的传说级巫师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点破二徒弟的心思,“我已经使了手段,再过七天他就会醒,到时若还是无法想起那段记忆,那就不需再想,我会找个法子,让他一辈子记不起来。”  “您没问吗?”书生未忍住。  索图-蒙奇发出鼻音,看向徒儿,点头道:“潮说得倒是八九不离十,许些推测也还算不错,只有丁点和你不相同,却也不影响大局了。”  “那个恶魔呢?”书生追问。烛光在脸上抹了层青灰,露出那些愧疚。  “别多想。”索图-蒙奇从床边起身,来到弟子身边,拍了拍其肩膀,“依靠这件神器连通人间的恶魔远超过你想象,依据我在潮灵魂里的观察,它很可能是与相貌有关,但凡记起星点边,它很有可能找上来。”  “所以,这件事情就到你这为止了。”  话完,索图-蒙奇越过徒儿,打开客房门,迎接新来的那位。  门缝盖住压抑的哭声。  这位生着碧绿眼睛的老人未有多大反应。黑木拐杖与木板接触出咚咚声响,下楼,整个客栈空荡荡,仅余最中心那一桌有客人。  碗中茶水早已冰凉,正对着碗口的贵妇目光平静,金色的发盘起,薄纱上的蔷薇图案栩栩如生。  索图-蒙奇拄着拐杖来到她身边,略微吃力的坐下,驼背深吸口气来。  贵妇抬起深蓝色眼眸,抬手示意身边的徒儿先离去。  “这倒是个好苗子。”索图-蒙奇望眼抱剑姑娘的背影,也不嫌茶凉,端着就喝,然后锤锤膝盖,说,“不会是从北方找到的罢。”  “是。”薄纱下的唇微启,她看看这愈发衰老的巫师,目光一瞥,停在其膝盖上半响,再收回来,“很麻烦吗?”  “比我之前想的还要更加麻烦。”索图-蒙奇颔首,抬指写下禁忌,将手臂放在桌上,低头,用沾了茶水的指画出一道轮廓,“该来的总会来,前几十年的事只是敲了下警钟,有光有暗,也是世间平常。”  话完,他无疑是沾染上某种媒介了。  随着这道轮廓的成型,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阴风吹开窗户,又在贵妇的转眸一瞥里平息了下去。  “这段时间要不太平了。”索图-蒙奇抬头看她,挤出道道皱纹,“这一次不死许多人,恐怕很难将它送回去。”  贵妇微不可查地点头,如白玉般的指从袖袍露出,也放下点小心思,然后着神看索图-蒙奇画在桌上的东西。  这像是一个新娘盖头,朦朦胧的遮住了新娘的脸,有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感。  “不像是那本书里的记载,其上习俗,倒像是中庭近年的风气。”菲奥娜仔细看,最终摇头,移开目光;被窥视的感觉也顷刻消散。  “确实与中庭有关,但不是近几年的东西。”索图-蒙奇抹去这道水渍,停了半响,问,“他呢?”  “陛下找他有事。”菲奥娜看眼这人,说得简单明了,“整个王都已经进入了最高戒严,所有血禁军都由你调遣,如果可以,陛下希望你能将这件神器留下。”  “不可能。”索图-蒙奇摇头,分享自身见闻,“这件神器根本没在人间显形,我的影子找不到这件神器的源头。其使用者的本意或许是为了传播,吸引更多的活人,完成某种血祭。”  菲奥娜听得皱眉,想了想,答:“之前我去过了,那座庙里没有其余的尸,剩余的鬼好像都藏了进去,我送了一剑,不知有没有用。”  “这个中庭的鬼神手段莫测。”老巫师顺势总结,回忆自己这边的交手,“仅通过媒介降临就能影响现实,而且伴生的鬼怪众多,显然是极其擅长禁忌和诅咒,我最小的徒弟误打误撞走进了那间庙,先被剥去的是人魂,说明他极可能与这个红盖头下的东西接触过,知晓了对方的面容。”  “由此来讲,这只鬼神降临的条件应与‘看’有关。”  索图-蒙奇定下基调。  菲奥娜顺势往下问:“他还活着吗?”  “活着,情况还不算太糟。”碧绿的眼眸里滑过光芒,索图-蒙奇拿起水壶倒碗凉茶;一面喝,一面回道,“找回来的人魂已经碎了,被我用了点手段拼好,自身还算争气,现在在镜子里,那个鬼神找不到他,差不多七八天就能转醒。”  “七八天……”菲奥娜重复这句言,沉吟半响,立下承诺,“我庭院还有半颗传说级的心,等他醒来,先把人救下吧。”  “好。”索图-蒙奇点点头,停一会儿,用戒指里取出一卷画放在了桌上,“另一个被牵扯进来的活人,我又多寻了点情况。”  菲奥娜拿起画卷看了眼;递给身边的风,再抬头,发觉对面人儿的神情依旧凝重,不由问:“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  “这已超出了我的手段。”索图-蒙奇大方承认,端着碗,一面细细地研究,“不是恶魔,那这位鬼神生前至少有不弱于我的实力,或者说,远超过了我。”  “在几千年的历史里,这样的存在不可能少。”菲奥娜望他一眼。  索图-蒙奇颔首回应,说起另一个细节:“村内一只天师鬼被我两个徒儿推出与画上人有关,甚至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  对面人投来注意,他慢慢思索良久,说出最深层的疑惑:“我很好奇……这只鬼是怎么将自己的血亲唤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过了怎样的媒介,才能在人间都保持神智?”他看着菲奥娜。  一道极为可怕的猜想在两位传奇的脑中成型,对视一眼,皆能找到对方眼里的情绪。  “需要召开四国会议么?”菲奥娜切实惊住了,回头看看客栈外热热闹闹的街,脸色变幻几分。  “我已经通知给了他们。”索图-蒙奇喊住她,熄了对方心里的杀意,“目前只是猜测,其余三家也有许多鬼怪事件发生。”  “不,这样应对太过温和。”菲奥娜回头接住索图-蒙奇的目光,沉默片刻,依旧声音冷漠地回答:“我们禁不起一丁点波折,为了国家,为了整个冰川,容不得半点异象。”  话完,她抬起右手,散落在阴影内的风四下消散,掀起肃杀之气。  索图-蒙奇见此也不再阻拦,思索片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天子枢还有我留下的一面古镜,明早送来,一个个查,也少些麻烦。”  菲奥娜闻声轻声,看着这性子转变的巫师,想想这几年;安慰道:“你在观星塔预测到的眼睛,我已经有些许线索了。”  “嗯。”索图-蒙奇看她一眼,面色平静,拄着拐杖往客栈外走。  菲奥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保养得极好的手握住,转眸看向二楼,敛去道道心思。  :。: 1200ksw.net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大生意 又是一日绵绵细雨。  不平的村路梗著马车车轮,上下颠簸着,让这条路变的更加艰难了。  待到下午,马车终而穿过了田埂树林,趁着前路比较走好的功夫,查理-鲁塔纳与车夫一同将昨夜打包的鱼肉拿出来当午餐,顺带歇歇脚,聊些中庭与波斯之间的事,全当放松心情。  他们狼吞虎咽的吃,远远望見一个农夫推着满车粮食向路的尽头走。透过雨幕,还能看见这农夫在撩起衣角来擦拭脸上的汗,显得极为专注。  “这里,”查理-鲁塔纳终于出声,“这里还真是太平啊。”  “嗯?”车夫抬眼瞧去,笑笑,将稍微有些咸的鱼肉撕下来放入嘴里,“咱们陛下向来对民生重视,特别是违法乱纪之人,被巡检司抓到了,那可就真的难受咯。”  查理-鲁塔纳听得转头,咽下发硬的肉,追问:“你们的土地不也是分封给贵族,这些事情怎么轮得到那什么什么司来插手,这个是你们自己雇佣的吗?”  “不,这完全属于陛下。”车夫嘬掉手指上的油,看看这波斯人,有些嘚瑟的补充道,“咱们陛下爱民如子,和你们这些靠拳头靠杀人的君王完全不一样。”  “哦。”查理-鲁塔纳点点头,失去了问下去的兴致。  简单的午餐吃完上路。泥路上的马车上下颠簸,跨上独木桥。守在桥口的私兵详细盘问,然后挥挥手,放行了。  终于来到天河府的赵家府邸。  雨水斜着飘进来,车夫将斗笠往下压点,一甩长鞭,吆喝着唤住马,向车板敲了敲:“查理,地方到了。”  车厢门打开,露出金发碧眼的查理-鲁塔纳,也惊住了上前来接待的赵氏家奴。  “啊,你好啊。”查理-鲁塔纳不觉自己有多独特,冲这身材壮硕的家奴笑了笑,中庭语娴熟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啊……”赵氏家奴恍然大悟,点点指,十分恭敬地侧身带路来。  稍显破烂的马车载着车夫消失在雨里。查理-鲁塔纳跟着家奴走进宅邸大门,左右两边的石狮子十足威严,衔着圆球,恶狠狠瞪着前方,镇守整个宅邸的气运。  查理-鲁塔纳无声看着大院里花草树木的种种细节,随家奴穿过廊道,来到了富贵大气的正屋,露出十分灿烂的笑脸,并弯腰行礼。  “啊啊,赵兄你好啊。”  “哈哈哈,查理先生无需在意这些,就按照你们的礼仪来嘛。”  一名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上前握住查理-鲁塔纳双手,举止言行非常亲善:“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赵子敬的二叔赵大福,之前听你被边境守军抓住,我真是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立刻就派人去交涉,查理先生你……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查理-鲁塔纳笑着摇头,一身衣着得体,与之前那副流浪模样大相径庭,“感谢赵兄的关心,是我的不对,既然来到你们的地方,本应该按照你们的规矩走才是。”  “诶……”赵大福佯怒出声,挤出双下巴,“这件事情是我们赵氏的无礼,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应该还没吃吧,来,我给你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迎客!”  这位赵氏府邸的主人大手一挥,刚吃过东西的查理-鲁塔纳不好多讲,所以揉了揉肚子,跟着往里走。  整个宅子瞬间热闹了。  家奴上菜,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摆上梨花木做的大圆桌——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尽心尽力将中庭第二出名的美食文化呈现在波斯巫师眼前。  “我大老婆二老婆她们都去娘家看亲了,今天就我们两个人,有些冷清啊,要不要叫些戏曲来听听啊。”    赵大福看着老管家把冒着热气的窝窝头放在桌,伸手叩叩桌子;露出绿玛瑙扳指的同时,从红色木盒里摸出一把银勺,另外摊开一张白手帕,等管家往窝窝头里倒入香浓鸡汤,才动动鼻子,一脸陶醉地扬起下巴。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查理-鲁塔纳摆摆手,学着赵大福的把式,又拿起银筷——虽然动作生疏,却也看得出是练过的,“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我主人的生意,赵兄您说的那些……还是算了吧。”  “呵。”赵大福轻笑了声,丝绸做的衣裳反射出点点幽光,“你这样说也就太见外了,做生意之前,肯定要交朋友嘛。”  他说完握住银勺,又看看不知道该怎么用餐的查理-鲁塔纳,大笑一声,让管家教这位波斯巫师怎么下手。  与此同时,一名戴着青色头巾的家奴跑过来,一到面前,就拍胸调整呼吸频率;恭恭敬敬地垂头行礼,叫一声“老爷”,语中带点喘气地说:“王都那边寄来几封书信,是主家家主亲自写来的。”  “好好,我招待完客人就去。”赵大福吃着极其香浓的鸡汤窝窝头,又愣一会儿,面色有些铁青地训斥道,“都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大哥叫董事长,叫我叫老板,看看你这记性!”  家奴立即脸色涨红的挠挠头,不停道歉,最后在赵大福的不耐烦挥手里离开了。  “看来这种制度赵氏也沿用不久。”查理-鲁塔纳想。細看周边管家仆人,却也没开口询问,反而展露了极好的耐心。  他决计等饭吃完再仔细询问,于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淡紫色的酒液洒出一些,打湿了他的指。  “赵兄。”他笑得真诚亲切,“我一路走进北关,发现这个地方的许多土地和产业都有你们的名号,那个……那个城里面的生意,你们主要是在做什么呢?”  “啊,这个啊。”赵大福应了声,兴许是被踩中了要点——耷拉着眼皮,一脸懒散的,有种独特派头,“这只是我们赵氏集团的一点小生意,像衣食住行,在这一块地方基本上被我们给……”他忽而一顿,看向了管家。  “垄断。”管家背出那个词。  “对对对,都给我们垄断了啊。”赵大福手一挥,嚼着窝窝头,语气甚是豪迈,“在我们赵氏集团的带领下,整个天河府的百姓个个能吃饱饭,个个都有钱花,倘或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在城里走走,看看这些风光气派。”  “好啊好啊。”查理-鲁塔纳立即点头答应,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来此地的第三个目的。  双方开始推杯换盏。然而刚离去没多久的,戴着头巾的家奴又跑了回来,匆匆地来到老板跟前,喘着气说道:“老,老板,董事长那里又来了几封信,你要不现在去看看吧,一次性来这么多,可能会有什么要紧事。”  “嗯?”赵大福听声也面色凝重起来,眼珠一转,冲着查理-鲁塔纳留下一句“吃好喝好”,便跟着家奴走进里屋了。  “试试鱼吧,这是田里新捕捞的,味道极鲜。”旁边的管家招待宾客,让仆人上了一小碟酱油,然后朝着这盘清蒸鱼指了指。  这鱼肉不過纸片薄,鲁塔纳有些撑的放下银筷,还是不忍心驳了对方的面子,夹起一块来沾点酱油,放入了嘴里。  “这是海鱼吗?”查理-鲁塔纳尝到了特别的味道,便问。  “不是的,就是田里的鱼。”  “那这是怎么养的,可真神奇,回头我也要在我的领地上试试,让那些仆人养在土地里。”  “这些比较麻烦,需要在收成不错的田里才活得下去,也要看着有没有野猫野狗,不过味道很难得,卖在市场上,也有比较好的价钱。”  “我知道了。”查理-鲁塔纳怅怅地回,看看这些鸡鸭鱼肉,伸手拔下只鸡腿,吃得满嘴是油。  只是进去里屋的赵大福已许久没了动静。查理-鲁塔纳吃着吃着胃口渐差,环视周边这些闪着好奇的目光,挠挠头,忍住那点恼怒,向管家礼貌问:“你们的主,你们的老板,怎么还没出来。”  “他可能有些急事。”  “哦,那我能在这个院子里面转转吗?”  “可以,但不能去里院。”  “好。”查理-鲁塔纳擦掉嘴边的油,向管家笑笑,便找着之前注意到的一个亭子,迎着绵绵细雨往里走,不小心摇动路边的花,沾染上道道芬芳香气。  他终于看清这个桌上的玩意了:比半个手掌还小,方方正正的,一面刻有许多花纹,一面极为光滑,好像是刻着不知名的巫师禁忌,让这位波斯巫师十分小心的收回目光,朝着管家问:“这是巫师用的巫器吗?”  “不,”管家摇了摇头,“这是麻将。”  “麻将?这是什么厉害的宝器?我回头一定要汇报给主人……”查理-鲁塔纳暗自嘀咕,打听这宝器怎么用,可惜言语有些不通,再加上其内有许多他从未听过的巫师术语,于是愈发觉得这麻将很神秘,也暗自记住了管家所说的“清一色”、“对对碰”、“大四喜”、“大-三元”、“九莲宝灯”和“十三幺”等不明觉厉的巫师咒语,甚至写在手掌心上,露出十分满足的笑容。  于此同时,里屋内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在管家等人的侧目中,赵大福步伐无比急促地来到餐桌边,左右一找,然后对着院里的查理-鲁塔纳急速迈步。  查理-鲁塔纳看清了他眼里的血丝,吓一大跳,艰难咽下口水。  “都退下,把守周围。”赵大福在查理-鲁塔纳身前停下,看了对方一眼,亭子里就什么声息也没有了。  “你是医生对吗?”赵大福盯住对方问,就是这目光的一射,让双方间的气氛立即凝重起来。  “我是。”查理-鲁塔纳点点头,聪明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我拥有我们帝国颁发的紫钻医疗巫师证书,是你们,”  “那不行,”赵大福甩手将他打断,面色阴沉地左右踱步,也顾不得什么生意不生意,直接了当的开了口,“我知道你主人养着一批很多非常厉害的波斯名医,你现在能不能联系到她,如果可以,我愿意与你一个大生意,非常非常大的生意!”  这位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眼里射出光来,好似快要失去某件珍宝的赌徒,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急躁。  “我……”查理-鲁塔纳张了张嘴,忽而意识到当前这事情远不是自己能处理的,随即咬咬牙,拿出专门用来紧急联系主人的卷轴,弯腰坐在了亭内石凳上。  “请问你找我主人有什么事,我可以现在报告给她,晚饭前会她会答复过来。”  “那你就写……”  :。: bqgxsydw.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 会更好的 惊门世界。  连绵不绝的紫雨终于慢慢变小了。  雪山与大湖沉默伫立。银亮天幕里无数电弧闪过;发出怪物般的低吼。布满雷纹的鳞片在翻滚;银色雾气弥漫,使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大雾中,放眼望去,所有的雪山、大湖、平原都是一片雷响,根本不存有任何活物。    山巅之上,盘膝修炼的少年切换手印;魂体愈发凝练。  声势骇人的天雷时不时降临在他身边。体长已过万米的巨型怪物缠绕着雪山移动,溢出电光,在少年的头部、脖颈、背脊、四肢刻下极为驳杂的银色雷纹。这些纹理隐隐闪烁光芒,显得威严十足。    “这就是你的神通么。”    又一道雷光劈下,简-艾斯睁开流淌着电光的双眸,仰头吸气,竟是张嘴吃下这道雷霆!  神威!  亘古不变的秘密轻语。他像是饿极了的食客,直接将雷霆咕噜吞下,然后低着下巴舔唇,口鼻溢出丝丝白光,仔细感受这股更猛霸烈的能量,并凭借着魂体表面的纹理,将这股酥麻分给保护自己的它,露出十分陶醉的笑容。  蛇信吐出的声音清晰,缠绕住雪山的怪物逐步收敛神通,化为仅有二指宽的银色长蛇,并在银光四溢中爬上少年的身子,缠住对方,将生有犄角的蛇首贴在后者脸颊上,十足懒散地吐出暗紫色信子。  它愈发亲近他了。  少年的魂体也自然而然达到一种无比美妙的和谐状态。眉心的莲不断吸收炼化重贰给予的小部分雷霆,甚至些许花瓣盛开与其交织,沾染上银色条纹,威势愈发不凡。  “根据这道共享记忆的描述,我只需再炼化二十七道雷霆,就能彻底与重贰产生媒介,届时便可以使出它的第一重神通,更可能同时强化我的肉体,让我的气血……也拥有真真正正的雷霆之力!”  眉心红莲闭合,缓缓睁开的桃花眸里敛去电光,重归漆黑明亮。  “嘶……”模样略显狰狞的蛇头贴着少年的下巴滑动,其上犄角抹过皮肤,留下道道刺激十足的电流。  简-艾斯伸手轻抚这个粘人家伙的鳞片,眼中光轻闪,终而叹了声。  如今存着的箴言神威已是真要见底。  再来得一二次,恐怕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每周蜕皮,才有如此珍贵的修炼机会了……  想着想着思维开始发散,简-艾斯又想到了生门世界里那片时刻在蒸发的大海;心痛得哇凉哇凉。皱眉闭目,先前的喜悦都化为沉重的负担,使他深刻警醒——钱,究竟有多么的珍贵。  铛!铛!铛!    嘹亮的敲钟声在雷云尽头回荡,简-艾斯抬起头,跟着摸了摸重贰的脑袋,向这个“小家伙”道别。  “又要找些钱了。”  透明的漩涡散开,纯金色的莱汀(Leyding)从里头探出,利落干脆地穿透简-艾斯的琵琶骨,往后一拉,带其离开这片满是雷霆的世界。    ……  星空下。  摆在浅滩上的棋盘突然裂开;正在落子的祖小手一顿,看看已快要分胜负的棋局;深吸口气,冲着正从半空坠落下来的身影咆哮:“你能不能轻一点啊!!!你这个笨蛋!我差一步就赢了啊!”  “啊啊啊!我要掐死你!!”  一身红衣的稚童非常气愤朝着他冲刺。  简-艾斯从沙坑里露出脑袋一看,立马往下一缩,跟着将沙坑当做战壕,动作飞快地捞起一块块白沙往祖那头丢,瞬间打起了游击。  这一大一小在浅滩上玩闹了许久,直到祖使出些许作弊手段,满身泥沙的少年才呜呜囔囔地上蹿下跳,再次败给这好胜心极强的稚童儿。  “哼~”祖一脸傲娇地抱胸漂浮在海风中,瞅瞅简-艾斯身上这些无比复杂的银色秘纹,总算是饶过了对方,“今天在老二那里又学到了什么呀,有没有突破第一重呢?”  “唔!唔!”简-艾斯指了指嘴巴,待到被解除禁忌后长出口气,弯腰伸手撑在膝盖上,没好气地答,“哪有这么快,惊门又没有卓米(Dromi)的时间场,而且我的神威……也只能维系那几秒钟。”    “啧,我这不是小心嘛。”祖侧头迎着风握拳;关闭时间场的同时,稍稍感知了下大海的面积,小脸上有了点无奈,“你挣开白胡子大叔灵压的事,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异端,现在我要是再到处晃悠,搞不好立马就被抓个现行了额。”  “而且这秘药只能储存在老五的口中世界,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呀。”    祖说完朝着大海勾了勾手,一缕缕金色药液迅速从海面卷入他手心里;凝结成形,化为一个金色圆球:“咱们的秘药越用越少,本来还以为能撑过两年,现在看来呀,一年半都难哦。”  “是老二老五也需要这股生命力吗?”  简-艾斯闻声追问,薄唇抿成一条线。  “不,”祖摇了摇头,将圆球扔回海浪,一屁股坐在少年肩头,眨眨大眼睛,刻意狭促地小声讲,“它们可不需要什么生命力,它们要的呀……是魂!大量大量的灵魂!”稚童捧出一个夸张的手势。  “魂?”  简-艾斯眯起狭长的眼,与祖对视片刻,缓缓沉思道,“路-阿卜杜尔在你看来又没什么异常,我们……会不会把上次的事情搞错了。”  “那不可能!”祖笃定的摇摇脑袋,想想这段时间的观察,  认真开口道,“《步态强调》你已经练到第五层了,我先几次观察过你训练时老五的反应……”  稚童看了看星空:“这本武技肯定藏着某些媒介,要么就是路-阿卜杜尔根本没练,想骗我们。要么就是这本武技练前三层没事,所有危险都藏在后半段,反正不管这媒介怎么都出不去老五的嘴,再加上老二,应该给劈成渣滓了吧。”  简-艾斯“嗯”一声,沉吟片刻,顺着祖的言语进一步猜想:“路骗我们倒不至于,我们同在一条船上,他也为此付出了许多。这很可能是他那已是鬼的父亲的举动。就像我们前几次交谈的那样,他以为他的父亲早已经死去,也根本没找到过那个山谷老人。”  “可这本武技从第四层开始是要八门武者才能练的呢。”祖插了句话。  少顷,这一大一小相互对视着沉默下来,以一脸婴儿肥的稚童最为兴奋激动。  这下是非去不可了。  简-艾斯默不作声地收起这方面的思考,看看手掌上的银色秘纹,转而好奇发问:“祖,重贰的第九重神通是什么?”  “那可厉害了。”祖瞥他一眼,握住其耳朵,甚是得意地开口,“重贰可是九兄弟里肉体天赋最强的,它一身禁忌神通没别的特点,就一个字——猛!”  “猛?”简-艾斯明显入了神。  “呵,”祖傲娇一哼,伸手抹过少年的脸;看着其皮表下的雷纹,“老二的核心神通就是这身被天雷地火淬炼的鳞,在它活着的时候,极少有王能干碎这鳞片,而且鳞上又有许多天生的禁忌纹理,不但防御力惊人,穿透性和杀伤也在王里排前头,虽然现在只是一缕生魂了,好生补补,依然能回到巅峰时的禁忌水准。”  “那我该怎么把重贰的神通用出来呢?”简-艾斯挠挠头。    “简单,等你达到中级武士境界,就可以依托势之力,将这份神通使出来了。”红衣稚童拍下简的耳朵,“除了它,重伍的‘吞食天地’你也可以使用,不过在此之前呀,你还是要多与重贰重伍亲近,你们之间的媒介越多,它能通过你肉身展露的神通也就越强,这都是要苦练的,少年。”    “嗯。”简-艾斯颔首回应,转而一想,就露出了苦笑,“可个个都需要依托神威,那按这样下去,我要多久才能在势方面有些进攻手段啊。”  “哎……”  背着数千亿债务的少年步伐跄踉,着神想想,神情更加沉重了。  世间事有利皆有弊。寻常武者攀升境界大体是从养气,开门,练气,凝势,确认众生或物鬼,逐步转化真气,向更高武道前行。  只是少年的路已然反了过来;需先唤醒各个门内的生魂,才能开门,才能练气,才能走向凝势这一步。  而这,仅是中级武士而已……  简-艾斯想得有些累了,呼出浊气,拣着好的笑了起来:“还好我已经有两门打开了,等《钤虎》迈入第六层,我也算是两门类型的中级武者了。”  “哼,你还得谢谢你的箴言呢~”  祖捧着这张脸,直视对方眼眸,心情极好的摇晃起来,“得亏是第一序列的神威,又有古兰神体帮你将之前的箴言攒下来,这样也不需我那本天功,可以提前和它们交谈,不然呀,我看你开这两门都有些悬额。”  祖说着说着继续扭身子,忽然一愣,将一切都捋顺畅了。  简-艾斯还在海风的吹拂里微笑。  祖看着眼前人,目光逐渐惊异的收回手,倒吸口凉气,是十分可爱的模样:“我去,这,这样一想……你,你是不是神灵的亲儿子啊,我倒是搞清楚了,你这一身的天赋简直是妖孽啊!比一些初诞生的王都要强啊!我去!!”  稚童有些破音,简-艾斯摸了摸鼻子,笑得温柔:“也多亏了你啊,没有你,我就早在那片山谷死了。”  “嘿,嘿嘿……”面对这番直白的夸,祖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抱紧这个家伙的头,小脸在其上蹭,“也不是这样说的嘛,是咱们小艾斯吃得了大苦,挣得了大钱,想想我们这一路啊,哎,还真是艰辛哦。”  “会更好的。”简-艾斯点点祖的小鼻子,眼里光比月色更明亮。  :。: bqgxsydw.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 收获日 于鸟语花香中苏醒。  薄薄的光从天鹅绒帷幔透进来,变成细碎模样,洒在灰色大床前。  一个方形抱枕掉下来了。  裹在被窝哭的少年侧过身,掀开桃花般的眼眸,沉默一会儿,伸手扯动床边的铃。  大管家的服侍依旧是这般高效。  待到晨光射入卧室前厅,简-艾斯已一身服装得体,进入隔壁书房,弯腰坐在了办公桌后。  慢磨出来的咖啡豆还是这般醇香。简-艾斯放下茶杯,表情专注地看着奥斯曼语法书,时不时翻页,跟着小声念了出来。  站在门边的莫瑞斯看眼怀表,算是精确到秒的打开书房门;揭开女仆端着的银盘,闻闻香气,然后放行。  “莫瑞斯,将这一周的信件都报一下。”简-艾斯合上语法书,仰头,在女仆的服侍下戴好餐巾,然后握住了刀叉,开始切割食物。    “好的,主人。”莫瑞斯取出用树胶粘在一起的纸,对着其上密密麻麻的内容,开始汇报,“诗梳风  (Sisophon)的牧场生意一切顺利,切尔西-鲍勃邀请你在学期结束的时候抽空去看看,他为你准备好了礼物。”  “有关于轩尼诗的邀请再次提前了,轩尼诗女侯爵近期回到了加贝帝斯,她以侯爵的名义邀请你,并要求,”  大管家翻动页面,“并要求你在这个礼拜日的拳赛完结之后,在休息室内等她,这封书信的末尾盖上的侯爵章印。”  “顺便一提,今天正是礼拜天了。”  “然后就是有关于夏奇拉小姐在罗素的账单,一共二十七万六千一百一十四,需要您先过目,等她睡醒,我再报销给她现金。”  “查理秘药商会的新会长道格雷戈邀请您出席加贝帝斯的一场私人宴会,在星期二,而且他会亲自为您介绍一些客人。这封信件的书写方式私密,有许多日常用语。”  翻开另一页,他继续。  “武士协会最新转来一大批令书,其中有关于上次事件后续影响的具体方案,其内描写地太过主观,我就先放在这里了。”  “维多利亚女士发送了私人请柬给您,邀请您去参与家族性质的宴会,时间也定在了今晚,然后就是……”  极长极长的人际交往全部汇报完毕。  简-艾斯吃下最后一块肉,放下刀叉擦拭嘴唇;伸手,一面接受女仆的药液注射,一面看着大管家问:“英格索尔-克劳德曾嘱托过的那场拍卖会进展如何了,还有关于新拳赛的许多声音,你大可念出来,这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些我还是希望您可以亲自过目。”大管家莫瑞斯恭敬出声,看看正在收拾餐具的女仆,等着一切声音结束,才上前道,“那场拍卖会进行的十分顺利,英格索尔先生得到他需要的东西,在昨晚深夜,将契约内的约定送到了我们庄园。”  “。”简-艾斯放下餐巾,表情平静到有些诡异。    好似从那扇惊门打开起,他的灵魂已经与王愈发契合,不自知地掺杂了许多重贰重伍的习惯。  那是暴虐、凶残、冰冷和绝对冷静。  此刻的少年像是端坐在白骨累累之上的新王——享受孤独,血液里的暴虐因子又在歌唱着发酵;请求,更多的血腥声音。  恍惚间能感觉到某种岁月浓厚的阴冷,宛如毒蛇吐信,使晨光都黯淡了几分;帷幔不安分地飘动。  莫瑞斯不敢直视这双眼,低头,将学院学生的大部分信件放在办公桌上,而后取出一个红色木盒,恭敬递向了主人。  简-艾斯看眼管家,先挑选了个信封打开,随意看看其上的侮辱性词汇,又选出另一封自己记得名字的信件;继续查看,发出带有轻笑的语:“我上次缺席让整个赌场都不太平静了,这些人……属实过于矛盾。”  “这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  戴着紫色指环的手将封信甩出,简-艾斯逐步调整情绪,看看埋着头的管家,温和笑了起来,“抬头起来见我莫瑞斯,我们是主仆,更是意义良多的伙伴。”  “这是我的荣幸,主人。”莫瑞斯小心抬头,望着主人这张清隽的脸,抿出最为熟悉的酒窝,“夏奇拉女士在这次拍卖会上表现太过令人震惊了,我想您一定会无比吃惊的。”  “嗯哼。”简-艾斯端起茶杯,喝口香浓咖啡。  “她运用了你与轩尼诗女士的关系,只用底价,就拍到了这件宝器。”  “噗!”昂贵的咖啡喷出,溅满桌面,也露出了桌后人无比惊愕的眼。  莫瑞斯无奈耸耸肩,继续道:“主人,我更加老实地说吧,此间有个几名不服输的贵族出了高价,只是拍卖官将他们的报价当做空气,可想而知,拍卖会结束后的纠纷有多大。”  “哦不,”简-艾斯不断摇头,望着在收拾桌面的管家,用近乎苦笑的声音答道,“不要告诉我轩尼诗女士也在其内,不要告诉我,莫瑞斯。”  “您猜的真准。”莫瑞斯抬头向他眨眼,是极为少见的诙谐。  嘴角确是抽搐了。简-艾斯捏紧茶杯,看看满是污渍的书信,长叹口气,无比后悔道:“我就不应该贪取这份小便宜,将这件事情老实交给查理去做,我可能会清净许多。”  “但是夏奇拉小姐实在为你取得了更多利益。”莫瑞斯想到昨晚的声音,于是重复某人的腔调,“这世上最难赚的就是钱,有机会就要好好利用,不哭不闹的,就只能像……”  话到此停,他小心看眼笑如春风的主人,挤出更深的酒窝。  气氛愈发轻松了。简-艾斯指了指顽皮的管家,摇头,伸手抖抖,拿起了红色木盒。  “让我看看,哭了闹了换来的宝器,会是有厉害。”  少年眨眨眼睛,将木盒打开来。  晨光温柔照亮一片晶莹剔透,精密切割的紫红宝石在指环上发光发亮。整个指环用极为昂贵的炼精铸成,能够看出其上纹理,以及顶尖匠师的心血。  “这分明比卡提纳的手艺还要好……”  简-艾斯小心取下指环,将其放在光里欣赏,喃喃道,“相传一名铸造大师一生只能打造出三枚拥有绝对属性的宝器,按照四国的数额来说,这正是那一百二十分之一。”  “噢……”  小巧精美的指环愈发闪耀,简-艾斯用指尖摩挲其表面,摇头,向大管家无比感慨的啧了声。  “您的形容十分全面。”莫瑞斯为主人的开心而开心,并继续解读道,“只是普普通通的铸造师也可以打造出这样的绝对宝器,不过品阶不高,而且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莫瑞斯,你依旧是这么的诚实。”简-艾斯瞪管家一眼,露出笑,将这枚指环戴在左手中指上。  这一刻,他拥有了两枚戒指。  “您想要将它完全购入吗?”莫瑞斯看着主人的神态,“夏奇拉小姐在契约上留下了两个深意词,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用二百一十七万枚红晶的代价将它拿下。”  “不不不。”简-艾斯听着这个数额就头大;止不住摆手,“现在不要跟我谈论任何钱的事情,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药材和雇佣金就位了吗?我们可帮他省下了数百亿的金钱。”  “这是当然。”莫瑞斯估算了下,无比实在的补充,“英格索尔先生对这次生意的印象十分深刻,嗯……这是他的原话。”  “那就找个时间帮我约他吧。”简-艾斯从椅上起身,宽松袖袍遮住指上戒指。  “我会的。”莫瑞斯走到门边开门,低头,十分恭敬的迎接主人出行。  简-艾斯活动一下手臂,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蒂姆-奇得塔斯那里没有新的消息,我的意思是,有关于出行方面。”  “我并没有收到这方面信息。”莫瑞斯摇摇头,再看眼主人,说,“不过公主殿下将在下个周四回来,届时书房需要再摆上棋桌吗?”  “是的。”简-艾斯点点头,进而提点道,“确认整个事情的私密性,就像之前一样,或是比之前做得更好。”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头,跟上主人的步。  露珠缓慢从叶尖落下,带着太多芳香,最终拥入土壤,化为道道热烈亲密的吻。  练武院里依旧是吵闹的。    整个一楼场地有些震颤,简-艾斯一路打着招呼进入门内,抬眸一看;未有打扰正处于关键时刻的人,脚步声放轻的往了边上走。  “他是在研究某些东西吗?”他脱去外套,向身边路的助理问。  “确实是这样的,简先生。”助理点点头,望着这完全将他常识颠覆的少年,态度极其恭敬,“基于您在《钤虎》、《重装战士》、《锁定精通》以及《步态强调·宗师专精》上的进展,路正在为你寻找更快,更快能突破中级武士的方法,以期您能在年末大放异彩,就像今晚一样。”  “这只是一个小阶段而已,维克多。”简-艾斯摇摇头,像是入鞘的剑,无比质朴,“今晚,也可能并不平静。”  :。: yqxsw.org 第四百二十六章 终极强化 晨练结束。  闭上双眼,排除杂念,慢慢回想《钤虎》第六层记述的经文与原理。  助理划亮火柴,表面刻满纹理的香飘出白雾。  霎时,绝对私密的练功房仿佛置在云端。白雾漫无目的地飘动着,遮住身处其中的少年,并翻涌变幻,随其呼吸变化出各式各样的形状。  滚滚红日升起,刺眼的光从窗外射入,于云海雾楼里绽射,驱散黑暗,使整个室内充斥着阳刚烈火。  简-艾斯改变正在运转的经络路线,忽而调整呼吸,半阖长眸里倒映出日光灼亮,手印变化间,一股晦涩难言的波动浮现,不断吸收白雾,转成道道精纯气血哺育肉体。  日月转化,此刻正是朝阳气盛,世间万物苏醒之时间,也是修炼某本经书的最佳时机。  守在门边的助理丝毫未觉,简-艾斯仰头迎着晨光吐纳,双手搭在膝盖上,慢慢闭上眼睛,不断引导气血流动,呼吸变为悠长宁静,缕缕日光灼气吸入,随气血一同在八门五府中流转,形成一个个小周天。  这篇残卷共分为三层:虚危、观镜、照阳。  第一层虚危练至大成便能使修炼者拥有食牛之气。  而虚、危又对应着北方星辰中的第四、第五宿,又名大耗、小耗。自经文  剖释为空虚、危困,故被定义为恶名凶辰,甚至是太岁属下的二位凶煞,于日月转换之际挂于天幕一角,是极难察觉的星辰天象。  阳光愈发刺眼,简-艾斯全神贯注的吸收炼化着好不容易牵引而来的凶辰煞气,依托事先隐蔽服用的药液护住经络,不断运转气血,进一步锤炼八门与经脉的同时,不断温养肉身。  修炼的时间终归过得极快,待到虚、危二星彻底消失,简-艾斯悠悠睁开双眼,呼出挤压在胸内的浊气,感受着体内的气血之力,无奈摇起头来:“这本《诸佛龙象》不愧是‘文殊的书’都无法改造的终极密宗,可惜每日能练习的时间太短,其描绘的经络路线又太过复杂,要不是有时间场的帮助,我恐怕也只能干瞪着眼了。”  室内白雾飘散,被转化入体内的药液已被吞噬殆尽。  作为一本内宗密法,用祖的话来说,《诸佛龙象》的恐怖之处便在于内外功的双重加持,练至大成之后,甚至能拥有十龙十象之力,拓宽十倍经络!强化十次八门五府!  这绝不是冰川四国能够书写的天功。  遥想那日初见,祖的惊声尖叫仿佛就在耳边。  亦是从这刻起,些许心思,已在沉默间生根发芽了。  阴柔眸里有光滑过,简-艾斯调整好呼吸,回头看眼正在调配药物的助理,活动身躯,从垫子上站了起来:“维克多,我需要静一下心,请你先出去一下,我待会再叫你。”  “好的简先生。”维克多毫不忤逆的出去关好门。  简-艾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迈步前进了。  正所谓求武同求周身一气。若要达到这种通透,必须将经络全部打通,让气血能在全身瞬间流转、散布——意到、气到,拳到劲到,这便是维奇老师定下的第二个期许,也是简-艾斯近期才有所突破的领域。  想想之前在时间场里受过的挫折,这位少年儿搓了下鼻子,看眼墙上挂着的木剑,来到墙边,习惯性地握住巫师石,将今日的气血变化反馈给路-阿卜杜尔和热迈厄斯-沙松他们的团队,方便其随时变更后续计划。  一缕凶戾至极的气血低吼着钻入测试石,那是暗紫偏红的光。练至第五层的《钤虎》威力惊人,不过剩余六门还是未有开,导致简-艾斯此时的气血储备,要比同班学生少许多。  虽有《钤虎》将气血不断精炼进化,可门的数量,终究不是这本内宗能够决定的。  默默梳理好自身情况,简-艾斯来到青铜桌前,伸手捋平一张画纸,自顾自的磨墨,从挂在木架上的,长短不一的毛笔里挑了支笔尖稍细一些的,开始每日的绘画工程。  他用笔的姿势端正,一撇一捺有种说不清的韵味,或许是熟能生巧,亦或是念念不忘的回响。  《罗法古养龙手册》最强横地便是媒介联系,自从上次简-艾斯将自己的人体图与神龛里的王一同描绘出来之后。  太多太多的媒介穿越了时间空间,勾紧这个少年;慢慢的,将其拉向不知名的深渊。  仿佛,就要与他融为一体。  淡金色的晨光洒上了桌台。依旧是那个倒刺狰狞的怪物骨架——正以下山的姿势张开巨大又生有尖角的骨翼,空洞且生有四个眼眶的头骨线条十分流畅,尖锐冰冷的牙上还有着细丝线条,若是仔细查看,便能发觉其像极了禁忌的构筑,而且每一颗牙的禁忌纹理都不同,虽看起来都是小黑丝那般,可感觉明显是不一样的。  简-艾斯这一次要剖析的便是这只王的利齿。  墨染黑了纸张,修长又略显骨感的手稳稳一提,一张骨龙挣翼图跃然纸上,透出某种晦涩气息,仿佛有神智般直直盯着画外人。终使纸张无声燃出黑圈,于透明的火里,飘起道道纸灰。  只是本该有的异变并没有发生。  眼前的画纸蜷缩燃烧成灰,简-艾斯有些心疼的摇摇头,长叹口气,取出另一张画纸;夹着毛笔的手感受下其质感,开始着神描绘这只王的牙。  记忆中的牙的数量一共有八十一颗,其中大多数都无法直接想起,只能依托一遍又一遍的绘画来记住纹理细节。  而这,无疑又占用了许许多多的时间场。  长短不一的毛笔各自上阵:  第一颗牙有着植被根茎般的复杂纹理。它们相互缠绕起来,凌乱无序,可若是仔细一瞧,竟给予人一种十分眩晕的冲击感。  简-艾斯将笔停住,用食指刮了下自己的虎牙,舌头一舔,有了些许血腥味。  媒介在成型……  第二颗是宛如玫瑰藤蔓般的倒刺;像是寄生那样的深深扎入牙骨深处,稍冒出些头,有种探头窥视的诡异感。  第三颗牙上的则是条条毫无头绪的黑竖线,像是磅礴大雨,在简-艾斯将图画完时成立,使得少年门牙一疼,往后仰头吸了口凉气。  继续着墨,第四颗牙的纹理像极了光斑,其中有几块延伸到了第五颗牙上,简-艾斯只能强忍着某种心悸将这两颗牙同时描绘出来。 yqxsw.org 第四百二十七章 The-Goat 窗外的梧桐树光溜溜的不剩几枚黄叶。  夕阳斜射下来,在树枝的阻扰下变为碎碎光影。几缕风,枯黄的叶垂在枝头有气无力的摇摆。  整个庄园一如往常,飞鸟叽叽喳喳地停留在屋檐,下方窗户内的小男孩不断观望窗外,两手贴在桌面上;压着今天要学习的书。汗水使皮肤与书面粘着。  他在焦急的等。  “阿汤尼。”老师的声音终于响起。  马特-阿汤尼毫无反应,甚至凭借鞋跟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开始揣测老师的体重——他是瘦了是胖了,跑起来的速度快不快,如果我不开门,他可以用他的秃顶锤烂木门吗?还是用稍微不那么硬的肩……  男孩的奇思妙想在发酵。普普通通的卧室门被赋予了特定的含义,像是童话书里的金库关卡,又像是封印有恶魔的宝器,让小男孩平白无故的紧张起来,甚至身子颤抖地,等待着答案。  “阿汤尼?你在吗?开门,时间已经到了。”指关节在叩门;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浑身一颤,双眼大大睁着,好似被大型掠食者惊扰的小豹猫,倒竖起汗毛,夕阳在脸上反射出清幽的光。  “阿汤尼……”敲门声变得猛烈,几缕灰尘震落,代表门外人此刻的心情并不佳,“不要再闹了阿汤尼,你今天的功课必须完成,不然我会如实告诉你父亲,让你今晚的计划泡汤。”  “不!”小男孩从椅子上跳落,步伐飞快的来到不断作响的门边,踮脚抬手转动门把,将横插的铁锁解开。  “噢,看看你这个顽皮的孩子。”木门开启,穿着高领礼服的学者在叉腰凝视,全然符合了阿汤尼的某种预想。  如果这个世上有恶魔,那就应该是巴巴罗这样的吧……  阿汤尼悄悄收回目光,侧身,身体反射性地弯腰献礼,迎接老师的到来。  名为巴巴罗的学者神情严肃地用手杖敲击一下木板,迈开瘦长的腿;在咚咚声里来到窗前,凭借手杖另一端的弯曲将窗帘拉起来,彻底遮住外面的夕阳和树枝,并惊走那些喋喋不休的鸟儿。  气氛安静到可怕,他在小男孩的目光中翻阅桌上书本;慢慢呼吸,侧头,皱纹细密的脸有种压迫感:“我规定的课文你能够背诵了吗,夹在页面里的树叶丝毫未动,这是不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呢?”  “阿汤尼。”他伸手摘下礼帽。  紧紧纠在一起的小手代表了某种情绪。阿汤尼低埋着头,方格子小衬衫做工并不敷衍,裤腿套着的白色丝袜和棕色皮靴,也恰恰说明了他的家境。  师生沉默对立。一片落叶摇下枝头,悠悠飘着,飘进了泥土。  “我已经把作业完成了,巴巴罗老师。”  阿汤尼抬起头,又回过身看眼毫无反应的房门,大眼睛里有了抑制不住的失望。  “嗯哼。”巴巴罗无视小男孩的情绪,合上书本,一手拿帽子一手握手杖,靠在桌边,语调平静的回道,“那么现在背给我听吧,小搏击迷先生。”  话落,站在门边的小男孩彻底垂下头,仿佛灵魂都被这句话收走。  是的,年仅九岁的马特-阿汤尼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搏击迷。这倒要归咎于他的父亲——老马特,打开了这扇多姿多彩的门。  只是这位开门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接他。  明明是每周最重要的那场比赛,明明……父亲也是那个人的支持者。  巨大的失望就要溢出来,马特-阿汤尼忍住心底酸楚,吸下鼻,红着眼眶走到巴巴罗老师边上,用饱含着委屈的声音,开始背诵今天的任务。  他好似快要哭了:清脆的声音一上一下起伏,甚至有些单词都读得模糊不清,到最后,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  决堤的泪是双手都擦拭不完的。  小男孩还在背诵。安静靠在桌边的巴巴罗老师将目光投在悄悄打开的房门上,跟着略有责怪的看着这个父亲。  老马特笑着伸手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自家儿子,悄悄从门缝里探进来,藏起嘴边的笑,弯腰迈步,毫无声响地来到儿子身后,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带有无尽委屈的声音。  又有一片落叶摇晃着飘入土壤了,夕阳的光慢慢收敛,只剩下热烈追求它的风,继续喧嚣吵闹。  “背的十分不错,除了一些词语说得不清晰,一切都说明你花费了时间。”巴巴罗老师淡淡出声,看眼鼻子都哭红的小男孩,戴起礼帽,握住手杖往外面走,“现在是六点四十四,如果你身后这个顽皮的父亲准备好了马车,也许能够成功挤入那个粗鲁的地方。”  房门关闭,站在原地的阿汤尼仿佛没有听清楚巴巴罗老师的声音;小手慢慢攥紧,最终用了十二分的勇气转头,是父亲的笑脸,让他激动得原地跳了起来!  “papa!”阿汤尼死死搂紧父亲的脖子,小脸升腾起红色,声音都变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我爱死你了!我爱死你papa!”  “噢~”老马特一脸温柔地抱起自家珍宝,好生瞧着小脸上的泪痕,拿出手帕,将其擦拭干净,“我答应我宝贝的事情永远不会忘,我们是男人,我们最讲诚信。”  “谢谢papa!”阿汤尼激动地在父亲的大胡茬上给了几个吻,把小脸贴上去蹭蹭,而后整个人一惊,焦急摇晃起父亲的脑袋,“时间!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够了!现在太迟了!”  “嗯~”老马特发出鼻音,扬起下巴抵御儿子的小手,瞪眼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小家伙,也是在心底感慨,自家儿子对于搏击的喜爱。  “我在那座拳馆买了两个座位,在今年结束之前,那两个位置始终都属于我们。”  他将儿子抱起举高高,瞧着其小脸上的喜悦和激动,自个儿的心情也明朗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阿汤尼直接在空中打起拳头,弯腰抱住老爸的头,指着那扇代表快乐的门喊道,“阿汤尼号,全力进发!”  “呜~呜!”  房门关闭,父子间的温馨回荡,将整个卧室,变得更加温暖。  天色已慢慢转暗。  随便抓了点东西塞嘴,阿汤尼声音咕囔地和座上母亲请安,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撒开脚丫跑向主屋,并大喊大叫着“备马”,“快备马”!  “我看这真是疯了。”整个庄园的女主人不断摇头,抬勺,新涂的紫色指甲油在灯光下十分明艳。  “这是我与阿汤尼之间的小秘密。”老马特笑着看向妻子,拿起餐巾擦嘴,起身,给予爱人一个深切的吻,“我们晚点回来亲爱的,顺便给你买一条新首饰。”  “你就知道哄我开心。”妻子眼含春水地掐了下丈夫,总算是放行了,“不要太晚回来,那些平民喝醉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我可是练过的。”老马特展示一下手臂肌肉,向妻子眨眨眼,迈步朝大门走。  他离去的步伐有些掩饰不住的快。  慢悠悠进餐的女主人忽然一顿,擦拭下嘴唇,向身旁管家问:“布菲卡,在那个拳馆定两个座位要多少钱?”  “额……”管家有些沉默,稍稍低头,急速看眼女主人,清清嗓子回道,“几十枚红晶……”  女主人的神情一松。  “到几百枚红晶不等……”  勺子在餐盘上划出刺耳声音。管家深埋着头,只觉头顶都被烧出两个大窟窿。  这是良久的沉默在酝酿。女主人慢慢擦拭手掌,起伏胸部,收回凝视管家的眼,尽量用平静的语问:“不要告诉我马特为了两个座位花费了几百枚红晶。”  “这应当是没有的。”管家擦拭下汗珠,小心看眼女主人,用迎接狂风暴雨的心,快速回道,“主人只订购了第二排靠擂台的座位,本要是要两百七十枚红晶,不过主人他是贵族,最近拳馆还有优惠,所有只花费了一百八十七枚红晶,并没有超过两,”  “嘭!”餐桌上的盘子开裂。一道气愤至极的声音,透过夜风,在整个庄园响彻:“马特!!!”  “快走!”六驾马车在铺满碎石子的路上急速飞驰,老马特小心看眼身后的“家”,吞咽口水,瘫垮下肩,一面擦拭汗水,一面靠在背垫上。  “papa,你怎么了。”马特-阿汤尼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老爸,贴心握住对方的手。  “没事,只是履行承诺所需要付出的一点代价而已。”老马特捏了下儿子的手掌,看着对方,脸上重新有笑,“阿汤尼,我听管家说,你在前几天战胜了小马扣,这是真的吗?”  “这当然是真的了。”阿汤尼骄傲地双手插胸,努力描述当时的场景,“我早就忍不了他了,马扣总是仗着自己又高又壮欺负我,我决心给他一点教训,就像The-Goat那样!”  “所以你就运用了他的搏击术?”  “是的!”  父亲的大手盖在脑后,阿汤尼越想越激动,踩在椅子上重新复刻当时的招数,“愚蠢的马扣想要冲过来用拳头打我,就像上上周那个大壮汉对付简-艾斯那样蠢笨。”  小男孩的眼里有了光。  “我直接抓住他的手臂,然后像简-艾斯!用双腿夹住他!”  “哈!”他重复偶像的动作,因为找不到施展物,竟直接用父亲的手臂演示起来,“我将他带入地面,那时候我心在剧烈的跳,我看到了简-艾斯,我看到了他在给我力量!所以我猛烈锤击马扣的脸,就像The-Goat锤击那个愚蠢傻大个,一下!一下!最后打哭了他,让他哭喊着向我求饶。”  阿汤尼一下又一下的打着父亲的手臂。  眼见如此孝顺,老马特感动的点点头,扬手给了儿子最爱吃的大耳巴子。  父子间的玩耍响动飘出窗外。  马车驶入最为热闹繁华的城中心,于这些鼎沸人声里慢了下来,再过一会儿,直接堵在了长长的街道上。  “papa,”阿汤尼趴在父亲的腿上,戴好有些歪的圆帽,“Goat……他今晚会出现吗?”  他的语里带着忐忑。老马特伸手把阿汤尼抱着站起来,看着这双眼睛,问:“阿汤尼,你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吗?”  “就是喜欢。”马特-阿汤尼扬起小拳头,在父亲的平和目光里,闷闷想了想,“他很瘦,却总是在与那些一看就比他强大的人战斗,我想要像他,像他这般充满勇气,毫不畏惧强敌。”  记忆中的The-Goat总是带着血与伤痕,就像守卫领地的狮子,将铁笼内的一切对手征服。  回忆所有细节,小男孩收起拳头,坐入父亲的怀,想着这个偶像,对即将开始的搏击赛,有了些惶恐。  The-Goat,是绝不会退缩的。  ……  掀开刻有拳头图案的布幕。  灼热声浪真切如海啸般冲向这对父子。  耳朵瞬间有点刺痛,环视一圈,足以容纳几万人的场馆座无虚席。  “锡德里!”    “锡德里!”    近万人的呼喊凝聚成风暴,突破临界的噪音在这座场馆里沸腾。他们都在激动地喊出这个名字,甚至是高声疯狂吼叫,目光赤红,带着近乎癫狂的崇拜。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一场黑色浪潮在看台上翻滚,属实震撼人心。  武!武!武!武!武!武!武!武!    沉闷磅礴的鼓声回荡,荷尔蒙在急速分泌,老马特拍拍怀中儿子的背,向走过来的赌场服务员出示坐票,跟着对方来到指定座位坐下,深吸口气,揉揉有些发烫的脸,抬手向对方要了两杯凉茶,以及些许岛谷酒店特色的小吃。  “你好!”坐在隔壁椅子上的阿汤尼拉住这名员工,声音激动到发颤,“请,请问The-Goat今晚会出现吗?”  “Goat?”稍稍弯腰,员工未有因阿汤尼的年龄而不尊敬,“简-艾斯今晚会出战,他的对手是锡德里,也就是这些人们喊着的搏击手。”  努力在嘈杂声浪中听清这道声音,阿汤尼直接站在椅子上,握紧小拳,兴奋到脸色涨红:“谁在乎锡德里!简-艾斯就是最强的!他会狠狠羞辱锡德里!把敌人揍趴在地上!”  阿汤尼激动到挥拳。老马特面带微笑的看着此幕,端起茶杯喝口,胳膊肘被旁边人碰了下。  “你好先生,这个男孩是你的儿子吗?”  “是的。”老马特放下茶杯,与这位留着卷发的贵族伸手相握,“我叫马特-索尔兹伯里,是本地人。”  “噢,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叫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安布里泽特人,特意来此地游玩。”  “这没有关系。”老马特收回手掌,看眼对方指上的宝戒。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向隔着几个座位的服务生招招手,叫上一个果盘送给老马特,并附赠温和笑容。  老马特端起茶杯,回应对方的慷慨。  杯与杯相碰,卷发贵族仰头喝口酒,直接用镶有蕾丝的袖口擦嘴,看眼还在激动-乱跳的小男孩,向老马特笑着出声:“你儿子很有趣,我很少见在这个年纪喜欢搏击的小孩。”  “他喜欢简-艾斯对吗?”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追问一句。  “是的。”老马特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放在腹部,往后靠些,在这些纷扰噪声中看向场馆中心的铁笼,找到其上残留的血,手指慢慢拢向掌心。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远没有他这般的投入,摇晃酒杯,出声问:“我一路听许多人提起这个名字,他很强吗?”  “目前还没有输过。”老马特侧头看他,摩挲中指上的戒,“我前几次押注过,赢了些许酒水钱。”  “你倒提醒了我。”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再次打个响指,从服务员那里要来下注单,扫眼其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对应倍数,稍稍沉思片刻,向老马特问,“你不玩吗?”  “不,我这次并不会参与。”老马特拿起枚果子放入嘴里,取出怀表看眼时间,将上蹿下跳的儿子拉回椅子。  “那可真是可惜了。”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取出一叠红晶把玩,看着下方的拳手通道,语调懒懒地出声,“这次参赛的锡德里是绝对的强者,他在西北那座角斗场还未有输过,一共是……”他侧头,找到老马特的眼睛,“一百二十七连胜。”  嘈杂的声浪依旧,指针走向下一刻。  老马特低着头,手中黄金怀表收回,两鬓银霜在刺眼灯光里发亮。  “papa……”阿汤尼伸手扯动父亲衣角,传来某种信心。  距离开赛还有五分钟。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将手中红晶一枚枚落入服务员端着的底池,说得平常:“七十五万买锡德里赢,二十万买三分钟之内,一万买一分钟,两个五千,对应三十秒和二十秒,虽然这可能性极小。”  “好的先生。”服务员动作麻利的开好一张张赌券,小心看眼对方,顺势说道,“先生,单次下注百万有单人包厢提供,里面有望远,”  “不用了,我喜欢这里的气氛。”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平静摆手,左右回应周边人的目光;微笑颔首,显得气度不凡。  压力来到老马特这边。年幼的阿汤尼并不知晓这样晶币的深层含义;看看父亲这张沉默的脸,终于下定决心,从腰间小包里取出平日攒的零钱——白的黑的紫的,堆叠在男孩手心发亮。  “请给我下注。”阿汤尼站在椅上,盯住面露难色的服务生,再次强调,“请给我下注,我要买The-Goat赢。”  清脆的童声坠落。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用戴着宝戒的手摩挲脸颊,眼神平静。  服务员求助的看向老马特。坐在老马特身后的赌客也在此时伸手,一面轻拍这个父亲的肩,一面小声说道:“锡德里拥有特殊战斗体质,与气血无关,在整个帝国,锡德里的搏击实力都可以排上前十。”  距离开赛还有三十秒。  已斥资百万购买这两个座位的老马特更为沉默。  “锡德里!锡德里!锡德里!”  近三万人的场馆响起倒计时,沸腾的血从心脏泵向大脑,太多太多的激素,刺红赌客们的眼。  “各位女士先生们。”  声音被媒介放大扩散,身着拉夫领款式贵族礼服的裁判进入铁笼,背手而立,将快要爆炸的声浪推向更高处。  “欢迎来到查理赌场,欢迎来到这座刻有太多鲜血,诞生过太多富豪的奇迹之地。”  如雷鸣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轰炸,裁判挺直腰,用极为合规的礼仪依次向四个方向致敬。  “漫长的一周又要结束,今晚,我们将重新迎回整个场馆的王,整个加贝帝斯,整个武夫圣地最强的搏击者……”  “呜!!!”  嘘声宛如一层层巨浪起伏。位于最上层的十二个私人包厢也迎来了各自的尊贵客人。  血红的酒流入高脚杯,查理-贝尔蒂埃在包厢中心坐定,翘起二郎腿,手指夹住香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铁笼:“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坐落在角落的巫师点点头,顺着往下方看去,微微张嘴,说道,“锡德里本身天赋惊人,这场比赛结局已定。”  “稳妥一些总好。”查理-贝尔蒂埃抬手吸口烟,从鼻腔喷出白雾,“哪怕影响不多,总归聊胜于无。”  “啊……”巫师收拢袖子消失在阴影里。  倒计时来到最后,裁判在扭曲了空气的音浪举起右手,深吸口气,将三万人的场馆彻底引爆。  “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声音,欢迎人类最顶尖天赋!”  “——”  完全漆黑的出口内有道身影浮现,冰冷暴虐,好似自深渊里来。  声浪瞬间达到令人失聪的分贝,捧着晶币的阿汤尼兴奋大叫,而身旁的父亲,也洒落道道红晶。  :。: yqxsw.org 第四百二十八章 强者游戏 嘈杂的浪像是狂风席卷整个中心区域。  他更壮了。  褪去衣物,宛如精钢般的肌肉线条深敛冷光,腋下肋骨处有着爪痕般的狰狞纹身,左小腿肚上也有像是割裂般的纹理,像是被某种血腥怪物攀爬过。  他还在往前迈。  背部脊骨尽头有块菱形水晶纹身,条条纹路从水晶内蔓延发散,给予人一种发光发热的视野错觉。而锁骨上的四枚勾玉在灯光中更显大气古朴,至于手腕上的轻烟云海纹身则有些许缥缈意味。  这样的视觉冲击太过强烈。  他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观众的心上,清隽秀气的脸也觉醒了另一类气质——霸气、张狂、像是慢步奔跑的雄狮,锁定入侵者,逐步展露威严。  “简!!!”  “简!!!”  近三万人的场馆瞬间迎来了高潮,灼热的浪呼啸冲向黑夜,在各式各样的望远镜和肉眼中,这个男人,已然体态完美到宛如艺术品。  荷尔蒙在分泌。  被强势包下的第三包厢内溺满香气;放眼都是女人的包、胭脂、首饰,就像是开满鲜花的幽谷——稍稍停留一会,就会彻底迷失在这份温软香滑中。  靠窗的角落,维多利亚-洛巴赫捏住女士烟,红唇呼出雾丝,淡紫色眼影极具魅惑,挺翘的睫毛慢慢下垂,遮住眼里的幽光。  这股烦躁感还在啃食心脏,涂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嵌入掌心,深色血管从白嫩皮肤下突出来;微微颤抖着,显出某种心情。  烟草还在燃烧,她微微扬起下巴,竟第一次对这些闺蜜生出了敌意。  她们贴在落地窗边,仿佛要将身体嵌进窗户的样子太过于刺痛眼球。维多利亚-洛巴赫伸手点点烟灰,端起高脚杯,简单直接的仰头喝尽,兴许能稍微压制这内心的火。  “他真是太完美了……”  “噢我的神灵呀,我就想触碰一下他的胸肌……  “这绝对滚烫的像个火炉。”  “你们有人能够联系到他吗……”  “轩尼诗女士不是去……”  这些贵族小姐还在小声隐晦地聊着私房话,攥紧各自手中的望远镜,仿佛这个小物件是整个包厢内最昂贵的。  一阵香风吹拂,卡瑟娜将高脚杯放在圆桌上,望眼闺蜜,模样大方热情地坐上旁边沙发,伸出手,向对方眨了眨眼:“亲爱的,你上次是不是和他聊了许久?”  “嗯哼。”维多利亚-洛巴赫又端起了酒杯,好似没发觉闺蜜语里的暗示。  卡瑟娜咬住下唇,瞧瞧周边这些女人,趁着她们的注意力都在窗外,向洛巴赫凑近点,小声在对方耳边道:“我知道你今天要跟他约会,你要是不带上我,那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她的语调里藏有别的情绪,维多利亚-洛巴赫转过目光,看着这总是以清纯天真模样示人的表子,红唇上翘,露出冰冷弧度。  ……  隔壁包厢。  查理-贝尔蒂埃放下高脚杯,瘦到凸起的颧骨被灯光打上层蜡黄:“看出些什么了吗?”  “没有。”身着长袍的巫师透过炼金器看着铁笼里的男人,依托经验分析道,“他身上的纹身不排除是某种巫术媒介的可能,天呐……看看这狰狞的伤疤……这赢过是某种残酷炼体法门的杰作。”  “他这段时间绝对得到了各种方面的帮助。”  放下炼金器,这位眼瞳是灰白色的巫师舔了下干涩的唇,“也许是罗法古,也许是学院院长维奇。”  “除了这些呢?”查理-贝尔蒂埃也拿起望远镜,仔细看着简-艾斯腹肌边上的古字纹身,另一只手拿笔,直接将其照抄到纸上,“这些中庭文字,或是说这些中庭文化,他究竟喜欢到了哪种程度?”  “这很难说。”巫师接过纸张,端详这两道鬼画符片刻,摇了摇头,“中庭的天师大都喜欢用星星和纸制品,如果是用文字来充当媒介,这根本不可能。”  巫师将纸张递回。  查理-贝尔蒂埃闻声无言,伸手捏了捏下唇,还是追问道:“已经确认没有其他的了吗?”  “以目前的条件来讲,”巫师摊开手掌,其上全是伤疤,“这些纹身只具有艺术性的概率极大,如果真要往这方面查,我需要在他的五米之内。”  “那不用想了。”查理-贝尔蒂埃摆摆手,最后笑了起来。  巫师到此沉默,透过肉眼看向场馆中心的铁笼,算是宽解地说道:“距离上次一共也才过去十来天,神体的天赋再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出现大的进步。”  “他右肋上的也定然是伤疤,七日维新都无法一次性复原,恰恰也说明了他这段时间在炼体上的专注。”  “所以,”这位巫师侧头,看着查理-贝尔蒂埃的侧面,“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  巫师的话完。坐在主座上的干瘦男人翘起嘴角,不断摇晃酒杯,最后端起来喝一口;品味这股甘醇,语中带有点戏谑:“那这样可就太好了,我们的The-Goat……可还要继续多灾多难的呀。”  轻声的笑在室内回荡。  下方看台上的人海疯狂发出噪音,用近乎令人失聪的分贝,轰炸这个特殊的星期天。  “简!!简!!!看看我!我在这里!!!”年仅九岁的阿汤尼已经彻底疯了,踩在软垫上跺脚,小手捂住嘴巴,竟是激动到流下了泪来。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握住座位扶手将身子往前倾,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只缓缓走向铁笼的狮子,被这幕视觉冲击的合不上嘴。  这个男人……  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睛,他低头深吸口气,移动目光,发觉旁边的老马特早已无声涨红了脸庞,其放在扶手上的拳头更是紧握到发颤。  太疯狂了……   滔天声浪内,简-艾斯终于弯腰进入了铁笼,仰头环视看台上的人山人海,张开双臂,在爱与恨交织的狂风暴雨里不断点头,用行动,说明这个场馆究竟属于谁。  他无疑掀起了更为猛烈的风暴。  整个场馆又迎来了新的高潮,站在一旁的裁判收回目光,稍稍计划下时间,张嘴,通过媒介将声音覆盖到整个场馆。  “各位先生女士,现在……请让我详细介绍另一位顶尖斗士……”  “他是一百二十七场全战全胜的恐怖利器,是被誉为帝国狂兽的凶悍杀戮者……”  “没有人能够在他的利骨下逃脱铁笼。失败者在铁网内痛苦哀嚎,在碎肉和鲜血里后悔……”  “他……”  “就是身高2米11,体重225kg的……”  “‘白骨’锡——德——里!!!”  吼吼!整个场馆被引爆,支持者起身嘶吼,像是极致的狂信徒,一边一边喊着这个名字,双目赤红地飞溅出唾液。  另一个出口内黑影翻动,古铜色的,布满伤疤的肌肉在光里出现。硕大狰狞的青筋仿佛树根般盘踞在皮肤之上,甚至能通过肉眼看到血液在其内跳动。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已站起来鼓掌。太多太多的赌徒挥舞着钞票呐喊,刹那间,整个万人场馆成为了晶币起伏的海洋。  “他让我赢取了上万枚的晶币。  ”  这位衣着考究的贵族咬住香烟,不停拍手,向老马特咧开嘴笑。  老马特淡然擎着烟吸一口,目光沉静。从简-艾斯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再无任何后悔。  比赛正式开始,双方顺着裁判的动作站在擂台中心,相互对视,未有丝毫表情。  两米有余的锡德里用舌尖掠过门牙,带有狰狞伤疤的圆眼常有精光闪烁;黑棕色卷发垂落在颧骨脸边,太阳穴一鼓一鼓,脖上骨链在光里反射出冷光。  简-艾斯一直很冷静,平静回应对方目光,稍稍抬脚活动,更进一步的热起身来。  “准备好了吗?”  裁判将二人的拳头抓过来相互触碰——单论大小,简-艾斯比锡德里整整小了一圈。  这又是小与大的强势对峙。  阿汤尼双拳紧握,小小身躯发颤,竟迸发出足以惊人的声音:“简!你是最强的!加油啊!”  小男孩吼得撕心裂肺。擂台上的人儿忽然投来目光,虽只是蜻蜓一点,亦让这个搏击迷浑身一抖——尖叫着,失去理智的抱住爸爸的头,激动到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看我了!papa!他刚刚在看我!!”  “噢~”老马特宠溺的抱住儿子,望向铁笼里的简-艾斯,无奈笑着摇头。  最终的铃响彻。  裁判简单复述一遍规则,弯腰离开铁笼,再向整个团队点点手指,深深扩散胸腔,唤醒台上的凶兽。  “比赛,开始!”  “嘣!”尖啸的风盖过赌徒们的狂热,仅是这一刹那,足有两米余高的锡德里变成一道残影。  然后,是势大力沉的回旋踢砸向简-艾斯的后颈部!  “Bang!”  皮与皮碰撞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锡德里瞬间扭动腰肢,腾空甩出另一道烈风,并在之后依旧以骇人的速度甩腿前踢,竟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整个系列的腿法攻势!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双方在空气中激烈对轰,其声势之猛烈,让看台上的人不由自主地起身,呈现出一道五颜六色的波浪,场面却是震撼极了。  “这真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一位贵族呐呐自语,杯中酒旋转洒在身上都不知自。  “嗯……”一番腿法比拼完,锡德里弓背屈膝一跃,将全身重量都交予擂台;依靠这股反作用力凶猛前冲,竖起手肘,迎着对方的平静目光,宛如高速马车般轰然向其撞去!  太快!  漆黑色的眼瞳几乎是在一瞬间锁定这道狂风;侧身,抬脚,举起手肘挡在右前侧,这一系列动作之连贯,仿佛越过了大脑的分析计算。  “嘣!”   骨与骨再次刺耳碰撞在一起,锡德里目光一沉,屈膝往前小跳,那炙热凶狠的腾空倒翻踢击,便在此刻露出了血腥白光。  “呼!”这一击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声音,锡德里在心底倒数一次,于落地时立即扭腰甩肘,并以一种战舞姿势从地面跃起,向前劈跨一扫,目光灼灼地盯住面前这毫无动作的人。  “被看破了么……”  这位生涯未有败绩的斗士缓缓放下右膝,也趁着这段宝贵时光调整身体;慢慢移动,用十余年的搏击经验剖析对手。  速度、力量、反应。在刚才的对攻中,锡德里好似在与一台精确到分毫的炼金器战斗。这些足以令一线斗士眼花缭乱的攻势并没有收获一点优势,而且对方的回击……招招都朝着骨骼最为脆弱疼痛的部位打。  这真是近十年来所面对的最强怪物……  锡德里无声活动一下手肘——单凭感觉,便已知道这一片皮肉已经淤紫。  而眼中人,平静的像是未有丝毫风波的大湖。  “连抗击打能力也是最强档次的么……”  从对方的通红拳骨上收回目光,锡德里深呼吸一次,垂落在耳边的卷发轻摆,布满深深伤疤的胸膛映出好似钢铁般的油汗。  他又开始移动,而距离整个比赛开始仅过去了五秒钟!  “嘭!”这一次的高踢依旧是狠辣利落的韵味,乃至脚掌底部的空气,都粘稠起来。  这是武技!  “咚!”双手交叉挡在眼前的简-艾斯抵不住往后滑行。  锡德里趁势追击,短促猛烈的呼吸迅速供给能量——所有细胞颤栗分裂,青筋自主活络蠕动,竟发出“咕噜”声音。  破坏式·爆裂杀!  “咕噜~!”小腿肌肉诡异收缩,像是瞬间被抽干血又立即溢满,带着骇人波动,扫向面前人的要害部位!  “不可轻敌……”  扭曲了空气的踢技降临在简-艾斯的皮肉上,锡德里紧紧盯住对方神情,全神贯注的警觉。  皮下细微血管爆裂,大片大片的青紫在皮肤表面蔓延,这片部位的肋骨瞬间失去知觉。  锡德里找到了对方这一刹那的凝滞,咬牙深吸口气,肺部猛烈扩张,收缩往后的手臂瞬间完成收缩充溢,带着足以撕裂耳膜的风,轰向简-艾斯的脸!  破坏式·贯穿!  “嘣!”简-艾斯瞬间往后倒飞,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朝向铁笼边缘砸去。  锡德里本要瞬间追击。千万次战斗锤炼后的本能令他瞬间停住,往后踮脚弯腰,竖起双拳挡在脸前,使出最为稳妥的保护式。  “结束了吗?”看台上有密密麻麻许多脖子伸直,用肉眼分辨停在两侧的斗士。  “这才过去几十秒吧,这也太过激烈了吧……”  就在离老马特位置不远的地方,内史密斯握紧扶手,看看身边女人,对擂台上的小伙伴寄以深深的担心。  样貌普通的乐师不大看得懂这样残酷的战斗;微微侧头移开视线,显得这般纯良无害。  “他为什么不继续追击呢?”顶层包厢,查理-贝尔蒂埃往前倾了点,通过望远镜仔仔细细分辨铁笼内的局势。  “可能他察觉到了某种危险。”巫师表现的淡然,“锡德里是帝国最好的斗士,经验之类,也是最顶尖那一批。毕竟是神体,绝没有这么简单被战胜。”  “我知道了。”查理-贝尔蒂埃缓缓点头,望着这缓缓站起来的人,嘴唇抿出一道微笑,向身旁巫师问,“锡德里能赢么?”  巫师点点头,目光始终放在锡德里身上,语气无比笃定的回:“锡德里,也才是刚刚开始。”  “咔嚓!”有轻微损伤的肋骨归位,始终扮演防守者的简-艾斯抬起头,面无表情擦掉嘴破皮导致的这点血,于鼎沸声浪中,向对面人勾了勾手指。  就只有这样吗?  他仿佛在这般询问。  锡德里面色平静的调整呼吸,深深看眼对方,闭目遮住眼底的决然。  脸上忽然吹来清风,还未来得及多想,一枚拳头便距离鼻尖只剩条缝隙。  这……  拳骨与皮肉碰撞出沉闷声响,伴随着骨骼的崩裂。锡德里的眼珠瞬间充血,从口鼻飞溅出浓郁到粘稠的鲜血。  “Bang!”  一拳!简-艾斯只用一拳便将锡德里砸在了铁笼上!  耳鸣剧烈,被击飞的锡德里强忍住脑中眩晕,反射性的抬手划肘,膝盖亦往前砸击,想要打退这只速度骇人的怪物。  “嗯……”  简-艾斯的胸腔颤鸣,宛如精钢般蛮横强壮的身体直直向前挤压,就像全速奔跑的犀牛,用绝对的力量,粉碎锡德里的一切抵抗!  “咚!”近乎一千公斤的撞击力将两米余高的锡德里狠狠砸进铁网内。简-艾斯侧头贴住其腹部,双手箍筋对方的腰,大腿根部紧绷,磅礴力量从腰眼传向四肢,竟用一种倒拔姿势将四百多斤的锡德里举起来了!  “吼!”绝境之下的锡德里也爆发出了恐怖能量,青筋如树根般密集的双臂紧绷,死死卡住简-艾斯的腋下,肌肉呈一块块石头模样的小腿绷直,十根脚趾抓紧铁网,依托无比恐怖的核心力量,生生抵御住了简-艾斯的抱摔!  “咚!咚!”  双方的拳都时不时抽出猛烈砸向对方要害部位,汗水从皮肤表面震颤下来,混着血,溅洒在残酷擂台上。  这终究是最为纯粹的生死搏杀,足以瞬间将常人脊骨勒断的力量焦灼出刺耳风响。简-艾斯偏头顶在锡德里的腹肌上,闭上右眼,深呼吸两次,趁着对方从上方挥拳,猛地将右臂插入锡德里的右膝盖窝,再于夸张的肌肉律动里探出另一只手,终而形成一个闭环!  磅礴巨力从这个一米八几的斗士身上倾泻。锡德里心脏一跳,低头看清右膝上的锁位,立即扭腰转身,双手抓向铁网,把身体重量完全交给将他顶在铁网上的人,以此粉碎对方的目的。    一点红芒在眼瞳跳动,简-艾斯瞬间震颤一下身子,手臂形成的闭环往边上一转,整个人就像一只咬住猎物的巨蟒——旋转,甩头,向猎物传达一道道恐怖至极的破坏波动。  “喀嚓!”右膝发出承受不住的悲鸣,锡德里面色一白,看眼不断甩腰施展力量的简-艾斯,于是咬紧腮帮,双手交叉举起,用双肘砸向这个斗士的背。  “咚!咚!”皮肤表面有汗水震颤滴落,他的砸击仅持续了片刻,膝盖处的剧烈疼痛阻绝整个右腿的力量来源,只见脚趾一松,锡德里带着四百余斤的体重坠落地面,将整个擂台砸出嗡鸣。  猎物已入怀了。  简-艾斯耐心十足的抬起右肘压住锡德里的大腿侧面;两腿往后蹬直,依托这股力量把对方继续顶-进铁网深处,然后腰部挺直,猛然往上一拔,已极快的速度前跃压下,切换到自己所需要的把位。  锡德里也在此刻用铁拳砸开了这只怪物的眉骨,胸腔剧烈扩散,大口大口的氧气灌入肺中,他跟着在铁网边艰难移动身子,竟与简-艾斯比斗起地面技术来。  两只巨蟒就这般在铁笼边上缠绕搏杀,每一次甩头抬手,都有大量汗珠和血洒向擂台,开出朵朵白红相间的花。  看台上的赌徒们喊到喉咙嘶哑,整个比赛进入白热化。  “坚持住啊……”坐在父亲怀里的阿汤尼握住双拳,把所有注意力都用在了擂台之上。  老马特的呼吸声也十分沉重,这对父子全然将自身代入进来。并未发觉旁边的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脸露狞笑,用鼻腔喷出这道不屑。  如果只是这样……那你可输定了。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盯住逐渐掌握主动权的简-艾斯,笑容有些怖人。  “咚!”擂台再次震颤一声,简-艾斯依靠脚与地面摩擦带来的反作用成功将锡德里逼入角落深处。  整个铁网都往外凸到变形,钢丝深深嵌入锡德里的皮肉内,勒出道道血红。  他快要失去最关键的把位了。将自己死死顶在铁网上的人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每次甩动牛角,都让他那伤痕累累的右膝产生钻心疼痛。  “嗯……”不断往前伸的手终于绕过锡德里的后颈,体温有些高的身躯继续供应动能,双脚在地上找到个摩擦点,顺势抬起腰部,将整个下半身从地上拔起来,然后快速移动,调整到侧对着锡德里的头;屈膝,迎着对方太阳穴狠狠砸去!  :。: 饭团看书 第四百二十九章 狮子 人声鼎沸,背后剧痛逐步转向麻痒,他转动眼珠看向身后铁网,再看看这头顶着,压着自己的人形凶兽;闭目深吸口气,高高隆起的胸肌紧绷,将两只手臂形成闭环;运用巨力从对方胸腔下扯出来,转而往下一压,想以此护住暴露在对方膝盖攻击范围的头。  这样的补救举措将他拖入更深的深渊。  得到更好的把位,简-艾斯将生有尖锐纹身的小腿绷直,用体重以及身体力量,彻底将猎物顶死在铁笼角落,跟着侧头贴在这只被自己手臂压住的大腿上,眼神专注地调整呼吸,依托一次次地面搏击的经验,成功用手掌找到了对方弓在深处的腹部。  然后,他抱住锡德里的腰腹。  “嗙!”又是一次势大力沉的甩击,擂台震颤,被顶在角落的猎物全然没有反抗手段,哪怕不断用手肘锤击这个凶兽的背脊,除去能得到些许汗水震动,便再无任何建树。  这个男人的抗击能力属实是太强了,足以劈断砖头的气力仅能换来一声声沉闷声音,这些肌肉真切如坚毅磐石,把锡德里完全限制死。  力气也在消逝……  锡德里的目光有些涣散,古铜色的脸庞于灯光里滴落一滴滴血汗。愈发沉重的呼吸,也在说明他此刻体力的流失程度。  简-艾斯还在不知疲倦的摆动,用一次次甩动,将锡德里从角落中解放出来,跟着拿到最关键把位的前置条件——双手呈闭环锁住锡德里的脖子,并顺带卡住后者一只手,然后整个身体重心往下调整,紧贴住锡德里的身体;真切如一条咬紧了猎物的蟒蛇;翻滚,旋转,将足以扭断硬骨的压力施加在猎物后颈,彻底绞灭对方的氧气供给。  此番场面属实有些血腥,蟒蛇绞的无解压制让近乎225kg的锡德里彻底沦为玩物;每一次翻滚,都让这头颈被锁死的男人呼吸更艰难一份,近乎是两次翻滚之后,锡德里便好似放弃挣扎般的垂下手掌。  结局已定,看台上的老马特深深呼出积压在胸腔内的浊气,松开早已湿透的手,抽空看眼旁边,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回应而来的笑脸也十分平常,甚至有心情拿起枚水果慢慢嚼;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指了指铁笼方向。  老马特见此侧头。亦是这一刻,他的瞳孔倏地缩紧了。  “唰!”白厉厉的刀光划出一道弧度。仅万人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黑压压一片,并发出近乎炸裂的巨大声响。  “有没有搞错啊!”  “这……这是什么啊?!”一名胖贵族伸手抱住脑袋,茫然看向周边,脸上残余太多太多的不可置信。  “我的天哪,那是他自己带的剑吗?”另一片区域爆出大声喧哗,许多赌客更是直接激动地爆起粗口,“管事呢?!**的赌场管事呢?!”  万人场馆瞬间吵闹,沸腾人声随风冲上夜幕,将天上月都惊动地藏了起来。  内史密斯眉头一直紧皱,微微张嘴,握紧扶手往前倾,最后气笑了。  “这是在作弊吗?”长相普通的乐师手指向擂台,不解发问。  “啊……”内史密斯沉默半响,拿出手帕擦拭掉掌心的汗,一瞬不瞬的看着重新站起来的锡德里,看着对方手里的利器,还是极为理智的回应道,“这应该是一种天赋吧,之前的武技也只是纯体术方面,这个阿尔梅森族人……确实有些棘手。”  “这样吗。”乐师伸手撩起耳边发丝,顺带看眼垂头站在铁笼边上的简-艾斯,品不出丝毫情绪。  白骨在滴血。  四面八方的声浪扭曲空气,浓郁血腥味里,简-艾斯低头看看手臂上的伤口,再掀起眼皮,面色平静的瞧着面前这个……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斗士。  大量的白气从口鼻呵出,湿黏卷发贴在颧骨突起的脸颊边上,此刻的锡德里眼里盛满了青蓝色的光,毛细血管狰狞在脸皮表面露出,尖锐的牙森冷,不断凸起收缩的胸口传出闷鼓般的响声——单凭其声音,便已能知晓这位斗士此刻的气血力量。  “呵……”  完全依照动物习惯的锡德里在铁笼内爬动,手掌以近乎恐怖的角度无力垂落;沾有血滴的白骨短剑从手腕关节突出来,让看清这一幕的观众,发出更为复杂的喧闹声响。  这分明是作弊。  老马特眼皮抖动地看着擂台上这个怪物,忍不住伸手遮住怀里儿子的眼,然后侧头,向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完全费解地问道:“你将这样的东西称为斗士?看看他的手,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这位贵族逐步摇头,终而用略微干涩的声音继续道,“如果搏击场都是这种家伙,我想我可以找人退票了。”  “这个世界是很大的,尊敬的马特先生。”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对此轻声一笑,伸手拿出了嘴里的果核,“简-艾斯也是一名天赋者,为什么锡德里就要受到这样的误解呢?这两柄骨剑完全是他自己的骨头,到目前来讲,他并没有动用过任何的气血吧。”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叙述的条理清晰,反观不断在争吵的周围,已经有了要上演全武行的势态。  站在铁笼下方的裁判们终于讨论完;打开媒介,用嘹亮声音结束了这场争吵:“根据赌场方一致决定,‘白骨’锡德里并没任何违背搏击规则,比赛继续!”  巨大的喝彩声掀起汹涌浪潮。老马特抿住双唇,低头看眼抓紧自己手的阿汤尼,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来宽慰。  “继续欣赏吧。”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挪了挪屁股,嘴角弧度不减,“锡德里进入这种状态只会越来越狂暴,说不定……我们的神体先生就要被肢解在铁笼了。”  “这不可能!”阿汤尼猛然从父亲怀里探头,向这个可恶的大卷毛吼道,“简-艾斯是最强的!他一定能打赢这个怪兽!”  “好好好。”双手下压,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根本不想和这个小男孩争论。  至于最顶层的包厢里,一瓶崭新的气泡酒正被打开,预祝某种胜利。  “嘣!”彻底变成怪物的锡德里动了,眼里有层灰蓝色的光,面色极度平静,甚至有种诡异的僵硬感。  割裂空气的白光滑向简-艾斯的脖颈处。只见这个男人抬手一拳,竟是迎着这道白光递上了拳头!  “咚!”双方各自退后一步。怪物化的锡德里反应更快;张开四肢爬上铁网,朝着简-艾斯的方位一跃,两手骨剑旋转出刺眼的光。  简-艾斯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回首一拳,拳骨猛烈砸在骨剑上,飞溅出滴滴鲜血。  这样太不利了。  锡德里的双剑技术极其娴熟,每一个劈、挑、砍都专挑简-艾斯的脆弱关节下手。  简-艾斯凭借变态级的五感回应拳头,一次一次地砸,终是让双拳变得十分惨不忍睹。  “噗嗤!”极为刁钻的一剑划开肋下皮肉,再往里刺,被露出森森白骨的血拳给砸落下来。  简-艾斯用一发利落迅捷的蹬踢正中锡德里的心窝,可后者也反手一划,在他的大腿根部留下撕裂性伤口。  破坏式·炙热上挑。  华亮的白光从另一柄骨剑绽放,眼见就要斩下简-艾斯这只手。  “不……”内史密斯从座椅上起身,八门内的气血不断翻涌发散。  剑已入皮肉,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缓缓低下头,闭目,准备好好聆听这手臂落地的声响。 饭团看书 第四百三十章 征服 几缕热风从走廊尽头吹来。维克多合起怀表,深棕色的发摇动,抬起眼睛,向身后的团队成员抬起了手掌。  三……二……一……  “轰!!”走廊尽头的闸门猛然被推开,灼热的人声脚步声宛如洪水般涌入,连同两侧烛台上的火都被狂暴气浪吹得左右摇晃,被吓的发出哧哧声响。  “简!请问你对那晚的事如何解释?!那是一场阴谋吗?还是为了本次搏击赛的炒作?!”  “很抱歉,简现在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他刚下擂台,需要十分充足的休息。”  “简,你上次为什么没有参加搏击赛,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吗?我绝对相信你简,求求你告诉我吧。”  “噢,谢谢你对简先生的信任,但关于这件事情是私密。”  “简!看看我简!我他马的赢到了几千枚红晶,我爱死你了!简!我想要将这份喜悦与你分享,请你看看我!求求你了!”  “感谢你对简的喜爱,现在麻烦先生你先让一让,请不要在躺在地上挡住我们的路了。”路-阿卜杜尔用腿隔开这躺在地上蛙泳的人,目光扫视周围,生怕周围人群里出现任何异象。  “简!简!我就知道你会狠狠揍那个人的屁股!来吧宝贝,就踹我一脚,就一脚,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力量。”  “给我一个像你一样的纹身!我需要它,我需要像你一样霸气去降服我的婆娘!”  “嘿简!我老婆说她真的爱死你了,你能去一趟我的庄园吗?它就在……”  围拢在周边的噪音越来越多,他们拥挤着往前挪,眼中闪着饥渴的绿光,只想多看最中心那个人儿一眼,多触摸这刀剑都砍不坏的身躯一次。  挡在四周的员工愈发吃力,路-阿卜杜尔独自一人站在最前面开路,甚至不得以用上许多禁忌手段,才堪堪挡住这些狂热声音,随时用无可挑剔的简短回答,应付这一个个突然暴富的狂热信徒们。  这条走廊像是长得有些过分了。  维克多一行人终于挤过这些令人耳鸣的吵闹,死咬着牙往里冲,向隔着几个人头的路-阿卜杜尔招手。  路-阿卜杜尔抹去额头上的汗,将维克多这些人接过来,往后布下几道空间禁忌,打开休息室的门,拍了拍身边这位炙热新星,侧身用背部顶住身后人。  “简,简!”  一道清脆的童音在其内显得突兀,被重重保护的桃花眸少年忽然停住步伐,回头,仅用片刻就找到这个小男孩的眼。  挤在周边的人忽然安静了许多。  简-艾斯拍了拍路-阿卜杜尔的手,迈步往前,站在禁忌边缘向这对父子伸手招了招。  “噢谢谢,麻烦借过一下,谢谢,谢谢……”  老马特抱着儿子穿过拥挤人群,站定,侧头亲吻下儿子的小脸蛋,温声缓解这个小家伙的紧张,“放轻松,阿汤尼,你也不想浪费这个宝贵机会的对吗?”  “他就在你面前,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吧,我亲爱的阿汤尼。”老马特往前努了努嘴,好像记不得先前比儿子还激动的人是谁。  “我,我……”被自己憧憬过无数次的场景就在眼前,年近九岁的阿汤尼紧张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小手乱舞,都快要急得哭出来。  老马特不断的安慰疏通。  一根缠满绷带的指忽然点在他眉心。阿汤尼愣愣抬头,见到了终生难忘的温和笑脸。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简-艾斯很快收回指尖,以免其上血味玷污了纯洁。  “我……”父亲眨眨眼睛,阿汤尼终于拿出全部勇气,握紧小拳的喊道,“我叫马特-阿汤尼,我喜欢你简,我喜欢你的搏击术,我,我依靠你的搏击术战胜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我希望你一直能赢,一直赢到帝国的搏击排名第一!”  “噢~”周围人发出善意的笑,简-艾斯稍稍歪头,薄唇抿出浅弧,像是只灵动狡黠的猫:“这好像是一个比较困难的目标,不过……”  “我会为此努力的。”他刮了下阿汤尼的鼻子,将对方这有些歪的帽子调整好:“阿汤尼,我很高兴我能够帮助到你,也祝愿这份勇气会一直伴你成长。”  “谢谢你,谢谢你给予我的支持。”  拳头递出,其上绷带浸染了大半的红渍。  老马特拍了拍儿子的背,上前一些,方便自家儿子动作。  流淌在走廊内的风都有些温柔了。  众人目光中,小男孩阿汤尼终于递出了自己的小小拳头;轻轻一碰。越过了时间长河的印章,便永恒停留在了他的拳头上。  “噢,”老马特的脸上散开如春阳般的笑容,十足感激的看着简-艾斯,哪怕是今晚日进斗金,也比不上如今这种喜悦,“简,如果有时间我真切希望你能够到我的庄园里做客,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会拿出我妻子都不曾知晓的好酒。”  “那可能就是下一次了。”简-艾斯微笑握住这位父亲的手掌。虽从未体会过父爱,但如今这只温暖宽厚的手,确是让他感到心脏慢慢被抽空,像是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无声侵蚀了。  忍住这点异样,少年眼眸弯得更加温柔。  掌声响起,不断有嘹亮口哨声传出,气氛重归热闹。  老马特抱着儿子重新进入人群,给予其他人接触的机会,显出极高的人格素养。  “简。”最开始发问的那个大胡子又举起了手,“前段时间帝国盛传的事情是真的吗?你上次怎么没有来参加比赛。”  路-阿卜杜尔闻言就要回答,大胡子抢先一步解释道:“我没有恶意简,相信我,我只是对这件事情好奇,我是你的忠实支持者,哪怕我对赌博没有兴趣。”  “是啊,简,就说说你的看法吧。”众人闻声附和,所有所有的目光都打在了这位少年身上。  站在门边的人沉默片刻,抬起有些阴柔的眸子,用略带磁性地嗓音回道:“这是一件复杂又简单的事,复杂的是整个事件的起因和过程,至于简单的,就是整个事情的结果。” 饭团看书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千亿豪赌 整个街道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火堆在燃烧,一群群八角帽倚靠着深红色的砖墙,像是寄生于街道黑暗内的幽灵——无声,又惹人注目。  火柴划出的光照亮了太多帽檐下的脸。这里最盛行就是香烟,其次是别在腰间的刀,以及绑在背上的枪。  饥肠辘辘的黑猫小心打量周围,慢慢伸出肉掌,越下房屋的窗,飞快钻入街边的垃圾桶内,使这生有锈迹的铁片轻轻摇晃。  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依旧是这栋风格老旧的商会楼阁,加布力尔-科尔西摘下黑色礼帽,抬头,长形的脸庞的嘴角下弯,略有些黑的皮肤挤出皱纹,至于整齐贴在两鬓的白发,则更显老态了。  环一圈棕色方格围巾,他接过下属递来的手杖,膝盖有些僵硬地下车。深色大衣的衣角随风轻飘,沾染上些许灰尘。  “啊……”红砖墙面已生有青苔,这位老贵族无比缅怀地站立在商会面前,闭上眼睛,有太多太多的珍贵记忆如潮水席卷,终而,连带整条老街的意义也显得极为不同。  “我们走吧。”加布力尔-科尔西睁开眼睛。  跟在他身边的板寸下属转动嘴里牙签,掀开布料马甲,与迎面走来的八角帽成员交谈片刻;向自家主人点了点头。  “科尔西阁下。”守在商会门口的八角帽们弯腰行礼。  加布力尔-科尔西随意摆摆手,一面走一面打量周围,时不时发出叹息。  “科尔西。”  商会的门打开,罗米和独眼阿瑟起身迎接这位家族长者;各自向其点头,仿佛久别重逢的热情只有这一点。  加布力尔-科尔西也回应地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看眼阿瑟的黑色眼罩,拍拍对方的肩说道:“阿瑟,我记得我曾多次联系过你,你知道的,你也误解我了。”  “啊,”阿瑟咧开嘴,露出镶了金的门牙,“只是一个眼睛而已,这让我做事更加专注了,特别是以前那条街的舍尔莉,她夸赞我更为持久。”  他继续笑,柜台边的木门被风吹出嘎吱声音。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加布力尔-科尔西凝视他半响,慢慢从鼻腔顺出浊气,越过这位曾经的金牌打手,向一旁的罗米点了点头。  “阿列克谢已经在上面等你了。”罗米的回应更加简单。  “这样说得未免太过冷漠。”加布力尔-科尔西将手杖递给下属,没有着急登上前往楼上的楼梯,转而在这不大不小的吧台酒馆里转悠,时不时伸手撇起桌上灰尘;揉搓两下,目光移向吧台后的八角帽成员,问,“你会调正宗的‘白色焰火’吗?如果可以,我愿意喝上一杯。”  这位八角帽闻言看眼罗米二人,在得到首肯后开始调酒,并没有与慢慢来到吧台的加布力尔-科尔西发生交流。  度数极高的烈酒混合装入一个小杯,刻满刀疤的手捏住火柴划亮,绕着杯沿转一圈;燃起炽白的火。  “主人。”拿着手杖的下属忍不住出声。  这位脸型像是腰果的老贵族平静摆手,往手指上吐了点唾液,端起小小的酒杯,仰头将这团烈火闷入。  他的脸瞬间潮红,几种风格的强烈酒精沿着喉咙管一路往下,割得整个食道和胃都抽搐起来,终而得到最深的那缕甘甜,让他不由咂舌,闭目好生去品。  “八年了……”  加布力尔-科尔西将小酒杯扔在吧台,低头呼出酒气,锤锤心口,起身,越过站在楼梯口的阿瑟和罗米,顺着这条不知上下过万千次的楼梯往上,穿过挂满人物画像的走廊,望着画里这些无比熟悉的面孔,终而在最熟悉的这扇房门前停下,垂眸调整呼吸,伸手碰了碰门上挂着的,刻有加布力尔这个姓氏的牌子,伸手敲响了大门。  门把应声转动,几缕灰尘掉落,整扇门发出垂暮般的叹息,向客人展示其内场景。  一切还是之前的模样:完全被熏黑的壁炉燃烧着橙色的火。鱼缸依旧养着红黄相间的金鱼;连同数目,也并未更改。至于那张办公桌和书柜就更加不需多提了——依旧是油到发光发亮,甚至其内摆放的书,也大都是加布力尔-科尔西记忆中的顺序。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八年前,这位略显老态的贵族握紧手杖,踩着花纹褪色的地毯,嘴唇略微颤抖地左右侧头;迈步,按照多年习惯将窗户关好,跟着用手杖戳了戳窗沿边这一大块黑渍,侧头,向站立在办公桌后的亲侄子说道:“这块木是我不小心抽烟烫的,那时候我与你爸爸正在尝试第一个大生意。”他伸手指着窗边这张沙发,“他当时就坐在这里……我将自己背靠在窗户边上,当时是少有的冬天,我的烟点燃了窗帘,闹出不大不小的笑话。”  回忆起当时的热闹,有些干瘦的手掌按在沙发上,加布力尔-科尔西默默抬头,环视周围,仿佛能穿过时间间隙,看见当时的场景——他们一个个的神情举止,一次次语言,就清晰在眼里,响彻在耳内。  “给我个价吧。”  这位老贵族直言本意,拉开办公桌前面的椅;坐上这张无数外来人坐过的象征品,跟着用手杖敲敲桌,等着这位侄子归位。  一老一少相隔在桌的两边,拥有同样的姓氏,确是代表着不同的声音。  绝对的死寂在发酵。拿开烛台边的书;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衔住,划亮火柴,一面吞云吐雾,一面往后靠住鳄皮背垫。  “2500亿。”他望着对面的亲人,帽檐遮住脸上大部分的光,仅看见略微单薄的唇启合,嗓音低沉嘶哑。  “这不可能。”加布力尔-科尔西慢慢摇头,直接了当地取出一沓厚厚情报,往前一扔,声音也是这般笃定,“700亿,之后的整改还是大花费,我不可能抱着以往的荣光自我麻醉,”他若有所指,“加贝帝斯的产业在我手里,才能发挥出更深的光与热。”  “那你请回吧。”阿列克谢抬起夹着烟的手,对准门,根本读不出任何情绪。  这对叔侄间的气氛彻底僵住了。  加布力尔-科尔西一动不动地凝视住侄儿的眼睛,双手叠放在手杖上,终于慢慢点头,用略带欣慰的语回道:“没有任何生意是不讨价还价的,你应该再给我一个更好的价码。” 饭团看书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不奢望 清晨总是鸟儿最吵闹的时候。 太阳升起了,一束束的金光闯入烟雾缭绕的办公室,烟灰缸布满烟灰,皱褶的,有着漆黑燃烧痕迹的烟蒂挤着堆叠。 飞尘在光里飘得十足清晰,最后落在棕色的皮靴上;慢慢滑落,唤醒合衣睡在椅子上的人。 消瘦又苍白的脸被笼上一层淡光,深蓝色的眼在帽檐下睁开,闭目深呼吸一次,他伸手捏动鼻梁,清除耳鸣与眩晕感。 So,fug,close…… So,fug,close…… 脑海中的梦幻重影消散,无名指上的金戒光彩夺目。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皱眉举起手掌;停两秒,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白色衬衫与黑马甲有些皱褶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熟悉的,大多是自己一人独处的办公室里环视一圈,衔上一支烟,站在父亲画像前面,一面望着,一面划亮火柴。 过肺的雾再次洗涤神经,他甩甩头,压住这段时日里攒积的疲惫,迈步来到窗边;炽热耀光的晨光刺得睁不开双眼。 一切都开始了。 门忽然被敲动:节奏强烈,其内蕴含的怒气震落一缕一缕灰尘。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拉开马甲将一只手插入兜里,另一只手往窗外点点烟灰,朝着门低哑出声道:“请进。” “嘭!”足有几十年历史的门扇出劲风,加布力尔-汤姆指着站在窗边的弟弟,挺拔鼻梁下的胡子有点点水珠,有浅淡疤痕的眼角,抖动出非常愤怒的光泽。 “阿列克谢……”汤姆保持指向对方的手,忍住要快喷薄而出的火气,闭眼深呼吸,尽量,尽量控制住语言里的感情,“为什么要开除可怜的保利和大部分商会里的人。” “他们是如此的忠诚,你,” “这是生,” “不要打断我!”狰狞血管突然从脸上展露,唾液横飞,这位哥哥神情恐怖到要吃人,“你欺骗了我,你告诉过我……你他马的告诉我,你会带着整个家族离开!!!” 手边的木椅瞬间四分五裂,尖细的木刺洒落在地毯上,发出最后的哀鸣。 室内低压到有些恐怖。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一动不动地看着宛如怒狮般的汤姆,最终低头点点烟灰,八角帽帽檐遮住所有情绪:“父亲从不会在这个房间里发泄情绪,你砸碎的那张椅子,它为我们累计带来了两多亿的财富。” 汤姆无法回应。阿列克谢来到桌边伸手,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双手在腰间环一圈,将马甲解开一个扣子。 “生意上讲究人情是失败的,”阿列克谢找到汤姆的眼,“我们让他们有工作,养活了他们的家庭,让他们有吃有活——酒水、烟草、熟肉,他们得到了这个城市少有的条件,而作为代价,我们每个月只能攒下几百枚红晶在家族的钱库。” “请你告诉我这点钱能干什么?” 阿列克谢坐在桌沿边,双手抱膀,马甲 口袋里的白色手帕如此显眼,“是你的一场赌局,还是保罗交一个新的贵族女朋友。” “你果然在怪罪我们。”汤姆插上了话,移动眼珠与阿列克谢对视,“我就知道你从未有对我和保罗满意过,你认为我们拖了你的后腿,我知道,我们一直都知道。”他开始摇头,“你大可以……” “汤姆。”帽檐下的脸的腮帮鼓动,听声,已有阴沉的怒,“你和保罗是我最亲密的家人,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噢……”汤姆偏开头,浓密的胡子遮住上唇,其上唾液更多,“你又拿出从papa那里学到的那一套了,我们不是你的员工,也不是你的下属。” “汤姆,”阿列克谢离开办公桌,来到哥哥面前停下,双手放在对方肩头上,抬眸凝视住其双眼,“汤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从未心疼过你们的种种花费,我只是在陈述我们面前的严峻事实,保罗和你都还未有成家,撇去你那些情妇,我们应该付出多少,才能真正找到一个完善的家庭。” “现在你要醒来汤姆,醒来,我们已经极其的虚弱。” 阿列克谢的手指摁进这层布料。加布力尔-汤姆望着弟弟的眼睛,望了许久,眼里带着血丝回问:“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是你的哥哥,却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所有计划的人,这很难让我不做多余的猜想。” “我现在告诉你。”阿列克谢松手拍下汤姆的肩膀,转身,并指了指打开的门。 加布力尔-汤姆犹豫了半响,还是依照阿列克谢的意思将门关上,弯腰坐在了靠墙的淡黄色沙发上。 铺洒在室内的光愈发温暖,阿列克谢看着哥哥头低垂且双手搭在腿上的坐姿,又取出一支烟含住,划亮火柴;在烟雾缭绕中问:“昨天的烧烤你觉得怎么样?” “这很不错。”加布力尔-汤姆闻言用手背拍下裤腿,还是没有回应阿列克谢的眼睛,“2500亿是我未曾想过的数字,这笔钱足够我们东山再起,买下一条街,做一些租聘店铺和酒馆的生意,也足够安静,我会戒赌,也会找到一个心爱的女人成家。” “嗯。”阿列克谢从鼻腔喷出烟雾,收回目光,看着烟头继续说,“这是你与保罗一起商量的吗?” “我,”加布力尔-汤姆抬起头,犹豫半响,深呼吸答道,“是我与他一同想出来的,叔叔科尔西足够慷慨,我们应该记住他的好,而不是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他焦头烂额。” “烂摊子。”阿列克谢一面点头一面重复这句话,再吸口烟,声音略微沙哑,“你认为我用家族感情向他狮子大开口,胁迫他用这样的价格将我们产业的收购对吗?” 加布力尔-汤姆不开口,取出内兜的黄花梨烟斗,用火柴将烟草点燃。 阿列克谢默默点点烟灰,飘荡在室内的烟越发多,让阳光都变得污浊。 “汤姆,”这位舵手停顿了半响,“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科尔西的诡计,关于这场收购,他早在八年前就开始布局,开始计划挖空我们的资源和渠道。” “这会不会改变你对他的改观?” 八角帽帽檐下的眼睛抬起,视线中心的加布力尔-汤姆微 微张嘴,是完全愣住了的模样。 “你那几年一直没有错的。”阿列克谢继续出声,双手交叉在鼻前,闻着浓郁的烟草味,“我们需要用刀枪让觊觎者退缩,那段时间所流的血都是值得的。但是不可避免的,就是生意场上的一次次损失。” baimengshu.com 椅子“吱呀”摇晃一下,晨光在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并停在了另一个影子前面。 “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辛苦了。” 有些刀茧的手抚上了加布力尔-汤姆的鬓角,他的声音,让这个三十余岁的大哥红润了眼,“科尔西从始至终都未想放过我们,这次的2500亿是他能拿出的最大现金,也是我等待了几个月的最好时机,实话说,哪怕是3000亿,他也依然会拿给我们。” 加布力尔-汤姆抬起了头。 阿列克谢转身来到窗边,转身靠在窗帘上边,继续说着直白的话:“他认为死人是不会花钱的。” 话落。加布力尔-汤姆猛地看住弟弟的脸,握着烟斗的手用力用到发颤。 阿列克谢一脸平静,并看了眼窗外街道上的忙碌:“没有牙的狮子吓不倒任何人,可我们必须要卸下,不然科尔西根本不会相信我们,也不会拿这样的代价做诱饵。” “不,不……”加布力尔-汤姆彻底坐不住了,起身,拳头紧握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阿列克谢,“我们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阿列克谢,我们必须要还击,整个商会的人不能解散,实在不行,我们,我们……” 他越说越无力,终而颓然坐在沙发上,低头,发出十足愤怒的吼。 阿列克谢上前安慰自己哥哥,捏捏其肩膀,弯腰坐在了边上:“不用自责汤姆,我们生意一天天缩减是事实,如果不是加尔和查理掀起了浪花,铂金与摩帝马不可能放弃这方面的生意,让我们拿到这个机会。” “我们的转移是必须的,科尔西会在路上动手,甚至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这其中会有许多内奸,会有许多我们认为亲近的人,他们绝不会平静,平安消化这笔钱只是第一步,我会联系一名绝对站在我们这边的合作伙伴,然后去那个地方,进行新的生意。” “现在的我们不能与他们同日而语,踏上这条路,我们还要历经太多太多的风雨,我并不渴望武士巫师的天赋异禀,也不想要公爵亲王那般帝国扬名,更不奢望普通人的家庭和爱。我要我们都健康的活着,有足以延续到下一代的财富,能有一片真正可以依附的地方。” “我想要的,始终都是这样。” 弟弟的语太过平静,三十余岁的加布力尔-汤姆用手指压住眼里的湿润,喉结轻颤,有声声哽咽。 “你现在要相信我汤姆,看好保罗,让他这段时间不要离开这栋楼,家族方面需要你拿出曾经的铁血和强势,我会制造我一直在这里的假象,整个家族从现在起由你来掌控,你要压下一切声音,我们家族并不亏欠任何人,你,一定要让这些人听话。” 阳光依旧亮到令人发热。 这对兄弟的背影在墙面上交织。 是泪水流过的红润,加布力尔-汤姆擤掉鼻涕,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像是择人而噬的狂兽。 第四百三十三章 伟大的城 这段时日的加贝帝斯属实是太热了。 巨大的,有着七彩纹理的巫师阵法依旧流淌幽光,人们待在里面,是发觉不出太多变化的。 坐落于城中心的赌场像是一名宏伟巨人——仅是沉默坐着,已让脚边这些渺小的,苦苦求生的蝼蚁们倍感绝望了。 又有一家酒馆倒闭,来来往往的人们只觉是常态,所谓怜悯,根本不出现在他们的脸。 店老板正在哭。藏于阴影内的男人无声划亮火柴,低头吸口烟,随手扔掉漆黑的火柴,越过跪在地上的人,登上了堵在拥挤人流内的华贵马车。 “你好像迟到了。” 镂空香炉悠悠飘起蓝烟,坐在主座上的贵族低头品茶,声音不大不小,自有气势。 “路上遇上了些人事。”男人在旁边沙发入座,摘下黑色礼帽,露出干净利落的短发,以及棱角分明的脸型。 英格索尔-克劳德抬眸盯住眼前人,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你只有这一段路的时间,到了地点,我会忘记今天的谈话。” “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了点头,看眼窗外的宏大赌场,好似闲聊般的说了起来:“昨晚的查理又创下了不可超越的记录,那个吸金机器,让整个城市的人陷入了疯狂。” “我听到的是某人的后悔吗?”英格索尔-克劳德冷冷一笑,转动两根大拇指,“简-艾斯是顶天的人,你们永远想不到如今在他身边的都是哪些人,愚蠢的铂金和摩帝马错过了这个机会,如果你要我作为修补关系的桥梁,我想你现在就可以下车了。” 这位锦衣商人往后靠住背垫,像是再用一种居高的态度,审视早已千疮百孔的继承者。 只是对面人平静摇了摇头,取出烟,感觉肺部有种灼烧感:“我与艾斯的关系并不糟糕,距离我们上次见面也仅仅过去了半个月而已。” “但那是查理-詹姆斯使唤了你。”英格索尔-克劳德端起茶杯;手在半空中停了会,“我想你可以走了,目前你说得都是废话,原谅我实在繁忙,没有此般闲工夫。” “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转动香烟,舔下唇,飘出几缕雾丝,“君王的令书你应该比我清楚,四国间的局势缓和,你拥有爱泽兰海峡的帝国建设证书、海上行驶权,以及十足珍贵的捕捞许可,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完成一项了不起的生意。” 话完,这位年轻舵手伸手将烟灰点在窗外,面色坦然地看着面前人。 英格索尔-克劳德并没有表态,缓缓放下茶杯,悠悠叹气道:“你又说了一大通让我失去耐心的话,不说加贝帝斯,就算是整个帝国,想与我合作的人也足以从这里排到雪山。” “你……”他看着这个贪婪至极的年轻人,眼底滑过暗光,“凭什么?” 茶杯震荡,自香炉飘出的蓝烟卷起一个又一个圆圈,终而消失在了空气里。 阿列克谢的神色依旧平静,夹烟的手刮了刮鬓角,找到英格索尔-克劳德的目光,烟嗓浓厚地说道:“3000亿,我可以拿出3000亿的现金,在这个年底前。” 戴着玛瑙扳指的大拇指倏地停住,英格索尔-克劳德掀起眼皮,看着对方许久后说道:“我认为做生意就要紧的是务实,你奴隶商会的情况你自己最清楚,就算整个打包卖出,它也不可能超过1000亿,也不可能在年底前支付给你所有的现金,就算是顶尖财阀,他们也不会……” “噢不,”英格索尔-克劳德忽然自我打断,直接下了逐客令,“请你离开吧,你让我浪费的时间已经够……” 带有雄狮王冠徽章的证书被指尖按在桌上。 英格索尔-克劳德愣愣抬头;一面看着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脸,一面将这张薄纸拿了过来——哪怕低头查看,都时不时用探究目光刮向对方的脸。 这确实是绝无可能造假的。 墨竹纸代表了至高王权,其上的金色字母,也是贸易部独有的奢侈风格。 英格索尔-克劳德反复查看,眼中光变幻,化为亲和友善的笑意:“是我太过武断了,请原谅我的失礼,加布力尔先生。” “这并不重要。”阿列克谢解开马甲最下方的扣,翘起二郎腿,用深蓝色的眸子装入英格索尔-克劳德的模样,“3000亿年底前绝对到位,我希望能够占据这个生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占据百分之三十,余下留给其他伙伴。” yawenba.net “不不不,”在这样惊人的报价中,英格索尔-克劳德平静异常,并伸手点了点胸口,“我是一名有自知之明的商人,艾泽兰海峡固然地理条件优越,可就算加上其内的两座岛,它也并不值这样的价码。如果你的目的是建设权、海域行驶权和捕捞权,我奉劝你放弃这个心思,它完全吃不下这样的资金,回笼速度也比你想象中的慢。” “如果可以的话。” 英格索尔-克劳德抛出了精致的饵,“我可以与你签订500亿左右的贷款,利息与最低档次持平,你完全不需费神的大赚一笔,并且……我会向你提供些许庇护。” 微风入,窗帘轻轻飘摇。 马车驶出了最拥堵的街道,只听长鞭一甩,马儿便发出兴奋鸣叫了。 稍微摇晃,阿列克谢低头拍掉裤上这点烟灰,声音平淡:“我的好叔叔果然藏不住一丁点慷慨。” 他看向这位演技十足的商人,微微张嘴,有了些许笑意:“我经历各种伪装才来到了这辆车上,带着十足的诚意,以及让双方都更进一步的详细计划……” “你是在侮辱我。” 阿列克谢站起了身。 英格索尔-克劳德不作任何反应,端茶。对面人已拉开车厢门,迎着轰鸣的风,直接往下跳。 预想中的石子飞溅声并没有响起,车轮“咕噜”转动,跟随在周边的风,早已将窗帘扯弄得高高飘了起来。 “你赢了。” 戴有宝戒的手往后一拉;车厢门再次关闭。 眼里的精光有些慑人,英格索尔-克劳德拍掉手掌上的灰,弯腰入座,又变回了锦衣玉食的贵族商人。 “喝茶。”他伸手示意,看看衣着有些狼狈的阿列克谢,用无比平静的音,向对方叙述,“艾泽兰海域是君王对我之前些许事情的特定奖励,捕捞权并不算什么,至于帝国建设证书和海上行驶权你就算再加两倍放我面前,我也不敢将其放手。” 拿过空空的茶杯,他亲自为这个年轻舵手清洗杯子:“现在你已经了解了其内秘密,我期望你的计划还能打动我,不然你必须放下500亿,完成我之前提到的契约,这对你也不算亏待。” 车厢内逐步逐步安静了许多。 阿列克谢整理刚才被抓皱的马甲,几次拍打,无法将这些皱褶捋平,可能是英格索尔的手劲实在太大了,即使扯直,这些布料也很快缩成皱巴巴的样子。 尤为糟糕的是,之前的烟灰彻底揉进了这些皱褶里——白的灰的,显得杂乱肮脏。 阿列克谢只能再点上一支烟,摇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从未想染指你的捕捞生意,也对在岛上建大炮军营没有任何兴趣。” “我只是需要你这些帝国证书,需要你对艾泽兰海域的绝对控制。” 阿列克谢呼出浓雾,微微抬头,目光停留在对面人脸上。 “继续。”英格索尔-克劳德伸手拍了拍车厢木板,马车随即降下速来。 阿列克谢抬起夹烟的手,一次大回龙,将烟深深吸进肺里;吐出一条直线:“艾泽兰海域周边的气候严峻,一整片海岸线人烟荒芜,你拥有帝国许可,我拥有数千亿的现金,我们为什么不在这个地方建立一个足够庞大的贸易城市?” 他问,毫无波澜的眸子盛满了名为野心的光。 “四国即将进入蜜月期,奥斯曼帝国的‘明珠’卡兰斯特就伫立在海峡对面——稍稍招手,数不尽的生意就会通过这片海峡汹涌袭来。你掌控海峡,我掌控整个海岸线。一个个商会将在这片荒芜之地建立,一条条街道将蔓延到多格利海,商人、工作者、武士、巫师、各类协会,他们会让这里变得比赌场还要热闹。” 眼前人已经彻底动容,而这位年轻的舵手,眼神如狼。 “我们会比南方的阿鲁加通还要伟大。” “我们……会是新时代第一批踏入顶层的商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签约 光和晨雾呈现出一种如诗如歌的梦幻。 白红羽毛的鸟停在枝头上。兴许是奔波地太过劳累了,它没有发出声音,侧头用完全乌黑的瞳装入少年的样子。 蓝白色的天鹅绒帷幔被风吹得波浪起伏。几缕花香,好似双手捧住他阴柔狭长的眸子,像是久久渴望的,将香气贴上。 这是祝福。 日光在少年脸上停留得更多;镀上一层金光,更多温暖照映在他胸口处的狰狞疤痕上。 朝阳的炙热被悄无声息吞入,简-艾斯调整呼吸,开始今日的内宗。 卯时日始,八门敛气且手持诸佛印。坐东朝天盘,化药力为山川大海,意存心府之中。引气血越阳纲、眉冲、晴明,上下回旋于顶部,呈逆周天行转。此刻左手转龙印,右手贴胸作象印,意奔腾气血旋转贯大柕、风门与附分。气行密快小周天,温养心府,与顶部逆旋遥相呼应,取日之精粹,磨碎于五府,行二十四般天罡变,拥灼日之火。 后静心绝虑,待灼火初动之时,右手转龙印,左手捏指引气血,停于肾府,灼火沿脊骨下行,过气海、任脉、五里。再逆流至大巨、天枢,自此上中下三道气旋已成,如此待大周天九圈,由快至慢。 意守至卯时过,持龙象之印,镇守内外天宫! 睁眼,金色幽光自瞳中滑过,赤裸身躯震颤出一圈无形气浪,宛若龙象相争,气势古朴苍劲。 朱赤。 背脊尽头的菱形纹身无声发烫,黑色纹理蔓延扩散,眨眼间游荡全身,震荡一次,发出类似吞咽般的古怪声响。 吃吧…… 八门颤动,九大周天全部运转完毕,盘坐于晨光中的人儿转一圈脖子,仰头深吸口气,握拳感受被三道气旋磨炼的精纯气血,吞入最后秘药,朝阳炙热的八门随呼吸起伏,将流窜在经络中的气血全部收入,使其愈发坚韧浑厚。 至于被气旋和气血反复冲刷的经络穴位,则更不用说了。 鸟儿终于开始唱歌,他甩甩有些麻的左手,来到窗边,漆黑的瞳被抹上一层金光,宛如雕塑般的腹肌慢慢紧缩,换成另一种呼吸频率,整个八门再次开启,按照《钤虎》的经络路线放出气血流转,进一步淬炼进化。 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门被敲响,手从紧身衣衣袖内伸出,简-艾斯回身坐在了书桌后面。 “可力洛有特产的麋鹿肉,混了点麦片的土豆泥,配上今早新摘的蓝莓,还有您最爱的水煮蛋,外加一小碟七级魔兽的心头血。” 阳光在银盘表面玩弄出道道刺眼。莫瑞斯将一个个食物揭开,接过仆人递来的小刀——划开酒瓶木塞,将纯白酒液倒入中庭款式的小杯里;弯腰,伸手往鼻前扇了扇,再用柠檬在酒杯上挤压出滴滴汁水,然后彻底摇匀了。 “您今日还有毕比大人的冷兵器使用课,我选用了一小盅燕麦酒,加一点柠檬汁,它很提神,是热迈厄斯阁下教我的小窍门。” 桌面上的书籍都被收好,包括不断飘动的帷幔,也被手巧的戈妮德打上一个精致的红色蝴蝶结,显得更为温馨。 “我已经看到你们的费心劳神了,替我谢谢沙松,告诉他我今天会与他分享一个好消息。”简-艾斯微笑仰头;整理一下脖子上的餐巾,拿起刀具,切下十足薄的肉片,沾点盐粒,放入嘴中细细嚼,“我实在找不到不给拉铁摩尔涨薪的理由,他的助手布拉安全回来了吗?” “昨晚到达的庄园。”莫瑞斯看眼正在给主人收拾脏衣物的女仆,抿出浅浅酒窝,向座上人笑着继续道,“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昨晚给整个庄园的仆人都发了奶糖,这花费了他不少钱。” “找个机会将这笔钱报给他。”简-艾斯微微颔首,端起小酒杯,将热辣辣的燕麦酒咽入肚,惬意呼口气,“庄园里有太多人组成了家庭,以后有关这方面的事都按照布拉的标准来,至少做到公平有序。” “欧康纳呢?他那位弟弟在庄园干的怎么样了。” “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庄园,目前在学习成为一名裁缝。”莫瑞斯悄悄看眼主人,往桌边靠近了些,“主人,您前几日在那座赌场造成的轰动还在发酵,目前……我们的邮箱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信封了。” “这很容易处理。”简-艾斯抬起略微阴柔的眸,“通知巴里德,从现在开始模仿我的笔迹,伯爵以下,以及贫瘠地区寄来的信件由他代为处理。无论其上内容,都要回应的让人找不到弊端。以后整个庄园会更热闹,让他大可在此方面细细研究。”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点头,咳嗽一声,说出另一件人事,“夏奇拉小姐预计在庄园内养一只波斯猫,还有上次带来的牛头犬,她也纳入了规划。” “噢?她最近都会待在这个城市吗?” “这我并不敢询问。”莫瑞斯无奈耸肩,停了会,拿出藏了许久的奶糖,两颊的酒窝更深了,“主人,布拉很感谢您馈赠的礼物,这是他妻子亲手做的,里面放了些许黑芝麻。” “唔。”简-艾斯看看这包奶糖,抬手摆摆,声音比窗外阳光还温柔,“你知道的莫瑞斯,我的饮食必须均衡,替我谢谢布拉和他的妻子,再祝愿他的女儿身体健康,希望过段时间,我能在庄园内看见他们。” “我会将这句话转达。”莫瑞斯点头应下,顺便问,“北境中段的暴乱还很严重吗?我有几名亲戚就住在那片平原的边界,可以暂时接待他们。” “不需要这么麻烦,今天下午之前会得到控制。”简-艾斯擦拭掉嘴唇上的油渍,语调甚是平静,竟有种上位者的韵味。 莫瑞斯不再出声。面对人脉关系越来越深厚的主人,他始终只有赞美,以及对未来的光明期待。 当然,这也多亏了那位极难伺候的,就住在隔壁的女伯爵大人。 吃完一整盘的麋鹿腰脊肉,放下刀叉,其上血慢慢滑落,少年的脸,也在刀刃白光里清晰异常。 “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简-艾 斯问。 “只是一些日常琐事,和,”莫瑞斯往前弯点腰,“你们班级的些许同学对你更加不满,他们认为你破坏了学院规则:没有上过公共课,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这是十分不公平的偏袒,嗯……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啊,”简-艾斯取下餐巾,看着其悠悠遮住餐盘上的血,“现在时机还未到,虽然有学院方在前面挡住风雨,庄园里的人外出也要收敛声音,不要让人抓到任何机会。” “我一直是这样要求他们的。”莫瑞斯认真回应,又顺口气来,“前几天莉莉与不知是哪个庄园的车夫组织了一场群架,在学院的范棱马场,参与者估计有五到六十人,大部分是他的老乡,不过事先签订了私斗纠纷书。” “嗯。”简-艾斯从纯金烟盒里取出一支巫师烟,衔住,接住莫瑞斯递来的火。 窗外又有几缕顽皮的风试图叫上窗帘玩耍,只是对方太过沉默了,收束在红色丝带蝴蝶结里,不大想搭理。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浓雾呼出,纯金烟盒被风抹亮其上的家族标志——是某位地方上的实力贵族。 莫瑞斯不敢抬头去看主人的脸,保持恭敬,用略微轻的声音回:“莉莉看见了曾经在我们庄园工作过的人,不知为何没有被学院清理,于是产生了了点口角,所有有了这样的结果。” “这一切,莉莉始终都是秘密进行。” 莫瑞斯拭去额头上的汗。 气氛更加安静,有着某种香味的细烟亮起烫红,简-艾斯舔了下唇,伸手刮刮脑门,食指和中指上的宝戒泛起迷人光彩。 “他们,”少年停顿了半响,“他们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吧。” “全然是大获全胜。”莫瑞斯抿出酒窝,是有些无奈,“莉莉打伤了几名车夫,尤其是之前在我们庄园工作的那个人,他踩断了其五根肋骨。” “啊,”简-艾斯捏了捏眉心,语调沉静,令莫瑞斯忍不住更为专注的听取,“站在莉莉这边的人都要进行妥善医治,这件事可以去找一下沙松,通知莉莉,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但不要说重话,毕竟问题的根源在于我们。” 话到此,他点了点烟灰:“这段时间要表现得更加低调,如今还远远不够成熟,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关口。” “我知道了。”莫瑞斯弯腰鞠躬,手掌抓紧裤腿,“我很抱歉,对不起,主人。” 阴柔的桃花眸子随意瞥过,简-艾斯摁灭香烟,问起正事:“英格索尔那批药材送来了吗?特别是生活在高温地方的凶物的心。” “明天会进入庄园。”莫瑞斯慢慢出声。 简-艾斯点点头,往后靠住背垫,看看面前这些空空如也的餐盘,抬起手指,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还没吃完早饭吗?” 门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黑到青紫的眼眶,还有乱糟糟的,宛如鸟窝般的头发。 简-艾斯起身相迎,抬手示意大管家先离开。 面前的巫师越发靠近了。简-艾斯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硫磺味,以及极其复杂的药材气息。 “好久没见到你了。”简-艾斯热情握住热迈厄斯-沙松的手,笑得无害,足以让对方感受到这股真诚,“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吗?我恰好有许多好消息要与你分享。” “这倒是不用了。”热迈厄斯-沙松上前抱了抱对方,好好看着这张脸,积攒在骨子里的疲惫都少了些,“我每天都在与查理药材商会那些狗屎激烈战斗,但看到你,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受宠若惊。”简-艾斯拍拍热迈厄斯-沙松的肩膀,自己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后。 xiaoshutingapp.com 双方入座。热迈厄斯-沙松也未有过多废话,取出厚厚一沓资料,翻开最近的,自己着重划了红圈的气血报告,向对面人出声:“你比我们计划中的进展还要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的天赋,或许,当初培养无敌亲王的王牌武道师阿克斯卢丹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吧。” 简-艾斯适时露出无奈的笑——完全谦逊的,是新一张面孔。 热迈厄斯-沙松未有在意这些细节,取出眼镜戴上,藏有药材污垢的指甲点在资料上:“众所周知,帝国将十五倍增幅划入了中级武士档次,我一直在注意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自从《钤虎》达到第五层之后,你的气血始终能为你带来十五倍以上的稳定增幅,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终于更进一步了?” 他抬起镜片后的眼,不待对方回答便追问:“八门,你的八门究竟是怎么回事,被《钤虎》第五层强化过的气血足以轰开任何特殊体质的门,而且你已经在气血类的秘药上消耗了四千余枚红晶,你能告诉我这些药力转化出的气血都去了哪里吗?战斗?我可压根没有看见你做这样的事。如果是你开启的那两扇门,它们也不可能装得下这么多的气血。” 简-艾斯微微张嘴。热迈厄斯-沙松又摆手打断,语速更快:“你这个神体天赋真是让我感觉太过惊异了,报告上关于你气血容量的记载虽然比平常人大了五倍,也不至于能将价值几千万的气血秘药全部吞入吧?这才半个月啊!” “而且你才开了生、惊这两门。” 这位巫师仿佛进入了某种常识的怪圈,抓抓脑袋,手指立即油到发亮了。 “可能……”简-艾斯组织了下语言,“可能是这部分能量都反哺给了肉体。”他拍拍胸腔,语调有些不自信,“你没感觉到我的身体更强了吗?” 热迈厄斯-沙松闻言摇头,望着这头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怪物,叹口气道:“《重装战士》虽然有‘反哺’、‘铜墙铁壁’以及‘力之化身’这三种增强体魄的方式,但也不至于吞食这么多的气血,而且……”这位巫师是真的堵住了,“你不感觉你的肉体远远超过了《重装战士》强化的极限吗?就算加上《钤虎》,也根本不可能空手应对白银兵器。” “你根本不像人类。”热迈厄斯-沙松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 “我吗?”简-艾斯张大眼睛,伸手指着自己,“我,我并没有什么感觉,而且……而且我很确定我的神智清醒,没有什么异样或者什么突发问题。” 热迈厄斯-沙松听得叹气更多,推了下眼镜,继续享受这种幸福的烦恼。 “算了不说这些了吧,”他摆摆手,复述来时就准备好的建议,“艾斯,你的天赋强横到我从未有见过,我希望你能保持平常心,目前来看,神灵在开启八门和气血转换效率上给予了你一定的阻碍,依照数据来说,你如今的气血容量堪堪与一名六门普通中级武士持平,增幅最大倍数在中级武士排到中游,肉体强度震铄古今,这让你的下限被无尽拔高了。” 他盯住对面这张脸,确认其没有任何飘飘然,才继续道:“实话实说,如今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中级武士都不是你的对手,加上这些武技,以及在克西路大师那里改锻的卡提纳……” “你会一鸣惊人。” 话完,热迈厄斯-沙松眼中精芒刺人。 简-艾斯依旧面色如常,确是闻到这股不大寻常的意味。 他开始思索笔的位置,并张嘴回应道:“热迈厄斯阁下,很感激你能这样看得起我,我很清楚我目前的位置:幸运掌握了点王冠级武技,碰巧在《钤虎》上有些见解,至于另一本《罗法古养龙手册》,我到目前都还未掌握完全。” “所有的功劳都是依托于你们。” 黑色紧身衣勒住肌肉轮廓,简-艾斯往后靠住背垫,十字耳坠轻摇,锁骨上的琉璃金项链熠熠生辉,“谢谢路无偿让我练习的那本武技,也多亏了你一直给予我各式各样的帮助和资金补贴,最后要感谢查理。我所做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事。” 话到此不用再说破,热迈厄斯-沙松深深看眼这聪明至极的孩子,取出准备已久的契约,开门见山:“就在前几天你参加完那场搏击回来,我与路进行了深刻的交谈,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紫钻、王冠……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可以参悟更高档次的武学,也愿意成为你前进的助力。” 足足有五十余页纸的契约被推动到简-艾斯面前。一切都是这般的顺理成章——到了火候的佳肴,总归要推上更高级的桌。 简-艾斯象征性的翻动一下,露出微笑,并笑弯了眼眸:“我能够帮到你们什么?” “只需要保持住你的奇迹。”热迈厄斯-沙松双手交叉放在桌前,不想放过简-艾斯脸上的任何细节,“这份契约会持续二十年,在这段时间,我与路会用尽一切力气为你搜寻最适合你的内宗与武技,制定最适合你的练习计划,具体内容写在了17-28页,并且我们将承担你百分之三十的修炼费用,其总共分为五项对赌条款,这一段写在了33-41页。其余是有关双方尽到责任义务的保证,简单来说,我们希望成为你唯一的,也是完全被承认的武道师团队,我们将共享你的名气,绝不会损害你的名声,毕竟我们没有这么愚昧。” 热迈厄斯-沙松说着说着有些口干舌燥,从戒指里取出老旧水瓶,打开大喝了几口。 “我和路在整个帝国都算是小有名气的武道师,有许多实力雄厚的客人与我们关系渊源,紫钻、王冠、传说,借阅一段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不算是难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走上更近一层的关系。” 略带恳切的语坠落,深绿色的老旧水瓶立在桌角,日光里,它颜色深邃到令人舒坦。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了。 简-艾斯始终未再动过面前这沓契约,捏捏眉心,向对方回应:“沙松,我并不是一名喜欢贪图便宜的人,目前我所听到的所有都是你们在付出,也许你们应当告诉我我该做什么,这样我会更加安心一点。” 他说完笑笑。日光照亮狭长眼眸内的碎影。 热迈厄斯-沙松摊手表示赞同,看向这位注定不平凡的人,回道:“我与我的巫师工厂将完全打上你的标签,可能会让价格昂贵上几十倍,反正谁知道呢。” 镜片后的眼眶黑青到有些怖人,只是布满血丝的眼珠里——希望之光闪闪。 “这只是一点小添头,我们预计将一切都与你绑定在一起,既然查理已经不重视你这方面的产值,而且你们之间也未有这方面的契约,以及这段时间的信息差,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会把握住这个机会。” “而且……”热迈厄斯-沙松盯住这双桃花眼,“你与查理之间也有些许矛盾不是吗,上次那什么三问,让大家都闹得很不愉快。” “在这一点上我并不反对。”简-艾斯无奈一笑,礼仪近乎完美。 热迈厄斯-沙松点点头,继续阐述预想:“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超过我祖父,让‘热迈厄斯’这个姓氏成为波斯乃至四国最尖端的武道师招牌,很可惜我手上并没有什么十分突出的成绩,不单单是我,路也面临这样的烦恼。” “现在,你来了。” 再次打开水瓶,白人巫师的长袍在光里显出各式各样的污渍。 他们开始思索,长久的沉默在酝酿。 一束束金光透过窗帘射在红木金丝软椅上。 骨节分明的手掌贴在脸颊便,宝戒光芒流转,睫毛低垂,如水墨般线条流畅的眼挑出阴柔弧度。 他是怎么就变得如今这幅模样了。 热迈厄斯-沙松看着面前这幅画,忍不住吸气,停在大腿上的拳握紧。仅是这副皮囊,就让他有了更多信心。 茶黑色的眼瞳也在此时转动,装入热迈厄斯-沙松的样子,声音略微轻的问:“沙松,我们这份契约有着完全保密的条款对吗?” “这是当然。”热迈厄斯-沙松认真点头,“任何一方泄露关键情报,都要承担难以想象的责任。” “嗯。” 喉结震动,室内的光线忽然变暗,某种阴冷至极的灵压,睁开了银白色的竖瞳。 第四百三十五章 学刀 “一个成熟的武者至少要精通七八种兵器。” “滕子京的羽衣刀手你玩的确实挺不错了,但是这些手上功夫要又精又多,这样才能跟得上后续的各类训练。” 一抹白光归入刀鞘,北雪平(N)的弯刀依旧是这种执拗追求狂野的风格——刀刃呈现近乎圆的弧度,刀柄极窄,血槽刻在临近刀背的位置,配上这些细密倒刺,真是吓人的紧。 “刀法讲究一个大开大阖。正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在刀法中持刀手和步法极为重要,这一点与剑术相同,但比剑术变化要少些许。” “手不离刀,先看;后摆。迎推刺刀势,要是对方先攻双肩与头部,则上步小跳,手臂贴刀侧挡,顺势抹咽喉。若是朝胸腹进攻,则转身收刀往左跳,步要快,且挡一格,随即抽刀横击,边打边收,一定不能贪招。要是突下盘,则抬腿亮刀,用力搅,腿动刀动,脚跟必须稳,向前小跳,用力劈刺对方面部。” “这是所有刀法的三个基本套,任何刀法大师,也都是在这样的框架下演变推导出自身独有的风格。” “扫、劈、拨、削、掠、奈、斩、突这刀中八法你差不多已熟练,今天这节课主讲脚上功夫与刀尖巧技。” 毕比导师脚尖往前一点,弓背,右手自然贴上腰间刀柄,身体随之前移,目光灼灼,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豹,自有慑人气场。 “我今天教你北雪平(N)一门个人风格极为明显的刀法。它讲究一刀势:刀快、手快、眼快。此间动作要求刀、腰协调一致,手不离刀柄,腿不收绷劲。” 这位小个子导师说完原地踱步两下,找到持刀感觉:脚尖往前一压,弓背降下重心,右手横放在刀柄上,手肘角度近乎是九十度,然后腰马一转,改为拗步,五指慢慢握住刀柄。 “‘北平柔刀’讲究的是快、稳、沉,从出刀到回鞘不过眨眼,特别是腿上的力,”他拍了拍自己大腿;旁边学生认真点头,“就像灌木丛里麂子,小跳发力,动作轻,出刀时手感要柔,角度要狠,心要毒。” 说完,导师左脚向前上一小跃,脚尖外展,两腿膝盖放松舒展,同时腰部微微往左扭动,持刀手一紧,白厉厉的刀光就这般被抽了出来。 这确实是极为柔和且缓慢的样子。 只是所谓缓慢,完全是动作所带来的视觉误差。 简-艾斯一动不动的记住毕比导师的动作要领,握住腰间刀,逐步在脑海里推演流程。 “这抹拗步跳-刀最讲究持刀人的节奏,在整个‘北平柔刀’的把式,它通常用在出其不意,和近距离抢夺先机。”毕比重新站直腰背。一片落叶自枝头悠悠飘在他围着头巾的短发上,使这位矮个子略微憨态,“你握刀的手一定要稳,现在先练习三百次。” “好的。”简-艾斯来到场地中间,握刀,在导师的纠错声里不断练习。 树在风中慢慢摇摆了。 片片落叶飘入石柱众多的红檐庭院。有些飘入小溪,在清澈寒水里上下起伏。有些刮在檐角上,带动风 铃摇曳,发出悠扬声音。 三百次抽刀结束,正午的阳更加热情。 腕口有些疼痛,简-艾斯抿嘴深呼吸一次,鼻尖上的汗珠落下,于脚边飞溅起片片尘埃。 “现在开始另一项。”毕比迈步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握住刀柄,指向刚被放上来的草人,“刀重视劈砍。刺、挑是第二选择,这关系到每种兵器本身特性,接下来这一招……先抽刀。” 两人腰间的北雪平(N)弯刀一同出鞘,细一看,这对师生的影子竟重叠在了一起。 “两手握柄,重心压低与腰眼持平,刀尖微侧,注意看我的刃尖角度。” 导师念,学生跟随其节奏双手握刀;桃花眸清晰投映在雪白刀刃上。 “现在将重心移至左脚,右脚虚点地面,同时两手持刀略向前伸,刀刃朝下,刀尖朝前,要放松,特别是手臂肌肉,这是最容易损伤的部位。” 刀尖微微往上,一片黄叶顽皮落下,被无声分割成两半。 “现在用你的手腕发力,由上往下斜削,期间刀身贴着大腿外侧——你贴的越紧,就越能发挥出这个招数的巧妙性。” “当然,别把自己大腿的肉削了。” 毕比从简-艾斯的腿边收回目光,手中刀慢慢上挑,继续耐心解读,“玩刀就要练腿,你的脚趾有劲,从地面托上来的劲就足,待到力达前刃,就要掌握好刀刃本身的特性。手要稳,刀尖朝左前方,用极窄的角度挑,这是一切的先决。” 闪着光亮的白刃滑过草人腋下,像是女子轻抚,使其崩开了道道线条。 简-艾斯这头的草人明显没有这般给面子,仅是懒懒断开了几根草线,并被风吹的摇晃,提醒这位人儿再大力点。 “你的节奏太慢了。”毕比出声提醒,却未停下持刀动作,“‘北平柔刀’虽然很讲究这个‘柔’字,但不是让你拿着刀唱戏,它是杀人术,要见血,要三刀毙命的顶尖刀法。” 声落,上挑至草人肩头的刀尖忽然再次侧摆,紧跟着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前跃踏步,带着罡风,呼啸斜劈在草人的脖颈! “呼!”草人头颅落地,毕比快速收刀,竟带起绚丽白光入鞘,发出罄锵嗡鸣。 “这一刀有我二十年的功力,武道长,一定要有平常心。”他找到学生的眼,慢慢起身,布满老茧的手掌甩动,“武学是释放武技的基础,拿稳兵器,才能使用内宗?让气血在其上赋能。” “再冷的饭也要一口口吃,不然噎住会更难受。” 导师拍拍学生的背,感受其表皮下蕴藏的炙热能量,并示意其开始训练。 又是沉闷挥刀五百次…… 简-艾斯仔仔细细记住导师的所有动作,目光始终往前;盯住这断了大半个脖子的,仿佛在歪头讥笑着他的草人。 loubiqu.net 训练终归是枯燥乏味,导师毕比的耐心是五位导师里最多的那一位,所以很多细节,他也是掐得最死。 根本记不清手握刀的次数了, 每一个动作的拆解,简-艾斯都沉默依着导师的一次次提议改正,偏生这些把式都极为复杂。不消说,只有慢慢往西边落下的太阳见证了他的坚韧和苦闷,用柔和金芒,在这个孩子脸上笼上神圣的光泽。 整个“北平柔刀”的把式终于从头到尾都过了一遍。 长刀入鞘,少年的脚尖对准沙场边,身上衣物已寡透,胸腔起伏,豆大的汗不断从黑色圆寸里落下来,积蓄在眉骨,最后打湿地面。 “老师,”少年忽然出声问,眉眼阴柔,“创造这门刀法的,是不是个女人。” 毕比侧头看他,看了许久;一面用手帕擦拭脸上汗珠,一面回道:“她是帝国少有的女武士,在先天条件不如我们的前提下, 她成为了一名十分了不起的尊者。” “武尊吗。”简-艾斯低头拍拍腰腹,忽然抿嘴笑起来,“我认识一个背着三把刀的女武士,在我刚从灾祸大陆回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身上那阵令人窒息的锐意。” “这是一种内敛的压迫。” 简-艾斯看向身旁导师,进一步复述,“明明没有使用任何气血,却是让我到如今都难以忘记。” “她是炼金学院的吗?”毕比接上话。 “啊。”简-艾斯点点头,眼神恍惚,仿佛那对散着萤火光芒的耳坠就在面前。 毕比再次拍了拍学生的腰,抬头看向屋檐边的夕阳,慢慢出声:“简,整个四国的天才有太多太多了,我们学院喜欢将注意力放在平民和中小贵族身上,这是维奇的教学理念,但是其余两家,大都招收中上阶级的贵族后代。”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收回目光,看着这名承载了太多人期望的学子。 简-艾斯发出鼻音,握拳,慢慢来到石凳边坐下,仍由汗水顺着指尖滴落。 毕比陪着他休息了会,拿出怀表看眼时间,将腰间刀收回,向早已在场边等待了许久的理疗师们招招手,便快步离开了。 路-阿卜杜尔看着毕比离去的背影,捏紧简-艾斯的天枢穴,为其舒缓肌肉:“需要专门为你打造一柄这类弯刀吗?” “可以。”简-艾斯配合的往前倾,张嘴含住维克多递来的药片,忍住这道苦。 “有件事我还要跟你说一下。”路-阿卜杜尔拍打他的肩,进一步舒缓他手臂上的肌肉,“查理秘药商会会长道格雷戈送来了一份5000万左右的秘药补给,就在你练刀的时候。” “我与他认识吗?”简-艾斯闻言偏头,眉头慢慢蹙紧。 “他是查理-米尔顿身边的新晋红人,昨天约你,你拒绝了他的邀请。” “啊……”简-艾斯稍稍停了会,眼睛望着前方,目光明亮,“他现在还在这个城市吗?” “还在,是沙松出城招待的他,按照以往习惯来说,他应该会在这里的秘药分会停留三到四天。” “好。” 简-艾斯拍拍他的手背,起身,往前下一个早已约定好的地点。 第四百三十六章 孤注一掷 红彤彤的落日毕竟最知晓晚霞的心意。散落在另一头的,有些模糊形状的月想来不必多说,最喜爱在这样的时段里显露出夜将到的气象。野草被黄昏打上一层病恹恹的蜡,分明是风在吵,它却先不耐烦的歪头,扎入花的根茎里生闷气了。接着是烫红的烟蒂坠落在地上,悠悠飘起蓝烟;总该遮住上方窗帘透出来的沉闷气氛。 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人类的情绪之多,早已超过了晚霞的色彩。 年轻的家族舵手就坐在车里,花费了些许钱币和英格索尔的关系,才在这个稍微松懈的礼拜三进入了紫藤花。虽说是松懈,他也始终未从简陋的马车里露过头,甚至一天的吃喝都在这个车厢里解决,于是不多久,整个车厢便有一股极为刺鼻的烟味了。 至少,刚打开车厢门的简-艾斯慢慢皱紧了眉。 视野内,缩在座位角落的阿列克谢像是正陷入某种沉思。深色八角帽完全遮住额头,乃至下方的蓝色眼睛,都显出不一样的深沉。 他回神的很快,露出捎带些斯文的笑容,眼睛不再看向别处,身子前倾伸手,向刚刚入座的简-艾斯送上寒暄。 “最近还好吗?”简-艾斯温和出声,也是完全品不出多余的话语。 “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阿列克谢从内兜取出烟盒,递一只给对方,再被拒绝后自己叼住,低头点上火。 简-艾斯默不作声看着他的样子,没有接上话头的意思。 阿列克谢表现平静,偏头透过窗帘缝隙看眼外面,呼出烟,自言自语出声:“查理-詹姆斯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我知道这个解释来的太晚,但是有些误会理当要澄清,总比成为扎在心里的刺头要好。” 简-艾斯闻言更加不说话,戴着红紫两种宝戒的手撑住脸颊,仿佛某种意见正在发表。 “我把我的商会卖掉了。”阿列克谢叼着烟看他,有种漫不经心的洒脱意味,“2500亿,加上本身一些固定产业,我总共凑到了3000亿。” “嗯哼。”简-艾斯低头整理衣袖。 阿列克谢从内兜中取出捂了许久的纸袋,期间掉落些许烟灰,将裤子变得更脏。 “这是我近期想做的生意计划,另外一份是整个多格利海的地图,我打算在贴着爱泽兰海峡的这条海岸线上建立城市,成立一个足够热闹的生意区,毕竟海峡对面就是奥斯曼的主要城市之一,这绝对是一件很有盼头的事情。” 戴着八角帽的舵手讲得大方直白,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光芒黯淡,有些老旧古朴。 简-艾斯认真地听,看眼木桌上的地图;深呼吸一次,向对方开口道:“这是一项伟大的计划,不过我没钱也没势,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啊。”阿列克谢笑了,身子微微后仰,夹烟的手拍下腿,又掉落几片烟灰。 于是简-艾斯又耸了耸肩,进一步说明自己的无奈。 香烟无声燃烧,布有些青胡茬的下巴皱起,阿列克谢深吸口烟,抓了抓有些痒的脑门,继续直白道:“我想要你为我引见英格索尔-克劳德,他是加贝 帝斯有名的贵族,前段时间更得到了君王的封赏:爱泽兰海峡的建设权和海上行驶权等等。我计划拉他入局,我出资金,他出帝国方面的证明,一同打造这个宏大的生意。” 阿列克谢说着说着语调流畅,一改之前的话少习惯,逐步详细叙述起来:“这3000亿资金足够买下我心仪那条海岸的土地,我还在家族挑选了两百名管理奴隶的好手,打算先用一千余名奴隶来开荒,毕竟买下我商会的是我亲叔叔,他应该会给我一个比较公平的价格。” “所有的房屋都是你自己建?”简-艾斯忽然出声问。 “啊,是的。”阿列克谢点点头,身子前倾伸手,将烟蒂掐灭在桌上,“我打算将那片荒芜之地从头建起——每一栋房屋,每一座风车,每一条街道,还有每一段马道,我计划在明年中旬完工最核心区域的建设,先吸引商人入驻,再逐步往外扩张,还可以将更多土地租借给其余商人,总之能够操作的空间极多,但也是十分麻烦的事。” “这是当然。”简-艾斯再次接上话,并调整了坐姿,“整个冰川气候寒冷根本不适合居住,这么大片土地,你还需要顶尖祈福巫师帮你将其彻底改造成适合人居住的气候,那些大阵昂贵,每年的维护费用也极高,是需要小心考虑的事情。” “这方面的团队我也寻找。”阿列克谢看住这双眸子,然后转头,“我计划在这上面花费1000亿。” 声落,正在拿烟盒的手微微一顿。 “需要这么多土地吗?”简-艾斯看着这个人的脸颊,打开纯金的,有着某个家族标志的烟盖,将一支昂贵巫师烟递去,跟着才咬住自己的,划亮火柴,吸出几口白雾。 “我不打算留下一枚晶币。”夹着烟,阿列克谢十分坦然的张开手,然后用尾指刮了刮鼻头,“3000亿将全部用来投入建设,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我没有想过立马得到回报,反正我已经将整个商会打包送出,只有我两个兄弟会产生一些花销,这并不影响。” 简-艾斯慢慢点头,张嘴飘出浓雾,笑了笑,回道:“这真是令人敬佩的决心。” 畅想中文网 阿列克谢不可否置,并顺着讲:“这是值得一搏的生意,如果我能与英格索尔的海峡合并在一起,整个多格利海都会以我和他马首是瞻,乃至奥斯曼帝国的商人,也会加入这个队伍。” “嗯哼。”简-艾斯偏头,读不出悲喜。 “你不惊讶吗?”阿列克谢追问一句,看住这双桃花眼。 “什么意思?”简-艾斯面露疑惑的想了会,接着是生动的恍然,“整个四国的关系缓和已经是潮流趋势,我听我同学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说过,也记住了这句话。” 阿列克谢闻言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第一轮的交流点到为止。 气氛逐渐有些静谧,指间夹着的雪茄已快燃烧过半。 这位舵手面色如初,向简-艾斯露出点点笑意,重复自己的目的:“艾斯,我所描述的所有计划都写在了桌上的计划书里,我听闻你与英格索尔的关系不错,前段时间还为他拍下了一枚绝对圣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将这份计划书送到他手中,并告 诉他,关于土地收购的事情,我已经在开始。” 阿列克谢叙述地非常平稳。 狭长的桃花眸子在烟雾缭绕中微微上挑,一缕暗光悄然滑过。 “噢。”阿列克谢终于反应了过来,先是道歉一声,然后许下承诺,“这件事情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赠送你一千枚红晶,我知道这笔钱算不上什么,但这份迟来的歉意,请你务必收下。” “不,我从未有怪过你。”简-艾斯平静补充,“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我可以理解。” 阿列克谢闻言看了会对方的脸庞,终而态度真诚地说:“我很高兴你说的这些话,我真的很高兴。” 又要取出烟点上;陪他枯等了一天的烟盒早已见空,发出沉闷“嘎巴”声响。 简-艾斯适宜将自己的烟盒递上前,望住阿列克谢气色苍白的脸,说:“你应该重视你的身体了。” “我有在服用各类秘药。”阿列克谢随意摇头,手指摸出了纯金烟盒上的标志含义,藏起心底的声音,继续用平常语开口,“英格索尔对于我的生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一千万只是定金,如果你可以帮我促成这个生意,我会无偿赠送你0.5%的股份,这应该也能在你的武道上起到些许帮助了。” “谢谢你的慷慨。”简-艾斯把薄唇抿住,最终摇头,“晶币和股份我就不要了,只是一点小忙,我愿意帮你,也算是回报你的信任。” “噢不。”阿列克谢皱起眉了,“我希望朋友间相互平等的关系,我不想欠你人情,你也没有占我的便宜,我们都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不然我宁愿去寻找别人帮忙。” “那好吧。”简-艾斯捏捏眉心,咋下舌,开起玩笑来,“你都成为千亿级别的富豪了,阿列克谢。我从未参观过你那千亿级别的庄园,甚至都不敢想那宴席上会有怎样的美酒美食。” “不不不。”阿列克谢也笑了,又是那带些内敛的斯文样子,“如果你愿意,我想在这个礼拜天邀请你,不过不是在我的‘千亿’庄园,而是另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 “隐秘?”简-艾斯认真品味这两个字,目光掠过车厢的简朴布局,有些不放心地问,“你遇到一些麻烦了吗?” “嗯哼,不过不算是什么难事。”抽口雪茄,阿列克谢大方承认。 简-艾斯见此也不再多说,看眼窗外天色,收起桌上的地图资料,一面起身一面告别:“我会尽力带着英格索尔-克劳德一同参加周日的私密宴席的。如果我失败了,”他诙谐眨眨眼睛,“你也不要怪我蹭吃蹭喝。” “我乐意之至。”阿列克谢起身相送,在车厢门边与对方简短拥抱在一起,“艾斯,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与你说。在些许地方上,我与你十分相似,你选择在天赋上孤注一掷,花费远超我所有资产的晶币,而我也压上了一切,去搏一个新的未来。” “我们算不算是同病相怜呢?” 阿列克谢问得语调轻松。 深色八角帽刮过自己的额头,简-艾斯看着对方,看了半响,才笑着回道:“我们并非是病人,时间会证明一切的,阿列克谢。” 第四百三十七章 全部吃掉 今晚的月太圆了。 马车刚刚停好,鲁塔纳接住仆人的手下车,不知怎的抬头,仿佛要最后看眼明月的美丽样子。 这是一场太过漫长的旅行。 喉管里还有淡淡血味,他用鼻子深呼吸几次,拿出药,让这阵痛感再轻一点。 “简-艾斯呢?” “他正在侧院。刚吃过饭,武道也还算顺利。” “你没有回去吗?”鲁塔纳认识这个人,记得那天薪火节他举杯祝福的模样。 “我一切都听路的。”维克多未想多言,侧身,朝着灯火通明的练武院方向抬下手,与夜空里的风打了声招呼。 于是鲁塔纳更加沉默,将一切言语集中在手里——拍拍维克多肩膀,逐步在这熟悉又极为陌生的庄园里行走。 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一路太过安静,鹅卵石小路上的树与花都是非常沉默的路人,有一些甚至是鲁塔纳亲手栽的,但依旧让他感到陌生,以至加快了步伐。 兴许是这些泛着冰冷目光的眼的缘故,他决心说些话:“热迈厄斯最近还好吗?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这是他们团队的事。”维克多言简意赅,并看着他问,“你好像很了解这个庄园的情况,你不是刚从中庭帝国回来吗?谁在这里联系过你?” “不,”鲁塔纳摆了摆手,额头细汗愈多,“我回来的时候从主人那里询问过你们的情况,特别是……” 嘴唇忽然抿紧,灰袍巫师不再往这方面多想,拉上袖子,露出半截手臂,露出上面这些蚊子包。 维克多默默盯住他;收回眼,停在花园外的柳树下,朝对方摆手。 这里的风与柳叶卷在一起垂落,欢闹顽皮的小溪挤着石子流动,点点星光,由藤蔓编织的圆弧门散发清新气味,往里望点,可以找到白色的秋千,和五颜六色的花。 这已经是彻底陌生的布局了…… 短短半个月,可真是物是人非。 鲁塔纳自嘲一笑,摇摇头,踩着松软青草往里走,并听见了旋律轻松的慢节奏乐器声。 深棕色的吉他被戴着宝戒的手拍出稍显空的声音,弦一根根顺着指尖颤动。翘腿坐在露天茶桌边的男人眼眸轻垂,如玉般的俊朗脸庞有几分阴柔——多怪这双眼,偏生是桃花形状,像个女人,更像是薄凉夜色。 音乐还在继续。 这时候他不经意地停了会,茶黑色眼瞳停留在弦上,似在回忆思索;很快又弹奏起来,并抬头,向坐在旁边的女人微微一笑——就真如童话里的流浪诗人,目光纯净,比月色更温柔。 鲁塔纳屏住呼吸,双手前放站在原地未动。有些许眼尖的仆人注意到了他;他摇摇头,便再无任何声音。 他并不是被这音乐吸引,只是看清了坐在少年旁边的人,看清了对方足以压倒整个加贝帝斯的滔天权势。 不,这应当说是至高王座边的人儿。 鲁塔纳将动作放得更轻,往边上藏匿在树下,伸手抓抓有些痒的眉毛,默默等,一言不发的看着茶桌上的二人。 马琴被拉出悠扬声音,与吉他混合,竟是让风更加温柔,围绕在少年身边起舞。 这仿佛是一副装有辽阔草原上的画。安娜伸手将耳边头发撩到耳后,露出水晶耳坠,白皙的手腕擦过脸颊,秋眸盈盈,一瞬间盛满了笑,像是一轮新月,将整个花园都照亮了。 乐声戛然而止,简-艾斯已经演奏不出太多,抿嘴耸肩,将吉他送还给乐师,而后苦笑道:“这首曲子的旋律还是太难了,我承认我的肤浅。” “记得遵守赌约,言而有信的简爵士。”安娜再看他一眼,端起瓷茶杯,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展露无遗,特别是低头垂眸的时候,一瞬间的美紧紧勾住了简的心神,在这个平民窟人儿的心里留下尤为深刻的印记。 “你有在下棋吗?” 安娜放下茶杯,闻着不知哪来的,若有若无的青草香气,神情舒缓,双手合起来放在裙上。 “我,”简-艾斯张嘴要答,目光一转,眼神慢慢沉静。 安娜随他一同找到站在树下的人,再看眼艾斯,起身,将手放在老女巫臂弯上,出声道别了。 简-艾斯跟着站起来。 安娜公主摇头示意不需送,转身走向门边,压住了周围鲜花的五彩斑斓。 “夜安,尊敬的公主殿下。” 这抹香气逼近,鲁塔纳低头弯腰,手在胸前点出一个图案,献上最诚挚的巫师祝福。 “谢谢你。”安娜收回目光,像是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从灰袍巫师身边轻轻飘过了。 最顶层的权势离去,整个庄园依旧以恭谨等候那辆马车启程,以至于其离开了许久,还是这幅静谧无声的样子。 鲁塔纳终于站直了腰,望向艾斯,笑着张开双臂:“好久不见了艾斯,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简-艾斯未有拒绝这份热情,拍下对方,好生瞧着这张脸,“你瘦了,我还闻到一阵很淡的血味,是中庭之旅并不顺利吗?我亲爱的巫师。” “我就知道瞒不了你。”鲁塔纳欢喜于简的态度,紧了紧握住对方手掌的手,就站在夜风中叙述道,“这一次与我们做生意的赵临时出了比较麻烦的情况,这给予了我们巨大的机会,我不得已耽搁,并受到一些有心人的关注。” “噢?”简-艾斯微微挑眉。 鲁塔纳面目含笑地看着他,进一步证明自己:“查理-詹姆斯想要在路上杀了我,有武尊级别的暗杀者出手,我失去了租聘的飞龙,并依托赵等人的名声才成功藏匿在了天河府。” 声入耳,狭长的桃花眸子上抬,眼瞳清澈倒映出鲁塔纳的模样:“你还好吗?我的意思是这一路上,他们有没有在你身上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 “算有吧。”鲁塔纳点了点太阳穴,未多停留在这个话题,选择活跃气氛,“在天河府这几天真是一场十分难忘的经历。中庭人的习惯与我们有太多差别了,那里的人重视我们逐渐遗忘的人和事,有专门保护平民的机构,还有许多深奥至极 的巫术禁忌,他将它称呼为‘麻将’。” “你让我心生了向往。”简-艾斯微笑捏捏鲁塔纳的手指,侧身邀请,带其来到茶桌边。 鲁塔纳不敢多看公主殿下坐过的椅。桌上的茶点,他也未有动手的打算:“安娜公主找你有事吗?” “嗯,”简-艾斯回应的平常,“我时常请教她一些事情,殿下是一名足够亲善的人,我对此只有感激。” 鲁塔纳点点头,小心将手放在桌边,而后环视一圈周围,抿嘴沉默半响,说出那句迟来的话:“我很抱歉艾斯,我并未想到查理-詹姆斯敢在公主殿下的宴会上出手,这是我的失误,我也向主人说明了自己的问题,并且……我想要补偿你。” 灰袍巫师看住了简-艾斯的脸——诚恳,且有一丝很难察觉的卑微。 这无疑让躲在鲜花里的风更安静了。 略微发颤的腔调落在简-艾斯心坎里,像是一捧春水,将许许多多的刺冲刷得柔顺下来。 “我并不需要。”他摇头,声音很轻,带点沙哑。 鲁塔纳深吸口气,嘴角下弯,表情更为坚定:“请给我这个机会,我与你相识已快有三年,这是珍贵,且经常让我感慨的事,我不希望它会破裂。” “不不不,”简-艾斯摇头,“我们的关系不会有变化,你尽到你的责任,是我们的敌人太过狡猾,他们在暗处,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收起你的这些担心吧。” 放下茶杯,简-艾斯伸手擦掉唇边的水渍,“我早已成长,不再是曾经那个斤斤计较的人。” 这段语掐紧了鲁塔纳的心,令这位巫师瞳孔震颤,花费极大力气忍住喉咙管里的铁锈味,慢慢张嘴,颤声回应,“我……”他仿佛要流泪了,“我是不是一名极其糟糕的人,我总能搞砸太多的事,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 他红了眼眶的流泪,不断摇头,抿嘴身子慢慢前倾,伸手撑在额头上,眉头皱紧,用深呼吸调整此刻情绪。 简-艾斯一言不发的看着,看着这位巫师的灰白头发,看着对方早已破碎的骄傲与自尊,慢慢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这会很难办吗?”简-艾斯终归是善良了,“你不应该是第一责任人,也许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这也可以推在我身上,毕竟虱子多了不痒人,我没有丝毫意见。” “不。”鲁塔纳拒绝的干脆利落。 只是简-艾斯摆手往后靠的样子更加强势,茶黑色眼眸不带感情,说出另一层意义:“你应该把它当做生意,我们交换筹码,这样双方都能接受。” 周边仆人退去,鲁塔纳缓缓一顿。简-艾斯继续出声,侧脸十分立体,显出冷峻:“我们从现在开始整理你回去要汇报的语言,带上我的认错信。你帮我一个小忙,用完全不会被任何有心人察觉的方法。” “其内,包括我们的主人。” 十字耳坠慢慢摇晃,少年的眼眸深邃,要勾人心魂。 鲁塔纳完全被引足了注意力,看着对方,不经意想到王都,心瓣膜又剧烈抽痛了。 “我能先问问这件事情是什么吗?” “很简单的事。”慢慢扯动鱼钩,简-艾斯声音平静,“我对于我的骑士领地十分不满意,它太过遥远,你能想到其中尴尬,所以我想要你帮我换个地方,用你积累的关系,用你这一层紫钻级巫师的身份。” “你的领地?”鲁塔纳凝神想了会,暗自松气,将脸上的泪渍擦拭干净,“这并不算什么难事,想要更换封赏领地的贵族不在少数,他们大都是走交易的途径,我在这方面还有一些朋友,应该可以帮你处理,你想要去哪个城市?圣克鲁斯?王都?还是其他出名的大城。” “都不是。”简-艾斯摇摇头,回道,“我想要将自己的领地定在爱泽兰海峡附近的海岸线上,它离加贝帝斯很近,又靠着大海,还有我的朋友英格索尔在那边,是让我很方便的选项。” ranwena.net “爱泽兰?”鲁塔纳慢慢吸口气来,仔细回忆这个海上交通咽喉,一面排查关系,一面说,“你刚才提到的英格索尔应该是这个城市的英格索尔伯爵是吧?你们是在那次轩尼诗武器店开业时认识的吗?” “没错。” “啊……”鲁塔纳眼里闪着光点,握拳敲敲腿,沉吟半响,侧头找到简-艾斯的眼睛,“那里并未被帝国改造过气候,除去些许渔民临时歇脚的码头,根本没有什么人烟。你确定要将自己的领地迁到那里吗?” “是的。”简-艾斯颔首回答,“这对我并不影响,我并不打算居住在那里,只是想与英格索尔更好进行生意往来——他卖给我一艘渔船,之前也有过药材上的进口生意。” “艾斯,与奥斯曼人打交道最好小心。”鲁塔纳不疑有他,继续提建议,“英格索尔伯爵常年面对他们有经验,可你不同,奥斯曼人与我们有着很深刻的历史矛盾,如果波斯人奥斯曼人同坐一条船,这条船大概率会翻进海。” “我没有想得这么多。”简-艾斯笑了笑,无害且温润,“渔船和低价药材有助于我的修炼,我需要它,希望你能明白。” 鲁塔纳闻言不答,直到喝完了茶,才沉稳出声道:“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像这样的荒芜之地贵族部甚至会给予优待:你在那里的领地会更大,我将尽量使它落座在海边。” “最好是贴近码头密集区。”简-艾斯补充了声,“我在这座城还有两年多的时光,我期望它给我带来一定的收益。” “嗯哼。”鲁塔纳转一圈空杯,冲简-艾斯展露微笑,“知道吗艾斯,你让我想起了曾经在鹰盾边境发生过的事,那时的你也请求我将艾米……” 他倏地一愣,以极快速度看眼对面人——确是得到了温和笑容,完全一翩翩贵族少年儿。 是呐…… 查理-鲁塔纳长叹口气,只觉自己敏感过了头,不由干咳两声,目光慢慢停放在对方脸上。 “这是怎么了吗?”简-艾斯宛若丝毫未觉,端起茶杯,缓缓垂下阴柔眼眸。 “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鲁塔纳深吸口气,选择转移话题,“我这次从中庭带回来许多武技,我会将它放在你庄园里的图书馆,你有空可以挑选出一两本看看,与你那些,” “对了,你现在的武道进展如何了?情况还算顺利吗?” “还不错。”简-艾斯慢慢吞咽茶水,杯沿遮住大部分光亮,“不过在你离去的时候查理下达了新规定,我目前只能从其中选用两本武技为己用。” “新规定吗?难怪我没有见过霍利奥他们。”鲁塔纳皱起眉,终归接受下来,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双方沉默喝茶。棕褐色的飞蛾扇动翅膀,投身炙热的火盆,将自己灼烧出道道难言气味。 喝完了茶,鲁塔纳终于开口:“艾斯,我们的商会马上要改革了,是赵他们的管理方式,很可能会打破贵族限制,出现许多有才华的人把握权柄。” “你知道我并不关心这些。”简-艾斯抬起眼眸,火光映衬在瞳里,无声飘摇。 于是鲁塔纳也收起了多余的贪心,看看对方神情,硬着头皮取出契约专用的羊皮纸;摆正羽笔,张嘴闭合,又张嘴:“我们将刚才聊的都写在契约上吧,这样百利无一害。” “嗯。”简-艾斯点点头,简单探讨这张私密契约的内容,却还是坐到了夜深。 路团队的人已经过来催促休息了。 忍住这些人的目光,头发灰白的查理-鲁塔纳厚着脸坐在椅上不动,又一遍浏览契约上的内容,再三权衡这些用词用语,手指都凹陷进皮纸里,留下白色浅痕。 简-艾斯耐心十足的往后抬手放在椅子上,看着这人,语调平常:“鲁塔纳,你从中庭带回的武技有什么,都是传说级别的吗?” “有三本是。”看着契约,鲁塔纳提笔改了个略有歧义的词,“因为那个生意,赵提供了两本传说级武技作为添头,一本是《二次·般若伏虎》,属于爆发武技,威能极强,另一本是《武宗》,我发誓这本武技真的是强大极了。跟着就是康格家族的《神的恩赐》了,这是一本辅助武技,属于他们家族的传承,在帝国都十分有名,至少我认识的那些武圣、传说符合八门条件的都练习了这本武技。” “噢。”简-艾斯切换一个坐姿,目光沉静下来,“商会秘药分会的会长道格雷戈明天就走,我认为你可以和他一起。” “道格雷戈?”鲁塔纳停下动作,接住对方目光,片刻后继续检查契约,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简-艾斯无声品这一幕,敲开碟子里的水煮蛋,单手剥壳;手指十分灵活。 “他前几天送了价值五千万的秘药给我。”他忽然扎下这剂猛药,让对面巫师的眼珠瞬间刺红,“换个角度来说,我们算是一个阵营的人。” “我不需要。”皮纸逐步发出嘎吱声音,茶杯摇晃出几片水渍,打湿了蓝白格子桌布。 “鲁塔纳……” 少年的声音继续,带着点点叹气意味,“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认为你应该及时止损,道格雷戈是个聪明人,他会配合你,他也需要在家族中拥有更多朋友和声音。” “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少年打开怀表看眼时间,起身越过这个头发灰白的男人——拍下对方肩膀,留下一道修长背影。 …… 夜已经极深了。 完成路团队规定的注射和服药,简-艾斯打开主卧的门。皎洁月光在地面上投下窗户的阴影,像是一座关着透明怪物的牢笼。天蓝色帷幔无声飘动,书桌被擦拭得很干净,有些书本却被翻开了,应该是晚风灌进来的结果。 脱去暗金色的绸缎外套,简-艾斯扭了扭脖,解开袖扣,扯松领口,弯腰坐在书桌后的高背软椅上,长腿叠起来放在桌边,显出漫不经心的慵懒。 “说吧。” 他对着空气出声,场面十分诡异。 只是窗户阴影忽然扭动,慢慢散发出阴冷气味,站立起来,化为一个空荡荡的黑色斗篷。 “查理-鲁塔纳完全可以相信,他足以处理您的领地问题。”斗篷内传出刺耳声音,像是被火灼烧过喉咙。 简-艾斯取出支烟点上,呼口浓雾,目光有些空的看着桌面:“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那边你怎么看,我需要更多更多的细节。礼拜日马上到来,掌握先机,才能让我知晓他们心底的价码。” “他那只是常规的生意把戏。”伫立在月光下的斗篷无风自飘,“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目的有两个:无论你是否能参与进这个生意,他都将上次的所谓亏欠通过红晶进行了弥补,这样同时维系了他与您和英格索尔之间的关系,是挑不出毛病的交际手段,也根本逃不过您的眼睛。” “继续。”简-艾斯点了点烟灰。 “他的另一个目的则是试探,如果您只是简单为阿列克谢引荐了英格索尔-克劳德,0.5%的股份他并不会给你,甚至会看穿你在这项生意上并没有太大的实力和手段。连带英格索尔,也会降低与你接触的热情。” “毕竟这样伟大的蓝图,很少有人不会心动。” “所以你在星期天的会面上必须表现出强势。按照人类商人的思维习惯,他大概率会提出用资金置换股份的方案,还需要你拿到整个海岸线最关键的土地证书和律法保护的途径。他会试探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你可以表现得更为强势,顺势答应他们,承诺你会给予整个生意来自顶层的保护,进一步扩大利益,在渠道上赚取更多金钱。” “这样会不会很快被识破。”简-艾斯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它,夹着烟的手挠了挠头皮,“我们的时间紧迫,学院的探查极为敏锐。” “我知道了。”斗篷内的黑暗传出声音,像是微微行礼的样子,“您大可不用如此担心,无论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还是英格索尔-克劳德,他们都不清楚你真实的关系网,稍微想想,他们只会被一个个名头唬住,甚至产生极大的信息差。” “这是我们的机会。” 夜风吹动,斗篷的声音更加阴冷,“查理-鲁塔纳只是我为您制定的计划的第一步,等到他将您的领土锁定在了那片海岸,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怀疑您的能量了。” “好。”简-艾斯沉吟片刻,然后点点头,掐灭了雪茄,“你辛苦了。” 睡觉时间到,他解开衬衫的纽扣。片片黑鳞顺势在少年周身显形,睁开猩红竖瞳,张嘴,将这道黑色斗篷完全吞入! 第四百三十八章 少年,氪金吗? 海浪带着细密的泡沫冲上浅滩。 黑木矮桌嵌在呈块状的白沙里,四只弯脚踩出沙的裂痕,桌面布满棋子,并以惊人的速度置换减少着。 这无疑是极为惨烈的棋局。 红袍稚童突然拍住要乱动的吸盘触手,拿棋的手稳稳停在空中,大眼睛闪烁着专注的光,竟有种奇妙威严。 “将军。” 白色的“皇后”落在最关键位置,稚童慢慢收回手,歪头看着棋局,终而露出得意的笑,“你这小样和我斗,还是差了点水平呐。” 棋盘对面的张牙舞爪的触手们瞬得顿住,像是在思考这种不可思议,最后疯狂乱舞起来,将浅滩上的海水和沙粒拍得嗡嗡作响,飞溅出大片大片脏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我果然是最强的!” 稚童发出反派般的爽朗大笑,小手叉腰,简直来到了人生巅峰。 “小小公主也敢跟我斗,我这次又学会了一招,你给我等着……我下次一定要战胜你!” “再来!” 棋局复原,浅滩发出沉闷震颤声。 船舷下的少年闻声抬头,握住长刀停了半响,而后左手手腕一转,耍出几道漂亮的刀花。 “差不多到最后了……” 布有隐晦雷纹的魂体微微发亮,少年看眼钉在船板上的《北平柔刀》详解,回想毕比导师之前的提示,继续加练这门气柔刀快的杀伐术。 “短兵利在速进”,寸短寸险是兵家常态,单手刀在距离上并讨不到什么好的优势,也就依得脚步快速,靠着迅速贴身的敏捷,才能发挥刀的作用。同时“刀之利利在砍”,劈砍是刀的主要方法。这门子柔刀完全是个女人创造的把式;所需的刚猛有力必须借助另一只手来完成,也就是将另一只手按压在刀背上,踮脚,屈膝,用着快速换气的外功法子。 所以说是“刀术尚猛”的技法,更不如理解成对刀刃力点的精辟见解——力点主要在刀尖、刀刃前端和中部,必须极少极少用到刀背和大拍。 亦是这点,让很多行家将其称为女人的小家子气,可偏偏就是这种笑女人独有的计较,让这门把式成为了最阴毒的杀伐手段。 简-艾斯一遍一遍过着导师叮嘱的话,脚尖微微往前点,双手舞刀,有了些精炼的风韵。 毕竟这已经是时间场里的第二十八天了,仍由每天三小时的练刀时间,他依然进展神速。 “来吧。” 他调整好呼吸频率,背手持刀,朝着船舷下的阴影冲锋了。 一记阴柔的小挑割出风声。就站在暗处的,手持破烂青铜长剑的阴影架招一挡,森白且全身死皮的手在月光下有些怖人,散发出腐烂味道。 “再快……” 它出声嘶哑,赤红眼珠狰狞盯住少年模样。 简-艾斯闻声便动,双腿往下压,用女人那种款式的内八字积攒气劲,持刀挡在脸前,好似琵琶遮面,又有抹极为显眼的煞。 “哗啦!”雪白刀刃如蛇抖动出风声,精准点在腐尸腋下。跟住往前的步伐密又快,扭腰抬手,白厉厉的光一圈圈舞着割向了对面“人”。 “出刀要迅速、劲脆,准确!” 裸露在外的血齿渗出阴冷声音,穿着破烂黑色长衫的腐尸单脚踏步,握剑翻腕,竟是狠辣劈断了少年的刀招,“舞花要圆,速度要匀或由慢加快,你这种女人手法更要将出招变得阴毒,要充分发挥腰、胯、腿、足的力量。” “看着柔,刀刀却能剜心剐舌。” 惨白鬼手握剑前刺,眼球亮起红芒,又是诡异至极的跳步往侧,带动腰间的铃,发出勾魂索命的声音。 它的换柄太过快速自然了。 看似要劈向少年左侧的青铜剑在空中旋转出一道幽影,而后由左手握剑突击,动作之顺灵,全然超过了少年的见识。 简-艾斯根本来不及看清这道动作;凭着本能持刀回守,却是又中腐尸下怀,被其扭腕一挑,由时之砂构筑的左手就这般掉落在了地上。 再次完败。 黑衫腐尸收剑贴背,暗紫色皮肤上粘着湿冷发丝,宛如蚯蚓的血管在皮下自主蠕动着,真是令人恶心到反胃。 只是简-艾斯已习以为常,等着时之砂将左手复原,弯腰将地上刀捡起,看看对方,默默总结之前的种种失误。 沙滩那头又发出稚童嘹亮的大笑。 腐尸舞剑踱步,眼珠子盯住少年脸颊;目光时而狰狞,时而浑浊,像是处于清醒边缘,连同声音都变为断断续续: “刀法要快诈,‘短见长,不可缓’,玩刀最主要的就是眼疾手快,你这门刀法的脚步十分出色,但要达到‘技短入长’的效果,还需得强调声势,不能一味学着创始女人的阴毒。要加上你本身的天赋优势,带些霸道,蛮横的法子,刚中有柔,才是你在刀技上的出路。” 莫名的吐信声再次将它拉回清醒。腐尸拍了拍脑袋,响起血水晃荡的声响。 “那我应该怎么改变?”简-艾斯听着听着皱眉,握刀来到船舷边上,仔仔细细查看钉在船板上的刀法图解,最后抓了抓头。 “这要的是经验。” 腐尸跟着来到他身边,破烂黑衫被海风吹动,传出更多腐臭,“你的老师看人很准,这刀法确是你最好的起手势,就算你以后不学关于刀法的武技,凭借这条路,大概也能走出个名家风格。” “还是我来补全吧。”它的眼神倏地变为歹毒,嘴角滴落涎水,在快要失控时猛然甩两下脑袋,不再看这个人类,转身走向浅滩边上,“正所谓‘刀走黑’,快疾、狠辣的杀人刀法不沾血根本无法练就,我的用刀本能恰好就是奇诈诡秘、人莫能测。我做你学,然后我们再对练试试。” 腐尸将青铜锈剑插回肋骨下方,接住少年丢过来的刀,试着舞两下,有了片刻清醒。 “‘短见长脚下忙’。我先教你儇跳超距,这门足利、善跃的巧技你学好了在很多兵器上都能使用,它的本意是在运动中掩饰进攻,要的就是敌人顾此失彼,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北雪平风格的弯刀被舞出刺眼白 光,黑衫腐尸用一种左右跳跃的氏族舞节奏在沙滩上踩出道道浅坑,其中更有手背贴刃,柔巧婉转这样完全不符合它“形象”的持刀法穿插其中,一时看花了简-艾斯的眼,整个注意力彻底放在了它暗紫色赤脚上。 “刀手相配,这是任何刀法的根基。你学的又是女人把式,不握刀的闲手必须时刻为持刀手查缺补漏,一有助于身法运动中的平衡;二是补充刀法的力量。缠头裹脑是刀术中十分重要的方法,这点上你做得不错,剩余太多都只是经验罢了。” “来!” 眼珠内红芒亮起。对面少年也抽出腰间刀,迎着对方跳砍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 垂头伫立在沙滩上的黑衫鬼不停摇晃身体,周身溢出阴冷气息,踉跄两步,好似不经意般朝着少年的方位靠近。 握着刀的手已有些发麻,简-艾斯看眼这慢慢靠近自己的“老师”,将弯刀丢入旋涡,而后深呼吸一次,闭目总结之前交战的所有细节。 “啧啧,”一双肉乎乎的小脚丫飘落在他肩上;小手一伸,捏住了少年的耳朵,“这个剑鬼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了呀,你有没有学到他的绝活儿呀,老大那里也就这一个剑鬼能放在这里了,机会宝贵类。” 黑衫鬼已快要来到稚童与少年跟前了。 狰狞青筋在森白手背上露出,慢慢抬起头,露出赤红的狰狞怨毒神色。 “吼!”一声尖锐嚎叫,它张牙舞爪地冲向两人,带起道道腥风。 倚靠在少年脸边的稚童慢悠悠从袖袍里露出小手,面色平淡地打个响指。 “哒。”旋涡现,一道扭曲空间的恐怖波动瞬间穿透黑衫鬼的身躯;往后一拉,泛起锁链摩擦的低沉声音,将这只鬼彻底扯入虚无。 这是简-艾斯从未见过的第三根锁链。 他沉默看着缓缓合拢的漩涡,慢慢吸气,侧头回应祖之前的话:“差不多都记得了,时间要是再多些,可能还会更顺利吧。” 他说着说着伸手转动中指戴着的宝戒。 祖无奈耸肩,撇嘴的样子小拽:“这就是鬼啊艾斯。没有宝器或者禁忌的保护,它们最终都只能沦为死的工具,为死抹去更多生命。” “其实它们也并不想这样子,但你看刚才,它有的选吗?” 祖转头看他,用小手揉捏对方的脸颊,奶声奶气的感慨道,“所以呀……我们碰见鬼就一定要让它魂飞魄散,这对它们可是种解脱,搞不好鬼还会感激你类!” “啊。”简-艾斯张了张嘴,双手抱住稚童,一面防止对方的手继续作怪,一面看着这双大眼睛,“这些我倒没多想,我只是对这个世界有些疑惑。你说神灵……是不是对我们人类太过苛求了。” “唔……这我怎么知道呢。”祖回抱住少年,侧头贴在其身上,感受这股灵魂的温暖,“相传觉醒者定当见过神,你说你那时候怎么就不问哦,你这个大笨蛋。” “我吗?”简-艾斯稍稍低下头,用下巴抵在祖的脑袋上,语调逐渐迷茫,“那些事情我已经全部想不起来了,好像还有很多……特别是小时候的,一些让我感觉很重要的事。” “哎呀,这不是很正常。”他怀里的稚童没好气的唔囔,“谁会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呀,人只有长大了,才会有完善的记忆。至于神的事情记不得最好,那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好比你观想的那个神龛里的王,它可是自出生就有极为强横的禁忌的。” “探索这样的秘密,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恐怖啦。” 一缕海风悠悠飘荡,祖爬上简-艾斯的肩头,歪头靠在对方脸边,伸手,好似要抓住无形的风:“我们现在活得还算安逸,再赚些钱,把老大它们全都放出来,我们也就有在这个世上立足的资本了。” “嗯。”简-艾斯认真点头。 对于这个计划,他与祖已经畅想了许久。 整片星空和海失去了之前的热闹声音。少年带着稚童一同爬上船舷,坐在栏杆上,摆腿,一同眺望夜色,眺望这片广袤的海,眺望其时刻蒸腾的金色雾气,以及高挂于上方的双月。 一时无言了。 海水的咸味依托风吹抚上他们的脸。 祖从他肩头滑下来坐在其怀内,捧起少年的手,不断观赏这枚圣器,皱起鼻子,仰头看着少年的下巴问:“那几本传说级武技还学吗?” “嗯。”简-艾斯慢慢点头,薄唇抿的更紧。 祖不知晓少年心事,依着对方的话抬手;刻满经文和图案的纸张宛如大雪般悠悠飘落,霎时间,美得让星空都失去了颜色。 yqxsw.org 这都是钱,是这对人儿拼命活在这世上的倚仗。 眼里瞬间有光,简-艾斯干脆利落地从栏杆上落地,搓搓脸打起精神,带着祖一同来到摆着文房四件宝的长桌;伸手,开始观赏这一本本强悍武技。 这些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大都有一米多的厚度,封面写着各自古朴的名,满满叠堆在桌面上,将仅存的空隙压得更少,仅是翻动,就已经很费力气了。 少年绕着长桌走,伸手抚过一本又一本的武技,慢慢呼吸,只觉时间的可珍,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奇妙藤葛。 可这些人事,并未有一件是凑巧的。 祖漂浮在桌的上空看他,顺着其目光一个一个的看,大眼睛里的骄傲都快要溢出来了。 《重型战士》已经被练到了第五层的力之化身。 简-艾斯停在这本红色武技边,握拳,时之砂瞬间按照武技路线流转。 第一层:气血编织。 白色沙粒缠绕勾勒,在少年表面瞬间形成一道白色表皮。 他再吸一口气,体内高速流转的时之砂忽而向全身蔓延,化为一件全防御盔甲,展露出更强压迫:藤甲。 “速度比以前快了。”祖点评一句。 简-艾斯到此运转第三层的反哺路线,覆盖在盔甲内部的肉体发出沉闷声响。所有的时之砂崩塌下陷,因为是魂体,它们只能不甘缠绕在少年周围。 来到第四层的铜墙铁壁:简-艾斯拍拍胸腔,散乱不堪的时之砂瞬间重归盔甲模样,并随着每一次握拳 抬腿,分别强化产生动作的部位。 “啧。”祖也啧啧出声,“你对这本武技越来越精通了啊。”稚童看着不断流逝的时之砂,又点评缺点,“气血的消耗太大了,你这两个门里的容量,至多能维持这个状态三秒。” “我知道啊……”白色盔甲传出瓮声瓮气的音,握住拳,所有时之砂按照更为复杂的路线运转! “轰!”那是无形的浪在盔甲表面翻腾涌动,处于力之化身下的少年,此刻完全崭露了锋芒。 “嗯……” 磅礴到爆炸的力量在体内发酵,简-艾斯有些亢奋的左右侧头,干脆抽出腰间刀,迎着前方劈砍而去! 灿烂至极的刀光自鞘口绽射,又瞬间消亡在风里,敛去一些响动。 “威能不错了哦。”祖收回小手,吸一缕金色雾气,露出满意笑容。 “啊。”所有时之砂消耗殆尽,盔甲崩溃,露出少年的清隽脸庞,“力之化身这个状态我只能使出一次攻击,这样的气血耗能比,好像有些高了。” 他低头看看双拳,抿嘴,表情有些无奈。 祖却是白眼一翻,在空中飘一圈,懒懒回道:“拜托诶,这可是王冠级武技,你这点小容量能使出来就不错了,而且中级武士谁挡得住你这一下啊,这已经快接近高级武士的上层水准了好不好。” “这不能一概而论。”简-艾斯摇摇头,显得十分冷静,“《重装战士》是一本强化类型的防御技,没有令人心动的破坏能力。要是我们的敌人也拥有防御手段,它作为进攻手段来说,就太过浪费了。” “唔。”祖顺从点头,对着另一本紫色的努努嘴。 简-艾斯顺势将目光停放,来到这本《锁定精通》面前。散落在地上的时之砂重新凝聚进入身躯;在少年头部流转,将五感增幅。 第一层…… 第二层…… …… 第四…… 漆黑的瞳瞬间收缩,皮下血管密密麻麻的亢奋凸出,并迅速蔓延向整张脸,像是道古老的符文,绽放出诡异纹路。 这一刹那的风都好似凝滞了,藏在海风里的鳞片蠕动声清晰入耳,甚至于,他闻到了重伍独有的血腥气味。 应当怎样形容此刻的状态呢? 一粒砂砾滴落,漆黑的眼瞳瞬间移动,不带任何感情,已在脑中谱写出砂砾的所有落地路线。 疯狂流转在脑部的时之砂忽然凝滞。 简-艾斯闭上眼睛,忍住魂体深处的眩晕感:“还是太勉强了,中级武者以上的五感增幅,我的身体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知道就好。”祖悠悠然飘到他肩头,用小手指戳了下他的太阳穴,帮其舒缓这阵眩晕,“试试《步态强调·宗师专精》,我还要检查一下它的效果。” 简-艾斯点点头,屈膝从船舷上跳下,踩着略微潮湿的白沙,目光专注地盯住了远方。 “要注意副作用啊。”祖百无聊赖的坐在船舷上,金莲红袍下的小脚丫子悠闲摇摆,“虽然这本武技能让你的动作减少僵直,但后续追加的黑色气浪,很可能是禁忌效果额。” “只是第三层就开始了吗?”简-艾斯眺望他一眼,调整呼吸,慢慢弯腰,摆出起跑状态。 时之砂流转,宛如一层层电弧在少年表面震荡,跟着以极快的速率窜出,于少年周身形成一圈白色气浪——旋转飞舞,带动更为猛烈的风。 步态强调·宗师专精! “嘣!”一瞬间的动能炸飞大片白沙,简-艾斯的身躯顷刻化为残影,带着割裂海浪的刺耳音波,向遥远远方横冲而去。 “可以了。”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忽然砸碎时之砂形成的风暴。 祖难得一脸认真的飘到简-艾斯身前,伸手,将一根悠悠飘舞的黑色发丝捏住;拉直,看着其长短。 周边的一切气浪都平息。 祖绷直这根发丝转身,背对着简-艾斯将其送入某道旋涡中,然后回头,向简-艾斯奶声奶气的认真讲:“从现在开始停下这本武技的练习,它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这本武技里,掺杂了巫师的诅咒技巧。” 简-艾斯闻言抬眸,看着祖的神情,声调放缓地说:“这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不会。”祖想着想着摇头,想想花费在这门武技上的时间场,立即恨得牙痒痒,小拳头握紧,不断小声嘀咕着什么“你给我等着”,“别给我抓住”之类的话。 简-艾斯亦是有些无奈的捏捏眉心,原地屈膝,运转时之砂蹦到船舷上,然后一面拍打身上残余的沙粒,一面来到桌边,看着面前这本纯黑色的武技,伸手轻抚封面上的名: 《神的恩赐》 “帝国排名前三的辅助类武技……”指尖滑过,狭长桃花眸里的光幽暗了不少,“这究竟有多厉害?” “可能也是骗人的吧。”祖打断了少年的思绪,直接坐在这本武技上,好生瞧瞧这张脸,嘻嘻笑起来,“嘿嘿,其实我早就看过了。” 简-艾斯无奈皱眉,佯怒瞪眼这个稚童儿。 祖十分受用的嘿嘿大笑,拍拍手,开始炫耀学识: “这本辅助武技是真挺猛的,基本上可以增加自身所有异常状态抗性,最先给予的勇气赐福就已能增强力量和五感了。” “然后是第一阶段的念力加持:延长气血和精神强度,效果恐怖,特别是练到后续。” “第二阶段的黎明祝福:嗯……增加气血穿透性,精通之后可以打通媒介,能在特定范围内多次祝福,而且持续时间很不错额。” “然后是第三阶段的黄昏祝福:这直接将气血穿透威能与气血容量和精神力挂钩,好像是双倍增幅吧……啧啧,这可真是变态啊。” 祖在第三层就开始赞叹,难得夸了句万恶的查理。 简-艾斯这下更是来神了,抱起这本经书就往下翻,准备开始练习等事宜。 只是他并没有看见稚童的坏笑。 而这个可恶的小家伙儿,还在继续勾动少年的心弦。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金钱起身 武士是一件太过复杂的事情。 就像是世间万千的叶——没有一片相同,也没有一片能超脱叶的形状。 他们都是依靠树生长的孩子;油红碧绿,大都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事,其内不外乎人世欲望,悲欢离合。一生说短也长,许多声音在叶上着墨,雕刻出独属于的纹路,真切到了路途尽头,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已落下了这么久,飘过了这样独一无二的风景。 独有的人事不可复制,武道如此,经文如此。 这是一条用晶币铺出来的捷径。 数千亿足以买下一个城的春冬,只是放在这样一片星空山海…… 确是太过微小了。 看完印着紫色碎花图案的经书,简-艾斯在长长久久的沉默里找到了那点吃力。 他不由将经书合上,垮下肩头,佝偻着腰盯住桌面出神,白玉般的脸庞不带情绪,却阴影过多,有几分没精打采的意味。 总结之前所有。 王冠级《重装战士》已经达到了经济比最高的第五层:强化过两次身体,带来极为明显的防御手段和超越星级的稳定赋能。 这确是极为优秀的半辅助防御技。 已到第四阶段“剑意呼吸”的剑谱则是专门为那柄“无尖之剑”卡提纳所准备,威能不需赘述,至少在这金钻都算珍惜的学院环境来说,这简直是自天上而来的打击了。 《步态强调》不大能朝着第三阶段使用,花销的钱也浪费了。 不怪祖恨的咬牙,将钱财当亲生父母的简-艾斯也早已记下了这件遭遇。 毕竟杀人父母这样的事情,极少人能不去在乎。 《锁定精通》要多亏了路和热迈厄斯,是以微小的钱和精力,达到现在这般境界饱和的完美效果。 这一纸长约,倒是简-艾斯这段时日来签的最开心的一次。 还有什么呢…… 他着神想。忽而想到路-阿卜杜尔最中肯的点评——他说武士就像是一门精钢大炮,首先要本身底子厚,禁得住年月风雨;承受得起各式各样的超强火药,并很少生锈,也不大可能开上几炮就身子崩开,或是干脆炸成一堆废铁,瘫坐在地上等被拉去回收。 这样的武士全然走不长久,所以再好的大炮都要定期擦油,不会保养疼爱自己的武夫,是压根走不到道路尽头,更可能成为急促燃烧的烟花,仅是绚丽片刻,便再无任何声音了。 简-艾斯决心不做这样的人。 于是路又说到了大炮本该有的威能:射程长短、装弹数量,以及是否精准。 射程是大炮的另一个生命,这一点在波斯人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每逢战争,整个帝国最喜爱的战术便是炮火开路,能用一枚枚晶币炸死的军队,就绝不用生命去填。 而提升射程对于武士来讲过程太过漫长了,只消说挡在这中间的一层层境界天堑:中级、高级、炼武、武皇…… 一门大炮走上这路就注定停不下来。既然各自都在路上挤着,那后续两个要素,也就成为超脱同类人的关键因素了。 以简 -艾斯现在的境界,若是真按照路-阿卜杜尔的话来说,大抵也只是一门双响炮:装个两次火药;“轰隆”一声,就只能捂着发烫的炮管在原地看戏了。 只是艾斯这门炮的本身底子过硬,所以真是双响炮对轰,接下来的真刀真枪肉搏,近乎没有同级别武者能在这个怪物身上讨得好。 简-艾斯到现在还记得路说着说着流露出的感慨。只是简-艾斯这样的大炮是真切用黄金浇筑的,仅仅只能双响,说实话太过令人失望了。 而且他炮管里的火药还是王冠级,传说级。顶多一两个声音,甚至就只是炮口露出点黑烟。就算精度拉上去了,可同挤在一条路上的竞争者几乎没有呆子,不可能站着等他打过来。 这怎么可能赢呢? 简-艾斯忽而感到一阵气闷,伸手揉搓脸颊,想着到了第五层的《钤虎》,想着《诸佛龙象》,也想着其背后所需要的海量金钱。 这是顽疾。 少年的眉皱成了“川”字,脸颊已被搓到发红。而花钱这条路啊,他是完全无法离脱。 “想好了嘛?”海风吹动稚童的袍,烫眼的红飘舞,有股厚重。 “嗯……”简-艾斯继续垮下肩膀,双手无力垂在大腿内侧,眼里已经没有光,“按照之前商量的来,这一味‘白银圣光’能撑多久。” “唔。”祖抓了抓痒;将肉乎乎的小手掌张开——收起一根手指,又很快抬了起来。 “五个月?!!”简-艾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哎呀~”祖悠悠飘下坐在少年肩头上,两手叉腰,慢慢算起财迷账,“我这是说不依靠所有外力,单单依靠时间场把《钤虎》、《诸佛龙象》、《火》这三本内宗效率拉到至极——回归现实,直接吃上药就可以练!而且一日千丈,没有任何副作用!”他捏住小手比划一下,耷拉眼皮,确是可可爱爱,“我们三功齐练,足以吓死路和热迈厄斯,让他们在你的天才面前哆嗦。” 祖提到的《火》正是那位亲王的本命经书,这种只用上了四道门的传说经书,可想其上手难度,也正是简始终未下定决心的缘由。 如今年末考核真切快到了。 稍稍一想,如山般的压力便闷在了少年心口,让他无法再死守“节约”这项天赋。 “这,”他终于出声,鼻音重到败给了现实,“好吧……可是热迈厄斯并没有准备太多关于《火》所需要的辅助秘药,《诸佛龙象》已经是一本不小的支出,如果不是道格雷戈及时的帮助,我们已经停下了这方面的练习。” “啧。”祖一下听惊了,“你当你是神啊!《诸佛龙象》和《火》你能在毕业前学会第一层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以为白胡子大叔给你定下的期许都是好玩啊,他这已经是让你提前做好准备了。” “啊……”简-艾斯有气力气的摸了下鼻,偏头看着脸前的稚童,嘴角弯了下来。 “想到什么就说。”祖翻个白眼,已与简-艾斯培育出了深厚默契。 “我们,”简-艾斯看眼天上月,问出压了许久的问题,“我们就不能把其余七个解开束缚,多打开几扇门吗?” 海风被说得有些喧闹。 祖像是在看真正怪物般看着这个少年,艰难张嘴,皱眉奶声说:“艾斯……你,你可真狠啊,魂界十八层,你知不知道你体内这缕生魂的分量啊?” 简-艾斯张开嘴,稚童儿用无比嫌弃的样子掠过他的脸,摇摇头,态度有些模糊地回道:“哎,反正你别管了,你按部就班的练,达到要求老大它们自然会找你,给予你试炼或是开启门。” 稚童的语仿佛得到了风的佐证——一捧捧飘上少年沉默的脸,宛如跨越时空的吻,在其眉心留下安慰。 bidige.com 世间事有太多不如意了。 与其念此八九,不如常想一二。 祖起身飘向长桌,简-艾斯抬头望,收敛一切瞻前顾后,伸手;将眼前筹码推上桌:“先从雷利亲王留下的法门武技开始吧,我相信维奇。” 桃花眸子垂的有些低。祖看着他的模样,抿下嘴,很快藏起笑容,抖抖袖袍;透明旋涡扩张停在头上。 风起,无数纸张飘舞。 桌上的武技自主往旋涡内飘,形成一道白色的旋风,不断呼啸,不断往上舞,以几乎温柔的态度席卷少年,慢慢念出其上学识。 金色的雾从海面散出更多,双月变化,细一听,原是晶币消散的悲凉声音呐。 已完全没有退路。 风暴中心,简-艾斯闭目接收所有经文图案,巨量信息冲刷魂体,逐步在他表面形成道道驳杂字符,告知最后计划。 《极鬼之御》:传说级法门,以五府为炉,汲取死的力量。心之府、肺之府、肝之府、脾之府、肾之府,增加与亡灵间的沟通。 Lv1鬼神之力:呼唤“吉格”降临,所有攻击附加诅咒状态。 字图入体,金色符文闪耀,简-艾斯深呼吸一次,张开双手,顺着风浪踮脚,慢慢漂浮起来。 《二次·般若伏虎》:传承级武技,引爆气血!加持势以及所有杀伐手段!持续时间:3-45秒 Lv1气血外放:引爆八门,瞬间增幅五十倍!并带动连环攻击赋能,随特定技法、时间、空间,及八门律动释放伤宫气浪。 《念力感知》:传说级辅助类武技,通过赐福精神力感知天地山水,勾勒巫师之势,自主控制气血流转,加持五感。 Lv1山之势:双眸暂时赋能法令“看破”,吸取山之势回复气血。 《绝迹》:传说级净化类武技,终极武学,强制取消一切负面状态,屏蔽死之探测,赋予“强权”法令,自由穿梭魂界。 Lv1乱舞·千叶花:强制取消自身负面效果,净化! 《武宗》:传说级传承武技,爆发技。强制破防、强制僵直、强制贯穿,释放不可逆,气血流转不可中止。 Lv1擒焰跃:爆发死门之气,单手强制控制技,暂时收取法令“不可撤销”。 《湮灭惩戒》:传说级爆发技。 Lv1神圣神圣:单体爆发,强制贯穿,可连续释放! “来!”时空震颤,写满经文的纸张升空,红袍稚童抬头看向海面上最大那道旋涡,双目绽射金芒! 第四百四十章 打工人 人间。 处于城市中心的巨大赌场刚结束最后一桌的忙碌。 酒杯、烟蒂、血…… 今日又是一个极好的大太阳日子。甘米尔-卡洛福德早早下班,熬了一夜的面容有着无法抑制的黑色素;稍微两个哈欠,本就有血丝的眼珠更显红润,青色胡茬乱糟糟贴住下巴,被扯开一半的领结,传出阵阵难言的酸气。 他今年已经三十五了。 自从来到这座城,他便无一天有过空闲日子。人们都喜欢给自己定一些短暂的,或是立即能收获快乐的目标。 甘米尔-卡洛福却觉得极其无聊,尤其对每天攒着钱,憧憬在隔壁那条街的街角,买下那栋红墙都有裂痕房子的老杰克深深叹息。 人生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的残酷的——得不到太多,却要付出灵魂,甚至是永恒这般的代价。 剥削是个赞美词,越高位的权势者,甚至连欺骗都懒得给予;而且最喜欢在孤高的王座上看着这些为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汗的人,目光就像是看着牲畜。 对,牲畜。 带有铁锈的门锁合上,拉袖露出最近流行的腕表看眼时间,蓝色条纹的布衬衫是有些脏了,外面套着的皮马甲,也有几个显眼的,烟头烫出的洞绽放在胸口上。 甘米尔-卡洛福确实有些心疼;本就苍白瘦削的脸笼上一层青灰,布有胡茬的嘴唇微微张开,吊梢眼将整个精气神搅碎的一干二净,油卷油卷的发,正好说明了他心底那层对废物的期许。 “啊……” 不断看着皮马甲上的洞,这位三十余岁的颓废大叔无奈抓抓头,转身看眼空无一人的走廊,两手插兜,吧嗒着嘴往总经理的办公室走。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双目无神的慢慢想,长脖子往前倾,背有些弯,骨头明显的手拿出皱巴巴的烟盒;扯开挡住视线的黄纸,夹起最后一支烟送入嘴里,低头划亮火柴;吞云吐雾着,连同一米八几的个子都像是加入了迟缓药剂,慢悠悠的走,生怕了早到一秒。 自从前几日那位大人物向肥头大耳的基洛夫许下承诺,甘米尔-卡洛福所在的追-债部立马鸡飞狗跳,根本是一刻都不安宁。 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蓄着烟灰的香烟慢慢震动,甘米尔-卡洛福抬起毫无精神的眼睛,伸手擦了擦门上这块“总经理”门牌,压根搞不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也不想去了解这样无聊的事情。 早点回家……它不香吗? 敲敲门,甘米尔-卡洛福自顾自的扭动门锁,然后将香烟顺势在皮马甲上摁灭——反正都有几个洞了,再多些也是更有个性咯。 “基洛夫,你找我啊。” 棕色长靴越过木板来到地毯上,踢斜椅子。椅子随即发出沉闷嘎吱声,像是不堪重负的苦力,再次感慨起生活来。 “嗯。”办公桌背后的丝绸外套贵族慢慢点头,眼镜停留在长满肉的颧骨上,精心打理的八字胡黄的发亮,肥手带着文件往抽屉一丢,眼镜后的小眼睛便抬起来了,“你这段时间的收益不太好啊,甘米尔。” “啊……”甘米尔-卡洛福有气无力的摆下手,自带颓废风,在脸上写满了“废物”二字。 基洛夫对此也习以为常,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皱眉看着这快要睡着的人,咳嗽两声,慢慢开口道:“这段时间赌场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意,你们这个部门的卡拉什赚的盆满钵满。再看看你,”他伸手叩桌,“我就是让你们去放个贷,找一些输红眼的赌徒,这件事情就有这么难吗!” 这位胖贵族说着说着有些生气,猛一拍桌,瘫软在椅上的甘米尔-卡洛福睁开惺忪睡眼,扯扯领口,吧唧两下嘴道:“放贷是有风险的基洛夫,为了我们赌场的名声,我不可能去找那些还不起钱的人啊。” “你总是这个借口!” 桌面再次震动一下,查理-基洛夫面色阴沉的盯着这个老油条,不过再想想对方未从出过错的工作履历,也就喷出两道浊气,语调极不耐烦的吩咐道,“我们赌场这段时间有新生意要引入,那个……很需要紫藤花学院的千亿先生帮忙,你等会收拾收拾去学院找他,我会给你开出具体证明。” “啊……”预想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甘米尔-卡洛福垮着肩靠在背垫上,手伸进马甲里挠挠胳肢窝,顺便摸了摸裤兜;想起烟确实抽完了。 查理-基洛夫将一支雪茄丢过去,阴沉着面色,再次敲桌,用加重的语气强调:“这件生意极为重要,而且工作要求也很简单,就是将轩尼诗大人留下的信封送到千亿先生面前。” “我们不能发邮件么。”甘米尔-卡洛福夹住雪茄,找出火柴点燃;猛吸的呛了口。 bqgxsydw.com “雪茄不是这样抽的。”基洛夫瞥他一眼,慢条斯理熏好雪茄,擎着抽一口,脸上写满了惬意,“发邮件这些事我早已经派人尝试过了,紫藤花的戒备森严,而且千亿先生应该在忙于训练,没有时间回复吧。” “哦。”甘米尔-卡洛福撇了下嘴,握住雪茄放在嘴前抽了口;只感到一阵苦味,可这是白送的,于是又继续抽了。 基洛夫到此也不想再多跟这个咸鱼费口舌,摆摆手,示意对方赶快去落实。 “那个,”甘米尔-卡洛福竟然坐在椅上未动,挠挠嘴唇,依旧声音懒散的说道,“我记得我这半年好像攒了三天的假期,这份工作能不能先给别的部门的做一下,我连续看夜场看了五天了,”他适时打起哈欠,并流下疲惫的泪来,“再不好好休息一会儿,我感觉我要一头栽在街道上醒不过来了。” “哎,假期的事回来再说。”主座上的胖贵族闻言极为不耐,抬手摆摆,像是驱赶苍蝇般驱赶对面人。 吊梢眼里的光有些沉寂了。 一身体味浓厚的甘米尔-卡洛福讷讷收起抽到一半的雪茄,刚张嘴,办公桌后头的 查理-基洛夫立马涨红了脸颊,仿佛即将爆炸的气球。 他于是收起一切声音。椅子“嘎吱”摇动,送着这人来到办公桌前头。 “拿好。”查理-基洛夫将信封递上。甘米尔-卡洛福的个子挡住了他大部分的光,“千亿先生的庄园编号是七十七,我允许你借用赌场的马车,早去早回,根据我费尽心力打听到的消息,他会在每天下午一点有些许空闲时间,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哦。”薄薄的信封被长手指捏起,另一只手随意插入兜,甘米尔-卡洛福背有些弯的转身离开,于临近大门时停下,微微偏头,发出平淡声音,“这份工作结束了我能休假吗?我已经半年多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啧,你先去忙!工作要专心!”主座上的人皱眉瞪他一眼,未有承诺也未有拒绝——模棱两可的,让人徒增恶心。 “到时会给你晶币,额外的晶币。” 又是这句千篇一律的回应。 甘米尔-卡洛福回头看眼基洛夫,看看后者正在摆弄“总经理”身份牌子,握住有些生锈的门把,不缓不慢的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就像猪圈里的猪。 猪吃喝睡是为了被杀出更好的价钱。而他可能要更惨一点,连吃喝睡,都快比不上猪了。 想着有些困,甘米尔-卡洛福揉揉眼睛。 本就没有精神的眼睛缺少更多光芒,像是一滩永远不会起皱的水坑,将身处底层的麻木,彻底沉入坑底。 离开空气浑浊的赌场大厅,刚推门的光总是无比刺眼,哪怕这位打工人已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面对灿烂朝阳,还是被刺眯了眼睛。 在原地停了会等候眩晕,他稍稍找了个背光的阴影小路走,皱巴巴的马甲和衬衫撑不起干瘦如柴的身子,让骨架显得更高。 还是先回去洗个澡吧。 他抓了抓油腻腻的卷发,叼着未抽完的雪茄,双手插兜往隔壁街的住所走,并特意避开了热闹的街道和人群。 赌场买下的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不知什么品种的藤蔓吸附在墙壁上,简单制作的木窗完全漏风,说不清它的风格了。楼道更是阴暗潮湿的很,稍微停下脚便能看见几只老鼠在黑暗中觅食,墙上挂着的烛台压根就没有人续蜡烛,坑坑洼洼的墙面更是血、汗、唾液,以及各种不知名的液体混合。 无视这些小事,一脸懒散的颓废卡洛福停在自己的蓝色房门前,从兜里扯出右手推了下;捡起掉落在的小木签,确认没有遭窃,便放心的开门进入了。 整个室内远比想象中的干净。 他脱下马甲和蓝色条纹衬衫,隔壁又传出木床撞击墙的咚咚声,些许女人的闷声也藏在里面,让这个始终单身的打工人撇了下嘴,伸手挠挠后脑勺,弯腰坐在了床边上。 “好想睡觉啊。”他轻声说,整个房间里的东西自主活动。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饿了 亲爱的玛格丽塔女士: 我很荣幸能收到你的信件,也很自豪能聆听你内心的声音。 谢谢你这样的相信我,对于太多人事,我其实是没有太多话语权的。 秋日已经带着它的风降临这个城市了,最近的天都昏暗的很快,太阳像是在偷懒,在这个半熟悉半陌生的城市,我时常一个人在学院里闲逛——漫无目的地走上三四十分钟,闻着木槿和千日红的香味。 它们长势喜人,我最喜欢千日红;中意它花干后不凋谢的美,以及经久不变的骄傲性格。就在我构思这份回信时,一缕不知哪里吹来的微风,吹散了我脑海里的思绪…… 人生原来是这样有趣的呐:有这样片刻的美好,有你写来的信件,谢谢你让我感觉并不孤独,也让我马上振作了起来。 这片晚霞下的三四十分钟?,就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 谨上,简-艾斯。 —— 书写结束,羽笔挑出最后一道风格华丽的字迹。 巴里德慢慢放下手中羽笔,吹干信纸上的墨水,将其拿起来检查一遍;有些满意的点头,然后把这封回信放在左上方桌角,拉动铃声,叫来外面的仆人。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留着干净发茬的仆人微微鞠躬。 巴里德将信封内剩下的本票递上,阳光将其马甲上的扣眼表链照得光彩四溢:“把这张支票提现,然后上报给大管家莫瑞斯,贡献者是……”他再次看眼来信上的落款名字,“玛格丽塔-维拉,玛格丽塔女子爵,有关头衔你一定要记载清楚。” “我知道了。”仆人弯腰手下本票,看眼其上的六位数,已然觉得稀松平常了。 深红色的梨花木门再次闭合。 巴里德十足惬意的端起咖啡喝一口,一面品着这股昂贵的醇厚,一面在光线充足的室内散步;时不时看向落地窗外的鲜花绿草,调整思绪,着神构思下一份回信的内容。 很快,他又开始提笔书写了。 —— 尊敬的杰丝翠得女士: 感谢你对我上封信件的认同,我只是一名来自贫民窟的贫贱骑士,你的这些用词让我受宠若惊,也更加感激你对我的好印象。 我其实是很想与你见上一面的,只是这段时间的学院任务太过繁忙,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谢谢你上次的慷慨,这确实帮上了我一个大忙,让我空空无也的口袋又多出支付给庄园仆人的薪水。 我对此真的十分感谢你。 好几年前,大雪风吹的一天,春天倦慵地躲藏在自己的被窝里,不知名的花落在我破旧的窗户上。 烧得漆黑的壁炉已经没有了柴火,街道上的流浪猫有气无力的叫着,那时我在海边为生计努力捕鱼,浪花跳起掠过码头上的铜瓶,我始终都记得它发出的清脆声响。 我想大雪风吹的这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 如今是不同的城市。 我也是不同于之前身份的骑士。凄冷的庄园内阳光无力,仆人们在工作,我在窗边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笔,想着关于你的文字,听着树叶在风中的簌簌声响。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加想念大雪风吹的那一天了。 太多感激书写不完,我感谢你在我的孤独岁月里给予的陪伴,看呐,一缕阳光横斜的抱住了我的窗帘,这些碎花状的阴影,让我想起了你曾穿过的长裙。 布谷鸟都唱倦了. 我继续低头书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带你去看那日大雪风吹的模样。 谨上, 简-艾斯。 —— 停笔,写入情绪的巴里德闭目强忍住眼中泪水——好生回忆曾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女人们;慢慢平息下来,拭去眼眶上的湿润。 “这样写主人应该会非常满意吧……” 忠诚的小管家自我肯定了片刻,将这封信件内的本票拿出来;不由啧声,赞美杰丝翠得女士的慷慨。 “下个该用什么风格呢……” 他从厚厚的信封内挑选出自己较为熟悉的名字,将其放在眼前,然后看看墙上挂着的,主人亲笔书写的文字;着神过一遍字迹,就要继续动笔。 一封边角有金线的信封忽然在阳光下刺眼。 巴里德顺势抬头,皱眉将这份挤压在纸堆里的信封拿出;看眼其上名字,冷汗倏地落了下来。 “叮叮叮叮叮!” 铃铛快速摇晃,仆人推开门,一面整理着装一面来到办公桌前,刚张嘴,眼前人的怒火便倾泻而来了。 “你们是在亵渎自己的工作吗?!” 堆叠满信纸的桌一阵颤动,巴里德指着这名仆人起身,将手中信封一甩,勃然大怒地呵斥道,“莫瑞斯与我一同强调过多少次,不要!不要将伯爵以及伯爵以上的来信送到这里!你们这是耽误主人的事情!” “把今天的收信人叫来!” 桌面再震颤一次。仆人脸色煞白的迎接桌后人的滔天怒火,不断弯腰鞠躬,并步伐极快的向后倒退,顷刻要消失在门外头。 “这里是什么情况?” 一道十足平静的声音随风飘荡进来。 巴里德与倒霉仆人一同停下;用各自的眼注视门边的大管家,弯腰行礼。 “你好,莫瑞斯。” “日安,莫瑞斯先生。” 满头冷汗的仆人表现得尤为卑微。 一缕风从窗外吹入,摇晃窗帘,也让前额有些微秃的大管家先生收回了眼:“不需要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为主人服务的仆人,高效无错,才是这个庄园的主基调。” “不要再注意这些琐事了。”莫瑞斯抬手止住巴里德的张嘴,转而向身边这名仆人询问:“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事,在城堡内大声喧哗是绝对不允许的,何况现在是主人的宝贵午休时间。” 他的眼神平静。 仆人汗如雨下,看眼站在办公桌后的小管家,复述刚才的问题:“巴里德先生好像收到一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信件,他很生气,让我将今天的收信人找来。” “嗯。”莫 瑞斯点点头,伸手等待片刻,接过了巴里德递来的信件。 “这是查理赌场的标识,”巴里德小声补充,“肯定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赌场主管。” “我知道了。”莫瑞斯直接将信件打开,低头看看里面的落款,然后两根手指往里夹,左右翻动另一张纸,看着其上的感谢寄语,慢慢抿出酒窝,“这段时间的来信多吗?” “确实有些繁忙。”巴里德慢慢点头,动作幅度很小的挥挥手,叫退了旁边仆人。 莫瑞斯继续将这张小小的纸翻来覆去查看,确认无误,才抬头盯住面前人。 气氛在这刹那凝滞,巴里德无奈低下头,拳头握紧又松,说出了这声“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并不是我。”莫瑞斯收起纸张,拍拍这位同乡,声调依旧平静,“巴里德,整座城市有太多人想让主人下地狱,我们作为主人最信任的管家,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责任。” 浅浅敲打几下,大管家莫瑞斯话锋一转,并伸手将房门闭合:“堆积在你桌上的信件至少有一个礼拜的量,它掺杂在其中,责任很难追究到个人,也没必要大发脾气引起仆人的惶恐,这对你的管理起不到好处。” “我知道了。”巴里德慢慢颔首,表情沉静,又问,“你认为庄园里又混入了不该进来的人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但学院这段时间对我们很关照,所以这显得很矛盾。”莫瑞斯深呼吸一次,逐步梳理道,“可能真是最近太繁忙导致的错误吧,今晚你组织所有收信送信人,将他们全部探查一边,注意其言行举止,回头给我一张详细的表格。” 巴里德记下莫瑞斯的任务,思绪转动,终而将目光移到被打开的信封上:“那这份信呢?主人明令挡住赌场方面的沟通,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将它拆开,直接将其送回去不就好了。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 “我很高兴听到你的这个建议。”浅浅的酒窝浮现,莫瑞斯拍拍巴里德的背,抿出笑容,“只是目前已经来不及了,庄园外有一位查理赌场的员工等候了许久,他正是为了回信而来。” 这道声音宛如不轻不重的锤砸在心间。 巴里德皱眉慢慢张嘴,脸上浮现出愤怒,跟着转为阴沉的紫红。 “关于这件事的表格一定要详细。”莫瑞斯捏捏他的肩膀,迈步离开了。 庄园依然是欣欣向荣的热闹模样:各式各样的精美瓷器有序摆放在铺有花纹地毯的大厅,墙柜上的小型风景画更是彰显了居住者的艺术素养,白色圆柱被巧手雕刻出许多的图案。 所有的一切都未有灰尘,所有的一切都焕然如新。 路上的尊敬招呼都要溢出了。莫瑞斯不紧不慢地走过大厅和走廊,踏上楼梯来到城堡二楼,于主卧门前整理会着装,而后敲敲门,轻轻扭动了门把。 天鹅绒帷幔全然将光挡住了。 黑暗内,书籍和墨水的香味交织着,空气有些寒冷;入肺刺痛。 眼珠有些涩,莫瑞斯起伏胸腔调整呼吸,抬头:主卧深处的大床笼着一层深深的阴影;慢慢起伏,像是长眠在黑暗中的怪物,溢出森冷气息。 对此,莫瑞斯只觉主人是更强了。 想想那日早会路大人和热迈厄斯大人的狂喜模样,忠心的大管家抿出两道很深的酒窝,慢慢来到床边上,忍住这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冷颤,伸手,语调很轻的呼唤道:“主人,主人……” “哈……”宛如千万人轻叹的声音响起,夹杂着鳞片蠕动的诡异声音。 跟着,是难以言喻的冰冷灵压在这片黑暗内睁眼。 桃花状的眼眸闭合再睁开,像是某种凶物的本能,最终于瞳孔深处凝聚幽光。 “出什么事了吗?”他问的很轻,是人类的温和气质。 “有关于城中心那座赌场。”莫瑞斯保持鞠躬模样,“巴里德收到了他们的来信,用词比较诚恳,与此同时,一名赌场员工正在庄园外等着想要见您。” “嗯,又是这些烦人的家伙。”被窝内响起息息索索的声音,露出少年穿着睡袍的身子,以及微微发亮的宝戒,“这件事情有仔细查过吗?我记得我说了要隔绝查理方面的私人联系。” “我当然记得您的命令。”莫瑞斯抿出酒窝,“探查的事情,我已经让巴里德去做了。” “啊。”揉了揉脸颊,简-艾斯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上,低头捏捏眉心,朝着莫瑞斯摆摆手,“他最近的工作完成的很出色,嗯……你让他注意一些用词,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情场浪子。” “我已经与他谈过了几次。”莫瑞斯耸耸肩,迈步走向窗边,“但他的人事经历让他只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帷幔拉开,刺眼阳光瞬间驱散所有黑暗。 简-艾斯偏头避开这道强光,眯着眼适应片刻,才出声道:“我都不知道我的庄园里有这么多天赋者。” 小书亭app “如你所愿。”莫瑞斯微笑接下这道幽默,双手合在身前,看着愈发相貌出众的主人,心里泛起阵阵感慨。 “那封信里面有什么?”简-艾斯穿上了拖鞋。 “一张字迹不算潦草的说明信,一张声情并茂的感谢信。” “那可真让我听着头大。”简-艾斯抿了抿嘴,扯松睡袍带子,一面起身脱衣,一面来到窗户前,欣赏这片蓝天白云。 穿上深色长裤、黑衬衫、灰色条纹马甲。 蹲下的莫瑞斯为主人穿上棕色牛津鞋;打上一个蝴蝶结,将裤腿扯直了些。 该死的高级感快要溢出画卷了。 捋平马甲上的皱褶,由克西路亲手制作的水晶雕文腕表闪着蓝色幽光,至于指上宝戒,更是刺芒耀眼。 望着镜内的自己。简-艾斯微微抬起下巴方便大管家整理领结,整个身子活动一下,伸手扯扯袖口,迈步往门外走。 “来的人的名字你们知道吗?或者说他重要吗?” 铺有深红地毯的廊道静谧,鲸油烛灯飘起缕缕蓝烟,有几缕风从尽头的窗飘过来,吹缓了少年紧皱的眉。 “他只自称是赌场的员工,目的是赌场高层的嘱托。”莫瑞斯先一步为主人打开书房大门,拍拍手,让站在楼梯口的仆人将客人带上来。 “那你认为这封信是他写的吗?” 走入宽敞大气的书房大厅,简-艾斯抚平马甲扣子,弯腰坐上办公桌后的软椅,头往后一仰,取出细长的黑 雪茄衔住,“给他两分钟,无论是运气还是真切有人帮他,也算是我给予赌场方的答复。” 随意将柴火抛到烟灰缸里;浓雾从削薄的唇内飘出,把鼻梁衬托的更为高挺:“另外通知路的团队,准备下午的武技训练。” “我知道了。”莫瑞斯认真点头,刚要转身,又不确定的补充了声,“被拆开的信件要拿上来吗?这样显得我们诚意更足。” “精妙的细节。”简-艾斯伸手点点烟灰,书房大门恰好响起了声音。 “请进。” 大门打开,仆人一脸肃容的在前面带路,期间对大管家莫瑞斯微微颔首,然后站在侧边,抬头喊道:“帝国平民,甘米尔-卡洛福请求会见。” 简-艾斯抬了下夹着烟的手,读不出任何情绪。 仆人伸手邀请门外来客。莫瑞斯顺势看眼这写满颓废的赌场职员,暗自摇头,下楼去处理其余的人事。 书房大门闭合。 甘米尔-卡洛福发誓,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待过的最豪华的地方。 正所谓一寸紫檀一寸金,放目望去,这间书房放置的桌椅书柜都应该能被抵当成一根又一根的金子了吧。 还有这魔尾草编织的地毯…… 长叹口气,青黑的眼眶里失去更多的光,这位底层的打工人弯着背脊,双手依旧插兜,纯纯的懒散风格。 “欢迎来到我的庄园。” 主座上响起不大不小的温和声音。 甘米尔-卡洛福扯出手抓抓脑袋,目光往办公桌后一看,人确实呆住了。 “怎么了?”眼前这位颓废大叔的神情像是要崩溃,简-艾斯略有不确定的晃了晃手中雪茄,还是选择掐灭了。 “没,”布满青色胡茬的嘴唇微微颤抖,甘米尔-卡洛福调整的很快,低头抓抓洗干净的卷发,声音如常,是咸鱼的味道,“我没想到您长得这么帅。” “咳。”一口烟呛住了,简-艾斯伸手捏了下鼻头,望着这不知该怎么形容的人,薄唇闭合又张开,终是带有笑意的回道:“我记得我上周才在赌场完成过一场拳赛,你难道没见过我吗,还是说你是新来的员工。” “我的工作区域不在那边。”甘米尔-卡洛福吸了下鼻。淡绿色的布衬衫使他显得更加消瘦。 “嗯哼。”简-艾斯礼貌点头,伸手邀请对方入座;摊开话题问,“你或是你们赌场的信封我已经看过了。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们吗?” “啊。”甘米尔-卡洛福看眼对方,弯背坐在软椅上,本着快速完成任务的态度讲,“我的主管查理-基洛夫想要我将一份信亲自交到你手上,所以我就来了。” 有些大的手掌伸入马甲内兜中摸索。 简-艾斯不露神色的看眼他的动作,收敛起那份小心,笑着递上支雪茄,问:“抽吗?” “谢谢。”甘米尔-卡洛福一只手接过雪茄,一只手继续找,最后取出折叠了几次的信封,将其递给了桌后人。 简-艾斯伸手接过。余光中的风铃未有发出声音,他便放心的打开了。 布有折痕的信封内容简单:一张本票,一张有着查理-基洛夫落款的手写信。 大概翻个样子,他将所有东西都递了回去:“帮我向你那位主管转达谢意,但是这张本票不属于我,这是客户自身赢得的金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其他的事吗?” 做工优质的软椅慢慢下陷,少年往后靠住背垫;十字耳坠摇晃。 “啊……”刚点上雪茄的甘米尔-卡洛福微微一愣,讷讷点灭烟头,收起这根雪茄,一面搓裤子一面出声道,“您可不可以在纸上签个名给我,我怕基洛夫说我旷工。” “嗯?”桃花般的眼眸微微上抬,简-艾斯瞧着这位大叔的神态,思索片刻,声调慢柔地回,“我让一名庄园仆人和你一起去吧,这样还会有问题吗?” “哦。”甘米尔-卡洛福看眼腕表,想到即刻要下班,嘴角的弧度都快要挡不住了。 简-艾斯拉动书桌边的绳铃。仆人敲门而入,向座上两位鞠躬;来到桌边,将莫瑞斯拆封过的信封弯腰递上。 “直接给他。”简-艾斯抬了下手指,面色平静的出声吩咐,“然后你跟他一,” “嗡!”一道无比恐怖的波动突然在体内窜动苏醒,气血不受控制的席卷冲向八门,紧跟着伤门泛起阵阵难以言喻的麻痒,最终“轰”的一声,竟是被完全冲开! “不会吧……” 星空下,正举着棋的红袍稚童,一脸茫然地看着传出剧烈波动的方向,小嘴张开,然后伸出手算了算;闭合嘴,略微艰难的咽下唾液,眼中盛满了十足疑惑的光:“这,这怎么也轮不到老四先出来啊,它不是……” 某种猜测宛若惊雷炸响,稚童慢慢转头。 人间的少年也完全呆滞的睁大眼瞳;倏地握拳,低头清清嗓子,作出喉咙管发痒的烦闷模样。 “主人,您还好吗?”仆人小心提问。 “没事,只是之前被雪茄呛了口,你带他去吧,我想要休息一下。”若有若无的吐信声在耳边,某种阴暗扩散,漆黑的瞳逐步转为翠绿色,竟是慢慢收拢,化为怪物般的竖瞳形态。 仆人有些疑惑的看看埋头看不清面容的主人,再看看同样神色茫然的颓废大叔,只能无奈耸肩,向这位打工人伸手邀请。 “啊,真就下班了啊……” 心底泛起这道声音,甘米尔-卡洛福抬手停在空中,看看庄园仆人,再看看好似在埋头沉思的少年,膝盖慢慢伸直,一面起身,一面有些不确定出声:“那,那我就带着他一起走了啊,您……没有别的事了吧。” 座上人继续低垂着头,摆摆手,指上宝戒发出绚烂的光。 甘米尔-卡洛福终而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揉揉发黑的眼眶,将信纸等东西收入兜里,最后习惯性的双手插兜弯背,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奔赴下班的路了。 书房大门闭合。 就是这一墙之隔,已完全像只厉鬼的少年慢慢抬头,咧嘴,神情十分狰狞的盯住甘米尔-卡洛福离去的方向。 碧绿竖瞳飘忽出阴冷的光,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带着无法抑制的渴望,向这位少年传达最为原始的…… 饥饿!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还有七个 重肆的性格不大好。 简-艾斯牢记住祖这句话,闭目,慢慢调整呼吸。 耳边响起海浪拍岸的细碎声响,没有风,整个感觉有些沉闷,甚至于入肺的空气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浑浊感。 他睁眼了。 入目一片黑暗,依稀能见着浪花溅跃的模糊阴影,就像是仅有黑白的素描,朦朦胧的,有种无法述说的不真实感。 这就是伤门的世界么。 黑白的世界里仅有自己,且近乎是漂浮的伫立在海浪上。 少年低下头,在片片波浪中找到浅显的倒影,于是垂低眼眸,抿住嘴,稍微抬起手——摸索着,就要迈出第一步。 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却缠绕住了他的足;往上移动,压紧少年胸腔,随着其呼吸起伏慢慢收紧,压迫感愈烈。 他完全无法动弹。几捧顽皮的浪打上脚尖,竟是如此寒冷,宛如千年不化的坚冰。 逐步窒息中,少年努力张开嘴,漆黑的桃花眸未起波澜,也有任何瞳纹浮现。 “嘶……” 低缓阴森的吐信声在耳边萦绕,能感觉到些许湿润点在耳廓,似在催促,并继续收紧缠绕住少年的鳞。 快要断开了。简-艾斯闭上充血肿胀的眼,细汗从失去血色的脸上滑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握紧拳的手血管凸出,尤为双肺灼烧到好似要爆,整个脊骨……也传出快要断裂的痛苦声音。 耳朵开始鸣响,鳞片在皮肤表面的冰冷触感愈发深刻。 嘴边已溢出血沫了,少年无声抬起头,努力呼吸,却敌不过越来越多的殷红自七窍流下来。 “喀嚓~!” 被缠紧的手骨从中段断裂,肋骨被挤压下弯插入肺中,心跳一滞,黑红的脏器碎块混着血从嘴里喷出,仿佛要将灵魂一同吐出来。 对呐…… 灵魂…… 狭长的桃花眸里泛起碎影,已满脸鲜血的少年儿咧嘴露出有几分洒脱的笑,骨头再次悲鸣;整个身体被挤压成恐怖的枝条形状。 “喀嚓!”森白断骨插入心脏,少年的瞳瞬间失去光泽,头后仰,嘴唇张开的露出死去模样。 是真切的死了。 一条细长阴影无声从他的手腕滑落,融入下方海浪,未带起丝毫水花,却让整个海面霎时平静了。 整个黑白世界彻底失去声音。 不知是多久的光景。 一道涟漪扩散,眼瞳的光又慢慢凝聚,再抬头,又是一模一样的海,一模一样的黑白颜色。 是幻觉么? 简-艾斯慢慢吸口气,低头看向双手;握拳,心脏被碎骨刺穿的痛感历历在目,乃至每一次呼吸,都还残余着肺泡爆裂后的灼烧感觉。 他有些迷惘了。 不远处的海浪忽然冲天而上,带着深沉的黑晕染天空,再过一秒,显露一道极其巍峨的尖塔轮廓。 “我说了吧。”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自高高塔尖响起,震荡太多太多海浪,“简-艾斯是不可能使用他的箴言的,你输了哦,老四。” 来不及回应,震颤世界的鳞片在黑白世界中显形,几次快速移动,于黑色海浪的哗啦声响中缠绕住尖塔,然后睁开翠绿色的竖瞳。 它太大了:泛着阴森荧光的双瞳点亮了三分之一的海面,单单是缠绕住塔身的鳞,就已密密麻麻数不到尽头。 黑白的世界里多出了其他颜色,少年呆呆漂浮在海浪上望,嘴唇张开,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合上。 “嘿嘿。”小脚丫凭空点在少年肩头,金莲红袍飘荡,肉乎乎的小手习惯性抓住了少年的耳朵。 “你怎么进来了?”简-艾斯看着祖,眼里有光。 “老四的世界也很隐秘,不怕。”祖呜呜囔囔的没做过多解释,提着少年的耳朵一跳,于落地时踩在了漆黑寒冷的砖面上。 眼前的一切仿佛经历了某种缩放变化,简-艾斯看着面前这扇黑色石门,跟上祖,伸手将门推开;带有些许甜味的风吹打在了面上。 这是一座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大殿。殿两侧伫立着一个又一个的石碑——仿佛笼着一层极浓的雾,根本看不清其上雕刻的文字。 一条淡青色的蛇就缠绕在殿中心的石碑上。 简-艾斯与祖一同走在殿内,时不时左右观察,发觉些许石碑竟有点点光芒亮起,像是其内封存着某种东西,在流转的注视这对人儿。 “喏,你该履行承诺了哦。”人已带到,祖在空中飘舞两圈;慢慢落在青蛇旁边,跟着十分无聊的伸手撑住下巴,将“无聊”写在了脸上。 青蛇转动竖瞳看祖一眼,吐吐蛇信,从唯一的水晶碑上下来,扭动蛇身,仰头爬上少年身体,顺势缠绕,然后将生有犄角的蛇头抬起,竟带有一丝无奈意味的往下压,贴住了少年的头顶。 “轰!”无法言述的繁奥智慧如潮水冲入少年脑海,使这双瞳孔不停颤动,表情逐步惊愕。 “这,这是……” 接收完这道箴言的信息,简-艾斯眼睛上抬的看看趴在自己头顶的蛇,喉结上下翻滚,然后将目光投向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和疑惑。 “咦。”祖十分平常的摆摆小手,学到了简少年的几分精髓,“这就是重肆的本命天赋‘忏魂曲’,是专门为觉醒者准备的。” 小手拍拍,祖从水晶碑上跳入风里,以仰泳姿势悠悠飘着。 “箴言者在觉醒的时候都会受到七宗罪的冲击,他们的灵魂在神灵看来已经污浊,重肆可以净化它,换句话来形容……” 趴在少年头顶假寐的青蛇一动未动,祖伸手做出勾抓模样,小嘴翘得有些酷,“重肆能把将死之人的箴言剥出来,然后吞噬,化为己用!” 话落,少年双膝一个不稳,“扑通”一声,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缠住自己的青蛇发出不满的嘶嘶声。惹得这位人儿再次吞口唾液,十分讨好的摸摸重肆的鳞,嘿嘿笑着有些傻。 “你怕什么呢。”祖扔过去一个不屑眼神,悠悠来到少年肩头,将占 了自己位置的蛇鳞挪开,侧头看着这张脸儿,心情极好的安慰说,“你与重贰、重肆、重伍都已经是一伙的了,以后只有你吃别人,没有别人吃你。” “啊,”简-艾斯应和的点点头,左右站着也累,就坐在水晶碑下方的台阶上。 黑色大殿内依旧是这般空荡荡的冷。 缠绕在少年身上的青鳞慢慢移动,卷起其右手,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在黑色发茬内闭上了翠绿色竖瞳,直接休息了。 红衣稚童依旧坐在少年左肩,小脚丫一上一下的晃着,望着空荡的殿门,竟是有些孤独。 “祖,”沉默中,显着胆最小的少年儿出声找话了,“重肆给予我的这个箴言……是不是我刚才经历的幻境?” “嗯。”稚童双手捧住小脸,一面发呆,一面回应,“这是重肆成为生魂前吞噬的箴言,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大概还可以使用三,啊,是两次,刚刚它用了一次。” 简-艾斯闻言摸了摸鼻子,小心瞥眼右手边的青蛇,问:“你们做出了什么赌约?我感觉我刚才是真的要死了。” “赌你怕不怕死啊。”祖推开简的脸颊,露出些许坏笑,“箴言‘镜花水月’虽然序号在一百名开外,但毕竟是神的能力,不是那些巫师手段能够比拟的。” “怎么样,刚刚是不是印象很深刻?” 祖眨眨大眼睛,是这样的可爱。 “嗯哼。”双手垂在腿边上,简-艾斯扬起嘴角,眼里噙着笑,“其实我有一瞬间将它当真了,但我现在是魂体模样,怎么可能有血肉,能吐出内脏呢。” 他说着轻松,只是之前的痛疼是完全真实的。 趴在头顶的蛇懒懒吐了下信子,与祖保持某种默契,继续听着少年的语,听着他慢慢倾倒出来的疑惑。 “唤醒重肆的条件是什么?” “嗯~”祖发出鼻音,看眼什么事不管的懒蛇,叹气回道,“重肆的神通与箴言有关,那唤醒它的肯定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箴言者呀。” “鲜活的箴言者?”简-艾斯闻声蹙起眉,目光变化几次,“这可真是一个惊人的信息。” “哼哼,还有更惊人的呢!”祖白眼一翻,后续的语也带了些怅然,“想要唤醒重肆必须要有九位箴言者的鲜活气息,除了这一次和你自己,你已经遇见了七个觉醒者了。” “七个?!” 简-艾斯的瞳瞬间收缩,头微微后仰,一言不发的看着祖。 “是真的。”祖点了下头。 于是,一道刺骨冷意自脚底窜上脊骨,简-艾斯忍不住身体发颤,好似不小心窥见了冰山下的黑暗,整个人被包裹在巨大的惶恐里。 七个…… 这是在开玩笑吧? 浅显回忆这段年岁的人事,简-艾斯合住颤抖的手,着神思考,嘴唇煞白的向祖发问:“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然是带我们出来的时候咯。”祖漂浮在他肩头坐下,想说话,又失去了言语,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轻抚这个人儿的脸,“你也别怕呀,我和老大它们都不是好惹的,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 “可能是重肆被箴言的残余波动给惊醒了也说不定。” 稚童奶声奶气的宽慰,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肉乎乎的小身子就被对方给抱住了。 大殿内忽然没有了声音。 拥抱许久,简-艾斯伸手捏了下祖的脸蛋,略略低头,讲道:“没有关系的,没有什么能击倒我们,就算是箴言者,也不行。” yqxsw.org “嗯!”祖歪头靠在简-艾斯的脸边,沉默片刻,讲,“那我们还是把甘米尔-卡洛福杀了吧,这次的觉醒者十有八九是他。重肆无法定位到个人,只能察觉箴言者使用能力后的气息,而且必须是短时间内,所以说……那个颓废大叔的可能性最大。” “这样么……”简-艾斯微微眯起眼睛,顺着仔细思索,习惯性的摩挲手指,“你这里提到的气息具体指的是什么,他已经在我面前释放过箴言了吗?” 愈发多的猜测在心底翻滚,他的面色逐渐平静,藏起一切情绪,宛如逐渐露出利爪的老辣猎人。 “你担心他在你身上留下什么可怕的东西吗?”祖跟着神情凝重起来,看眼早已睁开翠绿竖瞳的重肆,起身飘向空中,小手叉腰的回忆过程,“已知的箴言序号将近一千个,它们的能力、内容完全不一样,单单按照气息来说,只要沾染过箴言能力的东西,都会具有这种气息。” “那能不能将它当做被承受者?”简-艾斯瞬间找到一个精妙角度,“承受过箴言能力的人或物,就会具有可以被重肆捕捉到的气味。” “嘶~”趴在少年头顶的青蛇吐信,像是在回应这道声音。 “可以呀。”祖有些惊讶的看眼不藏拙的少年,“你这样的解释更加直接,重肆的苏醒不会有假,那个甘米尔-卡洛福……” “这会有危险吗?!”祖握住了小拳头,眼中光一闪一闪,“我们就不应该放他离开,重肆苏醒时就该把他给吞了!” “那无济于事。” 头顶的青蛇已爬到了少年脸颊边。简-艾斯伸手拨动一下它的犄角,眸光平静,是从平民窟一步步爬上来锻铸的深沉心思,“这里面还有一个时间差,如果重肆的苏醒具有瞬时性,在我第一眼见到甘米尔-卡洛福时重肆并没有反应,这样的结果只有两个……” 稚童与青蛇沉默聆听。 狭长的桃花眸子慢慢上挑,挑出这点阴柔,这点煞气:“要么甘米尔-卡洛福是在与我交谈片刻后开始使用箴言——我给过他一支雪茄,这里没有进行身体接触。如果他的箴言不需要触碰我便能释放,那他大可在进门时就对我使用箴言,这可能包括了他的小心谨慎,甚至可能是玩弄猎物的戏谑。” 有着黑眼圈的瘦脸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简-艾斯习惯性的坐回台阶上,无意识的伸手抚摸着重肆的青鳞,慢慢摇头:“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另一种可能则是承受过他箴言的人或物在那个时间出现了,这可能是莫瑞斯,也可能是带他进来的仆人,或是后来送信的仆人。” “对了,还有信……” 急速运转的思维让简-艾斯的魂体都显得莹亮 了几分。 祖已经完全沉浸地听,被少年抚摸的青蛇收拢竖瞳,继续懒懒的享受。 太多太多种可能被推演出来了。面对这种神灵赐予的绝对力量;任何的惯性思维,或是任何的侥幸都会带来深刻死亡。 这种能力已超脱了一切常识——神的法则,永无法被揣测。 对此,简-艾斯有着亲身体会。 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在放大,同属于觉醒者的他慢慢揉捏眉心,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碎碎念般的呢喃:“在重肆苏醒的时候身处室内的只有送信仆人、甘米尔-卡洛福和我。他可能是在这个时候向我或者送信仆人释放了箴言,也可能是那封信,或是更加精巧的小东西小细节。” “这样想太过复杂了,只会让思维更乱。简单来说,他要么是刻意戏弄或观察我,要么是沾染了他箴言气息的人或物来到房间,唤醒了沉睡的重肆。” “第一种情况我已经中招。”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这份信是承受者的可能性很大,院长维奇已经肃清了我庄园内的不同声音,莫瑞斯和巴里德都是可以相信的仆人,恰好的工作失误,恰好的登门拜访,如果不是重肆的能力,我绝对不会朝着这样的方向思考。” “他站在庄园门外,信封却来到了巴里德的办公室,可能是查理-基洛夫告知了他我庄园的详细布局,也可能是他通过某些手段自己查看到了。” “这不可能是巫师手段,热迈厄斯和路设置的禁忌充足。站在第二种情况总结,他很可能能够控制封信自主移动,甚至能通过其查探周边的布局。” “所以……”茶黑色的眼眸里滑过幽光,简-艾斯再次轻抚青蛇的头,看向一脸发愣的稚童,问,“祖,你所知的箴言里有没有能够操控物体的能力。” “我吗?”祖慢慢从简的头脑风暴中回神,指了指自己的小脸,嘴一撇,飘下来踢了脚还在偷懒的青蛇,“叫你呢老四!该干活了!” “嘶!”青色蛇鳞顷刻竖直,重肆用竖瞳盯住这个红袍稚童,在对方的大耳巴子来临前侧绕行进到地上,仰头吐信,感知大殿内这些石碑的气息,终而不耐烦地下砸尾巴,砸出噼啪声响。 “它说这方面的箴言太多了,总共有几十种相关的。”祖向简-艾斯翻译,并抓了抓小脸,“还问你能不能再推论的详细点,这样搞的大家都很累,而且很浪费钱啊穷鬼!” “咳咳……”一瞬间的尴尬让简-艾斯低头摸鼻,之前的幻境都不如一句“穷鬼”带来的伤害多。 气氛有些凝滞,一缕不知名的冷风悠悠回荡在黑色大殿里。 简-艾斯迅速调整好心情,再次干咳两声,皱眉想到:“甘米尔-卡洛福明面上的目的是完成基洛夫的嘱托,如果只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而使用箴言……” “这不可能吧,”思维到这里卡住了,少年的大脑已经盛不下如此多的疑惑,“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不然信封根本说不通,他从未见过我,轩尼诗女士这张赌金本票是上个礼拜的事,这应该是一个长久而周密的计划,所以他没必要将箴言用在信封上啊,只是为了见我吗?见完我的后续呢?” “不会真是为了完成工作吧?!!” 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要爆了,这位推理小能手陷进了巨大的惶恐和迷惘,“箴言在使用后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不不不,这只是针对我所得知的情况……”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能力又究竟是什么……” 第二种预想已经完全被否定了。 坠入蛛网,少年不断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稳定下来。 只是记忆里这张写满颓废的脸已经变得怖人了:如鬼面般的潦草青色胡茬,苍白的肤色更像极了只在夜间行走的鬼物,深深凹陷的黑眼圈极好掩饰其内的恶,甚至有些死皮的干涩嘴唇,恐怕早已藏满了种种戏谑和不屑吧。 简-艾斯愈想愈察觉到了这个“赌场员工”在面对自己时的玩味心态,不由握紧拳,目光坚毅下来。 如此强大的对手,是他短暂的十余年人生里绝无仅有的。 “你可以的……” 竖起手掌贴在嘴边,闭目深呼吸几次,这位来自贫民窟的人儿拍拍胸腔,看向祖和重肆,温和一笑,声音平静:“我想我们还是不需要在这上面浪费金钱了,甘米尔-卡洛福是一个极其小心的对手,仅是这点线索,不足以我们揭开他的底牌。” “那我们该怎么办?”祖慢慢飘到他面前,皱眉,语调带着认真,“箴言者的能力不是开玩笑的,你当时就不应该阻止重肆,我们现在有大麻烦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简-艾斯出声安抚气息有些不稳的稚童儿,“目前看来他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可能是监视,可能是提前埋下炸药,想在最关键的时间引爆。” “我打算先去摸排他的信息。” “他的目的我们一无所知,站在他背后的人我们也并不清楚,但是他现在并没有动手,这便给予了我们抢先的机会。” 话语到此,简-艾斯眼眸里的光芒一闪一闪。 “你想要提前动手吗?”大殿内的气息忽然变得阴冷,稚童与青蛇一同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少年,散发出丝丝恐怖至极的波动。 良久的沉默在酝酿。始终不语的少年儿终于抬起眼,出声,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与重肆它们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先探查一下对手的情况吧,他借用了赌场的身份,这是绝对绕不开的一个点,而且院长维奇已经察觉到了重贰的存在,我可以以此为借口,向他求助。” “这样会招惹来更多人的啊。”祖皱眉起伏胸腔,“甘米尔-卡洛福在你身上究竟施展了什么箴言我们也不知道,提前惊动他,可能让我们陷入更深的危险。” “要不按我的办法来吧。” 祖张开双手,隐藏在大殿上方的八道旋涡全部浮现。 整片黑白世界开始震颤,重肆朝着大殿外蜿蜒爬行,青色的鳞逐渐变幻,最终显露真身。 各式各样的恐怖灵压一同从旋涡内散发,其中两道是简-艾斯极为熟悉的。 孤注一掷的疯狂绽放出暗沉的花了…… 面对如天地山海般浩瀚蛮横的灵压,渺小少年讷讷摸了摸鼻,想着如何劝下这位红袍的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只觉吵闹 那只猫今天没来了。 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在墙角藤蔓的阴影里,小心抬着琥珀色的猫瞳,观察走来给自己送食物的人。 黄昏的光把影子拉得极长。 高瘦的骨架撑起了绿色的衬衫。他将双手插在兜里,卷发被笼上一层金光,至于毫无精气神的,布满青色胡茬的脸,依旧是这般平静。 “啊……” 嘴里衔着的香烟快要烫卷胡茬了,颓废大叔抬手取下,没有光的眼睛慢慢转动,跟着蹲下来,用夹着烟蒂的手整理这片绿色藤蔓;找到那点点吃剩的鱼骨,以及棕色的脏乱毛发。 可能是吃饱了吧。 这位大叔嘴角下弯的挠了挠头皮,戳灭烟头,将另一手提着的小鱼干和猫草放入藤蔓深处——兴许那只猫儿只是暂时吃饱,晚一点还会来的。 但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影响。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谁会特意等谁,太阳不会,月亮不会,星星更不会。 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 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 所谓感人泪下的,大都是不甘心在作祟罢。 眼眸忽然垂的很低,瘦到脸色苍白的大叔终于直起身子,双手再次入兜,最后看眼面前的小窝,转身,进入了阴暗漆黑的楼梯道。 烛台还是没有人续蜡烛。血色霞光从断云从渗透,透过窗留下点念想,照亮甘米尔-卡洛福的侧脸,勾勒出这幅始终弯着的背。 皮靴踩在砖面上的声音很好听,点点水滴从不知名的地方扩散过来。 停在自己的房门前,他习惯性的做完检查,取出钥匙开门;于门锁扭动的那一刻里,缓缓转过头了。 那是什么? 水滴下来的声音更清晰,能见到某个模糊的阴影被吊在隔了几个房门的天花板上。 风把它轻轻摇摆,有更多的水滴声,以及无法抑制的血腥味。 甘米尔-卡洛福面无表情的看。插入一半的钥匙被取出,带起金属摩擦的声响。 一步两步,他慢慢在这条无人又昏暗的走廊前行,像是从不被人理解的旅行者,孤独,又背负着巨大的沉默。 “啊……” 布满胡茬的唇慢慢张开。布满血迹的麻绳一左一右的晃荡,索套内的猫睁大死灰的眼睛,表情有些狰狞露出牙齿,像是在恐吓某人,只是最后失败了。 琥珀色的猫瞳不再漂亮。 被剖开的肚子流出各种血腥,白色的爪呈现出努力挣扎的僵硬。 哪怕是在这般绝望里,它依旧努力求生过吧。 真羡慕呢。 脸上表情平静到近乎麻木,甘米尔-卡洛福稍微想想,低头取出新买的香烟,含住一根;火柴的光划亮垂下睫毛的眼。 他仿佛能听见这只猫儿曾发出尖锐嚎叫,听见它的惶恐,听见它的种种怨恨。 恨谁呢? 浓烟入肺,甘米尔-卡洛福用夹烟的手擤了下鼻 子,看着猫儿这双死不瞑目的眼,沉默半响,还是伸手将它取下了。 房间的门关起,拉开窗帘,夕阳大方将所有余光铺洒室内。 将脖子上套着绳的猫放在桌面上,他挽起满是血污的袖口,衔住烟,一边脱鞋一边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动作不急不缓的清洗。 血和水珠将绿色衬衫搞的更脏了。 他甩干净指尖上的水,直腰看看镜子里的人,侧头吐掉烟蒂,赤着脚回到摆放着床的角落,取出一块麻布擦掉脚上水渍,刚要往下躺,一股子臭味便传了过来。 这股味道很近。他绷紧了脖,左右偏头,然后抓起灰色格子被一掀,终而看见了整个臭味的源头。 竟然是一只死老鼠,而且还是一只体型足够大,看着有些肥的老鼠。 甘米尔-卡洛福一时间愣住了,手掌攥紧;将麻布揉成一个团。 沉默许久后,他伸手捏起老鼠的尾巴,举在空中看了半响,再看看桌上那只死不瞑目的猫,将老鼠随手一扔,自己便躺在床上了。 爱阅书香 真是一点也不嫌脏啊…… 他吧嗒两下嘴,双手合起来搭在腹部,双脚叠在一起,读不出情绪的看着前方——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发呆。 这全然怪自己的无聊了:能够抓到这样肥美的鼠,又能找到他的房间,想来是个聪敏且能力高超的捕手。 搞不清那天为什么扔下食物,也搞不懂自己这卑劣肮脏的心。 什么善良?只是自我感动而已。 压在手下的烟盒发出干瘪的叹息声,眼里不带光的他取出一支放入嘴里,点上火,闭目后躺,好似要将一切都呼出来。 他是一名箴言者。 在前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并不知晓这个词组的含义,也不大清楚什么神灵,甚至于最贴近身边的君王,也是极其遥远的。 生来只有工作,不,应当说在这个底层,在这个只能依托工作存活的阶级;生活,其实早已被这些因素填满。 那是怎么出现了变化呢。 思绪到这里,甘米尔-卡洛福取下嘴边的烟,放在床边点点烟灰。细雾缭绕在脸庞上,将一切都显得朦胧。 那日的病床太过苍白了,也是如血的阳,布满深蓝色羽毛的鸟。 记忆在坍塌,像是一团黑洞,将那日的一切场景都破碎消失在黑暗;无形的手握住抓拢——缓缓转动,不留下一点色彩。 耳鸣。极具刺痛的耳鸣震荡在脑中。 无形的波扩散,像是沸腾的水溅出热渍。 活了,一切都活了…… 横躺在桌面的猫儿诡异转动眼珠,饶是被开膛破肚,依旧晃悠悠的站起。趴在地上的硕鼠翻滚身体开始移动,倚靠在墙角的扫帚蹦蹦跳跳的清理地上灰尘,缩在角落的衣裳自顾自走向衣柜,最后都不忘关上柜门,显得极有素养。 傍晚的霞带着风悠悠歌唱,窗帘在飘舞,高高在上的日,红的有些怖人。 些许住客,也发出了凄厉的叫。 …… 帷幔轻轻摆动一下子。 风铃叮咚。简-艾斯侧头看向窗外,恰好见到枝头上的鸟儿被野猫捕获。 “主人。”书房大门敲响;莫瑞斯拿着一封纸袋走入,停桌前,微微鞠躬,“有关于甘米尔-卡洛福的所有资料查理-鲁塔纳都已经统计好了,他评价这是一名普通至极的查理员工,世世代代都在家族工作,是查理-詹姆斯的爪牙的概率极小。” “帮我回复我的感激。”简-艾斯伸手接过纸袋,来到红色软椅边坐下,往后靠住垫子,慢条斯理的解开纸袋上的绳。 “主人……”莫瑞斯沉默片刻,保持恭敬态度地讲,“庄园内部的查探没有发现端倪,需要将巴里德手下那批人都解雇吗。” “这太过武断,现在没有出现什么实际损失,他们其中有人生活拮据,需要这份工作。”简-艾斯摆了摆手。 “主人良善。”莫瑞斯弯腰行礼,带着这份指示离去了。 一张张薄纸从纸袋里露出,光线正好,其上油墨单词小而密,将某人的三十余年都详细注释了。 甘米尔-卡洛福: 王都人,平民身份,于新西泽大道十七街三栋202有房产,.七七年学习商会管理知识,八一年参加查理药材商会培训,八二年以举荐人全票通过的表现结束考核。 母亲可利亚在甘米尔-卡洛福十六岁时患病而亡。 八二年其父亲甘米尔-宾西去世,病因为奇怪肿块状物“a”——扩散迅速,并伴随有溃烂的病状。该种疾病治疗费用昂骨,甘米尔-卡洛福以举荐人查理-罕默的担保在查理银行贷款两百万,在拿到钱的当天,甘米尔-宾西不治而亡…… 读到这里翻页,简-艾斯神情平淡的伸手打开旁边烟盒,取出一支细长雪茄点上,再慢慢阅读后续内容: 甘米尔-卡洛福此后一蹶不振,因为欠款百万,先后于王都西区、哈瓦那、安布里泽特的查理分会无偿从事管理工作,被评为好吃懒做的寄生者,带坏许多分会的工作环境,却又因极低的犯错率始终未降级,直到商会新会长上任,甘米尔-卡洛福才被降职为普通员工,经历一系列人事调动,现于查理加贝帝斯赌场贷款部任职。 三十余年的人生被读完。 细长雪茄坠落烟灰,简-艾斯擎住烟吸了口,桃花眸放低,继续看着其后续的工作评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雕刻有花纹的白色烛台散发温暖光晕。 放下最后一张纸,简-艾斯摁灭烟蒂,往后靠住背垫,烛火在茶黑色眸子里摇晃。 这分明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如果真要多些评价,便是运气有些不好罢了。 思绪沉浮,烛光将少年侧面突显的更加立体深邃。窗外慢慢收拢光线,几片落叶从枝头上摇晃下来,云朵散开,一两颗星星快要藏不住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夜晚要来临了。 “主人。”华贵的紫檀木大门又被敲响。 简-艾斯抬头看眼;通过腕表确认时间,将桌上所有资料收入左手第三行的抽屉里,起身,预备去享用晚餐。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近朱者赤 幸福始终充满缺陷,尤其是在星期六。 早晨的赌场懒洋洋的十分安静,六驾马车驶入连通岛谷后花园的员工马厩,车夫收起长鞭,回头看眼打开的车厢门,拿出卷烟,又木木收回了。 新买的皮鞋被擦拭得足以反光,脸皮好似白松面包般细软的查理-基洛夫慢慢下车,抓了下腰带,肚子往前挺挺,耷拉眼皮,迈着稳稳当当的步子,丢给了老员工一枚黑晶。 “诶……”车夫瞬间散开脸上皱纹,真如老菊,“谢谢您的慷慨。” “嗯~”查理-基洛夫摆了摆手,看眼同样在停放马车的赌场员工,微微抬起下巴,在各式各样的晨间祝福里走进了赌场后门。 残余火星的烛飘起蓝烟,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十分混乱,像是香水里加了码头工人的酸臭汗水,然后倒了小杯口水;一同风干,真是恶心极了。 一步一步踩着地毯楼梯往上。 查理-基洛夫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攻击,抬手在鼻前扇扇,喊住个印象比较好的管事,伸手招招,并皱起眉来:“今天的清洁工呢?为什么是这幅模样?!是要让我们赌场给客人看笑话吗!整个!整个五楼全是这种怪味!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啊,啊啊。”管事弯腰搓搓手,嘴闭合片刻,再张开,“很抱歉查理大,”投射而来的目光突然更凶烈,这位管事立即露出谄笑,十分小心地继续开口,“很抱歉总经理,负责调控清洁部员工的维纳布尔斯今天请假了,好像是说……” “请假?”查理-基洛夫捕捉住这个词,小小的眼睛里慑出光点,“看来你已经不大清楚整个赌场的流程了埃里夫。”戴着宝戒的手慢慢点手背,之后声音,让空气震动,“任何人!我强调过是任何人,任何人进行该死的请假!都要通过我的同意!!!” 飞溅而来的唾液像是火药钢珠,名为埃里夫的管事往后缩脖,紧闭眼睛,快速出声转移这位掌控者的怒火:“我真的将这个规定告诉过维纳布尔斯了,我发誓我说了五次,可是他根本等不到你的到来,切确来说,他在昨晚就离开了自己的住所……”埃里夫小心品了下基洛夫的阴沉表情,慢慢张嘴,“他自述自己遇见了难以想象的恐怖事物,好像是亡灵,又像是手段可怕的巫师。” “亡灵?巫师?”查理-基洛夫涨红的脸色一顿,稍微蹙眉,歪头看着这位主管。 气氛忽然安静,终而,代表了愤怒的大耳巴子呼啸刮在管事埃里夫脸上。 “这样的借口你也信吗?!” 查理-基洛夫猛地抓住埃里夫的领口,大力摇晃,用唾液为对方洗脸,“这里是武夫圣地!是加贝帝斯!你跟我说有亡灵?你跟我说传奇和武圣存在的地方会有亡灵?!!” “你这……” 胖胖的他抬腿就要踹,埃里夫缩在墙边,一面抬手挡住侧脸,一面大声的抱歉。 查理-基洛夫随即忍住怒火,冷冷瞪眼这人,甩开对方往前走去:“去把那该死的维纳布尔斯找到!让他马上来办公室见我!!” 放在走廊边的烛台“哐当”摇晃一声,查理-基洛夫伸手拉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刻有“总经理”这个单词的门牌在 晨光中发亮。 “该死的,真是气死我了!” 将桌上这些密密麻麻的账单推到一边,这位暴躁的赌场总经理仰头扯松拉夫领,深吸两口气,拿起羽笔,又停下来想想,拉动绳铃。 “您好总经理,请问有什么吩咐。” “到克雷格-普莱斯的办公室看看他在不在,让他现在去安排今天的清洁工作,要是还没来就去找博斯特,发布同样的命令,另外,扣除普莱斯这个月的奖金。” “我知道了。” 助理出门关紧门,挂在墙壁上的会长画像轻轻摇晃。 查理-基洛夫到此咒骂一声,立即起身来到墙边,将这幅画像小心调整好,然后看着其长呼口气,用手帕将额上汗渍擦拭干净。 “还好今天是星期六啊……” 查理-基洛夫喃喃自语,跟着眼里亮起闪光,且愈发明亮,最终化为压抑的狂喜,让这位胖贵族在原地蹦跳起来。 一千万! 我昨天竟然赚取了一千万!!! 紧闭的唇“叽”一声,查理-基洛夫猛地捂住嘴在原地跳动,直到疯够了,发泄够了,才逐步平息剧烈起伏的胸,伸手抹脸,握紧拳打两下气,斗志昂扬的回到了办公桌后。 tsxsw.la “甘米尔-卡洛福还真是一个人才啊……”仔仔细细擦拭掉指缝的汗,他目光闪闪的思考,旋即拿出右手抽屉里的某张申请,一时心绪复杂起来。 这是一封辞职信,落尾的署名也正是这位在商会内部都小有名气的男人。 当然,这里的名气并不是褒义词。 查理-基洛夫忽然有些发愁,想想昨日后者为自己赚取到的红灿灿晶币,又想到了他这几个月的业绩——那上面画着的零也同样鲜红,让他一晚上吃不下饭。 脑袋里的声音开始有些乱了,查理-基洛夫伸手拍下脸,调整思绪,拿出有关甘米尔-卡洛福的贷款账单,仔仔细细的过了遍账;有些郁闷的喃喃出声:“怎么就还完了呢,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他还欠着十多万呢……” “肯定是太会偷懒耍滑了……把他放走也不错,而且欠家族的贷款还完,我也没什么好理由留下他了呐。” “难不成给他发工资?” 收起这个恐怖的想法,查理-基洛夫笃定点头,拿起羽笔甩甩,准备在这封辞职申请上批示自己的名。 “总经理!总经理!” 门忽然被敲响,一滴浓郁的墨滴在纸上,绽放出深沉的花。 “又是怎么回事!”查理-基洛夫抬头就吼,“说了多少次不要大惊小怪!这门敲烂了你赔吗!” “对,对不起啊。”助理站在打开的门边鞠躬道歉,跟着看住办公桌后的人,语调里的焦急一点未改变,“简!简-艾斯来了!他的马车现在就在马厩停下!” 楼道忽然传来一阵阵轰动,走廊边挂着的画被众人脚步声震的摇晃;情绪狂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将整个办公区比集市还要热闹。 “简 -艾斯?!”查理-基洛夫猛地从办公桌后起身,脸上肥肉抑制不住的颤抖,“快!!!快跟我一起去迎接贵客!” 堆叠在桌面上的纸张被风吹的飘起,这对胖瘦查理正要出门,一缕好似旷野青草的清新气味便游荡了过来。 跟着,是宛如猫儿般灵动的温和笑脸。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空气都好似被掐紧了脖…… 查理-基洛夫与助理对视一眼,浑身一哆嗦,用无比热烈的笑侧身伸手,向这位千亿先生表达祝福:“日安,简先生,原谅我没有出门迎接,我,我并不知道你今天会到来。” 胖胖的赌场总经理苦笑一声,左手隐晦摆摆;让助理出去。 “这是我的唐突。”简-艾斯笑着表达歉意,看眼慢慢闭合的门,语调平和的继续出声,“我打扰到你的工作了吗?” “噢不,”查理-基洛夫立刻摇头,弯腰将飘到地上的几张纸捡起,整理下着装,才想起未有让助理上茶,不由掐了下大腿,向简-艾斯笑笑,来到桌后扯动绳铃。 “准备一些红茶,要这个城市最新鲜的奶糖,然后……” 他看向站在原地的简-艾斯。 “给我一杯柠檬水就可以了。”简-艾斯对又出现在门边的助理微笑,然后看向了桌后的查理-基洛夫。 查理-基洛夫点点头,抬手摆摆,再回应简-艾斯的目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霎时安静,朝阳散落的金光自百叶窗缝隙透进来——长的短的,在地上留下一幅幅风格不一的阴影。 简-艾斯认识这件起源于中庭的设计;上前,如桃花般的眸子被晨光抹的金亮。 “它的中庭名字好像是直棂窗。” 少年回头看向身后人,从窗叶上收回手,转身,是这样的气质卓然。 查理-基洛夫完全不知道怎么答了,愣愣看着这个从平民窟出来的骑士,竟是品到了顶层权势的气场。 “查理先生?”简-艾斯微微歪头,笑得依旧温和无害。 “啊,”查理-基洛夫终于缓过神来,飞快点点头,笑着揉搓双手,“这个赌场是铂金方面的人设计的,我们只是购买者,所以……我也不怎么清楚这些。” 他说完飞快整理下发型,左右观看,迈步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摆正,然后伸手邀请,这才回到了桌后。 双方入座。 简-艾斯低头拍拍腿上的灰,桃花眸挑出阴柔的弧,深邃立体的五官在光里不断展露高级感。耳上银坠,更是令人难忘的点睛之笔。 查理-基洛夫又看愣了,真切分不清这位少年儿究竟是骑士还是某个财阀的继承人。 可能他并不理解“朱赤”这道中庭语的含义。 身处顶层的圈,简-艾斯早已被带出了顶层独有的习惯和神态。 狮子只有出生在狮群里才能被称为狮子。 这是财富,亦是人脉的伟大体现。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月薪一千五 黑雪茄被点燃。 骨节分明的手夹着它自然垂落。指上宝戒绽射幽光,引人注目。 这应当是圣器了吧…… 从抽屉里取出烟袋,查理-基洛夫悄然转移目光;一手捏着象牙白镶宝烟斗,略略低头,从锦绣烟袋里取出黑色烟丝塞入烟斗,慢慢端起来,向对面人笑着开口道:“差点忘记祝贺你了,上周日的比赛,你打出了了不起的表现。” “嗯哼。”简-艾斯伸手点点烟灰,看着雪茄升腾起的雾丝,未有再浪费时间,“昨天来到我庄园的那名赌场员工,他现在在哪里。” “What?”查理-基洛夫一时未听清,抬眼找到简-艾斯的平静目光。 霎时安静,正在小烛台上烘热的烟斗溢出香,飘起近乎实质的白雾。 “他好像叫甘米尔-卡洛福。”简-艾斯大方回应对方的眼,削薄的唇抿出浅弧,“他在我面前的表现很有趣,引起了我的注意。” “所以,我想要雇佣他。” 少年的语气不似说笑。 声落,烟丝“吱吱”萎缩,查理-基洛夫擎住抽一口;喷出浓雾,表情有些费解:“我能问问昨天他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吗?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好。” “噢?”简-艾斯挑了下眉,依旧是极有涵养的微笑,“你能详细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吗?” “他肯定在你面前撒谎了。”查理-基洛夫到此表情笃定,往后靠住背垫,端着烟斗,刚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助理轻轻敲开。助理向他作出某人来了的口型,查理-基洛夫没应。 于是门闭合,谈话继续。 “虽然甘米尔-卡洛福拥有王都户籍,他的父母在上任会长查理-约克的手底下也曾担任过中层管理,新西泽大道十七街的那套房子就是他父母那个时候攒下来的。” 油得发亮的肥脸呼出浓雾,这位姓氏为查理的贵族,语调平淡的像是在述说一只虫子的一生。 “只可惜,从甘米尔-卡洛福的母亲病死的时候,这个家就有了分崩析离的味道——甘米尔-宾西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后续还多出了情妇和私生子这样的传言,要是没有甘米尔-卡洛福的母亲生前捏紧了钱袋,甘米尔-卡洛福后面的生活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他的祖父祖母也得了类似痴呆的病,整个家已经被酒鬼宾西搞的乌烟瘴气,那段时间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甚至他祖父母的房子也没保住,好像是被那对母子拿走了,当时在王都总部有很多人都这样说。” 查理-基洛夫摇晃两下手,找到叙述热闹的调子。 “所以商会就是那个时候被欺骗的,我们的会长查理-约克看他可怜,就帮他找了几份简单的工作,他的纠正人查理-罕默也照例帮助过他很多次,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养成了令人厌恶的懒惰习惯。” 戴有铂金戒指的肥手往下点桌。 简-艾斯 一言不发的听,雾丝从口鼻悠悠飘出。 “查理-罕默后来还帮他搞到了工作进阶机会,这可是了不得的培训,只要他表现好,被赠予姓氏‘查理’、改变阶级的机遇就在眼前。” “只可惜他那性格啊……”查理-基洛夫幽幽叹口气,摇摇头,找到简-艾斯的眼,“查理-罕默作为纠正人已经仁至义尽,他的酒鬼父亲得病查理-罕默还帮忙弄到了商会贷款,甚至在甘米尔-宾西死后,查理-罕默还帮他保住了那栋房子,让那对母子的贪婪没有达成。” “结果他自己像是释放了天性那般,每一年的工作履历都惨不忍睹,到处破坏工作气氛,本来几百万的贷款好好工作他绝对能够还上,我们商会越来越强,新会长又喜欢使用老员工,本来我以为来了个帮手……说到这真是气死我了!” 这位总经理终于发泄完长长的抱怨:不断摇头,嘴噘起贴住烟斗;吐出两口烟来。 “现在他还欠多少?”简-艾斯接上话。 “快,”查理-基洛夫忽然一顿,改了口,“已经还完了,也向我提交了辞职信。” 爱阅书香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摁灭雪茄,抬眸看住桌后这张脸,“所以他已经离开这里了吗,昨晚,还是我刚好错过的今早。” 无声转动指上宝戒,少年语调平淡到有些慑人。 “不不不,”气氛有些许不对,查理-基洛夫立即收起这点小心思,笑容满面的合拢手搓搓,“其实他的辞职信我还没有批下来,”他开始在桌面这堆纸里寻找,“本来他还欠商会一万多,我,我看他昨天完成了赌场任务,所以就当做奖金给他免了。” “那他还在这个城市对吗。”简-艾斯伸手接过这张薄薄的纸,随意看眼,语调更加平淡了,“我需要你现在把他带来这间办公室,以正当名义,不要透露我的到来。” 简-艾斯抬头,将纸张重新折叠好:“你可以认为这是雇佣前的小小试探,这样能节省一些金钱,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 “啊,”查理-基洛夫在这样的目光里讪讪一笑;将双手撑在桌上,深吸口气,保持耐心地说,“我能知道原因吗简,我已经阐述了这个员工的……”他酝酿下措辞,“懒惰、没有责任心、以及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劲的毛病。” “我对你的总结没有异议。”试探来临,简-艾斯颔首表明态度,“只是甘米尔-卡洛福也有十分突出的特点:厚脸皮、不在乎旁人目光、交流方式也很直白,这恰好是一名谈判者的品质,所以我想试试。” 话到此,查理-基洛夫的疑窦消除些许。 简-艾斯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微笑着,像是倒映在水面的月——近乎于真实:“你知道的查理,我身上的契约极多,想与我合作的人也并不在少数,生意的特性是多样,一味的柔和只会失去利益,总要有人扮演不讨喜者。” 查理-基洛夫赞同点头,看眼对方;被其十字耳坠反射出的光芒刺了下。 “我的来意很简单。”简-艾斯伸手拨动下耳饰,继续说 ,“我相信我们商会培养人才的能力,本来是想向你借用几天考核一下他,既然他的情况是这样的糟糕,这倒能省去许多金钱。” “你愿意帮我吗?” 少年拿出了纯金烟盒。 “我……”查理-基洛夫犹豫半响,略略低下下颚,终归不放心的问,“你只是想要一位谈判者吗?我这里有……” 简-艾斯已在摆手,金色袖扣与黑衬衫显得如此契合,乃至贵不可言:“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也不大想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位置花费太多心血,用不好就换,金钱才是真理。” “而且,”少年伸手抓了下额头,直视对方眼睛,读不出任何情绪,“我并不在乎你与轩尼诗女士之间的交流,做生意都是凭本事,就算你得到了什么,我也不至于下作的分一杯羹。” “不要否定我。”他抬手止住了这位胖贵族的语,灵动的眸子稍稍弯起,显出点点温和,“我与轩尼诗女士的来往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 最后的子落在了心间,查理-基洛夫不再有任何疑虑,点点头,拉动旁边绳铃。 “去甘米尔-卡洛福的住所找到他将他带来,就说是昨天奖金的事,告诉他假期照旧,只是过来领取晶币而已。” “另外不要让他知晓简先生的到来,你一路上要把控好这一点。” “我知道了。”助理鞠躬回应,取出怀表看一眼,快步离去了。 时机恰好了。 简-艾斯从椅上起身。 桌后的查理-基洛夫也站了起来——笑着张开手,与这位千亿先生拥抱:“甘米尔-卡洛福是一个极其懒的人,你有把握改变他吗?” “我并不喜欢改变任何人。”简-艾斯低头看着这位胖贵族,薄唇抿出浅笑,十字耳坠在晨光里摇摆,“利益才是最好的驱动力,我想我会给予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他也会乐得为我发热发光。” “嗯哼。”查理-基洛夫拍拍他的背,未有打击这份自信。 双方分开。 简-艾斯透过百叶窗看眼已上了街道的马车,慢慢开口:“他的纠正人现在在哪里。” “查理-罕默?他被会长调到南方去工作了。”查理-基洛夫注视他的面容,挺出肚腩,然后开起了玩笑,“你来的时机恰好,不然这个员工可能需要些许红晶才能带走了。” “啊,”简-艾斯顺着他的话讲,“那我可能会心疼这些晶币了。” 查理-基洛夫哈哈大笑,点点这位年轻的剥削者,忽然有些好奇了:“那工资呢,你预计给他开出怎样的价码,等会他来了,我可以先埋下这个心理暗示。” 简-艾斯闻言侧头,看了这位主管半响,半打趣地回道:“月薪一千五,你觉得怎么样。” 查理-基洛夫终于露出知己般的肯定赞赏,看眼放在角落的摆钟,亲热握了下简-艾斯的臂弯,伸手,邀请他在这座赌场参观。 第四百四十六章 差点的失控 现在正是早上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开始工作,相同的还有游荡在花丛中的蜂,以及站立在枝头的鸟。 太阳的光透过白云了,马车在红砖老楼前停下,前院的铁门满是锈迹;轻轻拉扯,便发出指甲抓挠墙面般的刺耳声响。 听说这栋红墙楼出现了亡灵。 戴上方框眼镜的助理在车上观望了一会儿——虽然他大抵是不信的,但关于死的东西,属实令人很难不在意。 一秒,两秒,三秒…… 才赚了枚黑晶的车夫有些不耐烦。 马儿哼哧甩鼻,这位干瘦黑人忽然把长鞭一拉;“噼啪”一下,让探出窗的脑袋吓得收了起来。 “你……”推门下车,助理气急败坏地指着这该死的黑人马夫。却不知对方冷冷一瞥,往这栋红砖楼努努嘴,好心提醒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先生,等太久,主管大人可是会生气的。” 这无疑挠住了矮壮小助理的痛处——气着跳脚,咬紧牙,狠狠瞪了眼这人。 “该死的,别给我抓到机会……” 他侧头吐了口唾液,迈步,猛地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这声刺耳激的牙酸,整个背部都泛起鸡皮疙瘩。 头顶的光线有些暗了。 布满杂草的破败院子不时传来湿润土壤的气息,阳光被红砖老楼的另一面阻挡,整个前院笼罩在阴影里。攀爬吸附在墙面上的藤蔓像是老楼亢奋凸出的血管,总体望去,整个楼宛如一颗埋在大地里的方正脑袋——张着嘴,双目留下青色血泪。 愈发感到不对劲了…… 矮壮助理搓了搓手臂,回头看眼,发觉车夫早已驱赶马车走远,不知停到了哪里。 “大家应该都去工作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安静……”他嘀咕一声,低头推下眼镜,呼口气,忽而余光一飘,看到了那头阴影角落里的小窝。 “这里还有人养猫吗?” 藤蔓缠绕出来的窝里的鱼干有些腐烂了——大睁着灰白无神的眼,看住天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助理微微蹙眉。一阵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萦绕在鼻尖,让他不自主加快了步伐,一头窜入漆黑阴冷的楼道口。 冷,这里是真的冷…… 背光外加蜡烛残缺的楼道此刻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将转角的窗户也给封上,根本没有让一丁点光线进来。 脚下有些湿滑,助理不慎踩空的踉跄了下,手掌握住扶手,抬起头,于这片黑暗中寻找方向。 气温忽然更低,一只皮鞋无声从黑暗里露出来,就在他身后,就在他脚边。 “这里究竟是谁负责的啊!” 助理毫无所觉的张口骂了声;皮鞋很快隐入黑暗,不再有任何动静。 “是你吗甘米尔?是不是你负责这里的卫生啊!”矮壮助理到此愈发的火大,直起腰背,收回放在楼梯栏杆上的手;皱眉,慢慢揉搓手掌,被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搞的反胃,于是深呼吸一次,脖子上的青筋暴出,快要压不住 积累的火。 “甘米尔!!!” 忽然的怒吼震动整片黑暗,顷刻间,整个楼道响起各式各样的诡异声音,仿佛长眠在黑暗的楼,彻底苏醒了。 阴冷的风在黑暗中呼呼游荡。 一阵腐烂气味从身后传来,只是这位助理太过愤怒,攥紧双拳,猛抬腿往上迈,嘴里的斥责声愈发嘹亮:“甘米尔!!!你这个该死的究竟干了些什么?!是不是你负责这里的卫生啊!起床!现在给我起床!” “甘米尔!!!” 整个楼道更加颤动,恍惚响起啮齿类动物移动的息息索索声,以及硬物蹦蹦跳跳的沉闷声。 助理浑然不知的往楼道上冲,每次都把栏杆拍的嗡嗡响,也让整片黑暗更加狂躁起来。 畅想中文网 “工作!放假不代表不工作!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一只黑紫色的猫爪无声探出黑暗,停在这位助理的脖颈边。 不知是不是这声“工作”太过于振聋发聩,让这片黑暗剧烈颤动起来,轰然炸开。 “喵!”矮壮助理的头顶忽然响起猫儿的凄厉惨叫,然后整个楼道失去了力气,变为咸鱼般的懒散,以及浓浓的颓废。 “Damn!”助理被头上的猫叫声吓一大跳,缩肩撞在栏杆上,站稳扶好,随即更加愤怒的敲动栏杆了。 “甘米尔!” “铛!铛!铛!铛!铛!铛!” “甘米尔!你这该死的快来接我,这里太黑了我看不见!” “铛!铛!铛!铛!铛!铛!” “主管要给你发奖金了!你听见了吗!听见就别再睡了!快起来啊!” “咚咚咚咚!” 被大力敲到震颤的栏杆发出类似下班休息的敲钟声。静谧黑暗悄然消退;些许光透进来,将整个地方的阴冷驱散了。 楼道终于回到原来的样子。 或是说整个红砖老楼,慢慢变回之前的真切死物,少了些许诡异感。 助理压根搞不清这些改变的由来,只觉着看得清路了,便快步踩着楼梯上到甘米尔-卡洛福的楼层,停在这扇门面前,就要用铁拳把这门都敲烂。 虎虎生威的风裹住拳头冲锋,刻有名为“起床”的法令。 只是眼前的门突然“嘎吱”一声,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男人面容。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反复叫了你多久了!”拳头停住,助理盯着这张脸,短粗脖子涨红起来,“你就从不注意你们这栋楼的楼道有多脏吗?楼道!还有那些烛台一根蜡烛都没有!买蜡烛的晶币也没有吗?噢该死的……赶快去收拾吧,主管要见你。” 残余点烟味的飞沫像暴雨般砸在打工人脸上。 甘米尔-卡洛福瞬间感到精神清新,伸手往脸上一抹,哆嗦一下,整个人确是活了过来。 “啊……”他挠了挠头皮,看眼气势汹汹的主管助理,根本忍受不住脸上这股子臭味,立马要去浴室好好洗洗。 “你这房间是藏了女人吗?”助理将门“哐当”推开;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于是眉头皱成“川”,背手走进摆放着床、桌、椅、衣柜的简单地方,左右打量,发觉倒也算干净整洁。 “你这里的臭味是哪来的?”他扇了扇鼻子,来到木桌边,拉开椅子想坐,却还是放弃了。 “啊……可能是死老鼠吧。” 紧闭的浴室门传出大叔的颓废嗓音,“等气味散散,应该就好了吧。” “要注意周边卫生,去年的鼠疫你忘了吗。”助理侧头看了眼,背身靠在桌边,拿出马甲内兜里的烟盒,再到这些抽屉里找了找;用甘米尔-卡洛福买的火柴将香烟点燃,“听说昨晚这里出了亡灵之类的诡异事情,好像是维纳布尔斯说的,这事你看见了没?” 浴室内水龙头突然变大,隔了半响,才传出甘米尔-卡洛福的回应:“我昨天很早就睡觉了,不知道这些,大家都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没去上班吧。” “整栋楼就剩你了。”助理眼珠一斜,语调里全是不客气,“大家都是努力工作,为了更好明天的奋斗者,有多少人想进我们商会?想在查理的庇护下成为人生赢家?” “你啊……”夹着烟的手停在空中,这名矮壮身材的打工人闷闷叹口气,背也有些弯了。 浴室里此刻仅有水声。 隔一会儿,穿着大裤衩的甘米尔-卡洛福一边擦拭一边走了出来,看看捏着烟出神的主管助理,越过对方,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从其烟盒里取了支点上;深吸口烟,一米八几的个头瞬间垮了下来。 “我好久没去城里的公共浴室洗澡了啊。” 他讷讷的讲,布满青色胡茬的嘴含住香烟,画风是这样的沧桑颓废,“每天缩在水龙头下洗,水还有泥巴,为什么我们要住这么偏的地方……” “你……”主管助理瞥他一眼,恨这份不争气,又有些无可奈何的将烟灰点在废纸上,“基洛夫要奖赏你昨天的工作成绩,你现在收拾一下,说不定新的工作岗位就要来了。” “奖赏?”毫无精气神的吊梢眼忽然有了点光,甘米尔-卡洛福闭上嘴一吸,烟头烫出亮红,“是多少钱啊,不会是刚好把我欠款抵掉吧。” “哎。”助理抬手摆摆手,捏住烟最后吸口;一面呼出浓雾,一面脸色平常地回,“如果只是这点事他也不会让我来,肯定是对你有好处。” “赶快穿衣服吧。” 助理来到阳台边看看,接收从天幕吹来风,感觉一身的腐烂臭味都淡了不少。 甘米尔-卡洛福穿衣穿得很快,兴许是奖金的魅力,让他的动作快了十倍有余。 有些划痕的皮靴贴住墙面踢了踢,整理整理有些水渍的卷发,背稍稍弯曲,两手插兜,又是那位摸鱼者。 “那个,”他从衣柜下的缝隙收回目光,看住阳台边的主管助理,犹豫的张嘴闭嘴,最终鼻音有些浓的说,“我去赌场,这应该算在我的工作时间里吧,所以我的假期……要延长一些吧。” 话完,清爽阳台上响起了破防的咆哮,并随多余的风一起飘出了好远, 好远…… 第四百四十七章 捕获 停靠在碎石坪的马车缓缓上路。 甘米尔-卡洛福低头闻了闻刚喷的香水;挪下屁股靠在车窗边,掀开窗帘,让一缕缕夹着晨光的风吹进来。 今天应该是个幸运日罢。 他舒服到眯起眼。金色太阳镶嵌在蓝天白云的画布里,有几只鸟儿自好远的地方传来脆鸣,叽叽喳喳的,说着盛夏快要到了。 甘米尔-卡洛福随即联想到了昨晚的声声尖叫,转过头,向四平八稳坐在丝绸坐垫上迭戈说:“维纳布尔斯请到假了吗?” “嗯?”迭戈睁开眼睛,瞧着面前这张胡茬脸没好气哼声,“他去个鬼类,今早的赌场卫生压根没有人安排,这惹得基洛夫发了好大的脾气,整个五层都为他的个人问题买单。” “啊……”甘米尔-卡洛福缓缓点头,目光停在面前的茶几瞅瞅,发觉没什么可吃可喝的东西,于是吧嗒下嘴,继续侧头看风了。 “你要吃个早餐吗?”迭戈忽而出声,并伸手递了支烟过去。 甘米尔-卡洛福摇摇头,接过香烟点上,靠住木墙深深吸一口,没有精神的吊梢眼装入对方模样,沉默半响,还是问:“基洛夫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像他那样的主管,可不会将慷慨当做美德。” “你应该管好你的嘴。”迭戈瞪他一眼,端着烟嘬一口,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周围,生怕些许烟灰将坐垫搞脏。 甘米尔-卡洛福挠了挠头皮,看着一片烟灰自眼前掉落;咳嗽两声,立马出声转移这位主管助理的注意力:“你吃了早餐吗?我知道一家酒馆的味道不错,而且物美价廉,我可以请你吃一顿。” 他说完紧绷着肩。 迭戈瞥他一眼,眼神里的嫌弃嘲弄不加掩饰:“在外面吃就算了吧,这些所谓的酒馆饭店都瞄准了穷人的口袋,小心哪天吃到死老鼠,到时你就会记得我们酒店的好,也不会这么犯贱的花钱找罪受了。” “啊。”甘米尔-卡洛福瞬间放松双肩,夹着烟的手悄然护住钱袋,长呼口气,不再多说一句。 只是身旁人的谈话兴致却是打开了:“卡洛福,不要照顾这些该死的伪造品的生意,整个酒店娱乐行业都是由我们伟大的会长带进了新的领域,想想之前那些贵族开的酒店,”这名助理伸手点点,学到了查理-基洛夫平日的神韵,“他们只是用此来炫耀自己的帝国地位和名誉,酒店中往来的也是一些王公、贵族、官宦和社会名流。平民只能蹲在街垃圾桶里捡些剩饭剩菜,多看一眼?这可都是该死的亵渎。” “可是现在呢?” 他找到甘米尔-卡洛福的脸颊,并被对方的走神气得不轻。 “嗯?”甘米尔-卡洛福讷讷移动目光,吸口烟,露出温良的笑。 查理-迭戈只能深呼吸一次;算是自言自语的继续叙述道:“在我们之前,没有任何酒店出现了盈利情况,也没有人像我们一样名利双收,看看我们的岛谷,它建得就像梦境城堡,所有波斯人都享受到‘客人至上’的一流服务。现在整个贵族圈都在学习我们,甚至是有些钱的平民,也依靠模仿我们赚取了不少金钱。” “我们是多么伟大啊。”迭戈捏住香烟点点,目光如炬,却依旧得不到这位颓废人的反馈。 于是乎,某道实质性的杀意在车厢内凝聚了。 “啊?”甘米尔-卡洛福再次回过神,转动没有光的眼珠,努力表情认真的回道,“我一直在听啊呢迭戈,你说的真好,赞美我们会长的智慧和远见,赞美她让我们过上了好生活。” “我想你还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查理-迭戈闷闷吸口气,将烟蒂扔出窗外,说,“我们正在从事一项了不起的事业,卡洛福。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呢?在会长的领导下绽放光热,不是足以使灵魂颤栗的事情吗?” 2k小说 这已经是第三次谈论了…… 甘米尔-卡洛福眼里出现点暗光,抬手将烟蒂送到窗帘外的风里,看眼朝阳,变得沉默。 车厢久久未传出声音。 驶出拥堵街口的马车提速很快,也依着距离不远的关系——巨大的查理赌场,立即就出现在视野内了。 终点临近,搭在裤腿上的手掌慢慢握拳,这位高瘦的胡茬男人抬起眼睛,兴许是嗅到了即将别离的气味,兴许是某种念想压抑了太久,于是张嘴;是极少见的嗓音低沉:“迭戈,为了生存而工作我毫无意见,我尽力让自己不会犯错,不会因为我让商会产生损失。” “只是灵魂……” 手指缓缓捏在一起,这位三十五岁的打工人像是在笑,又分明能读到悲,“它是我作为人的证明,不应当为这些事而牺牲。” 车厢摇晃驶入终点。 迭戈一时听懵,张开嘴,面前的人儿已开门下车,先一步进入金色阳光里。 双方无声向赌场的五层工作区前进。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小小的办公室挤满了工作者。他们吵闹着,忙碌着,每双眼每双手都不得空闲,每双教也将地板踩着咚咚作响。 一路好像没有人与自己打招呼。 甘米尔-卡洛福有些奇怪的挠挠头皮,与迭戈一同上到最为静谧的第五层,顺着走廊看看自己工作的那间办公室,然后双手插兜,慢慢吸气的往前;停在挂有总经理牌子的门前。 门敲响。还有许多工作未完成的迭戈站在他旁边,待办公室里这声“请进”响起,向甘米尔-卡洛福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去工作了。 甘米尔-卡洛福抬手回应,另一只手转动门把;一阵风拂面,吹闭了他的眼。 “咚……” 他毫无任何意识的瘫倒在地,像是一根提不起劲的软面条,横在了办公室与走廊的界线上。 里头桌后的查理-基洛夫闻声抬头。 才离开几步的助理迭戈也重新回到甘米尔-卡洛福边上——蹲下来伸手推推,用同样疑惑的眼看向总经理,耸肩,脸上写满了惊奇。 “他怎么了?” 隔壁办公室的门开,戴有宝戒的手从黑暗里显露,跟着,是少年略显疑惑的脸。 “他好像晕倒了。”助理迭戈有些吃力的扶着甘米尔-卡洛福起身,伸手拍拍这人的脸颊,十分不解的抿住了嘴,“我们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 “是不是太劳累了?” 简-艾斯站在边上观察片刻,向走来的查理-基洛夫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率先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行人将这个男人放在软椅上。 查理-基洛夫探手感知下对方的呼吸;松口气,皱眉对助理问道:“你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干什么?” “好像在睡觉,我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将他叫醒。” “这是怎么搞的。”查理-基洛夫喷出两道气,有些不放心探查下甘米尔-卡洛福的心跳脉搏,跟着收回残余点温度的指尖,向简-艾斯苦笑地道歉,“让你看见这一幕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让医师为他治疗的。” “这需要多久?”简-艾斯来到另一张椅前坐下,往后靠住背垫,茶黑色眼眸里光始终平常,“我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查理-基洛夫闻言有些犯难了,看眼助理,实在对这个麻烦精不感冒起来。 助理立即就要出门找医师。 独自坐在窗户边的简-艾斯取出雪茄衔住,平缓出声:“我本预计在今早处理好关于他的工作观察,现在这个情况,”张嘴飘出雾丝,桃花眼眸里盛有碎影,“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等待,将他送去我的庄园吧,让我的理疗团队观察他,并克扣同样多的金钱。” 查理-基洛夫闻言犹豫了,看看瘫坐在椅上,体征如常的甘米尔-卡洛福,总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总是找不到源头。 “查理。”简-艾斯开始引导,“我没有你想的这么不近人情,如果只是一些普通疲劳问题,我不会计较酬劳。” “啊……”心底这点异样找到了疏通点,查理-基洛夫绽放笑脸,伸手轻拍下甘米尔-卡洛福的头,不知是喜还是恨。 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员工啊…… 这位总经理感慨片刻,冲杵着不动的助理摆摆手,让其带着昏迷的甘米尔-卡洛福下楼 简短的商议到此结束。 艾斯点点烟灰起身,侧头看眼百叶窗外的阳光,长睫毛垂下来,遮住一切情绪。 “那就预祝你们签约顺利了,”查理-基洛夫上前握住他的手,“甘米尔-卡洛福虽然很懒惰,但毕竟是我们商会培训过的工作者,希望他能在你手上有所改变吧。” “我会试试的,”简-艾斯微笑回应,“有关他的剩余欠款我会派人来缴纳,预计在今下午,或是明早上。” “好的。”胖胖的贵族总经理微微点头,取下衣帽架上的帽子,笑呵呵的对简伸手邀请,“来,我送送你,明天又是奇迹倍出的星期日,希望我们再次创下了不起的成绩。” 简-艾斯平静“嗯”了声,与甘米尔-卡洛福肩并肩下楼,期间引起了许许多多的寒暄与祝福声响。 一楼的工作大厅算是人满为患了。 被助理扶走的甘米尔-卡洛福无人在意,简-艾斯默不作声看眼他们离去的方向,侧过头,露出温和亲善的笑容,并道别:“查理,很感谢你的配,” “简!你能教我怎么战斗吗?!” 突然的声音打断他,宛如一记重锤,将热热闹闹的大厅砸入诡异的安静内。 第四百四十八章 秒杀! 威尔斯-邦齐其实等这个机会等了许久了。 自那夜薪火节的惊涛骇浪,自那个平民武士的一夜成名。 有太多太多的武士想着这样的登天之梯,甚至出现了一个独有的武士团体——公正者。 他们自名“Coveter”,热衷于从下至上的挑战,用热血与无畏标榜信仰,用李-曼特那样的赤子之心面对强权。 他们自诩良善。 “自烈火锻铸的钢不会弯折,它会斩平不平事,求一个道理,讲一个公正。” 现在,向一切罪恶源头说一句公正话的机遇终于到来了。 威尔斯-邦齐闭目深深呼吸,握住腰间刀的手轻微发颤,仅是往前走出两步,背脊和额头便都被汗水打湿了。 周边人的目光逐步变得炽热且精彩,乃至呼吸声都压低起来,仿佛面前有什么极其有趣的异象,稍微大声一些,它便被吓跑了。 查理-基洛夫的脸色尤为阴沉,夹在肉-缝里的小眼带着慑人冷光寻找侍卫,咬紧腮帮,压出刺耳的“吱吱”声。 “简。” 威尔斯-邦齐仿佛走过了漫长的世纪,漆黑的脸上布满坚毅,暗色厚唇抿住,极短的卷发像是一个一个小圈贴在脑袋上,又像是某个氏族的文明。 气氛彻底安静了。 他望着面前这戴有十字耳坠的阴柔少年,望着其项上的金链,其指上的宝戒,终而蹙眉,用近乎坚决的声音,向这个罪恶源头躬身请求道:“帝国武士不避讳战争,在这个逐渐和平的年代,我们背负了帝国的希望,所以……”他的声音带了些颤音,好似缅怀,“我希望您帮帮我,教我如何战斗!” 多日反复背诵的结果总归不会骗人。 他已经听到了周边泛起的吸气声,还有些许复杂的眼,其内甚至有以前从未收获到的钦佩。 他知道他赢了…… 厚唇翘起浅显的弧,多亏是埋头模样,不然又要多背些“Coveter”的道理。 身旁的少年已经彻底没有声音。查理-基洛夫小心往边上看;飞快收回目光,抬起手臂大吼道:“侍卫!侍卫!你们这样该死的都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把这个神经病赶出去!让今天的负责人现在来见我!” “现在!立刻!!!” 胖胖的身躯炸出巨大的能量。 围在周边的赌场员工们四下散开,持刀背枪的赌场侍卫气势汹汹的挤进来,看眼卑微鞠躬的黑人武士,各自交流眼神,实在不客气的上前绑住这个蠢蛋。 “简!”情绪已渐入佳境,威尔斯-邦齐睁大圆眼,愣愣看着面前人,眼眶顷刻红润,“就不能教教我吗?我们都是一个帝国的武夫,我,我虽然没有你这样的天赋和训练环境,但是我拥有一颗真心,一颗想要变强的心啊!” “你们放开我!” 他开始激动的挣扎,偏生不使用气血手段,被一些个暴躁侍卫砸中脸颊,流下殷红的血,“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公平对战?!你是在害怕吗?你是在享受资源,却堂而皇之的欺骗吗?” “我只是想向你学习啊!” 威尔斯-邦齐怒目指着这个阴柔少年,宛如不畏强权的勇敢斗士,“我不要金钱!我不要名望!我只是想要学习如何变强,这也有错吗!!!” “放开我!!!” 一身正气的黑哥儿甩头砸在了实木枪托上,霎时的红尤为刺目,真切让这些还未彻底离开的看客们有些不 ahzww.org 忍了。 “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啊……” 终于有员工忍不出出声,眼神躲闪,将自身藏在人群深处,“明明每个礼拜都要在铁笼里比赛,为什么就不能完成这个可怜武士的心愿呢。” “是啊……他又是带着善意的,看长相……也不是什么坏人呢……” 暗流在人群中穿梭扩张,太多的眼神产生变化了,也有太多的良善,被深切摆上了明处。 查理-基洛夫的咆哮快要喊破嗓子。 侍卫拉着这个不断挣扎哭喊的武士往大厅外走 ,模样确实有些可恶了。 “简!简!!”威尔斯-邦齐还在激动跳着,如泣如诉,“人族式微,我们本应该互帮互助,我辛苦求武这些年,只想见你出拳一次,这样也不行,也不愿意吗?” 他的泪一束束落下来,阳光照在身上,为其披上金色的外衣。 要被彻底扯出大厅了…… 些许感性者闭目忍住鼻酸,更多的眼,戳上了少年的后脊。 查理-基洛夫已经喊到喉咙冒烟。 始终站在原地未动的少年儿忽然眼尾上挑,漆黑的瞳抹过幽光,脸庞如玉,又五官深邃。 “这些人哪里要什么真相呐,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心声灵验,要自个儿开心。” “你也少花时间来管这些破事,就你这点本钱,我出去谈生意都提不起劲,害怕给别人认出来,丢脸呐!” “人跟人之间也没有这么多感情好谈吧,一手钱一手货,少跟我废话!” 耳边的女声消散,飘过来的风伸手弹在少年额头,恍然回神,原来是那位夏奇拉伯爵翻来的白眼。 简-艾斯不自主的笑出声,再回头望眼周边这些人,向死活哭喊在大厅门口的吵闹抬起左手,出声,眼神不起波澜:“放开他吧,我愿意为我这位支持者花费一些精力。” “简……”查理-基洛夫倏地愣住,看看这张立体的侧脸,被十字耳坠晃得刺了下眼球。 简-艾斯继续抬手示意,左右打量周边环境,向这位主管说:“边上有空旷地方吗,我也想活动活动。” “可是……”查理-基洛夫深知这不是小事,但大厅门那头又闹腾了起来,甚至吸引了许多住在岛谷的客人。 事情好像闹大了 。 威尔斯-邦齐完全进入状态的哭吼呐喊。身边侍卫也确实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于是离远了些,冷冷看着这位武士。 “你跟我来吧。” 处于绝对中心的少年儿不急不缓地迈步。绣有金边的外套轻轻从威尔斯-邦齐肩头飘过,留下绿草的清新淡香。 “他好像是一位高级武士。”旁边的侍卫低声说出情报。 简-艾斯看眼这人儿,未说话,继续朝着门外走。 挤在大厅的人流轰然跟随,半靠在石柱边的威尔斯-邦齐微微抬头,产生了被忽视的怒。 浩浩荡荡的人群都杀入豪华马厩的前院草坪停下了——交头接耳着,只要稍提“简-艾斯”这个名,便让这场风暴轰动席卷向整个赌场了。 “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八驾马车里的助理迭戈好奇探头。 正在前头抽烟的莉莉转头来看他一眼,喷出烟雾,用不带起伏的声调回了嘴:“有个傻逼要挑战我主人,他的头可能要被踢烂了。” 莉莉想起那座练武院近 期的动静;不由摇摇头,将烟蒂吐在地上用脚踩灭,仿佛踩着的就是某人的小脑袋。 “比试?!”迭戈彻底失声了。 而那头的黑压压人群也把前院草坪彻底围起来,大声的,激烈的讨论着,时不时能瞧见衣着光鲜的贵族取出晶币下注,并指指点点圈中心的武者,好似在分析局势。 油绿的草被踩焉了精神。 威尔斯-邦齐此刻的心跳声……像极了两军对垒的响鼓。 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吗…… 远远围在边上的,一片黑压压的观众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背脊有些发冷,额头布满细汗,厚厚的唇逐渐转白,甚至有些耳鸣噪声,以及口干舌燥的应激反应。 “冷静……你要冷静啊邦齐……” 威尔斯-邦齐紧紧握拳,不断吸气呼气,忍住眼皮的抖动,微微低下下巴,盯紧面前这个阴柔少年——他好像是站在原地看风景,外套都未脱下;偏着头,笑容温和的与某个贵族隔空闲聊。 “这是挑衅吗?” 眼里凝聚出精光,威尔斯-邦齐往前探脚点点,活动脖颈,默不作声计算双方间的距离,计算风,甚至是当前的天气。 “距离薪火节不超过一个月,传闻简-艾斯只是初级武士,我按照最坏情况预计,将他拔高到中级武士层次。” 分析继续,这位黑人武者找到了最好的状态。 “中级武士的最低增幅超过了十五倍,假设他已经达到了二十倍,查理的王冠武技无需考虑,他绝不可能入门,所以都是紫藤花学院的武技……” 眼神闪动,威尔斯-邦齐的嘴角有弧度。 “铂金,至多是钻石,配上二十倍增幅,草坪环境,连带隐蔽地形都不需要考虑,武技种类不要考虑太多,我只需要先用防御迎战……” 三门缓缓释放气血,拳握紧,身体也逐渐紧绷。 临时充当裁判的查理-基洛夫站在了二人中间段的土坡上,举起双臂,示意倒计时。 “不,我不能够打赢他。” 威尔斯-邦齐忽然泛起这个念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人,思绪急速运转。 “我没有李-曼特的学院和财阀后盾,如果我打赢他,很可能走不出这个马厩,或是永生关在阴暗的铁牢里。” “这不是我想要的……” 裁判的一只手已经放下,他垂眼深吸口气,确认所有战略。 “那就刻意打成平手或者拼招之后输给他吧,要让这些人看到我的潜力,也要……” 威尔斯-邦齐脸上浮现出绝对自信的笑容,站立在对面的人儿也慢慢转动了眸子。 原是查理-基洛夫的另一手落下了。 顷刻有风,踮脚,提膝,肌肉收缩冲刺。 八门内的气血咆哮着狂吼着冲破限制,拔高体温飘起白烟,在一瞬间完成武技的路线运转! “昂!”宛若残影的高踢映上威尔斯-邦齐脑门,细一听,其内还有八门轰鸣的滚滚雷吟! “Bang!” 皮靴与面容接触;面骨的碎裂声清晰入耳,鼻梁崩塌下陷,动能进一步穿透,威尔斯-邦齐嘴边的戏谑弧度还清晰可见,但整个眼球,已经在神经破坏中充血。 秒杀! 简-艾斯干脆利落的踢爆了威尔斯-邦齐的头颅! 第四百四十九章 敌人 对面庄园又新进了一批紫叶李——羽状,圆锥花序,着生紧密;是颇为秀丽的紫。 它朦朦胧的遮住墙里头的一切。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麻木望着这片喜人的紫,想着对面人的名;慢慢低头,边摸鼻子边下阳台,来到侧院的小草坪上。 他其实每日都要经过这里,又在每每经过时,想起交织在两座庄园间的人事。 这像是鸿沟,又像是天上的鸟和深海的鱼,兴许缘分会让两者遇见;却只能看一眼,便立即忘了。 圆拱门周边这片紫树真是像极了墙。 罗肯考特往前走了些距离,照例拿出长枪,站在太阳底下舞,闭眼,压住沉沉重重的心。 一连套的基本把式都打完了。他仍然坚持在圆门前头练着。期间仆人来劝,他答说已经习惯,并解释今天的天气很好,怕等会变天,也就在这里训练了。 “要将训练师也叫来这边吗?”仆人点头。 “不用了吧。”罗肯考特沉默半响,习惯性的持枪背手,细汗从额上滴落。 仆人又点头,要走。 罗肯考特却开口;眼神晦涩,双唇也抿成一条线:“今天,隔壁庄园有什么动静吗?” “什么?”仆人有些疑惑,回头望向主人的脸,跟着心里清明,说,“都是老样子,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啊。”罗肯考特张了张嘴,宛若松了口气,要进一步说,却又哽在咽喉里,支支吾吾半响,只能是闷头练枪了。 草坪上仅有的花被风吹飞了最鲜嫩的那几瓣。 浅显的脚步声忽然从对面这片紫树内响起,罗肯考特倏地停住把式,抬头,脸上分明闪着紧张与惊喜的光采。 脚步声更加近了…… 他忍不住整理一下着装,左右看看有没有仆人守在这;侧身靠在墙边上,清清嗓门,扯动手掌上的绷带,把长枪放在边头,余光始终罩住圆拱门后的紫树林。 里头的人终于出来了。 罗肯考特一时紧张的张嘴吸气,松拳握拳,只觉得脸更加滚烫。 “你,你……” 他略微结巴的出声,只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女子的脸。让他在这刹那抽紧心脏,所有的情绪,也都沉浸进了心底。 穿着亚麻色长裙的乐师明显有些惊讶,看看这扇拱门,再看看拱门外头的庄园坪院,忍不住前进一步,说道:“原来你们两个的庄园都是相通的呀。” “嗯。” 对面人回应过来的情绪明显很冷漠,哪怕她的声音清丽如黄鹂。 乐师倒也不觉脸热,看看这少年,用好奇模样继续开口:“内史密斯这段时间经常约我来庄园,我都没见到过你呢,是年末考核的缘故吗?” “关你什么事?”罗肯考特的脸瞬间涨红,的确还出现更红的点子,眼珠也稍稍凸出来,声音极大,像是掩盖着,“这与你有关吗?你这卑贱的乐师最好放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乐师有些疑惑的张大眼,指尖扎入掌心,全是不解与茫然。 “她是放清了自己的位置,也远没你这般粗鲁。” 一道声音忽然从紫色海洋中传来。两人回头,并神情不一。 内史密斯眼里盛着的冷意宛如实质,穿着中庭款式的衣襟,中短头发扎起来用帻裹住,背手前走,宛若一名中庭武者。 气氛有些凝滞。 内史密斯伸手握住乐师的手肘将其拉过来,刻意不去看罗肯考特,转身,立即就要离开这片紫色树林。 罗肯考特无声张嘴,脸也麻痒起来——站着,却似乎站在了针尖上。 好疼…… 太阳的光分明燥热。在紫色树叶的懒散飞舞中,在他的观望中,内史密斯的每一次脚步声他都听得分明,像是逐渐拉长的细丝,钩住他的心;溢出丝丝鲜血。 但是他还未开口,刚鼓起勇气,那背影却早已经消失在紫的海洋。于是他惘然地回身,有些无力的靠在拱门边上,看着自家仆人们的到来。 坪院内仅有的几朵花在仆人脚下,病恹恹失去最后色彩。 “罗肯考特。” 突然一声虫鸣。这是他平日常常听到的;那庄园主屋三楼,就正被这些虫儿占据了三四个房。但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抬手摆摆,轻轻走入仆人簇拥起的圈里,收起长枪,向又在叫他的远方亲戚点了点头。 “罗肯考特。”这名亲戚明显不满意他的态度,“你的团队正在找你,有关年末考核只还剩不到两月了,赶快来吧孩子,赶快来追上进度。” “我很清楚这件事。”罗肯考特慢慢点头,越过这人,并在走出坪院时看见了躺在亭子里的另一位亲戚——他闭着眼躺着,满脸悠然自得,仿佛这个地方全然被他掌控;也时不时开口,吩咐调度周边的仆人。 大概是听到这些噪音了,脸上坑坑洼洼的莱恩-肯普抬起头,露出亲和的笑。 “罗肯考特。”他抬手打着招呼。 面前的外甥未应,这位管家旋即皱眉,从躺椅上起身,看看其身旁的弟弟,收到了同样疑惑的回答。 “你刚才又去那片坪院了吗?”他了然的问。 “不……”罗肯考特微微低头,有些失措,结巴的毛病也显露了出来,“我,我,我只是想,想单,单独训练一下,”腹部忽然温热起来,他的声音也平顺不少,“那块院子的阳光不错,而且种满了树,很安静。” 这是查理赠予的巫药的功效。 罗肯考特愈发觉得别扭。 莱恩-肯普淡然点头,向弟弟招招手,盯住外甥的脸,用稍微低沉的语警示:“年末考核不能出一点问题,这事关你之后能得到怎样的资源扶持,任何事情,记得我所说的,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它重要。” “你明白吗?” 他皱眉地讲,势要在外甥口里得到答案。 罗肯考特闷闷垂头。 霎时有急促脚步响起;姓氏为莱恩的亲戚冒冒失失冲入他们正中,双手抬起来,于这些疑惑目光内惊声喊道:“简!那个简!他刚刚战胜了一个高级武士!” “仅仅只用了一招!” 声落,这对舅舅外甥皆露出震惊色彩,尤为莱恩-肯普的反应最为剧烈——伸手抓住这个亲戚,瞪 眼看他,声线阴怒地问:“是谁和你说的,这是不是假消息。” “现在,”亲戚喘的一上一下,“整个城,整,整个学院都传开了。” “不可能!”莱恩-肯普猛地将其推开,表情有些吓人的看眼外甥,大口呵着粗气,眼睛微眯,宛如冰冷吐信的毒蛇。 —— 摆满古玩书画的室内。 沸水烫香的茶悠悠飘在水面上,有些镂空花纹的梨花木椅子散出阵阵幽香。 “我为罗肯考特刚才的话向你道歉。”内史密斯弯腰入坐。 跟着进来的乐师不露声色看眼有些红的手腕,然后将视线放在这个少年脸上,声音轻柔地回:“他说的并没有问题,不过你……是跟他吵架了吗?” 内史密斯不答話,端起手边的茶,低下头,另只手伸直,让对方也品品这香茗。 乐师从善如流,杯沿后的目光不断掠过桌上墙上的古玩字画,收起心绪,耐心等着内史密斯的答案。 气氛静谧的很快。 这位一身中庭打扮的哥儿伸手撑住脸颊,看眼窗前的书柜,稍稍垂下眼眸,终而问:“我有些不明白我现在的想法,我很困惑,也难以静下来。” 他伸手捂上整张脸,弯腰低头,聆听自己的呼吸声音。 “你们发生了什么?”乐师拨撩一下耳边的发,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继续问,“你另一位朋友呢,上次比赛你为什么不去见他呀?” “他是在保护我。”内史密斯顺势想起那双阴柔的眼睛,心绪更为复杂,“简-艾斯身边藏有太多的危险了,他让我先沉静下来,约定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年末考核进行真正的清算。” “嗯。”乐师轻声回应,换个坐姿,压下心头的破坏欲。 内史密斯抬头看她一眼,垂下双手,脸上露出苦笑:“他让我不要责怪罗肯考特,其实换句话来讲,让我们心生间隙的是他那名舅舅。很多事情他也迫不得已,这些我都知道,可在我真正站在他前面的时候,我确实会不自然。” “这真的让我,”他握紧了拳头,“很困惑。” 被泡散开的茶叶沉入杯底。 乐师收回目光,向少年儿笑道:“也许你们要好好谈谈,朋友之间有争吵,有意见都是常见的事情,总要有人先做出让步,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觉得呢?” 她的声音依旧好听。 内史密斯看着她半响,张嘴,会客室的门却被管家贝推开了。 “主人。”略有富态的管家微微躬身,来到主子身边,弯腰耳语几句。 内史密斯的眼瞳慢慢扩大,先有些不可置信,再是担忧,最后变成复杂地讲:“这个情况属实吗?” “就是今早的事。”管家贝回头看眼座上乐师。 “我先走了。”乐师识趣起身,向内史密斯颔首告别,“感谢你这几天的盛情款待,如果还有什么乐器上的疑问,我随时有时间。” “你,”内史密斯看她片刻,伸手,对其招了招,“这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坐着一起听吧。” “这真的可以吗?”乐师显得受宠若惊。 内史密斯再次点头。管家贝看眼这乐师,适时沉默。 “继续说吧。”内史密斯在食指上的戒内找找,取出一颗药丸,放入舌下。 管家贝深深看眼主子这好似下意识的举动,调整呼吸,平稳开口:“根据赌场方面的目击者证实,简先生好像使用了种腿类爆发武技,瞬间越过百米距离,不论这门武技的具体作用,单看此类爆发功效,已经至少有了钻石品阶。” “当然,他自身也迈入了中级武士阶段,这次并没有展露势的模样。” “他的对手呢?确认是高级武士吗?”内史密斯追问。 “持有高级武士证半年有余。”管家贝微微躬身,再次看眼座上乐师,“简先生一脚踢晕了他,二级伤害,目前律查已经介入了。” baimengshu.com “这关帝国法规什么事?”内史密斯最听不得这个单词,身子微微前倾,语调也焦急,“难道又是有心人的阴谋?” “目前不大清楚。”一只羽毛鲜艳的鸟儿在窗外扑打翅膀。管家贝上前开窗,探手将这小家伙接了进来,解开其脚上信息,照着念,“不过好消息是简先生已经从律查那里出来了,学院作保,总共只在里面待了五分钟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内史密斯闻声露喜。 旁边的乐师悄然收回目光,放在扶手上的手掌习惯性划拉一下。 管家贝将鸟儿放飞,回头,向主人提出建议:“你现在不去找他吗?这是个好机会,百利无一害。” “现在吗?”内史密斯有些意动,又转眸,看向某个方向,表情略微收敛。 霎时无言了。 其实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某一次站队,某一次伸手,许多许多的东西,都已然身不由己。 这近乎于赌,又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常事。 收起晦暗念想,管家贝随主子的目光看着那个方向,像是开玩笑般的出声道:“莱恩他们一定很着急吧。” “啊……”内史密斯瞳内的光瞬间变暗了。 “你觉得呢?乐师小姐。”管家贝笑着看向另一位听者,不打算心善,“戏剧最常见的复仇剧情就要活生生出现,用你的见解……”他的嘴缓慢扩张弧度,泛起些水光,“我们应该从哪方面找到这个坏人?或者说,你认为哪位才是好人。” “被踢成活死人的可怜武士?还是迫不得已的简先生?” “更或者……大肆传播打败简-艾斯这件事情的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 “这与他没有关系!”内史密斯忍不住出声了,眼珠有些红,声音有些颤,“这都是因为他的舅,” “舅舅。”贝露出恭敬的笑,看眼不说话的乐师,双手合拢入袖里,“舅舅可以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可以让他低头,但绝不可以让他的利益受损。” “他分明是受益者。” 戴有金戒的宽厚手掌温和搭在主人肩上,像是给予他力量,又像是逼迫他抬头,让其好好看看这现实,“现在,莱恩会用尽一切守住这份利益,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他会拒绝吗?” “我要回去了。”茶叶不适时的浮出水面,乐师向处于关键抉择的少年笑笑出声。 贝的眼神显然幽暗几度,转眸敛去这点杀心,轻拍了下主子肩头。 “好的。”内史密斯未有在意她的去留,低头捏了捏紧皱的眉心,深深呼吸一次。 足够喧闹的马车声已经被风带来停在窗头了。 局势已定,贝收回手掌,低头态度恭谨。 “他们是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出门?”内史密斯远没有这般平静,微微起身,握住扶手的手有青筋展露。 贝无言闭目。正在推开的乐师背对他们垂下睫毛,分明看不清面容。 哄闹的车轮声即将走远,拉紧了内史密斯心底的弦,扯动,撕裂还未结痂的,血淋淋的伤口。 少年终于露出了阴鹫神色,宛若觉醒了某种特质,让眼神变得更具有攻击性。 贝舒适地顺出胸内浊气,袖内的手轻点,勾勒出道道媒介。 “备车。” 座上少主出声,连带站起来的影被日光斜射得极长。 “好的。”贝恭敬低头,侧身伸手,带到主人先走;动作轻缓将门带上。 他们的时间选择太过恰好,阳光下的紫树呈现出童话一样的梦幻色泽,外出的路仅有一条。 两座庄园,共用这一条。 四驾马车从庄园门口冲出,车轮碾着碎石飞溅出尘埃,大片大片的,将空气都变得污浊。 无形的禁忌忽而展露威能。 狂奔的马受惊抬起马蹄,整个车厢剧烈晃荡一下,车门猛地被扇开,将一个身材矮胖的人甩了出来。 “是谁?!” 莱恩-肯普跳下马车,抱起满口血污的弟弟,掀起不加掩饰的怒吼。 在庄园门口的内史密斯刚要登车,皱眉侧头,便看见了气势汹汹走来的麻脸男人。 “你这个小杂种……” 两门轰然打开,他赫然俯冲举拳,模样要吃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管家贝无声挡在主人面前,袖里的手点点,这位炼武者便再无任何声音了,“每天死在马蹄车轮下的人常有,不加考证就迁怒我主人,是不是不大好呢。”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该死的贝……” 莱恩-肯普目眦欲裂的看着贝,看着对方的脸,太阳穴狠狠鼓起来,“我能闻到你像老鼠释放禁忌的气味,你这个该死的杂毛巫师,杂毛!杂毛巫师!!!” “轰!”炼武者独有的真气挣脱禁忌,莱恩-肯普举拳。 贝慢慢扯出袖子里的手,眼里流转暗光。 “舅舅!”略微失声的喊叫从侧翻的马车内传出,内史密斯闻声侧头,是罗肯考特的身形映入眼眶里,让他抿紧了嘴,压住心底感情。 “舅舅!”罗肯考特运用气血冲到莱恩-肯普面前,抓紧舅舅这只举起来的手,声调焦急的安慰,“这里面有误会!我们不应该就这样责怪别人!” “这怎么可能有误会?”莱恩-肯普瞬得气笑了,看着心软蠢笨的外甥,再看看站在贝身后的内史密斯,点点头,嗓音略显怖人的赞赏,“好啊,我还在说你们到底能够忍多久,终于不用强忍恶心的住在一起了对吧。” “舅,” “闭嘴!”莱恩-肯普勃然怒吼,扯起罗肯考特的衣领,指着这对主仆,指着这份恶心,“你还看不出来吗?罗肯考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伸手拍打外甥脸颊,双目赤红,再指向自己那可怜的,躺在地上的弟弟,“他们已经要挑起斗争了,从那天你拒绝查理起,你们的友谊,你们的情义就已经彻底斩断,你们现在是敌人罗肯考特,在最后的擂台上,你们当中只能存活一个。” 越来越多的仆人围上来抢救或是对峙。 “不……” 一道无形的天堑产生,罗肯考特神情发愣的看着舅舅的脸,嘴唇下弯,找到那边尽头的小伙伴的脸,眼瞳颤动起来。 争吵,推搡…… 原本和和气气的双生庄园终而被暴力和血腥统治。 “诶,你们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怎么可能,我和他是在来的路上认识的,当时雪大,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呗。” “我叫他大结巴,说话超级卡,卡,卡壳哦~” “你,你,你,你又学,学我啊!” “哈哈哈,你看啦艾斯,他就是这样,哈哈哈。” “好,好,好啊!看我揍你!” 阳光太烈,那日的欢声与笑飘舞上卷至高空被灼烧成灰。 挤压推搡在一团的仆人们已开始相互攻击,相互投掷,赤红着眼,倾泻谩骂的语。 “内史密斯!”少年突然发出滔天吼叫,仰着头,闭上双眼留下最后一滴泪,“这究竟是不是你!” “回答我!!!” 他歇斯底里的声音扼住暴乱的脖。 片刻安静,始终站在管家贝身后的内史密斯看着不再结巴的大结巴,恍惚指尖收入掌心,微微张嘴,又皱眉。 “别心软。”身前人的音低缓。 这位打扮的像中庭人的哥儿闭目深呼吸半响,睁眼,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天堑边缘,看着对面这泪流满面的小伙伴,微微仰起下巴,饶是声音颤抖,亦有一往直前的决心:“是我干的,是我让贝干的。” “为什么?!!”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神情狂暴的吼。 殊不知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爆发出更加狰狞的模样:“你又是为什么啊?!!” “踩着自己的朋友上位!这就是我们的友情吗!!!” 罗肯考特愣神噎住,内史密斯已宛如狂兽,“你什么!什么!什么都说是你舅舅!没有你的同意,他真的敢吗!” “你知道你最让我觉得恶心的地方是什么吗!!!” 心底的某片柔软彻底碎裂,内史密斯吸气扬起头,忍住通红的眼,念,“简-艾斯可以不在乎,反正他已经被伤害的习惯了,可我们是他的朋友,凭什么,凭什么我们都要拿捏他这点习惯?!这算什么友情啊?” “你从来没把他当过朋友,你不要再骗人了,罗肯考特。” 眼角的泪抑制不住的落,内史密斯维持最后的倔强,看着无声失神的罗肯考特,闭目,说出最平静的语,“我跟你,以后只能是敌人。” 第四百五十章 可悲的 鸟在刺眼的阳光里像是一束摇摆不定的风信子。 微风伸出了手,慢慢将窗户的帘布吹开,带着光照亮桌面,也照亮了烟蒂最后一缕气丝。 蓝色雾丝悠悠盘旋在上空,衣领上的金纽扣闪着炫目的光。 少年往后靠了靠,精简干练的圆寸显出个性,薄唇抿的很平,稍有些阴柔的桃花眸里,分明是平静从容的光。 “我可以走了吗?”指上宝戒熠熠生辉,他抬起漆黑的瞳,装入对面律查的愤怒,有些调笑,“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些学院导师的课,我无法做到缺席。” “帝国的法律法规才是第一要素,简先生。”白手套-紧握,负责审问的律查冷冷盯住面前人,将墨渍未干的巫师信息甩上桌,皮笑肉不笑的念,“被帝国承认的高级武士威尔斯-邦齐已经确认是一名活死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任何武士对于帝国都是一笔财富,你无视律法做出损害帝国底蕴的事情,并还未有一点悔改之心,还在向我大放厥词!” 五指张开砸上桌面;“嘭”一声,压迫的气势便从律查身上渗透出来:“你,你贵为帝国顶尖武院的学生,在被君王赐福的城做出这么野蛮的行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有多么大胆!” “回答我!” 木桌再次“嘭”一声的震动。 对面人垂下狭长眸子,慢条斯理地摩挲指上宝戒,宛若观光取景的游客,举手投足间写满了淡然:“你的推论其实是很精彩的,尊敬的律查先生。但是我的所作所为都合乎法规,整个查理赌场的员工都可以作证,些许在岛谷游玩的贵族亦然。” “你这是在狡辩!”律查再次拍桌,指着这嚣张至极的人儿怒喝,“你踢开了威尔斯-邦齐的脑袋!这样的极端手段也能算为切磋吗!你就是冲着杀戮而去的!” “噢不……”对面的唾液都快要飞溅到脸上了,简-艾斯稍稍往后仰头,摊手耸肩,薄唇抿出无奈的弧,“如你所说,这位……”少年简单想了想,“威尔斯-邦齐,嗯,威尔斯-邦齐已经是一名高级武士,而我只是一位经验稚嫩的中级武者,为什么你就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呢?” 简-艾斯找到了对方的眼睛,顺势压住其想开的口:“在这场友好切磋里我是那个弱势方,我很害怕,我的身体甚至都在颤抖。” 律查的眼神愈发吓人。 少年依旧在讲,脸上的确有些后怕:“我要全力以赴地应对这次切磋,这样的我怎么会想到高级武士威尔斯-邦齐会如此脆弱,他根本没将注意力集中在切磋上,我对此真的十分无奈。” “所以你就一脚扼杀了一个生命?”律查冷冷笑了,眼角边的疤自主蠕动,十分唬人,“他的家人,他的爱人都随着你这一脚进入地狱。不管你是怎样的巧舌如簧,本次事件的结果终究触犯了帝国律法,你会受到最为公正的审判!好好祈求吧,神体先生。” 律查说完双手抱膀,盯住座上人的眼里全然是愤怒之火。 气氛有些沉默了。 窗帘后的一束光将少年食指上的紫戒照亮,使其反射出幽暗光泽。 “你是最近才来到这座城市的吗?”他忽而问。 “这与你无关。”律查皱紧眉头,伸手拍拍胸口的徽章,“不要想用任何方式取巧,这只会你多吃些苦头。” “嗯。”简-艾斯稍稍垂低眼睑,过一会儿,抬头展露出温和亲善的笑,“你真是一名令人钦佩的律查者,我很高兴认识你,也想要趁这个机会与你分享一个小故事,这是我在龙世界探险时学会的一个道理。” 年过四十的律查冷眼旁观,脸上的不耐烦已呼之欲出:“我没有任何兴趣听你的道理,我们队长马上回来,他会作出最终审判。” “我会耐心等待的,所以麻烦你也耐心一点,毕竟你也年纪不小了。”简-艾斯取出一支细雪茄衔住,低头点火,声音平和,“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明面或是隐秘,任何到来者都要熟悉它,都要学会在这些规则下生存。” 身子前探,质地考究的黑衬衫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是说不清的贵气。 “在这个城,或是在这个以武者为主调的象征地,一场切磋与一场死斗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是无法摆上明面的态度。我可以说得更简单一点,” 简-艾斯举起一根手指,看住对方的眼睛道,声音略带磁性:“十秒,十秒之后这个房间便会被打开,然后有一名比你们大上一个阶级,或是直接统领你们的法官出现。他会招手让我离开,说不定还会带我去他的办公室喝茶,聊一聊明天的拳赛。” “你相信吗?” 简-艾斯捏着雪茄吸一口,稍稍歪头,茶黑色眼眸里流露出幽光。 律查的表情彻底阴沉了,缓缓垂下手掌,穿着黑皮靴的脚往前迈出。 “笃笃笃……” 很轻的音突然间扩散,下一刻,紧闭的木门确是打开了。 “简-艾斯。” 脸上打着粉底的胖法官出现在二人的视线内,跟在旁边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彼诺修老师。”简-艾斯从椅上起身,越过面色完全铁青的律查,就像是越过了一团空气。 “你没有受伤吧?”彼诺修恨铁不成钢的瞪眼这神体,招手将其拉过来,左右仔细检查,才放心顺出胸内浊气,“看来院长对你的管制是对的,才一个早上的时间,你又惹下了不大不小的事。” “我对此十分抱歉。”简-艾斯摸了摸鼻子,表现的温顺无害。 彼诺修再看眼学生,转头,向法官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和简-艾斯就先走了,谢谢你们的通情达理,学院会出示一份证明给你们。” “啊。”胖法官呵呵笑了笑,看看毫发无损的简-艾斯,对二人客套了声,“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我办公室吃些茶点,等太阳小点再走吧。” “可能时间比较紧迫。”彼诺修推了下镜框,拍拍简-艾斯的肩膀,向法官解释,“帝国班的学业十分紧凑,维奇对此事很重视,原谅我的粗鲁。” “噢,没事没事。”法官怅怅叹息,又笑笑,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今天让你受惊了,不过那个 该死的平民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这错误在我。”简-艾斯笑眯眯收回手,语调诚恳,“是我失手在先,我会为此事负责。” “这事情学院会处理。”彼诺修顺着出声,并看向法官,将整件事引入更平的缓冲区,“虽然不知道一名高级武士为什么会这么脆弱,也不知道他这股自信是从哪里来,但是对其造成伤害的终归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具体赔偿事宜会有专人来商量,而简,也会受到学院的教导。” “我对你们的明事理深表赞美。”法官笑呵呵合拢双手,“这件事情可以当做一个生动的例子处理,我认为这次的赔偿不应超过二十枚红晶,你们觉得呢?” “你是最终定夺的法官,我想学院会记住你这份支持。”彼诺修斯文笑了笑,拍拍学生,就要离开这里了。 “哈基姆大人。”突然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和谐。 三人一同回头,以胖法官哈基姆最为疑惑。 “法官大人。”独自在室内的律查改变了称谓,抬手,指着面色如常的行凶者,一字一顿的说,“他刚刚才将一个帝国高级武士踢成了死人,这不是普通的事,也不是几枚晶币就能处理的情况。” “这可是武士,可是……” “够了。”哈基姆抬起带有宝戒的手,蹙眉,法官的气势显露了出来,“你是谁?你的领队人又是……” “我是他的领队人。”一道略显不羁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顺势去望,暗红色外套上的律查标识栩栩如生。 整个走廊顷刻安静了。 绿色的树叶已经摆脱了窗户的刻意模糊,清清楚楚显露出来。 红毯上光线充足,黑色长筒靴踩着其缓步前来,带着淡淡烟味。 “啊……”精心打理的山羊胡棕黄,这位队长摘下了红色的羽帽,眼皮慢慢往上掀;打量面前三人,终而向哈基姆笑着问,“请问我的队员有什么地方冒犯到您了吗?尊敬的法官大人。” 他问。哈基姆很快收敛表情,整理下有着蕾丝花边的领子,向其回应:“罗伯特-彭斯,请你注意你的礼仪。站在你面前的是两名伯爵和一名骑士。” “噢~”名为罗伯特-彭斯的律查煞有其事的点头,优雅颔首,却刻意掠过的某位少年。 “这位先生。”彼诺修皱起了眉。 “对不起伯爵大人,”罗伯特-彭斯微笑盖住对方的话,看眼艾斯,直接表明心声,“我从不对潜在罪犯表达尊重,对于我这样的律查来说,君王制定的法规才是最高准则。” 空气忽而有些凝滞了。 在室内的律查快步来到队长身边,挺直腰背,找到了四十年人生里的信条。 哈基姆的神色霎时有些难看,彼诺修则是多看眼这律查队长,推下眼镜,就要带着沉默的学生离开这里。 这对师生的走动并未有阻拦。 窗外的光铺洒,飞尘从红毯里溅出来,缠绕着,飞往了更高处。 “屠龙者终究成为恶龙了,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不大不小的轻笑响在脑后,“布有恶臭的骑士徽章戴在胸前不会流出污血吗?平民的素洁,就是这般不值得回忆么?” 这道声音显露出了清晰。彼诺修皱眉握住学生的臂弯,继续往前走。 可下一瞬,一张留着山羊胡的脸就出现在少年鼻尖前了。 “你不打算回答我吗?”罗伯特-彭斯看着他问,跟着抬手止住彼诺修等人的语,“我也拥有伯爵头衔,并且可以肯定的说,这项荣誉里未有掺杂任何污渍,也没有依靠任何的财阀。” “你呢?”他始终看住少年的眼睛,“你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骑士身份,贵为神体的简爵士。” 流动在中间的风有些诡异。双方对视着,读不出任何情感。 “罗伯特……”大法官哈基姆率先出声,双手交叉在身前,“我才是整件事情的法官,我现在命令你,立即,让路。” siluke.com “噢~”罗伯特-彭斯闻声挑眉,回头看眼这法官,歪头笑道,“《贵族》里有着关于伯爵权利的详细记载,这一刻我并不是律查,而是伯爵,罗伯特伯爵。” 哈基姆闻声沉下面色了,盯住这人,没有选择开口。 所有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少年身上,罗伯特-彭斯伸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看着眼前人,继续道:“我现在可以请你喝一杯稍微聊聊吗?尊敬的简爵士。” “我并不同意。”彼诺修将简-艾斯拉到身后,抬头直视这位伯爵律查的眼,“想要见简-艾斯的贵族足以排到下个礼拜天,我很抱歉,而且我也代表了整个紫藤花学院。” “我希望你能搞清楚。” 导师最后的语明显带有震慑。 罗伯特-彭斯不可否置的举手投降,笑得看眼始终不出声的哑巴骑士,摇摇头,脸上写满惋惜:“原来只是一位躲在鸟巢里的失败者,是我太过较真了,这也真是扫兴。” “紫藤花,现只有这样的学生了吗……” 他说完撇嘴,摆摆手回身。 彼诺修压根不理会这拙劣的激将法,习惯性去抓学生臂弯;眼瞳慢慢扩张起来。 那是极轻的脚步声从红毯上响起。 罗伯特-彭斯停在原地不动;回头,看见了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儿。 他们的距离不断靠近,风吹拂在周围,卷动点点尘埃,升起些许温度。 “我希望你收回你刚才的话。”安静中,宛若三月桃花的眼眸上挑,茶黑色瞳孔里未有一丝涟漪,“紫藤花的荣誉不容亵渎,无论是所谓伯爵,还是所谓律查,大抵都没有这个资格。” “简。”彼诺修已往这边走来。 罗伯特-彭斯看眼这眼镜导师,再看向面前的人儿,笑容开始收敛:“请问你说这话的依据呢?尊敬的神体先生。”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简-艾斯直面这道目光,面色如常,“在武者的角度,我越级战胜了他。他输,我赢,站在这一点上我并不是失败者。” “嗯哼。”罗伯特-彭斯认真点头,竟是赞同他的话。 简-艾斯不收任何影响的举起一根手指;并摇晃着点点:“然后我们再来聊你刚提到的律法。我与他的切磋可以归类为私斗,这件事情双方都要承担一定责任,这确实如此。” “那你付出的责任是什么呢?”罗伯特-彭斯笑了,好好看着这张利嘴,“如果是所谓的学院处分,或者些许晶币赔偿,我认为你现在就可以闭嘴了,爵士先生。” 此时彼诺修来到了双方边上——刚张嘴,却看见简-艾斯举起的手指往前点,显得有些失礼。 于是他要出声,可少年嘴角上翘的弧度,是这样的温和友善。 “你刚才已经说出答案了,亲爱的伯爵大人。”这抹弧度扩大,轻颤着,竟有些戏谑意味,“《贵族》第三条第一句有详细的解释:‘平民永不可挑衅贵族,结果或是死亡,或是赎罪’。” “换句话来说,就在威尔斯-邦齐对我作出这种亵渎时,我大可杀了他,我大可以……割下他的脑袋,血淋淋的放在你面前。” “所以你知道了吗?尊敬的律查先生。” 桃花眸里的碎光已经遮不住了,宛如从暗处探出的鬼,嬉笑着,展露最阴暗模样。 罗伯特-彭斯眼神已彻底沉静。 着装华贵的少年又缓缓摊开手,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咧嘴,又是这般令人讨厌的弧度:“你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我亲爱的律查先生,继续你这冠冕堂皇的借口,用律法的方式已然行不通了。不如用您这一尘不染的伯爵头衔来逼迫我罢。享受着律法对你的天然保护,又故作圣洁的去寻找正义……” “你从不觉自相矛盾吗?” 少年往前迈步,歪着头,神情灵动地看着这个人,“你是吃饱了撑得,还是海水入脑,让你产生了这样的奇思妙想。” “不要再恶心我了。” 少年最后看眼这人,握住早已目瞪口呆的彼诺修的手臂,走向回去的路。 突如其来的烈风势必不会让他走的这么轻松。 本表情有些呆的彼诺修瞬间眼露精光,回身抬起两根手指,看不见的媒介勾勒出重重禁忌挡在拳风前。 “嘣!”整个走廊都震颤起来。 来不及等到其余人发声,一缕缕影子从四面八方浮现,三两下摁住了还要前冲的伯爵律查。 “这是怎么一个该死的情况?”为首的白发法官脸色阴沉到能滴水,大多数影子见此又悄然回到黑暗处,继续忙着各自的工作。 眼见惊动了如此多的声音,大法官哈基姆脸上的血色尽退,愣愣看着被制服的罗伯特-彭斯;身子一抖,露出要吃人的狰狞神情。 麻烦,这个脑子抽风的伯爵律查终而捅出了天大的麻烦! “你……你……”哈基姆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这人,慢慢往前,就要伸手将其肉生撕下来! “够了!”白发法官猛然怒斥,拎起这个伯爵律查就是两耳光扇打,再看向完全陷入自我情绪的哈基姆,直接一脚将其踢倒在了地上——如此暴力执法,直接让整个走廊再无任何声音。 “真是荒唐!荒唐!”金发法官伸手丢掉宛若死狗的罗伯特-彭斯,深吸两口气,用蓄势待发的阴怒抬眼,看向了那头的学院师生。 只是,彼诺修的态度远比他想象中的强硬。 “你们完了。”整个人气到发颤,戴着眼镜的导师指着这些法官律查点点,嘴唇抿紧,脸色升腾起狂怒之后的潮红,“你们……全完了。” 他宛如用灵魂起誓。 最糟糕的情况终究是发生。 金发法官抑制不住的握紧拳头,看看讷讷不言的罗伯特-彭斯,整个人都抖动一下,仰头闭目深呼吸,压住差点升腾上来的火。 “彼诺修。”他开始挽留。 拉住简-艾斯行走的学院外事部导师蓦地转回脑袋,指着这位首席大法官,用近乎失礼的表情怒吼:“闭上你的臭嘴!迟了!一切都迟了!就算是普拉塔尼在这里,也迟了!” “等着迎接紫藤花的怒火吧!” 彼诺修说完拉着简-艾斯两三步下楼,扯开停在门口的马车的门,将这个孩子率先丢了上去。 “立即回学院。” 向车夫吩咐一声,彼诺修上车将门关好,坐在自正中座位上,双拳紧握放在膝盖前,闭目深呼吸几次,终而表情坚决的抬手夹住一张画有禁忌的皮纸;手一摇晃,皮纸便燃烧了起来。 “Subpoena……” 独有的媒介生效,整件事情的经过自主化为文字出现在燃烧皮纸上。 一缕缕紫烟自车窗飘向远方,像是声声呼唤,散布在蓝天白云里。 事情彻底闹大了…… 简-艾斯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倚靠在窗边,十指交叉停在膝盖上。 “你不应该撕碎他的正义。” 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侧目而望,是彼诺修在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正义?”简-艾斯垂下狭长的眼,声线很低,却有种沉静,“我没有看见正义,只有一个用权利自我满足的,高高在上的人。” 彼诺修听着沉默。 简-艾斯慢慢呼吸,进而讲:“他沉浸在自己的梦,没有人叫醒。” “为什么这样说?”彼诺修看向这十足独特的学生了。 “因为这本来就不公平。”简-艾斯平淡回,“他竟想要站在不公平的天秤上寻找公平,这本身就是愚蠢。”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彼诺修更加看紧这张脸,坐直些,追问说,“你之前遇见过相同的事吗?” 简-艾斯摇摇头,温笑,读不出真实:“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一些,有感而发而已。” “那你的有感而发威能不错。”彼诺修开上了玩笑。 简-艾斯不可否置的“嗯”了声,脸贴在窗边,闭目感受不断吹拂来的风。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打工人打工魂 “所以我们的正义先生就这样牺牲了?” 略厚的信封丢入了光里,查理-贝尔蒂埃抬头看向下属,眼神沉静,不怒自威,“身为伯爵却连骑士的五分钟时间都占用不了,我该说这正义律查太过公正,还是他那惩恶扬善的决心,像是早晨的厕布呢?” 捏住黑晶的手一下下敲击桌面,淌过百叶窗缝隙的光匀称铺洒在地板前。有一只苍蝇,嗡嗡扇翅停在书柜边角。 一切都陷入沉默。 帽檐下的眼被光映衬得有些阴郁,查理-贝尔蒂埃伸手抓两下胡茬,又问:“明天为我们神体先生准备了大礼吗?” “他们都在观望。”颈上围着毛巾的下属低头出声,“目前没有人同意我们的价码,赌场方面安排了名较为普通的对手,这次的盘口想必不大好看。” “不,他们不会在乎。”查理-贝尔蒂埃慢慢摇头,往后一靠,双手抬起来枕在脑后,语调平淡的讲,“就算是单纯的表演赛,这个城也有太多太多的人愿意为他买单,这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天呐……” 他忽然来起了精神,竟是抬手拍下自己脸颊,十分无语的碎碎念,“为什么不说服詹姆斯支付这笔晶币呢,将这样的金山拱手相让……还真是让人火大啊。” 站立的下属顺势低头。 查理-贝尔蒂埃一动不动看着桌面,许久后抬手,向下属们随意吩咐道:“让那位引导者收手吧,本来就是凑巧试试,不要为了这位正义伯爵,把自己都搭上了。” “我知道了。”另一位下属躬身告退。 裹着围巾的则是低头捏了捏鼻梁,等到门彻底闭合,声音很轻地开口讲 :“贝尔蒂埃,我们的第三聚集点被发现了。五名炼武者,十二名簇拥被永远埋在了那里。” “嗯。”查理-贝尔蒂埃表情淡漠,回头看眼百叶窗外的阳光,将帽檐拉低点,从椅上站起来,开始清理桌上的痕迹,“通知北边采用第二套方案,赌场这一块先这样安排,这件事情带不来什么好的切入点,威尔斯-邦齐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也足够我们的神体先生头疼了。” “撤退吧。”他看眼室内的其余情况,一转戒指,迈步消失在黑暗中。 …… 鸟儿飞上空,越过岁月气息浓厚的海德古堡。 会议室内,棕黄色的皮纸滑入不同形状的手,十二座椅散发出威严,仅是呼吸,便让空气流动缓慢了。 “这可真是有趣。”布满皱纹的枯槁手掌放下,笑了笑,声音却是中气十足,“在这座城市,在这个学院周边几千米处,竟会有武士挑战我们的威严,天呐,是我们太过衰老了吗?” 座上人继续笑,震荡空间。 “行凶者是一名伯爵。”另一座椅响起声音,并习惯性将皮纸折叠好,整理放在尾指边,“其中应当有预谋,找到幕后者,关键。” 2k小说 “啊。”笑的人笑声更大,摆摆手,化为一道黑烟消逝了。 “赞同票一,请继续。”坐在右手第一座椅的秃头老学者叩叩桌。 “这可真是无聊。”会议桌末尾的座椅摇晃转动,留下一片羽毛。 “赞同票二,请继续。” “你自己呢?”第七顺位的椅响起浑厚粗壮的声音。 “我当然是同意。”秃头老学者推了下眼镜,伸手拍下桌子,念,“赞同票三,继续……” “那我去养龙了。”第七张椅旋转,曝露在窗外阳光中。 “赞同票四,请继续。” “维奇呢?维奇是什么意见?”又有声音浮现,像是思索。 “他已经收到,他已经将投票权交予了你们,他已经要后天才回来。”学者叩叩桌,有些不耐烦,“请快一些,我的巫药研制已经到了关键时候。” “那我能抢先购买吗?尊敬的普林西瓦利阁下。” “我们已经在开会。”老学者再次叩桌,不想搭理对面人。 又有一张座椅旋转,紧跟着带动周边几张座椅一同转起来,卷起一道不大不小的风。 “赞同票九,选票已经过半,第一方案通过。”老学者将羽笔一扔,往后靠,却在要动身时被对面人叫住。 “请稍等片刻,普林西瓦利。”不带任何毛发的头颅在光里闪亮,那温和的笑,亦如之前韵味,“我很好奇,这件事情学院要交给谁去处理。” “这张纸上……”有些皱纹的手指点住皮纸最后一行,“并没有写明白。” “可能是维奇,也可能是里吉威。”普林西瓦利回答。 “噢……里吉威……”这张椅轻摇摇晃,其上便再无任何声响。 仅剩下最后的未投票者了。 虽然并不重要,普林西瓦利还是看眼这人,用相对客气的语问:“你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维奇确认在后天回来。” “我没有多余意见。”紫色座椅上响起女声,带着馨香,使人心情舒缓,“只是维奇和里吉威之间我更偏向里吉威,你可以告诉他。” 座椅转动,仅剩的老学者看眼对方离去的方向,低下头,伸手将眼镜取下。 “个个都脾气不改呐……” 布满叹息的音回荡,一只红眼乌鸦无声停在窗口,侧头梳理油亮羽毛。 …… 终于回到七十七号庄园。 整理衣袖,简-艾斯跳下马车,不忘回头看眼导师——微笑着,摆手告别。 “这段时间别再出去了。”彼诺修保持掀开窗帘的姿势,望着这位少年儿,心情确是好了许多,“星期天的比赛动作迅速些吧,我会去交涉,等到维奇从北边回来,等学院开会表决接下来的方案,你再继续其他生意。” “这会不会太过应激了?”简-艾斯微微蹙眉,看住老师的眼。 “你不懂其内事。”彼诺修冲学生笑了笑,望眼远方古堡的轮廓,慢慢叹息,声音泛起缅怀,“你呀……倒是让这些人又聚在一堂了呢。” “这不会是小动静。” 彼诺修诙谐眨了眨眼睛。 “我为此十分抱歉。”简-艾斯抿住薄唇,眼眸弯弯,是这般的乖巧温顺。 于是彼诺修摆摆手。马车前开,平平稳稳的消失在重新铺压一边的马道上。 都安静了。 在旁边等了许久的大管家上前为主人取下外套折好。 简-艾斯取出一支细雪茄衔住,歪头接住大管家递上的火;抽两口,回头看眼庄园的静谧模样,干脆站在了刻有“简”这金色门牌的黑石拱门前,靠住黑铁栅栏,伸手摸了下其上镂空花纹。 “那位客人的情况还好吗?” “已妥善放置在书房内,并没有惊动任何路和热迈厄斯的下属。” “送他来的那位助理呢?” “吃了些茶点,干干脆脆的回去了。” “啊。”黑雪茄燃出灰白的烟,琉璃金项链贴住黑衬衫领口,喉结翻滚,有几分禁欲气息,“今晚彻底封锁庄园,后续的信封可能有些多,让巴里德做好准备,作为补偿,他可以抽取十分之一的利润。” “你真是太过慷慨了。”莫瑞斯抿出酒窝,弯腰行礼,又站直,始终伫立在主人身后,像是永伴永生的石。 “你需要吗?”简-艾斯看着这位一直陪同自己的管家,点点烟灰,雾丝萦绕住挺拔的鼻。 “不主人,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莫瑞斯抿出更深的酒窝,瘦瘦的白脸呈现一种笑,只是头发愈发秃了。 简-艾斯到此伸手触碰管家的臂弯,桃花眸上抬,感受对方有些瘦弱的身子:“热迈厄斯余下的药材补品我给予你共享的权利。” “主人……” “听我说。”简-艾斯抬手止住大管家的诚惶诚恐,捏捏这块骨,看住对方眼睛,“我需要不是一名暂时的,身体孱弱的管家,今后的岁月太过长远,我这个人不喜欢分别,也喜爱旧事物,记住我这道言,也记住我当前的选择。” 无言扼住咽喉,莫瑞斯张张嘴,又闭上抿出酒窝;侧头回头,抬头低头,无所适从的样子有几分憨态,手掌握得很紧,终于朝着少年鞠躬。 简-艾斯再次捏下大管家的肩,扔掉烟蒂,一面呼出蓝雾,一面看着自己的庄园,迈步往前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老样子。 推开书房大门,躺在前厅沙发上的高瘦男人始终昏迷。 少年仰头扯动领口,解开袖扣将衣袖往上拉,露出手腕的云烟纹身,显出几分坏孩子的叛逆。 “能这样捕获他已经不错了。”他宛如自言自语,“我们只花费了一个终极禁忌所需要的晶币,相比于其他方案,这倒是最让人能接受的。” 空气中荡起若隐若现的傲娇哼声。 少年露出温醇的笑,将书房内的禁忌激活,然后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放松往后仰,目光平静的打量着沙发上人。 “要吃掉他吗?” 稚嫩的童语在耳边浮现,随之而来的,是蛇吐信的阴冷声音。 炽热的阳在正午最好时节朝着落地窗倾泻。太多太多影子被阳光拉出来陈列在地面上,细密碎了一片,交织在一起,确是眼花缭乱了。 独处于红色软椅上的少年慢慢歪头,伸手撑住侧脸,黑瞳倒映出沙发上男人的脸,宛若盘起来的,准备进攻的蛇。 “这需要花费多少金钱。”他问。 稚童的窃窃私语在耳边回荡,阳光下的锁骨忽而有些扭曲,细一看,原是透明的鳞在其上蠕动。 “那太贵了。”简-艾斯取出一支雪茄熏燃,摇灭明火,端住吸一口,呼出白色雾线,“永久掌握一个威能不知的箴言像是下注,我不大相信运气,而且这项花费惊人,不是我们现在能够负担的。” “杀鸡取卵只是最后一步。” 简-艾斯抿出无奈的弧,将雪茄停在烟灰缸上,望住对面人,望了半响,终究点了下手指。 “醒来,醒来吧,卡洛福……”宛如母亲的语轻抚沉睡男人的脸颊,阳光跟随献上深吻,刹那的风,掀起这双眼皮。 仿佛是一场太过久远的梦。梦里有了太多色彩——斑驳的,将伸出的手染成五颜六色,甚至有只蝶,轻柔停在指尖。 “我究竟待了多久……” 略显嘶哑的叹息喃喃扩散,一切景物消失,甘米尔-卡洛福睁眼,其内光芒霎时黯淡,重归漠不关心的麻木。 这是一间有些熟悉的豪华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十足好闻的松香气味,光的碎影投在脸上,帷幔散开在风里轻舞,一切安静祥和,一切宛如美梦。 甘米尔-卡洛福缓缓坐起来,低头揉揉眉心,身体舒缓,未有一丝劳累:“我是睡着了吗?” “如你所想。”简-艾斯拿起雪茄点点,又用尾指夹住另一根扔了过去。 甘米尔-卡洛福双手接住,低头瞧瞧,又看看那头办公桌后的少年,将雪茄放在沙发扶手上:“我其实不喜欢抽雪茄,一直以来。” “那就随意选择。”简-艾斯张开双手;落落大方。 甘米尔-卡洛福闻声望着少年的脸许久,缓慢低下头,问道:“我能知道我来这里的一切原因吗?这好像让人有些疑惑。” “这是你的权利。”简-艾斯伸手将雪茄摁灭,后靠住椅子,十指交叉在身前,想了想,还是先提醒,“这间书房有着学院传奇亲自刻下的禁忌,我们所处的庄园恰好在古德古堡的后头,那里有十二位学院长老,包括了维奇。” “还有一件事。”艾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了,“我在刚才不小心惹出了些许弊端,这座庄园,或是整个学院,都陷入了你所想象不到的戒严里。” “我这样说你可以理解了吗?” 艾斯抬起头,舔下嘴唇,呼出最后一道浓雾。 甘米尔-卡洛福回应的沉默长长久久,而后低头闭眼,双唇贴在指边:“我能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 的我。从见我那面起,还是后续的早晨。这其内的原因又是什么。” “见你那面起。”简-艾斯看住对面人脸颊,“准确来说,是你那封信被送来之后。” “噢。”甘米尔-卡洛福瞬间摇头,神情愈发颓废。 简-艾斯无声收下这个答案,微微一笑,向这个人儿平静说:“我想与你分享一个故事:在九一年鹰盾边境的神罚战争,有一个本要上阵的贫民在中庭海蒂的神罚里侥幸活了下来,从那之后,他便对箴言者畏之如虎,甚至到后来,用尽一切办法去测试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 “你太不小心了。”简-艾斯伸手往前点,始终看住甘米尔-卡洛福的脸颊,“那封信显得马虎,你的言行和到来时机亦是,我不得不多想,毕竟我真切从毁天灭地的箴言里逃生过,我清楚这项能力有多么的恐怖。” “所以我们能够好好谈谈了吗?” 简-艾斯话锋一转,身子前倾,显出极好商量的作态。 甘米尔-卡洛福从头至尾都是沉默样子,最后拿起搁置在沙发扶手上的雪茄,张嘴含住,用火柴点燃,深深吸一口,讲:“我根本不敢质疑你是不是在欺骗我,无论是你刻意诈我,还是真的胸有成竹,我都无法进一步冒险,你确实将这一切都计划的太好了,让我根本无法挣扎。” “嗯哼。”简-艾斯附和一声。 甘米尔-卡洛福又用那种蹩脚姿势握雪茄,埋下头,揉搓两下眼眶讲:“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想运用这能力加害你,我只是想要完成工作,只是想在这半年获得一个简短的假期。” “这样也有错吗?”颓废打工人儿抬起无神眼睛,胡茬青色,眼眶布满黑色素。 简-艾斯沉默半响,答:“我很感谢你能向我敞开心扉,我也必须向你说一声抱歉,毕竟觉醒者是整片冰川最为恐怖的存在。请原谅我的小心,我与你一样,只是为了生存。”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甘米尔-卡洛福握住手掌,“为你工作,还是作为筹码上汇报帝国——这确实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对于你这样的武士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你还是为我工作吧。”简-艾斯面色平淡的看着他,颜色淡寡,好似有些阴气的白纸,“真诚将获得真诚。我不会过问你的箴言能力,也不会让你去做一些难以接受,或是难度极高的人事。我……”少年抓了抓有些痒的下巴,“我只是想要在今后的路上搭建属于自己的团队,就像巴轶伦高塔里的第一小队,就像探索未知深海的‘以赛亚珍珠’。” 指尖贴上脸颊,少年此刻太过沉静,好似独自坐在孤高王座上;溢出深不见底的孤独。 甘米尔-卡洛福一动不动看着少年的眼睛,饶是三十过半的年纪,依旧从对面感受到一阵压迫感——比两任商会会长,都要更加浓郁。 这个少年身上定然有着巨大秘密。 甘米尔-卡洛福可以肯定,旋即也心绪沉重。 “你的意思是让我永恒陪伴你吗。”他垂下头,卷发搭在脸颊两边,遮住大半表情,“可生活不该只有工作,我也想成家,也想拥有一段甜甜的爱情,拥有一两个尽给我惹麻烦的孩子,嗯,最好是女儿。” “我们已经没得谈了吗?” 甘米尔-卡洛福忽然抬头,向座上人做出最后确定。 “你的想法过于极端了。”简-艾斯从椅上起身,伸手抚过桌面,表情依旧平淡,“工作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生存,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我不会让它成为你的枷锁,也不会用它来限制你。你之前在工作上极少有错,这恰恰我最欣赏的人才,当然,你的箴言能力最为关键。” 简-艾斯侧头看向书柜;取下红线装的《创世纪》,走到前厅,侧坐在沙发扶手上,将手中书籍递了过去。 “先看看我的条件吧。”他语调平和的开口,桃花眼眸低垂,宛如水墨画。 甘米尔-卡洛福抬头看看这位着装考究的少年,无奈接过这本书,翻开,取出夹在其内的契约。 预想不到的条款在纸张上泛起油亮,甘米尔-卡洛福越读,抬头看向简-艾斯的次数就越多。 简-艾斯对此反应平淡,双手抱臂,像极了剥削者:“初始周薪我给两千,迈过试用期为三千,并且交易数额的百分之一作为额外奖金发放,这样能接受吗?” 甘米尔-卡洛福的嘴合不拢了;再三查看手中这张契约,不知该用何种表情。 “如果……”他斗胆问,“如果我说拒绝,你会怎么样?” “那就为你换一份工作。”简-艾斯平静出声,“园丁、裁缝、铁匠、管家、马夫……我庄园总共有三十多份工作等着你上岗,如果这样都拒绝,我想我们已经没有谈话的必要了。” “啊……”甘米尔-卡洛福挠了挠头皮,合上嘴,沉默许久,用商量的语气问,“万一我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或是额外加班,这份薪水应该怎么算。” “两百万。”简-艾斯竖起两根手指,看着甘米尔-卡洛福的眼,“这是我负担得起的最高薪水,后续会涨,也会有更多工作岗位,有休闲的工作时间,以及不算邪恶的工作性质。” “可这……”打工人还要争取。 简-艾斯抬手止住他的语,笑着靠住沙发,看向窗外的阳:“甘米尔,这已经是我能给予的最大诚意。这个世界其实不大讲公平,我们之间也并不是平等的关系,你疏于隐蔽,我发现了你。就像是抓住了猎物的猎人,将你剐开制成皮衣,还是向上交易更多晶币全由我主导。” “你当然可以挣扎。”茶黑的眼瞳流过暗光,好似关着什么怪物,“但是不听话的猎物,往往得不到好结局。” “签下吧。” 声落,少年将羽笔递在甘米尔-卡洛福面前,耐心的,能看见某个老婆婆的精明韵味,“虽然我的本质是一名剥削者,但我也想考虑被剥削人的心情,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们能像我之前描述过的团队——不是仇人,也不是奴隶与奴隶主。” “所以签下吧,甘米尔-卡洛福。” 羽笔的油墨味愈发清晰,名为甘米尔-卡洛福的打工人愣愣出神许久,看着身旁少年,终而弯下背脊,闷闷叹气。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太亮眼的 晚霞到了。 天幕暗沉的予人一种压抑感。淡黑的趴在大地上的山,仿佛是蛰伏长眠的巨龙,沉默间,风与残阳都远远向尽头跑去了。有几只鸟,不安分的跟随。 城堡到处都洋溢着热闹。 华贵大气的紫檀大门闭合,走廊两侧的鲸油灯好似一团团橘黄的光,将整个铺有花纹毯的走廊亮到通透,并升起点点香味。 甘米尔-卡洛福从窗边收回目光,转身伸手插兜,弯着背,下巴低着,卷发有气无力搭在脸颊边上。 “请跟我来吧。” 身前微秃男人平静出声。 这位打工人扯出只手挠挠头皮,迈步跟上,只觉脚下触感和眼前景色美得像是梦境,尤为不断滑过脸边的香风——松松软软,像是被裹在一团棉花里那样。 “我叫莫瑞斯,是整个庄园的大管家,你可以叫我本名,在这里很少讲究什么繁琐礼仪。” “我们的主人出自贫苦,有许多习惯或是交流方式可能与贵族相驳,虽然目前已找不到什么瑕疵,但你对此要有什么不适应可以说出来。我主人是善于学习的人,也乐于接受许多意见。” “整个庄园的规矩很简单,他是个不大喜欢麻烦和繁琐的人,他喜欢计划,喜欢有序有目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你完成了,你剩下的时间就全权由你支配,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点。” 莫瑞斯停步在灯火通明的大厅,碎花瓷砖地面倒映出他的身形,更映出各种各样古玩瓷器的模样,“一成不变的人很难跟上越来越快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只是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啊……”甘米尔-卡洛福挠挠头,穿着皮靴的脚不断抬起移动,好像在瓷砖上找不到立足点。 莫瑞斯看着他的眼睛,抿出酒窝,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臂弯:“放轻松点吧,这将是你的住所,你的新家。” “那些,”甘米尔-卡洛福张嘴出声,风风火火的女仆从身边飘过,嘴里还带着碎碎念的唠叨。 “请你再让让好吗?” 又有几缕香风从他面前刮走,各自女仆制服奢侈的拥有蕾丝花边,鞋跟声密碎的像是淅淅小雨,让整个大厅更加柔和了。 甘米尔-卡洛福愣愣瞧着这一行女仆,眼瞳里光点闪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好呀莫瑞斯,主人还在二楼书房吗?” 白色的裙被水晶吊灯渲染的很亮,头上戴着小饰品的戈妮德稍稍歪头,脸上洋溢的自信不似作伪。 “你可以去收拾衣物了。”莫瑞斯想了想,慢慢点头,顺势向其介绍起新员工,“这位是甘米尔-卡洛福,是主人新招的下属,主要负责庄园外的生意往来。” “噢~”戈妮德向这位风格有些颓废的男人提起裙摆行礼,大大方方注视对方面容,笑得阳光,“很高兴认识你生意先生,你今晚要留在这里用餐吗?” “这件事情你可以通知拉铁摩尔他们。”莫瑞斯适时补充一声。 “啊,啊啊。”单身三十五年的打工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经意挺直腰背,抽出裤兜里的手,咳嗽两声,甚至想整理一下发型,“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女士,而且……” “甘米尔。” 女仆戈妮德已经在笑了,大管家莫瑞斯深吸口气,看住这个结结巴巴的男人,“戈妮德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你的称谓不会让她感到快乐,反而更像是一种讽刺。” “不,不不不。”甘米尔-卡洛福不停摆手,习惯性抠下头皮,叹口气,又是咸鱼独有的颓废画风,“我很抱歉戈妮德,我好像有些失礼了。” “这并没什么。”戈妮德笑着摇头,对这个男人愈觉得好奇,“我能够感受到你语言中的真诚,可能……只是表达出了点问题而已。” “啊……”甘米尔-卡洛福沉寂下来,仍由水晶吊灯的光晕盖在身上。 “我们该走了,亲爱的戈妮德。” 又一道香风传来;小脸有些肉感的罗妮看眼这颓废大叔,握住戈妮德的臂弯,悄悄藏在戈妮德身后。 “这位是罗妮,有着丰富的理疗经验,现在是主人的生活女仆。” 莫瑞斯继续介绍,跟着看眼城堡某一处的工作情况。 “嗯。”甘米尔-卡洛福这次显得沉默,双手入兜,往前倾点脖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甘米尔-卡洛福。” “你好……” 罗妮小声回应,声音软糯,向羽毛拂过甘米尔-卡洛福耳廓。 “你们继续工作吧。”莫瑞斯拍拍甘米尔-卡洛福,出声分别,带着这个新员工走入大厅西侧廊道,越过一扇扇木门和鲜花图案的墙纸,最后停于拐角处,伸手将这束烛台点燃了。 “这就是你的房间。” 橡木做的门牌质感光滑,被铁链吊着,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烛光照亮了其上的一片空白。 “住在这片区域的人大都与你一样要时不时外出,他们有些活跃在晚上,有些活跃在白天,总之休息时间不一,基本都喜欢安静,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莫瑞斯浅显交代完周边邻居的身份,伸手固定住悬在半空中的门牌,取出小刀,将其递给了沉默男人。 “你自己来刻下名字吧。”他说,“这将是你近两年的住所,床褥等用品会有送来,你可以先将贴身物品存放在房间里。这里没有什么小偷,也没有其余庄园那样的乱七八糟的情况。” 小刀在烛火下反射出微光。 甘米尔-卡洛福沉默着。整个静谧廊道没有多余声音,些许顶着睡眼的人也只是稍微观察下他——吧唧下嘴,就带着毛巾离去了。 这抹 安静诡异到令人有些舒心,甘米尔-卡洛福稍稍收敛神情,慢慢伸直手,接过小刀,在门牌上刻下“甘米尔”这个姓氏。 这刻痕算是极其潦草了。 莫瑞斯象征性的鼓下掌,侧身站在一边,将橡木门推开:“欢迎你加入七十七号庄园,原先放在住处的东西有需要带来的吗?” “有,不过只是一些衣物。”甘米尔-卡洛福挠挠头,迈步进入,烛光点亮半张脸,剩余的,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 晚霞还有残余的光。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阳台,透明又昂贵落地窗户挡住大半夕阳坠落的光。天上一只只飞鸟的影子在地上极快掠过,仿佛整个房间都活了。阳台的金属栏杆漆还很新,好几根藤悄悄缠绕在其上了,稍显温柔的绽放出不知什么品种的花,盛开的,美了整间屋子。 甘米尔-卡洛福一时站在门边没动,双手入兜,高瘦个子靠在白色墙面上,沉默的彻彻底底。 就这般没有声音了…… 莫瑞斯双手合在身前陪着站了许久;慢慢张嘴,出声:“这间房在建造初就对准了西侧花园,大概是设计师的浪漫,不过热天经常有飞虫,地面也是潮湿的很,衣柜和床脚很容易生虫,以前有位理疗师住在这里,第一晚被咬了一通包后搬走了,公共浴室你翻过阳台前进几百米就能看见,不过我不大支持你这样做,因为主人最不喜欢破坏规则的人,这会让他对你印象不佳。” 大管家这番解释显得有些啰嗦。 甘米尔-卡洛福却稍稍舒缓了身子,伸手拍胸,找到内兜香烟的位置。 “听你这样说确实不太好了。”他夹着烟晃了晃,征得同意后点燃。烫亮的烟头像是暗里的星,一闪一闪,飘起缕缕雾丝,“我还以为住在这座城堡会像歌剧里描绘的那样。” “我只是阐释实情,至于歌剧,每周四都会来庄园表演。”莫瑞斯拍拍衣袖,迈步进入,找到墙壁上的烛台;划亮火柴点燃。 逐步扩大的光驱散所有黑暗了:浴室单单看着就很简朴,门边空空的,一张靠墙的床,白色纱罩缠着些许蚊虫尸体,好似黑点点。桌椅衣柜三件套倒是崭新的能闻到些许气味,床对边竟还有一张餐桌,隔壁就是单独开辟出来的厨房灶台——比较老式,还有壁炉;焦黑柴火就叠躺在里面。 全部家具就这些。 甘米尔-卡洛福深吸口烟,朝着屋正中走,布衬衫垮塌下来,裤兜装着手鼓起,显得慵懒,又有半分漫不经心。 指尖抹过有些灰尘的床头柜;转动下浴室门的门把,再进去看两眼,转动水龙头试试水,发觉水流也很清澈,不由问:“这间房间平常有人打理吗?” 莫瑞斯听声抬头,看着这心思小心的人,平静道:“整个庄园将近六十名仆人,如果一间杂房都保持不了整洁,这才是失误。” “哦。”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来到最中意的阳台,抬头看,找到了窗帘钩过的痕迹——这应当是纱帘与绒帘共同留下的沉淀迹象,说明住在这里的前人手头应当十分宽裕,墙角也有一盆没有带走的花,像是要枯萎了,奄奄趴在花盆边上,细一瞧,泥土上还有浅浅爪痕。 “这里也有猫吗?”甘米尔-卡洛福回头问。 “一些个野猫。”莫瑞斯平静答,又停会,继续道,“城堡二楼还住着主人的贸易官夏奇拉伯爵, 她的宠物之一就是一只白色波斯猫,如果你平日有时间,可以代为驱赶几只野猫,夏奇拉大人的出手十分大方,这是一件好差事。” “那还是算了吧。”甘米尔-卡洛福呼出口烟,犹豫片刻,还是拉开餐桌的椅子,取出手帕铺开在桌上;伸手点点烟灰,向莫瑞斯递出眼神。 莫瑞斯拿出怀表看眼时间,来到甘米尔-卡洛福对面入坐,戴有白手套的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与你交谈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与你说明。” “整座庄园会时不时迎来身份显赫的贵宾,无论是早上还是傍晚,我都希望你能注意你的生活习惯,类似裸-睡和半夜喝酒唱歌这样的杂乱事情就不要有了,庄园内有专门放松的地方,你要是骑术精湛,还可以去马场玩玩,不够先得征求莉莉的同意。” 2kxs.la “我……”甘米尔-卡洛福瞬间语塞,好不容易梳理起来的思绪全无,又想到那张契约,嘴闭合张开,鼻腔顺出浓浓烟味,“你说的我一定会注意的,尊敬的管家先生,不过我有些许问题也要讲。” 他找到莫瑞斯的眼,指尖收起来,扎入掌心:“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是不是不适时宜,可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据我目前的接触来说,你与你主人都是极其讲究效率的快进者,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会让人难以适应和理解,或是很多地方都弄不大清楚,很多逻辑在我看来也很混乱。” “就好像……我当前的契约。” 甘米尔-卡洛福说完看眼莫瑞斯,露出咸鱼的笑,“我在查理商会学习的是商会管理,在如何让人投资这件事上我一窍不通,甚至来说,我根本摸不清我们的特长在哪里,能够做成生意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需要你自己去理解,主人也会给予任务。而且你的契约我从未看过,对此你不需要担心。”莫瑞斯颔首表明态度,再取出怀表看一眼;干脆将其放在了桌上,“时刻动脑筋确实会让人劳累,人的生活习惯也会决定大部分思维方式,你有 这些想法,其实很正常。” 甘米尔-卡洛福听得眼珠轻动,将快要烧完的烟蒂摁灭在手帕上,竟是一点也不心疼。 莫瑞斯见此停顿,看眼这人儿,直接道:“有什么意见或疑问直接提吧,我们是同事,是平级关系。” “真的都可以吗?”雾丝从口鼻溢出,吊梢眼里凝聚出点点精光。 莫瑞斯点点头,双手交错在桌上,做出聆听模样。 于是甘米尔-卡洛福酝酿了半响,期间忍不住叹气,脸上时不时闪起青光;然后又叹气,擎着烟,一面抽一面出声了:“我从头到尾都很乱,要 签约那刻起,我环视周围,只在这座庄园找到了假与空,诚然简……诚然主人在帝国上博取了一场又一场盛名,但实际落在手上的,或是能抓住,我并没有看见。” 略显落魄的笑弥漫苦味,他说话节奏又轻又慢,像是试探,又像是回避。 莫瑞斯抿出了酒窝,两根食指点在一起,答道:“我想你已经能胜任这份工作了。既然你已经理解主人的意思,何不用学习来改变这一切逆境。付出会有回报,我每天都要想办法获取王都最新的礼仪标准,要看书去熟悉大人物的说话方式和生活习惯,这是我的工作,我热爱它,也乐在其中。” “总体来说,只要你喜欢,你自然就愿意花费时间在上面。” 对方又点上一支新的烟,莫瑞斯不露声色掠过后者的青色胡茬,继续道,“这一切又与炫耀无关,我不可能时刻将这些提在嘴边,于是很多人会费解,比如关于第一名的归属,以及许多困难人事的轻松处理。” “他们甚至会产生一切很好获得的臆想。”管家略微诙谐的补充。 甘米尔-卡洛福“唔”了声,讷讷吸口烟,垂下眼睑,藏起一切故事。 莫瑞斯再动一次眼珠,两边脸颊露出酒窝,微秃的前额在灯光下油亮起来:“原谅我的表达方式有些自大,不过问题大体就是这样;你要面临的与我差不多,所有人觉得我们主人成长到如今模样太不符合常理,甚至有些荒谬,他们大概不清楚其中代价,也不知晓背后隐秘。” “你是在指今天的事情吗?”甘米尔-卡洛福到此抬眼,舔下干涩布有死皮的唇。 莫瑞斯一如往常的浅笑,微微点头,半打趣地回:“你有着很强的工作本能。” “我只是无意间听见了。”甘米尔-卡洛福特意解释一声,想让自己心安。 莫瑞斯不做纠缠,看眼怀表,再次加快节奏:“已经聊到这里,你应该知道很多人对这座庄园有浓厚兴趣,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应对措施,但是越完善的计划越不会出错。已经登上这艘船,许多事情就要多方面考量了。” “我会做好准备的。”伸手点点烟,面色稍显苍白的打工人给予这份模棱两可的答案,喉结停住,再震颤出声,“我们身边会有很多朋友吗?” “这是我们仅存的优势。”最有资历的大管家慢慢颔首,用此番平柔方式,拉开甘米尔-卡洛福心底的结,“主人这一路步步惊心,许多地方稍有不慎就身处悬崖。他在许多人事上花费了大量心思,相较于刚来学院时的赤诚,他如今的每字每句都习惯了圆滑周到,这是上层的交流方式,听起来十分的累,但与出错相比,动这点脑筋,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大管家的语再次抚平某人的心。 甘米尔-卡洛福转动一下烟头,低头搓搓脸,问:“莫瑞斯,四千亿究竟是个什么概念,那场交易上,你有见到这些钱吗?” “这就太过复杂了。”莫瑞斯合上怀表,看向对面,抿出浅浅的酒窝,“这不是三言两句能说清楚的,也不是外界盛传那般主人赚的盆满钵满。其内人事涵盖太广,如果你今后需要面对加尔家族的人,甚至是你服务过的,在主人头上的查理,我都希望你能保持平常心。” “毕竟,我们主人实际上并未亏欠任何人。” 略深的语使烛光摇晃。 晚霞离去,黑暗悄悄从阳台边伸出手,栏杆的影子长长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响起声音,是巫师们边回家边交流今天配出来的秘药。游荡在树叶间的风将花瓣吹落,其内的白简简单单,伴有些许猩红。 甘米尔-卡洛福一动不动的坐在椅上,侧头看住阳台外突如其来的热闹,看了许久,终而回头,一面把烟蒂摁灭,一面向莫瑞斯说:“很感谢你的详细解答,让我对今后生活有了清晰认识。” “这是我应该做的。”莫瑞斯点点头,从制服内兜取出一张信封,放在桌上,朝着对面人推去,“聊完基本生活,我们来谈谈你工作上的事吧。” “嗯。”甘米尔-卡洛福低下下巴,卷发垂落在眼前;布满胡茬的脸尤为颓废。 “刚刚信件里是主人发布的近期任务,时间紧迫,他希望你能够尽早动身,并且做到声音极小。”莫瑞斯边说边取出另一张表格,再摘下羽笔,一同推了过去,“我们庄园与克西路大师有着不算浅薄的联系,请写下你的基本信息,图波尔会送来专门的服装和装饰品,如果你是个怀旧的人,我会再派人将你在之前住所的衣物带回来。” “这里还包衣物分配的?”吊梢眼里亮起光,香烟搭在嘴边上,随甘米尔-卡洛福的一张一合,掉落片片白灰,“克西路是谁,衣服料子能提前跟我说吗?那个实不相瞒,我个人收藏了许多香水,可能配套起来更加有特色。” 莫瑞斯闻声摆手,抿出酒窝,语调清晰的回道:“有关于服装的事情你不需担心,在你行为举止合乎礼仪的情况下,它不会让你在任何舞会上显得突兀,对于你自己想要打扮的心思,我也深表同意。不过太次的香水还是别放上台面了。” 甘米尔-卡洛福呆呆愣住,取下嘴边烟,实在组织不出言语。 “啊,”莫瑞斯到此伸手点点,又抿出酒窝来,“你倒是提醒了我另一件事,主人要你明天在这座庄园选一人成为你的助理,你记得尽早确认这个人选,毕竟签订契约需要一定手续。” “助理?”甘米尔-卡洛福微微偏头,手点自己,无比不自信,“我,我这样的人……他都愿意让人和我一起工作?” “主人确实是这意思。” 时间已到,莫瑞斯收好怀表,从椅子上起身,背手看看室内装潢,来到门边,留下最后吩咐,“现在起整个房间的卫生都需要你自己负责,城堡二楼以及更高楼层进出需要征得同意,关于你自身的工作资料已经放在书桌上了,先看看,吃饭时会有人叫你,之后就需要你自己在拉铁摩尔那里购买。或者自己动手也行。” 言罢,门闭合,仅剩烟头烫亮。 第四百五十三章 咸鱼组合 男人想要成为一名裁缝,并不是料想中这般容易的:女人的性子慢和手巧大抵是天性;一张凳子、一张裁缝桌,都足以让她们安安稳稳坐上一下午——裁衣缝线,确认尺量,个个都是几乎不出错的好手。 屋内预备着热水,方便有些累的裁缝工泡热僵硬的手,既可以舒缓神经,又能顺便揉揉有些发胀的眼,要是闲工夫再多点,甚至可以靠在墙边上,瞧瞧宏伟大气的城堡,聊点日常琐事,譬如哪对夫妇又吵架了,在城堡工作的年轻人,又有哪些出现谈恋爱的苗头了。 其实日子大抵也就是这般无趣的。 生存已占据大半,零碎时间根本不说完一两个故事,要再多些繁琐的,要动脑筋思索的,那才是最为折磨人。 西蒙尼最受不了这些碎嘴,可她们大多是高级裁缝,平日是自己的师傅,自己也没有这般手艺——一件布衬衫,从裁量到缝线都花费了几天几夜的工作,再过下姐姐的手;挨些骂,吃些训导,头就低下,人,也就焉了。 几次失误之后,西蒙尼便在裁缝房当上了染色学徒,期间也有很多人说他手脚笨,生怕他搞砸了主人的昂贵布料,于是细细碎碎念了几着,想让他离开这里。 在这样严格监管下,西蒙尼始终将头埋得很低,极少笑,幸亏姐姐的资历高,其余人都给几分情面,就依旧留着好好考察考察了。 端碗水慢慢坐在门边喝。 门里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枝头上的鸟儿, 这几天都是大太阳,也不晓得这些巫师怎样使得这般巫术,让四季如冬的冰川多出“温暖”,甚至于“燥热”这样的词。 西蒙尼想着想着有些头昏,低头抿口清水,听着议论声音;猜想她们表情,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却再也生不出改变心思。 只因想起那张面容,心就会闷疼;要闭上眼,宁愿自困在孤独里,也不愿再回忆想起半分。 鼻尖忽然有些酸。 像是风吹的,又像是这几日熬夜导致的毛病。 “你们听说庄园来了新人吗?”她们又在议论,“这次来的好像是快四十岁的男人,原先在城里工作,好像是什么……” “查理。”有消息灵通的接上话,“他原先是查理赌场的员工,老大不小了,也没什么钱。” “真的真的,我可以作证!昨天吃饭……都是大管家莫瑞斯请客的呢……” “啊呀,过的有这么惨吗?”一名妇女捂住嘴。 “那是哩,四十岁还没结婚,不是酒鬼就是赌鬼,这人一辈子呀,差不多就玩完了。”裁剪着衣裳的白头巾女人撇撇嘴,脸上尽是不屑。 “那主人为什么招这样的人呀,他是做什么的,有人知道吗?” “好像是负责谈论生意,反正听着就云里雾里,庄园内又有这样的工作了么,主人不会是被骗了吧?” “说不定类……” 末尾的女人相互交换眼神,半吞半吐,将整场闲聊的结果定了下来。 下一个话题还在酝酿。趁着这抹安静-功夫,西蒙尼抿掉唇上水渍,放下碗,预备起身去院里看看自己染的衣裳。 “西蒙尼。” 极为熟悉的声音带着风越过木栅栏。 西蒙尼侧过头,下意识将手汗擦拭在衬衣上,双腿向外张开,并被阳光照低了眼。 “西蒙尼。”穿着碎花图案布裙的姐姐来到了面前,拉住他的手,瞧瞧这张蜡黄又有些颜料污渍的脸,温和一笑,“这一周的工作完成了吗?欧康纳想让你回家吃饭,就在这个神圣的礼拜日。” “啊,没,没做完呢。”西蒙尼飞快看眼姐姐,开始专注一株野草的长势。 “你呀。”康妮佯怒瞪眼这人,硬是忍不住揪下他,往前一步,又扯下弟弟的衣服,“西蒙尼,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答应我不要再与欧康纳置气了好吗?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啊。”西蒙尼闻声侧头,面色凝重,竭力忍住某些记忆浮现的疼。 与此同时,横在竹竿上的布随风飘成五颜六色的海,起伏浪潮,发出烈烈声音。 他还是未有说话。 康妮等着等着有些胸闷,侧头再回头,抿紧嘴唇,伸手将弟弟面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开,找到这双昏暗的眼,看了半响,启唇说:“西蒙尼,你想要换一个工作吗?” 西蒙尼木木抬头,手揪紧裤子。 “这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康妮晒然一笑,低头看眼弟弟的手,念,“新来的甘米尔先生正在寻找一位手脚勤快的助理,他可能需要经常外出去别的城,这份工作也许适合你,你想要去试试吗?”她的语里有种辛酸。 “什么啊?”西蒙尼闻言抬头,再一想,脑海中便多出了一位四十余岁,油腻秃头的单身中年人的形象。 喉结在霎时卡在中间。 他看住姐姐的表情,张嘴,停了许久才说道:“我……我到现在都还搞不懂他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啊,啊嗯,”他指了指裁缝屋,嘴角下弯表示无奈,“我刚才听她们谈论到了这个人,听她们说,这不像是什么正经工作,那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康妮疑惑皱眉,回头看,面色更显茫然,“这是她们的评价吗?我怎么没有听其他人说过这些呢。” “那个人是四十岁对吧?”西蒙尼伸手搓搓鼻,忍住窜上来的愤怒,“四十岁还没结婚成家的男人,这本身代表了许多问题。如果你一定要我去,我会去试试。” 思路客 “Oh……”康妮逐渐说不出话了,双手在一起打结,仿佛在确认问题源头。 一道影子悄悄然出现在他们脚边,再往前倾,显出些许猥琐作态。 西蒙尼无意瞥过这道影;倏地回头;背上汗毛倒竖,“啊”一声,身子像满月弓一样的紧绷。 康妮也被弟弟的喊叫吓得抬头,目光停在其身后,捂住小嘴,面色涨红的尴尬道:“甘,甘米尔先生……” “啊。”毫无波 澜的音带有些许磁性,一缕卷发从前额坠落,配上干干净净的面容,有种独特的精气神。 这应该是整个裁缝屋衬衫配马甲的唯一的人。 他高瘦的身材在阳光下很有气势;脸色白而微青,抬头纹细而浅;下巴和两腮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瘦削脸型,卷发捯饬成背头,额头光洁,只是吊梢眼看起来精神欠佳,眸光也暗淡,不过被椭圆型眼镜遮盖的极好——单拎出来,竟有点斯文气质,又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性。 这已与想象中的形象差别巨大。 西蒙尼呆呆看着身后人半响,直到脖子有些疼,才一面吞咽口水,一面转身拉开距离来。 “你……” 三方都有些安静。脸皮薄的康妮最先止不住惭愧,双手合在身前,向这位成功人士道歉:“对不起甘米尔先生,对不起,我们刚刚说的……” “唔。”甘米尔-卡洛福懒洋洋的抬手摆摆,“你们说的也没错,除了不是好人这一条,其他的都是事实。” “可能……我确实有点问题吧。” 眼里渐渐显出忧郁的光,甘米尔-卡洛福习惯性的弯点背,从内兜取出香烟,偏头咬住一根,讷讷找火,又停住动作。 “谢谢。” 烟草在焰苗中萎缩燃烧,薄薄镜片后的吊梢眼装入面前青年;呼一口,烟雾朦胧了大半张脸。 西蒙尼往后退些扇开鼻前雾,深深扩张胸腔,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从裁缝木屋那边传来的目光愈发的多。 甘米尔-卡洛福低头拍拍紫马甲上的烟灰。别在胸前的十字银饰于阳光里发亮,在西蒙尼眼前一晃一晃的,让其眯眼避开。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甘米尔-卡洛福掀开沉默,抬眸看着这对姐弟。 “我,我们?”康妮指了指自己,又看看弟弟,尴尬一笑,主动转移话题来,“我们刚才只是在聊天,是说……” “不。”甘米尔-卡洛福先一步出声,并看眼闷闷闭口的西蒙尼,继续道,“你们刚才说要试试成为我的助理,我听到了,就是你。”他指了指蒙西尼,抹了层蜡的背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竟然你这么诚心想和我一起工作,我又恰好路过听见,这样美妙的缘分极可能是神的旨意,所以不要再多想了,现在跟我回城堡吧。” “啊?” 一束惊雷分叉劈下。这对姐弟慢慢转头,分别找到对方眼里的惊愕不解。 “这……”西蒙尼合上嘴吞咽口水,皱紧眉,一时不知怎么回应这个男人。 “还有其他问题吗?”肺部收缩,甘米尔-卡洛福慢慢呼出浓雾,有些不大习惯的推下眼镜,目光移动,停在青年脸上,“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白,你看起来不大适合现在这个工作,或许换换工作,你会发现自己更加的无能。” 西蒙尼闻声张口,恼怒还未冲出心头,这名打扮精致的成功人士便微笑侧开目光,看向未说话的姐姐,问:“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尊敬的康妮。” 第四百五十四章 真相 “站在不公平的天秤上寻找公平,这本身就是愚蠢。” 指头点过这句话,抖一抖纸,导师维奇低头将书信放上茶桌,白发在阳光里刺眼。 “我很少见你在一个学生身上放下这么多关注了。” 书房门开,深红色帷幔往前飘荡一点;有股香,窗的倒影也整齐铺洒上了地毯。 白胡子维奇抬起皱纹看眼面前人,呵呵一笑,显出温和性子,以及如阳光般温暖人心的气场。 端着茶杯的老贵族没有多理会,小步碎碎挪到椅边,挨着对方坐下,捏住杯把的手不停抖动,“哐当”两声;茶杯与桌面碰出片片水渍。 维奇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友,戴有白手套的手交叉叠在膝盖上,略略低头,嘴角温和弧度不减。 老贵族的面色却是转为青暗了;不停拍打这只不受控的手,狠心一锤,震得茶杯哐叽溢出许多热气,连带些许茶叶都溅了出来,有气无力躺倒在水泊中。 他还要敲。 白胡子维奇伸手盖在这只手上,沉默一会儿,选择出声:“我这次来有几件事……古庙背后的猜测已成真,所以这一片地方由你和我打理,日子再长些,还需要借用当地财阀贵族的力量。” “是君王的意志吗?”老贵族抽搐两下脸皮,阴沉看眼自己的手;目光又钩住白胡子维奇的脸面,随即将手扯出收回,出神望着前头,终而长叹口气。 “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维奇呵呵一笑,端起茶,从头至尾都没问过对方手的成因。 早晨的光从帷幔缝隙里射进来,一缕白烟飘舞,在书房上空扩散,化为一层薄膜,将整个空间都包住了。 老贵族甩手熄灭火柴,看看身旁人,又看看对方的手套,于是腔调平和地闲聊道:“学院的情况怎么样,那孩子三天两头挑事,这次是不是也不太平。” “嗯?”维奇一时有些讶然,又想想,便露出无奈的笑了。 “你还以为我还在那陪着你呢。”老贵族干脆翻个白眼,摇摇头,唉声叹气的端起茶水,用的另一只手,“我的小乔蒂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我真想找你好好谈一谈。” 维奇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推下金丝眼镜,声线平稳:“只是一些浅显纠纷,我已经让里吉威去交涉了。” “里吉威?”老贵族默默咀嚼这个名字,疑惑皱眉,眼里的光暗哑,“这个屠夫还没死呢,让他这暴脾气出去,不会越闹越大罢。” 身旁人只听不发出声音。老贵族便偏头看住这个白胡子;眉头更紧,然后低沉问:“他们伤害了那个孩子吗?” “彼诺修做得很好。”维奇抬手摆摆,顺便摘下金丝眼镜,低头擦拭起来,“我不说清他是不是有意的,所以很不喜欢他这种心思。” “然后你就不管了。”老贵族像是听出了味,慢慢点头,将大茶杯端好,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糖,“你知道你现在给我感觉是什么样吗?”他看眼身边人,“你很矛盾:好像很喜爱他,又好像很厌恶他。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帝国传奇身上,何况他还是这样年轻的孩子。” “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 茶水摇晃溶解糖的甜味;张嘴喝一口,让脖颈皱纹都松弛多了。 维奇一往如常的温笑两声,戴上眼镜,抬头组织会言语,讲:“羊在典籍里……都是温顺无害。可有一种羊,它本身就是恶魔。” “但这里面也是分种类。”老贵族偏头而去,“羊羔离恶魔极其遥远,这需要引导,我听乔蒂说过,他是一个很会压抑自己的孩子,很会忍耐,就连我那条龙筋都可以长期寄生在他身上。” “这孩子是天生的官僚,天生的生意人,又有着顶尖的武夫天赋。” “你不会因此讨厌他吧?” 他摇了摇茶杯,眼珠上下移动一次,看着有点凶,“付出了这么多才说悔意,没有人会接受这个答案。” “我没有这个意思。”维奇摇摇头,依旧双手叠在膝上,只是表情平静了稍许。 老贵族闻声多看眼这人,跟着用不断抖动的手握住对方,用力握两下,好似在传达某种信念。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更加沉静,白胡子传奇抬下手避开,闭目呼吸,还是解释道:“你想错了我的意思,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我本来就不赞同绝对的好与坏,就算是恶贯满盈的噬魂者,也有着深藏在心底的柔软。” “你又开始说这些让人伤脑筋的话了。”老贵族皱眉拍打下他的掌心,活动活动下颚,吧嗒嘴继续说,“他的训练究竟到什么程度。我到现在都十分不解,也没有等到一个真正的解释出现。” “进步不错。”维奇侧过头,声调全然平缓,“他很着急,不过这也正常。” “那应该是什么……”端杯的手摆摆,老贵族表情逐渐烦闷,“这个词究竟该怎么念?这该死的索图-蒙奇,该死的中庭。” “中级武士。”维奇接上话,“他的八门有些取巧,又有些厚积薄发的意味,原先经过系统的训练,每道门都打开了一丝,虽然在气血储存上比不上普通武夫,但能让他身体的容忍力越熬越强,是以前的武士训练方法,特别是上有派系的武夫。” “这是那位马夫武皇教的?”老贵族语调有些波动的问,尾指在扶手上轻点,“一个鹰盾边境的马倌,这可是真是奇妙。” 维奇点了点头,始终充满耐心,也始终嗓音适中:“他与我们有一定联系,在之前,也在之后。” 老贵族闻言看向白胡子传奇,沉吟许久,才说:“所以我们的神体小子在最关键的两年一直用着老一套的训练方法,跟着才让他战力紊乱,时高时低,甚至开了几道门,到底达到了什么等级都很让人模糊对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白胡子维奇颔首,端起早已冷的茶,忽然微笑起来。 老贵族也跟着点点这个传奇,用平静口吻幽默道:“难怪乔蒂这个学期的来信总是像她母亲那般暴躁,原来这里才是答案,我一定要告诉她,让她在十二椅会议上好好发泄怒火。” “我只是还没有找到绝对契合他的方案。”维奇保持嘴边弧度,模样和煦,“乔蒂他们做得很不错,不得不说,如今陪在简-艾斯身边的团队也帮我处理了很多麻烦。” “那你应该感谢他们。”老贵族低眉给出这道回答。 此刻风正好,一片落叶悠悠叠在窗户上,被阳光透过,在地毯上留下清晰的影。 鸟儿也欢唱着掠过枝头,“簌簌”两下,荡起微酸的果香气。 心中思绪平息,老贵族揉了揉眉心,逐渐显出疲惫:“解开谜底吧,按照新一代的标准来算,他已经达到什么水平了。” “倒数十名左右。”维奇双手抱膀,始终是笑呵呵的温和样子,“八门只开启一丝算不上是中级武士,气血增幅能力倒是达到了初级武士的顶点,其他数据也不错,仅剩气血容量太少,武技和武学素养差的导师们直摇头,不过好在肯学,而且进展迅速。” 身旁人逐步沉默,放在扶手上的手握拳:“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 维奇继续标志性的呵呵笑容,看着对方继续说:“后来确实好了点,彻底打开了两道门,气血强度也上升的不错,武技方面查理为他带去了王冠级,起步很难,不过他已经在往这方面尝试。” “噢……”老贵族更累了,头摇摇,甚至都没了发脾气的心,“你看看你究竟在教些什么,什么叫王冠级武技?”他竟是笑出声,“你到底在干什么维奇,只开了两道门的中级武者……王冠武技,雷利亲王的经书和杀伐术也在他的脑袋里。” “你,”他伸出手摇晃,老式金属袖扣流转幽光,“你在第一个学期给予了他什么?” “铂金内宗,以及一本黄金武技。”维奇平静答。 “对。”老贵族点点头,继续跟这位院长算,“铂金内宗,黄金武技,虽然进展速度慢一点,也确实可以让一位普通武者当做核心用一生。雷利亲王给予了本命经书和武技让这孩子借鉴学习,你不为他整理精华,一股子留在他脑子里,这已是让我很费解的地方。而且这是珍贵的讯号,就算外界时刻关注,这也足以让这个孩子得到关键的缓冲。” 老贵族说到此两手合袖,周边的透明薄膜厚上了一度。 然后,他皮笑肉不笑的继续张口了:“现在,这位火焰亲王对你的不满你自己最清楚,有多少人想让他出面求都求不来。这次他松口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你不但不给台阶,还当着他的面将这孩子的三魂震伤。不需说他生气,我等你来的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老眼里的光危险了几度,“如果不行,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合适他的地方。” “我没有开玩笑维奇,我,或是雷利,都认为简-艾斯值得更好的,更系统的培育。” 话落,一缕阳光不偏不倚落在白胡子导师身前,照亮白发,金丝眼镜的镜片也泛起白光。 气氛有些沉默了。 白胡子传奇无声接住老贵族的目光,换了个坐姿,点点手背,终而说道:“我已经给予了我能够给予的所有东西,他确是很争气,在各种意义上,他做到了高压下的极致,只是越这般表现顽强,危险就越离他近了。”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也知晓雷利的打算,但我有我的计划,一些事情,要看最后的结果。” 白手套停在阳光中叠合,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平和,且深邃如大海。 老贵族的眼里凝聚有光,一动不动盯着白胡子维奇,气势有些怖人:“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伙伴,在各种意义上。” 维奇闻声完全没了情绪在脸上,伸手端茶;被“啪”一声打得响亮。 “我不想再问第二次。”老贵族的语调阴沉如乌云,“有人能够比得上你、我、雷利以及那对人屠吗?你究竟在担忧什么,你又究竟在防备着谁?” 点点水渍在下唇边发亮,这位老贵族用不断发抖的手抓紧了维奇的手臂,然后收回,指骨发出“喀嚓”闷响。 维奇面色如常的伸手推动镜框,语调平缓地说:“斯凯沃克……我与简-艾斯都需要一些时间,原谅我无法与你分享这个秘密,只是现在的局势已超出了你我能够掌控的范围,有太多声音,有太多双手自他来到这座学院时候就已经渗透进来。” 白胡子偏过头,泛起白光的镜片遮住一切情绪:“恶魔只是个幌子,甚至一些友谊,也可能是伪装。” “这个孩子,”他忽然一笑,脸上流露出祥和色泽,“根本不知道他自身有着多大的价值。” “这是什么意思?”老贵族缓缓张嘴,脸上笼着一层青灰,紧皱的眉写满凝重。 维奇只是摇头,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继续聊之前的话题:“我向来信奉强者是一拳一拳夯实出来的,紫藤花的第一年只会教学生最基础的武学根底——每一种日常锻炼技巧,每一道门的深刻内涵,每一种搏击术的运用,每一项冷热-兵器的精通,波斯不是一日建成,如果地基都没打好,往上跑可是会摔死。” 白胡子传奇到此微笑取下眼镜擦拭,本流动有些缓慢的空气瞬间畅快起来:“上几届的人极少要麻烦到导师;一本铂金武技足够简-艾斯应对我出的考题,武技不大重要,毕竟分数不只着重在实战上。” 斯凯沃克闻言一言不发的瞧着这位老友,绸缎面料的老款贵族服饰显得庄重,有种知性气质。 双方不再说话。 维奇将重新清晰的金丝眼镜戴好,调整一下镜框,向老贵族说出第二目的:“就在我们谈话的基础上,我又发现了他的一些趣事,诚然他很小心,但还是在很多方面露出了马脚,陪伴他的武道师素养不错不过手段稚嫩,但始终在一条线上。” “所以你帮助了他对吗。”斯凯沃克慢慢点头,心里也有些明了,“我与雷利亲王这段时间会减少一些联系,古庙事件是了不得的鬼神在背后操控,这是个特殊的时期,也值得全力应对,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走一些麻烦流程了。” “好。”维奇笑着点头,和煦的像是一束暖阳。 斯凯沃克点点桌面;银白色茶壶撒开小脚丫跑着跳到桌面上,茶杯们叽叽喳喳围在它周边,挤着上前接茶水,最先满的两杯屁颠屁颠来到二人手边蹲下。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帮你忙了。”斯凯沃克先端起茶,低头吹吹,呷口热气,背脊稍微佝偻起来:“我有时候都在想。我们一腔热血在那个城创办那样的学院是不是一个明智选择,它损耗了我们大多的时间,甚至搭上了我的乔蒂,噢神灵,我现在想起来都气愤。”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维奇的嘴角露出笑,伸手捧住了茶杯,“这一次的帮助可能要更加复杂,我需要观察,需要你将学院内的事情遮掩的更加合理。这很重要,或是说极其重要。” “我知道。”斯凯沃克抽空抬一眼,目光有责怪意味,“帝国第七军的两个老头已经帮过你一次,加上我这些……这可能引起更多探视,你要掌握好度,上次其他学院已经响起了很多声音,有很多我们的朋友。” “我尽力而为。”维奇轻轻点头,端茶慢品。 气氛整个静谧,那头书柜下的香炉有蓝烟飘起,各种硬底封面的书绽放出历史的浓厚气味,稍稍一闻,令人精神舒缓。 座上人将茶水品出了各自韵味。 斯凯沃克伸手整理一下方格花纹领巾,望向前头,目光有了些空:“维奇,时间已经改变太多事了。我们帝国……现在最需要的也是稳定与和谐,越来越多的贵族不再喜欢武者,不再喜欢这些……”这位老贵族并拢五指停顿了下,“无法改变气候、无法改变冰川改变山,甚至是面对亡灵都有些无力的奢侈品。” “精妙的词。”维奇抬起眼眸,于杯沿后传出肯定。 老贵族略显烦闷的耷拉眼皮,放下茶杯,看着他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矛盾。你明明登上了最高的台阶,看到了最美的风景,为什么还是不足以让你改掉这臭毛病呢。协会的邀请诚意十足,这是一份双赢的请求。” “不。”正在喝茶的白胡子导师呵呵一笑,品完茶香,说,“你不知晓我看见的事。”他慢慢低头,嚼碎茶叶,“其实到达这个层次,我只觉自己渺小。” ddxs.com “啊。”老贵族随意摆手,嗓音有些哑,反正习惯了,“一拳解决龙灾的人说自己渺小,希望帝国多出几个这般渺小的人吧,那些在学院的孩子也是运气不佳,竟然会相信你的教学理念。” “这些事情留到他们来定论吧。”维奇笑呵呵的放下茶杯,戴有白手套的手握住,转而讲,“诱使恶魔显形的圣血你还有吗?我需要一小瓶。” “圣血?”斯凯沃克慢慢嚼烂茶叶,面容沉静下来,看住对方的眼问,“你认为那个孩子身上还有残余的痕迹吗?” “不是他。”维奇淡然摇头,“他溢出来的气息是另一种,与藤在学院里追踪的不一样。” 斯凯沃克的眼睛霎时细眯。 维奇推下鼻梁,白发在光里愈发刺人。 这位传奇等了半响,旁边老友终于回神,伸手搭在桌,向他问:“你需要多少?” “两个小瓶装。” “那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这不是关键,那个恶魔趁着上次的媒介连通找到了其他人,我怀疑这个人选是我们学院的学生,而且已经完成了交易。” “一堆糟心事。”斯凯沃克摇摇头,布有皱褶的嘴抿成直线,再补充,“紫藤花下面埋葬了太多的危险,藤不可能有多余心思来处理恶魔,干脆上报给君王,让他来头疼。” “嗯。”维奇将十指交叉在一起,竟是没有反驳。 斯凯沃克狠狠剜眼这人,皱眉吐气,朝着尽头书桌摆了摆手。 这无疑使得某种禁忌醒来。 整个书房微微一颤,不知藏在哪里的红箱子一跳一跳的掀开地毯,而后华丽转身,有些风骚意味的挪动到斯凯沃克脚边;颤一下,张嘴打开了自己。 琳琅满目的小物件有序挂在箱中,斯凯沃克有些吃力的弯下腰一个一个寻找。维奇只往这边扫了眼,继续喝茶。 “圣血……这是多久的事物了。” 不断发抖的手将一个装有深蓝色液体的玻璃瓶取出来,用尾指撇开不断乱动的小丝巾;食指往下点点,红箱子便“嘭”一下自动闭合了。 “这里面至少有三小瓶的量了。”斯凯沃克将晶莹剔透的瓶子递出,动作僵缓的回到座位上,忽然说,“迈尔斯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维奇听声一顿,手停在半空中,看住老友,先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服务的人是王后。” “哦。”斯凯沃克将递改为丢,手腕一甩,弯腰缩在椅上,闭嘴显出沉默。 维奇无奈笑了笑,握住药瓶,最后低头推下眼镜:“雪山上的禁忌要开启了,近期,可能就在下个月初。” 十足平静的语落下。斯凯沃克瞳孔一缩,缓缓转头,眼里分明闪烁着惊疑的光。 “没有时间了。”维奇微微一笑,身子往前倾点,手肘搭上双腿上,手掌自然下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如电流般的冷汗自背脊快速淌过,斯凯沃克抿住失去血色的唇,眼皮抖动,那只右手更是频繁发作起来,打得扶手铛铛作响。 “维奇……” 外面风正好,枝头最后一片叶落下来,仿佛路人在叹息。 “你,你是在养一头与恶魔为舞的怪物。” 第四百五十五章 长袖 人事秘闻不会随风飘向太远地方。 又是礼拜日。天幕挂有残阳,红云席卷,几缕野草在昏暗光线下舞蹈,仿佛沉浸在狂欢中的旅客,尽情宣泄快乐。 这理当是查理赌场最为热闹的时候。 炽热且耀眼的光从各个楼层绽射。它成为了巨大的发光体——伫立着,吸引一个个路人投身。 搏击馆。 近三万人共同产生的噪音已快要将场馆掀翻了。 布满血渍的铁笼,一道道干涸痕迹的擂台表面,狂热人声,无数双赤红发疯的眼。 小书亭 唯一站立的男人转头环视,汗珠闪闪发亮,身躯似精钢锻造,一呼一吸,传递灼热气息。 七分二十三秒,一场不算好也不算糟糕的表演。 躺在脚边的斗士还睁着无神涣散的眼睛,大量粘稠乌血自口鼻流下。脖颈上的淤痕,更说明了他在这几分钟所遭受的痛苦。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蹂躏。 支持者还在鼓掌欢呼,简-艾斯于这般汹涌声浪里扭扭脖子,低头拍拍胸,肋骨处的狰狞伤疤宛若活过来般展露凶悍气质。 “简!”第二排看台上的声音嘹亮盖住周边嘈杂,侧目一看,是一名穿着深红色服饰的胖贵族在举拳喊叫,“简!你变强了!你使用了另一种柔术!我发誓我刚刚看出来了!你把那个该死的表子的脊骨都折断了!” “加油简!加油保持这样的连胜!” 奥尔德里奇-高德佛里笑嘻嘻挥舞着手中的赌票,在得到铁笼那头的目光后举起高脚杯,哪怕酒水洒到胸口,也毫不在乎的仰头痛饮,然后朝着已进入选手通道的背影倒转空酒杯,继续喊着祝福的话。 “这个人疯了吧。” 铁门“轰”一声隔绝嘈杂与光,维克多收回目光,转动嘴边火柴,拉开手里的外套给简-艾斯披上。 “我好像看到过他。”跟在旁边的一名理疗师出声,将药贴拍在了简-艾斯的脖颈上,“在上一场比赛的时候,他好像买了‘白骨’锡德里赢,所有下注点都买了。” “那他这是背叛了吗?”另一位听笑了。紧跟着整个理疗团队都笑起来,环住中心处的人儿往廊道尽头走,时不时相互闲聊几句。 自前方飘来的风十分凉爽。 被众星拱月的少年挑起桃花眸子,接过维克多递来的十字耳饰;稍稍歪头戴上,五官显得高冷禁欲,带有疏离感。 “今天有什么客人吗?”略有磁性的嗓音随喉结震动,“如果还是城里这些商会会长就直接帮我拒绝了。” “他们正被夏奇拉大人拉着开会,轩尼诗女士的执事带来了一些礼物,然后是维多利亚小姐的堂哥诺福克在休息室等你,这是你们约定好的事情。” “英格索尔呢。”简-艾斯仰头方便理疗师擦汗,步伐不紧不慢,有种从容气度。 “他……”维克多看眼副手,得到反馈后回答,“他应该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看见他进入了一个私人包厢。” “嗯。”简-艾斯闻言点 头,来到休息室门前,于维克多推门后走了进来。 “哈哈,今天又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啊艾斯。” 摁灭雪茄,坐在沙发上男人边笑边起身,张开双手,给予对方一个大大的热情拥抱。 简-艾斯回应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好好看看维多利亚-诺福克的脸,出声:“距离上一次的酒会仿佛过去了几年的时光,我发誓我从未这么想念那天的烤肉和歌舞。” “谢谢你的挂念,我想我们肯定还有机会的。”维多利亚-诺福克笑着点点这人,待到对方伸手邀请;慢慢坐回了刚才的椅。 “需要给你一点时间吗?”他打开烛台边的烟盒,取出一支白雪茄剪开,目光停在了简-艾斯的面容前。 “这不算什么。”简-艾斯摇摇头,接过雪茄,并拒绝了维克多的好意,自顾自将雪茄点燃了。 休息室门关,烟草挥发的醇厚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吞云吐雾片刻,简-艾斯将白雪茄放在烟灰缸边,向座上人笑问:“洛巴赫呢,我已经几天没有听到她的演出消息了。” “她被安排了其他工作。”维多利亚-诺福克看眼紧闭的门,咬住雪茄抽两口,重心逐渐前倾,用戴着宝戒的手拍拍简-艾斯的手背,“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约定终身的小秘密,我想我可以帮忙。” “噢。”简-艾斯笑得肩膀抖动;咳嗽两声,佯怒瞪眼这人,“编排自己妹妹的私生活可是不大好的,虽然我们这么熟,不过小心我向她告状。” “我是说真的。”诺福克耸耸肩,吐出烟圈,有些没意思的摇头摆手,“她的生活实在太混乱了,家族对此颇有微词,在我之前来的几次,差点想把那些男人给杀了。” “但她对你不一样。”诺福克末尾补充一声,特意观察简-艾斯的表情,“轩尼诗女士好像也很喜欢你,你的主人还是那个最小的查理,噢……”他笑的摇起头了,“你可真是招人喜爱啊。”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简-艾斯弯下嘴角,捏住雪茄,指上宝戒亮起光芒,“轩尼诗女士和我主人都是成功的商人,至于洛巴赫则是一位十分友善的朋友,她教会了我许多戏剧常识,我很感激她。” “嗯哼。”诺福克无声看眼这人,不多说,开始重要话题,“帝国武士协会想你在这个学期结束后报名,他们会安排一个合理隐秘的身份,方便你进行课外试炼,还愿意提前与你们学院沟通。” “这是个好消息。”简-艾斯点点脑袋,读不出悲喜,“学院的安排关系着我的评分,如果学院首肯,我愿意听从任何安排。” “我会将你的答案带回。”诺福克接上这废话,盯着简-艾斯看了几秒,脸露笑,“我会在这个城市待到后天早晨。一场舞会,或是一场打猎都会是不错的娱乐的项目。” “我可能无法参与。”简-艾斯拒绝的干脆利落,端起燃了一半的白雪茄,吸口;烟雾遮住阴柔的眼,“不过具体的地点我已经找到了,不超过下周四,我的员工会将这个消息带给你,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话完,一缕烟灰飘落。 诺福克的指尖弯曲点在雪茄上,就这般看着简- 艾斯许久,然后侧身调整坐姿,神情有些收敛的回应:“我近期行程也十分繁忙,如果可以,我想知道这会是个怎样的数字。” 简-艾斯举起食指,笑得温和无害。 “一千万吗?”诺福克随意瞥一眼,片刻后侧头,继续道,“一亿?” 对面依旧未响起声音。 他正在拿外套的手一顿——将雪茄摁灭,正对面前人,眉头皱起,嘴唇稍稍张开。 “这样的礼物还算可以吗?”简-艾斯歪头微笑,显出几分灵动,“四五天的等待和准备,然后只需要一顿晚餐,你就能得到让家族刮目相看的成绩。” 极其平稳的语震动耳廓,维多利亚-诺福克的面色由白转红,再偏向暗色,最后清清嗓门,坐在沙发上的身子前倾,十指交叉放在面前,望着这人轻微点头:“你说的是真的吗?在生意上,我不喜欢任何玩笑或是吹嘘这类的话术。” “我没有任何理由说谎。”简-艾斯吐出烟雾,侧头伸手,把雪茄插入烟灰缸。 维多利亚-诺福克瞬得惊愕,往后仰吸气,睁大眼睛,就像是在太阳下逐渐盛开的花,露出不加掩饰的喜悦和热情。 “简……” “还请先听我说完吧,我的好朋友。”简-艾斯笑眯眯的伸手捏捏对方,声音很轻,使人舒缓,“这项生意现在处于全保密阶段,我相信你诺福克,正因为这份相信,以及对洛巴赫的感激,我才决心说服我的其他朋友将这件生意让你也参与进来。” “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简-艾斯认真点点太阳穴,“也从未忘记上次烧烤晚会上的话。” “哦……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感激了。”维多利亚-诺福克抿嘴摇头,握住简-艾斯手,立即问,“你可以将他,或者他们的身份先告诉我吗?这方便我去运作和取得信任。” “一切还为时过早。”简-艾斯在这位朋友的目光里更显平静,翘起二郎腿,慢慢抬手;拍上了膝盖,“你只需要知道整个过程不需要你付出任何金钱,一个桥梁,他们就会自行去运作,至于其中细节……” 简-艾斯向他笑了笑:“你知道的,在波斯每一份契约都是无比神圣。” 维多利亚-诺福克下意识的点头皱眉,目光闪烁,仿佛在消化“他们”这个词的含义。 简-艾斯给予他时间,转动紫戒,取出纯金烟盒打开;指尖拨动,将细长的黑雪茄递了过去。 诺福克动作有些迟钝的接过雪茄点燃,吸口烟,目光不知聚焦在了哪里。 “这件事……”沉默良久,这位家族长子终于发声,“我需要一个基调,家族的老人需要声音,也要看见许多真实力量。” “这很简单。”修长的手掌自然垂下,宝戒闪光,黑色雪茄悠悠飘起蓝烟,“一张入场券,于这个城市游玩到下周四,等到第一步确定好,我的员工就会去找你,到时你的家族将看到我们的诚意,以及势必成功的决心。” “必须要这么久吗?”诺福克侧过头。 “是的。”夹住雪茄的手抬起,简-艾斯平淡吸烟,桃花眸愈显阴柔。 第四百五十六章 善舞 下一场热闹的搏击赛又要开始了。 不大不小的私人包厢,刻有巫师禁忌的门轻轻往里打开。 “你的胆子可真大。” 绣着蕾丝花边的衣袖被灯光映衬出华贵。英格索尔-克劳德抬头看眼落地窗前的沙发,又左右打量,这才迈步进来。 下方铁笼内的双方已经开始相互试探,裁判举手,晶币不断落入底池。 沙发被闷声拉开了。 八角帽帽檐下的面容有些看不清,伸手向前点点,烟灰悠悠飘落:“开启这间的包厢是一位陌生人,不会有事。” 小书亭 “嗯。”英格索尔-克劳德动了下屁股,找到更舒服的姿势,然后靠住背垫,问,“你究竟是个什么计划?” “让简-艾斯去做。”回应过来的声音沙哑,带有掩盖不住的疲惫。 “他可以相信吗?”英格索尔-克劳德皱起眉,小心回头看眼包厢门,再说,“我是说生意上,虽然他的人脉和朋友比之前还要深厚,但是如此大的生意,他恐怕拿不到主动权。” “你不会是听我上次的评价就去找他的吧?” 英格索尔-克劳德从戒指内取出烟斗,另一只手去拿火柴;划亮点燃烟草。 “啊,”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喉结上下移动,“几千亿的晶币,我不会拿我整个家族的财富来涉险。” “钱已经到了吗?”英格索尔-克劳德呼出口烟,放松躺在沙发内。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闻言看他,片刻后转回头:“我们是生意伙计克劳德。监视这样的手段应该用来对付敌人。” “我对此向你道歉。”英格索尔-克劳德露出笑容,移开烟斗,一面观赏铁笼内的搏杀,一面出声道,“你那位叔叔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他弄伤了我许多手下,我理应担心你家人的安全,毕竟只是在这个城……他就已如此不讲礼数了。” “这是我的事。”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又点点烟灰,瘦削的脸上不带表情。 英格索尔-克劳德对此耸肩,手掌握住烟斗把玩,沉吟半响,继续道:“我还是想不明白简-艾斯在我们这场生意中的含义,他更像是助人往上爬的梯子,诚然他在这方面很吝啬,但也不代表我们应该有求于他。” “你认为他是梯子?”阿列克谢呵一口气,转眸看着这人,终而低头,将烟掐灭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耐心等,双手捧住烟斗放在腹部上。 下方看台又传出凶猛声浪,铁笼内的斗士已经打出了血性——一拳一脚,顷刻将鲜血洒向擂台。 “艾斯,”阿列克谢于这般喧闹中身子前倾,手肘压在腿上,十指交叉贴上嘴唇,看向旁边人张嘴,“艾斯有很多朋友。你知道的,我知道的,已经近乎囊括了整个顶层。” 英格索尔-克劳德赞同点头。阿列克谢将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比划一下,组织言语继续说:“那条海岸线,整个波斯没有任何二流财阀或是地方官僚能将它吃下,‘北境之王’蒂姆不行,你不行,我行,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不,我不认为你的两千亿能够疏通这些关系。”英格索尔-克劳德中肯点评一声,然后摆摆手,语调有些不耐,“不要再说这些浪费时间的话了,我知道整个生意必须要有顶级财阀介入,但简-艾斯不是首选,如果你是为了节约金钱,我拥有几位能够说上话的朋友,可能他们要的还要低。” “啊,那他们需要的是什么。”阿列克谢瞬间往后靠,抬手让出主动权。 英格索尔-克劳德见此微微蹙眉,捏住烟斗,语调有些冷的说:“轩尼诗、加尔、或是霍勒斯都足够处理这些麻烦,我们只需要带上诚意去找关键人物,”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愤怒也越来越多,“没有人会拒绝了解一笔价值两千亿的生意,没有人不会不想在海岸边上建造这样一个伟大的城,也没有人会拒绝与我这样拥有海域权的贵族合作!” “你的目光太过浅显!”这位老牌贵族猛地拍下桌子,目露凶光,脸皮颤抖地飞溅唾液,“如果你不想和我合作,想要计较这一两枚晶币而搞砸整个生意的话大可去折腾,我没有闲工夫陪你玩耍,也没有兴趣去思考一名骑士背后的能量!” 他说完起身,身后沙发“咕咚”一下左右摇晃。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在这样的压力中面色如常,取出一支新的烟放入嘴里,低头点燃了。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克劳德。”阿列克谢甩灭火柴,抬起帽檐下的眼,捏住烟的手往前点一下,“你现在带着我构想出的计划找上整个帝国的财阀,如果有任何一位愿意投入千亿在那个荒芜海岸边博取未来,我立马乘坐最快的飞龙去南方,一辈子不出现在你面前。” 阿列克谢表达的坦荡大方,跟着站起来,嘴角有着近乎嘲弄的弧度:“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尝试过,也许你拥有那个海域的所有权,但敢用两千五百万枚红晶赌博的人也只有我,整个海岸线拿下来至少需要一千亿,你大可去找你的财阀先生,用你的关系,你的那些话术让他们从口袋里掏钱。” 他说到这儿单手插兜,低头呼出浓雾,夹烟的手弹一弹,宛如更换了身份。 英格索尔-克劳德彻底不说话了——腮帮咬紧,脸色青灰地盯紧这个年轻人,脚尖转动,又不知怎的被钉在原地,压根动弹不得。 双方就这般对峙良久。 最终是阿列克谢对着小沙发伸手邀请,给予这个台阶。 “那你究竟要怎样?”英格索尔-克劳德坐在沙发上弯腰拍拍裤腿,除去脸色不大好,其余近乎缓和。 “让他试一试。”阿列克谢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北方大都处于蒂姆家族的掌控,想要在他们的视线下购买这样大面积的土地至少要被狠狠咬上一口。我们需要 一位在北方足够强壮的朋友,或是混迹在他们中的声音。” “你在说加尔?”英格索尔-克劳德皱起眉,“北境之王的儿子也在紫藤花学院,简-艾斯确实与他们关系不错,但是别忘了上次的秘药事件,那动静绝对超过了我们,可以说近十年都没出现过这样的骇人消息。” “我知道。”阿列克谢偏一下头,呼出烟雾,平静回,“所以我说的是让他试一试,而且除了这两位,他与安娜殿下也交情不浅,还有夏奇拉、阿含图、查理、以及维多利亚。他们全都是地方或帝国的巨人。”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立刻抬眼露出惊讶了,“公主殿下与他有接触我是知道的,但绝用不上刚才的形容词。” “他每天都在变化。”带着八角帽的舵手依旧平静答,“现在整个学院将他保护的很好,或是说将整个紫藤花都封闭的很好,那座庄园内的情况太难获得,我找到了几名伯韩湖区的庄园管家才得知我们的公主殿下近几周都频繁外出采景,甚至能在傍晚看见她归来的马车。” “我了解艾斯,我了解他在人际方面的手段。” 阿列克谢伸手点点扶手,盯住沉默的英格索尔-克劳德,“一个能获得维多利亚家族纯金礼物的骑士值得我们去赌,更何况在他身边的都是财阀新一代的继承者,他们需要成绩,我们需要关系,任何一个声音站出来,都足以让我们在那场土地收购上站稳脚跟。” “这百利无一害。” 被烟染黄的指头轻轻拍上英格索尔-克劳德的手背。 气氛沉默,与落地窗外的人山人海呈现出两种极端。 铁笼内的搏杀终于分出胜负,胜利者咆哮捶胸,仰头环视四周,张开双臂聆听近万人的狂热欢呼。 英格索尔-克劳德一动不动的收入这个场景,双手合握,腮帮鼓动,并慢慢点头:“那我们要在他身上付出什么呢?” “这需要看他的态度。”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跟着盯住铁笼里的胜者,帽檐下的目光幽深,“一个背负千亿债务的人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他邀请了你,我们就可以一同在桌上好好谈谈。如果他拒绝,我会在明早启程去王都,寻找新的合伙人。” “可这样我们就得付出更多了呐……”英格索尔-克劳德叹气出声,看向阿列克谢,又是之前那位和蔼生意人,“独守在一个兔子洞前面会饿死,但这个帝国已到处都是豺狼虎豹,想要吃肉,恐怕是我们的奢求了。” 他说完捏下阿列克谢的肩膀,起身,将捂热的烟斗收回戒指内,推门离去。 下方铁笼内的鲜血刚好被清洗。 戴着八角帽的年轻舵手沉默站在落地窗前,有些胡茬的脸愈显憔悴,帽檐下的目光始终平静,却好似关着某种欲望。 新的斗士又进入铁笼了。 沸腾声浪中,搏杀,再次开始! 第四百五十七章 欢迎加入 水晶雕文腕表流露出梦幻光泽。 骨节分明的手掌稍稍弯曲;扣上暗金色袖扣,系好黑色衣领丝带,绯糜灯光抹上性感喉结,一切美如古典油画。 紫与红的宝戒随手指动作闪出光芒了。 茶黑色的桃花眸子低垂,眉心呼出一种桀骜,削薄的唇抿得很紧,有些叛逆,有些无情薄凉。 金边条纹的长款外套最后被套上。 整个理疗团队忙碌,休息室大门忽然响动打开,露出一名笑容满面的和蔼生意人。 “艾斯。”英格索尔-克劳德看向人群中心的少年,品着这抹高级感,下意识转下手腕,笑眯眯往前。 “你先坐吧,尊敬的英格索尔先生。” 仰着头的简-艾斯平和出声。面前的维克多正聚精会神的整理衬衫皱褶,将注射完的针筒郑重收好,直起腰,接过副手递来的表格登记。 ranwena.net “你真是太过客气了。”英格索尔-克劳德观察下简-艾斯团队的专业素养,取出还有些余温的烟斗,擎着抽两口,又露出了笑:“你又贡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近万人都在为你疯狂。” “那你有没有下注呢?”简-艾斯抽空看眼他,站在维克多指定的位置,转动气血方便其记录数据。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摇摇头,一面咬住烟斗,一面用鼻孔喷烟,“一千比一的赔率实在没什么意思,我只将它当成了你的表演赛。” “表演赛……”简-艾斯笑着细品这个词,伸手扯松点腕表,来到英格索尔-克劳德身边,慢慢弯腰坐下,“看来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呐。” 英格索尔-克劳德望着这双桃花眼睛,面色几次变幻,最后大笑的拍下大腿,出声说:“你呀……咳!咳咳!”他被烟呛了两口,弯腰捶胸,声音也沙哑不少,“你真是不应该待在这个小城市,看看那些为你失去理智的人吧。噢……可能神圣帝国那些主教都会嫉妒你嫉妒到发疯。” “你的比喻真是奇特。”简-艾斯笑出了声,摇摇头,看看正在忙碌统计的理疗师,嘴边弧度不改,进而向英格索尔-克劳德问,“我在书信中的请求你考虑好了吗?” “嗯~我正是为此而来。”英格索尔-克劳德发出鼻音,清清嗓子,调整好神态,跟着看住简-艾斯的眼,片刻后问道,“你描述的太模糊了,我根本不清楚这件生意的具体内容。” “你能再详细与我解释一下吗?” 英格索尔-克劳德慢慢转动烟斗,态度真诚,略有皱纹的脸庞更显稳重。 简-艾斯移动黑茶色的眼眸,指尖轻轻摩挲,依旧温笑着答:“原谅我无法为你解惑,毕竟委托我的那位朋友只透露了这么多。” “啊……”英格索尔-克劳德闻声往后仰头,不掩饰脸上的失望。 简-艾斯摊手耸肩,一面用温和目光包裹这人,一面慢慢解释:“您不需要担心。我们是朋友,而我恰恰是最珍视友谊的人,毕竟是友谊成就了我,让我有资格坐在这里。” “不不不,你描述的太过谦逊了。”英格索尔-克劳德立即摇头摆手。 “我只是实话实说。”简-艾斯苦笑一声,往后靠上背垫,面露几分回忆,然后看住英格索尔-克劳德,声调平缓,“英格索尔,你也帮助过我许多次,我时刻记得这些馈赠。如今我找到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机会,虽然这是我这位朋友的委托,但要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你的,你尽管告诉我。”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立马听笑了,微微抬头;和蔼表情在烛光中显露,“你真是一个心怀感恩的年轻人啊,艾斯,我喜欢与你打交道,只是到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我对此可以保证。”简-艾斯抿出浅笑。 对方亲切对视一会儿,等到某个理疗师不小心发出较大响动,他们才各自收回各自的眼。 “你先为我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吧。”英格索尔-克劳德端起烟斗,嘬出几道烟雾。 “他是一名继承者。”简-艾斯慢慢答道,“就生活在这个城市,与加尔-克里曼沙也有联系,在这个城市也算是有些名声。” “是这样吗?”英格索尔-克劳德放下烟斗,身子前倾——这幅认真聆听的姿态表现得恰到好处。 简-艾斯默不作声收下些许细节,指尖往掌心缩,声音亦是平淡:“他的名字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是整个加布力尔家族的舵手,我相信你一定听过这个名字。” “加布力尔……”英格索尔-克劳德缓缓点头,“我确实知晓这个姓氏,不过是与曾经的加布力尔-科尔西打过交道,他们的家族十分混乱,现在好像分裂成了三四个小集体,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我了解的不多。” “但你所掌握的信息远比我多了。”简-艾斯看眼这人,伸手递去雪茄,然后自己衔上一根,低头点燃。 烟草燃烧的滋滋声响起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与他一同吞云吐雾,却是只抽了几口,便捏住这根黑雪茄,露出缅怀神色:“加贝帝斯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我在这里度过了童年青年,特别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我愈发舍不得这个地方。” “你参加过战争吗?”简-艾斯吐出烟圈,尾指轻轻刮动脸颊,“近些年的北方战争只有摩尔加滕战役,也是唯一的上万人战争。” “你很了解历史。”英格索尔-克劳德抬了下眉毛,点点烟灰,却是转移了话题,“我不喜欢讨论太过久远的事,你雪茄的香味与我不一样,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专供给武士的巫师制品。” “你说的没错。”简-艾斯温和一笑,手夹着雪茄转两下,接住这份默契。 双方开始沉默。 颜色不一的烟草蜷缩烫亮,飘起道道烟丝,将空气变得浑浊。 身旁人倒是愈发不着急。英格索尔-克劳德稍稍扩张胸膛,往后靠住背垫,率先打破沉默:“艾斯,你真是一位特别的年轻人,我见过太多人在你这个年纪贪图享乐,可你依旧清醒的坚持,甚至是这些比较煎熬的生活习惯——这个武士用品太苦,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地方。” “您的赞美过誉了,我只是一名运气好点的武者。”简-艾斯点点烟灰,看眼已经收拾好东西的理疗团队,跟着装入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庞,平和问,“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可能已经在等你,就在岛谷,那是个热闹的地方,适合娱乐,也适合谈论。 ” “你会去吗?”英格索尔-克劳德吐出一条雾,伸手将雪茄摁灭。 简-艾斯安安静静看着他的样子,茶黑色眼瞳里有些许碎影,再抿唇,露出温顺 无害的弧度:“这是当然,毕竟我也有些话想与阿列克谢谈谈,很久不见了,我十分想念这位朋友。” “那今晚注定很热闹。”英格索尔-克劳德回应简-艾斯的目光,并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们当即启程吧。” “好的。”简-艾斯从椅上起身,将烟蒂放入烟灰缸,拍拍外套,向这位老牌贵族伸手邀请。 “简,你预计要用多长的时间?”维克多适时来到少年身侧,看眼英格索尔-克劳德,抬起下巴示意副手去开门。 “这是一些朋友间的叙旧。”简-艾斯将一张本票递给他,“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 “这是你的酬薪吗?”英格索尔-克劳德忽然问,“原谅我的冒昧,这里……具体是多少钱呢?” 简-艾斯闻声侧头,跟着微笑颔首:“一共两千枚红晶,算不上什么。” 英格索尔-克劳德到此头点点。门边同时响起敲门声,一个捧着木盒的执事迈步上前,在众人目光中向少年弯腰行礼:“尊敬的简爵士,我主人轩尼诗女侯爵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噢?”简-艾斯适当表现出惊讶,伸手将木盒接过,指尖抚过木头的纹理,眼里有光亮起来。 于是执事跟着露出礼貌的笑,双手合在身前,微微躬身表达尊敬。 英格索尔-克劳德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木盒上的标识;眼皮掀起,目光飞快掠过简-艾斯的年轻面容,又立即沉默。 “这个,”简-艾斯表现得爱不释手,“这个真切是我渴望已久的酒类。”他抬头找到轩尼诗执事的眼睛,“请你向女士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谢谢她满足我这点欲望,这款马尔贝克(Malbec)……”薄唇抿成线,跟着啧啧称奇,“竟然是三十三年,我还没有品尝过如此久远的年份。” “你的反馈我会全部带到的。”执事笑的颔首答应,取出怀表看眼时间,然后鞠躬告辞了。 廊道内的风透过打开的门吹进来,藏有烛火飘动的声息,偶尔有些香气,却像是某种冬天才盛开的花。 这道小插曲让简-艾斯的心情更佳。 维克多又多看眼英格索尔-克劳德,向艾斯问:“这瓶酒需要带回去吗?” 简-艾斯沉吟半响,还是摇头,并向维克多一行医疗师摆了摆手。 众人就这般热热闹闹的离开了搏击场馆。 抬头看,晚间有云,天上月皎洁,亮丽星辰藏在夜幕里眨眼睛,一道道裹挟着青草与马粪气味的风扑面吹来。 这让许多医疗师都皱起了眉。 “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维克多小心看看马场周边的情况,还是手拍拍,让一位性子沉默的同僚跟在艾斯身边。 简-艾斯面色平静的抬手,回头望向闪耀着炽热光亮的赌场,听着那头传来的喧嚣,一时眼眸都低了不少。 这里离岛谷其实没有多大距离的。 双方相通了马场和后花园,敢于挡在中间的妙手街早已被连根拔起,太多太多的商铺门面被刻上查理家族的徽章,且一切都被搬空了,留下孤零零的房屋伫立在路两侧——张着漆黑的大门,像是无声的控诉。 简-艾斯二人肩并肩行进在这条街,月光穿过檐角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地上,还有些许息息索索的声音,能看见一两个飞快跑过的小动物。 英格索尔-克劳德回头看眼沉默跟在后头的理疗师,默默整理好思绪,将面前的小石子踢开:“上次拍下来的绝对圣器效果还好吗?” “当然,”简-艾斯举起手掌展示,好似未听出对方话内的深意,“它可是难得的珍品。” 于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只能点了点头,又酝酿几步,再说:“你怎么看待你这位朋友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提前与我介绍一下。” “他很年轻。”简-艾斯顺势作答,“是个老成稳重的掌舵者,有时语言比较少,属于每分秒都在动脑筋的人。” “噢~”英格索尔-克劳德微微张嘴,不小心踩焉了株杂草。 简-艾斯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将其递给对方,并递去一个微笑:“英格索尔先生,请原谅我的小心。毕竟我不能辜负阿列克谢对我的信任,这份计划书里的信息比较庞大,还好这条街够长,我们还有一定时间。” 英格索尔-克劳德见状接过信封,深深看眼简-艾斯;将信封打开,取出信纸和夹在中间的地图,表情认真的开始 这些计划描述比之前那张更加具体,地图上也有注解,像是刻意照顾英格索尔-克劳德这个“新手”,方便其理解整个生意的美好前程。 这确实让他在心底发笑。 借助月光,这位老牌贵族按顺序露出早已预想好的各种表情——时而沉思时而惊愕,不断看向身旁人的脸,终于在快走出妙手街时将信封折叠收入戒指内,然后拍拍裤子,望着这个年轻人望了许久,一语双关:“这真的是一份伟大又让人惊心动魄的计划,你这位朋友的智慧真是卓越,你应该早点把他介绍给我。” “现在也不算太迟。”简-艾斯笑着回应,停步。宛如城堡般的豪华酒店溢出璀璨灯光,将他的背影拉的极长,“其实人事与酒一样,都需要时间来熏陶,这样才会更香,更令人念念不忘。” “你说我说的对吗?英格索尔先生。” 话完,少年稍稍歪头,露出极少有的温顺,就好似一只充满灵气的猫儿,在灯火珊阑中悠闲摆尾。 这样的多变属实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逐渐合上嘴唇,深吸口气,调整出亲切笑脸。 进门,岛谷依旧是不缺热闹和旅客的销金场所。 阶梯地毯应着夏天换成了爽亮的天蓝色,繁琐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刺眼的光,整个大厅内见不到阴影黑暗,只有不断洒落的酒,和同样红晕人脸颊的水粉胭脂。 简-艾斯这一路都走得低调隐蔽,得亏是提前打过招呼,让这些酒店侍从好生掩护到了三楼,才没有落得酒池肉林的堕落怀里。 推开刻有鸢尾花纹理的深棕大门。 敞亮大气的布局即刻映入眼帘:瓷器、红木桌椅、地毯、沙发、吊灯、以及摆放在落地窗前的立地式台灯和小圆桌。 落地窗外的伯韩湖波光徐徐,星空浩瀚,又有明月皎洁,实在美得难以忘怀。 负责带路的酒店侍从心满意足的离去。 简-艾斯看眼笑眯眯的英格索尔-克劳德,默默收起夹在指间的晶币。 “艾斯。”略显沙哑的声音有着藏不住的暖,跟着是一阵烟味,还有汗渍风干的酸臭。 桃花眸底的幽光悄然滑过,再抬头,已是完全亲切的温和笑脸。 “近来还好吗?我亲爱的阿列克谢。” “我很不错,你呢?” “我一切照旧。” 拥抱结束,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松手看看面前人,八角帽帽檐下的脸庞有笑,是一种斯文,又带点内向的羞赧。 英格索尔-克劳德已经习惯了这幕,不再有感慨,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可都是后生可畏啊…… 老牌贵族还在调整思路。 已经完成寒暄的简-艾斯将注意力放在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上,拍拍阿列克谢;退到一旁了。 “您就是英格索尔阁下吗?”阿列克谢适时迈步伸手,望着这张脸点头,眼里有光点。 “你好,加布力尔先生。” 双方握了握手,言行举止皆合乎贵族礼仪。 一切已准备就绪。阿列克谢亲自将门关上,转过身,将棕色外套脱下来,露出马甲与衬衫,然后摆好头上八角帽的位置,坐在了红木圆桌的主座上。 “你身边还有麻烦吗?”简-艾斯说出了开场第一句。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平静摇头,打开之前放在这里的烟盒,取出一支衔住,再向英格索尔-克劳德投去目光。 英格索尔-克劳德摆手拒绝,拿出自己的烟斗,面容平静的将其点燃。 桌上氛围开始变得沉默。 简-艾斯双手交叉放在桌下,看着面前的桌布出神。十字耳坠一晃一晃的,好不悠闲。 “艾斯。”阿列克谢先朝左手边开口,“我在这个酒店听见有人在谈论你的事,那很麻烦吗?” “哪一件?”简-艾斯回过神来,又笑的摆摆手,“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指的是什么。” “那个高级武士。”阿列克谢看住他,捏着烟的手撑在桌上,“差点被你一脚踢死的那一个。” “噢~”简-艾斯恍然大悟的张嘴,跟着身体往后倒,靠在背垫上,“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他想了想那个词语,“‘Coveter’,啊,就是这个‘Coveter’,他们全然是莫名其妙的团体,我也没明白他们的用意。” 简-艾斯到此无奈一笑,摇摇头,端起面前的热茶;闻了会儿,才继续出声:“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武士本该死了。但我记得,我只截断了他的脊柱神经,这会让他成为植物人,而且时限在五到十年。” 话完,杯沿后的阴柔眸子垂下,跟着有喝茶声,震荡出一圈圈涟漪。 其余二人适时沉默了。 阿列克谢飞速消化这道声音里的讯息;看眼英格索尔-克劳德,大拇指弹弹烟灰,刚张嘴,对方却一反常态的抢着道:“我第一次听闻武士的手段可以精准如手术,你现在是什么水平了呢?”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英格索尔先生。”简-艾斯放下茶杯,“我相信在帝国班的学生大概都会这项技能,这是每节课打下的基础,真要解释的话……就会变得十分复杂。” “那你的水平呢?”英格索尔-克劳德双手合拢捧住烟斗。 “我……” 简-艾斯张嘴要答,忽的想起获得“白银圣光”的第二日的场景,不由压下翻腾起来的尴尬,咳嗽两声,诚恳点头答,“很糟糕。” 默默喝茶的阿列克谢被呛一声,抬手压住嘴咳嗽,面色苍白的调整呼吸。 “很糟糕?”英格索尔-克劳德听懵了,旋即皱眉凝聚些许怒气。 简-艾斯不大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叩叩桌,将这两人注意力重新拉回正轨:“阿列克谢,英格索尔先生已经在路上看过你的计划,你可能想象不到他当时的赞同,我想你们绝对可以好好谈出一个结果。” “谢谢你艾斯,谢谢。”阿列克谢顺势向英格索尔-克劳德一笑,然后握了下简-艾斯的手,沉默半响,嗓音带有磁性的开口道,“我在隔壁为你单独开了一个房间,也许你可以等我十五分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他一面说一面看着简-艾斯,再得不到任何反馈后再次捏了下对方的手:“这期间你当然可以在二楼三楼逛逛,或者赌场球,我会为你支付一切费用,等我这边的事情完结,我想让你加入这场生意。” “我想不用这么麻烦了。” 一缕凉风吹入,如三月桃花的眸子抬起,嘴角噙着笑,声音同样平柔,“我答应我的私人团队要在一个小时内回去,我们的时间很少,直接在今晚讨论清楚,对任何一方都是好消息。” 他说完抽出戴着紫红两种宝戒的手,又看眼不出声的老牌贵族,指尖点桌,迎着阿列克谢的目光稍稍歪头,半打趣的出声道:“你这段时间的躲藏太好了,我未想到你说的隐蔽会是这里,我前几天让我的仆人找过你。有些事情,我本想尽早与你说明。” “你现在说也不迟。”八角帽帽檐下的面容读不出情绪,香烟却已快要烧到烫手。 “这可以吗?”简-艾斯补充一声。 “没有关系。”阿列克谢摆摆手。 英格索尔-克劳德闭上眼睛,表明自己的态度。 于是简-艾斯稍微组织下语言,低头看着自己喝过的茶,平淡出声:“爱泽兰海峡对面那个码头已经是我的领地,原谅我去调查时发现那里的所属人是较为普通的贵族,而我又找……” “可以了。” 手掌落桌,戴着八角帽的男人缓缓抬起头颅,望着眼前人许久,终而拉动嘴角,露出斯文且内向的笑容,“欢迎你加入生意,艾斯。” 第四百五十八章 欢声笑语 夜晚九点刚过,刻着鸢尾花的门前没有人来往。风吹进来,经过伯韩湖,穿过作为装饰的粉色树林,爬过城堡的灰白石墙,终而让风铃摇动。 1200ksw.net 夜幕整个星光闪耀的美。月也暂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几朵云悠闲小憩,宁静的湖。微波细浪轻拍河堤,在石子上勾勒出痕迹,最后留点细小泡沫,逐渐退去了。 敬业的灯依旧热着光芒。 圆桌上,戴着八角帽的年轻舵手将三份情报分给左右手边的人,目光掠过简-艾斯,又消失在帽檐下的阴影内。 室内泛起翻页声。 英格索尔-克劳德定定看着纸张上的信息,偶尔看眼剩余两人;终是第一个开口:“这张纸上的许多名字我都比较熟悉,他们有一些是我船厂的员工,有些是主管,总之都不算是难题。” “那一份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阿列克谢抬了下指头,目光一转,停在简-艾斯脸上。 “你那里有问题吗?” 他等了片刻后问。 “这需要慢慢计划。”戴着宝戒的手捏住纸张,少年平静出声,十字银坠晃出光亮。 “计划?”英格索尔-克劳德闻声看眼阿列克谢,两根大拇指点点,露出微笑。 阿列克谢捏住八角帽移动,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衔在嘴里,划亮火柴,慢慢扩散肺部:“艾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份计划书,是目标,是我们都必须要完成的目标。” “我再详细说一下我对于整个事情的规划。” 他呼出烟,看看没有出声的简-艾斯;目光停在烫亮的烟头上,皱起有些胡茬的下巴,“这个生意我打算分成三份,并向帝国申请一个特殊贵族生意团用于保护我们的权益。这件事情我会做好,你们每个人会得到30%,剩余的我会用于邀请一些朋友,作为生意上的缓冲,应付特殊情况。” “在这个基础上,我作为发起者承担一切生意上的费用,英格索尔-克劳德负责爱泽兰海峡的领土规划和‘雪猫’船厂的整合,并将帝国证书写入生意。简-艾斯的任务是整个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冰雪平原的土地产权,并为这场生意提供地方或更高层次的庇护。” “大家有意见吗?”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桌,刚看向简-艾斯,对方已然举起了手。 “这样的回报不公平。”简-艾斯十分平静的回应阿列克谢的目光,“按照你的信息,在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冰雪平原拥有领地的贵族大概是五十七个,我不知道你在这上面的调查花费了多少时间,但这样漫长的收购,加上些许家族殷实的人并不会顺利将领地放上交易台,再退一步来讲,收购开始之后的动静也绝对无法控制,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一点代价便能完成的。” “我要付出的远超过你们。” 耳坠摇晃,简-艾斯一瞬不瞬的看着阿列克谢半响,再将目光大方放在英格索尔-克劳德面前。 吊灯被突然而至的压抑弄得摇晃闪烁。 英格索尔-克劳德习惯性用大拇指摩挲烟斗,眼珠一轮,喉结慢慢下垂:“爱泽兰海峡是彻底被我拥有的领土,没有我作为中转,这些奥斯曼商人根本到不了波斯。” “而且我很好奇艾斯,”他露出了语里的尖刺,“究竟是谁帮助你拿下了那块领地,查理?还是加尔?” 声落,打在面上的目光有些热,简-艾斯平和笑了笑,从纯金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含住,一面找火柴,一面说:“你可以在回去的时候问一问卖出领地的贵族,这也许会给予你答案。但这个答案也许只是其中之一。” “噢不。”英格索尔-克劳德忽然摆手,笑容依旧亲切,只是声音刺耳,“允许我说句实话艾斯,我认为你是在虚张声势。” “嗯哼,那你大可以去调查一下,毕竟我已经为你节省过一笔不大不小的费用,我记得……” “很抱歉,对于此我也付出了代价,你手上这个戒指……” “那你得到便利了吗?” “噢,这本就是……” 两人交谈节奏越来越快,场面逐步失控,飘荡在上空的烟都兴奋地流动起来。 “各位,”阿列克谢用拳头锤击桌面,张嘴摇头,有些疲惫的加大锤击力度,“各位,请问我们可以好好谈论当前的生意吗?请问你们可以听我说吗?嗯?艾斯?嗯?克劳德?” 逐渐有火气的声音压住这两位。 阿列克谢握了下有些红的手,闭目深呼吸一次,向简-艾斯先开口道:“不要再进行没必要的争吵,说出能让你完成这些事情的价码,我会酌情考虑。” “百分之四十。”简-艾斯直接竖起四根手指,临末不忘看眼英格索尔-克劳德,“我不是一个贪婪且漂浮的人,百分之四十,我可以将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冰雪平原完完整整放入我们的契约,而且我也厌烦了你们的试探,北境的声音我可以保证影响不到我们,甚至于你需要的保护,我也可以提供。” “听清楚我的话,”简-艾斯到此点了点面无表情的阿列克谢,“我会给你,稳稳妥妥接收这个生意的安全保证。” 空气倏地被扼住。 英格索尔-克劳德率先发笑,再摇头,跟着笑声越来越大,张嘴,声带有些撕裂的出声讲:“看看我听到,” “不要再进行多余的自我催眠了。”座位上的黑发少年儿摇头抬手,“我知晓你在这个城颇有能量,一些曾经的战功,一次为君王奉献的忠诚,再加上侯爵岳父带来的人脉财富让你在这十余年里站稳了脚跟。” “但是整个波斯并不只有这一个城市,尊敬的英格索尔阁下。” 被点名者的脸色时刻变幻。 橘黄光晕下的桃花眸子就这般轻柔一挑,十足煞人 “你与阿列克谢之间的约定我并不想参与,也并没有任何的兴趣。我只知道你根本奈何不了如今活跃在这个城市的另 一位加布力尔。我本想为阿列克谢提供一些来自我朋友的强力庇护,既然他相信你,那这些话我也只能等在今晚开口,顺便问问你们,需不需要我这样的参与者。” 戴着华贵宝戒的手指叩桌,这名骑士十分自然的往后抬手搭在椅上,咬着雪茄咧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人,像极了某位无法无天的胖子。 此刻连毛发落地的声音都十足清晰了。 被点名的二人依然沉默在座位上,像是思索,又像是在吸收刚才的冲击。 “阿列克谢。”修长的指突然打破静谧;向前头点点,紫水晶宝戒跟着发亮,“你还有一件事情并不大知晓,其实你们看重的这条海岸线,已经在冈格罗举行统筹拍卖了。” 声落,这位舵手倏地侧头皱眉,大片烟灰砸落在手背上。 “啊……”有着桃花眸的少年再次点点这位朋友,慢慢侧头,向眼神有些吓人的英格索尔-克劳德微笑,眼底浮现一丝揶揄,“原来你们真不知道这个消息啊,是我误会了,我很抱歉。” “所以为什么不早来找我?”简-艾斯又看向主座上的人,薄唇勾起弧度,好似狡黠的猫,更具有攻击性,“英格索尔先生的爱泽兰固然重要,可失去先机,我不认为你这三千亿能够完成生意。” “是两千五百亿,目前我拥有的资金是1250亿。”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忽然出声,蓝色的瞳倒映出艾斯的样子,整张脸僵硬一瞬,才有了稍显内向的笑,“还有500亿会在这个月底到位,其他剩余的也将在三个月内分十五次运往这个酒店。” 话落,英格索尔-克劳德立即想动身。 可预想中的目光并没有投来;他只能无声握住拳,屁股又贴回了坐垫上。 镂空香炉不断飘出雾丝。徜徉在香的波纹里,气氛终而和谐了下来。 “你,” “你,” 英格索尔-克劳德与简-艾斯忽然同时出声;相互对视,又默契地伸手意识对方先说。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简-艾斯向他微微一笑,好似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 “是啊。”英格索尔-克劳德笑呵呵的点头,端起烟斗抽两口,向主座上的阿列克谢投去了目光。 “那就我先问吧。”阿列克谢点上一支烟,看住简-艾斯,组织片刻言语,说道,“先从你刚提到的拍卖开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容很简单。”简-艾斯舔了下唇,端起茶,好生润下嗓子,“这是来自‘北境王’蒂姆-阿拉德侯爵的号召,他们已经向帝国提出将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冰雪平原构成的海岸线作为军用的预想,总共投入900亿建成军事边防,并以此为缘由,已开始向你这份名单上的贵族们征收领地了。” “军用?”英格索尔-克劳德敲敲烟斗,神色认真的分析,也默契抛去了些许情绪,“他并没有邀请过我,也没有与我来过信件,而且这条海岸线周边根本没有值得守护的资源,这样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这说明他们也早已将注意力放在了这里。”简-艾斯微笑接上话,声线如常,“负责游说你的蒂姆家族成员估计这两天就要到来了,这段时间你会更加繁忙,记得规划好时间呐,尊敬的英格索尔先生。” “我不会动心的。”英格索尔-克劳德微微颔首,不知这保证是交予了谁。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仅是沉默抽烟。 简-艾斯收回目光,慢慢吸口气,旋即自己当坏人:“那我来总结一下形势:虽然蒂姆-阿拉德侯爵的理由十分正统,但帝国方面并未有给予帮助,大部分无主的,荒凉贫瘠的土地还在帝国手里。幸好斯堪山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不然我们真有可能在此上折戟。” “而且这场收购,总体来说进展缓慢,甚至是不大顺利。” “所以他要举行这场拍卖会。”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接上话,烟雾朦胧帽檐下的脸庞,“那具体参与者有多少人,区域又有哪些?” 简-艾斯闻言不出声,稍显阴柔的眼低垂,放在桌上的手翻来覆去把玩纯金烟盒。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一时有笑,停下这话题,看向英格索尔-克劳德。 “这有些吃力了。”英格索尔-克劳德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往后靠住背垫,下巴微抬,是老牌贵族独有的气质。 “我们可以平摊出来。”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回应道。 流淌在这头的空气有些凝滞,英格索尔-克劳德深深吸气,低头捏捏眉心,顺势悄无声息掠过简-艾斯面容,然后露出微笑的说:“也许我可以等待一下别人的报价。军事堡垒……这配上海产丰富交通方便的海峡,这也是一件不错的生意。” “他们是900亿。”简-艾斯平淡接话,“包括收购,也包括建设。” “停下这些无聊的试探吧,我们给予你的利润足以令他们艳羡,再退一步来说,你也不可能得到他们的,超过十的股份。”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摁灭烟蒂,将“我们”这个词说得很清晰:“中庭有句谚语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是一个有欲望有梦想的人,混吃等死在任何时候都很容易,两千五百亿,已经足够延续到我们三个兄弟的孙子身上,要是不出些武士,可能还能用上更久。” 他突如其来的冷幽默成功将简-艾斯逗笑,英格索尔-克劳德也笑出了声。 三人抖肩竟然抖在同一频率上。笑声搅扰了窗外的风,整个画面看起来有趣极了。 “阿列克谢……”英格索尔-克劳德红润了脸颊,伸手拭去眼角的泪,难得这般不讲礼仪,“我想我要重新评估一下你了。”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耸耸肩,捏住香烟深吸一口,也是十分反常的又笑起来,边喷出烟雾,边说道:“我只是在说实话,毕竟我左手边就坐一个足够建造整个海岸,并且再多加一座军事堡垒的人。” “就像是……” 英格索 尔-克劳德看着他眼。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呼出烟,与对方一同说道: “公鸡戴帽子——冠上加冠。” “哈哈哈哈。” 这对人儿再次发笑。简-艾斯无言注视他们,取出支黑雪茄,慢条斯理叼在嘴边,弯下嘴角,露出最符合气氛的无奈神情。 短暂的玩闹冲淡一切芥蒂。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低头用手指将面前的烟灰扫下去。八角帽遮住整张脸,霎时看不清他的面容。 英格索尔-克劳德再次笑咳两声,拍拍自己的胸,用带着余味的声音讲:“我可以作出适当让步,不过我还是会接触一下蒂姆家族的人,毕竟这是生意;赚取更多利润是每个生意人的守则。” “感谢你的理解。”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双手合拢在鼻梁上,搓一搓,声音更显低缓。 “那就先聊聊我的情况吧。”英格索尔-克劳德将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向简-艾斯点点头,再对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说,“从我得到爱泽兰海峡,再到一批又一批陪在我左右的员工伙计,目前在我手底下的一共有100余人,记住这个数字,这里面没有加上他们的父母亲戚,其中有一些更是初具规模的家族,人口会更加热闹。” 双手扯出,英格索尔-克劳德端起了烟斗:“他们已经在这条海岸线上建立了各式各样的小型聚集点,哪怕气候严峻,凭借我租借的那些船,以及总归会出现的背风坡和山洞,他们已然将文明在那片冰雪里蔓延。” “那应该是个怎样的数字呢?”阿列克谢出声。 “还需要详细的统计。”英格索尔-克劳德挪了挪屁股,“我记得我有位主管有块不错的领地,他也经济宽裕,听说将自己的领地祈福了,准备建造一个靠海的家。” “现在的情况已经来不及在意这件小事。”阿列克谢从鼻孔喷气,帽檐下射出目光,嗓音沙哑,“一件成功的生意需要一个完善的团队,而团队的首要特点就是齐心,我想我们应当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少许好处也许诱人,但与最后的果实相比,它的滋味便不算什么了。” “我现在在此表态,我愿意拿出我的百分之五作为备用。” “你呢?克劳德。”指尖有黄的手点点;烟灰摇落,在桌布绽放颜色。 一块死皮在下唇上卷起,英格索尔-克劳德抿唇将其咬下,握住烟斗,转而看向了对面人问:“你认同阿列克谢的建议吗?艾斯。” 气氛少顷安静许多,之前积攒的欢声笑语一时淡了不少。 沉默叼着烟的人儿掀起眼皮,歪头,微笑没有瑕疵:“我也想与大家分享一句我在鹰盾人们常说的谚语——有份吃饭就得有份做事。” “在这个生意上,我可以确保我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参与的。各位都知道我的情况,知晓我的负债,了解我的窘境,所以我决心一试,并做好了为此钻研的准备。” “而且我并不是孤身一人。”简-艾斯接住英格索尔-克劳德的目光,“这百分之四十,不会让你们后悔。” “不错的表态。”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慢慢点头,点点烟灰,终而感受到了肺部的灼烧感。 简-艾斯适时拿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上一杯,又拍拍这位年轻舵手的背,抿嘴不说话了。 只等一个人表态。 英格索尔-克劳德双手合握悠悠飘起细烟的烟斗,脚尖轻微移动几次,终而点头,并笑了笑:“希望不会用到这百分之五吧。” “我比你更期望。”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放下茶杯,长长呼口热气。 第一步终于迈出。 简-艾斯从茶壶上收回手,往后靠点,出声:“拍卖会的入场券我已经拿到了手上,就在下个礼拜六,所有在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冰雪平原拥有领地的人都会出席,我会操作好整件事,那些零角边边和分布比较松散的地方需要你们自己多放些注意力在上面,我不可能应付这么多。” “我会做好我分内的事。”英格索尔-克劳德抬起手指,“‘雪猫’船厂和爱泽兰海峡上的人你们不需要担心,不过我需要3亿的资金。” “这张本票会在你启程时躺在你口袋里。”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手一摆,继续说,“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在那个海岸进展许久了,”他到此看向简-艾斯,“他们也尝试接触过那个五号码头,只是无功而返。” “这样说来我很幸运。”简-艾斯抿出浅笑。 “那我没有什么问题了。”英格索尔-克劳德看眼主座上的人,停一会儿,再道,“姓氏和名可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名誉方面的称谓,绝不会出错。” “嗯哼。”简-艾斯点点头,接道,“我很清楚,而且我也知道自己的份量,”少年伸手点自己的胸,“大鱼吃小鱼,所以我找到了一条比大鱼更大的鱼。” “是鲸吗?”英格索尔-克劳德笑得接上话,只是笑意不进眼,“我的话里并没有试探,如果可以,我也会在下个礼拜六启程。” 简-艾斯适时缄默。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也收回目光,拉一下八角帽帽檐,喊道:“艾斯。” “嗯?”简-艾斯慢慢坐直身躯,仿佛在迎接最后的考验。 “你,”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不想放过他的任何细微动作,“你那里需要多少资金?” 这道语将风停住。 低头喝茶的英格索尔-克劳德又将脚尖对向对面。窗外凉风将吊灯吹得摇晃,于桌上洒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斑,美好得不似现实。 “一千亿。” 简-艾斯终于发出这道声音,望住脸已完全失去血色的阿列克谢,再次举起手指,“一千亿,我可以签订对赌协议,也可以签订一切保底契约。” “然后,你再拿二十亿现金给我。” “就在今晚。” 第四百五十九章 富贵险中求 初步的共识达成了。 就在这个夜的九点五十。 窗帘的流苏飘动,月的光进来,星辰闪耀,闭上眼,能闻到伯韩湖湖面吹拂而来的清凉气息。 英格索尔-克劳德走了。 本该干净整洁的圆桌洒满烟灰烟蒂,水面有圈波纹,深绿色的茶叶病恹恹靠在杯壁前,旁边有些肉干碎屑和鸡的骨头,被啃出果核的果子无力倒在桌布上,有些湿漉,像是一滴滴泪,圈出一滩水渍。 萦绕在空气中的烟足以模糊人的眼。 最后的香烟掐灭,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八角帽帽檐下这张脸笼着青苍的白,露出头的胡茬使脸更显憔悴——有几分沧桑,又有几分疲惫。 保密契约上有些油,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垂下始终捏住它的手,呵出足以刺鼻的口气,扭头两下,闭目靠在背垫上,张开鼻孔,让肺部灌入清新空气。 简-艾斯在窗边收回目光,指尖拨弄系在窗帘丝带上的铃,将外套领口拉到下巴处,头稍稍低;下巴略尖,线条流畅。 “要去我哪里么?”他忽然问了声。 “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保持闭目养神模样,“我交予了岛谷一笔不小的费用,他们会保护我的安全,而且除了你和英格索尔,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 “你那些兄弟呢?”简-艾斯拉开脚边的四脚矮椅,方便自己背靠在窗边上。 “汤姆会处理好一切。”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睁开眼——像是刀,闪着冰冷的光。 简-艾斯低头不作答,削薄的唇尽显薄凉。稍显神圣的十字耳坠轻轻摇摆,发出好听声音。 “你,”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喉结滚动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和英格索尔之间的联系,他告诉了你,还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你担心我在你们身上都留下了巫师的东西吗?”简-艾斯直接点明其深意,桃花眸子弯弯,是极其无害,“阿列克谢,你与他之间的事情并不大难猜,我尝试一下,也不会损失什么东西。” “啊。”阿列克谢笑得内敛腼腆,整张脸略显斯文,蓝色眼珠十分漂亮。 简-艾斯抿出浅弧,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再大方接住对方目光,声线很柔的念道:“英格索尔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有些事情我未与他说,蒂姆家族的900亿只针对了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平原的关键地区,他们没有你这么大的胃口,也没有你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心。” “所以他们前期会投入多少?” “我也不清楚。”简-艾斯继续看向自己的腿,目光有些空,“预计不会超过70亿,做生意总该虚张声势,你告知的3000亿也是幌子,缺少许多,算是心照不宣的事。” “但我的一千亿是真的。” 阿列克谢用带着磁性的低缓声音回应,帽檐遮住脸上大半的光。 简-艾斯无声掀起眼皮;看着他,看到自己眼里有笑:“这是一项复杂又庞大的生意阿列克谢,在这最关键的一环,我只有不到一个礼拜的操作时间。” “那你可以么?拿走了40%的先生。”阿列克谢再次问,像是要看穿这个人,扯出其的心瞧瞧,这究竟是什么颜色。 简-艾斯略略低头,有一层花纹金边的黑色领口遮住下巴,狭长的眼眸也低下来——皮肤白皙的侧脸,在光里如此好看。 “我还有最后的半个小时,你可以敞开询问,我绝不会撒谎。” “站在你背后的究竟是谁?”阿列克谢出声,再解释,“你的语言和思路让我难以放心,我必须问出这个问题。” “不能告诉你。”简-艾斯回答得实在,“你现在听到的所有线索都是由他带来的,这20亿是对你决心的检验,也是我要交给他的底气。” 趁着阿列克谢沉默,简-艾斯再次开口,眼里有笑,声音很柔:“50万枚红晶已经写进了我们的对赌协议里,如果那个海岸拿不下来,你倒赚30万枚红晶,这对你来说稳赚不赔,我也极好与我的朋友递交答卷。” “蒂姆家族的人绝不止是70亿。”阿列克谢条理清晰的接上话,“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冰雪平原我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不断购买相关情报。斯堪山脉上有大批大批的雪山羊和霍尔格灰狼,那是一个完善的生态,有鹰,还有很多贵族夫人喜欢的皮毛。纳维亚平原有地下河,西边某块平地是冰冻湖泊,那里连接了太多地方,总共贯通下来,也足够养活近千人。” “你欺骗了我。”阿列克谢抬起头颅,微微张嘴——似在感叹,又似伤心导致的下意识举动,“你根本不了解这个海岸线的具体情况,我不该给你看那份名单,它给予了你借题发挥的机会,让你的话术充满迷惑性。”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从兜里抽出双手,捏住细长的雪茄;比划两下,笑道,“解释只会让人倍感辛苦,我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如果一千亿换来的一张张土地契约摆在桌上,或许会比任何言语更有冲击力。” “你在赌。”阿列克谢听得笑了,嘴微微扯开,橘黄灯光斜打在脸上,更透出这抹苍白,“这些话你本可以在英格索尔在这里的时候说,你在赌艾斯,我感觉到了。” 简-艾斯没有说话,自顾自点燃雪茄,再看了眼腕表。 这何尝不是赌呢? 阿列克谢一阵恍惚,习惯性指尖点扶手,保持张嘴,又于片刻后闭合完毕。 确是没有退路了…… 他默不作声的想,期间无数次打量简-艾斯的神态举止,点扶手的指收回,磁性低沉的声音顺势扩散:“二十万枚晶币不是一两个戒指能够装下的,这样的现金,我今晚也拿不出来。” “你知道我只是说给英格索尔听。”颜色寡淡的唇呼出雾丝,掀起睫毛,桃花眸里碎光点点。 “我知道。”阿列克谢点点头,伸手抹了抹脸颊,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来到简-艾斯边上,并伸手,拿过对方手里的雪茄了。 这烟的气味很香,他尝试咬住雪茄嘴,吸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 苦。 肺部坚定收缩的势态让呼吸道跟着抽痛,雾丝还没进来,便被这些器官以坚决模样排了出去。 阿列克谢不断咳嗽,弯腰捂嘴,仿佛喉咙都要被撕开,涎水不受控的从指缝滴落下来。 简-艾斯无声观看,取过对方指间的雪茄,张嘴衔住,嘴唇翕动喷出浓烟。 “你……”戴着八角帽的男人还是直不起腰,进而开始呕,开始捶胸。 简-艾斯缓缓闭上眼眸,深吸口气,再说道:“阿列克谢,你的身体已经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了,有空去咨询一下医师吧,我有时能听到你的呼吸紊乱,这不是好消息。” “啊……”阿列克谢花费好大功夫站直起来,脸色白里透红,却是不健康的韵味。 简-艾斯睁眼看他,伸手点点烟灰,转个身,倚靠在窗户上,仰头看向明月边的云。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许久。 终于有一股汗酸味在肩旁浮现,再是布料摩擦的声响,更过些,有股血味。 “这笔现金最迟什么时候要。” “明天下午,太阳落山之前。”简-艾斯继续望着月的光,徜徉在微风里,侧脸更显立体。 阿列克谢看着这幅薄凉又充斥着高级感的画,从对方的十字耳坠上收回目光,望向外头,找到一两颗星星。 他们又适时沉默。 阿列克谢在皎洁银辉里脱下八角帽,一头金色短发塌在一起,伸手抓两下,发质有些硬,还有静电声音。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问。 “我有。”简-艾斯答,“但这是在之前。” 阿列克谢偏下头道:“现在说也可以。” “嗯哼。”简-艾斯从看月转到看人,皎洁的光抹上侧脸,显得更为空灵。 ddxs.com 阿列克谢定定看着这个人儿,想明白一些原因,又叹谓一些人事。 “你就没有想过失败么?”简-艾斯终于在风里出声,耳上银坠摆成斜线,“1000亿足够任何生意的起步,足够完成任何愿望,也足够你们品味到快乐与自由的真切含义。” “只是连一株生命宝药都买不到。”阿列克谢接上这一句,习惯性找烟,跟着放弃了。 简-艾斯笑着看他。 阿列克谢回应这双眼,靠着压住窗帘,鼻尖传来其的芬芳:“这个冰川上有三种力量超脱了规则,” 他伸出手掌,指头慢慢压下, “武士、巫师、觉醒者。我曾经做梦都梦见自己掌握其中一种。武士需要大量大量的钱财来博取那个未来,巫师在出生时就注定,觉醒者又离得太过遥远。我现在从未再做过这样的梦,我知道我是个普通人,面对这些超凡能力,只有钱权,才能成为真正的甲胄。” “就像四大君王。”阿列克谢的嘴角扯出点笑,“一名中级武士瞬间就可以打碎我的脑袋,只是王权让他们收敛了爪牙,能压住利益的只有更高的利益,你认为这个帝国是什么样艾斯,你认为它是什么样子。” 他忽如其来的发问,找到一支香烟——就这般捏着,也没有点燃。 简-艾斯稍稍回神的深吸口气,犹豫半响,答:“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国:有序,又讲究规则,虽然公平的定义有失偏颇,也有许多黑暗和见不得光的残忍,但凡事无法绝对,这终究是个伟大的帝国,是个了不起的文明。” “我为此自豪。”简-艾斯最后补充一声,抬起眼,向阿列克谢递去微笑。 “啊。”阿列克谢沙哑开口,摆摆停在空中的,捏着烟的手——终而叼起来,用火柴点燃了,“你看待世界的角度像极了平民,你现在已经是贵族了,应当知道多数的钱掌握在少数人手上,多数的资源被掐紧在某个关口,多数的登天梯子,藏进了大人物缄默的嘴。” 帽檐下飘起烟雾,捏住烟的手往前点点,让艾斯抿住了唇。 “你确实是个人物。”阿列克谢再用这只手隔空点下他,眼里有光,嘴唇死皮卷起,“加尔的友谊并不是谁都可以获得,许多事情只是开头难办,加尔-克里曼沙带你见识了太多的继承者,你又是顶尖天赋的获得者,不怪于这么多人想要你死,这么多人嫉妒你嫉妒的发疯。” “这里面其实也包括了我。” 阿列克谢挤出内敛的笑,声音嘶哑浑厚,“我曾多次总结学习过你的手段,少顷我发现我做不到,很多东西……换作别人来味道就变了。就像我刚开始与你们接触的时候,我发现我找到自己的处理方式时最为舒心,你们也最为认同。” “特别是你的吃苦,啊……你的吃苦。我开始审视自己的问题,嫉妒总会遮住人的眼,就像是摩帝马,就像铂金。可我逐渐发现了你让加尔-克里曼沙欣赏的原因——每每与你相处总是很舒心,没有压力,不用在乎什么言论,什么礼仪。你的真诚很容易让人察觉,也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阿列克谢说到这点点烟灰,刻意看着窗外,时不时捏住烟吸两口。 “我,”简-艾斯适时出声了,“我并没有你描述的这么好,这会让我困惑,让我……”他抿嘴组织下言语,“让我有些不自然。” “那我们换个话题。”阿列克谢望着这人儿笑,“你知道你获得那株宝药闹出的动静究竟有多大么?” “嗯哼。”简-艾斯的鼻音响起。 “这让整个帝国的贵族都疯狂了。”阿列克谢转过身,将烟头扔出窗外;划出烫亮的弧线,“你要是换作其他任何学院,那株宝药不可能停在你身上超过二十四小时,你的血会被榨干,你的身体将一次又一次被剖开研究天赋规律。就像女人长得太美也是原罪,麻烦和陷阱总是在前路等你。” “幸运是你一路走过来了,紫藤花对你的保护也做到了极致。” 始终带点沙哑的话到此停住。 微风拂面,伯韩湖响起道道浪花声。 简- 艾斯稍稍垂下眼睛,贴靠在窗边,头顶响起风铃的声音。 阿列克谢跟着双手入兜,仰头贴住墙壁,喉结上下,一次性聊到肺部里的空气耗尽:“在我父亲那个时候,加贝帝斯是只有胡林科老街、克烈福特老街,以及妙手老街的小型城镇,紫藤花没有选在这里,仅能容纳一片山谷的巫师阵产生了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天气,外面的路难走,每一趟做生意的远门,都代表着饥寒和死亡。” “我父亲坚持了下来,一同的还有我叔叔:科尔西、波卢卡。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小镇人,依靠祖辈留下的头衔和领地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只是起手的生意并不光彩,包括到现在继承给我的,这些奴隶生意。” 往事沉浸眼眸,这位八角帽继承者取出一根火柴叼在嘴里,时不时用舌头转动,品着唾液分泌出的这点甜。 “我两个姑姑曾经是克烈福特老街某件地下室里的裁缝。她们没有资格继承头衔,家族当时也不太富裕,她们经常做冬天用的帽子来卖,我爸爸他们照顾她们的生意,在很多节日,买了许多送给员工和我和汤姆。” 阿列克谢拿出内兜里的八角帽,手指轻抚,嗓音平淡,“这已经成为我们的某种标志,这些帽子,都是我姑姑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这里面蕴含了她们的心血,包含了她们的祝福。” 指肚有些发白,简单的毫不起眼的八角帽就这般躺在光里,散出点点悲凉。 简沉默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人儿,肩头慢慢松下去。 阿列克谢也藏住一切声响,重新戴上帽子,月光将影子拉长在地毯上:“其实你知道吗艾斯。这份生意让我失去了许多向上的机会。明面的,容易得到的蛋糕也早已被顶层的贵族们瓜分,就像卡住一名武圣的生命宝药,卡住传说级巫师的禁忌传承。” “先富的人已经将门窗都闭合。”嗓音沙哑低缓,他开始捏住手指,在空中慢慢抖,“甚至怕我们窥见入口的样子,连同这里都上好了锁,栓上了狗。逼得后来人缴纳门票,或是仰仗他们的鼻息而活。” “我永远不要这个样子。”阿列克谢在灯光中抬起食指,蓝色的眼有光在亮,“虽然这需要铤而走险,但是新的绿洲,总在沙漠深处不是吗。” 话完,帽檐下的这点光亮慢慢消逝,手指也收入掌心,又变为平常样子。 “我知道了。”简-艾斯认真颔首示意,沉吟片刻,说出略微轻缓的语,“拍卖会上的土地不会是什么大问题,我会以此为跳板,从这些关键地方逐步向周边扩散。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平原会整个拿下,你也会得到帝国方面的支持。” “这太好了。”阿列克谢看住这人,扯出点笑,手入兜,继续讲,“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蒂姆家族的问题。” “他们?”简-艾斯偏过头。 “Yeah。”阿列克谢慢慢点了下头回应,“加尔-克里曼沙的表弟,那个喜爱争夺关注的蒂姆-奇得塔斯。我曾见到他来找克里曼沙,他当时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语,让摩帝马他们在背后笑了你一段时间。” “啊……”简-艾斯的眼珠轻轻移动,顺出口气,薄唇抿成直线,在这份试探中出声,“我其实挺期望与他建立一个友好关系,我们之间有过比赛,一同享用过美味的食物。很遗憾他会这样认为我。不过完成这件生意的人并不是我,我到时并不会出面。” “我知道了。”阿列克谢点了点头。 简-艾斯转而看他,问道:“整条海岸线拿下来之后你还需要多少人加入进来,我的意思是那10%里,需要用上哪些帮助。” 阿列克谢闻声一顿,看向这双眼睛,看了片刻,才答道:“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尚早,我们的契约才刚刚签下最表面的保密部分,许多细致条款还要经过后续会议解决,之后的磨合还有很多,我们应该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好的。”简-艾斯微微一笑,又看眼腕表。 “你什么时候可以参与下次会议。”阿列克谢看着他;忽然想抽烟,跟着确实这般做。 又一支香烟在火光下点燃,在“滋滋”声里飘起一缕烟丝。 他在吞云吐雾。简-艾斯稍稍沉默,走近些,抬起根手指,又很快收回来:“就在这笔现金尽数到达的第二天吧,英格索尔需要信心和底气。” “那很好办。”阿列克谢慢慢点头,想了想,看住简-艾斯的眼睛问,“必须要现金吗?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能提供霍勒斯银行的本票。” “必须要现金。”简-艾斯平静回答一句,往前抬了下下巴,转移话题,“你确认住在这里么?英格索尔的移动轨迹不难确认,你叔叔看起来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他不会有什么机会。”阿列克谢呼出烟雾,点点烟灰,伸手送行了。 简-艾斯未有多说,将衣领拉至鼻梁处,双手入兜,随着其往门口走。 此刻富丽堂皇的房间已有些脏乱,灯光被烟雾掩盖的暗沉,细小的颗粒物就在空气中游荡,并随着窗外风的吹入,左右荡起不少形状, “这位是我团队里的理疗师。” 来到走廊上,简-艾斯扯出手向圆柱那头招招,声音隔着布料,显得瓮声瓮气,“他对于如何维系健康有着丰富经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他现在为你检查一下。” “不用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看眼走来的高大理疗师,目光再次移到对方的拳头前,发觉这真是大如铁砵。 简-艾斯只能耸肩表达情绪,然后看眼安静又灯火通明的走廊,向阿列克谢举了下手,算作是告别。 下楼。 此时夜的温度有些低,离开岛谷,路上有几片花瓣被风吹了起来,夹着烟霭和岛谷的热闹气色,将整个妙手老街带来几分生气。 简-艾斯独自走在前头黑暗里。风微凉,他从兜里取出支雪茄衔住,扯下遮住嘴唇的衣领,稍稍弓背,划亮手中火柴。刺眼的火亮起在他怀里,荡起点点水汽,顽皮的左右摇晃,怎么都不点燃这支雪茄。 他慢步的走着坚持。只是手在发抖。 无论如何,这双手都在发抖。 第四百六十章 恐怖的平衡 月还没到睡的时候。 落在地上的窗影好似巨大的笼,能看见几缕风过去,然后消失不见了。 独自坐在黑暗内,偏瘦的手掌曝露在月光里——食指轻点,将膝盖处的布料压得陷下去许多。 门终于打开了。 他抬起在黑暗中闪光的眼,跟着快速起身,拍平裤子皱褶,个子高高的蹭在了窗帘上,脖颈往前伸,有不显眼的胡茬在下巴处露出来。 “辛苦了。” 面前的,正在关门的人儿被一束银辉点亮——到达鼻梁的衣领闪着碎密的光,几道团状热气从布料下渗出来,慢慢转身,耳上银坠发出叮咚声响。 “啊。”甘米尔-卡洛福挠了挠头皮,稍稍挺直背,又抬起脚尖往边上点,变为侧身迎接的样子。 简-艾斯随意摆了摆手,锁好门把,也不需点灯;伸出两指在空中一抹。条条暗红纹路自墙表浮现勾勒出诡异图案;整个激活,大红的光瞬间充斥整个书房。 传奇级别的禁忌在生效了。 甘米尔-卡洛福习惯的将手掌插入兜里,然后拿出烟盒;手顿住,目光投向简-艾斯。 “抽吧。”简-艾斯解开高领外套的扣,脱去这件绸缎面料的衣,随手扔在衣帽架上,然后扯松领口,将袖子上拉露出腕表,最后坐上了办公桌后的软椅。 “助理找好了吗?” 他看向这位员工问,逐步抿出浅笑。 “啊。”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一缕卷发从额尖落下来,更显精神,“我选择了裁缝屋里的一个学徒,他叫西蒙尼。” “欧康纳那个弟弟吗?”简-艾斯仰头往后靠,转两圈椅子,伸手拿起桌上的纯金烟盒,取出一支雪茄衔住点燃,仰着头,用极少见的散漫姿势吸烟,并慢慢呼出浓雾。 “信封里的内容看了吗?”简-艾斯再问。 甘米尔-卡洛福“唔”一声,一面吐烟一面点头,再在对方的示意下坐在办公桌对面,将烟灰点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用平稳的声音回应道:“已经大概了解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不过从这里到斯堪山脉最少需要两到三天,总的来说,时间是不是太过紧迫了。” “星期四启程是早已确认的事。”简-艾斯用尾指刮了刮下巴,稍稍想会,继续讲,“我会为你准备一条飞龙,你之前学习过这方面的技能么?” yqxsw.org 甘米尔-卡洛福摇摇头,再道:“我认为应该额外雇佣一位驯龙师,这样的说服力更足,也不会出现被人赶出去的情况。” “很中肯的建议。”简-艾斯抬头看眼对面人,忽然浮现笑意,“你好像已经越来越适应这项工作了,你觉得呢?卡洛福。” “额……”被点名的大叔挠挠头皮,背弯起来,耷拉眼皮,又是那每天打卡上下班的打工人。 气氛有些沉默。 简-艾斯没有继续作弄,吸口烟,身子前倾靠在办公桌边,双手叠在桌上,看着对方的眼:“新一周即将要来临了,你还有四天的准备时间,我最近很忙,许多要求你可以现在提给我。” “疑惑也可以。”简-艾斯补充一声。 声落,处于烟雾缭绕中的吊梢眼抬起,有些光,又很快消逝。 简-艾斯耐心的等,捏着雪茄打量其上标识,呼出细雾,跟着将其掐灭了。 “我们,”甘米尔-卡洛福沉默片刻,“我们真的要运送这么多的现金过去吗?虽然这段时间城市阵法外的气候严峻,但是飞龙颠簸,路途上……也很可能会遇见危险。” “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伸出戴着紫色宝戒的食指,简-艾斯笑得温和。 “危险。”甘米尔-卡洛福也将烟摁灭了,“巨大的生意都会有许多潜在的危险,越多人参与就越乱,我不确定出了城会不会有人盯上我,而且这样现金至少需要五到六个储物戒指,这也是不小的费用啊。” “这件事情我考虑到了。”简-艾斯低头摆开面前的烟灰缸,修长的手指贴在额头边上,眼眸低垂——眼尾线条好似水墨般阴柔,“我本来想在明晚事情完成之后再告诉你,现在情况顺利,提前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稍尖的瓜子脸抬起来,显露在红光中,有种朦胧感。 “我会找到一个黄金屋。” 使人冰凉的语出唇。甘米尔-卡洛福同时愣住,烟盒被握得“嘎巴”一声,皱的好似一根枯萎的树干。 “黄金屋?”甘米尔-卡洛福慢慢复述一遍单词,椭圆形镜片后的眼瞳扩张,梳着精致背头的侧脸有几分冷峻。 这分明是将事情越说越大了…… 吊梢眼中的光沉寂下来,背无意识挺直,搭在膝盖上的手点出“吧嗒”声响,整个坐姿也变得更加规整了。 简-艾斯默不作声收入甘米尔-卡洛福的神态,低眉,指尖轻轻摩挲。 布满红光的书房一时无声了。 墙面上的纹理好似有生命般的蠕动,像是一束束藤,吸附着墙上的某种营养。 “那这条龙应该选择什么呢?”甘米尔-卡洛福发出声音,推下眼镜,目光淡然。 “最少有十五米。”简-艾斯抿出笑容,视线掠向窗外某个方向,又很快回到甘米尔-卡洛福脸上,“龙和黄金屋的事情我会解决,你要做的就是合理粉饰,再加一些巧妙的话术,不要拒绝别人的猜测,也不要让别人通过细节找到些许东西。” “西蒙尼你一定要把好关。”少年手指点点,“助理有助理的具体工作内容,这考验你的能力,也代表了我的相信。” “我知道了。”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松开始终紧握着烟盒的手,然后取出一支烟点上,继续问,“维多利亚家族在北方与查理有许多生意往来,我的身份极有可能被查出来,这迟早会反馈到查理,这方面我们又应该怎么解决呢?” “不解决。”简-艾斯轻声讲。 甘米尔-卡洛福被惊得掉落几片烟灰,有些胡茬的嘴唇闭合,手腕颤抖两下子,忽的弯下背,脖颈也往前倾着,失去精气神,又变回那个咸鱼样子。 “啊……”他不断挠脑袋,脸上有苦笑,吊梢眼也无精打采,“这样的事可太伤脑筋了,主,” “叫我艾斯就好,”简-艾斯摆摆手,嘴角笑意不减,“我之前许诺你的一直有效。” “哦,”甘米尔-卡洛福点点脑袋,看住这张年轻的脸,继续道,“艾斯,你的胆量也太大了,一次性加入这么多选项会不会让所有人误会啊,我是答应了为你工作没错,可没说过要赌上性命啊。” “啊……” 这位打工人想着想着更加颓废,闷闷顺出胸腔内的浊气,抬起手,猛吸两口香烟。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简-艾斯从主座上站起来,行走于暗沉红光,伸手,好似要抓住游荡在室内的风,“你不应该把自己当做一个知情者,卡洛福,这一趟于你的任务很简单——入场、报价,把钱送到然后走人,无论哪一步出现了问题你都不需要补救。” “率先着急的人不会是你。” 简-艾斯的手握住了椅子顶部。他再稍稍低头,茶黑色眼眸里倒映出甘米尔-卡洛福的脸,“你只是完成任务,他们吩咐的事情都只能送往更高处的风。什么都不做,自然就让人抓不到把柄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四目相对,年轻者竟有不输于对方的沉静。 甘米尔-卡洛福渐渐舒缓身子,手张开贴在膝盖上,顺出两道烟味十足的鼻息:“我听懂了。” “那就好。”薄凉的唇勾起浅弧,简-艾斯回身走到窗边上,低头拿起被展览的中庭瓷器,一面仔细打量,一面发出平和声音,“蒿雀有蒿雀的活法,蚂蚁有蚂蚁的进行规则,一切事情不要让西蒙尼知道太多,我并没有监视你的心思,只是路上寂寞,我不希望你再当一名独行侠。” “你们的安全和性命是最关键的事。” “如果出现问题,我愿意支付这30亿,也会保下你们。” 花纹精美的瓷器被放下。少年的手指点点,让这位打工人彻底将手贴在膝盖上。 …… 月落日出,清早的风就十分大了。 天气在转冷,薄霜结在窗户面上,一颗颗白色晶粒在光线下亮得刺眼。不知是城市阵法改变的缘故,还是今早的太阳就是这般冷漠少言,总之昨日才穿着薄薄内衫到处晃悠的仆人们各自了披上厚外套,时不时搓手,边工作边呵出道道热气,鼻头亦是被冷得通红。 城堡后院的草坪自昨夜就被木栅栏围出了一大圈的地方,几个热迈厄斯-沙松团队的巫师更是一改以往生物钟来到草坪边洒药粉。这种药粉的气味极浓,像是某种庞然大物的粪便,偏生又不能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仆人,总之铁青了这几位巫师的脸,忍住粗口将手插入桶里,屏住呼吸,将粉末按照栅栏的形状铺洒均匀。 密室内听不到这样热闹的声响。 简-艾斯在执笔作画——手臂颤抖的等,等这个鳞片被彻底画出来,等这份媒介被刻入血肉。由秘药熬制的羽笔耗尽一切禁忌威能来维持微妙的平衡,从头骨到脊柱尾部,除去少年要承受无法想象的疼,它也在悲鸣,在向媒介那头的恐怖灵压求饶。 要开始了…… 一缕诡异至极的气息逐渐苏醒,像是隔着千万座山海的王睁眼,顷刻锁定少年方位。简-艾斯此时虽还能勉强握紧笔往下作画,但那股从背后蔓延过来的炙热已开始影响现实。 不知是不是对少年的极端愤怒,这道气息倏地扩张许多,竟将整个密室的气温拔高到盛夏时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火炉,势要将房间内的一切燃烧殆尽。 “咯吱……”剧痛已让简-艾斯将牙咬得渗出血丝。只是他不敢停;用一种刚烈的,仿佛玉石俱焚的态度将羽笔最后点在了纸张上。 “呼!”连通了媒介的纸猛然化为炙热火团,跟随其一同的还有少年的气血——一步步生涩运转,终于形成这个禁忌纹理。 “它来了……” 稚嫩的童音消失。 蓦地。 简-艾斯眼前的空气忽然扭曲成团,萎缩成芝麻一般大小的点,用僵硬到近乎迟缓的姿态旋转,然后慢慢扩张,一道无法言喻的模糊轮廓便从这个点的最深处逐渐显露了出来。 王独有的灵压开始扩散。 一道红莲忽的自少年眉心绽放盛开,为整间密室下达第二道法令。 扭曲空间的小点已扩张到半颗头颅大小,活动在最深处的,时不时发出岩浆滴落声响的东西正在慢慢靠近这个门。 属于王的灵压越来越浓郁,震颤空间,要让一切可视之物跪伏。 “坚持住啊……” 耳畔响起祖十足凝重的音。 成为媒介源头的少年死咬紧牙的强撑着不眩晕过去,针刺般的压力给足,整个身体已不属于自己,就像是快要被扎透了。 面前的透明的门终于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了,看不见的爪痕带着滚滚炙热停在门边,能感觉到炽热粘稠的熔融物质自其上溢流出来。 炙热又透明的物质不断在门外扩散。 只是这一切都好似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膜里,仿佛是不同空间的场景,却又通过少年的血肉连接反馈到了现实,大概在快要盛满膜的时候,发出沉闷躁动的气泡声。 它更近了…… 这是一个缩小版的,能够隐约看清些许轮廓的透明利爪——层层鳞片好似弯刀般显露狰狞,炽热粘稠的岩浆就从鳞片缝隙内滴落在少年鼻前,兴许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彻底触碰到这个空间的人儿。 “开始吧。”祖的声音一闪而过。 简-艾斯不再犹豫的闭上双眼,其实自己早已疼的麻木和失去思考能力,当前所做之事,完全依照时间场中的千万演练。 此刻,有道模糊影子自始终打开的惊门游出,像是一团雷云遮蔽了少年的身子,发出道道阴冷至极的吐信声,将布有犄角的头贴在少年脸侧。 冰冷,炙热。 随着重贰的介入,简-艾斯的身体已像极了快要被引爆的火药 库。双方的灵压将少年压制得直接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 就像是没有生命气息的石头,只有僵硬麻木。 “啵……”装着门和大量炽热粘稠的熔融物质的膜破裂了。扣在门边的利爪终于能往前,重贰也发出危险至极的吐信声响。随着两道力量的渗入,简-艾斯彻底感知不到四肢与心脏的存在,甚至连意识,都开始涣散在最初发生的那一秒。 支撑整个身体的力量彻底消失。 他真切如死了般垂头要瘫软倒地,只是重贰的缠绕和门后利爪的前伸让他保持住捏笔站立的姿态,甚至在微微浮空,宛如木偶般被吊在。 终而。 门彻底打开了。 隐含着暴怒的威严低吟越过透明的门降临在这个时空。就是这一刹那,本就炎热的密室轰然狂暴起来。空气在燃烧,大片大片水泡在少年手臂浮现出来,又勾勒流动几次,化为狰狞的倒刺龙鳞,终而透过媒介浮现并抓住少年的手;往下一压,预图泯灭亵渎者的肉体。 只是瞬间的功夫,本就如木偶般失去意识的少年猛地往后仰起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拉高,整条脖子都割裂出大片大片的血珠,同时眼珠陡然睁开,从人类的形状化为暴虐癫狂的竖瞳,浑身血液在沸腾,心跳如鼓在皮下跳出轮廓,一股强烈的灵压就这般自少年体内苏醒。 王的意志降临了。 “嘎巴……嘎……” 早就只放了画桌的密室被少年周身火灼烧的哀鸣。蛰伏在其肩头的重贰并未有溢出任何气息,好似被彻底溃败长眠了那般。 这具身体已不属于他。悬浮在空中的“简-艾斯”慢慢低下头,黑红的竖瞳尽显狰狞恐怖。 他要落地,对着地面踮下去的脚尖不断有炽热粘稠的透明物质滴落下来。 只是整个下落动作并不顺利,仿佛脚尖与地面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于是身体就像被固定在了半空中一样,任由他如何僵硬执行本能,依旧无法接触代表现实的地面。 与此同时,缠绕住简-艾斯的重贰已经完成对这具身体的全部缠绕。 闷闷的雷声诡异响起来,血腥味十足的阴冷气息仿佛强力冷却剂冻住不断从简-艾斯体表滴落的炽热物质。 它仿佛要把少年彻底转为雷霆的承载物。 大批大批的雷纹自体表深处浮现出来,一瞬间压住了这道恐怖灵压的控制。 “咳…咳啊……”突如其来的神智恢复顷刻让简-艾斯承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他的双眸瞬间赤红,口腔应激分泌出大量涎水从嘴角滴下来。 耳鸣,意识开始混乱。 眼前完全发黑,不断伸手向前抓,头皮却是快要被生生撕开,快要生生将大脑撕扯成两半。 平衡在建立。 最先附着于少年身体的诡异炙热在重贰雷纹的压制下开始朝着少年肉体更深处渗透。 这样的过程无疑让痛苦提高了一个等级,就像是生生吞入了滚烫的铁水,任由其遍布全身,痛感神经甚至在此刻将时间变为秒数——一滴一滴的流逝,每一秒钟,都让简-艾斯恨不得撕开身体立即去死。 两道灵压之间的博弈来到更深阶段。 透明的门已经闭合消失在时空中。作为媒介的少年被强行钉在半空中保持清醒,每当意识快要失去,在往他血肉深入钻的炙热灵压便稍微停下来,像是要等着他清醒,更像是某种势在必得的折磨。 王的尊严永不容亵渎。 少年完全疼到失去了声音。这样的折磨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直到被固定在空中的人儿完全没有动静。 一冷一热的灵压也消失在少年皮肤下,全然正常模样,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就在少年的血肉深处乃至灵魂这一层次中,这两道无法共存的灵压较量已经开始。 恍然间,独属于重贰的威严逐渐苏醒,一片片亮银色的鳞转瞬即逝,鳞上有雷声滚滚,炸出白光,于灼热干燥的风中缠绕住少年,彻底将人儿封闭在另一层空间内。 密室内的时间好似静止了。 这是王与王之间的较量。以少年的身体为战场,只要勾勒出这道媒介的经络不断,八门中的惊门始终打开,那这场博弈终归要分个你死我活。 回荡在室内的高温开始恢复平常。 只是被媒介强行留在这具肉体的一缕灵压势要将简-艾斯化为奴仆,而重贰的雷纹亦是八方不动的守住全部经络。以至于炙热灵压的每一次深层次入侵都被雷纹隔绝在肉体层次,每一条经络都是战场,每一个细胞都承载着两个王的意志。 而巍峨如大山的其余七道门,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未从缝隙中外露。 时间悠悠流淌,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少年已经完全面色如常,好似熟睡般浮空躺下,双手合在身前,若不是还有微弱气息,恐怕早与尸体无二。 搏杀还在继续,不断侵蚀改变少年血肉的炙热灵压始终突破不了重贰的雷纹, 这预示着来自门后的炙热灵压被压制了。 身躯忽然一阵颤抖,简-艾斯身上开始莫名的出现大量乌血,像是躺在透明棺中的尸,场面属实骇人。 “嘶……” 亮银色的鳞开始进一步缠紧少年,给予更多压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从简-艾斯身上流出的乌血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是腥臭的,完全漆黑,只具备了血的粘稠。 地面开始被黑暗覆盖。 绝对安静的密室里,平躺的少年忽然缓慢漂浮起来,双目闭紧,大量大量的黑色粘稠物让他看起来面目全非,宛若从棺材中坐起来的厉鬼,周身溢出冷与热交织的恐怖气息。 “喀嚓~” 被少年血肉吞噬的诡异力量越来越多,皮肉下的骨头宛如活物般自主蠕动,移动到背部,将人皮顶得极高,仿佛一双骨翼在挣扎,又被缠在体表的银白色蛇鳞压下去,终而发出极度不甘的古怪呜咽声。 第四百六十一章 破蛹 这件事情需要一个长序。 如果说《罗法古养龙手册》的本意是让人类模仿且拥有龙这种生物的些许能力,那由祖所策划的行为无疑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触摸和冒犯。当罗法古呕心沥血钻研出来的媒介被强制用于连通王的思维,当那座神龛也作为起源让少年的灵魂越过千山万水触碰到了王的真身,当《罗法古养龙手册》里记载的禁忌咒术由死物转到简-艾斯身上——中间相隔不同天地的一人一龙,终而在这位巫师苦心思索的禁忌场里相遇。 也多亏“文殊的书”,整个媒介以及媒介终点的禁忌咒术被加固到了足以撑在一缕王之怒火的稳固等级,然后是晶币在飞速燃烧,这些负载着不同意义的咒文终而在这一刹那相遇相视,宛如梦夜里不自知触碰了真相的手,将王的座位唤醒了。 然而,任何事物都需要付出才有收获。罗法古通过巫师方法赋予这场相遇一个可以对等的机会,仅是苦了少年,苦得近乎能滴下水。 就在这个时候。 好似坐在透明棺材里的简-艾斯逐渐被黑色液体浸透,镀上一层漆黑,就像是重伍那沙海天地里的诡异古尸,逐步变为一只蛹,慢慢沉眠了。 浓郁的像是墨汁的黑保留了炽热粘稠这特性——一滴一滴往下延伸,仿佛有生命般与地面连接起来,变成吸附住地面的“根”,不断诡异蠕动,哺育着根茎末尾的蛹。 这无疑又是极其漫长的时光。 但整间密室始终未有任何人打扰,甚至于活跃在窗外的热闹,都在特定时间段里悄声结束。 “咔嚓~!” 伴随着轻微的声响。 生长在地面的“黑色矮树”有些无力的垂下枝头,固态化的表面布满细密裂痕,时不时冒出扭曲空气的热气,像是衰老呻吟,不断坠落极快消失在空气中的黑灰。 非但如此,它连稳定托住蛹的力量都没有了——病怏怏往地面歪斜,“咕咚”倒了下去。 就在黑蛹触碰地面的这一刻。 某种确定的禁忌终于接触到了现实,整个蛹倏地在地面上扭动起来,像是快要窒息般拍打地面,最后“砰”的一声;又翻一圈没了动静。 重贰的鳞在黑蛹表面上若隐若现,周边空气扭曲,宛如热浪般滚滚流动起来。 这是被高温改变的。 蛹的温度,哪怕是在重贰的灵压干预下都远超过了沸腾开水的值。 现在开始才是关键时刻,新一轮的角逐在现实逐步展开,那头未知的王遗留下来的灵压又在蛹内掀起骇浪,撕扯着重贰的鳞一同搏杀。 yqxsw.org 蛹有些疼痛难忍的左右摆动起来,不断撞击地面,露出一张嘴巴大张的人脸轮廓,手与腿的形状也在蛹下翻腾,好似要挣扎出来。 本来按照这缕王的意志,如此骇人的高温已足以将亵渎者化为一滩血水,然而有着传说级生命秘药作为补给的重贰稳稳占据了上风。重贰是依着祖的意思保持好这道残酷的平衡了,可被关在蛹里的小小人儿,连惨嚎都透不出嘴巴。 时间又在悄悄然流向未来的海。 期间有人的脚步声停在密室门边上,但不知用哪种手段感知了会室内气息,然后响起几道火柴划亮的声音,跟着步伐稳稳的离去了。 少顷,不知从哪儿进来的紫烟神秘而又诡异,像是舒缓游动在空气中的鱼群,悠闲摆尾,不一会儿就占据了整个密室,慢慢围绕在蛹边,又轻轻的吹气,让转化到人形状的黑蛹歪头一贴,以死去的安详模样长眠在紫气海洋里。 时间又在一分一秒的阒然过去。 势如水火的两道气息在紫气的调和下都放缓了动静,蛹的形状逐渐与某个少年的轮廓重合,就像是黑色私人棺椁——双手掐着着极为古怪的印决,双腿笔直的挺,头也稍稍仰着,仿佛要观天。 大批大批的黑色细末从“棺椁”本身飘出,裹挟着随和的风,与紫烟一同去窗外,上升向天幕,好似要找到千山万海之外的某个联系,传达些许秘密话。 “哪有这么麻烦……” 不知从哪来的童声悄悄嘀咕,跟着有些不服气的哼一声,便再无任何踪迹了。 与此同时,回荡在室内的紫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从黑蛹上飘起来的黑色粉末越来越多,去往天空,像是一条黑色的丝带,延绵不绝的,看不到尽头。 只是越来越多的黑烟从城堡周边升起来,浓郁的熏肉与香肠味混合在其中,以更加浩浩荡荡的气势冲向天幕,使人食指大动。 窗外楼下也响起热闹声音,细一听,好像有热迈厄斯-沙松与路-阿卜杜尔的严厉嗓门在其内,还有哗哗啦啦的药瓶碰撞声,以及火柴头摩擦的“哧哧”声响。 这些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此时的黑蛹以微不可查的动静蠕动着,像是一只快要破蛹的蝶,不断展露出人形模样。 “呼~” 大多大多的黑色粉尘飘走,露出挺拔的鼻梁、桃花状的眼、以及削薄的唇。 很快。 宛若长眠般的少年身上不剩多少黑灰了,肌肉线条分明,徜徉在光里,宛如神灵亲自雕刻的雕塑,完美得不似真实。 “呼~”悠长轻叹消失于耳廓,狭长阴柔的眸子睁开,茶黑的瞳里流转一圈幽光,再很快隐入深处,藏起一切秘闻。 神经末梢残余的疼痛让少年还无法掌控身躯。 只是疼着有些习惯了,他便保持着赤身裸体的模样躺在地上,无声看着被高温蒸裂的天花板,又眼珠一转,停留在密室门边。 “简先生。”恭敬声音与敲门声一同响起,“您现在还好吗?需要我们进去帮忙吗?” 躺在地上的人儿闻言张嘴,喉管撕裂出嘶嘶气流,又在大脑的激活下开始震动,并上下移动喉结:“我,我很好, 你们先去忙吧。” 他发出的声音极其沙哑,宛如几天几夜没有喝水的沙漠旅者,疲惫中带着一丝诡异的低颤。 这是龙独有的发声习惯。密室门外的理疗师离开得很快,简-艾斯木木转回眼珠,一丝一丝消化残余在体内的磅礴能量。 “啧啧,这次可是猛多了额~”祖的声音跟着响起来,“唔……躯体强度应该提高了30%,细胞活性也被这只王的灵压强化到了另一个级能,无论是气血还是各项身体指标估计又迈向新阶段咯。” “这可是全方面的提升啊艾斯,还有续航能力……” “我呸呸呸,我怎么也开始说这些拗口的话了!都怪沙松和阿卜杜尔,整天搞什么数据化表格,让我也养成这种陋习。” 祖的奶声奶气依旧让人眉头舒张。 简-艾斯默默听着稚童的碎碎嘀咕声,嘴边忽然有笑,跟着一阵剧烈又快速的电流从躯体传来,再一瞬,他已能眨动眼睛了。 控制感重新回来,心脏在活跃跳动,血不断冲向四肢,就像是润滑精密仪器的油,让属于少年的身躯渐渐放松,终而可以顺利做出人类动作。 “好疼啊……” 大改造之后的经络和血肉都传达着不可抑制的酸疼和饥饿感,嘴里涎水不断分泌,眼瞳收缩扩张几次;逐渐聚焦视线,鼻腔也开始接收分析空气中的细微颗粒,耳朵起先鸣叫半响,而后能听清窗外楼下的嘈杂响动了。 “啊……”宛若雕塑般完美的身躯慢慢站起来,瞬间失去重心;踉跄几下后适应过来,跟着自然下垂的手掌缓缓握拳,仅是稍稍感知,便能察觉到不似以往的充盈力量感,以及高出普通人稍许的体温。 “这次具体的增幅水平要在沙松他们面前展露吗?” 简-艾斯继续熟悉新的身躯。无聊的祖一面嚼东西一面发问,小嘴吧唧的,像是吃得极香。 “你认为我目前达到什么水准了?”简-艾斯伸手扳动颈脖,发出“喀嚓”骨声,“在纯肉体上。” “嗯……”祖稍稍想了会,“要是按照热迈厄斯-沙松他们那样的表格记录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在百米七秒到八秒之间吧~” “七秒?”简-艾斯微微蹙眉,往前踢了两下腿,震荡出沉闷的风,“是这样吗?我入学的时候就能达到百米九秒了啊,这样的提升……”嘴角开始往下弯,“感觉与我们的付出不相符啊。” “我噗!”耳边炸出稚童搞怪吐舌声,“得亏你还是学武的人啊,百米速度提高一两秒所代表的含义你知不知道啊?你是不是还没转醒呀艾斯,我真想敲敲你的脑袋!” 祖说完在简-艾斯的脑海里荡起“咚咚”声。 少年有些不适应的皱起眉,揉揉还在发麻的脸,跟着一个大耳巴子刮下去,总算将刚苏醒的浑浑噩噩拍散许多。 百米七秒…… 他开始咀嚼这个讯息;眼瞳里逐渐有光,整个身体也随大脑指令轻颤起来。 这下实在是精神气爽了。祖听了会他忽然加快的心跳,偷偷捂嘴一笑,再吧唧下嘴,清清嗓子,显出正经模样:“咳咳,小艾斯呀,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而且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哦,这只王的这一缕灵压还给你的气血赋能了大量咒印,这些和巫师的禁忌有些关联额,不过你要尽快将它清除哦。” “咒印?”简-艾斯先抓住了重点。 “唔唔。”祖点点头,进而解释,“就是王生来就有的禁忌的残余,你同化了这只王的一缕本源力量,又成功通过罗法古搞出来的媒介禁忌将它带入了现实,所以你也具备它的一点特色啊。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啊,就是你的气血现在是有毒的,而且是火属性的巫毒,很猛的类!” “Oh~!”少年的眼眸圆睁,先愣了半响,再指指自己,语调充斥疑惑,“那不是挺好的,这种下毒的好事……”他忽然想到其他原因,便小心问,“不会是有什么负作用吧。” “没有。”祖答得干脆。 简-艾斯闻声抬眉,之后祖的声音,确是让他有细密的汗从额头下来了。 “你可别贪心呢~好好想想哦,王和王之间只要战斗就只有你死我活,重贰可是为你一直搏杀到了最后,你觉得它会允许你体内留下这道咒印嘛?而且这还不止它一个呢!你要碰见的是老大和老九老七,依照它们的性子呀……你这一身的气血说不好都没了额。” “所以……你还想保留这个咒印吗?” 祖的稚嫩声音上抬了些。细细一听,好似有沉闷滚雷声蕴含在其内。 简-艾斯立即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皱眉、干咳、目光炯炯盯着前方,一副同仇敌忾,正气凛然的笃定模样:“嗯~其实我这个人的战斗风格比较偏向于正面,下毒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而且我最痛恨这样的人了!这咒印还是别留了吧,先不说毒不毒,我的身体就不能容下除了你们之外的任何存在!” “嗯~”这下是祖发出了满意的鼻音,又傲娇哼哼,甚是不屑地念叨,“你也别觉得我们心眼小啊,我实话告诉你,就刚才那个小渣渣,我~!”稚童组织了下语言,“我随便打它一个半!还有老大它们,那更不用说,等你水平上去了,让你知道知道老大它们的神通有多猛!” “好嘞!”简-艾斯摇头晃脑的搓手点头,一副小井市民相,也幸好整间密室没有了其他人,“那我就努力赚钱!努力把你们都喂得饱饱的!” “嘻嘻~”祖这下乐了,翻个身,傲娇的哼声里也带着藏不住的好心情,“哼!算你识相!” 与此同时三道吐信声慢慢隐去,室内阴冷消失,一切回归如常。 “那这次的增幅水准到底告不告诉他们啊。”祖跟着第三次发问,“你快点快点和我说,我好给你打掩护呀~” “隐藏一半吧。”简-艾斯转动下眼眸,来到彻底被烧成木炭的桌边上,伸指往上别了下 ,放在鼻前闻闻,终而放下心来。 整间密室已彻底没有两只王对决的痕迹了。 一朵红莲自少年眉心绽放神韵,整个身体体表瞬间出现繁奥红色纹路,一呼一吸间又消失,而后红莲缓缓闭合,封住某些东西隐去。 躯壳的饥饿感消除了大半,简-艾斯舔了舔唇,又不放心的在只有烧焦木桌的密室内检查,再三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起身,低头看看始终光着的身子,最后来到墙边,伸手锤了两下。 “主人。” 禁忌关闭,大管家莫瑞斯将门推开,看眼全然被烧成漆黑的房间,低头,取下放在手臂上的衣物,身后的小管家巴里德则将衣帽架摆到他们身边,然后又快速到门外拿来几张椅子和垫脚用的小软毯,甚至连水盆里的水,都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现在几点了?”简-艾斯在他们的服侍下更衣,面色平静,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神情。 “下午三点,”莫瑞斯蹲下来为主人扯直裤腿,再拍拍其上这点灰,“拉铁摩尔已经准备好了食物,而且都按照了热迈厄斯阁下的要求,里面未有加入任何佐料。” “甚至最近新进的雪山精盐,他也没有放。” 扣好这条裤子的扣,莫瑞斯仔细对比下,选了件白色条纹的打底衬衣,然后站在一边,等待巴里德将主人的上半身擦拭好。 “庄园周边有人注意到刚才的场景吗?”简-艾斯仰头方便巴里德擦拭,再看向莫瑞斯,又看眼他身后的密室门。 “所有仆人都以为我们在储备冷天的食物,”莫瑞斯出声作答,并上前一步,给主人套上这件打底衬衫,“庄园周边也没有人驻足,热迈厄斯阁下和路阁下将多余的团队人员都外派进城了,刚才在楼下院子里的,都是他们精挑细选的亲信,我仔细核实过名单。” “他们还要找你开会,主人。”正在清洗毛巾的巴里德适时出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擦拭紫色宝戒。 “告诉他们现在没有时间。”简-艾斯平静作答,侧身将手钻入马甲里,再挺直腰背,与正在扣纽扣的莫瑞斯配合默契。 “不需要理由吗?”巴里德往宝戒上呵两口热气,再擦擦,又拿起另一枚深红色的戒指。 对面两束目光准时射来。 正在忙活的巴里德瞬间一愣,跟着站直鞠躬弯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主人,我,我忘记向你形容热迈厄斯他们的表情了,”他仔细想了想,抿下唇,然后说,“他们看起来就像疯子,赤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的跟我说出了这句话。我怀疑他们会不会立马冲上来,不过幸好被莫瑞斯拦住。” “噢~”简-艾斯不可否置的慢慢点头,然后点点这小管家,终而笑了声,“那你等会回复他,就说……罗法古导师今下午叫我去巫师禁地处理要事,预计要晚上才回来,而且甘米尔-卡洛福那边又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商谈,所以改到明天早上吧,我会调整到最好状态用于测试的。” “我知道了。”巴里德专注记下主人的每一句话,捏着手中红宝石戒指端详半响,然后用新手帕抱住这两枚戒指来到主人边上,弯腰为其将戒指戴好。 简-艾斯扯了下外套,伸手拂过干练圆寸,站在莫瑞斯搬来的镜子前打量自己;满意点头,又成为那位无可挑剔的贵族骑士。 “今天庄园内有马车进来吗?” 十字耳坠在散发光亮,他稍稍偏头,茶黑色的瞳装入大管家的样子。 莫瑞斯无声颔首,又轻吸口气,用平静声音再答:“准确来说是三辆运酒的马车,外加一个小布袋,里面有两枚相同款式的戒指。” “这些戒指的成色,”简-艾斯神情收敛为认真状态。 莫瑞斯看一眼密室的门,再看眼为主人擦拭靴子的巴里德,轻吐言语:“并没有霍勒斯家族的标识,应当是某个本地商会打造的储物戒。” “啊~”简-艾斯闻声抬起点下巴,长呼口气,又转眸看眼窗外的天,说,“不可有任何的马虎,我之前让你找的人可以放进来了,在某个适合的时间,用某种保密方式探查这些马车货物和戒指内的货物。” “然后你要记住一点,”少年伸出戴有紫色宝戒的指,眸光沉静,“只要有任何,我说的是任何,任何的问题,不论是重大或微小,你都将这些货物和戒指按照送来人的方式原本不动的送回去,并且拒绝对方的一切联系。” “明白了吗?” 光线暗沉的天有一缕冷风吹进来。 莫瑞斯忽而身体颤一下,保持双手合在身前的恭敬样子,向主人弯腰行礼:“我会按照你说的一切处理。” “好。”简-艾斯点点脑袋,收回目光,在巴里德的服侍下抬脚,将带有点后跟的黑色皮鞋穿上,然后朝着门外迈步,暗金色外套随气流荡起衣角,是说不出的高级感。 城堡后院草坪上的巫师药粉早已经在草上干涸了。正好是下午茶时候,简-艾斯一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后院靠小溪边的凉亭入坐,看眼天气,将戒指内的纯金烟盒取出来,衔上一支细长黑雪茄,偏头接住大管家莫瑞斯递上的火。 弥漫在空气中的熏肉和香肠气味愈发勾起食欲…… 简-艾斯下意识摸了摸腹部,翘起二郎腿,乘着稍凉的风,桃花眼眸低得有些好看,十字耳坠轻摆出叮咚声响。 天空仍旧布满阴霾,有几只飞鸟掠过。灰色的云朵稀薄,整片天幕都被压得很低,仿佛稍稍往上伸手,就能立即触碰到了。风吹动花瓣的声音随之溅起,摇曳出花香,是极难在冰川存活的月季,花香味幽深,又有点恍惚的醉意,就像是微醺了,在阴天下安适躲起来。 “那个,”少年忽然在风里问,“那个西蒙尼他们,他们的服装准备好了吗?” 莫瑞斯稍稍点头,就伫立在主人身边,侧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幕和闲散的云,忽的抿出酒窝,微笑答道:“他们正值热闹时候吧,主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 寄灵物 风几乎没有一天是消减热情的。 抬头往上看,方菱叶就好似一枚印章嵌在暗沉阴霾的天幕里。它们轻轻摇摆。忽然,一只迷路的蜂在有些压抑的光线中东摇西晃的飞动着,像是喝醉了大多,又像是沉甸甸的花蜜让翅膀的扇动缓慢,总之呐,孤零零的消逝在风背后了。 简-艾斯是实在希望能独自去风那头的山走一走的,可每想要立即动身出发了,又发憷着埋低脑袋,并用餐刀划过蓝色花纹的餐盘,嘴巴嚼两下,咽下带血的脆骨。 他仍记得那个下午。 其实那天跟任何一个傍晚一样,采购完工作完的仆人与马夫总是到了归程。他们脸上留着隔夜的倦容,人人近乎是夹着烟或喝着水。一辆辆马车开上峡谷之间的桥,桥外流动的伯韩湖美景总能第一时间把霞光映在人们的脸上,还有那些伫在山腰上的,各式各样的美丽城堡,兴许还能找到一两个在城堡阳台上晾衣服的女仆,以及那些女仆并未在意的山坡上的野花。 tsxsw.la 这种名叫波斯婆婆纳的野花真就开满了整个山坡。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眼所见时的震撼与恍惚。因为他最记得这种花儿的蓝色或蓝紫色花冠,也最敏感它们这倔强不屈的生长样子。那是在那个贫民窟里极少有的自然颜色,甚至还能以此联想到那条小河,以及河对岸的那座城堡,以及自己那时的稚嫩野心,和用尽心思活下去的坚定信念。 想着想着忽然有些累。 餐盘后的眼眸稍稍低下来,握住餐刀咀嚼着大口塞入嘴里的食物,又无声皱起眉头,费力将食物咽入肚里,再伸手擦掉嘴边的血,慢慢挺直了腰。 他已不再是那个每天瞎打几个小时乱拳来博取机遇的贫民窟小孩了。 如今只需皱眉,便已能牵动太多人的心。 “主人。”身旁的大管家继续轻声问,“今日的食物不和您的胃口吗?” “不。”简-艾斯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摇摇头,向大管家递出微笑。 莫瑞斯也跟着抿出两道酒窝,脸颊白净且有了些肉感,配上微秃的额头和五官,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喜感。 “你好像胖了。”简-艾斯仔细看着这个忠仆的脸庞,将餐巾扔在餐盘上头,然后侧过身来,稍显阴柔的眼噙满温和笑意,“这让我想起你之前那总是有着黑眼圈的疲倦样子。” “噢……”莫瑞斯想想后耸肩,声调轻快,是一直以来的正统王都腔调,“可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也许这也有拉铁摩尔的功劳,是他让我改不了一日四餐的习惯。” “啊~”简-艾斯笑的点点莫瑞斯,从椅上起身,迎着风开始深呼吸。 “莫瑞斯。”他平稳念,“也许你应该将你在王都的家人接过来,后续几个月盛大的家庭节日,你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何不带他们好好在这个城市游玩一番。” “我,我吗?”莫瑞斯稍稍抬起眼睛,脚跟往前,又很快稳在原地,“我,我……” 他有些失语。 简-艾斯伸手捏捏这位管家的肩,迈步,走向了正在起风的阴天。 “好好拟定一份邀请名单吧莫瑞斯,趁着我还没改主意,好好接受这份慷慨,然后将它带给你的那个家!” 微风拂面,少年此时的声音近乎是用喊,又双手展开,乘着风儿大声呼号,一改之前的稳重模样。 是呐。 记忆中的那座城堡早已不再是伟岸模样。 他也尝过了更好喝的酒,也见过了更好看的云。太多人事,也已将生活抹得缤纷多彩。 只是生在记忆里的野花依旧在内心深处摇曳,于每个深夜荡起幽香。提醒他,一定要往前那座开满波斯婆婆纳的山坡。 “呜!!!” 少年忽然将双手围拢在嘴边上,在草坪里,向着天空嘹亮的喊,仿佛要喊动风那头的山,唤醒某个至亲的名字。 “昂!!!” 喧闹的风内,挥舞着双翼的轮廓自灰蒙蒙的远方接近,然后喷出龙息,用橘黄色的炽热焰苗点亮这份令人压抑的阴天。 “噢~是龙,这是真的飞龙!” “Oh,my~大家快看看这家伙的爪子啊,天哪……它竟然还能喷洒火焰。” “这就是来接主人的飞龙吗?它可真大!” “这不会是吃人的吧?!” 人声顷刻热闹,躲在树叶间的鸟儿们早已叽叽喳喳的逃走。 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带着道道狂风降落在草坪的木栅栏内,甩甩有些硕大的脑袋,再不甘寂寞的吼叫一声,喷出点点蓝色气焰。 “嗯……”炽热的呼气声透出鼻膜,它将带有倒钩的翼前爪钩进松软草坪内,趴下来仔仔细细的闻,纯黑色的竖瞳不断扩张收缩;双翼收起来顶在地上,就好似布满细针倒刺的巨型爬行动物,时不时摆动形状狰狞的龙尾,仿佛要在这栅栏圈内留下自己的气息。 “这看起来可吓人啊……” “要不是有主人的保护……它一顿要吃几个人啊?!” 悄悄躲在花草树木中的仆人们慢慢探出自己的头颅,不断用各式各样的惊呼叫喊观察这条狰狞怪物,有些胆大的更是脖子前倾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风干肉块;十分心疼的朝草坪那头扔过去。 “所有人都回去工作。”站在凉亭内的大管家吃力抵挡从上空吹来的狂风,抬手挡在脸前,然后看眼预图向黑法卢森林针叶龙投食的仆人,眉头一皱,吓得这人立马脸色发白,连连告罪的消失在了灌木丛后头。 其余仆人也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块草坪,一边走一边大声谈论着自己的见闻,吵热黄昏,让回荡在这里的风也更显喧嚣。 视野里的龙已经在木栅栏里趴下来甩头玩闹,简-艾斯取出足有一米多高的灰山羊腿,回头看看正在维持秩序的莫瑞斯,朝着栅栏前进,并吹出尖细哨声。 “吼!”黑法卢森林针叶龙闻声侧头看他,布满倒刺鳞片的头颅灵活侧歪,竖瞳看清面前人,随即甩了甩脖颈上的泥土。 “吃吧,你这顽皮的家伙。”简-艾斯将灰山羊腿丢入栅栏中,动作自然的打开栅栏门,在刺鼻硫磺气味里来到正在进食的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前面,慢慢蹲下,面不改色的看向这只大家伙的进食样子。 看起来有些硬的羊腿在黑法卢森林针叶龙的利齿下断裂。这头龙又用灵活的长舌裹住肉块卷动,再换成另一边的利齿去啃,时不时咬出闷闷骨声,单论吃相来说,和狮子老虎并没有太大区别。 简-艾斯看着看着发笑,舌头在腔内卷起,一吹,发出短而急的哨声。 “嗯……”正在进食的恶龙立即发出不耐烦的鼻音,甩动两下头,布有剑尖状倒刺的脊骨移动两次;其上鳞片很快收起,空出能让人乘坐的空间。 简-艾斯毫不客气的翻身而上,拍拍这个家伙的褐色龙鳞,再向默默站在凉亭旁的大管家抬手告别,最后哨声一吹,整个人随着恶龙的起伏摇晃。 仰头叼起最后一块肉吃下,黑法卢森林针叶龙活动两下脑袋,喷出热气,嵌入土壤里的翼前爪取出,而后将十余米长的双翼张开,后肢曲起来承受住整个身体重量,猛然一跃,迎着双翼挥动的气流朝着天空上升。 刮过脸边的风顷刻有些大了。 其实凭着简-艾斯与黑法卢森林针叶龙之间的默契程度已不大需要连通后者脖颈上的媒介。只是今儿不知是天还冷还是光线太暗沉,这头布满倒刺的褐色恶龙的飞行速度极快,几次挣翼摆尾,就带着背上少年来到了更高云层,闷头扎入水汽与薄雾里,没将少年冻个半死。 “呼~” 指尖与鳞片上的媒介连接,看不见的气膜瞬间包裹在少年周边,让这个人儿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怎么飞这么高啊。” 他拍了拍身下的温热鳞片,开始有闲心往下看,逐渐看着自己的宏伟城堡变成小黑点,再稍稍把目光往前挪;瞳孔收缩调整几次,终而看清了那个街道上的华贵马车。 “是夏奇拉回来了吗?” 俯瞰这辆马车进入庄园大门,他心里在编织一些飞来的主意,忽然,另外两个预想掠过脑海,让他下意识抿住了嘴,眼神闪动几次,宛若下定了决心。 “如果那边还没有回信,那我也只能这样了……” 一刹那的念头带动了太多记忆中的声音。指尖忽然滚烫,简-艾斯回神看向鳞片中的媒介符号,稍稍吸鼻,并干咳了两声。 “为什么开着禁忌?”耳畔,罗法古导师的声音依旧粗犷浑厚。 “我……” “行了,等飞出海德古堡区就关掉,禁忌很贵,我可没有这么多钱。” “你……” 那头的媒介忽然掐断,简-艾斯面色愕然的放下上挑的眉,用一只手摸摸鼻子,再看眼周边的水汽和雾风,不由弯下了嘴角。 十多分钟之后。 有着尖锐造型的黑色巫师塔的某扇窗户终于迎来了它的客人,只听黑法卢森林针叶龙的嘶吼声消失,窗台上有双腿准时降落,又立马曲起来,抖得像筛糠。 “呵……”搂紧自己的学生用近乎僵硬的动作进屋,脖子缩起,本是灵气十足的桃花眸子冻得没有了光,两根鼻涕也挂着,身体不停发抖,并小步小步往前挪。 “嗝~”坐在壁炉边喝酒的壮硕巫师回过了头,胡子如铁丝般卷起,鼻头红通通,精神十足的浓眉圆眼有一层醉醺醺的光。 “坐吧。”身着棕色皮马甲的导师拍拍身旁矮凳,握住酒壶,又仰头灌入一大口。 简-艾斯好似患了关节炎般吃力将自己放在矮凳上——脸色发苦的嘶两声,低头朝双手呵气,再离柴火壁炉近些,终而舒坦叹气来。 罗法古面容如常的看着壁炉内的炭与火,放下酒壶,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呢?单打独斗先生。” “啊。”简-艾斯摸了摸鼻,将手再烤热一点,然后望向魁梧导师的侧脸,答道,“你上次说过,我有什么武技上不懂的问题可以来问你。” “嗯哼。”罗法古发出浑厚的鼻音,布满老茧的手交叉垂在矮凳前头,语调平常地回,“那本养龙手册上已经有详细的注释,我给予你的是我亲自撰写的手稿,如果你这都看不懂,我劝你还是放弃。” 身旁人没出声。 罗法古侧头找到对方眼睛,看着这个已不上公共课的学生,又问:“难道还要我为你提供一头用于连接媒介的龙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正被火焰吞噬的木柴“噼啪”一声,简-艾斯慢慢摇头,犹豫半响,语调充斥不解的启唇道,“我,我按照你书上的方法去连通我想要连通的媒介,可是这并没有用,于是我加大了起源的力度……” 简-艾斯到此抬头直视导师的眼睛,嘴唇发白,脸上还残余着后怕。 “跟着……我,我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语落,某种粗糙大手突然将酒壶握得“哐当”一声响;坐在小矮凳上的胡子导师慢慢起身,如熊般魁梧的身躯遮蔽学生身前的大部分光线。 壁炉又飞溅出点点火星了。 诡异静谧之中,罗法古一动不动的看着矮凳上的学生,浓眉下的眼收敛精光,张开胡须里的嘴,沉声道:“show,me。” 他念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开始滞缓,窗台自动关闭,木门也“咚”一下扣合门锁,甚至连噼啪作响的柴火,都悄然安静了一度。 简-艾斯有些茫然的回应导师的目光,皱眉张嘴,于是摇头道:“我,我并没有学会你这本书……” “这不是重点。”罗法古摆手打断他,蹲下拉过矮凳重新坐下,然后侧身将手撑在膝盖上,瞧着简-艾斯的脸庞继续说,“寄灵物,你作为起源的那个东西 ,现在带在身上了么?” “什么?”简-艾斯更加不解。 罗法古闭口调整呼吸,胸膛起伏几次,还是耐心解答:“寄灵物是蕴含巫师力量,或是孕有某种禁忌的灵异之物,活着的巫师使用的物品就叫做宝器,死掉的,”他摊了下手,“就是寄灵物,这里也包括了天生厉害生物的常用品,比如某个超大型巨龙的巢穴,巨龙挂了,沾染了它许多气息的巢穴或物品就会自动吸食它的血,其内有大量的禁忌和咒印,久而久之,这些禁忌和咒印就会将它们当做新家,继续发挥功效。” “所以你这件寄灵物在哪里?” 罗法古到此继续问,并始终盯着简-艾斯的脸。 简-艾斯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低头弯下嘴角,跟着取出一个满是苔藓的腐烂神龛。 那是一道快如残影的风。再抬头,罗法古已在皱眉观察手中的神龛。 “是供奉物吗?”罗法古将这潮湿柔软的红盒子放在鼻前闻闻,之后竟然用手指掐了点上面的苔藓放入嘴里;一面品尝一面沉思,圆眼轱辘转出精光。 “这条龙在哪里?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寄灵物的?” 罗法古突然发问,并在对方更加疑惑的神情下将神龛打开,伸出手指往里面卷一圈;展示这些粘稠的黑色物质,“这个,这个是神龛供奉生物的血的寄灵物,你在哪里得到的它,它不可能是四国的产物。” “这也是寄灵物?”简-艾斯看着导师指头上的黑泥,再目光往导师脸上挪,慢慢咽下口水。 “这就是土。”罗法古直接回答了简-艾斯心底的疑问,而后抬手止住这张嘴巴,继续念,“土也是组成巢穴的一部分,不过等级不达到一定程度的生物不可能将土壤转化成寄灵物。” “噢~”简-艾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却发觉导师的眼神有些古怪,甚至是怖人。 “你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浓眉下的圆眼展露幽光,这名武巫同修的导师慢慢将身子前倾,长势狂野的胡须就快要触碰到少年脸上,身材魁梧的影也斜射在了壁炉前。 “这个,”他指了指手中的腐烂神龛,转眸盯住简-艾斯的眼睛,声音浑厚,像是被重锤的鼓,“这个神龛里的泥土更为夸张,它是浸染了那个生物的血的寄灵物的寄灵物,两重稀释之后它竟然还具有禁忌和咒印的力量,你说这个神龛供奉的东西究竟是哪个等级呢?” 罗法古到此丢回神龛,抬手闻闻掌心的气味,起身,不断点头:“这股气息不会有错,你激活了这个神龛,而且以你的水平你不可能在这样的禁忌与咒印里全身而退。” “你有帮手。”他笃定点了点少年脸,粗犷面容后全然是巫师的精明,“我撰写的书我自己最清楚,如果你要连接这样等级的生物,你根本不可能逃脱,极有可能变成对方的血奴,更有可能被这个生物盯上,然后降下恐怖的禁忌力量来抹杀你这样愚蠢的亵渎者。” “他究竟在哪?或是他们究竟在哪?” 壮如熊的导师弯腰俯视学生,双目闪着精光,浓厚威压自身体泄露,“不要质疑的我猜想,我能闻到你的撒谎的气息,也能看穿你眼里的信息。” “告诉我。” 导师最后将手点点,转过身,望眼窗和窗台外的黑天。 长久的沉默在矮凳上发酵。是最厚那根木柴被烧断的声音,让简-艾斯也跟着张开了嘴:“如果我有帮手就不至于遭受这些砥砺了。” “砥砺,”罗法古慢慢品味这个词,伸手摸下宛若钢丝的胡子,“这倒是个好词汇,你的心态值得人赞美,但是语言并不可信。” 罗法古到此停一会,看着简-艾斯说:“你去的那片山谷我去调查过了,那片海岸总体来说已经十分热闹,我付出了一定的金钱,才知晓原来还藏着一个足够庞大且威能强横的禁忌。” “这个神龛就是在那里面拿的吗?如果那山谷能与这样的生物产生联系,你不可能活着回来。”罗法古又自问自答。 可是简-艾斯开始动了——摸了摸鼻,抬头,慢慢深呼吸地回应:“但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也没有被这禁忌杀死或是改变。” “那更加可疑。”罗法古瞥他一眼,双手抱膀站在原地,“你的帮手很可能就是山谷里的生物,你身上有大秘密。” “那他在哪儿呢?”简-艾斯嘴角一弯,再耸肩摊手,显得落落大方。 罗法古闻声射出两道精芒,直接探手一抓,对面人却是挣都不挣扎的被他提起,神情始终无语,甚至还带点疲惫。 死去的东西,是必须要灵魂系的宝器来保持神智的。 而能与神龛供奉之物作对抗的帮手,至少也要是同等级别。 而这样的存在……必须是终极宝器才能保存它的神智…… 终极宝器…… 罗法古想着想着发笑,摇摇头,将简-艾斯又放回了地上,摸摸胡须,喊道:“你的运气不错艾斯,这个神龛供奉的龙不容亵渎,幸好则是稀释过两次的寄灵物,而且时间……”他又拿回这红盒子观察,并捏捏这快要腐烂掉的木头,直接将其扔进了壁炉。 炽热的火星炸出,火舌顷刻将发霉又布满苔藓的神龛吞没;“嘶嘶”两声,烧出无比难闻的白烟。 简-艾斯蓦地愣住了。 罗法古从壁炉前转回目光,消除最后那点疑虑,跟着若无其事的手掌摆摆,站在原地说道:“聪明的小家伙你成功了。说出你的价码吧。” 这位胡须狂野的巫师开始朝着木桌迈步;转身靠在桌边上,双手抱膀勒出粗壮的肌肉线条,抬起粗眉虎目,哪像肩不能提的巫师呢? “我要求的也很简单——整个,非常完整的山谷内部信息,包括你在其内的所见所闻,得到这个神龛的场所,以及是从哪个方向,是哪样的天气,又是哪样的时间,通过哪样的方式进入的这个山谷,这些你都要无比详细的告诉我,对此我可以你与签订保密契约,而且是最高等级的,保密契约。” 第四百六十三章 巫师的浪漫 “什么是最高等级的契约?” 壁炉边上,简-艾斯转头看向罗法古,手停在白烟里,显得几分朦胧。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罗法古扯出手掌摆摆。抽屉自主打开,一张印有深红六芒星图案的皮纸悠悠飘到简-艾斯面前。 简-艾斯伸手接过这张棕色的纸——触感冰且柔,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皮,也近乎能闻到一股隐秘的香味。 至于这好似一枚闭合眼睛的六芒星雕文,他也曾在某个夜晚见过。 “你现在接收的这个知识本在学院第三年才会教。” 质地有些粗糙的靴子下压踩上地毯,罗法古慢慢直起身,离开桌边,皮革马甲下的胸肌一团一团鼓出来,“契约是一件复杂且极少能被谈论的事情,是冰川最神圣之物。许久以前,没有任何约束的大极寒时期到处充斥着抢劫掳掠,任何武士与巫师都善于谎言,贫民更是以此为荣,诚实已被彻底取代,在这样没有规则的黑暗里,任何的罪恶都不足为奇。” tsxsw.la “当然,现在也有许多。” 罗法古导师握住有些干瘪的酒壶,揪开盖子,仰头一喝,面色顷刻涨红起来。 “你也要吗?”这位魁梧的巫师略有艰难的说话,忍住喉管里的灼烧,并扩大鼻孔,不断伸手拍打自己的胸膛,“这是真正的烈酒,我最喜欢在冷天时来上一两壶,一般人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简-艾斯一时看愣了,狭长的眼睛瞥过酒壶,回忆半响,用略微不确定的语问:“我……我记得你之前已经喝了很多,好像并没有现在这么,”他找了找词汇,“反应剧烈。” “啊……”浓郁的热气从铁丝般的卷胡须里飘出来,粗眉下的圆眼有些呆直,罗法古的身体慢慢往前倒,又大腿紧绷的在原地站直,最后甩甩头,发出无比畅快的喊叫。 “你当然不清楚了。”罗法古的虎目重新亮起光,言行举止也回归到了正常,“这款‘烈焰美人’是我混合了数十种龙血调配出来的巫师物,它里面的禁忌可是会叠加的,数字随机,能给予你的增幅效果也随机,就像生活,处处充满了惊喜。” “增幅?数字?还有禁忌?”简-艾斯疑惑歪头,眉紧皱,声线朝着破音那个方向走,“真的是酒吗老师?也许你应该独自享用,我可,” 一个皮革做的酒壶呼悠悠旋转落入少年怀里,略有些湿冷的皮革内传出“呼哧”的水声,沉甸甸的,细一闻还有股谷物精酿的浓香在里面。 “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罗法古双手抱膀在原地挺直,偏头看着矮凳上的学生,隐去卷胡子里的笑意,继续行使导师的强权,“你怀里这壶酒掺杂了几十种龙的禁忌力量,我好像有些记不得具体的名字了,不过效果都很不错,你很有可能得到惊喜呢。” “什么?”简-艾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导师,摊开双手耸起肩膀,声音都近乎有些愤怒了,“这是压迫!我已经告诉你我并不需要这个东西,而且它究竟有什么用呢?我可不想喝醉,也不会成为一名嗜酒如命的酒鬼。对不起,这里面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不用道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罗法古抬手摆两下,迈步来到壁炉边,将自己的体重又交给了可怜的矮凳。 躺在火焰里的红色神龛已彻底被烧成黑色焦炭。白烟不断从其内飘出来——愈发稀薄,“噼啪”两下,炸出一片火星落上地毯。 气氛忽然有些沉默。 长相粗犷的导师无声从这堆火里收回目光,然后张开布满老茧的手,一面烤火,一面开口道:“‘烈焰美人’是练习我这本武技最好的辅助秘药。龙有龙的规则,它们生来独有的禁忌力量各不相同,我将其混合并隔开,然后用种种手段平衡在一起。” 罗法古伸手拿过简-艾斯怀里的酒,摇晃两下, 让后者听听这满满的水声。 “这里面有龙的禁忌,又有单纯的高度数酒水,就像相互依存的不同液体,你这壶加的禁忌种类最多,起先应该在第一口或者第二口就会喝到禁忌——它们都是强大且实用的增幅功效,无论是你练习我这本武技,还是在学院考核或者关键比斗里,它们都能发挥出极佳效果。” “这可是能被评为王冠三星的增幅物,比你身上藏着的雪茄……还要厉害。” 拳茧厚又黑的手再次拍拍酒壶,罗法古目光含笑的看眼陷入沉默的简-艾斯,将这巫师物重新丢回去,然后拿出自己的摇晃两下,仰头小喝一口。 这次他很幸运;伸手抹掉胡须上的酒渍,又出声:“继续聊刚才的契约知识吧。在以前那有着眼花缭乱的阴人手段的恶世,有一位觉醒者,或者说是一位伟人,他奉献了自己的箴言,在这场混乱中建立了真正的秩序,也让这一切都变为井井有条。” “觉醒者?”简-艾斯抬起略显阴柔的眸,手掌握住酒壶,用掌心的热驱散皮革表面的湿冷。 “是的。”罗法古继续抱膀看壁炉内的火焰,“这次的奉献只有更为古老的君王们亲眼所见,这好像需要一定的规则守护,反正总结下来,冰川各地都出现了一栋栋绝对隐秘的楼屋,只有拥有媒介印章,只有按照那个箴言的格式激活,人与人间契约才会被燃烧送到这些地方,然后作为一份子,参与永恒的运转。” “所以契约纸都很贵,一张都要好几万。” 导师忽的打破了略微沉厚的气氛,伸手拍下膝盖,将简-艾斯怀里的契约纸拿过来,跟着伸手抚平皱褶——宛如一枚闭合眼睛的六芒星图案在火光中栩栩如生。 这下是彻底安静了。 恍惚间有蛇在耳边吐信,茶黑色眼瞳内流转一圈光芒,简-艾斯微微低头,很快又抬起头来,看着罗法古导师,用好奇的语调问:“那毁约者呢?” “毁约者……”罗法古稍稍沉默,仿佛许久没听过这个名词,“毁约者会怎样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是一名信守承诺的巫 师。不过有人为此做过实验,好像是按照契约上的媒介等级来失去对应的珍视之物。” “而且是彻底的失去。” 罗法古声音略微浑厚的补充一声。 简-艾斯完全沉默了,始终张开烤火的手掌合握起来,再望向壁炉,再望向身旁魁梧导师的脸。 “这一切又由谁来管理呢?”他问。 “孩子,这已经超出了课堂的内容。”嘴角有笑,卷起来的狂野胡须将其隐藏,却还是露出点弧度,“四国从成立到现在已完全掌握这些楼屋的位置,它们都被帝国保护的很好,按照我们波斯的来说,像我手上这个等级的契约一般被储存在444号房间,少部分被储存在777号房间,这两个地方都是凶险到容不下活人的禁忌场所,箴言是神的力量,君王曾试过强制入内,可最后的结果是失败了。” 旁边投来目光。罗法古笑呵呵的摸了下胡须,屁股带着矮凳坐近些,抬起粗壮手臂搂住学生,捏两下对方肩膀,用略微狭促的眼神盯住这人儿,只是声音,有点认真意味:“艾斯,永远不要去追问君王的事,不过保持好奇倒是一个好习惯,我对此感到很欣慰。” “回到我们的课堂上吧。”罗法古收回了手臂,低头捏住契约,另一只手在其上着墨,自己的声音也跟着发出来,“契约屋每天会吞吐整个冰川的信件,我承认在帝国历史上有过许多次破坏案列,但就算真有人进去了普通等级的契约屋,也极难在那样的浩瀚里找寻到自己想要的契约,所以越来越多人喜欢用它来签订契约,这也是帝国的一大财富来源,” 墨渍未干的契约飘到简-艾斯面前。 少年开始查看其上内容。罗法古在一旁耐心等;低肩拿起矮凳边的酒壶,喝两口,又望眼完全焦黑在壁炉里的神龛。 契约上有关于简-艾斯要付出的已经详细注释在纸上了。 望着余下这三个空行,简-艾斯慢慢深吸口气,抬头找到老师的眼睛,捏住手中笔,好奇问了个问题:“恕我愚昧老师,除了这一项‘烈焰美人’,其余三个要求都由我自己提吗?” “这是当然。”罗法古笑着颔首,品不出多余情绪。 简-艾斯捏住笔迟疑一下,干脆将契约和笔都先放在腿上,然后十指交叉,先同这位精明巫师确认道:“我来此之前本就想得到你的帮助,这个想法并未改变,我需要你帮助我练成这本武技,而且是详细的教会我。” “你的详细指的是什么?”罗法古看着他。 简-艾斯竖起一根手指,答:“知晓这本武技的原理。” “噢……”有着狂野胡须的导师闻声往后仰头,像是躲避忽然从壁炉内荡出来的热浪,表情吃惊的,瞪大了圆眼。 “老师……”简-艾斯已然在深深吸气。 罗法古立刻露出笑容,摸摸胡子,收起这些表演。 “要彻底掌握这本武技内的知识么……”罗法古慢慢点头思索,“我的武技里掺杂了一点点巫师手段,教起来有些困难,不过与进一步得到神龛供奉之龙的信息相比,这却是一项可以接受的交易。”他仿佛在自我说服,最终停下捻须的手,答应了下来,“我可以教你,但你必须在我的巫师塔内学习,而且要把保密条款写入这个契约。” “我接受。”简-艾斯点点头,提笔在契约上写好导师口述的内容,又开口,偏头看着导师的眼睛补充一句,“罗法古老师,我在学习上的天赋是很强的,我的团队也都是这样评价我,所以我希望你也能隐瞒我们之间的课程进展,并将它写入契约内。” “呵呵呵呵……”罗法古闻声笑得胸肌抖动,好半响才确认面前的孩子不是开玩笑,随即眨眨眼睛,用幽默口吻答,“那就写进去吧,我好像还没见过什么学习方面的顶尖天赋,也许你能让我长长见识呢。” 眼里的少年没有作答。 罗法古继续面带微笑的把玩胡须,又耐心等会;眼里闪起了戏谑的光:“我什么天才没见过,你太过骄傲了艾斯,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质。” “嗯哼……”简-艾斯摸摸鼻子,开始第二个话题,“另外,我想要这个学期的满分,有关龙的训练我想你已能看到我的成果,这个满分对我十分关键,除去这点,我还需要暂时租聘一只飞龙,期限是两个礼拜。” “满分……”罗法古沉吟半响,似笑非笑的看眼很敢谈条件的学生,“我就老实告诉你吧,与上次交易相关的宝器已被你的记忆损坏了,想想我那次吃的亏,本来你这个学期再努力我也不可能给你打及格的……” 简-艾斯闻言面色如常,全然一副全然知道的模样。 于是罗法古的笑声更大,并抬手拍拍膝盖,终而看住简-艾斯的脸庞说:“基于你现在的诚意让我意识到之前的事是误会,所以我的报复取消了,剩余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那条黑法卢森林针叶龙属于你了,暂时的。” “噢不。”简-艾斯到此摆了下手,迎向导师的目光,说道,“六米左右的龙太小了,我需要一头十五米左右的,最好能再气派一点。” “请等我说完好么。”面前这张长满胡须的脸已布满乌云,简-艾斯伸手往下压一压,直接将最后一个要求也提了出来,“我还需要一个黄金屋,正因为这个东西,我才需要这么大的龙来运输。” “黄金屋?”罗法古闻声一顿,连生气的模样都来不及维持,“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这个东西?” 他眼里的光写满惊奇,习惯性双手抱膀,仿佛要好好认识认识这个学生。 “当然是为了赚钱啊。”简-艾斯大方坦白了,“我正在参与一件总额高达十亿的生意,对方只要现金,而且必须要送到他的城堡。这是很关键的一个步骤,我想要将它办的气派一点,让对方挑不出毛病来。” “噢~”罗法古 似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沉思半响,再抬眸瞥眼学生,声音粗犷的问,“你不会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这是当然了。”简-艾斯学着他的姿势双手抱膀,只是动作有些喜感,“善良且伟大的巫师都会为自己打造一座黄金屋,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既然现在有机会,我肯定要一次全说出来呗。” “没有别的了?”对面人追问一句。 “唔。”简-艾斯摇摇脑袋,握住皮革酒壶,十分小心的将其收入了戒指内,“这些事情也要为我保密啊,我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了。” “好。”罗法古这下完全放心了,摸摸胡须努努嘴,颔首给予了肯定,“孩子,你有一个理智的头脑。” “我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 罗法古扯出被压在臂弯下的手;唤来契约,羽笔直接越过简-艾斯的动作自主书写。 于是简-艾斯老实巴交坐在矮凳上没动,时不时望向导师的脸,嘴唇抿紧又松开,似乎又要说话。 罗法古盯着羽笔的书写过程,再抽空看眼默默瞧着自己的人儿,一时被逗笑;用诙谐的语调回:“你不会连养龙的钱都出不起吧。”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且摸了摸鼻子,刚要厚着脸皮开口,导师的大手已经挡在面前了。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罗法古直接喊醒了少年的梦,“超过十五米长的龙已经是大型龙种,你知道它们一顿要吃多少东西吗?我最多按原价把物资卖给你,并且教你怎么饲养这群烦人的家伙。” “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他再次止住学生的语,双手抱膀,一双腿也伸直到壁炉边上,靴子都被烘出丝丝热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保密条例都被完美陈述。 契约无声燃烧,罗法古不知第几次看眼焚烧着神龛的壁炉,最后起身拍拍少年的肩膀,再伸手与之相握,笑呵呵的说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简-艾斯跟着起身,嘴巴一撇,稍显有气无力。 这下可让卷胡须导师笑得更加开心,以至于伸手搂住这人儿,圆眼看住对方面容,难得声线平和的安慰:“不要想多了孩子,两个礼拜的饲养开销不会超过300万,毕竟它也是要驮着黄金屋飞行的不是么,而且与你这数额十亿的生意相比,连利息都算不上。” “那也要真能赚十亿才行啊。”简-艾斯偏头避开导师的胡须,又长叹口气,显得更为闷闷不乐。 罗法古对此也不多问,笑呵呵的拍下少年的肩,收回手,迈步来到书柜前的桌边上;挠挠头,弯腰将桌的第四个柜子打开。 “这样的巫师器具我已经好久没用过了。” 有些灰尘的柜门打开,大手伸进去,跟着响起沉闷咕咚声,仿佛有什么重量惊人的东西正从柜子里滚出来。 罗法古的力气越使越大;蹲在柜子边上面色涨红,宛如树根般的青筋在粗壮手臂上亢奋凸起,终而听得大吼一声,把躲在黑暗中的玩意给彻底掏了出来。 “咕咚~” 这是一个足有巴掌大小的纯金小盒子:安然平躺在光里,枕着地毯,真是好不惬意的模样。 “这就是黄金屋吗?” 简-艾斯的眉头抬起了,上前蹲在小金盒子边,伸出手指戳戳,除了能得出它是房屋形状,便再也看不出任何特点。 “是不是与你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呢。”罗法古起伏着胸腔的站在少年边上,低头看着躺在地毯上的黄金屋,几次调整呼吸,也跟着蹲了下来,“我等会会给你关于使用它的媒介,不过我要事先与你说明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 “它一共有三种形态:一种是像现在这样的便携模样,我这个黄金屋比较高级,所以它能缩小到巴掌大小,不过重量也比较骇人,我在上面雕刻了些许禁忌让它减轻十分之一,应该只还有二十余吨的重量了吧。” “额咳!”认真听讲的少年被口水呛住。 罗法古摆了摆手,继续道:“这个形态的安全系数最高,没有媒介,就算是传说级武士也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它打开,而且它具备了储物戒的定位功能,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抢这个状态的黄金屋。” 导师说完伸手盖在迷你黄金屋上,稍微感知一番,再收手,只见这巫师器具便开始自主颤动,于地毯上左右翻动,在一阵咚咚声里体型越来越大,眨眼便扩大到了一米左右的高度。 “这是它的第二个形态,在这个形态下你可以运用媒介打开它的门,它会按照你的意愿吞吐晶币或是其余不带生命气息的物品。不过你一定要记得不能装入液体或者温度高的东西,这个形态下的注意事项和储物戒很像,你按照平时的使用戒指习惯去操作就好了。” “然后呢……” 导师带着学生原地起身,抬腿踢了脚已到自己腰部这么高的黄金屋;拉着简-艾斯后退点,将禁忌彻底激活了。 空气忽然闷热,这是一阵无法言喻的诡异蠕动。 原本方方正正的黄金屋忽然变得软黏,宛如被高温烘烤那样融化开,最终于地毯上扩散张开,不断蠕动着向四周延伸。 简-艾斯霎时屏住了呼吸。 罗法古伸手搂过他的肩膀,看看这张五官立体的侧脸,再看向正在寻找自己的液态黄金,终而一笑,语调轻松的开口道:“这是它的最后一种形态,在这样的状态下它能将使用者彻底密封起来,隔绝一切禁忌和大部分武士手段,整个过程就像是长眠,如果三天内没有人再次激活,它便会带着使用者永恒沉眠在地底深处。” “这就是我这一类人的终点。” “这也是,巫师最后的浪漫。” 第四百六十四章 龙之书 第三重禁忌结束了。 罗法古伸手拍拍简-艾斯的肩膀,手掌搓搓;挂在胸前的骨牙项链流转一圈幽光,再过一秒,是蜡红的物质粘附在他掌心,散发出令人有些眩晕的油腻香味。 这像极了朱红色颜料。 罗法古将其抹匀了贴在迷你黄金屋的表面;然后望着这蜡红物质将黄金屋完全包裹,跟着吹气一口,背对着少年拔下一根胡子,有些心痛的将其也混入蜡红物质内。 “已经可以了。” 身材足够魁梧的他回过头来,弯腰拿起沉在地毯上的,已是通体红色的木屋模型——这像极了木制玩具,予人的视觉感也是轻飘飘的,并在罗法古的轻松抛动中证实了这一点。 简-艾斯脸上有惊奇,迈步上前。罗法古忽的将红木屋模型抛出高高的抛物线,使其“呼”一下进入简-艾斯的怀。而他自己亦是诙谐的眨眨眼睛,瞧着少年这张惊魂未定的脸哈哈大笑。 “老师……”简-艾斯已然忍不住眼角的抖动。 罗法古笑着皱起下巴;抓摸自己的胡子,停顿片晌,叮嘱道:“我放置的这层禁忌最多能使用四次,每次三十秒,它能抵消黄金屋的重量,方便你进行室内移动,以及一些小范围的迅速转移。” “噢~这可真是太棒了。”简-艾斯闻声面露喜色,拿起这木屋模型把玩,再动作一顿,立即将其放回地毯上,讪笑的看着导师,有些扭扭捏捏的开口说,“老师。”他张大眼睛尽显诚恳,“你可不可以把刚刚用的次数给……” “不用你多说。”罗法古皱眉瞪他一眼,只是读不到真怒,反而更像是搞怪,“这个禁忌会在出这座塔的时候生效,不会浪费你的宝贵次数了,你这斤斤计较的孩子。” 简-艾斯有些尴尬地干咳几声。罗法古的表情却是多云转晴,上前搂住对方,伸出粗短的食指,虎目内有光,嘴里亦振振有词:“但我喜欢你这样斤斤计较的品质艾斯,在我们巫师流行的谚语里有这样一句——伟大的帝国并不是一天建成的,你不理财,财也不会理你。” If-you-don''t-finance,you-will-have-no-finances…… 发音方式浑浊的加贝帝斯腔调在空气中扩散,并好似重锤敲在少年心扉,让这人儿的眼瞳慢慢扩张。 罗法古用宽大又粗糙的手轻轻拍打这名学生的胸膛,直起腰背,最后一次揉揉这比自己矮一截的小家伙的脑袋,迈开步子,将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取下,拿起款式有些老旧的浅灰色巫师帽;左右打量房间,在确认无遗留东西后将巫师帽戴上,然后一面穿外套,一面向还在回味的小小少年喊:“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家伙,现在出发吧,在去往饲养区的路上我还有许多知识要传授给你。” 话入耳,略有些失神的人儿重新聚焦视线,偏头望眼导师,蓦地抿出浅弧:“谢谢你老师,你为我解决了一个了不得的难题。” “噢?”罗法古这下来了兴趣。 简-艾斯笑眯眯的来到房门边上,抬头直视门边导师的目光,也是心情大好的两手抱膀,嘴角弧度就未有过收敛:“我认为你刚才说的谚语还有另外一重含义,人们首先要意识到金钱的珍贵才会用对应的态度去面对它,我可能搞混了一些看法,现在,我已清晰知道他要什么了。” “谁?你究竟在说什么?”罗法古疑惑的抓摸胡子,展露大大个子下的大大好奇心。 “一个我认识的人。”简-艾斯说出废话,没有要聊下去的意思。 罗法古却是似有所知的点点头,再好好看眼学生,撇着胡须下的嘴肯定道:“你今后一定是一位善于剥削的商人,谁为你工作,谁就要倒大霉了。” 简-艾斯闻声苦笑半响,低头伸手贴在鼻前;吸两下手上的气味,没有选择开口了。 这对师生下楼。 外形尖锐且高耸的塔简-艾斯已然来过许多次。一切景物都不算陌生;暗黑色又有些潮湿的砖墙,被各类污渍掩盖了花纹的地瓷砖,以及造型像是海螺的油亮烛台,和悠悠在其上燃烧的白色蜡烛。 一切都是偏冷的色调,游荡在空气中的硫磺味最浓,跟随的还有许许多多简-艾斯未曾遇过的气味。稍微探头,也能在这旋转阶梯下方找到各种尺寸的铁门,一扇扇伫立在昏暗烛光里,有水滴落,更有些许隐晦嘶吼,仿佛整个塔都是牢笼;关押着各种各样危险的牢笼。 桃花眸里的光在此刻沉寂,阶梯有些狭隘,简-艾斯的胳膊时不时擦过导师;能清晰感受对方的肌肉硬度。 “老师。”他忽然轻声问,“我去过的那个山谷危险到不像是为人类准备的,为什么你们都对它这么坚持。” “那当然是利益了。” 身旁人发出粗犷嗓音,甚至能感知到其胸腔的震动,“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想要就得付出,考量在个人,对你来说,那是绝望又容不下活人的恐怖之处,可对于许多本来就快死的,或是比死还难受的人,它便代表了真切的希望。” 通往塔底的阶梯已过半,空气中硫磺味更浓,还有一些些血,以及粪便的刺鼻气味。 简-艾斯在沉默。 罗法古转眸看他一眼,继续答:“你知道我的一切成就都与龙休戚相关。不需要担心我,我知道神龛供奉的龙十分强大,在没有万全计划之前,我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冰川以外。” “来吧孩子,”导师说到此拍了拍手,保持往下前进的速率,开始传授知识,“神龛背后的龙相信已经给你生动上了一课,现在你要知道龙与龙之间也是天差地别的,那些图书馆和写于普通 人看的书籍你都要忘了它。龙出生都有禁忌,记住我说的词——龙,这里是总称,没有单独列出其他情况,也没有任何多余说明。” “它们全都拥有这种力量。” 浑厚的语在塔内荡起回音,脚下阶梯逐渐湿-黏,墙缝生有苔藓,并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粘性物。 简-艾斯无声跟住导师的下行节奏。壁上一缕烛火擦过脸庞,是诡异的绿色。 “它们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身体和这些恩赐,”导师又出声,缓步停在转弯处,仰头查看一圈,伸手接住从黑暗内滴落下来的水。 面前已经没有路了,黑漆漆的,扑面而来的空气又是潮湿且刺鼻,藏在其内瘴气和毒雾模糊流动,细一听有水声,又隔着很长的时间间隔,每滴落时声音极脆;扩散涟漪,响彻于黑暗里。 罗法古依旧在原地感知着什么。这扇黑暗将他显得渺小,宛若一只匍匐在原地休息的巨兽,溢出风声,还有不断滴落的水。 能够确认它在里面了。 最后仔细闻闻,罗法古将积累在掌心的水甩干净,回过身看向简-艾斯;捻起两指,离简-艾斯最近的那盏烛台便展露出更亮眼的光。 “你现在在阶梯上不要下来。” 罗法古将五指捏住在空气中一扯,又转头直面这团庞大至极的黑暗,仰起粗脖,连上课的声音都不带有变化,“人有传奇之分,龙族群中的传奇则远比我们认知中的更为恐怖和难以揣测。” “它们的每一次挣翼,每一次吐息,甚至是苏醒,都能对这个脆弱世界产生不可修复的损伤。” “能够被评为传奇的巨龙都有着比其余龙种更为雄伟的身形,更加漫长的寿命,以及足够与箴言相比的禁忌法能。” “这里面有一个快要家喻户晓的例子,那就是沉睡在那片山脉的帕苟斯。它就是小小眨了眨眼睛,从被窝里出来,便让奥斯曼帝国至今都还未处理完它留下的余威,也无法彻底净化那个冰雪的死人坟岗。” 仿佛是在响应这道声音,阶梯尽头的黑暗蠕动,顷刻吹出腥风,更有十分轻微的摩擦声在深处回荡。 罗法古的脸上逐渐有笑,回头望眼面色如常的简-艾斯,摸摸胡须,算是赞赏的继续念:“我可以肯定你不会想真正了解那个冰雪坟岗的模样,这种级别的生物对于文明的冲击确是太过令人难以接受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记住我对这个词语的注释,这里面也包含了贵族和实力中上的武士巫师。他们对于龙的理解或是对于龙这种生物的想法都还停留在帝国想让他们的层次。” “就好比与你关系不错的针叶小家伙,它背脊上的剑尖状倒刺可是藏着隐秘杀招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它也不会展露那个恐怖的样子。毕竟禁忌的施展与我们这些武士巫师的手段相当,都需要耗费十足的代价,这就类似于你们武士的超负荷,以及我们的全集中。” 愈发明显的摩擦声在黑暗中逐步拉近与这对师生的距离。瘴气与雾都蠕动起来,时不时能听见挂在不远处墙壁上的蜡烛被吹出呼哧声响。 简-艾斯已然闻到了——默不作声收缩鼻翼,嘴唇依旧抿得很平,终而发问:“那它们具备智慧吗?我的意思是它们能不能理解我们的文明。” “高级种也许可以。”罗法古闻言侧身,就这般双手抱膀站在黑暗前,给出十分中肯的经验,“极端惊人的智慧只在我们的预想内出现过,我与这些家伙打交道的时间很长,就算是最聪明的西西里亚系龙种,最多也只能达到人类七八岁小孩的水平,这与我们想象中的所去甚远,也许应该抓一条传奇级别的巨龙,这样我们就能搞清楚很多答案。” 忽然间的冷幽默冻的烛火“呼哧”飘摇,简-艾斯搓了搓胳膊,站在眼前的导师干咳两声的摸摸胡须,就当作无事发生。 “我想我刚才的形容很贴切。当然,调查和研究龙对于人类来说近乎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在我们巫师会的藏阁中,就有许多足以令人失去理智的,关于这些天生掠食者的行为描述。” “那是什么?”简-艾斯到此追问。 “那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罗法古笑呵呵的摇头,跳过这个话题,竟然是朝着面前的庞大黑暗迈步,并抬手敲敲空气,宛如面前就有块黑板,“你已经听到传奇龙种这一类了。我说得再详细些,传奇龙种的体型和生长周期绝对会远远超过普通的龙。就像那片山脉下的帕苟斯,它们在降生时就已经是超大型体型,甚至超巨型这种量级都无法形容它。人类已知的降服的巨龙最多只有六十米左右,这还是依托了四大君王的力量,让四国统一建立那年的‘马舍尔克日’成为人类历史上之最。” “有这样的事吗?”简-艾斯下意识出声,又很快闭上嘴巴,略略低头的接住导师的目光。 “你要注意,王座下的猎犬可不会因为你是好奇而大发慈悲。”罗法古收回眼睛,手指捏住摆摆,找回刚才的授课感觉,“我现在为你介绍的龙种就是超大型这一系,实际在帝国的养龙场有很多,但是有能力饲养十五米以上巨龙的养龙场还是极少,我的禁地就是整个北方唯二的存在,另一个在王都。告诉我你不想再了解这么多。” “我不想再了解这么多。” 罗法古一动不动的看着简-艾斯,对方亦顺从的复述这句话,双手合在身前,完全一好好学生。 “Good。”罗法古慢慢点头,又敲敲并不存在的黑板,接着出声,“在人类短暂的龙类研究史里,我们将已知或已预测出的所有龙种进行了分类,虽然这个浩瀚的工作现在还未完成,但我已经可以与你解释一下种这个概念。” 不知名的书卷气在发散,湿冷又黏-滑的阶梯不适合停 太久,而空气也沉闷到刺鼻,于这样的“教室”,简-艾斯定定看着一脸狂野胡须的魁梧导师,真切哑口无言。 “保持注意力。”罗法古皱眉敲敲“黑板”,虎目射出精光,大有拳头教学的势态,“种(Species)是这项新分类中的基本单位,位于全生物分类法的最后一级,是较为笼统的概念。它具体是指一群或多或少与其它这样的群体形态不同,但能够交-配繁殖且子代可育的相关的生物群体。” “记住这个交-配,它代表的东西很关键,还有繁殖,它在很多巫师的实验中代表了希望和新生。” 卷胡须导师又“咚咚咚”敲着空气,迎着学生的疑惑目光解答,“这就好比狮与虎,只要这两个生出的后代可以继续往下生,那就说明狮和虎是同一物种。” “那狮与虎是同一物种吗?”简-艾斯举起手,已然适应课堂氛围。 “不,它们并不是。”罗法古看眼学生,顺势往旋转阶梯的上头瞟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话了,“狮虎兽的体形要比它的父母大上一个轮廓,而且进攻欲望更强,性情更加暴躁,就像是结合了两者的完美猎手,但是生命极其脆弱,通常只有几年的寿命。也并没有繁殖能力。” “这就像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消失。” 导师略微隐晦的总结了声;抬手打开要落在头顶的水滴,深吸口气,将目光移向简-艾斯站立的阶梯的上头,片刻后,继续用粗犷声线说,“现在我们搞清楚了“种”的基本概念。回到巨龙,许许多多的龙类都有着相似的体形和习惯特征,它们当中的个体也可以相互交-配,但是根据我们巫师协会的观察,除去已经确定的些许龙种,大部分杂交龙的后代并没有繁殖能力,只是这样的杂交龙,却也继承了父母的威能……” 语到此停, 少年的心好似被一根丝线拉动了——眼瞳颤动几下,宛若握住了某种钥匙,看见了某扇更为恐怖的禁忌之门。 这分明是在玩火…… 空气中的刺鼻气味愈发浓,少年趁着这份安静抬头,先佯装,而后干脆坦白的将目光放在罗法古导师脸上,下意识握住双手,尽可能用平稳声音回:“物种之间既然不一样,那为什么又要统一称为龙呢?” “噢~”一直诡异注视着学生的导师慢慢张嘴,显然未料到后者的语句,但还是接话往下说了,“当巫师协会得出这一发现的时候也想过将一切详细分类出来,不过这样的工程确实太过浩大了,而且名字难起,统一称为龙也更能被人类文明接受不是吗。” “啊……”简-艾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看眼滴落在身前的水滴,稍微往烛台边靠点,抬手示意老师继续。 罗法古一时失去了继续试探的兴头,敲敲“黑板”,可这一次却直接唤醒了背后的庞大黑暗,使周边的空气沉闷,就连那些始终存在的摩擦声音,也顷刻变嘈杂了许多。 忽然刮起温热又十足腥的烈风。 足够几十层的旋转楼梯震颤一下,再呼吸,一道长长的阴影轮廓从导师身后的黑暗里显露出来,甚至看不清具体细节,哪怕是在烛光下,都只能捕捉到近乎模糊的扭曲影子。 就好似……已全然与环境融合为了一体。 “现在我来正式介绍一下。” 震颤整个高塔的摩擦声仿佛声乐,罗法古双手抱膀站在原地,腰背挺直,宛若在展示自己的杰出实验品,“它叫棱镜(Prism),血脉不用我多说,其母亲是超力系的巨龙,这将它看起来更加庞大且模样雄伟,它的性格不大好,这是遗传了它的父亲——一只龙息系巨龙。” “我记得它刚孵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只大象这么大,它也很荣幸继承了其母亲的鳞片——这是一种宛若钻石般光耀的鳞片铠甲。其上禁忌威能十足,但随着棱镜(Prism)的长大却不知怎的退化了,这让我头痛了许久。它的鳞片虽然不再有母亲的威能,却可以如同它父亲那般的自主调节隐形,而且极厚极硬,一般火器根本留不下印子。再者因为有着龙息系血脉的原因,它身上的硫磺味有些浓,但到现在这个阶段,它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繁华热闹区,这对你的生意帮助挺大,甚至是更加便利不是吗。” “然后呢……它的日常习惯我等会再详细与你说,不过在休息与筑巢这一块倒不是那么麻烦,也并不偏好某一特定类型的地域。平原、群山、雪天或是海岸它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休息地方,我建议你不要将它送入其他龙场,这样可能会有大麻烦,而且那些驯龙师们也不会接受它的入住。” “日常进食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一样会在表格中特意为你介绍,还有个关键:棱镜(Prism)的鳞片是它最为宝贵的财富,你必须要用介于黄金到紫钻之间的磨鳞物,只有每天定点定量的摩擦才能使得它的鳞片保持威能。鳞片的大小变化和龙爪磨损不用你负责,就算你哪天看见它一身的血也要习以为常,毕竟它不这样做就会疯掉。” “嗯……” 古老又极具威严的声波震动,就在简-艾斯身旁的烛台剧烈摇晃着向上吞吐焰苗,像是有意识的与某物对峙。 “最后说说它的弊端:它的鳞片会因静电而发出嗡嗡声或细碎的爆裂声。这在长途飞行结束之后会更加明显,现在城外的天气并不算太好,如果你要驾驭它起航,我建议最好在酷热一些的天气,只要出了冰山,它的体表温度就会下降的十分快。” ahzww.org “当然,以上提到的所有补给物我都会为你提供,不过你要按照原价买。” 长篇大论结束,整个塔内空间已在各式各样的鳞片摩擦声里颤抖。导师背后的黑暗依旧是庞大沉默样子,但从其内出来的声音却已延伸到了这对师生的头顶上,乃至有许多碎石从上方坠落下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各自人事 布满星星的夜还是这般的美。 入秋之后的风微凉,橘黄灯笼,一缕落叶的影悠悠掠过方格,底下街道人声热闹,许多行人已装好了各种颜色的领巾与帽子,露出同样颜色大不相同的眼睛,说着各种故乡熏陶出来的口音。 这是一家生意不错的店。 辛劳一天的男人们汇集在小酒馆里聚会放松,聊天高歌。挂在墙上的烛飘摇火焰,来来往往的人和门前叮咚作响的流苏时刻热闹,每每有酒味菜味从布帘后飘出,熏得行人微微眯起眼睛,忍不住多闻闻,并加快步伐的进入门内,宣告今日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系有铃铛的流苏再次作响。 梳着背头的高瘦男人习惯性双手插兜,一缕残余在外头的冷风跟着吹进来,减轻了黑灰色外套上的烟味,也让稍显弯的背直一些;冻出一片鸡皮疙瘩。 背后响起哆嗦吸气声,男人观察完店内的座位后侧头,向算是认识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穿着棕色皮靴的脚往边上侧点,手刚要拿烟,又因为呼吸道里的浓郁烟味而放弃了。 “找个暖和一点的位置,有你们之前卖的招牌菜么?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他向着走来的服务生出声。 “有的先生,请问你要几份。”肥胖的中年女仆大妈点点脑袋,移动眼珠观察面前二人,最终将视野从其外套下的薄薄衬衫前收回来,把手上的水渍擦拭到粗麻布围裙上,回过身,向吧台后的厨房喊了:“prili,两大杯鲜啤麦芽酒,一盘培根一盘腿肉,然后……” “麦麸肉汤,”甘米尔-卡洛福收回竖起的两根手指,“请加几个鸡蛋,口味咸一些,我会为此额外付费。” “鸡蛋要几个?”中年女仆大妈总算抬了下眼皮。 “嗯……”甘米尔-卡洛福转脸被噎住。旁边的小青年已忍受不了从布帘后吹进来的冷风,搓搓胳膊,先这个男人抱怨道,“我们不能先进去再说这些事?这里真是见鬼的冷,为什么要站在门边被人当猴子一样看?” 隔得最近的一桌酒客听得哈哈大笑,斜起醉醺醺的眼,指着这一高一矮大谈特谈。 甘米尔-卡洛福一时也觉得西蒙尼说的有道理,点头走向酒馆里头的墙角,也不用女仆大妈帮忙,直接在两个橡木酒桶上放置一块木板,就算是简易的餐桌了。 西蒙尼的眉头更紧。 算好账单的女仆大妈收起钱,顺带将墙柱边的椅子单手拉起来往这边一甩,不忘瞧瞧西蒙尼这张年轻的脸庞,嘴碎的念道:“你长得可白净呢,不应该跟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在一起,你会被他骗的。” “嗯…”正夹着烟的手倏地一顿,被点名的大叔挤出几道气,胸膛内陷,抬头看向了女仆大妈的黑脸庞。 “我说错了吗?”对方只附赠个不屑的眼神,两三下擦好木板,留下生怕人不听见的嘀咕声,“都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衣服都买不起也不怕冻死。” 大妈臃肿肥胖的身躯就这般一扭一扭消失在房柱背面。 手中的烟不知怎么的有些苦涩了,甘米尔-卡洛福颤抖着指尖,端起烟吸一口,抿嘴从鼻腔内喷出两道浓雾。 西蒙尼坐在对面不看他,桌上气氛就这般陷入诡异,与周边的喧闹声聊天声落落寡合。 “你就喜欢来这里?”沉默良久后的声音从对面发出。 甘米尔-卡洛福抬头看他一眼,弹弹烟灰,将剩一点的烟头嘬完:“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吗?” 西蒙尼闻言不出声,双手抱膀做出心理防御姿态,目光移向积着厚厚灰层和油垢的木板,再侧头看看脚边地板上的客商遗留下的食物残渣和泥垢,跟着小心收回快要触碰到某种动物粪便的脚,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甘米尔-卡洛福面前。 答案已不言而喻。 甘米尔-卡洛福侧头呼出一条细烟,骨感突出的手扯松领口,一缕卷发从额前落下。 他答:“这已是妙手老街周边性价比最高的店子。自酿的鲜啤麦芽酒口感不逊于赌场的供应商,富商和贵族们喜欢的昂贵葡萄酒也是用料十足,就在我后面第三个桌子上的那瓶,那是从神圣帝国进口的葡萄酒,大概能抵得上当前所有酒客的开销了。” “那瓶酒只有这个酒馆有卖,而坐在这里的贵族,他们可不会像你这样嫌脏。” 烟头与地面碰出火星,抬起棕色的靴子踩灭,甘米尔-卡洛福的声音,平稳的像是说剧人。 西蒙尼确是被扼住了,将信将疑的看眼面前大叔,然后转过头,数到那桌上倒下许多酒瓶的桌子,看看完全喝到脸色红润的人,一面从鼻腔顺出浊气,一面抓挠自己的脸。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西蒙尼摊开手回,“陈年的咯牙的面包、腥臭令人想吐的咸鱼、绝对会烤糊的培根和腿肉,还有我刚看见的,那个大妈刚从大桶里捞出的麦麸肉汤,我可以保证它咸的惊人,这样的食物也叫性价比高吗?我们又不是来喝什么神圣帝国的酒。” “他们没有闲工夫慢慢烹饪。”甘米尔-卡洛福接上话,拔掉手指甲边的倒刺,瞅眼端着盘子往这边走的重量级大妈,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这里的酿麦芽酒能让店老板整天围着酒窖转。再加上这样份量的食物,已经是妙手街附近最实惠的酒馆。” “好。”西蒙尼忽的冷笑,伸出舌尖舔唇,头点点,顺带望眼朝自己丢盘子的女仆大妈。 “自己把食物分一下。”这位大妈的动作和嗓音一样干脆又动静大。木杯装的的鲜啤麦芽酒洒出点沫花,至于剩下的咸鱼、面包和培根腿肉确实应验了西蒙尼的猜测,简直惨不忍睹。 “你的汤。”西蒙尼将糊状的麦麸肉汤推到对面去,端起自己的啤酒,自顾自的喝,一张脸挂上了生人勿进的牌子。 甘米尔-卡洛福对此只是耸肩撇嘴,端起酒杯小喝,再习惯 性用勺子把肉汤搅匀,勺两口吃下,伸指捏起烤培根上的粗盐粒,不顾油,直接放入嘴里。 此刻的酒馆是越来越热闹。门边那一块的酒客们扎堆玩纸牌下注,靠墙和后门这里的则是玩着保龄球和射箭;这是9个木瓶的游戏,谁最先做完谁拿钱。最后那一些则在大声唱歌,大口喝酒,各式各样的冒险经历也从他们嘴里吹嘘出来,有些胆大的甚至在议论贵族们的秘闻,总体来说,每个人都以自己最习惯的方式缓解身心,解脱一整日工作的压力与疲惫。 甘米尔-卡洛福在这样的氛围里吃得慢极,扯松的领口露出锁骨,本是一丝不苟的背头变得有些油,嘴边也沾满盐粒,油油的,甚至能反射出桌上烛台的光。 西蒙尼除去酒杯没有动任何餐盘——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连喝,仿佛再也找不到任何乐子。 “你还要吃多久?”他的杯已见空。 “你很急吗?”甘米尔-卡洛福反问,咽下嘴里的肉块,“你急可以先回去,从这里到紫藤花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脚程,我等会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也不会向莫瑞斯他们告你的状。” “你在说什么呢?”西蒙尼皱眉将酒杯丢上桌,面色阴沉,嘴也抿得很紧,“既然你用不上我,为什么一定要我当这个狗屁助理?我没你这么有空,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说完将手肘压在桌面,又厌恶的抬手拍掉刚沾染的油渍,接着,神情更为不耐了。 “看来这间酒馆确实是你不愉快了。” 甘米尔-卡洛福跳过助理这个话题,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喝尽;一面抹唇,一面向在那头记单的女仆大妈喊了句“再来两杯”。 西蒙尼不做声。甘米尔-卡洛福趁酒没来前的空挡点上支烟,递给对方一支,依旧被冷冷拒绝。 他于是叼着烟收起烟和火柴,问:“你去过很好的酒馆吗?在这个城市。” 西蒙尼还是不想说话,又碍于助理这份工作,皱眉开口道:“妙手街对街的红胡子旅馆十分不错,一层是专门喝酒的吧台,厨房的菜也很好,二楼三楼的房间足够人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还有免费的早餐。” “唔。”甘米尔-卡洛福吞吐两口浓烟,向送上酒的女仆大妈点点头,很快对西蒙尼继续问,“那价格呢?在你说的那个地方,一晚上的花销是多少?” “这也说不定,一般几百就可以,我的个人习惯是七百到八百,有时候会上一千。” “嗯哼。”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西蒙尼也在此时拿出内兜里的香烟,是轩尼诗的狮门牌烟草,一包近乎50到60白晶币,在当前酒馆足够排上前头。 甘米尔-卡洛福稍微垂低眼眸,显得冷峻,又有一种漫不经心:“你之前的工作是什么,或是生意,你参与了什么生意。” “这个你不知道吗?”西蒙尼捏着狮门牌香烟的烟嘴转动,又像是极懂人情世故的取出一支递给对面人,“我以前在这个城市做点小生意,跟我几个朋友一起,有什么搞什么,攒了一大笔钱,主要是,” 156n.net “攒了多少钱。”甘米尔-卡洛福忽然打断他 。 西蒙尼顿住看向对方,点点烟灰,又看看其面前这根没动的狮门牌香烟,眼睑快速往上掀,是潜意识中的自信轻慢动作。 “也就十来万吧。”西蒙尼故意将声音放平,眼皮耷拉着,有种老江湖的味,“后来我把这些钱拿到我一个熟悉的朋友那里放贷,他家里是贵族,平常挺喜欢到赌场和酒馆里玩,有时也去娼妓街,不过更多是和繁华区的女孩们玩到一起,一些贵族少妇,他也玩过。” 略显风轻云淡的音随浓雾吐出,脏乱喧闹的酒馆的光线更加昏暗,刺鼻空气,甚至能使人胸腔发闷。 甘米尔-卡洛福默不作声的收回眼光,没有接着往下,转而问:“你在赌场工作过吗?” “啊。”西蒙尼翘起二郎腿呼口烟,斜眼看这人,又世故的笑笑,“你不也是从那个赌场出来的么,放贷挺有前途,你不该换。” 甘米尔-卡洛福被这番说教弄得抿住了嘴,端起面前的啤酒,低头喝上一口,再问:“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在那里工作了呢?” “这赌场不是换了个姓氏嘛。”西蒙尼长叹口气,翘起的脚尖往前踢踢,瞥过隔壁桌上的人,刻意将夹烟的手撑在脸颊边上,露出不适应且不耐烦这里的表情,“我之前跟铂金赌场的一个管事蛮熟,当时还是加布力尔、铂金和摩帝马他们几个人搞的赌场,我们的主人简-艾斯也参了股,还有加尔家族的继承人加尔-克里曼沙,反正搞得并不比现在差。” 各种各样的名从这张嘴里说出,语调特意带点随意,仿佛一切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 “那时候我也是搞放贷,我那朋友经常来捧我的场,我就叫之前一起的几个朋友天天聚在一起玩,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在红胡子旅馆住,也没感觉有多贵。” 西蒙尼到此再看眼周边这十分脏乱的环境,端起木杯,朝着对面人第一次碰酒。 碎密的泡沫在烛光中摇曳出迷人颜色,麦芽的香甜与啤酒的清爽混合在一起,打个响嗝,整个人都精神通透。 甘米尔-卡洛福收下对方这完完全全的真面目,取出自己的便宜烟,划亮火柴点上一支,于烟雾朦胧和酒客热闹中出声:“那你应该赚了很多钱,为什么不在城里买房子呢。” “房子……”西蒙尼有些顿住,弹弹烟灰;干脆将烧到一半的香烟丢在了地上,“房子太小的我不喜欢,我想攒多些钱,看看能不能建一个三层楼的公寓,收收租,跟我爱,” 话倏地停住,原是一张笑靥如花的俏脸从记忆中浮现出来——宛如开了刃的刀,将所过之处划出刻骨铭心的疼。 面色逐渐变白,西蒙尼下意识侧头皱眉,忍住立即响应的钻心疼痛,快速取出一支烟,来不及在乎什么便点上猛吸,近乎要让浓雾扎透整个肺 ,才能熬过这想都不愿想起的劫。 甘米尔-卡洛福无声看着,往后斜靠在墙边抽烟,转眸看向其余酒客的热闹,仿佛在观赏一副悲欢并不相通的油画——暗色灯光,模糊人影。或跳舞或喧闹或玩乐或大醉的千人千面有着各自的余端,有着各自的念念不忘。 血还在心头往下滴。 西蒙尼深深呼出烟雾,用这只手盖在眼眶上揉搓,竭力摁住烦闷且足以使他疯狂的疼。 甘米尔-卡洛福点点烟灰,看着这位爱撒谎又深刻虚荣的青年人,看着对方略显可怜的模样,说:“你就没有存过钱吗?我听庄园里的人提过,她父亲欠下的债务也仅是五六万而已。” 话停,桌对面的青年蓦地抬起面容,双目盛有血丝,是即将爆炸的怒。 甘米尔-卡洛福淡然面对他,捏住烟吸一口,嘴唇掀起弧度:“科琳娜,我有没有说错她的名字?她,” “嗙!”剩有半杯啤酒的杯子猛然砸向甘米尔-卡洛福的面容,顷刻桌子跟着“哐当”一下被掀起来,之后的气势汹汹的拳头,向这高瘦的人儿倾泻。 周边酒客们霎时惊呼,停下手头事起身,围在边上充当起观众来。 “你!”西蒙尼的拳快又狠的砸上甘米尔-卡洛福的脸颊,洒落在地上的餐盘被靴子踩得格叽裂开。双方顺势扭打在房柱边上,能看见个子高的将个子矮的扼住脖子掀翻在地,并用腿摁住这个死死挣扎的人;不断往下砸拳,把几盏油灯都打翻在地。 蓝色的液态火焰在地上扩散,周边看客无一人上前帮助,甚至往火里吐酒,想看其燃烧的更旺。 “噢~这些个该死的。”此般嚷闹与烦嚣终于惊动厨房内的人;同样胖胖的酒馆老板从吧台后掀开布出来,找到正在看戏的肥胖女仆大妈,又看看在地上扭打的二人,忍不住口水飞溅的吼道,“你还在干什么呢!让他们出去打!让这两只疯狗在外面去咬人,最好冻死这两个狗-娘养的东西!” “都给老娘让开!”牛高马大的女仆大妈扯开嗓子就是一顿炸喝,伸手抓开挡在面前的人,靠近圈中心,直接屈膝一跃,肥胖臃肿的身躯立刻在空中带起呼呼风声。 重量级炮弹来了。 扭打在一团的甘米尔-卡洛福和西蒙尼一同抬头;各自身子一颤,立马松开对方朝旁边翻滚。 “咚!”整个酒馆地面仿佛在颤动,一跳没踩到人的女仆大妈左右看两眼,上前抓起个子矮许多的西蒙尼的外套后领,“刺啦”一甩,粗鲁将人往酒馆外丢。 “等一下,等一下。”模样有些狼狈的甘米尔-卡洛福站了起来,背头全然被毁,脸上几块红印,衣领也被撕烂来,露出有几道红痕的锁骨。 “是我,Prili。”他举起右手,一面喘气一面看向酒馆老板,“我与我弟弟产生了点矛盾,请让我们继续在这里坐会,我会为刚才的事情照价赔偿。” “是你?”店老板认出了甘米尔-卡洛福的脸,手掌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赶退围在边上的酒客食客,走到这位打工人身前,上下打量的问,“你还在这座城吗?我以为你已经被那座赌场调走了。” “并没有这回事。”甘米尔-卡洛福继续喘着粗气回应,伸手将散落在额前的卷发捋到脑后,看看被女仆大妈死死掐摁在地上的西蒙尼,终而苦笑了声,“我在这个城市还没放过假,所以想带我弟弟来这里喝上一杯正宗鲜啤麦芽酒。” “噢~”胖胖的店老板一挑眉毛,朝女仆大妈点点手指示意,然后望眼被压在地上的青年,再看看甘米尔-卡洛福的脸,语调转而好奇起来,“你们两个看起来并不太像呢,是你在王都的亲戚吗?” “不是。”甘米尔-卡洛福低头叉腰调整呼吸,跟着抬手摆摆,念,“让你的人放开他吧,他好像快要出不了气了。” “这如你所愿。”店老板转身瞧向中年女仆大妈屁股下的可怜男孩,瞧着对方这双择人而噬的血丝眼睛,不由微微蹙眉,出声,是加贝帝斯的浑浊口音,“他看起来可真欠揍呢,需要我帮忙吗卡洛福?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弟弟。” “Fine。”甘米尔-卡洛福竟偏下头答应了。 名为普里利的店老板也没有跟他客气,在围裙上擦拭掉指缝内的油,撸起袖子,露出毛发旺盛的粗壮胳膊。 “把他给我架起来。” 普里利的口音愈发浓重,慢慢朝前走。女仆大妈也将这不断挣扎的青年的双手拷住;单看架势,竟有一种专业感。 周围的酒客已经在吹口哨起哄,西蒙尼一瞬不瞬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矮胖男人,吊起眼睛,真切有股杀气。 “噢~”普利里对此更为满意的点头,停在西蒙尼身前,直接粗鲁扯起对方的头发,看住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笑问,“你看起来像是在帮派混过的人,卡洛福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打坏了我店内的东西,又用这样的眼神挑衅我,你想要吃几拳呢?我保证会让你爱死这种感觉。” “fuck,you。”西蒙尼直接一口唾液吐在这店老板脸上,再看向站在吧台边的甘米尔-卡洛福,猛然挣扎地嘶吼道,“还有你!还有你!甘米尔!我一定会杀了你!你给我等,” “噗哇!” 势大力沉的勾拳凿入腹部,直接将喋喋不休的西蒙尼打得像虾一样蜷缩弓起,眼珠都快凸出来。 “你想要草谁呢?” 抹掉脸上的脏臭,“黑手”普利里再次扯起西蒙尼的头,笑的看他,满是横肉的脸足以“哄”小孩入睡,“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加贝帝斯人,你之前混过的帮派没有告诉过你么?永远,不要招惹黑石酒馆的人。” “咚!” 又是一击快又狠的勾拳,让西蒙尼只觉得体内在翻江倒海,整个身体痉挛;酒与苦胆水喷洒在地面。 第四百六十六章 疼 液态的蓝火被湿抹布摁灭。 小酒馆还是一样热闹——该吃吃该喝喝,兴许只有跳上屋檐的野猫,被刚才的动静吓住了。 酒馆老板神清气爽的掀开吧台帘子回到厨房。 就在这个环形酒柜,这刻满刀痕等斑驳岁月的木头下,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背靠着酒柜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各自喘息,各自脸上都残余有或红或紫的伤口。 估摸快有三百斤的女仆大妈继续去忙了。 头顶和柜台木头后就是热闹喧哗的人声酒声,甘米尔-卡洛福抿嘴深深扩散胸腔,抬起袖口被扯烂的手;擦嘴,顺带用舌头舔掉那丁点血味。 “还打吗?”他侧头向身边人问。 西蒙尼没有出声,脸和身上衣服更加狼狈和脏乱,颧骨甚至乌紫了一大块,泥和灰粘在脸上,两条从眼角滑下的清痕却是那样显眼,红肿眼眶;也在时刻提醒某人已掉下了许多的泪。 确实是哭够了,不过应是胃里翻江倒海的疼,应是脸上这些擦伤,也应是今夜的风太冷,食物不太好吃所导致的。 总之不会再想起那个人。 西蒙尼缓缓闭目,饶是垂在膝上的手发颤,也止不住要取烟的动作。 甘米尔-卡洛福也拿出自己的便宜烟点上,瞅眼干瘪的烟盒,划亮火柴,并刻意等一会,头往前倾,将这簇火光分享给身旁这个年轻人。 细细的火柴就这般亮起很快要消逝的热。 刚互殴完的二人往这道中心聚拢。火燃起各自嘴里衔住的烟——滋滋的,飘起浓雾和烟丝。 这一瞬间的和谐是不大可信的。 双方的眼睛隔着烟雾对视,又错开。 跟着甘米尔-卡洛福又将目光移回来,定定盯住面前人,出声:“你之前描述的都是谎言对吗?你根本没有凭自己本事攒到这么多钱,那是你可怜的姐姐康妮,还有你那可怜的父亲留下来的最后一笔遗产对吗?” “你将这份心意搞砸了。甚至你在赌场的工作,也是欧康纳背地里为你进行了联系。” 语一锤定音,闷头捏住烟的西蒙尼忽然身子一颤,又佯装无事的继续抽烟,只是手在抖,宛若某道伤口被血淋淋扒开,近乎让喉管被掐紧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满身狼狈的青年还是挣扎的出声,抬起重新布满血丝的眼,皱眉,脸上浮现出足以扭曲的厌恶,“你懂什么啊?就那十多万够我花吗?我每天一个人活在外面,我有向家里拿过钱吗!啊?!” 临近破音的怒随青筋一同展露,这个人用手不断点着自己,面色青白,嘴有唾沫飞出。 “我从军营里回来,回来这几年我有向我姐姐他们拿过钱吗?我每天吃每天喝每天住,每天什么都是自己想办法,这是十多万就能解决的吗?我去的那些旅店,吃过的那些饭菜烟酒,哪一个不要钱?我自己没赚钱?那我早就饿死了!” 西蒙尼蓦然要往前倾。腹部的剧痛直接扯住其钉在原地,让他又发出好似野兽般的嘶嚎,并流下抑制不住的泪。 “你们懂什么啊。”他忽的嚎啕大哭,是这样的伤心,大张着嘴,仿佛快要窒息而去,“你们到底懂什么啊,我不就是运气差了点,人不走运,错过了最好的赚钱时候吗……你们这些贱人!”他边哭边嘶嚎指责,“我没要你们帮也没要你们怎么样,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放过我,是我还不够惨,还不够满你们的意啊?” “你看什么看!” 端着盘子回来的女仆大妈猛地被吓到,偏过头,十分迷惑的看着这缩在酒柜角落向自己吠的疯狗,再看看坐靠在边上的甘米尔-卡洛福,努起厚嘴唇,语调陈恳的建议道:“你应该带他去看医生了洛卡福,你弟弟明显就脑子有问题,这事不能耽搁。” “滚!!!”西蒙尼暴起要抓挠面前的胖大妈,却被甘米尔-卡洛福伸手掐住脖子,然后往木头上一砸,耳鸣便取代了一切声响。 “你还没疯够?”衔着烟的大叔表情冷漠,摁紧对方脖颈,大拇指掐得这皮肉凹陷,“十多万从你回来起半年多就被用完,你这跟没赚钱有什么区别?” “嗙!”甘米尔-卡洛福抓着他的头又往酒柜上砸,跟着抬肘甩在对方下颚上,打得对方完全宕机的懵倒在吧台下的角落里。 “手法不错啊。”女仆大妈见此点点头,端起摆满酒杯的盘子离开了。 “你清醒了吗?”甘米尔-卡洛福将脸又凑近一些,抬眼看着这个年轻人,伸手拍打对方脸颊,被弄乱的卷发坠落在额前,“你说你能够赚钱,那我们就来算算一共赚了多少好不好?” 骨感分明的大手又掐紧西蒙尼的颈脖,将其扯入吧台外的灯光中,目光亦锐利停在这张脸上。 “你说你经常与朋友做生意,这里面有什么?” 甘米尔-卡洛福用大拇指摁紧他的喉结,面色依旧冷漠,有种令人发憷的气质。 西蒙尼不想回答,可是这只摁压在喉结的指越来越重,令他忍不住挣扎,想用指甲抓挠面前这张瘦脸。 这切实是一只疯狗。 甘米尔-卡洛福偏头深吸口气,另一只手点点烟灰,再捏住烟嘴吸一口;一面喷出烟雾,一面向这个人儿轻微点头:“我承认我骗了你,你的情况你姐姐和姐夫早已详细与我说过,特别是欧康纳,他告诉了我很多事,其中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都是为了你好,他们从来没想过靠你为这个家带来什么,也没有要你承担什么责任,你姐姐只要你过完正常人的一生,你姐夫只要你让你姐姐少一点担心,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甘米尔-卡洛福松开了手,蹲在原地抽烟,吊梢眼又沉溺了光芒。 “你赚了大钱,他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如今在庄园的工作已足以让大多人羡慕,看看这个城,你真以为他们是心疼这十多万块钱吗?他们心疼的是你,尤其是康妮,她心疼你被人骗了,还要傻乎乎的相信你自己那一套。” “你可以不服气。” 甘米尔-卡洛福吐出口烟,接住西蒙尼投射来的目光,“我们现在算,如果我有误解你的地方,我发誓我会与你道歉,再说服你的姐姐和姐夫向你道歉。” “现在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吧。” 烟蒂掉落,甘米尔-卡洛福抬起脚尖踩灭它,吧台外头的声音依然嘈杂热闹,木头下的阴影,也将靠在角落的青年完全遮蔽。 “先从生意,你与你那些朋友究竟做过什么生意。” 这道声音落下等了会。 靠在角落边的青年反射性偏头闭眼,双手抱膝呼吸几次,终而用嘶哑的声音念:“我们合在一起做过车棚,给城外来的人修马车。” “那赚了多少钱呢?” “我记不得了。”西蒙尼继续看着角落阴影,“反正没赚也没亏,后面做了其他事也一样,然后等到本阿弗莱克回来,我们才开始了放贷生意。” “然后你认为是这个本阿弗莱克的朋友给了你面子,让你进赌场工作的对吗?”甘米尔-卡洛福也回到了吧台下的阴影内,背靠在木头边,望向这又不想开口的人儿,“西蒙尼,我能理解你想在家人面前表现自己一切都很好的心,但人也要守本分,你借给本阿弗莱克的钱,没有理由不收回来。” “他没说不还。”西蒙尼在阴影里慢慢吸气,“康妮和欧康纳真的误会他了,就算我在赌场的工作是欧康纳帮我搞来的,但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小气过,经常请我们吃饭,请我们玩,还带我们去做贵族才会做的打猎。”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 西蒙尼回过头,脸更加脏兮兮。 甘米尔-卡洛福顺着他的意思颔首,再仰头贴在木头上,望着前方,目光有些空的回应道:“那在你最需要这笔钱的那个夜晚,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这不是你欠他的事。”甘米尔-卡洛福止住西蒙尼刚要开的口,“将高利放在朋友身上是我无法理解的友谊方式,但是在那个你急需用钱的夜晚,就算是抵扣这些额外利息要剩余本金,也不是不能做的事情吧。” “你不是说他很有钱吗?他的家庭,是你说的贵族。” 越来越深的语将西蒙尼带入沉默旋涡。甘米尔-卡洛福到此起身,拿起离自己最近的吧台上的葡萄酒,看眼牌子,确认便宜后向那头的女仆大妈举手示意了。 直接用小刀将木塞挑开,甘米尔-卡洛福抱着就重新钻入吧台下,长腿在脏兮兮的地板上伸直,彻底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唔。”他喝一口,将酒瓶递给旁边人。 西蒙尼伸手接过,慢慢喝,舔干净嘴边的酒渍。 “你放给了他多少的利息。”甘米尔-卡洛福忽然问,“又有多少钱,借了多久了?” “就半年前,”西蒙尼握住酒瓶答,“五分利,我总共借给了他十五万,这里面有我姐姐给我十二万,然后是我从军剩下的三万。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这么蠢,我每月可以从他那里得到7500的利息,前段时间那些工作确实没赚钱也没亏钱,后来我在赌场的工资每月也有3500出头,月月10000,我确实过的不算差了。” “五分。”甘米尔-卡洛福伸手将额前卷发捋上去,侧脸冷冽,声音也平稳,“这比我想象中的要少许多,我还以为是15%到20%之间。” “这我没想过。”西蒙尼拿起酒瓶喝一口,终于看向甘米尔-卡洛福的眼,“我从头到尾就只想拿这笔钱获得稳定收益,有些应酬和玩是用的我自己的工资,也跟朋友一同凑。” “我并没有康妮和欧康纳想得那样不务正业,我在寻找我的路子,我在寻找我今后的生存之道,如今只是运气不好,这也能责怪到我的身上吗?” siluke.com “你说的运气到底指的是什么?”甘米尔-卡洛福始终接住这束目光。 西蒙尼默然无声了,用手掌揉揉眼眶,低着头,仿佛眼睛极痒,揉搓动作愈发大起来。 等待的间隙,甘米尔-卡洛福又起身在吧台边四处走,最后站在环形酒柜前,拿了瓶之前喝过的廉价葡萄酒。 一个人忽然过来撞他一下,笑眯眯地寒暄:“几天不见了甘米尔,我听说你被调去了别的地方,原来还在这里呐。” “啊。”甘米尔-卡洛福回头看这小胡子同事,特意现出手里酒瓶。 小胡子同事低头干咳,掠过对方手里的酒瓶,再一看这脸,一看对方这脏兮兮的衣服,疑惑出声:“你怎么了,是打架了吗?” 小胡子同事到此面露稀奇。甘米尔-卡洛福转身不看他,去拿挂在墙上的一串干栀子花。 “诶。”小胡子同事上前捏着甘米尔-卡洛福的肩膀继续问,“你这一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人走掉了吗?我们之间还是有情谊的。” “他是我弟弟。”甘米尔-卡洛福闻了闻干栀子花的香气,直接取下一瓣放入嘴里嚼。 “弟弟?”小胡子同事稍微愣神,偏头环视这圈热闹且喧嚣的酒馆,刺鼻烟酒味顺势钻入鼻腔;呼吸道应激收缩,让他弯腰咳嗽了几声。 于是乎,他向这一起喝过几次酒的人儿闲聊了起来:“你知道吗卡洛福,赌场要进一步进行改革了,我们都将有正式工作编号,还有职位,以及更高的业绩福利。” “你是在炫耀吗?”甘米尔-卡洛福回头看眼吧台,不大想与小胡子继续说话,便抬起手,向吧台后指去方向。 “今晚不一起喝酒了吗?”小胡子勾住甘米尔-卡洛福的脖子笑,“不就是一瓶葡萄酒吗,我会支付今晚的账单,你叫上你那叛逆弟弟出来吧,咱们一同好好喝几杯。” “Anto!”小胡子回头就要喊来女仆大妈。 “不用了。”甘米尔-卡洛福抬肩别开小胡子的手,再看眼吧台,往那头迈步。 “嘿!”小胡子在原地叫他,躲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张开手摇晃,拔高了声音,“布鲁 斯南今晚还举办了宴会,在他新买的房子,还有他新的未婚妻,可热闹了,你不想一起去看看吗?” “替我恭喜他。” 甘米尔-卡洛福握住酒瓶摆摆,推开吧台边的棕色实木门栅,重新钻入这吧台下,并望着沉默在阴影里的青年说,“我很抱歉耽误了点时间,刚遇见了曾经的同事,我们继续吧。” “你想好吗?” 喧嚣的人声被实木隔绝在后,刹那安静,西蒙尼抬起头,又喝口酒,酒瓶已见空。 “我,”第一句终是难以出声的,“我每天都照常做着自己的事情,我……我与她,”声音开始发颤,眼眶也红润起来,“与她,也,也过着照常的日子,她父亲出事出的太过意外了,我那天喝醉了,第二天那些他父亲的债主就找上门来,科琳娜当时被吓坏了,哭着求着却还是被这些恶人抢走了她父亲的尸体。” “我起床时人很惊愕,为什么鲜活的人说没有就没有,然后我就去找她,也知道了讨债雇佣的人与加布力尔家族有关,其中一个还是曾经与我在一条街长大的人。” “他后来死在了我的手上,” 西蒙尼的眼神有些飘忽,环在一起的手臂很紧,“他抢走了科琳娜,而我也彻底失去了爱情。” 带些哭腔的音入耳,甘米尔-卡洛福品着从旁边溢出来的脆弱,手掌捏住之前取的一串干栀子花,掰下中间一朵淡黄色的放入嘴里;回头看眼闭紧嘴流泪的青年,眼睑垂下许多,声音更清冷:“但这件事情可以处理的不是吗,仅是几万元的债务,你可以找到任何朋友周转,也可以联系你姐姐或是欧康纳,他们都可以处理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甘米尔-卡洛福移动眼珠,清晰摄入对方无声流泪的样子。 “这已经没有这么简单了。”西蒙尼哭得抖动起肩膀,“那一夜,那一夜蓝洛就将科琳娜强暴,我,我……” 压抑在喉咙管里的痛苦终于挤出一点,双手抓挠着,像是生生被掏空了心。 甘米尔-卡洛福低头点上支烟,嘴边飘起点雾丝,瘦又有些胡茬的脸显出某种沉静色泽:“所以为什么要偷赌场的钱,又为什么要在事后向你姐姐要上一大笔数字,你那些朋友,你自己又在想什么。我听得很混乱。” “清醒点。” 甘米尔-卡洛福伸手拍打西蒙尼的后颈,冰冷抬起眼皮,“你清醒的说,我才能清醒解决今晚的工作。” “其实这就是关于你,我今晚想做的就是要了解我的助理。” 他忽的笑。西蒙尼霎时愣住看他,鼻涕眼泪一大把的脸尽显狼狈,切实失语。 甘米尔-卡洛福的笑容很快消散,转而催促:“时间已经不早了,将这一些悔恨先放下吧,如何补救,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西蒙尼张了张嘴,握紧拳,抬手擦掉脸上的鼻涕和泪,语调甚至带着仇恨地说:“蓝洛骗了我,他说科琳娜的父亲欠上了五十几万,我,我当时根本见不到科琳娜,也不知道她早就遭遇这个杂种的毒手,我没有办法,” “我……”西蒙尼又哽咽起来。 甘米尔-卡洛福递上自己的酒,点点烟灰,又抓了抓头皮。 待酒精再次挥发一会儿,蒙西尼的声音逐渐浑起来,鼻音也重,倒是能压住快冒出喉咙的血了。 “我那两夜犯下了很多错,先与我的朋友们大吵了一架,与本阿弗莱克也撕破了脸皮,甚至被赌场知道我向他放贷的消息,然后我又在那个主管的办公室窃取了金钱,当我好,好,好不容易凑到这些钱,我,我”他胸腔抖动的剧烈的哭,低头捂住眼眸,嘴唇扯出难看模样,整张脸——分明笼上了灰暗的神色,“我又被赌场的人抓住,康妮的钱也被没收掉,我失去了一切,我真的失去了一切。” 浑浊的泪落下,西蒙尼闭了闭眼,再睁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与甘米尔-卡洛福对视,嘴角下弯,根本忍不住不断溢出来的疼。 记忆又血淋淋的鲜活起来。 想到她与他的吻,想到那副场景,西蒙尼像是要快溺死在空气里,窒息的抽吸,浑身无比僵硬,连握住酒瓶都是那么的困难。 那夜无法挽回,伤疤也永无法修复,血总是滴落下来。 蒙西尼痛到无法再言语。 甘米尔-卡洛福也在此时沉默,嘴边叼着的烟落下几片灰,骨感突出的手掌搭在膝盖上,慢慢想,眼神沉静下来。 “原来你们在这呢。” 一双手忽然搭在吧台的边缘;头再往吧台下方的阴影一探,倒着看面前二人,张开了长有小胡子的嘴,满是酒气,“你们怎么了?甘米尔你又把你的弟弟打哭了吗?噢这样可不好,年轻人不应该是你这般教的。” 甘米尔-卡洛福迎着曾经的同事摆摆手掌,示意没有心情,也没有闲工夫。 “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啊。”小胡子直接从吧台上翻了进来,左右瞧瞧,也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地上。 “你们的酒都没了啊。”他有些醉醺醺的拿起地上遗留的空酒瓶,往后一扔,又向甘米尔-卡洛福邀请道,“跟我一起去参加布鲁斯南的宴会吧,我保证都是赌场的员工都是老熟人,大家也挺想念你的,而且你就不想看看布鲁斯南那漂亮的新未婚妻吗?她有着长长的漂亮棕发,气质看起来很干净,而且喜欢穿白色的裙子,比他之前谈的那些不知要,” 声音戛然停住。 甘米尔-卡洛福正要摆手拒绝。一道风却冲过身边,甚至抓的小胡子发出痛苦的喊叫。 “西,” “她在哪?”此刻的青年像是快要爆发的狂兽,双目猩红的看着小胡子,声音亦是低沉到恐怖,“她叫什么名字,她叫什么?” “额……”小胡子痛到眼角抽搐,低头看看要快掐断自己胳膊的手,再看看同样面色认真的甘米尔-卡洛福,用最大程度的面部表情传达自身的疑惑,并说, “她,她好像叫科琳娜……”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不想后悔 星空闪亮亮的晃人眼,月影虚幻在街道巷口,风从那里来,很遥远。 空气里的烟味还是很燥,昨天残余的冷,到今夜更浓。 跑。 跌跌撞撞的跑。 西蒙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听不见任何声音;仅有潮汐般的心跳伴随耳鸣不断往上涌,整个肺都生疼,大脑,也好似要爆开。 继续跑。 地上一道凹坑让他倏地往前扭倒;翻滚几下,大片大片的血从湿到暗沉的衣裤渗出,甚至能看到指尖被生生擦去一块,痛得钻心,促使整个身体发颤。 啊...... 不知名酸意在内心深处绽放,喉咙挤压一声痛苦无比的低吼,以至于眼前的一切都失去色彩,绝望溢满、恐惧徘徊。 他甚至都想直接死在这个夜,心脏悸缩,未压住的血就这般吐了出来,打湿地面,在月光中猩红。 “西蒙尼!西蒙尼!” 甘米尔-卡洛福奔跑的追到他身后,带着裹挟了风的浓郁烟味,弯腰伸手抓住了这个人儿,“你又在想什么西蒙尼?现在去能够改变什么吗?现在的你,能给她带来什么改变吗?” 声落,跪倒在地面的青年向上抬起头,满脸狼狈,血与泪混合交织。 “啊……”西蒙尼又发出无比痛苦的嘶嚎,双手合在心口,像是有什么挚爱之物从心里流逝,要变为浓郁的血滴出来。 只需稍稍设想一下。 设想他今后的世界里再没有了她,设想分别, 西蒙尼就已全然不敢闭眼,生怕这样的场景出现。 继续跑。 他膝盖前倾。甘米尔-卡洛福却倏地摁紧这个发疯的人,强迫对方将目光转过来看着自己。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甘米尔-卡洛福声音有些大,“你就想要让她在这个订婚夜看到这样狼狈的你?看看你的样子!清醒点,清醒点准备好再去见她。” “我怎么清醒啊!”西蒙尼在地上咆哮,看着压住自己人,眼眶近乎能滴出血,“我到底要怎么清醒啊!” “我……” 他很快又哭了,咧开嘴又咬紧牙,哭得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 “我究竟要怎么样啊?!我究竟要怎么样……” 豆大的泪滑落。 甘米尔-卡洛福伸手环抱住这个人,低头贴紧他,发出刻意平稳的声音:“先将自己好好清洗一下西蒙尼,公共浴室就在隔壁街五百米处,足够你穿上得体的衣裳,擦拭好伤,将发型打理好,让脸上充满精神,让人看起来坚强。” “你听到了吗?” 甘米尔-卡洛福松开面前人,恰好背后一阵脚步,一听,是小胡子的嗓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胡子摊开双手,慢慢停住,弯腰,一面仍由脸上汗滴落,一面看向哭成泪人的西蒙尼,问,“你弟弟与布鲁斯南的未婚妻有关系吗?噢我的意思是,为,为什么他这么伤心呢?” 小胡子笑出拘束。甘米尔-卡洛福收回目光,提着西蒙尼的衣领将这个人儿拉起来;弯腰拍拍对方膝盖上的灰,跟着挺胸,双手抚一圈腰部,终而保持这幅随性的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点点小胡子,眼里有光。 “噢……”小胡子投降般的举起双手,下意识后退下,再笑笑,酒意随风飘向远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最好,就算你弟弟真与那个女人发生过什么,我发誓我会保密,我发誓。而且这并不算什么不是吗?”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甘米尔-卡洛福回头看眼在原地慢慢停住眼泪的西蒙尼,伸手入内兜,取出钱袋打开,将几枚紫晶递到小胡子同事前面,“你与他的体型相似,拿出你上次向我炫耀过的那套服装,然后送到大浴场,我与他会在这里等你。” 小胡子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扼在喉咙中,面色变为红白,略显无奈的点点这家伙,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仅有月光的街十分静谧。 甘米尔-卡洛福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走到马道对面,插着兜低着头,在看西蒙尼残余的血。 fantuankanshu.com “你还好吗?”他平静问。 街末尾的黑石酒馆依旧人来人往,几道身影从门布帘后出来,走着醉醺醺的步,大吼大喊,并时不时看向伫立在前方黑暗里的甘米尔-卡洛福和西蒙尼,指着这两人嘟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西蒙尼站在原地发呆,像是哭够哭饱之后的情绪真空期,愣愣看着地面,于半响后张嘴点了点头。 于是甘米尔-卡洛福带着他走进更无人的黑暗,来到24小时开放的公共浴室,缴纳完费用,在管理者的惊异目光里脱去多余衣物,将其放在了更衣室木凳上。 “先生。”浴室管理者看看这两人身上的伤,慢慢皱起眉,“你们是刚参与斗殴完回来吗?如果是这样,这里,” “我们只是相互争吵了下,并没有触犯帝国法律。” 甘米尔-卡洛福弯腰在木桶里洗了洗手,向一身血味的西蒙尼抬了下下巴,“他摔伤了,所以更需要清洗。” “噢……”管理者有些失声,刚抬手,被这位高瘦男人的黑晶币止住了嘴。 “你会帮我们看好衣物的对吗?”甘米尔-卡洛福朝他笑笑,“我之前来过许多次,那个人好像是你同事,生着短卷发。”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管理者点点头,收起黑晶币,并将这二人的衣服都装入篓子背起来,然后有些不放心的指了指明显不在状态的青年,“他身上的伤太多,你们最好在淋浴区把血这些都擦好,免得引起什么纠纷。” “我会记住你的嘱咐。” 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拉着西蒙尼一同走进去了。 一座城富不富先看澡堂。 于加贝帝斯来说,足有四层的宏伟大浴场并没有折辱“武夫圣地”这个称谓。这样的大浴场(Persia-Bath)是波斯人最喜欢的地方,大体都由大理石砌成,用嵌石铺地;有壁画,有雕像,圆拱门也尽显气势,有喷泉两座。整个大浴场近乎占地六英亩,洗浴分冷热水蒸气 三种,各占一所屋子,在人流密集时可以容纳一千多人同时洗漱。 当然,像这样的大浴场(Persia-Bath)已不单被作为洗澡用;人们的聊天和生意买卖也经常在这里,到处能看见酒瓶和果核,总之在下一次收拾前,多是这般凌乱。 就开凿在瓷砖正中间的大澡池悠悠冒着热气。 几根石柱撑起宽敞又灯火通明的大浴室前厅,此时泡澡洗漱的人还是有些多,能看见许多光着身子或仅挂一根布条的男人在热气里穿行,些许坐在瓷砖地面上用木勺舀热水淋浴,些许靠在圆柱边休息,有些个吃着水果喝着酒,更多则是闲聊,默不作声打量各自本钱。 骨架高瘦的甘米尔-卡洛福在这样的场所里有些显眼。他一开始没认出赤身裸体的西蒙尼,跟着看看对方胸口的名字纹身,又看看其腹部的人像纹身,迈步向澡池走。 先来到冷水浴池擦拭身上的伤口,血顺着水流从地砖渠道排向外,再用自带的毛巾将嵌在血肉里的碎石擦出来;多清洗几番,西蒙尼的模样总算没之前那般狼狈。 “你的脸。”同样在旁边清洗的甘米尔-卡洛福开口提醒。 目光木木的西蒙尼闻声偏头,伸手摸了摸颧骨处的剧痛;起身坐在冷水池边,望着水里的倒影,竟是一丝一毫的悲喜都没有了。 他此刻就像是耗光了一切能量的机器,伸手舀水打在面上,将这一片伤口里的碎石子冲刷出来。 血愈发的浓。 甘米尔-卡洛福一言不发的坐在边上等,低头观察手腕上的擦伤,简单用指尖搓搓,便拿起大腿边的烟点上,安安安静静的吞云吐雾了。 时间悠悠流淌。 手中烟已过半,甘米尔-卡洛福伸手点点烟灰,最终发声:“本阿弗莱克的家在哪里。” 正在撕死皮的西蒙尼停住动作,停了半响,然后继续整理手肘上的擦伤。 “这不关本阿弗莱克的事。”他还在继续坚持。 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鼻腔顺出烟雾,眼珠一转,看着这蠢如猪狗的人问:“那你要怎么带走科琳娜,就算这里面有隐情,有她迫以无奈的因素,那你应该怎么拯救她?靠你的嘴?还是靠我?” “我,”西蒙尼呼吸一滞,再紧握拳,“我不会靠你,也不会靠任何人。” “那钱呢?”甘米尔-卡洛福继续这个致命问题,“一个没有工作的女人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男人,她父亲的欠款真的还了吗?你就真的可以照顾好她了吗?” “我希望你能表现得更像个男人。” 指间的烟烫疼了手,甘米尔-卡洛福将其甩落在地上,然后扩散胸腔,声音依旧平淡,“敢杀人不敢向朋友争回自己的利益,你是欠他们什么吗?还是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你这样为他们着想。” “你,” “我只说一次。”甘米尔-卡洛福打断这人的语,目光射向对方眼睛,一切坦然直白,“去向本阿弗莱克拿回属于你也属于你姐姐的晶币,就算利息不要,也要将钱拿回来。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如何处置也全凭你的喜好,如果你认为你与本阿弗莱克的友情要比与卡琳娜的爱情重要,你大可忘记我现在说的话。”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十全十美,每一个选择背后,都是必要的付出。” 言罢,甘米尔-卡洛福习惯性抬手挠头。西蒙尼也下意识的后仰脑袋一躲,跟着看眼这个男人,沉默下来,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 甘米尔-卡洛福又等了一会,这才起身,带着这青年来到热水池,挑个无人的角落,伸脚迈入水里。 热气缭绕,整个身体都在这抹滚烫中舒张,毛孔打开发出惬意声音,甘米尔-卡洛福往后仰头,闭目深出口气。 一整天的疲惫都好像被这捧热水吞没了。 周围人的声音不算高也不算低,似乎是比较爱护卫生的贵族——仅有些许果皮在水面漂浮,周边热气的颜色也是纯白。 “甘米尔。”之前的离去的小胡子终于找到这两人,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已睡得打起了鼾。 “甘米尔。” 他蹲下来拍拍对方面容,望眼脸上交织着犹豫和挣扎的青年,忽的出声道,“你叫西蒙尼对么,西蒙尼。” 西蒙尼转动眼珠。 身旁的甘米尔-卡洛福却转醒,伸手捧起热水打上脸颊,呼几口浊气,向头顶的小胡子说道:“衣服拿来了?是我说的那一套吗?” “是的。”小胡子翻个白眼,起身,消了告诉西蒙尼那个消息的心思。 修整好的二人从澡池内走出,来到更衣室,甘米尔-卡洛福特意叮嘱的衣物是一套羊绒面料的紫色服装——像是贵族打扮,又在袖口和衣领处留下小心机,并没有招惹到那部严苛的贵族法案。 小胡子看着青年一件一件穿好自己最喜欢的衣裳,偏下头,剜一眼身旁人,再对西蒙尼道:“西蒙尼……你这么打扮真好看,不过你可以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吗?我有些话要与甘米尔说。” “嗯。” 更衣室的布帘掀开,小胡子拉着甘米尔-卡洛福往没人的角落走;驻足左右观察,才向沉默跟来的人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是你弟弟对不对。” “嗯。”甘米尔-卡洛福双手插兜。 小胡子见此跺了下脚,上前些,低声的道:“这个西蒙尼之前在铂金赌场是小偷,他还私自放高利,不要问我从哪里打听来的,我发誓我没有将你们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呢?”甘米尔-卡洛福平静回应这束目光,湿漉漉的卷发贴在额头上。 “你没有听懂吗?”小胡子更加焦急了,“他并不值得你这样的帮助,布鲁斯南的性格和实力你也清楚,如果让他在今晚的宴席上胡闹,布鲁斯南会杀了他的!” “他不会。” “他会!” “他不会。” “他……好吧好吧。”小胡子手掌下压,转而道,“就算你真的保下他又怎样呢?他那个未婚妻我回去问过一些朋友了。她应该很喜欢布鲁斯南,他们很相爱,连我们的主管查理-基洛夫都祝福这段婚姻,对了,他还是今晚誓言的见证 人。” “基洛夫么?”甘米尔-卡洛福听得想抽烟,也确是点上了一支,开始吞云吐雾。 角落里的气氛忽然沉寂下来。 “你……”小胡子好生看着他,“还打算继续吗?” “啊。”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无声地笑了笑,说,“其实西蒙尼是我今后工作上的助理,我有很多事情必须要了解清楚,这与工作相关,也是对我现在的主人负责。” “助理?你高升了?!”小胡子蓦然一惊,并拉近了一步。 “这说不清楚。” “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是在哪个城市分会工作啊?不会是秘药商会或者药材进口商会吧?那也有几个肥美的差事,不过要看具体运气。” “我在紫藤花。”甘米尔-卡洛福指到窗外星空,“七十七号庄园,为他工作,好像偏向贸易官,又有些区别。” “七十七号?”小胡子跟着去想;随即瞳孔扩张,十分惊愕的看着甘米尔-卡洛福的脸庞,声音开始发颤,“简,简……” “是的。”甘米尔-卡洛福帮他补完这个名,“简-艾斯,我现在的主人就是他。” “Oh,my!”小胡子直接吓出尖叫,再三确认这个人儿不是开玩笑后咽下口水,跟进略微苦涩的笑容,“真是难以置信啊甘米尔……难怪你不在意布鲁斯南的情绪,如果是我,恐怕等会给他几巴掌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当然,我只是做个比喻。” 小胡子迎着这束目光搓搓手,眼珠咕噜一转,不开口。 “有这么不可置信吗?”甘米尔-卡洛福舔了下唇,溢出几缕雾丝,“我认为这一切都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噢……”小胡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再看眼这好运的人,终而好奇的问,“你是真的不知道简-艾斯在城市的能量吗?你是真的不清楚吗?甘米尔。” “唔。”甘米尔-卡洛福摇摇头,擎住手里的烟。 小胡子这下彻底无语,伸手在空中摇晃两下,撇嘴答:“你现在应该多了解了解外面发生的事而不是宅在你的房间里,你这样很危险甘米尔,这是一份多少人想要的工作。‘神体’艾斯,听听‘神体’这个单词,能够与简-艾斯接触的人最少都是伯爵起步,伯爵在我们圈子里已经是顶天人物了,想想查理-基洛夫,他在简-艾斯面前也只有提鞋的份。” 小胡子逐渐说出了傲气:“接近简-艾斯就等于接近了顶尖权势的圈子,你没有听查理-基洛夫说过吗?如果你想要认识侯爵以及侯爵以上的人物,也许找城主普拉塔尼最快,如果想要最稳,那只有简-艾斯能办到。” “你啊,” 小胡子眼神熠熠,没来由伸手点点这人,半打趣地道,“都碰上登天的梯子了,自己还这么不上进呢。” 甘米尔-卡洛福于是沉默了,且沉默半响,才转动烟嘴答:“爬梯子要手,而且过程太累了,我还是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找个老婆,啊,找了老婆,有余钱养孩子,有自己的家就行了。” 声落,小胡子像是被冻在原地无法动弹,始终张着嘴,最后笑得摇摇脑袋:“我是真的搞不懂你。” “嗯。”甘米尔-卡洛福回望他一眼,发现端倪,于是闭口不再往下聊。 气氛忽然有些诡异。 小胡子估摸了下时间,露出笑脸道:“看来布鲁斯南那里的事情不用我多提醒了,不过站在我们友谊的角度,我还是想提醒你你目前的所作所为。” 甘米尔-卡洛福点点烟灰。 小胡子仰头看月,慢慢道:“你才刚刚在简-艾斯手底下工作,如果太着急使用特权或是动用简-艾斯的能量,这恐怕会对你工作的起步不太顺利。” “难道西蒙尼真的是你弟弟啊?”小胡子突然追问一声。 “不是。”甘米尔-卡洛福笑了笑,感知到了某人的轻微脚步声,依旧语气如常,“他是我们庄园一个员工的弟弟;不算聪明,人虚荣又对金钱没有概念,又很害怕改变,心软,很容易被人拿捏,甚至被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 “嗯哼。”小胡子安静等下文。 甘米尔-卡洛福转头往窗边走,摁灭烟,背靠在夜风内:“但是有些姐姐确实比母亲还要伟大的,我想她可能为自己都没有这样争取过。” “看来原因已经很清楚了。” 阴影里有一滴血顺着紧握的拳滴落,前边,小胡子浑然不知地看着甘米尔-卡洛福笑,“可是这小子终究是偷过钱和动过歪心思的,你可要小心点。” 甘米尔-卡洛福“嗯”一声,穿着皮靴的脚叠起,向转身走向出口的人出声:“你要去哪里?” 小胡子顺势回望,尴尬在脸上转瞬即逝。 独自往前的青年很快就消失在出入口。 小胡子的目光投射在脸上,甘米尔-卡洛福毫无反应的离开窗边,再拿出怀表看眼;已经快晚上10点半了。 于是沉溺在眼眸深处的光更暗,长腿迈开往前走,也要前往门外。 “他好像走了啊。”小胡子不合时宜的补充一声。 甘米尔-卡洛福在这一刹那蹙起眉头,平静地点了点头,声调平静的答道:“如果他没有在门外等我,那他今后都不必等了。” 小胡子忍住上扬的心情,下意识侧身,竟用面对查理-基洛夫的动作面对这位曾经的同事。 “那个……”小胡子还想要补充,却显然没组织好语言,“那个……” 甘米尔-卡洛福已擦过他的胸膛走向出入口。 脑子一瞬间灵光,小胡子用力拍了拍脑门,大声说:“那个我想起来了,我了解你甘米尔,你肯定不只是因为那位姐姐的请求就帮助这个西蒙尼,原因到底是什么?也许我也可以帮上点忙。” 他的语像是铁链拴住要前行的人。 甘米尔-卡洛福垂低眼眸,片刻后想起那张纯白的病床,以及床边的黄色小花。 “只是不想让以后后悔吧。” 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留下这一句,消失在了门后。 第四百六十八章 跪久了 这切实难为情的。 快十一点,静默无声的夜风钻入领口缝隙,冷得钻心。 路牌在黑暗里收尽了它最后的作用,几片落叶停在前路上,暗暗摇头;庄园里一片枝头沙沙声,略显萧瑟的烛台沉闷吐出微光。西蒙尼愈接近这束光芒,便愈觉得心跳加快。 “时间已经不早了。” 跟在身后的高瘦男人发出声音,夜色遮住大半张脸,仅剩烟头烫亮;飘出蓝色雾丝。 西蒙尼没有说话,逐渐靠近扇铁栅门,迈到第三步,偶然抬起头,看见了门后主屋第二层的灯光,整颗心便突突发跳,不断握拳松拳,要稳住好不容易起来的决心。 对这一切他分明太熟了。 透过前院的桑葚叶,他能看见自己与朋友们打牌喝酒的那个小院子——本阿弗莱克最爱耍小聪明,维和韦斯特则是经常赖账,也不管是几块还是几十,反正只要输,他们总能想各式各样的办法赖下来或是吃喝回来。不过也怪不得这两个人抠唆,毕竟个个都是兜比脸干净的境地,很多生活问题,都得依靠救济。 而这其中,本阿弗莱克全然是占了多次。 西蒙尼想着想着愈发退缩,铁栅门后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日,朋友间的热情赤诚,也都停在眼里挥之不散。 他开始驻足。 几片枯黄的叶从铁栅门缝隙落下来,卷起点风,更显悲凉。 甘米尔-卡洛福就站在他身边,弯背插兜嘴叼着烟抽两口,跟着迈开步子,直接拉动门牌边上的绳铃。 “当——当——当——” 这样的声音无疑是惊醒了安静伫立的庄园城堡,少顷二楼的窗帘被拉开,溢出光,显出其内人的轮廓。 主屋大门被推开的很快,又矮又胖的老管家端着烛台走过来,而且穿着宝蓝色的内衬和宽松裤子,一见便是刚上床,甚至还来不及沾到枕头。 “谁……”老管家凭借手中灯看清铁栅门外的人,略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升腾起红丝,眉皱起,语调甚是不耐的向这个穷小子出声道,“你来干什么?本阿弗莱克已经睡了,有什么明天你再来找他。” lingdiankanshu.com 老管家说完转身。贴在墙边的高瘦男人又扯了下绳铃,逼老管家回头,并平淡开口道:“我们不是来请求见面,是一定要见。顺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西蒙尼的哥哥,我叫甘米尔-克洛佛,今天我与我弟弟是为了本阿弗莱克的欠款而来,区区十余枚红晶,我想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吧。” 甘米尔-卡洛福的话刚停。 老管家直接面色转为阴冷的深吸口气,而后勃然怒喝道:“我说了!现在整个主屋里的人都在睡觉!你们马上给我滚!” 西蒙尼被吼得退后一步,甘米尔-卡洛福平静的耸肩摊手,直视这个老管家答:“不好意思先生,这件事情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欠债还钱,我们现在必须见到本阿弗莱克,或者见到他欠下的晶币。” “你真的不走吗?”老管家拿出别在腰后的火枪,对准这个高瘦男人的脑袋,再看向沉默站在边上的青年,声调有些细高的喊,“西蒙尼!我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哥哥,趁现在一切都还可以挽回,马上带着这个人走,不要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老管家说完手指搭上扳机。 甘米尔-卡洛福就大大方方站在这里,先等了一会声音,才侧头看向西蒙尼的眼:“你是哑巴了么?” 这道语倏地掐紧西蒙尼的脖,挣扎间,两束目光直白停在他脸上未移开过。 夜风吹动,主屋二楼的灯又熄灭在窗帘后。 如今这般尴尬且进退两难的境遇已不知是多久没遇过了。在西蒙尼的短暂人生里,第一次好像是与姐姐康妮争吵之后的离家出走,那种又饿又倔强的滋味现在还渗在心头,第二次则是某一天的请客超过了自身预期,也多亏了维,才在朋友们面前没丢下这个脸。 至于第三次呐…… 他突然想到那张日夜梦见的脸庞,一时噎住咽喉,心底的所有犹豫彷徨也都被这股炙热的疼给撕裂。 “把本阿弗莱克叫出来。” 一道声音从他低埋的头下响起。 老管家默默侧头看,跟着要扣动手里扳机。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站在黑暗里的第三人终于露出身形,小胡子性感,眼神阴鹫,“我和我的同事好像没有进行更详细的自我介绍,我叫伊桑-霍克,我们都是效力于查理赌场的员工,也许你听过我们的部门。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放贷和收取债务。” “所以这句话我只说最后一次。”名为伊桑-霍克的小胡子伸手点向老管家,目光直勾勾,仿佛下一秒要暴起伤人,“现在让这个本阿弗莱克出来站在这里,现在!” “Now!!!” 伊桑-霍克突然的暴怒震醒夜空,皎洁的光自黑云洒落,照亮隔门对望的双方。 震荡之后的沉默回归。 老管家那想要往外涌的声音实在被扼住了,握住枪的手有些僵硬,最终看眼站在正中间的西蒙尼,收起枪转身走进主屋内。 少顷二楼的灯全部亮起,几道若有若无的怒声在这些窗户玻璃后响起,跟着是大门打开,足足有十多余人从中走出来,一些手里还拿着铁锹叉子,按照穿着来看,应是这座庄园的仆人无疑。 整个庄园顷刻热闹了,冲到面前的人气势汹汹,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克无比淡定的站在原地没动,甚至各自取出香烟点火,默默看着这些仆人和铁锹,吞云吐雾。 “是谁他妈在这里乱叫!!” 一位穿着背带裤和白衬衫的胡子男人停在人群中心,脖子上青筋炸起,手臂紧绷,握拳握到发颤,“是谁!!!想要带我儿子离开!” “唔。”甘米尔-卡洛福淡定举手要出声。 这个胡子男人 却更快一步的锁定被吓住的西蒙尼,指着对方,唾沫星子隔着铁栅门飞溅到其脸上:“本阿弗莱克好像对你一直都很不错吧西蒙尼,看看我这个愚蠢的儿子交到了怎样的朋友,认识了一群怎样恶心的平民!” 西蒙尼闻声涨红了脸。 胡子男人侧头吐口唾液,再看眼西蒙尼身边这两位,一面点头,一面离对方更近些,隔着铁栅门的缝隙继续道:“你们想要收债是吗?我不管你们头上的究竟是谁,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跟你说,我儿子与这个该死的小子并没有签订契约,也没有写下什么欠条,如果你们有胆量冲入一个贵族的家,你们现在就大可一试!” 他说完猛的拍了下铁栅门,然后转身,带着周边仆人就要回到主屋。 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克相互对视,再看向面前青年,由甘米尔-卡洛福开了口:“真的没有欠条吗?” “有。”西蒙尼点点脑袋,未有接他们的目光,“就在我们吵架那个夜晚,本阿弗莱克一气之下向我写了张欠条,后来我把它放在了欧康纳那里,然后跟欧康纳来到了庄园。” “那就好。”伊桑-霍克呼出口烟,伸手拉铃,又干脆停住,直接轰然一脚踹在铁栅门上。 “你他妈的站在那里!” “嗙!嗙!嗙!嗙!” 铁栅门被数脚踹得震荡摇晃,甘米尔-卡洛福站在一边吸烟;轻车熟路的卸掉嵌在围墙里的门轴,伸手一扯,本就哐当作响的铁栅门直挺挺的倒下。 “你们……” 胡子庄园主愣愣回头,整个血丝填充双目,气到颤抖身子。 “我是武士。”一抹雪白的刀光自腰带内绽射,伊桑-霍克反手握住这把短刀,捏住烟最后吸一口,侧头呼出浓雾,再慢慢看向这位贵族,“打架不是看人多人少,这个铁栅门的维修费他会赔你,但是还钱的事情必须今晚解决,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与我们动手的含义。” 手中短刀在月色下释放出寒意。 站在旁边的甘米尔-卡洛福和西蒙尼忽然成为了陪衬,甚至是景色装饰物。 气氛倏地安静,双方间的对峙未有持续多久,只因一道风将二楼某扇窗户吹开,一个盛着光的人影儿,向下方喊道:“爸爸我自己来吧,你们等我。” 伊桑-霍克闻声将短刀重新扣上,看眼真切扶不上墙的西蒙尼,后退一步隐入夜色里了。 甘米尔-卡洛福也未说话,弹飞烟蒂,偏头看往别处,与伊桑-霍克有一没一的闲聊。 那道熟悉的人影下来的很快。西蒙尼的掌心旋即布满汗水,低头又抬头,穿着中档皮靴的脚也原地动了几下。 迎面来的人正穿着初见那天的衣裳;脖子带着玉石项链,脚上套着马靴,而且一定要将这复杂的绳子都系好,乃至使人走起路来都有些外八字,看起来有些别扭,但更多的是种气场。 一种让西蒙尼很难去和对方争辩的气场。 本阿弗莱克就这样望着他,稍微有些肉的脸写满平静,转头,直直朝着旁边的院子走,并说:“走吧。” 西蒙尼迈步跟上。院内树木将月光割成许多块碎影,映在枯草上,让人呼吸都有些沉闷起来。 这段路,西蒙尼数次想要张嘴,又都以看着本阿弗莱克的背影告终,等到了地点,便只能听对方的话了。 “你,”本阿弗莱克停了半响,“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刺激了?我说了这笔钱我正在凑,最多月初就给你,也就两三天,你搞成这样干吗类?” 他说完盯住西蒙尼的脸颊;对方亦是如他所料的没有抬起头来。 于是乎,这位负债者的心态更加放松了。 “你让他们都先走吧。”本阿弗莱克从兜里拿出还要贵一层的狮门牌香烟,先给西蒙尼递上一根,再自己点上,“今天的事我也不怪你,毕竟科琳娜那里我没帮到你是我不对,赃鲁那表子是嘴碎,我也找人打了他了,等月初我请客喝酒,让他好好跟你道歉,顺便把这钱还你。” 眼前人没吱声。本阿弗莱克捏住烟吸一口,略微主导的问:“你觉得我说的要不要的,不行跟我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都可以讲。” “我要这笔钱啊。”西蒙尼偏头发出声音,又转回来看他,一只手找到兜钻入,一只手端起烟深深吸一口,“那些利息我就不要了,你一共给了我两次钱,一共一万五,还要给我十三万五千,我等下还要急事,这个钱你现在给我。” “我现在没有啊。”本阿弗莱克挺了下肚子,上前搂住这朋友,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讲了月初,你有什么事咯,你现在不是到那武院里打工了的,又怎么了啊?” “哎……”西蒙尼抬手推开本阿弗莱克的胳膊,看眼对方眼睛,咬了下牙,“科琳娜今天要跟别人订婚了,我等下要去找她,我要钱。” 本阿弗莱克闻声愣了下,这时才注意到西蒙尼脸上的伤,和身上这套得体的衣物。 许多言语在此刻停住。 本阿弗莱克下意识皱眉沉脸,捏住烟猛吸两口,偏头看向院子,然后对西蒙尼说:“我现在身上也没有,我等下问问我爸爸,看他能不能拿,” “不用问了。” 一道踩碎枯叶的声音传来,原是整个庄园的主人背手走到这对年轻人前面。 本阿弗莱克和西蒙尼一时都说不出话。 本阿弗莱克的父亲一瞬不瞬的盯着西蒙尼,释放压力,又声音低沉的讲:“我儿子在你们这群平民混混身上花了多少钱不用我说,吃的喝的玩的从他回来这半年为你们支付了多少次?你们这群人天天在一起正事不干,抽烟喝酒比谁都玩得溜,本阿弗莱克有庄园要继承,还要当选贵族,你们呢?一群恶心的东西。” 话完,一张脸蓦地发红了,西蒙尼被这道语生生撕开某些难以启齿的伪装,整个人低头又抬头,手夹烟夹的很紧,甚至有种无地自容感。 火候已到位,这位庄园主回头看眼站在那边没动的人 ,然后继续用慑人的目光盯住这烂泥巴,声调不变;且判了对方的死刑:“你这些账我也就不跟你细算,反正钱是一分没有,以后本阿弗莱克也不会跟你再来往,他这半年当冤大头请你们吃的喝的玩的钱我也不追究,你现在带着那两个赌场的混混走,铁门也不要你们赔,你和本阿弗莱克的事到此结束。” 话完,他立即就要带着自己儿子走。 本阿弗莱克亦是十分顺从的跟上父亲,并向这位朋友点了点头。 西蒙尼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心脏悸缩之后的巨大惶恐突然包裹住自己;手脚发颤,突如其来的声音也从喉管迸发:“我,我跟本阿弗莱克一起玩的钱也可以单独拿出来算。” 这对父子闻言发出轻笑,不再搭理,迈步往前主屋。 只是,又被一个高瘦寡言的男人挡住了。 甘米尔-卡洛福靠在树边,双手插兜显得随意,干了的卷发散在额头前,只是吊梢眼不再黯淡无光,人也不是之前那个颓废打工人。 “喂,你听不见刚才的话吗?”他慢慢站直身,衔住一支火光残余的烟,“你的朋友在叫你,算账。” 伊桑-霍克站在一边,瞥眼本阿弗莱克的膝盖,没有出声。 深深的怒快要从父亲的胸腔溢出了,本阿弗莱克侧头看去,再回头,直接向停在原地的西蒙尼开口,并歪起头:“让他们走开啊,还要怎么算?我真的不想跟你吵。” 话入耳,略微深刻的记忆瞬间浮现在眼前,因为本阿弗莱克发脾气前经常是这幅样子,而且不轻易出现。这半年以来,蒙西尼也仅见这位朋友发怒过两次:一次是维找他问利息的时候,一次是蒙西尼自己找他还钱的时候。现在是第三次,可还是这般默契,依旧与钱有关。 忽的有些胸闷,西蒙尼记得那一次最大的争吵,他们曾相互对骂“你没有了我算什么”,各自都有支撑各自的理由,甚至各自都有各自的话术,就像两根生长在一起的藤,缠绕住了,就分不清了你我。 想想半年来,西蒙尼确是习惯了吃饭总归本阿弗莱克点单,玩乐也看本阿弗莱克的心情,以至自己有时都当自己是蛀虫——失去了本阿弗莱克这样的粮袋,便要被这个残酷吃人的社会淘汰,永久弯着腰,连同尊严脸面,也都用一次次个性和幽默来粉饰。 可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呐…… 恍惚鼻酸,恍惚想起那让自己夜不能寐的人,恍惚觉得委屈,又恍惚觉得一切都怪自己。 炙热压抑的怒开始震颤喉咙,让这个“寄生虫”步伐往前迈,顷透是运用了自己的生命,声线颤抖的朝着“粮袋”喊:“算啊……为什么不算……” “算……我要算。” 仿佛灵魂在出声的音划亮夜空。 靠在树边吸烟的高瘦男人默默伸手点烟灰,多面的伊桑-霍克也深深顺出胸腔内的浊气,看眼这青年,藏起无奈的表情。 这下是彻底走不了了。 庄园主搂住儿子肩膀,目光射向注视着这边的老管家,跟着轻笑几声,回头指着这不知好歹的贱民,说,“你竟然要看看你究竟吃了多少馈赠,好啊,那就好好算算。” “去吧孩子。”他拍拍本阿弗莱克的肩,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并留下深语,“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你是贵族,在波斯帝国,任何一个贵族的安全都是法官和律查的核心考虑,他们不会乱来,也不敢乱来。” “啊。”伊桑-霍克突然发笑了,但是摇摇头,伸手示意这两个年轻人继续。 新一轮的面对面又开始。 月光无声,铺在地上的枯叶在鞋底下嘎吱作响,化为道道叹息。 西蒙尼从未觉得这般心静。 而本阿弗莱克也停在他面前,稍稍酝酿下怒气,用带笑的语气讲:“要算,就从我们去岛谷那次行不行。” “那不是你请客。”西蒙尼回应。 本阿弗莱克立即怒起来:“那个是不是我朋友!东西你们有没有吃?酒你们有没有喝?没老子你们进得去啊?” “你这,”本阿弗莱克猛地指向这人。 可对方却像是脱胎换骨般笑出声,双臂抱膀的,学着某个高瘦男人的语调:“你朋友这一桌我算用了一万,我跟维和韦斯特买烟也买了一千多吧?那个桌十多个人,平摊下来我们欠你吗?”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本阿弗莱克表情收敛,“我跟你们出去玩哪次不是我付的钱,连维那个表子没钱草女人也是我,老子又是管家又是金主,你们一两包烟都要跟我算清楚,行啊,算我瞎了眼。” “是。”西蒙尼也顺着点头,走到本阿弗莱克跟前,好生半响才指住这人,“那我问你,维和韦斯特没钱用,天天要像狗一样跟着你的原因是什么?你是不是到他们那里借了钱?是不是把他们用来做生意的钱,自己攒的钱全部借掉?” “回答我!” 西蒙尼突然像是夜空的雷,怒吼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本阿弗莱克的脸色瞬间转阴,咬牙握紧拳头,忍住后笑哼答:“那你跟你又,” “那你为什么又说是我们吃你的用你的?!”西蒙尼将起打断,红着眼眶,仿佛那个敢于杀人的人儿又回来了,“你这狗-娘养的,老子和维和韦斯特一起借了你最少有八十多万,八十多万!半年多我就收到过两次利息吧?维呢?韦斯特呢?他们甚至都不好意思跟你拿吧?” “你找了多少次借口?今天明天后天,我们找你要钱是我们欠你的啊?” “你真的以为你蛮伟大啊!没本事就别借啊!!!” 暴怒的人儿忽然伸手抓住这个朋友的衣领。 一旁的父亲立即要动,甘米尔-卡洛福却直接将烟头弹在他脚前头,面上表情是伊桑-霍克都未见过的冰冷。 西蒙尼的情绪已经被点燃了,挤压了半年有余的怒、怨,混着那夜的后悔与撕心裂肺冲破理智;接近要掐死这个朋友。 第四百六十九章 乞丐 “你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惨白月光堕入静谧树林,树下人声音嘶哑如夜鸦,“维他爸妈死了才换来这五十多万,韦斯特把他父亲修车铺的钱全部折掉才有十多万,现在全借给你, 结果天天跟你一起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次我发工资,每次!他们都要到我这里借,吃个饭还要看你甩脸,还要看你肯不肯,我们是乞丐吗?啊?我们是乞丐吗?” 有泪抑制不住。 西蒙尼无可挽回的伸手擦拭眼眶,看紧这没有回答的人,终是笑出哭音:“是,是我们人贱,觉得你是贵族,觉得你家里住着几百万的庄园,觉得你爸爸是厉害的做生意的,觉得你家的马车华贵,我们他马就是贱表子,想靠你翻身,靠你去扳回这该死的现实。” “但我们没有欠你吧?” 西蒙尼的手掌进一步用力,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要面子,我们哪次丢过你的脸?你跟你那些朋友说我们是你随从我们也认了,天天吃你庄园剩下的饭菜,天天陪你去蹭场子就是我们最爱的生活?你真的以为我稀罕啊!” “还钱!!!把我的钱都还给我!!!” 西蒙尼倏地嘶吼出来。本阿弗莱克的咽喉被扼到青紫,发出嘶嘶艰难惨叫。 ranwen.la “放开我儿子!”站在树下的庄园主挣开甘米尔-卡洛福阻拦,用吃人的目光回头看向院外仆人,临近失声的大吼道,“还在看什么?!救我儿子啊!!!” 院外的仆人被这声惊雷喝醒;三三两两举着手中家伙往前冲刺,场面瞬间焦灼,一直躲在二楼看的本阿弗莱克的母亲也哭喊着冲下来,像是发疯般朝这边跑。 “儿子!你们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快去救下我的儿子啊!” “打!给我打!”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 整片小树林忽然挤入大多大多气势汹汹的奴仆,伊桑-霍克抽出短刀与面前的人交手,只是短刀与铁锹接触没两次,站在本阿弗莱克父亲身边的甘米尔-卡洛福已然再次制住这个庄园主,并单手掐着对方脖子,右脚踩住其膝窝促使其半跪下来,然后用平静的眼看向周围,念:“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把他的胳膊卸下来。” “伊桑。”趁着周围仆人都停下,甘米尔-卡洛福继续说,“去把西蒙尼拉回来,具体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不用再对峙了。” “好。”伊桑-霍克看眼被自己用刀身抽肿了脸的庄园仆人,侧头吐口唾液,来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个青年身边,单手将取得上位的西蒙尼拉起来,又用另一只手环住对方的腰将其抱住,“放轻松点,放轻松点西蒙尼,你不是杀人犯,这件事情也不需要这么极端。” “你他妈的敢动我就打死你。” 伊桑-霍克突然转头。在腐烂枝叶上剧烈干呕的本阿弗莱克旋即收起袖子里的刀,用布满血丝的眼,亦是极怒地吼道:“你们来啊,你今天有本事就杀 了我!杀我啊!你们这群废物!这群垃圾!贱民!狗-娘养的贱民!我又没欠你们的钱,关你们什么事啊!” “你他妈……”伊桑-霍克抬起脚要踹。 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突然哭嚎的抓向伊桑-霍克的脸,并拍打乃至低头咬伊桑-霍克往前伸的腿,最终死死挡在儿子面前,大哭大喊的让周围仆人围上来。 这一下是彻底的热闹。 单手制住庄园主的甘米尔-卡洛福到此眉头紧皱,感应到伊桑-霍克的目光;对视一眼,将半跪在地上的庄园主的脑袋抓抬起来。 “我只问最后一次,”他毫无畏惧的迎住这个贵族的愤怒目光,“你儿子本阿弗莱克的账,你们还不还。” “哈。”庄园主猛地发笑,直直白白看住这人的眼睛,再看向周围,有恃无恐的出声,“你认为这件事还收的住吗?你们闯进我的庄园殴打我的家人,无论是哪个律查都不会饶过你,等着吧,就算你是查理赌场的人,我也一定要你脱层皮!” “那好。”甘米尔-卡洛福直接移开眼眸。 在那头观看的伊桑-霍克收起刀,与面前的西蒙尼耳语几句,就要冲向那座主屋。 “全部都给我他妈的停下!” 一声枪鸣,拥挤在侧院树林中的人们统一顿住;于看清来者时放下手中家伙,各自露出各自的表情态度。 “长……” “都闭嘴!”手中的火枪再次炸出刺鼻硝烟味,一身制服的律查们迅速占领了这片树林的出入口,后由戴着黑色高帽子的长官继续往这边走,胸前的律查徽章在月色中发亮。 整个气氛陷入安静。 铺在地面上的落叶枯枝被靴子踩出数声脆响,庄园主最快回神,哈哈大笑的看着走来的律查,竟是将始终未贴地的膝盖放了下去:“库兰达!把这些表子都抓回去吊死!他们真是太目无法纪了,他们要抢劫我!还要杀害侮辱我的家人和我的贵族头衔!” “把他们都吊死!!”庄园主猛然挣开甘米尔-卡洛福的压制,却半跪在地上不起,用闪着残暴凶光的眼射向身旁人,从胡子底下哼出轻笑。 你完了…… 甘米尔-卡洛福已听见这人的心声,仅稍稍抬眼,拿出伊桑-霍克给的烟盒,取出一支点上,读不出任何悲喜。 仆人和管家又要用声音援助。律查长官抬手向上开枪;一面切换弹药,一面走到人群中心。 跟着,他先看看抱着儿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妇人,再看眼狼狈半跪在地上的老熟人,最后将目光移向所有仆人都怒目而视的三个外来人,扣合火枪,双腿岔开,背手挺腰显出十足威严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闭着眼问,仿佛在聆听周边的风。 “是这样的长官。”又矮又胖的老管家率先发话,甘米尔-卡洛福和伊 桑-霍克仅对视一眼,任由其出声。 “是这个男人。”老管家直接指向体形高瘦的甘米尔-卡洛福,“他带着这位名叫西蒙尼的平民强行闯入庄园,然后是他,”手指头又对准了伊桑-霍克,“他将庄园的门踢烂了,他们说他们是赌场的收债人员,但是这笔钱是本阿弗莱克在西蒙尼身上借的,他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这个关联来帮助西蒙尼讨债,而且还打伤了我的主人。” “叫他们滚!!!”躺在母亲怀里的本阿弗莱克总归捋顺了气,怒骂的指着西蒙尼他们,“老子到他身上借钱关你们什么事啊!这钱我一分都不得还!我一个白晶币也不会给你!” “给我滚出去啊!!!”怀抱住孩子的妇人也歇斯里地的吼叫,霎时点燃所有仆人的怒气;整个人群都同仇敌忾,朝着这三名外来人怒吼。 西蒙尼激迸出来的热血早已消散了,面色发白的站在伊桑-霍克身边,拳头紧握,数次看向面前男人的背影。 甘米尔-卡洛福到此开口。 半跪在地上的胡子男人却抢先喊一声“库兰达”;刻意咬破口腔,张嘴吐出一条血。 “我,”他的声音也变得虚弱,“我不知道这个城市究竟还讲不讲究规矩,就在快十二点这个时候,一群粗鲁的人闯进我的庄园,折辱我的爱人、我的孩子,然后让身为子爵的我跪伏在潮湿又布满腐叶的土地上,而且他们竟然是为了十余枚红晶而闹成这样,他们真的是查理的人吗?我要上诉,我要讨回我的公道,我要让这个夜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名子爵目眦尽裂,挺直了背,甚至连老管家拉几次都未拉起来。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毕竟我也是因为你们的声音,才来到了这里。”库兰达用握枪的手顶了下帽子,迈步往前,看看不愿起来的子爵,终于将目光停在了甘米尔-卡洛福的脸上,“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话吗?深更半夜的讨债者。” 甘米尔-卡洛福抬手吸口烟,于此般目光里抬起眼皮,声音略微磁性地答:“那位管家形容的没有错,不过我与西蒙尼是工作关系,至于欠条,” “所以这本来就与赌场无关对吗?”库兰达摇头打断他,举起火枪,干脆利落的对准了甘米尔-卡洛福的脑袋。 “你要是敢动我立马就处决你。” 正要动身的伊桑-霍克被这根手指点住,只能看眼叼着烟沉默的甘米尔,回头把西蒙尼拉到身边来。 气氛更加紧张了。 相较于子爵这一家人的哈哈大笑和解恨。 甘米尔-卡洛福已被冰冷黝黑的枪口顶上了脑门;不过依旧吞云吐雾,另一只插在兜里的手紧握,终归是要动用那个人的名:“我和西蒙尼是,”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大不小的脚步声预示另一位新客,守在院子出入口的持枪士兵挺胸敬礼,库兰达也转过头,收起那点随性。 第四百七十章 以他之名 “长官。”库兰达将火枪插入腰间,侧身站在边上。 “马特……”半跪在地上的子爵男人也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差丁点保持不住半跪的姿势。 “夜安,虽然现在说这句话并不合适。”老马特摘下帽子示意,于月光下露出残有睡意的脸,以及来不及整理好的各种服装细节。 整片树林更加无声,这位府邸就在不远千米处的大治安官环视一圈众人,最后还是点点自己副手库兰达,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能够争吵出让我儿子睡不着的动静,想必这个小庄园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出现了。” “库兰达。”他将手指对准副官。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微微弯腰,库兰达已收好一切骄傲,发出令长官熟悉的加贝帝斯腔调,“这是一场目无法纪的粗鲁讨债大人,跟在这个青年身边的两个人是查理赌场的员工,但是这笔欠款并不与赌场相关,他们在狐假虎威,并且施展了暴行。” “看看我身上,看看我老马特。”半跪的子爵也仰起脑袋,伸手将嘴唇掀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笔趣阁 妇人也抱着儿子站了起来,用哭着红肿的眼看向老马特,发出熟悉的加贝帝斯腔调:“为我们维持正义吧马特,我与你妻子经常见面,时常同去剧院,她认识我,也知道我们庄园的位置。” “啊。”老马特微笑起来,一面收回目光,一面侧身点头,“我对你有印象,家里还有你送的马铃薯,味道不错,我太太很喜欢吃。” 妇人双手捂嘴的喜极而泣,转眼就用刺人目光咬住其余两个暴徒,传递恶毒的咒。 “那你呢?”老马特看住甘米尔-卡洛福的脸,保持微笑地道,“不用跟我说什么查理,我每个周日都会去那里,没有任何查理的员工会擅自闯入贵族的领地,就算是查理-基洛夫,他也不可以这样做。” “所以我们先去人事大厅好好聊聊吧。”老马特仅等了一会便失去耐心,抬手向副官摆摆,留下最后一句幽默,“记得打开壁炉库兰达,不要让我们的贵客在今晚受凉。” “我会谨遵你的指令,大人。” 库兰达上前拷住甘米尔-卡洛福,又朝着林子外喊,叫来其余两位律查把西蒙尼和伊桑-霍克铐起来,一同押送向外面。 片刻安静,树林顷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仆人和管家们用掌声和口哨表达情绪。妇人抱着儿子高兴的哭泣,祷告神灵和君王,而本阿弗莱克则恶狠狠的盯住西蒙尼,作出各式威胁口型。 至于始终半跪在地上的庄园主,也骂骂咧咧的自己站起来,并不忘对老马特投去敬意十足的飞吻。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被压住的高瘦男人忽然笑出声,看眼同样被压着走的西蒙尼二人,沉默几步,终而向身旁的库兰达启唇,“其实我已不是赌场的员工,我与这位来讨债的西蒙尼,一同是简-艾斯的仆人。” “简-艾斯。” 这道名扩散,热热闹闹的小树林和活泼夜色悄然失去了声音,不知者们还在鼓掌着庆贺着。只是要往外押送犯人的律查都默契停留在了原地,统一看向大治安官马特,仿佛知晓其一定会下达第二个 命令来。 于是不知名的诡异顺着微风在林间穿梭了。 本阿弗莱克的父亲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的意味,抬头看向老马特,目睹对方这张收敛表情的脸,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简-艾斯…… 这位子爵父亲并不能读出这个姓氏和名的含义,只感觉……空气中好似无缘无故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描淡写的将正义到来的喜悦和热闹撕成粉碎,洒落一地狼藉,并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这抹不安更加强烈了。 他刚想要上前一步出声。 站在原地的老马特已经朝副官招了招手,然后看着被后者押来的高瘦男人,用比夜风还冷的声音道:“如果说你之前犯的罪只够切下一个指头,那你现在的举动,可能会丢掉性命。” “我说的是实话。”甘米尔-卡洛福挣开库兰达的手,微微挺直背——并不是为自己,“我啊,我与西蒙尼都是七十七号庄园的仆人,今夜的事我主人并不知道,不过你要愿意花费一些时间来听,兴许很容易搞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我给你一分钟。”老马特点点脑袋,挥手让下属将其他两个也放开。 扎堆围在旁边的仆人们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老管家愣神看向主人,又看看同样一头雾水的女主人,张开嘴,又不知怎的闭合了。 惶恐与不安开始在人心流传,整片小树林回到之前对峙的压抑气氛,甚至比当时还要更加死寂,更加寂静无声。 “不要说话。”老马特头也不回的止住了本阿弗莱克的父亲的嘴,继续盯着眼前人,面色沉静的等待。 甘米尔-卡洛福发出声音;详细解释了这一夜荒诞所发生的事情:“我是简先生新招来的对外贸易官甘米尔-卡洛福,西蒙尼是我在主人庄园选择的助理,这是简先生给予我的权利,出于工作,我需要为我这位助理解决他在城市的一些人事问题,这个庄园的人借走了西蒙尼预计结婚用的钱,而且我想要实诚的与你说,我们等会还要前往另一位我曾经同事的宴席,目的是让西蒙尼能有一次机会,一次与那快要嫁给别人的挚爱进行当面挽留的机会。” “这里面有多少钱?”老马特听完没多说,指了指西蒙尼。 “十五万。” “这确实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件能住的房子。”老马特点点头,鼻腔顺出两道气,继续讲,“不过你们既然为简-艾斯工作,已经没必要拥挤在城区,紫藤花的环境优美,而且犯罪率远比院外低。” “我想要见她。”西蒙尼抢先一步答,哆嗦着唇,声调里有藏不住的脆弱,“我犯下了许多致命的错误,我想要在这个夜当面见她一眼,就算我会因此而死,我也不在乎。” “因为……”西蒙尼伸手指着自己,“我现在,我现在就已经快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噢……”一抹枯叶从枝头悠悠落下,老马特伸手将这片停在自己头发上的叶子取下来,最后看眼这个青年,忽的有笑,“看来这场纠纷的起源是一位为了爱情甘愿失去一切的痴情人,不过谁没有年轻过呢,比起令人疲惫的现实,我也时刻怀念那段真诚纯洁的时光。” “那你呢?”老马特又看向了伊桑-霍克。 这位留着性感小胡子的男人就此抿嘴,飞快望眼甘米尔-卡洛福,慢慢张口说:“我,” “他也是我的助理,”甘米尔-卡洛福平静接上话,“不过是暂时的,毕竟还未结束所有考验。” “看来你这份工作有些重要。”老马特微笑颔首回应,伸手,预备点点这人的时候停住,转而朝着偷听了许久的子爵贵族面前走去。 “他说得有问题吗?”老马特看着本阿弗莱克的父亲。 这个男人也瞬时失去了刚开始的精神,微微低下脑袋,又很快看向老马特发出了声音:“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们今晚在这个庄园施展的暴行也无法抹去,他踹烂了我的门,也……” “闭上嘴。”老马特手指往下压压,回头看看,再向这子爵出声,“有关于铁门和你儿子这点皮外伤的事我会交予你赔偿事项,现在将十五枚红晶交还到那个孩子手上,然后他会撕毁那张欠条,我可以保证。” 本阿弗莱克的父亲愣愣停住。妻子和儿子也紧张看着他;嘴紧闭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的安静最为煞人。 老马特逐渐皱起眉,回过身打量下树林外的主屋,再看看围在这里的,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十余米庄园仆人;终而有些费解地道:“这笔钱对你来说很难办吗?你整个庄园的产出应该不止这个数字。” “可是……”本阿弗莱克的父亲往前迈一步,却被老马特的目光压回来,旋即咬住牙,狠狠看眼西蒙尼,再狠狠看眼自己的儿子,向老管家深吸口气的颔首。 “感谢你的配合。”老马特在原地笑笑,然后指了指围在边上的庄园仆人;库兰达便用手中枪将整个地方都清场了。 夜空的云悄然散开;露出月光,悄悄说出新一天即将到来的消息。 甘米尔-卡洛福在这样的宁静中一言不发,伊桑-霍克也像是在出神想什么。 西蒙尼收回目光,忽然接住了本阿弗莱克的眼,接住了对方不加掩饰的憎恶和讽刺。 是脸皮彻底被撕开了。 许多快乐或是不快乐的记忆在此时都失去了意义。 其实从一开始,也许就不应当强制去追寻,去追寻这些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东西,不然也不至于落下一身灰,以及某些不可挽回的伤疤。 她可能早就意识到了吧。 西蒙尼忽然鼻酸起来。 当初,科琳娜在参加这些宴会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拘束,又时刻充满别扭呢…… 西蒙尼仅是稍微想想,想想自己强制拉上卡琳娜炫耀时的丑陋姿态,整颗心便如死灰,连眼神都黯淡沉沦,仿佛断了苦苦拉扯住自己的线,失去了一切意义。 若是…… 她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男人呢? 想到这,西蒙尼的心脏一瞬间就抽疼了,先是针扎一样的刺痛;溢出血,跟着变为刀割般的痛。 喉咙管又颤栗起来,已不知是今夜的第几次,也不知这个足够深刻的夜,究竟何时会迎来天明。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有恃无恐的 “你还好吗?” 老马特注意到了西蒙尼这双紧握的双手,拍拍对方,又望向面前这子爵一大家子。 “管家马上就回来了。”本阿弗莱克的父亲挤出笑,生怕有人多说,又不想站在对面的律查们走。 本阿弗莱克也收起了自己的目光,兴许知晓西蒙尼的心事变化,于夜色里露出点点幸灾乐祸的弧。 时间的砂在人心起伏中一粒粒抛落。 老管家终而气喘吁吁的跑回这片小树林里,擦掉额头的汗,将手里攥紧的袋子打开再数一遍,然后递给了老马特。 老马特身边的副官库兰达用火枪挑过来接在手心,打开一看;向老马特点了点头。 “今晚的事情就先这样。” 老马特拍拍手掌,唤醒了不知在想什么的甘米尔-卡洛福二人,又张嘴打一哈欠,点点双方,声音有些疲惫地道,“有关赔偿和算账的具体事宜留着明天到人事厅统一结束,你们的利息,噢对了,利息,你收了多少利息?” “西蒙尼。”伊桑-霍克推了下青年。 “啊?”西蒙尼缓缓抬头,松开紧握的手,向老马特答道,“是五分利,欠条在,” “五分?”老马特的脑袋往前倾点,挑下眉,用略显深的眼扫过这子爵一家人,说出漫不经心的话,“那可比市面上的借贷便宜许多,如果操作得当,很多农夫和牧羊人绝对会扫荡干净这笔借款,而且他们诚实可靠,还会对人感恩戴德。” 老马特到此拍拍西蒙尼的肩背。 只见这个青年的双拳又猛然握紧,指尖都狠狠扎入了掌心里,渗出点血,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苍白万分的脸上甚至有细密的汗水浮现。 他后悔了,是从来没有过的后悔。 “大人……”撕裂般的声音从喉管内挤出,有点颤。 老马特回过头,有些不耐烦的隔空点住要出声的子爵。 甘米尔-卡洛福已知晓西蒙尼想说之事,扔掉手中烟,伸手夹了下鼻子。 “大人。”西蒙尼抬起眼,全然是红色,“我还有两位跟我一样的朋友也这样愚蠢过,他们甚至借给了这个人六十余万元,可以请你帮我一切解决吗?” “两个朋友?”老马特稍稍抬起眼皮,再一笑,语调温和地回道,“对不起孩子,我不是法官,债务上的事情轮不到我管,只是今夜你们闹出了要赔偿的动静,而且我才会顺其自然的使用权利。” 西蒙尼又要张嘴。 甘米尔-卡洛福伸手将他拉住,摇摇头,并向这位治安官表示了感谢。 “没什么事就先睡吧。”老马特向树林外的下属们举手示意。 一道突兀的声音却从妇人背后浮现出来:“你以为我也跟他们打了欠条啊?” 刚转身的甘米尔-卡洛福闻声垂下眼眸。 忽的诡异,老马特也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妇人要伸手去拉;本阿弗莱克撇开这只手,兴许脸皮已撕破,便不再费力气伪装。 “你还真以为我会还他们钱啊?”这张稍显肉感的脸爬满了讥讽与快意,扭曲着,连眼神都是这般直勾勾,“老子跟他们从未没签过契约和欠条,要不是你那天晚上把老子吼烦了,当狗又当的挺像样子,老子才不会写欠条甩你脸上, 妈的,都怪老子那天喝多,让你这个杂碎能在我面前跳。” “本阿弗莱克!”子爵父亲握拳低喝。 本阿弗莱克挣开双亲的束缚,直截了当的站在这三个讨债鬼前面,双手抱膀,嘴角翘起有恃无恐的弧:“我话就放这里了,所以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明天,我明天就不再管维和韦斯特的饭菜,我要他们跪下求我,我要他们恨你一辈子。” 愈多的残忍在宣泄,让夜风多声,让虫儿悲鸣。 “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你打死了蓝洛,现在维和韦斯特会不会打死你啊?哈哈哈。”本阿弗莱克到此大笑,甚至扭扭身躯,一脸嘚瑟和嘲讽模样,“你不是喜欢介绍朋友给我认识的,看看你把他们都坑成了什么样子?吃不好睡不暖,就是我的狗,摇尾巴向我祈求啊。” “哈哈哈哈!” “西蒙尼!” 甘米尔-卡洛福猛地扯住快要失控的人,并不在乎那头的讥笑,转过身,直接抬手按压住这个青年的肩膀,半搂半强迫的将他带向树林外。 老马特也听完了全程,点点头,将帽子重新戴上,向这个子爵邻居笑道:“纳奥富伦德,你有一位讲礼貌的儿子,很讲礼貌,他应该会继承你的衣钵。” 纳奥富伦德被说得脸色转白。可老马特这一行律查确是离开的太快,眨眼间,整片树林便只能他的妻儿与忠诚管家站在这里。 那是怒在酝酿。 子爵父亲将宛若足以刺疼人的目光射过来。 本阿弗莱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双手抱膀,片刻后升腾出怒的潮红,吼:“你不会还想-舔这个治安官啊?!他看不起你!他也在看不起我们这个家!” “Fuck……”纳奥富伦德再次爆粗,偏头去找树枝等趁手工具。 “打啊!”本阿弗莱克猛拍自己脑门,身旁的母亲捂嘴发出哭声,“你今天有本事就打死我!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欺负还不了手,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 一阵阵衣领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纳奥富伦德子爵回头一看;被本阿弗莱克脖颈上的淤痕刺得闭上眼睛,心尖都开始颤抖。 “亲爱的……”妻子哭泣地伸手拉扯丈夫的手,不断摇头,眼神令人心碎,“我们的儿子已经受到了这样的折磨,看看他脖子上的伤,看看那些野蛮平民在他身上施展的暴力,噢……” 这位母亲哭喊地坐在腐烂落叶上,低头拭泪。一旁的本阿弗莱克咬牙握拳,喘着粗气擦拭红润眼眶,目光阴狠,不知在想怎样的人事。 纳奥富伦德子爵完全沉默了。 老管家已默契退出,纳奥富伦德强迫自己不去看儿子脖子上的伤痕,又很快投降;皱紧眉向这心头肉说道:“你与另外两个贱表子确定没有任何债务和契约对吗?” “什,”本阿弗莱克张嘴一愣,找到父亲的眼;脸上多云转晴,开始笑道,“是啊,我怎么可能和这些贱人有债务,契约就更不可能了,一张纸一千多,谁他妈浪费给他们啊。” “收起你这些脏话!”纳奥富伦德狠狠瞪眼本阿弗莱克,捏紧手中的枝条;愤怒甩出一道烈风,“看看你惹出来的这些事,你这不知上进的东西!为什么会和西蒙尼签下欠条?!你他马的是脑子被酒精塞满了吗?整天没个正事,带回家的女人也都是什么样子?!我……” “哎,这也没多少钱啊! 而且我自己的事你能不能别管啊!”本阿弗莱克极为不耐的甩手,越过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母亲,自顾自往主屋走。 “我在跟你说话!”纳奥富伦德在原地怒喊,面色涨红的扔掉手中枝条,跟着深呼吸两口,强迫自己平复心境的同时看眼树后的老管家,直到对方去追,自己才弯腰将妻子拉起。 “亲爱的……” “不要再说了!”他再次爆一粗口,“如果不是你平常纵容本阿弗莱克乱来,他怎么可能在外面借下这么多的债!你这个天天就知道花我钱的东西,只是让你看好儿子,你为什么都能这样!” “噢……”妻子的泪顷刻止不住,仰着头,哭喊的上前抓住丈夫的衬衣,“你只知道责怪我,你只知道将一切事情甩手丢给我然后天天跟那些女人鬼混,本阿弗莱克哪里有问题?他没有继承你这些恶习,难道我还不允许他交朋友吗?” “什么样的交朋友能半年用掉我一百多万?”纳奥富伦德当即笑了。紧随而来的厌恶和愤懑冲出眼眶,令他伸手推开这烦死人的女人,“离我远点你这个该死的!我们的儿子变成这样就全是你的错,是你!你这个狗-娘养的表子!” “那你呢!!” 小树林忽然响起妇人癫狂般的尖叫,紧随着落叶飞舞和男人的怒吼殴打,乃至动静大过了夜风,让庄园口的人们都往这边望。 “这可真是太吵了。”老马特收回目光。墙边的烛台点亮半张脸,将他的影子斜映在墙上。 甘米尔-卡洛福一言不发的站在庄园门口,叼着烟,侧身将脚从倒在地上的铁栅门上收回来。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十二点过一分,应当是那群不夜人兴致高涨的时候。 气氛由此安静下来。伊桑-霍克在一旁捏烟吐雾,西蒙尼两手抠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至于这一队的律查士兵们,也回到了各自的巡逻车里。 “那么,”老马特终于出声,“你们现在就往前下一个地方吧,希望你能寻找到你的爱情。”他看向年轻的西蒙尼。 甘米尔-卡洛福握住了老马特伸来的手,慢慢颔首感谢:“谢谢你提供的帮助,我与西蒙尼和伊桑都会记住这个夜。” “嗯。”老马特平静收回自己的手,于原地停半响,答,“实际这件事情的转机就是因为你们的主人简-艾斯,不过你们还是违反了这座城的律法,我希望你们能清楚你们目前的处境,明早一定要到人事厅报道,不然整件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 “啊,我很清楚。”甘米尔-卡洛福点点头,“我会让整件事情有个合理的解释,不论任何时候,都不会让麻烦找上你。” 老马特又“嗯”一声,背手看向要登车的副官,用眼神示意其停在那里。 “这辆马车就先借给你们吧。”他背手迈步,逐步打量黑色车厢上的徽章标识;回头,向这位高瘦男人微微一笑,“替我谢谢简-艾斯,谢谢他的回信,阿汤尼很喜欢他在信里提到的地方童话,这大大激活了他的想象力,也让他笑得比以往更多了。” “嗯,我一定会将这句话带到的。” 甘米尔-卡洛福点头应下,伸手推下西蒙尼,然后是伊桑-霍克登上马车,且刻意留好了正中心的位置。 “祝你们一路顺风。” 老马特与副官在原地挥手告别。鞭声后的车轮滚滚,掀起尘埃;又嘈杂了整个夜。 fantuantanshu.com 第四百七十二章 闹剧 格桑梅朵无尽坠落的夜。 一瓣一瓣的,被月色抹上淡蓝色的冷,有些疏远;分明闪着水晶般的光。 这是科琳娜最喜欢的花——伸手接住一片,低头,宁静平和的眸子泛起些许涟漪。 兴许是回忆在作怪了。 夜色荼蘼的市街有风回荡,太多花瓣越过这人儿飞往高空,好似要飞向无人幽径,飞向那份记忆尽头。 “你怎么了?” 尽显温柔的男低音停在耳边,她回过头,嫣然一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种上这一院子的花,这好像很贵,你不应该这样破费。” “谁在乎呢?”留着络腮胡的成熟男人稍稍耸肩,斜靠住阳台栏杆,手中高脚杯倾斜,溢出朵朵气泡,“只要能让我的未婚妻高兴,就算是铺满整张床,我也甘之如饴。” 科琳娜一时羞赧低下头,素白的裙更能显出这抹与格桑花差不多的淡香,仔细去闻,甚至能让人放松熟睡。 布鲁斯南就算千百万次都忘不了这抹香味,于是端起高脚杯,将清爽可口的气泡酒咽入肚。 “他们好像在等你。” 阳台外的客厅灯火通明,布鲁斯南听着这些热闹人声,向科琳娜摆了下手。 “不。”科琳娜伸出手摆摆,脸更红,亦如花儿般收起苞蕊。 布鲁斯南上前捏住这个人儿的手心,微微低头去找对方低垂的眼,再一笑,嗓音温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科琳娜,他们都是我的同事,是平日里交谈的朋友,而且他们不都很好相处不是吗,如果你确实难以接受,我发誓我下次会让他们远离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科琳娜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去,藏起表情。 “我,”她的声音有些低,“我只是一个欠着债的女人,我与你的朋……” 小书亭 “噢不,你没必要这样看轻自己。”布鲁斯 第四百七十三章 你是我的命 火灭了。焦黑的地毯上腾一缕烟丝,破碎成许多块的酒瓶躺在地上无力呻吟,许多水珠散在地面,分不清是血,还是酒。 参演完闹剧的人们都好似失去了心气——枯坐在沙发上,目光略微呆滞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和吧台,有些是还在抽噎的,许多女人也在整理被泪抹花的妆容,认领各自踢飞到地毯上的鞋子。 至于男人们,则背靠在沙发边上平复呼吸,没一个的衣着是完整且好的。 甘米尔-卡洛福就坐在客厅门的位置,敞开长腿,背贴住墙壁,一束又一束血从额头滑落下来,手里还夹着烟,整个鞋子却彻底湿了,不知道是踩在酒水上踩湿,还是自己鲜血浸透的缘故。 更为狼狈的伊桑-霍克与布鲁斯南都躺在地上说不出话;仅有喘息,和不愿松开的拳头。 查理-基洛夫再次面色阴沉的巡视所有人,看看客厅外的阳台,冷笑地向曾经的员工出声道:“你就等着简-艾斯将你开除吧,你这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 甘米尔-卡洛福“嗯”了一声,继续吸烟,卷发搭着血的湿漉粘在额头上,没一会儿,底下这只眼睛就彻底睁不开了。 他背后终究是站着那个人的名。 查理-基洛夫闭眼深吸口气,忍住满腔的怒,稍微抬起下巴吩咐:“把他给我治好,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 伫立在查理-基洛夫背后的长袍男人闻声往前,蹲下来,沉默寡言的为甘米尔-卡洛福处理头顶的口子。 气氛逐渐浓得更为安静。 妻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查理-基洛夫瞥眼这个方向,顺势望向阳台,望向正在苦苦哀求的青年,眼珠闪动,然后回头看住在接受包扎的甘米尔-卡洛福,问:“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吗?让这个穷小子最后一次与自己深爱的女人对话,请问这是演戏剧吗?我并不记得你有喜好戏剧的习惯。”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甘米尔-卡洛福一反常态的回嘴,捏住烟吸一口,面色平静得好似正在缝针的头不属于他。 查理-基洛夫闻声一笑,弯腰拿起最近的椅子坐在甘米尔-卡洛福边上,又俯下身挑挑拣拣,在这堆碎玻璃里找到一瓶没有被砸烂的老汤姆金酒(Gin);长呼口气,向一名员工招招手,示意对方将冰桶拿过来。 “来吧,你离职时我还没好好送别,现在补上。” 暗金色的酒瓶哐当插入冰块中,叫来两个高脚杯;手法娴熟的用大拇指按住木塞,配合专生开酒用的小刀,只听“啵”一声,淡淡水汽就在瓶口萦绕。 查理-基洛夫一手捏着烟斗,一手倒酒,每杯都恰好过半;跟着拿酒的手一抬,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水线。 “好久没这样做,手都有些生疏了啊。”这位一步步爬上来的总经理放下酒瓶,端着烟斗抽,朝着甘米尔-卡洛福抬了下下巴。 甘米尔-卡洛福伸手拿起插在冰桶里的高脚杯——举在空中,待到与对方碰杯才一饮而尽。 烈酒的口感还是这般得劲。 查理-基洛夫面色涨红,皱眉偏头,用了半响功夫吧嗒一下嘴,终而发出舒服的呼气声。 “你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他第二次问。 甘米尔-卡 洛福不开口,续上一支烟,隔了许久才答:“这件事情我没有收到任何的指示,只是我想,只是我愿意支持西蒙尼这样去做。” “啊……”查理-基洛夫摊开腿弯腰锤,看向阳台那头,撇嘴摇头道,“你真的是个异类甘米尔,你真的是异类,查理-罕默的评价没有错。” “不要提起这个名字。”甘米尔-卡洛福忽然出声,轻得有些危险。 另一头。 洒落在阳台的银辉皎洁明亮。 科琳娜双手相互抱住胳膊的站在夜风里,似乎是有些冷,又似乎是缺少了某种安全感。 西蒙尼一瞬不瞬看着她,心跳得极快,热血不断涌向四肢驱散寒冷,头皮一阵酥麻,想要张口出声,却是鼻先酸了起来。 这已是真真切切见到她了。 就在眼前,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 “你,你好吗?” 他习惯性的要去握住她的手,只是下一刻,指尖落空,剧烈跳动的心也倏地停住。 “我很好。” 科琳娜低头看不清表情,只是侧身的样子,像钝刀割破了西蒙尼的心。 这分明还是他最熟悉的语调,仅是在平和里带上点遥远的距离,能察觉到她还是一个鲜活的人,但这份鲜活,似乎已彻底与西蒙尼没有了关系。 或许多看他一眼,都已是天大的恩赐 不知名的巨大惶恐填满全身,西蒙尼的身体在颤,压抑在喉管里的呜咽也近乎要嘶哑出来。 “你……”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感到十分的冰,“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没事。”科琳娜抬手想要挣开,又在西蒙尼的坚持下放弃。 “你骗我……”西蒙尼下了力道,抿紧的唇已全然发白。 科琳娜忽的心一跳,扯出自己手,终于抬起眼,声音很低,却依旧好听:“别再问这些了,我们出去吧,你已经将今晚搞的一团糟了,已经够了。” “一团糟吗?……”西蒙尼看着她,嘴唇在颤,数度后,偏头吸鼻,忍住眼眶的红润。 “你觉得,”他的声线依旧颤抖,甚至让科琳娜以为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你觉得我今晚做到这一切都只是胡闹吗?” “啊?” 西蒙尼点着自己的心口追问,布满擦伤和血痕的脸上尽是凄凉。 科琳娜垂头不出声。 西蒙尼终是忍不住扭曲的哽咽,颤巍巍的往后退一步,抓着心口,要将整颗心都掏出来。 “科琳娜,我……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我以为……” 尽显脆弱的呜咽声顺着热泪流出,他一脸痛苦的靠在栏杆边上,指着心上人,像是指着最遥远的距离,彻底惶恐无措。 在这一生,他早习惯在这一生都有她陪在身边的模样。她是那么的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可以陪他过各种生活,爱到每一个宿醉之后的早晨,只要他一睁眼,就能看到她温暖又灿烂的笑…… 最好的宝藏就要被人挖去了。 西蒙尼哽咽的失去表情管理能力,仿佛要窒息般伸手前抓,又剧烈地喘息,豆大的泪坠落下来,溅起点点水花。 “我,”他还在极力想开口,“我……我啊……” “别再说了好吗?” 始终平静的声音将他打断,就是刀,狠狠在他心头割出喷涌的血。 “我跟你其实在那夜就已经结束了,我以为你明白,以为你会保留这点体面。” “不过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让我来说,让你听一次,好不好?” 科琳娜抬起头,吸气,在眼泪滑落的同时,刻意平静出声。 “我跟你在一起这些年……很多时候都是爱成习惯了。从我们打小在一起的时光,到长大一起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我曾以为你好像是会发光的,不然我为什么每一次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你,都能人山人海里找到你。” “其实你知道我一直都坚信着什么吗?” 她伸手拭去自主流下的泪,抿出笑,声音里有一点点颤,“我坚信着你肯定会比别人都出色,因为你做到了很多我不敢做的事情,就像最大最好的伞,始终能为我躲避雨天,就算是在我爸爸死去的那个夜……我也没有怀疑过。” 听到“父亲”这个词,西蒙尼的瞳孔骤然扩张;愣愣张嘴,像是失去了灵魂。 科琳娜脸上的泪愈发多了,逐渐双手都擦不过来。 “其实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从没有羡慕过你那些有权有势的朋友,也不喜欢他们,不喜欢这些事事去攀比的模样。你总想让我和你一起去说是带我开心,其实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我们的小屋里等你回来。能见着你平平安安的,眼里有光的,我就已经知足了。不过也有一些朋友劝我了啦,她们说我傻,说你其实是在那些朋友身边当随从,说你是个爱慕虚荣的骗子,但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她们呢?就算是你那个朋友阿本弗莱克亲口跟我说了,我也还是不相信。” “而且我也不在乎呀。” 科琳娜歪头有笑,笑得清丽纯净,“能遇到一个从小就喜欢的,像是神灵给予我的人,这已经是多大多好的幸运了呀。” “可是啊,后来我慢慢发现你眼里的光消失了,每天,每天都像是要为了讨好你那群朋友而焦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那时我就慢慢有些害怕了。我劝你把这钱拿回来,你那时看我的眼神,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陌生。那晚我一直没睡,我在想,想你会不会哪天不让我躲雨了,哪天……你会因为这些钱,变成我完全不认识的西蒙尼。就像阿本弗莱克他们将女人当商品,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商品呢?” “我不敢去想,之后的你也回来的越来越少;每一次都是醉醺醺的,我一个人坐在你边上,闻着你身上的烟味,看着你说胡话的反常模样,这时的你呀,真的像极了她们说的虚伪呢。但我依然坚信你,我相信你这一切模样都只是暂时的,虽然你每次醒来我们都会吵架,虽然每一次也都是我先哄你,但我依旧相信你,相信我爱的西蒙尼。” “可就在我父亲死去的那个夜,就在蓝洛强行闯进我们小屋的时候,我的心……我最爱的那个西蒙尼,好像真的要回不来了。” siluke.com 风大了,素洁如白花的女人抬起脸庞,泪已干,好似心已死。 第四百七十四章 喜剧收尾 可能是应景,也可能是凑巧。 夜幕忽的沉厚,一道电光划亮,许久未下过雨的加贝帝斯终而坠落雨滴。满院桑格花,也被吹打得飘摇。 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就落入露天阳台了。 停在原地的青年好似察觉不到雨的敲打;面无血色地看着对面女人,抿住的嘴不断颤抖,又一道雷声响,他便如疯了似的往前迈步,整个人踉跄的往前倾;双腿发软跪下,却还不忘抓住面前人的手。 “科琳娜……”西蒙尼也已经流干了泪,不断摇头,用最卑微的模样乞求,“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科琳娜,只要一次,我已经改了,我,我,”他此刻的声线颤抖,像是快要窒息,又分明急促地扯出兜里的红晶币——红灿灿的,被栏杆外飘来的雨滴打得湿漉。 “我把所有的钱都要回来了。” 捧着晶币的手宛若朝圣般迎向心爱人。夜幕有雷响起,大多的雨滴落在西蒙尼脸上,后随雷光点亮这些伤痕,这些卑微到骨子的狼狈。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科琳娜无声偏头,皱眉忍住眼泪,心木疼木疼的,却是泛不起丁点涟漪,仅是酸,仅是用眼睛看着阳台外的雨。 “我们出去吧。” 她忽然伸手推开跪在面前的人;晶币洒落一地,红灿灿的,像是盛大出席的囍。 “不……” 西蒙尼起身要去拉,又失去了胆气,在对方要转身时咬牙往前,十分慌张地捧住了科琳娜的脸。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此刻的声音脆弱得像是小孩,嘴唇不停哆嗦,布满血痕的脸在泪与鼻涕与雨里显得极丑,“不要离开我好好,我求求你别走好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手心捧着的脸无声转开,甚至没多看他一眼,拉开了阳台的门窗。 “不要啊……” 孤零零站在原地的西蒙尼急到胡乱跺脚,张嘴,又像是面前有堵透明的墙,热泪混着雨水滑落下来,再迈一步,仿佛阳台的门窗已是深渊,已是永隔二人的天堑。 是真切要失去了。 门窗闭合,西蒙尼好似傻子般在原地“啊”叫,双手死死抓紧头皮,跪下来,心脏已疼到要爆裂。 “噗!” 一捧水渍忽然打得门窗咚咚作响,科琳娜忽的心惊,回过头;看着门窗上密密麻麻的血珠,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张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一只手掌突然拦住她;阻拦她的挣扎和前冲,跟着竟是将她完全抱离地面,丢向身边妇人的怀,然后打开门窗,直面这片风雨。 “这又是该死的怎么了?!” 查理-基洛夫也快速挤了过来,看看完全失魂的布鲁斯南的未婚妻,抓开挡在面前的下属,探出头,被阳台上这血腥的一幕刺痛了眼。 西蒙尼自杀了,面部朝下的趴在湿漉漉的瓷砖上,割破喉咙的小刀就安静躺在他脖子边上。 夜幕雷声更多,乌黑的血于青年喉管附近蔓延开来,融入雨里,像是正在绽放的死亡之花,美到凄人。 来不及等到查理-基洛夫下令。 之前那位长袍男人瞬移般出现在西蒙尼身旁,弯腰半蹲,伸手测试对方鼻息,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甘米尔-卡洛福。 “还能救。”他的声音竟有点女人味道的软。 甘米尔-卡洛福闻声好似活了过来,于雨中慢慢点头,湿漉漉的卷发粘在额头前;也打湿了他刚取出的香烟。 长袍男人动作娴熟的伸手按压西蒙尼的后颈;“吱”一声,对方这不断从脖颈往外流的血立刻被止住。 跟着他又取出一根细针,偏头咬向衣袖,扯出一根细线;将细针和线都放入嘴里,舌头转动几圈;吐出已经系好线的针。 将面部朝下的人翻过来。 青年此刻的表情像是在熟睡,微微张嘴,脖颈上的伤口略有些恐怖。 长袍男人仔细看一会儿,伸手在这喉管上轻轻按压,再看向青年的脸,没着急下针,而是略有些奇怪的道:“他的大动脉和气管一同被割开了,一般来说,这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虽然只有几分钟可活,不过他的意识应该是清醒的呀,怎么就忽然昏迷了呢?” “难道是气血攻心吗?”长袍男人仿佛看不到当前情况的危急,依旧慢条斯理地念,“我已经暂时止住了他这一部分的血液流动,可是再过一会儿,他的大脑会因为供给问题而出现脑死亡,那时就真的死了。” “所以呢?” 门窗外的女人已晕厥过去。甘米尔卡洛福收回目光,将始终点不燃的烟扔进水坑里,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人。 长袍男人举起一根手指,说:“一千万,给我一千万我就治好他。” “好。”甘米尔-卡洛福想都未想的答。 这让长袍男人多看他一眼,犹豫半响,还是一面取出等会要用的巫器,一面看着甘米尔-卡洛福说道:“我应该多要些的,不过妈妈说贪心可不是好事,所以,我们成交吧。” 一注黑色药剂被放在雨水飞溅的地面上。 长袍男人伸出手,始终看着甘米尔-卡洛福的眼睛。 一根青筋在卷发下展露,甘米尔-卡洛福不做声的握住拳,闭目深吸口气,然后看向站在阳台外组织纪律的查理-基洛夫。 “查理,查理。”他声音平静的喊,喊到对方投来目光,继续道,“借我一千万,明天下午还你。” “什么?!” 身材稍胖的赌场总经理拉开门窗探入,看眼栏杆外的雨滴,苦笑的往后仰道:“我哪里有一千万啊,而且这,” “五十万,”甘米尔-卡洛福跟着说话,“我再额外支付你五十万的利息。” 语落雷响,查理-基洛夫立即将目光点在甘米尔-卡洛福脸上,抿嘴上翘,慢慢出声,展露出商人的精明:“我承认这件事情很让人心动,但你又该如何保……” “Give,me……”停在膝盖上的拳已经紧握到颤抖了,“你知道我在王都还有一处房产,就算再怎样便宜折算,它也当得上这个数额的一倍。” “噢~”查理-基洛夫佯作恍然的摇动脑袋,两根大拇指转转,与蹲在“尸体”边的长袍男人对视一眼,又开口道,“啧,我们干脆……” “不要再给我提要求了!”甘米尔-卡洛福忽的展露出十分罕见的暴怒,双目赤红,喉管都在震动,“拿着这个钱,或者与我一起承受简-艾斯的怒火。你选!” “治好他。”查理-基洛夫无声笑笑,抬头下令;“唰”一下将门窗又拉合。 “你竟然在王都还有房子。”长袍男人接上聒噪,只是手已 极稳的在青年喉管上穿针引线,腰背很直,能看出礼仪修养,“我看你的鞋子、你的衣服、你的腕表都不像是有钱人,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 甘米尔-卡洛福没有多加理会,从冰冷湿漉的瓷砖地上站起来,伸手将卷发捋到脑后,露出冷峻脸庞,发际线附近的血口子更添男人味。 “这是怎么了。”已休息够的伊桑-霍克一瘸一拐的拉开门窗来到雨内,看看下方院子这些早已焉了的格桑梅朵,再转头;跟着抿紧了嘴,慢慢吸气。 “有烟吗?” 甘米尔-卡洛福靠住他边上的墙,仰头看阴厚到令人害怕的夜幕,伸手擦拭下嘴边上,才发现有股血腥味进了嘴里,不知是西蒙尼的血,还是自己额头上的伤。 一支扭曲到惨不忍睹的香烟被递上。 夜风吹动火柴;花了几下功夫才将这朵火给擦出来。 这对各自挂彩的男人低头共用一簇火苗,泛起深吸气声,又呼出淡蓝色的浓雾来。 “诶。”雨一直在下,伊桑-霍克烟灰,故作平淡地问道,“这里花了多少钱,西蒙尼这里。” “一千万。”甘米尔-卡洛福答,夹烟的手抓抓眉毛,被冷得有些抖。 伊桑-霍克扩散胸腔,捏住烟瞧向阳台外边,仿佛这片黑漆麻乌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 “那马车停在哪里了呢?” “在院子里面,应该淋不到雨。” “客厅又要赔多少?我之前看你和基洛夫在一起喝酒。” “十万出头吧。” “啊。”伊桑-霍克平淡点点脑袋,再问,“那这些事情怎么和简-艾斯讲。” 甘米尔-卡洛福“嗯”一声没答,闷头吸口烟,望眼躺在雨里的西蒙尼,声音依旧平静:“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也会让你今晚的付出得到回报。” “你可以撰写辞职信了。” 话到此停,他呵出浓浓的蓝雾,离开墙边,蹲下来将西蒙尼洒落的红晶一枚枚捡起来。 伊桑-霍克望眼甘米尔-卡洛福的背影,跟着帮忙;时不时龇牙咧嘴的按揉脸上伤口,尤其是这全然凹陷加紫青的左眼眶,不知是遭了谁的毒手。 双方就这般安静忙活在雨水飘摇的阳台内。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先微凉,跟着冷得刺入骨髓,仿佛是天地在睁眼往这边望。 捡起最后一枚红晶,伊桑-霍克只觉起了些鸡皮疙瘩,伸手搓搓,回头一看,恰好目睹了布鲁斯南小心抱着自己未婚妻上楼的模样,于是笑一声,慢慢道:“别人都说戏剧的结局都是美好的,难道我们今晚扮演的是反派么,怎么事事都搞砸了。” 言罢,伊桑-霍克笑得咳嗽起来,扯到眼角的伤,疼得嘶嘶吸气。 “啊……”甘米尔-卡洛福跟着起了身,捏住烟吸,一身衣物湿漉漉,黏着十分不舒服,“其实今夜是圆满的,西蒙尼拿回了自己的钱,也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说完了最后要说的话,你也找到了新工作,我……我也完成了康妮的嘱托。” “这一切是挺好的。”这位高瘦男人再次自我肯定,低头点点烟灰,忽的露出笑,“反正这世上总会有一种女人:大方漂亮又善解人意,不嫌你穷也不怕你丑,不图你名也不图你利,总归是什么都不想要。” 2kxiaoshuo.com “总归呢……也不想要你。” 第四百七十五章 倒霉蛋 忽如其来的雨就这般下了一夜。 晨初,挂在绿叶上的露珠在朝阳里好似宝石般耀眼。躲了一夜雨的鸟儿扑腾翅膀的欢快歌唱,叽叽喳喳飞向蓝天白云,要去往所有光线的尽头。 这样无疑是多事又吵闹的。 窗外枝头又被这些鸟儿弄得摇晃一声,拍打上玻璃,将睡在大床上的人儿不耐吵醒。 “几点了呐……” 妻子在身旁唔囔的叫,习惯性推开老马特,侧个身,将鹅绒被裹紧点。 老马特无奈叹气,取下床头柜上的衬衣套上,遮住胸毛,光着脚便下床了。 秋天的开端总是有些萧瑟的,太阳才刚刚出来,一片乌蓝的天;除了鸟儿掠过高空的影,其余的一切都好似睡着了还没醒。老马特吹灭残余光亮的烛台;扇开鼻尖这股油腻烟味,踩着地毯来到窗边,小心看眼妻子,将窗帘再打开一点点;整间主卧便弥满了金色的光。 “唔,你又在干什么啊!”床上果不其然传出妻子的声音,老马特旋即脖子一缩,将窗帘立马拉上,踮着赤脚快步往外走。 昨晚是下雨了吗? 走廊流通的空气有些清新,他一面扣扣子,一面左右看走廊尽头的窗户。管家很快出现在他视野里;将手臂上的服装挂上墙边特意准备的衣帽架,然后熟练抹匀手中的蜡,先往主人脸上涂上一层。 老马特闭目享受管家的按摩,又从对面那里接过烟斗,端起来抽,再接过治安官的徽章和通行证,抖抖地装入衣袋;习惯性按两下,睁开眼睛向管家说:“昨天下雨,城里巫师协会有带消息来吗?” “啊啊,庄园里没受到呐。”管家点点头,麻利帮主人套上马甲;抚平这些皱褶开始扣扣子,“昨晚的雨下得大又急,马厩里的饲料被搞湿了,还有一些挂在后院的衣服,也在今早找人烘干。” “阿汤尼呢?” “啊,阿汤尼少爷那里倒没事,有女仆哄睡,昨晚的雷也不算大。” “嗯。”老马特放心点点头,穿着皮靴的脚点点,将治安官徽章戴在制服胸口处,仰头挺胸,迈着富有力度的步子来到大厅,开始一整天的庄园日常安排和治安方面消息的 “我们那辆马车有开回来吗?” 他一面吃着早餐一面问。 “没有呢。”老管家稍稍弯腰,看眼主座上的人,再道,“主人,我认为你有些太信任他们了,这可是刻有律查标识徽章的马车,要是……” “嗯~”老马特发出鼻音的摆摆手,叉起油油的培根肉塞入嘴,闭目感受这抹甜,“你不清楚那三个人的来历,我记得我昨晚与你说过了,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您与我说过了。”老管家为他将起泡酒倒满,“不过只是一位紫藤花的学生,您这样的应对方式会不会不太稳妥,毕竟前几天城里才发生了大地震,那位罗伯特-彭斯……” “对,罗伯特-彭斯。”老马特笑得接上话,接过仆人递来的餐巾擦掉嘴上油,看住这位老管家、老朋友,“你知道我们的城中心大治安官罗伯特-彭斯为什么会滚出他的办公室,甚至到现在都还在铲马屎,而且没人愿意出手帮忙?” “这不是因为他工作上的重大失误吗?”老管家抬起眼睛,躬身作出聆听状。 “这只是总体概括。”老马特握住刀叉在空中转了转,又望眼老仆,不再卖关子,“他招惹了一位紫藤花的学生,一位……他完全招惹不起的学生。” 声落,躬身的老管家先是微微一愣,跟着贴在裤边的手伸直贴得更紧。 老马特到此又笑,摇晃酒杯醒醒,端起来喝,发出带有惬意的声响:“这个城市的所有治安官和法官都知道这件事,在那个失心疯的早晨,他竟然想要对简-艾斯动手,你知道这激起了那座沉睡的紫藤花多大的能量吗?” 声音逐渐转低,这位治安官兼搏击迷捏住五指,用十足认真的眼,看住老管家的面容。 “我们尊敬的城主大人在下午就将罗伯特-彭斯绑着挂在自己的城主办公室外,不过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认领,于是普拉塔尼革去了他的职务,将他丢在城中心的马厩里铲屎,而且不允许离开马房。” “你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老马特平和笑笑,扔下刀叉,抬手搭在椅子上头,“这其实是最坏的消息,只有熟悉那座庞然大物的官员才知道,这意味着那十二张椅子针对此事进行了讨论,你知道上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多久么?” 管家摇头,继续听着主人口里的秘闻。 “那是数十年前,数十年前有一次不小心渗透的恐怖事件才拥有这样的待遇。” “当时死了多少人?”老马特自问自答,“好像足足有近千位平民死在这次事件上吧,甚至惊动了王都,惊动了真正的猎犬。” “所以你看看,紫藤花竟然将简-艾斯拉高到了这样的重视程度,你觉得可怜的罗伯特-彭斯能有好结局吗?” “他已经玩完了。” 老马特轻吐出这道声音,翘嘴一笑,又握住刀叉挑起最后那片煎蛋;咬出流心蛋黄,“紫藤花会在近几日展露出真正的手腕,届时很可能会连累到罗伯特的家族,以及他手底下那些……可怜的律查们。” “啊……”老管家到此垂点一下脑袋,双手合握,故作随意地迈近点距离,讲,“主人,”他好生酝酿了会措辞,“主人,既然简-艾斯拥有这样令人敬畏的后台,为什么你在昨晚……不好好惩罚一下那子爵一家子呢?” “这分明是好机会呐。” 最后补充一句,老管家将气泡酒有倒入见底的杯。 老马特听得不再说话,用餐巾擦拭嘴上残余的蛋黄,张嘴吸气,微笑抬头,目光停在老管家身上:“你知道吗瓯特。上 个月我带阿汤尼前往野外打猎那天,我起先与阿汤尼一无所获,后来一位随行士兵告诉我他家乡的土方法,正是这个方法,阿汤尼才有了那一窝和政羊当宠物。” “他家乡将这种方法称作‘流血’。” 老马特的微笑里忽的有点其他意味,眼珠闪动,分明是刺人的光,“具体操作其实很简单:抓住一只猎物,或是自带一个猎物,然后在它们的腿上割出一道伤口,看着它们一瘸一拐的抱团离开;耐心跟着血迹,你终会发现藏在巢穴-里的大收获。” 略微低且厚的嗓音震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老管家深深埋下头,老马特也在此刻吃好,整理下服装起身,望向外面水汽蒙蒙的天,张开手迎接道:“现在,就让我们去接触这份大收获吧,假如那个甘米尔真有我所想这般有价值的话。” “出发。” 随着庄园主人的一声吩咐,早早等待于四周的仆人立即散开为这场出行奔走——私人用的六驾马车停在城堡出口,院内的花草还因昨夜的雨水而显得沉甸甸,外头马道也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仅是一并排伫立在两边的柏树,被风吹得热闹,吹得招摇。 料定今天的事是十拿九稳了,老马特带着军人的习惯笔直走到马道边上,几片落叶飘过来贴住他的马靴子,被踩得“嘎巴”一声,发出舒坦的叹音。 “长官。” 车门边的副官挺胸行礼,与老马特一前一后的上车,跟着是连同在这庄园休息的亲兵甩动长鞭,“呼”一声,六匹马儿就在这愈显冷的天里扬着热气撒蹄奔跑;四肢迈得格外的高,而且前方路也愈走愈宽敞,天也愈走愈亮。 雅文库 车轮就这样碾着碎石子滚了一路,快要临近城区;远远看见那条最具象征意味的十字街口,跟着是律查们最爱买早点的那家铺子,疾风刮过檐下,靠立在门边的,正要去上班的律查们蓦地抬头望,好一会才看清这辆冲过去的马车;十分疑惑的皱眉张嘴:“这不是马特大人的私车吗?” “嘿呀,你才发现啊。”另一个吃面包的人抽空抬头来,喝口羊奶,朝马车掀起的动静努嘴,“我们长官的公用马车现在就停在人事厅前面嘞,台阶上还坐着两个人,是醉鬼,脚边一地的酒瓶子和烟头,听说车上……还有死尸呢!” “啊呀。”靠铺子门边的律查又吃一惊,一些起得晚的,或是刚来的律查同事也都围了过来,冲着这吃面包的议论,“你确实是亲眼看到了?” “这当然啊。”几个同事从吃面包的人面前过去。一个还回头看他,兴许也要听个明白。 “这不会是大案子吧?我记得上次那个杀妻杀岳父的,好像也是一大早自己来坦白。” “唔唔,你怎么不说那个卖儿子的,那晚在赌场欠债跑路,隔天一早带着被砍断的胳膊和被虐待死的儿子蹲在我们门口哭呢!” “嗨呀这都不算什么,我那次巡逻,有个贵族还在他庄园里……”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铺子门前窃窃绽放,能依稀读到“谁谁死了”,“谁谁被放出去后又犯事了”等等之类的话;大多阴暗都听得不甚分明;却很像拔开盖子的臭水沟,呼嚷嚷往外喷涌肮臭,又油到发亮,使这个稍微湿冷的早晨变得更让人难以适应。 只是待到老马特的六驾马车停在人事厅门口时,一切的场景确是这幅样子。 “啊……” 这个大治安官脸上流露出暗色的光了,整理一下衣袖边的蕾丝,迈下马车阶梯,然后朝站在一边等着的副官摆摆手,自顾自的向面前这两个酒气熏天的人靠近。 “你们……” 脚边都是空空如也的酒瓶,黑色烟灰抹擦在白色台阶上,烟蒂也蜷缩着堆在一起,台阶上方就是气派宽敞的人事厅,来来往往的律查被吞吐入白色的圆柱后,些许人回头,向老马特出声打招呼。 老马特一路“好好好”的来到这两位坐在台阶上的男人面前停下,看看让自己印象最深的高瘦男人,随手拿出烟斗——虽已经熄了,可还是抽出了淡蓝色的雾。 甘米尔-卡洛福像是已经睡着了,头垂在胸里,手掌自然搭放在膝盖,干了的卷发硬硬的,全是皱褶的衣物紧贴,尤其是穿着皮靴的脚,不断溢出一阵阵酸臭。 老马特这下说不出话了,又看眼正打着呼噜的伊桑-霍克,摇摇头,转而走向代表了自己身份的治安官马车;观察下这几匹马儿,又看看车轮和车厢表面,最后伸手拉开车厢门,探头往里看。 一切都安静了。 眼前的空气十分沉闷,不大不小的车厢,有一股极其浓郁的血味萦绕在鼻前,老马特顺着抬头,看见了平躺在座位上的青年,看见了对方这张像是被水泡肿了的,发白的脸;于是心尖一抖,弯腰踩着阶梯进入车厢里,“咚咚”两声停在这具死尸前面,伸手感知对方脉搏,并盖在其口鼻上探了会,终而呼出如释重负的气。 旋即,又紧皱了眉头。 回过身,这位大治安官一面迈步下马车,一面用阴沉的眼钩住阶梯上的两个醉鬼,脑中时不时浮现出那个青年脖颈上的恐怖场景,不由胃部翻滚,人一阵恶心。 伸脚往前踢。 本就是浅度睡眠的伊桑-霍克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在晨光里展露出眼珠内的血丝。 “把,”来不及等老马特出声。 伊桑-霍克已伸手将旁边的甘米尔-卡洛福摇醒,然后原地站起,周身发出声声骨爆。 “啊……”甘米尔-卡洛福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伸手挤掉这点眼屎,呵口气,味道大得让老马特退后一步。 “你们,”老马特伸手在鼻前扇扇,压根忍不住对面二人身上溢出来的酸臭,“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车上的人怎么了,他死了吗?那脖子上的伤口,你们不是去寻找爱情吗?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老马特一连串的疑 问钻入耳中,甘米尔-卡洛福摇晃一下十分沉重的脑袋,低头捏捏眉心,只觉一身都在发疼。 伊桑-霍克又推了下甘米尔-卡洛福。 这个男人旋即抬起眼,迎着老马特的深沉目光挠挠头皮:“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西蒙尼见到了他心爱的女人;我们与曾经的同事打了一架,之后处理好了,西蒙尼脖子上的是自己割的,不过已经被救了下来。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喝一通宵的酒,那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有些尴尬,我和伊桑-霍克不好意思回到那座查理楼房去。” 简简单单的解释从打工人的嘴里发出。 老马特一时哼笑,表情有些冷,侧步站在甘米尔-卡洛福正前面,于周边这些来来往往的下属的目光里摆摆手,示意对方跟上。 此刻已算是极其热闹的时候了。 主色调为象牙白的人事厅哄哄闹闹的产出各类声响,仰起头两面一望,只见各种年龄段的,各种身份的人在台前或是圆柱边与律查交谈,三三两两,鞋跟与瓷砖地面接触发出各类清脆声音,甚至能看见很多戴着面具的男人在台前徘徊;定睛再看,却也找不到任何奇特的了。 甘米尔-卡洛福与伊桑-霍克就这般跟着老马特上了二楼;檀木墙和软毯很好吸收了楼梯口传来的喧闹。烛灯在走廊两侧幽幽燃烧,有一排相框挂在墙上——风格不一,大体都是人物像。 负责清理卫生的员工刚从办公室里出来。 老马特向这位老人抬手打个招呼,摘下帽子,推开有点湿气的办公室门。 “随便坐吧,纳奥富伦德那边应该已经上路了,我这里有咖啡和茶,你们喜欢哪一种。” “咖啡。” 甘米尔-卡洛福在伊桑-霍克的目光里出声。 老马特点点头,弯腰坐在黑色皮革椅上,嘎吱两下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位置,仰头望着办公桌对面的人,伸手扯动边上绳铃,等到办公室门开,说道:“两杯咖啡,另外让库兰达代为处理一下今早的案件,我这里有特别的事情,需要花费一点时间。估计要到中午左右,你可以提前通知所有律查,让他们准备一下。” “好的。”这名下属点点脑袋,将门关合。 “可以抽烟吗?”甘米尔-卡洛福没有多注意这间办公室的装潢,拿出烟盒,发觉其早已干瘪。 “我这里有。”老马特微微一笑,拉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将一盒墨绿色的烟递了过去。 这是查理秘药商会最近主打的神体牌香烟;烟盒上的标志是个男人的侧脸,能透过这些粗犷线条发觉其五官的挺拔,哪怕仅是单纯的线条构造,亦能读到一种高级感。 甘米尔-卡洛福的眼眸霎时暗沉许多,又很快收敛异端,将香烟接过来,打开取出一支给伊桑-霍克,然后自己点上。 三杆烟枪顷刻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沒有多久,之前开门的下属又回来,将端着的盘子放上桌,分发好咖啡和长官爱喝的红茶,最后转身离去。 老马特抬了下手。甘米尔-卡洛福端起咖啡喝一口;虽然口感和质地比不上查理-基洛夫或是主人的存货,不过也胜在提神,胜在本身的昂贵。 至少他又清醒许多了,吸口神体牌香烟,对老马特说道:“我主人一般会在五点半起床,跟着是必要的晨练和早餐,期间有可能会听管家阅读外来信息,之后-进行语言课程,然后由他的理疗团队进行身体放松和日常检查,最后在九点半到十点这个区间,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候。” “嗯哼。”老马特微笑听着对面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喝口红茶,目光依次扫过这二人脸庞,回道,“需要我为你们准备什么吗?” “我要洗澡。” 甘米尔-卡洛福直接开口,端起烟深吸。 “噢~”老马特轻轻放下茶杯,明显更加高兴了。 伊桑-霍克始终没动,一面吐烟一面看着烟嘴上的标识,不知在想什么。 老马特再次拉动绳铃,接着拿出第一个抽屉里的钥匙;抛到门边下属手心,吩咐道:“带这两位客人去后院的公共浴池,安排人帮他们把衣服也清洗好,用巫师石烘干,最好喷点香水,毕竟太过难闻了。” “我知道了。”下属点点头,侧身,注意到长官还有未说完的话。 老马特的手指在空中摇晃了圈,继续发出声音:“另外让乔德利现在驾驶我停在议会厅门口的马车,目的地是紫藤花学院的七十七号庄园,时间控制在九点半到十点,现在几点了?” “已经快九点了,长官。” “那就让他动作迅速。”老马特往后靠的摆摆手,望向已起身的甘米尔-卡洛福二人,笑问,“这件事情我应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呢?甘米尔先生。” “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再说出这件事就好。”甘米尔-卡洛福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 “啊。”老马特一脸了然,心情比窗外朝阳更亮,直接起身,要亲自送送这两人。 忽的一阵脚步声响,门边下属抬头看向走廊,一眨眼,一群嚷嚷叫的贵族挤过门边——他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而且相貌都有些相似,三三兩兩朝着这间办公室内贯入,并很快合成一堆,如墙一般的堵住身后的门;而后将各自的目光射向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克,其中的青年更是伸手一指,仿佛吹向了进攻号角:“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两个把庄园的门踢烂,打我父亲还打我!并且让西蒙尼那表子夺走了十五枚红晶币!” 话完,面前这一大家子便突然围着老马特的办公桌围成一个半圆,颈项都伸得很长,用愤恨目光烧向大治安官和行凶者。 甘米尔-卡洛福还未反应过来的偏头,刚往这一家子人看,只见一个毛发旺盛的拳头倏地袭向眼眶;再跟着,便是急促嘹亮的哨声,在偌大的人事厅里响彻。 第四百七十六章 他来了 “治安官大人,根据帝国《十二律法》第一表第一行,作为原告的阿本弗莱克有权传唤被告人甘米尔-卡洛福出庭,现在甘米尔-卡洛福当面拒绝,在座的我的家人,以及治安官大人你也都可以当做第三者作证。” “根据这一条律法,我要求你立即将甘米尔-卡洛福从后院浴池扭押回来。如果他再推迟或者逃避的话,那我便可以按照第一表第二行的律法将他拘捕,到时恐怕会闹得不好看了。” 略带些轻慢高傲的语落下。 正对着办公桌的前厅,纳奥富伦德一大家子人坐的就好似一副油画——以纳奥富伦德子爵为中心的靠坐在一起,挺直各自背梁,拉夫领、蕾丝、卷发和粉底满目可见,许些腰间还别着火枪,各种品质的香水混杂得让晨光都有些避讳,至于某些扣子缝隙里的赘肉,简直毛发旺盛的像猪。 老马特沉默了。 布置紧凑又以棕色打底的办公室站满了背着火枪的士兵,方格图案的地毯早被这些马靴踩得脏乱,半打开的窗,也有烟雾不断飘向天幕。 再抽口烟斗,这位大治安官低着眼构造一下措辞;很快抬眼看向这个很令人讨厌的眼镜年轻人,终而迎着对方的颧骨突出脸颊说道:“小朋友,我承认你在帝国律法上见识宽厚,不过我才是这片区域的治安官,执法权在我,你们不应该擅自闯进来,并用你们的拳头宣泄暴力。” “暴力吗?”口齿伶俐的声音立即反驳,“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方向来说,甘米尔-卡洛福和他的同伙破坏了庄园的财产是事实,要是算作欠了我舅舅的钱,那根据《十二律法》第三表第一条,就算是债务,期满之后债务人不还债的,债权人也有权利拘捕,押其到法官前申请执行。再根据第三条;此时债务人仍不清偿,又无人为其担保,则债权人得将其押至家中拘留,系以皮带或脚镣拴住,镣铐重量虽然最多为十五磅,但减不减轻也要看我舅舅的意见。” 被点名的纳奥富伦德慢慢颔首,目光赞许地看向自家外甥。 那道声音旋即继续:“再根据第三表第六条,甘米尔-卡洛福他们不还债,我的舅舅也有资格将其卖于奴隶主或是将其杀死。根据第三表第七条我们还可以割下他们的肢体进行分配。再根据第八条,我们对欠债人的追诉也永远有效。” 窗帘被风吹动,带有笑意的音扩散:“还有一点尊敬的治安官大人,我的名字并不是‘小朋友’,我是土生土长的加贝帝斯人,现处于圣克鲁斯城的波斯大学院里学习律法专业,我老师正是一名大法官,我也见过许多案件的审理,也参与过许多案件的审判。” “所以……”嘴弧上翘,有着气盛的弧度,“我希望你能给予我,以及我背后的波斯大学院一点尊重。” 完美的陈词盖下钢印,靠坐在一团的纳奥富伦德一家人们挺胸皱眉,用甚是严厉的语气向老马特指责道:“马特!赶快让这几位贱民来见我们!我可从没听说过平民还能享受贵族的等待。” “他们很快就会来。”老马特瞥眼站在这一家子边缘的圆眼镜青年,自己往后靠住背垫,端住烟斗继续吸,“感谢你在债务审理上的科普,不过甘米尔-卡洛福只是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装扮,他并不是负债,而是追-债人,至于你们心心念念的西蒙尼也在一个你们根本触碰不到的地方,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答案,我想我们应该保持耐心,毕竟火枪不长眼,这座人事厅的武士和巫师,也不会允许太多的吵闹不是吗?” 对面这一大家子开始窃窃私语。 老到面容枯槁的男爵侧头看向纳奥富伦德子爵,阿本弗莱克也握住了爸爸的手,另几位压根什么不懂的贵族亲戚也佯装着脸贴脸说话,目光慑出,很聪明的继续交予办公桌后的治安官压力。 最一开始说话的眼镜青年保持站立模样,挺胸,待到男爵祖父回头看自己才自信笑答:“我承认长官你说得很有道理,可若要不按债务纠纷来处理……那依据《十二律法》中的刑罚标准,半夜强行闯入庄园的甘米尔-卡洛福三人已经触犯了第七表第二十六条,这可是会以扰乱治安罪被判处死刑的。” “对啊,这些粗鲁的平民是会被判处死刑的!!!” 坐在一起的家人们张手附和,阿本弗莱克更是仰头翘嘴,简直高傲昂扬到了天上。 老马特一言不发的听,倒到烟斗里的灰,胸腔起伏的频率有些快。 “马特……”老男爵和纳奥富伦德子爵开始直白向办公桌后射去目光,刻意整理一下袖口的蕾丝和发型,腰背挺直,让自身有了些许威严感,“我相信我这位杰出的后辈已经将所有的利害关系通过君王律法阐明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很简单, 要么按照上述的审判,要么用金钱息事宁人,加上我们如今的等待,都是要一并算作钱的。” “毕竟……我们是很忙的。” 靠坐在一起的家人们哈哈大笑,气势高昂,围在周边的士兵沉默如雕塑。 侃侃而谈的圆眼镜青年开始踱步,来到之前动武的肥壮亲戚身边,伸手拍拍对方肩膀,看着老马特的脸庞笑道:“尊敬的长官,相信我家人的态度你已经清楚了,不过你要听得不够清晰,我舅舅还可以根据第八表第二条;对甘米尔-卡洛福等人得依同态复仇而毁伤其形体。毕竟这三个贱民把我舅舅和哥哥伤害成这幅样子,现在只是打了他们几拳头,真是给足了你脸面。” “这是我下手太轻了。”坐在矮凳上的肥壮男人吐着不大标准的口音,露出一口黄牙,也能闻到这股香水都掩盖不住的臭味,“我就应该折断他的骨头,或是将他的眼眶打裂开来。” “那这样可就太坏了。” 圆眼镜青年微微一笑,推下眼镜架子,自顾自的接上话,“根据《贵族》第十一表第三条;贵族无故折断平民的骨头要处三十紫晶币的罚金;如被害人为奴隶,则处十五紫晶币的罚金。” “我们没必要为这样的烂人赔偿这么多钱。” 靠坐在一起的家人们 又笑得摇起头来,始终胸有成竹的青年悠闲站在士兵的目光之中,歪起头,得意得像是朝阳下的花儿,“基于当前的阶级差距,我们只需要浅显简单点施展一些暴行,这样才处2.5枚紫晶币的罚金,压根算不上什么。” “那也是呐。”纳奥富伦德终得放松,伸手捏捏只有贵族才能戴的拉夫领,进而看着沉默老马特,认真念,“是我们太过仁慈了,马特。” “啊……”大治安官的脸上有笑。 善于表现的青年话锋一转,有些不敬地点着这位法官讲:“有句话不得不说啊长官,依据《十二律法》第一表第六条:如当事人不能和解,则双方应于午前到广场或会议厅进行诉讼,由法官(magistratus)审理。” “你并没有这方面的权利吧?” 他继续笑笑,踱步往前,在家人的目光中轻松谈吐,“根据第一表第七条;如果诉讼当事人一方过了午时仍不到庭的,法官应即判到庭的一方胜诉。” 男爵祖父的目光中已有了止不住的赞赏。 他头仰的更高,宛如斗胜的公鸡,在这片金色晨光和满屋士兵里继续道:“这一点已经是我稍微对你的警醒了长官,毕竟再根据第一表第八条,这场诉讼至多在日落前就要结束。现在你告诉我小偷蒙西尼被擅自转移到了我们不知道地方,我们不可能在这个人事厅枯坐到晚上。” “毕竟!”他陡然加强了音调,义正言辞的伸手对准扎堆坐在客厅中心的家人,“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全部都是贵族!我外公是帝国男爵,我纳奥富伦德叔叔是一名光荣的子爵!连带一同的,坐在这里的其余贵族大都也是男爵起步,现在你面对的是一群有钱人!是帝国的宝贵财富!” 他的谈吐真是丰富有情。纳奥富伦德一面叫好一面拍手,刻意挺直腰背,正襟危坐的家人也在满屋子目光里高昂着头,十足坦然的接受晨光和烟味的洗礼。 一针针强心剂让这一家的人更像是顽石。 他们的目光更具压迫,而被聚焦的大治安官隐晦的深深吸气,抽两口烟斗,只觉苦,便不再抽了。 “长官……”戴着圆眼镜的青年又要出声。 老马特直接抬手止住,人往后一压,随着背垫的呼气声一同开口道:“现在并不是律法课,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有关于西蒙尼的事情我已经定性下来,现在你们只需要列出那扇铁门的钱和这位阿本弗莱克的脖子需要多少药膏,给我一个数字,签下这张和解书,你们就可以走了。” “凭什么!”阿本弗莱克终于找到搭腔的契机,身子往前,压得屁股下的小矮凳惨叫半响,“凭什么收了他们的赔偿这件事就算完!我可是贵族头衔的继承人!西蒙尼当时近乎要掐死我!还有那两个该死的,专门收债的贱民!我也要找他们算账!” “这事没完!没完!!!” 阿本弗莱克勃然咆哮,周围的士兵应激取下火枪,“咔咔哒哒”的填充弹药端好,让好生傲气起来的老男爵面色一僵,并看向站在身旁的外孙。 2kxiaoshuo.com “不要怕,我的外公。”圆眼镜青年伸手拍拍外公的肩,很好掩饰这点不屑,再等到那个便宜弟弟发泄完,向老马特怒斥道,“长官!你这是在蔑视……” “行了。”老马特忽的打断这口利齿,闭目深吸口气,压下快要爆炸的胸膛。 圆眼镜青年读到了危险意味,下意识后退点,看眼身旁的娘家人,于是又要继续说。 “你到底是有什么问题??”老马特起身把椅子推得往后倒;像是暴起的雄狮,一步一步走到这家子人面前,顷刻撕破面前这些人的底气。 “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他看眼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纳奥富伦德,终于将目光停在圆眼镜青年脸上——其中锐利,宛如钢刀。 实质性的压力降临了。 圆眼镜年轻人吞咽口口水,往后仰拉开点距离,抬手擦掉额上细汗,继续硬着头皮背道:“我是圣克鲁斯波斯大学院的学生,我导师是……” “噢~”老马特倏地偏头,目光打在名声早就臭掉的老男爵身上,声音很冷的问,“尊敬的老纳奥富伦德,你能让你这位子嗣闭嘴么?我能清楚你们在想些什么,不过你们的方式并不够讨巧,而站在甘米尔-卡洛福身后的,也是你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阶级。” “这件事情我只说一次。”视线里这一大家子的坐姿都有僵,老马特耐心用目光划过这六张脸,竖起一根手指道,“一枚红晶币,这是我期许的价,现在拿走它,然后修好你们那扇铁栅门和所谓的伤,我保证你们后续不会再收到任何骚扰。” “一枚?”阿本弗莱克切实忍不住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啊?!你他妈的……” “啪!”虎虎生风的大耳巴子直接盖在这张肉脸上; 作为始作俑者的副官面色宛如乌云,咬紧腮帮的抓起这个人的衣领,一嘴的唾沫飞溅而上,“请注意你的说话方式!你这个该死的粗鲁的表子。” “你这是……”纳奥富伦德惊愕抬头,其余家人却低头不出声,身体更显僵直。 表现的机会来了。只见站立在旁的圆眼镜青年眼露精光,近乎是激动到颤抖地喊道:“你们这是在触犯帝国的法律,你们是知法犯法!《十二律法》第一表第九条规定了保证人要担保诉讼当事人于受审时按时出庭。你们非但不做还威胁我们,就算是按照第二表第四条的盗窃案件可以和解。我们也远不该只拿到这些金钱!” “我们是有钱人!”他猛地振臂高呼,眼里的光比朝阳更亮,“我们是贵族!你们不能保护平民而不保护我们,根据《贵族》第……” “给老子他吗的闭嘴!!!”一向温和的老马特终究放下了修养和底蕴,猛然一耳光甩上这聒聒噪的脸;掐紧对方脖子,竟是要被折磨疯了,“去你吗的《十二律法》,去你吗的《贵族》,老子才是这片地方 的治安官,别教老子怎么判案!” “还有你!” 被点名的苍老男爵浑身一抖,已经完全看不到面容,纳奥富伦德也伸手抚摸脸颊不说话,其余家人们都各自对视不出声,至于想说话的阿本弗莱克……已经被这名副官遏制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整间办公室的温度总归是上去了,看戏的鸟儿喳喳离开,风从窗外进,吹动书页翻滚。 “还有什么法律吗?还有什么该死的法律要跟我说吗!!!”手里掐着的人的面色已成绛紫色,老马特死死盯住这双眼睛,蓦地伸手一推,仍其瘫倒在地;大口呼吸空气的清新。 “你们还有什么招数要使出来吗?”已经不再温文的治安官偏头对准像雕塑般坐着一动不动的其余人,赤红着眼擦去嘴边涎水,深深起伏胸腔,慢慢从兜里一枚红晶扔在地上,“现在把它捡起来,带着你们的《十二律法》,你们的《贵族》滚出这间办公室,滚!” “你们这是在知法犯法……” 又有一道微弱声音从地上发出,拉高某人的血压,且倔强如石下野草。 恢复成大兵痞头子的老马特哈哈一笑,向饥渴已久的士兵摆摆手,眼里闪着残忍至极的光:“将这位圣克鲁斯的外来人绑起来扔出去,我记得我还需要再抽查一次外来人户口,你们一个一个轮着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位可疑人士。” “是,长官!” 围在周边的士兵们挺胸回应。稍见一名最魁梧的黑帽子士兵粗鲁上前抡起这个读书人,就像捏小鸡一样捏起对方后颈,然后又有几位兵痞子笑闹的上前围住,直接当着这青年家人的面上下其手,并发出赞叹的啧啧声。 “你们这是在触犯帝国法律!” 旋转在阳光里的飞尘被声浪打乱节奏。 笔直靠坐在一起的纳奥富伦德一家人各自脸上有汗,尤数最边上动过手的那名肥壮男人的油汗最多,甚至手抖抖,厚眼皮也被这些汗水浸润的睁不开了。 被高大士兵们围住的圆眼镜青年还在继续厉声,只是像极窗外枝头的一缕落叶,努力抓紧了最后一丝依靠,毕竟再一不小心,就要堕入深渊了。 士兵们的嬉笑不受打扰,这名圆眼镜青年始终大喊着第几表第几条之类的话,被揉掐的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接连说着什么“有法是第一”,什么“正义永不缺席”之类的铮铮言语,引得架着他往外走的兵痞子们都在哄笑,将枝头上的落叶都震荡了下来。 只是此刻办公室的门忽而开。 拥拥挤挤的目光顺势而望,各自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脖颈,静了一会,由老马特笑着道:“回来了。” “啊。”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克神清气爽的站在门边,从衣着和面容便能发现——他们是彻底洗了个干净。 僵硬坐在前厅中心的纳奥富伦德一家人似乎有点响动。 老马特随意一瞥;他们很快动摇起來;低下头,各自尴尬的搞着小动作。 “你们不会逃过正义的审判!”被架着往外的圆眼镜青年终于有时间发话,指着这两人,神情十分狼狈的大喊,圆眼镜都歪斜在一边,“我会回到大学院举报你们这群目无法纪的人,我会让我导师,让,唔!唔!” “这人谁啊?” 甘米尔-卡洛福看着嘴里被塞入麻布的青年,再顺着某道仇视目光找到另一张同样年轻的脸,弯起背,取出墨绿色烟盒里的烟点上。 阿本弗莱克正要说话,身旁副官便掐紧他的嘴,眼神冷得让他下意识发抖。 “呵呵~”老马特也在此时上前来,一脸笑眯眯,瞧不出之前的影,“纳奥富伦德他们这一家人已经答应赔偿方案了,一枚红晶,我刚为你代付,也已经准备好了和解书。” “啊。”甘米尔-卡洛福伸手进兜里;摸摸索索,拿出西蒙尼之前留下的晶币,往老马特身前递了枚。 此时有一缕朝阳从窗外斜射进来;晶币红得喜人,其上的雄狮王冠标识栩栩如生,具有威严,又有令人头晕目眩的魅力。 风静了,闹剧也在落幕。 纳奥富伦德就这般看着这枚红晶收入老马特的手,忽然有点惶恐,有点颤抖起来。 “长官,长官……”门外突然出现一道十足急促的声音,喘着气,鼻音极浓。 老马特闻言望去,望着乔德利的脸,嘴唇抑制不住的张开。 某种巨大的气压盖在这间办公室内,让所有人都闷,都像是感知到了要变天的蚂蚁,不知怎的提起心眼,身子也紧绷成弓。 正在身边抽烟的高瘦男人已经沉默。 伊桑-霍克抬起有些光点的眼珠看他,下意识擦拭掉掌心上的汗,嘴唇抿紧,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溢出胸腔。 此刻已是极静。 营造了这场高压的乔德利终于捋顺了胸腔;抬眼吞咽口水,向老马特说道:“简-艾斯……简-艾斯已经在楼下,他,他就在深红色的马车里。” “噢……” 一簇电流激荡全身,老马特顺势射去目光,越过停在原地的士兵和呜呜渣渣的圆眼镜青年,握住乔德利的双手,要摇头又要点头,最终深吸气的说道:“你说明了所有事情吗?你有详细将所有名字都说出来吗?” “我已经说了。”乔德利喘着粗气点头,然后看眼门边的甘米尔-卡洛福,“他让甘米尔-卡洛福先去马车里,然后,他会上来找你。” “我知道了。”老马特摇头微笑,伸手拍拍甘米尔-卡洛福的背,又不知怎的转头,看向始终唔囔的圆眼镜青年,看了一会,开口道,“你精通法律,那我再向你展示另一种法律,一种,未写在纲领里的法律。” 第四百七十七章 福 深红色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朝阳将空气炒热,气流滚滚,同样停在旁边的柏树也极为不舍的放下一片落叶;使其轻飘飘搭在车檐上的镂空图案,更显萧瑟。 甘米尔-卡洛福已进去有几秒了。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偷看,伊桑-霍克悄悄收回眼睛,精心打理的,并抹上点油的小胡子在阳光中反光,全然是黑的浓郁,密的亮眼。 视线里的车厢门又打开了,甘米尔-卡洛福的高瘦身子出现在门边上,迎着风向他招手。而此刻风确是呼呼的,吹得他眯起眼睛;更觉面前的场景有些朦胧。 “伊桑。”甘米尔-卡洛福又在车厢门的阶梯上喊叫。 这位被风迷了眼睛的小胡子男人回过神,收肩低头搓手,迈着小又快的步伐来到马车边,而后刻意不看站在车厢门边的冷漠巫师,乘着从门内传来的淡香,踏步踩上了阶梯。 耳边忽然安静,萦绕在鼻前的香水味清新,宛若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裹挟着青草的淡香,使人神经舒缓,忍不住多闻。 甘米尔-卡洛福已经回头向他传递目光。 伊桑-霍克来不及多打量周围装饰;立马迈步跟上,最后停在这又大又宽敞的车厢正中间,始终低头,并向面前的空气喊道:“日安,简先生。” 甘米尔-卡洛福无声侧在一边。 一股更浓郁的清新气味从对面打来,跟着,是略带磁性的平静嗓音:“抬起你的头吧,甘米尔-卡洛福的朋友。” 小胡子伊桑木木应下,稍稍抬起眼睛,恰好被一缕朝阳刺疼了眼球。 原来人与人之间是真切有层级。 入目的先是一张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腻的脸,偏生五官精致深邃;一双阴柔狭长的桃花眸子略显疏离,一瞥一视,写尽随意和淡薄。 他正沐浴在光里;金色的阳抹匀这双狭长眼眸,加重眼尾上挑的那抹阴柔,尤为茶黑色的瞳最引人,宛如完美无缺的黑曜石,刻满造物主的宠爱。 伊桑-霍克已失去了声音,饶是无数次心理预期和见解,也无法将这个人与铁笼内那头霸气狮子结合起来。 只有微风还在拨弄窗帘了。 主座上的人儿收回目光,端起茶,桃花眸子垂下,颜色寡淡的薄唇抿点水渍,顺带有声音;平缓如陈酿美酒:“我已经听了甘米尔-卡洛福的描述,你好像是一名武士对么,你的实际水平如何?” 话落,甘米尔-卡洛福伸手扯下了伊桑-霍克的衣服。 伊桑-霍克回过神,“啊啊”点头,弯腰向座上人恭敬道:“我,我是一名中级武士,尊敬的简先生。” “中级。”修长的手搭在扶手上,食指上的紫色指环流转出幽光。 “主人。”甘米尔-卡洛福来不及切换称呼,“伊桑是我一样的被培训者,他在对账和生意场里的表现始终优异,除去那位手段卑劣的卡拉什,他是我那部门实际上的第一。” “这样么。”简-艾斯微微眯起眼睛,翘嘴,像一只狡黠的猫,“那你是第几呢?” “啊……”甘米尔-卡洛福下意识要伸手挠头皮,又停下,弯着背答,“我是,” “他并没有发挥全部实力……”伊桑-霍克斗胆出声,且不断干咳。 “嗯哼。”简-艾斯平静抿出声音,稍微往后靠,黑衬衫领口处的琉璃金项链熠熠生辉,“那你再自我介绍一下吧。” “啊啊。”伊桑-霍克不敢多看主座人的眼,搓搓手呼口气,恭恭敬敬的出声道,“我的名字是伊桑-霍克,王都户口,家里就我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族系,之前有妻子,后来她生病去世了,所以我,我就一直打零工讨生活,查理、霍勒斯、加尔等等大型财阀都留有我的档案,现在这一份查理赌场的工作,我,我也是刚干了一段时间。” “嗯。” 简-艾斯闻言抬起眼眸,捏住黑雪茄,慢慢将其熏燃,“你竟然是赌场员工,那你应该见过我。” “是的。”伊桑-霍克立即点头,鼓起勇气抬眼,看住主座人的脸庞道,“不过我,我之前看到的都是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正在烤雪茄的手僵硬停住。 甘米尔-卡洛福弯下背,而始作俑者则愈说愈焦急:“对不起简先生,我,我的意思是你穿衣与不穿衣的差别极……噢该死的,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了。” 简-艾斯浅笑的打断这声音,抬起一根手指;红宝石戒指反射出光,“你多大了,伊桑-霍克。” “我已经37岁。”伊桑-霍克稍微低下头。 “那也正值奋斗的年纪。”简-艾斯点头,看看这张干瘦的脸,将点好的黑雪茄递了出去。 戴着宝戒的手就这般停在金色暖阳中。伊桑-霍克一时发愣,顺着望向尽头这张温和笑脸,忽的能理解一些人事,又忽的激动,甚至鼻酸起来。 对方双手捧雪茄的模样略显滑稽。简-艾斯重新靠在背垫上,低头看眼腕表,再偏头迎向窗外,五官立体的侧脸徜徉在风里。 “昨晚的事很复杂吗?”少年的声音终于变淡,“西蒙尼的模样我已经见到了,是楼上的人做的,还是另有原因。” 甘米尔-卡洛福默然无声,旁边的伊桑-霍克已像个傻子,于是只能自己回答:“是西蒙尼选择了自杀。” “自杀?”线条阴柔的眼往上抬,眼瞳幽深,溢出点点压迫。 甘米尔-卡洛福双手插兜的站在简-艾斯的目光中,始终弯着背,喉结震颤起来:“对不起。” “这句话不应该对我说。”简-艾斯摇摇头,指尖点点扶手,平缓念,“西蒙尼现在就在你床上,毕竟这算不上什么好事,欧康纳和康妮已经是可怜人,在一切苦难结束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伤心的消息。” “这些回去再说吧。”少年俯身将茶杯推远些,面色平静的看着一圈圈没有尽头的涟漪,“楼上是什么情况,说得简单点,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正要起诉我 们。”伊桑-霍克被身旁人拉的出声,“理由是深夜闯入他们庄园,外加一点纠纷。” “你们动手了吗?” “动了,不过没有什么见血的伤。我和甘米尔都刻意控制了力道,除了那位子爵自导自演的咬破嘴巴,就剩下欠债人阿本弗莱克被掐了脖子,还有一扇铁栅门被踹开。” “这样么。”简-艾斯摇摇脑袋,有些费解的看眼甘米尔-卡洛福,然后吸气,并伸手捏捏眉心,“你们身上的伤不像是普通人的手法,衣物也刻意清洗过,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让西蒙尼选择了自杀。” “算了。” 简-艾斯挥手打断伊桑-霍克的语,睁开桃花眼,银色耳坠被阳光照亮,“剩余的事回庄园再说吧,我今天有个必须参加的检测,你们回去守好西蒙尼,晚上的时候到我书房来。” 言罢,他于晨光中起身,拿起挂在旁边的白色长款外套,再向面前二人抬了下下巴,跟着一面穿衣,一面走向车厢门。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站在阶梯边守卫的高大巫师弯腰点头,简-艾斯回应微笑,再仰头看看周边的风与蓝天,深吸一口清新空气,走向了象牙白的人事厅。 这里还是一样的人影攒动和吵闹,负责迎接的人早已来了——专生挑了静谧少人的路,连带上楼都刻意与上上下下的律查们错开,最终踩着松软地毯,停在有些吵的办公室门前,轻轻叩动了门。 “请进。” 大门很快打开,露出满屋子的拥挤,和瘫坐在士兵包围圈里的圆眼镜青年。 老马特上前迎接。 简-艾斯露出得体的笑,张开手,于众人目光中与对方相拥。 “最近还好吗?尊敬的马特先生。” “你真是太客气了艾斯。”老马特的笑声在这抹安静内显得十足突兀。只是这位大治安官压根不在乎,侧身拍拍简-阿斯的背,温和伸手引路。 简-艾斯亦是点头前行,浓密圆寸略显不羁,一尘不染的白色外套随风轻飘,与黑衬衫配出鲜明的反差,而比例完美的矫健身材更将这抹时尚感体现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之间,竟让整个屋子的人都挪不开眼。 这是真正的老天爷赏饭吃。 视觉上的冲击过于庞大,瘫坐在地上的圆眼镜青年张开嘴忘关,绞尽脑汁的搜寻自己记忆中的,能与面前这人的气质相匹敌的存在。 可惜到最后都是徒然,以至偌大的波斯大学院,饶是以样貌出名的“金狮子”阿隆克都完全与这人差了一个档次。 这就像是星星与太阳;就算极不想承认,圆眼镜青年还是闭上了嘴,并透过士兵间的缝隙继续记住对方。 办公室的门闭合,甘米尔-卡洛福两人站在少年入座的椅子背后。只见座上人放松往后一靠,手掌自然搭上扶手,阳光找好角度斜映过来,一紫一红两宝戒旋即绽射出夺人眼目的光。 “Oh,sh-it……”圆眼镜青年愣愣出声。 本就眼神阴鹫的阿本弗莱克随着堂哥的目光去看;在看清这两枚宝戒的成色后也稍显失神,却很快移开目光,用舌头顶口腔,露出漫不经心和随意。 “需要喝点什么吗?” 真正的正主来临,老马特温笑望着对面人,极好的掩盖了之前失态。 “不用了。”简-艾斯笑得摇摇头,嗓音温和,是纯正的王都腔调,“我今早听闻我这两位员工惹出了一点麻烦,好像情况有些严峻,所以我来看看。” “噢~”老马特立刻摆摆手,拿起烟斗吸一口,然后向简-艾斯身后的甘米尔-卡洛福递去笑容,“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纳奥富伦德一家人收到了他们应得的赔偿,甘米尔-卡洛福也知晓了事情的危害,等到和解书签好,他们两个就可以走了。” “准确来说是三个,治安官大人。” 地毯上忽然响起声音;老马特的右眼皮一抖。 士兵们很快让这道声音消失。简-艾斯神情不变,从戒指中取出一支黑雪茄点上,削薄的唇边飘起雾丝;仿佛想说什么,又不知怎的放弃,转而从椅上站起来,一出众人预料的来到客厅中心,目光平静的看着挤成一堆的纳奥富伦德一家人,找到甘米尔形容的那个长相,终而出声:“你们想要签订这份和解协议吗?” 直入正题的语让这一家人都有些不适应。 纳奥富伦德还有些被噎住,倒是旁边的儿子抬眼看向这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捏紧拳,率先答起来:“想和解也可以,你们,” 戴有宝戒的手轻摆着打断阿本弗莱克的话,跟着是桃花眸子随意一瞥,装入对方的样子。 时间再次静止,双方的视线交汇,却好似有层看不见的薄膜,将他们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无法言喻的气场终让阿本弗莱克偏开头颅。 简-艾斯出声;平静,且薄情:“我并不是在听你的意见,也没有兴趣与你商量一扇铁门或是一道淤青具体要赔偿多少钱,大家都很忙,你只要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修长的手指夹住雪茄,稍歪头,十字耳坠在阳光中晃出迷人光晕,“相比让你家人坐在这里施压,我认为简单说出心中所想更为方便。” “至于我接不接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少年突然开了句玩笑。 这时已是寂静无声,一整家子都未回应这句话。 简-艾斯又等几秒;点点头,回身来到办公桌前,也不入座,用夹烟的手取出一个黑色长盒;“咚”一声的沉重放在桌上,跟着用食指摁住盒子表面往下一拉,露出其内红灿灿的晶币。 YY小说 某些呼吸声在加重,打在背后的目光炙热。 一身华贵服饰的少年平静抬眼看向马特治安官,说:“这是我为甘米尔-卡洛福三人缴纳的保证金,他们三人每离开一天,你便可以从里面拿走十枚红晶上交给法官,不过这应该用不了多久,所以我只留下了一个礼拜的金额。” 闻言,老马特稍稍蹙眉的起身,速度极快的瞥眼客厅中心这些目光直直的人,稍微婉转地点了声:“其实,这并不用这么麻烦。” “不,我的事情是真切很繁多,而且你已经向我这三个愚钝员工提供了太多帮助,这不应当再麻烦你。”简-艾斯摆摆手示意没事,向老马特递去笑容;稍稍歪头,模样有些灵动。 “噢~”老马特被这道语烘热了心,无奈一笑,然后认真点点脑袋,“谢谢你的理解艾斯,另外我还要单独感谢一下你为阿汤尼所做的事,他现在完全是你的支持者,上个礼拜,我这孩子可因为没有往前搏击馆而大哭了场。” “我在信封里听他提过了。”简-艾斯也笑着出声,将钱盒完全推过去,然后回头指了指甘米尔-卡洛福二人,向老马特抬下眉头。 “这当然没有问题了。” 老马特立即摆手示意整件事已到此为止,看眼副官,然后亲自送客。 阳光愈发暖和,这一幕的和谐仿佛钉子扎进了强撑在客厅中心的一家——纳奥富伦德最先收到目光。跟着是老男爵伸手抓住纳奥富伦德的腕口;不断用力,像是在催促什么事。 努力张张嘴巴,眼前这一行人已快要来到办公室门边是,纳奥富伦德终而突破了喉管阻碍,用略微结巴的声音朝这个少年喊道:“简,简先生……简……” “嘣!” 办公室的门沉闷闭合,很快又打开,露出副官的头:“等简先生走了再把他们赶出去,期间不要让他们发出声音,知道吗?” “明白!” 士兵们喊得精神抖擞,惊动一缕风;把窗户也合了起来。 “那就送到这里吧。” 人事厅后院的马道边,戴上治安官高帽子的老马特精神极佳。 “真的谢谢你了,马特。”简-艾斯笑着与他进行拥抱,跟着退后些,与其对视半响,自然而然地开口,“我听说这座城市最近会有一些人事变动,好像是有关城中心的治安官选择,这件事很复杂,但有时候又很简单。” “怎么说呢?”忍住那点加快的心跳,老马特也自然而然的答。 “学院上的一些喜好,”简-艾斯沉吟片刻,拍拍对方的背,“一两个与学生有关联的案件都可以作数,只要声音够大,没有谁会在乎这里面的复杂关系。” “这样么。”老马特收敛所有表情,习惯性拿出烟斗,看眼站在不远处的副官。 简-艾斯耐心在马车前等一会。风吹动衣角,一双眼眸低得更似桃花。 “那么,”老马特开始放饵,“这个礼拜四,或者礼拜五早晨,他们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为什么不呢?”简-艾斯抬眸一笑,竟有些煞人。 人离去。 挂在蓝天白云里的太阳终究是走到了最高处。 脚边的影子被拉长,简-艾斯扔掉雪茄,转头接住伊桑-霍克的目光,仅接触了一瞬,对方就快速埋头把目光收起来。 到此,这位即将十九岁的少年无奈摇头。 “靠近点。”他向另一个沉默的高瘦大叔招手,伸手别开纯白外套,而后手叉腰,神态愈发像极了剥削者,“如果马特将保证金还回来,你就把这笔钱送往城西的葛伦德庄园,用夏奇拉的名义,然后写上马特的名字。” “必须要我们自己出钱吗?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有心理负担。” 甘米尔-卡洛福听懂了简-艾斯的话,仅剩某人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于是简-艾斯干脆朝伊桑-霍克招招手,看眼神情平静的甘米尔-卡洛福,继续道:“他本来就在我的计划内,我们前几周通了许多次信,这七十万我没打算要,现在时间紧迫,这些枝梢末节先放在一边,专心应对之后的问题。” “至于这个……” “纳奥富伦德。”伊桑-霍克忽的出声,向简-艾斯露出笑脸。 “不错。”简-艾斯赞许点头,伸手刮刮有些痒的额头,依旧站在路边讲,“这个家族的事情也可以算作交易的一部分,你们只要把自己摘出来,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还有别的问题没?” 少年左右看看身边的两位大叔。 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克相互对视后摇头。 “很好。” 一辆四驾马车缓缓停在路边,简-艾斯拍拍甘米尔-卡洛福的背,越过高大巫师登上自己的八驾马车,又突然停在阶梯上;伸手一转紫戒,取出一个绣有中庭“福”字的钱袋;掂量两下,朝伊桑-霍克抛了过去。 “去买一身好行头,把胡子再修修,这还是太艺术了。” 话完,八驾马车卷起滚滚飞尘消逝在马道上。 接着钱袋的伊桑-霍克像是石头般一动不动。太阳正大,马车的影子被拉长贴在路边,而甘米尔-卡洛福就杵在他前面,单从表情读不出任何信息。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许久。 终而,握钱袋握到手发抖的三十七岁男人抬起头,在阳光下露出被打得乌紫的眼,以及满是血口子的嘴唇。 “你以为他这是突然的大方吗?” 甘米尔-卡洛福直接回答了这道眼,弯下背,取出未抽完的墨绿色香烟——一面点烟,一面看着烟盒上的标识,大拇指刮过这线条,喃喃出声,“去找他的律查已经说了我们是三个人。” “‘福’这个中庭字的意思是幸福安康,是他自己绣的,这个字也是他教我认的。” 甘米尔-卡洛福露出微笑,拍拍全然失神人的肩膀,抬头迎接阳光,将凌乱卷发捋到脑后——除去额头上的伤,又是那精神抖擞的打工人。 “好好工作吧,脸皮太薄可剥削不了他啊,下次你不出声,他很可能就真当自己不知情了。” 皮靴踩着阶梯进入马车。 直到车夫挥鞭,站在原地的三十七岁男人才猛然惊觉,立马抓紧钱袋奔跑,骂骂咧咧地追逐马车,并被这些飞溅的灰尘搞红了眼。 第四百七十八章 数据化 下午四点。  七十七号庄园的热闹已经到达了顶点。  先是炽热滚烫的炉在咆哮工作;磅礴蒸汽近乎要将整个巫师工厂遮掩,轰然一声,第四训练区的加厚铁门猛地凸起;凑近看——这近乎是一枚拳头的轮廓。  “功率再大!功率再他吗的给我放大!!”  蒸汽氤氲的大厅拔高到了高温,炙热且脾气恶劣的风不断在人影中穿梭;打湿这些忙碌的白色巫师服,也使脚步声更密集、汗水更粘稠。  “嘣!”  加厚铁门上再次出现一道拳印;一道尖啸也在门后炸出。  门里好似封印着一个怪物。  在蒸汽中来来往往的巫师们大气都不敢喘,各自眼中凝聚有光,用百分之百的专注记录着某些数字。  “嘣!!!”  铁门再次震颤得惊心动魄。  二楼围栏,体型偏瘦的白袍巫师面色淡然的看着下方大厅的一举一动,手里捏着还带有温度的厚厚资料,偏过头,镜片后的眼滑过一丝幽光。  “他好像有些累了。”  临时搭的小桌被身影遮住了光,坐在边上的人儿抬起脑袋——眼眶周边全是黑色素,厚厚一层,配上苍白如纸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过劳死。  “不需要休息一下吗?”白袍巫师抿住嘴,显然也有些不忍了。  “啊……”黑眼圈巫师随意摇摇脑袋,伸手拍拍身边椅子,然后打开面前的木盒,低头嘟嘴;咕噜咕噜地喝着其内的香浓补汤。  他喝汤的样子属实是太过香甜了。  白袍巫师两手搭腿的正襟危坐,薄镜片后的眼不断射向这个人,隐晦咽下口水,从厚厚资料上抬起手;跟着清脆叩桌。  过热蒸汽里响起野兽般的嚎叫。  这对巫师一同往下方看去,再对视一眼,由黑眼圈巫师开口说:“如果你也选择留在这里,像这样的鱼汤只是标配,毕竟简-艾斯已经抱紧了轩尼诗女侯爵的大腿,那位女士每天都会派人送顶级食材,还有查理,噢……查理,”  “行了行了。”白袍巫师打断了这位老熟人的拙劣演技,推下鼻梁,从木盒前慢条斯理的收回目光,“热迈厄斯,你知道我对吃喝没有任何兴趣,像我这样,”  “噢天哪,”热迈厄斯-沙松立即接上话,“我竟然忘记告诉你简-艾斯地窖里的酒水存货,你喝过卡萨布兰卡谷(Casablanca Valley)的酒款吗?你品尝过这种佳酿吗?醒醒吧德文。”  “去你的吧,我头一次听人把吃软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温文尔雅的白袍巫师忽然违反了形象,狠狠瞪一眼对方;双手交叉起来。  热迈厄斯-沙松不可否置的摇摇头,又摊手,撇嘴表示无赖:“有本事你也可以在轩尼诗女士和查理-米尔顿门下吃软饭啊,这会是多么美味啊。”  “Fuck-you。”拉塞尔-德文回应的字正腔圆,紧跟着酝酿片刻,说道,“沙松,我并不是贪婪,主要是你给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了,你与我都是整个波斯最顶尖的武道师,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要额外支出给顾客,你真切认为这会对我们的生涯有帮助吗?你在这里的这几个月,又收获到了什么呢?”  “我的收获?”热迈厄斯-沙松抬起眼睛,大喇喇用袖子擦掉嘴边的油,“我的收获就是我旗下的生意已经开始收支平衡,来自王都和,”  “不不不,不要再骗我了。”拉塞尔-德文摇摇脑袋,气笑了声,“你这几个月托我的关系去收购的药材已经接近四千多万,你近乎整个团队的人都在这里,哪还有什么武道上的其他生意?制作秘药出售?我可没发觉这一行有这么暴利啊。”  “啊~”热迈厄斯-沙松立马笑得后仰头,点点对面人,用略微神秘的语调回道,“那我要是跟你说……”他眨了眨眼睛,“我把与简-艾斯挂钩的训练器材、削减效果的秘药、还有与他差不了多少的训练计划表都打包销售在这个学院,并且由他们又扩散到了其他学院,你会不会认为我已经赚回了这几千万?”  对面人默然无声。  眼眶黑心不黑的巫师得意扭扭腰肢,两手一摆,又下了一剂猛药:“德文,还有个秘密我也很想告诉你,就在昨天,我亲眼看见,并亲自帮助帮助简-艾斯的大管家将一批特殊货物搬进了城堡二楼的书房,你大可猜猜这些是什么,猜对了,我请你吃这个季节少有的梭子蟹。”  对面人抬起镜片后的眼睛,人虽偏瘦,可灼灼目光应当无法撒谎。  “你知道这蟹的脂膏有多肥满鲜美吗?”热迈厄斯-沙松微微一笑,悠闲抱膀,并不忘看眼下方蒸汽氤氲的大厅。  时间滴滴答答的悄然流逝,蒸汽尽头的加厚铁门不再传出声音,只是来往于门前的巫师们,忙碌出更多油汗。  “我,”  拉塞尔-德文发出声响,“我能不能不猜也吃到这个梭子蟹,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最近缺少营养,需要好好补补,而且会向你支付费用。”  “免谈。”热迈厄斯-沙松大手一挥。  拉塞尔-德文只能推下眼镜,斯斯文文的看向对方,半响后试探道:“钱?”  呼呼喧闹的热风都被这一声弄安静了。  热迈厄斯-沙松倏地抬起眼皮,紧跟着展露出收敛一切危险的笑:“你在预测上的水平也上升到这么高了吗?拉塞尔-德文。”  拉塞尔-德文坦然举起双手,摇头,并开口道:“我们应该打交道有挺久了沙松,fuck-you。”  “那是我的错误,我向你道歉。”热迈厄斯-沙松再看看这人,闷闷顺出胸内浊气,继续道,“看来我又要花费七八枚红晶请你去那该死的岛谷用餐了。”  “这我怎么好意思呢。”拉塞尔-德文笑呵呵的推下眼镜,眼珠一转,略微好奇的凑近点;压低了声音,“你看起来很在乎这件秘事,这里面有多少钱?不会是一亿现金吧?”  “一亿。”热迈厄斯-沙松哼哧哧的抖下肩膀,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一万枚红晶刚好能铺满一个小单间,不过简-艾斯的书房前厅可有十个小单间这么大,你说要让这片红降临,那应该是多少数目呢?”  “十亿?!”搭在桌上的手肘往前倾,拉塞尔-德文握紧了拳头。  热迈厄斯-沙松依旧在笑,往后靠上藤椅,扯出手在空气拔高了点:“它好像还有这样的高度呢。”  声落,一缕风在白袍巫师的前头被掐断。  镜片后的光是极其闪耀的神采。  热迈厄斯-沙松拍掉手上的油渍,一面把木盒收好,一面止住对方的嘴巴:“剩余的就不用问这么多了,我之前提到的那点生意只是和简-艾斯在一起的小添头,他不止武学这一个顶尖天赋,很多事情,要你亲自参与了才会明白。”  “怎么样。”他再次提出邀请——下巴微抬,屁股在藤椅上挪挪,“有关于辅佐简-艾斯能收获的名气我就不多提了,测试报告就在你手里,你有最新最专业的检测方法和数据记录手段,我有王冠级别的秘药制作工艺和研发团队,再加上另一位合伙人路-阿卜杜尔的顶尖理疗巫师,简-艾斯要是打不出名堂,我把自己的臭鞋生吞下去。”  “那可确实有够臭的。”拉塞尔-德文下意识出声,很快把目光沉寂下来,搭在桌上的手始终保持握拳状,脚尖也不断抬起点地板,最终思索了许久,才慢慢摇头出声,“我先试一试吧,不签订多余契约,不过遵守保密条例,这样可以么?”  拉塞尔-德文看向了热迈厄斯-沙松的眼,对方亦看向他。  于是二人在热风和蒸汽里对视许久,最终默契一笑,连带游淌在双方之间的风,都活泼热闹了起来。  “我们先看看数据吧。”拉塞尔-德文推了下眼镜,把腿上的资料拿上桌子;伸手前推,望着热迈厄斯-沙松的脸出声,“纯身体素质还是这样的找不出缺点,如果说人类真有极点,那我相信他的躯体就是这个极点。”  “嗯哼。”热迈厄斯-沙松发出鼻音,接过最上面这几张纸,一行行看了起来:  【·JANE】  姓名:简-艾斯  武士层级:中级  模板:古兰神体/“炎拳”阿瑞斯  年龄:18  身高:185公分,体重:74.7公斤  纯身体素质细则:  【数据化】注①  ①:参照欧灵克最新武士评级体系,也是当前最新式的修炼体系(除了老旧的中庭帝国不接受)  “‘欧灵克’是什么意思?是那群神圣人最新的杰作么?”热迈厄斯-沙松的指尖到此停住——读得很慢,神情也很平静。  “完全没错。”拉塞尔-德文也点点头,挺直腰背,露出专业素养,“任何上过巫师课的人都知道那十二红衣对武士的讨厌程度,很不幸的是这个代号为‘欧灵克’的研究项目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秘密进行,相传他们解剖了大量的武士强者用来记录数据,毕竟摧毁一个敌人的前提就是了解他。然而这群丧心病狂的神棍甚至将武士的每一缕力量都进行了数据化,最终通过海量计算得到这个参数——‘欧灵克’,我怎么听怎么像一个鲜活的人名。”  “那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热迈厄斯-沙松也摇摇头,给出自己的见解,“我在这几个礼拜也收到了一系列的信件,但是他们并没有将这个数据化的精髓分析给我,根据协会里的预测和‘诺查丹玛斯守则’的延伸引导,我有理由相信那群神圣人是坏心办好事,这近乎带动了一场更加便利的改革。”  “所以他们才会注入力量。”拉塞尔-德文耸耸肩,现出几分落寞。  热迈厄斯-沙松伸手盖住对方的手背;用力捏两下,好似要给予对方力量的说:“我相信这个数据化的用处德文,我也相信这个新体系会让武士更好了解自己,甚至是更好追求层级上的突破。”  “而且我们不是正在做吗?”  他到此扬起手,黑眼眶里的目光炯炯有神。  拉塞尔-德文苦笑的接受了他的安慰,身子前倾将椅子拉过去;与后者肩并肩靠在一起看资料。  【基础力量类】注②  ②:取最大十次平均,偏差在千四点五左右。  深蹲:175公斤、硬拉:207公斤、卧推:162公斤、站姿推举:177公斤  欧灵克指数:0.87(帝国平均值:0.42)  评级:S  备注:足以载入历史的天赋正在被不断兑现,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他登上高峰的第一站而已。(阿拉斯加留)  “这里的帝国具体指的是哪一个?”  手指停在这条潦草字迹前,热迈厄斯-沙松问。  “我目前只能按照神圣帝国的标准。”拉塞尔-德文答,楼下亦掀起了新器材启动的轰轰声,“不过我按照我之前存的资料和协会里的数据进行了一点细化改动,现在这个值应该偏差在千一到千二,毕竟总会有一些怪胎出现不是么。”  “我们楼下就有一头啊,而且是怪胎中的佼佼者。”热迈厄斯-沙松笑得接上话,指尖移向更厚重的水墨痕迹。  【基础速度类】  百米爆发:8.07秒(人类历史最佳)  反应速度:1011毫秒(人类历史最佳)  欧灵克指数:1.04(帝国平均值:0.29)  评级:SSS  备注:没什么好说的,去你吗的热迈厄斯!这场赌注你赢了!(古拉通留)  【基础耐力类】  科诺伏德旋转测试:407圈(人类历史最佳)  低氧高压禁忌测试:6.02(帝国平均值:2.11)  超重:260公斤(帝国平均值:135公斤)  伤痛愈合:1.1(帝国平均值:0.94)  欧灵克总指数:0.77(帝国平均值:0.14)  评级:SSS  备注:也没什么好说的,棚子里的公驴累死了这小子都还能威猛乱跳。(阿拉斯加留)  【专长】  普通专长:刀术精通、剑术入门、火枪方面能够扣动扳机和装弹,其余一窍不通。  备注:智力正常,下雨天知道躲雨,能正常吃饭,也不会乱捡地上的东西吃,所以基础糟糕到这种程度真的很难让人理解,我很想拜访他以前的武士老师,这真是该死的暴殄天物!(科诺伏德留)  天赋专长:除去历史最佳级别的肉体天赋以外,气血方面未有发现其他特点,本钱方面给予人惊喜,如果这也算专长的话(科诺伏德留)  风到此被扼住,气氛突然安静,巫师工厂外的天空也很蓝。  只是某人的脸色彻底转黑。拉塞尔-德文小心投去目光,干咳两声,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你对简-艾斯的力量怎么看。”  “很不错。”热迈厄斯-沙松放下有几道皱褶的纸,一脸平淡的拿起另一张,并答,“一般卧推自身体重的两倍已是顶尖无疑,简-艾斯快要达到这个标准,说明最近的汗水没有白流。”  “嗯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拉塞尔-德文立即接上一句废话,努努嘴,示意对方继续看。  【内宗气血类】  已开启的门:休门/100、死/100、杜5/100、景/  主亲和力:水属性休门/Lv2,土属性生门/Lv3、土属性死门/Lv1,木属性伤门/Lv3、木属性杜门/Lv2,火属性景门/Lv2,金属性开门/Lv2,金属性惊门/Lv3  八门容量:休门0.17、生门0.23、死门0.09、伤门0.34、杜门0.12、景门0.11、开门0.55、惊门0.35(单位:欧灵克)  气血最大储备值:1.96欧灵克(中级武士平均值:0.45欧灵克)  气血恢复速率(未增幅的):0.04欧灵克/小时  气血增幅倍数:18.7倍/1欧灵克(中级武士平均值:16.2倍)  气血流转速率(未增幅的):2.47欧灵克/秒  气血特性:金、土、木三属性尚佳,拥有极强的活性和攻击欲望,时效性低于帝国平均值,残余不知咒印,不排除日常服药所积攒的毒素,需要进一步查明。  备注:天生的战士。天赋顶尖的,没有任何偏科的八门武者。远超同级武者的气血储备足以支持其进行各种各样的战斗手段,而恐怖的恢复速率与增幅倍数甚至能让同级别武者立即躺在地上让简-艾斯求他们别死,每秒2.47欧灵克的爆发力也轻松越过了绝大多数武技的起始要求。且每道门的潜力极佳,活性强,拥有肉眼可见的成长空间。(我们三个留)  缺点:因在黄金期接受了上一代的传统训练导致八门开启程度十分差,不过胜在潜力十足,外加传统方法的熬制手段增强了门的可塑性,只是相比八门整体测试,杜门、景门、死门的活性和开发程度远低于其余六门,尤为土属性的死门表现最差,需要进一步强化。(我们三个留)  “曾经教他训练的是谁?”拉塞尔-德文到此问。  “好像是一名武皇。”热迈厄斯-沙松着神看着数据表上的每一个数字,以至于一个一个去点,属实有些憨厚。  “啊。”拉塞尔-德文摇摇头,推下眼镜,望眼雾气缭绕的下方,平静道,“武皇确实是误人子弟了。毕竟他们自己也只是刚刚学会呼吸的‘儿童’呐。”  “但他教给简-艾斯的那本武技倒还不错。”热迈厄斯-沙松在一旁搭腔,竟也没有反对拉塞尔-德文的观点。  于是他们继续读,穿梭在下方大厅的巫师们也继续忙碌。  【内宗密法类】  黄金级内宗-《放羊心得》:  起始条件:八门Lv1  学习程度:满级  提高气血恢复速率的能力:+0.07欧灵克/小时  提高气血增幅倍数的能力:+0.017倍/每周天  提高气血流转速率的能力:+0.55欧灵克/每周天  扩容八门容量的能力:+0.003欧灵克/每周天  八门温养能力:C  五府温养能力:B  备注:四平八稳的黄金级内宗心得,没有短板也没有长处,属于呵护类型的温和经书,当然现在已经用不上了,毕竟依靠它突破到二十倍以上的增幅,可能人都要老掉牙了。(古拉通留)  铂金级内宗-《钤虎》:  起始条件:七门Lv1、惊门Lv2  学习程度:5/6  提高气血恢复速率的能力:+0.14欧灵克/小时  提高气血增幅倍数的能力:+0.03倍/每周天  提高气血流转速率的能力:+1欧灵克/秒  扩容八门容量的能力:+0.052欧灵克/每周天  八门温养能力:S,配合秘药对人体八门的冲击力度极佳,根据其经络路线所强化出来的气血的活性和攻击欲都明显超出同级别内宗  五府温养能力:-S,对肝脏的损耗巨大,训练时需持续用秘药温养  备注:使用这样的内宗做核心则不需担心爆发的问题。这是特意为此和打开人体八门而生的内宗,在气血流转速率上的加持效果优异,属于冲级型的爆发经书,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足以看出其背后选择人的专业程度。(阿拉斯加留)  传说级内宗-《火》:  起始条件:土属性生门/Lv3、土属性死门/Lv3,火属性景门/Lv5,金属性开门/Lv5  学习程度:0/35  由于训练者还未达到初始条件,以下为推演的预估值:  提高气血恢复速率的能力:+90欧灵克/小时  提高气血增幅倍数的能力:极值无法预估  提高气血流转速率的能力:+131欧灵克/秒  扩容八门容量的能力:极值无法预估  是否有融合势之力的能力:是  是否有开启人魂的能力:是  是否有开启地魂的能力:是  是否有开启天魂的能力:是  是否有强化超负荷的能力:是  是否有天人合一的加持能力:是  是否有突破物种枷锁的进化能力:是  是否有一令万法的手印:是  是否有百无禁忌:是  备注:嗯……(科诺伏德留)(阿拉斯加留)(古拉通留)   言情小说网 第四百七十九章 知己知彼 日子已行进到傍晚时候。  晚霞染红天幕,抹柔了光,像是棉糖;松软罩住了一切景。  笆篱就伫立在草里,几根枝条随风飘,栏边的红色小花也参与了热闹,溢出芬芳,洒向更远处的石子路——一切祥和,是如同梦一般朦胧的美。  巫师工厂里的噪音与蒸汽都安静了。  成堆成堆的纸还残余温度,其上墨渍未干,许些能看见汗渍,充斥着巫师们的辛勤与专注。  热迈厄斯-沙松和拉塞尔-德文都从楼上下来了。  各自的团队助理很快迎上来;未来得及说,便在这两位领导者的指示下前往第九区域的会议厅。  于是近乎六十余人的团队被拆分成许多细流——大抵都长呼短叹的享受工作后的放松,三五成群的扎堆在巫师工厂的各个地方;站了一天的就找到休息区;摇着椅子闭眼,蹲了一天就靠墙休息,或者寻几张小桌犒劳犒劳脚,并很快建立起牌局,赌的不亦乐乎。  只是边抽烟边吃小零食的巫师兴许是最多的,有些零食还热腾腾冒烟;也有一手夹烟一手嗑瓜子的悠闲人。像这一类大都是用精神抖擞的眼打量周围,见着热闹或感兴趣的事,便大叫着“怎么了?什么事?继续说!”,生怕添不了油加不了火,以至阻碍了整个工厂的热闹。  拉塞尔-德文就在助理身边查看新出炉的资料。  一路耳嗡嗡过来的热迈厄斯-沙松也等到了自己助理的详细汇报,于是靠墙,在听完所有情况后吩咐道:“第五小组继续待命,你等会留下来记录会议内容,其余的可以休息了,顺便把这几天新到的药材清点一下,特别是那些应季药材,不要坏了。”  助理点头。热迈厄斯-沙松再问:“简-艾斯呢?”  “正在接受路团队的理疗,这一场测试掏空了他的身体。”  “这也确实。”热迈厄斯-沙松煞有其事的点头,忽的注意到第九区这堵墙上的涂鸦,不由迎着这片五彩斑斓问,“谁画的?”  “额……”助理一时语塞,瞧眼墙壁上这些大灰狼和小蘑菇,干咳两声答,“大灰狼和小白兔这些都是简先生无聊时画的,然后,然后厂里的巫师们见着好玩,就……”  “嚯。”热迈厄斯-沙松确是挑眉,再品味一下面前这只萌态小白兔,不由摸了摸下巴,“想不到简-艾斯还有这样的童心。”  “谁知道呢。”助理耸耸肩,恰巧玻璃会议厅那头传来呼喊,于是拍打热迈厄斯-沙松的臂弯说,“沙松,简-艾斯的具体增幅数据出来了。”  “好。”热迈厄斯-沙松收起正在涂鸦的油画笔,抖抖巫师袍,满意观赏自己画的向日葵,然后向拉塞尔-德文那头吹去口哨。  “等我一下。”  身处白袍巫师群中的拉塞尔-德文举手回应;三两下安排好其余事务,便也遣散了自己的团队。  “所有数据都出来吗?”拉塞尔-德文靠近问。  “是的。”热迈厄斯-沙松与他肩并肩走,“你那边放多少人开会,我的意思是绝对保密的那种。”  “有四个,分别是我的三名实验助理,和现在在我身边这位。”  “阿拉斯加、古拉通、科诺伏德?这三个大混蛋全都参加会议?”  “是的。”  “噢,去他的古拉通!”  黑眼眶巫师大爆粗口。  “也许你应该当面跟他们说。”拉塞尔-德文斯文一笑,推下眼镜,越过助理帮忙,自行将议会厅的玻璃门推开。  风进来了。  像是长方形透明盒子的会议厅正好连接了外面风景。火红晚霞不留余力的晕染整个会议厅的光线,橘红橘红的,有种宁静沉厚的美,与窗外的落叶飘舞相得益彰,简直是梦一般的组合。  这确是当前最高炼金水准的会议室。  完全透明的玻璃长桌迎着晚霞伫立,纯白软椅分散在周围,玻璃墙角放置了几张温馨小沙发,有小桌,有红木茶厅,还有摆放了许多美酒的吧台。  落叶还在籁籁地下,一有风,大多颜色被吹起,绚丽得扩张了拉塞尔-德文的眼瞳。  “美吗?”热迈厄斯-沙松十分满意身旁人的表情,擦着对方的衣物进入,一面激活整个会议厅的禁忌,一面说,“这一切都是简-艾斯设计的,我们庄园的另一位女伯爵也很喜欢这会议厅的风格,已经让他去做了,你要是长久留在这里,我可以提议再安置一间这样的房间。”  “毕竟,”黑眼眶巫师坐上了主座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笑着抬头,“如此晶莹剔透的玻璃可是很贵的。”  拉塞尔-德文说不出话了,在热迈厄斯的目光里坐上右手边第一张椅;屁股接触软椅皮革时抖了下,整个人都颤栗呼了声。  “这才是工作啊……”  这位白袍巫师忍不住悠闲躺下,脚尖点两下,穿透玻璃的霞光映在脸上,留下绚烂多彩的光斑。  双方的亲信助理也到末席位置坐下,没一会儿,专生负责这一块地区的大管家莫瑞斯敲门进来;平静向桌边人点头,往前茶厅泡茶。  “这位整个庄园的大管家莫瑞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他说,他是个极其老道的管家。”热迈厄斯-沙松开口介绍,难得拿出一包烟放在前头;点上一支,美滋滋呼出浓雾。  “您谬赞了,尊敬的热迈厄斯先生。”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停在面前;倒茶擦桌,一切都是这般娴熟。  “你知道我向来喜欢说实话的,莫瑞斯。”热迈厄斯-沙松端起小瓷杯,懒懒嘬一口,将整个身体重量交给了软椅。  莫瑞斯微笑收入他的模样,再抬头,向拉塞尔-德文二人问:“你们想要喝什么呢?大部分的茶点种类我们庄园都能提供。”  “能给我来一杯卡尔瓦多斯吗?”拉塞尔-德文立马咳嗽两声,瞧瞧这位管家的酒窝,竖起两根手指,“然后再来一小碟三文鱼,如果有腌制过的盐粒肉排那就更好了。”  “这是当然有的了先生。”莫瑞斯微微一笑,“请问您具体要哪种口感的卡尔瓦多斯,新桶还是老桶?”  “新桶吧,我喜欢橡木气味浓一点的酒。”  “那肉排呢?”  “薄薄几片就可以了,”拉塞尔-德文再次咳嗽几声,避开某人的揶揄目光,“三文鱼要新鲜的。”  “我们庄园没有过期食物。”两颊酒窝更深,莫瑞斯又询问了其旁边助理的要求;迈着无声的步子离去。  香烟还在燃烧;气味很淡,显然这里的通风程度也很好。  拉塞尔-德文摸了摸下巴,看眼喝着茶吃着脆饼的热迈厄斯-沙松二人,忍住想参与的心,侧头望向自家助理,预备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来晚了。”  纹理发亮的玻璃门打开,只见一行带着浓厚烟味药味的巫师如鱼贯入,少顷就将会议室吵热;并被透明玻璃外的夕阳光芒浸润全身。  “你那边的工作都完成了吗?阿拉斯加。”  “得了吧,这个怪物简直刷新了我的世界观,鬼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学会这些高难度武技的,难道在这种事上也有天赋一说吗?”  “你呢?科诺伏德。你负责的那几门测试全部统计好了吗?”  “噢,它们正躺在我雄壮的胸肌里呢。不过简-艾斯才是交-配界的好手。”  “你说话真色-情啊。”  “你也差不多,古拉通。”  “嘿!”  一只手背有毛的大手停在椅后,忽的前探抓起一大把脆饼,然后快速跑到会议桌另一头。  “嘿!!!”热迈厄斯-沙松愤怒抬头,冲着这一字眉的猥琐巫师怒喝道,“这是我的小脆饼!你这个该死又粗鲁的古拉通!”  “Fuck-you!”  “Fuck-you-too!”  全然有某种猿类特征的巫师偏头撇嘴,把手里脆饼直接送入嘴里,一面大口嚼,一面笑出大白牙:“我都输了这么多晶币给你了,吃你两块饼怎么了。”  “这是同一件事吗?”热迈厄斯-沙松倏然要拍桌,又想到这玻璃的贵,气闷闷坐回软椅上。  会议桌对面的三名巫师也发觉了整个会议厅的奢侈布局,不由像个乡巴佬般左右乱探,乱摸,手法像极了做坏事。  “咳咳……”拉塞尔-德文终于忍不住咳嗽两声,推下眼镜,看看对面这几位正常人,再看看自己旁边这三兄弟,不由深吸口气,慢慢开口,“我们是客人,要保持客人的形象。”  “科诺伏德……”  明显带有威胁的语调震动空气。  两鬓毛发粗如钢针的科诺伏德吸了下鼻子,用大手挠挠后脑勺,然后瞪向另两个弟弟,尤为壮如熊的阿拉斯加被瞪的最狠。  吵吵闹闹的会议桌安静了下来。  大管家莫瑞斯也在此时端上许多零食,不紧不慢的分发给桌边人,为各自倒上各自喜欢的饮品。  跟着,晚霞在茶香酒香里更醉人,除去三兄弟的咀嚼吞咽声有些大,一切都是这般和谐。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番走进的人迎来了所有目光,使桌边人统一停下动作,起身,朝着这位人儿点头颔首。  “简先生。”  “简先生。”  “艾斯。”  “都坐吧。”衣角掀动的风有些热,药味四溢,还有些许灼热血气。  主座摇晃一下,两边的巫师也跟着入座。绯红霞光映上白色外套,抹柔这双桃花眼睛,仿佛点点胭脂,将薄唇也涂出血色。  真正的气压降临了。  一同进来的路-阿卜杜尔拉开软椅坐在热迈厄斯边上,抬手谢过递来茶点的莫瑞斯;端起茶喝一口,再接过自己助理递来的资料,慢慢翻看。  整张会议桌更静,透明玻璃外落叶飞舞,残阳衰微。  人手一份的厚厚资料在霞光里被翻出叹息,轻吐这些数据。  【·JANE】  姓名:简-艾斯  武士层级:中级  模板:古兰神体/“炎拳”阿瑞斯  年龄:18  已知最大增幅倍数:18.7倍  最大增幅后的具体数据:  【速度类】  冲刺速度:/s  变向速度:/s  动作速度:/s  反应速度:过万级  瞬时速度:过万级  欧灵克指数:2.2  评级:SSS  备注:骇人听闻的气血爆发能力。在中级这一层次,拥有整个冰川最快的第一步,足以媲美高级层次的变向能力和瞬时速度使其能轻松进行方向置换和瞬间搏杀,同级别无对手。  缺点:对身体的损耗极大,速度太快以至视力和反应无法跟上,需要配合辅助或强化类武技,而且膝盖等关节的顶峰承受值为1s,超出该时限将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建议:战斗时应将增幅程度控制在%,尽可能减少拉锯战,尽可能避免陡峭地形,尽可能进行百米内搏杀。  “这份数据很详细。”  手捏住资料放下,主座上的人儿抬起头,眼尾阴柔,“我越来越喜欢你们提议的数据化了。”  话落,两边的巫师都沉默半响,最后由拉塞尔-德文举起手,迎着简-艾斯的目光道:“简先生,这些数据绝对是真实可靠的,而且……我认为你应该重视你这一方面的优势,毕竟你的气血最高爆发值是2.47欧灵克/秒,这意味着你可以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把1.96欧灵克的气血储备用完,既然古兰神体赐予了你每七日维新的能力,快速爆发,并且瞬秒对手才是你应当走的路。”  “不。”  主座人还未出声,拉塞尔-德文对面的路-阿卜杜尔举起了手,“我认为你想当然了拉塞尔,生活在这个武院的学生不会是傻子,排名靠前的学生自身也拥有武道师团队,一两次的突然爆发可能会获得战斗胜利,但这很容易让后续对手摸清简-艾斯的战斗方式,那么他们将会在这一秒内进行防备,而挥霍了所有气血的艾斯,与沙包无疑。”  “但这是极难发现的不是吗。”拉塞尔-德文端起面前的高脚杯抿一口,“简先生,”  “也叫我艾斯吧。”  主座上的人儿微笑搭话,随意摆一下左手;其上宝戒的光泽迷晕了古拉通三兄弟。  “那好。”拉塞尔-德文点头并咳嗽一声,瞧眼哈喇子都快留下来的古拉通,“咚”一声放下高脚杯道,“艾斯在气血增幅之后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任何同级武者,可以说整个冰川都找不到对手,最关键的是……”他再次叩桌,总算叫醒了古拉通三兄弟,“以艾斯当前的最高速度,我们大可为他搭配一本黄金到铂金级的速度爆发类武技,得到武技进一步增幅的艾斯足以瞬秒任何一位中级水平的紫藤花学生。”  “你们应该知道这有多轻松。”  白袍巫师补充一句,下意识伸手捏起碟子里的肉片吃。  “噢不。”路-阿卜杜尔长叹摇头,大方接住对面的目光,“现在问题又绕回来了,一两场的胜利以这种方式绝对可以,但艾斯今年的目标是魁首,是整个93届的第一,这里面至少有二十场战斗!”  “那我们把这个方案留在最关键的比赛上用不就好了。”  热迈厄斯-沙松突然接上话,并专注的抠着手指,“反正这条思路十分不错,我们先顺着往下想,哪怕这样做只能赢下两到三场比赛,可这是我们百分之百能拿下的战斗,这不是极好的事情么。”  “我同意。”认真听了全程的简-艾斯点点头;十字耳坠顺势轻摆。  “你说的有道理。”拉塞尔-德文点点头。  路-阿卜杜尔也举右手赞同。  于是热迈厄斯-沙松换了个手指抠,慢慢讲:“按照情报,现在93届帝国班拥有十三名高级武士,其中乌迪-亚摩斯疑似达到了炼武者的行列,其余最低也是中级武士的极值,气血至少拥有二十倍的增幅能力,把他们算作准高级武士也可以。”  “这样就有十三名了?!”正在吃东西的古拉通被呛了口,抬起眼,挤出极深的抬头纹,“93届不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啊,紫藤花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这两年都挺强的好不好。”热迈厄斯-沙松翻一白眼,张嘴将指甲边的死皮咬掉,再说,“除了91届和其余顶尖武院的比不了,这两届在帝国的名声都很不错,而且艾斯的到来加快了他们的成长,大家都想争这口气呢,怎么可能怠慢。”  “嘿嘿,你说的真对。”壮如熊的阿拉斯加露出有些滑稽的笑,看向简-艾斯,两根指头比划一下说,“艾,艾斯就像是鲶鱼,一下就把整个学院搞活了。”  如此生动的比喻落地,一旁的科诺伏德直接听愣,慢慢转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弟弟,最后举起刀叉,将带血的牛排放入嘴里,嚼出腥沫。  会议桌的气氛忽然安静点。  简-艾斯笑弯了眼睛,稍稍歪头,写满了灵动与柔和:“你的形容不错,这是个生动的比喻。”  “嘿嘿,谢谢你的夸奖。”阿拉斯加伸手抓短脖子,超大号白色巫师袍依旧被勒出印子,“我,我叫阿拉斯加,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  “我记得,你们三个的名字我都记得。”简-艾斯点点头,从戒指里取出黑雪茄,再抬手,让给自己点火的莫瑞斯向所有人发放一支。  “我知道你记得。”阿拉斯加笑嘻嘻接过昂贵的丹佛雪茄,放在鼻下闻闻,点上,呼出浓雾,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小心思,“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印象更深刻啊艾斯,刚才数据测试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边上嘞,我,我的水平还可以吧?”  “很不错。”简-艾斯笑眯眯的点下烟灰。  被打断了这么久的热迈厄斯-沙松也不恼,偷看眼拉塞尔-德文,藏起那点笑,故意问这人:“德文,该你将这些数据分析一下了。”  “啊。”拉塞尔-德文闻声回过神来,看眼还在贱笑的阿拉斯加,无奈摇头,深呼口气道,“你说的那个乌迪-亚摩斯并没有什么特殊天赋,如果他修炼的是传说级内宗那这个第一就别想了。乌迪家族的武道传承经书里只有一本武技是传说级,按照当前的岁数和进院的战斗表现来说,他应该将一部分气血转化成了真气,增幅倍数应该在27倍左右。”  拉塞尔-德文喝了口酒润喉。  “大家都知道高级武士的增幅区间是倍,炼武者的区间是倍,按照目前的四国记录,高级武士的极限速度是/s,炼武者的极限速度是375m/s,这是不依托武技加持的武士极限,由上一代神体‘炎拳’阿瑞斯创下。”  “所以乌迪-亚摩斯的极限速度很可能突破了320m/s,而艾斯的极限速度是/s,意思就是眨眼睛这一瞬间……乌迪-亚摩斯能拉出近一百米的距离。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速度类的武技加持,想要依托爆发战击败他根本不可能,甚至被秒杀的只能是艾斯。”  “而且我可以再说得实在一点,如果乌迪-亚摩斯真切拥有320m/s的极限速度,这说明他剩余的各项数据也碾压了艾斯。”  “这无疑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  手中笔停,纸上的墨渍油亮,全是数字和符号。  会议厅内有些沉默了。  坐在主座上的少年儿平静接收左右两边的目光,捏住细长雪茄;侧头吸一口,薄唇抿出浅弧。 言情小说网 第四百八十章 一碗水端平 “继续吧。”  此刻晚霞正好;暖橘色。  戴有宝戒的手将细长雪茄放在玻璃烟灰缸上,嗓音平稳,且充满磁性:“既然乌迪-亚摩斯这一方面难以攻克,可以把他排到最后,先将整个速度战的方法构架出来,确认能够以此稳稳取胜的道路。”  主座两边的巫师闻言统一点头,酝酿片刻,依旧由拉塞尔-德文先答:“那就一口一口吃饭——帝国班拥有十三位高级武士,我们按照最坏的打算预估;其内可能有达到极限速度/s的优秀学员,以艾斯的/s极限速度,撇开身体等多变量因素,单论武技质量,我们至少要高出对方一个层级才行。”  “而且必须只高出一个层级。”  白袍巫师举起自己一根手指,目光移向主座人,语调十分认真,“根据沙松提供的资料,帝国班的学员们大都在使用铂金、钻石级武技,不排除拥有金钻级武技的可能,但这种情况少见,而且是速度爆发类的概率很低。”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方法很简单了,得到一本金钻4颗星-紫钻2颗星左右的速度爆发类武技,然后在最后这点时间里突击学会其内爆发方法,再搭配一本简单易懂的黄金级近身武技,应当就能完成我们的瞬杀要求。”  “金钻4颗星-紫钻2颗星?”  坐在拉塞尔-德文身旁的三兄弟抬起盛满惊异的眼,又一脸懵的看向对面的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仿佛有什么话哽在咽喉里。  气氛忽的诡异起来。  毫无所觉的拉塞尔-德文左右看看身边人,终而看向淡笑抽雪茄的热迈厄斯-沙松,有些不确定的歪头问:“我,我的计划里有什么问题吗?如果这种级别的武技太难获得我们可以降低要求,嗯……金钻1颗星-3颗星都可以,只要是速度类。”  更大的沉默降临。  晚霞将光斑和叶影洒满玻璃桌上,安静中,不知是谁先“噗嗤”笑了一声,顷刻带动这整张会议桌的人都肩膀发抖,缩着脖子捂嘴,愈发难以忍住。  “金钻……”  两鬓毛发极粗的科诺伏德终而哈哈大笑地拍打玻璃桌,另两位兄弟也笑声大如雷,一时将玻璃桌弄得嗡嗡作响。  “你们……”拉塞尔-德文完全不理解地左右看。  热迈厄斯-沙松憋红了脸,可劲坏得不出声。还是好心的路-阿卜杜尔微笑摇头,向这信息落后的人儿道:“你好像忘记检索艾斯本身学会的武技有多少了。这不是公开的资料吗。”  “啊,啊啊。”拉塞尔-德文一脸恍然大悟的张嘴,回头对着科诺伏德的脑袋一巴掌;眼珠一瞪,三兄弟便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  他开始翻看资料后半段里的武技数据——眼睛一花,满脸不可置信地加翻动速度,许久后抬头,先找到主座少年的平静目光,再望向悄悄缩着脖子的科诺伏德三人,最后瞧眼脸上红润消退的热迈厄斯-沙松;嘴唇翕动,千言万语都止在咽喉,令他伸手推了下眼镜。  “……”  这名白袍巫师哐当靠住背垫;软椅摇转,像极了透明玻璃外的叶。  “这就是简先生的天,”  “好了。”简-艾斯打断了古拉通的奉承,手指点点玻璃桌,平和道,“我晚点还有一个会,所以就省去那些多余的,简单快速确定好年末考核的对战方案。”  “明白。”  左右手边同时发出声音。  少年也低头翻看面前的资料,找到最后那一部分武技测评,随意瞥两眼,拿起烟灰缸上的雪茄,抽一口;几缕雾丝缠住削薄的唇:“距离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多月,如果强行学习新的武技势必会打乱计划,我的本意是按照我目前所掌握的这些武技进一步强化,并且从中挑选出合适的方案组装,将效率提升到最高。”  “这样的想法很好,”路-阿卜杜尔点点脑袋,看向简-艾斯,“不过我有一个观点不得不提出来。”  “你说。”简-艾斯点点烟灰。  路-阿卜杜尔整理一下思路,看眼不断记录会议内容的助理,开口:“紫藤花的制度与以赛亚神奴、希德塞龙堡不一样。紫藤花将学分看得很重。这是总分制的特点;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必须确切了解你在各项课程上的进展,才能精准将总分最大化。”  “这很复杂。”简-艾斯微微张嘴,停下想一会,答,“我的日常课程有驯龙、马术、语言、炼体、野外生存、近身搏击、炼金器组合、内宗训练、历史研究、巫师精通、以及贵族礼仪。其中炼体、野外生存、炼金器组合、和内宗训练这四门对我来说难度不小,我也正为此头痛。”  “巫师精通你也能过?”热迈厄斯-沙松听着有些好奇了。  简-艾斯“唔”一声,摇摇头,半叹息的念:“我与罗法古导师进行了交易,你们可以理解为贿赂。”  整张会议桌闻声哄然大笑,气氛上佳,之前被打断的古拉通也抓挠脑袋的自荐起来:“野外生存方面我可以帮你的艾斯,我拥有丰富的经验,可以让你在这个学科上突飞猛进。”  “你不是巫师吗?”简-艾斯抬眼看他。这一下将三兄弟都激活;呜呜囔囔的点着自己胸口,不断说着什么“近战巫师才是巫师”,什么“枪与火也是巫师的浪漫”,什么“仿兽拳”之类的奇特言论。  “你们能一个一个来吗?”拉塞尔-德文伸手叩桌,面色平静,像是已处理好了的心情。  只是古拉通三兄弟压根不搭理自家老大的言,不断争着抢着出声,想要拿到这份额外工作。  简-艾斯一时有些无言了,捏捏眉心,看眼拉塞尔-德文,看眼对方额上青筋,终而温和笑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谈吧,我导师毕比的实力高超,主要是我最近抽不出时间进行专注学习。”  “那炼体呢?”热迈厄斯-沙松到此搭腔,语调疑惑地问,“你的身体素质已经能排进这个学院的前三,这一门为什么还有问题?”  “我导师。”简-艾斯转眸答,“导师的期许在这10分里还占了2分,她希望我的卧推、硬拉等数据能达到自身体重的十倍。”  “噗!”正品酒的拉塞尔-德文喷出一道夸张的水箭,直接送了对面热迈厄斯-沙松一脸湿漉。  只是所有巫师都来不及注意这道小插曲。  一脸酒水的热迈厄斯-沙松干脆用手擦擦,瞪大眼珠,向简-艾斯点头念道:“十倍?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你这一门的导师是不是有毛病?还是根本没有相关常识。”  “她是一名了不起的炼体师。”简-艾斯点了下热迈厄斯-沙松,往后靠住背垫,于耳坠摇晃中继续出声道,“她定下这个期许应当有自己的理由,目前还未到学期结束,一切都还有机会不是吗。”  “这不可能。”正在擦嘴的拉塞尔-德文接上话,往后仰些,方便大管家莫瑞斯将这片水渍弄干净,“卧推自身体重的十倍人类不可能办得到,就算是‘力盛之体’也至多是七倍,她没有要求你的体重是多少?你这位导师。”  “91公斤。”  “哦,那让她去死吧。”拉塞尔-德文张口一句粗,后靠背垫且十指交叉,“她根本是在戏耍你,她究竟是有什么……”  “可以了。”  戴有紫色指环的指抬起,再往上,是阴柔如桃花的眼,让这位白袍巫师讷讷闭上嘴唇。  温度倏地降下来,却又在主座少年的温笑里复原,宛若一切都未发生:“我理解你的意思德文,也很感谢你为我说话,只是许多事你还不清楚,她与许多导师一样,都是对我有恩的人。”  “我很感激他们。”  简-艾斯五指并拢地点自己心口,声音平且慢,有令人放松的魔力。  至少拉塞尔-德文身边的三兄弟收敛了那点脸色,弯背扎在软椅上;但也不再有之前的活泼与多话。  “德文。”热迈厄斯-沙松亦在这份沉默里向白袍巫师递去笑脸,“我们该继续了。”  “啊。”拉塞尔-德文推下眼镜,没有看简-艾斯,仿佛自言自语的开口,“想要达到这个期许是绝无可能,这两分可以放弃了。”  “炼金器组合呢?”热迈厄斯-沙松继续抛出话题。  “有一点复杂。”简-艾斯丝毫不受影响的抬手摸下鼻子;桃花眼眸显出更多阴柔,“枪械的使用都要达到规定靶数,基本组装也管控在了15s以内,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  “嗯。”热迈厄斯-沙松点点脑袋,“内宗训练呢?院长维奇期许你的内容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没读懂。”简-艾斯忽的挑眉,眼中含笑的看住端酒饮的白袍巫师,歪头问,“德文,门的亲和度应该怎么提高呢?用你这种数据化的方式来分析。”  “德文?”  正对面的目光一同打在脸上,喝着酒的白袍巫师抬头,眼珠木木动两下,整个人一激灵,旋即回应:“啊啊,对不起简先生,我刚刚想其他事情去了。请问……您可以复述一下刚才的问题吗?”  “门的亲和度。”简-艾斯端起水杯喝口,声调依旧平和,“正如我之前的体测数据一样,我想要提升我死门和景门的亲和度等级,如果用你的数据化方式来呈现,我应当进行怎样的针对训练。”  “原来是这个啊。”拉塞尔-德文推了下眼镜,想一想。旁边的三兄弟也开始吃起了零食。  简-艾斯耐心等待。晚霞的光抹匀在侧脸上——火红的有些梦幻。  “按照武士的角度来说,死门是土属性,景门是火属性,想要提升,就要学习对应的内宗,而且是专门强化这两道的内宗。”  拉塞尔-德文挺直了腰背,“但站在我们巫师的实验角度来说,所谓的亲和度其实与门的活性挂钩,这个知识点你应该懂的。人体有正经12条。有八条奇经。奇经八脉里边只有任督二脉自己带有腧穴,其他的六条经脉自己没有腧穴,需要借助其他的穴位形成自己的一条经脉。比如阴跷脉,在下肢并肾经走,然后到腹部又并胃经走,并经而行。”  拉塞尔-德文愈说愈快,一时间将紫藤花学院第二年要教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如果说正经有十二条正经,阴阳对仗。任督二脉在人的正中线上,还有六条经脉都属于奇经八脉。人体有经穴,十四经的经穴一共有361个,还有很多阿是穴以及经外的气穴。每一个穴位都可以和奇经连贯成经脉,稍微算算这里面就已经有上千万种可能性。”  “上千万种经络路线。这导致了每一本内宗的经络路线都十分繁奥且不尽相同,它浩瀚的就像是星空;气穴就是那数不尽的星星,在一望无际的天幕排列,形成各种各样的势,描绘出各种各种的图案和意思。”  “这其实与我们巫师编织禁忌的原理差不多——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催动气血将特定的穴位以特定的路线连接。快与慢,多与少,都是影响结局的因素,更不是说辅助秘药等成因。”  “我这样说你听得懂么?”  拉塞尔-德文到此话停,望着完全一脸懵的简-艾斯,再看看对面两位巫师同僚,看着他们因沉思而紧皱的眉,表情忽的巧妙起来。  庞大浩瀚的学识如海啸在会议厅内回荡。  已是极静。  主座上的人慢慢拿出一支雪茄,背对晚霞,偏头接住大管家的火;抬头呼口浓雾,最后向这位了不起的巫师道:“你打开了我的眼界德文,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有自己撰写内宗密法的念头,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  “也不需这样悲观的简先生;熟能生巧,等你境界上去了,关于武道的理解自然就不一样了。”拉塞尔-德文推下了眼镜,并低头咳嗽两声,“其实是我一不小心讲多了,反正想要提升门的主亲和度,根本来讲就是依托对应的经络路线来强化赋能,就好像现在这个会议厅的大门,不就是因为刻满了纹理和媒介,才能够拥有禁忌能效吗。”  “生动的形容。”热迈厄斯-沙松从知识的海洋里回过神来,深深看眼这有些陌生的老熟人,慢慢道,“不过新学习一本内宗对于艾斯来说还是太紧迫了,《钤虎》拥有强化八门的能力,练到第六层,应当能加快效率。”  “这点我不否认。”拉塞尔-德文耸了耸肩,“但是想要快速提升门的亲和度,还是要依托专生负责这一块的内宗,《钤虎》是冲级用的内宗,这一点在数据报告里说的很详细。”  “噢~那你是想说……专业的人就该办专业的事么。”  热迈厄斯-沙松突然插一句嘴,像一堵墙生硬插在空气中间,将会议桌一分为二。  本活跃起来的风悄悄收起动静了。  此般压抑,许久未开口的科诺伏德三兄弟各自扔掉手里刀叉,低着眼,看不清任何情绪。  拉塞尔-德文的面色也有点暗,表情收敛,慢慢握拳。  这一行人的火气刚刚爬到半山腰。引起一切的黑眼眶巫师突然笑起来,伸手抓抓脸,嗓音像是更热的风,轻易将局势烘暖了:“我的老朋友,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我想说……”热迈厄斯-沙松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就是不专业的那个。”  “你们才是真正专业的人才。”  忽的语像石子抛入有些沸腾的湖;“咕噜”一响,掀起更多躁动。  拉塞尔-德文的表情有点精彩——睁大镜片后的眼睛,握住拳的手十足僵硬,挪挪屁股,挺直的腰背被扭出“嘎巴”声响。  科诺伏德三兄弟也完全摸不着头绪——挠着后脑勺左右瞧。  那头的路-阿卜杜尔居然也举起了自己的手,笑的接上话:“我赞同沙松的观点。实不相瞒,我在这一方面就是门外汉,毕竟我只是一名理疗师,除了人体保养,其余的登不了场面。”  “我又何尝不是呢。”热迈厄斯-沙松幽默笑笑,眼眶周边的黑色素在晚霞中如此鲜明,“我只是一名晓得炼药制药的巫师,我懂个屁的武者。”  “你们……”  拉塞尔-德文愣着推了下眼镜,腼腆望向正面的热迈厄斯-沙松,隔几秒,倏然变脸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三名巫师全都不顾形象的放肆大笑起来,极具穿透性的嗓门把杯里水都震荡飞溅,洒地一桌都是。  “……”科诺伏德愣愣指着这三位重归于好的巫师,眼睛张得圆圆的,是真真正正的大脑停止运转。而有猿类特征的古拉通也彻底呆坐的抓挠后脑勺,至于熊一般肥壮的阿拉斯加,张开的嘴巴都忘记合上。  人心……都有如此难猜吗?  三兄弟真切沉默了许久;对视几下,找到各自眼睛里的茫然。  与此同时,简-艾斯一脸淡笑的伸手撑住脸颊,好生看戏;不知怎的摇摇头,略有些心疼的捏捏眉心。  “我们继续吧。”他耐心等到笑声结束,拍拍手,十字耳坠摇晃,闪出刺眼的芒。  “唔。”热迈厄斯-沙松擦拭掉眼角的泪,拿出手帕擤鼻涕,往前一抛,朝拉塞尔-德文眨了眨眼睛。  五彩缤纷的热闹沉淀入杯底。  涟漪扩散,充盈了整个会议厅的晚霞更柔美。  新的雪茄被火柴熏出蓝烟;各自抽一口,拉塞尔-德文擦掉眼角的湿气,好奇出声道:“我有个问题,为什么紫藤花学院的年末考核在七月份?我记得其他武院都是在入冬时结束一年的课程,你们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呢?”  “那是因为紫藤花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平民和小贵族。”  热迈厄斯-沙松接上话,尾指拨一下雪茄,“七月是丰收的年岁,大量的工作岗位和武者协会任务等着需要历练的学生,这段时间最为热闹,各大财阀和帝国机构早已订好了心仪人选,等年末考核结束,便又是一场场人生方面的考核。”  “所以我们的艾斯也会混入大潮,毕竟各位都听说过他在武学上的巨额花费,不出门赚钱点,恐怕连庄园都养不活了。”  热迈厄斯-沙松笑呵呵的补充这道语,宛若意有所指。  “好体贴的制定。”拉塞尔-德文伸手推下鼻梁,镜片后的眼滑过主座少年的面容,端起酒喝一口。  “你在想什么?”热迈厄斯-沙松捏住雪茄,向拉塞尔-德文笑笑,大方指向微笑旁听的少年,“刚才我只是在开玩笑,你放心,这座庄园会永远停在这里等艾斯,不管岁月变迁,也不管刮风下雨。”  “倒也抵不上这样的评价。”简-艾斯浅笑摇头,回头看眼身后晚霞,跟着不再开口。  拉塞尔-德文点头收下这道保证,左右看看这间豪华会议厅,搓搓手,脸颊笼上一层红光。  会议继续。  简-艾斯将目光从腕表上移开,停顿片刻,抛出之前的话:“有关几位导师的期许我们已经详细分析过了,院长维奇的期许有二,另外一个我已经达成,现在只是死门和景门要达到《火》这本经书的入门线。”  “对此你们有什么好方法吗?”  “有的。”拉塞尔-德文举起手,神情举止比之前更自然,“首先这个问题充满歧义,如果只是要达到《火》的入门线,那我们可以通过秘药增幅来取巧,如果是门要达到这种硬性要求;按照我团队演算出的数据来说,这必须是土属性死门达到Lv3,火属性景门达到Lv5,这根本不现实。”  “所以我们只能用秘药增幅的方式来取巧。”  拉塞尔-德文双手插胸,向对面的热迈厄斯二人露出笑脸,最终对主座人开口,“换句话说呢,就是撒钱。”   言情小说网 第四百八十一张 何为传奇 有关学分的讨论画上了句号。  被虫儿咬出几个洞的叶从枝头落下来,风拍打透明的窗,晚霞里,光被分隔成七种颜色。  他们开始翻看具体的武技数据。  也大抵是从第一条起;拉塞尔-德文的眼瞳时刻轻颤。  王冠级武技-《重装战士》  具体评级:★★★  具体种类:防御、肉体强化、全能增幅  上手难度:★★★★★  学习程度:5/6   【Lv1:编织气血】  简介:通过繁奥且复杂的经络路线运转气血,勾勒出具有基础防御能力的气旋薄膜,并在薄膜表面形成一层风压,具有干扰性。  条件:八门的承受能力达到1.4,经络的承受能力达到0.06  防御值区间:0.2~10欧灵克(注①)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防御值:1.4欧灵克  ①:0.1欧灵克≈100kg的冲击力  气血消耗区间:0.1~4欧灵克/秒  备注:这是王冠级武技应当拥有的高效,除去复杂经络图,超低的起手条件注定会拉高整本武技的评分,不错的防御能力和风压让使用者徒手面对兵器也不落下风,对气血的消耗中规中矩,站在防御的角度来说,找不到明显短板。  【Lv2:藤甲】  简介:在气旋薄膜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最终形成一层透明纹理铠甲,具有高且不可逆的风压,能将近身之物绞碎,开始具备杀伤性能。  条件:八门的承受能力达到1.4,经络的承受能力达到0.06  防御值区间:0.6~42欧灵克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防御值:3.1欧灵克  气血消耗区间:0.4~7欧灵克/秒  风压攻击力区间:0.1~5欧灵克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攻击值:0.1欧灵克  备注:不知是哪位天才在气旋薄膜的基础上进一步构筑并完善功能,完全一致的起手条件,仅仅高出四倍的气血消耗让其性能比超然,近身之后的风压骚扰也给予了一定的惊喜,是十分完美的防御手段。  【Lv3:反哺】  简介:崩散气旋铠甲并快速吸收,恢复一定程度的气血,并滋补肉身,具有增强体魄等永久功效。  条件:无  恢复气血值的区间:0.1~2欧灵克  恢复气血值的速率:0.3~4.7欧灵克/秒  增强体魄的能力:未知  备注:没什么好说的,应该是该武技的开发者考虑到了身体方面的损耗——他是肉盾吗?谁说不是呢?  【Lv4:铜墙铁壁】  简介:在反哺之后将气血进一步引入肉身,进一步增强体魄。  条件:无  增强体魄的能力:未知  备注:成为猛男的窍门  【Lv5:力之化身】  简介:在【藤甲】状态下勾勒连接更多经络路线;灼烧八门,用昂扬暴戾的气血增幅每一个细胞,使各项数据暴涨!  条件:八门的承受能力达到2.3,经络的承受能力达到0.15  全数据强化的倍数区间:4-10倍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强化倍数:4.4倍  气血消耗区间:1.1~23欧灵克/秒  备注:来了来了,疯狂保养身体的最终目的不就是挥霍吗?起始4倍全数据增幅直接让这本武技坐稳王冠中线,超低的气血消耗让全数据增幅彻底成为常规——想想你的对手从战斗开始就以四倍能力值作战的变态模样吧!  缺点:维持【力之化身】状态对八门与经络的损耗近乎不可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可能高高在上的传说,也不是不可触及。  另注:【力之化身】状态还能与【超负荷】叠加。当然,这需要你嫌弃自己的命长。  【Lv6:随性呼吸】  简介:复刻武皇层次要用到的呼吸技巧;使一部分气血永恒按照固定经络路线运转,将肉体增强变为常态化,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应当是对【猛男化身】的弥补。  条件:理解些许武皇境知识,记住超复杂的经络路线  需要永恒提供的气血值区间:0.1~2欧灵克  备注:养生了养生了,不然人就得坐轮椅了~  ——  最后这行字被指尖划过,杯里新注入热气;茶叶摇转沉浮,溢出深颜色的浓香。  “先对这本武技进行讨论吧,是否适合用在速度战,以及具体操作细节。”  简-艾斯低头喝一口,桃花状的眼低垂,线条阴柔,宛若水墨勾画。  “我先来。”科诺伏德率先出手,露出两颗白厉厉的犬牙,声音也沉,有着猎手特征,“《重装战士》总体算是针对使用者本身的强化武技,它的防御力在同级别武技里不算好也不算坏,只是气血消耗很低。这不适合吃爆发力的速度战,不过【力之化身】状态的增幅效果还可以,就是不适合你现在的武者水平和气血储备,那句话,那句话……”  “那句话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旁边的古拉通用大手抚下发茬;得到主座人的注目,不由更加得意和骚包,“其实你不需要多说,我们都能理解你的意思的,亲爱的哥哥。”  “啊……”科诺伏德的文化素养显然追不上古拉通,继续酝酿片刻,又只觉喉咙管里一片空白,只能垮肩在椅上不动。  会议桌上的众人对此平常相待,接上这个观点,各抒己见。  “科诺伏德说的很对,要达到【力之化身】必须先开启【气血编织】和【藤甲】,根据数据来说,这就等于要付出1.6欧灵克的代价,艾斯一共才1.96欧灵克的气血总值,为了4.4倍增幅,这十分不划算。”  “主要是气血储量在面对王冠级别武技时太少了,毕竟艾斯需要燃烧1欧灵克的气血才能达到18.7倍的最高增幅,而在此基础上外加1.6欧灵克的气血才能获得4.4倍增幅,意思就是说,艾斯需要2.6欧灵克的气血才能达到23.1倍的增幅,这也太过低效了,就算有【藤甲】的防御,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也同意。《重装战士》给予我的感官是厚重,侧重正面纠缠搏杀的武技,【气血编织】和【藤甲】正是为此而生,而且根据我之前查阅过的资料,这本武技的创始人罗迪连科-席尔瓦-乔恩的战斗风格正是近身缠斗和单打;其本人修炼的内宗也是偏向气血容量和气血流转这两重点;《重装战士》根本对势没有要求,讲的就是一个字——磨。”  “这真是精妙的总结啊,沙松。不过【藤甲】状态时的体表风压也有0.1欧灵克的伤害值,是不是可以将其利用起来,加入到速度战里呢?毕竟这是性价比极高的一项技能啊。我们干脆弃用【力之化身】这项技能,这样不就好了。”  “不不不,我认为……”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桌上绽放。  风微凉,不知挂在何处的风铃发出声响,像是在招手,告别某个要离家的人。  简-艾斯应声侧头,望住城堡方位,于巫师的讨论声里摩挲手指,茶黑色的瞳闪动,慢慢皱起眉。  “发生什么事了吗?”  激烈讨论的巫师们一同发现主座人的异样,顷刻让声音都消散在风中。  “没什么。”简-艾斯稍稍摆了下手,顺出胸内浊气,掀起眼帘对众人说道,“我们的讨论可能要再快一点了,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好的。”  热迈厄斯-沙松点点脑袋,瞟一眼对面人,开始整理面前的资料,且佯作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很多事想问就问,憋久了影响大脑供氧,脸会更红的。”  “啊……”周围人展开搜寻目光。  坐在右手边第一个的拉塞尔-德文低头清清嗓门,嘴唇颤动几下,吞咽口水,略微艰难的向少年出声:“那个艾斯啊……我,我很想问你个问题啊。你……你到底是怎么学会这本王冠级武技的啊?真的是一个月左右?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言落,众人都在等着主座上的声音。饶是早已麻木的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也悄悄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他们都在等。  简-艾斯亦没有让人失望;抬头见风,伸手拨动一下十字耳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某个早晨,也可能是某个傍晚,总之自此以后我能清晰感知到某条经络或是每道门的细微感知,只需集中主注意力,我甚至能感受到气血的灼热。”  “只是这样吗?”众巫师稍加沉默,相互对视中,体型最大的阿拉斯加挠起头来,耿直出声,“这些经络路线你是怎么记全的啊,还有时机方面的掌握,还有各处突发情况的处理,这,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累计经验啊,一个月……”  阿拉斯加的声音愈到后头愈低,连带如白馒头般松软肥胖的脸,都被晚霞笼上枫叶般的红。  其余人依旧不出声。  简-艾斯伸手捏下眉心,眼睛一弯,微笑便自然展露。  “还是继续将侧重点放在武技和方案的讨论上吧。”热迈厄斯-沙松忽然代替少年发话,抬头看住拉塞尔-德文的脸,平静地讲,“艾斯是少有的人类顶尖天赋,单论这一点,我们就不应该把之前积攒的习惯带进来。”  热迈厄斯-沙松的语惹来路-阿卜杜尔等人赞赏。  阿拉斯加三兄弟也似有所悟的点头。  跟着拉塞尔-德文收回目光,朝主座上看一眼,然后把捏了许久的资料放下, 停顿片刻,讲:“那重回武技来说,《重装战士》最厉害的地方就是lv5力之化身的增幅能力,像这种气血消耗极低,全数据增幅倍数又高的法门很少见。我个人的做事风格是通透,最讨厌有模糊不清的地方。”  “你们有进行过测试吗?”  拉塞尔-德文侧头望向三兄弟,“【力之化身】增幅后的数据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资料里,以简-艾斯的气血总量,只需要1.1欧灵克就能启动的【力之化身】他完全可以驾驭,是测试之中出现问题了吗?为什么没有这方面的详细数据?”  “这是因为偏差太大了。”负责记录这门武技的古拉通伸手挠挠络腮胡,跟着抬起如沟壑般纵横的抬头纹,犹豫片刻,将自己面前资料里的一张抽出来,然后两手扯平停在空中,向会议桌上的众人展示。  “我们都只记得去找好消息,那个……其实艾斯增幅后的各项数据我们还没看完,就在【速度类】的下一页,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古拉通说完便放下手里的资料,其余两兄弟也默不作声,好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简-艾斯最先找到古拉通提到的页数,低下眼眸,表情确是淡薄许多  【耐力类】  体温:56(中级武士平均:45)  气血流逝比例:0.47(中级武士平均:0.14)  经络承受能力:0.18(中级武士平均:0.07)  八门承受能力:休门/、伤/、开/100  欧灵克总指数:0.18(帝国平均值:0.29)  评级:D  备注:弊端暴露了,最大增幅时的体温足以将常人烧成脑死亡,活性超高的气血让使用者根本无法驾驭,0.47的气血流逝比例就是最好的答案。这彻底说明了简-艾斯无法适应长久作战,毕竟每1欧灵克就有0.47欧灵克被浪费,这根本是在烧钱!  另注:唯一值得惊喜的是经络与八门的承受能力,而且八门这一行的数值也不知是不是仪器出了问题——一名中级武士,怎么可能达到帝国传说的水准?难道……这也是古兰神体的天赋吗?  最后这枚“?”刻的很深。  简-艾斯的指尖停在其上,单看五官立体的侧脸,读不出任何悲喜。  巨大的沉默将会议厅笼罩了。  缄默生长在众人的口里——开枝散叶,结出不同形状的,内核不一的果。  至少热迈厄斯-沙松与路-阿卜杜尔已目光接触了许多次;都决计成为这个坏人。  “我……”  “先一个一个来吧。”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夹住雪茄,薄唇张开,是平和声嗓,“从体温开始,我无法理解这个数字,你们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个具体的值。”  “这是一种测试温度的炼金仪器。”热迈厄斯-沙松第一次抢在拉塞尔-德文前头答话,“大多流传在巫师之间;是总共才面世几年的新发明。”  “那这个温度数值呢?”  “很糟糕。”路-阿卜杜尔也抢在了对面人前头,“气血流转会蒸发大量水分是毋庸置疑的,但基本上人体体温都会维持在四十度上下,按照我之前的专业知识来说,”他看向了主座少年,“如果你进入最高增幅状态的时间超过3s,你的大脑将会被直接烧坏。”  这句语让人有些揪疼。  握住拳,简-艾斯的动作始终轻缓:“这是不是说明了我必须在最高增幅状态时服用一定的秘药,才能保证不危及生命?”  “是这个意思。”热迈厄斯-沙松点点头,瞅眼憋的有些难受的某人,将话头抛了过去,“不过拉塞尔-德文的数据化是极好用且便利的方法,也许在这样的高温内,有什么隐秘缘由也说不定。”  “啊……”这下舒服了,拉塞尔-德文畅快的张嘴呼吸,伸手拉了下领口,一股脑将攒了十余秒的稿子全部念出来,“谢谢你沙松,不过你刚才有几个观点我要反驳一下,我们当前的温度检测器还无法具体到人体内的细微变化,可能还要做一些实验吧,不过有关这项温度数值的事倒是有很多可以说的。”  “毕竟,你完全低估了这项数据暴露出的危险。”  表演正式开始了。  简-艾斯往后靠住背垫,捏住雪茄,呼出深蓝色的雾丝。  “请借过一下,”拉塞尔-德文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左右探头,越过大管家莫瑞斯,迈步来到玻璃墙边,直接从戒里取出一块黑板粘上,开始写写画画,“我这次带来的检测仪器都有一些禁忌在其上,它会抵消一部分热,所以简-艾斯的体温其实远超过这个数,估算这个数字很有可能是60。”  “60,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羽笔帅气的勾出结尾,白袍巫师回头,伸手推动眼镜,直面着少年的目光道:“你是不是在战斗的时候总感觉一身气血不受控制,很多次爆气都会导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挡,而且这种感觉的持续时间极短,甚至很多时间你都未反应过来,只觉得是自己实力上的差距?”  桃花般的眼慢慢上抬,瞳光平静,却点出一圈涟漪,使其恍惚想起那日与内史密斯等人战斗的场景。  是那位皮肤有些黑的大结巴——往前一撞,简-艾斯明明已经看见对方的抬手与冲锋,只是那一瞬间的热气朦胧了视觉,如不是自身立即解开了被红莲封印的那一部分五感,恐怕只是这“野蛮冲撞”,便已让战斗画上了句号。  出神中,记忆里的画面似一缕缕流沙飘远。  等到这双眼再次有光,一切又如平常。  “我猜对了吗?”拉塞尔-德文从少年的脸上收回目光,微笑推下眼镜,坐在那头的三兄弟也不知怎的激动着抖了下。  原来你们都不笨呐。  拉塞尔-德文不露声色的看眼古拉通三人,低头推动鼻梁,眼镜片反出刺眼的光。  “请继续吧。”  夕阳渗出的血色依旧,少年再抽一口雪茄,圣洁的十字耳坠终究被抹上那点血色。  毕竟,任何武士都绕不开战斗——这是它的魂,是这重身份的本命意义。  热迈厄斯-沙松为主导的会议桌右边已完全沉默下来。  简-艾斯移动眼珠,血色残阳将一切情绪都遮掩的很好。  “所以说艾斯。”拉塞尔-德文又继续:“你应该重视这一次测试暴露出来的弊端, 也许古兰神体能让你的身体素质达到了人类极点,让你能承受六十度的体内高温,可是在气血这件事上,你要注意和改进的地方还有太多了。”  拉塞尔-德文到此腰背直立,刚等一秒,沉默的路-阿卜杜尔便要举手出声。  “不用再说这些多余的话。”简-艾斯抬起手指打断,始终看着白袍巫师,抬了下下巴示意对方继续讲。  于是拉塞尔-德文笑眯眯的点着黑板上的符号:“想要降下燃烧气血时的体温就必须要降低门与气血的活性,可是这样又会对实力有损耗,我认为我们应当这样,”  捏住羽笔的手在黑板上划过,加重了“死门”这个单词。  “不得不说,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们这个学院的院长,他几乎看透了你身上的情况,其实那本《火》并不是他的根本目的,他很可能是以此为由头,让你着重开发死门,将气血爆发这一块的问题彻底解决。”  “虽然不知道他的教学方式为什么这么的隐晦,但也说明了他在你身上花费了时间,不过这也正常。”拉塞尔-德文敲击黑板,叫醒有些出神的少年,“死门作为土属性的门与众多诡异和死的力量挂钩,我接下来的用词可能有些巫师化,不过沙松他们可以为你解惑。”  “这是我们的荣幸。”热迈厄斯-沙松直接点头,将身旁路这一份也带上。  会议厅内的气氛一时缓和不少。  拉塞尔-德文又“咚咚”两下黑板,吐词清晰的科普道:“门与势的关系其实十分紧密。众生势更是将生魂直接与门融合,相传人类体内的八道门有树这位母亲留下的巨大秘密,这些我也有幸与传说级武者聊过,不过这里太复杂,没几天也说不明白,我尽量挑些精简的,让你们知晓,门的世界究竟有多么奇妙。” xiaoshuting.la 第四百八十二章 特殊的会议 这场会议还是长到晚霞都离去了。  建筑愈发繁多的庄园里,后院草坪的风渐渐将晾衣绳上的所有储备都捧起;就像五光十色的海,热乎乎翻腾着波浪。  简-艾斯决计跟随晚霞一同离去了。  大多安排不能拖,大多人事,也需要他去把持参与。  于是就在晚霞的最后一束光中,他站在空荡主座边上——很直,像院外小溪旁的薄壳山胡桃树,同样通体漆黑深沉,同样茂盛,富有宽厚活力:“有关年末考核的事由拉塞尔来主导和计划,可以不需多着急,一个礼拜内,将最后的完整方案拿给我就好。”  “另外。”  会议桌上的巫师都要出声,却被这只停在半空中的手往下压住,“我今晚会晚点休息,有些事情,你们可以一个一个过来找我。”  话完。如影子般陪同在少年身旁的大管家为其穿好白色外套。玻璃墙边一只草蜥好奇爬到众人视野里,长长的绿色尾巴像蛇,于落叶和晚霞的最后余温里转动眼球,跟着“呼”一声,很快离去。  溪边巫师小屋和茶房放出一条条炊烟了。正值晚饭时候,食物的香和面包的甜混成颗粒状薄雾笼着前路,善于发明和钻研的巫师毕竟多出大厨,许多气味是简-艾斯从未知的,许多人事,也是他如今才发觉的。  总归是话不投机了,进行了没多久,他突然站停在炊烟与浓雾弥漫的小道,侧身与管家肩并肩,沉默一会,问:“康妮和欧康纳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呢?有没有在城堡附近,有没有听见不该听的事情。”  莫瑞斯先是静定,然后颔首,戴着白手套的手恭敬合在身前:“并没有,我派他们去了你朋友的庄园做任务——有关于衣物,应当要晚上才回。”  “内史密斯吗?”简-艾斯反射性念出这道名,停半响,流露出一丝怅然,“我确实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看他了。”  “也许这几天就会有好时候。”莫瑞斯的目光滑过主人脸庞,抿出酒窝,跟着问,“主人……西蒙尼,出了什么问题吗?”  “啊。”简-艾斯很习惯管家的聪慧,目光有些空的望向雾外城堡;迎着这宏伟轮廓,喉结上下起伏,“有些人该死总会死。气管、动脉,我没有看到一处好模样,那个医师做得很好,我也会很忙,只是欧康纳和康妮,”他用尾指刮了刮脸颊,年轻的面容布满寂然。  莫瑞斯一言不发的听着。  简-艾斯调整的很快,抿住唇,又继续迈步了。  “找到好由头安慰一下他们吧,裁缝小屋和护卫队需要他们的力量,也许工作上的新进展,会减轻他们的悲伤也说不定。”  躺在十字路上的一块枝叶被踩断,些许走动在周边的仆人不断向这位年轻的庄园主献上祝福。于是一路热闹,蹲在地上吃飯的人站起身,举起刀叉与盘子,一面轻敲,一面喊:“夜安,简先生,愿你永远被月光庇佑,愿庄园世代繁茂啊先生”  简-艾斯用千锤百炼的微笑面对八方赞美,一面说着“谢谢”,一面径直走进城堡;然后停在富丽堂皇的前厅门口,伸手放入女仆端来的热水盆里清洗,茶黑色的瞳被弧顶水晶吊灯的光晕抹亮。  “他们呢?”少年问,“他们回来了没。”  “一直在房间里没出去。”女仆戈妮德拨开耳边的发,侧过身,为主人指向前厅左侧那条宽敞走廊,“前不久还叫了一位热迈厄斯大人的巫师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啊。”喉咙扯出略微嘶哑的嗓音。  戈妮德回过头,先看看面色平静的莫瑞斯,再向少年问:“主人,今天的事情很多吗?要不要我现在为你准备热水。”  “那还为时尚早。”简-艾斯摇头叹气,用对方的帕子擦干净手缝,迈步越过,走向通往楼上的红毯阶梯。  莫瑞斯兴许是知晓主人的行程的,站在阶梯下目送主人的背影消逝,便回身去忙自己的事务了。  毕竟,他负责的人事也是繁重了许多。  空气里的热闹转为安静,迈过最后一道阶梯,城堡二楼的走廊终究是被鲸油灯熏出一抹异香。属于夏奇拉的房间换上了新颜色的装饰,新墙纸也是昨夜才换的,大家都很忙,好像进入了谷物沉甸的收获期,连素常的晚茶和杂谈都取消了下来。昨晚碰见,也都匆匆擦肩离开,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趣味。  念头停。  门缝内有猫儿慵懒的叫,简-艾斯收起嘴边这点意味,竟有闲工夫站在门前听,而后找到了风铃,找到其陪同猫儿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这使得他又多看了眼。  “今天的气息这么稳定么。”  属于他的书房被打开,走廊上的橘黄光芒分开黑暗,像是一柄一往无前的剑,从面前这如墨的阴冷里割出光明的一隅之地,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这间书房就不像是活人该待的地方。  少年迈步进入,周边的黑好似有意识般吞咽他身上残余的光明,“咕咚”一声将门摁合,发出怖人的叹息声响,像是布满涎水的嘴,从喉咙底溢出对食物的满足感。  他彻底投身于黑暗。  左手中指上的绝对圣器展露红光,宛若苏醒的眼,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周围。  “都坐吧。”  简-艾斯一脸平静的行走在黑暗内,来到大厅的会议桌边,伸手抚过这冰冷僵硬的桌面,表现自然,仿佛是夜的孩子,回到了最为熟悉的地方。  白色外套被扔在主座扶手上,随着皮革下陷得“咯吱”一声,这场特殊会议便正式开始了。  “咯……”  前头桌边响起几道极其阴森的声响,所有细节被裹入黑暗,带有腐烂臭味的蛇雾翻滚,连气温都冷,连木桌都结上一层薄霜。  简-艾斯全然不受影响的取出纯金烟盒放在前头,手肘撑上桌面,指间夹住雪茄,另只手在空中晃荡;“哧”一下擦亮火柴,低头将雪茄熏燃。  只是恐怖的场景被暴露了。  就在他的左手边,在火光展露的那一瞬;一张巨大的怪脸几乎就贴在简-艾斯的手边上,两只灰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年,神情麻木,鼻头上有一块尸斑。  “呼!”火柴的光焰很快被掐死在阴森里。  主座人好似若无所觉的摇灭雪茄头的明火;端住吸一口,中指宝戒的红光依旧像有意识般巡视周围,显得十分诡异。  “今天送来的货物有问题吗?”  戴着宝戒的手轻轻点桌,烟头在黑暗里烫亮显眼。  紧跟着某种禁忌在黑暗里扩散,只听“咕噜”一声,所有的阴冷和危险感如潮水般回到深海。  会议桌两边的“人”都还需要消化。  简-艾斯靠住背垫挪挪,思索会,朝着右手边第一个黑影轮廓问:“狐,关于阿列克谢的生意计划完善好了吗?”  面前的黑暗仍旧沉默,不知是哪个位置响起涎水掉落声响,很快也传出大舌头般的声音:“已,已经都完成了简先生,放在,放在这里的钱……钱也没有问题,只是有,有人……有人血的气味。”  “把你下巴的水收一收好吧?”另有一道声音传出,音调婉转灵活,“这二十亿现金哪没问题呢,臭,太臭太臭了!我不喜欢人类的味道!”  “现在是在开会。”  沉闷的敲桌声震荡黑暗,此般男声浑厚,如重锤,“简先生,我们认为冰川的平衡十分脆弱,如果你真的让那个觉醒者外出,很可能死在路上。”  “哪怕有黄金屋都不行。”离主座少年最近的轮廓接上沙哑声响,“我们探讨出的原因有三:英格索尔-克劳德不可信任、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叔叔不会这么就善罢甘休、蒂姆家族的野蛮已经由你提供的资料展露了,而且整件事情并不隐秘,就算拥有那样的巨龙骑乘,也绝对会出问题。”  “这会不会太过悲观了。”简-艾斯转眸看向右手边,于黑暗里找到烟灰缸,并点点烟灰,“巨龙棱镜(Prism)的实力强大,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功课,足以能让他们安全抵达并参与拍卖会,而且我们还有维多利亚家族的友谊。”  “这一点我们也讨论过了,这是我们一同想出来的计划。”  “虎。”  一声呼唤,坐在左手边的巨大阴影轮廓动起来,“啪嗒”一声”,递出一张青灰色的,类似祭奠用的纸。  简-艾斯伸手将纸拿过来折好——也就停在手边,转而问:“有关于契约上的箴言内容讨论出来了吗。”  “嗯。”整张会议桌传出声响,“能够覆盖整个冰川,同时作用于如此庞大人口基数的箴言必然排在前列,又与交易有关,那必定是箴言‘朱斯提提亚’,除了它,没有其余的答案。”  声出,亘古不变的名在黑暗中缓缓扩散。  那是灵魂深处的竖瞳睁开,阴冷吐信,告知少年关于神灵的秘闻。  【编号005:朱斯提提亚】:公平必将遭受苦难,苦难之后,也必有公平。   xiaoshuting.la 第四百八十三章 利益至上 它们都饱餐了。  月出时候,清爽明亮的光破开乌云,又有极为少见的繁星点点。夜风中,整个城堡沉静的好似一座巨大山峦,仍由鸟虫的交响乐响奏;坦坦然的笼罩住一切,连带路边的昏黄灯光都拢入怀里。  略有点微妙的茫然,这是维多利亚-诺福克第一眼看到的景,也是他第一次来访。  薄薄水汽里,自口鼻溢出的热气在灯光中飘舞。维多利亚-诺福克接住随从的手下车,左右观察,呵口气,平复跳得有些快的心,面露感慨。  “总算是来了呐……”  马车前头的八匹骏马也在悠闲甩鼻,些许低头去找石子路边的草,些许活动有些热的蹄子;踩出哒哒声,是虫鸟之外的另一种音乐。  大管家莫瑞斯就在门牌边等他——黑色羊绒外套朴素,精心打理过的短发仍旧有些稀疏,尤其是前额,都秃得有些尖了。  跟着,与莫瑞斯同行的庄园仆人很快将维多利亚-诺福克的马车和所有琐事都收拾的得体干净。  “去车上等我。”  吩咐随从一句,维多利亚-诺福克取下皮手套,迈步来到这位管家前面,伸手;转为拍拍对方手臂,“简-艾斯呢,他在忙什么?”  “正在二楼书房里整理资料,应当很快就结束了,所以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莫瑞斯抿出无懈可击的浅笑,双手合在前头,眉眼稍低些表示恭敬,“需要为您脱去外套么。”  “好。”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看眼暗色庄园大门上的门牌,也不着急进入,反而停在门牌前瞅瞅转转,张开手,一面方便对方动作,一面说,“这座庄园的面积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大,我记的紫藤花不曾允许这样的建筑出现。”  “但是它就伫立在这里。”莫瑞斯将维多利亚-诺福克的暗紫色外套收入手臂上,低头等会,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维多利亚-诺福克的心情更佳,微笑背手,一时觉得鼻子都通透许多。  那也是;几日的光景说短也长,从那夜之后好像没睡过什么好觉,连那点感冒的症状也加厚许多,因为尤得小心点,所以都没找过医师。  维多利亚-诺福克想着想着嘴角弧度更浓,往前头伸手点一下;抖落蚕丝衬衣上的水珠,于月光和花香里平稳迈步。  其实越走视野是越加宽广的。  前院花园的喷泉花草都写满了讲究,喷泉石雕是精雕的“克里莫斯”,这类款式是顶级贵族们的最爱;除去其上禁忌和昂贵宝石来说,能发光的喷泉本身就是一种亮点,足以让前来拜访的宾客赞叹。  维多利亚-诺福克收下花园喷泉里的种种细节,忽的偏头看住花园里的蓝色花;蹙眉,朝着带路的莫瑞斯摆手,来到这片花丛内。  “这是……”  他俯身去闻,夜晚正浓的甘露在花瓣上晶莹发亮,像是一朵朵蓝色的梦幻,写有柔情,又像极了某位知名流浪者的十四行情诗。  维多利亚-诺福克彻底迷醉了——伸手掰下一小枝放在鼻前细闻;朝大管家莫瑞斯投去歉意眼神,跟着将这朵花儿别在了胸口。  “这应该不是他种的吧。”他问,且表情沉静。  “您说的没错。”莫瑞斯加重了语调细节,抿出酒窝,却又不再开口了。  只是平摊在空气里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维多利亚-诺福克头一次流露出认真脸,舌头转一圈口腔,咧嘴,露出满是大白牙的笑:“带我去见艾斯吧,这家伙的心思可真多。”  闻言,莫瑞斯没有露出多余情绪,朝着宏伟城堡伸手,带着对方穿越了全然是中庭瓷器艺术品的豪华前厅,以及挂满大师画作的阶梯、游荡着昂贵鲸油的走廊。  这一路的地毯都软得似糖。  维多利亚-诺福克越走表情越自然,手自然停在腰间,摆动幅度很低,与双腿平行出一种独特韵律,是骨子里的顶级贵族素养。  “帝国伯爵维多利亚-诺福克到。”  莫瑞斯停在紫檀木做的门前,先轻轻敲敲;在里头这声“请进”里低下眉眼。  门打开。  略有些冷的风扑面吹缩毛孔。  维多利亚-诺福克下意识伸手搓搓隔壁,刚来到前厅,便被脚下这魔尾草编织的地毯吸引住了目光。  “竟然是荧光紫呐。”  他忍不住在地毯上来了两趟舞步,再抬头,找到靠坐在会议桌边的黑发少年,也找到了对方的温和浅笑。  “噢……”  双方无需多说的相互拥抱,挂在窗外的风铃轻响,点点异香,也遮住了之前残余的气味。  维多利亚-诺福克率先松开这个人儿,瞧着对方这张温顺无害的脸,笑得喊道:“你真是一名了不起的收藏家艾斯,这里有很多东西都很难搞到——独特的花,刻有知名禁忌的喷泉,还有我脚下这与黄金等值的魔尾草地毯……你是要长住在这里吗?我记得紫藤花学院只有三年的学期。”  “嗯哼。”简-艾斯耸耸肩膀,也环视一圈书房布局,念,“我与学院之间有契约保障,是克里曼沙在的时候签订的,准确来说,我只要不损害紫藤花学院的利益,这栋庄园就会一直属于我。”  “这样么。”维多利亚-诺福克挑了下眉。  此刻书房门打开,几位仆人将盛有点心零食的盘放在桌上,戴着时髦领结的巴里德将手中酒端起来向这两位年轻人展示;得到双方点头后开启酒瓶,将两个高脚杯倒入半数。  “你好像感冒了。”  简-艾斯依旧坐在会议桌上,穿着白色皮靴的脚有一没一的点上椅脚,显出几分随性和放松。  “这是当然了。”维多利亚-诺福克瞥眼对方,一点也不讲客气的拉开一张软椅入座;直接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十足惊讶的低头喊,“这椅子怎么这么冷呢?你在皮革里面加了冰块么。”  “这书房的布局就是这样。”  简-艾斯接过巴里德递来的酒杯,迎着夜风喝一口,语调始终温和,“可能与巫师禁忌有关,反正我不大懂,也不想懂。”  “哦。”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稍稍再感知一会儿屁股的冷,有些爽的眯起眼睛。  两个高脚杯的空中碰撞出清脆声音。  简-艾斯就这般靠坐在会议桌上,维多利亚-诺福克也舒服后躺在软椅里,双腿抬起来搭桌,双方构筑的画风无比和谐。  “你知道吗艾斯。”维多利亚-诺福克抿一口年岁正好的慕合怀特(Mourvedre),舒爽吐出酒气,向这个人儿眨了眨眼睛,“我原以为必定在星期四见面,想不到时间还提前了,是生意方面的进展顺利么,还是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呢。”  “你觉得呢?”简-艾斯不答反问,笑弯的桃花眸子写满了温和。  “我觉得你应该是进展顺利。”维多利亚-诺福克举起高脚杯,隔空一敬,仰头喝了大口。  简-艾斯微笑跟随,伸手让巴里德为其添酒,行为举止都附和贵族礼仪。  其实他早已闻到这位朋友的些许激动——心跳不会说谎,略微收缩的鼻翼内的气味,更不会编写谎言。  阴柔的桃花眸子一时有光了。  稍稍低头,简-艾斯藏起一切异样,将高脚杯就放在桌前,朝安排好一切的巴里德抬了下下巴,便让所有仆人都出去。  书房的门再次闭合。  维多利亚-诺福克像是还停留在慕合怀特(Mourvedre)的美妙滋味,不但用舌尖去品,鼻子也吸几口气来。  “你没有去看医生么?”简-艾斯在桌上点心里找到自己爱吃的那款,用刀叉穿了点,混着酒水一并入喉。  维多利亚-诺福克摇摇脑袋,扯松拉夫领,十分自然地道:“我心心念念都是你的事,自然没有找医生,也没有去光顾岛谷和娼妓街。”  “这样说太让我羞愧了。”简-艾斯笑得摇头,颈上琉璃金项链绽射光华。  维多利亚-诺福克若有其事的点点头,顺势往上道:“所以你要怎么补偿我呢?我可极少体验这种朴质生活。”  “我会让你满意的。”狭长的眼眸垂下,抿口红色寡淡的酒,舔唇;像是鲜明胭脂,“我相信你已经了解过我的许多往事了诺福克,好的坏的你大体都知晓,你也应当能猜到一些人事,和我目前的处境详情。”  步入正题的语让瞳光变暗,维多利亚-诺福克端着高脚杯在灯光下欣赏,遗传了父母的鹅蛋脸十分内秀,恰好皮肤有些黑,才修饰了那点斯雅气质。  “有很多事我也了解过了。”维多利亚-诺福克组织好语言;淡淡的笑,“一位中级武士被报价四千亿值得所有顶层贵族的关注,尤其是在加尔、查理这种综合型庞然大物参与的时候。”  “这确实是你吸引我注意的地方。”  这位继承者用大拇指堵住鼻腔,用力吸两下,笑得自信又张扬,“不过有句话你应该也知道:当一件生意的利润达到百分之三十时,任何参与者都清楚这件生意会有血,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时,就算阻挡在面前的是帝国传说,我们也会想尽办法将他装入麻袋扔下河,或是吊在菜市场砍下脑袋。”  “所以,你明白我的决心了吗?”  维多利亚-诺福克张嘴露牙——极白,却分明闪着血色的光。 xiaoshuting.la 第四百八十四章 落子无悔 夜风又进来了。  宛若红宝石般瑰丽的酒水摇曳暗香,抹深颜色寡淡的唇,让这份月夜,更显深邃。  维多利亚-诺福克取出一支烟点燃;随手将黄金雕纹的取火器扔上桌,咬住烟左右转着抽两口;那深蓝色的雾,便将他的神情都藏匿了。  “你与加尔-克里曼沙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他问,目光也从烟雾里透出来,“原谅我说得比较直,毕竟我已经交了底。做生意嘛,总是要坦诚相待,才能越做越长。”  “嗯哼。”简-艾斯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掌搭桌;戒指光芒流转,是另一种奢华,“我刚来这个学院的时候,就时时听到人們提起加尔-克里曼沙的名,都说他很不守规则又不合群:不上课不练武,有时晨跑都让管家背着跑完全程。对人总是爱理不理的,常常一个人抽烟把教室搞得乌烟瘴气,却也没惹过什么闲事,有同学向他借几枚红晶,也立即一定要收回来,一日收款日也不拖延。这里头其实还有许多零碎的话柄,反正再有权势的人也堵不住闲聊的嘴,再强横的君王,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聆听者深有所感的点头。少年低头从会议桌边落地,低头找到一颗酸口的水果;一面嚼,一面给自己点上黑雪茄:“我和他的相处并没有外界盛传那般模样,什么皮眼什么床伴也都是无聊人的无聊语。谣言难治,可想要身上没一点脏,这也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偏题了。”简-艾斯忽的笑笑,擎住细长的雪茄,仍由烟雾缭绕,“总之,那几千亿的借款是巨巨大大的人情没错,我与他也是话题很多很聊得来的挚友关系,而且其中的缘由也简单,我跟他……”  “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异类。”  实足平常的语从嘴里发出,简-艾斯温笑地看着躺在座椅上的宾客,像只猫,而且是孤零零的,失去了同伴的猫。  “所以他的家族彻底切断了你们的联系吗?”维多利亚-诺福克的表情一时读不出来,“这确实能理解,靠近继承者的代价十分昂贵,你能在紫藤花不受波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啊。”简-艾斯点点头,伸手捏了下鼻子,“我,我其实还不死心的写过很多封信……”少年停顿一会儿,终苦笑,“也许这一切真如他那日分离时所说那样,下次再见,是真的看缘分了。”  “也许吧。”不知想起什么,维多利亚-诺福克的面色忽然暗沉起来,手指捏着烟嘴转转,然后继续咬在嘴边,端起酒,向这个人儿前倾敬酒。  高脚杯再次碰撞出清脆声音。  各自几口酒入肚,气氛打开,初次磨合的生疏也在橡木与坚果的香气里消散。  维多利亚-诺福克起身去椅子后头拿酒了。其实他对这慕合怀特(Mourvedre)的酒款一点儿也不感冒——弯腰在推车前多找找,取出一瓶雪莉(Sherry);跟着力气极大的摁住酒瓶摇晃两下,也如艾斯般不守规矩的靠坐在会议桌边,用小刀将木塞挑开,甚至不用杯,仰头就开喝。  “这才是雪莉最好的喝法。”  喉管“咕噜咕噜”吞咽雪莉酒(Sherry)的气泡,维多利亚-诺福克十分舒爽的伸手抹唇,吊着眼打一酒嗝,将酒瓶子随意丢在了桌上了——随意的,就像是在自己的家。  “我不喜欢这样。”一旁的简-艾斯继续喝着开过的慕合怀特——是有些心疼,反正腰背略弯,嘴里嚼着水果的残余香气,“这些酒最少都价值十多枚红晶,喝点少点,我不大喜欢这样的浪费。”  “难怪别人总说你吝啬。”维多利亚-诺福克白眼一翻,摇摇头,也没解读这个“别人”,转而向正事问,“你这个生意的具体情况可以告诉我了吧。”  “啊。”简-艾斯点点脑袋,也没多问,夹着雪茄来到大厅后头的办公桌;其间飘落几片烟灰,坠落于暗紫色的方格地毯里不见踪影。  他寻找的动作很快。  维多利亚-诺福克刚喝口酒,便看见他拿着一张帝国地图回到身边,并将这些水果点心都挥到一边去;扯开地图出声:  “我与我几位朋友想要买下爱泽兰海峡附近的海岸线,这是目前确定的界限,里面包括了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平原,和多格利地中海的位……”  “等等。”维多利亚-诺福克伸手压住这只手,侧过头,好生用目光穿透对方面容,用略高的声线表示情绪,“你想要整个海岸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哼。”简-艾斯皱眉往后缩的躲开口水,指尖点点烟灰,端起雪茄抽了口说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实的,我们对此早就有了计划,从前年年底到去年出头,我们进行了周全的准备。”  “那你们准备了多少钱?”维多利亚-诺福克抓住简-艾斯的臂弯,生怕对方听不清,又重复一遍说,“钱,”他点点头强调,“你们准备了多少钱?这里面至少需要数百万枚红晶,甚至上千万,而且这是需要现金的,是需要大量大量现金的,你们在结款初期至少就要支付一百个亿,一百个亿!你们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噢该死的。”  这位继承者倏地松开手转头,脚落地开始在会议桌边上踱步,期间不断看向简-艾斯这张脸,最后伸手指着对方,又低头吸口气,总归控制好了语气,“艾斯……我希望我与你之间是朋友,如果你玩弄我,想让我成为你与加尔之间的友谊跳板那我认为你是大错特错,你会完全搞不清楚我的报复会有多么猛烈你知道吗?”  “噢不……”狭长的桃花眸流露出光亮,简-艾斯撇嘴摇头,嘴角下弯的深,“你别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诺福克,我可以保证这份名单里没有加尔、查理等姓氏的存在,也可以回答你一切的问题。”  眼帘里的维多利亚-诺福克依旧是铁青着脸。  简-艾斯落地朝对方迈步,停在其跟前,好似捧一柱底石般捧住诺福克的肩膀,跟着胸腔扩张起来,用温和平静的语,给予对方真正诚意:“我知道很多事情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个东西。 ”  他偏头示意对方跟上;跟着走到天鹅绒帷幔前头,指着帷幔,让维多利亚-诺福克猜猜其后头的东西。  天蓝色的帷幔就像是一场盛大演出前的遮挡布。  皎洁月光里的风不断侵袭上来,吹出道道波浪,使整个帷幔起伏如大海。  至少,站在巨大帷幔前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已真切说不出话了。  “打开吧,你不是偷偷看了它几眼了。”简-艾斯笑得依旧温和,双手插胸,一副与小伙伴展示玩具的样子。  维多利亚-诺福克闻声开始吞咽口水,稍稍迈步往前,抬头看着帷幔的高度,伸手握住其一角;尽情感受指尖这道丝滑。  什么愤怒什么猜疑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这位继承者已闻到了帷幔后的燥热气味。这股气味他十分熟悉,记得是年少七八岁时的光景,在他父亲的书房,以及叔叔和爷爷的仓库里经常能闻到。  这绝不会错的……  被手掌攥紧的布已开始吸收汗渍。只见维多利亚-诺福克猛地伸手一拉,“轰隆”一声,扑面而来的金钱气味冲溃了他的神识。  红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漫山漫海的红晶——密密麻麻的堆积着,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传奇宝藏,又像巨龙巢穴,总之是晶币的海,红灿灿的映透了小小人儿的脸,映透了整间书房,让红光将一切包裹。  “What-the-fuck……”  粗鄙之词从颤抖上唇飘出,维多利亚-诺福克满脸红光的回头,睁大眼看着简-艾斯,一时失去了表情管理。  “我还准备了黄金屋。”简-艾斯朝晶币里头抬起下巴,示意对方看看那座沉睡在金钱海洋里的金色屋子。  “我真他吗的……”维多利亚-诺福克不断摇头走回来,猛地跳两下,尖叫地飞扑向简-艾斯,手脚并用挂在对方身上,并疯狂上下摇晃,“你真是个该死的艾斯!该死!该死!!”  “Damn!!!”  撕裂般的声音带着狂喜倾泻,维多利亚-诺福克宛若失心疯般在原地蹦跳在原地踩,以至唾沫星子飞溅上衬衣,以至整张脸都昂扬到通红。  “我绝对能完成你的嘱托!!!”  维多利亚-诺福克不忘狠狠搂住简-艾斯亲一口,在对方的嫌弃里笑吼着左右乱跳,像是穿了衣的猴,又像是参加了滑稽舞会的领舞者。  “行了,行了……”  这个继承者又要蹦跳地贴上来,简-艾斯直接侧身往旁边一躲,伸手抹掉脸颊上的口水;嫌恶用手帕擦拭指缝,朝着对方瞪眼道,“注意你的形象好吗,你怎么也是维多利亚家族的继承人,真是丢脸。”  “t,多骂我几句吧艾斯,多骂我几句,这样能让我冷静下来。”  维多利亚-诺福克笑眯眯的摇摇脑袋,低头拍拍全是皱褶的衬衣,偏过目光,好好欣赏起帷幔后这片红晶海。  “这可真美啊。”  名为继承者的他仰头来到晶币前头,伸手从里头扯出一枚衔在嘴里,牙齿咬两下,一面发出“嘎嘣”声,一面说,“我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上亿级别的现金了,三年?还是五年?噢该死的反正这一切都不重要,现在是你,”维多利亚-诺福克回头盯住简-艾斯的脸庞,仿佛要将目光刻在上头,“是你艾斯,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简-艾斯闻言露出疑惑。  维多利亚-诺福克不解释的回到会议桌边,回到自己最初那张椅,继续将脚搭在桌前。  “这里头的事太过不干净了,我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  他低手拿起喝剩的雪莉酒,握住瓶口继续灌,灌到领口被打湿才发出舒服叹声,而后扔掉酒瓶,收腿坐直去拿桌面上的取火器。  简-艾斯也重新靠坐在会议桌边上,挪挪屁股离对方近一些,脚尖踢动面前椅子,有种独特节奏。  情绪宣泄之后的空白感降临了。  整间书房都很安静——风轻轻吹动帷幕,像是顽童般逗弄沉默堆叠成山的红色财宝。  一根烟很快就燃烧过半数,维多利亚-诺福克合嘴一吸;从鼻腔喷出两道浓雾来。  “其实这一切也不足为奇。”他仿佛在自我安慰,只是不清楚是哪件人事。  简-艾斯也出声,将交叉在一起的双手放下来:“事实就是这样的诺福克,人不会一辈子都倒霉,你应该往前看,而不是对往事耿耿于怀。”  话落,维多利亚-诺福克笑着吐出“滚”这个单词,点点手中香烟,忽的跟一声,且声音散漫:“你应该多在我面前说些脏话的艾斯,那样的你看起来更真实,更像个切实可触碰的朋友。”  正端着火柴烤雪茄的手一顿,简-艾斯掀起桃花般的阴柔眼眸,失声一笑,还了个“滚”字回去。  “我是说真的。”  维多利亚-诺福克后仰躺倒在软椅上,望着上方的水晶吊灯抽烟;眼瞳于强光里略微涣散,声音亦是。  风都消失了。  极静里,低着阴柔眸子的少年读不出表情,很快抿出温和浅弧,嗓音与之前一样:“人是不太可能随心所欲的诺福克,克制是常态,有时习惯了,也会不觉得有什么了。”  烟草滋滋燃烧,雾丝自嘴里飘起,朦胧了视觉。  躺在软椅上的继承者一直未回应,遮在眼前的手臂翻过来,指间烟已燃到尽头,闪着若有若无的亮。  双方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等到风再入,维多利亚-诺福克坐起来双手搭腿下垂,扔掉失去温度的烟蒂,无声看着其坠入地毯的狼狈样子。  “你是故意的吗?”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淡然,“在我失态的时候一同失态,在我安静的时候一同安静,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获得其余人的青睐的吗?这很假,虽然也很有效。”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拿起帝国地图边的一枚果子放入嘴,声音有些唔囔的答,“我到此才知道你的疑心病有多重,也许那天烤肉舞会上你给予我的是错觉,其实那个诺福克,才是我想结交的。”  “那我替他向你道个歉。”维多利亚-诺福克幽默一笑,捏着空气作摘帽礼,再怅然,望着地毯继续出声,“不要怪我艾斯,我经历过友情方面的伤害,虽然现在能平静说出来,可这件事情造成的伤害一直嵌在我心坎里。”  “它很疼。”  维多利亚-诺福克指了指胸口,很快露出笑容,向那头的金山吹个口哨,问,“那里有多少现金?十亿?还是十五亿?”  “十亿。”简-艾斯顺着答,没有多问其他语,“这笔钱是我们交给你的经费,也是其中一位朋友的诚意,我们希望你可以摆平冈格罗礼拜六那场拍卖会,届时他们会拍卖斯堪山脉和纳维亚平原的主要区域,这是关键的第一步。”  “那我能猜到你那些朋友的底蕴了。”维多利亚-诺福克转身从推车又取出一支年份更足的雪莉(Sherry);打开闻闻,发出满意赞叹。  简-艾斯默认这道言,双手重新交叉于胸前,并始终看着对方的脸。  “你们计划出多少钱?”软椅上的继承者自顾自喝口酒,靠近点会议桌,低头瞧瞧地图,眼里露出几分思索,“这一片地方很大,就算帝国因为它的偏僻和无人问津而低价甩卖,这也至少要八百亿才能转得过来,你们有准备这么多吗?”  “我们准备了一千。”  简-艾斯取出一支雪茄衔住,低头点燃,整个下巴线条流畅。  维多利亚-诺福克又小小愣了会,慢慢点个头,拿起一枚果子吃:“那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是谁,整个西北方,具备足够声音的除了加尔与霍勒斯这种全能财团,应该就剩下蒂姆了。”  “这场拍卖会是蒂姆-阿拉德组织的吗?”  维多利亚-诺福克抬头看着面前人问。  “不。”简-艾斯摇摇脑袋,呼出雾丝,“准确来说是他的妻子,以及他妻子的亲族。”  “啊……原来是蛇夫人。”维多利亚-诺福克哼笑了声,坐直腰背,举起酒瓶向简-艾斯碰。  跟着“叮咚”一声,双方再次沾上许多酒味。  简-艾斯抹掉唇边残余的水,掀起茶黑色眼睛,终而好奇问:“为什么你们要这也称呼她,她很棘手吗?”  “她算个狗屎。”维多利亚-诺福克悠哉躺入软椅里,肤质细腻的脸被抹上一层光泽,“一位以情人身份爬上去的女贵族,可能蒂姆-阿拉德的本钱真的很大吧,也可能是这位夫人的肥-臀真有这么的紧,夹得蒂姆-阿拉德一心一意,把与前妻生的小孩都扔给了自己哥哥抚养。”  “我记得她还是加尔-克里曼沙的姑姑,”维多利亚-诺福克侧过头,“不过素来以严谨著称的加尔当然不会容许这个污点,恐怕在加尔-克里曼沙彻底掌权之前,我想她是回不了加尔那个家了。”  “我,”简-艾斯到此抬起眼皮,想想,选择不开口。  “原谅我的话就是这般直接,你要是怕会影响到你与加尔-克里曼沙的关系……”维多利亚-诺福克笑笑,直直白白的继续讲,“我可以告诉你这是肯定的,也许你现在写封信或是当面阐述这个问题比较好,毕竟这种规模的生意,不存在任何温情。”  声落,简-艾斯握杯的手有些发白,但很快点头道:“我已经尝试联系过他很多次了,我们是公平竞争,是以金钱为筹码的对局,亏欠什么的,并不存在。”  “你能这样想就好。”维多利亚-诺福克耸肩回应,犹豫半响,还是问,“你们要这么大面积的土地做什么?其下有矿产吗?还是一些隐性财富。”  “是建城。”简-艾斯端起酒杯喝一口,宛若未从刚才的情绪里抽身。  “这真是疯狂的构思。”维多利亚-诺福克的眼珠转转,脸色沉寂许多;且伸手撑住脸颊,佯装不经意地问,“你也投了钱吗?”  “一点点。”简-艾斯答。  “啊。”维多利亚-诺福克闻言扩散胸腔,最终由鼻腔喷出浊气,“我知道站在我的立场问这些有些唐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已经考虑了清楚——金钱难挣,有太多家族在冒进中被吞入时间的洪流,他们原本都有着无限可能,有着无限光明的前途。”  “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吧。”  软椅摇晃一下往后倒,维多利亚-诺福克在简-艾斯的目光里起身,仰头活动活动脖子;一面伸懒腰,一面从喉管里挤出低厚声音,“拍卖会的事我可以确保成功,就算是蒂姆-阿拉德在这里我也是这份态度,你们现在就可以商量后续的事情了。”  “不过有一些情况我要提前与你们说明。”这位继承者点上支烟,而且似乎有些瘙痒,不断抬手扯动衣领,露出有几道针眼的脖子,“拿到土地之后,你与我在这件事上的合作就算结束,你一定要小心那个蛇夫人和她亲族的反扑,我只能以我和我家族的名义帮你到这一步。”  “你能明白吗?”  维多利亚-诺福克盯住简-艾斯的眼睛,不断吸鼻,“不要认为我在说笑,也不要小看了像我这种财阀的手段,那个女人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你们。”  “你一定要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一定要。”  “毕竟武士……很多时候也是人,也有人的弱点。”  维多利亚-诺福克上前拍拍简-艾斯的背。后者亦默不作声的收下这道忠告,慢慢低头,敛去声音和表情。   ddxs.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 正值青春年华 他们开始商讨具体细节。  月圆起来的时间难说有多久。名贵紫檀木制作的家具不大安分;表面浮现幽光,通体暗青,给予疏冷感。新到的文具箱倒是秀气小巧的很——笔墨纸砚有序陈列在箱内,墨深如黑色寒石,笔尖稍点点,被浸润出珍珠粉的淡香。  维多利亚-诺福克就这般看着简-艾斯写字。在他那数量不多且男性偏少的交际圈里,只有艾斯是能够写出中庭那股深厚韵味的人,倒不是说字有多漂亮;仅看他低眉动笔的沉静模样,就足以让很多人妒羡了。  毕竟有些人的气质是与身俱来的,尤为在人事阅历和学识作为添头后,那香的,就像陈柏山一年一开鸢尾花;花开时,近乎闻不到其余芬芳的颜色。  但有点是维多利亚-诺福克很好奇的,因为面前这人的根不算好——贫民窟那种污秽绝望之处;满目恶臭的淤泥,究竟是如何盛开出这样的风貌呢?  维多利亚-诺福克想想眼神闪动,指尖点桌,忽的露出笑来。  这大概就是父伯们常议论的心气罢。  作为自幼生活在焦点里的继承者,他此刻像理解了父辈的话,又像理解了自己。  于是心情更好了。  扩张胸腔的深吸一口气,维多利亚-诺福克取出第五瓶雪莉(Sherry),低头看酒,并感受鼻腔内残余的酒香。  是有些醉了。他仰头再喝一口,抿干净嘴上水渍,偏过头,朝还在写契约内容的简-艾斯凑近些,看着这些单词搭声:“既然你有飞龙和黄金屋,倒可以明天随我一同去我在埃特蒙德的家,刚好我需要回去梳理,也能节约许多事。”  “我走不开。”  墨渍晕染出小巧内敛的字,不大像是男人手笔,却也不大像女人风格,应当为中性,笔触末尾又有一丝锋芒,哪怕写的是波斯文,都有些许岁月感。  越写越黑漆麻乌了。  简-艾斯看着纸上字皱眉,愈发觉得那本书的风格太难复述,只能作罢,三下五除二的写完契约后续内容,再把毛笔收入文具箱,人往后一倒,动作有几分随性的取出支雪茄点上,张嘴吐雾,阴柔眼眸勾勒出年轻人独有的叛逆。  他此刻分明就是个坏孩子。兴许是让维多利亚-诺福克看得有些懵了,艾斯收敛起那点痞气,眼皮一掀,朝对方努努嘴问:“我准备的那几名员工你不满意吗?他们都是可信可靠的人。”  “啊。”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眼瞳重新聚焦,偏头喝酒,笑道,“他们跟我去也可以,我本来想带一些亲族给你认识认识,先找到一个印象。”  “这有的是机会。”简-艾斯抿出浅笑,端起桌前的纸,往上头这些墨渍吹吹,然后递给维多利亚-诺福克了。  维多利亚-诺福克只是简单浏览完所有内容,手腕灵活摇晃酒瓶,眼神一闪一闪,与水晶吊灯的光糅杂出不同颜色。  “这里还有几个要改一下。”  维多利亚-诺福克指着契约说,“这十亿现金的受益人并不是我,我告诉你名字,你按照这个写。”  “嗯?”简-艾斯抬起眉毛,眼瞳倒映出维多利亚-诺福克的样子。  “写吧,这个人是我姨夫,他肯定会同意的。”维多利亚-诺福克拍拍小伙伴的肩,不知怎的笑哼一声,面色内敛的摇起头,“还记得我在那次烤肉舞会上说的话吗?我只需要一个由头复出而已,其余的,都不重要。”  简-艾斯依旧看着他未说话。  维多利亚-诺福克心情极好的回应这道目光,扬起嘴角,抬起手中酒碰杯。  “还是补一点吧。”简-艾斯咽下喉管里的酒,点点红润抹上脸颊,竟也是有些醉了,“出力就要有回报,不然我心不安。”  “我的报酬不是钱。”维多利亚-诺福克再次摇头,身子前倾揽住简-艾斯肩膀,跟着将脑袋顶在对方太阳穴边上,用握酒的手指向前方,用这一份亲密,表达那些不好出口的语,“你知道吗艾斯……”他的眼神沾满酒气,“埃特蒙德是一座城,城墙八十里,把整个维多利亚人围成三六九等。”  “我始终都是头筹,是他们抬高眼,抬高头才能看到的存在。”  “这就是我。”  维多利亚-诺福克噘嘴点着自己的胸,身体有些摇晃,却展露出更多母族血脉留下的斯文,“我就是埃特蒙德的天,我说一,连铁匠亨特的狗都不敢叫两声。”  “咳额。”简-艾斯倏地被酒水呛住,不但咳嗽起来,瞧着鼻尖前这人,不由回应,“这可真是奇妙的比喻呢诺福克,你安静下来之后的谈吐完全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那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了。”维多利亚-诺福克把简-艾斯推开,又举酒瓶,继续说着摁在心底的,都快要摁到发臭的话,“你知道我要讲的故事太长了,你虽然装的很好,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你的目光,和一些你没说出来的悄悄话。从这里往返埃特蒙德至少就得四天。雪山严寒,还需得最快的飞龙,或是吃苦耐劳的走地大家伙。”  “帝国的交通其实一直都不大方便的你知道吗?”这位继承者伸手挤掉那点睑板腺分泌物,眨眨眼睛,迅速笑了起来,“我记得我前几年,年年学习,天天跟在父亲身边当助手,夜夜交际,十天近乎有八天是在车上在路上,你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这根本就是巨大的无聊啊!所以我要玩点东西也没意见吧?”  他撇嘴找到简-艾斯的眼睛,不断上下点头,仅是眼眶有点红润。  “本来呢,我喜欢和一些漂亮的,从事着伟大奉献事业的女人同游。毕竟这些你知道的嘛。”  他比划比划胸的形容十分生动。  两位年轻人一同放声大笑,甚至低头抖肩,用手捂住笑得紧闭的眼。  “你说这个我怎么戒嘛。”维多利亚-诺福克一脸苦涩的吸吸鼻,举起酒瓶碰下艾斯;“咕噜咕噜”将一瓶都干入肚,舒爽咂舌,伸手抹掉嘴边的酒,“我一开始也就玩这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在车里试过,后来我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跟着我一起去做事了,那次是……好像是去南边的一个靠海城市吧,就在中庭帝国那一块,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反正查账嘛,有时连我papa都搞不清自己在帝国放了多少产业。”  “他那时候……我两,我们两个就存心找点新鲜的,没玩过的身份试试劲,就花钱搞来一个女巫,他吗的……结果女巫有很多都身上带毒,老子还跟我朋友一起在路上玩了半个月,这毒很隐秘,回去之后才晓得是致命病菌。”  “那倒是要小心点。”简-艾斯到此颔首,对摊开双手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微微一笑,“很多东西一旦沾上就躲不掉了。”  “欸~”维多利亚-诺福克挥挥手,偏开头,略有些闷的弹下舌,继续道,“我回去其实还不算什么,一点小事一点小麻烦,我papa也没多在意这些,就我妈说了几句,后面我那个朋友快得病得死了,于是一起找了个医师治,那医师确实厉害,我朋友他病势本来极重,着神喝了几天医师的药;到第四天竟痊愈了,最后我也跟着一起治,只是治过之后才发现啊,”  维多利亚-诺福克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那些针眼,又扯开领子仰脖,露出更多青黑针眼伤口。  简-艾斯的眼眸一时低垂,也拿着酒瓶喝,一口下去,生生吞半数入肚。  维多利亚-诺福克开始笑了,眼睛闪闪,脸颊通红,浓郁的橡木和水果香气自周身溢出:“你说这巧妙不巧妙,我就想治点女巫留下来的病,怎么就染上了违禁品,怎么就有了药瘾?”  空酒瓶“咕咚”坠落转动,翻转到贴有轩尼诗标识那面,在灯光中耀眼至极。  简-艾斯又默默抽烟了——深吸一口吐出来,并同吐出的話:“那为什么不戒呢。”  “容易吗?”维多利亚-诺福克反问。  “至少比赚钱容易。”简-艾斯点点烟灰,整个人缩在软椅上,下巴搭在膝盖前,桃花眸低出月夜的萧索,声音依然平稳,“我在前几年的时候,什么红晶什么本票基本没见过。贫民窟没有那个城的八十里城墙,也没有三六九等,用查理-米尔顿的话来讲,也就是她庄园前院的大小。”  “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我却认为我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简-艾斯又喝干一瓶酒,看着窗外,说,“我听闻雪从未不会下在这个城里,在我们那却时时有大雪,我身子小又瘦,近乎什么活都干不来,每每咬牙去做街边工人的行当,很快会被淘汰,而且连一天的辛苦都只能换上半块黑面包,那就硬的跟石头一样,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很惶恐,觉得自己熬不到明天天明,等不到大雪停下那一刻。”  “只是我还有一个妹妹啊。”  他低头点点烟灰,呵出浓雾,眼睛略微张大了,“我只能偷,只能搏,只能抢,起先是偷抢富人不要的剩饭剩菜,那些流浪汉也不是好说话的人,经常打到见血,乃至用牙咬,用石头砸,甚至死了嘴里都还剩着热乎的饭菜。我也不嫌脏的抠出来,随便拿溪水洗净洗净,只要肚子饱有力气,我就还能一直去搏,一直去打,一直打到这场大雪停,一直打到妹妹长大。”  “你说这也是瘾吗?”转过头,视线里的小伙伴在沉默,简-艾斯微微一笑,脸庞白皙如玉,琉璃金项链躺在质地考究的衬衣领口上呼吸,至于指上宝戒,更是华贵异常,“作践和卖弄是有钱人和闲人喜欢的事,我永远记得饭都吃不饱的那个冬夜,也永远都知道,钱有多难挣……”  这对年轻人到此又瓶与瓶的碰。一整大推车的酒都快被喝完,水果零食和酒瓶凌乱洒落在会议桌边上,些许红渍从酒瓶口里流出来,浸润寸尺寸金的地毯,弥漫更为香甜的酒味。  “你经常这样喝酒吗?”维多利亚-诺福克将一块肉干塞入嘴中,嚼两下,撸上去的袖子不放,连同脖颈上的的针眼也这般大咧咧露出来,兴许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这样的场景他父母都未曾见过。  维多利亚-诺福克再次用熏醉的眼滑过简-艾斯面容,稍微有点青筋的手贴在腿上,很快,就彻底放松了。  “这是我喝的最多的一次,”简-艾斯也嚼着块肉干酝酿下,“我先前与两位同班同学也喝过次大的,那是中庭款式的酒,与这有很多不同,喝完酒的第二天,我还与他们切磋了下。”  “我也喝过。”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目光有些空,“也是和我几个朋友,也喝到第二天早晨完全记不清了,差点多了个私生子。”  “啊。”简-艾斯拍掉手上残渣,侧过头,维多利亚-诺福克亦是同步与他对望。  于是二人都笑了,各自拿起新开的酒相碰,说出各自的祝福:  “都去他吗的吧。”  “噗哈哈哈。”  这对人儿再次捧腹大笑,眼角挤出泪,不断拍打扶手。  此时窗外枝头的鸟儿被惊动得离去了,一阵咕咕声,许多树叶坠落,敬仰着秋天的伟岸来到地上,看着夜幕的星空和云,发出长足叹息。五彩斑斓的虫从被落叶的残破里走出来,笔挺延伸,越过挂有露水的肥叶和花,要前往更宽旷的地方去了。  双方已经是喝到头重脚轻。  维多利亚-诺福克向艾斯看一眼,转身舔舔瓶口,又扯出支烟来吸,接着说:“你那个朋友是怎么处理的,要我帮忙吗?”  “唔。”简-艾斯摇摇脑袋,费力打出个酒嗝再答,“他有很多都是身不由己,我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矛盾,毕竟上了擂台就是敌人,我输给他是事实,无论他怎么宣扬这份功绩,那也都是他努力训练带来的奖赏,我很看得开。”  简-艾斯朝小伙伴伸指点点脑袋,宛若一抹桃花的眼湿漉漉,被醉意抹得波光流转。  维多利亚-诺福克有些失神的点头,合上微张的嘴,沉默半响,身子前倾点点烟灰,回道:“我当时要是有你这样豁达就好了,可惜是在我朋友死后,我才知道他是被我的一位亲人给强迫的。”  “你哥哥吗?”简-艾斯直接抬头说出这道冻结空气的语,并补充,“洛巴赫告诉了我你许多的事,她很喜欢你,也很关心你。”  “噢不。”维多利亚-诺福克眼里的阴怒瞬间平息下来,抬手摆摆,舒服靠住背垫并看向简-艾斯笑道,“她关心你,她喜欢的是你,我从没见过她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过,你干脆做我的妹夫,我承诺将家族首席执事的位置留给你。”  “可以吗?”见到对方不开口,维多利亚-诺福克一面吃果子,一面乘胜追击,“一个家族必须要拥有一位多方多面的族长、一位实力上等的武士、一位略有长处的巫师,以我家族的实力培养你不在话下,洛巴赫刚好没有多余亲人,她母亲将维多利亚这个姓氏留给了她,你的加入会让她更亲近我们这舅舅派,到时连带她的许多问题,也可以统一解决了。”  “噢天呐,我可真是一个天才。”  维多利亚-诺福克越想越被自己的主意美住了,双手一拍,立即就要定下这个婚约。  简-艾斯却是头胀了,伸手捏捏眉心,满嘴酒味地回:“不要再开我的玩笑了,我与洛巴赫只是……”  “为什么?”维多利亚-诺福克提前打断,并看住简-艾斯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只能是朋友,你是在嫌弃她年少爱玩,还是觉得,”  “你想错了。”简-艾斯抬起手中止这句语,接住对方视线,直白答,“我从不认为一两次的合拍就是爱,妻子是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人,是除了父母外的最重要感情,我已经极少有父爱母爱,所以在婚姻上,我十足吝啬,也十足小心。”  “至少,”桃花眸子又垂下来,声很轻,像是呢喃,“我要等我妹妹有一个真正的归宿。”  “噢……”维多利亚-诺福克恍然大悟的点点面前这人,摇两下酒瓶,与这把心藏得小心翼翼的,肩上担子又沉重的人儿碰杯。  契约上的名字已经固定下。  既然谈妥,维多利亚-诺福克再三瞧瞧简-艾斯这张脸,想要伸手去摸,却偏差几道风的距离,停在对方耳廓边上。  终究是喝醉了。  浓郁的酒味在口鼻里翻滚蔓延,头有些晕,视线里的一切也被带上模糊重影,伸手捞捞,维多利亚-诺福克身子往前一栽,直直接接扑倒在椅子边,“噗通”一声,人便是趴在了地毯上。  “我没事。”他立马要爬起来,只是这地毯属实太滑,油得鞋底不着力,使他又狠狠往前栽倒。  简-艾斯立即伸手将他抱住了,憋着气把对方抬起来站直,恰好书房门门把一阵扭转;往后一拉,一个打扮时髦精致的女人就出现在了简-艾斯的眼帘内。  “哟,正喝着呢。”独特腔调带着淡香扩散,睫毛往上一翻, 洁白如瑕的脸蛋儿在灯光里发亮,尤其是那水润大眼睛,一瞥一转,全然是高慢与随性。  “你,”简-艾斯扶住唔囔要往下倒的维多利亚-诺福克,看着这小辣椒,表情有些疑惑的讲,“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呀,不欢迎我呐。”迈开气质十足的步,夏奇拉-妮尔-莉娅将手包扔在沙发上,跟着自己坐下来,往后仰揉揉脖子,带着鼻音的嗓子确实娇气,“我每天忙前忙后的为你挣钱,你在家里和别人喝个烂醉,我真是累了,把契约上分成比例再改一下吧。”  “……”简-艾斯有些愣。恰好醉得不成样子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唔唔掀开眼缝,有气无力的抬手划拉空气,向那头前厅喊道,“美,美女啊,是,是艾斯叫来陪我的吗,你,你还真贴心呢艾斯,有你这朋友真好……”  “哟~”声线有些高的女声划动空气,翘腿坐在沙发上的夏奇拉睫毛一掀,随意瞥眼这醉鬼,慢悠悠转回眼,把玩新涂的粉指甲,“原来是维多利亚家的……”  语停,原是一道酒味极厚的风扑向脸面——简-艾斯伸手捂着这小辣椒的嘴,拼命眨眼睛,并小声道:“别说了好不好,我待会和你解释。”  “嘶~”掌心肉忽然剧痛,简-艾斯疼得醉意一散,抬起自己这只手不断在空中舞,以至甩出几滴血来。  “再动手动脚我就咬死你!”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大眼睛一瞪,面颊通红,在橘黄灯光中愈显娇贵。  只是这娇贵,也带满了刺。  睡躺在维多利亚-诺福克又唔囔地有些不安分了。  简-艾斯看眼掌心的牙印,瞧瞧唇上还沾点血的小辣椒,不由拉过一张小沙发,稍稍组织一下语言,说:“我与维多利亚-诺福克在谈论一些生意,现在太晚了,你那边的事明天再说,有关他刚才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毕竟醉言醉语当不得数。”  “好吗?”他再次声调很轻的问。躺在那头的维多利亚-诺福克也“女人,女人”,“我要女人”这般的喊,场面也是古怪到有些喜感。  夏奇拉-妮尔-莉娅早就消退了那点怒,再瞪眼这人,伸出嵌有宝石的鞋尖踢脚对方腿骨,十分没好气的娇喊道:“给我倒杯酒,再把明下午的时间留给我,我可不想和这个人吃早餐。”  “好的好的。”  简-艾斯快速点点脑袋,起身找到对方最钟爱的那一款蓝莓利口酒(blueberries-Liqueur),倒一小杯,略微弯腰的递了上去,“祝你好梦,美丽又尊贵的夏奇拉小姐。”  沙发上的女人一时没端住了;“扑哧”一笑,很快就恼怒地拍打这人的手,瞪眼对方,转过身避开这张脸,端起酒杯喝,跟着一道红光扑脸,让她看清了帷幔后的红晶海洋。   ddxs.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 甜味 夜深的有些晦涩。  安静内,沙发上的女人转回眼眸,才收敛表情,面前这人儿就迈步上来,凑近她前头;支支吾吾的挠着脑袋,像是要张嘴,又低头揉搓两下掌心的汗。  “这些……”  “行了。”夏奇拉-妮尔-莉娅抬手一摆,拿起旁边手包,高跟鞋踩着地毯立起来,带有一阵香气,“有什么明下午再说吧,一身酒味,真是臭死了。”  “啊。”简-艾斯眼神有些直,反应过来后快速点点脑袋,迈开步,到底是要硬着头皮送这个小辣椒出门的。  双方走向大门。  烟霭笼罩了窗外,几缕风刮过帷幔,宛若石榴般晶莹可人的红晶就堆叠那里,像是一座小山,且不断滑落,发出清脆好听“叮叮”声,仿佛闹钟,提醒这已是睡觉时候了。  门开,恰好来到楼梯口的巫师快步迎上来——是要打招呼,却被简-艾斯身边这女人的眼神定住;终归都站在走廊边头垂着手,左右观望的咳嗽几声,懒懒没动,等到那门“嘭”一声闭合才立马冲上来,以热迈厄斯-沙松的眼睛眨得最勤快。  “去我卧室聊吧。”  简-艾斯朝着这两个巫师招招手,看向宛如影子般的大管家,伸手抓抓有些痒的脸颊,继续吩咐道,“让两个男仆帮诺福克更衣,他喝醉了,有些闹腾,你一定要专注这件事,然后把他安排在最安静的客房,为他点一盏薰衣草的香熏炉,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基本衣服裤子上都是。”  “需要有人守夜吗?”莫瑞斯认真点头,再看着主人问,“还有您……今晚预计多久休息呢,目前已经十点了,戈妮德她们都在等着你的吩咐。”  “我差不多要十一点左右,至于诺福克那里……你自己看看怎么处理。”简-艾斯回头看管家一眼,伸手揽住比自己矮个头的热迈厄斯-沙松,再拉上路-阿卜杜尔,于走廊内留下浓郁的酒味,跟着推开主卧门;也“嘭”一声的闭合了。  主卧的灯光和香炉都处于工作状态。  酒劲上来了,简-艾斯揉揉有些疼的太阳穴,两步进入前厅,转身把自己丢入沙发里,朝着面前两个巫师招手,嗓音有些浑厚的喊道:“都坐吧。”  “好的。”热迈厄斯-沙松率先坐上了艾斯左手边的沙发,路-阿卜杜尔与他同行,偏头望眼窗外月色,又转回目光,不一小心发现了那头书桌上的粉红色读物;仔细一瞧,于是咳嗽了起来:“那个艾斯,想不到你也是法瑞-泰尔斯的簇拥者啊,你这几本书,”  “你也看过吗?”简-艾斯抬头见他,脸颊红润,口鼻热气里全是酒味。  路-阿卜杜尔确实有些尴尬了,又咳嗽两声,瞧眼正在拿水果吃的热迈厄斯-沙松,硬着头皮道:“额……这些书,我,我小儿子很喜欢看。”  “咳!咳咳!”某位黑眼眶巫师不小心吞下果核。  简-艾斯那掏烟的手一顿,才想起金烟盒放在了书房,于是手掌抚平放上大腿,抿了抿嘴,说:“拉塞尔-德文呢?关于那场数据化的议论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呢。”热迈厄斯-沙松取出一盒自己做的巫师烟递上去,“武技、学员档案、还有你气血方面的数据都需要进一步整理,这是一项浩大工程,我们还需要观测你的实战模样,届时可能要花钱雇几位陪练师过来。”  “我庄园里正有一位,你们记得把他写上名单。”  简-艾斯衔住支烟点上,深吸一口,肺部应激收缩。  “这,这可真烈。”少年一面咳嗽,一面看着烟头燃烧的红亮,稍稍蹙眉,捏住烟嘴继续吸。  “我在里面加了龙须草,它会刺激你的肺泡活性,就像把薄荷灌进去一样,足够让人头皮发麻。”热迈厄斯-沙松抓了抓油亮的头发,调整好状态,向简-艾斯坦然问,“说吧艾斯,你究竟想要给拉塞尔-德文开多少钱的薪水?”  “嗯?”少年抬起阴柔眼眸,翘嘴一笑,显得兴趣盎然,“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呢沙松,或者……”他找到这张略显憔悴的脸,“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还用多费口舌么。”热迈厄斯-沙松撇嘴后倒;整个背贴着沙发磨两下, 却换了个话题问,“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这不影响。”简-艾斯随意摆摆手,点点烟灰,继续吐着雾丝道,“你们应该知道我近期有个大生意要做,今晚的宾客只是开头,后续我需要你们也展现出庄园的风貌,这对我的生意也会起到一定帮助。”  “具体要怎么做呢?”路-阿卜杜尔出声。  简-艾斯沉吟半响,又一笑,用夹烟的手捏眉心,语调温和地讲:“这件事情再看吧,我目前也没有一个完善的计划,主要是新来的巫师打乱了些许布局,有些东西又要重头开始,会有点麻烦。”  “还是不说这些了。”  少年到此抬眼,看住热迈厄斯-沙松,又看看路-阿卜杜尔,最后笑问,“你们的生意进展还顺利吗?在这一个月。”  左手沙发上的两位巫师闻声相互对视,最后默契将目光转回来,由抠着手的热迈厄斯-沙松答:“我这一方面还不错、因为很多人关注你,那些秘药和训练器材的订单已经排到真正的年末了。”  “那还不错。”简-艾斯抿嘴顺出两道酒气,看向路-阿卜杜尔,继续问,“你呢阿卜杜尔,你的理疗生意怎么样,你不是分了大半的员工回到王都了吗?他们那里的情况如何。”  路-阿卜杜尔闻声沉默,吧嗒下嘴,伸手搓搓脸,始终看着茶几底部,嗓音也有些平,就像在叙述无关事:“我把他们都解雇了。”  晚风顷刻有些静。  热迈厄斯-沙松转眸瞥向这人,又很快转回眼珠,两根手指点点,适时作出沉默。  简-艾斯的嘴抿得很平,捏住香烟吸一口,张嘴飘雾,最后将其全吐掉,并问:“你亏损了多少钱?”  “我,”路-阿卜杜尔的面色有些颓然了,张嘴——虽这些言语已反复想了许多次,可在出喉时;却依旧干涩,“我这一个月亏了一到两百万,主要我的助理阿拉迪他投奔了另一位理疗师,王都的客户们每天都在向他那边倾斜,我处于更弱端,就干脆摆脱这个泥潭,把一切重心都转移到这里了。”  “那你现在团队一共有多少人。”简-艾斯点头道。  “还有十四个不到。”路-阿卜杜尔看眼他,很少见的取出支烟点上,垂头慢慢嘬,脸上胡茬到底是浓密了许多。  简-艾斯又一次点头,伸手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里,直起腰调整下坐姿;人往后靠点,在橘亮色灯光里开口:“有些事就先从简单开始吧。首先,我始终坚信团结是一个团队的重点。有关于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其实想了很多次,无论拉塞尔-德文来没来,我都打算与你们好好聊聊,确认我们之后的合作细节。”  “我思考出的方案是这样。”简-艾斯俯身到果盘里抓起一把果子,将其散在茶几上,跟着捏起其中一颗,迎着两位巫师的眼睛说道,“我想进行一项能将我们彻底绑定到一起的生意,你们也应该能察觉到我最近的动作,目前解释太麻烦,我说,你们先听,”  手前伸,少年将这枚果子塞入热迈厄斯-沙松的掌心,“秘药制造类的生意将继续由沙松负责,训练器材这一块太麻烦也赚不上什么大钱,我打算先将它放在一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抽空研究与海岸气候挂钩的增幅秘药,以及中低端武者和平民日常使用的生活秘药,气候类型的增幅秘药是重心,我希望你记住我说的话,并朝着这个目标发展。”  “你甚至可以扩大团队成员。”  戴有宝戒的手掌为这名巫师捋平袖口,再拍拍,有种独特气势。  热迈厄斯-沙松的胸腔慢慢张开,深呼吸一次,咽下翻滚起来的疑惑,安静看着少年不语。  “然后是阿卜杜尔。”简-艾斯又拿起一枚果子,将其放在灯光中展示,看住路-阿卜杜尔的脸庞,语里还带些酒气的道,“我希望你能在这半年内陆续招收一批新的,水平足够让伯爵头衔以下满意的理疗师。不用再与我说什么武者什么超凡力量,普通人的钱才最好挣。在多种意义上,他们富有的超过财阀。”  “我再说一下我自己。”  最后一枚果子塞入嘴里,简-艾斯面色如常的品着这股甜,重新靠回沙发上,望着这两位巫师出声,“我提供最为舒适的生长土壤,你们只管带着你们的人脉、你们积累的名望入场,然后在这片土壤里野蛮生长,其余的任何事情都不需你们担心。”  “我会料理好一切,并让你们知道……”话停,白气从刚倒满热水的杯口冒出。简-艾斯端茶喝一口,平静补完剩余的语,“什么是垄断。”  声落,月光仍旧皎洁明亮,可黑云已彻底消散。  坐在沙发上的巫师都未言语,各自拿起手里的果子咬一口;发觉……这真的很甜。   笔趣阁 第四百八十七章 永生集团 主卧内有香。气味愈发浓厚,应该是月光凝结在香炉上的光华。蓝烟袅袅的有几分妖娆意味,月色就像是莹白的肌肤,更像美人,被烟遮笼地舞,十足朦胧,又有指尖一触就破的短暂。  简-艾斯在这般气雾里掐灭香烟,挤压肺部呼一口,弯腰从茶几下拿出一卷纸;手背不经意间抚过这实木茶几的拼花,为后者的沉稳大气更添一丝光泽。  “现在可以提问了。”简-艾斯开始翻阅纸张,阴柔眼眸低得十分好看,有不一样的腔调,“我们先将自己事处理干净再考虑拉塞尔-德文的问题,原来的合作方式注定要摈弃了,阿卜杜尔已经付出很多,连同沙松你也是一样。”  “你太体贴了 。”热迈厄斯-沙松揉揉全是黑色素的眼眶,望眼默默点头的路-阿卜杜尔,算上对方那一份地答,“有关你提到的垄断具体落实下来要多久,我们确实在巫师和武道师行当里有许多朋友和关系,但是你知道的艾斯,巫师都喜欢精准且一目了然的事情。在生意上,也大都不喜欢模糊不清的话术。”  “有关你们的商铺在年末就可以建。”指尖翻动一页,继续回,“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我的骑士领地已经扎根在了某个核心港口的中心区,就算这场伟大的生意有变数,我与你们所商谈,依旧是板上钉钉。”  “啊。”热迈厄斯-沙松咧开嘴笑,身子往后倒,抬手拍了下大腿。  流卷在眼前的夜风明明有些活跃了。这位巫师挥手与其逗弄一下,嘴角弧度不减,并侧头看看身边人;一阵挑眉,宛若在邀功。  路-阿卜杜尔确实投降般的苦笑摇头,只是那眼里蕴含的哪里是苦——分明是纯纯粹粹的喜意。  他们愈发庆幸当初的决定了,刚想一同问问更为细致的建设问题,主座上的少年已停下翻动纸张的手,使这对巫师下意识坐好且收敛心神。  “所以,”  质地油滑的纸在掌心里发热发亮,简-艾斯平静浏览这些改革纲领,终而找到那个单词;指尖点在其上念道,“我们应该创办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Corporation)了。”  “公司(Corporation)?”  热迈厄斯-沙松复念一遍,嘀咕着细细琢磨,眼珠时不时有光闪烁。  “就是这个拼写。”简-艾斯将手中资料丢在茶几上,灯光正好,抹亮抹深其封面上的查理标识,“你们可以将它理解成‘包税商’、‘船夫行会’这一类的组织形式。它只是不同于‘包税商’这般依托频繁的战争来发财,毕竟由后者制造的商业繁荣脆弱又容易崩坏。而公司(Corporation)的形式要更加广泛和纯粹,我们公司的目标很简单——服务于生活,用薄利多销的方式渗透入民众的点点滴滴。”  “特别是海上贸易,拥有海峡权限的我们极大程度上减少了风险。所有海上航行我们只需考虑风大浪险,海盗一类会有专人将他们打包喂鱼,至少在我们的船上,不可能出现人财两空的局面。这无疑方便了我们在奥斯曼帝国的生意发展。”  略带深色的茶叶沉杯底,热气摇曳,依旧是清丽淡香。  简-艾斯摊开手掌表明态度,清清嗓子,继续道:“如果计划顺利,我希望我们能打造一个扎根在底层的秘药公司,主体是人民生活和健康问题,一些不值钱的小药剂和小补品应当是任何时候都急缺的。”  “毕竟我自小在贫民窟生长,最清楚底层人民想要的事物。”  少年到此伸手点点脑门,嘴边有笑;落落大方。  “你这样说就太过了。”路-阿卜杜尔举手接上话,是卸下重担之后的幽默,“如果贫民窟个个都是你这样的人,我想第四次经济革命应该很快就会爆发。”  “毕竟,你给我感觉就像是天生的财阀。”  “噗!”热迈厄斯-沙松一口酒喷出来,看看这黑哥,张大眼睛露出惊讶,“你可真敢说啊你这该死的家伙,你要是引来的君王的猎犬,我和艾斯变成亡灵都要狠狠咬你一口。”  “我只是打比方而已。”路-阿卜杜尔撇嘴耸耸肩,黑皮肤下的眼珠极显白;轱辘转一圈,努嘴道,“我们周边都是禁忌,根本不会有人听见的。而且这只是开玩笑……并不代表什么。”  “言归正传,战争财确实不太好发了。”路-阿卜杜尔伸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想想早些年靠着战争发迹的加尔,现在不也转型做高尖端器械研发吗,我听说他们已经在研究蒸汽内的伟力,那好像是比武士巫师都要至高的力量。”  “蒸汽?就是澡池里那些热热的气么?”热迈厄斯-沙松看向对方,一时来了聊天兴头,“不过要说发战争财,以神灵作证,那应该是上任君王雷利-亚历山大的规模最强最大,毕竟他直接让波斯领先他国几大阶梯的财富等级,战争使我们疆域扩大,也使跟随他的王公大臣大发其财,就算是现在已听不到声音的范克铎家族,在当时不也是冰川第一财阀么。”  “我听闻范克铎是被君王斩首的。”简-艾斯也不着急谈生意,顺着这场历史讨论出声,重复历史导师的话,“正式建国前范克铎在大面积购买土地和奴隶人口,当时波斯是很富,但若要彻底消化范克铎家族的野心,恐怕国库都要消减一半。”  “让君王出钱,可能是脑袋不大灵光了吧。”  简-艾斯到此摇摇头,喝口茶,拿起旁边的烟盒。  “不不不,我认为真正导致范克铎覆灭的应该是他积攒的奴隶。”路-阿卜杜尔再次发出自己的声音,“进入公史纪元前,冰川年年战乱,小成山谷模样的地方也能自立为国,武士巫师又到处乱奔,仅仅五十余年整个冰川人口就减少了百分四十,哪里还有奴隶呢?范克铎根本是在动帝国的根基。”  路-阿卜杜尔说着说着开始吃水果。  简-艾斯的手指微微动了下,抿嘴,慢慢顺气道:“五十年减少百分之四十……我仿佛听到了一片末世。”  “本来就是这样子。”路-阿卜杜尔嚼着果肉,随意答,“邪恶、混乱、甚至有大量的亡灵从死人身上滋生,恶魔在偷偷交易。没有任何一本史书能详细介绍那时的黑暗,国不像国,武士每天都要打死几个人,巫师每天要拿人来做实验,我是说以前啊,至少我是没什么兴趣。”等到热迈厄斯-沙松收回目光,路继续讲,“耕种要人口,被祈福巫师改造过的土地在常年战乱里根本来不及种上粮食与谷物,人人挨饿,反正稍微想象一下就行了,那段历史早已过去。”  “嗯哼。”简-艾斯到此胸腔有些闷,端起茶杯喝一口,将燃烧的香烟放在烟灰缸上。  “就没有好事吗?”少年问。  “成立四国算不算。”路-阿卜杜尔吐掉果核。一旁的热迈厄斯-沙松也揉揉眼眶,有些劳累的附和道,“无论四国有再多再大的毛病,历代君王的统领终归结束了冰川的乱哄哄格局,时势造英雄,那一辈的强者确实是这几百年的巅峰,传闻有与巨龙为伴的武士,有全是箴言者的顶尖联盟,最后那场速度战没人知道具体过程,总归历史太乱太杂,太多文字,也不知是不是真实的了。”  风起,茶几上的水果轱辘滚到地上,发出沉闷“咚”声。  三人都有些沉默了。  路-阿卜杜尔咽下果肉,刚张嘴,主座少年先一步说:“我们来到这片冰川究竟有多久了?就按照史书的记录,我们来了多久?”  左手沙发上的人儿顷刻沉默;相互对视一眼,由路-阿卜杜尔回道:“五百年,不超过六百年。”  简-艾斯的眼瞳扩张了,抿住嘴,隔半响才出声:“所以除去公史这九十三年历史,整个冰川至少经历了四百年的黑暗对吗?”  “这怎么形容呢。”热迈厄斯-沙松打一哈欠,困顿到眯出眼泪水,“百年前的事根本无法探查,我也不知道是有人动过手脚还是怎么,反正关于这一方面的记载哪怕在巫师协会都一片空白。有一些喜欢钻研历史的占卜师曾尝试过逆推,人当场被吓死的占大多数,应该是见到了什么大恐怖,反正没有一个事后是正常的,也死的极快。”端起葡萄酒再喝一口,这位眼眶黑黑的巫师面色平静,有带点麻木:“总之在我的猜想里,从百国乱战到四国统一应当经历了三百到四百年,不然很多事情都对不上,一些隐秘,也出现的太过奇怪了。”  话停,热迈厄斯-沙松咽下喉管里的酒,拿出怀表看眼时间,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这场关于历史的窥视:“时间已经不早了各位先生们,缅怀历史终归有好处,但这并不能为我们带来饭吃。还是继续聊聊公司(corporation)吧,这才是能真切让我们挣钱的家伙。”  路-阿卜杜尔赞同的点头。  热迈厄斯-沙松转过目光,用有些血丝的眼装入主座少年的模样,试探性地唤声“艾斯”。  “啊。”简-艾斯从宏伟的史诗里回过神,整理片刻思路,将燃烧过半的香烟拿起来——擎着,慢慢出声:“那就长话短说,撇开历史这些复杂的因素,反正‘包税商’和‘奴隶主’已经不再适合这个时代了。他们那样的公司全然是剥削和压榨。如今人们已享有难得的和平,君王也越来越注重人口发展。此时商业兴盛,城市一座一座在巫师的祈福里建立扩张。贸易已经随四国的和谐重现繁荣。时代需要新的组织形式,城邦政府的军事开支和行政费用均需大量资金的支持。换句话来说,帝国需要我们,需要我们这样爱国的商人便以替帝国筹款,而作为报酬,我们将取得成立公司的持许权,以及些许贸易方面的通行证。”  “你们听明白了吗?”  将记忆里的这些“人”言倾吐而出;少年再抬眼,只见到两张完全呆滞的面容。  “你……”热迈厄斯-沙松的颈部关节有些僵硬,生好大力气才转动起来,朝这十八九岁的少年儿惊愕讲,“你,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是你?”他快速指着桌上的,画有查理标识的纸,“还是查理的新式改革?!”  “是我。”简-艾斯伸手点点烟灰,低下来的桃花眸子十足好看。  那是对视之后的震惊在眼瞳里愈发汹涌了。  热迈厄斯-沙松与路-阿卜杜尔统一将口水咽入肚,相比后者的一句句“”,黑眼眶巫师的回应明显要直接几个档次:“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个天才啊艾斯,我已然看不懂现在坐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一名武士,还是一名目光老辣的商人。”  “这不会也是天赋吧?”热迈厄斯-沙松的声调有些高了,“古兰神体真的会将人的内在条件也拔高到历史级别吗?这可真他吗的不可置信!”  “不不不,”简-艾斯别说得有些脸红了,低头手摆摆,将早已熄灭的烟蒂放入烟灰缸里,“我只是有一颗喜欢观察和总结的心,你们知道我身边有许多朋友,他们很优秀,足以让我学到很多很多事。”  “啊……”  沙发上的两位巫师又统一点头,统一犹豫会儿,统一端杯,统一喝酒。  就连咋舌的声音,都是这般统一。  “那有关新公司……”路-阿卜杜尔第一个问,显然有些把持不住了,“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捐款。”简-艾斯言简意赅地答,“就像曾经的‘包税商’那样,让帝国赚钱,在帝国注册一个这样性质的公司,以你们二人的名义,然后我们再签订一份股份合同,这样既能光明正大得到巫师协会,又可以保持我的隐秘性,方便后续操作。”  沙发上的两位巫师闻声相互看一眼,各自点头,答:“这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捐款的金额,以及梳理协会的,”  “怎么了?”座上少年有些惊讶的挑起眉毛,略微疑惑的朝二人出声,“你们不是已经捐了50亿了吗?我记得我在那张捐赠名单上见到了你们的名字,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不不不。”热迈厄斯-沙松一脸义正言辞的伸手止住,严肃点头,沉声回应道,“我确实与我的合伙人路-阿卜杜尔每人捐了25亿,你一定要将这个记清楚, 毕竟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啊……”  桃花眸子弯出无害弧度了,像是灵动的猫,正在悠闲摆尾。  路-阿卜杜尔有些难以适应这样的节奏,仅低头又喝两口酒,不发声,单凭这一味潜意识里的信任,仍由这两人搭台唱词了。  “巫师协会那边你们先不要传出风讯,”  简-艾斯端起早已冷了的茶,一面摇头一面吹,吹皱片片涟漪,“这件事情还没有确定的人选和把握,如果我那边的生意伙伴选择跳过我,那等到名单出来后你们照常开张,运用一点人脉,得到些许协会的青睐就好了。”  “噢不,”路-阿卜杜尔这下听懂了,不待热迈厄斯-沙松出声,咽下甜味占多数的酒,抬眼望着座上人说,“一个城市的祈福工程至少需要副会长级别的管理者审批,虽然我和他们都是巫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语停顿,他的表情有些认真,“他们都是贪婪的吸血者,就按照加贝帝斯的面积来说,城主普拉塔尼在祈福上的花费一共是270亿,而且在整个协会档案里只能排到前二十。”  “前二十?”简-艾斯这下抬起头了,嘴唇微张,眉头微蹙的疑惑道,“我之前在一个名为拉姆贝特的小镇与牧羊人们有过聊天,他说祈福师在大雪天祈福才一亩七到八万,270亿,巫师协会还真生动的给我上了一课。”  “这里的标准不一样啊艾斯。”路-阿卜杜尔继续答,“虽然这个价格确实很昂贵,但养羊只要土地能长草就可以,城市是住人的,需要巨大的巫师阵来配合祈福,这里的人力物力就已经价值数百亿,毕竟王冠以上的占卜师出手,价格比同级祈福师贵许多。”  “这样么……”茶黑色的眼眸闪动,简-艾斯慢慢理顺呼吸,终究摇摇头继续答,“我从未了解过巫师这个行业,是我的知识浅薄了。”  “这也正常,毕竟拔高到城市级别的生意,很多很多人都未经历过。”热迈厄斯-沙松接上话,转动刚喝完的酒杯,不知在回忆什么。  路-阿卜杜尔也神情有些寂然,再次反常地取出支香烟点上;端着吸,动作略显笨拙的呼出浓雾来。  “艾斯。”这位黑人点点香烟说,“我们能具体知道你整个生意的面积吗?这样方便我们帮你。”  简-艾斯转眸看他,如玉般柔润的脸被灯光抹得更柔。  热迈厄斯-沙松也在等答案,也正给自己倒酒——如红宝石般剔透的酒水冲刷杯壁,荡起芳香,溢出点点水渍。  “差不多有五个加贝帝斯这么大吧。”  一声嗓音让刚充盈起来的高脚杯“哐当”洒落一地。黑眼眶巫师直接被呛到酒水从鼻腔喷出来,旁边抽烟的黑人巫师更是不堪,差丁点将身上的羊绒毛衣烫出洞。  这一下是彻底的鸡飞狗跳了。  “我还没说完呢。”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拍上热迈厄斯的手背,声调亦是平和,“我们计划买下这样的地方,然后从港口向内陆延伸,前期大抵用不上这么大的巫师阵法。”  “那,那也不可能!”热迈厄斯-沙松剧烈咳嗽的摇头,用手捶胸,“诶呀”一声,总算捋顺了这口气,“这根本不可能的艾斯,你们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任何巫师阵法就是借用天地的势来改变部分地区的气候和地势,这不是你们想改就改,说扩就扩的,加贝帝斯都还空着这么多地没开发呢,你以为真是城主普拉塔尼慷慨么,他这是没有办法。”  这道语出得无可挽回,简-艾斯的耳朵里嗡响一声,呆愣半天也回不上话;最后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转而道:“那就不先管它吧,我们先把自己公司的名字定下来。毕竟我们是正统公司,赚钱重要,名声也很重要。”  杯沿后的阴柔眸子藏起光影;仅这抹水墨勾勒的弧,就已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了。  巨大的惊喜在前厅上空盘旋,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大多枝叶和飞鸟的影,宛若话剧般生动在墙上呈现出来。  “大家都一同想象吧。”  少年在安静中出声,放下茶杯,笑得温和亲切。  热迈厄斯-沙松二人迅速回神进入讨论状态,稍微交头接耳;类似“向日葵”、“大脸猫”、“路热迈厄斯”、“巫师伟大”、以及“东加贝帝斯”这样的名称不断往外冒,一时让少年听得有些头晕,甚至呼吸都困难起来。  起名……有这么难吗?  钻入耳中的名开始朝着更为晦涩的禁忌领域发展,简-艾斯及时伸手叫停,从内兜拿出一张自己照抄了一边的纸,将其摊开摆在两位巫师面前。  于是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停止了讨论,各自探头,将这张纸上的名称念了出来:“‘好味道’?这,这是什么啊?还有这个‘天天乐’又是什么东西啊,t……我头一次知道‘开心每一天’是名字?还有这个‘健康先生’、‘幸福一家人’……这都是哪些该死的捣蛋鬼起的名字?!”  两位巫师一同把茶几拍的砰砰作响,甚至于面色涨红,立即就要揪出这张纸后面的人绑根绳子吊死。  气氛有些尴尬了。  简-艾斯摸摸鼻子,稍微清清嗓子答:“我们的公司只要是面对底层民众,要让他们快速记住我们,下次依旧选择我们,加上一些巧妙的文字暗示,我认为这是很好的方法。”  左手沙发上的两位巫师被唬得一愣一愣,可还是架不住心底的别扭,抽抽眼角,指着这张纸上的名称喊:“我能理解你的意思艾斯。可我不想与那些巫师朋友介绍时说自己开了间‘幸福一家人’!该死的!他们会笑疯的!!!”  “我,我,”路-阿卜杜尔也想据理力争;忽的盯着纸上某个名字看,不由拉扯下狂躁状态的黑眼眶巫师,朝着纸张努嘴。  “放开我!”热迈厄斯-沙松回头扯出自己的手,目光滑过纸张,表情倏然顿住。  他开始凑近与路-阿卜杜尔一同仔细揣摩。本闹起来的前厅回到岁月静好的惬意——夜风继续吹,月也继续将银辉投下来。  “想好了吗?”  简-艾斯瞧着他们。这两位巫师也抬起头,迎着主座少年的目光点点纸上这名,一脸笃定。  “就叫它‘永生’,伟大的永生。” 笔趣阁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他的真实模样 夜已静。  枯黄的叶从枝头摇下,像是徜徉在风怀里,懒懒一哈欠,提醒人们这已是睡觉的时辰。  坐在前厅的三人站了起来,倒不是轰烈的困意催促人找床,仅因都坐累了,想投入月色里,倚靠在舒爽的夜风中凉快凉快。  “有关公司的事就先讨论到这里,具体细节等这一周过去再开会,毕竟有太多地方还没有确定声音。”黑圆寸少年斜贴在窗边,指间夹着刚点燃的烟,银色耳坠在风里摇晃,与狭长眼眸一同闪起亮光,“现在,该聊聊最后一件事了。”  “你们对拉塞尔-德文这个人怎么看。”  修长的指点点香烟,暗紫色指环随动作绽射微芒,为夜增添几缕神秘。  跟着站起来活动的热迈厄斯-沙松二人明显有些停顿,与拉塞尔-德文十分陌生的路-阿卜杜尔先举手,复盘对晚霞那场会的感官:“他很优秀,无疑是一名杰出的巫师——广泛的知识面、专业顶尖的团队、丰富的数据化经验、以及对武士这种超凡力量的细致了解,每一个专长都足够让他在武道师行当稳稳站住脚跟,以此角度来说,我认为签下他完全是百利无一害。”  隔着几个肩头距离的热迈厄斯-沙松不断点头。路-阿卜杜尔用大手摩挲一下黑脸,说完下半段:“不过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相处或是很好驾驭的人,原谅我用这个词,毕竟艾斯你是雇主,雇佣他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你服务。”  简-艾斯开始慢慢颔首。  黑哥儿巫师双手插胸的往墙边一靠,拉开了所有话匣:“拉塞尔-德文无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无论是他这三名融合了些许凶兽禁忌的手下,还是他刻意展露学识、与我和沙松抢夺话语权。这些都足以反映他的野心,反映他想要在此大干一场的信念。”  “而且他太过于膨胀了。”路-阿卜杜尔继续补充,不忘看眼面色平静的简-艾斯,“你的一点谦都能让他愈爬愈高,甚至开始对你的导师大发厥词,事后还有点不服气,尤为那三个像野兽一样的巫师下属。我认为这样的人的个性太过乖戾,团队很容易出问题,而他们的工作又是十分致命的数据检测类,所以在具体雇佣上,我们应当小心再小心。”  另一位巫师已开始抬起脚跟又放下。  如桃花的眼清冷一扫,紧跟着化为和煦柔光,嘴边亦是有笑:“谢谢你阿卜杜尔,你分析得非常全面且中肯,再听听热迈厄斯的意见吧,毕竟他在那场会议上替我当了几次坏人。”  “唔。”路-阿卜杜尔耸肩摊手,毫不避讳的将目光放在黑眼眶巫师身上。  入窗的风有些凉。热迈厄斯-沙松的脚后跟重新着地,闭目用手揉揉眼珠,发出平静声响:“原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呆板啊,阿卜杜尔。而且实际上呢……我这位老熟人也没有你想得这般强势,我与你抛出的台阶他不是接住了么,诚然这位巫师的性格是有些直和急的,但这也是基于他目前的处境,基于他屁股位置所导致的罢了。”  简-艾斯在风里静待下文。  热迈厄斯-沙松也极少见的拿出一支香烟点上,吸两口,眼神有些深的继续讲:“既然阿卜杜尔你一直都清楚,那关于会议的事情我就不多分析。反正艾斯当时已表达了用金钱签下拉塞尔团队的意愿。我也跟着讲了讲价,不过结果你们都看见了。”热迈厄斯-沙松耸耸肩,带着点笑意,“他差点没怼死我。”  “确实辛苦你了,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事。”少年到此搭腔,嗓音平稳,自有底气所在,“如果付出金钱就能得到这种人才的效忠……那我举双手赞同。但我的第一期许还是能与他成为合伙人,就像我与你们这样,不过就算是普通的顾客,只要能有今天这样的高效专业,我依然可以接受。”  “你的这些意见我会与他好好谈谈的。”  热迈厄斯-沙松认真点头,看眼安静旁听的黑人巫师,嘬口烟,逐步说起长长故事,“其实拉塞尔-德文是半年前从神圣帝国回来的人。他这些年都不在这里,准确来说他是被释放,毕竟现在的四国已经不断释放出和平的信号了。”  这道语显然勾住了两道目光。  热迈厄斯-沙松在窗边点点烟灰,抬头看月,却只找到一片乌云:“拉塞尔-德文是一个世俗规则感不强的人,无拘无束是他的座右铭,曾经他还是紫钻巫师就常年往返于龙世界和冰川之间——进行过很多疯狂的研究,也懂得许多我们这种墨守成规巫师绝不可能知道的秘闻及学识。四国他也接近流浪完毕,仅是前几年不知什么缘由被神圣帝国的红衣扣押了起来,好像真是看重了他这种敢于挑战的想象力,甚至得到了一两位红衣的青睐,不过他跟我说他还是想念这边的家,想念他那粗鄙不堪的父亲,并在他父亲病重后继承了家族的武道师事业。”  “这里面有很多内容都是我们在书信中所写,对此我完全可以负责。”  热迈厄斯-沙松继续补充,一缕烟灰从嘴唇前头坠落下去,“老实说他回国这半年的生意场进展一直很不顺利,毕竟很多武士不像艾斯你这般开明,又敢于接受全新事物。”  “就你今天用的那些器材。”热迈厄斯-沙松伸手指向窗外的巫师工厂方向,“这些近乎耗光了他的家底,所以他急需钱来维持日常周转,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客户为他打开名声。”  “不然,”黑眼眶巫师到此收回放在风里的手,回过头,面色有叹息,“他根本不会亲自过来,也不会接受这种对他来说算是侮辱的免费。”  “你就是他这半年里的第一个顾客。”  眼帘中的白人巫师在无奈苦笑,少年垂下睫毛,盛住对方目光,片刻后摇头答:“那可真不知是我的荣幸,还是他的悲哀。”  热迈厄斯-沙松闻声又要说。只是窗边少年儿平静抬手;回身正对月光,于这份皎洁里出声道:“今晚的会见就免了,你通知他和他的团队可以留在巫师工厂里休息,明天早餐后来我书房,我会与他商讨具体的签约细节。”  “还有一点。”  戴有华贵宝戒的指停在月光中;白人巫师下意识紧绷这一身的肉,稍稍愣神,从面前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某人的影。  太像了……  热迈厄斯-沙松的眼神开始恍惚。  简-艾斯平静品着这抹异样,忽的露出浅笑,像是猫,再次温和无害:“沙松,你认为我应该为拉塞尔-德文开出多少价码呢?”  “啊?”热迈厄斯-沙松一时被点醒过来;听清这道语,是细汗在前额分泌,“我,我……我不知道……”  “你大可畅所欲言。”少年的手轻轻拍在他肩头,像是另一种名称的风,将热迈厄斯-沙松的心湖吹皱。  有些态度传递一次就够了。  手自然垂在裤边,简-艾斯看眼在窗前出神的路-阿卜杜尔,跟着找到摆钟时辰;摆摆手,让这两位人儿出去了。  约定在十一点到达的戈妮德等女仆仿佛在门外等了许久;低头送两位巫师离去;拿着各自毛巾进入主卧前厅收拾,排成阵势,手脚麻利的清洗地毯上的酒、散落于沙发底下的果核,以及被烟灰抹出点点灰色的实木茶几。  巡游于上空的风都在热闹。女仆们的工作样子将窗边少年的眼带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生活女仆戈妮德——她向来不讲什么亲疏,十分自然的要简-艾斯立即马上休息,之后更是反复唠叨这主子的不爱干净,每次都酿造出一种令人意外的惊奇。  只是简-艾斯于她面前总是有笑,性子极好的听,许多习惯,也是按照这位女仆的建议去改。  这大抵是正在工厂苦等的巫师完全不敢想象的。  浴缸里的热气氤氲向外扩散,太多药材被丢入其中,有手艺极佳的女仆跪坐在瓷砖边上,并被这些水汽模糊了轮廓。  “让她们先去休息吧。”  简-艾斯从浴室那头收回目光,朝着女仆长戈妮德讲,“前厅和茶几也留到明早再仔细收拾,我还需要晚一点才能睡。”  “为什么呢?”  戈妮德眉头皱得有些气盛,指向墙边摆钟,指着就要重叠在一起的时针分针,已组织好关于熬夜的无数种危害。  “我还有事。”少年淡笑摇摇脑袋,解开领口第一粒扣子,把袖口也往上拉,弯腰坐在了窗边椅上,等着一些声音的近来。  果然,敲门声与入座声一同响起。主卧门开,面色煞白的伊桑-霍克在女仆的审视中找到简-艾斯的方位;步伐有些快,步调更是重得不断发出咚响,身上的烟味也是如此,熏得女仆们沉脸皱眉。  “主人。”他向椅上少年弯了一弯腰,整个人颤抖一下,立即俯身贴在后者耳边上启唇,照预计的话将所有所有骇人听闻的事简单复述出来。  只是伊桑-霍克的语句刚到一半,一副要休息作态的少年从椅子起来,抬手止住声音,再看眼戈妮德;后者立即带着所有女仆离开。  门闭合,少年转动光芒有些亮的眼瞳,直直盯着身旁男人的脸,用简单,又不带感情的语气问:“霍克,你应该知道我们城堡里有传奇亲手设立的禁忌。西蒙尼早在傍晚我开会的时候就已确定了死去。你现在说他活了过来,你确定活过来的这个人……”他开始组织用词,“真的是西蒙尼吗?”  “西蒙尼”这个名被咬得很重。  伊桑-霍克快速摇动脑袋,兴许是之前房里的一幕太过诡异恐怖,以至整个身子都还在下意识发抖:“我,我绝对没有欺骗你的主人,我可以保证,你,你……”他迈步把简-艾斯一同带到窗边,抿嘴酝酿片刻,声线完全变形,带着惶恐无措之后的哭腔,“你,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我……我和卡洛福本来想在傍晚时候就去找你,不过等到热迈厄斯-沙松的下属巫师离去的时候异变就已经发生了,我,我根本无法形容那诡异的一幕,噢我的神灵啊……您快亲自去看看吧,卡洛福快要坚持不住了……”  话都说完,巨大的气压充斥前厅,伊桑-霍克完全不知所措的紧看着面沉如水的少年。待到一阵风抚过,原是冷如寒冰的手捧住了这个小胡子男人的脸颊。  “告诉我。”此刻少年的眼神有些怖人,溢出不似人类的森冷,“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究竟有哪里人知道。不要漏过任何细节,也把你的心重新装回肚,慢慢跟我说。”  “告诉我。”  戴着宝戒的手轻轻拍打这张脸,中指上的宝戒展露红光,像是眼球般转动苏醒,与某种禁忌相抗衡。  能感知到鳞片般的冰冷在脸颊上摩擦而过了。一丝无法言喻的灵压渗透;小胡子的灵魂在颤,在恐惧中手脚冰凉。  跟着,他的眼瞳完全扩张,喃喃出声,像极了牵线木偶:“我们一个下午都没有见到多余人的先生,除了热迈厄斯-沙松的巫师,整间房没有任何人进入。”  “那位巫师的名字。”  “我们不知道,不过他就住在卡洛福房间的隔壁。西蒙尼的异样也是在他走后的半小时内产生,接着一直由卡洛福在对抗这抹异象。”  “什么对抗,是什么样的形式?”  “是用刀割。”伊桑-霍克僵硬转过头颅,目光完全涣散,却有泪控制不住地溢出来,“卡洛福不断用刀割下西蒙尼的肉,但是那些流在地上的血又很快回到了西蒙尼身上,我发誓我看见了他的骨头,这真是太恐怖,但是卡洛福一个人根本不够,他就,他就让我一起割……”伊桑-霍克的身体再次轻颤,眼神瞬间黯淡无光。  “行啦,再下去老五要吃掉他啦。”隐秘的童语在耳边响起,简-艾斯收回放在伊桑-霍克脸上的手,面色几次变幻,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然后朝悠悠转醒的伊桑-霍克说了句“跟上”。  门开,简-艾斯带着冰冷的风来到一楼,越过放置有瓷器和画的典雅走廊,又倏然停住,仿佛在听取某种声音。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多久了?”  他回头向跑得气喘吁吁的伊桑-霍克问。  “从,从七点左右开始的吧。”  “啊。”简-艾斯点点头,转眸看向已来到走廊口的大管家莫瑞斯;朝对方摆手示意没事,最后敲响了面前这扇门。  门缝内有一道很浓郁的血味,橘黄灯光懒散,把金色墙纸抹得富丽,并裹挟着烛灯燃烧的香气——有点焦,细一闻,简-艾斯的眼确是低垂了。  “住在这周边的巫师呢?”他再次对小胡子伊桑-霍克偏头,“有没有人在这间房门前停留过。”  “没有。”伊桑-霍克摇摇头,贴耳在门前听,后向简-艾斯点点脑袋,再无之前的惶恐等异样。  “你守在外面,记住周边任何房间的动静。”  简-艾斯伸手握住门把,肩部顶着门一推,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顷刻绽放出炫目红光。  “轰!”一双银白色竖瞳在灵魂深处睁开,看不见的鳞蠕动缠绕住少年全身,溢出震荡雷吟,将整间房屋都镇压!  “咚!”一对布满血的膝盖死死贴紧地面,下一瞬间是手,跟着是颈脖,以及青筋暴涨的狰狞头颅。  不可言说的灵压依旧从少年的周身扩散。  布局简单紧凑的房间内满目是血,而且好似雨滴在空中游动;又像一条一条红色小虫,总归没有停止蠕动的意思,恶心得令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一双翠绿色的竖瞳也缓缓睁开了。  又一条扭曲空间的鳞自少年体内出来,与重伍的鳞相互交织,更甚一倍的灵压将跪伏在地上的两个人形轮廓压制到五体投地,终是高高在上的王,用不可一世的睥睨俯瞰众生。  “卡洛福……”  位于双蛇之中的少年转动薄凉又阴柔的眸。喧嚣的风将衣角吹拂往上,好似要将少年托起漂浮,造出如神子般不染纤尘的威严画卷。  “卡洛福……”  布满诡异阴冷的语在狂风中震荡。  完全跪趴在地板上的高瘦身影颤动一下,吃力转动眼珠,终而看清了面前这位脚尖点地浮空的人。  Βλ?πει?, θa σε φ?vε……  像是千百人共同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响彻,甘米尔-卡洛福无法知晓自己的心境,只是扩大着瞳孔,真切如第一次见到神邸的人。  更危急的锁定感出现在灵魂深处。  视线一阵恍惚,他在这一刻看清了缠绕住少年周身的两种鳞片,也看清了这些鳞片尽头的恐怖竖瞳,看清了它们的邪恶和狰狞,以及尸山血海般的磅礴气势。  这分明就是与恶为舞的怪物。  好似带点戏谑的吐信声点上脸颊,甘米尔-卡洛福“噗”一声喷出大量鲜血;这抹通体幽深翠绿的鳞便十分满足地移动,越过身下这灵魂发颤的蝼蚁,张开布满涎水的嘴,就要吞噬同躺在地上的另一个人。  “主人。”  扩张到至极的蛇口已经将地上人儿的半个身子吃下,左右移动獠牙,很快就要将对方全部吞入腹中。  “主人……”甘米尔-卡洛福的脸颊滴落泪了,望着面无表情的人,也望着其脸颊边这双冰冷注视自己的银色竖瞳,“我,我知道西蒙尼的箴言能力,求求你绕过他,求求你给他一个机会向你效力。”  “求求你主人,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被灵压死死摁在地上的高瘦男人哭得极丑,咬牙抵住喉管内的呜咽,整个身体不断发颤。  “艾斯……”一道红莲开在眉心,阴柔的桃花眸重新凝聚光,转动看住这个男人,在狂热喧嚣的风里发出冰冷声响:“继续。”  吞食已经停住。  缠绕在猎物周身的鳞发出不满意的声响,却又在一道更遥远的呼唤里动身,钻入少年体内去寻找这抹稚嫩童声。  继续控制一切的重贰懒洋洋搭在少年头顶,鳞片蠕动两次,倒是让地上人更好发出声音了。  “西,西蒙尼这是治愈系的箴言能力,他没有危害,他真的没有危害。”  甘米尔-卡洛福掀开身旁人衣物的一角——苍白的皮肤上全是血淋淋的刀伤,且像极了虫子般自主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着。  最令人感到怪异的是西蒙尼背上的烧伤,这些焦黑伤口很不合常理的重新蜕成健康肤色,甚至不留下一点印子,不留下一丝伤口。  趴在少年头顶的重贰已闭合竖瞳了。  狂风消散,少年的双脚重新接触地面,触碰当前的现实。  “这些都是我用刀和烛灯留下的伤,如果不这样,西蒙尼他人会彻底疯掉。”甘米尔-卡洛福从地上爬起来,脸颊狼狈,是被重肆戏弄之后的血污,“你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并不是他攻击了我,也并不是他成为了亡灵。”  声入耳,简-艾斯默不作声望住这张脸半响,最后抬手拍拍头顶的重贰;待到灵压消散后迈步,蹲下,开始检查西蒙尼身上的伤口。  “你浪费了我数亿的晶币,就在刚才这几秒。”  被完全烧焦的肉有种古怪气味,里头的肉正不断蠕动着;宛若活起来般在伤口下乱钻。  手指收回,其上宝戒依旧红芒闪烁。简-艾斯原地起身,低头捏捏眉心,抬手止住甘米尔-卡洛福的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箴言是神灵的力量,就算我们提前沟通,我还是会带着这份小心进来。”  “出来吧。”  少年拍拍手掌,又一道看不见的鳞钻出体内并张开漆黑不见底的嘴,吐出一口刻有古朴花纹的金色人棺。而人棺此刻已不成样子,只听“咚”一声落地,完全变形的棺盖直接外翻打开。  里面空无一物。  可甘米尔-卡洛福身后,一道人形轮廓却浮现出来。   雅文库 第四百八十九章 格桑梅朵 早春的夜,一位青年越过山海冰川,徒步星空下,找到漫山漫野的格桑梅朵,弯腰坐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山谷,看月,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前闻。相传人死前能回见整个一生。许多诗人为了它写诗。他们说记忆的每一处大都不算真实,每一道细微念头的延展,都是毫无规律却又相互平行的线——正如未来不可预知,世界下一秒的样子,无论是谁都无法描绘勾勒。于是依存于记忆的每一瞬喜怒哀惧,都是私人订制的专属,是梦,交织着人最想要的颜色。  依旧是个有风的夜,青年怀揣这段语枯坐山谷。他并不清楚自己从哪里来,就是这个月光黯淡的夜里,一位穿着粗麻布衣服在农夫爬上山谷,越过花海,放下背着的锄头在土壤里挖,翻找出一株颜色不一样的花朵,递给青年,说:“山谷之外有这样不同颜色的花在开放,你现在去找,它会在那里等你。”  青年听着好奇,低头看着手里沾着泥的花朵,发觉这花确实盛开着不同整片山谷的颜色,于是被这道美猝然击中,自山谷启程,怀揣这朵花的美妙模样,踏上长长久久的征程。  粗麻布农夫曾在原地与他说过:“你大可往前走,山谷裂缝下有不能见的生物,你要抓住藤蔓之外的东西,跳入河,从生有巨石的河岸钻过,遇见不同云朵的天就躲藏在花的影子里,泥路不能用脚过。它们有一片倒映着你名字的脸,别回它,再迈过沉睡许久未动的蛇,要刻意淌水,有人会保佑你,免你行进路上的折磨。你再告诉他。一路所见所闻都会封入永恒缄默的口,等你见他,用血沾染他的唇,他必能读懂你的言,聆听到这声音。”  青年点点头上路,根据农夫指的方向,他先从山谷下的裂缝起航,徒手爬下全然是藤蔓和碎石的岩壁,越深越黑,有很多热盛开在他脚边,几块石子掉下来,被吞入裂缝下的深渊不见踪影。应该是火吧。炽热到滚烫的岩浆不断飞溅在青年脚边,许多古怪嚎叫诞生在裂缝深处,藤蔓不断找上他。青年不敢去听不敢去拿,保持面壁姿势一步一步往下爬,就算手掌被石尖磨破,脚底被岩浆消融血肉露出骨,他依然咬牙坚持的往下爬,全身投进扭曲哀嚎的火海,被剥皮又织皮,一直未大叫,也一直避开火海里的声音,未有一次直视烫红岩浆后的眼睛。  他要去找到那株花。青年明白找到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认为这就是他失去的东西。因为他明白他的心有个缺口。就在漫山格桑梅朵盛开的那个夜,他尝试伸手覆盖胸口,里面是空的,而且滴血,不断催促他起航。  穿过了火海裂缝的那一夜。青年的大半身躯已全是焦炭,为避免仅剩白骨的脚影响路途,他抱着碎石跳入河,闭目随石头沉下许久,终于在憋不住呼吸的时候浮上河面,看见了好似宫殿般巍峨的巨石。一条通体黑色的小爬虫正在巨石表层凿挖,后来回头看他,发出一道道圆圈般的利啸。青年很快从水里上岸,弯腰钻入石的国才知晓自己有多小,其中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画面,抬起半张白骨的脸去瞧,空洞-眼眶照出石壁里千奇百怪的人形轮廓。它们都在睡觉,像婴儿蜷缩抱着双膝,多到看不清数目,上空是绚烂迷幻的星空景图。  怀里的花催促他赶快走。青年越过石头建造的宫殿瑶池,闯进一片花园,周边的花草都高如古树,密密麻麻遮蔽天空。有双瞳赤红的巨鸟在花苞上对他不断嚎叫,紧跟着天色黯淡下来,花与花的缝隙里飘出不同形状的云,青年依照农夫的话躲藏在巨型花朵下面,遇见湿黏泥路就抬脚,不理会泥水里笑着的脸,爬上花朵踩着它们的枝叶穿梭跳跃,像林中猿,终于荡出花园尽头。  这时有人在茂密花丛中喊他,声音娇小的像孩子,却分明出现在天上,不断喊着“快来,快来”。青年那只完好无损的脚转了回去,死死嵌在原地不动,又要踩入烂泥,最终青年狠心捡起一块石子砸断这条腿;脱落血肉的腿才很快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全然是白骨,如左腿般不沾任何血肉。  离开花园的那个夜,青年的躯壳全是白骨。他于是脱去身上衣物,将那株花藏进肋骨内,继续往前,越过大暗大亮的天,一条小蛇就停在前路水坑中闭目熟睡。青年越走越小,依稀见到了广袤无际的海,躺在海里的蛇大到遮蔽整个天幕,一呼一吸都是飓风,卷起海浪吞噬青年。  回到秋季的大太阳天。  炽热阳光从百叶窗斜射在床边上,一横一横抹亮方格床单的颜色,也照亮大喇喇搭在被褥上的腿;将其烫的缩回被窝。红胡子旅馆的单人床实在是太好睡了。阳光逐渐不听话的打在脸上,留着干练圆寸的西蒙尼闭目嘟囔一声,随便换个睡姿,抬眼,被灿烂光斑映着出神——这是格外充实,安适,且无法形容的满足感。伸手摸心口它是温暖的,床上的皂角味清新好闻,西蒙尼忍不住陷下去,想在这温暖四溢的晨,陷进被窝里多睡一会儿。  他确是也这般做了。  再醒来时太阳已挂高空,街道热闹;人声车声宛如另一种光漫进窗内,绘着大多人事繁忙的画。敲响门,旅店的服务生出现在门口,瞧着赖在床上的西蒙尼,一遍一遍重复“饭菜快凉了”这样的话。  被窝掀开一角,西蒙尼回了一声“我回家吃”,然后揉揉惺忪睡眼;双脚贴地,直起身走到衣帽架边取下衣物穿好,又习惯性给圆寸抹上发蜡,张大眼瞧瞧,对镜子里这个自己有些陌生。  “我怎么留了这样的头发呢?”  他有些疑惑,戴上十字耳坠,侧过身斜瞥镜子,好好观赏自己这张侧脸,抿住嘴,低头拍拍方格条纹外套,拿起皮包走向外头。  “日安啊,斯丢彼得先生,昨晚睡得还开心吗。”  “还不错呢,红胡子,这是你的小费。”  “噢,这可真感谢了你的慷慨大方,我会在周边歌颂你的名字。”  “你太客气,红胡子先生。”  旅馆门被推开,西蒙尼这一身高档服饰被日光照亮。天上各种云飘坠的姿态柔美,等候在街边的马夫快步迎上来,摘下布帽弯腰,引领西蒙尼坐上堪称豪华的八驾马车,且贴心关上大门。  “西蒙尼!”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气喘,西蒙尼掀开窗帘,看着奔跑到车厢下方的马脸小胖子,疑惑喊:“你好啊维,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维摆摆手,很快笑道,“你不是要请我和韦斯特吃晚餐吗,我问问你需要带什么礼物去你家。”  “啊……”西蒙尼恍然大悟,拍拍脑袋,笃定说,“瞧瞧我这记性,不过你们什么也不用带,只要准备些礼品给我姐姐和姐夫,毕竟他们与你们第一次见。要是钱不够就跟我讲,我现在给你们。”  “那确实有些不够呢。”维老实巴交的点点脑袋。  “你拿着。”西蒙尼伸手出窗外递几枚晶币。前头车夫长鞭一甩,八匹马统一奔腾的声浪喧嚣于街道,将旁边一辆平平无奇的四驾马车撞得人仰马翻。  西蒙尼依稀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像是阿本弗莱克的脸,连带发脾气的声音都像极了对方的腔调。只是他没管这么多,在对方的眼神里放下窗帘枯坐,稍稍闭眼,马车却停了。  “斯丢彼得先生。”马夫打开车厢门,恭敬弯腰,向他开口道,“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啊啊,这么快的吗?”西蒙尼愕然睁眼,倒还是接住马夫的手,弯腰下了马车。  “我们车马力很足的先生,这个你应该知道。”  马夫淡淡微笑,是西蒙尼又有些熟悉的脸庞。  “你……”他看着这张老脸半响。几片落叶从眼前摇过,天很蓝,与秋季很相宜,“你是不是阿本弗莱克的父亲啊?我怎么感觉我认识你呢?”  “啊……”马夫讪笑的搓搓手,站在满是落叶的柏树街道上,面容枯槁,额头刻满皱纹,“我就是的啊先生。”马夫说到此沉默下来,继续搓手,却像是浸了水的画失去整体颜色。  西蒙尼直接摇摇头,转身握住鼻尖前的门的把手;扭开,在一连串“咚咚咚”脚步声里进入铺有杉木地板的客厅,环视一圈米黄色壁炉,将外套脱下放在纯白色方木桌,点上旁边的黄铜烛灯,弯腰伸手逗弄墙边盆栽,然后看着壁炉上画像,眉头微皱,像是这画好似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颜色都已经灰暗太多,却一直没换,毫无缘由地挂在这里。  “怎么不换呢?”他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姐姐。姐姐也还是老样子:朴素白衬裙套着丝巾,头戴不知从那个行当淘汰的发夹,棕色卷发老是贴在脸边上,有几颗雀斑,真看不出是两位孩子的母亲。  啊,两个孩子。  西蒙尼又拍拍脑门,感慨自己的记性,向姐姐康妮问:“我的侄子呢?还有欧康纳,他们怎么没回来,晚餐我邀请了几位朋友到家里吃,大家一起喝点酒,庆祝一下。”  “吃饭是好的。这是你的侄子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康妮摇摇头,“你也没见过他们,自然是不认识。”  “那倒是。”西蒙尼点点头,没有多余在乎,转而伸手抚摸壁炉边的墙。  “这墙也刷过一次。”康妮继续在边上讲,“小时候那场火本来要烧上来,你逃走了,可墙面仍留下了伤疤。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想到这面墙会变。”  “是你换的吗?”康妮看着西蒙尼问。  西蒙尼摇摇头,收回停在壁炉前的手,下意识摸心口,察觉到温热,便把所有抛之脑后,开始准备今晚的宴会。  “今天应该是节日吧?”傍晚时姐夫欧康纳回到家,身后依旧没带两个儿子,并看看大不一样的家,向在帮康妮打下手的西蒙尼点点头,撸起袖子上前帮忙,“你很少回家做事,甚至康妮辛苦到双手生冻疮,你都从不会洗自己的衣服。”  “我有吗?”西蒙尼反问,又对节日这个词十足困惑,下意识摸摸心口,摇摇头,皱眉嗯了一声,甩干净指尖的洗菜水,回身来到客厅,在越过角落镜子时下意识看了眼,不由愣住,凑近往前,分明在镜内找到一双狭长的眼睛。  外出那几年,西蒙尼一直对自己的相貌和身材十分满意,是与维和韦斯特坐在一起的谈资,虽自己不觉有什么,可维与韦斯特每看到街道上的女人对他抛媚眼时,难说有多么的妒羡。  可能现在变得更坏了。西蒙尼对着镜子摸这张白皙如玉的脸庞,指尖抹过线条阴柔的眼睛,歪头微微一笑,虽有些僵硬和生涩,可变为此般英俊模样,他依旧觉得很喜悦。  “你们拿些钱吧。”西蒙尼回身取下皮包,从里面拿出枚戒指戴在食指上,然后一转宝戒,将两袋沉甸甸的金钱递给姐姐与姐夫,“我以后每周向你们发放薪水,你们什么事都不用做,每天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就行。”  姐姐康妮与姐夫欧康纳回头接过钱,像是更为陌生的看着他,问:“我们为什么要领取这份薪水呢?你我是亲人,不是雇佣关系。而且我们不需要你的钱,只要你把曾经的钱还上。”  “哦抱歉。”西蒙尼又拍拍脑袋,皱起眉,向这对亲人回问,“我参完军后日日夜夜都在做生意,习惯了别的称呼,不过你们是我确认的亲人的,而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我何时欠过你们的钱,又是在什么时候。”  “你欠的并不是我们。”姐夫欧康纳将康妮揽入怀里,不断摇头,用另一只手指向那扇未打开的门。  西蒙尼踱步而去。这扇门明显与整个房间风格不符,木头腐朽,苍老的有些年岁。他的手刚刚碰向门把,维和韦斯特就从客厅的门进来,两手空空,并向西蒙尼露出微笑。  “你们怎么这个样子。”门把上的手收回,厨房内姐姐姐夫依旧在做菜,西蒙尼看着两位朋友,用生气的语指责,“我给了维你晶币,为什么不带上礼物,这是你们第一次在我家吃饭,真是太不讲礼貌了。”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维和韦斯特一同摇头,坐在曾经坐下的沙发,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环顾整个客厅,向西蒙尼疑惑问,“怎么少了两个人?”  “少了人吗?”西蒙尼压下愤怒,提裤坐上旁边沙发,壁炉上的灰暗画像凝视住他的脸庞,让他愈发急躁起来。  “是少了。”偏矮且瘦的韦斯特搭上话,“我看见本阿弗莱克的马车被掀翻,他的父亲正在为他安抚马。”  “这是我干的。”西蒙尼点头,“我的马车不小心撞翻了他,他的父亲是我马夫,现在会安抚马这种事情,也十分正常。”  “可这样算也只有一个。”韦斯特继续答,竖起两根手指,“我们记得是两个,两个啊西蒙尼,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是的,西蒙尼。”维接上话,“你每次邀请我们都不止你一个人,而且你欠我们,我记得你小时候玩火从没有被烧伤,但长大之后经常惹祸,是我和韦斯特给予你帮助,不过这都不算什么,这一次你帮阿本弗莱克点燃了一场大火,把我父亲烧死了,把韦斯特家的车铺也烧没了。”  “哦对不起。”西蒙尼不断皱眉摇头,焦躁越发繁茂地滋长起来,促使他抓头,扯出几根长发,也记起来曾与阿本弗莱克做过的生意,不由更为急躁愤怒,轰然从沙发上起身,看向还在做饭菜的姐姐姐夫,跟着朝维和韦斯特吼道,“我知道我做出什么事了,本阿弗莱克该死!我应该碾碎他的马车,再让他父亲去铲屎!”  他说完转身来到衣帽架前,手伸入口袋,像伸出无数根藤蔓,将大把大把晶币洒落在客厅,甚至用丢用砸,见到什么就扔钱过去,把墙砸得咚咚响,还要在上面凹印出晶币的原形。  壁炉上的画像掉落,维和韦斯特从沙发上起身告别,连带在做饭做菜的姐姐姐夫都把厨具碗盆砸烂,怒指西蒙尼让他滚出去,并拿起一个蓝色蔬果砸得西蒙尼满脸蓝浆水,使他怒,又对这股蓝浆的味道感到熟悉,弯腰捡起烂出大片籽的蔬果,目光疑惑,最后起身朝姐姐姐夫开口:“我随便你们训导,不过我究竟欠谁的钱,维和韦斯特我已经知道,另外人是谁,我欠他多少。”  他说着要掏出大把大把晶币,狭长的眸子逐渐变幻为普通人模样,失去了那抹高级感和阴柔感。  只是姐姐和姐夫都在摇头,又指向那间快要腐朽的房门,开始收拾满是狼藉的厨房。  “这些是我代你丢的。”姐姐康妮留下最后这道语。青年终于觉察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下意识伸手摸胸口;依旧温热,伸手推门,在入目黑暗里找到躺在床上的人形轮廓——这是他的父亲,穿着素常的粗麻布衣物,一辈子的农夫,最顺手开垦耕种,最笨的是不识字被人忽悠取了“斯丢彼得”这个姓,听姐姐说父亲事后在人事厅大闹着要撞死,那些律查当然让他头破血流,甚至用枪口抵住他的脑袋,吓得其流尿,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好像是七岁那年,从自小的玩伴维与韦斯特确定提到此事,西蒙尼能永久记住玩伴们的嘲笑,至今是难忘怀,虽姐姐解释说父亲是为了这个家。可西蒙尼依旧不正眼看父亲,哪怕在他参军后,在他得知了父亲死后。  那也是一个秋季的夜,  此刻父亲就闭目躺在床上,安详得好似与床单融合在一起。西蒙尼伸手触碰他合在一起的手,很凉,让青年的体温也跟着降下。从参军的十六岁那年,就是这双手从六个补丁的腰包里找出积攒几年的晶币,决定宴请他和他的朋友来到这个家,经营一次家庭晚宴。当时姐姐康妮已经与欧康纳在一起,西蒙尼百般无聊的在自己房间桌上画画,设计出了一种花,具体是什么已记不清,总之是格桑梅朵的一种,是无意在某栋贵族庄园中窥视到的模样。他反反复复牢记了许久,以至在梦里都能清晰闻到这种格桑梅朵的香,在那些花瓣间遨游。所以每次动笔后,这种花的花瓣纹理都可以描绘得足够真实,足够细致,仿佛真切在纸面上的花,立即就要献给某一个热爱这种花朵的人。  是的,热爱花的人。  耳垂上的十字耳坠掉落,父亲床边的青年坐回曾经那张木桌,用手指拿起被某人削好的笔,闭目描绘,桌面就成了他的画纸,有关于这株花的所有细节都在拼凑组合,花瓣上纹理绽放,显示出梦幻般的美。这时本该有个女孩坐在他边上笑着观赏,并时不时看住他的侧脸,乃至偷偷亲吻。  可在这个秋天的夜晚,青年并没有在身旁找到女孩,只是睡在床上的父亲陪同自己,陪同自己坐在黑暗里,黑暗都扭曲,像粘稠滚烫的血,催促青年放下画笔,重新转回头,张口轻喊父亲的名。  他到此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依旧温热,始终没有跳动声。原来心脏早已没有了,指尖探入衣内寻找,终于拿出一朵有着梦幻色彩的花,就像那夜早春的山谷,穿着粗麻布的人亲手交给他的那株。  公史93年一个秋天的夜晚,有个血肉自动愈合的青年坐在椅上,夜风吹来一小片花瓣,颜色单薄得厉害。青年握住看了看,放入心口,同心脏一起愈合了。 雅文库 第四百九十章 简单点 “你醒了。”  秋天枝叶上有水滴摇下,惊扰匍匐于一旁的虫。它扇扇翅膀,很快就飞走了。  腿骨上的血肉也似棉丝般一根根愈合了,身体发出满足叹息声响,又几滴流动在屋顶部的血落下来,钻入椅上青年的头皮下层,“咯吱”一声,闪着光的眼珠一轮,定在前方这张如玉般白润的脸庞上。  简-艾斯大方接住这目光,很快偏头,启唇向身后阴影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此时整个房间被灯光笼得沉默异常,一切毫无动静。  不,也不是毫无动静。  至少角落阴影之中有一道人形轮廓——孤零零贴墙,脖子前伸又佝偻背,下颚微微蠕动;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最终有些勉强的吞咽入喉,发出声音,并带着这份津津有味:“他身上的原罪已经洗净,应当是经历许许多多的历练和挫折,我能闻到他身上这股不属于他的气味,像是火,又像是亘古不变的石,不过这些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它蕴含禁忌。”  简-艾斯闻声“嗯”一声,往后靠住椅,继续看着呆呆不说话的青年。  “西蒙尼。”站在简-艾斯身边的甘米尔-卡洛福也出声,将擦完汗的手帕放入胸口内兜,继续叫醒这个人,“西蒙尼,我们的主人来了。”  主人?  眼瞳有一瞬的轻颤,凝聚更多光,再一次装入座上少年的样子。  “啊……”西蒙尼发出长足的热气,忽的皱紧眉,像是被身体的僵疼所致,又像是因为之前那长久的梦的影响。  “主人。”  他从椅上下来单膝跪地于少年身前,单手抚胸,是在脑海里模拟过千百次的姿势。  窗外枝头上的水滴又摇曳的滴下,座上少年未出声。  忽的。  有什么东西从角落人形阴影的嘴里掉出来,又被很快接住,继续塞入嘴里嚼。  甘米尔-卡洛福压根没有回头看那个“人”,低头取出支烟,划亮火,深深吸一口,眼神是真切平静了。  主座上的人还是未有回应。  西蒙尼的右腿膝盖都有些酸,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不但听见了喷涌热血的心,还回忆起曾经某个粗麻布农夫的嘱咐。  “我是你的谁?”简-艾斯终于提问,狭长阴柔的眼随意一瞥,似树叶滑过雨滴。  “你是我的主人。”西蒙尼抬头就答,激动到脸色涨红一丝,“[ ]我,我一直都梦想为你工作,你无私帮助我的家人,你还为我处理了许多麻烦,更是救了我一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想回报你,向你献出我的灵魂。”这个青年的脖颈都有青筋凸起,“我可以告诉你我刚才拥有的能力,它是……”  “可以了。”  茶黑色的眸平静收回,沉默片刻,发出磁性又略微劳累的声音来,“你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代表了什么吗?你能明白它的含义么,它足以改变你的生活。”  “先好好想想吧。”藤椅嘎吱一声摇晃,少年撑着扶手下来。白色外套垂直,于单膝跪地人面前荡起股清香,“通过书籍知晓什么是箴言,再确定自己的种类,以及箴言的使用方法和规律限制,然后问问自己心头的声音,你究竟想要怎样的路。”  “不过我是不会放你离去的。”  戴有宝戒的手掌停在西蒙尼前头;使这人儿慢慢抬起下巴,装入简-艾斯的温和笑意,“每一位箴言者都具备神灵的伟力,我不敢赌,也不想冒险,所以我会支付你合适的薪水,让你为我工作,不过这一切都在你搞清楚自身箴言能力之后。”  “回去吧。”  简-艾斯说完将西蒙尼拉起来,瞧瞧这张颜色枯黄的脸,不由伸手抚向对方颧骨,再越过其头发,算是建议地道,“最近要多吃饭,我记得康妮的手艺一直都很不错,在你没来之前我曾尝过她做的糕点。至于你这头发也该打理打理,换个新潮精神的发型,都快要娶妻生子的人了,不再是小孩了。”  修长白皙的手整理好了西蒙尼的领巾;其上温暖,让这位仅二十出头的青年抿紧嘴唇,皱眉忍住红润眼眶,竟带有哭腔的道谢:“谢谢你主人,我会一辈子效忠于你,就算你现在要我去死,我也会照做。”  简-艾斯一时被呛笑了,摇摇头,用手掌拍下西蒙尼的脸颊,停一会儿说道:“你那个女人……真的回不来了吗?”  西蒙尼瞬间灰暗了颜色。  简-艾斯仍旧望着他,望着这双不知怎的就黯淡的眼,半开答案地道:“世上事情其实很简单的西蒙尼,以我当前的能力,祝福一对本就相互深爱的新人,完善一段岁月可见的感情,并不需用太多手段。”  “你只需要与我说,你爱她,然后她还爱着你。”  戴有宝戒的双手合在身前,简-艾斯侧耳耐心的等,望眼默默抽烟的甘米尔-卡洛福,睫毛低下一大截距离。  有些事情已经触手可及。  心仿佛都在催促,这是鼻酸,只是茫然无措的惶恐在折磨自己。  西蒙尼在这刹那失去了想象力——那些曾幻想过千万次的,甚至在梦里都清晰的未来已经模糊到看不清眼。  这使他微微张嘴,眼里盛有苦笑,用悄无声息的惶恐说:“我,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爱我。”  “嗯哼。”简-艾斯低眉取出一支雪茄,削薄的唇衔住,自己用火柴划燃,来到客厅外的阳台前,侧头见风,又侧头见这位比自己年长的青年人,看着对方半响,于月光下说,“为了爱情献上自己生命的人不应该如此犹豫,不过我在自己未经历的事情上给予不了太多的建议,有一些事情我只再确定一次,这个女人,你想要挽回她吗?”  “甚至她是在王都,我都预计好了代价。”  雪茄的灰飘落,简-艾斯转身依靠在阳台边上,听着草内虫音,柔和了嘴弧,“你应该清楚认识到你已经是大不一样的人了,就在时针的前一刻,我听说了许多隐秘历史,在那个黑暗到吃人的年代,箴言者,注定要凌驾在普通人头上。”  西蒙尼被听得扯动了喉咙,那根筋还未出声。  抽烟抽到见底的高瘦男人将烟蒂落在脚边上,抬起吊梢眼,向这位大不一样的主人出声了。  他说:“主人,我们归根都是人类,你教过我公平,你也喜欢公平,现在的你并不像你。”  “唔。”低沉的音随喉结震颤出来,简-艾斯挑起阴柔眼眸,笑笑,捏住香烟吸,声音又柔了许多,“我本就是与恶为舞的人,卡洛福。你唤醒了我,可在你视线里,我究竟算个什么。”  甘米尔-卡洛福收起眼中光,兴许回味到不该回味的事,见过不该见,才会有这样的犹豫。  这本就是试探。  仅在这个庄园工作不足一个礼拜的男人很想遵循理智的声音,又讷讷挠头,“啊”一声,弯下背回应道:“我的能力是将灵魂分成许多块,我……”  这道突如其来的回答让简-艾斯的表情倏地收敛,像是怒,并十足皱眉的看住这张脸。  西蒙尼茫然的左右转头,眼珠移到陪同自己经历这个夜的男人,心尖一抖,脸上失去血色。  “继续。”简-艾斯垂下眼睛,握住栏杆的手在发白,荡起不安分的夜风。  “我可以灵魂化其他的物。”甘米尔-卡洛福转头看住西蒙尼,一只手插兜,还是那副打工人的闲散模样,“这是我打磨工作一项工具,被我灵魂渗透的东西能够听能够看,与常人无异,甚至闻到不该存在的风,但是我不能将这项能力施展在活物身上。就像越过主人你庄园大门的纸,它啊……”打工人挠挠脑袋,“用着很辛苦的步伐才迈了庄园,停在管家巴里德的办公间。”  西蒙尼已发不出声音。  阳台木栏杆被握得咯吱作响,很快停下, 是少年不带感情的眼抬起来,深呼吸几次,将视线移到始终未说话的西蒙尼脸上。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问。  “我?”西蒙尼抬起眼,真切不知他们所打的谜。  甘米尔-卡洛福迈步来到西蒙尼边上,伸手按压下对方肩膀,便不再发出声音了。  西蒙尼受到感知的沉默。墙边的灯忽然晃荡出不适应的样子,光线一明一暗,站在角落的人形阴影,也咽下最后的餐点了。  “我,我……”到底还是未知未觉的,西蒙尼遵守自己心底的声音,看向简-艾斯的脸颊,很快放松下来,“我的能力是修复肉体,反正……”青年想了想词汇,“反正不管怎样,我体内的血肉都能以各种方式回来,黏回我的骨,就算受到再强的攻击,我的血肉都可以回来,只要我的骨不受影响。”  “那要是被影响呢?”简-艾斯迈步入光里,表情平静,将手中烟扔在脚下。  “这我不知道。”西蒙尼大方答,兴许明白了此刻氛围的意思,大咧咧一笑,向甘米尔-卡洛福,也向自家主人说,“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小心的嘛,我相信你们——一个救了我的命,一个帮我完成了最好的心愿。其实我自己烂命一条,什么箴言者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回报你们,回报主人的恩情,回报卡洛福对我做出的牺牲,我想得就这么简单,也打算一直这样简单下去。”   xiaoshuting.info 第四百九十一章 灵魂颂歌 夜被天真烂漫抹得更为沉醉。  被点名的二人始终未出声。西蒙尼站在灯光里双手插兜,学着某个高瘦男人,却没学到对方那懒散精髓。  安静依旧发酵。  站在角落的阴影人形迈步进入光里;周围黑青色的阴霾翻滚,与光交织,终而露出一丝间隙,是一段黑色弯曲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手臂中间还有一串生锈链条穿过,末尾挂了盏铜灯,在阴霾中左右摇晃。  铜灯的咯吱声音像是老太太磨牙。  生得桃花眸的少年回头,又看看沉静不语的甘米尔-卡洛福,终究抿嘴吸气,跟着进入客厅里。  “其实你们的能力我早就猜出来了。”黑青色雾里的轮廓靠在墙边上,蛇雾萦绕转动在下半身,仔细查看,能见到已凝冻的血,以及腐烂露骨的皮,“编号189的灵魂颂歌(line),编号307的守护(Guard),十分实用两项箴言,由永不可被揣测的,无比高上的肆先生向我提供。”  阴冷的雾里翻滚出腐烂味,洞穿手臂的锁链摇晃出嘎吱声音,用火苗勾勒出诡异文字,使人一阵牙酸:  【编号189:灵魂颂歌(line)】:永恒的念头会呼吸,它延展在宿命之外,像花朵,更像林间小草。  【编号307:守护(Guard)】:人类总在寻找永生不灭的肉体,殊不知永生不灭的,其实是心。  铛……  悠久钟响,铜灯内的火熄灭,如血刻在黑雾里的文字隐去踪影。  西蒙尼浑身一颤,大抵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往主人身边站点,找到甘米尔-卡洛福的背影,眼瞳始终大张。  “不要对我恐惧,为爱情舍生舍死的小孩。”蛇雾吞噬铜灯余光,一双通红双目亮起,弯下来显笑,却更为吓人了,“没有人会替我验收尸体,也没有人会记挂我的名。我只是服务于主人的产物,与你一样,都是无比忠诚的仆人。”  雾内一只惨白的手掌探出来,全是死皮血洞,就如被腐蚀液体泡过漫长岁月一样,尽管洞穿手臂的锁链铜灯还在嘀嗒摇晃,但灯里燃起的光,已是恐怖的青灰色。  背后忽然有人推了下。西蒙尼被吓得跳起来尖叫,猛然看向始作俑者;面色一顿,向其露出掺有祈求的苦笑来。  简-艾斯再推一下他,发出声音,一语双关:“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西蒙尼,你把你根本的秘密告诉我了,你也理应知晓我的事。”  “去吧,它拥有足够友善的神智。”  “如你所愿,我尊敬的主人。”残破不全的手掌翻过来停在西蒙尼齐前头,其上凝固的血鲜红,可以证明其不似人的血腥异端。  甘米尔-卡洛福又点上一支烟,看眼房门,沉默不言语。  恐怖还在继续。  西蒙尼凭着这份相信伸出自己的手,诚然扑面而来的腐烂臭味已快让自己呕吐,他仍旧忍住铁青脸庞,咬牙握住黑雾里这只手;一面呕,一面发出断断续续的话:“很,很高兴……呕……呕~”胃液翻滚出喉咙,声音继续,“我,我很高兴认识你的先生,请呕~呕!请问你呕~请问你叫什么,名,名字。”  声落,又一阵酸水呕出来。西蒙尼保持这只握住对方的手,腹部不断痉挛,呕出大量大量的液。  夹杂着黑灰的雾发出嘶哑声,双目的红光依旧闪烁,带有其余情调,像玩味,又像在尽力表达人类的温和:“你的勇气可嘉,我已经记不得我有多久没触碰到活人的手,虽然死亡依然徘徊在我的上空;可有主人的光辉在,我便一往无前。”  惨白的鬼手收回。陪同完全程的简-艾斯递出张手帕给西蒙尼,来到桌边靠住,双脚交叠在一起,将桌面那包烟扔了过去。  “谢谢主人。”黑青色雾里的鬼手抓住这包烟;将其灵活翻转过来,取出一支放入双目红光下头,两个响指一打,开始吞云吐雾。  “你也要来一支吗?”雾里分出完全不同的颜色,别说,这道阴影抽烟的样子倒有些娴熟。  “我不用了。”西蒙尼收起沾满胃液的手帕。刚抽完烟的甘米尔-卡洛福却接了过来,平静说声谢谢。  黑雾翻滚内的轮廓又出声,且找个支点靠在藤椅边头,声线也平和不少:“灵魂颂歌(line)和守护(Guard)的箴言内容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认为这个瘦男人的态度很对,你们都是忠实仆从,并不需要这些弯弯道道的担心,而且他也见过主人的根本样子,”闪着红光的目挤出戏谑弧度,隐约能见到一张青黑色的嘴在雾里上翘。  被点名的甘米尔-卡洛福点点烟灰,背脊完全放松下来,有恃无恐的让青黑雾里传出古怪的笑声。  “继续吧。”简-艾斯难以理会这些无聊的斗嘴,半靠在桌边,也给自己拿出支雪茄把玩。  “主人。”西蒙尼这时凑了上来,不好意思笑笑,脸上分明也是放松与随性,“能……能给我抽一支雪茄吗?我,我还没抽过这么贵的东西嘞。”  打在脸上的目光已有实质性味道了。西蒙尼继续缩着脖子笑,两手搓搓,真不知是哪来的如此心大。  简-艾斯到底准了他;一转紫戒,取出一包暗红色的纹路烟盒,其上有风格狂野的名,第一眼发现不了内容,再仔细读……分明是“雷利”。  眼瞳有些失神,西蒙尼愣愣没动。简-艾斯夹着整包烟递上,张嘴,发出甚是平静的语:“它有止疼功效,可能会有轻微的上瘾性,你要少点依赖。”  西蒙尼过了半响才回过神,点点脑袋,笑嘻嘻接过这包烟放进兜,一支未点,让简-艾斯的目光又深邃了些。  “我想拿给欧康纳抽。”西蒙尼大方挠挠脑袋,吧唧下嘴,继续笑,背也迅速垮下来,让人看得胸闷,有种压抑感。  简-艾斯伸手抚上对方脸颊,捏住其耳垂拉一下,与贫民窟那些大人对待孩子不懂事时的动作相同,甚至完全一致。  那头的黑雾又出声了,咀嚼地咽下一块东西,掀起沙哑声响:“灵魂颂歌(line)在我所知的历史里一共有17名人类展露过,根据箴言的唯一性,你既然继承了这道能力,那他们肯定是死了。”  忽的冷幽默没有逗弄任何人发笑。  这道轮廓左右磨了磨下颚,黑雾遮住了闪着红光的眼:“他们的死亡当然很有价值。灵魂颂歌(line)的具体能力是将死物灵魂化。比如这位先生拿住一根铅笔,随便念两句咒语,这支笔就能成为新的他——附着了他的灵魂,能哭能笑能吃能跑,也当然能攻击。”  “现在由你来说弊端吧。”  惨白鬼手下垂,握住锁链下的铜灯。  甘米尔-卡洛福慢悠悠吸口烟,回望桌边少年,平淡接上话:“我能灵魂化任何死物,这需要将我灵魂化成许多碎片,然后将每一片附着在不同的死物进行操控,进行各自活动。期间我们能共享视野、听力、嗅觉、以及我这具人类身体能拥有的一切特征。我曾用这项能力在上班的时候指挥购物,附着一副骑士铠甲,买许多要排队才能买到的蔬果酒水,以及一些打折商品,有时走运还能在路上捡到钱,以及剩一两根烟的烟……”    “行了。”简-艾斯深吸口气,“神的能力是足以让人着迷的东西,你刷新了我的认知,也让我知道了箴言的另一种妙用。”  甘米尔-卡洛福挠了挠头。少年端起雪茄,身旁西蒙尼懂事打开火柴,捧住光递上。  烟草缓缓燃烧,些许火光摇曳在茶黑色眼瞳底部,泛起一抹威严至极的,宛如熔浆般流动的金。  “灵魂颂歌(line),使灵魂渗入死物。”简-艾斯低头点点烟灰,藏起一切异端,“使用它的代价是什么,你能支配的死物能达到怎样的规模。”  “啊……这些我没特意探查过。”甘米尔-卡洛福捏住烟吸,摇摇头,“我目前能将灵魂分成八块,使其附着在成人大小的死物上。使用的代价是我很难同时接收六个以上场景的声音和信息,它会让我思维紊乱,甚至情绪失控。”  “有一个夜,我使用所有灵魂碎片浸透我所居住的楼,这是我做过最大的尝试,也是最糟糕的一次。”  声停,这位打工人好似回忆起某只猫的样子,面色更加平静。  “八个也不错了。”青黑色雾里翻滚出声音,“有些获得这项能力的人到死都只能分裂成三块,你很强大,在这样的年纪,或许你能将你的箴言开发到极致。”  “ 箴言?”简-艾斯说。  青黑色雾里的轮廓点点头:“人都会随着年龄长胡子,箴言当然如此。只是有关这一方面的事没人能得出规律,不过想要翻过一堵高墙,最好的办法是先把自己的帽子扔过去。我认为多用多熟悉,就是开发箴言的最好办法。”   xiaoshuting.info 第四百九十二章 箴言:守护 语落,夜转冷。  简-艾斯的手停在桌面上。油光反射出模糊的手影,像水的波纹,只是深棕色。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启唇,声音平淡,“卡洛福的能力还有什么弊端和代价吗。”  “这很明显的,主人。”黑雾中萦绕出腥臭的风,一口蓝烟吐出来,紧接着是烟头在烫亮,“灵魂颂歌(line)本质是用灵魂作为箴言的施展手段,灵魂是人类巫师最熟悉的领域,就算是神的能力,这项能力也总归要从灵魂开始,要以此为锚点。”  “所以被附着灵魂的死物很容易巫师感知出来对么。”简-艾斯答,狭长眼眸滑过甘米尔-卡洛福的面容,“对此你怎么看,我亲爱的偷懒先生。”  突然而来的幽默更像敲打,甘米尔-卡洛福讷讷取出手中烟,犹豫半响,弯背且伸手挠头道:“我没注意这些……而且我基本都是用它买菜做饭以及搞卫生,……”这位打工人又着神想了一下,吊梢眼盛有经典的迷茫,“我只有一次用满了八个碎片,平常两到三个就够了,而且都是一些小东西,不会影响吧……”  “你既然没被抓住就是没影响。”简-艾斯冷冷瞥他一眼,胸腔扩张,闭目有些劳累的扯出嗓音,“我知道你想用这项能力来控制黄金屋 ,从现在起停下这个冒险想法,罗法古导师已经在上面施展了方便你动作的媒介,你明白了吗?”  一句话未说的甘米尔-卡洛福呆愣住,眼珠移动半寸;面色转为青灰,身上颓废意味更浓。  简-艾斯在西蒙尼的茫然眼神里前行,来到这位打工人面前,大方直视这双眼,语调真诚的开口:“有些事情并不难去联想的卡洛福,你告诉我今晚一定要为你留下时间,我当然也会思考你这样做的含义。”  戴有宝戒的手轻轻拍上这位男人的肩,茶黑色眼瞳内光芒流转,倒映对方面容。  甘米尔-卡洛福更加沉默了,背脊垮下来,伸手找到一支新的烟;揉搓两下烟嘴,没点,就这样端着听面前人训话。  “以后戒掉箴言日常化这个毛病。”简-艾斯垂下手,转身看看完全一头雾水的西蒙尼,再对甘米尔-卡洛福继续道,“罴已经剖析了你的能力,好的坏的你应当记住理解,灵魂不会在神的包庇里,这一点巫师能察觉,那些武圣以上的存在也都能察觉。”  “而且,我不需要你感激之后的一腔热血,那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也会损耗长久热情。”简-艾斯点点自己脑门,转过身,冲黑雾里的阴影抬了下下巴。  雾中鬼扯出嘶哑嗓音,目中带笑的看眼甘米尔-卡洛福,然后盯住桌边青年,慢慢咧嘴道:“好运的孩子,你知道你这项能力的具体出处么?”  “啊。”终于被点名,西蒙尼十指交错在一起,脸上喜意掩盖不住,“我会好好练习,只要你和说,只要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反正我都听你们的。”  “真是只忠诚的小狗,不过也有目光明锐之处。”雾中鬼冷笑一声,咋下舌,开始娓娓道来,“箴言守护(Guard)的历史可以追踪到更远古的书籍空白时候,我们先说一说这个能力,之后再连展到那个人。”  “你的身体从现在开始是不死的。”  它语出惊人,黑雾下同时红芒一闪,“你的箴言没有使用这一说法,这项能力已经与你的肉体融合,也就是你只要灵魂未消亡,任何从你身上脱落的血肉都会像狗一样找到自己的家,回到最初的地方。”  “你其实才应该被称为鬼。”黑雾内的阴影撕出沙哑声响,铜灯摇晃,在雾中忽明忽灭,“想想一个心脏都没有的怪物安然将自己在地上的头捡起来拼接好,那会是怎样的惊悚盛宴呢?嘿嘿嘿嘿……”  “这是我?”西蒙尼倏地张大眼睛,手指自己,满脸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这不可能的,罴,对,罴……”他仿照主人的中庭发音,“罴先生,我不是怪物,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而且很不幸的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开关。”  “就像这样。”  西蒙尼左右探头,从桌抽屉里的翻找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摊开手掌放在桌上,另只手举刀一插,滚烫的血飞溅到了脸上。  “你们看。”西蒙尼仿佛感知不到痛的抬起手,乃至用另一手拨拨洞穿掌心的小刀,向面前三人耸肩道,“如果我不打开自己的能力,它并不会自动愈合,所以你的情报可能有误,也可能我的能力并不是守护(Guard)。”  “噢~”一支沾染血的烟头从雾中掉落;腥臭的风跟着在室内回荡,“那我们打个赌吧孩子,你站着不动,谜底将在十秒后揭晓。”  “可以。”西蒙尼胸有成竹的应下,也懒得将掌心小刀扯出,就这样枯站在空气里,甚至脸上血都未动。  时间滴滴答答的落下。  十秒很快就到,西蒙尼在心里默念完这个数,刚要张嘴,掌心一处异动瞬间抓牢了他的念头。  “叽~”未知名的诡异波动出现,插穿了掌心的小刀忽然以两个不同方向扭转。  简-艾斯无声皱起眉,凝神一看,原是西蒙尼掌心的肉正在自主扭动收缩,就像旋涡朝着中心挤,没一会儿将小刀刀刃从中间扭断;“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脸上也有些痒了。  西蒙尼下意识伸手去挠,竟扯出一条如麦芽糖般黏着的血线,透过眼底视线发觉这就是之前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不过此刻都“活”了过来,相互缠绕搅合,形成这样长条的黏性东西。  “What-the-fuck……”  黏着在指尖的血灵巧爬过指缝往前钻,很快进入掌心的伤口,留下“咕叽”尾音,整个伤口也恢复如初,与寻常无异。  西蒙尼彻底惊了。  甘米尔-卡洛福一口烟深深灌满肺部。旁边站立的简-艾斯双手抱膀,微低下下巴。  “你看见了吗?”青黑色雾里泛起刺耳笑声,双目红芒闪——像刀,钉穿这心存侥幸的人,“你已经是怪物了,守护(Guard)与其说箴言,更不如说是长久的诅咒,它根绝了你的繁殖,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小孩,你那个地方再也不会制造那种东西,换句话来说,你也是超凡脱俗的床……”  “罴。”腔调正统的中庭语响起。  雾中鬼立即咳嗽几声,敛去更多动静,保持格调,向这面色煞白的青年继续道:“我说了太多废话了,现在你摸摸自己的心,好好感受一下罢。”  “啊……”西蒙尼略微僵硬的点了下脑袋,伸手照做,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信息冲击里回过神。  “它还是在跳的先生。”  西蒙尼片刻后答。  “然后呢?”  “然后……”西蒙尼皱眉,一股不知名的心悸从身体深处荡出,紧跟是涎水充溢口腔,大脑前端颤栗,鼻腔开始疯狂收缩寻找某种特殊的气息。  “你饿了吗?”  青黑雾中传出刺耳尖锐的笑。  西蒙尼很想摇头,只是吊着的双眼里全然是血丝,面色有些怖人,脖上青筋如蚯蚓扭动,喉结下垂,宛若三天三夜没进食的恶鬼。  简-艾斯在此刻侧过脑袋,桃花眸装入青黑雾团,嗓音稍显冰凉地说:“原因。”  “他想要食用鲜血。”雾中鬼刻意斜对少年,是未曾被记录于书本的尊敬礼仪,“相传神在创世的第五夜不慎滴下一滴神血于树下世界,这滴血里蕴含了神无上的爱,也有背离光明的无限诅咒。”  “守护(Guard)一共有两种形式。”吊着锁链铜灯的手臂伸出,尖锐细长的指尖指住这人,这快要失去理智的血肉渴求者,“守则一:任何愈合都需要大量的血肉进食,这个过程不可逆,所需愈合的伤越严重,需生吞的血肉就越多。”  雾中鬼说完弯曲手指。  甘米尔-卡洛福依旧将目光放在简-艾斯身上,并伸手点了点烟灰。  被目光聚焦的人沉默。桌边人已从喉咙底发出似野兽般的抽吸声,赤红双目;死死盯住面前这些鲜活皮肉下的血液动静。  “需要什么肉。”简-艾斯终而出声。  雾中鬼罕见停了会,给予诚实答案:“人血,就像最先获得这个能力的人类一样。”  声入耳,一缕风忽的从阳台外飘进来,还有星光点点,一同将室内抹成清冷。  “我来吧。”  甘米尔-卡洛福对准地面丢烟蒂,并补了一脚,抬头,就要走到西蒙尼面前去。  一只手掌忽的拉住他。之后的声音,甚至读不出悲喜:“神的血。”  桃花眸转动,瞳圈刻入雾中鬼,深处有鳞滑过,仿佛蛰伏于其内的王,正随这双眼一同注视:“蕴含神之血的箴言能力甚至比卡洛福的箴言编号还低,它们都在嘲笑你了,也许这个问题你应该多问问重肆。”  “主人……”青黑色雾里翻滚缩小了些许,像在收敛,又像表达忠心,“我永不敢欺骗伟大的你和伍先生,肆先生只有箴言能力的简写。我曾亲自见闻过,历代守护(Guard)能力的继承者确实有这个通病,就算与邪恶无关,也定然沾染了神的真意。”  “神灵的真意需要用人血这种无聊的东西来衬托么?”阴柔的桃花眸子转回,一指定住甘米尔-卡洛福,然后直视小步小步往这边挪的西蒙尼,直视对方忍到竭力颤抖的身躯,竟迈开步伐靠近了。  “主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简-艾斯往后摆手,来到涎水落下一地的西蒙尼面前,望住对方这双好似得了红眼病的眼,甚至伸手去抚其脖上青筋——宛若另一种亲人,平静呼喊:“真正的鬼不是这个样子,我见过太多诡异之物,我也坚信这是一种无聊的谎言。西蒙尼,把你心底的真实感受告诉我,只需跟我说,我有办法让你脱离。”  “来。”  戴有宝戒的手上移捏住青年耳垂,扯两下,用这个动作唤醒其清明。  “饿……”西蒙尼疯狂吞咽口水,往外凸的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住面前人,又眼角颤抖出哭腔来,“我真的好饿啊主人……啊……额啊……”  “试试这个。”  简-艾斯拿出一块平日训练用的药膳干;手刚抬好,西蒙尼就猛地把整块吞入咀嚼,而后眯起眼睛,不断摇动下颚发出满意声响:“真好吃,主人你这个东西真好吃。”  “然后呢?”  简-艾斯笑得摸下他头发,仿佛看见某个女孩,眼底浮现出极少有的暖。  “唔……”具有强镇定功效的药膳干发挥作用了,西蒙尼整个身子一抖,本该失去动静的嘴继续在嚼,哪怕双腿呈内八的软倒在地上,这张口依旧没停下。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简-艾斯收回目光,拉过来旁边的椅坐下,双手合握在腿前,望眼永不直视自己的雾中鬼,语调有些起伏的开口:“罴,你应该知道每一个箴言者在觉醒能力之后都会沾染上原罪。”  “这个。”他指向如泥般瘫软在地上,却依旧不忘嚼东西的西蒙尼,“这个明显就是七宗罪里的‘暴食’。可能愈合伤口需要的能量太过庞大,再配上‘暴食’的特性,才有这样骇人听闻的进食恶性。”  “但这也应当与血肉无关才对。”茶黑色的眸泛起幽纹,无形的鳞贴在少年领口处蠕动,发出阴冷无比的吐信声。  “下一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  四种风格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还有一道极其明显的哈欠声——吧唧嘴,像是刚睡醒的稚童。  青黑雾团鼓动翻滚出呜咽般的声响,铜灯急剧黯淡,又在座上少年的随意抬指中恢复光芒,稳住平衡。  “继续说吧。”  鳞片重新隐入体内,简-艾斯伸手扶正瘫靠在椅子边嚼东西的西蒙尼。这幅场景让甘米尔-卡洛福下意识将手插入兜里,看看雾中鬼,嘴唇抿得很平。  “谢谢主人。”雾中的轮廓有些颤;很快遵从命令出声,“守护(Guard)这项箴言的守则二是极限愈合,这绝对是与神灵有关的领域,因为……”一根惨白的手指伸出来,指着前方,有种刚烈的笃定,“在这种守则下只要西蒙尼的灵魂不灭,他的肉身无论被摧毁成何等模样都能愈合,哪怕被碾成尘埃,他都能重塑肉身,继续与敌人对战。”  “不过这项能力的开关是需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积累,而且极其害怕攻击灵魂的手段,基于您在守则一上为我纠正的错误,我认为他在激活这个能力时很容易陷入深度暴食,那他很有可能自己将自己的胃撑爆,然后处于不断修复不断进食这个死循环,啊……”雾中鬼终而恍然大悟,“我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些箴言拥有者会说这是永恒的诅咒了,如果没有主人你的敏锐洞察,我想这个西蒙尼定当摆脱不了永恒进食的命运,与那位初代无疑。”  “这些赞美并没必要。”简-艾斯平静摆了下手,“我不相信在悠长岁月里会有人解读不出这个答案,这其内肯定有隐瞒,我不是怀疑你,但你要记住这种可能性,不要再提供错误信息。”  声落,那头的甘米尔-卡洛福忽然走过来坐在他边上,像是站累了那般。  “我知道了。”雾中鬼恭敬躬身,只是面对的是墙。  “继续说吧。”简-艾斯拿出支雪茄来,不忘给甘米尔-卡洛福一支,“西蒙尼之前提到只要他的骨架不灭,其肉体就会一直自我修复,这与你说的有些不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原因,又因为那个初代么?那个食用鲜血……还将罪过推给神的箴言者。”  “他死了么?”简-艾斯忽然追问一声;很轻,却令气温递降。  “这我正要向你汇报。”  雾中鬼伸出挂有锁链铜灯的手,照映出一行鲜血凝固的文字:  ——  夜总在窃窃私语中夺取人性命,夜鸦在警告——“咕哇咕哇”  人们四下逃窜。它张开翅膀,待到恐惧香气的极点,露出不沾血珠的牙。  它总是这样狩猎——“咕哇咕哇”  等到老人小孩都被风干,夜又走了,又从没离开过。  ——  “铛~”  铜灯摇出一道半弧吸入血字。  身旁人的桃花眸盛有幽光,甘米尔-卡洛福偏头看一眼,捏住雪茄吸,然后伸直腿踢了踢还瘫靠在主人椅边吃东西的西蒙尼。  “不用管他。”简-艾斯摇摇脑袋,很快回神;问题直击要害,“这个初代现在在冰川吗?我们一共拥有五六百年的历史,它是不是跟着人类迁徙了过来。”  “还有一点,它究竟是哪个年代的人,寿命为何如此悠长,最根本的箴言经在西蒙尼身上,它为什么还没死?”  “有关你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完全。”雾中鬼沉默半响,铜灯悠悠展露光亮,“我被‘死’侵蚀了大部分活着时候的记忆,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认,最先继承这个箴言能力的人与恶魔进行了交易。没有人知道交易的内容,但这个初代成为了新的物种,甚至同时能使用武士和巫师的手段。”  简-艾斯闻声要答,体内忽的一阵律动;漆黑的鳞凭空浮现并张开深不见底的口,往下一吐,一个破烂黑斗篷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我已经在主人体内听够了,也必须要反驳你!”黑斗篷内响起声音,却空无一物,“与这个初代交易的恶魔是塞缪尔(??????);恶灵之母,为愤怒原罪的起源。我很奇怪你连如此重要的记忆都丢失。任何学识者都该知道与塞缪尔交易之后只能变成恶灵,成为塞缪尔恶灵大军的一员。这是极其可怕的诅咒,是塞缪尔让这位初代成为了新的物种。”  “西蒙尼所说的的骨架正是箴言-守护(Guard)的本质。这指的并不是肉体俗物,而是心灵寄托,类似将自己的至亲至爱作为寄托。只要至亲至爱的生命不到尽头,他的永恒修复能力就一直存在!也并不需要什么能量补充!”  黑斗篷被风吹得“呼啦”作响,溢出一种诤谏的气场:“你们刚才所提到的‘暴食’仅是获得这项箴言之后沾染的原罪,可以彻底根除。西蒙尼不会成为前面几位那样的鲜血怪物,完全是打不死的存在。”  “噢……”主座少年的眼瞳扩张,又取出一枚药膳干塞入西蒙尼嘴里,看着漂浮于空的黑斗篷,赞许点头,“狐,你的智慧依旧卓越,感谢你为我解开疑惑。”  “这是我应该做的主人。”黑斗篷微微躬身,不看那黑青雾团的激烈翻滚,反而继续建言,“西蒙尼的弱点是精神类攻击、暴食原罪、以及心灵寄托之人。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些至亲至爱的人控制起来,只要他们不死,西蒙尼的修复能力就一直存在,然后我们便可以专注去攻克其余两项。”  “我知道了。”  简-艾斯认真点点头。一旁的甘米尔-卡洛福也举起手,面色自始至终都平静,仿佛已经麻了,彻底习惯一个个形态不一的鬼的登场。  “主人。”他指了指自己,又看看这漂浮在半空的黑斗篷,“我的能力,我认为我的能力也应该由这位狐先生来讲解一下。”  “好的。”黑斗篷点点头。  夜风倏然安静。  雾中鬼忽然翻转红目看向中年大叔,咧嘴尖嚎,声线完全恐怖:“闭上你的嘴!你这个蠢如猪的东西!你也配质疑我啊!”  甘米尔-卡洛福被骂得皱眉,保持无所谓模样,习惯性捏住烟深吸;露出打工人的沉默,还有上班摸鱼锻造的超厚脸皮。  “闭嘴 !”  甘米尔-卡洛福那只手又要举起。雾中鬼猛地怒斥他,乃至伸出紫白的指甲,就要剜下这头蠢猪的眼睛。  中指宝戒闪过红光,雾中鬼顷刻弯腰尖嚎,萦绕在身上的薄雾紊乱缠绕,像无数只交叉在一起的蛇,要挤压封印这个人形。  “你有些失控了,罴。”桃花眸里不带有颜色。  雾中鬼惨嚎一声,朝着少年不断点头:“主人,主人……”  宝戒红光消逝,简-艾斯将手掌重新入外套的兜,站直,看看这些一点不让人省心的下属,不由深吸口气,向悠闲摆动衣角的黑斗篷出声:“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好的,主人。”  黑斗篷点点头,与雾中鬼一同被黑鳞缠绕吞没。   xiaoshuting.info 第四百九十三章 狼群 “还在吃……这小子怎么了?”小胡子男人手里擎了一支烟,说着含住烟嘴,狠狠嘬一口。高瘦男人便放下烤串,在他盘子前用力地敲了一下,一面嚼动嘴里肉,一面平稳出声:  “别乱问,吃的还堵不上你嘴。”  原来这深夜食堂是为一人准备的。还有大片大片的牛肉薄片停放在木架上,烤炉里的木炭红热到扭曲空气。周围巫师邻居都睡觉了。深更半夜像这般奢侈享受的行为以前确是没有的。四位年龄不一的男性围着烤炉吃喝,气氛正高兴,只是吃的最凶的那个青年的动作属实有些大了——不等肉熟,简单探手抓入嘴里,上一肉都还没嚼出味,下一片就往里塞。  这些肉确切是上了档次的雪山耗牛。围在烤炉边的两位中年男人也吃出那股高档味,饥肠辘辘不停烤肉喝酒,抽空嘬口闲在指间的烟,倒也话不多。  小胡子男人被提了醒,仿佛顿悟似的低头烤肉,期间用眼睛偷偷瞟过吃相最标准的少年儿,端起杯子喝一大口酒;被呛得咳嗽起来。  “主人。”  高瘦男人放下满是油渍的刀叉,端起酒杯,向年纪最小的少年敬酒。  “唔。”少年一面吃一面点头,等到这片牛肉入肚,才呼口气地端起杯子,顺便碰了下身旁小胡子那盏。  “啊啊……”小胡子男人可不有丝毫托大,缩着脖子,双手端酒一饮而尽。  这时疯狂扫荡烤肉的青年忽的停了下来,两边脸颊圆鼓鼓,眼球凸起,伸手抓抓脖,整张脸迅速被涨红。  “唔。”少年又平静抬了下指。  甘米尔-卡洛福放下酒杯朝这人一拍,“嘭”一声巨响;陷入暴食状态的西蒙尼把满嘴肉都喷了出去,得亏旁边的伊桑-霍格手更快,将这些残渣全都收到手帕里,未有污染前面烤炉里的美味。  “啊……”  彻底畅快后的呼吸抽紧肺叶,西蒙尼仰头见灯——橘黄色的灯光照着自己这张脸,显得更为营养不良了。  他又伸手去拿面前盘子里的肉片,动作有点僵,像是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吃了多少。”简-艾斯忽的在一旁问,并喝口清水。  甘米尔-卡洛福没了吃东西的心思,抽口烟,复述这段时间的观察:“二十七盘牛肉,五碗土豆泥,鳜鱼片十六盘,面包十七个,加了半罐奶油,还有两块奶酪。”  “咳额。”伊桑-霍格差点被一口酒噎住,目光一转少年,沉默收好疑问。  “西蒙尼。”简-艾斯发出声音,用餐巾擦拭嘴。  被点名的青年一开始没回应,隔一会才挪动满是血丝的眼球,嘴张大,能看见牙齿缝隙里的食物残渣。  简-艾斯转眸见他,灯光将眼线抹柔,抹成水墨形状。  “差不多可以了。”少年说,嗓音平和。  壁炉中的柴飞溅一捧火星,桌上烤炉正热,肉串不断于扭曲热气中响起滋滋声,落下油滴让炭火更旺。  西蒙尼是一个简单且死认内心声音的人;虽不明白这声“可以”的含义:但深知许多坏事是幸亏了面前这位少年才变好,亲族能有今日安稳也多亏了他,就算脑海里的进食欲望吼着不吃就要死,他还是依托这份敬畏闭合嘴,像只听话的狗一样低头,双手合在桌下揉搓,力气大到皮肤都被搓白。  秋天夜长,烤炉上的肉片已差不多到了金黄诱人的时段。高度数蒸馏酒浮荡白丝;不一会,餐盘残余的孜然开始飘散香气。  桌上的三人都在等候。由甘米尔-卡洛福深知西蒙尼的煎熬,但也仅能捏着烟不断吸与吐,用蓝色浓雾搅乱这些香味。  桌子开始发抖了。低头一看是西蒙尼的双腿在颤抖。甘米尔-卡洛福知道不妙,伸手挠挠脸上胡茬,望向主人,心里难以决断。  “把这些都收起来吧。”简-艾斯说出甘米尔-卡洛福最想听的语,便站起身,从盘子边拿起烟盒打开,张嘴衔住细长雪茄,偏头,接住眼尖伊桑-霍格递上的火。  于是这两位中年人开始行动起来,很快抬走烤炉与食物木架,不忘擦拭油光闪闪的桌子,一点肉渣不留,乃至酒水都收好藏在床边柜里。  待一切做好,弯月提醒这已是极晚时候。整个房间四个人站直。简-艾斯摸了下桌面,选择来到靠墙的书桌,反坐在椅子上,用夹烟的手把他们招过来:“太简单的事情放在以后再聊,你们先说我听,再我说你们听,可以吗?”  两位中年男人下意识对视,又看看逐步控制欲望的青年;是甘米尔-卡洛福伸手把伊桑-霍格推了出去。  “淦!”小胡子男人隐晦瞪眼这“好朋友”,慢步挪到书桌边,兴许闻到了前方溢过来的气场,免不了有些不适,但还是忍不住疑惑,局局促促地说:“主人……今晚的事情……我,我需要再签订一份保密契约吗?”  “嗯。”简-艾斯点点头,捏住雪茄。  “那……”伊桑-霍格回头看眼其余两人,狠下胆子继续,“那西蒙尼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昨晚那些人的报复?”  “那些人?”阴柔的桃花眸抬起,映入小胡子的脸,“哪些人?”  “啊……”伊桑-霍格摸摸翘起小圈圈的胡子,答,“先是阿本弗莱克一家人,这个卡洛福已经在车上和你说了,然后我们又参加了一场订婚宴会,对方是我们赌场的人,查理-基洛夫也在场。”  “所以他的爱情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妻?”简-艾斯用手点住开始与卡洛福有肢体交谈的青年。  “是这样的。”伊桑-霍格点点头,说了半句话便住嘴,体贴把后续留给之后两位。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留到最后说。”简-艾斯收回目光,捏住雪茄吸一口,肤质细腻的下巴就抵在椅上,稍歪头,有种随性的顽皮,“继续讨论你的事吧,霍格。”  “啊?”伊桑-霍格缓缓蒙住,确是不知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想要汇报的了。  简-艾斯一时知晓自己的表达有误,抬手舞落几片烟灰,茶黑色的眸子看住面前中年人,翘嘴展露出点点笑意,说道:“你的要求,你在这里工作的要求,现在提给我。”  “啊?!”伊桑-霍格的喉管一阵抽,眼皮抖两下,立即摆手苦笑道,“我,我能在这座庄园工作,能跟着您工作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要求什么的……我,我都听你的,我能吃苦耐劳,做什么都可以。”  “不不不,要求这东西你一定要提。”简-艾斯发出鼻音,摇摇头,目光罩住面前人,“没有要求的员工我是不会要的,你整天无欲无求我该用什么来鞭策你?用爱和魅力让你专注为我工作?为我创造价值?”  “还是凭我这个骑士头衔?”  少年点点胸膛,自己都笑出了声。  壁炉里的柴火又噼啪摇出火星,站立在后头的甘米尔-卡洛福一动不动的看着简-艾斯的面容,然后偏头,轻易找到西蒙尼脸上的感动和神往。  “哎。”  打工人在叹息。  另一位小胡子也苦笑搓搓手,面对这完全不一样的雇佣者,脖子稍微前倾,酝酿半响后小心道:“那我……真就提了啊。”  简-艾斯抬手允诺。  伊桑-霍格扯扯领口,挺直腰,摆出十足精气神:“如你所愿简先生,我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和甘米尔-卡洛福一样,找一个漂亮的妻子,生一个同样漂亮的女儿,住在大庄园,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城,吃着贵族才能享用的食物。”  “如果你能再给我一个贵族头衔那就更好了!”  言罢,伊桑-霍格两腿一靠,伸手捶胸作礼。  “很好。”简-艾斯满意点点头,趴在椅子上的头直起来,用夹烟的手抓脸,回道,“我喜欢你这样清晰详细的表述。钱和贵族头衔都好办,只要你肯学,肯花费时间,名和利都不是问题。”  伊桑-霍格快速点头。  简-艾斯吸口烟,指了下在走神的西蒙尼,继续说:“工作上的事我也提前和你说明,目前你的周薪和甘米尔-卡洛福一样,都是两千,迈过试用期为三千,每完成一单生意你们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一的交易数额作为酬劳。这是我目前能给你的价码。”  “你的衣服买了吗?”  戴有宝戒的指前点。伊桑-霍格认真点了点头。  “很好。”简-艾斯回身将雪茄摁灭再书桌上的花瓶里,然后调整坐姿,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在腿上,“我始终相信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有关你们的工作我不会指手画脚,有时我会提供一个方案,然后你们按照我定下的目标去完成,奖金这一块一次一百万,路上的衣食住行我也会报销。”  “我希望你的衣服都买得很贵。”  少年挑起阴柔的眼睛,微微一笑,拨撩几分月色,“毕竟你们即将就要出行,完成第一单考验。”  “我知道了。”伊桑-霍格垂头藏住快要抑制不住的激动,合起来的双手在颤抖。  简-艾斯满意点头,看眼伊桑-霍格身后那两人,顺便也一同讲:“你们的办公场所明天会有人给你配,另外你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从头到尾,里里外外的学。这一点我的管家莫瑞斯会安排课程,不过你们都是在各种大型财阀门下历练过的人,很多事情不需要我来赘述。”  “还有其他要求吗?”  简-艾斯忽的抬头向伊桑-霍格问。  “我没有了。”伊桑-霍格摇了摇脑袋,退后站在一边。  简-艾斯点点脑袋,向甘米尔-卡洛福招招手,待到对方来到前头,迎着对方的吊梢眼问:“你呢卡洛福,你想要什么。”  “钱。”抽口烟,甘米尔-卡洛福答得直接,下一句差点让旁听的伊桑-霍格脸部抽筋,“我现在需要一千万,啊不,准确是一千零五十万,我要把这笔钱还给查理-基洛夫。西蒙尼的命是他手底下的人救的。”  “怎么会?!”  简-艾斯刚挑眉。站在那头的青年愣愣出声,眼瞳呈现出无法收缩的扩张。  室内顷刻沉默。  甘米尔-卡洛福没有理会背后的目光和声音,看住简-艾斯的脸,继续道:“有关这一切我已经给,”  “我知道。”简-艾斯抬手制止。  可甘米尔-卡洛福依旧发出自己的声音,且是对着面部抽筋的伊桑-霍格:“我是箴言者,是查理-基洛夫曾提到的那种人类,这钱是用这项秘密换来的。”  “咔嚓!”  某张椅被手掌握出裂痕。  而伊桑-霍格也完全不知该如何张口,就这般大脑宕机,就这般站姿僵硬。  “还有我也是!”  红着眼眶的青年也迈上来与甘米尔-卡洛福站在同一条线,举拳呐喊,生怕别人听不到这声音,“我也是箴言者,就你今下午所看到的那样!所以霍格!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真正的伙伴!”  “啪~”燃烧着禁忌之物的壁炉呼出更多火星,掩饰这对人的胆大妄为,也掩饰他们的率真烂漫。  只是有一个人的怒在酝酿了。  西蒙尼偏头看向椅上主人,学着之前伊桑-霍格的捶胸礼,拉大嗓门地喊:“请原谅我的任性主人!我知道我是个粗笨又没有什么特长的废物,但我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伊桑先生对我很好,甘米尔先生更是。他们昨晚为我付出了许多!所以我要回报他们,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我只有箴言这项能力,我不想欺骗伊桑,也想凭自己的本事加入他们,赚取心安理得的金钱!”  “我相信伊桑和甘米尔!我也愿意为我的主人简-艾斯付出性命!”  握紧的拳轰然锤向胸口。三位聆听者并没有西蒙尼预想中的感动,反而各自用各自的眼望住他的脸颊,好似其上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他们陌生,又分外熟悉的东西。  连风都有些感叹了。  简-艾斯慢慢低下眼睑,却熟知西蒙尼这般青年人的心性,旋即抚平那段记忆的潮,自然从椅上起身,又径向伊桑-霍格的位置走去,伸出戴有两枚宝戒的手,轻轻拍打这张脸,将一切要说的话都拍打在这里。  “你的理由呢?”  少年慢慢看向高瘦大叔,慢慢地取烟,慢慢地点上火,最终慢慢用鼻腔顺出浓雾。  “我很懒。”甘米尔-卡洛福接住这束目光,衔着烟低头找火,一缕卷发垂落在眼前面,“可能是被西蒙尼影响了,也可能是一辈子已经到了三十五岁,不想再顾虑这么多了,也不想再漂泊。”  火柴过几次才被划亮。  甘米尔-卡洛福深吸口烟。一旁的西蒙尼握住他臂弯给予勇气,虽然这中年人可能并不需要。  “昨晚,”甘米尔-卡洛福继续开口,将额前这缕卷发捋到脑后,“昨晚让我意识到我这三十多年人生就是一场笑话,也算明白钱和权的重要性了吧,两百枚红晶让我无偿工作了十一年。八二年我才24岁,可能也有原罪怠惰的影响,但被两百枚红晶缠到今天是我咎由自取。所以,”他看向了简-艾斯,“我很感谢你给了我动力,鞭策我让我改,也逐渐期待起明天。”  “可能我之前也是废物吧。”甘米尔-卡洛福偏头向西蒙尼递去笑容,挠挠后脑勺,向其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了,我们啊……其实是一类人。”  眼瞳与风都在这刹那收缩。  西蒙尼愣住不动半响;忽然擎起手來,用力掐一下对方衣物下的皮,要掐出青紫,掐出自己的印记。  伊桑-霍格已经看不清表情了。  另一端少年也收起恍惚,抿起嘴,缓缓顺出胸内浊气:“你们真的是一群疯子,一群把我搞得乱七八糟的疯子。”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简-艾斯推开伊桑-霍格,把其背后的,刚才吃饭用的桌子拉过来,一脚一张椅子踢到他们前面;自己先坐;一点也不怕油渍的把手肘撑在桌上,伸手揉搓下脸颊,开始念道:“明天早上一起来我书房签契约。既然要敞开谈那我就敞开说,西蒙尼和甘米尔的箴言能力在工作期间每用一次我便补两百万,另外条件不变,然后你们被抓我也管不住,你们自己搞清楚运用能力的后果究竟是好还是坏。”  “另外关于你们的想法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有些事情我先做出承诺,以免让你们对我抱有太大期望,影响各自的前途。”  “首先。”  简-艾斯竖起一根手指,“你们按照我的规定去做,不像今晚这样发疯,半年内都可以在王都中心区买到一套小又精致的房。”  “那贵族头衔呢?”  西蒙尼很快适应过来,大咧咧举手。  “最少男爵,比我这个骑士要尊贵。”简-艾斯迅速张口,显得雷厉风行,“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求吗?一并提了。”  “我需要那一千零五十万。”甘米尔-卡洛福举起手,一旁的西蒙尼也举起手,“这里面的钱算我的,主人你可以把它当做是我们两个人的诉求,我们会打工还你。”  “他可没你这么善良。”简-艾斯瞥眼西蒙尼,替甘米尔说出这句话,“你的要求你自己提,记住打工做事是为了吃饭为了生活,你退让,别人并不会记得你的好,也不会与你讲客气。”  “要把这里当成狼窝。”伊桑-霍格忽的开口,小胡子闪着冷冽的光,“你不要大把人会要,别人吃肉你啃面包,到时别想有人同情。”  “干脆给我吧。”伊桑-霍格冲着青年笑笑,又是那实际业绩第一的老江湖。  西蒙尼不再说话了。  简-艾斯也没想等,直接从戒指里取出一个又一个长型木盒拍上桌;再将这些沉甸甸的盒子统一并拢起来,往前倾身子伸手一拉;“哗啦”一声,红灿灿的晶币霎时充盈在座打工人的眼。  “这里有一千一百万,其中一千零五十甘米尔-卡洛福拿去,剩余的你们自己分,他们两个已经有定制的服饰了,”简-艾斯指了指甘米尔二人,跟着接住伊桑-霍格的眼,身体往后一靠,双手交叉起来。  “西蒙尼。”简-艾斯继续喊,“你究竟想要什么西蒙尼,我只问这最后一次。”  “我,”西蒙尼从桌上这方方盒盒的现金里回过神,咽下口水,斗胆说道,“我,我想要和甘米尔-卡洛福一样多的钱,并把它划到甘米尔-卡洛福的名下。”  “那是你们的事。”简-艾斯又从戒指中取出极限负荷的现金,“嗙嗙嗙”叠在桌上, 接着后推椅子起身,环视这三人的脸,将早已准备好的计划书夹在指间摆摆,甩出旋转风浪。  “这里有你们最近一次工作的详细内容。之前卡洛福与我探讨过,我也完成了他定下的要求,你们今晚再看一看,明天顺便给我答案。三个人就挤在一起睡吧,或者打两个地铺,剩余的明天安排。”  椅子往后倒地,简-艾斯又想起什么的手指点点,唤住正在看计划书的伊桑-霍格:“你在外面把守的时候有多余人经过吗?”  “有。”伊桑-霍格将手里纸张放下,“一共八个人,都是巫师,也都住在这附近。”  “都记得长相么?”  “记得,他们仅有黑眼圈是统一。”  “那好。”简-艾斯点点脑袋,又丢了包烟上桌,“明天你跟我去指认一下,剩下没别的事了,等会早点休息。”  “好的主人。”  伊桑-霍格站起来送行。甘米尔-卡洛福则找到西蒙尼的脸,看了半响,在对方回应过来的笑容里取出支烟,稍稍偏头点上。  “以后这称谓要改掉。”简-艾斯只提了句规划,越过木桌,顺便拍拍西蒙尼的肩膀,“跟我来。”  西蒙尼“诶”一声跟上,快步走到门边,并朝已开始讨论的甘米尔二人投去无用笑意。   xiaoshuting.org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不如跳舞吧 与月同行永久是大罪。  人应当需要休息,需要用夜来安抚疲惫的心,结束一天之后的辛苦。  只是简-艾斯还未到睡的时候,大抵是这一夜的人事纷扰太多,尤为在酗酒之后——神经刺疼,耳鸣不断,近乎让他听不清面前人的语。  “你究竟怎么想的。”  用力闭了下眼皮,他半倚靠在墙边,指上红芒一闪,将周围多余声音屏蔽。  “啊……”西蒙尼不小心看到主人眼里的血丝;深吸口气后耸肩,继续保持简单风格,“我没怎么想啊,就是要回报你们。”  “回报的方式有很多。”简-艾斯顺着往下答,灯光下的五官更显精致,只是眼眸煞人、瞳色薄凉,“我可以把你安排到欧康纳身边,让你从现在开始做一名武士,也可以安排你去进修和学习知识。在生意这一行上,你没有甘米尔他们这样的老道经验,所以同样是从头学,你能选的到底有很多。”  “这离家也近些。”  简-艾斯下意识摩挲指尖,回头看眼那头桌上的讨论,继续把目光停在西蒙尼脸上。  “我不要。”西蒙尼拒绝的很干脆,哼出笑,蜡黄的脸颧骨突出,“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不会把我当小孩,也认可我这个同伴。而且带着你任务出门的感觉非常不错。”青年的眼珠转动两下,终而半开玩笑的道,“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想当你的狗,想在你身边发光发热,证明我的价值。”  话落,简-艾斯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意识摇头,撑在门边的拳握紧。  西蒙尼已预备好的往后缩脖,但不悔改,继续递上血淋淋的诚挚,哪怕这位主人的年纪小于自己,出身低于自己。   简-艾斯确是许久说不出话了:喉结停在那里,像卡着许多事;最后一咽,是沙哑声音:“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转身,临末关上这堵门,闻着廊道上的鲸油灯香气,抬起被灯光抹亮的脸,带起格外生冷的风前进。  “里面的禁忌物不用拿出来了。”  大管家莫瑞斯站在走廊口。少年摆摆手,莫瑞斯一声不吭的跟住。  “明天在庄园划出一块区域用来给这三个人工作——精致的小阁楼,挂上七十七号庄园贸易部的牌子,再为他们在甘米尔-卡洛福旁边找上两间房,可以给予搬家人一点补充,不要太强势,另外给我一份庄园的巫师名单,让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去做,明下午送到我书房来。”  脚步踏上阶梯;红色软毯被踩出几缕飞尘。  “今天新到的团队也要在城堡里安排好住处,去仓库找几张契约纸,勒令所有仆人明天不要出门,无论什么工作,都不允许在后院附近冒头。”  越过二楼走廊的各类画像,脚步停在主卧门前,衣角前飘,简-艾斯的目光也来到了莫瑞斯脸上。  “我那位朋友睡着了吗?”他问。  “睡得很好。”莫瑞斯上前为主人打开主卧的门,微秃额头更显油亮,酒窝很深,缘由为脸色苍白。  简-艾斯点点头,上前握住这位老管家的手,用力捏捏,温声道:“日子一天一天都在变,可能这段时间又要辛苦你了,早点休息,我会给予你应当有的回报。”  “这是我应该做的。”莫瑞斯神态如常,弯腰躬身,对着主卧内伸手。  简-艾斯拍一下对方手背,转过身,脚踏入门的界限。  呼~  一入暗,潮湿的风扑打面颊,大海起伏出声乐,凉凉月光充溢周身,那头沙滩银白到发亮。  “回来啦。”  把小身子靠在棋盘边的稚童抬起头,很快继续下棋,示意对面黑斗篷快下。  “啊。”  星空下的魂体盈有淡光,简-艾斯盘坐在祖身边,抬手回应对面的问好,捏捏眉心,有些劳累的甩甩脑袋。  祖见此打一响指,船舷下头的银沙瞬间飘舞到空中勾勒出另一个稚童,代替祖坐上棋盘。  “这两天很累吧。”祖轻车熟路的跳上简-艾斯的肩膀,歪头贴住对方脸颊,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拍拍,闭眼露出笑。  “是呢。”简-艾斯闷闷顺出浊气,用下巴蹭蹭对方的头,声音柔缓如夜风,“可真是漫长的一天啊……一个千亿级的生意,一个箴言者,一个从神圣帝国来的巫师,一下全挤在这个晚上,没有狐他们帮我,我根本处理不来这些问题。”  “您谬赞了。”棋盘对面响起声音。  祖瞥黑色斗篷一眼,回头揉着简-艾斯的脸颊作鬼脸,吃吃一笑,更抱紧这个人的脖子:“那就都交给它们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好的就继续,不好的就让莱汀(Leyding)拖回去,老大那里还有许多狠人没清醒呢!”  “我也知道啊,但我们穷嘞……”简-艾斯摇头摇出无奈声音,眼睁开,把自己丢在船舷栏杆上,就这般毫无形象的弯背坐。  “我们……”他一面搓脸一面问出这关键话题,“我们的秘药储备还有多少?”  端棋的手一定。祖奶凶瞪眼停住下棋动作的黑色斗篷,跟着笑嘻嘻蹭下少年,乐呵答:“还够我们用很久呢,差不多五个……”少年的眼神令稚童临时改词,“四个,啊不,三个,差不多三个月吧。”  “三个月么?”  简-艾斯收回目光,下意识咬动腮帮,眉头蹙紧,读不出太多情绪。  “主人,”棋盘对面的黑色斗篷适时出声,用衣袖卷起棋子,放在关键之处,“虽然代价很大,但我们如今的收获是很多的:千亿生意一定不会出问题,依据我们的计划,我们至少可以套现亿。那些武技经书也足够你在年末考核上大放异彩,而且西蒙尼的箴言能力足以成为最优秀的亲卫,按照他目前对你的崇拜, 你要他死,也不成什么问题。”  “我只是做个比喻。”  破烂有几个洞的衣袖垂下,沉吟半响,于其余同僚的注视里继续开口,“甘米尔-卡洛福是无可挑剔的情报探员。伊桑-霍格虽然是普通人可胜在经验丰富,我与罴他们已经将契约内容确定好了,基于箴言【朱斯提提亚】的规则将契约作用发挥到最大,足以束缚住他们三位的心。当然,您的人格魅力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不重要。”简-艾斯平静开口,“契约的事辛苦你们了,明天与夏奇拉谈判的方案一定要多给我几个方案,照旧由祖念给我听。维多利亚-诺福克说的这些情报很关键,那位蛇夫人……你们也要仔细想想。”  “总之辛苦了。”  少年向棋盘后的黑色斗篷点头,又向其身后甲板下的眼睛们递去尊重。  “这是我们应该的。”黑斗篷点点脑袋,伸袖拍拍甲板,代替这些老伙计念,“我会与他们策划好一切。”  “嗯~~不错不错。”到此,趴在少年脖上的稚童满意翘起脑袋,指着这家伙以及船舷木板下的阴影,踮脚飘起来摆摆手,喊得奶声奶气,“大家都要好好干啊!等到小艾斯赚钱了给你们找肉身,让你们降临现实,再活一段精彩岁月!”  “鼓掌!”  祖率先拍动小手,几缕夜风将其红袍一角吹动,愈多掌声从四面八方来,只是找不到具体源头。  紧皱的眉有些松了,星空灿烂,简-艾斯弯坐在船舷栏杆上,用手撑住下巴,向这个小剥削家递去温笑。  “好啦好啦。”瘾过完,祖满意伸手往下压压,回头飘回简-艾斯脖子上,继续用小鼻头蹭,上手捏对方耳垂,忽的灵光一闪,抬起了大眼睛。  “艾斯!”稚童试探性地喊。  简-艾斯低头,眼眸装入对方模样。  “我们跳舞吧!”祖靠近一些,大眼睛里盛着比星星更闪亮的光,“跳起来!把一切烦恼都跳到脑后,就像书里那样!”  “啊 ……”  简-艾斯闻言颓败低头,又在祖的失落里抬起脑袋,是笑容轰烈绽放。  “来!”简-艾斯牵住稚童的手,看眼默默放下棋子的黑斗篷,吸吸鼻,于其余阴影的注视中起身,仰头大呼口气。  “来!!!”  “芜湖~”  祖激动抱住这人,小短腿在空中蹦跳两下;掀起一阵风。将少年儿带上沙滩,踩上细软银沙。  “奏乐!给本王奏乐!”  稚童举双手过头顶,几道乐器敲击声从透明旋涡内释放——保持“咚咚哒”的节奏,细一听好似还有许多女声糅杂在其内合唱,整体曲调欢快轻松,让少年的膝盖和脚踝逐渐不受控制,逐渐扭动起来。  盛大的舞开始了。  缩肩,抬手,原地抬腿跳动,又散漫旋转身体。少年与稚童的闭目模样十足魔怔,随音乐扭身点头,又疯疯癫癫地张开手在原地飞翔,动作毫无规律,并踩着沙原地跑,时不时并拢腿随节奏往前扭身体,以近乎滑稽的姿势宣泄烂漫。   1200ksw.net 第四百九十五章 恶鬼当差 “接着奏乐!接着舞!”  祖开心大喊。那少年跳得真切如深夜街上的疯子,眼始终未张开,像是要拥抱天空的鸟,张开手在沙滩上旋转,乃至把自己都甩飞,都摔倒入银沙里。  “艾斯!”稚童笑咯咯伸出肉乎乎的手,“抓住我艾斯!我带你飘起来!”  “啊!”少年狼狈从沙粒从起来,于夜风里露出不掺杂质的笑。  一大一小的手掌就这般握紧,像两个疯子在音乐里转起来奔跑,相互大笑,甚至吵过了潮汐。  与此同时,船舷之上站满各式阴影了;全然寂静地瞧着滑稽起舞的稚童与少年,未有一人想笑,连同流转在此的风都安静。  “这片海还能支持住吗?”不知是谁在问。  “我们这样下去会不会太没形象了。”又一个问。  “你都一身骷髅架了还要什么形象?”又一个尖细女声答。  “哎……”  更大的沉默降临,黑斗篷的破烂衣角突然飘起,往船舷下飞,留下温和睿智的语:“实不相瞒,我也是精通舞蹈的。”  声落,这位空荡荡的黑色斗篷稳稳落在沙滩上,抬起空瘪瘪的袖口,刻意摆出树枝造型,然后也在音乐中旋转,舞出让人大笑的丑态。  “群魔乱舞”真实降临了。  旋涡内音乐声更加欢快带感,一名头颅硕大的蓝青色古尸不断上下点头,身子前倾的像呆子,像是得了癔症,不小心飞溅涎水,直直洒进面前这陀螺般旋转的青黑色雾内。  “我罴何尝又不想成为一位舞蹈家呢?”  沙哑刺耳的叹息在雾中浮现,吊着锁链铜灯的鬼手举出雾摇摆,只听铜灯一阵“哐哐哐”摇晃,发出喝醉般的光。  乱了,都乱了。  这群疯子在沙滩上大笑大闹,恣意地舞,将内心的锁拔掉打开,丢掉所有包袱礼仪,脱下枷锁,热烈迎合风地舞。  “呜!!!”稚童突然仰头向星空喊叫;小脸布满潮红,张开手,直直累倒在沙滩上。  简-艾斯也彻底舞累了,歪头往沙滩里一宰,刚好压到一个“呜呼”旋转的黑色海草,使对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闭嘴。”祖抬起小手一招,这海草形状的鬼物立马飞上天不见踪影。  “诶。”祖在这之后侧身,看住躺在自己身边大口喘息的少年,伸手撑住肉下巴,显出几分潇洒,“你说你干嘛要雇佣那什么数据化团队呀,我看他们那些东西乱七八糟啰嗦死了,而且你现在学会的技能有七八本呢,这得多麻烦呀,还要编造理由让他们不怀疑,最主要是还得花钱!”  “他很强。”简-艾斯伸手抓起一把银沙,举停在脸上,仍由沙从指缝落下来扑打脸颊,“或者说拉塞尔-德文的团队都很强。当一个武者的信息能被具体化量化的时候,这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的秘密。”  “雇佣他们至多5000万,我目前练的所有武技都超过这个价格。单论这些武技都值得我花费这些耐心,值得我付出这些代价。”  “ 而且与冠军这份荣誉相比,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指间沙全部倾落,少年于这抹银白里睁开双眸,眼瞳幽深到看不见尽头。  祖最喜欢他这幅样子,嘻嘻一笑,直接在地上翻成小肉球,咕噜撞进少年的怀。  简-艾斯弯起背让稚童贴靠地更舒适,忍不住伸手夹下对方肉乎乎的小脸,躺在银沙里,下巴抵住稚童脑袋。  “祖。”他轻声问,稚童同时抬头看他,“我们……真的能找到路-阿卜杜尔说的那个老头么?”  “嗯……”祖发出鼻音,侧头贴紧少年心口,闭眼答,“别怕艾斯,实在不行我可以带着老五他们休眠,到时就不需要生命能量了。”  少年也“嗯”了声,抱住稚童儿,眉头始终未有松开。  舞曲之后的巨大空白降临了。  沙滩上的鬼一个一个回到船舷木层下,双月依旧,一缕红丝自少年脸皮下露出来,接着像树根一样延伸到整张脸——诡异的跳动,十足恐怖骇人。  其实谁都骗不到谁的。  身后已没有路,孤注一掷的搏,是这位少年儿唯一的念想,与任何善恶无关。  此刻几缕风抚过眼皮了。  简-艾斯无知无觉的睁开通体漆黑的眼,露出恶鬼般的猩红竖瞳,面如冰霜,却让月光愈发亲近。  祖安安静静看着面前人的魂体变化,伸出小手,不断摸着这炙热又凶戾的黑纹,出声,听不出任何端倪:“艾斯,其实我们不该被罗法古痛宰一刀的啦,他好阴险的,那神龛的剩余禁忌不给他留在壁炉里就好了,单凭这个禁忌,我们可以换到比他出价多得多的东西”  “啊。”略微低沉沙哑的音从喉管震颤出来,猩红竖瞳收缩扩张,脸上黑纹如字符般流动,“我知道罗法古的小心思,他不是一个吃亏的人,不过只有他有我需要的——黄金屋或许可以找思科特导师借,但是十五米以上的巨龙,整个加贝帝斯也只有他能提供。”  “咦~”祖发出搞怪声音,继续用小手抚摸少年脸上的黑纹,突发奇想:“那我们为什么不多提点要求呢,这精明的巫师就应该被好好宰一刀,上次也是,反正我们与他做交易总是占不到好处!”  “这不行,”简-艾斯逐渐处于思考状态,眼眶内的漆黑消退,猩红竖瞳也慢慢转为人类形态,“罗法古很狡诈。他很多话都是刻意试探,如果我有恃无恐的狮子大开口,那就代表我知晓神龛的真实价值,而这种层次的见识不应当是我这种履历该拥有的,他绝对会怀疑,甚至推理出你的存在。”  “这太危险了……”  如树根爬满脸部的黑纹重新隐入皮下,少年轻拍稚童的背,就像曾经在贫民窟对自家妹妹所做的一样。  “嘶……”祖倒吸一口凉气,理顺那天的话术交锋,不由将婴儿肥的小脸贴得更紧一点,“这家伙原来这么坏呀!亏他还是导师呢!这,这当巫师的心都这么黑吗。”  “不不不,这是很正常的祖。”简-艾斯微笑用下巴磨了磨稚童的脸,“我们面对的都是在这个帝国有一定底蕴的人呐:英格索尔-克劳德、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维多利亚-诺福克、夏奇拉-妮尔-莉娅、乃至热迈厄斯-沙松、路-阿卜杜尔和拉塞尔-德文,他们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贵族,如果没有一点智慧和手段,根本不可能获得现在的成就。”  语落,最后残余的黑纹迅速消退,宛若未发生那般。  稚童奶声奶气的“哦”了一声,往少年怀里挤挤,握住对方一根手指摇晃:“那我相信我的小艾斯一定会比他们更厉害,一定会站到这个帝国的顶层!”  “我努力吧。”简-艾斯忍不住笑了,继续轻拍祖的背,抬头见月,又看看横在沙滩上的船只残骸,嘴角弧度不减,只是声音有些轻,像海风,抚低了稚童的眼,“祖,你与重伍他们已经帮我许多了,要不是因为你们,可能我连戴里克那一关都过不去,更别说撑到现在,在米尔顿的掌心里活到现在。”  “这一路真的很难了。”  少年说着说着闭上眼,想起远在圣克鲁斯的女孩儿,鼻尖微酸,将稚童抱得更紧。  金莲红袍里的小手也反搭在少年的心口;学着对方的样子轻拍,最后停一会儿,声音清脆到甜腻:“那艾斯,等我们出了这座城,你会想成为一名勇者吗?”  “嗯?”狭长眼眸掀开,泛起碎影。  “我问问嘛。”祖在他怀里翻转两下,小身子上移点,找到这双眼睛,咯咯一笑,“我看书里不是说外面有很多强盗、马贼,还有小偷杀人犯等坏蛋的嘛,你想我们要走这么远的路去找那个老头,万一碰见他们,咱们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呀!”  “啊……”简-艾斯也在沙滩上翻个身,正对星空,拿起稚童的手搭在自己脸边上,“你问了我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  “因为好奇呗。”祖眨眨眼睛,从对方身上飘起来,朝船舷那头找到,喊来一本红色的法瑞-泰尔斯的书,翻开这些彩色插画,找到那段关于邪恶的惩戒,“勇敢的鲍尔丁(Baldin)最终战胜了在雪天里掠夺村庄的强盗,他将这些强盗的头高高挂在树的枝头,并割下强盗头子的耳朵泡酒,取下他们的金钱还给被掠夺的村庄,这一切都被流浪到此的诗人亲眼目睹,最终诗人唱歌他闻名帝国,并使他获得了君王的丰厚赏赐。”  “看呐,丰厚赏赐。”  稚童点点书里这位勇士的画像,又向简-艾斯嘻嘻笑,“杀几个强盗就能得到君王的赏赐,以我们的手段,这个年末考核结束我们就要发财了。”  话入耳,简-艾斯看眼祖捧着的童话书,喉咙有些痒的咳嗽两声,抿嘴,脸色顺然暗下,不知是想起了谁。  “我们做不做呀。”祖飘到他肩头上催促。  少年被推得左右摇摆,许久后凝聚目光,跟着习惯性看向某个小镇的方位,看了许久,最终说了个“好”字。 1200ksw.net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生动的课 好酒通常让饮用者不头痛。  终于有光从深褐色窗帘缝隙射进来;维多利亚-诺福克的眉心被灼疼,于是皱眉翻个身,伸手探向旁边一握,除去空气,没有预想中的滑-嫩触感。  他旋即睁眼了,左右打量;溢满鼻腔了薰衣草的香气,光线昏暗,被褥传来的触感丝滑,低头一瞧,身上留着睡觉用的内衬;且通体干净,未沾染一点污渍。  大量大量的画面开始充斥脑海。  昨晚醉后的声音、灯光、以及简-艾斯的各类表情都浮现在眼里。维多利亚-诺福克伸手拍拍脑门,弓着背坐在床上,呼一口气,又舔了下嘴唇;口腔里也没有酒水发酵后的酸。  “来人。”  他整理了一会儿便翻身下床,越过帘布和前厅,左右看看将一切光线都隔绝在外的帷幔,冲前头这人吹一口哨,抬脚踢了下。  “唔。”熟睡在地毯上的仆人迷糊揉揉眼睛;立马爬起,朝他鞠躬问好。  “把我衣服都拿过来。”维多利亚-诺福克言简意赅,下身空荡荡,亦是凉飕飕。  “啊。”仆人快速点头,一面戴上棉帽,一面来到书柜边拉动绳铃,跟着回头看向维多利亚-诺福克,在得到允许后拉开窗帘,将大批刺眼炽热的光放了进来。  客房顷刻通透,二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有喧闹声,像是有人在搬抬什么重型器物。  洗净的衣服很快就来了,连同一起推开客房门的还有三两个男仆——共同向维多利亚-诺福克躬身,上前为这位伯爵大人更衣。  趁着空闲,维多利亚-诺福克在梨花木桌上找到自己的私人物品,收回目光,低头看眼脖上的红玛瑙项链,慢慢问:“昨晚我是一个人睡的吗?”  “是的,先生。”正在为他整理袖口的仆人作答,小心扯掉布料缝隙里的一根头发,再笑笑,“请问您睡得好吗?尊敬的伯爵大人。”  维多利亚-诺福克随性挤出鼻音,活动身子适应刚套上来的碎花图案马甲,侧过头,向另一位仆人手招招,把自己的黄金怀表要了过来,跟着看眼时针分针,无奈摇了摇脑袋。  身上服饰已被整理完毕,维多利亚-诺福克踮起脚尖打量镜中人,满意点头,从戒指里取出支烟,一边接住仆人递上的火,一边看着这小个子的眼睛,语调平漠地问:“你们主人起床了吗?”  “啊,他早起了。”仆人甩灭手中火柴,站直了身体,“我们主人一般在六点左右醒来。我们有人去通知他了,很快就有回信,不会耽误你任何时间的。”  “唔。”维多利亚-诺福克含着烟手摆摆,往上提提裤子,迈开步出门,直接在走廊外头逛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景色刚刚好:晨光透过碎花图案的玻璃映出各式颜色,大厅通体采用大理石构造,六根圆柱撑起宽旷空间,通往主座的路铺有红毯,各式艺术品有序排列起来,乃至大厅上空的帝国旗帜,都威严得使阳光回避。  维多利亚-诺福克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伸手摸摸瓷器,那一边又取下一幅画近距离查看,跟着观赏起来来往往的女仆,熟练品析各自身材特点。  一根烟到此也结束了。  抽完最后一口,他回手将烟蒂插入仆人端着的烟灰缸,整个人站停,面无波澜的看住新来的气喘吁吁的仆人。  “伯爵大人。”负责报信的仆人咽下唾液,“我们主人正在书房处理一些员工契约,他让你先在城堡里逛逛,或者去木藤花园里享用早餐,他随后就到。”  话入耳,维多利亚-诺福克抬头看向送自己出来的走廊。出于礼仪他本应该遵从城堡主人的安排,可现在谁管这些呢?——昨夜之后,这里已是维多利亚-诺福克又一个新家。  “带路。”年轻的伯爵先生不容置疑。  仆人呆愣。  他又指了指那条走廊,向这几个下人说:“带我去简-艾斯的书房,他绝不会拒绝我,也不会惩罚你们。”  “带路。”  维多利亚-诺福克往前迈腿,不忘打量刚走过去的女仆,瞧着对方这白花花的小腿,赞许点点脑袋。  围在周边服侍他的仆人们也动身,于碎花状的光斑里踩住几道飞尘摇舞。  “笃笃笃。”  书房的门被敲响。  “谁在外面?”  “主人,维多利亚伯爵要见您。”  “请进。”  声落门锁开,雪茄香气扑面,冲得门前的人儿仰头吸鼻,然后环视一圈古典大气的书房,找到昨晚的感觉,背起手,脚后跟踩出咚咚声响。  “契约这里还要再改一下,具体是……”  书桌后头的交流声小又细碎。  阳光滑过帷幔,与魔尾草地毯摩擦出一缕烟——悠悠腾起来,像美人在光里展露妙曼。  维多利亚-诺福克对这一切都太熟,抬手回应办公桌那头的人和目光,解开外套扣子坐在沙发上,示意对方不需在意自己。  “我们继续。”  简-艾斯回头看住面前这三人,点着桌面上的契约纸继续出声。  二十余分钟之后。  几经修改的契约布满涂痕划线,三位打工人摁下自己的血手印;棕黄色的纸顷刻萎缩燃烧,荡出香,一寸一寸焦黑如眼球般的禁忌纹路。  远方来的风裹挟灰烬离去了。  窗外蓝天云白,几只飞鸟挥翼相送。酒水倒映它们的影,泛起醇香气泡。  “都处理完了?”  维多利亚-诺福克端杯再喝口,瞧着往这边走的简-艾斯,露出得体笑脸。  “只是完成了一部分。”简-艾斯弯腰入座,十字耳垂摇晃,“你知道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了,尤其是年末考核,简直像山一样压在我心头。”  “噢,我可不能帮你上擂台的。”  “你可真幽默,我亲爱的诺福克。”  谈论间,甘米尔-卡洛福三人分开站在简-艾斯椅子后面,手合握于身前,显得精神抖擞。  “谢谢你的赞美,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优点。”维多利亚-诺福克简单结束这段闲聊,看眼这三人,将酒杯彻底放在盘子里。  简-艾斯无奈一笑,递一支剪好的雪茄过去,枫叶红的外套与酒水相似,一同炽热如火:“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还不错。”维多利亚-诺福克没着急要火,用食指与中指夹住雪茄把玩,屁股挪一下,找到更为舒服的坐姿。  “那就好。”简-艾斯微微一笑,擎着自己的雪茄抽一口,仰起头,用下巴对准身后三人;开门见山,“这三位就是我特意签下的庄园贸易部员工,他们分别是甘米尔-卡洛福。”  “你好,伯爵大人。”  高瘦男人摘下自己的帽子颔首,维多利亚-诺福克也回了个点头礼。  “伊桑-霍格。”简-艾斯继续介绍。  留着小圈圈胡子的男人往前一步,稍低头,面色平静如常:“日安,尊敬的伯爵大人。”  “以及西蒙尼。”  “日安,我亲爱的伯爵先生。”扎着马尾的青年踏步而上,挺胸敬礼,棕色皮衣在阳光下油亮。  “把手放下吧,我可不是什么军部将军。”维多利亚-诺福克摇摇头笑得放松,往后靠住背垫,看住简-艾斯面容,又移动眼珠,先从小胡子伊桑-霍格开始,“你是哪里人。”  “我是印尼桑科人,尊敬的伯爵大人。”  “有没有头衔?”  “没有大人,我只是平民,甘米尔和西蒙尼他们也都是。”  “哦。”维多利亚-诺福克到此看眼微笑不语的简-艾斯,衔住雪茄,手指向了西蒙尼,“那你呢?”  “我是加贝帝斯人!亲爱的伯爵大人!”西蒙尼把腰背挺直,合握的双手有汗。  “原来是本地人啊。”维多利亚-诺福克咂了下舌,抽出两口浓雾,朝最后一个男人摆摆手,语调十分平静,“我认识你,你好像是查理-罕默的义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指尖在空中停顿,跟着摇晃起来,“甘米尔-宾西,你父亲是甘米尔-宾西对吧?”  简-艾斯已挑起眉。被点名的高瘦男人木木颔首,表情平淡地回应:“是的,甘米尔-宾西正是我的父亲,而查理-罕默是我的纠错人,我并不是他的义子。”  “噢?”维多利亚-诺福克第一次表现出惊讶,着神看了甘米尔-卡洛福半响,最后笑笑,“那你一定错过了许多事。”  “不过你运气倒挺好。”他话锋一转,眨眨眼睛,半打趣的看着简-艾斯,“你现在的主人可比查理-罕默厉害多了。”    “我认为你说得对。”甘米尔-卡洛福稍稍点头,把主人捧向更高。  维多利亚-诺福克一时哈哈大笑,指住这家伙点点,然后吸鼻,端起酒杯敬艾斯。  双方杯相碰。  最适宜开胃的气泡酒将胃刮出饥饿感;简-艾斯看眼腕表时间,一面起身,一面望住这三位员工,伸手将外套扣好,预图说话,却停一会儿,回头对跟着起来的维多利亚-诺福克讲:“还有什么问题要说的吗?等会他们会进行细致的准备,到时少漏了东西很麻烦。”  “我那座城里什么都有。”维多利亚-诺福克摇摇头,指向那头帷幔后的空空如也,答,“反正带上黄金屋和钱就已经足够了,其余那些要不了几个心思,你那条巨龙我其实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上高空冷的要死,还只能方便在车厢里。”  “真恶心。”年轻伯爵补充一句。  “所以我们的动作要放快。”简-艾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眼眸弯弯,无害又友善,“为了深秋之后的冬天。”  维多利亚-诺福克闻声笑哼,一点都不客气的锤他一拳。接着二人一同往外走,临末跟上的西蒙尼忽然停下,于甘米尔-卡洛福的目光中指头搅搅,还是斗胆问道:“主,主人……”  简-艾斯与维多利亚-诺福克一同回头,虽未出声,依旧让西蒙尼感受到巨大压力。  大家都开始等。  西蒙尼擦去额头分泌的汗,支支吾吾半响,终而道:“主人,我,我想请你帮我把另外两位朋友的钱一同追回来。”  简-艾斯微微张嘴,兴许是想了片刻,才疑惑问:“什么朋友,”  “这件事你已经安排过了主人。”一旁的甘米尔-卡洛福出声,简短解释西蒙尼的语句,“阿本弗莱克那一家人不止向西蒙尼借了钱。”  “哦。”简-艾斯有些恍然,看眼习惯埋头的青年,便要继续往前了。  可是身旁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却听出了味道,依旧看住这个青年的脸颊,伸手拉一下简-艾斯的手,然后在原地整暇以待:“你刚才提到了借钱,是有人欠债不还么?”  “啊?”西蒙尼抓抓脑袋,第一时间找到简-艾斯的目光。  “详细说说吧。”简-艾斯耐着性子停下来,双手抱膀靠在门边上,把舞台让给兴致好的小伙伴。  “唔。”维多利亚-诺福克又抬了抬下巴,示意西蒙尼赶紧。  西蒙尼又抓抓脑袋,几片头皮屑飘转在阳光里,亮到显眼。  “我,我与我几位朋友借了一大笔钱给一位曾经的朋友。”他开口就是这么绕,两根指头亦是点得飞起,“这是我那两个朋友的性命钱,都因为我介绍了这段不好关系给他们,不然他们也不会上当受骗,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话完,维多利亚-诺福克有些难以理解的皱起眉头,伸手捋好额前头发,看看简-艾斯,然后哼笑道:“你是说你拉着两个朋友给另外个朋友放了贷,后来对方不还钱了,你们还因此吃了点亏是么?”  “是的大人。”西蒙尼小心看眼简-艾斯,向面前这年轻的贵族躬身,“我与我那两个朋友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是我犯的错。所以我想要帮他们把本金要回来。因为阿本弗莱克那夜亲自跟我说,他是一定不会还这笔钱的。”  “啊,老赖嘛。”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脑袋,取出支烟,也知道简-艾斯不抽这种常规东西;自己咬住一根,偏头接过伊桑-霍格递来的火,边吞云吐雾边问,“这个阿本弗莱克一共欠你们多少钱?”  “一,一百多万。”  “嗯,那是有点多。”维多利亚-诺福克抬手抓了抓太阳穴,偏头向简-艾斯眨眨眼,笑得放松悠闲。  简-艾斯耸耸肩,没讲这份客气。  一些人事被定下。甘米尔-卡洛福喊了声“西蒙尼”,上前拉住这有些惊愕、有些搞不清情况的人,低头小声提示:“谢谢,你现在应该说谢谢。”  话停,甘米尔-卡洛福再次捏了下西蒙尼的手;这人儿也很快顿悟过来,不断朝维多利亚-诺福克点头,嘴里不停喊:“啊,啊啊。谢谢啊……谢谢大人啊……”  西蒙尼甚至要单膝下跪。  维多利亚-诺福克被呛地咳嗽几声,佯怒瞪眼偷笑的小伙伴,迈步来到西蒙尼前头,伸出手掌拍拍,就像是逗弄宠物一样:“你把我都弄得老气了知道吗,我与你差不了几岁,我们大可用年轻人的方式交流。”  “不过也别纠结这些,基本礼仪还是要遵守。”维多利亚-诺福克开始经典的自我否定,嘴巴嚼一下,朝这人直白问,“他欠你们这钱多久了,你们要的利息又是多少。  “五分,快半年了。”西蒙尼略微拘束的摊开五指,又露齿笑笑,“一位治安官告诉我这已经是极低的利息了。”  “哈。”维多利亚倏地咧开嘴,抖动双肩,又抿起嘴,目光带笑的看看简-艾斯,再看看这个人,直接点头,语调松散,“我帮你收取百分之五十的利息,也包括了帝国税率,多余的你自己拿着支配。”  “啊?!”西蒙尼被这道雷炸愣了,瞪直眼珠,讷讷半响,“这,这……”  “你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简-艾斯忽的搭腔。  另两位打工人也同时踢了这小子一脚;西蒙尼跄踉前倾,干脆弯腰面朝下,扯开了嗓门:“谢谢维多利亚大人!谢谢维多利亚……”  “行了。”维多利亚-诺福克突然感觉有些累,学着简-艾斯靠住门框,酝酿一下,不知怎的笑了起来,“你呀,也不知道艾斯怎么看上你的。”  “这模样能谈生意么。”他又大方看向简-艾斯,确认对方是微笑,旋即继续看住西蒙尼,潇洒摊出一只手,继续问,“这本阿弗莱克是姓氏吗?你们既然敢借给他这笔钱,说明他也有一定头衔是不是。”  “他的姓氏是纳奥富伦德,他父亲是纳奥富伦德子爵。”  “噢,原来是尊敬的子爵。”维多利亚-诺福克最后附和一句,往前努嘴,将舞台还给简-艾斯。  一时安静。  简-艾斯望眼身体还有些发抖的青年,慢慢吸气,让表情同样沉默的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格带着他离开了。  此时自天幕射落的光炽热的刚好。  本不该是早餐时候。简-艾斯与维多利亚-诺福克走出城堡踏上鹅卵石小路,漫步在花中,步伐安静,各自身后都跟着一位管家。  “艾斯。”身旁人在一只蝴蝶落下时出声,“你真的打算让这三个人跟我一同回去么?”  简-艾斯闻言转头,茶黑色的眼瞳动两下,回:“为什么这么问。”  维多利亚-诺福克摇头笑笑,回头看眼管家,再找到艾斯眼里的肯定,便直白讲:“甘米尔-卡洛福在查理臭名昭著,我并不是质疑你的用人能力。仅仅想让你与我一般多疑,与我一般少把信任给予别人。”  讲到这,维多利亚-诺福克本该就此打住,但总觉言犹未尽,可能是昨晚的酒,也可能是自己朋友稀少,让这个继承者一把将对方拉到花丛内,盯住这双眼睛,声音少有的沉静:“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有些冒犯、有些轻视。但我自认我们是朋友,而且你这一次进行的生意是千亿数额,也容不得我顾及你的脸面。”  “你看看你带来的这三个人。”他指了指城堡,头慢摇且带点笑,深刻表达自己的不解,“除了那个伊桑还能看,另外两个究竟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一个礼仪都没学满的baby,一个一看就是混吃等死的老咸鱼。”  “你真的有这么缺人手吗?”维多利亚-诺福克笑得更大声,直视这张暗下来的脸,笑意收敛些,分明更认真起来,“艾斯,每种身份有每种身份的模样,你不是家喻户晓的传奇,也不是顶着宏伟姓氏的继承者,你不是我,”  维多利亚-诺福克扯了下自己的衣,头一次吐出最标准的贵族腔:“我就算穿着粗麻布回到那座城也不会有人看不起我。他们依旧会阿谀奉承,依旧会等着我踩上他们的背脊。可是你拥有什么呢我亲爱的艾斯?”  晨露自一片花瓣滴落,倒映出站在花园外的两位管家,也倒映出了简-艾斯沉默不语的脸。  维多利亚-诺福克就一直看着他,上前捏住这位朋友的手,用上力,确认要让对方牢记自己的观念:“我们都厌恶狗眼看低人的存在,但我们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把这个话摆上前头说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有人邀请甘米尔这样的家伙参加宴会,他们甚至都不想听你的名,好比我的亲人,好比我想介绍与你的朋友。”  “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的吗艾斯?”维多利亚-诺福克又变得小声,很快扯开嘴笑,“我本来不需要与你说这些话,拿着你那十亿晶币搞定我姨夫,再为他招揽一千亿的帝国业绩划上我的功绩簿我再拍拍屁股走人,这与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或许在昨晚之前这些话我一点都不会与你说。可就在我见到你们走来那一刻,我差点都没端稳酒杯。我心里在想:Damn!这就是简-艾斯要送去参加千亿生意的下属吗?”  “这是真他吗的恶心。”  一盆口水带着骨子里的厌恶落进绿草了。  简-艾斯瞧着他这抹生动样子,也被生动的上了一课。 1200ksw.net 第四百九十七章 导师 名为“克缇洛尼亚”的花朵灿烂开放。  阿克罗蒂里区的圣罗学院也迎来了誉为魔鬼六月的考核。  林间小路与庭院见不到活人。这种紫色方菱状的花朵独自站在院落深处,独孤展览,引来一片风,原是一位不知何处来的行人的衣角擦动了它。它旋即留下一抹热情在这位行人的灰蓝色条纹西装上,目送其远走,摇摆出微笑。  代表副院长身份的十二眼巫师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宛如巨大家主敞开双手——宏伟的厅、璀璨到炫目的水晶吊灯、红毯尽头的孤高似墓碑的主座,斜落下的光斑纷飞如大雪,教堂式的冷硬冲出画卷,布满威严,以及学识积累的诡异深邃。  这双棕色牛津皮靴就平嵌在松软红毯里,暗紫的烛燃出细长如竖瞳般的光,几只蝴蝶的影悄然装饰于门柱前。几缕风,也带着禁忌燥热的刺鼻声浪。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显露在主座后的阴影里,双眸盯着前方,冷漠到幽暗。  他四岁入巫师学院。早年帝国需要大批大批的天赋异禀孩童来构筑新一代的脊梁支柱。他很幸运的选入名册里,不过也不能说是幸福,毕竟论巫师天赋他足够排进帝国前五,也在三十七岁就被君王聘任为圣罗学院的导师。那时巫师协会刚刚扳赢不可一世的火焰亲王雷利-阿尔伯特,革命之战攀上新高峰,只是如他这般的巫师还未将椅子坐稳,一名戴着眼镜的白胡子便用他那双该死的白手套把一切都撕碎,甚至将万巫导师都拉下马。  尤为那令人憎恶的藤花。简直让所有巫师都恶心反胃——以至圣罗学院在之后的三十年里都未让任何一朵类似的花绽放在这个土壤。  如今这个人就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了,还用他那双皮靴踩上自己最喜欢的地毯。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忍得身体都开始颤抖,闭目深呼吸半响,用尽理智平复怒火,斜瞥眼站在门边未进来的白胡子,抬手消退一切禁忌,也让正在考前复习的学徒离开,等他们走远了,才声如寒泉道:  “怎么,大名鼎鼎的‘十拳’维奇,烈日行者,以一己之力镇压万鬼的帝国传说竟然会莅临我这间小小的办公室,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是来看看我死没死吗?你放心,你与你那盏藤没被鬼吃尽之前,我是真心不舍得死的。更何况我还保养得极好。”  巫师摸了摸银发,鹰钩鼻挺拔,脸部皮肤紧致,虽眼角有些鱼尾纹,但与实际年龄相比相去甚远。  伫立在门口的人未回应声音。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藏起手中这价值三万两黄金的“恶魔之眼”,侧过身,转头走向墓碑主座后的办公区:“不欢迎老鼠的禁忌已经全部关闭了,进来脱鞋,或许我还能泡一杯廉价的茶给你。”  昏黄光线下的白胡子十足油亮,维奇呵呵一笑,用食指推了下金丝眼镜,依旧踩着红毯上前,甚至丁点脚印都没偏离。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再次忍住满胸的杀意。  传奇将近,一身灰蓝色条纹西装将其气场烘得更浓,花白胡须和发丝带来厚重感,精致细薄的金丝眼镜又覆上一层导师气质,藏起镜片后的眼,仿佛缓步前进在红毯上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历经沧桑的雄狮。  十二眼巫师大门轰隆关闭。  维奇站在暗红色的办公桌前面,兴许是未有办公室主人的同意而不入座,摘下金丝眼镜擦擦,抬眼,与窗外阳光是同一种温度。  “坐吧。”面对整个帝国前三甲的高手,甚至是冰川前十的顶级传奇,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终究不敢表现得太过。  维奇拉开面前这张金丝红木椅;一面入座;一面将眼镜重新戴起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跟着往后靠住椅子背垫,十指交叉,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维奇呵呵一笑,没有多少铺垫,直接向这极度厌恶武士,却有一位武士挚友的巫师说道:“我无意听说了一个男孩与一位武士一位巫师的故事——它短又曲折,不过其中的巫师一直在坚持,在为故事书写新的内容。”  “我想要知道他究竟在书写什么。”  金丝镜片后的眼睛依旧有笑,纯白手套搭在膝盖上,光线清晰这道紫藤花图案。  其实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在听到对方第一个字时身体就已紧绷了,目光也阴沉,更是咬牙咬得腮帮显形。  “他现在在哪里。”维奇并没有让这样的安静持续太久。  “什么?”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皱起眉,好似根本不知对方所说的是什么。  维奇点点头,开门见山:“那就姑且当他死了吧。从现在开始我要关于这个孩子的所有档案记录,从第一次练气开始,从你们最后一次接触为结尾。”  “不好意思。”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冷笑起来,“我根本搞不懂你的意思,有关这个孩子……嗯哼,我们姑且称他为孩子。我与他没有实际联系,也从来未见面过。”  巫师的脸色慢慢转为淡然,摇摇头,还是给对面人添上一杯茶,一杯学生制作的课堂任务。  维奇手指点点桌表示感谢,端起茶杯闻闻,好像有了更多的耐心:“我来到这里不是与你打哑谜,你大可念出你现在正在骂的那个名字,确实是他,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这里。”  巫师的脸色瞬间阴冷转怒,握拳锤上自己心爱不已的办公桌,忍到脖上青筋都亢奋,终是颤抖喝出那个狗-娘养的巫师叛徒的名字:“草他马的斯凯沃克,草他马,我草他马的祖宗!”  一生都生活在高尖端学识里的巫师到底也就这点脏话储备。白胡子维奇不由呵呵一笑,低头双肩轻抖,差丁点没将茶杯端稳。  “我草他马的预言巫师!我还草你!”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完全像街上的粗鄙酒鬼,赤红着脸剧烈喘息,如果此刻有学徒进来,定会被这一幕惊愕到下巴落地。  “好。”维奇坦然收下这份怒,推上眼眶,一切都理所当然,“我并不知道你与这位死去武皇的往事,我也确切不在乎。实际上你和他一同看好的那个孩子遇到点麻烦,我希望你能出力,并动用你在巫师协会里的关系。”  “草他马的孩子。”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张口就答,很快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无比冷漠的摆了摆手,“他死了也与我无关,我没有去找他,已经是给了你们紫藤花面子。怎么,你一个帝国传奇还需要我来帮忙吗?”巫师说到此冷笑。  维奇面色如常,原地停顿会,笑容依旧和煦如阳光:“你知道有很多事情我不能插手,他与查理-米尔顿,”  “那是他活该。”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冷冷插话,“一点小恩怨就用这种卑劣手段报复,也是教他的人心软,换是我,他现在还躺在我的药罐里。”  声音随几抹光斑落在暗红色桌前。  维奇“嗯”了声,保持温和暖笑,推下金丝眼镜,望这银发巫师望了半响,手前伸在桌上放下一张信封,慢柔戳破某场闹剧,戳破某人表达关心的拙劣方式。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顷刻就要被点起来。  维奇伸手往下压,没有将封信收回,而是递到对面显出自身诚意,再给予同样意味的声音和台阶:“一些看不见的人正在收集他的信息,运用了十二戒的方法。”  声落,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的眼眸应声上抬,脸上涨红退去,锁住眉,很明显是被这道语背后的信息钩住。  十二戒。  古老又腐朽的威慑者与守护者。没有人知晓这个组织的创办时间与缘由,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具体人数和名额。总之其内每一位成员的真实身份都无迹可寻,可能是组织内拥有箴言者的缘故,也可能是权势参与,或者牵扯到某种利益本身。这使得有关组织成员的猜测一个比一个骇人。但这样连通四国的庞然大物始终将目光停留在冰川之外,以一种游离于政治边缘的微妙形式存活许久。听闻十二戒掌握的关于龙世界的秘密足以让整个冰川陷入惶恐,也是这原因,被四国长久弃置在孑然一身的牢笼里。  面前这封信说与十二戒有关,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完全相信,因得其思维路线和禁忌纹理太过好认了,就算造假,对面这白胡子也大可继续披上“预言者”斯凯沃克的皮,这样更具权威。  银发巫师想着想着开始拆开信封。  白胡子维奇放下杯子,笑呵呵说:“其实我也是无意中截获这封信书,当时我在对学院进行一次清洗,它就放在一个仆人的桌上,真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差点避开了我的探索。”  “七十七号庄园吗?”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也不藏了,点着信纸上仅有的图案思索,再点两下,拿起一旁的眼镜戴好,分析其诡异的纹理,眼神倏然冰冷下来。  这是一张说明书,甚至是详细到能让一名仆人刻出其上媒介的说明书。  信中采用十二戒公开向冰川提供的媒介原理。不过这种媒介本身十分复杂,如此来想,其写信人的巫师造诣也足够高超。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开始一寸一寸品析这些字迹,乃至从抽屉里取出一根通体红色的羽笔,着手将其中一个风格最浓厚的字母照着再画一遍——果不其然受到阻止,仍由红色羽笔笔尖的墨渍再浓,都无法突破这层无形枷锁。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想过用力,可这分明不是薄薄纸张能够承受的反噬。  到此他只能赞叹一声精妙,放下羽笔,再将信纸折叠收入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沉吟半响,向白胡子传奇试探说:“君王知道这件事吗?”  “我已经上述。”维奇微笑出声,慢慢品热茶之后的余香,语句也慢下来:“其实我算得上是后知后觉。媒介尽头的恶魔曾祭献宝器要降临现实。我与藤,”这个名让对面人眼神一沉,维奇平和一笑,“我与藤阻拦了它,不过只调查到了表面,直到那场薪火节,我才发现许多事情背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  “哦。”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反应平淡,可眼神中的挖讽宛若实质,“令人足够爱戴的学院传奇却连自己眼皮底下的学生都看管不好,我有理由相信当初那场灾难某人也有责任在里面。”  如铁钉的语凿入桌。  维奇低头微笑,双手叠在腿上,一根食指空闲点点:“我承认简-艾斯这件事上有我的过失,所以我进行了一系列补救。目前发现这件事情与十二戒无关,只是有人运用了他们的手段。”  “你说无关就无关么?”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厌恶,“难道你去过那座山,亲自找十二戒的人确认过?”  “是的。”对面人平和出声。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的眼角不受控的痉挛半许,望住这温和导师,像是找到一个真正的疯子。  “回到事情本身吧。”气氛寂静,灰蓝色条纹西装上的花束被抹亮,是六月开放的月季花。  “我目前知道这群人曾在圣克鲁斯出过一次手,但简-艾斯没受影响,原因为被仪式呼唤而来的恶魔拒绝了交易。”  “是筹码太低了么。”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将信纸随意一扔,摘下眼镜,“恶魔是最贪心的存在,一位略有天赋的青年,确实入不了大部分恶魔的眼。但这也无法证明这恶魔与这群写信人有关,说不定这恶魔都是他们的嫁祸者。”  维奇没有回答,转而道:“我依托了一些人脉收集了更多线索。目前与那位恶魔交易过的人数已经过百。而且简-艾斯的情况也进一步有变,那位恶魔主动定位他的锚点,甚至暴露一些底牌。好在没有完成自己的期许,甚至都未再次见到艾斯。”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霎时抠住“再次”这个单词,眼神转暗,手掌摊平放桌。  “这个孩子已不再纯净。”白胡子维奇说出一句巫师用语;笑容温和,让对面人不堪受辱的攥紧拳头。  纯净,想必又是在形容那场让武夫笑掉大牙的祭祀。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到此时都想不明白那个被当场抓获的巫师是脑子进水还是中风,不论妓院那种场合,还是被称为祭品的妓-女,赤条条的巫师显然用床褥都盖不住这种惊惶无措,何况该死地大喊着“我在祭祀”这种蠢笨之语。  游荡在窗帘之上的纹路古怪流转。  白胡子传奇收回眼睛,推下眼镜框笑问道:“别生气,我只是很不喜欢这种躲在暗处的老鼠,但人们总热衷于扮演不同角色,也许这样才能更好展露私心,更好去做曾经不敢做的事。”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面色阴沉的冷笑三声。维奇也没有刻意不给梯子,继续聊刚才话题:“简-艾斯绝对见过不只一种恶魔,甚至与它们进行了许许多多的交易。”  阳光使镜片完全刺白。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皱眉躲开这抹反射来的光,手收紧,抬头看住这个传奇:“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些事,而且这应该是你的事,你是他的导师,我没有理由为你分忧解难,我们的关系依旧冰凉。”  “这不是重点。”白胡子下的喉结震动,惊出桌上茶杯的一圈涟漪,“我说了简-艾斯遇见的恶魔不止一个,你分明知道这件事情。”  阳光有些冷了,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起先未反应过来,紧跟着背脊紧缩,终于知晓对面这位长途奔袭而来的人的真切心意,嘴唇不规律翕动——很快,周边气温迅速降到刺骨温度。  徜徉在阳光里的白胡子导师一动不动,可若是递上戴有白手套的拳头,回看以往的事例,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完全相信自己根本看不到自己头颅炸裂的场景。他本不该这般惊诧,但这人连十二戒的山都已登上,再于巫师圣地杀一个巫师,那真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越想面色越阴沉,不露声色瞥眼袖口里的“恶魔之眼”,只是如何都没料到对面人只呵呵笑两声,依旧温和平静说道:“我并不是来找你清算,我只要那个人存留在你这里的简-艾斯的档案。”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闻言收拢拳头,回:“我没有你要的东西,你可以不相信,不过他只是在我这里寻找购买药材的途径,我们每次见面也只是浅显聊聊。”  面前的白胡子“嗯”一声,目光交汇半响,从西装内兜取出另一份信封,直接了当放上办公桌:“那关于去除七罪的事,他没和你聊过吗?”  风起,半带笑的语震动银发巫师的眼角。  袖口金光爆射,暗红色办公桌剧烈颤抖,又闷哼一声;整个桌面裂开,一枚戴有白手套的拳头也停在了银发巫师鼻尖前。  “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  死的呼唤在这一刻是如此浓郁,拳头后的脸吞咽下口水,眼角的鱼尾纹深又多,像老树根茎。  白胡子导师收回了手重新坐下,压根没看见已裂成两半的办公桌。  “我知道你们之间可能有契约框架,”他继续劝导,“不过关于简-艾斯如何消除七罪这件事我必须要一个答案,这句话我在对你说,也是对整个学院说。”  座位扶手上的求救媒介应声关闭。  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办公桌,有着“除罪者”美誉的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沉默许久,脸上忽然展露出森冷的怒,又变为死灰般的颓然,跟着继续阴沉,却在最后化为平静。  “我如果告诉你,”巫师答,“简-艾斯从始至终没有展露过七种原罪,你会不会认为我是在撒谎?”  对面人第一次收起温和。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有着报复性冷笑,算是拾起点被扇烂的脸皮,而后从贴身戒指里取出那份关键报告,当着对方打开,手指点住末尾这行结论,点住“一切正常”这四个鲜红字体。  之后他发现,传奇之怒确是能将空气都窒息的。  就好比黑洞,仅坐着就吞噬所有的光;仅是不经意间散出的压迫感,就已使这位巫师的背后湿透。  空气在下一秒开始流通。  温暖得使人眯眼的阳光重新进来,几缕飞尘旋转在光里,像是登上了盛大的舞台,不顾一切的旋转出自身风韵。  “那就到此停下吧。”金丝镜片全然泛起白光,长满白色胡茬的脸在失去笑后原令人如此压迫。  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微微动下眼珠,没有回话。  维奇将十指交叉起来,稍稍偏头,避开光露出镜片后的眼睛:“我曾与你写过信,不过你不怎么相信我。你们看好的这个孩子总是在我不在的时间里惹大事。有很多事情我也无法插手,或许我们可以放下一些成见,为即将发生的一些事情计划一下。”  “具体是什么意思?”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沉默了良久。  维奇呵呵一笑,又是那位不端架子的温和导师,“有道声音通过藤向我透露了些有趣的事,换种说法……我总算提前知晓了他这次想要惹出的动静。”  “可真不容易。”白胡子导师苦笑摇摇头,摘下金丝眼睛擦拭,显然心情很好,让他声音更加和煦:“我知道简-艾斯一直在找寻与你谈话的机会,为了他曾经那位老师,也为了一些私心。不过他这次要说的对你没什么害处,你大可回一些信,或是关注一下他的情况,你送入他庄园的声音很不错,我不会阻止此类有益的事情。”  对面巫师的脸色阴沉如墨。  白胡子维奇笑呵呵站起来,推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侧头眺望远方,平静眼眸里有光,宛若某种期许。   yawenku.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 《锁定精通》 其实维多利亚-诺福克说的并没有错。  早餐之后简-艾斯回到书房。暖烘烘的阳光将影子斜长,一个人倚靠在绿蓝色窗帘边,靠得很散漫,垂落于窗台边的手也夹着烟,时不时抬起吸一口,苍白雾丝至终未离开嘴唇过。  一切都是假大空的……  突然想起甘米尔-卡洛福曾向莫瑞斯提出的问题,想起加尔-克里曼沙的提示,连同内史密斯那位身材富态又亲和的管家贝,也在那个比武的晴天隐晦建议过。  简-艾斯细细面面的想,刚吸入的烟有些苦涩,于是挤压肺,将浓烟又呼出来。  “主人。”书房门被敲响推开,管家莫瑞斯躬身侧立在门边,把这四位巫师都请了进来。  他们大体都收拾过——统一纯白色巫师袍,胸口有金纹,风卷起各自身上的香水味,像浪潮一样往前面扑,霎时刺激得简-艾斯连退两步,彻底贴靠在窗边上。  “简先生。”  走在最前头的拉塞尔-德文推了下眼睛,斯文一笑,栗色卷发泛着光,一看便进行了精心打理。  “嗯。”简-艾斯花了一会功夫才适应过来,伸手出窗点点烟灰,笑道,“昨晚休息的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当然没有了,简先生。”拉塞尔-德文保持嘴弧不变,好生看着面前人,心里默念起热迈厄斯-沙松曾与自己说过的话。  简短的寒暄就此结束。  简-艾斯抿合嘴,迈步走向前厅后方的办公区。  四名巫师陆陆续续跟上。书房门关合,夹断一些嘈杂搬运声。  “都坐吧。”  办公桌的皮椅轻微摇晃,抬起眼帘,阿塞尔-德文身后这三位属实是长得极有特色:快有两米高的阿拉斯加的圆肚腩在超大号巫师袍下轮廓明显,一个脑袋也圆圆滚滚,偏偏眼睛有些小,要是在头顶两侧插上圆耳朵,那可真与大白熊没什么区别。  而且这腰背挺直的站立姿势确实憨厚可爱,白袍下的小短腿肥厚如树墩,仅稍稍弯曲,就压得材质名贵的椅嘎吱惨叫。  简-艾斯耳边响起稚童的称奇声,自己嘴边也有笑,显出好心情。  跟随坐下的长臂古拉通就没有这般喜人了,一双长臂过膝,黝黑浓密的毛从衣袖以及领口等各处地方显露出来,虽然方方扁扁的脑袋有过细致毛发清理,可一字粗眉还是过于显眼,更别说厚如腊肠的唇,以及和简-艾斯一样的黑色圆寸发型。  这到底就是个黑猩猩吧。  不知怎的想到这句不礼貌的话,简-艾斯摇头将其挥散,往后靠点,微笑接住最后一人传来的问候。  不同于前两位的奇形怪状,科诺伏德这一脸野性胡须结实踩住了许多贵族小姐太太的性癖,浓眉粗有硬,尤为两鬓的毛发最豪放夸张,偏偏眼大鼻挺,脸颊瘦削出骨感,犬齿轮廓明显,淡黄色的瞳神采奕奕,像极了狼;在草原上呼啸奔驰的狼。  四位全都准备就绪。  简-艾斯收起所有自然发散的心念,伸手拉动绳铃叫上一些零食茶点,然后端正坐姿,从紫色指环内取出一叠厚厚纸张,摩擦着桌面推向对面四人:“这是我为你们开出的条件以及之后工作上的一些期许,相信热迈厄斯-沙松已经告诉过你们我的观点,现在大家都可畅所欲言,用最高效的方法确定此次合作。”  简-艾斯说完看眼偷瞧自己宝戒的古拉通,笑得将紫色指环转转,差点晃晕了后者眼球。  阿塞尔-德文第一个捧起纸张,仔细查看完第一页内容,而后娴熟将这叠纸分成四份——身旁三兄弟一人一份,自己则捏着最关键的,列述有薪酬表格的纸认真钻研起来。  没用一会。  各种水果零食被仆人摆放在前厅中段的会议桌。负责一切的大管家莫瑞斯朝简-艾斯递去平静的眼;叫起这群人转移,跟着贴心放下几盏烟灰缸。  “唔,这些鱼肉可真嫩啊。”转上新座位,肥壮如白熊的阿拉斯加捏起一小块鱼尾吞入肚,嚼两下,不忘嘬去指头残渣,而后眼珠灵活一转,伸手往内兜里掏掏,将一叠还有余温的资料递向了主座少年。  “简先生。”肥圆脖子震出的声音竟是柔细,像暖乎乎的棉花糖,“这是你又一门武技的数据报告,我们都看过了,你现在可以看一下。”  “好。”简-艾斯接过这叠纸张。阿拉斯加冲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王冠级武技-《锁定精通》  具体评级:★★★★  具体种类:感知增幅类、气血强化  上手难度:★★★★★  学习程度:4/9  整体简介:人的头部共有九条经络。依据中庭的古老知识——头为诸阳之会;所有阳经都会上达到此,包括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这三条阳经均是从头部下行,经躯干至下肢足部。而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和手太阳小肠经这三条经脉则会从手指走向胸背再到头部。还有督脉和任脉,均从少腹会阴起,任脉走前正中线,督脉走后正中线,均到头部。然后还有足厥阴肝经,从足起至头部咽喉,目系及巅顶。  综上所述,《锁定精通》已涵盖了整个九条经脉,已确定能极大程度的增幅五感,甚至能越过当前层级。  【Lv1:气血锁定】  简介:催动气血流转于足厥阴肝经脉的路线,暂时提高周身气场,大幅度增加对气血与禁忌的感知能力  条件:基础耐力值达到0.32欧灵克(简-艾斯:0.77)、经络承受能力达到0.11欧灵克(简-艾斯:0.18)  增幅倍数:%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增幅倍数:270%  气血消耗区间:0.04~1欧灵克/秒(简-艾斯气血储备总值:1.96欧灵克)  备注:完美的洞察与追踪技能。在最大增幅倍数的前提下,它足以洞悉武圣以及王冠级巫师的各类气息小动作。而极低的气血消耗也确保了这个技能的超长续航,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学习难度和学习过程的危险系数极高。不过我们拥有万中无一的天才,这一项弊端可以抹除了。  【Lv2:追踪】  简介:在敌方身上留下时效性印记,能进一步强化【气血锁定】的威能,确认对方具体方位,对占卜巫师的禁忌阵法有着强大克制,更是阴人偷袭的不二选择。  条件:气血流转速率达到1.98欧灵克/每秒(简-艾斯:2.47欧灵克/秒)、经络承受能力达到0.17欧灵克(简-艾斯:0.18)  标记持续时间:0s(6小时)  标记强度:白银3星~王冠3星  标记对于【气血锁定】的加持区间:+%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标记时长:196s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标记强度:王冠3星  气血消耗区间:0.01~0.81欧灵克/秒(简-艾斯气血储备总值:1.96欧灵克)  备注:这可能就是金钱的魅力吧,没有人愿意身上残余一粒王冠级别的气血印记,哪怕它出自一位普普通通的中级武者。0.01欧灵克/秒的起始催动值完全使人心惊胆战。这意味着猎物永不可翻身成为猎人,因为无论在哪,猎手都能闻见其快要腐朽的气味。  缺点:标记印记需通过近战或势之力的远程手段施展,且印记的最大感知范围在两千米左右,而被标记方的速率不能超过1250m/s。不过这等速度已是武圣的初始值,所以两千米之内,98.1%的武士都逃不过这项追踪。  【Lv3:五感增幅】  简介:通过头部的特定经络路线增幅视觉、听觉、味觉、触觉、以及大脑活跃等级,达到媲美顶级凶兽的动静态捕捉和古老贤者的入定感。  条件:气血流转速率达到2.33欧灵克/每秒(简-艾斯:2.47欧灵克/秒)、经络承受能力达到0.18欧灵克(简-艾斯:0.18)  增幅倍数:%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增幅倍数:473%  气血消耗区间:0.04~2.19欧灵克/秒(简-艾斯气血储备总值:1.96欧灵克)  备注:老实说伙计,我们完全想象不出古兰神体配合这项增幅的样子,可能王冠级武技就是这么容易得来吧,也可能真有人看一眼就能练会顶级法门。反正在即将到来的年末考核上,简-艾斯完全可以看穿所有对手的底-裤。  【Lv4:五感增幅+1】  简介:更多气血,更多经络路线。  条件:气血流转速率达到2.46欧灵克/每秒(简-艾斯:2.47欧灵克/秒)、经络承受能力达到0.21欧灵克(简-艾斯:0.18)  备注:加,继续往上加!不过这已是中级武士不能触碰的线,饶是基础天赋顶尖,也只能依托超负荷状态才能运转这样的内容。  所以……关于本武技的讨论暂且告一段落了。  ???转载请注明出处: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畅想中文网 第四百九十九章 钓鱼 温度有些高了,像是光斑与纸张亲吻的结果。  餐盘里的鱼依旧张大着嘴,除去鱼头完整,骨架白花花,兴许还残余点肉末,也很快被短圆肥厚的手捻起来放入布满油渍的嘴,嚼出无比香甜的吧唧声。  拉塞尔-德文实在有些受不住阿拉斯加的贪吃模样,尴尬咳两声,推下眼镜,笑眯眯抬头,把写有薪酬条件的纸往前推,声音斯斯文文,时刻伴有笑:“那个尊敬的简先生啊,我不得不在此赞美你的慷慨,歌颂你的智慧和诚意。”  简-艾斯到此点点头,等着对方的转折。  拉塞尔-德文也没有让他失望:“但是我的情况你应该都知道,热迈厄斯-沙松是我的好朋友,我很感激他的介绍和你的尊重。我团队实际上一共有十七人,大部分是自神圣帝国而来的巫师,他们相信我,这样的相信我想你更加明白,都是对更好生活质量和巫师生涯的追求,而我也确实与他们许诺过,也始终没有违背初衷的打算。”  话停,拉塞尔-德文端起手边酒小喝一口,舔舔唇,安静到风都能穿过身体。  “我赞美你的诚实。”简-艾斯沉默片刻后出声,抬起桃花眼,歪头笑出温和,“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这么生分,你大可先向我提提你的要求,生意就是在不断的交涉中磨合诞生,我对此也充满耐心。”  “噢~”拉塞尔-德文眼珠一轮。身旁三个下属依旧保持着腰背挺直的坐姿旁听,尤其是胖胖软软的阿拉斯加,两根胖手指点的好似蜜蜂般勤快。  简-艾斯笑容不变。  拉塞尔-德文由心底赞叹这年轻对手的老辣,可总归不是自己的主场,只能客随主便,苦笑答:“你知道的艾斯,制造这些仪器和聘用专业人才已经掏空了我的腰包,所以我想要像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那样与你深度合作。你知道你的名有多管用,就算放在四国来说,对你感兴趣的武者和巫师也不在少数。”  阿拉斯加三兄弟统一点头——这分明是实话,毕竟像古兰神体这样的历史级肉体,无论是哪位红衣主教,甚至高高在上的教皇,他们都会像对待挚爱一样将简-艾斯好生收入永恒冰封的容器,用各种营养液维持他的体征,确保切片后伤口还能迅速愈合。  也许百年后,整个教会还会颁发奖章;纪念这位奉献者。  古拉通到此认真感慨一声,伸出长臂挠头,又用另一只长臂轻松拿起会议桌中间那盘果子,端着一粒一粒的品尝。  话归前头。  简-艾斯停留在拉塞尔-德文脸上的目光不变,稍微垂下眼睑,依着这份狮子张口出声:“我可以答应你这项提议,不过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呢?是像热迈厄斯他们那样,还是根本上与他们重复。”  “还有一件事你应当也注意到了,可能热迈厄斯-沙松没有与你说全,我到此再补充一下。”  纯金的烟盒打开,身旁管家弯腰接住;用剪刀剪开茄头,再用火柴熏燃,恭敬送到简-艾斯手中。  “之前放在这间书房的十亿现金是为了另一个重要生意,钱并不属于我,单纯是为了连接一些重要的朋友。不过我确实可以与你坦白——我即将要参与一场更为复杂的创新,那是建设一座伟大的城,所以我很可能没有时间为你的生意站台,与你进行这些深度合作内容。”  少年擎着烟慢慢吸一口,仿佛一道信号,让会议桌上的众人都开始端烟等火,没一会儿就让烟雾弥漫在水晶吊灯周围,甚至连风都赶不走这份顽固。  拉塞尔-德文张开嘴再呼出一口浓雾,烟雾朦胧目光,把声音也变得磁性了:“我认为你把我思考的太过恶劣了简先生,”  “叫我艾斯。”简-艾斯挥手打断,笑得温和无害。  “唔。”拉塞尔-德文伸手停在烟灰缸上点点,回应对方的眼,也笑答,“我没有与热迈厄斯他们竞争的心思,你知道我现在正在大力推广数据化和武士的新革命体系,如果我成功,”  一道叩桌声让他的激昂被扼住。拉塞尔-德文眼皮一抖,很快修复好脸上的阴沉,继续向把玩着烟盒的少年说道:“如果我成功,我们将成为武者新时代的先驱,这是最好的垄断和权威验证,海量的金钱将会向我们招手,我们很大可能成为下一个财阀!”  话完,这位白袍巫师点点烟灰,双腿曲起来缩在座椅边上,擎住烟抽,眼镜下滑到鼻梁。  “嗯,”简-艾斯回应得很快,仿佛早打好了稿纸,“你预想的蓝图精彩到无人可以忽视,我乐于参与一切赚钱的可能,只是有几个浅显的问题我想要问你。”戴有宝戒的手叩叩桌,唤醒其余三兄弟的注意力,“一、数据化起源于神圣帝国,我承认这种体系已开始渗入四国高层,现在在做这一行的巫师有很多,你应该如何确保你始终不掉队呢?我亲爱的德文。”  “二、”两根手指竖起,中间空挡装入拉塞尔-德文的脸,而且是不大好看的脸,“不是任何土壤都能使种子生根发芽,神圣帝国因为对武士的‘狂热热爱’而创新出这样的体系,中庭更多古老声音让改革举步维艰,奥斯曼那头我还没有了解,不过就会传回来消息,至于我们波斯……”  简-艾斯拿出早已伪造好的资料,也不算伪造,只是狐他们连夜赶工的,针对这项数据化改革的猜测与危机,俗称挑毛病。  拉塞尔-德文伸手把这份资料扯过来,面色生冷,仿佛之前拿薪酬表的那位是另一个他。  大多不堪入目的总结把心扎疼了。  一旁的阿拉斯加几兄弟好奇要凑过来,拉塞尔-德文反手把资料一盖,抬头对少年笑笑,闭上眼睛,将滑落的眼镜框重新推好,声音平淡:“既然我们的理念无法统一那就这样算了吧简先生,你之前计划书里的三千万报价我完全无法接受,而且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我到时来回移动的成本都超过了这个数字,诚然你庄园里的待遇很好,但那些仪器要吃的不是肉和酒。嗯,我也不想再多说了,六千万,六千万一年,也就是每月五百万的费用,每月一次数据化检测,完全可以让你对你的武道情况了如指掌。”  拉塞尔-德文好心点点简-艾斯手边上的武技分析资料,态度明显,近乎没有余地。  此刻流淌在桌面上的光影忽然变暗,原是一片云遮住了太阳,遮住了这片地方的和谐。  轮到阿拉斯加三兄弟表演了:努力绷紧脸颊, 双手搭在桌面上握拳,背脊挺直,甚至要憋气憋出黑脸。  简-艾斯的目光一扫而过,慢慢吸气,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语调也淡了下来:“没有哪个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德文。六千万不是六万,三到五枚红晶就足以应对一个农夫的半年开支,诚然我不清楚你带来的仪器喜欢吃什么,我也很想像热迈厄斯-沙松说的那样帮助你,但你也应当理解我,实在不行,我可以按照六百万的价格为本次测试支付费用。”  耳膜有些鼓疼了,拉塞尔-德文张口要答,一只毛发旺盛的手掌忽然在桌底扯下他,不断发送眼神波动,让他脸上的不耐缓缓停滞,最终咬牙,也吸着气点头回:“那你预期的价格是多少呢?尊敬的简先生。”  “就作为一名顾客来讲。”  拉塞尔-德文不忘补充,镜片后的眼也不忘锐利,仿佛要剖开少年的皮,要扒出对方肚子里的诡计。  只是眼中人没有如料想中的追击,反而取出另一种烟递给管家,让其分发给在座各位。  道道火光在本就浓郁的烟雾里闪亮,阿拉斯加三位好生享受的抽,唯独拉塞尔-德文拒绝了这支香烟,连酒也不喝,就生硬等待主座少年的答案。  “五千万。”  几缕雾丝从薄唇上飘,狭长眼眸却垂下,挡住光,遮住眼底的暗,“我可以先支付给你一千两百万的现金,之后的钱在每年末端统一结算,你可以接受吗?”  “当然……”牙缝挤出声音,拉塞尔-德文握拳握到颤抖,“不可以。”  视线里的人无视他的怒,往后靠住背垫,下巴微仰,十字耳坠于烟雾中摇摆:“我已经带着我最大的诚意在与你交谈了我亲爱的德文,我喜欢你的数据化,也愿意成为这场改革的一名顾客,可我不是傻瓜,我口袋里的晶币也不是天生就生长在里头。”  “所以你要是坚持这份价格的话……”  “简先生。”一道突兀声音按住主座少年的语;长臂古拉通把嘬着的厚唇对准深绿色香烟的烟嘴,啵地一声嘬得烟头滋滋叫,又捻着烟嘴转两圈,又撅起厚唇往前吹出蓝色雾线,鼻孔里喷出两股浓烟,咧出白厉厉的牙,笑着喊道,“你刚才说你要建一座城,我们能具体了解了解吗?” loubiqu.net 第五百章 在深海呼唤鲸 巫师最讲究顺序、效率、以及精准。  尤其是在制药上。  玻璃容器里的温度已被精确到两位数,热迈厄斯-沙松把眼珠与容器边缘对齐对平,举起捏着墨绿色药液试管的手——往容器里滴药的动作极稳,并扩张鼻孔闻两种液体接触升腾上来的气味,然后头颅点点,将试管又放在了实验台上。  “你们的契约签好了吗?”他开始准备另一种药材。  “还在谈判。 ”墙边沙发上的拉塞尔-德文嚼动一下嘴巴,紧跟着皱眉闭眼头往后仰,时不时伸手捏捏眉心,宛若无形的石就压在自己身上。  热迈厄斯-沙松动下眉毛以示回应,把磨研好的药材粉倒入新的玻璃盅,再接过助理手上的记录册;稍微翻阅两下,便把后续事情都交给助理了。  “你还好吧?”  身旁的沙发往下凹陷,拉塞尔-德文在这道声音中喷出两道浊气,重新睁眼,眼珠滑动装入热迈厄斯-沙松的样子。  身旁人继续耸耸肩膀。  拉塞尔-德文本身也觉得无趣,双手抱膀来,背挺直,用舌头转了圈口腔内壁;啧一声答道:“我刚刚在书房里听见简-艾斯有个要建城的计划,他没有许诺给你们什么吗?或者直接拉你们入局。”  “噢~”热迈厄斯-沙松偏下脑袋,被黑色素包围的眼睛有光,紧跟嘴角有笑,像是未料到对方的直白。  “我们之间确实有生意上的进一步计划,”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也不怕和你说吧。我、路-阿卜杜尔以及简-艾斯打算一起开一家大型公司(Corporation),主要侧重养生和海岸气候类的药品,走低端路线,为的就是那些平民和武士勇者的金钱。”  拉塞尔-德文默默地听。  热迈厄斯-沙松伸手拍下他肩膀,稍稍犹豫半响,说得更加详细:“我们已经有理想的建设地点了,哪怕这个城市计划出了问题,我们的公司也决然不会有事。”  “所以你就与他一起合伙来诓骗我是吗?”拉塞尔-德文到此问。  热迈厄斯-沙松哈哈大笑两声,瞧眼在实验台忙碌的助理与下属,身子朝拉塞尔-德文的方向前倾,并把脑袋放低一些:“这怎么是欺骗呢德文?你和简-艾斯只是被雇佣与雇佣关系,他给你钱,你提供你专业上的服务,然后你们就两清了。”  两根手指形象一划,像一根弦崩开。  镜片后的眸子有些暗了,抿嘴时下巴处的胡茬明显许多,传达出无忧无虑的生长态度。  “那你不应该说这么多给我听。”拉塞尔-德文不断摇脑袋,乃至伸手捏紧对方的手,语调跟着沉厚,“-you,沙松。”  热迈厄斯-沙松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笑笑答:“我在与你分享,毕竟欲望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东西,而且你不是小孩,嘴和腿都长在你自己身上。”  拉塞尔-德文一时发笑。工厂烟雾里的颗粒物愈发刺鼻,让他很快咳嗽起来,一面捂住口鼻,一面发出声音:“你,”他咽下口水,“你真的是个坏家伙,我记得曾经的你没有这么多小心思和市侩,是简-艾斯教你的吗?包括你现在对我说的这些话,也是他教你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热迈厄斯-沙松竟没有反驳。  “表子。”对面人点点他的手臂,挥开鼻前的雾,向实验台那头抬了下下巴,说,“米西里巨蜥的血液倒多了,减少200ml,智玲草还要下调两个度,加入些金箔,不然我迟早要被你们呛死。”  “你们听见了吗?”热迈厄斯-沙松跟着回头大喊,“按照他说的做,调动你们的积极性啊宝贝们,这正是太阳晒屁股的时候。”  实验台那头回应来大笑,来自玻璃容器里的烟雾很快变淡,轰鸣运作的巫师工厂却依旧发出高分贝噪音,宛若脾气暴躁的钢铁野兽。  “这些员工还是经验太不足了。”热迈厄斯-沙松重新把屁股贴回沙发,摇摇脑袋,笑得使人憎恨。  至少拉塞尔-德文是这样以为,也无声收回目光,再联想到对方与自己一同上学的那段年岁,不由深吸口气,尽量不太酸的讲:“你现在的员工已经超过五十位,在学院里的生意也做大做强,这些新人只需要好好历练一下就好了,反正他们总归能为你赚钱不是吗?”  热迈厄斯-沙松闻言又一笑,肚皮抖抖,瞥眼这自始至终都是自己那一届的第一名,不由声音也带了点轻挑:“你要走的路线太高端了德文,就像你在圣罗学院时那样。我们都知道你有大前途大抱负,目前来看,你也正在朝这个预期前进。”  声落,这份突如其来的赞美让拉塞尔-德文的脸色更为难堪;握住拳,面色不断在红白间转换,最后转得失去了心气,弯腰靠住了沙发,嗓音也轻细了:“你也认为我的路走错了吗。”  “嗯哼。”热迈厄斯-沙松点点头,没有多余的戏弄,“谁都想开启一个新时代,也想成为一个时代的先驱,但是越少人走的路就越多泥泞,我不认为你的方向有错,只是现在,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来主导。”  “好好想想吧。”  眼眶一片黑的巫师伸手拍了下对方的腿部;“啪”一声,留下道浅浅的印子。  拉塞尔-德文彻底没有了声音。遥想这几年,他见过沙漠见过大海,知晓中庭蜀原的悲壮辽阔,也知道奥斯曼帝国的天宫究竟有多高,见过会吐气泡的鲨鱼,也见过羽毛光秃秃却能飞翔的鸟。  而在这占地只有它们边角的庄园里,他仿佛找不到了自由,与当年逃课被关在巫师塔内禁闭一样——周身都是黑暗,是不可翻越的囚笼。  可真是令人厌恶到了极点。  念头止,细薄的椭圆形眼镜滑落到了鼻头上,拉塞尔-德文也抬起眼睛,定定看住面前人的脸庞许久许久。  第一次在任何人事任何生意里都尤为重要。  五千万的年薪属实踩在了他的底线上;不痛不痒,偏生又膈应得很,宛若争的这一千枚红晶不是钱,而是一口气,一口要在帝国内大展拳脚的气。  “我,”拉塞尔-德文终是要给予答复,“我还是就收这一次的钱吧。”  “你确定了吗?”热迈厄斯-沙松答得很快,眼神也很锐利。  拉塞尔-德文想点头,偏偏使唤不了下巴,不知是被锁在神圣帝国的经历让他更为谨慎,还是他早不是孑然一身,早不是那个随性洒脱的游历浪子。  热迈厄斯-沙松细细品着这道犹豫,忽的抬头一笑,问起了其他话题:“你那三个下属呢?”  “他们?”偏过头,拉塞尔-德文又被打断了思维,“他们在书房里听有关那座城的事,我有些不想听,所以先走了。”  “反正……”  这名巫师将眼镜推上戴好,后仰靠住沙发,喉结不断起伏,“反正我也不想多注意其他的事。”  “啊。”热迈厄斯-沙松慢慢张嘴,一股辛辣的药香穿过鼻下,紧跟着是实验台响起了不大不小的惊呼声响。  “把温度控制在。”闭目躺在沙发上的人张嘴喊,“少放两克油脂粉,搅拌,派力气大的人疯狂搅拌,一直到颜色由红转黑再放入格格花,花苞里的虫子记得挑出来。”  “听清楚了吗!”热迈厄斯-沙松跟着大吼,再回头向身旁人一笑,继续说,“德文,其实你不应该当一名祈福巫师,你拥有我们当时导师都叹为观止的制药天赋,也许你就该接下你父亲的知识,你绝对可以走的比我更远。”  拉塞尔-德文“哦”了声,侧身背对这同学,眼睛始终未睁开。  热迈厄斯-沙松兴许是知晓他的心事了,慢慢捏住拳,眼底也有些叹怀。  起先,自己这位同学是预计成为制药类巫师的。热迈厄斯-沙松尤其记得,毕竟他们在第一名的争夺上交手甚多,虽每每输给这个高傲噘嘴的人,可专业间的事谈不上仇恨,更何况德文的父亲是帝国久负盛名的制药武道大师,总归是个好缘由,让热迈厄斯-沙松并未因常年老二而颓废。  如今时过境迁,开始颓废起来的却是第一名了。  热迈厄斯-沙松瞧着这道背影,有些话想说,随即只能用手掌揉搓眼眶,一言不发的陪着熟人在沙发上枯坐,等那头的答案过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燥热的巫师工厂迎来最鼎沸的大制药时刻——仪器在咆哮轰鸣,来来往往的巫师步伐虽快却很有目的性,尽管新来的几人总是讨骂,可并不影响整个工厂的高速运转,不影响那一瓶瓶秘药出厂;密封打包入箱。  三道高矮不一的白袍停在沙发边。  热迈厄斯-沙松顺势往上看,揉揉眼眶,确实差丁点就睡着了。  “唔。”他推了推旁边人。阿拉斯加三兄弟也齐开口叫着老大的名字。  拉塞尔-德文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坐起,将眼镜上推戴好,眯眼一瞧,发觉这三位下属的喜色属实是掩盖不住的。  “那座城的事听完了?”他盯着笑得最开心的人问。  “是啊。”大白熊阿拉斯加憨笨点点圆脑袋,“他可需要一堆人为他做事呢,而且薪酬也不低,我们,”  拉塞尔-德文摆摆手,指了下明显沉稳许多的科诺伏德。  “他想要我们帮他去参加一场拍卖会,以他的名义。”科诺伏德出声,犬牙明显,“在冈格罗,离这里没有多远。”  “这也是废话。”拉塞尔-德文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裤腿,无视热迈厄斯-沙松的目光往前走,并不断出声吩咐,“让其他人停下搬运行李吧,把所有仪器都打包,我现在去讨要这笔钱,然后我们就离开。”  三位下属站在原地未动。  拉塞尔-德文稍稍皱眉,回头,脸色逐渐阴怒。  “拜托再听听我们说话吧。”古拉通摊开长臂,黝黑的毛如此明显,“简-艾斯答应了六千万的报价,而且他还会追加一个工厂建在这里,并帮我们在上层贵族间宣传。”  拉塞尔-德文的脚霎时有些沉,看眼挠着头走向实验台的背影,再看住这三名下属,分明读不清喜怒。  ……  种满紫罗兰的小花园。  象牙白的阳伞把桌上的茶点和风都遮凉。  伸手夹起一块脆饼,戴着羽饰礼帽的女伯爵细细品尝这股香脆,大眼睛往上一抬,睫毛仿佛扇子似得掀起点点风。  “这就是你说的计划呀?”她开始问,声音像黄鹂鸟,又带着十足明显的娇贵,“又笨又蠢还没有新意,也就欺负别人刚回来没地方落脚咯,真的是。”  桌对面的人无奈苦笑一声,面如冠玉,黑色寸头略显不羁,眼眸阴柔似红粉桃花。  “诺福克希望我派一些有分量的人过去,但是你知道我的情况,”他到此笑得更为苦涩,收敛所有痞坏感,“有人用就已经不错了,赶鸭子上架这种事情……确实会让人被动许多。”  “那也没必要给他们一千万吧,来回跑一趟站个台,哪需要这么多钱呀。”夏奇拉睫毛一掀,端起茶闻,紧跟着脸色一沉,嘴巴一撇,“哐当”一下把茶杯丢在桌上,双手抱膀的看向诚惶诚恐的仆人,十分没好气的喊道,“哎呀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只要应季的花茶,你们是不是耳朵聋了呀,全部给我换掉!”  仆人们带着一连串“对不起”将茶桌清理干净,连同简-艾斯正在喝的那杯也都拿走,仿佛对面人才是这里的主子。  当然,简-艾斯自己有时也会怀疑。  新的茶水糕点还需要一段时候。有些无聊,简-艾斯便清清嗓子问:“最近还好吗?生意上有没有什么不顺利的事。”  “有你也管不上呀。”夏奇拉-莉娅怼得自然又随意,看看自己的美甲,再往某人心上插了一刀,“要是关心你的钱就直说,别做这些弯弯道道的。”  “哪有。”简-艾斯无奈笑两声,侧头看眼城堡的某个窗户,笑容明显有了些收敛。   “请用餐。”新的糕点茶水到来,这一次换上了海洋风味的虾球粒和森林深处的野菊。  夏奇拉女伯爵伸手扇风闻闻,漫不经心瞥眼周边的紫罗兰,向腰从来没直起过的仆人问:“这些花还要多久才开呀。”  “差不多秋季十月份就好了。”  夏奇拉女伯爵“嗯”了声,端起茶呷一口,水灵大眼睛装入某人的沉思模样,旋即脆声问:“怎么了呀,城堡里有小偷呀?”  “啊。”简-艾斯的思维瞬间被打断,收回目光,又犹豫了会的向管家莫瑞斯招手,等到对方俯身聆听时慢慢吩咐了几句。  “我知道了。”大管家收下这道命令离开。  夏奇拉女伯爵也顺着简-艾斯刚才的目光去瞧,只隐约看见窗帘在不停起伏,好像是人形模样。  于是她霎时蒸红脸,暗暗啐一口,看向好似发呆的简-艾斯,伸出鞋尖一踢。  “嘶……”简-艾斯痛叫的伸手到桌下揉揉,瞧着对面这小辣椒,近乎带点投降意味的苦脸道,“你干嘛啊,我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且我相信诺福克不是那种喜欢强迫的人。”  “啧啧。”夏奇拉伸手扇了扇面前的风,斜睨这人,哼一声尽显骄傲,“都直呼别人的本名了你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呀,这人是不是你送进去的还不说定呢。”  “我没有这么无聊。”简-艾斯摆摆手。  夏奇拉也未深究,可总归有些恶心,便把端着的茶杯丢在了桌上。  面对会赚钱的小女人动怒,简-艾斯只能哄,以至比周边采蜜的蜜蜂更加殷勤:“我发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关于这个女仆,我也会马上让她离开。”  “诶~”大眼睛一瞟,礼帽下的脸蛋恢复红润色泽,声音亦是,“别这样呀,等到时候还觉得我们小肚鸡肠,搞不好弄折了你和男主角的关系嘞。”  简-艾斯头点点。  夏奇拉继续补充:“干脆扔到裁缝小屋吧,反正那里都是花花绿绿的,倒也附和一些人的放荡。”  话入耳,简-艾斯立即被呛得咳嗽几声,拍拍胸,直截了当的转移了话题:“我有三个员工想要放在你身边学习,他们都是我计划中的贸易官,届时还能帮帮你,给你打打下手。”  “巩固你无可替代的地位。”  他临末不忘甜言。  对面的女伯爵显然不大相信,习惯性白眼一翻,但也没说拒绝,反而端起被擦了一边的茶杯,一面喝一面出声道:“这三个人是谁呀?你确定他们是这块料么。”  “总得试试啊。”简-艾斯抿出温润弧度,敞开心扉讲,“我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学院甚至这个庄园,太多事受限制和掣肘,这样下去我绝对还不清查理-米尔顿那边的借款。反正这三个人随便你怎么用,我已经跟他们签订了契约,做生意不行就当打杂的,总是会有用途。”  “哦,原来你也知道你的情况有多糟呢。”夏奇拉好生瞧眼对面人,捏起一块脆饼干放在眼前翻来覆去,还是放入了嘴里。  “谢谢了。”简-艾斯温笑回应,收下对方的白眼,慢慢叙说另一件事情,一件夏奇拉一直都在等的事情,“我前段时间与一位朋友产生了联系,他变卖了自己的家产,想要在一个地段不错的地方重新开始,甚至建立一个城市。”  “那十亿就是交予维多利亚-诺福克的定金,以摆平土地交易审批的定金。”  手指放上桌,简-艾斯从未在夏奇拉面前抽烟过。  “他确实有这能力。”夏奇拉收回目光,细腻脸蛋上的娇贵感收敛,转为沉静所孕育的知性感,“他有说让谁去处理这件事情吗?”  “他的姨夫。”  “那契约上也是这个名字?”  “嗯。”  “哦,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夏奇拉放下茶杯,立马觉得有些无趣,跟着把茶杯推远点,斜睨这人开炮,“原来你都可以越过我办成这么大的生意了呀,这次牵线给你了多少钱?不低于20亿吧,你可行呢,随便张一下嘴皮子就抵得上我累死累活一整年,连人都是主动来找你,我看呀……你干脆别学武得了。”  “那怎么可能。”简-艾斯笑得摆摆手,谦逊且自然,“这是我的根,如果没有它,我也得不到这么多关注。”  “是呀,欠了几千个亿的先生。”夏奇拉悠然作答,又是那辣度极高的小辣椒。  在怼人这件事情上她终不会让人失望的,简-艾斯下意识捂着心口,刚要出声,夏奇拉已偏头示意女仆把账册拿过来,然后随意甩到他前面:“这段时间的账,你自己点点吧。”  “啊,好的。”简-艾斯笑呵呵的点点头,拿起账册翻开查阅;所有收支都很清晰,末尾也标记了总数,以及对应的人名。  “他们的牧场就开始动工了么。”  简-艾斯找到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当然呀,那牧场再不动工我就要他退钱了。”夏奇拉白眼一翻,哪怕这个切尔西-鲍勃与自家堂哥同姓。  “啊,”简-艾斯摸了摸鼻子,随意过两遍就把账册合了起来,诚恳向对面点头说,“谢谢你了夏奇拉,我无比自豪能与你这样出色的贸易官合作。”  “咦~”对面女人的嫌弃已不言而表。  好在简-艾斯脸皮极厚,两根手指点点,抛出精心准备许久的重磅炸弹:“其实你猜的没有错夏奇拉,我打算将我剩余那10亿交给你运作打理。”  对面女人的神情不变,仿佛早知如此。  而简-艾斯的指头还在飞快点动,之后的声音,确实让这个娇贵女伯爵愣住了:“另外我还拥有我朋友这个生意的40%的股份。所以在进一步分享这件事情上……”  “你愿意听我说说么?”  阳光正好,简-艾斯笑得温和无害。   loubiqu.net 第五百零一章 瘸子与快马 最终那个礼拜六总是要来临的。  时间一天一天拉近,像绳索套上颈脖,甚至呼吸都能感受到摩擦——一下一下,让人有种焦虑的窒息感。  这已是第三个夜。  窗帘遮笼下的光很淡,烟丝游动得似小蛇,残余在烟灰缸里的那抹红烫发出呻吟。蓦然有一根手指将它摁出滋滋声响,没用一会儿,使其彻底熄灭了。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  端起烟灰缸边上的酒杯,仰头灌入一口深棕色的伏特加;酒凶得喉咙都痉挛,整个腹腔和胃都灼烧。  “加布力尔先生。”  房门响,戴有红色高筒帽的服务生笔直站立。大半阳光停留在帽檐前,使这位服务生的脸彻底被藏入阴影里。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朝对方招了招手,再把外套往身后捋,露出腰带和淡灰色长裤。  “信都来了么?”他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服务生问。  服务生从袖子里取出一封精致小巧的信,捎带看眼客厅边的窗帘,而后把帽檐拉得更低一些,慢慢后退离去。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未有多在乎对方,习惯性点上支烟,抬脚越过躺在地毯上的酒瓶子,走到通风且光线好的窗户边上,一面吸烟,一面看着信上的字。  亲爱的哥哥:  有关生意上的事情进展还顺利吗?南方天气怎么样?我听说那里又产生了几场地方性的暴动,好像有武士,又好像有巫师参与,总之南方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亡灵了,晚上肯定不太安全吧。到时守护者的工作也会加多,这一系列的待遇肯定也会更好,或许我应该继续往守护者的方向学习下去。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读到此有笑,点点烟灰,面色都柔和了些。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我们的科尔西叔叔住进了老街,汤姆与他大吵了一架,但科尔西叔叔没有与汤姆继续争吵。最后我们都住在了老街尽头的商会,这几天倒没出什么事,只是平常经常来的阿瑟不见了,连罗米,今天都没有来过了……  敬上  爱你的保罗  信纸折叠合上,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将其收入内兜,把烟嘴咬着移动一下,挤压肺呼出浓烟,偏头看向窗外,蓝色眼瞳仅能找到一片暗沉。  是否要去呢?  嘴边烟灰洒落几片,他抬手摩挲又生出浅浅胡茬的下巴,转眸看向酒店下方的车马人流,另只手插兜,甚至自己都能闻见自己内衬里头这股子酸臭味。  他就这样在窗边伫立了半响,终于某种情感压过了理智,使他拉动窗帘里头的绳,往上传递自己的意念。  “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联系我么?”  客房门吱呀一响,沉厚的脚步声在地毯上响起的很快,紧跟着是谢顶的头,以及细节繁多的绸缎外套。  “我当然是有事才找你。”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将烟蒂弹出窗,这无疑惹得走来的主管脸色更加不耐。  “说吧,”查理-巴卡尔站定在这位继承者面前,皱眉望着挡住光源的窗帘,伸手扇开弥漫于鼻前的烟雾,“你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我,被自己亲叔叔满城捕捉的家伙。”  “啊,”帽檐下的嘴巴微微张开,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没有理会这道讽刺,“我想要去一个庄园的地下酒窖,我需要你的人来护送我,掩护我出行。”  “噢~出行……”查理-巴卡尔挑下眉,侧身拉过来一张实木凳坐下,解开三个扣子露出肥大肚腩,双腿叉开,白色丝袜把腿肚子裹得更大。  “我想你有些搞不清楚你现在的状况了,我尊敬的顶级客户。”  查理-巴卡尔咧出有些黄的牙,戴有戒指的手交叉搭在腹部,稍微偏头,仿佛要找到对方帽檐下的面容, “你的亲叔叔今早还与我商谈如何将你从岛谷里带走。”  眼中人的表情未变,查理-巴卡尔吧嗒下嘴唇,挠着头继续道:“我回答了他,”肥厚大手摊开,指头全然油亮,“我们查理不在乎任何继承纠纷以及生意和人情世故上的矛盾,你是我们酒店最高档的客户,只要你在岛谷一天,外界的任何事情就无法影响到你。”  “当然,这得基于你不是罪犯,也没有离开我们酒店的范围。”  查理-巴卡尔微微一笑。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往后靠住窗户,伸脚将窗帘踢开一点,让阳光进来得更充分。  气氛彻底安静了,烟丝与飞尘在光里舞蹈。双方的皮靴蹭亮,有股气味,却被时时刻刻燃烧的熏香掩盖。  “你究竟在等谁?”查理-巴卡尔开口说话,拿出怀表结束这笔沉默。  “这与你无关。”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再次取出支烟来,低头拍掉外套上的灰,回应的嗓音有些沙哑,“我会在今晚回来,可以通知厨房不用为我准备晚餐了。”  “好。”查理-巴卡尔收起表情,双手一拍腿,慢悠悠从椅子上直起来,随这个人一同走向门外,“我已经重复强调过很多次岛谷外面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你如此坚持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希望你会回来,也希望你能尝到今晚的安神茶,我发誓它真切只有伯爵以上级别的贵族才有机会享用。”  “那就给我留好吧。”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淡淡出声。  客房门开,环形走廊的全貌映入眼内,紧跟着是强烈灿烂的灯光刺疼眼球,无数人声脚步声嘈杂入耳,清爽的风往脸上一冲,把酸臭冲溃成灰,转而为各种酒肉香气裹挟上来,给予奢靡快感。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抑制不住地深呼吸几次,看眼身旁这享受着各种问好的主管,往前摁灭手中烟,并给了端着烟灰缸的服务生两枚黑晶的小费。  “坐进购食材的那辆马车吧。”  查理-巴卡尔从忙碌问候里抽出身,揽住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肩膀,故作亲密的搂住对方往红毯阶梯下方送,并一直小声说,“我不清楚你叔叔在这里安插的眼线,不过瘸子柏布的车没有人能追得上,他很灵活,也对这个城市了如指掌。”  “谢谢了。”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有些不大习惯这种亲密,往后退些,帽檐下的眼沉静扫过各个楼层的宾客。  “不用谢,你毕竟是千万级别的客户,这可比你那叔叔慷慨多了。”  查理-巴卡尔一路陪他来到大厅,捏捏这人儿的肩膀,然后叫上一位足够机灵的执事吩咐几句,便就此离去了。  此时岛谷正值热闹入驻和赌博的时候,各种衣着华丽的贵族带着女伴来来往往,鞋跟与大理石地面触碰出的声音好听。大多阳光,也十足热情地穿过落地窗散落。  忽然孑然一身,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收紧外套,乃至不想多闻自己口鼻里的烟味和臭味,拉低帽檐,在人流内依托酒店执事的引领往前,朝着酒店后花园的方向前进。  马场里阳光更热。  “柏布。”执事喊。  正在喂马的黑瘦老头转身,很快又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柏布。”执事靠近一些,瞧瞧马栏后面的威武北方马种,伸手喊停这瘸腿老头,朝身旁人努了下嘴道,“送他出去,用你最快最好的技术。”  黑瘦老头“哦”了声,摘下草帽打量加布力尔-阿列克的面容,紧跟着病恹恹的驼背咳嗽,抱着瘸掉的那条腿坐在草堆上,甚至取出卷烟,有气无力地答:“我的腿脚不好了,再迟点还要去搬运后厨今晚要用的食材,是真的没时间啊……”  “这是查理-巴卡尔的命令。”执事一点不跟这老头客气。  柏布也很争气地靠坐在马栏边没动,慢悠悠划拉火柴,来不及点,一枚紫色的光就呼悠悠掉落在其前头。  “不够。”布满皱褶的嘴继续作响,抬头纹深如沟壑。  又有两枚紫晶落地,一旁的执事表情开始变化,而戴着八角帽的继承者到此出声;气氛霎时和谐:“你跟我一起上车,我给你和他一样的报酬。”  “你要去多久?”执事问,眼珠子转动两下。  “晚餐前就能回来。”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偏头看他,扯出略微斯文的笑,脸庞被阳光照亮,是不大健康的苍白,“查理-巴卡尔也知道。”  于是两匹北方马种被牵出栏,套上简易货物车厢,再把马掌钉检查一下,这一行人就确认可以出发了。  “上来吧。”瘸腿柏布掀开有几块补丁的布帘,瞅着靠近到面上的人,动动鼻,马上咧开嘴笑说,“你这次是出去躲难的吧,身上衣服都臭了几天了,有这么麻烦的事情么,连岛谷里面的大浴场都不敢去。”  帽檐下的眼睛慢慢低垂。  本要上车的执事停住步伐,与瘸腿柏布一前一后卡住这位八角帽男人,竟有些许默契在里头。  又是两枚晶币洒落了,可这次不是紫,而是最上档的红。  “我希望你的车有查理-巴卡尔介绍的这般快。”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当着这个老头的面点上支烟,“我要去城西区卡林街道第三户的庄园,你要用上多久。”  “十五分钟。”瘸腿柏布回应一口卷烟,噘嘴一吐,门牙都少了一颗,“如果路上有人追,我直接把你送往律查,毕竟那里最安全。”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头,弯腰上车。另一头执事也笑眯眯收下红晶,心情大好的向瘸腿柏布抬了下下巴,跟着上车,把布帘放下来。  长鞭甩,这辆毫不起眼的两驾马车以不紧不慢的姿势驶出岛谷马场,经历几个街道的拥堵,很快驶出了繁华区,朝着地理位置偏僻的城西卡林街道接近。   loubiqu.net 第五百零二章 城区对射 车厢很陡,完全用木盒子搭成的座位把屁股咯得生疼。而且车厢里又没有窗,几支烟下来,属实是有种起火的感觉。  跟随出来挣外快的执事收回目光,不晓得对面人是第几次点烟,也数不清其脚边那密密麻麻的烟头的数量,只觉像自己这般无事也抽上两根的人,仅是闻闻对面的二手烟,肺部便快要炸开了。  又剧烈颠簸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车厢里的气味,伸手把车厢尾的帘布拉开点——放进光,也放进喧闹的风。  “诶。”他顺势问,“我听说三楼有个客人每天都花销近十万,那个人是你么?”  对面箱子上的八角帽男人没出声,岔开腿坐,夹着烟的手就停在大腿根。  酒店执事暗骂一声没劲,偏头看看布帘缝隙外的场景,看看被马车甩在后头的行人和各式热闹。  “你是武士吗?”抽烟的男人忽然讲,手指转动烟嘴,看着这缕袅袅升起的烟。  “嗯?”执事转过头,紧接着笑笑,往后靠住车厢板,声音近乎带点揶揄,“那价钱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先生,像我这样的,”  “嘭!”  剧烈的撞击让整个车厢腾空,下一瞬,车前头响起了瘸腿柏布那宛若撕裂的惊慌喊叫。  “继续开!”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努力稳住了身形,猛然一拳砸向车板,另一只手死死攥紧一个箱子保持平衡和稳定,“他们会杀了你!你停下!他们就会杀了你!”  “Fuck!”  空气突然燥热许多,对面的执事当即要掀开布帘跳下,两颗无比炽热的气流贯穿而入,将本就如装饰的布帘撕裂出巨大洞口。  “噗噗!”车板上绽放出两朵木屑之花。  执事来不及反应,一股烟味从后方摁住他肩膀;往回一扳,让他看着这张苍白又气势十足的脸。  “现在,”  “咚!”车厢再次摇晃一次。  两人倒在车板上。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掏出腰间的火枪回击,不管能不能打中追击在旁边和后头的敌人,总归十分熟练的换弹,侧过头,看着还一脸懵的执事怒喝:“会用枪吗?”  “啊?”  “我问,”  “咚!噗噗咚!”  遮挡在前头的木箱震颤两声,其内蔬果木屑飞溅一脸,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低头吐出嘴里的残渣,回头用枪托敲击木板,依旧声调极高的喊道:“继续往前加速柏布,我们要去不是律查,是,”  “嗙!”车厢又剧烈震动一次,马儿受惊嘶鸣,那些不断从布帘洞口灌入的风和光,早已狂躁到刺痛人皮肤。  “我草你马!”风里瘸腿柏布的声音是这样的歇斯里地和愤怒。只是马车根本不敢停,毕竟那些不断射击来的钢珠,真切带着死亡意味。  “拿着这把枪。”车厢稍微稳当一点,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将腰间的另一柄燧发枪递去,拉低帽檐,一面呵气一面看着咬紧车厢尾部的蒙面骑手。  这可真切由不得人多想了。  执事愣愣握住枪柄,突如其来的武士本能催促他趴下避过呼啸要爆头的钢珠;整个人来不及骂,直接从木箱边缘抬起燧发枪回击。  “我草你马!”他临末向这个八角帽骗子补上。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竟然回应笑容,平趴在箱子后填充火药,不忘安慰驾驶着发狂马儿的瘸腿老头子:“把他们甩开柏布,然后把我丢到我该去的地方你们就可以走了。他们不敢使用武士巫师这样的超凡力量,这里是城区,他们绝不会赌之后的严苛惩罚。”  “你听见了吗?”  又两束钢珠噗噗炸起碎木屑,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翻过身喊叫,抬手对着布帘外回击。  “你最好想想这之后的价!”极度愤怒的声音穿透木板过来,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甚至能想象到其唾液飞溅到狂风里的模样。  密集的马蹄声开始逼近,一时行人的尖叫声和燧发枪的启动声不绝于耳,炽热刺耳的钢珠倾泻进来,几片木屑划破脸颊;刺出淡淡血味。  倒霉的执事倒是想通了——半蹲于箱子后回击,射击姿势标准,尽管车厢颠簸,都影响不到他的准头。  他当然不敢制造命案,不过一枪一枪打瘸马腿根本不成问题。  压力在变小,兴许是瘸子柏布的骑术切实高超,也可能是这些蒙面骑手被箱子后的两把枪压制的喘不过气来,渐渐消失在车厢后头;下个拐角,仅余风和阳光在跟随了。  “ucking-close……”  燧发枪十足滚烫,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贴靠在箱子边,蓝色眼瞳升起光亮,苍白的脸终于带上其他颜色。  “Fuck-you!”一旁的执事不再与他讲客气,伸手从这骗子兜里取出支烟,低头点燃,拿枪的手还在轻微发抖。  两杆烟枪吞云吐雾。  车厢又颠簸一下子,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伸手揉揉屁股,两腿岔开,手掌垂在膝盖上。  “柏布。”他朝车板前面喊,“我们还要多久到。”  前头未有回应。酒店执事伸手把脸上这点血抹干净,慢慢呼出浓烟,随意一瞥布帘的大洞,握紧枪,这个肩膀确实松垮了。  他们就这般前行了一段时候,马车骤然停稳。  等不到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声音,一身黑皮的老头扯掉布帘用力拍着车板,跟着举起手里的小刀子,失去一颗门牙的嘴倒不是这么唬人:“你现在最好把十万现金摆在我面前,不然我一定要让你好看!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啊……”  执事的目光也打了过来,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调整一下八角帽,握住枪——一下让这两人紧张起来。  他接下来把枪扔掉,弯腰下车,踩着碎石子车道,抬头看看天看看云,于微风和阳光里转动眼珠,慢慢扯出斯文的笑;摘下八角帽向二人点头答:“我会给予你们合理的报酬,十万不算什么事,但也应该把我送到地方,不然我不会支付给你们。”  “我不会再往前开。”柏布一瘸一拐的在碎石子上踱步,好似笃定了之前那些蒙面骑手不会追来,“你现在把钱给我,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岛谷酒店,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按原路返回,并告诉一两个蒙面人你的行踪。”  “快点给钱吧。”黑瘦老头侧头吐口唾液,又笑,显得不怀好意,“或许我把你拉到人事厅,你会被砍下几根脚指头呢?”  车厢里的执事始终未出声。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回头看一眼这人,又接住面前老头的目光,慢慢张嘴,并呼出胸内浊气:“我给你们一人二十枚红晶,把我送,”  “这不,”  一缕风忽然吹进车厢内,发出噗咚闷响,又呼一声吹了回来。  “可能……”瘸腿柏布的话刚好结束。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也保持原来的站立姿势,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动静与自己无关。  不过眼帘内的黑瘦老头完全愣住了,紧跟是惶恐,头皮分泌出大片大片的汗。  “好好睡一觉吧,梦里有成堆的晶币等你。”  指尖快速接触柏布颈部;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上前把软倒的老头扶住,调整一下八角帽,单手拎起这人丢入车厢,继续迈步往前。  跟着马车摇晃一下,缓缓往前行驶。  已多久没有自己驾驶马车了。  阳光和微风都刚刚好,这位继承者捏住烟盘坐在辕座上,另一只手随意甩甩鞭子,蓝色眼瞳在光中剔透得好似宝石,混合苍白面容,有种难以言表的味道。    一路上的碎石子小块小块飞溅,本还有些受惊的马被前头的花香与水流声压住了惊燥,把速度放缓;低头进食,填充饥肠辘辘的肚。  就这般越过全是锈迹的铁门,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好生打量这片荒凉花园,些许往事在脑海中抑制不住,翻起大多大多感情的浪花。  终于到地方了。  布有胡茬的嘴闭合,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拉住缰绳往下头一跳,闻着此地的清新空气,伸手撇开外套露出腰带,于热辣阳光里站在布满灰尘的喷泉残骸前,皮靴踢开两块石子,向前头残败腐朽的主屋出声:“阿瑟和罗米没有来过这里吗?”  仅剩半块门的主屋里没有声音回应,一片漆黑,连光都映射不进来。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终而慢慢吸气,回身登上马车,朝着主屋里头开,朝着这片黑暗深入。   思路客 第五百零三章 庄园闹鬼事件 这座庄园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  瓷砖缝隙里杂草横生,蛛网悬挂在角落下坠,残破的石柱与画像被岁月啃食的斑驳。昏暗阳光里,入目一切都失去了应有的颜色,一股无法言喻的浑浊气味从石柱残骸后传来。而所有气味的起源,正是漆黑阴冷的圆柱后头。  沉闷,压抑,几乎要喘不过气。  拉着车厢的马有些惶恐地嘶鸣后退几步,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仰起八角帽下的脸庞左右查看,蓝色眼瞳转动,嘴唇微启,好似已许久没来过这座属于自己姑姑的庄园。  愈发多的童年记忆在耳边喧嚣吵闹。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握紧缰绳摈弃这些声音,拍拍马儿的鬃毛以示安抚,而后转头,再次确认面前这大厅没有其余人的痕迹。  只是他已然感觉到很不妙,这种不妙的来源也无法捕捉,应当是人天生的第六感,是即将触碰危险时的本能。  “别怕,别怕我的小家伙。”  两匹北方马又抬起前蹄嘶鸣,不断示意要退出这个地方,要朝着庄园门外的阳光和温暖走去。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伸手拍拍,始终打量这片区域,找到残破圆柱后的阴影——那里他很熟,是以往最爱和汤姆、保罗一同捉迷藏的酒窖通道。  “阿瑟!”他开始大喊,却只有风回应他的声音,“你在这里面吗亚瑟?!我弟弟保罗还好吗?罗米在哪里?!”  “阿瑟!”  皮靴猛地将一块碎石踢得碎裂在圆柱上,孤独于此的人爆一句粗口,紧跟伸手抹了抹苍白又有点湿冷的脸,侧头看着受惊后退的两匹马儿,看了半响,终于松开缰绳往后头车厢走去。  布帘掀,两记耳光抽醒两个昏迷在蔬菜水果木盒上的人。  瘸腿柏布和酒店执事努力扯开沉重眼皮,于酸痛里坐起来;还未回神,一枚枚红晶已叮咚掉落在车厢木板上。  “来帮我的忙。”戴着八角帽的男人朝这两人招手,而后回头;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这座庄园的动静。  瘸腿柏布张了张嘴巴,霎时没搞清状况,但很熟练地把腿边的晶币都捡了起来。  旁边的执事眼神明显要锐利许多,没有动红晶;半坐在车板上的身子无声往前倾斜。  “我没有恶意。”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伸手止住这人的爆发动作,转眸看眼圆柱后,取出支烟,一面点火一面说起来,“我实际在这座庄园与一位下属有过约定,他目前不在这里,所以我想要你们帮忙,帮我一起抬走酒窖里面的货物。”  “毕竟它有些重。”  呼口浓雾,刚点燃的烟被丢在地上踩灭了。  阿列克谢抬起八角帽檐下的眼眸,再次拍拍车厢,迈步走在前头:“你们要是拒绝就把钱放在那里,我会把你们捆起来,让查理-巴卡尔评定所有事情的对错。”  “你他马在说什么?”瘸腿柏布这下可不乐意了,跳下车厢,指着这个男人的背影骂,“我确定答应为你开车,但没有说我要因此丢掉性命!这些钱我不该,”  前方人回过头,仅是一言不发的看,就让这位车夫讷讷失去了声音。  总归是拳头大的有道理了。  执事跟在一旁下车,少了之前的随意和轻挑,目光紧紧钩住这个人,咬动腮帮,一丁点都不信任地问:“如果我不要钱,只想离开这里呢?”  “噢~”阿列克谢忽然发笑,别开外套取出腰间的枪,抬手对准这人脑袋,顺带指了指完全焉下来的黑瘦老头子,“我现在是规则的制定者,拿着钱陪我一起去酒窖搬运货物,或者被我打晕丢下去。只有两个选择,而且我依照了民主意见。”  “我……”瘸腿柏布欲言又止。酒店执事倒看得清,沉默走向车厢拿晶币,跟着把酒店制服脱下,露出白色条纹衬衫。  “来吧。”  阿列克谢用握枪的手摆摆,已经有了其父亲的影子。  圆柱后头的酒窖入口还是这样的小且窄——单独开凿在墙壁一侧,台阶通往地下,不断有呜呜风声,还有橡木桶彻底腐烂的古怪气味。  三人陆续弯腰进入;起初很窄,再过了直道之后才空间宽旷。  “你是来取酒的吗?”  来到存放橡木桶的各类货架前面,瘸腿柏布举起烛台左右瞧,照亮布满灰尘的酒柜,以及孤零零游荡在风里的蛛网。  阿列克谢摇摇脑袋,把之前蛮横拔下来的烛台放在身旁橡木桶上,继续左右看,心跳不知怎的快了起来。  这里的空气很闷,黑暗始终徘徊于烛光之外,锲而不舍的朝这三人试探,时不时有风,把烛火吹得刺啦作响。  可这分明是完全密封的地下室……  一路紧绷脸皮的执事有些寒意了,死抿着嘴左右转动眼珠,两手紧握,气血在门内沸腾流动。  烛苗还在诡异的呼呼作响。  此刻的酒窖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暗囚笼,愈发多的阴冷气味从烛光之外的四面八方靠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执事他隐约感觉到某个酒架后头有什么东西探出了头,正无比冰冷地暗中窥视自己。  “这,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啊?”瘸腿柏布察觉到一阵阴森,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朝阿列克谢二人身边靠近些,“你不是要拿货物吗?东,东西呢?”   忽的。   离他们很近一个酒柜突然倒下,老头当即被吓的尖叫一声,阿列克谢也瞬间回头看向异动源头,只看清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以及更为浓郁的尸臭气味。  “鬼!这里有鬼!”  老头脸色苍白的连连后退。  然而就在他后退的时候。那黑暗渐渐凝聚,隐约看见一张带血的嘴,以及黄褐色涎水不断滴落。  “小心!”老头身旁的执事猛然暴起,探手一拳,气血增幅之后的劲风成功贯穿前方,打出一阵沉闷动响。  “踏,踏踏~!”   蓦地,清脆的脚步声在烛光之外的黑暗作响,回荡在宽旷沉闷的酒窖内。   柏布一时吓的脸色煞白,转身拔腿就跑,逃似的离开原地,抄起烛台就要走向来之前的路。  “啊!!!”  周围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腐臭难闻,一张眼睛仅有眼白的烂脸突兀出现在烛光内,吓得老头直接浑身痉挛,当场昏死过去。  “别隐藏了!”  执事的暴喝预示着场面一触即发。  阿列克谢抬起灰色长腿一甩,凌厉一脚将烛台抽翻;大批大批的火油吞噬周边酒架往上爬,没一会儿汹涌出刺眼火光,将周边的黑暗驱散。  鬼,入目之中的全是鬼。  阿列克谢的眼皮急速跳动,目光扫过一只仅剩半截身体,用双手在地上爬动的鬼,从那被鲜血浸染的胸口找到了自己家族的徽章,更找到了散落一地的八角帽。  “轰!”狂暴灼热的气血轰然上窜,所视之物皆为猩红,屈膝,抬脚,爆炸般的热气在阿列克谢周身浮现。  武技:一字闪弹!  “嘟呜~”  急速的风坍缩卷成风眼,周边的鬼来不及尖啸跑动,直直被这缕音爆撕裂成两半,撕裂出一道空白!  “盾凿!”穿着白色条纹衬衫的执事也怒喝地用武技劈开一只独臂鬼的头颅,反手拿起地上残余的刀斧兵器,转身发力上跳,直直一斧头将另一只鬼从中间劈成两半。  “太弱了。”完全污秽腥臭的血飞溅打湿衬衫。他往那边转头,大喝着纠正阿列克谢的错误,“不要在意这些鬼的四肢!打爆头!再把心脏打烂!”  “我知道!”阿列克谢抽空大喊一声,踩着汹涌燃烧的酒架腾空扭腰,用气血增幅之后的鞭腿生生把一只鬼的头颅抽爆!  这都是生活在那片老街的手下啊……  蓝色眼瞳深处被火光映亮,围荡在周边的鬼被火啃食得狂叫倒地,有些甚是棘手的则被那名执事一一用斧子爆头。  空气内霎时有一股肉焦味,混合腐烂物被烤熟的恶臭气息,强烈刺激胃部痉挛。  都结束了么……  执事用斧劈开最后一只鬼的头颅,大口喘粗气,满脸嫌恶的甩掉手上的血,再看看全是血污的衣裤,由衷羡慕被吓到晕厥的黑瘦老头。  “这些,”他朝着阿列克谢那头问。  火光中一个黑影由远而近,渐渐向着这里走。   完全不同于之前鬼物的气息传来了。阿列克谢下意识的紧绷神经,死死盯住愈发靠近的身形,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阿瑟……  火还在汹涌燃烧,滚烫到扭曲的气浪生生蒸腾衣物一角的猩红,嘶嘶烘烤血液,可被鲜血浸染了的衣一切如常,其上血液浓郁到近乎发黑,仿佛下一秒就有猩红要滴落下来。   染满鲜血的屠宰衣!   “这,”前方这只鬼的气息有些恐怖,酒店执事往后退一步,哆嗦嘴,声音有些颤,“这也是你的下属吗?……”  阿列克谢嗯了声,看着面前这一身血红,顶着烂肉光头且一只眼眶空空的鬼,看得嘴唇发白,哪怕是在炽黄的火光内。  阿瑟是一名炼武者。  武士巫师或者直接说人类,对于死亡这一类诡异现象有着十分深刻的研究。巫师喜欢将死的奴隶分为三等;一种是普通人带着某些残余念头变为鬼,这一类大都好处理,因为灵魂强度不高,在高度腐烂后直接溃散,也可以通过爆头搅碎心脏等方法降服,另一种是特殊地势与特殊天象孕育的鬼,这一类也五花八门,不过都不算难处理。  最后一种则是武士与巫师,因为死的力量直接与灵魂挂钩,所以武士巫师生前实力越强,死后化为的鬼也就越烈,彻底腐烂的时间也就越长,许些甚至保存了战斗本能,乃至禁忌手段。于是每一位武皇或者钻石往上的武士巫师在大限时都会被帝国紧密关注,为的正是少一些人祸,少一些恐怖事端。  阿瑟应该死去没有多久。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到此停下急转的念头,看着对方青黑色的手臂,看着对方手里那柄鲜红欲滴的杀猪刀,不由嘴唇抿得更加紧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  狂躁燃烧的火已快要将空气灼热干净,整个酒窖内的氧气含量变低,尸油噼啪爆出炸裂声,蓝黄的火如小蛇,嘶嘶侵袭这三个人最后的空间。  对面的厉鬼还未有动。  愈是熟知阿瑟的阿列克谢表情愈沉,一脚将快要被火舌侵蚀的瘸腿老头踢醒,而后移动脚后跟,八角帽下的脸早被高温烘烤出大片油汗。  已经来不及查明这背后的原因了。阿列克谢想,并朝被牵连进来的二人道:“你带着他先走,我会拖住这只鬼的动作,你们在酒窖口等我,我很快能出来。”  “你的气血还够吗?”酒店执事闻声一愣;明显松垮下肩,一指点住惊恐大叫的人的喉咙,最终透过火光看向面前这只厉鬼,腮帮咬得异常明显,一时改变了主意,“你这个下属的气血储备很多吗?要是他死之前已消耗完,兴许我们能把它的脑袋砍下。”  “这不是可能的。”阿列克谢摇摇脑袋,忽然取出支烟点上,扯出斯文又苍白的笑,蓝眼睛的睫毛早就被高温烘烤到萎缩,变成点点灰搭在脸上。  他低估了自己亲叔叔的狠辣,也高估了城市的治安,高估了有传奇坐镇的加贝帝斯。  “走!”  酒柜里的火舌顷刻将大片木头燃断,阿列克谢踮脚前进,张嘴吸气,从戒指中取出一柄暗蓝色钢刀,卷起奔腾火浪朝前方劈下!  他虽然是一名生意人!但他也有超!凡!梦!  “呵!”两门内的气血咆哮钻出体内,青筋崭露,刺目鲜血从口鼻飞溅,喧嚣至极的气浪也在头顶上空盘旋,化为一缕张牙舞爪的凶兽模样。  超负荷!  耳鸣响,气血剧烈沸腾炸出气泡,下一瞬两道门收紧震动,整个身体古怪蠕动一次,像是炙热铁水前的闸门,一层一层打开让其倾斜!  “喝啊!!!”  “呜哇嗷!”一只狸猫模样的透明怪物张开利爪前跃,顷刻化为一道旋风裹住钢刀,为这必胜一击赋能!  裹挟着众生势之力的刀绽射幽深蓝光,连火舌都在分开逃避,连面前的空气都压缩成液态流转。  “嗙!!!”  倾尽全力的劈砍穿过火海斩向阿瑟的头颅。执事在这一刹那抱起瘸腿老头往出口阶梯冲,身形快到轰然吹开许多火舌。  “铛!”这全力一击被上抬的鲜红杀猪刀阻挡,甚至来不及眼瞳收缩,一道带着腐臭气味的风顷刻出现在面前。  独眼阿瑟张开牙齿交错的嘴,被拔下金牙的几颗牙槽血肉外翻,伤口深到见骨,足可见掠夺者的蛮力。  “Fuck!!!”阿列克谢拼尽全力往侧面一翻,来不及去想地上火舌对身体的伤害,死死咽住升腾到咽喉的血,凭着这口气未散,发了疯似的朝着酒窖出口逃。  原来,他的超凡梦还是这般不堪一击!  逃吧!  强烈的求生本能呼唤调动着每一个细胞参与运作,炙热的火又烧倒几个酒架,大量瓶子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扭曲,一切都成为了火魔的盘中餐。  “额……”腥臭的风到来的很快,探手往前一抓,吊着唯一的,紫红色的眼珠,裂开布满伤疤细痕的口,几近瞬间就咬下这个活人的后脑勺。  太快了。阿列克谢来不及脱衣,也来不及再往前翻滚,苍白的脸虽然布满了潮红,可这已是死亡来临前的亢奋颜色;连同蓝色的瞳,也扩张到近乎涣散。  肩部一阵巨疼,整个人往后翻,眼珠直直装入阿瑟这张不带情感的麻木脸庞,以及不断往脸上滴落涎水的嘴。  到此,阿列克谢忽然红眼哭了,双拳紧握闭上眼睛,喊出最为不甘心的“No——”。  喀嚓!  这刹那的场景恍惚,身体忽然有力气往一旁栽,其实是脚不小心踩到了碎裂酒瓶,一扭扭倒在了地上。  “嘭!”一块熊熊燃烧的木炭被阿瑟应声咬成两截。  摔倒在火海里的阿列克谢痉挛出痛苦哑语,双手紧绷撑在屁股边,人跳两下,捂着满手水泡再次往边上翻滚,头上的八角帽坠入火焰,很快枯萎成焦黑色泽。  代表死亡的腐臭身影又来了。  要死了么?  离出口的阶梯仅有一小段,可这一段,已经是他永不可迈过的距离。  “都逃了吗?”他木木往上望着阶梯尽头,看见了抱着瘸腿柏布到尽头出口的执事,心中忽然有点后悔,可是这点后悔,却是被不愿回忆的疲惫和辛酸顷刻搅碎。  “我终究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者啊。”  阿列克谢喃喃出声。  火舌又烧塌一个酒柜;其轰然倒下,遮住地窖里的一切。  终于逃出来了。  一阵滚烫的风吹上背,酒店执事不敢回头去看,只知晓被笼罩在那片火海里的人与鬼都不可能再出来。  右手臂弯夹住的老头有些安静不再闹腾,这位执事低头一瞧,才发现这人早已尿湿了一身,沥黄的尿从脚跟滴落下来,留下一连串水线。  执事忽然想笑,就在要走出圆柱前往不远处的马车时。   之前拉着车厢的两匹马横躺在地上,一个娇小身影趴在一匹马的脖子前一动不动,能见到马儿在痉挛抽搐,翻白眼吐出细密泡沫。  执事的笑脸到此凝固,眼皮颤抖几下,夹住老头侧身,无声贴靠在圆柱后,将呼吸都调整到微不可查。  臂弯夹着的人忽然摇动一下。  他抬起眼睛,圆柱后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处,只是趴在马脖子前头的娇小身影,已然找不到了踪迹。  忽然空气有些凉了。  一粒粒冷汗自额头往外冒,喉结起伏,又因不敢发出声音而卡着不动。  呜咽般的哭腔在臂弯绽放,黑暗之中,一个娇小身影就立在了瘸腿老头面前,一动不动,脑袋似乎朝向老头的天灵盖。  它伸手了。   作为普通人的瘸子柏布立即发出惊恐无措的尖嚎,疯狂从执事臂弯中挣脱下来,“啊……啊……”的大喊,扯紧执事的衣袖一拉,竟把这人直直推向娇小身影面前!  执事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精彩,人往前倾,俯冲倒向了娇小身影面前。  下一刻青黑的小手就停在前面。  执事用最后的意念抬头——这是一个小孩,一个浑身青黑色又布满诡异禁忌纹理的小孩,伸手顶着他的脑门,一双眼睛全然是暗紫色,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脸,暗紫色的大眼睛甚至能映射出他此刻的苍白惶恐,之后慢慢翘嘴笑,带着一种诡异的邪性。  “啊……”  这名执事瞬间就知晓了挣扎的徒劳,趁最后的时间看一眼发疯逃跑又因双腿无力在地上爬的瘸腿老头,作出“Fcuk-you”的口型。   长满细密獠牙的嘴立即撕破小鬼的脸扩张。  紧随而来一阵风,原是一只脚轰然将它的头颅踩下,生生踩进布满裂纹的瓷砖地面里动弹不得。  “来晚了吗?”  十足沉静的音从上头发出,好像带点坏心情,而后另一双腿从执事的视线内消失;“轰隆”一声,像是身后酒窖入口被某种炸药引爆。  “那周边的人怎么办啊。”这次是一道憨憨厚厚的声音。  踩着小鬼的脚没有放下,沉默半响,像是对最后一人喊:“把周围的埋伏都清理掉,不要杀人,我察觉到一些律查正在过来了。”  声落,最后被点名的这人的手臂就真是有些长了:垂到了膝盖边,布满浓密粗壮的黑毛,单看起来像猩猩,接着转腕把执事低垂的下巴捏住抬起来,让这跪在地上的人好好直视自己:“这两个呢?这老家伙干脆丢进酒窖里烤熟吧。”  霎时的光线太过明亮和温暖了。  就在这名执事的眼里:捏住自己脸的这个人真是像只猿猴,寸头短又密,脸上皮肤皱巴巴的,唇极厚,带着戏弄般的笑。而在他身边则是一位高胖如白熊的白袍人儿,圆乎乎的脸上戴着一对不知有什么金属装置,手里端着个指南针,站的挺拔又憨厚。  至于脚踩小鬼的白袍眼镜巫师则略显斯文;嘴里叼着根烟,风把烟吹得朦胧大半张脸,而双手捧着的……分明是一把造型夸张的大口径长枪。   思路客 第五百零四章 文明的外衣 待到小奈布普赶到案发现场时,一场大火已经将庄园吞噬成焦黑模样。  “长官!”  先一步驻留在附近的士兵抬头挺胸,施展标准军部敬礼。  小奈布普点点自己的深绿色软帽(beret)作回应,接过另一位助手奔跑送来的报告,听着对方十分剧烈的喘气声,开始低头浏览报告上的内容。  “所以这座庄园的酒窖里发生了一起大型亡灵案,其中甚至有炼武者,以及戴着特定帽子的传统家族是么?”  刺眼的阳在屋顶凝聚出光芒,焦黑柴板升腾起一缕缕青烟,除去完全化为黑色废墟的主屋,杂草横生的废旧花园里甚至能找到点点鲜血,和若有若无的浅浅脚印。  这些血迹还很新鲜。  小奈布普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撇下一抹放入嘴里,顺便扯下这株野草,一面细细感受嘴里的腥咸,一面起身,终而侧头吐出唾液,接过副官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其余的证据呢?”  活跃在主屋内的律查将一具一具焦黑的尸体抬出来。  深绿色软帽下的目光收回,拿出羽笔,在空白纸张上开始绘画。  “目前可以确定死在庄园酒窖里的人一共有十九个,大都戴着一种八角帽,并且实力最高的炼武者一身肉贩子屠夫打扮,身体已经被烧到焦黑,还有残余的死之力在支配,而且我们在他身上发现这个。”  副官招了招手。两名士兵将完全焦黑萎缩成团的尸体抬到其面前,取出小刀,依照副官指令将这面色还有些狰狞的尸体的嘴剖开,露出翻白又鲜血淋漓的嘴,以及完全平瘪的金属。  “一切都发生在前十五分钟内。”  副官到此解读,同样带着皮手套的手前倾,身子跟随蹲下,向小奈布普展示这具尸体侧面那一道深见骨的恐怖疤痕。  “这是野兽留下的吗?”小奈布普停住了书写,帽檐下的眼射向尸体,也蹲了下来,伸手翻开油焦味浓厚的疤痕;乃至用指头挤压一下;望着几颗血珠从焦黑皮层下分泌出来。  “这绝对不是普通超凡力量能办成的事。”他将这血珠甩干净,逐渐起身,再三打量面前这栋焦黑出浓烟的废弃主屋,讲,“现在去收集加布力尔家族的所有资料,找到加布力尔的当代家主让他到城西人事厅见我,另外来的路上不是还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枪战吗?让第三、第四小组着重排查旅馆内的外来人员,尤为是与这个姓氏相关的,喜欢戴这种愚蠢帽子的人。”  “全部听令!”  一排脚步声碎密聚集在这位治安官前面,伸手推枪,发出统一又清脆的声响。  “现在我们调查的庄园杀人案编号为11687,主要嫌疑人有加布力尔家族、外来户籍人。主要追捕地点在南克烈福特老街、胡林科老街,我会搞定所有律法方面的手续,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逮捕一名一名八角帽成员,或者把反抗者的脑袋踩进水坑用枪抵着脑袋押走。”  “都听清楚了吗!”  深绿色软帽的治安官勃然怒喝。三十余名士兵皆然发出怒吼,整齐小跑入马道上的车队,带着轰隆碎石声消失在刺眼阳光中。  “我们也上车。”  废弃庄园内霎时寂静下来,马靴摩擦碎石发出沉闷声响,几只虫跳动在野草间,淅淅作响。  “那这些尸体呢?”  副官一眼从破败喷泉看到主屋门口,一具具形态各异的焦黑尸体就大方叠在地上,有些还在抽搐,努力张开布满涎水的嘴。  “我已经通知了巫师协会的人。”  小奈布普保持书写;一条清晰明了的思路线很快出现在纸张上。他转一下眼珠,抬头瞧瞧热辣辣的太阳,张嘴,喉管上下起伏,“能够在三分钟内解决炼武者级别的恐怖事件的人不容小觑,很有可能在巫师协会拥有比我们更广泛的能量,这个案子……有些棘手了。”  “他们是巫师?”副官听出那点线索,眉头紧,“不过为什么是三分钟呢?”  “因为多了这里就处理不了这么干净。”小奈布普答,用笔将线条延伸,“血迹、战斗污痕、尸体身上的伤口都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燃烧整栋主屋需要一定时间。站在他们敌对方的人就像是提线木偶,一切都按照他们的方式演出,还好他们不想杀人,不然我这片辖区又要闹出大动静了。”  这已经很大了吧……  副官忍不住嘀咕一声,往主屋内的车厢残骸看去,说:“我们有人查出那是岛谷的进货车,整个庄园附近散布大量的血,酒窖出口有个普通的老头也被烧死,死前四肢被蛮力扯断,就像你说的那样……”副官回头看住小奈布普,“他像极了玩具。”  “嗯哼。”小奈布普点点头,停笔扇开鼻前浓郁的焦臭味,长靴不小心踩到一根焦黑的手指,踩出“喀嚓”脆声。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从哪里开始呢?”副官终于忍不住了,“双方都像是暴徒,这很有可能是一场以恶搏恶的内斗,我认为我们要申请更高权限的治安法令,甚至可以让城主大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回去再商量。”戴着深绿色软帽的长官摇摇头,回身迈步。  副官看着他喊,摊开手表明自己的惊愕。  小奈布普并没有理会这道声音,羽笔写写画画,走出庄园,来到自己那辆四驾治安官马车边上。  “上来吧。”  他一呼唤;门闭合,窗帘摇晃,炽热的阳光被遮挡,余下碎密光斑在桌面。  副官弯腰坐在他右手边,闷闷咬紧牙,很快拿出支烟点上,压住一切烦躁念头。  “你要想得豁达一点柯腊德。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案子背后的真凶呢?”  座椅和车厢开始颠簸,小奈布普放下线索本端起茶,人往后靠点,慢慢呵出热气,“加布力尔在城内保留着老一派的联系方式和关系网,无论这是家族斗争还是帮派复仇,我们需要考虑的声音都太多太多了。”  副官沉默下来。  小奈布普放下茶杯摇摇头,偏头去看外面的光明,布满胡茬的脸写满岁月沉淀之后的平静。  “这世上就不应该有超凡力量。”他忽然讲,声音近乎盖过了风。  ……  岛谷酒店。  查理-巴卡尔全然没有听懂身旁执事的声音。  染血的绷带,刺鼻药物,泛着冷光的镊子。床边的白袍巫师正在用手术刀切割某块彻底坏死的肉,被治疗者身体痉挛,大片乌血染红纯白绷带。  墙壁富丽且装潢精致典雅的客房就这样被玷污了。  窗户闭合后空气有些不流通,几缕很淡的烟雾在灯光里缱绻,吻得难舍难分,拉出几分萎靡与慵懒。  巫师转动嘴边的烟,噗一声喷口浓雾,将布满血的手术刀放下,用丝绸床单擦干净指缝里的血,侧身捏住烟头狠狠一嘬;一面起身,一面向自己下属摆摆手掌。  宛若大白熊的阿拉斯加代替他继续帮床上人治疗。  拉塞尔-德文重新披上淡金色围巾,拍拍纯白巫师袍,低头将那点点血渍用茶水稀释。  “你就是这个酒店的主管对吗。”  巫师抬起了眼,不带感情。  查理-巴卡尔下意识臀部紧缩,点点头,却怎么都能在刻意平静的脸上找到点油汗。  “我们不小心杀了个人。”拉塞尔-德文继续出声,收回目光,甩手甩干净那点水渍,“他是你们酒店的员工,原谅我的手下嫌弃他太吵了,所以把他留在了那座庄园。”  “你说的是瘸子柏布吗?”  查理-巴卡尔慢慢听出了味道,身下的布矮椅嘎巴一声,凳子腿陷入地毯陷得更深。  “哦,”站立在一旁的古拉通接上话,“原来他叫瘸子柏布啊,我把他的双手双腿都扯下来了,可能没有全尸了。”  查理-巴卡尔的眼皮下意识跳动。  拉塞尔-德文看眼这大嘴巴的人,转移目光,扶正眼镜向矮凳上的主管笑道:“本来我们可以把他扔进火里烧死,不过看在某人的面子上,我们愿意赔偿,并按照帝国当前的时价,再往上加一点。”  一把红灿灿的晶币在手心发亮。  查理-巴卡尔职业性的扫一眼,立即得出了总数。  “这是二十万,足够买下他的命了。”  拉塞尔-德文将堆着红晶的手往前头抛了抛,霎时响起叮咚叮咚的清脆声响。  至于就坐在旁边的执事早已没有了声响——整个右臂被包扎了几层绷带,低垂着头,就这般始终低着,连看这几位白袍巫师的念头都没有。  他分明高估了被披上文明外皮的人类。  噢不,面前这几名巫师,根本算不上人类……  喉管开始上下吞咽了,这位执事握住有些发颤的拳,到如今都忘不了瘸腿柏布那张脸,那张盛满了茫然呆滞的脸。  这完全就是动物为了满足杀戮欲望的游戏。  那个双臂过膝的古怪男人,生生将这有些讨人厌的老头儿,扯成鲜血淋漓的人棍。   思路客 第五百零五章 拳头下的规矩 “我能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矮凳上,查理-巴卡尔的屁股已经离开。  拉塞尔-德文一时觉得稀奇,看眼躺在床上的绷带人,再看看这位主管,慢慢哼气:“是我走得太急忘记问你了,你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吗?你们之间……”他用手指摆了摆,“不是生意上的伙伴关系么?”  “噢不。”查理-巴卡尔立即拒绝,手对准那头的床,“他只是我们岛谷的顾客,我对他只是按照酒店的纲领行事,没有其他猫腻。甚至一枚白晶……我都没有与他多拿。”  “哦。”拉塞尔-德文点点头,迈步来到小沙发堆里坐下,整个人往沙发里躺,伸手推动眼镜框,说,“那你可以出去了,拿着这笔钱,去处理酒店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矮凳一倒,查理-巴卡尔哐当站了起来,“你杀了我酒店的员工,又带着他们不知去了哪里受了这样的伤,你现在让我出去?!我劝你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另一头的古拉通已经在挑拣茶几上的水果享用:模样有些不雅观,近乎蹲坐在小巧的茶几上,生有黑毛的手转动果子往嘴里塞,露出略微锐利的犬牙。  科诺伏德倒是守序安静得很,定坐于沙发上,不知神游些什么。  “不要生气,我要表达的就是字面意思。”拉塞尔-德文回上了话,抬下指头,慢慢啃咬青涩甘甜的果,“我是为你好,这件事情与你们酒店无关,那你也没必要掺和进来。”  “有关酒店的损失你大可等这位富贵先生醒了再谈,我劝你赶快走,毕竟……等会就有些热闹了。”  他舔掉嘴边的水渍,刚一笑,客房的门应声打开,灌入大批大批的人。  风一时躁动了。  长靴踩着地毯的声音连同冷空气一并扫射进来,这些戴着家族徽章的武士分开排列的很快,各自背手挺胸,为末尾中年男人开辟道路。  门外走廊的灯光和客房内完全是两种颜色。  各种气味混合杂糅起来,有点香,又有点铁的腥,总之矛盾得很。  英格索尔-克劳德就于这种氛围里环顾四周,张嘴“嗒”一声,背手来到床边,俯身查看,朝坐在床边的阿拉斯加问:“他还好吗?”  “啊?”背后被一颗果核打了下,大白熊阿拉斯加摘下耳朵上的金属仪器,抬头看着这个人,又望眼在客厅休息的老大等人,最后对这位先生问,“你能复述刚才的话吗?我没有听见。”  英格索尔-克劳德点点头,直接伸手探查陷入深度昏迷的生意伙伴。  阿拉斯加伸出肥圆的手阻拦——仿佛某种信号,将空气中的火药味炸燃了。  清脆细密的抽刀取枪声彻响。  上一秒还蹲在茶几上吃果子的古拉通双手握着燧发枪仰躺而下,像个倒翻的乌龟在光洁平滑的茶几上旋转,不断扫视周边这些武者。  至于两鬓毛发狂野的科诺伏德早已控制住一名实力最强的武者,是锐利细长的指甲抵住后者颈脖,用冷到发绿的眼环顾这些人。  静谧中。  地毯上的矮凳再次翻倒一次,查理-巴卡尔颤巍巍地靠墙站起来,不知是怒还是惊,总归脸色都涨红,脖子粗壮了一大圈。  “查理。”躺在沙发上白袍眼镜巫师出声,声音平缓,“我们是简-艾斯的人,这是简-艾斯的生意,你大可交给我们自己处理。”  “我说得对吧?”  他转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客房门口的紫袍人,微微一笑,显得斯文又松闲。  “简?”这个名字仿佛有某种魔力,查理-巴卡尔熟悉到身体一软,完全后倒贴住墙纸,张嘴把胸内积攒的气全部呼出来,仿佛要把压力都呼完。  “你早说啊!”  他瞪眼坐在沙发上的巫师,连带对另外几个体征明显的人都放心不少;摆摆手,十分风轻云淡地喊道,“都退下吧,这是主人门下的事,把空间让出来。”  紫袍人闻声消失。客房窗户重新闭合,摇晃作响的风铃也马上停住,连带地上毯子都起伏出道道波浪,把什么东西送出门口,咚一声闭合了客房门。  “你们聊。”查理-巴卡尔使唤绷带执事捡起红晶,然后环视一圈,冲这些武士侍卫吹了个口哨,“这些要帮忙清出去吗?”  “当然。”拉塞尔-德文从沙发上坐直,显然没料到简-艾斯的名字这么好用。  于是英格索尔-克劳德的侍从也被“请”离了客房;有几人不忘挑衅,被古拉通的怪笑和科诺伏德的冰冷化解。  空间霎时宽敞不少,风流动进来,不似之前的浑浊沉闷。  大家再次安静。  得到指令的阿拉斯加把肥手收回来,屁股往边上挪,算是给这位生意人腾出空间。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  英格索尔-克劳德捂着手腕疼得嘶嘶叫,怒冲冲的朝拉塞尔-德文吼,“我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见证你们有多野蛮。”  青涩果实被“喀嚓”一声咬开。  拉塞尔-德文点点脑袋,实诚回应:“对不起先生,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的敌人。”他说到此指了指床上的人,“你带着一大堆人闯入,我很难不产生误解。”  话落,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表情瞬间收敛许多,皱眉望眼全身绷带的阿列克谢,转头,一张戴着眼镜的面容出现在了鼻尖前头。  “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拉塞尔-德文移开镜片后的眼,弯腰坐在真丝被褥的床边上,屁股弹弹,双脚晃晃,“他全身重度烧伤,一些超负荷的后遗症倒是好处理。大面积烫伤的植皮有些不顺利,多亏我有一定的人皮储备,不然这张脸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  他的絮絮叨叨到此结束,收回眼睛,有些无趣的扶正眼镜,“告诉我那个独眼光头和他的关系,然后被我打穿四肢的那些人究竟是谁。还有你,你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一个暗棕色的徽章悠悠上升到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视线内——伸手一捞,英格索尔-克劳德看着这枚徽章,又看看无声靠拢在身旁的类人野兽,深呼吸一次答:“独眼阿瑟是阿列克谢的下属,与你们交战的是雇佣者联盟的佣兵,至于我……你不是波斯人对吗?”他突然问。  拉塞尔-德文点头又摇头:“我近半年才回到帝国,一些变化我还来不及适应。”  “先不说这些了,”白袍巫师继续讲,并把一连串的徽章放在真丝被褥上,哪怕其上还有血,“既然有雇佣就有出钱者,我不喜欢模棱两可的事,也不明白找人怎么会找成这样。我已经联系了简-艾斯,但是城里的通讯实在要一点时间,所以在那些律查来抓我之前,我要清楚我之前的行为算什么。”  拉塞尔-德文到此笑笑。  “这里讲律法又讲规则,我不想面对城主的怒火,也不喜欢这些律查像疯狗一样追着我紧咬。”  “这真的很让我不习惯。”  长长不间断的坏心情在空气内扩散。古拉通赞同的撇下嘴,另两位兄弟则一脸常态,好似不想深入人事的复杂。  沉静,几缕香炉的烟被搅扰了,荡出不一样的线条。  英格索尔-克劳德不露声色的换气,依稀想起加布力尔叔叔所雇佣的人,不由再看眼这四位白袍巫师,乃至对某位少年的印象都出现了改观。  “……”喉咙里的语收回,他临时改变称呼,“艾斯,艾斯让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让我来与你们开会。”拉塞尔-德文抬起头,古拉通二人则重新回到了客厅,“他很忙,让我来也不算是开会,就是以他的名字签下契约,然后带着支票和委托书回去,跟着前往……”  “冈格罗。”正在继续治疗的阿拉斯加抽空出声,并提醒,“那个贵族不会等我们太久,六点半之前,我们必须要回去骑乘飞龙。”  “我知道。”拉塞尔-德文扶了扶眼镜,看住床上绷带人,心情显然更坏。  英格索尔-克劳德霎时知晓这几人背后有一连串很长的故事,旋即闭上嘴,背手在床边踱步片刻,再次改变了之前准备的话术:“有关生意的事情我当然会积极参与,我相信艾斯的实力,不过,”他指了指床上的人,“阿列克谢要多久才能醒呢?”  “十五分钟。”  阿拉斯加出声,弯着肥厚的背配比药物,脖子都要缩得看不见。  “嗯哼。”英格索尔-克劳德点点头,不待拉塞尔-德文出声,拉开椅子坐在了床边上,“我……”他重新组织语言,“我叫英格索尔-克劳德,艾斯的生意伙伴之一,爱泽兰海峡属于我,波斯帝国上方和奥斯曼帝国东南部的多格利地中海也有一部分属于我。”  适当展露肌肉,英格索尔-克劳德留意面前巫师的神态,指尖稍微摩挲,继续讲:“突袭阿列克谢的人一定是他的叔叔加布力尔-科尔西,他已经在城市里找了阿列克谢许久,因为金钱上的事,也因为一些产业上的规划,虽然不知为什么是今天爆发的矛盾,但他确实准备了一段时间。”  “意思就是还会有麻烦残留对么。”拉塞尔-德文摘下眼镜擦拭。  英格索尔-克劳德看着停顿半响,忽然点头,又改变了自己的话:“是的,还会有很多麻烦。”   aiyueshuxiang.com 第五百零六章 真实事例 “事情调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城西人事厅一片热闹,大批大批士兵押送八角帽成员排在圆柱两侧,——人声喧吵,唾液横飞,乃至略有推搡和谩骂。  又一柄枪托见血了。  小奈布普越过正在行暴的人,摘下深绿色软帽,搓搓棕发,黑色长靴顶住门;门轴“嘎吱”一响,慢慢朝他打开。  他的办公室还是这样简单、简洁、简便。  将帽子扔在桌上,弯腰入座,双腿抬起来搭在桌边,直视副官继续说:“加布力尔-保罗、加布力尔-汤姆、以及那个手多脚痒的老加布力尔,他们的供词是什么。”  “没有太多情报,他们拥有贵族赦免令,没有法官允许,我们无法用刑审讯。”副官整理一下帽檐,伸手把门闭上。  小奈布普德一面取烟一面等,大体看不出多余情绪。  副官小心看他一眼,清清嗓子,声线压沉了道:“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目前在岛谷酒店里治疗。我们……也无法进入酒店内。”  “哦。”小奈布普擎住香烟吸,口鼻散出浓雾,目光一闪一闪,是活跃在雾深处的光。  副官适时保持沉默。  小奈布普往前招招手,咬住香烟仰起头,略略抓抓头皮,带点烟草干燥吩咐道:“让最小的那个加布力尔来见我,另外为我准备一本新的记录本,你就坐在这里,”他指向角落木椅,“哪怕他没有回话,你都要假装在纸上书写。”  “我说的你明白吗?”  一片烟灰从嘴边坠落。  副官点点头,转身开门,朝门外士兵大喊并消失在走廊阳光内。  等候其实不需太久的时间。百叶窗将阳光分隔成道道横杠,像是帝国功勋册里的考核总结;又偶尔类似法官常用的审判棍子,总之在光里轻微摇晃;几只吵闹的鸟的掠影从上头转瞬即逝,带起点风,还有百叶窗碰撞木框的轻吟。  门再次开了。  烟恰好过半,小奈布普抬起头,很快收敛眼中光亮。  “在忙吗?”  进来的法官是与同僚们同符合契的臃肿身材,仿佛坐在这种位置上的人都该如此,连同脸上的香木粉,都抹得一样厚。  小奈布普一时消散了大多兴趣,深深扩张肺部,张口呵出浓郁雾线。  穿着浅黄色制服的法官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厚实的手交叉在桌,其上戒指在光里闪露微芒:“城西区发生了近年来少有的案件,我遵从大法官佩佩罗拉的意思——我必须要带走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主要嫌疑人,以及些许受害人。”  “整个案件的记录报告还没写好么?”  见到对面人一直不出声,他伸出手,并补充了句。  “在我副官那里。”小奈布普垂手点点烟灰,放下搭在桌边的脚,往后坐直一些,方便直视这张胖如猪的脸,“目前已确定的死亡就达到了十九人,而且死在那里的人的身份五花八门,我认为应该上报给城主,或者给予我更多权利。”  负责城西人事的法官“哦”一声,屁股往前挪一些,赘肉层层的肚子滚出一层波浪,能想象出其内的肥油。  某根烟嘴被掐到扁平了。  法官无知无觉地出声,微翘的嘴勾出戏谑弧度:“人天天都在死,南方也在死,北方也在死,我们要找的不是什么案件,是税款,是能上交的罚金。这里面加布力尔家族的人死了多少?”  对面人兴许不想回话,于是法官再次笑笑,抬起一根手指,将其压上桌:“请不要再任性了奈布普,你和你士兵的吃喝住行都依靠这些罚金和税,现在连当事人都没有上诉,你又在强撑些什么呢?”  指间的烟吱了声,烟嘴完全变形。  法官随意瞥眼这人,回头,向刚好推门而入的副官喊道:“把外面那些人都放了,每个人以聚众闹事为由罚款五十到一百,再把所有的钱统一交到我助理那去,我需要亲自上报给大法官佩佩罗拉,这可真是累死我了。”  副官闻言一愣,手里还牵着绳子,绳子尽头还是一位将近要成年的贵族少年。  “按他说的做。”  桌后小奈布普抬手,头低垂看不清表情,仅剩指间烟无力歪下,腾起缕缕烟雾。  “啊,”副官点点头,手中绳一扯;让他意识到身后还有个人,“那这个呢?”  “把他,”  “把他交给我。”  法官盖过小奈布普的声音;起身,步履很沉的来到门边,不断打量一头金发且脸有雀斑的少年,仿佛在看一件值钱的货物。  “你,”肥胖的脸轻轻抖动一下,“你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雀斑少年未回应,低头看被绳子绑住的双手,个子有些高,身材也比较结实。  “另外两个呢?”法官偏开了头。  “还在审讯室。”  “把他们都带过来,我要带去我办公室亲自审理。”  “哦。”副官点点头,最后看眼沉默的小奈布普。  “案件记录报告。”  “在这里。”副官将整理好的纸张递上。  法官站在原地浏览,这些费尽心力的调查只容得住一秒钟的目光停留——很快,他就一脸轻松地将记录报告收好了:“原来都是一些平民和仆人,一点小事,我等会就让加布力尔家族的人做出赔偿,你们也有一份在里头,他们的人就让他们去认领,工作辛苦了各位,我会向大法官如实汇报你们的功绩。”  有些油光闪亮的肥手拍拍副官肩膀,法官再向小奈布普投去眼神,嘴唇吧唧一下,接过副官手里的绳子迈步,顺带关上门,关上门后头的打砸和怒骂。  “你的哥哥在哪里。”  人事厅的三楼比下方要安静,来往的人极少,近乎都戴有眼镜,也大体是女人,身材丰腴。  有一些工作很难得到的。  助理一类……永远是一个部门的万金油位置。  法官办公室门闭合,这位身材臃肿的制裁者摘下礼帽,看着年轻金发的青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说道:“你是加布力尔-保罗对吗?我听你叔叔说过你,很高兴认识你,我亲爱的宝贝。”  手掌伸出,其上肥油让年轻人不可直视。  加布力尔-保罗还是忍住恶心伸手,好好握住这个人,刚想出声,办公室门一阵异响,紧跟有一团不属于这里的风传进来。  “噢~”法官见到这位家族继承者立即张手欢迎,上前拥抱一下,低头看看对方怀里的枷锁,笑笑,向门还未关的下属怒喝两声,使面前这位暴力狂的枷锁彻底解开。  “有什么麻烦的地方吗?尊敬的加布力尔先生。”  法官发问,加布力尔-保罗立即出声;跳起来,向这个不公正的法官喊道:“Fuck-you,我的家人没有出什么事!是你的不公平惩治让一切缺少了声音,你这个不公平的法官。”  “噢~”浅黄色外套的法官到此停下,伸出舌头舔一下嘴唇,不知是辣,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有所不适应的回道,“我只是按照形势所言我可爱的法官,这一切都需要一定的钱财赔偿,你知道的加布力尔先生,我需要你给予一笔足够的金钱,毕竟你知道,你叔叔是个慷慨的人。”  话语落,满脸雀斑的少年咬紧腮帮。  下一瞬门开,原是小奈布普的副官将犯人送到——将门推得嘎吱作响,留下一个中年偏老的人,以及一个推着帽子的大叔。  “留你们好好聊吧 ”法官戴上自己的帽子离去,门闭合;嘎吱出不好听声响。  一切都平息了,安静内,加布力尔-汤姆看着面前弟弟,想张嘴怒喝,唾液刚刚飞出,一头的叔叔已经止住了自己的嘴。  “汤姆。”挣脱束缚的加布力尔-科尔西面带微笑,且瞧着另一位侄子,甩干净手链上的汗,往前迈步一些,一面揉动手一面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好好聊聊了,有关于加布力尔,也有关于我们这次的事件。”  办公桌后推拉出椅子轻鸣,汤姆和保罗起身,看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亲族。  加布力尔-科尔西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稍稍沉淀片刻,向眼镜男招手,在对方顺从退出办公室时出声,且一切动作都轻柔:“我有许多事情想与你们说,只是时间不允许,很多情况也不允许,现在我长话短说我的期许,也算对整个家族交予期待,对于你们,也算是我最爱的家人。”  “我要说的事情很简单,那是一个主人的故事,主要说明了主人在不受重用时候的产出,以及太多人所不知道的信息。”  “你们想听什么呢?”  唇在舔,加布力尔-科尔西微微一笑,稍微垂下头,门开,一位士兵为他解开了镣铐,“我一直想要当一位合格的忠诚者,为了太多人事,也为你了你们父亲的寄托,所以到你父亲要分家的时候我都未有阻拦,这是人必该有的趋利性,我喜欢这个,也喜欢你们父亲的绝情样子,这让我很陶醉,也让我十分喜欢。”  “实话来说吧。”  火柴滑动,加布力尔-汤姆的镣铐应声滑动,加布力尔-科尔西点上自己的烟,仰头呼出口浓雾,稍微笑笑,向这对兄弟继续讲,“我的叙述可能有些混乱了我亲爱的家人们,但是请原谅我此刻的激动和不安,我想说,我一直想说一个忠臣的故事,他很忠诚,也遵守人类的基础行程——每一位继承者背后都有尸骨,每一个野心背后,也有不可饶恕的决心。”  “当然他也在等待胜出者,”一根手指忽然点在两位兄弟脸上,这个叔叔好似要疯狂,“草原上的规矩没有跟你们说,其实胜出的人才是最后胜者,我喜欢加布力尔以往的奴隶生意,我也喜欢太多声音,可能我现在太兴奋导致胡言乱语,不过我喜欢,我也在意今天我的感受,这是我花了2500亿晶币得来的不是吗?我尊敬的先生们。”  叔叔的笑容有些诡异。  加布力尔-汤姆和保罗都退后到一旁,想找不知何时离开的法官,却又失去了一切声音。  加布力尔-科尔西到此烦闷摆摆手掌,往前迈步,继续笑,又带了点悲:“我其实一直不想这样对你们的,牢记我在那天夏天的夜晚,是你们的父亲为我背负了盗窃的名头,我发誓回报他,也发誓要做成这一切,可是我要经历的事情太难了,人事之后,我才明白一个人总要有自己的子嗣和家人,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很喜欢,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要为此向你们容忍。”  “还记得我可怜的儿子米米多吗?他是这样的可爱,连同我的妻子,深爱我儿子的这个女人都这样以为。”加布力尔-科尔西撇下了嘴角,有些悲,甚是麻木,“我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试问有谁愿意成为叛徒呢?我知道你父亲的辛苦,也知道我另一哥哥到此付出的所有,但是家族由不得我,一切都由不得我。”  “所以……”嘴角微微颤抖的扩张,是笑,分明是不知悔改的弧度,“我选择取代你们成为新的继承者,我哥哥当然不愿意了,原谅我现在说得很多有些话语不清,但是我很想问他,哪怕是现在,我也很想问他,”腮帮在动,这个中年人的眼皮在抖,“我只是想要获得一片自己想要的春天,自己想要的领土,为什么要让一切事情与我的子嗣相结合,你们确定你们算什么东西?或者说你们觉得你们要我效忠的君王算什么东西,就像红木君王那里杀父亲对吗?”  “我不喜欢。”  加布力尔-科尔西叔叔的手指点在了两位侄子身上 ,空气有些凝重,这两位都不清楚长者什么的发疯……只觉疑惑,只觉愤怒。  可加布力尔-科尔西到底也不在乎,哈哈一笑的摆手,看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还是选择坐在客厅沙发上,向这两位亲侄子点点手,酝酿半响后,有些疯癫的开口:“我其实一直在追踪最不听话的阿列克谢的踪迹,而且我知道你们找到的那个叫简-艾斯,喔……“他发出良久叹息,眼珠找到对面二人,“我知道他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负债狂。我也知道阿列克谢的心意,很多事情不是你们所想,我承认我说出了太多废话,但是我就是不舒服,就是想要申明。”  “我草你的吗。”加布力尔-汤姆忽的响应,胡须性感,言语让这位叔叔找不出毛病。  预想中的怒没有到来,加布力尔-科尔西抬起头颅,竟对着这位不尊重的侄子问道:“什么是不尊重艺术的三个准则,我亲爱的侄子。”  加布力尔-汤姆不出声,也没动,整个衬衣下的肌肉僵硬如石块。  加布力尔-科尔西代替了他的声音——先微微叹气,再讲:“我喜欢谎言遍布的简-艾斯,也喜欢阿列克谢一层唬住我的言论,只是我是一名健康的遵守帝国纪律的生意人,你们做的这些事情已经不太适合我了,”这位叔叔大方摊开手,仿佛真实无辜一样,“我喜欢用金钱的事情结束一切,我喜欢用你们的声音证明我没错。但是很遗憾,阿列克谢不相信我。”  “你也不用着急反驳我,你这个该死的蠢蛋。”  叔叔忽如其来的手点在面前,办公室门后的法官现——很快笑笑,向这个中年人投去目光,并比划一下腕表作态。  一切的结果都有些清晰了。  加布力尔-科尔西转动不带感动的眼珠,盯住面前这两位年轻人,继续施加心理负担:“你们的父亲与我是一个裤裆出来的人,虽然我很不愿意这样说话,但是在浓厚生意面前,我总需要听一些自己的声音,毕竟我要养活我的儿子,养活我的家庭,他给的可能不够。”  声落,窗帘动一下,终于有一缕风笑了,而且笑得这样森白直接:“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原因了吗?我亲爱的叔叔,我亲爱的加布力尔-科尔西。”  极怒让手指疼痛,加布力尔-汤姆用尽一切气力点着自己胸膛,嗓音有些沙,带着眼眶红润的哭腔:“我相信你,也相信一切我所谓的家人,我姑姑已经因为一些晶币离开了我们,我促成了一切,但是我想赎罪,现在我看到了你,你……”指头分明插入了胸口,映出血红,“你是我叔叔,你知道我们这些至少缺爱的孩子需要什么,你残忍的摧毁一切,用你喜欢的规则,你要的思想,证明你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们占用了你的资源吗?”  身旁的弟弟要出声,加布力尔-汤姆将其拉住,拉得死死的,青筋都暴起,“你与我父亲一同赚取的钱是单独的原因吗?任何人没有参与吗?还是我们从未有做过这样的事?”  声停,一块木椅“嘎巴”倒下,加布力尔-保罗握住哥哥的手,露出红眼眶之后的水渍——想阻止,又不知从何而起。  加布力尔-汤姆直接将其推开了,或许是推开了整个加布力尔家族的人,让这个只有三人的办公室更显空旷,更加传出咚咚声。  “我讨厌你。”  侄子的指头已经快点到叔叔鼻尖上,带着点飞唾,看起来恐怖,其实更多是辛酸在里头。  加布力尔-科尔西一动不动地迎住侄子的眼睛,忽的伸手握住这根食指,往下一掰,带着压抑的沉闷嗓门低吼:“你就算再讨厌我也没有关系,我现在说的一切废话都是因为我是你的叔叔,谁能断清楚家内事。”  “啊?”  年有五十余六的生意人神经笑笑,身体想飘起来,分明同呵出去的气一样。  两位加布力尔年轻者失去了声音。  年长的叔叔也未强求,弯下嘴角,伸手握住一张椅子,握得很紧,传出吱吱声:“我其实是最后一个要闹到这么掰的人呢,我知道如何与阿列克谢、以及他的关系联系,我也知道如何进入这个城。知道如何在一天之内搞定他那难缠的两个下属。”  “这是我的家。”  加布力尔-科尔西的指头点点。对面的人倏然出声,又是自己爱的侄子汤姆:“这是我父亲的地方,也是花钱从你们手里买走的产业。”  “所以呢?”一抹窗影被鸟儿掠出嘈杂声浪,加布力尔-科尔西继续出声,三角形的眼有些怖人,“一切事情都要讲规矩的我亲爱的侄子,虽然有些人却是在支持阿列克谢,但是他们无伤大雅,相对来说,你在这个城市还能找到几个帮手?”  这位叔叔确实话有些多了,取出手杖敲得嗡嗡响,上前,发出愤怒声音:“你应该知道这个城市只是我和你们父亲一同经营的人脉,所以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他摊开手,“我也给过他机会,阿列克谢大可拿着我的钱离开,这样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霎时阳光灿烂,温度升高,太多焦灼出现在这片百叶窗背后。  “真的是这样吗?”汤姆看着这张令人作呕的脸,腮帮咬出吱吱声,握住弟弟的手,不断后退摇头喊道,“你根本你没有说的这么讲义气,阿列克谢告诉过我,我也想过,我们出城你一定会将我们在路上杀死,现在看来,我们在城里你也会。”  “你不要再想从我们口里套到太多情报了,你这个卑劣的人!”  加布力尔-汤姆拉着弟弟就要走要,可是一阵力道阻止,有些疼,疼的地方确实心。  “叔叔不可能是这样的……”弟弟保罗在不断后退。  加布力尔-汤姆吧嗒张开嘴巴,又愣愣不知说什么,只是愕然看着弟弟,一阵不知名的寒意窜上心底。  “你还在坚持你的看法吗?”一旁的亲叔叔微笑往前,伸手拍拍保罗的肩,虽然没什么用,总归聊胜于无,“你和阿列克谢都会走上绝路,在这个城,在他相信徒有其表的学院学生那一刻。”  “你不信,我们就好好看看吧。”  声音之后的嘴巴咧开,是笑,分明带着狰狞。   aiyueshuxiang.com 第五百零七章 哑剧 面前一切都有重影。  喉管灼烧,肺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疼到眼皮颤抖。  一抹白袍出现在床边,像是在伸手,还有声音——可一切都太过模糊了,耳朵也在咚咚作响,对方确实是在拍自己,可他分明感觉不到。  “能听见吗?”  耳膜继续鼓动出嗡鸣声音,绷带下的眼皮费力扯出缝隙,指尖动动,微不可查的张嘴呵气声从染血绷带后出来,让床边白袍者总算放下了心。  “已经没有问题了。”拉塞尔-德文重新起身,用毛巾擦拭掉指尖血迹,微微噘嘴,向等候在一旁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点了下头。  “那我们已经从哪里开始呢?”  英格索尔-克劳德收起烟斗;身下椅摇晃一声,脚嵌入柔软地毯,溅起一些飞尘的同时,床上人的模样也闯入眼帘。  “你还好吗?亲爱的阿列克谢。”他看着对方身上的绷带,吸吸鼻子,收好那点自责。  床上人只能转动眼珠。  拉塞尔-德文侧头找到快要在沙发上睡着的三个下属,抓起一枚果子扔过去,带有香甜的风在橘黄灯光下绚丽前行;“咚”得砸在大白熊脑门上。  “唔~”阿拉斯加张嘴将下坠的果子咬紧,眼睛一睁,立马站起来朝这边走;高胖的身子蹲下,一面吃果子,一面伸出手掌,“啵”一声,将压制住床上绷带人的巫器拔出来。  霎时有大片的血在绷带下扩张染红胸膛了,床上人剧烈呼吸一声,眼球扫视周围,喉管嘶嘶作响,半咳半呛地喷出几团血渍,浸红脸上大半的绷带。  “阿……”  英格索尔-克劳德俯身侧耳去听这道声音。  “阿瑟……阿瑟……”  “他问你阿瑟,就那个独眼光头武士。”  “噢~”拉塞尔-德文点点头,往后靠住床栏杆,答道,“他又一次死去了,这一次我担保他不会再被死的力量支配,但愿他能在神灵那里找到宁静吧。”  绷带缝隙里的眼瞬间黯淡。阿拉斯加再次取下另一枚巫器;手往绷带人背后一伸,慢慢把对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讲:“你已经可以说话和行走了,新的皮肉生长需要一个周期,不过行走等事情还是可以的,但我想你就说说话吧,毕竟这不怎么疼。”  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色不变。  阿列克谢躺在暗红色丝绸小枕堆里,慢慢弓起背脊,呵出几道嘶哑无比的气。  “律查有找上门吗?”他喉管震动地问。  “都被拦在酒店外。”英格索尔-克劳德答,且坐在其身边,“对不起阿列克谢,我没有想到你叔叔会这样的疯狂,他竟然敢在城内杀死一名炼武者,这真是难以置信。”  被绷带裹住的指微微动了会,蓝色眼瞳滑落到这个生意人脸上,十足平静,声音亦然:“我们都低估了他的决心,也想错了一些事。”  英格索尔-克劳德不可否置,刚要继续,在旁听了许久的白袍眼镜巫师出声:“先停一下人事揣测和议论吧,我是来拿一张十二位数支票的,还有这份委托书,”两份厚厚的契约被丢在真丝被褥上,“现在你们只要签下你们的名字,然后继续处理这位叔叔,以及你们之间的事。”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话完嘴闭合,本在客厅沙发上睡觉的古拉通二人无声出现在拉塞尔-德文身边,用各自目光打量这两生意人,指头不停摩挲。  静谧来的很快;涟漪扩张,一缕熏香钻入鼻腔里,英格索尔-克劳德稍微沉下脸, 想不露声色去看客房门口,只是手长过膝的猿猴型巫师挡住自己的目光,并露出冷光四溅的笑。  他何尝不是失算了呢……  心跳不受控制的缓慢沉重许多,出色的人事历练又让他放松头皮;脚趾贴紧鞋垫一抠,喉结起伏咽下口水道:“我需要看一下契约内容,也需要让我助理进来和我一起讨论。”  “不需要这么麻烦。”拉塞尔-德文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对烫红烟头吹气,“你现在就可以一条一条查看,契约里的箴言特性不会骗人——只是交易交换,没有什么不平等的地方。”  话完,一只指甲锐利的大手将契约捏起来递到这个中年贵族面前;往前送送,如钢针般粗犷的毛发泛起幽光,墨绿眼瞳如狼,近乎遮盖不住野性。  一下又静谧一度了。  双方在床边默不作声的想。古拉通噘起厚唇吧嗒一下,抬手挠挠头,迈开有些外八的步靠近二人。  “艾斯呢?”裹满绷带的阿列克谢终于张嘴。  “他正在庄园训练。”拉塞尔-德文平稳作答,取出刚才送到的信,打开照着其上内容念,“我将我所有的生意期许都交予了拉塞尔-德文以及他的团队,亲爱的阿列克谢你还好吗?我很震惊也很愤怒听到这样的坏消息,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来到我庄园,我会以忠诚伙伴的姿态尽责帮助你。”  指头点完这一段字迹飘逸的话,拉塞尔-德文抽空看眼床上二人,继续道:“但是在此之前,拉塞尔-德文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他与他的团队是十分强大的巫师,也是靠谱的盟友,对此你们不需要怀疑。”  “爱你们的……艾斯。”  纸张折上。阿列克谢二人明显有话哽在咽喉,可这二人偏偏就不出声,好像一场哑剧,一场愈发无力的哑剧。  再听话的刀都会割伤主人,这是万物性质使然,也是双面性的一种表达。  越来越有趣了……  靠在床栏杆上的白袍巫师忽然心情转好,大方露出嘴角的笑,向古拉通三兄弟吹去口哨声。  “你们是什么时候被他雇佣的?”  憨态可爱的大白熊巫师遮住侧面而来的灯光,阿列克谢垂下蓝色眼睛,分明不知悲喜。  “这很重要么?”拉塞尔-德文答,另一位生意人似有所悟。  “当然。”沾染许多红色小花的手臂伸出,越过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身子接过契约,随意翻看了两下,平静震动灼烧感十足的喉咙,“我可以先拿出250亿作为礼拜六拍卖会的定金,在解决家族问题后,我再把其余款项补上。”  “噢~”拉塞尔-德文忽然笑了声,闭目摇摇头,将另一张契约取出来丢到对方面前,“这是你要的另一种方案:300亿定金,1000亿以内的成交价格,超过1000亿我们将直接退出竞拍,然后简-艾斯还给你20亿佣金,以及30亿追赔款。”  “另外你还享有两年左右的分期付款权利,整个北方贸易部都向你打开了大门,这个诚意足够了吗?”  镜片后的眼挤成笑弧,两股热气从鼻腔出,将游荡于前头的轻烟搅扰。  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在扩散了。  得亏绷带遮住一切细节,才使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平静没有展露端倪:“你很了解我们的生意,这也是他提前和你说明的吗?”  “不,”拉塞尔-德文举起手中信,“这是他信里写给我的,我照着念罢了。”  “啊……”枕头堆里的人闻声沉默半响,最终接住了写有新内容的契约纸,慢慢查看,并说,“这是很好的建议,我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声落,坐在其手边的英格索尔-克劳德无声看他,很快面色更平常,眼里有淡光,不知在想什么。  代表着1000亿以内预付款的契约就这般多出一个承担者了。  拉塞尔-德文倒也不着急进行下一步,反而看眼一直不说话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皱起下巴摸摸,踢了脚又开始动作不雅观的古拉通。  “你也签下自己的名字吧。”  绷带缝隙里的蓝色眼珠转动,把契约递上前,平静对面前人说,“简-艾斯是完全可以相信的盟友,有他办事我很放心,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这300亿我立即就会开张本票出来。”  “好。”英格索尔-克劳德看着他的眼睛,接着收回目光,取过对方手里的笔,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块拼图补齐。  契约成立,无形的烟燃烧,写满内容的纸萎缩转为焦黑,终而化为道道灰烬飞向窗外,飞向遥远高阔的天空。  “感谢你们的配合和信任。”  拉塞尔-德文率先鼓动掌声。野兽三兄弟也拍出稀稀拉拉的声响,而后转身,相互推搡着回到客厅,继续享用茶几上的茶点水果。  兴许是看渴了。  阿列克谢伸手盖住身旁英格索尔-克劳德的手,平淡开口道:“我想要一杯加了蜂蜜的红茶,你可以去帮我叫一下服务生过来吗?顺便再为我准备一副担架,另外把床头柜第三个抽屉打开,里面有霍勒斯银行的本票。”  “好。”英格索尔-克劳德再次点头,先把未写数额的本票拿出来,而后从床边起身,面色如常的向客房门口走。  “不用这么麻烦吧。”一只脚忽然出现在前头的路,抬眼去看,是白袍眼镜巫师的斯文笑脸,“这里有绳铃,不过现在确实有些敏感。加了蜂蜜的红茶……嗯,还是让我的手下去拿吧,你要喝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需要。”英格索尔-克劳德摇摇头,没有多余话术。  “那好。”  白袍眼镜巫师回头喊了声“科诺伏德”。双脚踩在沙发上吃鱼干的野性男人立即起身,“嘣”一声跳下,干脆利落的打开门消失不见。  气氛安静许多,缠满绷带的指很快到了发不上力的疲惫状态,也亏阿拉斯加被使唤过来帮忙,不然这张本票上的零,可能都会画少几个呢。  收起这笔金钱。  拉塞尔-德文仔仔细细打量两人面容,再次斯文发笑,回到床栏杆边,瞧着床上这平平淡淡的绷带人讲:“你的两位弟弟和叔叔现在在城西人事厅,简-艾斯已经派人过去交涉了,应该不会有事。他的意思是你想过去看看吗?总之一切选择权在你,如果需要,我们喝完茶就可以出发。”  语落,这声“我们”让呼吸有些加重,绷带下的耳朵轮廓也动了下,阿列克谢抬起双眼,看面前人看了许久,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拉塞尔-德文记了起来,鼻腔喷出气体,答,“我们在今天上任,回帝国也没多久。”  “那场拍卖会也是你们参与吗?”阿列克谢继续问。  “是的,”拉塞尔-德文抓抓胡茬,“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具体名字我不知道,你可以询问艾斯,毕竟他邀请了你。”  阿列克谢“嗯”了声,偏头找到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问:“蒂姆家族的人应该与你有过联系,他们找你说什么什么,我看你好像有些沉默。”  “那是因为我没有休息好啊。”英格索尔-克劳德大方笑笑,弯腰坐上床边椅,取出烟斗重新抽,“他们的邀请我拒绝了,就和你形容的一样,他们确实小气得很。”  话到此停,拉塞尔-德文笑着退出。  英格索尔-克劳德也收回目光,看着床上人继续道:“你叔叔已经疯了,他敢做一次就肯定敢做第二次,你其实可以大方现身,毕竟生意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挑明了与他对局,两天的时间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环有戒指的手轻轻拍下绷带,哪怕力道很轻,依然拍出点点红渍。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阿列克谢摇摇脑袋,不露痕迹看眼客厅里的三位白袍巫师,目光沉静,并慢慢吸气,“出去是肯定的,我需要了解目前支持我的人还有多少,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就这般风平浪静。这里面有蹊跷,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调动起你在这个城市的关系。”  “比如呢?”英格索尔-克劳德搭腔,“法官和安保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虽然你叔叔所做的一切事情被雇佣者联盟合法庇护,可就算要深究,依照法官们的习惯以及你叔叔现在的政治资源,这一切完全影响不了你,也影响不了他,除,”  “除非我死了对吗。”阿列克谢要笑,却只扯出气体流动声,听起来非常沙哑,“一位继承者被自己下属所变的鬼吃掉了脑袋,恐怕不用说,这件事情也足以让王都方面有反应了吧。”  英格索尔-克劳德到此收敛表情,寡言半响,答:“我很抱歉阿列克谢,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我根本没有准备,哪怕站在你叔叔那边的法官,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不。”阿列克谢艰难出声。客房门恰好推开,是科诺伏德放入几名服务生进来,顺带还有主管查理-巴卡尔站在门边呼喊招手,把拉塞尔-德文带了出去。  “先生您的茶。”  茶盘托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通体白蓝色,杯身的飞鸟花纹在热气里若隐若现,杯口有一圈金线,确是精致精美。  阿列克谢这模样当然端不稳杯子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挥手叫退一旁的服务生,侧身服侍起生意伙伴。  热乎乎且香醇醇的茶水入喉,一瞬就让大量汗渍溢出绷带,让阿列克谢的眼皮不断发抖。  “我……”他依旧要出声,“我要回到老街去,看看愿意帮助我的人,究竟还有多少。”  “让你们拿的担架呢?”英格索尔-克劳德回头喊;服务生们很快开始组装,为这场出行做准备。  门外。  环形长廊顶部的灯光依旧灿烂刺眼。  “这里的生意都处理完了吗?”查理-巴卡尔瞧着面前的巫师,特意选了个偏僻角落,并让几位执事把守。  拉塞尔-德文点点头,接住对方递来的烟,乃至点火都有专人负责,确是有种回到家的舒服感。  “我们准备走了。”雾丝飘出嘴升腾,遮住大半张脸。  “啊。”查理-巴克尔张嘴颔首回应,回身看眼热热闹闹的走廊和贵族顾客,稍微收点声音讲,“西区的法官已经第三次找我,说要带走里面的阿列克谢问话,如果这件事情与简-艾斯有关,我可以帮你们往上交涉,毕竟这一方面的渠道查理从来不缺少。”  “唔。”拉塞尔-德文立即摇头,把眼镜都摇滑到鼻头处,“他们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来收钱和委托书的,学院里还有飞龙等我,就不多待了。”  话入耳,查理-巴卡尔的眼睛大张,手指向那间客房门,来回指,显然十分惊愕:“艾斯,艾斯与他们不是生意伙伴吗?”  抽着烟的巫师“嘁”一声,翻个白眼,转身往回走,随性又冷漠。  “你确定不去简艾斯的庄园是吗。”  门开,他回到客房最里头的床边,看眼喂茶像喂药一样的英格尔索-克劳德,朝绷带人阿列克谢投射目光,等一会儿,最后嘱咐点注意事项,“你的伤控制得还算好,注意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到过热的地方,平时躺床上让医师再开一些保皮用的药膏,三天更换一次绷带,痒也别抓,差不多就这样了。”  话完干脆转身,古拉通三兄弟也收拾好的行囊——各类蔬果,还有各种口味的零食。  门又闭合,阿列克谢与英格索尔-克劳德的目光消失在门后。  走廊灯光闪亮,人声脚步声繁多,早已强迫在外头等了许久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的侍卫们立即将这间客房掌控起来,紧跟着冲到三楼的还有一行装备齐全的律查——背上长枪与制服碰撞作响,长靴布满皮革味,以至跟随而来的风,都冰冷了不少。  周围的酒店顾客有些惊疑地指指点点了。拉塞尔-德文四人权当不关自己的事,表情如常地越过这些气势汹汹的执法者,刚要下楼,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带着风裹挟而来,若不是拉塞尔-德文那一声“停下”吼得足够大声,又有一位伤心人的手臂要折断在这里。  “杀人犯!你们这群杀人犯!”  被膝盖摁压在地毯上的女人歇斯里地的喊,手不断前挠,眼泪不断从干燥枯黄的面皮上滑落。  “什么啊?”跪坐在女人身上的古拉通挠挠寸头,周边目光聚焦过来,带着窃窃私语,和各式各样看热闹的,极其感兴趣的千人千面。  “杀人犯!杀人犯!你杀死我的父亲!你这个该死的猴子!”  这个女人突然开始激烈挣扎,手臂反过来挣脱古拉通的束缚,往上头一挠,成功抓到一搓卷毛发。  似猿般的巫师当即双目滑过红芒,带着被围观的不适应,直接抓住这只手咧开嘴,抬起森白锐利的牙往前咬。  “古拉通!”  一缕风比拉塞尔-德文的怒喝还要靠近的快。阿拉斯加与科诺伏德应声而动,只见楼梯口炸响几团看不清踪迹的风,“嘭嘭”震动两下,又于一圈风浪扩散里飞退回来。  “吼!!!”似狼般野性的科诺伏德滑行后退五六米,兴许被彻底惹毛,两手一翻,双目展露绿光,张口露出獠牙,白袍下健硕肌肉隆起,如树根般交错复杂的血管在毛发手背上浮现。  “都停下!!”某道法令随这句言亮起光华。  已做好围攻之势的三兄弟不甘而止,各自在地毯上来回踱步,紧盯住女疯子身前的人,时不时从喉管里发出古怪声音。  “喂。”  略微戏谑的音响起。  查理-巴卡尔也到来,抬手擦掉额前汗,瞧瞧对峙而立的双方,又看看很快闭合缝隙的那扇客房门;当即恼怒喝道:“这又是干什么,你们真的不把查理放在眼里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拉塞尔-德文伸手压住查理-巴卡尔的怒,看着这个灵动秀气的律查,袖袍里的手总归垂下来,“古拉通,向地上的女士道歉,是你太过粗鲁了。”  古拉通发出猿猴般的“咕咕”声,惹来更多看客的讨论,也刺红这双圆眼睛。  “听话。”拉塞尔-德文不止何时出现古拉通前头,伸手捧着对方脸颊,摩挲这些皱巴巴的沟壑皱纹,给予对方心灵上的安抚。  眼见事态要好转了。  论样貌只有十五六岁的律查儿突然出声,眼睛微微弯起,是极少见的粉红色。   笔趣阁 第五百零八章 何为平等 炽热的阳下。  太多喧嚣吵闹的声音是越不过庄园的围墙的。  简-艾斯此时就站在窗户边。金色炽热的光抹匀瞳的颜色,在立体五官上洒点精致的粉,随后眼尾挑动,勾勒出无法言喻的阴柔。  回身看,一大一小两个女仆就跪在客厅茶几边的地毯里,而且接下来的事情明明与其中一人无关,可她还是来了,甚至用宽厚肩膀挡住某个失足人,挡住地方埋头掉泪的样子。  瞳中的颜色更幽暗。  绸缎长袍垂落,荡起点香,慢慢与沙发贴合。  “马瑞德。”简-艾斯平静讲,手掌贴合于扶手,“你是在挑战我这个庄园主的名,还是自以为我的宽容会没有边际。”  身子娇小的女仆微微一颤。  黑人女仆大妈立即挺起胸,大手拍出闷响:“我没有任何要挑战你的意思主人,”她的语还是这般直爽并加点饶舌,“我为罗妮求情,是因为我了解这个姑娘,也知道她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困境。”  “这一切,”  “别说了。”柔软细腻的声音忽然将马瑞德的手掌握住,只是连片刻都未阻拦住,甚至人也被对方拽倒在了地毯。  “哈,你应该知道的吧主人。”小女仆倒下的样子有些狼狈,马瑞德一不做二不休的伸手揪起其头发,望着主座上的人,不断点头道,“罗妮喜欢并且崇拜你,她曾和戈妮德她们幻想过将第一次交给你,但是我知道你看不上她这样的小女仆,也知道你不是那种好色之辈。”  茶黑色的眼瞳微微动一下,戴有宝戒的手指曲起,恰好一缕风自后颈滑向前头,皆是哀而不伤。  “你偏离主题了。”简-艾斯终而启唇。  “是啊。”马瑞德坦然点点头,跪在地毯上的姿势全然像只黑色硕鼠,“但我只是想告诉你罗妮所做的一切都有苦衷,谁愿意被那个醉鬼占有第一次呢?如果你要责罚她,那你也将我一起惩罚了吧。”  “马瑞德……”小女仆罗妮抬起布满泪痕的脸,身子发颤,差丁点磕倒在了茶几边。  她是在惶恐,而主座人的眼眸低垂也说明了某种情绪在凝聚,乃至空气都凝滞僵硬了许多。  “你越界了。”松开撑在脸颊边的手,简-艾斯抬指往前摆,声音冷漠不带感情,“所有的事情我问过另一人,罗妮从始至终都是自愿的,我不喜欢你们这班泼人污水,也很恶心,你现在的作态。”  指令下,站立在一旁的大管家立即叫来几位仆人将喋喋不休的黑人女仆大妈架走,不忘将书房门带上,留下被惊扰的风继续流转。  一切都安静了。  阳光自窗户另一面洒入,由低往高看,遮住大部分光线的主座像是另一座城堡,另一种完全黑暗的城堡。  而城堡里的人也慢慢起来了——很轻,带着点风声嗡鸣,还有前几日小女仆亲手为其衣裳擦上的丁香花花香。当即随便想想,便能牵扯出太多人事回忆,和太多共患难的情形,以及夜里谈心时的放松与惬意。  这无疑让少年的脸色更为冰冷,袖中手慢慢握紧,停在罗妮前头,俯瞰这还未满十八岁的女孩,终于皱眉偏头,用尽最后的耐心问:“你想要多少钱,你的第一次,你觉得它值多少钱比较合适。”  某张带点雀斑的小脸瞬间失去血色。  简-艾斯慢慢俯身,伸手,指尖勾起这个小女仆的下巴,桃花眼眸彻底装入对方的张皇无措。  又有太多场景在眼前浮现了:训练之后的笨拙理疗、捧着书在床边诵读的天真声音、还有浴室外头那不谙世事的问,一切的一切,都算是为数不多的美好。  到底是变质了。  挑在下巴尖的手指收回,带走小女仆的丁点体温,像根针扎破气囊,顷刻让这个人儿也失去了灵魂。  “以后你就在裁缝小屋里工作,月薪下调到三千五,住在那边,东西今下午就搬走。”  眼中的背影越走越远,要前往那扇散着光明的窗,前往包含希望的天明。  小女仆罗妮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捏紧拳头冲这道身影喊,喊得心肝欲裂:“我也不想的呀!我不想!!”  她仿佛一个水瓶炸裂出太多声音。如此炽热直白的冲打简-艾斯的背脊,荡起几缕风,吹低如三月桃花的眼眸。  他分明已在光里了;可心头没有一点热量。  “所以呢?”  阳光刺得他回身,看着哭成泪人的小女仆,咬出点点阴沉,“我这里是妓院吗?是任何一个来客都能随意拉着女仆取乐的地方?还是我这个主人!是你们的妓院主人!”  一个储钱木盒砰然炸裂在地毯上,散落大片颜色不一的晶币,让小女仆尖叫地抱紧了头。  “拿着吧,就像之前的赏赐那样,这次出卖身体,下次干脆把灵魂都卖出去吧,卖给那些巫师,他们还会更加慷慨。”简-艾斯狰狞如择人而噬的鬼,喘着粗气看紧这人,乃至快步往前,当着后者的面将地上的木屑全部踩碎,“拿!拿着你这些贪婪滚出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不!”小女仆安妮哭出尖细声音,往前扑倒在主人的脚边上,伸手攥紧主人的鞋带,哪怕小手很快被割伤也不管不顾,“我从来没有想依靠取悦他们获得金钱,我,我只是……”  “你什么?!”  书房打开,在简-艾斯的目光来临前迅速关闭。  “我……”小女仆罗妮依旧抱着主人的脚哭泣,尚未发育完全的胸脯布有污痕,脖颈上更有些许淤青。  于是简-艾斯又将自己沉了下来,垮下肩,踢开这人儿坐回主座上,预图说出那句“滚”。  “我需要钱。”  被鲜血染红的小手捡起地上这一枚枚红晶,凌乱发丝下的小脸蛋布满红渍,以及泪痕。  “啊。”简-艾斯慢慢点头笑,“这地上的钱都属于你,拿吧,好好收起来。”  小女仆罗妮将所有晶币都捧在手心,吸几下鼻抬起脑袋,向面色阴怒的主人轻语:“我和你说过的主人,我弟弟也是一名武士,他需要钱去学武,需要更多,”  一缕狂躁的风随主座上的身影共同消失。  下一瞬,修长白皙的手就彻底掐紧了这个柔软的脖。  该如何形容面前这双眼睛呢?圆睁到赤红暴戾?还是瞳深处的阴暗气息灼疼灵魂?  不,罗妮只从里面找到了望不到尽头的哀,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共鸣。  应该也很疼吧?  小女仆忽然温笑,伸手抚向对面面容,若是手上的茧再少一些,可能就更好了。  “主人。”她轻声念,“我弟弟和我完全不一样,他可以成为贵族,可以走上更好的地方,可以让整个家都变得更好,就像你,哪怕就像你的一点点,那都完全足够了。”  漆黑的瞳轻微颤动。  罗妮继续笑着说,脸上有泪,神态却平静到理所当然:“我不算什么,我本来就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女仆,甚至平民看不起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是供主人取乐的玩物。”  小女仆抹掉脸上最后那点泪。  简-艾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有些空,脸上女孩的血就像禁忌纹理,挖出某道不可触碰的辛酸。  “我弟弟现在处于很关键的时候。”  罗妮把手收了回来,依旧捧着这些钱,像捧着希望,哪怕其上沾满了她的血。  杜绝一切声音的安静在作祟。  洒在地毯上的阳光有些凉,木屑扎满地毯,繁多到模样狰狞,像一块没有丁点好肉的皮。  哑然是此刻的主调。  不知是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让简-艾斯维持平静地喊:“你为什么,”他又闭目皱眉的强忍一下,“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呢?我不是你的主人吗?还是说这点钱我,”  “已经够了。”罗妮突然打断,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主人。”  简-艾斯的嘴唇再次微微张开,脸上写满迷惘,心却颤一下,手也无声握紧。  “什么平等,不都是骗人的吗。”眼前的脸分明有笑,却让少年往后退了点距离,“我不想骗自己说这钱是借的,几十万需要我工作几年不吃不喝才能还给你,我弟弟需要钱,以后都会需要,我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如果你,”她继续压过了简-艾斯即将要出口的话语,将所有晶币郑重收入布袋,慢慢起身,并抹去脸上泪痕,“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们平等的话,那就不要借钱给我,因为我不想在你面前抬不起头,不想……连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你知道了吗?”  “主人。”  这句刀插入胸腔,心悸缩,茶黑色的瞳也收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月牙印痕。  简-艾斯就这样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儿,名为悲哀的曲依旧在书房里清唱。   bqgxsydw.com 第五百零九章 言而有信 地毯上的脏乱已不可直视。  简-艾斯俯身将残破木盒里藏着的那枚晶币取出来,递给小女仆,顺便看着对方的眼,声音逐渐低缓道:“我好像还没听过你家里的事,你弟弟多大了,有比较突出的学武天赋对吗?”  “我不懂这些。”罗妮把这枚晶币也放入布袋里扎好,吸下鼻,对方却又问了句“你的家人呢”。  “我爸爸妈妈是工人和农妇,”  罗妮再次答,大方接住主人的眼,虽然自己的个子很小,模样也有些狼狈,“我小时候家里养不起我,于是我一直跟着我小姨,并从她那里学到了理疗知识,最后被这所学院录用。”  小女仆说着说着眼里有光,下意识在围裙上擦拭手掌,可指缝里的血已干涸,脖子上的淤青也转为暗紫。  简-艾斯又无声沉默了。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最终在罗妮的小心告退声里开口,且十足平静:“也许你可以写信给你的父母,让他们将你弟弟送过来,他现在有多大了。”  声落,小女仆罗妮的身子一顿,显然听不明白。  “回去就把这件事情处理一下吧。”简-艾斯上前帮她将领口重新整理好,并拨正对方耳边的几缕头发,看住这双眼,论面色读不出喜悲,“我需要大量的人手为我做事,如果你信得过我,”他撇嘴耸肩,“你可以让他……”  “过来。”  面前的娇小身影与随这声“过来”入怀,一身皂角味——偏刺鼻,可艾斯一点也不觉得难闻。  “谢谢……”  胸口很快被眼泪打湿,少年松垮下肩膀叹了声,僵硬半响,总归抬手拍拍小女仆的背,将其推开一些,问:“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吗?”  “没有。”小女仆回答地干脆,伸手擦拭红肿眼眶,笑得自然,“我很笨,不像我弟弟这么聪明,主人你也有妹妹,肯定知道这种……”  “嗯。”简-艾斯抬手止住这道语,转身背对罗妮向窗边走,仿佛在隐藏着什么,“我之前说过的话依然作数,以后你就在裁缝小屋工作,等你弟弟来了我会培养他,不过会签订一个年份很长的契约。”  “嗯!”罗妮回应的声音清脆,有止不住的喜悦,让某双眼眸里的暴戾更为深厚,仿佛恶鬼,即将就要出笼。  “能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的。”  站在在窗边的人忽然说了一句,声音也有些别扭。  罗妮的笑消失不少,低头擦拭脸上水渍,走路还有些疼,倒也不碍事了:“可我弟弟等不了这么久了,爸爸妈妈这段时间都在催我,而且我爸爸得了病,我妈妈也……”  “我可以看下他们寄来的信吗?”  声断,风吹过;檐下铃铛声清脆。  罗妮有些茫然地看着窗边的背影,依存这份好,翻开衬裙下的,系在腰间的布条口袋,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往前,又被主人喊停在原点:“就把它放在桌上吧,反正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好吧。”罗妮闻声照做;规规矩矩地行礼,迈着小又慢的步伐离开。  书房门打开的声音很快钝响,夹有黑人大妈马瑞德的焦急嗓门,以及各式各样的脚步声与安慰声。  房门再闭,抬头看,莫瑞斯只觉窗边的人影有些怪异,宛若即将撕开精心伪装的鬼,露出最为本质的模样。  “主人。”收起这点荒诞念头躬身,前头的空气流动缓慢,“甘米尔-卡洛福三人想要见你,关于工作上的最新调动,他们需要你的意见。”  “嗯。”  十足平静的音响在身前,空气中有股烧焦味,莫瑞斯抬手一看,恰好撞见主人扬手将一捧灰烬抛洒到窗外风中。  “让他们进来吧。”简-艾斯回身靠住窗,眉清目朗,笑容更是温和。  莫瑞斯好生点点头,收起那点突如其来的心慌,只觉是最近未睡好,落下这点神经衰弱的毛病。  书房门第三次打开了。  这一回的香水味真切浓厚,率先入眼的是背头打扮,并戴着椭圆眼镜的斯文高瘦男人——一身着装也材质考究,淡黑色条纹配上徽章、袖扣、以及腕表,单论整体扮相来说全然与贵族无差别。  另一位小圈圈胡子的男人则总体沉稳内敛许多,同样淡黑色的西装把整个身材都彰显匀称,恰好又是武夫;宽肩头加窄腰走出精神气质,一双金扣皮靴更为点睛之笔,酝酿出人生赢家的质量感。  至于最后那个偏瘦的年轻身影……  简-艾斯慢慢踱步往前,瞧着西蒙尼的马尾,又看看对方身上的棕色高领皮革外套,之后低头瞧瞧突显长腿的深色裤,以及完全百搭的黑色靴子,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我记得你和卡洛福的制服都是克西路大师亲手制作,他觉得你的职业是马帮强盗吗?”  简-艾斯到此扯了下对方领口上的碎花领巾,才发现其脑后的马尾也被颜料染成了深灰色,也就这一小撮,直直让这老板眼皮跳动了几下。  “唔。”西蒙尼抬手止住了甘米尔等人的声音,自己答,“我认为克西路大师那一套西装对我来说太成熟了主人,而且西装款式在帝国还不流通。我们是一个团体。”他指了指身旁两位,“他们的装扮对应了各自的客户群体,而我只是打下手并努力学习的人,还没有自己的客户呢。”  “啊。”简-艾斯霎时被气笑,拍拍这人儿的胸,也不多说,转而把目光停留在甘米尔-卡洛福和伊桑-霍格的身前,最后朝大管家莫瑞斯投去一个眼神,转身走向茶水区。  “我们的时间有些紧,所以问题就提得主动一些,我不太喜欢等。”  捋平外套坐在主座上,简-艾斯抬头看向左右手边的三人,停半响,将茶几上这份皱巴巴的信件推过去,并附带一叠晶币。  “另外我还需要你们去信上的地址一趟,去亲自见见写信这一家人,看看他们所写的有没有偏差。”  甘米尔-卡洛福第一个拿起皱巴巴的信,将其扯平,轻易从纸上找到水渍和揉捏的痕,仿佛某个人的心路历程也被留在了其上。  伊桑-霍格和西蒙尼都凑上来一起读;仅半响便神情收敛,各自交换眼神,由伊桑-霍格举手:“主人,信里这个男孩十岁就……”伊桑-霍格的笑有些勉强,“就快要凝势了啊……”  声落,在端茶的手停稳,气温忽的降低,很快恢复如常:“还有呢。”  “还有这个地方我去过啊。”西蒙尼在一旁搓搓手,看着信上文字答,“罗思德要塞早在今年三月份就因为阵法不稳定开始大迁徙了,我有几个当兵的朋友从哪里回来,信上这个地址……现在应该没人住了啊,会冻死的。”  “嗯。”杯中水荡起涟漪,削薄的唇贴上呷一口,“还有呢。”  “还有信上这个雷必达银行。”伊桑-霍格又答,经验丰富十足,“这是一家二流银行 ,跨城寄送钱需要支付17%的利息,比常规大银行的利息要高的多,不过晶币送到前可以提前支取,而且雷必达在罗思德要塞附近没有分行建立,离这一片最近的分行……那只能是‘帝国粮仓’柏勒里亚(Belleria)。”  伊桑-霍格把头点得笃定。  咽下香气四溢的热茶,简-艾斯放下茶杯,十指交叉,身子往后一靠,继续平静出声:“还有呢。”  “其余的就看不出来了。”  西蒙尼与伊桑-霍格统一摇头,甘米尔-卡洛福接过大管家莫瑞斯递来的茶,无声品一品这名管家的神态,再看看默不作声的主人,想想前几个小时的事,顿时沉默寡言许多。  气氛有些微妙了。  嘴唇吧嗒一下张开,简-艾斯抬头找到背后管家的脸:“拉塞尔-德文他们出去多久了,现在已经几点?”  “出去了三小时四十三分钟,现在差不多快六点了主人。”莫瑞斯收起怀表,“拉塞尔先生与维多利亚阁下约好了六点半在城中心的维多利亚剧院见面,学院方面的批文也在前十五分钟送到了庄园,庄园巫师格哈特带来了他老师的口谕,说巨龙就位之后,有些事情要与你谈一谈。”  “思科特导师要来么。”简-艾斯花了点时间想通这个节点,不由点点头,顺着问,“格哈特现在在庄园里待得还习惯吗?另外为我老师准备好他最爱的白冻茶。”  “我已经让拉铁摩尔熬制了。”莫瑞斯点了点头,“格哈特早先就在热迈厄斯阁下的团队里学习知识,他长胖了不少,可能会惹得您导师生气。”  简-艾斯摆摆手示意结束,让管家取出香烟分给茶几边的三人,沉吟半响,回到正题:“冈格罗之行因为危险度太高所以让刚才提到的拉塞尔-德文他们去。我已经和夏奇拉-妮尔-莉娅打了招呼,你们等会就去她哪里报道,她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充实自己,我需要你们在更多生意上展示你们的智慧。”  “至于信里这件事情。”  简-艾斯揉了揉有些痒的眼睛,语调随意地吩咐,“既然可以确定寄信地址是假,那你们报完道就先去柏勒里亚(Belleria)走一趟,路上带点热迈厄斯-沙松研发的秘药样品行商,直到找到他们为止。”  揉搓眼眶的手垂下。  甘米尔-卡洛福看向眼睛被揉出点血丝的主人,平静询问:“我们找到之后该做什么呢?”  一缕风卷动铃铛,座上主笑哼一声,看住张脸,答:“找到就按照信上的内容去做:如果他们的身体无恙就让他们有恙,如果那个男孩没有凝势就让他凝势,总之一切按信上描述的来,让他们所写的没有偏差。”  “听明白了吗?”  桃花眸子弯得弧度正好。  茶几上的三人默契起身,收起皱巴巴且布满泪痕的纸,迎着晚间六点的阳光,正式踏上第一个任务。   bqgxsydw.com 第五百一十章 多少人情 “杀人啦!”  一声利嚎划破风冲向天幕。  炽热刺眼的灯光挥洒,楼梯口三方对峙而立,观战之人寥寥,都被惊吓走,被之前的狂风和恐怖波动惊喝逃离。寂静中,整个楼梯廊道以地上女人为界限,拉塞尔-德文直立左侧,身着黑色流苏短外套的律查负手于右,仅剩紫衣人立女人前头——他不说话,手臂袖子燃烧殆尽,残余片片焦灰,以及气血律动所致的心跳响鼓。  这紫衣人倒是实力超群,应当处于武皇三阶段的人体枷锁期。息相呼吸:气息缓慢深长,均匀柔和,无声无息。抬手无形,眼至拳到,每一枚搬山印艰深入坎,如夜间满月,磅礴、大气,光辉无处不在。贵为查理产业的岛谷酒店到底也该拥有这样底蕴,三拳凿穿拉塞尔-德文引以为傲的祈福,一拳知天命,将粉红色眼瞳的律查也震慑在一侧,至今没有太多动静。  “你们倒也是胆子大呐。”  紫衣老武夫低头瞧瞧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摇摇头,至今都未换气。  拉塞尔-德文与律查相互对视一眼。这个子小小无比年轻的律查倒也是个狠角色——刚才的法令不像是小家子手笔,整个城……应该也只有那一位拥有这样的底蕴了。  想通这些。  拉塞尔-德文忍住胸腔里沸腾的骂娘声, 回头望望矗立在身后的野兽三兄弟;没骂,毕竟是这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律查惹出来的麻烦而已。  但真正收获对方的戏谑眼神后,他仍是心里不平,慢慢抿出笑容,斯斯文文的,顺便把眼镜框上推:“我讨厌麻烦,更不喜欢多余的麻烦,六点半我有事,如果你们要闹可以去找紫藤花的七十七号,我现在没工夫,也不想有这个功夫。”  成功将所有锅都甩给那个本就该死的人。  白袍巫师又推下眼镜,把单手拎着的枪炮收起来,眼珠一瞥,对那间客房里的两只老鼠更为鄙夷,心头火也更旺一分。  “走了。”  他摆摆手。古拉通三兄弟跟上;一直不出声,也不知是不是被紫衣武夫吓老实了。  楼梯口的第一个台阶其实就近得两三步就到。舌头在口腔内一转,有人双手捧着后脑勺往前走,被一道紫衣无声挡住,不由笑出声来:“我还没听过哪个城哪个大地方是杀了人不用负责的,就算单个拎出来,这件事情也圆不了吧。”  这名律查的语调节奏像极了中庭人。  另两位也见多识广,没大多犹豫,由拉塞尔-德文笑得用中庭腔调怼上:“我素常杀人,死在我手上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个要我负责,我这巫师行当干脆给你当,”他张开手,大方展露身上白袍,“这十二祈福的衣也可以脱下来给你,你要拿吗?”  声停,有着娃娃脸的律查儿被精准踩到了痛处,一双粉红色眼瞳瞬间冰冷,面部扭曲到有些狰狞,本该可爱的酒窝,也与暴戾挂钩。  “怎么?”拉塞尔-德文又笑,胸腔里怒火中烧,“我现在当着你的面把这个女人杀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祈福之后的协会印章就在灯光内,双鸟四翼图栩栩如生,且头低垂,给予人一种被注视的诡异感。  律查的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到底是君王的令书和四国的认知达到了新高度,不然以这一道印章,地上这平民女人哪怕只是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不敬,也早已被分尸焚烧在大街上。  其实黑暗一直都在的。  他晓得,坚守在律查岗位上的许多人也都晓得。  闭上眼睛。脚边女人的哭嚎已经讷讷成干哑与发呆,手掌前头是晶币红灿灿,细一数还多了几枚,理当是对她父亲死亡的一种关怀,一种对这份感情的追悼。  可真是讽刺呐……  这位拜得城主为老师的律查儿再次睁眼,干脆利落走向与拉塞尔-德文相反的方向;前往那间客房,并好好将七十七这个数字收入心底,等着花开。  “走了。”拉塞尔-德文再次把步往前迈。  双方擦肩,都默契当对方是空气。  “贱表子。”古拉通还是有点心疼被攥下的那几根毛,越过女人时朝其脸上吐口水,一脚踩上对方手掌,听着惨叫往前,露出森白獠牙。  紫衣武夫霎时笑了,看着这四名白袍巫师下楼,又回头看看停了一步的律查,笑得摇摇脑袋,伸手招来躲在栏杆后头的查理-巴卡尔,指着这四人远去的身影说:“把这一切上报给查理-米尔顿,就说有几只神圣帝国来的疯狗已归入了简-艾斯门下,还有今天这个事情,他们没有给解释吗?”  “没。”查理-巴卡尔倒是不虚这个紫衣人,拍拍有些脏的衣袖,让执事将地上女人抬走,转念想想,还是留下了模棱两可的话,“瘸子柏布一直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城西出了场大火,把一个炼武者都烧死了。”  “不过他们全都是狗咬狗。”  这名富态主管终于露出身处高位的敏锐,“客房里的,还有这神圣帝国来的,加上刚刚掺和进来的律查,恐怕都恨死了简-艾斯。”  “那你还给这么多面子呢?”双手合握于前,紫衣人似笑非笑。  有些卑劣的心思也被点开了。查理-巴卡尔不可否置的撇嘴耸肩,用笑缓解此刻的尴尬,接住对方目光,十分坦然的点下了脑袋:“人全是我故意放上来,不也是为了主人,为了我们查理么。”  紫衣人“哦”了声离开,无声迈步,与风一同留下声音:“狗养着总归要用,已经他养狗,那他最近就不会老实。汇报给查理-米尔顿的消息你临后再补充一句,就说为首那名巫师要是认真起来……我也没太多办法。”  风消散。  查理-巴卡尔的愣神模样被定格。  ……  岛谷外的街道。  马车门闭合。足够宽敞大气的布局让古拉通三兄弟都躺的很舒服,茶几上水果零食任取,甚至下头还放着一包包昂贵的香烟,大都是轩尼诗家族的对内供应品;一些酒水,也都烙印上了这样的徽章。  古拉通忍不住“啧”了声,大手揉搓手中酒瓶,观赏半响,最后向始终未下令开车的拉塞尔-德文讲:“都六点十五了,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太够了。”  “是啊是啊。”阿拉斯加到旁边点头,吃着自己最喜欢的小鱼干,而且认死了这种一黑晶一克的北海小鱼干,一定要吃到天荒地老。  科诺伏德也未忍住雪山耗牛肉的诱惑——毕竟蘸酱真是好吃极了,要是配点鱼子酱和青菜,一同卷起来入口……那滋味不知有多么美妙。  吃喝声此起彼伏,他们刻意忽略了某个即将爆炸的炸药桶;一时咀嚼声喝酒声不断,连带吮吸手指的声音都这般香,真切如几天没吃饭的汉子,把车厢都烘热烘得馋虫不断咕噜作响。  “开车。”终于有只手砸在车板上,前头八匹马儿嘶鸣前进,车厢颠簸一瞬;出自顶级木匠之手的工艺又使车厢恢复了平稳。  昂贵酱油和绿芥末(青芥辣)就躺在虾尾前头。冰块裹着虾肉保鲜,出自中庭的象牙筷安静叠放在瓷碟上,旁边还有一碗清汤鱼翅,也是用冰块在下面托着,锁住了原汁原味的鲜。  这已不是单论钱就能办到的了。  拉塞尔-德文身子前倾双手撑在腿上,沉默看着这些山珍海味,实在弄不清楚简-艾斯的底蕴,也实在不清楚这个狐假虎威的人究竟在谋划怎样的东西——他脚下的钢丝有多细,人所处的高空有所高,这一切拉塞尔-德文都不知晓。  只能说这一千万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了啊……  拉塞尔-德文越想眉头越紧,手伸入眼镜底下擦拭,越擦火越多,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庄园,回到那间该死的书房把这生了双桃花眼的人的脑袋爆个窟窿。  至于客房门缝隙的目光也在脑中挥之不去。  拉塞尔-德文伸手拉开窗帘,看着傍晚夕阳下的宏伟岛谷,看着三楼那间房,镜片后的杀意浓郁到骇人。  “很难处理这些事情吗?德文。”  正在吃着果子的古拉通总算说话,抬头纹深刻嵌在脑门上,厚嘴唇上下触碰,带有吧唧声,“简先生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些人的心思,他既然让我们来就一定做好了打算,我们只要好好完成任务,钱和这些东西都不会少。”  “唔。”  阿拉斯加吃着鱼干点头,一旁的科诺伏德也微不可查的点点下巴。  拉塞尔-德文一时被气笑,双手交叉靠住背垫,瞧着三个下属答:“是吃的喝的堵住你们的脑袋了吗?诶,这个简-艾斯啊,分明就是要我们死。”  “不是有黄金屋吗?”阿拉斯加偏头看向主座,褪去大白熊的憨态可爱,显现紫钻级巫师该有的素养,“十五米的巨龙还是杂交种,好像是叫棱镜(Prism)对吧,它父母的品种可是很优异的呢。”  “而且我们已经没钱了。”吃着肉片的科诺伏德突然在末尾处讲。  主座人闻声看他,眼里盛有惊愕,紧跟是怒,是要爆炸一切的怒。  “我不是在责怪你。”科诺伏德在老大的恐怖压力中出声,啃干净牛骨上的肉,“简-艾斯有些地方是说的很对,我们来了半年多一单生意都没成,我们并不是只有我们自己啊德文,手下人还要吃要喝,你那点财产早就很难支撑整个团队了,”  牛骨“咚”一声与茶几碰撞。  饶是车厢内的灵压已经到刺痛皮肤的阶段,一脸野性的科诺伏德依旧补完最后一声:“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简-艾斯那里还可以谈到更多报酬,如果再不赚钱,我们只能考虑回到神圣帝国去。”  声落,拉塞尔-德文的身子一颤,一切愤怒像潮水般退去,仅剩颓然暴露在沙滩里,书写现实有多折磨人。  “还有啊,”古拉通接上话语,毛发旺盛的手握住果子摆动,“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种生活了,看看这些吃的喝的吧,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简-艾斯也能给我们提供一个稳定舒适的环境啊。”  “啊……”  类似猿的巫师说到此把果子扔在地毯上砸烂,挠挠后脑勺,看着茶几上的珍馐,语速极快的嘀咕,好像在说什么“不想再吃那些肉”,“不想再睡湿冷地板”之类的话。  另外两兄弟也慢慢沉默了。多年来的血腥流浪早已改变了太多念想,如今只需一点付出,就能拥吻之前未有过的舒坦和享受——这就像是毒,如蛆附骨的毒,一旦沾上便再也甩不开。  只是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拉塞尔-德文不断回忆那张笑得温和无害的脸,心有些寒意,伸手捏紧了扶手。  八驾马车轰鸣往前的声浪被车厢完全隔绝在外。  恍惚发现耳边的吃喝声消失了,他抬头,三名同自己经历过太多险境的下属兼伙伴也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窗外的风陡然被安静覆盖,窗帘“呼”一响垂下闭合,轻微摇晃里,拉塞尔-德文的脸上分明呈现出几种色泽,像犹豫、困惑、惊怒、以及无奈的混合体,总之速率始终处于一条水平线的心出现了波动,连同不曾出汗的手,也慢慢有些湿黏。  “你们……”马车依旧在飞驰,镜片后的眼抬起,装入三兄弟的模样,“你们是想要那座城的股份对么?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那个房间里的人根本没想要依靠简-艾斯运转关系,他们只是把简-艾斯当成一个靶子,一个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诱饵,甚至连这几十亿的违约金,他们也在觊觎。”  车厢内安静了一度。  拉塞尔-德文推下眼镜,左右看看自己坐在沙发,稍稍叹气来:“我们到了冈格罗一下来就战斗,就算是传奇也打不到拍卖会现场去啊,他们只需让我们无法参与,只需让我们的钱过不去就可以。那里完全是蒂姆家族的地盘,我们这样冲与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三兄弟又沉默一度。  车厢一阵颠簸,显然是到了维多利亚大剧院的门口。  “嘿。”车夫莉莉开始拍打车厢,将下车用的阶梯搭好,而后转开门,迎着里面这股食物香味喊道,“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各位,你们还在吃晚饭吗?我们的计划都要逾期了。”  座上四人依旧未动。  脸颊圆胖的莉莉一时也搞不清这几位巫师想干嘛,只能摇头回到车前,躺在了自己的驾驶位上抽烟,侧身用胳膊枕住脑袋,偏头望着天上霞,望着火红残阳里的些许飞鸟。  “我也该找个时间请假了呀。”他转着烟嘴想,总结一下目前攒到的钱,不由懒散意味更浓,是人生达到顶点的无趣。  一片烟灰刚落,脚跟接触地毯的声音自后头车厢响起,也不知是谁带的这个头,慢慢脚步声连串变多,一下一下,竟是全部从车厢里出来。  车夫莉莉瞥眼一瞅:他们身上的白袍在风里荡起一片衣角,晚霞也映衬在其上,颜色繁茂得迷离。而后车夫莉莉又细一瞅,只见每个袖袍底下的手都捏着食物,尤其是戴着眼镜的那个斯文人,一手虾尾一手蘸酱,吃得眼睛上翻,爽得不顾礼仪作态,并时不时嘬手,像是要把沾了酱的手指都吞入肚。  “有这么饿么……”  车夫莉莉看着这一行离去的背影嘀咕,翻个身,在傍晚柔风中眯眼,很快打起了鼾。  ……  庄园。  思科特导师已许久没过来这个地方。  “老师。”  站在大厅里的少年儿大方手张开,笑得灿烂,像是晚霞的另一种颜色。  “噢~”思科特上前与他相拥,拍拍这长高了不少的学生,下意识捏捏对方的胳膊和背部倒三角,给予满意笑容,“你并没有放下日常的锻炼,这是很好的习惯艾斯,作为你的导师,我对你现在的样子感到很欣慰。”  “这一切都是您教的好。”  简-艾斯温笑回应,再次握下导师的手,不在乎对方身上的药味,侧身向其展示另几个老熟人。  “思科特大人。”早已荣升为后厨主管的拉铁摩尔非常热情的伸手,留了个胡子,形象更贴近一名管理者而不是厨师。  思科特笑呵呵的握住这只手臂,看眼对方身后的厨师团队,不由心生感慨,并用话语表达了出来:“你的后厨团队看起来十分不错,恭喜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也祝福你能越做越好,至少……”他拍了拍身旁的学生,“让艾斯达到我这个学期预计的健康身体。”  “这是当然的了,尊敬的思科特大人。”拉铁摩尔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微微躬身,显出聆听模样,“简先生一直都按照您规划的那样往上增肌,他到现在都还没吃过带调料的东西,我经常觉得;只要是个会用锅子的人都能成为简先生的厨师。”  思科特闻言哈哈大笑,拍下这个朋友,再看看含笑不语的简-艾斯,最终把目光移开,找到一身巫师长袍的另一位学生。  “老,老师。”格哈特明显拘束许多,淡蓝色巫师袍盖不住肚腩,脸上的肉也快要逼近老师的水准,而凹陷进去的眼眶……黑得与热迈厄斯-沙松一个模子。  这一下气氛有些凝滞了。  思科特仔仔细细看着面前这小胖墩,忍不住上手捏捏,用尽疑惑地问:“你是格哈特?我的学生格哈特?”  “唔。”格哈特点点脑袋。  思科特当即用了点力,在学生脸颊上留下一个红印子,瞅瞅一旁的简-艾斯,没好气地训斥道:“看看你这薄弱的自制力,我根本想不到信件背后的格哈特会变成这幅模样,你要多学习艾斯,学习他的专注和韧性,这也是我让你来到这座庄园的初衷。”  “我,我很抱歉……”格哈特头都快埋进了胸。  思科特到此也不多问,不露神色的闻了闻格哈特衣服上的药材味,慢慢点头,向另两位同级别巫师伸手寒暄起来。  “你好啊,热迈厄斯。”  “久仰久仰,尊敬的思科特大人。”  “我想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吧,路。想不到你来到了这里,这样倒是方便我们探讨学术问题了。”  “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思科特大人。”  简短的会面在各种人情话术里结束。  思科特稍微问了问简-艾斯的一些体测数据,而后于两位巫师的赞美里笑容不断,接着更是心情极好的讲了讲协会最新发布的武士炼体知识。三个巫师就这样边聊边越过大厅西边的小廊道,来到鸟语花香的茶餐厅用茶,不断交换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储备。  此般聊天简-艾斯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虽是庄园主人,他还是一脸恭敬地与格哈特站在茶桌边上旁听,代替了大管家莫瑞斯的工作。起先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很不适应,但在导师思科特的一个个巫术话题里沉浸下来,便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   七点很快就到。  桌上巫师聊得兴致正浓,简-艾斯看眼在点怀表的莫瑞斯,稍稍躬身向思科特导师告罪;转身离开侧院的茶餐厅,来到城堡前头,伸手把外套捋到后头,露出腰和长腿。  扑面而来的风有些急躁了。  他望着天幕尽头的残阳,睫毛在风里微颤,光线昏暗的有种沉闷抑郁感。  风更大了。  于风里点烟,火柴划动几次都未亮,一旁的莫瑞斯弯腰伸出双手为主人挡风,是尽职尽责的奴才,守在年轻主人的身侧给予慰藉。  火光终起,被照亮的脸有些苍白,眼低垂,衔着雪茄的嘴近乎发抖。  他已然输不起。  再多一点人事出变故,脚下的钢丝便要断,整个人,就要从高空坠落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后悔吗?  他不断问自己的声音,却总会想到那张柔静素脸,想到她的笑,想到她的一声声哥哥。  微微颤抖的手在这刹那停住,雪茄终于燃起青烟。  简-艾斯抬头,两辆豪华马车从庄园门口进入,行驶得极稳,稳稳碾平某人的心,碾平那些惶恐与不安,给予大地母亲般的宽厚感。  与此同时,端坐在茶餐厅的导师也收回了眼,低头端茶,藏起那抹欣慰的笑。   bqgxsydw.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 碰一碰 窗外的天很快暗如墨色。  晚风寥寥,枝叶打窗,有花香,还有轻微虫鸣。  是快要下雨了。  “你想要我给你一个怎样的解释?”  简-艾斯回头看着拉塞尔-德文,两手自然下垂,极平静的迎接对方怒气。  “你明明知道。”拉塞尔-德文盯紧这张脸,橘黄灯光自上方洒落,抹匀面容,抹匀他略微颤抖的嘴角,“所谓的冈格罗拍卖会根本就是狗屁,他们早已准备好枪与刀欢迎我,甚至你那几个生意伙伴,现在都在撰写关于我的情报提供给那些人。”  “嗯。”简-艾斯一面点头一面取烟,“这些,”  风吹拂上脸。拉塞尔-德文双手攥紧他的衣领将他半拎在空中,手背血管暴起——颜色深沉的血在其内迅速流动。  霎时灯光更亮了。屋檐下的风铃轻摆,与暗沉天色一同交织出令人喘不过气的厚重。  四目相对。  嘴里衔着的烟依旧被柴火点燃,简-艾斯抬手贴上拉塞尔-德文的手臂,稍微用力一点,双脚就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你的观察很敏锐。”  捋平外套上的皱痕,嘴唇含着烟转向另一侧,烟头烫红,泛起袅袅轻烟。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和英格索尔-克劳德确实没有想过我能做成这件事情,他们想要我那30亿补偿款,还有在蒂姆家族面前谈个好价钱,还有他那个叔叔……”简-艾斯到此停了会,嘴角笑意在烟雾里朦胧,“看起来我为他们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倒也真的解释不完。”他点点烟灰。  拉塞尔-德文收起脸上这点阴沉,双手抱膀靠坐在会议桌边,且拒绝了大管家莫瑞斯递来的香烟。  “我就不应该为他治疗,应该把他的伤口剖开,让他伤得更重。”巫师把腮帮咬得闷闷响,“他身边明明有一位善于隐藏气息的武皇,而且至少是三阶段,与岛谷的紫衣武夫是同一水平。这就是刻意的计谋,我却像个蠢猪一样被他戏耍。”  “所以呢?”简-艾斯在拉塞尔-德文的阴沉目光里捏住烟吸一口;再呼,是如此的风轻云淡,“你付出的秘药我会为你补偿,至于你刚才提的戏耍,我想我可以好好解释一下。”  有些话说太多就露怯。  简-艾斯抬头找他,找了半响,说:“黄金屋加上一条巨龙,十亿现金绝对能送到那位阁下手里。期间维多利亚家族会给你们提供额外助力,事成之后我给你们一人一千万,这是帝国最高的价码。”  “我不需要。”拉塞尔-德文扩张胸腔,拿起放在腿边的香烟, 两颗火石滑入指间在桌面一划,“哧”一声点燃烟草,泛起大片大片烟雾,“我想要与热迈厄斯-沙松他们一样的待遇,不过我只在你这里挂名,也许可以给你几百枚红晶的站台费用。”  “不。”简-艾斯拒绝的干脆,两手往后撑在窗沿边,腿叠起来,背靠住窗,“你应该知道你的数据化可以详细揭示一个武士的秘密,那些恨我的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信任你,与我友善的大部分不是武者,他们玩不来这么复杂又技术含量高的东西。”  平和清淡的语搅动风把烟灰吹落。  拉塞尔-德文一声不吭的吸烟,镜片滑落到鼻头都不自知。  又要继续谈论真实了,窗边少年的眼瞳与夜呈现一种颜色,唇色薄凉,口中语如蜜毒:“这场从神圣帝国延续过来的改革本就需要高高在上的人才能催动,我不相信他们没有向你伸出邀请的手,只是价码太低,乃至快要变成剥削程度了对吧?”  话完,少年捏住细长雪茄吸一口,吐点雾,不想错过对方任何的表情。  会议桌反射其油亮的光。  拉塞尔-德文将烟灰点在烟灰缸内,眼睛也低着看这一幕,慢慢开口:“艾斯,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十八岁。”被点名人无声笑笑,巫师继续说,“你分明大部分时间要练武,学院内外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你究竟是怎样同时处理这么多的事情?”  这名巫师问得真切真实,“从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到热迈厄斯-沙松,你好像个个人心都能洞察,件件事都能找到本质,你如同几百年的妖怪一样聪明,我没有用比喻,我就是这样认为。”  夹烟的手将镜片扶正,背后目光幽静,要将少年的魂都看穿:“可我又是一位喜欢精确精准的巫师。古兰神体的资料我有幸看过,你在武技方面展露的天赋根本无法解释,加上你如今的种种表现……”  “我可以肯定,你背后绝对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在支撑你,在为你提供帮助。”  话完,这一瞬的烟雾都飘舞得无声了。  耳边有几道偷笑闪过,简-艾斯将嘴唇抿出浅弧,沉默许久,终于温和开口道:“你没有发现我的观点一直在变吗?我之前尝试评价过你的生意,那可与如今的话语大不一样。”  “所以你是默认了?”拉塞尔-德文看住这双阴柔眼睛,稍稍沉默片刻,依旧问,“是查理-米尔顿?还是热衷与你玩游戏的轩尼诗?那位掌控了大半个南方的轩尼诗?难不成是加尔-克里曼沙?或者是这所学院的人?”  “不不不,这一切都不重要。”简-艾斯大方摇头,并笑了起来,笑到伸手捂住眼。  其实大家都是热衷撒谎的人呐……  一缕风在叹息,巫师默默收起目光,低头瞧着紫檀木桌,指尖停在其上纹理,终于摊牌:“我确实与武士协会以及巫师协会的高层有过接触,还有直属于君王的机构,只是谈判过程十分不顺利,他们仅把我当做一名合格的教学导师,把数据化当做一份新的知识,连同余下的汤,也没有让我参与的意思。”  “那确实很吝啬。”简-艾斯点头赞同。  “所以去他吗的吧。”拉塞尔-德文平和笑笑,把烟头摁灭,双手重新交叉,“我认为我这样的先驱者最少也有一丁点的蛋糕享用,结果他们冷落了我半年,看着我的仪器无人问津了半年,有时我都得自己清理里面的蛛网。”  “我差点就投降了。”  拉塞尔-德文留下这句深语,见到窗前少年没反应,便稍稍低头,表情似笑非笑,“你真不知道是谁帮了我一把吗?”  “不,我不知道。”简-艾斯坦然摇头,最后抽口雪茄,回应这束稍显幽深的目光,试探道,“沙松?还是我记不得名字的朋友。”  “都不是。”拉塞尔-德文也摇起头来,再三瞧瞧对方,给予隐晦话语,“你与他以朋友身份自居会很冒失,他,”少年正在朝这边走来,步伐不紧不慢,却很容易读出背后的心情波动。  “他是一名巫师。”拉塞尔-德文仅用一语就让对方停住了,自己推下眼镜框,再说,“我曾经当过他一段时间的助手,我来到这里,和他的建议有很大关系,沙松只是附加的。”  声落,肺里的空气全被抽出体外。  面前这少年过了好半响才抬头,揉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回到会议桌边,又步伐一顿,转身走向更边上点的饮茶区,蹲下来在茶几下头翻翻找找,取出之前用过的地图,然后干脆在这里朝拉塞尔-德文招手,示意对方一同坐过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丢出固定地图用的图钉,后者亦转出一道旋转风声。  拉塞尔-德文伸手压停,捏住小小的图钉查看,过半响找到主座人的脸,于是再次观察,成功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是……”  他将铁制的图钉放在鼻前闻闻;很快放下,从戒中取出秘药,跟着念头一顿,转而换了瓶效果更烈的秘药——拔开木塞,对准这图钉滴上一小滴十足粘稠的深绿色药液。  液体落,“哧”一声包裹住样貌普通的钉子,竟咬出声声不似人的惨叫,使整颗钉子都剧烈摇晃起来。  “不要把它弄死了。”戴有宝戒的手指前伸,捏着图钉举在半空中,背后的桃花眸子弯出温和的弧,“他喜欢用偷听这种手段,上次与加尔-克里曼沙一起搭建生意的时候就用这招得到了那对兄弟的口风,加尔-克里曼沙曾特意叮嘱了我,让我留下了这个心眼。”  图钉再次“叮咚”落地。  拉塞尔-德文的脸色明显难看一些,咬一下腮帮,身子前倾把这巫器拿过来,放在光里剖析其构造:“很精巧的老牌工艺,是龙世界的双头布谷鸟,这种鸟通过培训能模仿人类的声音,记忆力极好,而且双头双魂,数量稀少难以捕捉,所有价格极其昂贵,基本是有市无价。”  “由此可见他很喜欢你。”  白袍眼镜巫师转眸看向少年面容,后者耸耸肩以示回应。  他随即继续说:“这样宝贵的众生魂制成窃-听巫器可真是浪费了,如果是我……我会将它的双魂分开储存在特定容器内,一个用来听一个用来复述,这样能够起到远程交流的效果,比那些财阀使用的巫师符好用很多,或者交予制傀巫师做成双生傀儡,那更是不可多得的战力。”  他到此“啧”了声, 继续放在鼻前闻闻,向简-艾斯笑笑:“这个巫器理当有一定年头了,很可能是传家宝。你将它大方丢在这里,就不怕这个异类鬼半夜吵你,或者让那边察觉到不对劲么。”  “啊。”灯光柔和,宛若桃花般的眼眸温顺不少,“我这里的传奇禁忌有十层,就算是恶魔,也闯不进这间房。”  “那当我没说。”拉塞尔-德文很快闭嘴,隔一会儿抬头,发觉主座人还在看他,还在释放笑意。  “对此行的信心有多一点吗?”简-艾斯温笑,十指交叉停在腿前,继续为对方添上名为“安心”的瓦砖,“他小看了我,或者说他与你一样都认为我是徒有其表、沽名钓誉的人。他不知道我城堡里有传奇级别的禁忌,也不知道加尔-克里曼沙早已跟我说过他和他哥哥惯用的手段,连带另外几位,我也从加尔这里听到了许多。”  “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你,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身边就有蒂姆家族的人,他们不会等你到了冈格罗再动手,他们会在城外设立埋伏,就在今晚,就从今晚开始。”  戴着华贵宝戒的手前伸,逐步为这名巫师捋平袖袍:“但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大鱼吃小鱼,在血腥,且讲究硬实力的城外,我早已找到足够吞噬他们的鲸。”    袖袍上残余点点温度,拉塞尔-德文看着这张年轻面容,仿佛在看一名披着人皮的妖。  “所以他们又想错了一件事情。”  如三月桃花的阴柔眼眸上抬,带着点玩味,一点猫捉老鼠的玩味。  此刻,窗外的枝头忽然压抑垂下,所有虫鸟声都消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降临,又像是它本来就在这里,只是一直收敛着气息。  拉塞尔-德文的脸皮不断颤动。他分明闻到一股令人颤栗的气味,那是龙,是足够品阶的龙对普通生灵带来的压迫感。  这一切都太过熟悉了……  书房门“嘭”一声打开。  古拉通三兄弟焦躁不安的在门边徘徊鸣叫。一名着装华贵精致的继承者越过三兄弟进入,脸上笑容强势,连带身后跟着的皱脸皮中年人都迈出呼呼风声,把整个气氛拔高到了顶点。  “还没有谈好吗?我在飞龙上可没有兴致玩女人。”  重新换了身衣服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十足光彩夺目,向简-艾斯点点头,然后朝拉塞尔-德文招手,并瞧眼这人,接过其递来的本票查看。  “一个……两个……三个……”  他细数完本票上的零,捏着舞着放嘴边亲一口,咧开白洁整齐的牙,冲简-艾斯笑的喊道,“那份契约签订了吗?是一千亿以内的认领契约对不对?”  简-艾斯笑眯眯的往后靠住主座,摊手耸肩,略微沉重的点点头:“那张契约上确实是这个内容,只是我的字迹不太好看。”  “Fuck!”维多利亚-诺福克顷刻被点燃,不管周围这些呜呜渣渣,直接一个起跳上抱,像树袋熊一样毫无形象的挂在椅上人怀里,并不断亲对方,伸手揉搓这手感极好的圆寸,“你真是个时常创造奇迹的表子,我越来越相信加尔-克里曼沙的眼光了,有机会我一定要感谢他!”  “唔~!”简-艾斯皱眉躲开这人的口水,伸手一推,自己也从主座上站起来,向还有些愣神的拉塞尔-德文打个响指;唤醒对方的同时,语调平静地道,“去收拾一下吧,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两天,你们先随诺福克一起往前他的城,他会为你们安排之后的事情。”  “一些礼物也放在你们的房间里,那是大管家莫瑞斯今下午为你们准备的。”  戴着宝戒的指头随意点点,门外三兄弟瞬间挤着冲向始终守在书房里的管家,不断嚷嚷着“钱”,“钱”,气得拉塞尔-德文面容涨红,冲上去一人一个爆栗,然后扯着这三个下属的衣领往外走,跟住莫瑞斯消失在了书房门外。  书房内安静了一点。  维多利亚-诺福克噘嘴吸口雪茄,仰头吐雾,将雪茄递给身旁男人, 下意识吸吸鼻子,向简-艾斯咧嘴笑:“这是我现在仅有的一个手下,从我十一岁行商起就一直跟着我,现在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  “好像快要进阶了吧?”  维多利亚-诺福克又吸吸鼻子,向贴身侍从问。  中年人闻言点头,握住雪茄站着不动,脸皮皱巴巴的,整个人看着就老实,不像武夫,更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  “那是什么境界?”简-艾斯斗胆问一句,手撑在脸颊边,真切看不出这个锁子甲中年人的底细。  “怎么,你怕呀。”维多利亚-诺福克笑了笑,向侍从吹了个口哨,让对方放声。  中年人倒是想了一会儿,上半身套着的锁子甲都生锈了,两手戴着露指手套,腰间有匕首,更像是削水果用的:“我目前应该越过了天人领域,朝着凝聚天魂的势头去了。”  茶黑色的眼瞳收缩。  维多利亚-诺福克十分满意简-艾斯的小表情,吸了吸鼻,好似决心要与那些违禁药物做斗争,与之前的颓废糜烂作告别。  他讲:“我这侍卫现在就需要一味传奇级生命秘药迈过那一关,不过家里也准备了,就看我自己……接下来会不会争气。”他无奈苦笑一声,胸腔抖,扶手上的拳紧握。  简-艾斯到底是明白面前这裹着药瘾的人为何能坐稳继承者的宝座;眼珠再往锁子甲侍从身上看看——仅用鼻子,也能闻出其背后的艰辛秘闻,和太多不方便诉说的家族博弈;整个人后知后觉的出了身汗。  握着雪茄在一边的中年侍从对此也没多少反应,毕竟书房里到处都是“十拳”维奇的拳意波动。从踏入城堡的门起,他已然感受到太多太多不可忤逆的气息和警告。  这又何尝不是一名“继承者”呢?  胡茬黑灰的中年人将视线从简-艾斯脸上收回,上前在茶几的烟灰缸里点点烟灰,把雪茄又递给需要的主人。  “怎么样。”维多利亚-诺福克接过烟吸一口,始终都很放松,坐姿也松松垮垮,喜意压根盖不住。  “我已经在为城外的人担心了。”简-艾斯笑得送上一句夸赞,给自己也点上一支,侧头看眼完全没有风和声音的窗外,接着向诺福克讲,“这条龙的威能好像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蛮横,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它属于我的导师罗法古,他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所以让你不要弄这么麻烦么。”维多利亚-诺福克抿嘴吸鼻,有些不适应的拿起一枚果子把玩,靠着不断说话来分散注意力,“我来的路上听那多嘴的巫师提了几句,说与你做生意的加……”  “加布力尔。”简-艾斯补充这个名,“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父亲和叔叔辈都靠着倒卖奴隶到奥斯曼帝国发的财,近年来阿列克谢做出调整,想要转型放贷和赌博产业,不过不太成功,最好的一次也被查理抢了,所以有了这一次的尝试。”  “哦哦,就现在这个查理赌场么。”维多利亚-诺福克抓了抓脸颊,瞧眼神情平淡的简-艾斯,微微一笑,“你好像与他很亲密,怎么闹成这样子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简-艾斯摇摇头,人往后靠,夹着雪茄的手自然垂下,腾起缕缕青烟,“我们之间连矛盾也不曾有过,我们一个是生意人,一个是学院学生,到头来谈不上什么利益冲突,最近的一次也是因为查理入驻加贝帝斯,作为挣扎和反抗他们联合了查理-詹姆斯闹出一点点小矛盾,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从来没有记恨过。”  维多利亚-诺福克默不作声的吸烟,望着简-艾斯的目光平静。  “把你心安入肚子里吧。”简-艾斯拿起枚果子丢了过去,瞪他一眼,自己也边吃果子边道,“千亿的预付款契约已经签订,十亿现金也会送到你姨夫手上,拍卖会所需的300亿定金本票也躺在了你口袋里。我没想害他,始终都按照他嘱咐的将生意做完做好,然后拿到自己该拿的那点。”  “那是多少钱?”维多利亚-诺福克咬一口果子问。  简-艾斯竖起一根手指:“这是我实打实到手的。其他的没签契约不作数,保密条例也是为了稳住我的小手段,如果他今天不出事,就应当是补齐这些契约再出发了。”  “啊。”维多利亚-诺福克听着听着笑哼一下,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念道,“尽搞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你要不找我,这一次就翻不了身了。”  他到此“啧啧”两下,看住小伙伴的眼,读不出背后情绪。  简-艾斯被盯得局促一笑,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整个人有些无奈,又有些颓然——是拉塞尔-德文没见过的另一张脸皮。  维多利亚-诺福克果然怒其不争的扔掉手中果子,眉头一皱,手一插,显出领路人的强势:“还好你从头到尾都想着收钱办实事,搞了龙又搞了黄金屋,不然就算有我你们都进不去冈格罗,参加不了那场拍卖会,然后大家一起完蛋。”  “他不就是这个打算么。”简-艾斯又咬口果子,狡黠眨眨眼睛。  维多利亚-诺福克一时被气笑,喝口茶压压火,责怪般的瞪眼这人:“还他20亿再赔30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不怕我也突然出问题么。”  “怕啊。”简-艾斯略略想了会,耸肩作答,“但我一个背负千亿债务的人,有赚钱的机会就肯定想抓紧啊。”  “草!”维多利亚-诺福克从椅子上起身出门,向中年人侍卫摆摆手,一路想着加布力尔这个姓,终而露出狞笑,不断点起头来。  好啊,那就好好玩一玩吧…… ranwena.net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上山的人 礼拜四,秋至。  城内城外是两种景色。  城墙后小巷街道人流如织,大雨倾盆,敌不过一束束斗篷踏雨前行,飘起长白雾气。很多人手持孤灯与晚风擦身,绣有雄狮王冠的旗帜沉默无言,孤独在城墙眺望,猎猎作响,等着一位绝对会来的客人。  每天九时都是号角长鸣的时候。  无论风雨,守在此的士兵都会卸下铠甲登墙,脱去一身湿漉热气,握住蜡烛上台阶,取下旗帜宣告城门关闭。  今天也是老样子。  大雨天少了进城人与多余人,士兵摘旗。雨滴毫不留情砸脸,敲疼脸皮,从暗沉天幕里,从滚滚雷声里。  旗收好,他蹲下翻出砖块下的号角,又冰又湿的手擦过其上古铜纹路,使其贴在冷得苍白的嘴边,慢慢扩展胸口。  一捧雨忽然在上头销声匿迹,有股隐秘硫磺味,像天上飘过什么不知名的庞然大物,沉闷盖住雨声雷声,朝城外远走。  一双脚出现在水渍遍布的砖面上。  士兵抬头,只不过这一次来的,是他从未预想到的人。  他想出声。  袖袍下的手抬起止住,趁着大雨还落不下,走向瞭望楼,让捧着号角的士兵跟上。  湿冷较黑的柴早已在墙角没了温度,有几张矮凳,倒也方便放灯,方便人短暂休息。  “城主大人……”  士兵到底是不敢不敬,双手贴在腿边躬身,腋下夹着黄铜号角。  “坐吧。”矮凳上的大耳至尊招招手,将一束冒烟的火绒弹入柴堆;一面等,一面抬头看雨,呵出了热气。  身旁的木凳被摆正并发出嘎吱声。  普拉塔尼低下目光,望着慢慢冒出烟的湿柴,脸上有笑:“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士兵拘束答。  “哦,那倒是南方兵,很快就要换回去了吧。”  士兵“嗯”一声,双腿并拢直坐,水滴自衣角滴落,溅起点点声响。  “有清楚最近的事吗?”城主忽然侧头问,看着对方头盔下的眼睛。  士兵起先并不懂;伸手挠挠脸,答:“听说了,不过我家在偏远地方,那些暴乱影响不了,父亲也是个猎人,靠着山活。”  城主点点头。一簇火苗从柴堆冒头,摇得呼呼响,散发光芒驱散黑暗。  它离开了。  雨滴再次降临城头。普拉塔尼抬头听雨声,长叹道:“整个城有三十五平方千米,几十万人,几十万游客,大小四五十种商会。他却偏偏要找那个人,偏偏要钻他的空挡,是世道太不公平了,还是这小伙子真有这么容易欺负呢?”  士兵缄默无声。  大耳城主讷讷闭合嘴,伸手烤火,如白面馒头般松软的脸颊被映上一层光,几缕焦味游进鼻内,令他微微蹙眉。  “你也打过猎吗?”他问。  被火烤出一身白气的士兵张开嘴巴,点点头回应:“小时候打过。”  “那打猎赚钱么?”  “啊……这要看运气的大人,要是时运好,捕上可以制香粉的麝獐就能过上一段时间好日子。”  “那猎物又是怎么卖呢?”  幽蓝又橘黄的火吞噬黑柴爬出,不断蔓延,将整个瞭望楼点亮。  “啊啊,这些都是定好了价钱的。”士兵将头盔推上去点,散不尽的热气从身体飘出,“哪个部位该卖出去,哪个部位最好卖,这些早就说好了的。”  “这样么。”坐在火堆前的城主轻轻点头,又一笑,让人读不出味道。  ……  城外大雪肆虐。  冰川高山常年见雪见怪不怪,大雪坪灯火通明,几架兵器相互叠靠取暖,寒风瑟瑟,胡茬结满冰霜,有冻疮的手压根不想从棉袖里伸出来。  这已是出科林斯卫山的必经之路。  大风雪天,天幕阴沉,只觉心悸。  就在这个山道口的大雪坪,鹰鼻老人坐在石头前伸手烤火,雪落,偌大的道口和雪坪仅有寥寥数人伫立雪中,各自冻得哆嗦,时不时脚踢白雪,让其远离地上篝火。  “到底还要多久才来啊……”  一位戴着棉帽的炼武者低头呵口热气在手上,目光下意识扫过大雪外的几个方向,那里都是他此行的帮手,整个道口周围也布有大阵,像是布满倒刺的密网,等着鸟儿入笼。  隔十分钟一趟的信息交流很快就来了。  他左右看看,乃至踮脚朝道口尽头瞧,除去风雪,没有任何车声人声。  “不会真的是骑乘飞龙吧?”他一面取出绿色小旗一面想;抬手在寒风里摇旗,对面山坡也很快回应——同为代表安全的绿色。  “会是飞龙吗?”靠近山顶的雪堆内,趴在雪里的武者侧头,向身旁人问。  “难说。”明显要年长一些的武者用刻有两层祈福的望远镜眺望天幕,透过纷纷大雪,要寻找天空的蛛丝马迹,“根据情报显示对面一共有三名紫钻级战斗巫师,一名王冠级祈福师,这已经是不可小觑的阵容,他们也有可能走山谷间的冰河,与他们同行的那位贵族我们也不知晓,总之一切要小心。”  “哦。”稍年轻的低头摸摸鼻子,看眼山腰大雪坪的火光,看眼坐在石头边烤火的人影轮廓;心中一阵踏实,手脚一阵热量。  他是真切不信那个简-艾斯能找到什么帮手的,毕竟一张张资料已经将这个贫民窟学生的色厉内荏剖出来晒,连对方突然找到的这四名巫师,他也觉得这大概已经就是对方动用了所有关系,并十足走运才凑齐的班子。  祈福师都会战斗么?  鼻腔喷出两道热气,再想想那三个有野兽特征的异类,他于是更为放松,从雪里拿起自己的望远镜随意扫视城外天幕,随意调整精度,乃至观赏起鹅绒般大小的雪花。  “这可真美呐……”  山腰处的武尊老人还在平静烤火。这名戴着厚帽子的武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指头在望远镜上转转,透过密集雪花,看到一阵翩翩起舞的风浪,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翅膀在大雪里扇动,在两千米的空中滑行。  “这是什么?”他默然皱紧眉,仔仔细细查看这团气流,一寸一寸顺着往夜幕高空找,压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难道是今晚的风雪太大了吗……”  “怎么了?”  他的喃喃声得到身旁同伴的回应——干脆接过他的望远镜按着这个方向找,确是空无一物,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同伴随即说:“之前有异常吗?离我们多远的距离?”  “就是过城的桥头上方。”厚帽子武者不敢怠慢,从雪里翻身半蹲,用手比划一下科林斯卫山与山脚加贝帝斯城的距离,透过大雪组成的帷幕散发想象,最后把自己的望远镜拿回来,调整一下角度,对着山腰左右的高度寻找起来。  这一下又找不到任何异象了。  心里有些急躁,他干脆将望远镜上的祈福法令催动到最高,一下能看清鹅毛大雪的纹理,也能看清……一双慢慢转动望住自己的眼。  呼~!  不知名的心悸把所有声音都掐灭,下一瞬,一股锁子甲的铁锈味出现在鼻前,还有点点人体温度,以及打在头顶的呼吸声。  逃……  全身细胞都在颤栗这一个字。  只是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动了下脚;那点气息波动冲溃了他的身体,瞬间湮灭了他的意识。  “轰!!!”  整个山顶的大雪猛然飞溅,却又在下一秒钟定格,保持夸张的爆裂溅射模样。  领域……  第一口真气出闸,晦涩艰深的气在经络内缠绕勾勒,人魂醒,几道透明圆环自周身浮现,在完全定格的世界里各自旋转,宛若一个透明的球,以中年武夫为中心展开。  呈三个方位从大雪里冲来的武皇们还保持着发力和爆发模样,脸上表情栩栩如生,眼角皱纹微不可查的颤抖,愈多惊骇在眼里酝酿成型,却依旧与雪一同定格在原地,与寒风一同凝滞无法动弹。  原来他们分明不是静止的。  只是中年武夫领域内的时间流速太慢,亦或者说……中年武夫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左脚往前右脚往后,一拳至,太快太刚,戴着露指手套的手碰上其中一名武皇的头,饶是对方气血已沸腾到轰鸣,依旧静止不动,依旧如砧板上的鱼,仍揉扁搓圆。  差一线,就差天地之隔。  山腰忽然起风,中年武夫转眸一眼,收拳。三重天门迅速在其头顶成型,一层层下压,霎时能看清门上鸟兽图案,看清无数双狰狞威严的目光。  “嗡~”  领域碰撞。环绕在中年武夫周身的圆环缓缓转动,抵住三重天门,护住中年武夫后退一步,悠悠飘落在雪地前。  雪落,劫后余生的吸气律动从三名武皇的喉管内泛起,宛若静止的世界恢复如常,寒风中,如极昼般刺眼的光亮在山顶处爆炸,掀起割裂一切的风圈,颤动脚下风雪。  他们再次交手了。  悠久绵长的气自鼻腔震动而出,鹰钩鼻老人看清这名中年人的圆环领域,眼珠一转,找到面上惊骇绝望都来不及消退的三名武皇。  人魂,其实就是武者这一生的势。正所谓厚积薄发,气量如海,真到了上山的时候,一板一眼,都有常人不可知的玄妙。  三重天门足够挡住这名中年武夫的进攻。  鹰钩鼻老人要换气。另一半世界的大雪忽然顺畅坠落;原是满脸皱巴巴的锁子甲武夫忽然收敛真气,环拳往右迈。  一刹那的想不通,已让鹰钩鼻老人完全跟不上对方心念, 这一瞬大雪又停,本缓缓旋转在中年武夫周边的圆环领域忽然扩张,一分二,二分四……瞬间摊平整个雪山巅,其中一轮足有人高的透明圆环罩住一名武皇。  老人动,可又是大雪纷飞,一念想博弈千次,不待第二口气上浮,圆环缩小于武皇周边,中年武夫出现在圆环之内,举拳,顷刻要爆下这个只眨了次眼的武皇的脑袋。  是怒。  体内气门震颤一声,第二口真气迅速上提。  八门归一,屹立在半个山巅的三道天门凝实到栩栩如生,乃至能看见鸟兽流转,能听见万兽嘶吼。  铺满整个山巅的圆环却早已如海装入中年武夫这条鱼。  再起,再拦,雪忽停,下一瞬雪又起。  此般玄妙交锋三次,除去暗骂这中年武夫如何近了山巅之外,鹰鼻老人也有一缕十分清晰的不妙,正要换第三口气,眼瞳蓦然紧缩!  眼前圆环分,又好似千千万万聚拢组合,又是一化万圈,恍惚中连带半山腰的位置都被罩入中年武夫领域内,真切如不断渗透的,悄无声息的水,下一刻就要溺死被装入其中的人。  当真奇妙。  自脚底而来的寒意上窜脑门,鹰钩鼻老人要动,可被装入万千圆环里的人已都是中年武夫的盘中餐,到底不清楚下一个被点人的模样,也不清楚中年武夫的气息波动规律。  他又来了。  这一次的雪落风起让三名武皇茫然,依旧无处可寻无处可依,已谈不上戏弄,更像是山上人的轻描淡写,一步往前,又将所有武者装入万千圆环旋转的领域,再抬手,是要一次做个终结。  分层拦断山巅的三重天门完全成为摆设。  鹰钩鼻老人势必要救,于动指时心一沉,终而发觉自己始终对方的节奏里,被这个中年武夫牵着鼻子走。  醒悟的太迟了……  虽然这一次的目标他已知晓。  三重天门已抵不住万千圆环旋转的压迫。他们到此都还只是斗势,谁赢谁输,却也用不上谁先谁后这个准则。  地魂其实算是武者的第二道势。可惜这第一座自在流转的法相并不是那般好勾勒描绘,走到这一步所需的天材地宝也并不是山下人所能臆想。  稍稍摇头,无比晦涩厚重的气息自经络第二重路线中勾勒流转,地魂现,完全把山顶分成三截的天门出现风旋,丝丝恐怖波动外溢出来,完全静止的大雪和风都在这份地魂苏醒里崩溃碎裂,脚下土地逐步蔓延出蜘蛛网般的裂痕——在哭泣在怒喝,在与人类的超凡力量做抵抗。  一些小把戏已经被看破了,正菜上桌,中年武夫也有闲工夫拍拍锁子甲上的积雪,手指不小心碰到一片定格在空中的雪花,顷刻将其碎成细末。  第一重天门上的气息凝聚很快,略微摆动一下,突破万千圆环领域的压制,震荡出一圈圈涟漪,巨大灵压立即使山顶表面的裂痕更深更广,某道鸟兽图案终于被唤醒,化为獠牙兽头气浪,低吼一声,目光地凶恶盯住这份静止世界,前扑,自门表面冲出撕咬向前头空气。  而这,也恰好是中年武夫要出现的点。  一道身影浮现,万千圆环护身,一座高山从中年武夫背后凝聚屹立,甚至山顶有一缕云,在活灵活现的游动。  自成世界……  这已是与天地同寿的征兆……  鹰钩鼻老人终于露出惊愕神情。万千圆环中心的宝山展露光华,这一刻时间流动,风与雪的声音重现,只见整个山一阵颤动,定格的画重新流动起来;两名武尊交手后的波动……也在常人的视野里展露峥嵘!  “嘟呜~!”  令人失去听力的音爆声像引线拉响,急速坍缩的空间宛若黑洞吞噬光与声音,溢出极其不稳定的气息波动,最后使人眼前一白,使整座山顶轰然崩裂!  “嘣!!!”科林斯卫山的山巅发亮了,炸响太多雪崩和狂风,震荡扩散的波浪甚至扫向了山下的加贝帝斯城,生生冲斜了城内大雨!  “咚!”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士兵被这声余风冲得倒飞出去,城墙后头也有许多房屋亮起灯光;响起各类惊呼尖叫,好似雪崩的末日就要来临。  这就是超凡伟力。  三重天门兽头与大雪还在崩碎,大圈大圈的刀风横扫山巅,三名武皇同时倒飞,一连同周边的武者也被大雪掩埋不知生死。万千圆环与高山虚影归身,天地炸裂闷响,竟是整个山顶拦腰截断,一时天崩,阵法崩,所有处于天灾末日的埋伏者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何事,也不知如何逃离。  “有些大了呐。”  坐在城头看戏的普拉塔尼抓住士兵放回木凳上,盯着远方山巅的雪崩和极昼般刺眼的光,叹息一下子,起身消失在风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空之上,吃着果儿看着戏的继承者仰头大笑,笑得脖上青筋露起,眼眶红润到几滴湿润落了下来。  “诶唷卧槽……”  他继续笑着伸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看眼在对面悄悄观看的四名巫师,嘴角弧度扩张更多,变得有些狰狞。  “怎么样?你们有这本事么?”他扔了枚果子过去,“把下面的事情详细和我讲讲,才过去几秒这山顶就炸了,倒也是有些无趣的。”  专注观战的白袍眼镜巫师伸手接住果儿,回过头,才发觉古拉通三兄弟都用目光聚焦着自己。  “这个啊。”拉塞尔-德文解除眼镜的祈福状态,清清嗓子,整理下思路答,“对面那个武尊擅长小地形和一对一作战,他们还布置了意图是缩小空间的巫师阵法,可惜他们没料到我们有敛藏气息的巨龙,”巫师踩了踩脚下木板,“你的侍卫是一等一的消耗型群架好手,再加上我们突如其来的接近——帮手变成累赘,地形优势也消失,甚至在你侍卫领域里的他们根本做不到还击。”  “嗯哼,很精妙的分析。”维多利亚-诺福克满意翘起嘴唇,取出支烟点上,掀开窗帘,瞧瞧车厢外头的大雪和云雾,不由哆嗦一声,立马把这看着都冷的景色给盖起来。  火柴亮,五杆烟枪同时在车厢内吞云吐雾。  虽然处于巨龙背上的车厢有禁忌和阵法的保护,但排气功能到底是不太行的,一下子就让车厢内变为另一种云海仙境,让这些躺着抽烟的人们更像是中庭典故里的谪仙。  “恕我冒昧。”拉塞尔-德文往旁边茶几的杯里点点烟灰,抬起眼珠,向主座人问,“我到现在都还好奇你这个侍卫的势究竟是什么,一道圆环怎么可能有如此威能?对面那个势我见过,应该是临摹了奥斯曼帝国的云顶天宫。”  “这个么。”维多利亚-诺福克刚要解释,奢靡车厢尽头有一卷超强寒流进来,虽然很快消散,但也把车厢内的烟雾带出去稀薄了不少。  “你自己与他谈吧。”  见到模样老实巴交的中年武夫回来,维多利亚-诺福克坐直身子,赤脚踩在软垫上,伸手往前点点,顺便问,“没死人吧。”  “啊,”中年武夫弯腰坐在主人边上,取下腰间匕首,而后解开身上锁子甲;一并收好,扭扭脖子,像是有些饿的撕了块鸡腿边吃边答,“没有人死,就一个脑袋被震坏了。”  “做的不错。”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  左手长沙发上的白袍巫师刚好端烟吐雾,趁着朦胧瞧眼对面人,再看看其放在手边的锁子甲和匕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这个中年人……绝对是只差一线的顶尖武尊。  车厢里渐渐只剩下吃喝与抽烟声。一直戴着个金属仪器的大白熊阿拉斯加突然侧头看向窗外,举手向中年武夫叫停飞龙,然后把窗帘掀起,探头朝云雾下头瞧。  “德文,”转过身,阿拉斯加头顶上的金属仪器转动有些快,“我找到他了,就在这下方,应该就是底下这一块背山坡。”  拉塞尔-德文凑上来观察仪器的运转速度,稍微皱眉,把目光放在了古拉通二兄弟身上。  他开始摇摆不定。  一直无聊看戏的继承者找到了这些巫师的小密谋,不由问:“怎么了,他们还敢追上来么?”  “不,只是我手下发现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那位武皇的动静,我想下去教训一下他。”拉塞尔-德文说完眼镜一推,身旁三兄弟也停住了吃喝。  此刻,某人眼里的光芒急剧亮起,一个翻身落地,走到这四名巫师的沙发边身子前倾——先伸手掀开窗帘往下看,再看着戴着古怪仪器的白胖大巫师,歪头认真问:“你确定加布力尔家族的人就在下面?能更加精确一点吗?”  “我确定。”阿拉斯加吃了块小鱼干,然后摇头,“但精确不了,就像我们刚才一样,我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的位置。”  “哦。”舌头一舔唇,这位继承者抓抓自己的美人尖,回头看安静吃东西的贴身侍卫,停顿下,说,“给这个加布力尔一巴掌,刚好我还没看你使用武技。”  “好的。”  中年武夫闻声放下餐刀,起身开门出去,迎着喧嚣刺骨的寒风行走在龙背上,忽然停,又忽然继续往前走。  他终于找好一个位置:吸气,双臂张开往后拉,像是张开双翼的鸟,接着猛然合并一掌,一道声势怖人的恐怖音爆自龙背上宣泄而下,竟直直打出一片扇形真空,在大雪里打出一片长达数千米的空地!  血落,一道狼狈身影的眼皮在颤抖。 ranwena.net 第五百一十三章 总有晚风正好的夜 眼里的雨势好似大到悲浓了点。  耳边尽是风,饶是绷带抵住大部分声音,阿列克谢还是能感受到风触碰身子的冷;眼瞳稍颤,被烧至萎谢的睫毛垂下来,一捧雨不小心穿过缝隙滴在脸上,与绷带内的深红一同蔓延。  这分明是哀。  统一黑色大衣的八角帽伫立在商会门外,皆然沉默,像一团压抑至极的黑雾,恰逢雷光于乌云中送来光亮,雨水倾斜,滴在地上水坑的声音十分好听。  躺在担架上的阿列克谢被抬入商会。  他们统一脱帽,光线暗哑,阴影盖住大多人的眼睛,只留下布有冷意的棱角面容,以及胡茬周边未有干涸的血。  商会门闭合,孤独伫立在外的八角帽如影子消失在雨后。  “阿列克谢。”  一楼吧台的烛灯悠悠荡起光亮,坐在周围小声交谈的贵族们起身,各自摘下礼帽放于胸前,向这满身绷带的男人颔首打招呼。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没有出声,蓝色眼瞳扫过一个个高矮胖瘦的支持者,指头微微颤动下,旁边执事立即将他放在两张长凳上,而后沉默守护于主人两侧。  站在原地的贵族们不由相互交流眼神;接着一阵脚步迈响,是肚腩圆挺的双下巴贵族走出来,沉稳来到躺在担架上的男人前头,再次捏住礼帽停于胸口躬身,稍微靠近一些,伸手,尾指还戴有方形宝石戒指:“放心吧阿列克谢,我们都知道了科尔西所做之事,公正不会离开你,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科尔西并不代表一切,就算开战,我们也毫不畏惧。”  十分轻缓的语落入耳中,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移开眼眸,目光空洞的看着吧台烛光,随即出声,还是这般沙哑刺耳:“我的两个兄弟在哪。”  “他们正在二楼。”双下巴贵族轻答。  “我的姑姑们呢?”蓝色眼瞳又转回来装入对方身形。  “她们已经确定了会帮助你。”一名留着浓密胡子的贵族在人群中抬手,“无论是以家族的方式还是直接手段,你的两位姑姑都站在你这一边。”  “你不会孤单。”  浓密胡子贵族最后补充一句。身旁人响起掌声,不断扩大,与商会外的雨声组成交响乐。  “你看看吧。”留在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身边的肥胖贵族露出亲和微笑,一面鼓掌,一面给这位年轻继承者力量,“我们都与你同在。阿列克谢,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去做,没有人会反对你,没有,”  “城主也不会么?”  担架上的人儿忽然搭话,看眼对方的戛然而止,慢慢摇头,不做计较,“还劳烦你将他们都安顿好,这件事情可能要处理几天,但不会超过礼拜六。”  语落,一行执事又抬起担架,慢步上楼,在所有贵族的目送下消失在楼梯口。  前行脚步声咚咚,走廊里的油灯和画像仍旧散发着淡香。确实是有些冷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将双手叠起来放在腹部,看着走廊上头的壁画,宛如快要安息永眠的人,走完最后这一段人生。   一路无声跟随的些许影子再次脱帽致意,最后的看护消失,办公室的门打开,四名执事将担架上的人抬起来放在沙发上,压根没有多看往这头冲来的两兄弟一眼,也没有给予任何恭敬鞠躬,乃至招呼。  门再次闭合了。  一缕风从窗外卷入,雨声滴答,空气中泛起一片凉。  望着沙发上的阿列克谢,加布力尔-汤姆已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抬手放嘴前死死咬紧,蹲下,另一只手小心前伸,不断摇头,被牙咬紧的拳头顷刻溢出鲜血,溢出刺目疼痛。  “So-Fuck……”这位三十余岁的男人终于哭了,脸上腾起一股潮红,太阳穴青筋鼓动,催促他起身,猛然冲向门外。  “你要冷静!冷静汤姆!”一双手死死箍紧他,原是这几日一直陪伴他们的吧台调酒人,“阿列克谢会处理一切事情,他有计划,你们要相信他,你们一切都要听指挥。”  “阿列克谢。”调酒执事说到这转头,对上绷带人的目光,八角帽帽檐下呵出道道热气。  这样的目光接触没有持续多久。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移开视线;这一次看向拘束在旁边握拳的弟弟保罗身上,看着对方满是雀斑的脸颊,看着对方的金色短发,看着他的小翘鼻,仿佛许久未见了,又好似分外的熟悉。  “过来。”裹满绷带的手抬起,透过发颤能看出这个动作背后的吃力。  快要成年的保罗听令往前,头低垂。纠缠在一旁的汤姆和执事也停了下来。  绷带血红的手贴在弟弟的裤腿上,往下一拉,面前这个人就蹲了下来,用怯弱的目光与哥哥的眼睛相碰。  “你,”阿列克谢明显想说话,喉结缓慢滚动一下,呵出一口热气,偏过头,伸手把旁边这张脸推开,念道,“里卡多。”  “我在这。”调酒执事快步来到沙发边蹲下,挤过加布力尔-保罗的位置,并把双手放在沙发边上。  “我想要吃橘子,请帮我切一个。”  “好的。”里卡多侧身到茶几上拿起一枚颜色很深的橘子,另只手握水果刀,熟练削起皮。  “还是我自己来吧。”躺在沙发上的绷带人略微吃力的侧过身,伸出手。站立在边上的加布力尔-汤姆也迈步走到茶几边。  里卡多瞧了会面前阿列克谢的兴致,撇嘴耸肩,将橘子和水果刀都递到了对方手里。  只是下一瞬的白光来得太快,原是沙发上的人握紧刀一刀扎入这名执事的颈脖,裹满绷带的身体往前冲,压着对方一同倒在地毯上,不断扯刀送刀,溅起大片滚烫浓郁的血,腾起热气,用血肉穿透声盖过对方的挣扎。  “噗哧!”另一把刀也上来得很快,狠狠扎入里卡多的腰腹,又抽,又插,颜色暗沉的红浸染衬衫,滑落往下玷污地毯。  “你还在看什么?”状若癫狂的加布力尔-汤姆抬头看向呆滞不动的保罗,憋足劲把这块血肉都挑破,畅快喝一声,跟着仰头后倒,头发垂落的脸洒满鲜血,握着刀的手早已看不出其他颜色。  “你知道背叛家族的代价了吗?”坐在执事身上的阿列克谢也转过头,盯住瑟瑟发抖的保罗,扯出插在里卡多颈脖上的刀,踉跄起身,一身血味的来到弟弟前头,用握刀手扯住其头发,迫使弟弟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们是兄弟。”夹有血腥味的语从绷带缝隙里响起,冒出道道热气,朦胧对面人的惶恐颤抖,“我们是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兄弟,你如何都不能背叛我们,不能背叛你真正的家人。”  攥紧金色头发的手一松。加布力尔-保罗苍白倒地,双腿叉开往后挪,面对这两只哥哥摇头,嘴唇不断颤动,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恶魔,整颗心都坠入冰海。  “没有什么想要与我们说的吗?”阿列克谢就站立在血泊内,水果刀下垂,滴落鲜血。  恐惧之后的巨大-抽气声让最年幼的弟弟无法组织完整语言。加布力尔-汤姆低声怒骂一句,迈步往前,不顾这疯狂挣扎的人将其拎起来;以至掐紧对方双耳,面色阴沉的飞溅出口水:“你是加布力尔家族的人,你是我们的弟弟!打起你的精神保罗!把那个该死的老杂碎跟你说过的话全部吐出来!一个字都不要剩!”  “说话!”  响亮的耳光打在弟弟脸上。  生有雀斑的少年张嘴哭泣,低头抽噎半响,伸手掐住紧皱的眉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我根,我根本不知道发,发生了什,什么事。”  加布力尔-汤姆面色不耐的偏开头,厚厚胡子搭在鼻子下,弯出无可奈何的神韵。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已经坐回了沙发,先用茶几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身子,再扯动墙上的绳铃,动作自然顺畅,像是绷带里一点伤都没有。  最小的保罗继续组织声音,眼泪鼻涕一大把,呜咽着,眼眶红润着:“我,我就是想,想阿列克谢了,还担心你们,就想要找阿列克谢,找哥哥。”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汤姆十分不理解的皱眉,伸手对准地上还热乎的尸体,“你就这么相信卡里多的哄骗?这么相信杂碎科尔西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阿列克谢,差点亲手害死你的哥哥。”  “不……”  加布力尔-保罗哭得极大声,模样很丑,把刚刚进入的执事们看得停住了脚。  “把这里处理一下。”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平静出声,脚尖踢了下尸体,并答,“除了我们是没有任何人可信的保罗,我早就与汤姆说过,谁第一个写信到我手里,谁就是家族隐藏的叛徒。”  “不过我没有想到是你。”绷带缝隙里的眼找到弟弟的脆弱模样,接着垂下了睫毛,“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你太过稚嫩了,让科尔西和里卡多找到了机会,最后害死了阿瑟。”  “我,”加布力尔-保罗努力张开嘴,边退后边摇头,“我没有。”  “你以为你的信件是谁送的呢?”  冲旁边执事伸手;阿列克谢将沾满血迹的信甩在桌上,顺带看眼在擦脸的汤姆,缓缓起伏胸腔,继续道:“阿瑟一直在暗处保护你们,你见不到他正常,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听信科尔西的话,会伤害大家。”  “带他出去吧。”  抬手止住了弟弟想要说的言。  几名执事架起哭喊且一脸茫然的加布力尔-保罗离开,余下一名俯身在阿列克谢耳边出声,告知对方医师已经在楼下等他。  于是门再闭合,侵染鲜血的毯子也被抽走,整个办公室除了丁点余味,再也找不到死亡痕迹。  此刻只剩兄弟二人。  “你处理的太过激了。”加布力尔-汤姆两手叉腰,直直看着沙发上的阿列克谢,“保罗还不到那种年纪,这明明就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让这份内疚绑在他身上。”汤姆说完伸手朝向门外,皱紧眉,胡子上布有水珠。  “啊。”阿列克谢微微低头,身子前倾拿起果盘边的烟盒,取出一支,划亮火柴点燃。  “你知道与我交手的简-艾斯才多大吗?”浓雾入肺,启唇,又呵出来,“这个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汤姆,我需要帮手,需要保罗快速成长起来,不然我们很难和我们叔叔较量,很难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科尔西不敢在城里下手了。”汤姆弯腰坐在弟弟身边,也取了支烟,垮着肩膀点燃,“现在姑姑和父亲之前的朋友们都坚定不移站在我们身边。科尔西已经被赶出了这条老街,只有被他收买的一些法官愿意为他提供庇护,我们到底是守住了这份基业。”  “不。”阿列克谢摇摇头,眼睑下垂,遮住蓝色眼瞳里的幽光,“整个事情才刚刚开始。”  窗外雷声响,汤姆抬起头,踌躇半响,趁着烟雾缭绕和窗外的滴答雨声问:“是简-艾斯那里出现了变故?还是与和你合作的英格索尔彻底投靠了蒂姆?”  语完,阿列克谢被问得疲惫神色更浓,捏住烟吸,低头吐雾。  门恰好打开,是三兄弟的私人医师进入——一面打开医疗箱,一面在沙发边蹲下,着手为这人儿治疗。  些许私密的话题到此中断。  加布力尔-汤姆闷闷吸口烟,起身到墙边酒柜前取下一瓶金朗姆,不用杯子直接打开喝,喉管与胃部顺着这股灼烧感收缩,终而呵出满意酒气。  “你的伤势被处理得极好。”撕下一小片绷带的医师抬眼,向雇主继续道,“平时少一些运动,我会给你配几幅外用药膏,定时擦拭,一个礼拜左右就能好。”  “能再少一点时间吗?”阿列克谢转头看他,“最好控制在两天之内,两天之内治好我的所有伤势,价钱任你开。”  “这会有一定难度。”医师闻声沉吟片刻,还是点头,“我需要四百枚红晶的治疗费,过程会有点痛苦,毕竟是用祈福的手段进行治疗。”  “这没有问题。”  阿列克谢伸手将烟掐灭,喉管剧烈疼痛,却给他带来了不知名的快感。  医师随即点头,收好医疗箱要外出配药,又停下来,说出了那点疑问:“加布力尔先生,你这段时间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要见吗?”  “是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头,回答得平顺自然,且抿出点笑意,“我要去看一位朋友,去与他进行最后的生意交谈。”  “那祝您一切顺利了。”医师点点脑袋,向站在酒柜前喝酒的加布力尔-汤姆颔首致意,旋即转身出去,并将办公室的门带上。  挂在墙上画像摇晃一下。  汤姆伸手将父亲的画像扶稳,回到茶几边,坐在了之前的沙发上,说:“简-艾斯那里的事情是不是搞砸了?”  “嗯?”阿列克谢转眸看他,鼻腔震动。  “我都看见了。”汤姆用夹着酒瓶的手对准窗外,“很大的动静,应该没有人没注意到。”  “是啊。”阿列克谢轻轻颔首,声音低沉有磁性。  “噢……”加布力尔-汤姆两只手并起来搓脸,接着再灌一口酒,朝弟弟问,“目前到我们手里的钱有多少。”  “一千,就上次那为了稳住我的一千。”阿列克谢低头揉揉眉心答,“我还给了简-艾斯三百,这里依旧是个大麻烦。”  他到此看向窗外雨,忽然有些冷;从沙发上起身,拉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在了壁炉边,往汹涌燃烧的火里丢入几块干柴,朝着跟随而来的汤姆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酒瓶子。  这一下可真够烈的。  十分艰难的咽下酒水,从鼻腔喷两道气,他抬手摸了摸有些痒的脸,没抓,没有弄乱绷带。  “我们的生意真不交给科尔西了吗?”一双手搭在他椅子上,围巾前摆,轻轻扑打椅背,“他不敢再对我们动手,2500亿其实也可以接受。”  阿列克谢倏地发笑,起伏下胸膛,又握住酒瓶喝一口,才慢慢答:“我们的叔叔从一开始就只想吃下我们的一切,你觉得我会再信任他么?”  他抬头看身后的哥哥。  加布力尔-汤姆也接住这束目光,胡子下的嘴慢慢抿紧,最终回应:“你想要我怎么做。”  “噢不。”阿列克谢放下酒瓶起身,于壁炉火光中看着哥哥的脸,双手盖在对方肩上,稍稍用力,“你到目前已经为家族牺牲太多了,所有的坏名都在你身上,这已经到极限了汤姆,我不会再让你背负罪孽。”  手掌左右摇晃。  戴着八角帽的汤姆抿住唇,略显瘦削的手臂在衣袖下绷紧,接着低头,依托帽檐遮住脸上表情。  阿列克谢继续摇晃哥哥的肩膀,声线沉柔,给予对方苦难之后的光明暖意:“这一次你应该站在旁边看了汤姆。等到全部事情停息,去娶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躺在舒服的阳光里坐拥家族每月的分红,最后再为我带来几个可爱聪明的侄子侄女,叫着我叔叔,在我身边奔跑。”  眼眸里的温暖笑意已经止不住。  八角帽帽檐下的面容有水渍。这位三十有余的暴徒终是在这一刻泣不成声,伸手放在嘴前咬,不断抽动双肩,发出细不可闻的哽咽声。  阿列克谢拥他入怀,满眼是笑的看着窗外大雨,长舒口气,闭目拍打哥哥的背:“一切都要过去了汤姆,一切都会好,家族也会在我们手上重现光明。”  “去招呼楼下的客人吧。”  双手握住哥哥臂弯后推,阿列克谢再次给了一个拍臂安抚,而后转身为其开门,站在门边等哥哥用手帕擦完鼻涕,然后呵笑一声,又给了一个拥抱。  “你要小心科尔西的报复。”调整好情绪的加布力尔-汤姆在门边留下忠告,“今下午在人事厅的时候他一直说什么忠诚的故事,像是喝醉了,但听起来有些吓人。”  “忠诚的故事?”  蓝色眼眸上抬,很快又垂下,“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他的反扑的。”  “那就好。”加布力尔-汤姆上前给予弟弟一个拥抱,因为对面的伤所以力度很轻,连声音也变成了这样,“阿列克谢,你不要太在乎保罗犯下的错误了,他还只是个小孩,家族的叛徒已经找到,给他点时间,他会很快成长起来,然后在你身边帮助你。”  “噢~”阿列克谢立马摇头笑起来,伸手揉下汤姆的颧骨,吧嗒下嘴答,“他是我的亲弟弟,你认为我会因此责罚他吗?家族还有很多产业需要他继承,很多事情还要他出力。”  “我知道了。”汤姆笑得捏一下阿列克谢的肩,侧头看看走廊外的情况,本要出发,又不知怎的停住;犹豫片刻,找到弟弟的眼睛说,“其实我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她……”  弟弟的拳头已经打上来,他立即发笑喊道:“她是一个老伯爵的独女,前一任丈夫外出行商被暴徒杀死,现在一直在家,有时在床上裁缝衣服。”  “噢……”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不断摇头,推一下哥哥肩膀,直接把后者推上走廊,“嘭”一声关紧门,转身,在这仅剩自己一人的办公室里,重新坐回了壁炉旁的椅。  橙黄色的火依旧“噼啪”溅出火星。  蓝色的眼瞳被映亮,一缕风从窗外吹进来,墙上的画像轻摇一下,有点冷,湿意钻入双肺深处。  他知道那个名为忠臣的故事。  在国王登基时,带血的剑会赏赐给部下。剑会拍打被加封者的双肩,也有不甘于此的野心在此刻暴起,一旦躲过脖边剑,野心者就能直面新王,来一场公平对决。  可若是对抗新王的长老失败……  他们的一切,也都会悉数归君王所有。  蓝色的眼眸慢慢垂下,耳边一缕风声卷动,跟着,是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静立在椅后。  室内就这般陷入安静。  一直到柴火噼啪快要熄灭;腾起缕缕青烟,椅上人才握住扶手起身,越过墙边父亲的画像,停在落着大雨的窗前,沉默往外看,留下一道冰冷僵硬的背影,还有一丝黯然和倔强。  “我会在星期六离开。”  滴滴答的雨落在窗头,阴沉天幕亮起雷,闷响浑厚。  “你要他怎样死。”斗篷里的黑暗出声。  窗前人闻声沉默,抬头看雨,最终呵出一道缥缈热气:“人总会遇见一个晚风正好的夜:歌姬在跳舞,桌上有奶酪,有最爱吃的草莓酱,有酒,有那件淡蓝色衣裳。”  “人也总会喝醉,会睡在风里,会闭上沉沉的眼。”  雷声再响,刹那闪光照亮了眼瞳里死灰般的颜色。   ranwena.net 第五百一十四章 谁在复仇? 第二日雨停。  不经意就走到了胡林科老街那间酒馆;靴子踩入水坑;摘帽抬头,年岁斑白了酒馆门上的印记,消退了刀斧刻下的家族印痕,锈蚀了挂在圆柱边的烛台。  叩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已上了年纪的第一任家族长老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大多往事一并从门后溢出来——声音、面容、气味、以及深红色的血。  他终究还是推开了门,越过街边持枪而立的八角帽们,于木门的“吱呀”声中,进入这间盛有太多故事的酒馆。  “我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个地方。”  黑色礼帽摘下,加布力尔-科尔西看着吧台前的侄子,稍稍在后者的淡色条纹外套上停留目光,迈开脚步,将围巾翻上来搭在肩上。  “你要喝什么。”待长辈入座,新一代的继承者取过吧台后的杯子,指头抹过各自颜色不一的酒瓶。  “金朗姆,加点蜂蜜和冰块更好。”  “噢,”阿列克谢露出略显斯文腼腆的笑容,“冰块在这个天气并不适合,或许单纯的蜂蜜就足够了。”  科尔西摇摇头,将礼帽放在吧台上,答:“那样太甜了。”  双方霎时不再说话。  阿列克谢停顿片刻后还是拿起了金朗姆,又从铁桶里抄了勺冰,与金黄色的酒液一同混进杯中,用力摇晃两下,将褐色罐子里的蜂蜜也倒了点进去。  “你的调酒手法好像有点突兀。”科尔西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抿嘴顺出两道浊气,有些不满,却也是没计较了。  双方的酒杯都摇晃上了桌面;举起来碰一下,各自喉结起伏地大口饮酒来。  “额……”盯着面前的叔叔,年轻的继承者率先呵出酒气,八角帽下的面容已拆除绷带,面颊有些干燥起皮,有着皮肤皲裂的线状裂隙,“钱我已经让简-艾斯的人带出城了,就在昨天晚上,相信你也目睹了全程。”  “嗯哼。”科尔西老神在在的品酒,略略舔一下布有皱褶的唇,答,“我相信他的身上有一部分资金,因为你不可能将所有钱都交给他,以前我会相信,但昨天之后我便不再相信。”  阿列克谢闻声发笑,蓝色眼瞳剔透,是干燥脸颊上的唯一突出点:“你知道我想要去的地方,英格尔索应该与你说过,也许你现在派人去阻止,还能拿回你的金钱。”  “噢不。”科尔西微笑起来,偏头,第一次直视侄儿的眼,“那座城的蒂姆会将你的朋友生吞活剥,根本不需要我动手。”  握着杯子的手停在吧台上,阿列克谢稍微低下头,目光望向前头空气:“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是的。”科尔西放松摊了下手掌。  阿列克谢继续发笑,闻着吧台传来的橡木味,手转动杯子,嗓音沉厚:“蒂姆……耶,蒂姆。”  “昨晚的事情你没有看见对吧?”他到此偏头,“那样骇人听闻的战斗余波,吹斜了半个城区的雨。我真的找到了强有力的盟友,他叫维多利亚,他会为我摆平一切事情。”  “所以呢?”眼里的叔叔连声调都没变,“你再怎么扯虎皮这也是蒂姆与维多利亚之间的事,那是他们的战场。在这个城只有你和英格索尔,你们耍着什么把戏我不知道,不过这一次的核心,完不成接下来的生意。”  一枚红玉石制成的烟斗上桌,科尔西低头抽上一口,在侄子的目光里摆手摇晃:“别再跟我绕圈子,你想要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  一片烟灰坠落得沉静。  阿列克谢转回头,双手捧住酒杯,转而问:“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给我产业,”科尔西答得很利落,“或者还我金币,这样双方都没有完成交易,没有违背那个契约,不用负责。”  “Oh。”阿列克谢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颜色暗沉的木地板来到吧台后,又找了一瓶金桔酒,顺带取一片带盐粒的土豆片放入嘴里,边嚼,边握住酒瓶仰头灌。  科尔西安静候着这位侄子的小情调,略微萎缩的嘴唇张开,把烟斗吸出烫红光亮。  大段金桔的香气穿透整个腹部了,阿列克谢满意打一酒嗝,低头拭去那点眼屎,抬起蓝色眼睛,向叔叔问:“那到底是谁破坏了规则,我亲爱的叔叔,我一直都带着诚意与你,”  “不要再演了阿列克谢,这很无聊。”年长的科尔西抬手打断这束话,嘬着烟斗吐雾,眼睛低垂,眼角纹明显,“别再说这些哄小孩的话了,你手上的所有资产打包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你最清楚。你那些赌场渠道,那些雪山地皮和这座城的产业根本就抵不上2500亿,你想要的东西我很清楚,我一直都清楚,清楚你这个狡猾小子的,”  “那你有2500亿吗?”面前的侄子也抬头打断他,又是那略带点内向斯文的笑容,真切是欺骗性十足。  气氛进入冰点。  科尔西目光到此锐利,点着阿列克谢的方位,慢慢撅起嘴:“不得不说你与你父亲真的很像,我一直以为是汤姆继承了你父亲的一切,原来是你在主导,我就不应该把你留下。”  阿列克谢“嗯”了下,将手里酒瓶又摇晃起来,并抽空答:“有关这笔钱的事我大可拖三个月,等到契约上的时间到,你就必须将2500亿的收购金全部给我。毕竟我们已经签约了,你和我都不想挑衅箴言伟力,加上你昨天的谋杀失败,我想在这个城已经没几个人允许你再胡来。”  “是吗?”  酒瓶内的酒入杯,阿列克谢如法炮制地调好酒递给叔叔——一丁点对方的表情都不想错过。  契约上的内容从来不能直接牵扯性命;不能书写保护,更不能代表奴役,必须站在公平的天平上撰写。  交易双方,也必须有实际筹码放在两头。  一时间,科尔西从来都没这么恨过拥有这份箴言力量的人;手指摩挲烟斗,依旧在后辈面前调整得很快,端起新的酒杯,总归话说开了,便不想再隐瞒:“我一直认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违背契约,我小看了你,我以为你会被这样庞大的数字冲昏头脑,最后死在某场大火或者某个未知名流血事件。想不到你也早有准备,到底是我被你的年轻所迷惑了。”  叔叔开始叹气:“我不得不说你的盟友确实人脉深厚,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一直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不是运气。”阿列克谢别开头摇摇,端起酒杯喝一口,望着酒馆窗户外的温暖阳光,“我们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要杀死对方的心,你想要杀了我再杀了汤姆,留下最小最无害的保罗作为你的傀儡受你控制,钱和产业都落入你手,届时我的两位姑姑想要帮助也力不及你,整个家族也收入你的怀。”  “你比冰原里的狼还要狠毒。”戴有金指环的手伸入烟盒取烟,低头划亮火柴,呼出浓郁烟雾,“至少它们不会食用族群的后代。”  这一句话倏然将加布力尔-科尔西惹得大笑,紧接着面色涨红,原是被酒水呛到,惹得酒馆的门打开,露出几名穿着黑色外套的侍卫。  “咳,咳咳!”  他开始不断咳嗽。一旁的阿列克谢上前帮忙,扶正叔叔帮对方拍打后背,并将其手里的烟斗拿过来放在吧台上,待对方好点,才迈步往吧台后走。  只是干瘦如柴的手掌蓦然扯住他的衣袖,是加布力尔-科尔西那双冰冷刺骨的眼,以及从喉咙底喊出来的低沉语句:“你认为是谁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的呢?是谁杀死你的叔叔波卢卡,是谁……”衣袖被揪出吱吱声,“将这个家庭扭曲成血腥绝望。”  干瘦手掌猛地将面前侄子推开。  禁忌现,科尔西握住烟斗继续抽,脸皮抖动,在暗沉阴影里渗透出一圈圈阴冷:“所以我杀死了你的父亲,就在城外的科林斯卫山,我把他丢入了冰河,看着鱼将他吃干净……”  “咚!”面前人已如一团黑风冲来。  酒馆门再开,双方交手出巨大声浪,余波将吧台周边的桌椅全部震飞,大小不一的酒瓶炸裂,屋檐顶的吊灯也摇晃洒落一片片烛油。  “打开心了吗?”  身着黑色外套的侍卫将科尔西保护在身后。科尔西端着烟斗嘬一口,面色如常,不起丝毫涟漪。  另一头的阿列克谢则被八角帽们死死拦住,赤红着眼珠,大口喘着粗气,甚是要将这位亲叔叔生撕的架势。  “阿列克谢……”  酒馆门外已有律查往里面探头,一名八角帽好生箍紧少主往后,不断拍打对方胸膛以示安抚,给予沉静力量。  “都滚!!!”  阿列克谢嘶声咆哮,甩手挣脱众人,扯扯有些松垮的衣领,重新整理好布满皱褶的淡色外套,坐回吧台边,才安静了一秒,就抄起个酒瓶“嗙”一声砸出酒水与碎片四溅,狂暴吼出癫狂音浪。  科尔西摆摆手示意侍卫们安心离去,咬住烟斗吸,安静等了许久;说话间烟雾缭绕:“不要表现得这么愤怒,这一切都是你父亲教的,他既然可以为了钱手足相残,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当一回忠臣,与你这位登基者好好决斗一番呢?”  “其实你应该感谢你那两位姑姑,我那两个好妹妹。”脚尖落下来踩在木地板上,年迈的长老在原地走走,闻着空气中沸腾的酒味,嘬口烟,笑得淡然,“没有任何正常人会不对这个畸形家族感到绝望,但是她们根本记不得,是谁让她们从地下室裁缝室里出来,并且换了身份嫁了贵族,过上现在的美好日子。”  “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了解不是吗。”  阳光正好,躲开脖边剑的长老笑眯眯看着椅子上的新王,翻手倒掉烟斗里的灰,是那样的自然随意,“你我就应该在城外正大光明厮杀一场,赢的拿走一切,输的埋入黄土,任凭对方羞辱。”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阿列克谢终于冷静了下来,侧过头,双眼残余血丝,面色却苍白如雪。  加布力尔-科尔西摇摇头,往前踱步又停,点点侄子,眼里全是冷漠:“你还是不对我说实话。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亲爱的阿列克谢。”  脚步终于迈出,“咚”一声踩得地板嗡响。  叔叔正在张开双臂,阿列克谢安静的看,像是冰原里的狼,沉静收敛所有爪牙。  “我们都深陷这个泥潭里了。”科尔西仰头闭目迎接阳光,怅然长叹,语调里的可惜意味十足,“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去死,去少一些人参与,少一些声音打扰,让家族回到统一强大的样子,我们曾经可是帝国西北方的第一梯队,差一点就能登上西北方的顶峰,到达那个极点……”  阿列克谢的眼眸下垂,金色阳光笼罩住眼瞳,愈显剔透。    “你真以为我拿不出这笔钱吗?”科尔西睁开了眼睛,看着侄子,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胜利者在炫耀。  安静许久的狼缓慢起身,歪了下脑袋,露出獠牙。  “你当然可以支付给我这笔钱,但你不会甘心,它会让你在洛米塔的生意停滞,而且你不想我和我的兄弟过上富足的生活,这件事情你等了很久,你一直都在等我们的生意衰弱,在想吞并我们,然后专心报复那两个妹妹。”  他说着说着直起腰,夹烟的手往前点,神态愈发自然,好似叔侄间的角色互换:“你本不必在这个时候找我,只是你不清楚我究竟拿着你的钱在干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到底躲在哪里,而你在洛米塔的生意又出了点情况,需要现金周转,这一千亿都是你临时抵押产业并从你银行里抽调出来的资金。”  “其实从一开始。”香烟点点,一捧烟灰坠落,“我的小心和谨慎已经让你大动肝火,你不得已走这一步险棋,不得已暴露自己来冒险。”  “你已经输了。”阿列克谢直视叔叔的阴怒面容,乃至笑了起来,“什么忠诚的故事都是假的,注定失败的长老不值得太多关注,昨天是你最好的机会,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在人事厅的疯癫表演很精彩,但你也应该清楚,从那之后你再也别想在这里杀我了。”  “我只需要等。”阿列克谢摊开手,在阳光中踱步,“等着你资金链断裂,等着我在洛米塔的朋友带回讯息,等着你倒下,等着你死在这份交易契约里。”  “我们的位置将会互换。”  被笼上一层金光的手来回比划,惊扰几缕飞尘,隐晦至极的气息炸开,震荡出一圈风暴。  “轰轰!”  两圈风浪裹挟着各自的人后退。酒馆外的街道口忽然出现一声十足不耐烦的鼻哼,下一瞬两道耳光炸响,不同穿着打扮的两位侍卫倒飞而出,狼狈在酒馆内滑行数十米,撞倒一片桌子椅子,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要是再动手就把他们都丢进监狱,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好的老师。”  风离,一行披着披肩的律查推门而入,为首者个子娇小,眼瞳粉红,弯出十分灵动的狡黠弧度:“谈好了吗两位犯人,怎么说着说着又动手了呢,这真的让我们很难办呀。”  突然闯入眼帘的律查有些膈应人,阿列克谢微微张嘴,深呼一口气,摇头答:“我不是犯人,我在城里从未有过犯罪,也定时缴纳税金,对此我可以起誓。”  “行行行。”年纪轻轻的律查点点头,看眼死死盯紧自家侄子,且被律查箍紧的老贵族,伸手在脸前扇扇风,抬起下巴示意队员将那两个昏迷的武者架出去;自己退后一步躬身,单手在空气中舞圈,是极其标准的告别礼仪,“再见了两位,下次我再进来,可就真要把你们带入监狱了哟。”  “尤其是你。”  他用粉红色的眼瞳装入老贵族的模样,声音陡然冰冷下来。  酒馆门闭合。  这对叔侄的第三次谈判就绪,只是空气似乎有些狂躁,谈判双方的眼神,也都充斥着不大好的冷意。  “你以为就你等了很久吗?”端起杯,终是阿列克谢先出声,“看着自己的产业一步步衰落却不敢大作为的感觉是很糟糕的,从汤姆接管生意开始我就知道,也千百次梦到了这一天。”  酒水入喉,八角帽挡住大部分的光,藏起几多辛酸,几多心心念念。  其实他看见了。  就此往前八年,一个有风的夜晚。父亲生前最信任的管家将一纸粉末加入晚餐,恰巧是年轻顽劣能拒绝,可母亲却由此倒在床上吐血,咳嗽咳到悲鸣。  他不敢出声,哪怕哥哥当晚癫狂如野兽,他也不敢说话,仅带着弟弟疯跑在老街的夜色下,躲开那座庄园的声音,让那些不再熟悉的眼找不到自己。  第二日姑姑只来过一次。  之后庄园再也没有了管家,被阿瑟、罗米保了一晚的汤姆也承担起整个老街的重量。他们的家,也安进了商会。  嘴里有血味了,原是记忆在咀嚼,将酒杯都咬烂,一块一块在生吃昂贵的玻璃。  到底是等来了……  八年前那个男孩的心念,今日在阳光下绽放出光采。  吐掉全然是血沫的玻璃渣,八角帽帽檐下的眼眸抬起,盛入亲叔叔的惊愕,慢慢咧开嘴,笑得狰狞,恰如从地狱里上爬来的恶魔:“我知道我的两位姑姑杀死了你第一个儿子——米米多,一个让你选择把这名字继承下去的,”  “嘭!”对面的叔叔抓住阿列克谢的衣领往自己这边拉,举起拳,酒馆的门被风吹开,对准他的背打上一阵冷意。  “你在生气吗?”嘴角流出血的亲侄子扯出微笑,贴着桌面稍微歪头,头顶帽子都歪斜。  面前的亲叔叔死咬牙不发出声音。  阿列克谢直起腰往后抬,轻易挣开叔叔的手,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和衣物,笑笑,一面将八角帽对正,一面开口:“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极其讨厌超凡力量。认为他们管得太多,让我们这样的金钱者施展不开手段,甚至真正看着曾经的奴隶变为平民,变得能与我们开口说话。”  “他们不就是货物么。”侧头吐出一口血沫,这位继承者慢慢从椅子上起身,打开烟盒取出一支烟,好好点上,烟雾朦胧整张脸颊,“但现在的我就是这份规则的受益者,虽然这也让你白白多活了八年,可从今天开始……亲眼看着自己构筑的事业慢慢倒塌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你把我想得太老了。”加布力尔-科尔西直勾勾剜住侄子的脸,桌上的拳头紧到发颤,“你以为从背后捅我一刀就能赶绝我吗?我的生意人脉你无法想象,我劝你一辈子都躲在这个城,躲到这里的城主对你失去耐心的那一天。身边也千万不要有什么太过相信的人,我能让管家毒杀你母亲,就能同样毒死你。”  “嗯,谢谢你的提醒。”阿列克谢有些斯文内向的笑笑,低头看住被鲜血浸透的烟头,这才想起用手帕擦拭嘴,将满口血污擦拭干净。  他到此扔掉手帕,点点烟灰,看着窗外晴朗天气,最后回应亲叔叔的眼睛,捏住烟吸,声音慢慢从浓雾后冒出来:“语言威胁太过简单了,以前我父亲为了你的盗窃罪被砍掉一根脚趾头,我一直想将这件事情还给你,现在,是该让你看看,看看昨晚送来的东西。”  一封信件掉在加布力尔-科尔西身前——信封表面有血,而且是从里到外,干涸出大片殷红。  “打开吧。”  阿列克谢观赏完叔叔的犹疑,弹飞烟蒂,呵出一大团浓雾。  年迈的长老面皮颤动两下,极其阴恶地盯眼继承者,往前伸手,干瘦的指头触碰上信封,略略一顿,将信封打开。  “喜欢么?”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安静欣赏叔叔的惨白面容,嘴角笑意始终不减,奸险到不像是人类。   2kxs.la 第五百一十五章 子嗣 埃特蒙德真是一座城墙八十里的城。  自山顶往下,郁郁葱葱的山装满万家灯火,延绵不绝的漆黑道路连通文明,临近山腰处的绿子湖在晨光里金光闪闪,一目往前阳光刺眼,鸟声车声龙声都在湖泊两边的文明聚集区热闹,再过一点,就是划分了三个军区,有着几十万帝国军人居住的山脚。  那里是广袤的平原,宛如巨龙般匍匐的城墙就围在这里,杜绝天势大阵外头的一切寒冬颜色。  依旧是最高山顶的茂密深处。  半嵌入山壁的宏伟城堡从来都不熄灭灯光,自地平线起来的一束光也必须第一个照耀它,印刻出这座半悬于山巅城堡的庄严古朴——那些冰冷漆黑的竖水晶外墙,早已侵染了厚重历史的驳杂。  就在城堡后区的西侧仆人小街。  掌控小街一切的女管家克多米特总会敲响街头水井前的钟;一声一声嗡鸣扩散,惊醒还不想早起的鸟,使它们扑翅飞高,怪叫着在早晨的薄雾里离去。  里里亚朵发誓她这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不在六点钟起床。楼上楼下的穿鞋声准时响起,本来地木板的隔音程度就不够;“咚咚”几声,简直比床头窗外的钟声还要管用。  她终究是起床了:栗色长发在晨光里反射出柔顺华光,翘鼻子边雀斑点点,眼睛很大,睫毛像蒲扇一样扇动光里的飞尘。  “里里亚朵。”  小型公寓的门被敲响,里里亚朵掀开被子落地,素白色衬裙里的肌肤雪白,不过很显瘦和骨感,尤其胸脯也平坦,让领口有些空落落的下垂,展露出更多锁骨的精致。  “我来了,等我一下好吗。”她将头发扎成麻花辫,“今天轮到谁为壁炉点火,为主人采摘水果?”  “那是瑟利尔他们的事,他们已经出发。”  “噢~”粉色嘴唇咬住一条丝巾;声音婉转许多,“所以我们不用遵循克多米特大人昨天发布的工作安排吧。”  “这怎么可能。”门外的女声依旧这般鼻音厚重,“是城堡大管家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我们的少主人回来了。”  “那可真不幸。”  里里亚朵拿起布条口袋系在腰上,取下墙边的米色布裙穿好,外面又套了件深颜色的布裙, 弯腰套上橘黄色长袜穿好靴,用布条绑好长袜,最后抖一抖白色长布,用其裹住头发和额头;于是整张脸变得更加小巧精致。  她终于伸手开门了。  在门外等候的小女仆白眼一翻,伸手抓着她的肩往前带;上半身往前一压,贴靠住对方的背往前,催促这人,使这人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此时仆人小街的烟火气已经足够旺盛,掌管一切的女管家克多米特盯着这两磨磨唧唧的小女仆训斥几声,扔去手里提着的木桶,指挥这两人打井水去清洗小街广场的运货马车,并再三吩咐那些车厢垃圾要堆积在哪里,且如何堆积。  里里亚朵二人哪敢看这位小街统治者的眼睛,拎着桶麻溜走在略微湿黏的黑泥巴路上,一时不小心被周边的行色匆匆推动肩膀,被清晨稀薄的雾和水汽沾染脸颊。  “为什么是我们清洗马车呢!”  里里亚朵的小密友望眼水井那头的长长人流,跺一下脚,瞪眼擦过她肩膀离开的女仆大妈。  “希望今天运去城堡的食材不多吧。”里里亚朵也想起那个黄牙车夫的狡猾,咬住下唇,努力在队列中寻找与自己关系上佳的人,期盼能插个队赶个打水的时间。  不过等她们打好水前往广场时天色已经亮了一度,期间小密友去领了面包和南瓜粥——根本不在乎什么女孩形象,蹲在队列边吃,吃完接替里里亚朵的位置,让对方也有时间用早点。  毕竟女仆这份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尤其是在如此宏伟庞大的维多利亚城堡;她们真切勤劳如小蜜蜂。  费尽辛苦将货车上的木箱和腐烂的水果蔬菜都丢到指定位置去。  广场中心的露天浴池里人群来来往往,过向渠道的水根本没有干净颜色,混着尿黄和呕吐排泄物,直直让里里亚朵汗毛倒竖,一点都不想看那些赤裸-胸膛在浴池门口来来去去的男仆们。  城堡里的规矩还是很多的。  从第一代维多利亚制定的不可淫-乱不可饮酒开始,维多利亚的家族成员以及山顶周边的贵族庄园都十分讲究日常卫生和夜生活习惯。这样的普及当然影响到了仆人,至少在这座城堡里,私密偷情可是被直接处死,根本不会有留情这一说。  里里亚朵至今都很难忘记那些被丢入山崖下喂龙的人,那一次她就在附近清洗巫师大人的衣物——浓黑且深不见底的雾在山崖下头翻滚,把人一推,便是一声声高亢叫喊坠入黑雾里,之后再无任何动静。  听说昨晚又处死了一对。  里里亚朵肩膀一抖,立即摈弃这些杂念,用麻布将车厢内擦拭得干净到反光,后与密友接力,自己打水,密友负责擦拭马车。  忙完这一些太阳又明亮几度了。  拎着破袋子的车夫缓缓从街道口走来,有一没一抽着卷烟,“噗”地喷出烟雾,露出黄牙,向这对小女仆不怀好意地笑:“今天的城堡厨房是非常忙碌的啊,你们啊……要是没什么事就,”  “我们有事!”小密友挺起胸脯,比里里亚朵有份量的多,“我们的工作还有一大堆呢!别想使唤我们当你的劳动力,你想都别想!”  “噢~”车夫耸肩摊手,瞧眼不断喝骂着,撵着仆人们鸡飞狗跳的女管家,又坏坏一笑,擎住烟,迈开步子就要离这对女仆更近。  仆人小街上每日都常有的吵闹谩骂即将就绪。  一道十足沉闷的低鸣声忽然天幕尽头传来,像某种巨型气腔的韵律震动,光线变暗,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一寸一寸遮住小街上方的天空,人们在底下抬头观望,只寻到模糊不清的天,以及水晶般绚烂的光芒。  这本就是有什么东西往他们头顶飞过了。  黄牙车夫嘴边的烟掉落不自知。  里里亚朵看着天幕上这一团水晶般透明的轮廓,恍惚从一束金色晨光的折射里看到巨翼扇动的模样,紧接着面颊前吹过一阵风。一位中年男子突兀出现在女管家克多米特边上,面色如常的吩咐几句,转头随意浏览周边的仆人,最终朝里里亚朵的方位指了指,又点了两个身形娇小的女仆,便再次消失于风里。  里里亚朵还未搞清境况。  女管家克多米特慢慢走来,瞧眼里里亚朵这平平无奇的胸,于小街的反常安静里讲:“你们今天的工作有变,等会有几位少主人的客人需要服侍,你们就当好他们的贴身女仆,并恪守庄园的礼节。”  身旁的小密友还未反应过来。里里亚朵倒是出声回:“是现在吗?他们的房间被安排在哪里?”  “这些事情大管家恩佐会告诉你们,你们先去城堡,到他那里去报道。”  克多米特又招来另两位被点名的人,随意叮嘱几句,最后用平静的眼环顾周边一圈,扎满仆人的小街瞬间热闹流转,恢复之前的匆忙模样。  随着人流出街。  被赋予新任务的里里亚朵一行人在花园平原里慢慢前进。此时的晨光金黄,大片大片的花香和鸟虫声鸣一同扑打上脸,她们开始踩着细碎的步子在花园中转圈打闹,叽叽喳喳地畅想着客人的模样,并联想起一些曾经的趣事;一时响起许多灿烂如阳光的笑声。  其余在城堡里有任务的男女仆倒是没这四位小姑娘这么有雅兴的,近乎都是步伐匆匆,时不时回头看这一行女子,小声与同伴嘀咕;又因风太吵,大体只能捕捉到什么“药物”,“上床”,“性折磨”之类的话。  可这些风分明与那头的花香格格不入。  里里亚朵未有多理睬,眼瞳轻轻抹过路边一株淡黄色的花,对方亦是很配合的垂下花苞,显出羞赧模样。  真正进入了城堡后院。  伫立在这里的楼阁台榭当得起任何一种赞叹,有些客人甚至说维多利亚城堡比王都的主宫还要奢侈,仅就进院时的黄金贝雕珍珠雕塑、紫流晶巫师喷泉、以及挂有白月光石的藏青云从石柱,就足以证明这座城堡的底蕴,毕竟这只是城堡后院,只是万千奢华的一道侧影。  越过好似云雾般缥缈的鎏金丝带,城堡地下设有工程量巨大的热水管道,所以初冬严寒时分,偌大的城堡依然温暖如暖春,其实其背后所需付出的金钱,足以让无数中上财阀退却。  其实里里亚朵一行人也浅显猜测过,猜测今天这些客人进入城堡时会是什么样子,总归这样的笑料每个月都有,就如三楼那座主人最爱的白玉石高堂,很多客人连放脚都不知放哪里。  还有许多呢,可真是一整年都不带重复的密话……  门开,四位小女仆的笑闹在正式踏入后厨时消弭。热气轰轰,大管家恩佐不喜欢在闲暇时间看见有仆人行走在显眼地方,直接让偌大宽敞的后厨成为所有仆人扎堆待命之处,连同短暂休息用的房间都紧贴杂物室——放置一张张床,整齐得像中庭那边的棺材铺。  “过来。”  站在磅礴热气和繁忙中的管家招手,背头一丝不苟,脸颊瘦削且棱角分明,眼眶极深,鼻梁挺拔。  里里亚朵四人上前问好,各自拘束不动,头都抬不起来。  大管家恩佐没有多加理会,招手喊停一位男仆,打开其端着银制餐盘查看,然后看眼门边墙上密密麻麻的,不断作响的绳铃,安静听完助理走上前来的耳语,略略沉默一会儿,随便伸手点出一位女仆,把餐盘放在她手上:“主人在四楼书房用餐,你送上去。”  突如其来的任务太过沉重,里里亚朵微微抬头,又于大管家恩佐的眼神里告退。  “今天怎么这么多变故呢?”她端着银制餐盘在路上小声嘀咕,越过楼梯廊道,从落地窗往外看,山巅雾海美景顷刻迷晕了眼。  “进。”书房内传出平稳声音。  里里亚朵推开大门,低头抵着银制餐盘,步伐极快的越过花梨木大理石书桌,跪下来,向正在看信封的维多利亚大公请安:“主人,您的早餐到了。”  “先放边上吧。”  捏着信封的手抬起食指,只戴着朴素的玛瑙宝戒。  里里亚朵这一下可犯愁了。  主座人也是感知到了对面人的紧张惶恐,从信封后抬起眼眸,然后收回来,再次指了指面前的桌:“就放这里。”  “是。”里里亚朵小心将餐盘放在桌上,生怕碰到了旁边的中庭文房四宝;碰到雕花梨木搁笔架、碰到洒金色精装书籍。  “再去给我取个杯子,就在右边的柜子,选左手边第三个。”  “是。”里里亚朵从呈列着各种书画古玩的柜子上取下一盏墨绿色的杯子,这种用玉琢成的饮酒器皿价值连城,仅是被手捧一会儿,便回应来一阵阵暖意,颜色也从墨绿转为淡红。  “开一瓶酒,左边酒柜,顶上第一瓶。”  “好的。”小女仆小心将酒泉夜光杯放在餐盘边上,在巨大的酒柜前仰头,深深吸一口气,找到直立在旁边的梯子,一下一下往上爬。  这些用金箔封存好的酒瓶可不是她能马虎的事——用对待自己生命的架势将顶上第一瓶酒取出,期间鼻息近乎全无,生怕弄乱了酒瓶上的灰尘,惹上什么大麻烦。  “主人。”  她怀抱着酒来到书桌前,小脸蛋红扑扑,汗水在阳光下剔透。  “出去吧。”  信封边的手指抬起来,也不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身为大公的维多利亚-维多久久不放。  书房门轻轻闭合。  由风磨铜铸成的香炉腾起丝丝白雾,手中信纸终究是放下;脸型中长,国字胡棕白杂糅,双鬓如雪,一双上斜眼深邃沉静,发丝精致贴合于脑后,暗紫色碎花领巾有光点,时时刻刻显露出上位者的雍容华贵。  “今天的早宴怎么取消了?维多。”  一道女声从富丽又空旷的前厅进入,荡起片片回音。  “我们的儿子回来了。”维多利亚大公平静出声,拿起酒瓶用手帕擦拭上面的灰,揭开金箔,为自己倒上一杯,然后揭开了餐盘盖。  “从加贝帝斯吗?好像比预计的迟了几天。”  “他在那里处理生意。”这位大公又来了一句搅匀暖阳的话,端起酒杯喝一口,慢慢点头补充,“之后要麻烦斯坦登,动用他在北方的关系。”  “斯塔登?”走到书桌前的贵妇将椅子拉开,一面入座,一面想清这个名,最终露出如花盛开的笑容,“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维多利亚大公静静“嗯”了声,继续小口饮酒,是近五年来的第一次。  “所以他这次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夫人起身走向文玩收藏柜,随便拿了个酒杯,并低头用白丝手帕擦拭其内灰尘,“回家了也不向父母请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还要通过你才知道,可真是个不孝的小子。”  “他在城里与朋友散步,在信中向你问了好。”维多利亚大公再次帮儿子开解,并不知那头妻子的笑意更浓,“崔维斯与我带了话,说是他等会回来还要再睡一会觉,一宿的飞龙,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那些女人也赶走,晚上在餐桌上一家人好好聊聊,顺便把尼禄喊回来,那孩子也好久没回家了。”  “好好好。”大公夫人回头看一眼丈夫,撇嘴,显出少女般的神韵,“我这母亲都被你说得见不到儿子,她们能还想?”  话完,她来到书桌前入坐,与丈夫一同饮酒,并相互碰杯。  “今早的飞龙也是他的吗?”  她用丈夫的餐叉勺起鱼片放入嘴里,嚼得温婉典雅,白皙颈脖上的珍珠项链散发淡光。  “那是他朋友之物。”维多利亚大公拿起根蟹腿放入嘴里,干脆往后靠住软椅,以君王从未见过的模样边吃边喝——很快红了脸颊,且藏不住嘴角的笑。  “看看你这模样。”夫人及时瞪一眼他,还是关心起儿子来,一连串问出大多问题,“他这几位朋友是谁?是哪里人?家族在哪儿?具体是什么职位?是武士或者武士吗?具体多大了?”  “只是几名巫师而已。”维多利亚大公摆摆手,看眼窗帘,对方便自主在微风里飘出懒散波浪,“领头的那个是圣罗学院的学生,另外三个是神圣帝国人,都只是小人物,实力却还不错。”  “嗯哼。”夫人又勺起一片鱼肉吃,秋眸柔柔,最后笑问,“所以让你这么开心的究竟是哪一位呢?紫藤花里的罗法古,还是那个白胡子院长。”  声落,一时窗外微风吹拂上这对夫妇的脸。  维多利亚大公点了点露出马脚的妻子,也是翘起嘴角,成熟男人的魅力溢出,被酒熏红的脸庞全是温柔和骄傲:“他与一位学院学生达成了千亿级别的交易,并且要将这个打包送给斯塔登,送给那经常偏袒他的姨夫。”  “我已经能想象到斯塔登的开心了。”  丈夫捏起一根蟹腿继续享用。  捏着餐叉的玉手停下,夫人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垂下睫毛,故意平静地回道:“已经签订契约了吗?”  “嗯哼。”维多利亚大公又端起酒杯喝一口,脸颊更潮红,“打包了300亿前缀和10亿现金给他姨夫,是个漂亮事,确实给我长了脸。”  话完,几滴泪从某张脸颊上滑落,却依旧低头吃;吃着吃着银制餐盘上全是水渍。  “我亲爱的,你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了。”维多利亚大公起身来到对面拥住妻子,不断轻拍对方的背,闻着其发丝间的淡香,眼眶里也多出点红润,“诺福克依旧长大,我相信这一次之后他会越来越好,回到之前那聪明机灵的模样。”  “噢……”泪水更多,妻子开始在自己怀里倾泻近几年的压抑,攥紧他的衣物,哭得梨花带雨。  到底也是个纯粹爱着儿子的母亲呐……  维多利亚-维多默不作声的叹息,闭上眼,仍由阳光散发暖意。  没有任何人清楚他们究竟盼今天盼了多久。  任何一种爱都是隐秘又伟大,太多担心与争执,太多相互折磨,也因这份爱而纯粹。  这对夫妇相拥了许久。直到微风再次吹拂,维多利亚大公才低头为妻子拭去泪痕,轻吻其眉心,嗓音温和地继续说:“诺福克最近想要真正戒除药物,你这个母亲要帮他,不能再溺爱了。”  怀中人倏然抬头,这位丈夫环住妻子的情绪,歪头贴在其发丝上,终究是失笑道:“其实我们都不算好的父亲和母亲,我们都太过溺爱了,见不得孩子苦,也见不得他受一丁点罪,总觉这只是小问题,一次次退让,到头来还是这小子自己站出来,我为此表示惭愧,惭愧我没有承担好一个父亲的责任。”  “不维多,你做得已经够好了。”夫人伸手贴住丈夫的唇,很快从其怀里起身,拿出一块帕子擦掉脸上泪痕;补补妆,一面看着镜子里的精致脸蛋,一面说,“既然儿子已经要变好,一些人事我要提前说,有关儿子身边人我也要清理,还有北面的产业也可以放手一点,平时闲碎的钱就大方给他,不要总是骂总是赶,他总归是你的儿子,总归继承了你的优秀。”  补妆镜“吧嗒”一声合上,这位女侯爵再也不压抑自己的私心和强势,将一切都沉甸甸放上桌,并有恃无恐的看着在椅上默默聆听的丈夫:“有些声音我也不想听见了,以前是为了让诺福克振作起来,现在儿子已经意识到这些,他们的嘴也就聒噪了点,有损我们家族的名声。”  “你呀,你这小心眼呀。”维多利亚大公摇头笑起来,手指搓过胡茬,慢慢颔首,还是轻轻微地回复道,“好,我会让那帮人消失的。”   2kxs.la 第五百一十六章 归城 “我就是这里的天。”  穿着皮靴的脚落地,手张开。  天气晴朗,鸟语花香,维多利亚-诺福克在这份暖风中仰头微笑闭目,再转一圈身子,手抬高,真真正正要好好迎接整片街道的欢呼。  白袍四人环圈而立。周遭的埃特蒙德民众起先不确定这个在大街上发疯转圈的人是谁。而后不知是哪一位倏然认出维多利亚-诺福克这张继承者的脸;人往后一退,迅速扶正帽子转身跑,一面跑还一面喊着“诺福克!是诺福克!”。  这一下可真是惊动所有目光了;离最近的路人一同逃得干脆利落;仿佛人山人海的街道里放进了猛兽,“轰”一下激起崩腾人流,直接将足够五辆马车并排而行的街道吵出一份新高度,尤其是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和蒙着面纱的少女妇女——直直尖叫出来,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逃入人群,丢了鞋都不带要,属实是哭着喊着躲避恶龙。  周边十米内的人影迅速清空。  一抹秋风裹挟枯叶卷过,拉塞尔-德文与阿拉斯加三兄弟对视一眼,默契看向还在闭目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略略伸手,不忍心打断对方的美梦。  确实是逃走的人有些太多了。  维多利亚-诺福克终于睁眼,放下手,恰好瞥见小巷口的一只癞皮犬——仅一眼,这只年事已高的灰白老犬也转身跑向小巷内,留下足够尴尬的风。  “……”  巨大的沉默回响在五人内。  风吹过的另一头,整个城三区的酒馆、旅店、风月场、赌场全然以最快速度开门,那些执事恨不得一双腿当马蹄用,一面奔走相告诺福克回来的消息,一面以闪电般的惊人速度将还在休息的歌姬乐师全部扯出来,各自把招牌擦干净,灯点燃,高档熏香不要钱的扇出蓝雾,一下子将这条娱乐街改头换面,老板们更戴着这位金主看最顺眼的黑金色披肩,双手合握于前,眼珠子不断向街道口偷瞄。  “是直接去维京赌场吗?”  不清楚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孤独处于秋风中的维多利亚-诺福克侧过头,找到说话这人,紧接着眉头微挑,笑笑,向身旁的拉塞尔-德文四人问:“你们想要去哪里?”  “你们知道……”他抬手对准了街边的一家果铺,于店老板的惊恐眼神中继续笑说,“只要在这个城的消费都不算事,随便吃喝随便玩,晚上我们再回到山顶那座城堡去。”  话完。阿拉斯加三兄弟已经在转头到处看。拉塞尔-德文停顿一下,伸手往上推眼镜,面色有些苍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我们,”  “诺福克!”  一队马蹄车声带着风尘从街那头快速逼近。领头人在矫健的黑马上一甩鞭子,拉住缰绳吹出口哨,指挥马儿帅气扬起前蹄,在阳光下帅气极了。  “啊哈哈。”维多利亚-诺福克张开双臂迎接这个玩伴。  整个马队上的人儿也都下来,十足热情的将维多利亚-诺福克围起来,不断上前打招呼——捶胸、拍手,拥抱的都有,总归样式繁多,而且都是笑脸洋溢,又有明显的骄傲,都不带正眼看旁边这四位白袍人。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为首男人笑着松开诺福克,自身发型十分新潮:粗糙棕发以小辫子的形式规整在一起,一束一束环有银环,最后总汇成一个长马尾,剃干净的鬓角还有条形纹身,脖子处纹有野兽头;呲牙咧嘴,显出原始的狂野。  “在那边谈了点小生意。”维多利亚-诺福克成功应对完所有招呼声,想了想,将在身旁未动的白袍眼镜巫师拉过来,拍拍对方背,朝面前伙伴介绍道,“这是我的巫师客人拉塞尔-德文,王冠级祈福师,准备去城堡里逛逛。”  “噢~”扎着奔放鞭子马尾的男人冲这位巫师点头,伸手同样布满纹身的大手,笑一声,皮护手上沾了点口水,“我的名字叫库坤拓克-穆而德,你可以叫我穆而德,毕竟你是诺福克的朋友。”  “日安,库坤拓克先生。”拉塞尔-德文伸手回应,仿佛耳朵聋了。  有点冰冷在眼中一闪而过,库坤拓克-穆而德收回手,看看站在卖干货铺子前选东西的高胖巫师,又看看逛果铺和把玩摊位小饰品的另两位,咧开嘴笑了声,往前揽住诺福克的肩膀,在其耳边问:“嘿,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几个像丛林野人的家伙,他们也是巫师吗?这可真少见。 ”  “他们都是我朋友的下属。”  维多利亚-诺福克忽的解释,然后在周边玩伴的目光里走出人圈,来到正吃着小零食的大白熊阿拉斯加边上,无视惴惴不安的店老板,伸手拍拍这个巫师的肥软后背。  “你喜欢这些小鱼干吗?”他问。  “啊。”阿拉斯加偏过头,耳朵戴着的金属仪器忘记取下,显得更可爱更憨,“小鱼干很好吃。”他举起被吃掉大半截的黄鱼干,歪下头,“这个店子的小鱼干也很不错。”  “嗯哼 。”维多利亚-诺福克拍拍他,金灿阳光温暖映在脸上,将那点苍白突显,将熬夜导致的疲惫烘托深刻,“这里一共多少钱,你和那几个店子的主人一起统计好给我,送到……”诺福克回头看看扎堆在一起边讨论边看自己的玩伴,然后讲,“维京绿谷赌场,我要去哪里。”  店老板不敢出声。  吃着东西的阿拉斯加眼皮一抬,将自己拿的这些以精准数字结账,并将白、黑两种晶币分开堆叠整齐,手法十足熟练。  维多利亚-诺福克侧头看他。  阿拉斯加则望眼朝这边走的拉塞尔-德文,然后向身旁继承者回应一个笑脸:“我们的钱就计数吧,等我们走了再给我们。”  “走了。”古拉通和科诺伏德也凑了过来,各自表情平淡,与街道中心这群骑马人隔着空气,像是隔着一层薄膜禁忌。  未知名的冷场随风卷起飘向天空了。  此番寂静中,拉塞尔-德文推动眼镜不说话,站在维多利亚-诺福克身边,双手插入白袍兜里,半片镜片反出刺眼白光。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扎着鞭子马尾的男人还是问,张开双手,看向这几名白袍的眼冷意更多。  “你们想去哪。”维多利亚-诺福克也问。  “我们想要休息。”拉塞尔-德文低头踢开脚边石子,不断有民众从店铺房屋里探头,边看边小声嘀咕街上这圈子恶徒。  “那就先去泡个澡吧,吃点东西,我让人带车送我们上去。”维多利亚-诺福克也没了许多性子,摆摆手,自顾自朝前头走。  人群分散,前方的一切都默默退后。  维多利亚-诺福克一行人就这样朝着娱乐街前进。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大动静的城市民众霎时失去言语,瞧着慢慢行走在街边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又看看他身后的安静马队,不由相互对视,真切觉得自己未睡醒,乃至延伸到继承者被掉包这种大不敬的念头。  于诡异注视中来到素有“金窟”之称的汉密尔老街。早早等候的店家本想蜂拥上来,可到底是闻到了面前这队人马的不对味,各自按捺住不动,默不作声观察最前头的继承者的表情,生怕因这位天上人的心情不好而遭受无妄之灾。  暂时无人敢动。  维多利亚-诺福克选了阳光偏爱最多的郁金香旅店,向躬身走来的老板摆摆手,踏上前往后院的路,语调如常地吩咐道:“把露天浴场清场,今天我包下了。”  “好嘞。”贵族老板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得意瞅眼隔壁几个捶胸顿足的同僚,转身清场,利落关上旅店大门,放出早已等候多时的执事和女服务生,总算为这一客人带来了欢声笑语和烟火气。  埃特蒙德其实是个纪律严明的地方。  除了有第一代维多利亚大公定下的酒色戒律,有关打闹挑事的城市惩戒条例也繁多,而且尤为注意的是超凡力量——任何武士巫师,都不允许在城内使用超凡手段,丁点僭越;足以引火焚身。  至于觉醒者?  那大概是天雷般惊动几十万士兵的存在了罢。  拉塞尔-德文想着想着顺出浊气,将白袍叠好放在木椅上,没拒绝女服务生的服侍,浅显按了个摩,就披着白毛巾来到八方圆柱的露天浴池边上,要了瓶红酒和水果,伸脚探入滚滚热水,整个人滑进去长叹口气,顺便捧一勺洗了洗脸。  “这么快就完事了?”  身旁“扑通”一声水花飞溅,拉塞尔-德文摘下眼镜放在水果盘,而后答:“我对性这一方面没什么需求,我的下属也是。”  “这样么。”维多利亚-诺福克从水面下浮上来,甩甩脑袋,翻身贴靠在瓷砖边,冲这巫师笑笑,享受女服务生的按摩,闭眼讲,“我在艾斯的庄园里打赏了一位女仆,你回去之后问问艾斯,能不能将她卖给我。”  拉塞尔-德文侧头。  维多利亚-诺福克也没解释背后原因,瞥眼从浴室对面跳下来的三道身影,微微一笑,仰头闭眼,好好放松紧绷的神经。   ahzww.org 第五百一十七章 吃火锅呢 霎时安静。  热气如白纱飘舞蔓延向露天浴池周边的鲜花园子,些许露珠凝结在绿叶花苞上,金灿灿的阳斜射过来,一粒粒确实如宝石般光彩夺目。  已按摩了许久的女服务生是真切想不通了;疑惑看住好似要睡着的继承者,薄纱下红唇轻启,犹豫半响,双手灵活往热水更深处探,好似两条素白的灵蛇,使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宛若睡着的维多利亚-诺福克无声睁眼,眼中血丝被水汽朦胧,整张脸散发出冰冷气质,是上位者独有的不威自怒。  他握住这只手往后扔;周围的薄纱女侍从便都不敢造次,热气白雾里更为安静,甚至能听到不远处花草里的虫鸣声。  “你那些朋友呢?”拉塞尔-德文找了话题聊。  “他们在隔壁。”维多利亚-诺福克翻过身,双手叠在浴池边,伸直腿让身体浮上水面,“你并不喜欢他们对吗,你的下属也不喜欢他们,是见过?还是有什么隐秘的故事。”  “我这个人最喜欢听故事了。”  水花再次“扑通”飞溅,拉塞尔-德文看着在热水里翻转身子的继承者,手往后拿起果盘边的酒杯灌一口红酒,喉结起伏地答:“简-艾斯特定叮嘱我一些事。他让我进城之后守好本分,少惹点麻烦,尤其是麻烦你。”  维多利亚-诺福克失笑一声,偏过头,又回头看看被装入热气缭绕里的阿拉斯加三兄弟,“哗啦”从热水里上来,赤身裸-体走向外头,步伐不紧不慢,读不出太多情绪。  “一起吃饭吧。”  郁金香旅店三楼已经清场。  长风过,红木栏杆边丝带飘舞,两尊狮子石雕相对而立,各自表情惟妙惟肖,皆是踏于波浪之上,威风凛凛地眺望远方,眺望绿子湖的波光粼粼。  这里风景独好。重新换上白袍的拉塞尔-德文四人选了靠栏杆边的位置入座,瞅瞅这些中庭款式的装潢。古拉通更是十分好奇的拿起女服务生递来的筷子,握住划拉两下,显然是将其当做餐刀的一种了。  大小冷热菜上桌。  维多利亚-诺福克一行人好似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忙活什么。  拉塞尔-德文也不等,要了壶之前喝过的烧刀子——也就一小盅,因为烈,是极好的助眠工具。  “这些咋吃啊。”阿拉斯加看着面前这“咕噜咕噜”翻腾沸水的铜鼎犯愁,干脆拿起一片生肉塞入嘴里,五官皱成一团的嚼起来。  “这东西不是这样吃的。”服务于侧的女服务生实在忍不住了,硬着头皮上前,为这个像白熊般的巫师夹上一片肉放入铜鼎里,稍微涮一涮,然后在足够抵上几枚紫晶的料理碟里沾沾,小心送到对方嘴边上。  “啊……”阿拉斯加张嘴将肉片含住,仔细嚼;眼里倏地亮起光,朝着这位女服务生不断点头,伸手指向那盘肉片。  女服务生不由“噗哧”一笑,涂有红指甲的手搭在这白胖巫师的背上,隐晦的捏了捏,果然是自己预想的那种手感。  这一下传递了许多信号。  一旁的古拉通当即放下自己的拙劣表演,朝另一名女服务生点头,伸出手臂不断示意对方快来。而最受女人欢迎的科诺伏德则手掌握紧松开,看眼叽叽喳喳讨论着自己的女服务生们,端起酒杯,皱眉喝下辣疼喉咙的烈酒。  热气袅袅,铜制小鼎里的沸水不断翻滚;已切片的猪、牛、羊、鸡、鱼肉被筷子夹着放入滚烫里,稍微煮涮沾上调料,美得古拉通差点把舌头吞下,直接吃到眼红,吃到蹲坐在椅子上,压根看不见别的东西。  “这给你。”  犹豫半响,毛发旺盛的手夹住一枚紫晶往前送,激活身边女服务生的更多热情,像是另一种热油,将这张桌泼得更为火热,使女人们捂嘴笑,使男执事们勤快穿梭,若非早先看这几人的样貌属实太怪异,指甲犬牙太尖,神色太漠然,这些最爱钱的服务者早就冲上来压榨他们的钱包咯。  “来,吃嘛,多吃点嘛。”  太多双夹着肉片的白手停在面前,大白熊阿拉斯加已经躺平在长椅上,张开嘴等候投喂,一号钱包就放在盘子边上,里头晶币红灿灿的,像酒熏热女人面容,使她们薄衫半解,愈发大胆,愈发主动。  脚步声起,一行人从楼梯口暴露在阳光内,散发浓郁烟味,以及些许绯糜气息。  “你们自己找地方坐。”维多利亚-诺福克面带笑意的看着栏杆那头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桌子,不顾库坤拓克-穆而德等人的脸色,将手中雪茄递给一直跟在自己边上的旅店老板,笑眯眯往前,背手走向更光明之处,走向那份热闹里。  “维多利亚先生。”  “维多利亚先生。”  愈多人在路上向其请安,整个旅店的员工都扎堆在阳光明媚的三楼,来往服侍众多贵客,当即食物香气四溢,菜碟陆续换上,酒瓶上桌,产生巨大喧哗。  “这里的口味还好吧?”维多利亚-诺福克直接坐在大白熊阿拉斯加身边,不动声色地看眼面颊完全红润的巫师,将周边所有女人视若无物,自顾自洗干净杯子,又自顾自倒上一杯中庭白酒,闻一闻,是经常喝的老道样子。  “我吃过几次。”拉塞尔-德文点头出声,进食细嚼慢咽,用筷手自然,让不少想同样弄一笔小费的女服务生们急得跺脚。  “其实这个涮一些海口最好。”维多利亚-诺福克顺着话答,动筷将虾尾放进铜鼎,转一转沾点细盐,然后捏起一颗草莓放入嘴,接着才送入虾肉,混起来一并嚼,不断点起头来。  “唔。”对面的古拉通有样学样,吃眯了眼睛。惹得维多利亚-诺福克哈哈大小,举杯,与这群白袍巫师开怀畅饮。  大多生涩与芥蒂被铜鼎里的咕噜沸水吞没。  拉塞尔-德文越吃越热,伸手摘下眼镜。眼快的女服务员为他擦汗,一双眼水波流转,笑脸盈盈地把身子贴近一些。  红灿灿的晶币就这般落入她怀中了。  维多利亚-诺福克再次哈哈大笑,猛拍大腿,少了那股子贵族典雅味,多了几分继承者的随性和强势。  “你刚才去赌博了吗?”拉塞尔-德文一面躲避女人的红唇,一面问。  维多利亚-诺福克抬起眼,笑意收敛一点,嚼嚼嘴里的虾肉,慢慢答:“不要告诉我这也是简-艾斯让你问的。”  “确实是这样。”维多利亚-诺福克用餐巾擦掉嘴边的调味料,张嘴,接住女服务生夹来的肉片;直直被烫得嘴哆嗦,“他说了你有些事情答应了他,他认为你是他朋友,这是原话。”  声落,处于热闹吃酒声里的继承者顿住端杯的手,停了半响,待到围在桌边的所有服务生被吓退,这才仰头吞入杯中酒,啧着酒气出声:“我刚才去赌博了,输了点。”  他忽的笑起来,朝对面人打趣:“而且没碰女人,这样说艾斯会满意吗?”  “那是你们的事。”拉塞尔-德文点了下头,伸手为其续上一杯。  维多利亚-诺福克继续笑笑,低头嘴贴酒杯,眼中光被火锅热气遮盖,一时看不分明。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隔壁桌的有个玩伴忽然开口,盯住这白袍巫师的侧脸,用刀叉指着这人抖抖,嚼东西的样子极其嚣张,“诺福克是整个城市的主人,你……”  长椅“嘎吱”一声往后退,桌上的继承者起身,顺手拿起一片餐碟走到这位玩伴面前,甩手打裂餐碟,砸出大片的血。  “你认为你是谁?能对我的客人指手画脚?”  沾满血的残缺餐盘被丢落,整个三楼陷入寂静,只余栏杆边这一桌还没心没肺的涮肉吃喝,且不断哆嗦嘴地呵出热气,尤为古拉通三兄弟的举止最不雅,最像动物。  库坤拓克-穆而德旋即收到大多同伴的目光,吸吸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维多利亚-诺福克面前,伸手揽住对方肩膀;踢踢躺在地上痛叫的伙伴,向继承者笑说:“你怎么了诺福克,今天心情不好吗?这宴席还没正式开始呢,我们还没与你敬酒,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所以呢?”  回应者没有想象中退让,侧头看着他这张刻有纹身的脸;伸脚,踩得地上人痛苦大喊。  库坤拓克-穆而德收敛了表情,攒了一路的冷意从眼底释放出来,嚼动一下嘴里的食物,与维多利亚-诺福克鼻尖对鼻尖,还是自认为有容量的笑道:“你喝醉了诺福克,给我一个面子吧,别再闹了。”  “啊……”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转身走到一边双手叉腰,环视一圈周边玩伴,与他们一个一个对视;忽的笑一声,回到库坤拓克-穆而德面前,慢慢点头讲,“你说我喝醉?让我给你一个面子?”  这位继承者用手点自己,吊着眼看面前人,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气氛蓦然凝滞到最冰处。  各张桌上的火锅咕噜翻滚气泡,白烟袅袅,肉片在沸水里上下起伏。  库坤拓克-穆而德是真的搞不懂面前人在发什么疯,忍着气偏头深呼吸,被栏杆那头从未停过的吃喝声刺疼太阳穴;乃至剧烈颤抖胸腔,眼珠赤红的吼道:“你们吃东西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啊!!!”  嘹亮的音在三楼炸过,荡起一阵风,吹起几片飞尘。  夹着肉片往火锅里去的手停。紧接着三兄弟都偏过头,一面嚼着嘴里的东西,一面看冲他们发火的辫子马尾男人。  “你们真是……”  库坤拓克-穆而德怒气冲冲的要上前理论。  维多利亚-诺福克却往边上走开。  只见蹲坐在长椅上的古拉通慢慢咽下嘴里食物,摸摸卷寸头,轰然暴起冲向朝自己走的人,握住一柄餐刀拉扯对方倒在地上,抬起手中刀,直接一刀扎穿对方的小腿,跟着往下一拉,鲜血立即溅满这张满是皱纹的毛发脸颊。  “真是倒胃口。”  拉塞尔-德文拿起桌上的餐巾擦嘴,黑着脸走向栏杆边。  而吃着喝着的阿拉斯加和科诺伏德则放下筷子站起来,嘴里还哆哆嗦嗦嚼着滚烫的肉,走到痛叫挣扎的库坤拓克-穆而德面前蹲下,一个扯起对方头露出脖子,一个找刀;就像杀鸡一样一刀扎进对方喉管,不断左右割,被殷红喷射满脸,弄得烦躁侧起头来。  “哎呀,这人的还真难割啊……”  三楼所有人都在惊慌尖叫中朝楼下跑去。  维多利亚-诺福克在栏杆边眺望外头的西子湖美景,从好似狗一样卑微的老板手里拿过雪茄;眯眼吐出烟圈。   ahzww.org 第五百一十八章 草菅人命 诺福克又杀人了。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整条娱乐街的老板们整暇瞧着从郁金香酒店仓惶逃跑的人,各自手里捧着零嘴,小吃小念,大体凑近些拱成个小圈子交头接耳,时不时能听见什么“药瘾”,“打死人”,“强抢女人”等老生常谈的字眼。  毕竟这已不是诺福克第一次发疯了;早先光着屁股游荡在街上,生抢女人,隔天在维京赌场输了十几亿不作数、失手打断某个军区将领子嗣的腿,乃至与他父辈好友的情妇偷情,当街开枪杀人等等,着实震惊了不少人,到此仍旧是埃特蒙德居民的议论谈资和下酒菜。  反正有关这位药瘾子的事罄竹难书,时常游荡在这片娱乐街的贵族都知道,但也就架不住这人有个天王般的老子老娘,饶是知道前面全是污水,是泥泞,也有不少人想从里面淘出金子,淘出个大好前程来。  这不,又一个人死在了这路上。  离郁金香隔一条小巷的风月场老板张嘴吐掉瓜子皮,收敛起神识笑笑,听着周边老板们的议论眼光乱瞟,干脆伸手拉来一个慌不择路的小伙子,伸脚将对方跑丢的鞋踢过去,然后说:“那三楼被打死的是谁呢?”  整个娱乐街的老板都竖起耳朵。  “是库坤拓克-穆而德。”被抓着的小伙喘出几口粗气,拭去额头上的汗,也知晓那位主的性子,便直接坐在这胭脂味极浓的台阶上观望了。  “诺福克的客人直接将他的头割了下来。”小伙子在听众的注视下抬头,脸呈满油汗,脖子有纹身,还是极其风骚的玫瑰,“还有一个被打破了脑袋,好像被人抬下来了。”  “啊……”  巨大的叹息声在店老板们间回荡。靠着维京赌场的老板忽然一愣;紧接着面皮飞速抖动起来,传染成整个人都发抖,脸色煞白地朝娱乐街外头冲,一路还摔了几下,砸出几道看着都疼的嘣声。  “库坤拓克-穆而德?!”一位店老板也反应过来,瞧着这通风报信的背影吐出瓜子皮,眼睛大大的,盛有难以遮掩的惊愕,“他竟然杀了库坤拓克-博伊卡的亲弟弟?!他们不是很好的关系吗?!噢我的天哪……可真让人难以置信。”  “是啊……”众人开始附和,立马吵出炽热声浪,“维多利亚这一次怎么连自己的好朋友也杀了啊,这是吸了多少?我听说他们关系好到可以共享一个女人,而且维京赌场,不是被维多利亚-诺福克一手捧起来的吗?”  “会不会是带着客人一起吸,为了助兴把库坤拓克-穆而德杀了吧?”  “嗯……我记得他们一起玩了有几年了,这一下……恐怕会出一些大麻烦。维京那些人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众人逐渐陷入沉默。  “那又怎么样呢?”一位年纪稍长的精瘦老板笑笑搭腔,目光移向郁金香的三楼,“诺福克最多更讨厌一点,更孤独一点,可在这个城,谁还能找他复仇么。”  血淋淋的现实被剖开摆上台面。  所有店老板都不再出声,只是稍低着头沉敛面容,拿出生意人的老辣素养。  “他今天嗑的是什么药?”一名开赌场的老板突然朝台阶上的小伙儿问,眼珠闪烁,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他没有玩这个。”小伙子吸吸鼻子,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红着眼眶看隔壁的郁金香招牌,流出十分悲痛的泪。  周边的店老板们一时觉得新奇很多了,又稍微浅显地议论几声;然后拍掉果皮瓜子壳,回头关店,或者收起招牌休息;毕竟楼上人马上要被接走了,而且也只有这位博人眼球的主,才能让他们在大下午睡觉的时间开店等人。  “你确定他真没嗑呢?”  待到周边同僚走得七七八八,风月场的老板踢开台阶前的一个果核,捏住根烟预备点,眼珠瞥向坐在台阶上的年轻人,快速总结完对方这一身打扮,摇摇头,自顾自的点火抽烟。  其实他也有个问题一直都想不通的——怎么像维多利亚-诺福克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跟在身边的却总是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呢。  难不成真被他爹妈放弃了?  疑问随浓浓烟雾入肺,他一时想不通随即也不去想。  恰好台阶上的小伙作答,并起身恬不知耻的找他讨要了支雪茄:“我们刚才就在二楼凑个桌赌了一下,诺福克输了点,不过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吧,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是毛毛雨。”  “那就有些古怪了。”店老板伸手点点烟灰,斜眼看这人,然后笑笑转身,顺便看眼隔壁旅店三楼,带着一缕缕烟雾消失在了自家店门后。  ……  火锅热气溢满的三楼。  古拉通三兄弟又在栏杆边的桌上涮肉饮酒,一个个面颊通红,满头是汗,却又压根不想停下。  拉塞尔-德文则一个人换了个位置,吃着刚才没吃尽兴的毛肚,伸筷夹肉,抬眼看了看桌边这浑身发抖的女服务生,又端盘往铜鼎里倒下一盘羊肉,然后出声让对方拿气泡酒来。  女服务生闻声小步离去。  维多利亚-诺福克就坐在三楼楼梯口的正中间,双腿叉开踩在地毯上,夹着雪茄的手往下垂,目光有些空,声音平淡地讲:“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陪着坐在旁边的店老板呆了几秒,立马低头清清嗓子,还是凝滞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嘴都张不开。  “这很难回答吗?”  维多利亚-诺福克侧头看他,收脚让在边上等了许久的女服务生下去,随后一只手撑住下巴,另只手捏着雪茄吸,吐出淡淡薄雾,“我今天想听听一些人对我真实看法,你大可说出自己的心声,我绝对不会生气。”  他的语依旧没有让店老板的嘴打开,甚至对方连看都不敢再看他——眼角余光中,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停在地毯上瞪大眼睛,写满了死之前的不可置信和惊骇。  维多利亚-诺福克确实没了兴趣,弹掉雪茄,回头看眼吃吃喝喝正开心的客人,也露出浅浅笑意。  至少人不会是孤独的。  “我在这里一共消费了多少钱,”  面前的继承者忽然心情大好,店老板一愣,对方又补充道:“就以我来这里的第一次来算,不需要精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大概挣了多少。”  “这……”剃了光头留了胡须的店老板再次小心酝酿半响,“您是我们这里为数不多的贵客维多利亚先生,我们,”  “直接说数字。”维多利亚-诺福克平静打断。  店老板旋即沉默许久,讪讪一笑,脸皮皱起来答:“您以前花费最多的一次差不多有150多万一晚上,次数我实在记不清了,而且您经常在二楼赌博,来往的服务生还有大多的输赢我也搞不清楚。”  “总体的数字呢……”旅店老板在继承者的眼神下轻轻念,“应该有几万枚红晶吧。”  “嗯。”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从戒指里取出支雪茄抛过去,于对方的诚惶诚恐里继续讲,“这几万枚红晶全都是利润?”  “这,这怎么可能……”旅店老板先点头应上,凑近为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火,顺便看眼抱着气泡酒上楼的女服务生,苦笑竖起一根手指,且背脊佝偻,眼色很像恳求对方,不要再提。  一些心事恍惚就畅通了。维多利亚-诺福克愣愣看着这根手指,雪茄积蓄白灰而不知,慢慢抬手放在嘴边吸,鼻腔喷出浓雾,笑道:“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这只是一些小事。”店老板惴惴不安的双手捏雪茄吸,压根不敢看对方,脸上的笑容依旧讨好,依旧有些僵硬。  “你只管说。”维多利亚-诺福克摇头向其投去安慰,“我只是好奇,好奇身边这些换了又换的人和我在一起时究竟做了什么。”  话已说得如此开了。旅店老板极为隐晦地看眼这名声早已发烂发臭的继承者,终于品出一丝不对劲,额头汗渍也迅速冷却下来。  他答:“你诚然每次来都花了很多钱的,尊敬的维多利亚先生,不过与你同行的朋友并没有这么老实,旅店在第二天总会丢失许多东西,有人会受伤,有些女人也会被伤害,而且这些事情最后总是由库坤拓克-穆而德以你的名义来协商处理——大都是赔些小钱,或者以各种各样的小费形式在你下次来消费的时候补上。”  “这样么。”维多利亚-诺福克慢慢起身,回头往摆满火锅的宴席走,停在无头尸体面前,低头看着干涸在地毯上的大片血迹,回,“就他,还有呢?”  “还有就是一些维修费用了。”旅店老板也跟着过来,叙述虽比之前流利,但还是十分小心的看眼继承者的面色,“您有的时候会与他们一起……”他舞了舞手表达那个意思,“比较兴奋的时候会打砸,又大洒晶币,有几次带来的狗也咬死咬伤了不少人,我在事后也需要赔偿不少的钱,所以……所以我这个店子真的赚得不多,大都是为了您的名场。”  旅店老板在苦笑。  始终低头观赏无头尸体的继承者抬手夹了下鼻子,侧过头,迎着栏杆外吹来的风计算距离,然后踮脚跳动,加速一脚将这头颅踢飞到外面大街上,惹来许多惊呼尖叫声,许多密集脚步。   零点看书网 第五百一十九章 帮个忙 每天数钱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尤为白的、黑的、紫的、红的扎堆在一起,堆成几座小山,至少需得十余名手下坐着小矮凳在前面分类,从早分到晌午,最后在账簿上记下数字,这一天的营收额才总算有个底,而后装袋装箱上车一拉,属于股东们的数字才总算被分发完毕,跟着剩余的才整齐码叠在一起,叠成一丝不苟的正方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光亮。  是的。  这已经是一家利润丰厚到足以每日分钱的商会。  又一叠红晶整理码放在角落。刻满禁忌花纹的墙壁十足令人头晕,四下巡游的士兵们神情肃容,高架下的广场有人聚众赌博,机械轰鸣声就出在隔壁;宛若巨龙般低沉,又夹杂着极有规律的酷嗤声。  “大还是小?!!”  握着木杯的人朝对方用力喊,真切被隔壁工厂的轰鸣声压住嗓门,连耳膜都在嗡嗡刺痛。  对方回应得很快——抬手比出“二”这个数字,然后将面前这一叠白晶推上,且不断催促起来。  “那好像是波普。”  买小的人赢。留着茂盛胡须的男人闷闷甩掉手中木杯,不经意看见步伐匆匆的熟人,稍稍皱眉,转动嘴里牙签,而后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对方没应。正在堆叠白晶的同伴也跟着回头望了眼,摇摇头说,“那个毒鬼不是回来了吗?可能是他运气好赢了,所以波普要找博伊卡拿现金吧。”  “赌场里了备着几亿现金,那维多利亚的运气有这么好吗?”胡须男偏过头,目光闪闪,却还是弯腰捡起桌下的木杯,将骰子装了进去。  赌博仍旧在继续。  完全嵌在禁忌巨墙里的办公室。  维京赌场老板波普气喘吁吁的越过阶梯停在门外,好生拭去额头上的汗,低头调整一下呼吸,侧身用肩膀把画有诡异眼球图案的门顶开,然后动静很小的钻进了门缝。  “博伊卡。”  机械轰鸣的噪音被切割在门外,空气清凉,脚踩昂贵玻璃的声响清脆。  正在记账和整理数据的员工根本来不及多看这人一眼。  波普越过人影来往密集的办公区,种在过道两边的盆栽划过衣角,紧跟尽头那扇透明玻璃门亮起,解除所有危险禁忌。  “博伊卡。”波普进来左右环顾,找到在与人喝茶聊天的脏辫男人,伸手锤锤有些疼的胸,于沙发二人的目光中往前,抿嘴深呼吸一次,还是说出足以让博伊卡失去理智的人事,“你弟弟穆而德,被,被维多利亚-诺福克杀了。”  “轰!”剧烈霸道的气浪顷刻将波普砸懵在地,下一瞬头皮巨疼,原是足有三百斤的他被单手扯起来。  “你说什么?”脸部纹有毒蛇纹身的男人沉声问,脖颈边的斜方肌发达到爆炸,束有红色圆骨的脏辫狂野,嵌进下唇的银环,也说明了这个男人的个性和部落习俗。  “穆,”波普艰难出声,饶是疼到眼皮发抖,还是扯出了十分难看的笑容,“穆而德被维,”  “博伊卡。”  一束语叫停要砸向波普面容的铁拳。  坐在沙发上的西装男放下茶杯,栗色长发及肩,发末尾有些卷,并且右眼有断眉:“怒火不应该发泄在自己人身上,他还在为你卖命,你不可以这样做。”  库坤拓克-博伊卡闻声放下拳头,只是双目发红,胸腔激烈起伏。  “出去发泄一下。”西装男继续出声,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藏起大多表情细节。  办公室的玻璃门轰然炸开并摇晃,楼下很快响起痛苦叫喊,甚至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求声。  “坐。”藏青色西装裤叠起来露出红色长袜。  波普面色苍白的坐上对面沙发——屁股刚碰就抬起,只敢坐在沙发的边边上,以至踮起脚尖来维持剩余重量。  “日安,尊敬的费雷萨特阁下。”  “你也一样,勤奋的波普。”西装男温和点头,人往后靠,一只手撑在大腿边,另只手将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线条硬朗的面容,当即显得更为突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仔细讲述一遍,千万不要多或少东西。”  “我知道了。”波普压根不敢抬头,两大拇指缠起来将整件事一五一十汇报给对方,并在末尾补充一句穆而德死亡的惨状。  “他们没有嗑药吗?”西装男迅速找到关键点。  “穆而德在我这里拿了药物,不过听那些逃出来的人说,维多利亚-诺福克并没有服用一丁点,就连女人都没碰。”波普详细作答,费力咽下口水,“而且冲突的爆发像是因为争吵,维多利亚-诺福克这次带回了客人,那三个动手的巫师有着野兽般的相貌,剩余那个正常点的则是王冠级祈福师。”  “客人?”西装男被这个单词逗笑,摇摇脑袋,伸手示意对方可以端茶。  波普非常听话的两手捧住茶杯,头皮都疼麻了。  “在没有嗑药的时候把穆而德杀了,他究竟是想要什么?”西装男开始自言自语,抿唇思索片刻, 伸手拿起茶杯旁的黑色记事本,不断书写记录着什么,又对波普问,“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哪一步。”  “整个三区都知道了。”波普小心喝口茶,“负责管教他的吉明朗应该很快就到,到时维多利亚-诺福克免不了被大公和大公夫人厌弃。”  “不。”西装男闻声搭了句,偏头看向在楼下广场里制造鲜血的人形凶兽,手中笔停,最后将目光转回到波普脸前,“这件事情就先到这一步,赌场有影响吗?”  “没有,他们一行人根本都没进赌场。”  “那好,你可以出去了。”  手掌拍掉裤子上的灰,一声音如天籁。  波普放下茶杯起身,极其恭敬的向对面西装男鞠躬,然后转身。落地窗外的阳光恰好映上西装男的眼——断眉下的右眼竟是红瞳,左眼则为更加诡异的灰色,两种瞳色交织,散发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韵味。  ……  “维多利亚先生。”  愈发热闹的娱乐街。  正在栏杆边吃喝的古拉通忽然抬起长臂,手腕一转,手指对准楼下点点。  靠在桌边吸烟的维多利亚-诺福克随这份暗示起身,先叉腰在原地思考片刻,然后取出一柄嵌有红宝石的华丽燧发枪,低头上钢珠火药,偶尔看看脸颊完全失去血色的旅店老板,顺带瞥眼站在周围发抖的旅店执事与服务生。  燧发枪完全上好膛。  吃着火锅的三兄弟也停下,拉塞尔-德文喝完最后一口酒,擦擦嘴起身,与三位下属一同走到维多利亚-诺福克身边,跟着分开站立,放松靠在一张张桌子边。  上楼声很快响起。  起先入眼帘的是戴着黑色高帽子的治安官,胸口徽章蹭亮,踩着楼梯往上的马靴一尘不染。  “嘿~”没有想象中的风暴和怒喝,这位治安官笑嘻嘻张开双手,“你是多久回来的诺福克,为什么不先与我打招呼,我好派人保护你呀。”  迈过最后一道台阶,他停在维多利亚-诺福克面前,前倾与对方拥抱打招呼。  “不需这么麻烦的。”维多利亚-诺福克笑得略显斯文,“在这里,我并不需要任何保护。”  治安官当即点头称是,摘下高帽,露出更显精神的地中海,再仔仔细细打量对方,确定这天上人没有磕着碰着,这才长吁口气,侧身摆手,让副手等人将地上的无头尸抬走,顺便清理现场。  “这几位是你的客人吗?”  治安官向这几名白袍投去目光。  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手握燧发枪,接住正在抬尸体的小律查的目光,而后在对方的退却里收回视线,用枪口顶住太阳穴搓搓,吓得面前这位治安官双手颤抖,差点要跪下来。  此刻,正抬着无头尸的小律查不小心碰到了诺福克的衣角。  诺福克伸手将这两人止住,看看其律查帽下的稚嫩面容;转头,向治安官问:“你这个副手看起来很年轻。”  “噢~”秃头治安官捏住高帽扇扇,微微躬身,介绍道,“这是我侄子,他今年正在服兵役,于是我就让他来帮我。”  “这……您应该能理解吧。”  治安官小心抬头赔笑。  诺福克颔首回应,上前一步揽住治安官的肩膀,将对方带到楼梯口,看着这张油亮的脸,稍稍思索后讲:“吉明朗,我现在有个忙想让你帮我,你愿不愿意?”  治安官闻声偏头,与诺福克对视半响后露出笑脸,不断颔首回应:“我当然愿意了诺福克。是有关这次杀人的事情吗,噢这没什么,就跟以前一样。”吉明朗痛快摆摆手,跟着话锋一转,并苦笑起来,“只是……大公和夫人那边我束手无策啊。”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摇摇头,诺福克抬起握枪的手活动两下;接着深叹口气,侧头看住秃头治安官,吧嗒下嘴答,“我祖母在我小时候就告诉我,这个城的一切最后都将由我继承,无论是人和物,我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一切都好(everything-is-ok),毕竟我是维多利亚-维多的儿子,是埃特蒙德的继承者。”  被臂弯搂住的治安官笑得完全僵硬。  下一刻,维多利亚-诺福克抬手一枪打穿了小律查的脑门,又“嗙”一声将另一个要逃跑的副手射成穿心凉,然后笑眯眯看着眼珠赤红并呆滞看着自己侄子倒地的治安官,转动枪抵住对方下巴,略略歪头,温和友善的念:“我现在需要你为我提高关注度,所以吉明朗……这一切你也应该能理解吧。”  “嗙!”  扳机扣动,鲜血与刺鼻火药味一同宣泄。 零点看书网 第五百二十章 棒杀! 楼上枪声扩散。  蹲在隔壁店前等的小伙子倏然一愣,跟着看见一道人影从郁金香三楼栏杆处翻下来,带起一阵风,掀起道道惊叫吵闹,原是那座旅店里的人们彻底被吓破心胆,如鸟兽四下而逃,霎时灰尘滚滚,连阳光都被污浊上几分。  “诺福,”  小伙儿见人来便要张嘴,只听“嗙”一声枪鸣;当即面色呆滞的倒在柱子边,眼里冻结死前的茫然,逐渐收敛生命的光。  “诺福克又杀人了!!!”  一声惊喝狂暴爆炸,本躲在周边观望的玩伴们立马从各个巷口各个砖墙后消失,有甚者左脚踩右脚,竟直直跃过三四米高的墙,像鸟儿般带着聒噪叫喊往人群更密集的冲;一头攒入尖叫奔跑的人潮,再不见踪影。  “嗙!”  “嗙!”  “嗙嗙!”  街道又响三枪,维多利亚-诺福克笑看那些躺在地上挣扎的人,回头望眼街边房屋的某道窗户缝,搞怪似地端起手中枪,吓得那窗户立马“哐”一声关紧,夹起几缕微风抖动在阳光下。  “跟我来。”前路已见不到任何活物,维多利亚-诺福克低头装火药,向慢步来到自己身边的拉塞尔-德文四人继续说,“记得为这些被打死的人祈福,但愿他们能够投入神灵的怀抱。”  话完他又抬枪将某个悄悄移动的阴影击毙在木桶后;嘴里大喊一声“Nice”,笑呼呼的旋转一圈燧发枪,迈开脚步朝维京绿谷赌场进发。  “那里面有禁忌阵法,维多利亚先生。”跟着走在左边的大白熊阿拉斯加提示,手里还攥着一个鸡腿,其上满是黑胡椒等调料,“是防御和警报,而且我的巫器告诉我一行车队马上就到,他们听起来可不大和善呢。”  “你怕什么。”维多利亚-诺福克闻言笑了声,边走边低头拿出怀表;打开看眼时间,稍微想想,向沉默跟在身侧的眼镜巫师问:“你那里有威力大点的枪吗?我的时间可能不够了。”  “祈福款还是炼金款。”拉塞尔-德文推了下眼镜。  “祈福什么意思?”维多利亚-诺福克立马来了兴趣,停在空无一人的娱乐街,偏头在萧瑟秋风里找能瞄准的靶。  “就是字面意思。”拉塞尔-德文利落将一把火红色的,造型夸张的大口径喷射器拿出,手掌拍拍枪托前头的正方形燃油盒,五指并拢激活媒介,真就一本正经介绍起来,“‘火鸟ZT027’,金钻级祈福巫器,超高温条状火焰,拥有三分之一的‘蔓延’法令和七分之四的‘不可结合’法令,只需扣动扳机对准你要烤的地方,它很快就能烧死里面的东西。”  眼镜巫师将重达几百斤的炼金巫器送入拉塞尔-德文的怀;古拉通伸手将继承者扶稳,并时不时回头看正在闭合大门的维京赌场,噘起厚唇吹着挑逗意味的口哨。   “What-the-hell?!”兴许从未玩过这样劲爆之物,拉塞尔-德文双目放光的看着通体火红的夸张长枪,手掌抚摸其上的火鸟图案——是粗糙的磨砂颗粒感,有点油滑,还带有点点类似花的香气。  “我已经将媒介激活了。”拉塞尔-德文为他抬起枪口,真就是恶魔座边的堕落使者,“扣动扳机,枪械扩散出来的气膜会保护你避免高温,这还有一定的防御功效,普通远程攻击根本伤不到你。”  “他这里不是不允许使用超凡力量的吗?”挺着大肚子的阿拉斯加突然出声,扔掉手中骨头,甩出一块迷你手帕擦手。  “你没有听见他说的吗?整个城都是他的,这些都是玩具,是可以杀和玩的玩具。”古拉通抽闲扭头答,耳边尽是继承者兴奋又畅快的喊叫,连带空气逐渐变热,浮动在前头的禁忌气息愈发浓,像扭动的透明糖浆,让街对面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阿拉斯加无奈摊手耸肩。  拉塞尔-德文却是神采奕奕的将枪口调整好,人往后退点,向脸上写满了开心的继承者喊道:“准备好了吗?”  “啊!”拉塞尔-德文疯狂点头,没心没肺的大喊,面上被抹上刺眼强光,本是火鸟ZT027上的纹路在一层层绽射光芒,枪口响起刺鸣——像鸟,在振翼前凄厉喊叫。  “3……2……”  噪音节次突破,阿拉斯加用手指塞住耳朵。守在边上警戒的科诺伏德也拿出一块红色小花图案的领巾裹头,透露出一点点狂野胡须,像极了童话书里的狼外婆。  “维多利亚阁下!不要啊!不要啊!”  赌场石门后的声音越来越大,铆足劲地喊,甚至有懂行的人在翻墙逃离,不过都是少数,毕竟大部分的,依旧对赌场防护充满信心。  “1……”  “发射!”  “嗡!”至极律动展开,纹路节点一颗一颗闪亮,街道光线黯淡下来,只见周围所有都失去声音,枪口亮起十字星刺芒,下一瞬喷射炽热光束,反作用力猛然将握枪人往后顶,依托古拉通的死命送力才没有倒飞而出。  “嘟~呜!”足以致盲的白光碰向赌场的黑铁石门,仅停滞一秒便贯穿;跳动燥热的白焰如长蛇卷动往前冲,刹那将一道人影吞没,抹成焦粉消失在强光里,甚至连丁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塞尔-德文抱着激动轰鸣的长枪往前,强光笼罩整张脸,头发在狂风里倒飞,根本不像打枪,更像是在空中飞行。  太多仓惶哭喊声在门后火海内浮现,施暴者渐渐掌握了瞄准要义,略微抬手对准门后的花园喷泉,“轰”一声将半裸女雕塑熔成流质,又费力往边上一挪,超高温白焰束苗如激光将支撑赌场的圆柱熔断,崩塌大半个赌场前厅,一时压死不少往外逃的赌场执事,还有更多的则爆出气血,化为疾风四下逃亡。  “把他们都杀掉!”  拉塞尔-德文在火鸟ZT027的嗡鸣中竭力怒喝。  阿拉斯加三兄弟闻声消失在原地;拉塞尔-德文迈步接上位置,扶着端火枪的人继续往前。  大新闻,这一下是真真正正的大新闻了。  躲在各自店里的老板透过窗缝看完全程,不说喘气,连死死捂紧嘴巴的手都青筋炸起,生怕一丁点呜咽让街上这魔鬼听见,从此惹祸上头,乃至惹火上身。  又一名奔跑的武士不小心被白焰强光擦过了腿,只见那一块肉皮都蒸腾为白气,还没喊,光芒之下的自己已成为了一滩黑渍。  某个女人在旅店阳台上捂嘴发出抽气声,蜷缩于角落边流下泪来。倏然狂风卷动枝叶的声音让她失魂惊叫,一道鲜血洒落面颊,跟着为通体毛发旺盛的长臂男人蹲坐在栏杆边,踮起脚尖,一手一边血淋淋的尸,竟是把猎物生生撕成两半。  “咕~”古拉通认出这收了自己小费的女人,厚嘴唇翻起打声招呼,长臂一甩,带着血水飞溅的风圈向另一个方向追。  “逆子!逆子!!!”  一道中气十足的怒骂陡然自街头响彻。  还在笑呵呵玩火枪的维多利亚-诺福克感觉两手一空,跟着视野天旋地转,再停时血液倒流上头,一双蹭亮至极的皮靴也停在眼前。  “畜生!!!”  人又重心一倒,大耳巴子虎虎刮在半张脸颊上,耳膜嗡嗡,眼前一切都有重影。  “你这个孽畜(Fucking-idiot)!!!”  维多利亚大公抬手掐紧自家儿子的咽喉,双眼圆睁,其内血丝狰狞,当真骇人至极。  “来人!!!”  又有四道风声坠落在继承者边上——古拉通三兄弟双膝跪地,被擒住只手的拉塞尔-德文也抬不起脑袋,眼镜狼狈掉在膝盖边,沾染些许灰尘。  维京赌场大半数都在大火中化为焦炭。  一队一队锁子甲士兵贯入街道救人,霎时哭声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宛若人间炼狱重现,空气中血腥味浓重。  “把棍子给我!!!”  维多利亚大公伸手往边上一摊。穿着绿色军服的总治安官当即递上长棍,顺便看眼被压躺在地上的继承人,腮帮无声咬紧。  “父亲!父亲!!”维多利亚-诺福克疯狂挣扎呼喊,抬头仔细一瞅,摁住自己的人竟是城二区大法官,用绳绑自己手足的人竟是整个埃特蒙德的总司令!  他这下是真被吓破胆了。  一时大街小巷围满民众,除去失去亲人者的哭喊怒骂,剩余大都指着这为非作歹的恶魔不断声讨;瞬息沸反盈天,喊着各种类似“绞刑”,“挖去手足”,等残忍刑罚的口号。  “各位!”维多利亚大公在鼎沸民意中转身环顾一圈,一身军服铁血气味浓重,国字胡须黑油发亮,双目如电,神似山中猛虎,当即震住不少民众口舌,“我知我儿罪恶滔天十恶不赦,今天,我就在此棒杀他以示公道!!!”  话完,这位大公双手握棍高高举过头顶,猛地弯腰一砸;“bang”一声在身旁高层的惊诧目光中将实木棍硬生生打断!  “崔维斯!!”  一道声势如雷的风堪堪将躺在地上继承者往下拖了一寸,可依旧未能避免这怒火骇人的棒杀;诺福克当场被打得剧痛钻心,差丁点翻白眼昏死过去,身子抽动半响,拉开嘴发出凄厉惨叫。  “崔维斯!”维多利亚大公指着这胆大包天的贱仆勃然大怒,“你再拦我我今天必杀你!!!”  话完,大公左右偏头,握住仅剩半截的棍子找到人堆里的子嗣,当下要把这逆子活活捅死!  “大公!”离维多利亚大公最近的一区大法官终于忍不住冲上前,直直跪下抱住大公的腿,死命扯出这虎毒食子的人,放嗓尖声道,“大公你千万要冷静啊大公,这是你的儿!是整个埃特蒙德日后的大公!”  “这样的儿不要也罢!!!”  维多利亚大公奋力挣开这多事的人。  此时诺福克正躺在地上哭得嘹亮,豆大的泪不留余地的滑落,涎水拉丝,脖子往后仰,整张脸腾一下红到熟透,不停喊着“妈妈……妈妈”,像是无依无靠的羔羊,拖着好似瘫痪的下半身在地上挪。当即让不少旁观的女性落泪,又于那些亲仇者的怒视里连忙擦掉。  主人……  中年侍从单膝跪地挡在诺福克前头,沉默低头,就要用自己的头颅接下面前大公的狠厉砸击。  “维多!”又一人扯住大公的臂弯,回过身,原是之前绑住诺福克双手的总司令,“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打!打死他一切就好了吗!”  “对!!!”维多利亚大公冲着自家妹夫愤怒吼叫,跟着像是厌烦了儿子的哭声,把又缠上来的一区大法官一脚踢开,弯腰扯紧崔维斯的头发往边上拉,而后另一只手握住儿子的脚;往后一拖,竟要抬脚把自己儿子的头踩爆!  “维多!!”作为亲弟弟的城市总治安官再也看不下去了,攥紧哥哥的衣领往后拉,两手一抱,双目赤红地向跪在地上的废物仆人吼道,“你是死人!!!还不去叫大公夫人来!”  崔维斯闻言没有起身,而是手臂往后,护住主人的头颅和身子,像一堵挡住风雨的石墙,沉闷伫立在原地。  “滚开!滚开!!!”  维多利亚大公大吼着与总治安官、总司令、以及一区大法官撕扯较量,整个场面乱成闹哄哄的一团。围观在此的民众越来越多,三言两语将街道中心的劲爆情况一圈圈传递下去,刹那将整个娱乐街围得密不透风,人山人海,家家户户门门窗窗都站满了人,议论声嗡嗡,压根听不清任何话。  “都给我退下!!”  一道枪声强势盖住沸腾声浪。完全衣着混乱的维多利亚大公和几位高层一同侧头,只见身着紫色制服的军队如洪水破开人群灌入,分开站在街道两侧,行进声如雷,带有杀伐果决的硝烟气息。  确实是安静了。  燃着熊熊大火的维京赌场以悲鸣姿态缓缓倒下。  所有紫衣士兵忽然统一端枪,竟对准了大公以及街道上的所有,单眼瞄准,仅一瞬就将势态拔到最高级别,将丝线都紧绷到嗡鸣。  “都给我滚!滚!”  一抹艳白突破所有防线,于儿子身前猛然停住,眼眶红润嘴唇颤抖,不由慢慢后退,双手捂住口鼻,忍着喉咙底的哽咽往前一步,缓缓蹲下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下肢,看着对方脸上的泪和凄惨狼狈,猛然给了崔维斯一巴掌,如择人而噬的母狮,朝这侍从癫狂吼道:“我不是叫你保护他吗?!!”  “还有你啊!!!”女侯爵愤怒尖叫,盯着自家丈夫起身,提起本为见儿子而精心打扮的长裙,丢掉礼仪冲上去厮打,当场把围在这里的治安官、法官、军队高层以及帝国督察院的人都吓一跳——全然冲上前拉扯这对夫妇,生怕哪一方擦枪走火,哪一方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什么我?!”维多利亚大公挣开夫人的纠缠,又怒视周围一圈,指着地上的儿子喝骂,“当街杀人!放火!杀的还有律查!还是在白天!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除了杀人!嗑药!玩女人欺负人!究竟还有什么用!我要这样的子嗣又有什么用!!!”  “他是你的儿!”女侯爵竭力嘶吼。  “是我儿又怎么样!!!”维多利亚真切如虎啸般爆发愤怒。  刹那间整条人山人海的街都没声音了。  大多思绪沉寂;跟着是掌控了三区的大法官清嗓门往前半步,始终不敢看面前这对夫妇的脸,双手合在一起停半响,说道:“维多利亚-诺福克之前确实有些顽劣了点。但今天这件事情……”他于诸多顶层人物的目光中苦笑出声,“毕竟我们都还没开始了解事情经过,草草定性,是不是对两边都不公平。”  “他杀了我儿!!!”  一道凄厉惨叫从人群中扩散,所有人回头,看着那头发半灰半白的妇人,看着对方怀里躺着的年轻律查尸首。  有些议论在民众中抑制不住打开。  诸多高层无声交流视线。  维多利亚大公气笑点头,弯腰捡起地上断成半截的尖锐木棍,猛地冲向被保护在人群后的子嗣,一面大骂“逆子”,一面在阻拦里将断棍往前扔,却被跪在地上的中年执事用头挡下,当即砸出许多鲜血。  “大公,”掌管第五区军队的将领也发出了声音,“现在法官们都在这里,帝国反正最讲法律和秩序,既然杀了人就肯定要审判,是非对错由法官审一审,这不比突然棒杀要公正的多,也更加贴合民意。”  话完,由顶层构筑的圈子变得更为沉默,也更有压迫感。  慢慢收起心底冷笑,一区大法官推了下眼镜,半只脚刚上前,话都没说出口,这不知道是忍了多久的高层们便一个个跳了出来!  “大公……诺福克这小子我自幼看他长大,从小就聪明的很,有人说从小看老,其实诺福克稍加管教起来,像带兵管事那样好好约束,重回正轨也不是难事么。”第三区的将军笑呵呵出声,脸上还有些挠痕,是维多利亚夫人所致的。  “我也赞同扎扎穆罕的意思,说到天上地下,整个埃特蒙德百万余民众不能没有一个继承者,外面的风刀子吓人,到处都有暴乱,这件事情啊……我看还是放一放。”第一区的将军也站了出来,露出有点吓人的刀疤笑容,并将一瓶疗伤秘药丢给了在身后跪着的中年执事。  随着这几句话,双目如火的女侯爵方才深呼吸了一次,瞥眼街道两侧的紫衣士兵,不再说任何话。  维多利亚大公望眼夫人,然后慢慢点头冷笑,拍拍手上灰,走到来时用的马车边站定,一脚踩上车轮,人往后靠坐在车厢阶梯上,就这般看着面前的圈子,眼里笑意闪闪地说:“好好好,竟然你们各自有各自的看法,那我就遵从这个好事,来人!”  一位士官上前。  “去把尼禄从山顶喊过来,让他也好好看看听听,这个被他宠溺的弟弟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是!”士官转身带着一队士兵上马车出街。  伫立在原地的各个高层默认,一点点心思也被抽丝剥茧铺开在阳光下。  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了,大概都琢磨出这声“棒杀”背后的那点余味,当下风云诡谲,谁都不想第一个出声。  于是直属于帝国督察院的总检察官开了头,并看看大半个变成废墟的维京赌场,又看眼抱着儿子在街边哭泣的妇人,忽的与第三区的大法官目光相碰,略略组织下语言,直接说出惊人言论:“我认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最好,埃特蒙德不能缺少继承者,而且诺福克曾经也证明过自己的行商和管理天赋,稍加培训,绝对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大公继承人。”  “但是!”  这一声叫停了几个要往前的人,总检察官环顾一圈,上前朝着大马金刀坐在车厢阶梯上的大公微微躬身,诚恳建议道,“我希望我能是这名培养他的导师。”  此话一出众人冷哼。  埃特蒙德总司令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人的狗腿子模样,刚吸气,之前言语过的第五军区将军又抬起手,看向大公,预图将话题又调转回重点上:“大公,我们现在最该了解的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有这么多民众在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给众人一个交代,诺福克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应该在此刻画上一个句号!”  话完,站立在原地的其余高层竟是同一时间要往前迈步。  尤为那总治安官投来的眼神冰凉,最后竟然冷笑起来,且慢慢冲这将军点头,不知是赞许,还是其他意思。  “那好。”坐在车厢阶梯上的大公抬手止住所有人,到底从怒意中沉静,看眼被自己一棍打得到现在都还躺在地上的儿子,闷闷顺出两道浊气,起身下地,朝街道上的士兵喊,向驻扎在此地的民众摆手,“来人 !把这逆子绑起来送去维多利亚广场,今天我就要当着城里所有民众的面,当众议一议!当众评判是非!”  “走!”  街道上的军队滚滚如雷。  余下紫衣军等着夫人的眼神投来——统一侧身握枪,迈着整齐沉闷的步子向广场方向崩腾。  “你麻烦大了。”城三区的大法官低头从第五区将军的身前擦过。  这名将军回应轻笑,却是在望向两波军队洪流的声势时停脚,倏地流下冷汗。 零点看书网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夺旗 帝国之内,人口上达百万数的城市不超两手。  埃特蒙德是一座山,准确来说是盘踞延绵了整个帝国中部枢纽的山——山腰的绿子湖是总面积三千平方千米的木多图湖的分流;用的巫师手段,北望勇者大城汩罗阴,南踏伊格贝尔大草原,携云梦、哈尔施塔特等波斯最古老的贸易区坐拥西面,前者是目前都十足鼎盛的超大型盐矿场,后者是渔业淡水业的摇篮床。  走出山脚乘龙,整个木多图湖畔的波澜壮阔尽入眼底,纯净湖水与秀美山峰组成的繁华令人流连忘返,依需再往南,那便是南方第一城阿鲁加通的巍峨轮廓,以及素有“帝国粮仓” 之称的柏勒里亚在下一个天势巫师大阵里遥相呼应。  总之数不尽的商队人潮都通过这个中部山口穿梭南北。  埃特蒙德座下的平原也越来越多被祈福开垦,自五年前的统计来讲,埃特蒙德山脚与伊格贝尔大草原的连接地带已经持续拔起许多小镇,并且依这架势要越拓越宽,终有天会进入牛羊百万的大草原内部,届时再掀起一场地地道道的发展热潮来。  也就是这片被划分在山腰偏下的城四区。  其实第一代维多利亚大公估摸也未曾料到整个埃特蒙德山脉会在六七十年里升起来,而且升得如此快速,如此骇人听闻。  山顶、一区、二区……  从海拔四千米有余的埃特蒙德一圈圈划分出来的前三区已绝对是贵族和富翁商人的生态场居住场。  中间快抵达山腰的绿子湖三区终而扩散成著名游玩削金地方。  再往下就是庞大的居民基数,是不断向上头输送气力血液的根,是整个城宏伟热闹的泉眼,也是最为难以控制的,最多牛鬼蛇神盘踞的庞大人事聚集区。  四区其实倒也还算好。  从超凡力量的禁止以来,酒馆和小镇老街上的纠纷大都是以拳头和砍刀解决,兴许有几个上层来的带枪娃子,不过也打不死几个人,嗡嗡闹一闹,负责这片区域的治安官和律查一来,事情倒也就彻底结束。  费雷萨特这时就刚办完一件不大不小的偷情复仇案。起因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商贩工人,在四区著名混乱的种植开垦园有生意渠道,每天依靠供给瓜果新蔬过活,只是得起早贪黑,家中剩下丰腴妻和一对子女,时间长,归总折腾出了整个四区最常发生的偷情案。  也是丰腴妻与情夫奋而杀人藏尸的故事。  也是死的呼唤让受害者变成亡灵,最后伤害了年幼的子女,就在店铺下的仓库,最终惹来周围人——一把大火,把店铺烧得撕心裂肺。  回忆至此,手中的档案上桌。  被称为“双瞳者”的费雷萨特背靠住自己的办公桌,端起有些凉的红茶,一面喝,一面透过百叶窗去看人事厅外的黄昏颜色,听街道上的人车声沸腾,真正感受到极难言语的烟火人气;喉结起伏,就将茶水咽下去了。  “长官。”  窄又布置简单的办公室门被敲开,拿着一个纸袋子的律查在门边一愣——就算看了千百次自家治安官大人的眼,还是会被这一红一灰的瞳震住;从而面色发紧,表现失态。  也正是这般原因,  费雷萨特的身上多了个“鬼脸治安官”的绰号。  “所有供词都整理了吗。”  费雷萨特两手交叉于胸前。腾着热气的茶杯停在桌边,有点香,窗对面一只猫儿悄然从两栋房屋间跳过。  “啊。”律查点点头,在长官的邀请下拉开椅子坐,左右这间办公室是真的小又挤,抬手将油纸袋子放上办公桌。不断倒出里头的东西,并答,“失火的原因找到了,是隔壁商铺闻到血看到被害者的残骸被吓得尖叫,那一片街上的人也没有处理亡灵的经验,都拿火烧,烧一烧就把商铺都点燃了。”  “之前的两个凶手呢?”  “在监狱,不过也快关不下了,今晚要杀的罪犯有十几个,可能要等到明天早晨。”  “这是法官那边的意见?”费雷萨特又端起茶,栗色长发垂落,将半张脸遮挡。  “是的。”律查点点头,滑过面前长官仅露出来的红瞳;神态有些拘谨。  “先等一下。”费雷萨特抿口茶放下茶杯,侧头看看纸袋里的东西,犹豫片刻后伸手,将大部分晶币往桌边扫,余下一点点税收和法官备注要的数目,最后张嘴,只能读出平淡,“把这些钱都分一分,今天的巡逻队着重在街巡逻,凌晨四点收工,一定要带上祈福印章。”  “是!”  粗糙木板上的椅子往后一移,律查挺胸敬礼,拿着这点白的黑的入兜,步伐咚咚地离开办公室并关上了门。  人事厅上上下下仍在吵闹。  这也是常态;单独费雷萨特所在的这片区域就有包括他在内的四个治安官,百余名律查,每天案子大大小小十余起,轰隆隆地不是绞刑就是哭闹,特别一些胡搅蛮缠的,能在一楼坐一下午,精力充沛骂一下午。  外头又有个街灯被踹倒了。  动静很大,却也止不住费雷萨特要喝茶的手,以及继续沐浴黄昏的姿态。  “关门。”一道人影随着声音出现,办公室的门窗彻底闭合,乃至隔绝一切声音。  “最近还好吗?费雷萨特。”斗篷下的面容曝露在黄昏内;年纪很小,留着栗色锅盖头,脸上有雀斑,使皮肤质感看起来不大好。  费雷萨特没出声,一口喝干净茶水,略微低着下巴,手撑在桌边,及肩长发挡住昏黄阳光;红瞳更为诡异。  斗篷小个子拉开凳子坐在他边上,稍微想想,冲这西装男说:“三区的审判已经全部结束了。诺福克以前那些事都推给了药后癔症,维多利亚大公也当着那些被他得罪了的人狠狠打了他几十下,差点又把人打死,反正叫声极大极可怜,看得我都有些同情。”  话到此停,斗篷小个子不露声色地扩张鼻翼,好好吸一吸对面身上的气味;很快咳嗽起来。  “反正以前的事打着推脱着也就放下了。今天这些动静又被解释成了改过自新,哭着喊着倒打和他玩的人一耙,说是要好好改变,与过去的自己,过去这些狐朋狗友斩断关系。并且是听了郁金香旅店老板的控诉,才气不过要把这些人都给杀了,把那赌场给砸了。”  费雷萨特依旧沉默。锅盖头小个子说到此发笑,吸吸鼻又说:“大公听得又要打人,可大公夫人却哭得稀里哗啦,我还没见过她这样子嘞。后来许多富太太和女工人都为诺福克流泪,那一区大法官哭得最伤心,半跪的拉住诺福克的手,用自己衣袖为他擦拭脸上血汗,还扬言三区大法官和治安官无能,两边当场打起来,三区将军和一区将军打得最凶,直接闹了许多事,把大公都听烦了,一令让整个娱乐街的老板都滚到广场上,把一区三区的人都打了一板子,这才消停下来。”  “然后呢?”聆听者的神情不变,从羽笔边打开烟盒,自顾自取出一支细烟点上;呼雾,整个面容朦胧。  “然后太多太乱了我根本没听清楚,四区五区把事情越挖越深,把总统帅都气得入了场,不过当着这么多民众的面大家都没好意思把面皮揭开,只是可怜了诺福克,又被怒气满满的大公砸了几棍。”  小个子锅盖头抬手比划一下,眼睛不断瞟向桌上烟,有些意动,又暗恨自己年龄不够;抿嘴出声。  “反正事情就这样,一到五区都闹得不可开交,主人站在诺福克边上一直哭,还当街一枪打死了维京赌场的老板,又要调军队去五区杀人,其中五区和二区的都指着另四个外来人告状,本要就地杀了,只是诺福克大叫大闹把所有起因都揽到自己头上,这才保下四人,让他们只勉强被打个半死,一起瘫在诺福克周围,看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还有吗?”  “唔,还有就是龙,不过气息太大我不敢停留,就依照主人意思先过来了。”  一切都说完。  安静延续了一个刻钟的走势。  抽完最后一口烟,费雷萨特低头掐灭烟蒂,抿住嘴,又出声:“尼禄叫你来的原话是什么。”  “嗯……”锅盖头小子想了一会儿,两根手指点点说,“他说既然要闹就往大了闹,让你多杀些人,那条娱乐街背后的一个不留,不管是谁做的局,总是能找出个由头,刚好换新一批的放在里面,然后挖一挖在诺福克背后支招的人,在城内就杀了,在城外就想办法杀。”  费雷萨特闻声微微皱眉,一时估摸不准里面的意思,沉吟许久,还是慢慢开口道:“告诉尼禄我会从明天晚上开始,剩余的我也会安排撤离出城,在后年秋收之前,所有关于百拜里的布局都会按计划启动,如果尼禄细问,你就说娱乐街背后的势力有五区、一区和山顶,我需要一点时间。”  “必须要明晚吗?主人可能会生气的。”锅盖头小孩有些着急,两手攥紧地抠,门窗嗡嗡颤抖,是气流在作祟。  “收起你的能力。”费雷萨特忽的抬头,红瞳宛若宝石散发光亮,“按我说的一字一句传给尼禄,明白吗?”  声落,锅盖头小孩惴惴不安的低下脑袋,确是愈发小心,隔了半响后戴上帽子,身形一飘,像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门与窗重新打开,嘈杂人声进来,随同的还有一位驼背的,上了年纪的单镜片贵族,拄着拐杖迈步很慢,略略吃力的坐在办公桌前头,回身向帮助过自己的律查示以笑容作感激,跟着摸一摸镜片抬头,向靠在办公桌边没动的治安官出声道:“你和斯庄……交谈就不能超过五分钟么?每次我刚到他就走,都还来不及多关心关心这小子。”  费雷萨特不答话,反之起身来到办公桌后,入座,十指交错放在桌上。  “那广场上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驼背老贵族继续说,还拿起面前茶壶给自己泡了一杯,一面嘬,一面讲,“大公又是当着十几万余民众的面要棒杀子嗣,又是从山顶一路往下,叫上一到五区的所有高层陪同,这种面子里子全都豁出去不管,连大公夫人都放下身段搅浑水,可怜我们的主人连话都答不上,赶到了像个木雕站在广场边上,之后肯定又有一场大洗牌,断掉我和你的一部分手足。”  茶杯后的眼在笑,被夕阳抹得有些渗人,像是鬼,总之离不开阴森味。  费雷萨特若有所思,指头点点桌,再问:“整件事为诺福克求情的人你都记下了吗,他带来的四个客人,身份找出来了吗。”  “那怎么记,大公都拿着棍子在边上站,除了第五区那个兵疙瘩脑子有问题,会有谁敢不求情?”驼背老贵族一面哼气一面摆手,镜片后眼珠一转,于是笑了起来,“五区的不知道是被人坑进去了,还是真的忍诺福克忍了很久,这大公才刚开始演就跳出来,倒是出了不大不小的狼狈。”  驼背贵族张口继续说。  “另外四个有三个是神圣人:巫师炼金的遗物,一个猿猴一个狼一个熊,层级不超过6,反正都是早死的相,但为首那祈福师的底子很硬,至少他父辈对帝国有过贡献,突然死了,圣罗学院和督察院那里很难交代。”  话到此,老贵族又捧茶小嘬,没头没尾的丢出一句:“你想让主人转移,将所有班底都扩张到南方去?”  “嗯。”费雷萨特点点头,忽然发笑,看着对方念,“我们是一个派系的,都知道大公和夫人的想法从来不会改变。他今天可以一棒子打断诺福克的过往,明天就可以开放库闸让一到五区的所有高层闭上嘴,到底大公还是壮年,是不容挑衅的猛虎,只要他在山,诺福克的位置尼禄想都别想。”  “唔。”驼背贵族当即黑下脸,茶杯敲桌,眼皮耷拉的满是不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事情已经这么紧张这么艰难了,你就不怕我把原话往上报?把你这街道治安官的身份一撸到底?!”  费雷萨特对此微微一笑,看眼这治安官身份都没有的包租公,身子前倾拿过茶壶泡茶,栗色长发有几缕粘在杯沿边,像极了巫师刻画禁忌的纹路。  双方安静品茶。  驼背老贵族忽然补充了声,嘴唇吧嗒,身上衣物款式老旧:“钱已经出了,十亿现金被十五米的混血种驮着送到三区,黄金屋一开,当下不少高层都变了脸色,大公就握着断棍在旁边看,可怜我主人洒了三杯泪才脱身,嗓子都哭哑了,那场面是真真切切的精彩呐,”驼背的他抬手形容一下,目圆睁,不断啧啧称奇,“一场戏,让整个埃特蒙德的高层都作陪得争先恐后,其中道道人心起伏,也不知他们是真服还是假服,反正诺福克重新开始这个头,是板上钉钉无误了。”  “对,这里面的事确实很难考虑,大公最少还有四十年,他们的不服是明面,暗地里是要捂实了藏着掖着的财宝,整个百万人口的城还真能道道追细?不过都是为了自己那点权利,又想着别人手里那点罢了。”费雷萨特想都未想的摇摇头,嚼烂劣质茶叶入肚,眉锁始终未解开过。  于是驼背老贵族嘿笑起来,放下杯,恰逢一位律查进来询问某个案件的处理方式,并于临走时向他这个收租老头打了声招呼。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闭。  “鬼脸治安官”费雷萨特仿佛对刚才律查送来的案件有些难断,紧蹙着眉面色也不太好。  驼背老贵族没有打扰,飘飘忽地想着“将军”,“元帅”这些头衔,不经意与神圣帝国那套神职体系摆在一起,并把圣殿骑士,圣约翰骑士,条顿骑士拎出来与元帅、将军这一类中庭帝国用了许久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作对比——到底也感受到了中庭那个国家的文化深度;默默感慨一声;端茶,对面治安官就说了话。  “既然诺福克已经开了窍,一区到五区的所有赌场归拢起来还有亿闲钱,这些可以动,那10亿现金不算事,麻烦也带不到我们这里。”  老贵族闻声冷笑,斜睨这人一眼,喷出两道气,当下摆起了脸色:“你说他是现在开的窍?其实不就是越抹越黑,干脆自己放弃了,变成这下道人?”他到此又好奇的嘶一声,抓抓秃脑袋,十足阴阳怪气的呐呐自语,“你说沾上强性药瘾,又到处偷朋友老婆,草主人家女仆的烂鬼,怎么突然就有人帮忙,还突然带回来了十亿现金,更突然有个 王冠级的巫师客人作陪呢?”  “这合在一起也太巧了吧……”  老贵族笑得皱纹散开;牙齿稀疏,皮肤暗黄油亮。  费雷萨特大概是不吃他这一套的,双手抱膀,人往后靠住椅子,却还是主动解释道:“邓多,我从头到尾都是支持转移的人。我们之间可以诚实交谈,关于赌场上面的布局是你和我一起向尼禄提出的建议,现在台子倒了我们两个都有责任,博伊卡已经去处理赌场背后的关系,等到事件沉淀以后,再去剖析背后的缘由,这样处理最好。”  “他不用死么?”老邓多抬起眼睛,说得直白又冰冷,“博伊卡,就算主人不杀他,其余人也会动手,只是动一动嘴皮子的小事,今天主人打死的波普止不住火焰,不需大公多说,巴不得我们死的人迟早会往下查,说不定现在就在动手。”  十足明显的暗示在空气中回荡。  费雷萨特缓缓抬眼看对方,指尖摩挲,终归是沉默下来。  说一千句一万句,庞大利益集团里的派系斗争是常态。  活着,就逃不出欲望,逃不出名利的网,其实每个人都在往这条路上前进;只是表面裹着千奇百怪的粉,内馅味道统一,再说就是吃法不同,上桌的方式不同而已。  不过断尾需要决心。  费雷萨特沉闷好似尖锐的石,半响后取出一支便宜烟衔住,于火柴光团里深吸一口,呵出浓郁烟雾。  窗外的夕阳完全坠落了。  萧瑟秋风随昏暗光线入内,拍打窗帘;惹得树枝左右摇曳。  “博伊卡那边我会处理。”他还是交了个底,话锋一转,继续问起最在意的事,“那条混血种和黄金屋究竟是从哪里来,背后人的名字是哪一位。”  “紫藤花学院的那个养龙巫师。”老邓多没由来抬起眼,却又很快耷拉下眼皮,“这种会隐形的混血种在整个北方也只有罗法古他那有一条,加贝帝斯离我们有些距离,可能路上需要几天的时间。”  费雷萨特闻声一笑,伸手点点烟灰,搭上了腔:“我说了我们之间完全可以诚实交谈。你一个老子爵开头说罗法古只是‘养龙巫师’,偏偏又对别人手里的龙种了解详细,跟着又刻意告诉我这里离加贝帝斯的距离很远,说路上需要时间阐明诺福克可能早就与罗法古有联系,你这样一味煽动……是跟罗法古有仇?”  声入耳,老邓多缓缓抬起浑浊眼珠,半响后咧嘴冷笑,扯袖口露出手腕处的禁忌伤疤,咬牙切齿地答:“我在上你们这条船之前也是快活人物,巫师协会里的位置名额十年来也就那几个变动,这老杂碎不光到协会内部告我一状,私底下更设计我让我实验失败,不小心把货物暴露出来,以至被追杀,被他封禁双手,只能改头换面用子爵头衔苟活,你说我恨不恨?你说我怨不怨?”  有着藤蔓状疤痕的手在刚升起的烛光里微微发颤。  老邓多十足怖人的看着对面人,看着对方仅露出来的红色眼瞳,终是狰狞笑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前途无量一帆风顺?你是主人的心腹我不是,我只能当趴在黑暗里的狗!只能帮他咬人!什么富贵!什么名利都与我无关!我能吃的,只有你们丢剩的骨头!”  阴风嚎叫,办公室的门窗“嘭”一声好似被吸住般震颤。  费雷萨特无声看着面前这露出憎恶面目的驼背老人,忽然想到五区始终发生的男童女童丢失案,当即再看看这张曝露于烛光中的老脸。  眉稀、齿疏、筋黑、目赤……  怎能不是食人之相? 1200ksw.net 第五百二十二章 好事难全 大公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令人窒息的压迫——直直捏紧大厅两列等候的仆从;使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头颅都不敢上抬丁点。  微风擦过头发,仿佛铁锤砸在心头的脚步声陆陆续续消失,越过大厅两侧的廊道,进入更高层。  又如死般沉寂了半分钟。  负责管理的这一片的管家终于带着命令来到此处,与执事耳语几句,便加快速度离开,临行不忘瞪眼仆人,吓得这倒霉人惴惴不安;双腿发颤的回忆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情。  “继续工作。”最前头的执事出声,于金玉雕镂满厅的华贵里解散两侧仆从,跟着来到热气腾腾的后厨;找了一会儿,抬起戴有白手套的手,喊住四个身形娇小的女仆,眼珠微动半响后念,“你们几个工作有变,现在去……”  “等一下。”  一道声音将其打断,双方侧头,原是大管家恩佐的副手快步朝这边走,看眼躬身聆听的四位女仆,站定,清清嗓子吩咐道:“主人又改变主意了,等会那四名客人会被安置在大厅东面的宾客房,你们四个现在去搞卫生,之后配合医生参与治疗,多余的随机应变,客人有什么要求第一时间上报。”  “有人受伤了吗?”裹着白色头巾的里里亚朵抬起脑袋,本是好奇,可在大管家副手和执事的双重目光下闭嘴,小手抠着低下头来。  “现在开始行动。”  大管家副手耷拉眼皮最后念一句,转身,继续去忙碌。  ……  城堡四楼。  足够豪华大气的会议厅猛然被推开门,狂风卷动,挂在落地窗边的白色帷幔不安飘起来,紧跟着实木椅摩擦地毯的声音沉闷,再一瞬是熏香充斥空气,缠住弧顶水晶吊灯的光,少了点奢靡,多了份厚重与严肃。  “真是岂有此理!”  二十四座的会议桌主座“咚”一下摇晃。  维多利亚-维多怒气冲冲地坐在主座上扯松领巾,双腿架在会议桌前头,稍稍一想,直接将旁边管家递来的毛巾狠狠砸在地上。  “大公……”  一路随行的城主助理诚惶诚恐的躬身,就算总治安官、总统帅这样的名头,也都默默低下头颅,面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  大抵变成了核心高层的会议。  维多利亚-维多从主座上站起来踱步,顺手把重新递来的热毛巾揉成一团砸上桌,看看面前的妹夫、弟弟,忍不住咬牙,双目如电,声音洪亮如钟地指着这两人骂:“我平素让你们对待诺福克要严,要管!要像对待普通子民一样!整整百万民众都知晓我儿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我却眼盲耳聋,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犯下的事有如此离谱!如此荒谬!”  手掌“嗙”一声狠狠拍上桌。  挂有总治安官头衔的维多利亚-施普尔到底是身躯一震,看眼旁边人,咬咬牙,真正半天都想不出一句话,只能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  “都哑巴了?!”  维多利亚-维多张开双手上前,气势汹汹如虎。  整个埃特蒙德的总统帅被压得一退,立马快速低头,语速也快如枪弹:“大公,诺福克的事情已经有所惩戒,现在不是揪着以前错误不放的时候,诺福克要改过自新,今天下午也证明了他有这个能力,只需给予他一点时间,诺福克绝不会侮辱家族名声。”  “谁年轻时没犯过错。”维多利亚-施普尔立即跟上,“十亿现金已经赔偿给了所有受害者,民众都在爱戴他,整个广场的人都在赞美他,这是你亲眼看见的啊,那些声音,也是歌颂你的公正啊。”  “爱戴。”维多利亚-维多冷笑一声,捏紧主座扶手,最终还是朝面前这几人招手示意入座,最后语调不变的向站在最末尾,一直沉默的人说,“尼禄,诺福克是你弟弟,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视线移到身前。  别点名的棕色卷发人儿倏然一僵,待双肩不紧绷时已泪流如注,整个人也惶恐无措,只能不断哽咽讲:“我,我很抱歉父亲,是我太疏于关心诺福克了,我请求辞去我现在的职务,全心全意陪在诺福克身边,督促他将一切陋习改正,重新回到继承者的正轨上。”  “那太过了,你怎么都是副城主,是百万民众的第二控制人,为了这扶不上墙的东西,根本值不得。”维多利亚-维多想都未想的摆手。  尼禄当即更为恐慌,迎着父亲单膝跪下来,垂下头,带着哭腔继续道:“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父亲,一个副城主之位与诺福克的未来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恳求您能答应我的请求,让我辞去这个职位。”  “荒唐!”已入座的几位掌权者未出声。维多利亚-维多快步来到尼禄面前,单手提起对方衣领;一面迫使其看着自己,一面在这张布满泪痕的脸上刮耳巴子,声沉得震慑力十足,“你要像个男人!像个男人一样!哭能解决问题吗!副城主的位置是你凭自己能力,凭所有人的支持得来的,不是儿戏!也不是你想让就让!”  松手将尼禄推倒在地毯。  维多利亚大公抬起头,直腰扫一圈桌上人的脸,然后看向沉默拭泪的干儿子,微微一笑地喊:“你啊,是不是觉得你不是我亲生的,就胡思乱想,就想着要,”  “维多!”总统帅贝拉克-侯赛因厉声提醒。  维多利亚大公手一挥,继续朝面色如纸的尼禄开口,虎须下有冷冷笑意:“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是我亲哥哥的儿子,这里也都是长辈亲族,有什么不安,有什么不解都可以在这里说,没有人会笑你,也没有人会不理解你。”  声入耳,躺在地上的狼狈人儿眼瞳轻颤一次,立马翻身爬起来低头,吸去那点鼻涕眼泪,鼻音厚重地回:“父亲,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的父亲。我们都是一家人,将家族的名发扬光大,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话完。  坐在座位上的贝拉克-侯赛因下意识松开点拳头。一直默默无声的城主助理将这点细节装入眼里,然后看眼其旁边的总治安官,低眼收拢更多安分。  “好。”脸上笑意更多,维多利亚大公兴许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回身入主座,看看桌两边四人,慢慢顺出气,点头道,“其实整件事情是我这位父亲的责任最大,”  这一句让在座人都抬头。  “我平日事务忙,他母亲也总是要去柏勒里亚(Belleria)梳理局势,少了时间管教,让诺福克染上种种恶习,之后也没有多想了解的心思,到头都是又打又骂,最后连他的事情都太不清楚,是我……是我的问题啊……”  “大公!”到此是维多利亚-施普尔从椅子上起身,干脆单膝跪在主座边,哪还有有一点总治安官的样子。  “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是我没有治理好整个城,让诺福克接触那些不良人,染上了药瘾等习惯,是我,请你责罚我!”他直白低下头颅。  维多未偏头看他,而是继续浏览其余人的脸,最后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行了,坐在这里不是为了追究谁对谁错,就像侯赛因说得那样,以后如何,才是真正要注意的事。”  到底是最关键的环节来了。  贝拉克-侯赛因伸手拍桌,面色严肃的第一个开炮:“大公,第一区、第五区和第三区的将军法官必须要换,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身位高层在十余万民众面前扭打,简直丢干净了贵族的脸!尤其是第三区的法官和治安官,根本没有任何作为!”  “嗯。”维多利亚-维多慢慢往后靠,眼睑垂下,读不出任何表情。  “我认为应该先查清整件事。”坐在右手边的城主助理开口,声音很淡,也品不出太多情绪,“在我看来,今天的事恰恰是一个警报,诺福克只是整个乱象的缩影,乃至当街杀人、当街强抢女人、放狗、聚众打砸、烈性药瘾,又偏偏能蛰伏这么久才被发现,还偏偏没有什么健康上的大问题。”  一根手指点桌。  左手边的三人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位助理。  维多利亚大公抬手摸了下国字胡,面色不变的讲:“继续。”  “是。”助理向城主颔首,稍微清清嗓子,念,“我们不难看出整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计划和引导——这里面杀人用的枪,陪同抢女人的同伙,以及狗从哪里引进,聚众的众又到底是怎么与诺福克产生联系,这一切的事情都可以以小见大,如果我们深挖,从而严惩这一群投机者,那自然而然,以后的类似事件便会少很多了。”  到此,助理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略略低头,又是那沉默寡言的背景板。  不知名的风压在璀璨灯光上头游荡。  维多利亚-尼禄早已停住了抽泣声,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住某个方向发呆,好像没从之前的对话里走出来。  贝拉克-侯赛因和维多利亚-施普尔相互对视一眼,稍加沉默,由贝拉克-侯赛因张嘴,却被主座人的声音给压住。  维多讲:“尼禄,你和诺福克是年纪相仿的兄弟,他平日喜欢和谁一起,又经常出城是做些什么,这些你知不知道。”  肋骨被力度适中的肘了一下,神游天外的人儿回过神,在接住父亲目光后颤抖不停,立即摇头答:“我,我不知道,”他到此又被吓得要流泪了,“我每天都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有时候城堡都回不来,我真的不清楚诺福克与谁一起,也不晓得指挥这一切的人,如果我知道,我早就,”  “哎行了行了。”维多利亚大公见到这哭脸就不耐烦摆手,向弟弟抬了下下巴,“施普尔,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施普尔在哥哥的目光里摇头摆手,过一会儿,变得十足赧然。  贝拉克-侯赛因等待被询问,可大公却跳过了他,当即让他的脸色暗了许多。  “诶……”主座的大公重重叹出一口气,抬起手向右边点点,对助理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拉一批人专门调查此事,不用走任何流程,直接向我汇报,向我反应。”  助理要点头应下。  贝拉克-侯赛因一把出声喊停,握紧拳,于维多的目光中出声:“大公,组建直接权力的调查队伍不是小事,这么突然,很可能会引起一到五区不必要的恐慌。”  “恐慌?”手指一根根搭在扶手上,维多利亚-维多抬头看人,露出十足和善的笑,“只是把城里的害虫找一找,怎么就会有恐慌。”  “大公,”施普尔出声。  “你让他继续念。”维多利亚-维多的手点住贝拉克-侯赛因的面容,于对方的低头里慢慢讲,并带上平静笑容,“我这个人素来讲公道,诺福克惹出的祸由他自己收,我本要将他当场棒杀,是你们阻拦,是这十亿!!!”他轰然从座上起身,当即吓抖面前几人,“这十亿给予那些枉死之人一个交代!这是由他自己拿出来的钱!我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城之主!难道连继续查,查我儿子这十亿究竟替了多少人付!为了多少人承担也不行吗!”  一枚拳轰然震颤桌,气氛霎时沉厚,贝拉克-侯赛因的腮帮咬到突起,面色最阴,呼吸逐渐粗重。  维多利亚大公一个个点着这些面孔,双目慑出精光,不怒自威,霎时狂风呼号,吹动帷幔起舞,荡起波澜壮阔。  “马克-狄善九从十一岁开始跟我,与我已是情同手足。”  被点名的助理当即起身单膝下跪,压抑呜咽起来。  “施普尔是我亲弟弟。”  总治安官也跪下来,垂头遮住眼眶红润。  “尼禄是我亲哥哥的儿子,又是我亲手养大的义子。”  “父亲……”维多利亚-尼禄惶恐跪下来,左手掌贴于心口,右手笔直下垂,是最为忠诚的礼节。  维多利亚-维多的目光从其身上滑过,看住面色灰暗的贝拉克-侯赛因,眼神沉静,嗓音十足浑厚:“而你,你是我亲妹妹的丈夫,是诺福克的亲姑父,也是他常说的好姑父。”  这番响雷炸得其余三人抬头。  贝拉克-侯赛因终究在座上失态,面色苍白如雪,眼神略微涣散,到底是不知怎么回应面前人,只能下跪,闭目强忍住内心的波动。  帷幔被晚风抖动出猎猎声响。  整个埃特蒙德的核心高层都半跪于地毯前,垂头再无声音。  制成这一切的大公来到落地窗边眺望山下灯火,闭目深呼吸一次,再说,已透露出骨子里的疲惫:“整个队伍由狄善九组建,侯赛因作为监督方,其余人全都配合调查,如果有别的声音,让他们亲自跟我说。”  话完。  匍匐在地的马克-狄善九颤巍巍起身,抬手拭去眼角泪,接过大管家恩佐递来的热毛巾,擤一把鼻涕,立下誓言后弯腰离开。  剩下的总治安官和总统帅也相继沉默离别。  尼禄顶着红肿眼眶来到父亲身后,停半响,还是满脸羞愧与懊悔的捶胸顿足,刚要离开,却被父亲的声音喊停。  “你从小看着诺福克长大,应该知道他根骨里的性子,我问你,今天这四个人,应该算是什么货色。”  突如其来的问让红肿眼眶里的瞳轻动,维多利亚-尼禄回过头,恭敬弯腰,十分狼狈地用手抹掉鼻涕,小心道:“斗胆问父亲这四人现在在何处。”  “在广场。”  尼禄错愕抬头,看看始终如影子的管家恩佐,最后还是自己硬着头皮道:“父亲,事实证明诺福克本就只是年少不懂事,那四位终归是他带回来的客人,而且十亿金钱应当与他们有关,毕竟第一次来搞不清楚情况,如果打了就不管……恐怕会有损您在帝国里的声望。”  “那你说要如何。”维多利亚大公依旧看着他。  尼禄沉思半响,又擤了把鼻涕,声音顺势嘶哑许多:“我,我认为应该将他们接进城堡里治疗养好,等诺福克醒来,备一顿宴席再把他们送出去,口头警醒一下,他们下次便会注意了。”  “哦。”维多利亚大公慢慢点头。  这目光一时让尼禄有点心慌,于是更加小心谨慎,缩着肩膀,竟是怪可怜的。  “你也出去吧。”  维多利亚大公摆了摆手,继续看窗外月,被山下烟火抹亮大半张脸庞。  “父亲。”尼禄走了两步又回头,低眉,像是紧张试探的幼兽,“母亲那里还没吃晚饭,如果你有空的话……还是去劝一劝好不好。”  “嗯。”窗边人背对抬了下手。  大门闭合。  管家恩佐在原处目送那缕余风消散,然后来到主人身边,递上第三块热毛巾。  这毛巾分明有些凉了。  维多利亚-维多拿着它擦拭脖子和脸颊,慢慢叹息,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呐,也不知究竟随了谁的性子。”  毛巾被随意抛弃。  大公在管家恩佐的折腰里回过身,瞧眼二十四座的长桌,国字胡里的嘴唇抿住半响,还是给了生路:“派人把他们抬到城堡,动作大些,只要挣扎就把骨头打断。”  “是。”管家恩佐默默点头,本想退,可还是问,“那兽血杂糅的三位不像是听话的样子,如果误会了主人您的好意……”  “不可能。”维多利亚-维多随意摆手,又忽的笑了,“敢一上山就豁命赌的人没这么蠢,去三区的人可以派些生疏的,还能少点口舌。”  “是。”大管家恩佐低头告退。  维多利亚大公也跟着走出了会议厅,在另几位早已等候了许久的执事的随行里越过前厅和西面廊道,穿过十二白玉柱的富丽侧殿,下了层楼,看一眼红底金纹墙纸上新挂的大家画作,踩毛绒毯停于房门前,伸手敲敲,而后接过执事递上来的鱼翅清汤。  “来喝汤咯。”  穿过又是装潢豪华且面积极大的客厅。  这位大公小心端着浓汤上楼,陶醉闻闻空气里的花香气味,侧肩抵开珠帘,稍稍往前迈,弯腰将清汤放在桌上,侧过头,讷讷无言的看着在床边哭泣的妻子。  儿子就在床上睡熟。  真切是有些心疼,让这名大公抬手止住了床边医师的弯腰汇报,想弯腰在床边坐下,却被夫人狠狠一推,狼狈倒在了地毯上。  目睹全程的医师直接腿一软,是真的虚到想要立即化为虫子从地缝里钻走。  哪知大公居然笑呵呵拍拍屁股站起来,朝医师随意摆手,跟着再次小心用屁股贴在了床边。  “诶~”  医师离去。国字胡里展露出笑,有些虚,但是脸皮厚得紧。  夫人转身背对他。  大公小心伸手碰碰哄哄,长叹口气,转而把床头柜上放着的资料拿起,于柔和灯光下一页一页查看。  “原来是这么个事。”  资料重新盖上放回原处。夫人也回过头,十分冰冷的盯着他:“这次你想怎么样,斯塔登不会饶过你,事后会来这里找你。”  维多利亚大公闻声冷笑,伸手想碰碰儿子,但还是怕弄疼了,于是只捏起被褥往上点,好好盖住自己的儿。  “他以为他算个什么,”大公抽空抬头,还是那个埃特蒙德的大公,“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说要教训我,我怎么管儿子是我的事,有本事他自己生一个带把的。”  “那你就是这样管儿子的吗?”夫人当下流出眼泪,本美美的双眸早就红肿;让身旁丈夫的神情瞬间软化,将她搂入怀温柔安抚起来。  “你以为我想吗。”维多利亚-维多闭目闻着妻子的发丝香气,眉头稍蹙,是忧愁又是骄傲,“诺福克已经长大了,你没看出来今天他是硬逼我这个当老子的下场,年轻人总归急了点,有点好事就想拿回以前的东西,也不考虑考虑我这个当爹的,是不是能下这个狠手。”  妻子对准他的胸口一拍。  大公随即轻笑,松开妻子往被褥那头伸手,终是在柔和灯光里找到了儿子的面容,不由抚摸这些自己打的伤痕,眼神温暖,却又如星空般浩瀚深邃。   1200ksw.net 第五百二十三章 权谋 夜如深墨,长长浓浓,星空闪烁,似无任何遮拦。又是一个秋夜,虫儿响。风的气息,叶的落点,枝头上要前往故乡的鸟,一个扑腾留下的余波,无不告知深秋将至。  略微残缺的一轮苍白的月亮浮现在地毯。  四脚方桌檀香味浓厚,两尊蓝底白边小碗停于边上,勺起勺落,无色清汤入口,洗涤一整天的乏,使目清明。  “主人。”地毯微风起,吹来浓郁油墨味,“四位巫师已经住入城堡了,都添了新伤,拿板子接,吊着养,应该十天半月会好。”  桌边人继续喝汤。  管家恩佐将捂热了的资料拿出来捧好,躬身前递,头颅垂下:“这是他说少主要看的,让我送来。”  “放这儿。”好好品完这股鲜,大公指尖在碗边点点,瞧眼安静吃东西的夫人,眼有笑,跟着接过大管家递来的毛巾擦擦嘴;点头继续道,“今晚的汤鲜美无比,赏后厨,明早做一碗送到诺福克这,喂着他喝完。”  “是。”管家恩佐低头,双手合握,在大公的摆手中无声告退。  富丽宽敞的客厅迎来安静。  仔细擦完手,大公拿起碗边的厚厚计划书翻开;一目扫过开头,而后直接翻到中间,最后看看资料末尾备注的那些人名、帝国机构,当下眼眸微闪,另一只手伸手端杯,喝一口蜂蜜水,逐步沉思起来。  “真是找诺福克的?”夫人放下勺子抬头,看着丈夫的小习惯有些讶然。  “嗯。”大公回应鼻音。  夫人到底没有在这种时候打扰丈夫;起身上楼,越过珠帘看看床上儿子的睡样;为其捻好被子,十分心疼地伸手摸摸儿子头发,再往落地窗前走,放目眺望,整个埃特蒙德的夜景一览无余,第一圈庄园城堡林立,过后是大大小小的喷泉广场,再往下,万家灯火连成闪闪光河蜿蜒,沿着山流淌,大街川流不息,各色声乐交汇成的柔和晚风,轻笼云烟吹拂面容,当真如梦如幻。  楼下客厅的椅子移动了。  大公夫人默然回神,找到正背手停于客厅窗前的丈夫,不由提裙下楼,慢慢靠近这最熟悉的人。  “怎么了。”  一双素手自腰后环住自己;带来温暖,也让维多利亚-维多轻轻握住妻子的手,看眼月,回身带着妻子坐在窗前的小沙发区。  “你自己看看吧。”  他将方案从茶几上推过去;人往后倒,靠住几个小枕头,跟着从沙发边的置物架上取来雪茄盒,打开点上一支,用夹烟的手抓了抓胡子。  夫人专注浏览整个内容。  他也适时出声,为其解释起来:“这场数据化改革……君王在私宴上屡屡提到,事是好事,不过像这种剖开一个武者所有秘密的精准检测,协会那边很难不出现反对声音;一下说公开炼武者以下,一下又改成只公开中级武者,其实都怕自己那点超凡手段被看穿,不好混。”  “这技术真有这么厉害?”夫人抽空抬头,干脆把这资料放回茶几上,瞧住丈夫,等对方来说。  “诶~南夫家那小子不是依靠这个数据化得来了最好最合适的势,现在在努努学院都是魁首,甩后面追的人一大截。”维多利亚-维多将雪茄停在烟灰缸上,忽的笑笑,十指交叉在一起,“可惜诺福克吃不得苦,不然现在学学,怎么也有武皇以上,活个百十余年的,让我们这些作父母的少担心一点。”  “那你不赞同那几个人和诺福克一起合作了?”妻子问。  维多利亚-维多摇摇头,看了会雪茄燃起的青烟,伸手一拍旁边空位,夫人便从对面坐了过来,与他肩并肩在一起。  “你难道就不好奇这四人背后的玩意?”  维多利亚-维多看着身旁人,国字胡浓黑,双目光芒闪闪。  夫人摇了摇头,着神回忆儿子床头柜上的资料,语调冷了几分:“诺福克这几年在贵族圈里风评多是坏,被投机者寻上,被一些苍蝇围绕也平常。”  “诶~”大公有点听不下去了,伸手握住夫人的手,稍稍想想,笑了声答,“这拉塞尔-德文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父亲曾出任过宫廷医师一职,虽干不长久,可也没出过错,有些好名声。”  夫人闻言不吭声,显然是知晓了。  维多利亚-维多又捏捏这温如玉的素手,继续答:“近几年从其他国回来的武士巫师都不怎么好混;当权者漠视看不上,池塘小了又觉得委屈,只能找准机会往上走,投机也要有本事,而我们的儿子……现在就缺一批有本事的人。”  手掌到此收回,一点点剥离温度。  女侯爵终归抬起脸庞,陷入患得患失,不断叹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维多利亚-维多拿起燃尽一截的雪茄抽两口,于烟雾缭绕里停顿,慢慢发出低缓声线,“拉塞尔-德文这人武士协会和帝国机构都一直暗暗盯着,按理说他这个人不应该怕蒂姆家族,可能是协会和中枢部压得太紧,让他不得已上了我们这座山。”  “在我们这委屈他了?”夫人立即蹙起细眉,打开丈夫的手,拿出小女子性子。  “你呀。”维多利亚-维多确实是中意夫人这般坦诚的;笑呵呵搓搓手,人往后抵住背枕,沉吟半响,望着面前的青烟答,“他们这一次去冈格罗必定是九死一生。想逃,想躲,也是人之常情,趋利避害,这是野兽都知道的事,何况是人?”  夫人的面色不变。  维多利亚大公又笑笑,倒杯蜂蜜水入喉,眼神沉静地讲:“今天这一打还是给了他躺着就能把事情办好的机会,但凡有点异心,我早在广场把他杀了,也轮不到尼禄绕着弯路来与我念。”  这一次的名引出了风浪。  窗帘帷幔飘动,几抹月光,在花香四溢里甜如蜜糖。  “维多,”夫人终归说到这一处,“那指示他不要命往前凑的人,真就有这么厉害,把协会和中枢部都在抢的人都当下人用?”  “不,这样说不对,”维多利亚大公摇头发出鼻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都被逼到这个份上,有点机会,也总是想抓住的,而这一急,被人趁虚而入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言罢,大公将一封信件从戒指里取出,于光下展开;露出花了些许 代价才得到的名。  简-艾斯。  “知道他是谁吗?”月光下,维多利亚大公头微抬地问,脸上盛满似笑非笑,“我们儿子都把我们瞒得好苦,只说是‘学院学生’,一时还真把我找大了脑袋。”  话落,夫人伸手抚平这张信纸在柔和灯光里查看,片刻后,对丈夫冷下脸来。  “这小子很厉害。”维多利亚大公伸手点点这个女人姓氏的名字,“贫民出身,单论所谓天赋博到许多关注,同龄人里面心气智谋都算上佳。起先查理-约克的独女,再到加尔那个继承人,用哄,用骗,他都做得来一味生命秘药。足以令人称赞,令人感慨呐……”  写有名字的薄纸被旋转甩入茶几。  维多利亚-维多伸手摸起自己的胡子,眼中笑意不减,是身边人最熟悉的,对某人某事感兴趣的样子:“每个时代都会有一批后浪。当然这一切得亏他是在紫藤花,我之前还没想到诺福克去加贝帝斯是应了这个人的邀约,人脉关系也确实奇妙,唬得我们儿子把他藏得严严实实,竟还做成了这样的事。”  大公端杯用蜂蜜水润喉。  一旁夫人的面色已彻底不好看,手捏住长裙的蕾丝揉搓,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事你就别管了。”大公叹气出声,握住水杯,平静望着面前空气,“小孩子间的人情交往更多带来磨炼,各自盈利。诺福克也想着靠简-艾斯回到以前的位置,想挖来一些有用的人——该用手段的时候就要用手段,这是权谋,简-艾斯若真想四面讨好,哪一边都不得罪,反而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他。”  “我看他呀,也没这么蠢。”  举杯,蜂蜜水入肚,荡起点点暖意。  身旁夫人为维多利亚大公添上新杯,并将桌上瓜果换了一批,选了个草莓放入丈夫嘴里:“那依你这话简-艾斯又靠着诺福克往上走了一位,而我们偏偏也要像查理、加尔那样,什么都做不得吗?”  “呵。”维多利亚-维多闻声冷笑,嚼着新鲜草莓,姿势放松,散出霸道之气,“我的人情是这么好借的?时间还早,你也别太急了。”  夫人伸手拍一下丈夫,大体是多年的耳濡目染,当下也想明白了许多事,随即说:“既然那四个都不敢去,那这北面要派谁?需不需直接和蒂姆-阿拉德说说,把事情摊开讲,省点麻烦。”  “不,这样会更费精力。”维多利亚大公摇摇头,又是冷笑,“像蒂姆-阿德拉这种老婆儿子都管不好的人能做成什么,在冈格罗等鱼入网的八成是蒂姆-加尔-奥莉薇娅,这新上位的女侯爵心毒得很,不过事到这一步两边都不可能退,你让……”他忽然停下想想,顺出两口浊气,“算了,斯塔登一个人也  应付不来那毒妇,拿笔纸给我。”  跟着,他在夫人略微讶异的目光里提笔草草写下几个字,然后摇动铃铛,于管家恩佐上前时将纸张递出;最后继续靠在小枕头堆上,闭上双目养神。   aiyueshuxiang.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 谁不苦? 霎时静寂。  夫人想着之前纸上那寥寥几句的含义;旋即继续望丈夫,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有这么麻烦吗?”她问。  维多利亚大公点头,保持闭目模样,声如厚钟:“一千亿砸在诺福克手上不是小事,随便想想都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少人,踩中了多少门阀的痛点。年轻人气盛,做事只顾自己吃饱,不止在蒂姆前面抢生意,还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建城搞开发,这不是赤裸裸的寻思,蒂姆不斩断他们的手足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而且那座城绝对建不了,简-艾斯和他那边的人……背后一定还有事。”  手指往前点点,维多利亚大公睁眼,如老虎打盹;目光锐利。  风停,安静在缓慢降落。方格图案的小沙发被熏香抹得缥缈,更添暖色,更像一个遮蔽风雨的小窝。  “不过这也与诺福克无关了呀,维多。”妻子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维多利亚-维多抬头看向楼上位置,收敛一身气息,又是那带着几分慈爱与无奈的父亲。  自沙发上起身,他牵着妻子的手一同来到楼上,动作始终轻慢,最终停于床边,好生瞧着睡觉都蹙眉的子嗣,顺出胸内浊气,一面为儿子整理被褥,一面喃喃感慨道:“原本还以为他是真要自己成一件事,结果到头来还是麻烦我这当老子的,也真,”身旁妻子拍了下,“也真是孝顺呐。”  将被套盖好,维多利亚-维多回头看向夫人面容,笑得伸手往前握,真是哄了小的哄大的,一刻不得停:“斯塔登这一次绝对可以上位,晚点带封信给他,告诉他就在贸易部里等,自然有人送钱,并帮他摆平拍卖会之后的障碍。”  道道安稳入耳,女侯爵想伸手推开丈夫,想努力冷着脸,却还是坐在了丈夫边上,一同陪着床上孩儿,一同享受老夫老妻间难得的静谧温存。  月色浓了。  窗帘飘动的影子延伸,于地毯前起舞,像蝶,数之不尽的蝶。  “那300亿,”晚风怀里忽然泛起声音。“那300亿走的什么银行。”  “霍勒斯银行的王都总行。”夫人侧脸贴在丈夫肩上,“钱我已经让人取了,城里这些多霍勒斯的商铺要运转要吃喝,再加上轩尼诗-莱妮莎那边掐紧了这么多资源,这现金,他们敢不取给我么。”  “好。”维多利亚-维多听笑了,捏捏妻子的柔荑,略微顿顿,语中略带点笑的讲,“那简-艾斯肯定拿到了现实好处,10亿给了诺福克,他自己估计赚了几十亿都不止,唯一倒霉的就是被拉入局出钱的人,这加布力尔我记得在之前在北方还算有名望……怎么才过了一代,就跌断成这幅模样。所以现在的年轻人呐,比我那时候下手狠厉多了。”  丈夫感慨。  夫人沉默中的眼神闪烁,像是星;可淬着冷。  维多利亚-维多不知晓怀里人的思绪,低头闻闻对方发香,继续讲:“你那姐姐汀丝莉最近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安生地方落脚吗,趁蒂姆跟加布力尔扳手腕的时候可以把海峡那座岛拿下,君王最新有动向,总不会吃亏。”  夫人闻声抬头,酸起了鼻,忍不住锤了下丈夫的肩。  外人大抵无法理解这句话语的珍贵。  回眸过往,一城之主所带来的荣光和权利属实庞大。可最讲血统的维多利亚家族无可非厚的将权柄捏紧在自身的十米范围,这是历来的家训,也是英明神武到被誉为“百年难遇”的一代维多利亚大公定下的万渠基调。  所谓万渠便是江河归海,千万产业集中养一城,整个帝国的家族脉络最后都归拢到埃特蒙德这一座山,筑成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观,筑成金砖玉瓦的城堡。  这已是绝对的集权。  经过三代的积攒酝酿,如今的埃特蒙德已经超过许多门阀合作后的底家——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埃特蒙德都迈向了第一档。只是随着家族基业的越来越庞大,家族脉络的愈发复杂,众多勾心斗角,单论一个女侯爵的位置,真切很难压住几百名亲族。  到如今 ,自己本家终于有了飞黄腾达的意思。可这薄情男人从他父辈到他,两代人不施援手;每一回,都是自己本家辛苦挣,辛苦从泥里挖出来成果。所以这一拳,是该打的。  念头到此溢出更多泪,与脸蛋边的湿漉发丝交织在一起,愈显得楚楚可怜。  维多利亚-维多完全抱住娇妻,闭目抿起国字胡里的嘴,刚想言语,身后被褥里的儿子突然哭了起来。  “怎,怎么了?!”  这被褥抖动的动静极大。维多利亚-维多立即起身多点了盏鲸油灯,借助白光看向床上儿子,霎时被后者闭目大喊大哭的癔症模样疼得握紧了手,于床边踱步两次,最后伸手轻拍儿子胸口,好生哄他安抚他。  夫人也一下止住了泪,不顾擦拭面颊泪痕,上前与丈夫一同照顾儿子。二人忙前忙后,时不时看向儿子这张继承了两人各自优点的脸;到底哄睡这哭闹的心尖肉,最后伸手,十足温柔的拭去后者脸上那点泪,可惜力道再低,还是擦破了伤,当即血痕裂开,绽出刺目猩红。  气氛终究是沉入冰面了。  于飘舞着飞尘的白光内,儿子脖颈上,手腕上的针眼状伤疤十足清晰,当下刺红维多利亚-维多的眼——蹙紧眉,独属大公的老辣世故又不允许他再有多余情绪露出。  风流动,夫妇都不再说话。  除去艰难起伏的喉结,整个室内温度,真切是越来越低了。  “我要杀了尼禄。”夫人终究轻声念出来,侧头,眼眶泪也干涸。  回应过来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心湖不再起波澜,一身深色休闲服装的大公缓缓坐回床边,摆手扇灭多余鲸油灯;半个身子沉入夜色月光里,吸气张嘴,声音平静:“以后不允许你再说这种话,你是维多利亚家族的主母,是整个家族女性的榜样。”  夫人闻声前移。  维多利亚-维多抬手止住这份大体为母爱的私心,抬眼,目光十足沉静。  最后吹动蜡烛的风消逝。  这样的僵持并未持续太长,是夫人在仰起头颅拭泪,吸气吸到珍珠项链下的锁骨更为立体,最终素手握拳,闭目忍住酸楚。  “来。”大公招手叫她——一次挥不动,两次拉过来,第三次才将夫人拉入自己怀里,跟着十指相扣,给予对方炙热鼓励,“我知道这些年你在主母位置上受尽了委屈,知道你兄弟姐妹,乃至那边的整个家族都对你有怨。”妻子在哭,他停下来等会,“我也知道整个城的旁系嫡系都日日夜夜在挑你的错,生怕了你出手帮诺福克,以至眼睛都瞪红,就是要闻到你对尼禄的那丁点偏见味道。”  “他们呀……是当真看不得你这外人受到一点好处,流着一点我本家的血脉,就敢跟你拍板,跟你暗自较劲置气。”  “你以为这一切我都不清楚吗?”大公移目找到夫人的脸蛋;伸手为其拭泪,忽的一笑,笑得霸气张狂,“整个波斯都以为我这埃特蒙德是靠得祖孙三代的自私自利,靠的近百万民众的民脂民膏崛起,可他们又如何知道,我这座山,到底救活了多少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甚至连奴隶都不配当的人!”  一根手指狠狠点向地上,  大公倏然起身,在月光下张开双手,虎目不威自怒:“诚然天下人都毁我谤我妒我怨我,可我仍旧是这埃特蒙德的天!是这百万民众的王!是君王,都不能轻视的维多利亚!”  狂风拍窗,床上的儿子被惊动溢出哭腔。  气吞江河的维多利亚-维多当即敛去豪迈,回身搓搓手,向冷冷瞪着自己的妻子呵呵一笑,缩着脖子认错道:“是有点大声了,有点大声了。”  话完,他重新坐回床边上,清清嗓子,之前的沉重气氛早已消散不见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夫人依着轻快氛围调整回来,用手帕擦掉剩余那点泪,而后抚着心口叹气说,“我晓得你制衡这一些人是很累,那些闲言碎语我不在乎也不会去多想,但这口气是真的难平呀,一想我们的儿子……我就无法在尼禄面前保持一个母亲的模样。”  “那件事到头来都没有证据。”  “我知道它没证据!”夫人压过丈夫的声音,“可是除了他,还有什么这么赶巧,有什么这么自然?”  “好好好。”大公听笑了,慢慢搓掉掌心汗,沉默片刻后答,“今天整个埃特蒙德都看见了我们两个的无理取闹和私心,钱能堵住民众的嘴,但堵得住这些人的嘴吗?你若真引火烧向尼禄,整个城堡就要乱,整个埃特蒙德就要流血,那是多少人在等的好消息。所以我一直提醒你三思而后行,就算有一天你真要拔除整个旁系,也必然要明正,言顺!”  声罢,丈夫的目光在月色里又变得十足有气势。  夫人默默听;一面起伏胸部顺出心底的压抑,一面问:“那这一次也这般高高举轻轻放?这些年他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你就不怕,”  “嗯~”摇头之后的鼻音浑厚,大公身子前倾从床头柜上拿了两枚草莓;先给妻子,再自己边吃边讲,“他们没这个胆。”  妻子不出声。  大公到此发笑,将草莓那点多出的绿叶也一同嚼进嘴里:“不过贪财夺权的胆量倒还是很大,整个山近年来也都是这种风气,可就算我真的不管不问,也总会有人到我面前告状,求着我对这些人好好查一查。”  “不这样,他们怎么再次洗牌,更好相互争斗上位呢?”  酸甜汁水入喉,这位大公侧头拿手帕擦手,从床边起身,守着熟睡儿子踱步,“整个事说多也没有多复杂,今天终究是小小敲打了下,施普尔的权利被收回了一半,够他老老实实几年了。”  “为什么是施普尔?”夫人面露惊讶。  大公微微一笑,说了句“你呀”,再伸手点点自家夫人,步态真切是老辣,沉稳:“他以为他把什么事都推给侯赛因和五区我就会看不见,两叔侄合起来想搬空这座山,搬空诺福克座位下的几根腿,当真是小看了我,觉得我这家主太过昏庸了。”  月光里再次荡起一声轻笑。  一生杀伐争斗的国字胡男人重新回到床边,竟是有些困,不由敲敲腿,后在夫人的服侍里继续说道:“刚才狄善九被我批准成立一个调查小队,汉森不是刚从学院毕业吗,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这姑父这里。”  “诶。”夫人当即眉开眼笑,捶腿的力度都扎实许多了,“汉森他肯定会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小最崇拜你,在希德塞龙堡也总是披着你的衣裳拉帮结派,现在都还带着一帮朋友外出历练。”  “也就是他皮厚。”大公气得笑出声,摇摇头,伸手抓抓有些翘的胡须,怅怅叹气道,“到底来说我还是对施普尔和尼禄有些亏欠,怎么也避不开这同一家族血脉话题,有时想想……他们不越界,我当做没看见又怎样呢。”  “人都这么容易管就好了。”夫人剜他一眼,继续敲腿,忽的也想起个烦心事,不由说,“洛巴赫那妮子到现在都没去皇家剧院报道,我又不好为这件事情多麻烦轩尼诗-莱妮莎——起先让她帮忙照顾洛巴赫的也是我,现在要求洛巴赫远离她的也是我,哎……我真有些落面了。”  “还多说点么。”维多利亚-维多皱紧眉,手握拳捏捏,是有了点火气,“她这人从小目无家纪,你数数她身上的感情,数数她带回城堡的那些烂泥巴,诺福克变成现在这模样与她无关?我也不知你怎么,”  夫人此时的姿态低到有些可怜。  多余的怒戛然停住,维多利亚-维多终究平复心境,深深顺口气,平静问起来:“那个男人死了吗?他们是不是还有联系?”  夫人的脸色变白。维多利亚-维多冷声一笑,点点爱妻的脑袋,摇摇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找了点例子,要一次把观点摁进妻子心底:“你瞧瞧,之前查理-约克那女儿查理-米尔顿不也被一个马倌的儿子迷得头晕目转,你再看看现在,人家一个人扛起查理三分之一的生意,如今我身边这些老朋友哪个不说,哪个不赞叹。什么公主骑士什么私奔流浪都是愚蠢人喜欢的愚蠢之物——自己本来就是穷奢极侈的天鹅,偏偏喜欢上哄小孩那一套,最终苦得还不是自己,跟着心疼的还不是自己家人!”  他一抬腿躲开夫人的服侍,面色阴沉,然后回头看眼儿子,伸手揉揉自己眉心,复又叹气半响,搂住妻子香肩,直接转移了话题:“狄善九这一次的动静足以让他们老实一阵,那些归拢上来的钱拿10亿还给斯塔登,剩下的你找一批班子插进拉塞尔-德文的团队,平日盯紧诺福克,保证这笔资金用在刀刃上,慢慢把儿子的名声扭转回来,那些药物,切记不能让他再碰了。”  “好。”夫人终于出声,抬头看住丈夫的脸继续问,“那之后给我们儿子安排什么职务?去督察院,还是继续放在你边上。”  话入耳,  维多利亚-维多旋即转头回应妻子的目光,自己双眸闪闪,带着那点点好奇和笑意问道:“你怎么想到督察院的?”  夫人向丈夫抛去个眼神,伸手推开这人,借着灯光看看指甲,也红唇勾起弧度:“你前前后后这几年的意思我就真切猜不出来吗?我可是你老婆,反应没那么慢。”  听得此言,维多利亚大公当即仰头哈哈大笑,又被妻子掐得吸气收起动静;回头看眼儿子,索性拉着妻子下楼离开,转而进了外面廊道左侧的美玉门,两边是书画游廊,当中放着一面巨大白玉雕刻而成的人物群像。转过玉屏,酒柜藏柜环形嵌入墙壁,再前头就是真正主卧的宽敞前厅,五座沙发圈,皆是琳琅满目。四方圆柱雕纹精美,巨大透明落地窗前头摆满盆栽绿植物,上头挂有鹦鹉、画眉等鸟雀,执事仆人在壁炉前添柴,烧出一股股浓郁香气。  “都出去吧。”  维多利亚-维多在璀璨灯光中摆手,带着妻子那点掌心汗,而后心情极好的取了瓶酒来到东面小休息区,弯腰坐在真皮沙发上将酒打开,摆上两个杯子倒酒,滴点蜂蜜进去,摇匀摇匀,献给才到跟前的夫人。  夫人笑靥如花地略略低身接过,坐在丈夫身边,与对方碰杯饮酒。  这一瞬的香气太过浓郁了:先是金桔与麦芽交织的轻柔淡雅,跟着以苹果、梨子、柑橘、等鲜果融合在一起的甜色为主调,又以肉桂、丁香等香辛料味作收尾,总体口感均衡细致,细一品,唇齿留香。  大抵是整晚最放松的时候。  躺在沙发上的大公举杯在灯光里欣赏酒水的琥珀色泽,国字胡也跟着散发油光:“这世上最耽误人的确切是酒与色,还好我有贤妻,”一旁夫人停下拍打,“还有严苛家训,以及历代先祖作为榜样。”  话完,两个酒杯放桌。  维多利亚-维多一面回忆,一面把妻子搂入怀,慢慢顺气,嗓音浑厚地念:“你说说,我这几年为什么对诺福克的许多事不管不顾。”  “还不是因为你这当父亲的太高调了。”夫人剜了他一眼,安分贴在丈夫心口处听心跳,“今下午的情况我看得很清楚,整个埃特蒙德没有一个相信诺福克,那些帝国指派来的官员想保也只是想保安分享乐的诺福克,他们等得起,也心心念念我们这城堡内乱。至于支持尼禄或者支持自己的人则恨不能把继承者的位置抢来自己坐,要是再说得直白一些呀,他们就是以你这大公为榜样!”  “哈哈哈。”耳边的心跳声变得更加澎湃,像千军万马行进时的响鼓,当真气势如虹,“狼有狼窝,狮有狮群,我自诩不是什么登天人物,可一路跟到如今的随从手下,到底也不存在什么蠢如猪狗的废物。”  夫人闻言“哼”了声,闭上眼睛,随丈夫展露他的峥嵘,并答:“如今我们的儿子带回了十亿现金,千亿订单。你这当父亲的一定要在前面挡好,千万别让几年前的事情重演,再把我们儿子推向深渊了。”  “好……”维多利亚大公由此长叹气,捏捏妻子肩头,顺着讲,“我啊,或者另外像我这样的几人啊,当前或多或少都有同样的问题摆在明面上,他加尔仗着是皇亲国戚不用多想,可咱们不行,咱们不能这样舒坦……”  维多利亚-维多说到此处起身,背手看向窗外山景,面色一点点收敛起来。  “君王那边……”夫人跟来小心问,“是不是已经要对霍勒斯动手了?”  “不可能。”维多利亚-维多缓缓摇头,眼神略微深邃,“先不说君王有没有断腕魄力。几年前霍勒斯的继承者死得确实蹊跷,依现在来看……当初动手的很可能是二王子。”  霎时风摇,未知名的心悸随诡谲秘闻波动。夜风更冷,帷幕飘出滚滚波浪。  大公在风里回身来,看着神情略显担忧的夫人,偏头往外,嗓音不带情感地念:“那检察官想做什么我大概也知道,但在这个城,他们终归是要仰仗我的鼻息。明天,我会在议会上再演一场,让这些人再看看我的心意,如果再多想,那我对君王也有个交代。”  话到此,一抹冰冷在眸底滑过,金线袖口里的手无声搭上沙发,再抬眼,足以使山中万物寂寥。  沙发上的夫人反倒觉得心安,回头看住沙发后的丈夫,跟着伸手盖在其手背上:“你呀,我早知道你已想好了诺福克的条条道路,只是让我们的儿子经历这些磨难,到底还是太委屈他了。”  这一声“委屈”让维多利亚大公当场失笑;不断摇头,跟着拍拍沙发,坐回妻子了边上。  “这世上委屈的人多咯……”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不带点无奈?谁不带点苦?”  此刻灯光潋滟,这对老夫老妻十指相扣坐于沙发边。为首的丈夫胡须浓密,有着数不尽的沧桑历练。   笔趣阁 第五百二十五章 风暴,星辰和女巫 沉甸甸的抹布又散入水里,溢出血红,浸透整个铜盆。  大抵记不清是第几次换水了。  小手在温水里有些刺痛,应当是皮肤干裂;疼得像针扎一样,让里里亚朵咬住唇瓣,再抬头,于烛光摇曳里看向床上人儿。  “您好些了吗?”她慢慢擦拭对方脖颈绷带处多余的血,越擦越红,很快将半红的布又延伸开,稍动一下,血珠就从指缝里滑下滴落。  床上人没有回应,仅移动眼珠,再转到弧顶水晶灯前头,隔半响,费力张开嘴;喉咙律动一阵嘶哑声响,念:“烟。”  “你现在不能抽烟。”  “烟。”他再念。  里里亚朵把抹布“噗通”丢入铜盆里,低着头起身,从旁边置物架拿起一包烟,一面撕开外面的薄纸,一面回到床边,而后用火石点燃床头柜的鲸油灯,捎带与床上人对视片刻, 最终将香烟点燃,自己吸一口,而后送到了对方嘴唇上。  拉塞尔-德文也不讲任何前缀地含住烟吸;眼中血丝展露,被大毅力压住咳嗽声,一寸一寸将烟雾呼了出来。  “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里里亚朵继续揉搓铜盆里的抹布,偶尔抬眼睛,对这胆大包天的,竟敢和城堡执事动手以至被打个半瘫痪的人十足感兴趣。  “唔。”烟雾缭绕里荡起这点点声响,左手还能动;拉塞尔-德文眼皮抽抽,仍旧用裹有半段绷带的左手拿烟,望着弧顶水晶灯问,“我那几个手下, 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就在隔壁房间修养。”里里亚朵答,把抹布敷在这人胸口上,“听我的朋友说他们要了很多东西,吃的喝的都有,哪里像有伤,更像是来享受的。”  小女仆尾音的没好气惊动一缕烟雾。  拉塞尔-德文转过眼珠来,稍微想,也搞清了香烟里这点水果甜味的由头。  他于是问:“你在这个城堡待了多久了?”  “从小就在这里了,先生。”里里亚朵答得平淡顺畅,显然经验十足,“我母亲是跟随伟大主母芳娜女侯爵来到这座城市的女管家,她现在荣誉退休了,又回到了灰炉堡居住,由我代替她继续侍奉主人。”  “不过侍奉的人有些多就是了。”小女仆稍稍歪头,饶是白布裹住了脑袋和大半额头,凭借小巧五官,还是能品出少女初成的稚嫩美丽,“我只要再努力工作五到六年就能继任我母亲的职务,这是主人亲口答应我的事情。”  拉塞尔-德文一时没有说话,捏住烟吸,讷讷侧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园林,当即被这如同诗歌般梦幻的奢华场景放空了眼;下意识转动烟嘴,深吸气,抿嘴询问这片自己要待许久的地方的更多讯息。  他说:“埃特蒙德在我离开时盛传已经有了近百万人口居住,你们这个城堡,有多少姓维多利亚的人居住在这里?”  里里亚朵闻声停住擦拭动作,本不想回答这略微敏感的话题,可止不住对方那句“离开”背后的广袤世界;便咬住粉嫩嘴唇,睫毛如蒲扇闪动地说:“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她刻意把声音放小,是更加的甜腻了,“你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问题,我告诉你一些庄园的事。”  “好。”拉塞尔-德文嘬口烟将烟蒂递给对方,双手交叉搭在腹部 ,闭上眼,在窗外悠扬歌声里养神了。  里里亚朵悄悄吸口烟蒂的残余,呼出细长雾条,将还在烫红发亮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大眼睛转动微光,侧头好奇问:“你去过奥斯曼帝国吗?”  “去过,这算一个问题。”  “你真狡诈。”  抹布“唰”一下疼得拉塞尔-德文眼皮微颤;足能看见其下的毛细血管。  “这不算!”里里亚朵再次据理力争。  全身都大半是绷带的祈福师确是不想背这欺负女仆的名,随即吸气出声道:“我在整个四国都留下过足迹,遥远的灾祸大陆‘德扎斯特’,我也略有探索,你大可直接问你那点问题,我基本上都能回答。”  睫毛揭开,眼瞳如夜色幽静,霎时看愣了小女仆。  这样的安静持续半响。  里里亚朵从意识冲击里回神,小手攥起看向床上巫师——连同对方身上的绷带,一时都觉得了神秘不少。  “你,”她好好想了想,“你去过奥斯曼帝国的云顶天宫吗?那是不是真的悬浮在云层深处,与太阳月亮同眠同休?”  “是。”拉塞尔-德文平静答,眸底泛起些许涟漪,“这座天宫所在之地是整片冰川最不可思议,最神奇的天地大势。阵法巫师只是稍加引导了它本身就具有的力量,就像一把镐头,将河堤挖出条缝;洪水便汹涌轰鸣而下了。”  身旁人已经凑近到一个字母都不想错过,拉塞尔-德文瞧住面前这张圆小的脸,下意识统计对方鼻尖处的雀斑,抿嘴,跟着舔一下干燥至极的唇:“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就没了吗?”里里亚朵呆呆看住这巫师的眼睛,愣许久,差丁点就一拳砸在这个人的绷带上。  “你们城堡里的维多利亚人在哪里?”拉塞尔-德文不会给予这个机会,“我来时只见到少数,现在深夜也没听见太多维多利亚人的动静。”  “他们居住的很分散。”里里亚朵有样学样,推推对方的手,示意其该开始,可惜拉塞尔-德文的眼神令她微微发憷;当即一面暗啐,一面不情愿的补充,“整个维多利亚家族的人都需要在城市担任职位或者外出发展。‘城堡不养闲人’,这是第一代维多利亚大公刻在二楼大厅的话,而在顶层以及第一区工作的维多利亚人数量很少,其他那些大都住在自己的庄园城堡,只有节日或者大公召唤才会回来。”  “所以这座城堡至多是一个象征?”拉塞尔-德文搭了句腔,然后深吸口气,于小女仆的目光中费力抬起左手,指了下床头柜,“给我足够大的纸和笔。”  里里亚朵闻声照做,只是在取纸笔的同时回头,向这人好奇问:“你不是巫师吗?为什么不……”  小女仆伸手比划的模样有些娇憨可爱。  拉塞尔-德文当即笑起来,摇摇头,从被褥里挣扎侧身立起,往前挪点,总算在床头找到个舒服的位置靠住,而后答:“没有人告诉你武士巫师也要吃饭,也要睡觉,也同是人,同样有七情六欲?”  “另外,”他伸手指了指床柜头的另一处,“请把我的眼镜也一同拿给我,就是你之前放的第一层抽屉。”  “我知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很懒对吧,伟大的巫师先生。”里里亚朵满满意见地瞪眼这人,拉开抽屉拿出眼镜,瞧瞧镜片上的几道裂痕,一面回到床边,一面把所有东西都交到对方手上说,“你的眼镜看起来好像不能用了,城堡里有技术卓越的修理匠,需要我帮你拿去修吗?”  “这是免费的。”小女仆临末补充一句。  “免费的最贵。”拉塞尔-德文平静作答,将眼镜戴上,指尖搭在镜片裂缝上——左右擦动,像是在调整什么,只是脸上不断积攒的烦闷说明了结局,最终干脆闷闷呼气放弃,侧过头,望住床边的小女仆。  “你,”  镜片内,一抹至极的炽热光芒自某个眉心绽放。  里里亚朵无知无觉地双手捧住小脸蛋,瞧眼忽的扼住言语的巫师,再回头瞧瞧客厅摆钟,计算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床上人许久未作画。  兴许是闻到了这股不对劲,她疑惑回头,恰好对上后者的灼灼目光。  “你,”寂静中欧拉塞尔-德文再次想出声,却讷讷沉默了。  他开始作画,只见一个独特“U”字型的山脉在白纸上栩栩如生,山脉最高处被标记出一个小点;左边是用卷线条代替光线的太阳,右边是用直线条代表的月亮;最后握笔的手指着“U”字的空白处,慢慢叙述道:“谈论云顶天宫不得不提它座下的阿斯加德山,而讲到阿斯加德山,又必须说起巴芬山脉(tains)。”  整个“U”字型的山脉被羽笔点点,床头烛光柔亮,将纸张抹上一层橘黄。  “巴芬山脉位于奥斯曼帝国最神圣最隐秘的努纳武区,这里是历代奥斯曼大帝的陵墓,也是整个冰川最大的活人禁忌,是与死人国度最为贴近的入口,这一些你只需要听听就好,毕竟这个地方只有死人才能进去。”  巫师难得散发点幽默。小女仆白眼一翻,实在不想搭理这人。  “另外,”拉塞尔-德文继续讲,目光从未离开过面前的小女仆,“在这片活人禁忌的尽头就是阿斯加德山,它被誉为‘神之山’,原因是独特的地形和阵法引导让阿斯加德产生了至今无法解释的异变——它的东面永恒被阳光照耀,西面永恒被月光铺洒,这两种极其矛盾的日月伟力以阿斯加德山为分界,而这样的交锋势必会引起无法言说的终极力场,类似于武士的势和天人领域,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小女仆痛快摇头。  拉塞尔-德文手一挥,握住画纸好生讲:“你看看这个‘U’。”他盯紧了小女仆的眼睛,“紊乱狂暴的力场就在这个‘U’里。它就像洪水,如果任由其从出口宣泄,奥斯曼帝国的大面积国土必定被天灾侵扰——可能是地震、海啸、甚至是亡灵复苏,死人国降临等等。所以奥斯曼人需要找一个方法。”  指尖移向之前标记好的小点,里里亚朵跟随拉塞尔-德文的指尖看住这团平平无奇的墨渍,实在想象不出这团墨背后所代表的冰川第一奇景,只能闷闷顺出气,有气无力地答:“看来我真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个小黑点的宏伟了,尊敬的巫师先生。”  “嗯……也许吧。”  拉塞尔-德文偏下头作为回应,只是目光,分外闪烁。   笔趣阁 第五百二十六章 幼虎 之后几天的疗养都十足平淡无趣。  山顶的风景确是独好。  缕缕晨光透过云雾射下金黄,像斑斓且千疮百孔的灰白画布,偏偏有蝴蝶漫舞,有鸟高飞,有风卷叶流浪。  扎实迈进秋了。独有的萧瑟潜入皮囊侵蚀关节,丝丝阴冷的疼,吸气都冰,牵扯头皮刺痛,是大多老兵深恶痛绝的季月。  同坐轮椅上的古拉通三兄弟完完全全被折磨成一幅幅风格扭曲的人物画——五官皱缩成一团,双手乱动脖子不断转,若不是下半身还没完全好,恐怕轮椅也不得安生,早被这三位似野兽的巫师拆成道道零件。  小女仆们焦急围在这三人边上服侍照顾。  反观这个背后这一位……  拉塞尔-德文“噗”一声吐掉嘴里果皮,两手握住轮椅两侧往前送;自顾自催动轮椅前挪,越过这几个表演欲望浓厚的下属,就要去薄雾深处的鸟语花香,去寻找那流水歌声的具体位置。  “等等我呀。”跟在椅后的里里亚朵翻一白眼,只得与小密友结束交流,各自推着各自病号的轮椅在园里转圈。  “唔!唔!”此般相安无事半响,最不安分的古拉通总归与老大较上了劲,不断对身后女仆摆头示意,最终竟垂下长臂在草地上往前刨,飞溅一堆泥,却把身下轮椅的速度赋予新高度。  玩起来了。  另两兄弟加入比拼。四个病号当下在草坪上拉出一场别开生面的轮椅竞速。这可累得四个小女仆话都不说出一句完全,各自咿咿呀呀的摆手跟在轮椅背后,当即吵到了风,溅出更多虫鸟声乐。  “里里亚朵。”  雾后头有中气十足的喊叫。  已经齐头并进的四座轮椅战局焦灼。拉塞尔-德文抽空回头看一眼,立即双手转轮子转得更快,甚至腮帮鼓起,大叫着奋力冲刺。  “呜!呜!”其余三兄弟也加持为狂暴模式,轮椅高速转动到草皮飞溅。也不知是哪一位的轮椅咯到草里石子;直接“哐当”一声,整个轮椅原地散架,其上人“呼”一下被抛到空中,尖叫声不断的旋转往前。  “咚!!!”  一双臂弯稳稳托住这道烈风,其余人目光之中,几乎五百斤的阿拉斯加平躺在中年侍从手上,画风竟是一点都不违和,四目相对,乃至早间薄雾都羞赧起来。  这一瞬的安静足以听清针落了。  口水吞咽,后续赶来的小女仆与执事脸带吃惊的停在原地,可也没做多少耽误,立即向这几个惹祸精呵斥道:“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少主人找你们!现在!Now!”  “诺福克?”拉塞尔-德文瞬间回头,鼻梁上的残破眼镜有一层水汽,看起来更加破旧不堪。  已经不再是玩闹时间。  三架轮椅转回来朝女仆和执事行进。至于阿拉斯加,依旧由中年侍从抱着往前。  “他的情况好点了吗?”拉塞尔-德文到执事身前问,左右看看,终归是要逃出这块小花园了。  执事大概不想与他说话;冷冷摆手转身,余下里里亚朵她们推着轮椅跟上,过大厅,略微曲折地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廊道和各种前厅,最终都被强壮执事抱着停在维多利亚-诺福克的房门前;伸手叩叩,是大管家恩佐在房内将门打开。  “把他们放在餐厅那边,注意动作。”  管家吩咐一声。四名“残疾人”视线翻转的坐在各自座位上,再抬头,主座人也笑眯眯看着自己。  “看来你们都恢复得不错。”鲜榨橙汁入口,维多利亚-诺福克舔掉残余果粒,扔掉刀叉偏头让女仆擦嘴,而后眼珠转回来,停在拉塞尔-德文面前继续说,“这几天在庄园里过得还好吗?吃的喝的,是不是比艾斯那庄园好多了。”  此语扯动眸底阴影。  睫毛迅速垂下,拉塞尔-德文摘下眼镜用餐巾擦拭其上水雾,慢慢吸气出声;且口吻平常:“这几天疗伤我总是在睡觉没注意这些,不过周边环境不错,尤其是每天日出日落,我最喜欢在树下看云。”  “这让我心感宁静。”  话完,脸上带点擦伤的巫师坦然接住诺福克的目光;然后向身旁倒酒的女仆点头致谢。  林林总总的食物糕点上桌了。醒好的酒顺着杯沿荡起迷人红渍,朵朵气泡残余,像潮,留下甘草与葡萄的香气。  大管家恩佐再次为少主人更换酒杯,用毛巾擦拭后者手边那点食物残渣;最后直起腰板,自始至终都未看过桌上四名客人。  “你话里的意思可是很多的,是在抱怨?还是在表达你并不欠我?”维多利亚-诺福克笑了起来,捏住刀叉摆摆,嘴角下弯,后张嘴吃下女仆切割好的肉,“现在你在我的城堡里,这里的人和声音全都是服务于我的忠实仆人,所以我们可以停止那些哑谜,这一点……你和我在娱乐街不是配合的很默契吗?”  拉塞尔-德文不出声。  维多利亚-诺福克随意摆手,直直看住这个人:“告诉我你要什么,然后签下契约,辅佐我登上家主之位,我会给你你想象不到的前途。”  嘴角那点血沫被玉手轻柔擦拭。  这位继承者稍稍扬起头,似乎在模仿某人的霸气。  杯中酒的香气恰到好处了,拉塞尔-德文无声抬眼,看着主座这位脸上也残余点伤的继承者,又看看对方盘子里的食物,最后瞥向后者袖口里那点不经意露出的细节;眸光闪闪,手指下意识摩挲起餐巾。  “为客人更换主菜。”始终如影子的大管家恩佐出声。十六座长型餐桌两侧的执事闻声而动,来来去去更换银制餐盘和蜡烛、酒杯。  身旁三个下属只顾着吃。拉塞尔-德文松开皱成一团的餐巾,观一眼诺福克身旁的管家,再看看里里亚朵她们离去的方向,于是向主座人答:“谢谢你诺福克。你的诚意很让我感动,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说说简-艾斯的事吧,现在已经礼拜二了,拍卖会的情报应当早就送到。”  “嗯哼。”维多利亚-诺福克耸耸肩。身旁中年执事将一叠极厚的油纸袋送到拉塞尔-德文手边上。  “这里面是艾斯与我在契约里提到的所有土地,它们现在都属于……”他抓了抓有些痒的鼻头,“崔维斯,我让它们现在都属于他。”  正在翻动查看地契的手停。  被点名的中年武夫依旧背手而立,像是木头疙瘩。  继承者眼里的光刹那沉静不少,嘴角上翘带点笑,含住女仆喂来的肉慢慢嚼,端起酒杯,向低头对着厚厚地契的巫师碰杯:“我办事你放心吧,虽然过程有些艰险曲折,但那都是我父亲那一辈的事。正所谓有好的资源就要利用起来,我做到了,也向你展露了我的实力,也对得起艾斯对我的信任。”  “来。”举杯的影在白桌布上不断拉长。  大快朵颐的三兄弟停下动作,仰头避开执事的服侍自己抹嘴唇,并默不作声地等某人举起酒杯。  周围端盘倒酒声音吵闹。  菜肴热气四溢,缕缕钻入鼻腔;思索里,拉塞尔-德文伸手搓搓有些干的脸颊,指尖抬起停会,八面玲珑的执事当即取来一盒香烟,并轻声询问他是否抽的惯这种风格。  “谢谢。”拉塞尔-德文捏住点燃的烟吸一口,于浓雾中扩散胸腔,先端杯回应诺福克——只喝半杯,再问,“你说了我们可以大方坦诚的交谈,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是不是我拒绝你的招募,这份地契就会写上简-艾斯的名字?”  “哈哈哈哈。”维多利亚-诺福克当即豪迈大笑,在女仆和执事的惊愕目光里手一拍腿,当即才被疼得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病号。  “Fuck!”他握住酒杯抬臂,突然想到父亲,旋即咬牙将酒杯放回桌上,面对拉塞尔-德文的态度也阴沉许多,“你猜的很对啊德文,我是越来越中意你了,”他到此哼笑,“我就是想要用交易的最后一步卡住你,想必简-艾斯也早就知道了吧,不然怎么一开始想派三个普通人过来。”  拉塞尔-德文闻声不动,始终看着烟头,看着这抹蓝烟缥缈。  “我与简-艾斯的交易一定会完成。”维多利亚-诺福克自顾自端杯喝口酒,慢慢点头答,“现在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很简单:继续回到他身边去赌他那些人脉究竟可靠不可靠,而我也会将这些地契直接过到艾斯名下,让他在整个交易中占据最大功劳。”  “咳额。”正喝酒的古拉通咳嗽了声,开始用手锤胸口。  维多利亚-诺福克对此一扫而过,继续对沉默巫师讲:“第二选择就是从现在开始跟我,我来支持你的数据化改革,我占七成,你占三成。然后这些地契我会让崔维斯过到加布力尔 -阿列克谢名下,让他继续当冤大头,继续吸引整个蒂姆家族的仇恨。这样就算他们想动手,也根本抓不到简-艾斯的把柄;紫藤花当然可以继续把艾斯保下。”  “所以,你选择哪一个?”  衣着华贵的继承者在金丝楠木主座上张开双手,展露略微稚嫩的张狂。   ahzww.org 第五百二十七章 白云苍狗 饱餐后再谈事会略显松垮。  衣物里的肚腩垂下点,续上一支烟,看着袅袅升起的蓝雾,真切从里至外呼个痛快。  这是人体的某种激素在做松懈信号。拉塞尔-德文很清楚,也明了人体有许多奥秘还都裹在一层薄纱里,像美得惊心的女人,在真相的怀抱中勾魂夺魄,引诱无数像他这样的学识巫师,将一辈子都搭进这条不归路。  所以世间其他事在他看来都大抵是无趣且矫情的——少年爱冒险,不理解所谓轰烈的爱,也不明白金钱的可人,和人际交往的重要程度。  还是缴械了。  不自知伸手抚摸脸颊上这道名为“现实”的耳光,屁股下沙发的触感极好,茶几上又是瓜果琳琅满目,什么烟呐酒啊,什么东西会没有呢?  他想着想着转头接住拉塞尔-德文的目光,于对方的笑容里稍稍停顿,干脆扯开了胸膛念:“我认为你这座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危险,我决心证明自己,可是我也热爱我的生命,这是我进行一切事情的开端。”  “哪一个。”拉塞尔-德文翘起腿问,将刚熏燃的雪茄递给管家,让他赏给壁炉那边的三个轮椅巫师。  “太多了。”拉塞尔-德文转动手中雪茄,目光也平静不少,“我从来没有听过简-艾斯对你有任何评价,这是我自己在这座城看出来的场面,我们受苦的那个正午,整个广场乱作一团,我甚至分不清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这种感觉就像潜入毫不知根底的深海,你根本不知道大鱼就在哪里注视你。”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巫师抬起残破镜片后的眼睛,十指交叉,再于对方的沉默里说出另一通实话,“至于我来到艾斯的庄园……这当然是有人在中间做介绍,他对我很好,我有许多地方欠他人情,在我迷茫消极的半年里是他和热迈厄斯-沙松鼓励我,帮助我熬了过去。”  “那这两个人,”拉塞尔-德文打断他的叙述,“这两人一起挖过来,你会愿意留在这里么?”  “这不可能。”拉塞尔-德文摇头回应,“热迈厄斯-沙松已经完全锁定了简-艾斯,另一位在圣罗学院担任高职,除去君王没有人能够将他调动。”  “我知道了。”拉塞尔-德文点点头,向刚回来的管家恩佐抬手,接来一支雪茄,眯着眼抽几口;于吐雾时慢慢道,“既然这个问题无法解决,那我们聊聊另一个问题。你说的危险我在此完全可以做出保证,虽然这种事情无法走箴言契约的形式,不过我们可以签订帝国法律法规的保护条款,让你成为我的执事或长老,挂名在我母亲芳娜女侯爵名下,你现在是什么头衔了?”  “曾经是子爵。帝国收回了我所有的贵族权利,以此作为把我从神圣帝国弄回来的代价。”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维多利亚-诺福克吃了枚果子问,“神圣帝国,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两年,三年,我已经记不清了。”拉塞尔-德文摇摇头,衔着烟往后靠住沙发,目光移向壁炉那边,将三名下属的轮椅游戏装入眼眶内。  “主人, ”一位执事忽然来到诺福克耳边上。  稍微一听,这继承者抬下手指应付执事,掀起睫毛对准拉塞尔-德文面容,最后道:“我后续还有点事了。长话短说,我知道想做成你这件事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脉,这几天狄善九陆陆续续向我送来了60多亿,我父母恰好在一区绿子湖上游为我留了一块足够宽敞又隐秘的地皮。我的想法就是全力资助你在这个地方扎根建设巫师工厂和商会,或者是查理最近喜欢搞的公司制一样,总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安全……”  他伸手对准沙发后的中年执事:“崔维斯,四国契约下最顶尖单兵战力。我会让他日夜保护你,并且保证你的工厂不会今天出现死人,明天被搜出什么违禁物,后天又哪里哪里起火等等之类的烦心事,你只需要安心推行数据化改革,剩余的我都会处理。”  “还有贵族头衔一事,我会请求我母亲让你成为灰炉堡的子爵,只要我们的生意顺利,半年一年我就可以将你延伸到埃特蒙德,让你在这里也拥有子爵头衔,更上一步的伯爵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我还要再向你介绍一位帮手,他始始终终都是我的人,希望这样能减轻一点你的担忧。”  如影子般的大管家恩佐向楼上拍拍手。  旋即帷幔一缕律动,戴有宝戒肥手从缝隙伸出,露出笑嘻嘻的肥胖脸颊,和脖颈处残余的口红印。  拉塞尔-德文记得这个人,还在想。对方已从二楼下来,迈着厚重并有节奏的步子来到沙发边,最终朝双方颔首致意:“日安,伟大的维多利亚阁下。日安,帝国的祈福巫师。”  “你也一样,我亲爱的大法官。”拉塞尔-德文平静收下这束问好,吸吸鼻子,向眼镜巫师伸手介绍,“老朋友了;约翰-陶皮茨博,一区大法官,是我埋藏了很久的底牌,今天尼禄和其他人都不在,我就向你展示一下,算是表明我的诚意。”  “你好,拉塞尔先生。”富态大法官笑眯眯伸手,五指戴满宝戒;光华刺眼。  拉塞尔-德文伸手与之相握,左右回应面前二人的目光,镜片后的眸子垂低许多。  “现在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一股绯糜气味从二楼飘下。维多利亚-诺福克向一区大法官赐了支雪茄;双腿侧摆——仅这一个动作就让汗水恣意落下来。  “我想我没有多少拒绝的权利了。”拉塞尔-德文终于说出答案,而且也不算临时起意,毕竟确是思索许久,反复权衡了几日的时光,“不过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强调,例如,”  “我知道。”拉塞尔-德文闻声一笑,摆手让这大法官继续去二楼玩女人,而后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调整坐姿靠住沙发背垫,语调直白地朝这名巫师说,“现在裹挟住你的无非就是钱和对我这个人的不放心。分红这一块我也可以现在就交底给你——我六你四,这也是我父母能接受的底线。”  对面的巫师沐浴在晨光沉默;思索半响,手掌不断往下压,示意诺福克听自己说完:“对于分红的事我想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站在即将合作的伙伴角度。我对你要句实话,我担心你身上的药瘾,以及在女人方面的关注度。”  “还有,”巫师再次压住继承者的声音,抬眸直视对方面容,十足平静道,“我想要几个生活助理照顾我的日常,之前服侍我的那几个小女仆就很不错,如果可以,我想要把她们带到我的工厂去,过继成我的生活女仆。”  “噢~”维多利亚-诺福克再次下意识吸吸鼻子,随意笑笑,顺着杆子往上打趣并眨眼,“你刚刚才说到女人的危险性,所以你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这种小事情,我,”  “我想要她们的女仆契约。”拉塞尔-德文接上话,头稍低垂,残破眼镜反起白光。  一时间安静到有些压抑。  冷冷注视许久的大管家恩佐张嘴。可少主人已抬起自己的手,毫不在意的摇摇脑袋:“你要你就拿去吧,到时在管家恩佐那里报备,不过不要闹出人命,这会让我很麻烦。”  “我,我不是这种人。”拉塞尔-德文费力咳嗽几声,头一次露怯。  维多利亚-诺福克露出满意笑容,藏起几分讥讽,犹豫再三,依旧忍不住道:“你在艾斯那里……他不给你女人?钱呢?钱他又给你多少?”  继承者用手指在空中比划。  拉塞尔-德文伸手推一下眼镜,嘴嚼动片刻,回道:“他是这一方面的克制者,钱则是一人一千万,还算公道的价。”  “噢。”维多利亚-诺福克再笑得抬头与大管家对视一眼,摇摇头,逐步收敛神情并嘴唇吧嗒,语调顺势降下来许多:“他啊,其实我也摸不透他是什么样的人,太多面了,让我总感觉有些虚伪。”  气氛忽然朝着微妙前进。  拉塞尔-德文又推了下眼镜,刚移动眼珠,就正对上了始终盯着自己笑的眼。  “我这些事情可以和你说吧。”维多利亚-诺福克再次强调,笑容分明有些其他意味。  “这是当然的。”拉塞尔-德文干脆把眼镜摘下来,低头用衣袖擦拭。  诺福克“嗯哼”一声,搓搓脸颊,目光转到窗外,仿佛要透过遥远的风和云,在蓝天尽头找到那个少年:“我还是想要和他成为朋友的——他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还有洛巴赫对他也十分喜爱。所以再看吧,如果他一直这么明事理,我愿意继续接近他。”  话完,这番前后不着调没有引起在场任何人笑。  眸底的光又暗沉一度;拉塞尔-德文仍旧选择抬头,回答对方的语句:“他答应了在七十七号庄园为我搭建一个工厂,这也是原本交易中的一部分,我计划让古拉通三人中的一个回到那座城市,顺便和你的侍从一起……”  “归还飞龙。”  平静的音荡起涟漪。  管家恩佐与中年侍从同时睁眼,面无表情的锁住这不知好歹的祈福师。  谈僵了。维多利亚-诺福克在中间深吸口气,忍不住锁眉,腮帮往外突了突;用极大专注遮掩真实情绪,终究慢慢笑道:“你在说什么呢,龙和黄金屋我肯定会归还,而且你的下属随你自由调度,我们是生意上的伙伴,并不是主仆,我也不会对你多加干预。”  “主人。”一左一右两道声音响彻。  维多利亚-诺福克抬起手压住这些,确是有了几份霸气:“我没有时间考虑枝梢末节的事,今天的事务还有很多,你们配合一下,配合德文把刚才说的都落实好。”  管家与侍从无奈躬身行礼。  总算聊到关键处,诺福克再次看了看客厅那边的摆钟,微微一笑,手指点向自己:“至于我自己的事。强性药瘾要戒除确实十分难受和不适,我这几天都感觉要死了,每次发作,”他用手拍打下大腿根,“发抖,整个身体都在痉挛发抖,就像是它的奴仆,只要能再次解脱,我什么都愿意。”  “所以你知道我是怎么克服的吗?”  继承者的眸光与窗外光束一致,带点笑,声音也柔下许多,“我喜欢和识时务的人做生意,也需要一个全新的事业让我大展拳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现在的困境和你所代表的机会有多珍贵。我会尊重你,同时尊重我父母给予我这个机会。”他用十指轻拍自己胸膛。  拉塞尔-德文始终沉默,也终于有空将早已熄灭的雪茄丢进烟灰缸里。  “让他看看。”沙发上的人儿双手张开。中年侍从起先有些犹豫,下意识与管家恩佐接触目光,最后,还是依声照做了。  材质考究的内衬被拳茧大手慢慢往上挪。下一瞬有诡异纹理出现在拉塞尔-德文视野内;妖异如花,相互缠绕成双蛇交-媾模样——邪恶,冷血,像刺芒,使这位巫师的瞳孔倏然紧缩。  双蛇之花。  相传南海之国第一任国主犯原罪时为改过而自我惩戒。  这种终极祈福,会使人好似被禁锢在金刚不坏的镣铐和永远燃烧的刑火中。根据人间的计算,大约九天九夜,赎罪人都将沉沦辗转在烈火的深渊;既失幸福,又饱受无尽痛苦的折磨。  双花成;但见悲风弥漫,缥纱无垠。可怕牢狱自八方似洪炉烈火四射,但那火焰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并不发光,但能辨认出那儿的苦难情景,悲惨的境地和凄怆的暗影。和平与安息从不在此驻扎,希望无处安放。  蛇交-媾;当赎罪者抬起忧虑双眼,环顾四周,伴随他的是莫大的隐忧和烦恼,交织着顽固的傲气和难消的仇恨。只有无穷无尽的苦难步步相跟,永燃的硫磺不断地添注,不灭的火焰有如洪水滚滚逼来。  这是神灵为那些奸臣准备,  是在天外的冥荒中为他们设置的牢狱。  度过第九天,赎罪者将竭尽天使的目力,望断天涯,  终而觉醒。  ——《旧约·失乐园》   ahzww.org 第五百二十八章 比拳! 江潮东来似一条银线。  大雨滂沱,或是说拳声如雨!  “轰!”罡风裹拳从耳廓边撕裂而过。  下一瞬膝顶角度犀利且势如破竹,简-艾斯下潜定腰,扎桥马整个身体往后一挪,双臂肌肉坚如磐石,锁骨勾玉纹身栩栩如生,震荡莽荒气焰!  “咚!”  两道拳骨相砸,简-艾斯依托这刹那的偏差与风响,脚踝向外移半寸,动腰侧身,堪堪避开导师的膝顶撞击,而后棱角分明的腹肌随呼吸紧绷,扭出令女子尖叫的曲线,抬手用肘往下砸,闷闷压住导师的连环膝踢,最终脚尖一点,提膝,终而露出尖锐獠牙!  24度尖刀后旋!  “呼!”这一刀飞膝快如毒蛇;作为纳兰斯屠龙术导师的怀德尔当即双臂遮挡;起肘下压, 借着这股余力快速往后,结果才半步就扭腰甩腿,那劈刀炸出风响,可还是被少年险之又险的侧身躲过。  “真是怪物般的反应呐……”  暂时换气,这对师生相视一笑,只是口鼻布满鲜血,让笑容略显狰狞。  再交战,双方开始缓缓接近,一面擦拭脸上血,一面默契保持在双方拳脚范围极限处,各自移动试探,眼神冰冷,无声剖析各自的身体小细节。  “玩近的吧?”  怀德尔导师忽然出声,反手提肩作阴蛰起手式,拉弓步,手尖对准学生面容。  简-艾斯亦毫不犹豫的左脚前点,接着屈膝稍蹲,手翻腕抵住导师手掌,慢慢深呼吸,肌肉挂满汗珠,体温凶烈如火炉。  纳兰斯屠龙术最喜致死降伏和快打。谱曰:“两肘不离肋,两手不离心”,且以距离作三重变化,强调“三寸不接,七寸不打”,可七寸之外便见招打势,又以腿法做主,当真阴狠至极。  相互触碰的手臂已经在无声后收了。  黑人导师怀德尔原地踮脚跳动,握拳悬空停在四寸和二寸处,佯装放松跳跃,双腿突然切换节奏,运用纳兰斯屠龙术里的剪刀腿加速拉近与简-艾斯的距离,然后迎着对方的直拳往左弯腰;鼻腔吸气,轰然扭腰后转,甩动手肘如飓风般砸向学生咽喉。  太快!  简-艾斯这一下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见身体凭本能往后偏移,却也是这一段距离……  使猎物彻底落入蛛网。  “经验太差。”  等候多时的左手风刀直直擦着学生肋骨往上;看似轻快,却使皮下血管大片破裂,当即溢出刺目紫红。  简-艾斯沉眉屏蔽肋骨处的跌断式疼痛,直拳前冲,逼退导师时向上抡臂贴耳,而后气沉腰眼,迎着对方的高拳向下抡臂;腿猛然前跨,用一记十足扎实的仆步抡拍蛮横砸开导师的近身缠斗,接着得理不饶人地往上一抡,拳变掌转手刀,朝着导师太阳穴横打而去。  怀德尔的反应速度也非常快;贴靠住学生以肘起势前压,手掌并拢如刀——点,叩,拳,三招迅猛闷在学生的手臂内侧穴位,当即把这左臂打麻到自然下垂,无法再对他作出有效干扰。  “要害保护意识太薄弱。”  兰德尔乘胜追击,左手刀忽的化掌贴在少年肋骨上一寸;屈指下压。可胸肋关节巨疼的少年却奇迹般侧身一步,不退反进,横肘挡在面前,等另一只手得力后垂下露肘呈直角,直接用双肘将上半身遮笼的严严实实,稍微摆头甩肘,大量迅捷高效的肘击便如雨水般放肆向导师倾泻。  这是屠龙术里的双肘盾卫,最喜贴身搏杀,被称为近乎没有死角的极致近距离体术。  可惜兰德尔怎能不知道这式盾卫的优劣;“砰砰”吃几肘满口鲜血,而后看准机会探手前去,左臂灵活如蛇往简-艾斯臂弯的空隙钻,下半身往前跳步顶右肩——一记势大力沉的靠击砸得学生往后飞,又趁着后者腾空,脚尖极其阴险的横打在对方脚踝上;破坏其重心,将钻入对方双肘防御内部的左手摊开一抓,直直把学生带往自己面前来。  这看似的好心让桃花眸子霎时滑过幽芒。  少年知晓短拳是“绵张短打”。拳说短,却是指架势短、动作幅度小,如真切让怀德尔导师拉近之后的寸炮印在身上,就算他骨子再硬,天赋再高,也属实提不起第二口劲,与绞首无任何差别。  重心失去,日日夜夜的锻炼与意识让身体比大脑快。  磅礴热量从腰眼迸发,少年竟是随着导师的动作往前飞,却在那寸炮的攻击距离极限处沉手往下,用着屠龙术第六种阴毒法子翻腕动指,就对准对方心窝子叩指,也就这一条钢线,走得玉石俱焚的法,破得死局泛起波动。  人与人的年纪大抵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出于对学生的熟悉,怀德尔怎会与学生以伤换伤,当下暗自叹气,寸炮改摆打,讲究小步低姿势,一拳打得对方腹部肌肉痉挛,却也如自己所猜,这妖孽的气压根没散;只能大喝一声地抓住学生裤腰往后倒,人一压,用绝对优势的上位姿势将其带入地面缠斗。  还是太过老辣了……  手肘压喉,腿缠腰腹坐身。  简-艾斯直直大开中门,完全没这个时间防御,又闷闷收下导师四道快拳,立马口喷鲜血,却也抓住了对方下拳时的余劲顶胯起桥,人一翻,将导师同时拉入地面,并娴熟抱住其大腿根,双手相互交叉锁死,调动身体重心不要命的往前顶,给予对方气力上的根本消耗。  “进入地面了呐。”一位中年贵族半倚在二楼栏杆边上,手抓着一个灰白色椰子,时不时低头含住木管吸椰子汁,再回头,笑得异常和善,“我赌艾斯能够战胜他的导师,这家伙已经在查理赌场连胜未间断,他导师……想来也不能阻止他吧。”  “哦。”背后躺在软椅上的女伯爵回应得随意,一只手捧书在眼前,另一手正躺在女执事腿上;像是在做指甲。  “要一起玩点吗?”英格索尔-克劳德继续出声,瞧着这天上人;许久得不到回应后移动目光,看向旁边的城中心治安官。  老马特摇摇头,只专心致志看着下方平台上的体术较量。   ahzww.org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天生赢家 皮肉里的骨“喀嚓”一声错位,刺眼淤痕像墨染纸般分散蔓延。  整个手肘扭曲出令人发毛的视觉冲击感。  还是无法解除这道十字固,简-艾斯沉默看着鼻尖前的灰尘,每次呼吸,都吹起一大捧灰色,跟着还有汗水滴下来,将尘土里绽放出水渍。  最后一丝气力还是用尽了。  被身上导师死死锁紧的左臂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少年终究移动阴柔细长的眼,竭尽全力抬起右手,呵气拍在地面上。  “啊……”胜负已分,怀德尔猛地松力大舒口气,整个黑色紧身衣湿透,胸腔大片大片起伏,而后将手臂有气无力搭在脸前,闭上失去许多血色的厚唇。  真是艰难的一战呐……  导师酸疼到浑身都不想动弹,身下人没过几秒却站了起来——虽有些摇晃,可还是站直身躯,甩头使眼神愈发清明。  阳光照下来了,路-阿卜杜尔的团队带着各种理疗器具将简-艾斯团团围住,没一会儿就拉开担架运人,又不断往这人儿身上注视药物并涂抹外敷粉。  接着导师怀德尔也被抬起来。医师仅简单看看;扶着其放在广场边的阶梯,而后吩咐下属喂点药打一针,就继续围着简-艾斯那头去了。  “把喉管里的血往外咳吧先生,你这更容易得肺气肿,对武者来说可是极其不好的事。”留下的黄金级别医师不断拍打黑人导师的背。  怀德尔弯腰手撑在地面上,涨红黑脸挤压喉管,整个身体微微颤动,最终双肺一阵律动,随医师的指挥咳出一大团淤血,铁锈味当真熏人。  “噢,”他开始大口吸气,抬头向这小医师投去笑容,点头肯定对方的水平,“我感觉舒服多了,谢谢你的帮助。”  “这是我应该做的。”医师收起刚注射完的针,从腰间小包里拿出几块膏药贴在对方手腕处,嗓音平稳地继续讲,“如果你不使用卑鄙方法战胜我们老板,我想维克多或许会对你更好,毕竟他那里有许多快速恢复的好东西。”  怀德尔闻声着实觉得有趣;晒然一笑,低头用大手拍拍胸膛,把沉甸湿漉的衣物拉上来,露出心口这块乌紫。  纳兰斯屠龙术里的凿心拳一直都以刚猛霸烈著称。  自家这学生偏偏能忍能抗,若非是地面搏杀抢位导致力气流失,恐怕自己早就被这一拳偷袭打得心脏悸缩,上那担架被抬出咯。  而且这家伙就不阴险么。  导师怀德尔再次摇头苦笑,一时觉得力气恢复许多,于是起身活动筋骨,透过金色阳光看向隔壁不远处的学生。  飞尘在光芒里旋转演出,舞台上,先是英气逼人的五官立体而清晰,一双漆黑眸子深如幽潭;泛着不知名涟漪,削薄的唇随呼吸紧抿,脸部曲线柔和,却又带点棱角,再往下的精壮身躯比例完美,小麦色的皮肤挂满晶莹汗珠;尤其是汗珠流过冷硬线条的腰腹时——简直让空气内都充满了令人疯狂的阳刚之气。  成长的狮又多出几道伤疤。  坐在炙热阳光里,怀德尔接过医师递来的白毛巾擦拭血汗,起身来到医师围起来的热闹中,随性坐下,不忘朝盯着自己的维克多露出笑容。  气氛有一瞬间安静。  从担架起来坐直的少年不断咳出血沫,仰头喝下医师递来的药液,“咕噜咕噜”洗一洗完全麻掉的嘴唇,低头吐出大量血水混合物,并抬起了阴柔狭长的眼睛:对导师笑言:“我想我被生动的上了一课,我亲爱的搏击导师。”  “谁说不是呢?”怀德尔摊手耸耸肩膀,挪屁股靠近一点,终是笑得拍了拍学生的背,“你的进步很神速艾斯,考核之前你绝对能完成我的期许,如果你依旧这样专注的话。”  “我会的。”简-艾斯认真点点头,目光往前沉静,像是不善言语的雄狮。  怀德尔到底也有些放心,用毛巾多擦擦脖颈上的汗,看眼陆续从少年周边撤退的治疗团队,不经意抬起下巴,朝他们的背影出声:“纳兰斯搏击术要求快且利落,就像秋风卷叶一样,一触而过。”  被点名的学生不开口。  他转回目光,是导师独有的气场:“你的拳还是有些毛躁,是心境不平,还是气血内宗方面出了问题?”  “两者都有吧。”简-艾斯沐浴在金光里轻声讲,锁骨上的勾玉纹身古朴,十字耳坠摇晃刺芒,配上立体侧脸,有种疏冷高级感。  “是担心学院外的事吗?”怀德尔看住学生薄凉的唇,手指在裤子上轻轻摩挲,而后目光移到了后者的胸肌与腰腹前。  这确实又拔高了一个强度,  每七日维新……再过一段时间,恐怕极少有人能在纯体术上对这妖孽讨巧了。  黑人导师想着想着摇头,伸手再拍拍简-艾斯的肩,聊起了正事:“年末考核前的最后半个月你要与班上同学一起训练,这是学院传统,你记得提前准备。”  “我知道了。”简-艾斯低头擤出带血的鼻涕,接过身后管家递来的毛巾,一面擦一面说,“学院里的搏击场我还想设立几个项目帮助在校学生,这一次预计出五千万,维奇导师什么时候回来?”  “你又要捐钱了?”望住学生,怀德尔稍微停顿了会,答,“维奇在院外处理一些特殊任务,大可交给彼诺修去做,他在这一块是专业的。”  简-艾斯闻言未出声。  怀德尔稍微想想,揉搓下巴,嘴角掀起一道弧度:“是这几天的那个律查让你感到压力了吗?你不是还有一些朋友,”他把目光移向二楼,跟着再次看着学生的侧颜,“这一切并不难处理。”  “不。”简-艾斯摇摇头,带着一股子口鼻血腥味,“我只是想见维奇老师,我有一些疑问,一些这几天都在困扰我的疑问需要他解答。”  “关于内宗?”  “不是的。”少年笑了起来,眼眸弯得温和,有种无害气质,“是我曾在鹰盾时的一些人事经历,我有些问题想问他,我想他也应该都知道。”  “那我可帮不了什么忙。”怀德尔耸肩偏头作无奈模样,而后说,“你的气血增幅倍数达到多少了,突破中级武士界限了吗?”  “已经到达许久了。”简-艾斯点头,接过管家递来的水;屏气感知半响,终于放心用喝水来减轻腹腔的灼烧感。  “那你的势呢?”怀德尔也接过水杯抿一口,摆手拒绝水果,一直看着自家学生没停,“在凝势阶段学院可以无偿帮忙,练气塔里存有许多势可以用,在这上面学院允许先欠学分,然后通过课外历练补偿。”  “势我已经有了。”简-艾斯不大想对自己好的导师隐瞒,小口咽下水,偏头接住对方目光道,“关于这件事情维奇老师也知道,我想见他也有这方面的一点原因。”  “嗯哼。”怀德尔不断摩挲光滑的下巴,点点头,竟也没再多问。  “亲爱的,我们该走的亲爱的!”广场出口响起妻子的声音,他抬头找到在风里不断朝自己挥手的家人;拍拍手起身,最后摸下学生的圆寸以示告别。  “年末第一名你必须要拿下,维奇从来不会更改自己说过的话,想要继续在这个学院训练,你就必须迈过这个坎。”  风带着导师最后的声音奔赴远方。  少年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彻底离去,才向身后莫瑞斯问:“我老师的妻子都在庄园里做了些什么?”  “收草莓。”微秃管家回应,“午餐用了鲟鱼片、鹅肝、土豆泥和稍许西蓝花,烤鸡她也比较喜欢,不过是在草莓园的路上吃的。”  “除了这些她就没要多余的东西了?”简-艾斯继续问,“比如我事先让你准备的首饰,以及那些金器。”  “她都拒绝了。”管家摇头,顺便看眼自二楼下来的两个人,“不过她邀请你过几天去你导师的家里做客。”  “嗯哼~”简-艾斯从台阶上起身,入隙阳光灿烂,有股桂花香,而且香得极具挂念。  “艾斯……”  属于自己的呼唤也在广场对面响彻。  如三月桃花的眉眼稍低了点,换上一条崭新的裤子,向迎面而来的二位露出温和微笑。  相继与英格索尔-克劳德和老马特拥抱寒暄。  鼻前香水味更浓,七彩棱光自上方窗外分散落下,柔和面前这两张脸,是阳光的礼,是天空给予的浪漫。  “最近还好吗?”简-艾斯先与老马特打招呼,亲近拍拍对方后背,转过身抬头,恰好看见二楼的女伯爵在众星拱月中朝另一个巫师工厂出口离去。  “夏奇拉伯爵要出去接人了。”英格索尔-克劳德出声说话,“没有与我们多说,不过看她与她执事讲……差不多是晚上回来。”  “这样么。”简-艾斯点点头,继续看向老马特。  这位贵族也微笑说:“我近期过的很不错,你知道的艾斯,我儿子阿汤尼听说我要来你这里可是哭了好大一场,多亏他的母亲将他阻拦,不然我就得带上一个淘气包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  管家莫瑞斯上前为主人更衣。少年一面配合,一面向老马特投去浅笑,“我刚好有一批中庭人做的儿童玩具,我妹妹很喜欢,我想阿汤尼也应该会喜欢这种东西。”  “啊啊,”英格索尔-克劳德先一步接上话,佯作恍然大悟的点点手指,“你说的那个不是小积木玩具,那好像一个中庭家族产出的,现在很流行。”  “可能吧。”  茶黑色的桃花眸一挑。银白色袖扣戴好,纯金丝线展露奢靡。  老马特二人忽然有些安静了。  正逢阳光下来,少年黑金色的眼眸深邃迷人,脸庞非凡俊美,棱角分明的腹肌被一粒粒扣子遮住,举手投足间露出浑然天成的轻挑气质,有种难以抗拒的野性魅力。  又是一个温雅贵族哥儿跃然在眼帘内。  加上眉骨那丁点伤,以及鼻梁处的淤红,真切是优雅与痞帅的突兀交织,矛盾到让人挪不开眼。  “我们去城堡里面谈吧。”  套上立领纯黑色绸缎外套,简-艾斯伸手抚过圆寸,眸子一转,带着十字耳坠的清脆声响先行。 ahzww.org 第五百三十章 面具之下 雪茄燃。  又多了一批古玩瓷器的书房更为精致奢华。  黑色外套带着一阵隐晦香气贴在沙发上,修长白皙的手自然搭上扶手,指上宝戒展露华光,在雪茄烟雾里更为耀眼。  “城市的调令下来了吗?”简-艾斯第一句便是正事,薄凉的唇微启,桃花眸稍敛,像狐,而且是面带温和笑意的狐。  这抹目光停入怀内,老马特怎能不清楚对方的潜台词,撇去心中多余感慨,当即抬头露出笑脸,双手搓搓,眼角纹是有些多了:“调令周一就已经送到我庄园了,这对我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步,谢谢你艾斯,也谢谢……”这位城中心治安官看向另一个贵族,“尊敬的英格尔索先生。”  英格尔索-克劳德立马随意摆摆手,端住烟斗吸,向简-艾斯展露笑颜:“我怎么能与艾斯抢夺功劳呢,没有他提前运作,我也很难将话语带到总治安官那里,这一切呀……你都要感谢他。”  “不用这样谦让,你的功劳确实卓越。”简-艾斯平淡摆手,捏住细长雪茄吸口,慢慢吐出浓雾。  话题有些进展不开。  四面玲珑的老马特收回自己的眼,手扯住嗓子咳咳,向简-艾斯起身告别了。  “真的很感谢你这一次的帮助。”他一面颔首一面讲,“如果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希望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尽全力帮忙。”  “我知道了,我尊敬的朋友。”座上少年跟着起身,张开双手对这位治安官笑,终而与对方轻轻相拥,嗓音正统地念,“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我们拥有友谊,这是足够温暖的事,我会好好珍惜。”  “我也一样。”老马特用手指轻点胸口。语太深便过了;他看眼安静抽烟的英格尔索-克劳德,最后一次朝简-艾斯行脱帽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门闭合。  身后管家为双方换上新茶,又准时准点递给主人药瓶,目睹对方将其喝下。  “最近的生意还好吗?”  熏香与烟雾缭绕的静谧内,简-艾斯重回主座,皱眉咽下极苦的药液,偏头,又对英格尔索-克劳德说,“你这一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生意上的事情了。”剩得两人,英格尔索-克劳德也把话摊开来讲,“北方那场拍卖会早已经结束,现在都礼拜四了,怎么那些地契还没送来?是路上出了问题吗?”  “嗯。”简-艾斯端茶喝一口,忽的抬起杯沿后的眼,带点笑的问,“阿列克谢这段时间没有找你吗?我忙于训练,对外界的事情都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英格尔索-克劳德笑眯眯点头,吐出烟雾,真真正正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位贫民窟起家的人儿。  他才多大?有二十吗?  眼中光被蓝烟巧妙遮挡,英格尔索-克劳德闷闷吸气,抬手把烟斗送到嘴边咬;终而毫不畏惧地与简-艾斯对视,说:“城市里的这对叔侄已经斗到水火不容,你就算想等哪一边先死,也应该把条件先放上桌,不然我和阿列克谢怎么和你谈?”  “这样么。”简-艾斯对这份直白回应的平淡,放下茶杯,睫毛垂下遮住许多眸光,“地契还没到,而且我们之间有箴言契约,你们完全不需担心这份地契的交接问题,只要维多利亚-诺福克送过来,我就会给你们。”  到此,如三月桃花的眸子把座上贵族装入,稍弯弯带点笑,真是无害极了。  “而且我还有一点要与你说克劳德。你根本没有联系过阿列克谢,你和我一样都在等他们这对叔侄分出胜负,死人无法履行契约,3亿也不是小数目;完全是白拿,又不影响与蒂姆家族继续做生意,这是多好的事情。”  某只握烟斗的手略微颤抖。  睫毛一掀,面容如玉的少年再次捏住细长雪茄吸一口,露出手腕那点轻烟云海纹身,真切有种痞帅感。  “庄园闹鬼事件你也参与了吧。”他迎着对方脸上这点苍白继续发问,眸里有光,闪烁似夜星,“三面讨好也没有关系,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我也会这样做,毕竟这样最保险,根本不可能有损失。”  “只是为什么就漏下我呢?”嘴唇勾勒出薄凉的弧,十字耳坠摆动在烟雾里,阴柔眸子微微眯起,笑得恣意。  主座背后的管家莫瑞斯眼观鼻鼻观心,跟着上前为沉默不语的客人换上一盏新茶,并将桌上烟灰也用毛巾擦拭干净。  一步错步步错。  此时此刻英格尔索-克劳德自己都已陷入了网,那抵用来催使鱼儿咬钩的精心饵料,终究是被吞入黑潮,也自己这位持竿人,也被拖入足以溺亡的深海,只能求救,只能向这抹深渊巨口讨饶。  他分明不知道海面下潜藏的是鲸呐……  持着烟斗的手终归左右颤动,像是得了帕金森的病人,于和煦灯光中暴露所有苍白:“艾,艾斯……这3亿我可以现在就送给你,我们一起为这场叔侄博弈定胜负,然后我可以平价将我的股份转让给你一部分,或者这枚绝对圣器我让你再延长使用五年,只要你将地契交出来,配合我杀死阿列克谢好吗?”  “嗯~”简-艾斯发出略微轻的鼻音,手撑住下巴,身子前倾,用聆听模样面对这位老牌贵族的真实情绪,“你的筹码很诱人,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认为阿列克谢会赢呢?万一他输了,我也威胁不了你。”  “因为我压根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他就像是老鼠!消失在了阴暗的臭水沟里!”持着烟斗的手猛地砸在扶手上,震荡大片火星,以及烟草燃烧后的黑色残渣。  大管家莫瑞斯无声上前清理。  简-艾斯看着英格尔索-克劳德的失态,半响后低头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中,端茶润润嗓子,慢慢问:“你与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让你上当签订契约,得到30亿违约金。”  “你与加布力尔-科尔西的呢?”  “帮他杀死阿列克谢,为他报信,我得到1000万的酬劳,以及克烈福特老街的一间店铺,还有三名中级武士仆人。”  “你与蒂姆家族。”  “我与蒂姆共同打造一个海边贸易城市,这是真的。”英格尔索-克劳德往前倾斜一点,攥紧拳头,眼里的确有了些血丝,“一开始阿列克谢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生意根本不可能,不过有钱不赚不是生意人的作风,接着蒂姆家族单独找到了我,他们给予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整个海岸,是真正能够建成的整个海岸城市!”  “我可以给予你一定的股份,只要你帮我;只要你帮我把阿列克谢杀了,蒂姆家族和我会一起奖励给你30亿!”  中年贵族激动得有些渗人。  简-艾斯收回目光,端起茶吹了吹,一面呷一面平缓念:“我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多变的人呐克劳德。而且你又在骗我,约定好的股份明明是百分二十,你投资75亿多占百分之五,这在信封里写的很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都不说实话呢?”  某张脸在烟雾缭绕内彻底失去血色。  茶黑色的眼眸抬起,又平淡放下了。  “简简单单的生意演变成这幅样子……”戴有宝戒的手离开扶手,少年缓缓从主座上站起来,“阿列克谢想要利用我、你还有蒂姆与他叔叔较量。”  “而你直接三面合作,势要成为全身而退的赢家。”  “加布力尔-科尔西又想用钱诱骗杀死自己的侄子,这可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啊……你们这些上层人士,真真正正给我上了一课。”  桃花眸子无声装入座上贵族的苍白模样,外套荡起一阵风,最终停在这个人儿面前。  “你现在是在求我吗?”少年问,眼眸笑成弯弧。  英格尔索-克劳德闭口不语。  简-艾斯转身来到一尊新到的青花瓷器前,伸手抚摸其上纹理,赞叹一声,回头看住座上客人道:“我早知道在维多利亚-诺福克出城那夜晚你会察觉到不妙,阿列克谢也是在那个时候摆脱监视的吧。你主导了老马特的职位变迁我要感谢你,但是你们这种看见利益就抛弃盟友的作法让我十分悲伤,这更让我决心要完成你们的嘱托。”  “现在,我也确实做到了。”  手掌从青花瓷前收回,简-艾斯再次来到英格尔索-克劳德面前站定,双手入兜,显得放松随意。  “阿列克谢会拿到那片自己用千亿换来的土地,依照箴言契约,你也会将海峡的种种权利平分给我们。然后我和阿列克谢会守着这片地啃你老本——每有一艘船从你的海峡过你都要按照契约上的比例分钱,这样好像也不赖,阿列克谢用一千亿买来这个权利,而我也享受到了长长久久的分红。”  “当然,你们也大可以真正在那里搞开发,不过蒂姆家族是什么意见……我还真不晓得。”  沙发上的老牌贵族已在发虚流汗。  少年平静看着他,最终微微一笑,与曾经的贫民窟男孩别无二致。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 讽刺的 玉石俱焚最先毁坏的是玉。  倘若站在同一人事上,石子兑玉石,这本就是极为不公且吃亏的。  想到这里,英格索尔-克劳德咽下喉管里的气,心沉回肚子,扬起来正对简-艾斯的脸庞也重归血色了。  他预要出声,但摇摇脑袋,伸手抹掉冰冷且有些湿黏的汗,从椅上起来,就要走向外头。  “就放弃了吗?”  依旧和煦的声音响在背后。  英格索尔-克劳德停步片刻;回头,观住这张脸颊,深呼吸后开口道:“我承认我小看了你,想不到你能在蒂姆和阿列克谢的提前防备下依旧找到强有力的盟友,但是暂时的胜利并不代表结局,解题关键不在你,而是阿列克谢。”  “而且艾斯,”他抬起握烟斗的手指向少年,努力将面色沉静,“你还是太年轻了,你玩不转我们这一套,维多利亚不会永远帮你,可是蒂姆,绝对会对你时刻关注。”  “希望你的主人查理-米尔顿也拥有这样的决心吧。”  说完,英格索尔-克劳德收起烟斗继续朝门口迈步。  被点名的少年在沙发边略低了点下巴,眸子轻柔跟随,嘴边笑意始终如一,慢慢出声叙述起来:“阿列克谢等会也将来到这个房间。”  这一句将门边人彻底钉死。  简-艾斯继续微笑,伸手接过大管家莫瑞斯递来的雪茄——放鼻前闻闻,茶黑色眼眸不起任何波澜。  于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回头了,眼瞳略略扩张,盛着剧烈的心理情绪。  “可以接着谈下去了吗?”  削薄的唇呵出浓雾;雾丝迷蒙整张脸,显得脱俗,就像……完美无瑕的玉。  室内又仅剩风与花瓣在喧闹。  戴着宝戒的手再次呼唤;门边的老牌贵族便不听使唤地坐回沙发,捧住管家送来的热茶,讷讷闭合嘴唇。  “其实,你和阿列克谢一直都分析得很对,”简-艾斯看着他讲,“就算我能依托这份箴言契约将你们和蒂姆家族锁死,但你们也料定我没有这样的精力与时间,所以对我来说最好结局就是干脆把股份套现出来,退出斗争,让你们四方继续好好玩。”  “嗯哼,你说得很对。”英格索尔-克劳德在品茶中抽空回复一声。  “那我们就顺着这个谈。”主座沙发再次下陷,简-艾斯伸手点点雪茄烟灰,十字耳坠摇晃,又是些许刺芒,“阿列克谢用一千亿买下这块地肯定不会甘心,哪怕是分期,他都会想办法将这土地处理掉,毕竟这是他辛辛苦苦从亲叔叔那里骗来的钱。”少年忽的笑了声,“所以这片地要么打折卖回给蒂姆,要么折算成股份加入你们的生意,我想你和蒂姆也都是这样的打算。”  “那么更好的问题又来了,作为最后的终结点。我们的蒂姆……他究竟愿意付出多少呢?”  这道问像尖刀利落插入英格索尔-克劳德的心脏。  简-艾斯在对方的目光中抬手舞一圈,终答:“让我们把一切都简单化,契约上我占据那片土地,以及你海峡经营权在内的百分四十股份,先不说蒂姆家族要如何让我出局,购买土地的资金和我们两个的单独报酬阿列克谢已经出了,蒂姆家族不可能全数补给他,他们只会让这片海岸线烂着,耐心等着你或者阿列克谢坚持不住再出手,用预想中的低价格将你们一网打尽。”  “而你们两个都等不起。”简-艾斯捏住雪茄吸口烟,舔掉唇边雾丝,始终盯着对方的面容,“我把阿列克谢叫来也正是这个意思,既然事情已经纠缠到这一步,为什么我们不联合起来,想尽办法把这座城市落实好,或者让蒂姆家族也产生焦急感,迫不得已改变双方位置呢?”  一捧微风卷起来,英格索尔-克劳德抬起刻满凝重的眼,稍微想想,眉头便紧蹙:“你又找到了新帮手?”  “没错。”简-艾斯回应微笑,指尖摩挲雪茄,仅是眼尾微微上挑,就止住了对方的语,“我既然敢向你提出这方案就说明我有稳妥计划,你现在要考虑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新帮手进场时,你能够做出多少让步。”  入耳的声音又轻又有磁性,英格索尔-克劳德作聆听状的蹙眉,连同自己都未发觉,根骨里的轻慢和高姿态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终归是要磨一磨的。  简-艾斯平静看着面前这陷入沉思的贵族,侧头吸烟,下巴曲线柔滑,与桃花眸子交织出更多阴柔气质。  “我们……”  分针走过几个刻度。  “我们的帮手真的能与蒂姆正面抗衡?他们在北方,尤其是海峡那一片的实力很扎实。”  “这不需要你担心。”略微慵懒的磁性嗓音扰乱烟雾,简-艾斯伸手将雪茄摁灭,收入英格索尔-克劳德此刻的神情,慢慢回道,“这是我第二次向你交底,希望你不要像之前那样对我再有怀疑,具体谈判我会放在明天晚上,股份的重新划分是会议主题之一,这一块我们将直接签订帝国合同,并且我保证这期间没人打扰。”  英格索尔-克劳德闻言不语,取出烟斗停许久,跟着一面吸烟一面答:“这件事我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希望你带来的这位帮手不会太过贪婪,不然我宁愿站到蒂姆家族那边去。”  “你没得选。”简-艾斯在对方的坦诚里笑了起来——柔柔的,像无害的猫,“毕竟……我和我的帮手也等得起。”  烟灰飞,一道风突然冲向少年身前将他的衣领提起。  再一看,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全然赤红要吃人的眼,和粗重不安的呼吸声。  一旁的管家和窗外风铃都在响动。  被拎着腾空的少年平静向他们伸手下压;好好瞧住这张脸,眸光轻闪,声音更为轻缓:“原来你也是武士……像你和阿列克谢这样的有钱人练武是不是特别简单?随便吃些好的,买点好的内宗和武技,就当得上别人几年努力,甚至是一辈子。”  “这世界还真是有趣呢。”少年笑了起来,抬手搭向攥紧自己衣领的手,下一瞬气血流转,竟将面前人震开,荡起一圈诡异气浪。  “你打得过我吗?”  阳光与风中,他仿佛在发光。  老牌贵族三两下踉跄往后倒,直直磕碰进沙发里,抬头,绛紫色的脸真切有几分不可置信。  试探结束,少年低头接受大管家莫瑞斯的衣物整理。  这一刹那的画卷属实太刺眼了,英格索尔-克劳德恍惚被点醒,眼皮轻抖,竟然从未这样迫切的想要一个人死。  “不要这样看我,我会害怕的。”简-艾斯摊手接住这束赤裸裸的杀意和狰狞,稍稍歪头,到底安慰起来:“我也是生意人,谋财害命的事不做,而且整件事情也不是我说了算。”  眼里的老牌贵族把牙齿咬到吱吱响。  简-艾斯侧过头,迎着管家取出的镜子检查一下着装,满意点头,重新坐回主座说:“凡事有利有弊,你要学会这样想——2千晶币的百分三十,和20万晶币的百分之十不是同一个概念,虽然你的股份看起来少了,但总体蛋糕更大,分到你名下的也就更多。”  “我说的对吗?”  眼帘上掀,居然让对面的英格索尔-克劳德下意识攥紧沙发扶手,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是怪物么……  恍惚间没有看清这对瞳,英格索尔-克劳德还要凝神。  只是少年早已收敛这抹真实,安静里,刚低头启唇,书房门外涌现出厚重脚步声。  “主人。”巴里德推开大门,看看喝茶区主座上的少年,目光又滑过沉默无声的莫瑞斯,最终边喘气边开口道,“主,主人,你的同学蒂姆-奇得塔斯找你,他……”  “艾斯!简-艾斯!!!”  “你这个表子养的给老子滚出来!”  几道男女混杂的尖叫,盛满怒意的波动轰然从楼梯口蔓延而上;可于书房门口消失,跟着是整间书房呈现出扭曲的热,无数紫纹自墙纸后浮现,像有生命的血管自主跳动,溢出紫光,瞬息改变房间里的力场,让除简-艾斯之外的所有人都呼吸困难。  “都出去吧。”处于紫光中心的少年随意摆手,禁忌消除;英格索尔-克劳德软软跪下大口吸气,眼神尽是惶恐,全身肉抖动不停。  余下两位管家在调整好姿态后离开,越过门边站立的凶兽,越过对方周身燃烧的怒火,始终未多看一眼。  “阿列克谢快来了。”简-艾斯在这束刺痛皮肤的目光里找到摆钟,然后弯腰把地上的英格索尔-克劳德拉起来,看着对方眼睛,竟有心情微笑,“你可以先与他好好谈谈,把意见统一起来。”  白皙修长的手拍拍这张脸。  英格索尔-克劳德带着太多失神离开,擦过蒂姆-奇得塔斯的肩膀,而后耳边风声剧烈,于是回头,见到书房里的两位年轻人在桌椅翻倒中激烈厮打,更是缠斗到了地面,将瓷器和瓜果碰碎一地,场面十分凌乱。  这可真是荒诞又讽刺啊……  英格索尔-克劳德不知为何想笑,不断抖动胸腔,终是费力压住,弯腰扶住墙壁,几次深呼吸,摇摇脑袋直起腰,然后抬眼;恰好撞见一束八角帽帽檐下的目光。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 沉浸式入戏 “嗙”一声,落地窗上裂痕蔓延,细碎阳光洒落,徒增秋的萧瑟。  两道身影在地上纠缠,翻滚,又一尊瓷器被碰碎,飞溅出尖锐小块,刺破衣物,划出道道血痕。  “你……”双手合握往面前人的背部猛砸,一阵闷响,蒂姆-奇得塔斯顶膝将简-艾斯踢得腾空,使其撞向桌椅边往后倒。  “枉我将你当做我的好友。”  拳至。简-艾斯头一偏,仅以微小距离避开了攻击,旁边沙发被这枚拳头打出棉花飞舞的窟窿,一道凌厉踢技也朝着他的腹部砸下。   腰腹一紧,简-艾斯双手攀住身后倒地的沙发往后翻。蒂姆-奇得塔斯紧随而来的一记蹬踢被沙发闷闷收下;阴沉将腿从里面扯出来,目光上移找到灵活向茶几外面撤退的人,他深吸气加速,宛若高速奔腾的蛮牛,追着这只避战的老鼠欺身进攻。转眼间,双方在茶几边上连续进行了数十次挣脱与追逐。简-艾斯的身形脚步迅捷如战舞,蒂姆-奇得塔斯仿佛陷入斗牛士的红布里,愈打愈狂躁,直接刚猛力量举起地上沙发等重物,不断朝这步伐多变的人投掷。   “直视我!!!”  重达几百斤的沙发轰然砸在会议长桌上,简-艾斯猫腰下潜,待到对方提气聚力,猛地从会议桌下方钻出,向这位朋友挥拳压了上来。  只是蒂姆-奇得塔斯岿然不动,翻腕伸手侧身,以从未展现过的灵巧飞速探手,扣紧简-艾斯的手腕往回拉,顷刻将双方拉近到面贴面的距离。  北方纵行拳里的停进手?  心中才闪过这个念头,简-艾斯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对方揪住。下一刻蒂姆-奇得塔斯冷冷一笑,然后怒吼一声,双手抓紧这人儿往后倒朝地面砸去!   “轰”的一声,地毯上飞尘四溅,耳边响起一阵阵骨鸣,蒂姆-奇得塔斯继续大吼着拎起简-艾斯撞向落地窗,这本已有裂痕的玻璃此时几乎是整面破裂开来,狂风不断从外面吹入,凌乱他这一头的马尾,气势更为狂暴慑人。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让你?!”一股血味扑鼻,蒂姆-奇得塔斯拖着简-艾斯的身体狠狠撞在旁边墙壁,握拳上勾,却被这装死的人儿忽然转身躲开,并一脚将他踢得后退数步。   “什么神体天赋……”粗壮如桶的大腿在风中紧绷,蒂姆-奇得塔斯的腰腹再次扭动发力,狠狠地踢飞了简-艾斯。   “什么骗人的人脉把戏。”跳跃跟进,双拳如雨滂沱,“没有克里曼沙,没有查理,没有学院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可导师偏偏喜欢你,偏偏单独给你上私课……”他环抱住简-艾斯的颈脖,头贴头闷声用力,预图用裸绞,将所谓的神体彻底降伏。  “那我欠你什么呢?”身下人忽然体温变高,双手握住蒂姆-奇得塔斯的大拇指往外掰,硬生生用蛮力将裸绞破开。  “给我滚!”蒂姆-奇得塔斯双目发红地反抓住简-艾斯的衣襟将人甩出。巨响之中,会议桌一层的椅子全部被砸断。   “我欠你什么吗?”  巨大环形书柜震动一下,掉落许多书,像是颜色驳杂的雨滴落在这两位年轻人身上。  四目相对。蒂姆-奇得塔斯用青筋亢奋凸起如树根的双臂,将简-艾斯顶在书柜前面,咬紧牙,双目赤红。  喧嚣的尘埃和风都消停了。  简-艾斯面带笑容地俯视这个人;歪头,费力抬手抹去嘴边血渍,讲:“我是借了你的钱没有还清没有让你赚取利息,还是薪火节那天喝多了你的酒,或者是那本借我看了一个礼拜的书,让你心疼了?”  铁拳轰然把一本书籍砸得不成形状,蒂姆-奇得塔斯死死看住面前人,有点飞唾,声音震颤如滚雷:“你在用什么口吻跟我讲话?你这个……”  “我这个什么?”被顶在半空的简-艾斯晒然一笑,舔掉唇上血渍,慢慢点头答,“趋炎附势的小人,攀附权贵的狗腿子,还有徒有其表的搏击者,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是不是?可这与你有关系吗?”嘴角弧度有点戏谑意味了。  “你他妈的……”随着简-艾斯的声落,蒂姆-奇得塔斯死死掐紧这个人的衣襟怒骂,伸手一甩,骑着对方在地上锤打,“你本来就是个卑躬屈膝的废物!你只会舔克里曼沙的皮眼!现在没了克里曼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砂锅大的拳头力沉千钧往头上砸。  简-艾斯在轰声里偏头,耳膜有些刺痛,却止不住这张布满灰尘的脸展露带血的笑容:“可这是我跟克里曼沙的事,和你有关吗?”又一拳下,他再次灵活躲开,看着身上这狂兽,桃花眸子弯如狡猾的猫,“管这么宽?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训斥我?以什么样的理由,向我宣泄怒火 ?”  “是借用克里曼沙的威风……又不想承认吗?”  “闭嘴!!!”蒂姆-奇得塔斯狂吼的双手合握高高举过头顶,气吞山河地砸,结果拳头与地面对撞出震鸣。  原是简-艾斯宛若泥鳅般的滑溜躲过,翻身起来,眼中戏谑神色溢满,眸光越来越亮,像一柄尘封许久的刀,出鞘崭露锋芒。  “是因为我没有舔你皮眼吗?”  面前飞尘中传来蒂姆-奇得塔斯的骂声,如狸猫般灵动的少年儿竟是双手入兜潇洒侧身,在对方的拳雨中上下漫步,不断发出极为讨厌的笑声,“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舔的呢?心眼小脾气大,又爱嫉妒人,最主要是小气傲慢,谁喜欢跟你接触?真以为你是神灵之子,个个都要捧你爱你吗?”  双目血红的蒂姆-奇得塔斯从尘埃中猛冲了出来。刺拳、膝顶、鞭腿,肘砸,他狂吼地运用各种搏击路数攻击。可简-艾斯挡也不挡,依旧双手插兜,仅通过反应和身法,就在这道狂风暴雨中片叶不沾身。  “这一次的事情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漫步片刻,简-艾斯终于扯出手,如闪电般扣住蒂姆-奇得塔斯的手腕,笑眯眯看着这人铆足劲挣脱的人,继续道,“你以为你姓蒂姆,我就要乖巧懂事地看在你的面子上退让?我欠你什么?克里曼沙借了我几千亿,你给了我什么?我凭什么要让你?”  “你真认为你很有人格魅力?”桃花眸子弯得狡黠,像戏弄老鼠的猫,牙齿白厉厉发光,“还是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忤逆你就是亵渎,让你这个上等贵族感受到了侮辱?”  “放开额啊啊啊啊!”浑身肌肉如磐石紧绷,蒂姆-奇得塔斯粗着脖,竭力咆哮。  “就生气了?还是这么小心眼呢~”  简-艾斯轻笑一声松手,又插进了兜内。  完全狂怒的人再次冲刺。那碎纸与灰尘的风暴之中,隐约透出震颤呼吸声,接着,是蒂姆-奇得塔斯这张神色无比狰狞的脸——双眼,脸颊都泛着妖异的血光:“直视我!你有本事直视我啊!!!”  “好啊!!!” 上一秒笑容温和的少年猛然化身为暴怒雄狮,露出爪牙,咆哮往前跃!  随着这声怒吼,蒂姆-奇得塔斯竟隐隐感到一股窒息力量朝自己扑来,随后,是从拳骨一层层传递而来的疼痛在发酵,带着骨裂的悲鸣,不同于之前的势均力敌,直接蛮横撕裂皮下血管,终而,势如破竹地印在胸膛上!  耳鸣目沉的感觉陡然袭来。   “呃……”   心脏不受控的悸缩,这一次的伤害完全不可与之前的对攻相比,蒂姆-奇得塔斯的瞳孔涣散失去光芒,大脑宕机阻绝了身体的反击意识。而完全展露峥嵘的简-艾斯再次出拳对准他的脑门,竟是打出撕裂风声,“轰隆”一下,将他耳后的书柜完全打穿!  “这一拳,你挡得住吗!”  少年一身气息霸烈似莽荒凶兽,黑瞳血丝弥漫,散发阴冷气息。  拳从木屑中收回。面色呆滞的继承者缓缓瘫坐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转动眼珠,死死盯住面前这怪物出声道:“不,不可能……你绝对用了内宗……你绝对用了增,”  “嗙!”声势骇人的踢击将另一只耳后的书柜崩出大窟窿。   尘埃之中,简-艾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废人,看着对方这写满不可置信的脸,到底是笑了一声,收回脚摇摇头,回身擦去脸上这点血渍。  “你不会真以为你很有武学天赋吧?”将刚刚脱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拍拍,也不嫌脏的套上,声音比窗外阳光更暖,“像你这样的进笼子我都不需要用双手,不会真偷看了我的几场比赛,就认为我面对的那些都是土鸡瓦狗,只有你一个是人上人吧?”  “有意思么?”  侧头,盛满戏谑的眸子移动,倒映出书柜前这人的狼狈,“你知不知道你的拳你的速度你的力量都很弱,加上今天,我已经让你两次了。”  不加掩饰的笑声回荡在尘埃和阳光里。  一股风暴蓦然聚集在身后,接着室内禁忌浮现,将运转气血的人摁趴在满是纸张的地面;喷出道道鲜血。  “记得赔钱啊。”  书房门开,大管家带着一众仆从开始清理打扫。简-艾斯也在几位女仆的服侍下擦手洗脸,换上新衣裳——又是那精致少年儿。  “这里损坏的一切我都会发清单到你庄园,你要怕我动手脚就现在看着,至于向学院告状就免了,毕竟我们也是朋友嘛。”  甩干净指尖水渍,简-艾斯抬头对上蒂姆-奇得塔斯这双写满仇恨和怨毒眼睛,微微一笑,真是温和又友善。  “至于你在内宗上的不服气,等年末考核,我又会让你好好清楚清楚……”  “你到底有多垃圾。”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箭几雕? 当春天还在的时候。  杨柳婀娜多姿,桃花已被昨日偷走了红,那是芳菲迷离的三月,是某朵花儿就要起航的年岁。  到四月,依旧携一丝清冷。  风起,蒲公英摇曳,如曼妙轻舞的灰蝶,在春的拥吻里打旋,轻盈飘向远方,越过不一样的桥,漫步山海……  茫然间,又有些许伤感。  这是它精心准备了一个春季的礼物,登上五月的车,漫天种子飞扬,进行久远告别,了无目的地飞舞,渴死在寒冬,枯萎在风雪里。  冰川到底是不欢迎它的。  只是园子里依旧能看到蒲公英的模样,像在天空中游动的小水母,不需人说话,它就悠悠落在帽檐上,风一吹,就从这双蓝色眸子前滑走了。  蒲公英海是大多贵族喜欢的景色。  想想这背后的昂贵,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翻手让掌心里的蒲公英飘走,张开略微苍白的唇,于阳光中调整八角帽帽檐,随身旁人一同看向草坪的风和远方,嗓音沙哑又平缓:“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你种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一身华贵锦衣的少年将弓拉成满月,瞄准几百米外的靶,缓缓闭上一只眼。  弦荡,利箭呼啸穿透靶心,惹来靶旁边的仆人双手呈扩音状地大声赞美。  这样的声音在风里是有点吵闹了。  简-艾斯转回桃花眸,目光平静,还带有点点笑意。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转而在风里双手插兜站了好久,最后低头呵口气,从内兜取出一包皱褶的烟,撕开纸拿出一根衔住,用黑色外套挡住风,划亮火柴将烟草点燃。  “呼……”  颗粒状的雾裹挟在风里远走。  如宝石般剔透的蓝色眸子微微颤动,夹烟手指向前方,声音依然平缓:“你那片园子种的植物许多是龙世界独有,它们的种子比价黄金,而且极难存活,需要专业园丁和适合土壤气候,这一切都很昂贵,你不像是会花钱在这方面的人。”  简-艾斯在微笑。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转头看住这个人,抬手把烟送在嘴边,一面抽一面叙述:“你的衣服,你的腰带,你的袖扣,以及你的靴子都崭新如初,你庄园越来越大了,生活也越过越好,而且这种穿搭风格不像是你那管家能想到的,必定是女人,而且是血脉正统的贵族女人。”  简-艾斯笑出了声,偏头看蓝天与草原组成的画,于清爽的风里眯起眼,十字耳坠不停摇晃:“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善于思考和观察,我仰慕你的优点,也一度向你学习过。”  搭箭,手拉弓弦成满月,准心逐步对向更远处的靶。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仍然在风里吞云吐雾,低头看着脚边青草,时不时踢动里头的石子。  又是一记靶中心贯穿。  负责报靶的仆人还在往那边奔跑。  简-艾斯已垂下了握弓的手,漆黑的瞳重新扩张,真切与常人无异。  “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比风还要轻慢。  抽烟的人不出声,单手插兜,身体在风里轻摆。  “就差这点钱吗?”简-艾斯继续问。  阿列克谢终究笑起来,将烟蒂弹飞,浓雾从嘴里向上飞,将帽檐下的脸遮蔽:“你什么时候这么富有了艾斯,我好像从你口中听到了几十块这样的表述。”  对方忽如其来的打趣让简-艾斯稍显沉默,最后摇摇头,又要拉弓瞄准远处的靶心。  “我只是看不惯你。”  一道声音忽然将弓弦松弛,简-艾斯偏头。  阿列克谢坦然面对他,外套领子被风吹得立起来,不断拍打这张脸颊:“说得再直白一点,我讨厌你,并且是十分的讨厌。”  语落,这样的无声持续了稍许。  嘴唇吧嗒一声,茶黑色的眸子转移,继续看住远方的靶子问:“究竟是你一个,还是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  “所有。”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露出略微斯文内向的笑,“我说过摩帝马他们十分敌视你,其实这里面也有我,我嫉妒加尔-克里曼沙将生命秘药送到你手里,嫉妒你这样的人会得到神灵垂青,嫉妒你被学院赏识,嫉妒你进入了安娜公主的视野,嫉妒你的内宗法门,总归你能嫉妒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就像你在我面前呼吸,也是十分让我糟心的一件事。”  剖开心脏的坦诚未有让聆听者变化神色。  远方靶边的仆人已经坐在草地里休息。  简-艾斯凝神吸气,后迎着风呼一口,还是无法专心,只能摇摇脑袋,声调如常地答:“你害怕加尔-克里曼沙与我有联系,所以专门选了有蒂姆参与的海岸生意,以此破坏我与克里曼沙、奇得塔斯的友谊,使安娜殿下厌恶我,让我真真正正的失去人脉,像刚出水的鱼任你切块。”  “真是歹毒的心肠。”抬手把弓又拉开,这一箭被风拨动得摇晃,遗憾插在绿草内。  “你猜想的很对。”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点点头,随简-艾斯一同眺望草原,“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你压根不了解,你只是张口就从克里曼沙那里讨来了‘白银圣光’,你根本不知道这会让多少人疯狂,让多少嫉妒你的遭遇。”  “特别是你脚下这座紫藤花,就彻彻底底是一个表子养的混蛋。”  直白的语再次出现在风中,兴许未说过瘾,阿列克谢寂然半响,取出一支烟边点边出声:“我知道你会谈论你走到这一步所付出的心血与汗水,可是像我这样两门武士都知道人事艰险,如果换成其他人,我想有的是人乐意与你交换,替你承受这些‘痛苦’。”  “他们配么?”简-艾斯笑的从箭筒里取箭,拉弓瞄准;声音与利箭一同出,“我的路只有我自己能走,你们可以嫉妒可以诋毁,但这一切只有我能完成,换作任何人都不行。”  远方的仆人用旗帜舞出信号。  简-艾斯边调整弓边看着身旁人,头稍摆,嘴角有笑地说:“聊嫉妒和假如太不适合我们了,回到这个生意上,你根本不想要那一千亿对吗?你只想设下陷阱,杀了你的叔叔,对吗?”  一句“对吗”捏紧了某人心脏——身体下意识绷直,八角帽帽檐下的眼也抬起来。  简-艾斯将弓上的绷带绑紧,抽空看眼他,继续答:“我成为了你明面上的靶子,你特意选在岛谷居住就是知道查理-米尔顿与我之间有矛盾,你想提醒她,告诉她我并不老实。如果这一切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我定然是无依无靠,再加上城市律查那边对我的关注,只要学院里有人配合,说不定我就会因为这事被赶出来,从而像条狗一样孤零零蹲在街边,背上你的30亿欠款,吃着你的屎尿不断摇尾巴,求你高抬贵手。”  “你可真是歹毒。”  声落,一束利箭贯穿草靶,竟势头不减,将靶后方的那块也洞穿。  “谋划很久了吧。”,简-艾斯彻底将弓箭扔上工具台,转身靠坐在桌边,慢条里斯地解开手上绷带,“奇得塔斯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智慧,他也是善妒的人,只是没你有胆量,以及诸如此类的缜密头脑。”  少年伸手点点脑袋,从内兜取出一支黑雪茄熏燃,偏头向远方仆人抬了下下巴,示意对方可以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站在风里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出声;继续眺望,始终没看过简-艾斯。  “你觉得呢?”简-艾斯边吐雾,边看向抱箭跑来的仆人,最终一转食指上的戒指,将几枚黑晶抛洒到枯草飞舞的风中。  “谢谢主人。”满头大汗的仆人只觉腰不酸腿不疼,十分讨好的点头媚笑,将怀中箭放入箭筒,而后撸起袖子要捡地上的钱,却发觉这些黑晶早已整齐叠好,令他忍不住再次向主人哈腰,收着钱站在了不远处。  夹着雪茄的手摆摆示意他离开;仆人听令 ,简-艾斯看着这道背影,霎时被风迷住了眼:“看看他,他们都是有血有肉自食其力的人,没有谁比谁尊贵,就算身份有个三六九等,可本质上不都是人类么?”  少年到此莞尔一笑,收回目光,捏住雪茄抽口,随雾丝飞飘里坦白:“我其实很不理解奴隶生意为什么会存留,有时,”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贫民。”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面无表情地答,两指夹着烟,还是没看身边人。  “啊。”简-艾斯略微不好意思的笑,摸摸后颈,抿嘴哼一声,十分随意地接道,“罗米已经被你派去杀你叔叔的家人了吧,你那个巫师下属,那个为你父亲制造出监听器的人。”  指间烟嘴干瘪到变形,青筋现,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眼里闪出不安分的光。  “很惊讶吗?”简-艾斯侧过头,神态依旧平淡,“ 我在你的计划里可帮上了大忙,你误判了克里曼沙和我关系,10亿晶币我赚得心安理得,你配合英格索尔一起坑我,而他只是你的添头。最关键的是我;只有我能让你全身而退。”  眼帘里这张脸滑下冷汗。  简-艾斯失声一笑,仰头看蓝天,脸上带点叹息色彩:“只是你还是小瞧了我啊,没想到我能把你从那庄园里救出来,打乱你本该有的种种计划,甚至不得不为了稳住我,递出300亿预付款,并签下委托契约。”  “你与蒂姆家族早就有联系了。”某个念头通,桃花眸慢慢低垂,戴有宝戒的手抬起点点阿列克谢的脸,“蒂姆家族里也有人想我死,数不清你这是一箭几雕了,但也无所谓,毕竟我们现在重新是朋友。”  话完,一滴冷汗在下巴尖左摇右晃,再被风过一次,终是朝草地坠落。  “谈谈我们这个生意该怎么做吧。”简-艾斯完全坐上了工具台,双腿轻摆,看向容貌有些苍白的“朋友”,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xiaoshuting.info 第五百三十四章 被倒吊的羊 白云蓝天,仅有风还在与蒲公英种子进行一场浪漫的私奔。  这可苦煞了下方追逐的仆人。  一粒粒冰川不曾有的种子十足珍贵,忽见几人撞出一头包,又见哪一位不小心绊倒了哪一位,总之整个植物园呀,真切是乱哄成一团咯。  “那些也就别追了。”  大管家莫瑞斯站在台阶上指挥全局,身旁就是老园丁和他的四名学徒——个个满身泥,手持大铲镐,聚精会神的看着园子里的响动,要是有人不小心踩到了珍贵的植被;哼哼,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大多蒲公英种子被收回。  仆人们一个个排队上报。莫瑞斯低头在本子上记载,额尖微秃的部分反光,白尖的脸比之前多了点肉,眼珠子抬起来,依旧迅速让仆人噤声。  “莫,莫瑞斯。”一名刚跑回来的仆人在喊叫。  莫瑞斯闻声望去,抿出酒窝,将记录工作交给老园丁和他的学徒们。  “是主人让你回来的吗?”莫瑞斯看着面前人蹙紧眉。  “是的。”原本负责报靶的人儿伸手拭去额上汗,满脸潮红,一看就是碰上了好事。  “那继续去工作吧。”莫瑞斯沉吟半响后摆手,刚要转身,一抹影子在白色玉兰丛里浮现, 扭曲转动成模糊老妪轮廓。  “安娜殿下今晚要来庄园,让简-艾斯好好准备。”  诡异低哑的语从影子中清晰响起来。  莫瑞斯双手合握于身前鞠躬,语调平静的回了句“我知道了”。  “安娜殿下这次像是要赏花。”老妪模样的影子继续出声,手臂部位忽然如墨般延伸,往花丛里前伸,最终一面点头一面收了回来,“这些花儿都栽培得不错,画笔和纸板还有么?需不需要从城堡送来?”  “我主人已经准备了。”莫瑞斯保持恭敬答,“是神圣帝国的金乌纸,还有狼毫笔,全都是前几天刚到的。”  “哦。”丛内影子化为一堆堆小正方块消散,诡异气息消失,阳光又重新照了进来。  ……  两人伫立的草原。  风吹出一圈又一圈碧浪,沙沙声十分好听,有股青涩香气,像曾经年月的味道,饱含孩提时的纯净。  “那份契约近两天就要来了。”  简-艾斯平和出声,一缕清爽卷过眼眉,使这抹桃花更有阴柔意味,“你与英格索尔也打了照面,他没有告诉你……你叔叔那边的具体情况么?”  打在脸上的目光使人有些厌烦,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双手捏住帽檐调整八角帽,吸口气,看眼工具台上的,用弯弓压着的帝国契约纸,还是回应对方的声音道:“我与科尔西的问题会在这个礼拜结束前解决,你知道我会赢,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话。”  简-艾斯旋即抿出浅笑,不搭腔,低头用手指点点契约,慢慢顺气答:“我打算将我的股份按照1股1亿的价格出售,考虑到你已经投入了一千亿,我只能忍痛拿着这笔底线退出,将这块蛋糕让给你们,让你们专注把城市建设好。”  “你是在提前为他开路么?”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平静取出支烟,花了几根火柴的功夫才在风里把烟点燃。  “切尔西-阿含图,”阿列克谢直接念出这道答案,“这应该是你找来的另一个底牌吧,我早应该想到你在哄女人上的功夫,夏奇拉-妮尔-莉娅与你同住一座庄园,怎么可能不上你的床,不被你哄骗,不为你修补关系呢?”  略带笑的嗓音撕扯风。  桃花眸子瞬间变冷,再掀起眼帘,是纯粹至极的黑色。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未有丝毫反应地抽烟,眺望远方,蓝色眼眸有微芒。  “你已经越界了。”简-艾斯半响后收回目光,念,“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很想撕了我,想把我这张脸撕烂,想,”  “那就闭上你这该死的(Fucking)臭嘴。”戴着八角帽的继承者侧头看他,声音不大,甚至不存在情绪起伏,“一股一亿是你脑门被夹了吗?我投资了一千亿买下那块地,现在我拿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然后最多换成30亿现金?”阿列克谢的手指点向自己,“这个世界疯了吗?还是切尔西-阿含图这狗-娘养的真就有这么贪婪?”  “你真的以为我没有退路?!”  要转身,可挤压在骨髓里的怒还是汹涌而出,让这家族掌舵人反身前冲,伸手攥紧简-艾斯衣领将对方提起来,苍白脸颊上升腾起一丝丝潮红。  “我会赢了那该死的科尔西,我会继承他的一切,然后就算让这一千亿发臭发烂,也绝对不会成全你们这些杂碎的阴谋。英格索尔算什么?蒂姆又算什么?我会在这个城等他们。”  “有本事就来。”  带着浓厚烟味的声音消散于风。  “噢~”被举得脚尖离地的简-艾斯有些无奈,抬手作投降,又不怎的笑了,摇头回复道,“你们这些人还都是一个作态,没事就喜欢动手动脚,明明就是贵族,很多时候呢……却比小镇牧羊人还要粗鲁。”  阿列克谢闻言脸部五官都散开,蓝色眼瞳颤颤,一面点头一面将简-艾斯放回工作台,继续用帽檐下的阴影遮住双眼,只余腮帮鼓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收拾你叔叔吗?”简-艾斯低头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伸脚落地拍拍,仰头,脸上那点余伤被阳光照亮,“你我都知道拖下去最先发疯的是你叔叔。本来在我的人去参加拍卖时,你就会让罗米杀死他的妻儿,断掉他最后理智,让这失去一切的老头疯狂,最后主动要求与你进行家族血斗——我知道你们加布力尔家族的传统;长老和继承者每人派出一名贴身仆从参与血斗,输的人退出继承者斗争,奉献一切,带着一丁点施舍黯然离开。”  面前的继承者在下意识的后退。  简-艾斯无声找到他的脸,微微笑,真诚鼓起掌来:“了不起的演出,了不起的决心。先配合你叔叔的暗杀让你重新得到家族其他人的帮助,连庄园的选址也是如此讲究,是怕你那两个姑姑不念旧,不帮忙吗?”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还在后退,伸手下意识摸腰间;仅有太大意的空空如也,当即深刻后悔许多。  “想杀我灭口?”简-艾斯抬起如猫儿般的眼眸,弯出狭促弧度;竟有些恐怖渗人,“那我是不是应该这样笑,才更像反派呢?”  他问。阿列克谢的指尖颤动一下,眼珠移向这人身后,再看看宽广无垠的草原与风,最后脸色无比复杂地看着眼前人,竟是双手抱在脑后跪下,如此果决,让风都低声悲鸣。  确实是不好玩了。  步停,茶黑色眼眸里的光重新收敛,简-艾斯在原地深呼吸一次,摇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屈膝者,伸腿向对方踢一踢,吧嗒下嘴念:“我讨厌像你这样聪明又不要脸的人,你现在应该激烈反抗,这样不就钱都不用给你了么。”  少年到此咧开嘴笑,左右看看广袤靶场上有没有其他人,然后伸手将阿列克谢的八角帽掀开,低头瞧着对方这头金发,当真被刺眯了眼:“看来你还没有杀掉你叔叔的家人,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收服一位三阶段武皇成为你私仆的,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要扣押你等到地契来,然后将你打包送给科尔西,这位慷慨的叔叔便会将我的股份以十亿一股的价格收回去,也就是四百亿买你的命,你喜欢吗?”  手掌下的头颅一颤,简-艾斯用八角帽又盖住这头金发,慢慢蹲下,直视对方失去光采的眸子,轻柔安慰:“你自己闯进蛛网了。你叔叔小看你导致一千亿血本无归,你现在同样小看了我,导致你失去了自由,只能像市场里的羊一样被倒吊着等待交易。”  八角帽下的脸已经完全苍白。  “多好的复仇剧本呐……只是结局不太美丽,被坏人窃取了果实……”少年轻轻把对方搂入自己怀里,枕着对方肩头闭目叹气,喃喃讲,“你认为我会惧怕查理-米尔顿,惧怕加尔-克里曼沙,甚至是蒂姆-奇得塔斯,以及这座看管我束缚我的学院和城,但你知不知道和吃饱饭相比,暴露一点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啊,真的饿了很久了。”  风与阳光忽然阴沉许多,原是某道慢慢裂开的嘴角,尽显狰狞。   1200ksw.net 第五百三十五章 简单点 代表死的寒意在刺痛。  只是二人贴身,早已越过最危险的单体搏杀红线。  狗急尚且跳墙反咬,何况是人?  吸气,蓝眸闪光,握拳,两道门内气旋涌动,一道狰狞猫兽轮廓缠绕在拳尖张开獠牙,这一瞬的风太过惊骇,听得嘹亮霸气兽嚎,阿列克谢的全力一击已经狠狠凿入面前人的心口,震荡涟漪,气血沸腾汹涌。  武技:摧坚破锐!  “嗷呜!”黑风裹挟拳头狠辣洞穿对方,双门嗡鸣颤动,白色热气不断从口鼻冒出,体表逐渐赤红,双眸带血,阿列克谢直接进入超负荷状态!  超凡增幅:二十三倍!  大脑指令下达,细胞急速颤栗,如树根般错综复杂的皮下血管蠕动扭转,“咕噜”一声,仅有超凡才能看到的真实世界出现在眼前。  钟表指针迟钝移动,那是风在一点一点的挪,野草旋转得好似生锈般卡壳,天空,光,声音,一切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像是凝固在水银里的哑剧,以微小幅度偏移,向超凡者暴露所有细节,乃至野草上的纹理,光影散射出的线条。  太过美丽了……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抬起充血眼眸往前看,被自己一道“摧坚破锐”打穿的人还保持着倒飞模样定格在空中,那不远处就是被自己气血运转震飞的八角帽——呆滞停在风和野草里,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下旋转坠落。  蛰伏已久的偷袭终于是成功了。  “摧坚破锐”作为铂金级别爆发技足够瞬间收取敌人的生命,况且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而且是以势之力加持后的最大伤害贯穿了人体致命点。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简-艾斯不可能再反应过来了。  大脑高频运转分析到此,作为唯一能在慢动作世界里活动的人,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抿嘴换气一口,再观眼在空中缓缓倒飞的简-艾斯,出于保险还是从戒指里拿出一柄通体亮银色的长管枪械;手指抚过其上的神圣帝国标识,解除禁忌将其催动;把枪端起来,歪头瞄准空中这个大靶子,扣动扳机,终而将枪管上所有禁忌激活。  法令“急速”启动。  枪管一圈圈亮起绿色荧光,下一道是“专注”,而后是3级“伤害”法令激活,枪口出现炙热白光,被刻有神经类毒素的巫师弹带着气浪飞去。  气旋内,子弹上的妙曼纹理也于旋转和高热中激活,扭曲空气,对准了呈倒飞姿势被定格的简-艾斯。  “砰,砰,砰!”  阿列克谢一点都不放心的将所有备弹打完;保持半蹲模样把枪收好,然后凝神感知正在疯狂燃烧的气血的储量,从戒中取出一柄暗蓝色钢刀,稍微想想,还是转变方案将一件满是斑驳刀痕的白色锁子甲套在身上,并取出一枚纯银的戒指戴好,拿出最后两把祈福短枪插在腰后,这才换气一次,闭目平息了轰鸣震颤的气门。  超负荷增幅解除!  “呼吼!”风与野草重新狂乱飞舞。  简-艾斯在撕裂气浪中狼狈倒飞,又有四发子弹呼啸射穿他的身体,使这个人毫无支点的左右倒翻,最终与地面碰撞出十余米长的沟壑,炸起大片泥土;像棕色的雨从狂风中滴落。  “果然是成功了。”  硝烟弥漫,躺在土坑里的人影没有任何要起来的意思。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舔了下颜色苍白的唇,侧头望眼靶场外的园子和篱笆,弯腰捡起八角帽,拍掉上面黑土;将帽子戴好戴正, 重新用阴影遮住大半张脸颊。  这个计划简-艾斯不可能让许多人知道。  除去那有些疑点的管家,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一切都伪装成未发生的样子,从植物园撤离,若是遇到管家阻拦,倒可以直接杀了。  心中计划成熟,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迈步前冲,并移动视线看眼土壤深坑里的人,有些无奈的呵气皱眉,伸手捏捏眉心,选择将烟花信号枪拿出来。  还是呼唤院外的仆从进来。  毕竟打死了神体,绝对会在这座学院掀起巨大动静。  他想着想着抬手捏一下鼻子,不知是叹息还是后悔,最终对准蓝天举枪,要扣扳机,却发现指尖全然是虚无触感。  就像……  “轰!”超负荷增幅再次将所有场景缓慢。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要抬起帽檐下的眼;瞳孔却不受控制的收缩,大批大批的神经电流从全身扫过,紧接着头皮发麻,整个人半响发不出动静。  “真是不错的增幅呐……”  近在咫尺的桃花眸子平静滑动,再一弯,变成异常渗人的戏谑弯弧。  “砰砰砰砰!”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瞬间取出腰后双枪怒射,一颗颗巫师子弹上的禁忌全部响应,转为急速模式,饶是在慢动作世界里都射出了呼啸风声。  “是神圣帝国产出的巫师炼金枪么?”  “配合高级武士的内宗实力,倒是攻防一体的好手段。”  仅离阿列克谢一米远的怪物左右偏头,像对号入座般将子弹一颗颗躲过,然后瞧着阿列克谢这张完全苍白的脸,咧出玩味笑脸,分明是一只戏弄猎物的猫:“再努力一点吧,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底牌。”  “这不可能啊!”一头金发的继承者终于破防了,嘶吼地握紧双枪扣扳机,可是面前这怪物偏偏就一粒子弹都没碰着——小步小步靠近来,给予他快要裤裆湿润的高压。  终究只是人类罢了。  简-艾斯轻笑一声,如猫儿般的眸子弯出狡黠,双手悠闲插兜,于枪林弹雨里漫步,努努嘴,好心提醒这恐惧到阈值的武者:“你的气血快要支撑不住超负荷增幅了,把倍数放低点吧,我配合你,这样我们还能多玩玩,多适应适应。”  说话间又偏头躲开一颗自带气旋的子弹;割裂点皮肉,迸出一滴血珠。  “啊……”简-艾斯伸手抚摸一下受伤的脸。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趁机扔掉子弹见底的双枪,抽出暗蓝色钢刀,口鼻满是血的朝前踏步,眼中精芒炸射,咬紧牙关,嘶声拉出这道爆发武技!  武技:狮子钢岚!  “呜哇嗷!”蛰伏在气门内的众生势再次咆哮前扑,增幅这记爆发,拉开前肢利爪狠狠扫向面前人的脑袋!  这一刀明显快出了高级武士的层级。  “唔~”锐利气流中鼻翼动了动,简-艾斯抬起狭长阴柔的眼,嘴角勾勒出笑意,饱含狭促与玩味,“有血……你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吧。”  “这一刀,是你真正的压箱底绝技吗?”  白芒华丽往下劈斩。  简-艾斯却像是另一种先知先觉的柔风;稍微侧身退后,贴着这抹刀光仰头;以毫厘之差躲开之后的众生势利爪,这刹那嘴角扬起恣意的弧,阳光正好,将他双手插兜的悠闲暴露在光影里。  可这一幕确实太过气人了,像另一种无形的刀,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捅到吐血——眼瞳急剧颤动几次,最终无力跪下来,脸上满是油汗。  “就放弃了吗?”  气血燃烧的状态顷刻解除,简-艾斯侧头吐掉飞入嘴里的草根,刚要继续出声。地上人忽然化为疾风消散,再出现时;已被简-艾斯单手握住了刀柄,且偏偏刀尖又离这怪物的喉结仅余半寸。  “你的气血流转速度太慢了。”手中刀柄在不断颤抖,简-艾斯移动茶黑色眼珠,瞧着这异常苍白的,有许多虚汗滑落的脸颊,慢慢念,“这让你进入增幅状态的速度慢、武技释放的也慢,甚至增幅时脑子的思考和反应……也比我要慢上许多。”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慢慢转腕把喉结前的钢刀掰出距离,薄凉的唇勾勒出笑意,摇摇头,就要把这人推出去,“你已经是高级武士了呐,不可能事事都抢不到先机吧。”  “这样可太让人失望,或许……你应该换一本更好的内宗法门。”  简-艾斯将手掌收回。  阿列克谢却大喝一声,侧翻刀,整个刀身倏然亮起禁忌纹理,一瞬间法令“岚”成型,整把刀爆发出疾风,以完全骇人的速度滑过简-艾斯的喉结,甚至爆出刺耳巨响,荡起一道道风圈,将周围绿草吹拂出层层波浪。  “没有人告诉你你话很多么。”  侧刀,站立在原地的少年恍恍惚惚下跪,而后头朝地上贴,再无任何动静。  “终于结束了……”用尽最后那点气血,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颤巍巍地后倒在地,握紧手中刀,再抬头,被天上风和云朵的惬意舒缓了身子,由此长舒口气,抬手把口鼻处的鲜血都擦拭干净来。  “湛蓝刀是主杀伐的钻石级宝器,就算是炼武者被它的祈福禁忌近身,也难逃身首分离的下场。”  “你这聒噪的人……还是太狂傲自大,太小看我了。”  眼中的脖颈已经裂出一条红丝,流出血,让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摇头笑出声,扯痛满是灼烧感的肺,整张脸都冰冷湿黏,手脚提不起劲,乃至不停发抖,是脱力脱到极致的象征。  “谁会小瞧你这个怪物呢。”  他再次感慨一声,眼珠移动找到对方手里的信号枪,咬紧牙吃力往前倾身子,刚要触碰到对方手里的信号枪,却忽然发现,这人脖子处的刀伤,确实太小太细了点。  而且那往外溢的血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下了……  灵魂震颤一下,难以言喻的绝望在心中迸发,双腿一软,这位八角帽的继承人真真正正的尿湿了裤裆,而且是屎尿彻底失禁。  “不笑了?”  侧贴在地的头颅转过来对准彻底失神的继承者,猫儿般的眸子弯出笑意,然后整个人从地上起来拍拍手和裤腿,最后扯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盖住脖颈上这道小口子,喉结上下起伏地震颤说:  “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先机,为什么你就是不信?你到底是怎么养成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的性格?”   1200ksw.net 第五百三十六章 是荒诞 话完,带点点红渍的手帕被收入兜内。  “我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种级别的武士,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多余的。”  鼻前传来臭味,简-艾斯皱眉扇开这股屎尿气息,蹲下身,好好看着八角帽下的这张脸,抿嘴喷出两道气,啧了声摇头,伸手戳着对方这件锁子甲讲:“你这件锁子甲倒真是厉害,刚好我也想陪着你玩玩,看看我自己有几斤几两,也算是免费找了个矜矜业业的陪练师。”  “喂。”面前人一直不出声,少年转而拍打他的脸颊,却被其上湿冷汗水粘了一手,而且扯出“吧唧”声,属实有些恶心;于是当即用帕子擦干净了手掌。  “喂。”少年这一次用脚踢,“你不会真的脑子出问题了吧,你回答一下我啊,我又没说要杀了你,你怕什么呢。”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被踢得往后仰倒,叉开腿露出裤裆的水渍和臭味,真是不要形象,也不要贵族的脸。  简-艾斯抛了一支烟过去;跟着自己也在风中划亮火柴,眺望远方,不断吞云吐雾。  草原上依旧风景如画。蓝天白云,也从来没有改变它们的样子。  就这样安静抽完了一支烟。  浓雾过肺,叉开腿坐在草地上的八角帽贵族把烟掐灭在草里,终于抬头,向这汗都未流的妖孽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嗯?”声音太轻,简-艾斯抽空看一眼地上人,继续向远方的管家挥手,传达某种信号。  “我问,”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声音大了点地重复,“你这一身反应是怎么来的,你为什么能够抗住湛蓝刀的伤害,还有我之前那些武技,你又都是怎么抵挡的。”  “你是不是学会了很厉害的防御武技?”  阿列克谢坐在青草地里不想起来。  简-艾斯依着对方盘膝而坐,直视其双眼,将自己的手伸直,并把五指张开。  “摸摸。”他说道。  阿列克谢闻声照做,吃力往前倾点身子,抬起抖如筛糠的手,用指尖慢慢碰向对方掌心。  可这分明是做不到的。  指尖前好似有一层无形的膜,无论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怎么咬牙前进,这根手指就是触碰不到对方的皮肉,触摸不到薄膜后的真实。  这太疼了。  心脏瓣膜剧烈抽动,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努力闭目抑制住鼻酸和眼泪;最后双手不断往前抓,往前抠,可就是突破不过去,触碰不到任何体温,甚至是衣物。  “明白了吗?”简-艾斯在他的痛哭中出声,脸色平静,将手掌慢慢收回来,“我们之间是有巨大差距的——天赋、法门、武技,我们都不是同一层级,就像贵族和平民间的鸿沟,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还是好好当你的继承者吧。”  一身华贵锦衣的少年从草地上起身,不忘拍拍这人脑袋,最终向抬着担架从篱笆处走来的管家和仆人颔首,便自顾自朝城堡方向前行,抬手握住风里的一卷野草,将其置于手心,传递热量。  继承者握住风吟,摇摇头,看着简-艾斯,到底是不束所有事,双手搭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我走了。”  简-艾斯摇头摆手,往前多出一步,身边风势平,有风吹起来。  忽的多了某种禁忌在歌唱,稍微沉思,连带周边的仆人都敛去生息。  忽的,一道紫色银光从银制戒指中闪过空隙,霎时风停,简-艾斯低头,仿佛如恶鬼。  “你到底是按的什么心呐。”简-艾斯低头瞧着手腕的伤,想说话,还是交给了风,乃至坐下来,看着对面人,笑笑,问,又有点真实感情,可很快消逝了。  “我问什么?”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努力找到风,一身屎尿,并大方手指对准自己跨部,咧开嘴,不再是斯文内敛的笑,转而问,转而辛酸的问,"我是失败者,我现在,啊……我就是坐在你简-艾斯面前像头狗一样祈求,但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嗯……或许,是我的错,我就是觉得啊,你这个平民,跟我们贵族来比,你算什么啊,对不对?"  他问。  简-艾斯沉默许久未说话,深吸口气,直接坐在草地上,皱起眉,连所谓的真实面目都不想给了,抿住嘴,要收起来,然后想着啊……还是说了:  “天下第一档鬼啊……镬身鬼(迦婆离),以脏水气味为食。身高为人的两倍,无面目,手足穿孔,有如镬足,热火满中,焚烧其身。无人知晓禁忌,可作杀生之业,是你及贪占别人寄存的物品者,只要你死,后受此恶报。”  “唔~你又能管多少呢?”  脸上分明有黑色纹理在蠕动歌颂,眼里有光,心里有声音,可惜阿列克谢的太多声音人们听不懂,有鬼闷闷咬舌,像哭,又有某种虔诚。  “三十六怨鬼简介,我去过的三十六种地狱都是哪些?”  他问。双瞳分明竖起来,惊动风,一声蛇吟让所有声音停息。  “镬……”简-艾斯此刻失去了一切人类信号,只问,像是古人类的光,嘴里呢喃,宛若梦夜,呜呜叫,可是没人听得懂。  他说:“你又知道多少啊,可能,我不再是简-艾斯,让你这种……奢侈人家的方式,从而畏惧,从而万般恶鬼,但是我呀……没想过放过你呢。”  一抹血红的瞳映衬入眼帘,事情已经向极致诡异发展。  风与月都停,极静中没人动,恍惚呐……有蛇吟,可是听不分明呢。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有点“镬身”的感觉,可镬中是不息熊熊烈火,简-艾斯颤动身体,外面完全是草原与月的光,有些内宗里说啊……镬身饿鬼之所以受此恶刑,皆是因其“贪婪杀戮邪恶万鬼天穹”,到底是谁的声音呢?  巫师传言,被极恶附身的常有各种怨鬼的事情发生,解救之法是诸如天空歌喉乌云忏悔手链,你听,恶鬼会带红竹石饰品。  可是有风在歌呐。  真真实实,有人愿意听吗?  她说:“针口鬼(苏支目佉),以瘴气为食。咽喉细如针尖,腹大如山,滴水难进,常受饥渴,并受寒热、蚊叮、热病等苦。生前雇人杀生,及妇人诳夫惜财而不布施者,死后受此恶报,报尽生为遮吒迦鸟,唯食雨水,常不得饱。其后生于人中,亦常饥渴贫困。”  可是这些典故又从哪里来呢?  是风?还是超负荷出现的运转图案。  简-艾斯无法动弹,知晓自己分明被骗了,可是这种骗术,没有可以解答呀。  他只看见了一双金丝眼镜在发光,不清楚所有意思,又听人在念:“唔……三十六饿鬼简介,到底三十六种饿鬼都是哪些?针口饿鬼胃口不小,缄默屠戮婆仅仅剩贪食,巴蒂巴特分明最贪心,给它再好的山珍美味也咽不下去,老鬼闻个香味,靠喝天空与露珠的声音度日。别去那座444号房间呐,大多鬼终日哀嚎如野火,还有一种鬼名秘密,以秘密为食物,别去,异常恐怖,于旷野中四处奔走。”  “万千恶鬼,究竟给予我的秘密是什么?”  “啊…毗师他,是以我为食,等我出笼,万象天道,我都可以送上答案。”  “嗯……常受饥渴,天空乖戾不得饮,稍多时候我已没露相……我亦何时给予答案,大多恶鬼,由我制裁?”  “犍陀……以我之名进入世间,啊……是我……可是我为诶鼻地狱,谁让能防……”  草地上锦衣少年出现大多红色的光。  未知名的文字出现。  失神瞳孔中,是祖在念,又是千万声音,终究少了人类的名字。  恍惚中它说:  “达摩婆叉;尖发蓬乱,身毛甚长,身体赢瘦,唯皮包骨,爪甲长利,泪流如雨。偏偏是骗术,无人常靠乞食活命。雨天食人,以渡河人足下余水活命,若自己取水,遭守水恶鬼殴打而不得饮,常受饥渴。形如焦木,常受饥渴,双泪常流,头发覆面,手足破裂,身色如黑云,常受饥渴,唯能得世人祭祀亡灵之供品而食之。生前贪恶,买卖常欺诳人,故受此报。报尽生人,为下贱僮仆。”  “大多血啊,我说,凡王虚无在念,它不懂所有声音,是光,又是千万屠戮,究竟是万千厉鬼的念,声音……叫给那座塔,那座百鬼夜行,亡灵复苏……”   1200ksw.net 第五百三十七章 箴言:镜花水月 有一道法令名为“真实”。  相传是某种远古巫术的分支,大体不清楚这种法令雕纹的发现和由来,有人说是龙世界遗留的先祖智慧,也有人说是神圣帝国那十二红衣藏起来的万法宝典里的某道秘闻。  总之法令“真实”,在所有巫师见闻里都属于顶级禁忌。  而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指上的朴质银戒……就是加持了这种禁忌的传说级巫器。  相传“真实”降临时不再有生灵能忍住心底最乖戾的语。  催动禁忌仅需测试人的血,哪怕是一道小伤——仅见红,便会吐露出所有秘密,从最深层次溢出,像污水……流出所有丑陋。  这是加布力尔-阿列克谢最后一次反击了。  银戒上仅剩的那一圈纹理无声消散,作为真正的传家宝,它让阿列克谢的父亲在手足相残中登上了家主之位,如今,它也将辅佐唯一剩余的继承者,以测试者的秘密为武器,在敌人身上博得最后一道伤口。  他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微风吹过,蓝天与云还是惬意的装在画框里。  远方那几名带着担架来的仆人已经靠近了这一边。  青草香气托着一只颜色绚丽的蝴蝶起航,从原地站立的锦衣少年前飘过,震颤这双茶黑色的眼眸,发出声音来:“你到底按下的是什么心呐,这种无聊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就真有这么气么。”  简-艾斯低头瞧着手腕的伤口,皱眉疑惑,还是侧身给带着担架的仆人们让路,点住这屎尿一裤裆的继承者,向大管家莫瑞斯吩咐道:“放在侧院修养,安排几个人给他换身衣服。”  “好的。”莫瑞斯认真点头。  草地上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忽然发笑,努力找到风,一身屎尿,并大方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胯部,笑得辛酸内敛,“我能问什么呢?我是在你面前失败了,我现在啊……只能像一条狗般的摇尾巴祈求了……”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担架来到身边,仆人弯腰上前搀扶,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依旧表现得十分吃力,四肢不停发抖,处于超负荷增幅之后的虚弱期。  “你应该马上就要杀了这几个仆人了吧。”  好好躺进担架内,阿列克谢调整下位置把头枕好,看眼额尖微秃的庄园大管家,在风和阳光里向简-艾斯微笑,“听闻你所有秘密的管家会不会死呢?我很好奇你的残酷。”  声落,抬着担架的几名仆人霎时停顿,皆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这人,然后相互交流一下,看看面色如常的大管家,再看看站在风里的主人。  十字耳坠在摇晃,沉默内,简-艾斯把眉头皱得更紧,歪头疑惑之际,许多秘密却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吐露出来:“我曾在龙世界目睹一些奇景,我在哪里得到了机遇,是火红色的果子,我吃了之后全身开始有灼烧感,然后经脉和八门都萎缩了,我当时很后悔,后来我被送往这所学院时才发现这种情况可以用生命类秘药解除,于是我请求了我最好的,最合拍的朋友加尔-克里曼沙,从他那里得来了一味传说级生命秘药。”  “主人?”大段大段的语从喉结震荡在风中,仆人们逐步展露惊愕。  大管家莫瑞斯再也忍不住躁动,用冰冷目光唤醒所有仆人,说:“立即将他抬走。”  “已经迟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平静呼出浓雾,抬手展示银戒,在简-艾斯的面色变幻中出声解释,“我父亲还传承了一只双头布谷鸟给我,这个戒指的另一端就是远在洛米塔的罗米,他早已记下你的话,就算你们砍掉我的手指扔掉戒指,他还是能通过这个媒介听,听见你的所有秘闻。”  “所以……”  仆人已经开始拼命奔跑。  担架上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稍微偏头,乃至有闲工夫取出内兜里的烟,双手发抖地划亮火柴,将烟点上,自说自话的大喊道,“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报复!艾斯!你这个表子!你这个狗-娘养的臭东西!说,说出你的秘密!罗米会把它制成公开情报洒满整个城市,他会回来!他会带着科尔西妻儿的头颅回来!”  风忽然狂躁了几个程度,野草飞舞,一束阳光在眼瞳里散出七种颜色。  大管家莫瑞斯跟着奔跑。  被禁忌催动的少年还在孤独出声,依旧散出涟漪,让所有耳朵都知晓。  “然后我的情况好转,我才知道这个果子是奇宝,它可以……噢该死的!停下!停下!!!”禁忌还在生效,简-艾斯已激动到抬手捏紧嘴,可偏偏什么都不由自己控制,乃至气血自主流转,将气门内的众生势都释放出来。  “这就是你的势么?”  一条普普通通的透明小蛇从简-艾斯肩头浮现,吐着信,像在阳光中假寐,是如此的呆萌无害。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回头大笑;表情痛苦地用夹烟手按住胸咳嗽,目光始终放在简-艾斯身上,虽随担架起伏的身体疼痛,可丝毫不影响他此时此刻的惬心。  “我吃下的那枚果子可以让我的气血运转速率加快几个档次。”  大多语言根本止不住,简-艾斯眼神慌乱的拍打自己脸颊,“果子里有蛇魂,就是它成为了我的势,它好像有强化气血的作用,但是防御威能太弱,让我只能主动进攻,还好我偷偷学会了几本钻石级法门,查理-米尔顿那些法门武技对我根本没用,她这个女人只知道花钱买,根本不清楚武士的内在, 她可真是一个非常善良大方又体贴的女人,不过我与她有矛盾,不然我应该会喜欢上第一骑士这个称谓,也会想尽心尽力的回报她。”  “我现在修炼的法门内宗是《钤虎》,武技有《燃烧》、《朝阳拳》、《罗法古养龙手册》、《钢闪》以及《结实防御》。”  “《罗法古养龙手册》是我现在的主要防御技能,我临摹了皮糙肉厚的地龙,所以我能形成一层防御力极佳的气膜,不过阻止不了钻石级以上的破坏力,另外我的气血储备比普通武者要多出一倍,这让我在爆发上十分精通,我准备用《钢闪》和《燃烧》作为我的主要进攻手段,另外我的极限增幅倍数是17,我还拥有一柄宝剑,它是卡提纳,拥有加快气血补充的威能,其上还有瞬爆力量,它会让我的进攻手段上一个档次。”  “我会以此战胜蒂姆-奇得塔斯和乌迪-亚摩斯,我会是整个考核的冠军……只要我的计划没错,我的计划没错……”  被测试者还在抖动喊叫。  莫瑞斯的脸色完全转白。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快意大笑,不管咳出来的鲜血,用夹烟的手回身指住简-艾斯,奋力仰起头在风里大喊:“艾斯!你绝对拿不到这个第一名的艾斯!你会被紫藤花扫地出门,你会立即被查理-詹姆斯他们吞噬在城外,查理-米尔顿无法保下你,你会像我一样被当做交易筹码,血肉都被榨干!”  恨到扭曲的嘴角弧度不断扩大,八角帽帽檐下的眼神哪里像人?完全是向仇恨祭献了一切的怨鬼。  “我不是仍人宰割的羊!你胆敢招惹我就要承担这份后果!”  “我会在地狱里等你,我会将蒂姆,英格索尔,以及科尔西对我做的一切如数奉还给你,跑吧,拿着买我命这400亿跑吧!哈哈哈!”  八角帽帽檐下的面孔展露蚯蚓般恐怖的血管,仆人低头将他抬出风的舞池,彻底听不清后方简-艾斯的诚实吐露,看不清这束背影所处的真实。  一行人消失在篱笆外侧。  蓝天、草原、白云组成的画卷美丽如故。  只是某道指针走向尽头,像午夜终场的丧钟,光线逐渐昏沉,风化为阴森尖嚎,指尖一抖,独自留在原地的少年慢慢被裹入看不见的黑雾里,溢出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像是厉鬼,褪去人类的外皮。  箴言永远是凌驾万物的第一法则。  法令“真实”还在撕扯。  阴森黑风中,少年的眼已彻底化为猩红竖瞳,死寂的眼神中不带一丝神采,诡异黑雾在周身翻滚,以少年为中心,将腐烂腥臭的风向外侵蚀;大片大片的绿草无声倒下,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发黑,阴沉且腐败的气味由此弥漫开来,传播死的灾意。   无数亡灵的交谈声在耳边回荡,像是盛大置办的宴会,有祖、有狐、有罴、总归是那个船舱里的厉鬼,在法令“真实”的威能里说着各种光怪陆离的话,泄露一个又一个远古秘闻。  可有些名字是完全不可提的。  天幕暗沉,许多跨越时空的波动自四面八方向少年袭来,细一听,有老妪在尖锐的笑;声音干涩,嘶哑,刺耳,像是夜晚枝头上的血鸦,再配合阴森冷风的吹动,让人不由感觉毛骨悚然。   “我还是找到你了……”黑雾一片,浓浓的凄厉笑声似乎能吞没一切灵魂,“小火人……再多念一下我的名字。”  雾中猩红的竖瞳收缩。  “我啊……巴蒂巴特……”一只枯槁如柴的老手从黑雾里出现,五指戴满华贵宝戒,模样甚是诡秘恐怖。  布满繁奥纹理的蛇鳞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忽然又多出了几道阴冷注目,让往前触碰的老手行进艰难,雾里一切活物早已斑驳灰暗,长出黑绿色的霉菌,泛起阵阵阴冷,湿晦的味道,有些土壤甚至开始坍塌,宛若几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在少年周边对撞,开始影响各自的规则。  “还有一秒……”  略微带点清明的稚嫩童音在耳边轻喊。  几道禁忌在黑暗里拉扯。戴满宝戒的恐怖老手前伸又收拢,极力抗争其余几个同样要触碰少年的气息。而简-艾斯已真切如黑暗中的残烛,摇曳着微弱光亮,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了一样。  指针再次偏移,一秒钟很快过去。  “吧嗒”一声,耳边所有厉鬼都停住了声音钻入少年皮下,隐晦出现的蛇鳞也重新潜伏,祖也一反常态的沉默进入心府,烘热少年的血液。  雾中少年终归回到了人类模样,抬眼,在枯槁如干柴的老手快要触碰到自己时,在这灰白指甲要点住自己鼻尖时,展露出蛰伏了许久的威严金色。  箴言:神威!     xiaoshuting.org 第五百三十八章 秋收了 桌上书蓦然垂落直立的那页纸。  茶杯泛起涟漪,倒映出戴着眼镜的老脸,以及两片厚重的眼袋。  这段时日真切要急疯了。  加布力尔-科尔西端茶呷一口,热气凝结在镜片上,使他伸手将眼镜摘下来,放置于一旁,且第五次看向紧闭的门,看向站在门边的庄园大管家。  “我能够先看一看我的侄儿吗?”  他取出一支烟,清清灼烧感浓郁的嗓子,身子前倾接住仆人递上来的火,认真深吸一口;丁点余雾都没吐出来,像是彻底吞入了肺里。  “这需要我主人才能定夺。”大管家莫瑞斯抿出酒窝,双手合握于身前,顺便看了看房门,凝神听着外面响动。  “这次行动出了什么变数吗?”前端发黄的手指摩挲烟嘴,加布力尔-科尔西的眼珠挪向落地窗外的院落美景,一个一个数在花草里往来的仆人;手指揉搓,再次捏住烟吸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莫瑞斯回应的声音平淡,低头看眼怀表,脸上流露出几分思索,本要出声,门把突然扭转,并从缝隙内传出声音来,“主人要见你啊莫瑞斯,在前院,并且让加布力尔阁下移步去西边餐厅喝茶,他会在与你交谈完后前往。”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点头,回身向注视着自己的老贵族复述内容,而后点了几位手脚勤快的仆人为后者带路,自己则先一步出去,带着淡淡香水味前行,朝城堡的前厅进发。  出走廊。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忙碌模样,毕竟秋收了,庄园后院开垦的田和其余几个种植区的果子都处于鲜艳欲滴的时候。活动在白色圆柱周边的仆人晒着果干,有些则是熬制香料,反正整个后厨都把工作场移到了大厅,也不怪他们占用地方影响城堡容貌——几家大贵族拉来的应季食物属实是太多了 ,而且主人生平最讨厌浪费,要是一下不处理完呀,那才是真正的错误,要受到许多苛责。  走着走着各种香料食物的气味钻入衣襟各个角落。  颔首回应路上仆从的请安,皮靴贴合瓷砖地面发出声响,莫瑞斯挥手扇开鼻前这股辛辣香气,出城堡大门,终而在一丛精心修剪过的植被小院里找到主人的背影。  “主人。”他上前躬身,恰逢白云遮住阳光,把温度都降低许多。  “那个狗-娘养的有继续闹腾吗?”十字银坠摇晃,简-艾斯回头,一双桃花眼眸如初,鼻梁中段有道红痕,颧骨边是擦伤,总归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不,我强制给他注射了热迈厄斯阁下产出的昏睡药剂。”莫瑞斯平坦叙述,不忘看眼主人,“需要转变计划,或者唤他醒来吗?”  “这等会再说,”简-艾斯深呼吸一次,抬手搓搓脸,大拇指刚往外翻,一支雪茄便送到了手里,跟着,是莫瑞斯划动火柴的认真模样。  默契终是在朝夕相处中更为浓厚和紧密了。  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轻轻颤动一下,简-艾斯怅怅捏住雪茄吸,呼出浓雾,忽然笑起来:“院外那个武皇有怀疑你,或者引起加布力尔-科尔西的警觉吗?”  “他走得很干脆。”莫瑞斯好生想了想前不久出去时的场景,将一块手帕从兜里拿出来打开,展露其内图钉,并递给了主人,“这枚信物他也没收走,只是拿起来闻了一下,就还给我了。”  “那是他太自信了。”简-艾斯淡笑回应,夹着雪茄的手停在空中,缕缕轻烟漂浮触碰到下巴,很香,像身姿妙曼的美人。  这也确实是何罗的手笔。  这女鬼从头至尾都是顶级骗术,上一次书房会议没看分明,现在呢……  简-艾斯抿嘴用鼻腔顺出浓雾,仔细想想,朝莫瑞斯说:“前几天从中庭买来的胭脂水粉……现在还有剩的么?最好是加了珍珠粉末的那种。”  “胭脂吗?”莫瑞斯瞧了眼主人,想起这段时日戈妮德等人的猜测,不由抿出酒窝,略略踌躇后斗胆劝道,“主人…这胭脂里……是有许多对身体有害的毒素的。”  简-艾斯的眼瞳动了动。  反正都说到这一步了,莫瑞斯也就敞开态度,由衷担心起简-艾斯来:“主人,排遣压力的方式有很多种,打猎和下棋看书都是至好的选择,吃胭脂,”他抬手在下唇处点点, “或者喝骨粉生血都是不大好的事,这会传出不好的名声,也会让仆人惶恐。”  “咳!”简-艾斯猛然被一口烟呛到。  莫瑞斯上前为主人拍背,左右看看城堡口来往晒东西忙碌的仆人,维持当前音量讲:“戈妮德已经有几个晚上不敢进你房间清理了,她好像越来越怕你,连带精神状况也不佳。”  “她有来过吗?”简-艾斯抬起眼睛;十分疑惑的张嘴皱眉,忽的想起这段时间狐、罴、何罗等鬼物趁自己练功时对自己身体的支配,不由感到后牙槽发酸,伸手揉揉脸颊,头摇摇,向莫瑞斯道,“今天晚上让所有负责清洁整理我房间的女仆一起开个会,我会回答她们的问题,至少……消除她们心里那点惶恐。”  “我知道了。”莫瑞斯点头应答,跟着再靠近一些,且低眉了许多。  默契不仅是单方面拥有的。  简-艾斯从管家身上收回目光,捏住细长雪茄吸一口;一面吐雾一面答:“我不会那样做的。刚才的仆人用不着提防和训斥,我的武学情报大体会在两天内传遍整个学院,众人的嘴封不了,随他去,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莫瑞斯点点头。  单手插入白色外套兜里的少年儿又沉思了稍许,用夹烟手刮刮脸颊,念:“靶场的所有痕迹你自己亲自处理掉,在我会见加布力尔-科尔西的时候开始,另外……向学院通报这一情况,告诉彼诺修,用面对面的方式告诉他。”  “我知道了。”莫瑞斯再次点头,然后看眼院外的庄园大门,两根手指相碰,说,“伯韩湖那边带来了消息,是安娜殿下今晚会来,很大几率是作画,庄园里的秋收要提前终止吗?”  “不用这么麻烦。”  简-艾斯呵着雾将烟蒂弹入草丛外的鹅卵石走道上,双手一并入兜,低头看着脚尖翘起,耳坠摇出点点光芒。  终究是行进到收官这一步……  四面讨巧,何尝又不是说自己呢?  少年不知怎的又轻笑了声,仰头见光,恰好白云游离,是太阳重新展露光辉,把整个身体都烘热。  总会结束的……  他闭目想,然后掀起略微湿润的眼,装入细碎光影,低头摸摸鼻子,自顾自朝着侧院茶餐厅走。  “额呵呵呵~”他的身影太好分辨了。早在亭内的加布力尔-科尔西再也不用望眼欲穿,笑呵呵起身相迎,张开双手,哪里像个毒杀亲兄弟的狠人。  “日安,简爵士。”  “你好,尊敬的加布力尔阁下。”  结束简短潦草的寒暄,加布力尔-科尔西等着简-艾斯入座后再坐下,笑眯眯喝口茶,若是眼袋再小点,那便更和蔼:“请叫我科尔西吧,简。我一直有听说你的名字,整个加贝帝斯因为你的加入而繁荣,你主人的赌场日进斗金,有时想想,我应该早点接触你就好了。”  白色拉夫领在加布力尔-科尔西的苦涩笑容里抖动,拍落点点白-粉,落在颜色暗深的绸缎马甲上,再往下能看见紧身花边裤,丝袜,以及棕色皮靴。  这分明是十几年前最流行的贵族打扮。  简-艾斯默不作声垂下杯沿后的桃花眸子,舔掉唇边水渍,笑容温和地回道:“你太高看了我,加布力尔阁下。我并没有你说的这么优秀。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武士,也打算将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  “嗯哼~”科尔西收下这道暗示,转转手中杯,抬头环视仅有鸟虫鸣叫的小溪庭院;向简-艾斯笑得说,“我向来喜欢支助脚踏实地的武士新星,我认为你有这个潜力,这段时间我也想过我们上次的交谈内容,我认为我应该还要补上更多,以此表达对帝国武者的支持。”  “那您真是太客气了。”  简-艾斯将双手搭在腿上端坐好,展示出倾听姿态,又有一丝处之泰然。  科尔西怎会错过这些细节;浑浊眼珠动两下,露出慈爱笑容,手指蘸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数字。  “只要你能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把阿列克谢交给我,我将提前支付这些晶币。”  “而且,是现金。” xiaoshuting.org 第五百三十九章 沾满血的餐桌 “你有心了。”  茶过半,白皙修长的手端杯,热气氤氲,恰好藏起这抹桃花,藏起许些阴柔。  这不是该有的表现。  加布力尔-科尔西下意识眯起眼睛,捧住热气腾腾的茶杯,又温和慈祥地笑了起来:“简,我对于这件事情是带着足够诚意的,你只管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任何事都有个价,任何东西也都可以聊。”  背脊稍稍往前弯,这位老贵族开始刻意做低姿态。  “加布力尔先生,我们现在讨论这些还太过早了。”简-艾斯的笑容同样温和,放下茶杯,略略组织会言语,说,“现在摆在我们明面上的问题有许多,我认为我们是同一阵营的盟友,也应当是亲密无间的合作者,所以我关心你家人的安危,将心比心,”少年在科尔西的深沉目光中点点自己胸膛,“如果我最挚爱的亲人受到危险,我当即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  “你有好的建议?”此般明朗的语入耳,加布力尔-科尔西顺势往下。  简-艾斯点点头,上半身前倾往桌边靠近一些,拉近双方间的距离,坦然接住其目光道:“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重新掌控洛米塔,这个城市的乱象已经被越来越多人知晓,事情需要有个快捷的句号——搞清楚阿列克谢在你地盘勾结了哪些势力,他们想做什么,这里到底谁是藏在你身边叛徒,以及在逃罗米的具体下落,还有随罗米一同逃亡的人。”  诚恳的担忧让老贵族发笑。  他直勾勾盯着对面这面白黑心的年轻人,过了半响,才慢慢点头,笑着答道:“我可以成为你手里的刀,罗米和他的人绝对不可能活着洛米塔,另外,”他伸出根干瘦的手指点点,“我会杀了汤姆,并用药物控制保罗,会将整个加贝帝斯的产业进行清洗,没有人,记住我说的,没有人会影响到你,也没有人有角度向你报复,或者在城市与学院内引起骚扰,这虽然无法进入契约,但是我现在就已经在做。”  长篇论述的决心随茶杯贴合桌面。  简-艾斯轻微颔首,而后挑起阴柔眼尾,答:“罗米掌握了我最详细的武学情况,通过阿列克谢那枚‘真实’指环,他给我惹了大麻烦。你这个侄子……真的是个足够难缠的人,他始终都在给我制造危机,偏偏求生欲又十足强烈,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我会补偿。”科尔西一面低头看茶杯,一面发出沉稳鼻音,脸上皱纹明显比之前深了许多,“是我对有些事情想当然了,也许我应该以更深的残酷揣测他和他的父亲,或许那年的惨剧就不会发生,家族也不会分崩析离成在这个样子。”  “算了。”老贵族到此摇头闭眼,似不想回忆,又似这段时间的劳累,导致没多少心气,“我不会与你玩任何文字游戏了简,我的情况你最清楚,这段时间的拉扯谈判也已经很多了。我与阿列克谢的收购契约必须停止,我的底线是额外向你支付10亿,那条海岸线彻底归你,阿列克谢的股份你按照1股2亿折给我,以我亏损950亿为代价结束这场闹剧。”  声落,这份巨大的利益足以砸得任何人发懵,甚至当场疯狂,化为尖叫土拨鼠。  可面前的年轻人依旧无动于衷;取出支雪茄熏燃,在烟雾缭绕里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  加布力尔-科尔西由此收起心底的赞叹,也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点上;吐出浓雾,嗓音有些哑了:“负责控制阿列克谢的巫师已经就位,任何协会和律查都不会找到证据,整个禁忌施展需要三到四个小时,这个地点需要你提供,最好继续在学院里。”  “唔。”衔着黑雪茄的少年儿缓缓摇动脑袋,伸手取下雪茄,口鼻满是雾丝地念道,“我已经在刀尖上跳舞,你知道阿列克谢惊动了多少监管者,凝聚了多少城市高层的目光。那个死咬不放的律查估计正在向学院交涉要进来,这些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我不会再冒险。”  “那我需要再减少2亿。”加布力尔-科尔西十分凝重地出声。  桃花眸一转,简-艾斯伸手点烟灰,用言语表明了态度:“这不可能,我本身就背负巨额债务,任何金钱对我来说都十足珍贵。”  “那你出5000万。”加布力尔-科尔西摊开手掌,极力争取任何能抠下来的边角料。  简-艾斯确是没出声了——仅沉默了四,五秒的光景,就让这位老贵族讷讷退却了。  过程繁琐的买卖还在继续,被倒吊展示的羊昏睡;只是屠夫与顾客身上都有羊角留下的伤口——鲜血淋漓,代表这只羊最后的不屈和挣扎。  确实有些残酷了呐。  风吹动花苞,少年的银色耳坠摇晃,似水墨勾挑的眸子如此突出,却又分外薄凉。  “你想好将阿列克谢带走的理由了吗?”他问。  “这当然。”加布力尔-科尔西从内兜取出一个信封,信封上的火漆印章油亮,像是刚烙印好没多久,“你我都知道在绝大部分君王掌控的城市里要抹除一名贵族是很难的,这个世界如此矛盾,有着超凡力量却依旧要照顾普通人的感觉来制定秩序,虽然是使人口增多了,却也爆发了太多太多的悲剧。”  “我就是其中之一。”老贵族温和笑笑,眼角纹又多又深,还有点点老年斑,宛若风中残烛,“不然我也算的上是合格的武夫。”  话落,简-艾斯直接越过了老贵族话语的钩子,伸手接过信封——不打开,仅放在鼻前闻一闻,就收入戒指里:“你证明了你有带他走的能力,等到埃特蒙德的飞龙回来,我会将他放在我们约定的那个地点。”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事。”加布力尔-科尔西慢慢颔首回应,拿起茶杯边的眼镜戴上,看住眼前人,继续讲,“根据我们上次的聊天内容,你的债务确实有些庞大了简——每个季度6.72亿的利息,如果你相信我,这10亿可以先寄存在我这里,我为你摆平你两个季度的利息。你觉得可以吗?”  “你那边的情况就那么紧急?”简-艾斯抬起茶黑色的眸子,指尖在烟嘴上摩挲。  加布力尔-科尔西大方点头,赠了一声苦笑:“我交给阿列克谢的钱有一部分是用我自己的产业作为抵押,拖越久利息越高昂,我每天都像生活在火架上,基本没有睡过好觉。”  言罢,这位本身就要杀死亲侄子的叔叔看起来更加苍老温和,仿佛一切都有苦衷,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于是简-艾斯移开眼睛了,捏住雪茄吸,嗓音平静地答道:“10亿现金必须送到我庄园,我不喜欢在这场生意里留下任何把柄,哪怕是契约。”  “好吧。”科尔西吧嗒下嘴,叹息一声,所有表情细节都是刚刚好,令人读不出丁点内在。  简-艾斯没在意这点枝梢末节,将烟蒂摁灭在茶杯里;换了个新杯子倒热茶,并为对面人也添上一杯:“再提一句,我们都不知道那700亿阿列克谢到底用没用,地契送来时必须要缴纳这笔资金,这件事情你要提前准备一下,一手钱一手人,没有第二种情况。”  “后续的700亿不是分期吗?”加布力尔-科尔西用双手捧杯接茶。  简-艾斯在他的目光里不出声。  旋即茶叶沉浮,加布力尔-科尔西低头吹吹热水,忽然转移了话题,“一次性-交清也可以,我要我的儿子,我必须要他还活着的证据。这个你给不了,我那亲爱的侄子将米米多的一根手指寄送到了我面前,就装在廉价的信封,就……”  “你的妻儿已经死了。”  藏有花香的风里有声音在响彻。  加布力尔-科尔西抬起头,眼珠里还有血丝,脸上还有潮红。  “阿列克谢告诉了我。”简-艾斯平淡低下眉眼,看着手中茶杯;将其缓缓转动,“罗米已经将你妻儿的头颅割下,他还在使诈骗我。不过言语前后不一,被我反诈出了这道信息。”  不带感情的桃花眸子抬起来,映入老贵族的苍老失神,装进这幅名为恍惚的孤独,甚至,没有丝毫同情:“你知道的科尔西,阿列克谢会用一切机会买自己活着,双头鸟戒指有远程通讯能力,他不应该说那样模棱两可的词,这本身就是破绽,更何况……他在被我绑住后亲自发出了这道声音。”  端着茶盘的老手闻声抖动,银勺不断与杯壁碰出“哐当”声音,飞溅出许多热水,散发道道茶香。  的确有颗干涸的心被撕开名为“侥幸”的疮疤了。  简-艾斯移开眼眸,去观赏亭外的花;被风吹起耳坠,发出好听的叮咚声响。  沉寂盘旋在亭子上方不知多久。  抖出大半杯水的茶杯终于缓缓平息;老手被烫红,却仍旧像没知觉般停在半空中,继续托着这杯茶。  兴许是感觉到对方的心潮又定下了。  简-艾斯重新转回身来,端起略微有些凉的茶,低头喝尽。  “阿列克谢在你庄园的什么地方?”呈现暗色油光的喉结移动,皮肤干涸,像是没有了营养供给的树根。  “现在不是时候。”简-艾斯抬手压住对面这股极致杀意,偏头直视这张老脸,抿下唇,再答,“你要清楚现在的整体局面科尔西。他就是要你疯狂,要你挑衅这座城的超凡力量,以最小的代价伤害你吞并你,或者最后的继承者宝座。”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收获必定要付出,你我都清楚,也都为此赌上了各自的明天。”  “混乱和超凡力量平息不了灾祸,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最终落得被抹杀的下场。”  “看看那些法例案子,有多少贵族死在督察院的广场上。”  端杯,薄唇贴住杯沿呷口热茶,泛起水渍的光。  加布力尔-科尔西完全答不出话,实在是好久才于亭下阳光里回过神来,面色仍旧苍白,但确是没有任何声音了。  场面有些诡异。  经历过大多沉浮的老贵族耷拉眼皮听着对面年轻人的声音。仿佛双方的位置……一直都是这般没变过。  “真正是老了呐……”某双带点湿润和血丝的眼疲惫闭上,呵口气,忽的咳嗽起来,越咳越剧烈,用手帕去捂,刺目的殷红出现在指缝内。  简-艾斯见此打一响指。  身着白色长袍的医师顺着小溪边来到亭内,打开腰间小包摆放一瓶瓶药物,上前为这快要坐不稳的孤寡老人治疗。  “艾斯。”守在庭院外的热迈厄斯-沙松也举着手走了进来,俯身在少年耳边说几句,表情有些凝重。  “我等会就到。”简-艾斯向他点点头,移动目光看向逐渐缓过来的老贵族,抿唇沉默片刻,说,“如我说的那样,律查马上要来到我的庄园,该长话短说了科尔西,有关阿列克谢,你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你这是什么意思?”加布力尔-科尔西直视对方,吃力咽下喉管的疼,用手帕擦拭嘴边鲜血,“我会将他奉献给巫师研究,或许让他怀孕,让他被他肚子里的东西吃干净内脏,这会让我舒服很多,但也只是开胃小菜。”  “那太过复杂。”简-艾斯摆手拒绝这道声音,往前倾点,看着加布力尔-科尔西的眼睛说,“等到神术师控制他,等他完成所有事之后就杀掉,他比你想象中的难缠,他的下属和两位姑姑,也终究会察觉到事情真相。”  “那时才是真正的混乱。”  简-艾斯抬手点点面前的空气,嗓音很轻,又使人忍不住认真听取。  加布力尔-科尔西木木抬头去看,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珠骇人,时不时爆射出光,像是充满热量的火山,随时要炙热大地。  “把他带出去,就像前几次那样。”时间已到,简-艾斯从石凳上起身,转眸盯住庄园门口方向的风与光线,蹙起眉,与热迈厄斯-沙松一起离开了小溪亭楼,前往即将热闹的庄园前院。  几只蜜蜂在嗡嗡舞蹈。  布满传奇禁忌的七十七号庄园里,是风带着一连串车声靠近,让忙碌修剪前院花草的仆人抬头,眼珠盛有疑惑色泽。  他们来了。  带有律查标识的几辆马车轰然驶入庄园,路两边碎石子飞溅,砸得几个仆人嗷嗷痛叫,放下手头活躲起来,小心看着这一行来势汹汹的律查。  “主人。”  绣有金丝边的纯白外套停在风里。仆人四下散开,额尖微秃的大管家站在城堡大门的圆柱前头,向新进到来的主人轻微颔首。  热迈厄斯-沙松也隐晦碰了下简-艾斯的手掌,传递某种心安讯息。  一切就绪。  四辆马车轰隆停在城堡入口前,恍惚响起风的喧嚣,原是车门打开的态度太过蛮横,跟着一个白色东西被丢下,“咕咚”一声,吓得周边仆人尖叫撤退,扔下所有活计朝城堡里面跑。  “都保持安静!”大管家莫瑞斯倏地喝出声音。  快要沸腾的人声当即被闷死,化为无数双沉默的眼,在宏伟的城堡的各个地方注视着门口前院这一幕。  那是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  就停在脚边上,让简-艾斯略微严肃地皱起了眉,再抬眼,一张小巧且充斥着灵气的脸颊就停在自己鼻尖前头。  “你认识他吗?”粉红色眸子弯成弧,这律查踢了踢地上尸,让白布自内而外溢出点鲜红。  “你这是什么意思?”简-艾斯在足够压抑的众人注目里出声,顺便看眼对方身后这些怒视自己的律查,垂下睫毛,以至要取一支雪茄来抽。  一抹风将他指间烟拍落。  茶黑色眼瞳稍显暗沉,倒映这张嘻嘻笑的脸庞,未有丝毫情绪波动。  “怎么不继续了呀?”粉红瞳色的娇小律查用脚碾碎地上雪茄,微微一笑,盯住简-艾斯,像是要看透对方这俊秀皮囊下的肮脏污秽。  “哈切森。”  “叫我治安官,尊敬的简爵士。”  “好的,我可敬的治安官先生。”简-艾斯顺着对方的话点头继续,“请问你又有什么案件需要我帮忙,甚至托一具尸体丢在我城堡门口,惊吓我这些辛苦劳作的仆人。”  “呵~”把城堡门口围起来的律查们不断发出闷闷咬牙声。  李米乔什-哈切森哈哈一笑,看住简-艾斯的面容,直接当着这个人的面蹲下,手搭向尸体白布一拉,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面容。  “还认得他吗?”李米乔什-哈切森始终钩住简-艾斯的所有细节不放,干脆扯起这位同事的头发,让简-艾斯看得更分明,“这是前天与我一同拜访你庄园的小马丁,看看他,被武士干脆利落的震断了脊柱,瞬间打裂了脸皮下的毛细血管,真是干净利落的杀手,我真想与这罪犯认识认识。”  哗然声起;一见是毫无亡灵特征的死人,许多仆人嘟囔地回到工作岗位,毕竟死人么……谁一辈子没见过几十个。  言语间,城堡重新进入秋收的火热浪潮。  毕竟冰川的四季与那片龙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盖因太冷,春夏便也缩短了许多。  不再注意这些小细节了,李米乔什-哈切森盯住面前这位庄园主的脸庞,起身拍手,人慢慢往前靠近。  “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简-艾斯发出了声音,并用手帕捂住口鼻,举止斯文秀气,真是人畜无害的贵族哥儿,“我要对此表达沉痛的哀悼,并愿意为这可怜人捐献几枚黑晶,以尽自己的心意。”  身旁的管家闻声取出几枚黑晶;往前俯身,戴着白手套的手刚要碰到担架;站在旁边的娇小治安官直接一脚把管家手中的晶币踢飞来。  “你是在亵渎雷利君王!”  “我的人不需要沾满鲜血的晶币!”  热迈厄斯-沙松与治安官的对峙一触即发,围在后头的律查也黑压压往前凑。霎时火枪装弹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一点隐晦波动,让简-艾斯眯起眼睛,伸手压住吵到面红耳赤的巫师,再挡住要上前训斥的莫瑞斯;头稍稍一歪,看着治安官大人,语调不变地道:“治安官先生,我相信我们都是很忙碌的人,有很多事情你大可直接与我说,不需用这些前戏,我没什么是值得试探的。”  “哈?”李米乔什-哈切森十分惊讶的瞪大眼珠,手叉腰在白布尸体前面踱步,时不时看向简-艾斯,而后露出灵巧笑容,属实是变脸高手,“那我就要问了啊,尊敬的简爵士。”  简-艾斯点头,接过莫瑞斯递来的雪茄;慢条斯理的呼出浓雾。  “你……”李米乔什-哈切森的粉红色眸子有些诡异,“今天会见英格索尔-克劳德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些生活上的事。”简-艾斯舔下薄唇,十字耳坠闪烁银光。  “我能知道的具体一点么?”李米乔什-哈切森继续问。  简-艾斯“嗯哼”一声,捏着雪茄的手在空中摇几下,答:“英格索尔-克劳德在上个礼拜看我打拳时对武学产生了点兴趣,所以来问问我究竟怎么练拳才能防身。”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教了他一点搏击技巧。然后我们聊到了穿着,我说我的衣服都是克西路大师制作的,然后我们又友好交流了下穿衣潮流,之后他有事,就向我提出告别了。”  “噢~”李米乔什-哈切森恍然大悟的点点脑袋,突然笑起来,手指点着简-艾斯继续说,“可我发现你是在撒谎呢……”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冷:“英格索尔-克劳德已经向我交代了,他找你是为了爱泽兰海峡的地皮生意,你扣押了他和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地契文书,所以他迫不得已前来和你交涉,并且他在这里见到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后者正是打死了小马丁的逃犯,如果你要证明英格索尔在撒谎……那我就得搜查搜查你的庄园了,尊敬的简爵士。”  话完,身材娇小的治安官笑得灵气十足,背手挺胸,像是对老师炫耀好成绩的学生。  “有这样的事么?”戴着宝戒的手点点烟灰,此时烟雾里的面容十分模糊,声音……却还是这般平静。 xiaoshuting.org 第五百四十章 偏爱 这个城堡足够热闹和凌乱。  盖因各种各样的食物铺得太开,进门就是几条三四米有余的巨型骨舌鱼,那些耗牛皮呀,鳄鱼皮呀,犀牛皮呀满满当当遮住客厅瓷砖,有些仆人甚至连窗户边都不放过——挂上一串又一串的花籽;颜色斑斓,像是喜庆的帖,在阳光和风里迎接秋的到来,散发香味,与大多气味重叠,热烈扑向这些律查的眼睛,使他们举步维艰,愈发难在这种环境里搜索。  乃至别说二楼了,他们根本触碰不到客厅尽头两侧的楼梯;来来往往的仆人太过粗鲁和虎虎生风,偏就各自抱着的都是昂贵又稀少的食材——撞点,碰点,都不是他们当前薪水能够承担的重量。  这搜查逐渐像是场闹剧。  门口圆柱边,简-艾斯收回观望的眼,朝面前人开口道:“很抱歉庄园正处于秋收时候,有许多东西来不及整理,你也许应该提前给我写一份信,这样我们都会省事不少。”  “写信?是提前让你把人转移么?”李米乔什-哈切森把目光冷冷射在他脸上,紧跟着露出笑,宛若人格分裂那般,“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那三位巫师朋友前不久虐杀了一名酒店车夫,他们用二十万买下这一条命,”李米乔什-哈切森竖起两根手指,像极了讽刺,“还要杀掉这个可怜车夫的女儿,真正是不知哪里来的野兽,当真一点人命都不在乎。”  简-艾斯抿出浅笑。  身旁的热迈厄斯-沙松早已回去工作,而大管家莫瑞斯,也在有条不紊的带领这帮律查在庄园里搜查。  他仅剩一人。  粉红色的瞳千百次装入这张脸,真正想知道其背后的真实,其背后的滔天血腥。  “然后呢?”一道轻柔嗓音又把治安官的意识拉回来,简-艾斯继续浅笑,低头拍拍白色外套上的粉渍,继续讲,“我学过法理课,有关武士巫师的法律法规大概是与普通事件不同的,越高级别的武士巫师越有凌驾平民的权利,先不说拉塞尔-德文拥有的实验额度,单论这位车夫女儿的挑衅,她就本该死去。”  “我说的对吗?”  风吹动睫毛,茶黑色眼瞳扩散一圈涟漪,好看得勾魂。  李米乔什-哈切森的心又被蛰了一下,想不明白神灵为什么偏爱这样的人;握紧拳,首次靠近到简-艾斯一米范围内,近乎胸贴胸的站在一起,仰头看这个人儿,语调十分阴沉的开口:“你也是从平民起家的简爵士。如果有一天武士巫师要在街边杀死你的亲人取乐,你会怎么作想?”  “你还会站在这里,给我叙述这些马上就要荒废的法律法规?”  “你还会这么平静,这么风轻云淡的判下一个的人死活吗?!”  “他们也是人!!!”李米乔什-哈切森一把揪住面前人的外套领子,眼珠充盈炽热的光,小脸涨红到血管亢奋。  霎时风停。娇小治安官与白衣少年交织的场景如画,朵朵花瓣在风里斜摇,有股香,又似呜咽。  下一片花瓣从两人中间飘过。  狭长阴柔的眸子低下许多,伸手搭在攥紧自己衣领的手上,不需发力,对方已迅速把手收回了。  “我当然知道这份残酷的真实味道。”风中,一抹轻笑仍由薄唇勾起,像大紫大红的欧石楠花——孤独、背叛,这两种花语放在一起,简直是对冷漠的最佳诠释,“我有一位难得的故友就死在城外冰河,我理解你说的这种感觉,也大体能体会可怜受害者家属的心情。”  “但是这一切的原因都在我吗?”  简-艾斯笑得更加温和,仿佛在叙述一件暖心事,“这世界本就时时刻刻都在吃人吞命,我想逃离危险,博到真正的安全也不可以吗?”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你这样的正义治安官。”  骨节分明的手掌取出一支烟衔在嘴里,他抬起桃花眼眸,有点痞帅,又刻尽了薄凉,“我经历过的大雪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寒,回忆过去倾倒苦水都是没用的事。当下,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的搜查,希望你也照顾一下我的繁忙,毕竟我还有许多训练。”  “呵……”李米乔什-哈切森彻底笑出声,伸手拍拍简-艾斯这被自己揪皱的衣领,转身走回白布尸体边,稍低着下巴,吊起眼向简-艾斯问,“我进入这个学院只有你们学院的高层知道,为什么你会提前在庄园口迎接我?做贼心虚?所以一直在观察我的动向?”  “你在臆想。”简-艾斯呼出口浓雾,表情未有波澜,“我是紫藤花帝国班的学生,是古兰神体,学院高层远比你想象中的重视我,事实上你的申请刚提交,我就收到了学院方面的询问,问我允不允许你进来。”  声入耳,哪怕这里面未有任何嘲笑,亦还是如重锤让李米乔什-哈切森的身体轻颤一会,随即死死紧握拳,不断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应该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简-艾斯背靠住圆柱,低头吸烟,浓雾从侧脸漂浮而上,与光影交汇。  一辆刻有学院徽章的马车平稳停在路边了,离七十七号门牌仅有一步之遥,无人下来,黑漆漆的像是一团阴影,却压在了李米乔什-哈切森的心头,压得这个治安官第一次喘不过气。  到此,李米乔什-哈切森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学院学生。  他于是抬起眼睛,再三观察这个人。有一刹那恍惚,让他看清了对方身后的影子,看清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画像,就像一座座巍峨的山,为这个学生加持权柄,将其捧入顶层的游戏规则。  可这贫民窟人分明才入城几个月啊……  李米乔什-哈切森吸气半响不知说什么,眺望向城堡里,看这些被管家带着像鸡鸭般乱转的律查,到底明白案件的复杂程度,最后把视线打回简-艾斯身上,凑近一些,伸手点着对方的胸膛,一字一句地念:“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主导,包括加布力尔这对叔侄的同时消失,包括城外的雪山案子。你在玩火啊简爵士,虽然不知道这样能让你赚取多少黑心钱,但为此而死的平民与律查,为这场权利争夺而牺牲的亡魂,他们绝对会变成鬼来报复你。”  “你就继续躲在你的城堡里吧。”  李米乔什-哈切森向城堡里的律查们拍拍手,抬头观赏整个城堡入口的华丽,玩味笑笑,竟是前迈一步,在简-艾斯的注视里伸手为其整理好外套,“‘十拳’维奇的禁忌不是你这样用的,如果这位烈日行者知道你的亵渎,你说他回来会不会惩戒你呢?”粉红色的大眼睛布满狡黠,语调逐渐轻慢,“届时你离开了紫藤花,那些站在你背后的顶层,又如何分食你呢?”  “呵……”手掌收回,李米乔什-哈切森看眼陆陆续续从城堡里出来的律查,朝地上白布尸体扬了下下巴;自己第一个上车,并把车门关出“砰砰”声。  火枪与长靴触碰阶梯往上,尸体上车,几辆马车顷刻装满了人,前头几位车夫将长鞭一甩;马儿拉着车轮在地方宽敞的前院转一周,轰轰烈烈地带着碎石子往门外而去,瞬息消失在了街道拐角,残余带有马粪臭味的风,席卷几片叶子落下。  都走了。  简-艾斯手中烟也恰好抽完,回头看眼城堡里忙忙碌碌的仆人,弹飞烟蒂,迈步越过院子,来到庄园门口的门牌号前头。  “他们又找你干什么?”伫立在这里的马车掀开窗帘,彼诺修从里头探出脑袋,皱眉看着路边的学生,语调里的严肃不似作伪。  “他们要搜查我的城堡,”简-艾斯伸手对准后头,抿住唇,十字耳坠摇晃。  “原因呢?你这个惹是生非的小家伙。”彼诺修满脸不耐烦地追问一声,时不时低头,好似手里捧着什么东西,有什么工作还未完成。  “听治安官说是加布力尔家族的内斗,他们怀疑我也有参与,并认为这对叔侄就藏在我城堡里。”  语停,彼诺修抬起头看住这学生,看半响,忽的拉下窗帘,紧跟着车门一开,直接从马车上下来。  “他们正式通知你了吗?”彼诺修的面色有些沉厚,手里捏着本册子,指头还有些墨渍。  简-艾斯大方耸肩应对,停顿半响,答:“这绝不会影响到学院的名誉,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触犯这个城市的律法。”  “这样吗?”彼诺修依旧看紧他,眼珠闪动几次,回头看眼马道上的风和树木,上前一步,伸手将简-艾斯的袖子握住。  “艾斯。”导师轻声讲,“你是被维奇特殊点名,没有任何犯错机会的学生,记住我这句话,你不能在学院里犯下任何错误,不能违背任何学院规则, 不然维奇定然要驱逐你,无论是谁求情都没有用。”  握住袖子的手划拉一下。  简-艾斯默默无言,面色沉静地有些好看,特别是阳光照耀下来;有种暖玉般的色泽感。  “我知道了。”  少年终究是头轻点地出声,慢慢出气,再无任何悲喜。  彼诺修哪里不知晓这位学生肩上的庞大压力呢,略略叹息之余,仅能伸手拍拍,陪同对方一起站在秋季的阳光下,说出丁点帮达的话:“这对加布力尔已经牵连了许多命案,这段时间有太多与他们有关的人死亡,可正因为是这对叔侄间的事,所以城主普拉塔尼没有出手镇压,我前几天向上交涉你的问题的时候,听普拉塔尼说这是恶人相磨,暂时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话落,少年的目光打在了脸上。  彼诺修微微一笑,揽住学生肩膀,深呼出闷气,慢慢道:“你这段时间的秋收进货有些多了,不过学院高层和我都认为你是在储备粮食。这几次的捐助,以及那几个新比赛项目的搭建……都让师生对你的态度有了些改观,再加把劲,把年末考核一并拿下,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导师的语似温水流过心扉。  简-艾斯沉默半响,手入兜,忽的又想抽烟了。  彼诺修没了多余的话,再次捏一下学生的肩膀,回身向马车,于对方最后的送别中,抛下几声喃喃自语。  “年末考核要的东西太多了,再过一天……又有一大队马车要外出拉东西。”  “为首的好像在西院,要过伯韩湖,然后出校门就散开,几十百辆车也乱得紧,真是不方便管理。”  “啧,还真让人头大。” 小书亭 第五百四十一章 咱们 紫藤的花期是4月中旬至5月上旬。  总状花序,花序轴被白色柔-毛。  这种长寿树种大抵都温柔且宽厚,漫山漫野,茎蔓蜿延屈曲,开花繁多,串串花序悬挂于绿叶藤蔓间,瘦长的荚果迎风摇曳,自远方眺望便是芬芳四溢的海,真切别有韵致。  而这座学院的紫藤是永远盛开的。  天空净美,紫藤神秘浪漫的爱为世人喜欢,花语中的思念不舍恰好与学院重叠,以至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许多学子返巢看望母校,顺便参加一年一度的学院考核,观赏那些冉冉升起的武道新星。  今年也总归是这般繁华的。  虽还余着一个月的缓冲,大街小巷里的车声人声依旧有些多了;熙熙攘攘在阳光下行进,是文明,每张脸上都有完全不一样的色彩。  切尔西-阿含图不大喜欢这样的热闹;伸手用帕子捂住口鼻,喉管有些疼,面色苍白,但终究要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呼吸还顺畅吗?”  一道温声;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将高热量巧克力递到主人手上,又倒了杯热咖啡,加一块砂糖,一同放在茶几前头。  切尔西-阿含图一面咳嗽,一面端起咖啡喝一口,咽下这道热,拿起巧克力掰开递给旁边的堂妹一块,自己又选了点易消化的甜食,再用几瓣甜橙补充营养,最终靠在背垫上,缓缓闭上眼睛了。  “我都说了不要乱跑嘛。”低头喝口咖啡,夏奇拉-妮尔-莉娅好好观赏自己这美甲,再抬起水润润的大眼睛,轻描淡写瞥过堂哥的脸颊,“这变季就好好养养,整天整日的受凉,病不加重就怪了。”  “我也想呐,”切尔西-阿含图点点这妮子,抿住嘴,嘴角的笑意切实是藏不住的。  夏奇拉-莉娅见状便翻了个白眼,放下咖啡杯,自始至终都没多瞧对面这正襟危坐的人一眼。  “诶,莉娅。”这人倒是自己找话了,“你帮这简-艾斯……一同做了多少生意呐,大概是哪些行当?”  “说了也和你没关系。”夏奇拉-莉娅又是一道白眼过去,也用着阿鲁加通的口音;鼻音甚浓,“那是咱的事,没那点盘子给你分。”  留着简单寸头的男人非常习惯,眯着眼呵呵笑起来,手掌放在膝盖前,背也一直挺直着,显出不一样的利落精神。  此般安静了一会儿。  果盘里鲜橙渐少。切尔西-阿含图睁开眼睛,接住老管家递来的一瓣橙子;咬出汁水,向寸头男人出声:“你也想在这个城里投资?”  “诶。”寸头男大方摇头,手握拳在膝盖上一敲,又笑眯了眼,咧开了嘴,“小打小闹的咱也不怎么感兴趣,要是爱泽兰那个海岸线能够,”  “你别想。”  一道女声把这点小心思掐得干干净净;长翘的睫毛一掀,吓得寸头男摆手缩脖,确是被辣到了。  切尔西-阿含图也笑了起来,咽下甜橙,手点点自家堂妹说道:“咱也不能一下子就把人都赶出去,万一勒格带着大批现金,带着他家底的六大祈福长老进来,不是一下就能处理好多麻烦了。”  “诶。”名为佩德洛-勒格的男儿立即点头,一身简单西装,额头三道皱纹,偏巧爱笑,很难让人生恶感,“还别说,咱一直都想着这样的计划,你们看,”  他略微搞怪的竖起一根手指,将其不断游离在这两发小前头;利索打一响指,念:“咱啊,估摸着带两个祈福巫师,20亿,加巫师协会一个小果儿,就要把咱这海岸线办起来,把那霍尔格灰狼和雪山羊好生养起来,诶~”他又拍了个手,笑容过分爽朗,“咱前头靠海峡那块地就养鱼,十条八条可劲养,直接连通隔壁奥斯曼帝国,那钱呢……不就是咕噜咕噜滚进口袋了么。”  佩德洛-勒格笑的有些猥琐。  夏奇拉-莉娅不掩饰嫌弃地看了眼,之后端起咖啡,破天荒没反驳。  切尔西-阿含图读出那股味道了,用手帕擦擦口鼻,偏头看眼窗外热闹堵塞的街景,往后靠住垫子,缓缓摇头道:“咱就知道你叫着跟来肯定有事,这还没入城就露出尾巴脚儿,不怕我把你赶下去。”  “你,不,会~”佩德洛-勒格眨眨眼睛,十分有精神,“咱知道你让咱上车就是这目的呢,咱都一个庄园长大的,能不了解你这点猫腻呢。”  “哎哟……”对面的女伯爵真切听不下去了,摇头闭目,手撑住下巴尖儿,显得懒散,表明自家态度。  白发老管家还在为这三个继承者忙前忙后。  切尔西-阿含图不出声,指尖不停摩挲,偏头看看窗外,又看看这发小;端起桌上咖啡,说:“咱一开始是想拉着你进来,不过北方的事可没这么好停下,前几日蒂姆家那位巫师发现,简-艾斯咬下的这条海岸线很可能有天然大势,足够节约好几百亿晶币。”  香醇咖啡入喉,霎时极静,仅余老管家还在温吞吞地擦桌倒水。  左右两边都没有声音了。  作为“南方王都”阿鲁加通的真正继承者,切尔西-阿含图将这个基调放下,声音不高不低,依旧充满故乡韵味:“要打,要抢,咱这一次召集了六个武尊长老,条文之下咱在北方没人能管,但是那蒂姆-加尔-奥莉薇娅也与咱通了话,这个地要拿,咱两家就真的要交交手,整个五六七年,恐怕都不大太平。”  “你要不要跟?”  最后的问在杯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佩德洛-勒格的脸也倒映在其上,不由伸手摸摸自己脸蛋,对这份帅气表示赞同。  某个女人又在抿嘴摇头了。  佩德洛-勒格大概也没思考多久,直直朝发小说:“咱听这简-艾斯不是与那妇人的儿子关系很好嘛,这事儿你都还没跟咱细说,咱哪敢一下子就得罪这女人啊。”  “你想听什么?”切尔西-阿含图顺着问。  佩德洛-勒格把搭在膝盖上的手都握拳,腰背挺拔地想,看着阿含图回道:“整个地契……确实是搞定了?”  切尔西-阿含图点点脑袋:“花了一千亿那人已经被简-艾斯控制在学院庄园,等到地契一送到,事情就有了结果。”  “藏学院呐?”佩德洛-勒格眨了下眼睛,继续问,“那咱这艾斯挺厉害呐,办地契的维多利亚那家子……”  “也签了箴言契约。”切尔西-阿含图仰头摸摸下巴,找到点胡茬,是有些刺人感,“反正艾斯已经把整个地契的事都办了个利落,手里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剩余百分之三十在本地这叫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贵族手里,这人以前当过君王的猎犬,没混出什么名堂,不过资历老,拿到了爱泽兰海峡。”  “这样么。”佩德洛-勒格眼珠一转,瞧着吃茶看小书的夏奇拉-莉娅,咧开嘴笑笑,摸着精神寸头,故意声音搞怪地问,“那他那百分之三十呢……咱们……”  话入耳,夏奇拉-莉娅已经要开怼。  切尔西-阿含图摇摇头,笑眯眯点着这自小胃口就好的发小,平静叙述:“股份的事留到最后再说,今晚先把艾斯保下来,那边有消息,安娜殿下晚上要找他,很可能是奇得塔斯撺掇的。”  “诶~”佩德洛-勒格闻声手握拳敲了下膝盖,稍微想想,发出豪爽声音,“那这事咱也参与了!不就一蒂姆么,当着他门口建城又怎样,咱一个顶两!把他那矿石摊子先给掀咯!”  各种豪气冲天的语在阳光下明媚四溢。  大约知晓这人见风使舵的能力。  夏奇拉-妮尔-莉娅继续喝茶看书,只是在金色阳光下的坐姿,确实更为放松了一分。 小书亭 第五百四十二章 红得发紫 紫藤花·武道馆  几十场擂台沸满盈天,刀枪棍棒,运气怒喝,拳脚无眼,台上人打得虎虎生风。  运棍,摆手,沉气下凿。  马洛-珀尔跳步往侧,手中棍“呼”一声破开面前白光,再盘腿下潜,腰马挺力转棍前刺,一发-漂亮的直捣黄龙拉开双方距离;小步退到擂台边,圆目紧紧盯住对手,不断起伏胸腔平稳呼吸。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狼”。  徒手搏斗,力气大者可占不少优势,但用兵器,尤其是用棍搏击,拼的就是技巧方法,使的正是刚柔并用的路数。  借势休息。周边擂台全然是闷闷风响和各种兵器的碰撞声。  所谓的“热火朝天”大抵是如此,原因无它,武道馆那面墙壁上挂着的巨型旗帜就已经说明了资助方身份——现在进行的,正是近期最火的“简-艾斯”武道杯。  所谓火热,当然是奖金太过丰厚且次数繁多的因由了。  一滴汗从下巴滴落,咽下口水平复呼吸,马洛-珀尔第三次看向那头旗帜上的男人侧脸像,双手握棍扎马步,左右一扫,荡起闷风,示意交锋继续。  持刀者也握紧刀身长约60公分的大刀,毫不迟疑的拉开“破锋八刀”的架子:身体左面向前侧立,双脚分开,左前右后成高虚步,左手前平伸,手心向下,手指向前,右手执刀在身体右侧,刀尖向后,刀刃向内。  这记起手讲究的是快、准、缠,专生对付棍棒一类的难缠家伙,也喜爱近身挑打,是院内许多学员都钟爱的刀法把式。  持刀者用刀后圆环系着的缠布擦擦汗,双方开始相互靠近。  马洛-珀尔慢慢舞棍前挪,改左脚向前,眼角余光锁紧对方手里的大刀穗子,想起导师毕比提醒过的些许细节,便吸气沉吟,如炭般黝黑的皮肤反射出一阵钢铁般的油亮来。  近身,刀与棍一触即上。  鼻腔响起沉闷律动,持刀者大步前迈,左侧抬刀,“哐当”一声砸开马洛-珀尔棍刺力眼,而后双手握紧大刀,上右脚成右虚步,在刀刃向下时吸一口变招,随着马洛-珀尔的棍棒挑打将大刀横于肩胛骨,而后于运动过程中变右高弓步。左手竖起掌,掌心向右,“噼啪”一声,以一记漂亮的单刀横劈破开密不透风的棍棒戳点,紧跟手翻腕,单手刀从右后向左下斜劈,对准马洛-珀尔的持棍手狠狠一刀斩去!  这下确是太阴太辣了。  马洛-珀尔迫不得已收棍立直,反被对面人持刀更进一步——抬肩刀向上挑,左臂弯曲,上步右劈刀,像是算死了马洛-珀尔的立棍劈砸,以一记狠厉的跟步按刀卡住马洛-珀尔的棍子尖尖,左脚上半步,下膝盖一压,瞧着这黑人同学大喝一声“吃刀!”,甩臂就要将对方另一只握棍的手整个斩下。  佛伯特是真的强啊……  感慨之余,马洛-珀尔到底也是扎实把式;十足吃力的抬手弹棍撇开这一击,扎马步的膝盖往前找着与佛伯特对抗。  双方你来我往抢占下盘数十余招,最后也不说清是谁的优势更多,反正腿都有些麻了,便统一变成右跪步,由马洛-珀尔舞着棍子不断往前挑、刺、点,而佛伯特则是不慌不忙的舞刀罩住周身;“铛铛铛铛”一阵对拼,双方便都没了更好机会进来。  “这打得我是真累啊……”大片大片的汗从脸颊滑落,佛伯特又用刀柄上的穗子擦擦脸,干脆弯腰手撑膝盖喘气,吊眼瞧着对面这步伐明显虚浮许多的同学,长呵气,摇头念起来,“要不我们五招定胜负了吧,我晚上还有训练啊,真没这么多精力了。”  马洛-珀尔没出声,双手握棍,赤裸着精壮上半身,下面搭着条布长裤,一双布鞋,真切朴实,宛若路边石子般沉默厚重。  到底都是一个导师教的。  佛伯特闭目深吸口气,手转刀舞出几道刀花,直起略微酸痛的腰,脚尖踮起来点点擂台,轰然前冲,单手刀从左臂外侧蛮狠劈砸而出,变成一道白光,势要破开这臭石头的棍路法子。  “哈!”这一刀铆足了劲将木棍尖砍断一截。  马洛-珀尔腰马一沉,扫棍打向佛伯特腰腹,而后以攻代守缩棍后移,重新找足长棍的力点,“呼啦”一抖,快准狠地贴砸在佛伯特胸口,如一道残影,让这持刀者面色发白的倒退几步。  以棍击人,最有力的地方是在棍尖和离棍尖约一尺内的一段棍梢。  这段棍梢中的任何一点都称“力点”。合格的用棍人,势必从头到尾都想着用这一段的破风来狠击对手。  现在机会来了,马洛-珀尔看着佛伯特踉跄后退的样子不似陷阱,当即两手握棍前冲,以右手作先锋手来发力使棍,狠狠一扫一砸,连打佛伯特的手肘、膝盖,将这同学打到近乎倒下,而后挑棍,甩起来对准后者的下巴要害就是一击。  “呼!”一道白芒刺拉拉地割向马洛-珀尔的右手——毕竟是棍法的第一弱点,若先锋手受伤,力则无从发出。  马洛-珀尔当即后跃砸棍。  “你太小看我了!”脸色涨红的佛伯特反握刀往前冲,毫不在乎形象的在擂台上前滚一圈,就赌左边是这一棍的生门,在这棍砸的力点之外。  棍尖裹挟风声砸在右边。  马洛-珀尔的确被刚才这刀反扑弄得保守,没有一击压住佛伯特,反而被这赌徒欺身,进入大刀最佳的攻击范围。  “结束了!”中门大开的马洛-珀尔就在眼前,佛伯特带着被长棍距离压制的怒和怨持刀跳步,在对方发棍攻来的一刹那,依托十余年的武学心得,竟是立刻判断出了哪边是生门,哪边是死门,旋即朝着生门方向侧肩一躲,忍着之前被打得腰骨剧痛,怒喝的拔刀下劈!  “哐!” 回缩防御的长棍被这斩击一分为二。  马洛-珀尔倒也还未放弃,一手一柄断棍挡在前头,“铛铛”抵住两刀往侧面翻滚,而后双脚点地轻跳,左右加速,与佛伯特拉出一场别开生面的近身短打!  双方这一下都找到了最舒适的进攻节奏。  佛伯特两刀砸在马洛-珀尔的双棍欺压,略略吸气,直接用了一招“掉手横挥”:直行上步,右手持刀走一个顺时针小的极扁椭圆圈从右至左横抹,迎着马洛-珀尔的攻击用刀上架,接着再上步,一刀无声无息地横抹马洛-珀尔的脖颈。  马洛-珀尔收棍急退,佛伯特第三次不慌不忙的上步转身,大刀反射出白光,得理不饶地斜扫马洛-珀尔腰部。  这下可真是压苦了马洛-珀尔;被拦腰斩断的风险就在眼前。真的以伤换伤,他至多用棍狠狠砸一下佛伯特的脑袋——这极有可能只是降伏,而自己,则要丢去生命。  “我输了。”持棍手无力垂落。  白厉厉的大刀停在油光蹭亮的腹肌前,佛伯特抬头,直起身没好气地推了下这人,也没多少言语,转头朝擂台下的学院方人员点点手指,示意记数,然后弯腰从擂台栏绳缝隙钻了出来。  这一场比拼完。  整个“简-艾斯”武道杯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大概周边擂台的较量也都分出胜负了,耳边声音在慢慢变小,失败的马洛-珀尔独自坐在擂台上,黝黑脸颊上刻有红痕,还有一些细密刀伤,总之流出殷红的血,与汗水交织在一起,疼得眼里有了些血丝。  “马洛-珀尔?”  一声喊叫,负责统计的院方人员拉开绳上擂台,左右看看周围,取出册子开始登记,“‘简-艾斯’武道杯九胜一负,本周排名121,第三档,奖励五枚红晶,或者等价食物。”  “你选择哪一种?”院方人员抽空抬眼,发觉这黑人学生一直没说话,随即稍偏下头,看着对方继续喊,“马洛-珀尔?你伤得很重吗?”  “啊……”黑乎乎的大手盖在满是汗渍的卷发上,马洛-珀尔从擂台上起来,抬起毫无特点的脸庞,向对方点头回应,“我要钱。”  “拿着。”  五枚刻有雄狮王冠的红晶坠落在掌心内,很沉,让马洛-珀尔觉得有些不真实;以至下意识看看周围,握紧钱币,狠狠放松的呼出一大口气。  原来这里能赚钱是真的。  想到此,他望向武道馆墙壁上那副巨大旗帜,望着其上栩栩如生的侧脸像……一时言语阻塞,只能弯腰,朝旗帜上的人物表达深刻感谢。  “你还没有去洗澡啊?”  一股带有皂角味的风扑鼻。  抬头看,是佛伯特用手帕擦拭颈脖的休闲样子。  “你在感谢他?”见马洛-珀尔只望着自己不出声,佛伯特抬手指了指那扇旗帜,语调随意,读不出太多色彩,“这有什么好感谢的,简-艾斯现在红得发紫,反正马上就要和我们一起训练了,你可以让他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以我个人的观测,他肯定不会拒绝你。”  “啊…”马洛-珀尔张嘴并挠挠脑袋,又闭合厚唇,没接上言语。  佛伯特见此只瞥一眼他,身子重心往前倾,却不知怎的停住,反而侧头看这父母都是贫民的同学,想想,还是说道:“你母亲的病好点了吗?”  “唔。”马洛-珀尔加快了挠脑袋的速度,另只手紧握又松,像是心里有潮,翻涌点点悲苦。  佛伯特也叹了口气,伸手从刚穿上的黄色马甲里拿出戒指戴上;指头一转,取出十余枚红晶递上。  “这些都拿着吧。”  整个场馆闹哄哄的,他的话有些听不清了,“现在赚钱都比较容易,简-艾斯办了很多比赛,而且都开了几天了,你早来,前面的拳法、腿法、综合格斗、乃至长短跑,气血战,枪赛马赛都可以报名,像我们这一届你最次也能拿个前百名,这也是笔钱,至少比前几届好太多,许多人羡慕我们93届呢。”  “拿着吧。”  红灿灿的晶币在往前抛,马洛-珀尔下意识后躲,最后挠挠脑袋,将这些钱都接了过来。  “走了。”佛伯特没有多余逗留,擦着对方的肩膀过,忽的停,留下一句话后继续走,“也就你这蠢子还跟威尔莫特-披得玩,他借遍了同学的钱,你看他有还过吗?”  话完,佛伯特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阳光内,再无任何背影。 小书亭 第五百四十三章 联合起来! 秋风里。  马洛-珀尔与背后武道馆的热闹渐行渐远。  路上的马蹄印确是越来越多了,记得几个月前,养马对于许多学生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他们大抵都在学院开办的北方马场租借骏马,或是向院内商会借,只有正儿八经的贵族,以及被贵族门阀点名的优秀者才能提及养马,才能大方有马车,最后骄傲在院里驰骋,享受众人瞩目。  马洛-珀尔从不觉得自己是可以养马的人。自小到大,他都十分自觉地把自己放在站在路边那一档;谈不上嫉妒,不过点点向往,还是有胆量支持的。  现在院内养马的人越来越多了。  绰号“赤魔”的门罗特先不久就带着千万现金置换了自己帝国班同学的庄园,当天他还乘坐着一辆两驾的马车,真切羡煞了精英班和种子班的许多人,甚至帝国班的些许同学都在讲……是简-艾斯,打开了这个机遇的闸。  “啊,又想到这个人了。”  一口气顺着胸腔扩散,马洛-珀尔闭目清理脑中所有的胡思乱想,将明显大了一码的马甲外套拉上肩膀,低头往前走。  其实他也因此得益许多了。  毕竟那个人就像太阳:饶是靠近其身边一点点,也有太多关注蜂拥而至,让他这样的武者,都有些许家族愿意开出契约,给予金钱和头衔。  越想越数不清感谢了,搓着头皮往前走,路上行人十有八九都在议论这个名——“简”,“简-艾斯”的不断钻入他的耳,让他确实迷茫,以至忍不住驻足,忍不住去听,去思考……  简-艾斯,到底有多红呢?  问题在发散。  路边这两学生恰好拿着这个话题消遣,其中个子高些的侃侃而谈,数着“赤魔”门罗特等等搏击高手的名字,最后咂了下舌,十分笃定的念:“我刚才提的这些都是大头,‘赤魔’门罗特上个礼拜又赚了几百万,那查理赌场和简-艾斯真的是一对表子,连精英班那一批人都赚得上天了,我听讲啊……他们直接把岛谷的一个娱乐房包了下来,每天酒水美人不停,这几天都传开传遍了。”  “卧槽?!”那同伴瞪大眼珠,没注意到树底下这黑疙瘩,张嘴回道,“这他妈有这么赚钱啊?嘶……我怎么一开始就没好好上搏击课呢……”  “你现在上了也没用。”高个子喷出两道气,“你以为我们这一届就没人偷偷去赌场或者武道馆打拳啊?李-曼特威望再高也不可能指挥所有人吧,我跟你讲,其实是现在入场太迟了,那查理赌场,早就接拳接到饱和了。”  “里面全都是高手。”  他开始掰着手指数,“简-艾斯那杂碎就不说了,现在查理赌场的制度已经升级改革,就全院最热闹的武道馆,我们这样的连前100都打不进去。”  “不至于吧……”同伴咽下口水出声。  高个儿一声嗤笑,偏个头,像是在树下阴影看到一双眼睛在吧眨,不过那里太黑,也就没管了。  “现在的搏击课啊……”他继续聊道,“以搏击为主课的导师不知多了多少,还有那些炼体课程也是密密麻麻,而且院里院外的商会和很多家族都开始搞这件事,准备和查理一起再办个二级赌场,反正早先投入的人都吃得盆满钵满,现在城里面,到处都是肌肉壮汉,都是来博取机遇的。”  “那城中心还堵类。”同伴翻个白眼,叙述这道不好印象,“我父亲早上进城,第二天早上才到学院,我还提前请了假,真他吗的操蛋!”  “嘿~”高个儿露出微笑,有些意味深长地搭腔,“你爸爸不会是在妙手街迷路了吧?那现在是最红的娼妓街,很好玩呢。”  “哪里?”同伴下意识作答;“呸呸”两下改口,瞪眼这人,又从树荫下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实在觉得有些迷糊。  “那里有人吗?”  “啊啊,没有吧,这么黑,什么东西啊。”  “嗯哼~”  双方一同耸肩摊手,又继续闲聊:“你说这‘简-艾斯’杯又要做多久?它奖金大大小小好像有2000万,妈的也真是个贱-人,他以为花钱就能扳回名声呢?老子第一个看不起他。”  “啊。”同伴赞同点头,“这不是他做的,但我听说他是给院里捐了很多钱,然后院里开办了这些比赛,不过听别人吹牛说,他捐了有快一亿了。”  “不可能。”高个儿明显烦躁起来,“他现在就打肿脸充胖子,他欠查理几千亿的事早就传开了,马拉个币的吃了一味传说级生命秘药,老子也没见他有什么用,给李-曼特踩着碾压,等这次年末考核,老子看他怎么丢大脸。”  “真是笑死了。”  这对91届的学生一同发笑,倏然颈后汗毛竖起来,回头一看,树荫下真有个黑疙瘩走出来,吓得他们指着这沙比怒骂了几声。  马洛-珀尔沉默往前没有答话,只是在快要越过去时,张开厚唇讲:“你们为什么要骂人?你们真的认识简-艾斯吗?”  一时落叶飘舞的都有些安静。  语最多的高个儿率先蹙紧眉,迈步往前,伸手推一下这黑炭:“所以呢?你能,”  他还要推,只是对方猛地握住他大拇指往后一翻;弯腰,把他背翻在地,以十分干净利落的腕缄柔术将他降伏。  “What-the-Fuck?!”  高个儿的同伙当即拉弓步一拳对准马洛-珀尔的脑门。  旁边行走的路人同时停步,其中不乏院方工作者和导师,一下就热哄哄地把厮打在一起的双方扯开,并要开始口头训诫。  “让一让,让一让。”  几名离热闹很近的93届帝国班学生认出了马洛-珀尔的样子,挤进导师和院方工作人员中间听了听,各自把目光投射在嗷嗷叫的高个儿两人面前;冷笑一声,摇摇头将马洛-珀尔拉了过来,护在自己边上。  “直接走吧。”  一位头发涂成绿色的同学伸手揽住马洛-珀尔往回走,总归一点小矛盾,人群也就很快散开了。  细碎鸟虫声泛起,阳光从枝叶缝隙洒落,点点光斑,暖眯了许多路人的眼。  “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  这些帝国班同学各自骑上各自的马,都是朝夕相处的人了,大体都知道马洛-珀尔的情况;于是离马洛-珀尔庄园最近的绿头发同学伸手把马洛-珀尔拉上马,勒住绳子掉个头。  一行马蹄声在鹅卵石小道上清脆好听。  几捧风从耳边过,策马在左边的同学忽然开腔:“马洛,你刚刚在武道馆打比赛吗?”  马洛-珀尔闻声侧过头,又点点头。  “那挺好。”绿头发同学的胸腔震颤,声音有点磁性,听起来很舒服,“下次再见到这种说简-艾斯的家伙直接抡起拳头上,打死算了。”  马洛-珀尔闻声又看向前头人,转得很慢的脑袋也在当下察觉到些许情况。  或许此时触碰的话题的确有些敏感了。  没有人再多开口,一行帝国班的学生策马行进在树荫小道上,听着风,闻着落叶散落的点点秋味。  来到了十字路口,远方大道有嘈杂马蹄声临近。  绿头发同学忽的扯起缰绳,侧头看着这个方向,然后吸口气,刻意把声音平常化的讲:“去吧,内史密斯在等你,没事多和我们一起,我们都是一个班的,是自己人。”  马洛-珀尔闻言第三次看着这几个同学,真切有些疑惑,不由挠挠后颈,而且心跳声略微快了许多。  “马洛!”  远方的少年一甩鞭;花牌耳坠迎风飘舞,而后拉绳一停,在暖得滚烫的阳光里,向面前这黑炭疙瘩说道,“我找你很久了。”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取下腰间水壶喝一口,再笑笑,朝对方诚挚邀请:“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与我们联合,以简-艾斯为中心,组建一个新的集体。”  “我们会是整个学院最大的集团。”  “我可以保证!”  :。: 2k小说 第五百四十四章 无人能使你自卑 再快的马也越不过寒风,穿不过胡同里。  因为挂满紫藤花的胡同满是顶尖禁忌,就算是上一批的传说级老巫师,也需得耷拉眼皮在胡同口等,合握着像枯枝般衰老的手,一动不动的,宛若血色残阳下最漆黑的乌鸦。  老女巫就这样等了几圈时间指针的走向。  等夜晚彻底到来,月是半数,掀开胡同紫藤花海的人,也是美得像一种月光,周身散发着圣洁与不可亵渎的高贵气质。  就算再找一万次,老女巫依旧是看不出公主殿下的丁点瑕疵;恭谨弯腰,用传奇级别的禁忌祝福,向殿下安娜递上另一种忠诚。  祖家皇室,也应当是此般威严。  “现在几点了?”好听如夜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老女巫不敢动弹,慢慢张开布满皱褶的嘴,声音放低许多:“已经八点了殿下,一来一去时间太多,倒不如好好休息……等明天这个时候,再莅临七十七号庄园也不迟。”  “嗯。”面前的人儿回应鼻音,有些软糯,让人忍不住放松了身躯。  淡雅的香风飘过,白色骏马的踏蹄声矫健有力。它披着火红的流苏面具,缰绳都是最为华贵的魔尾草,至于马背上的佳人,那又当是另一种只可远观的皓月了。  殿下是极少展现骑术的。  罗斯玛丽惶恐不安的抬起脑袋,迈着碎小的步来到白马边,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主人,一双老手搭在马鞍上,略略吸气,还是焦急地劝说:“殿下……您要去那庄园自有马车,骑马实在太显眼了,要是您……”  一道马蹄声从迷雾外响彻。  罗斯玛丽倏然转头,刚蹙眉,马背上的安娜公主就弯出温柔笑意:“是我让他来的,我们计划去山坡走走,来这也有几年了,我还从未在这里骑行。”  “上马吧。”  胡同口的另一批红枣色马儿低头吃着草浮现在雾里。  罗斯玛丽仰头看着笑靥如花的主子,偶尔喃喃一叹,拉住红枣色马儿的缰绳,也不上,就拉着在雾里走。  这片常年浓雾的“胡同里”算是壹号庄园最为森严的区域之一。  当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何等微妙——自进了这座庄园的门,真正是扎下了根,像盘须一样缠绕紧了庄园内的一切。  算上这一次,恐怕壹号庄园已经没什么禁忌地方是他没去过的了。  罗斯玛丽不由长吁短叹一阵,锤锤自个这佝偻的老腰,眼皮上掀露出毫无神采的瞳孔,就观着这骑马前来的人的样子;手将缰绳都拉低了许多。  “公主殿下。”  摇摇晃晃的铃铛声带着挺拔少年儿出现在雾后,脸上有笑——那般阳光,让人极难抱以恶感。  “你这是怎么了?”安娜殿下也露出笑,只因对方这满头的汗,以及衣领和袖子上的水渍,还有……其手里攥着的几条鱼儿。  “我去捞鱼了啊,从伯韩湖精挑细选了几条橙嘴,可好吃了。”简-艾斯大咧咧的笑起来,举起这几条鱼放在面前展示,时不时用另一只手拍打鱼鳞,溅起点点水花到如玉般白皙的脸庞上,一举一动间都有着随性随意,却偏偏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无礼,仿佛其本该如此。  罗斯玛丽眯起眼睛思索背后因由,目光先从简-艾斯的相貌上扫过,而后移到闪闪发光的十字银坠,再下一点是琉璃金项链的低调奢华,而后是材质考究的黑衬衣,外头是手工繁琐的绸缎马甲,马甲、袖扣上还有种种饰品细节,最后到腰带,到裤子,再到精气神十足的黑油亮马靴儿。  她到底是看出一些味道了——就简-艾斯这种八头身比例,配上宽肩窄腰大长腿的雕塑级别身材,随便配点中上档次的衣物饰品,简直都比大部分贵族还要像贵族,更何况前者的衣着等细节都拉到了顶尖——就算把人扔泥里,人们也会觉得这人身上的泥都高贵了不少,甚至有艺术韵味。  “容貌还真是第一等欺骗人的事啊……”老女巫不断摇头在心里腹诽。忽的一个剔透玻璃瓶抛过来,令她瞬间沉下面容,冷冷盯着少年,溢出丝丝恐怖灵压。  “这是简爵士带给你的礼物,他输给我的。”  带点笑意的柔和声音在月光里发烫。  老女巫立马收敛所有气息,耷拉眼皮看向手中瓶子;握住收入戒中,没有任何传达反馈。  是了,顶级的容貌再加上顶级的人情细致。  许多看似不合理的事其实也都是有原因,有些人……天生就能吃名利场这碗饭。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尊敬的殿下。”  没有听见老女巫的心声,马背上的简-艾斯将活鱼往后搭在背上,另只手拉住缰绳,看眼天上月,自顾自的计划了起来,“这座山腰有一大片野花坪,都是波斯婆婆纳,我们可以去那里骑马烤鱼,画两幅夜景,而且没人打扰,附近的庄园离那里都很遥远,我已经带好了画画用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嗯……这是不错的建议呢。”安娜殿下嫣然一笑,拉住缰绳策马往前,与简-艾斯一同往迷雾外头走,留下几道香风,使留在原地的老女巫默默叹气,最后翻身上马,跟着主人进行这场夜游。  今晚的月色确实太过温柔了。  风摇转,远方伯韩湖泛起道道如鳞片般细密银亮的波浪,路上行人渐少,且路灯昏黄,让人很难看清骑马人的容貌,更别说是在这作睡前准备的繁忙时候。  另一队女仆已经从庄园无声无息地向山腰野花坡出发了。  终归是君王掌心仅有的几颗珍宝,哪会真有如此随意的安排出现呢?  老女巫还在凝神感知周边响动。  简-艾斯舒舒服服的吹着风,十字银坠叮咚摇晃,眯起好似桃花般的眼,线条十足阴柔,嘴角噙着点点笑意,真切像只惬意散步在晚风中的猫儿。  “你最近有下棋吗?”马超了半个先头的安娜回眸,不由温笑,带着刚泛起的新意继续念道,“我让你学的那本书,你看没看呀?”  “啊…”简-艾斯掀起眼皮出声,有点懒散,更惹人想逗弄,“实话实话吧尊敬的安娜殿下,我发现我的下棋理论知识已经上了个档次,就等着你回来,好好向你讨教讨教。”  安娜不禁莞尔,又低头将发丝抚到耳后,藏起大多美丽的同时,搭在缰绳上的玉指点点,对简爵士答:“那我们等会可以试一局,看看简爵士你的进步。”  简-艾斯闻声耸肩膀作回应,侧头看向马背上的公主殿下,十足自然地问了起来:“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最近阅读到了一本诗集,它里面提到了祖尔金曾经的辉煌和巨龙飞舞,我想问您那里的描写是不是真的。”  “祖尔金?”安娜轻声念了下这名字,点点头,琥珀色的瞳倒映出简-艾斯的模样,“那是曾经的百龙禁忌之城,我祖父曾为它立碑,只是那座山的本源逐渐消失了,祖尔金也坠入了平凡。”  “这是许久以前的秘闻了。”  她从路灯的光线里收回眼眸,素手握住缰绳,继续讲,“你观看的那本诗集,是不是叫《龙之歌》?”  “是的,殿下。”简-艾斯点点头,抬起握绳的手在空中舞一周,继续道,“我认为它在第三首诗歌里的描写太过残酷了,那个小女孩不应该成为巨龙口中的祭品,这不符合我的认知,我认为……”公主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自己脸上,少年略微低头,于昏黄灯光中留下十足好看的侧脸,“人类总会有一个屠龙者挺身而出,反抗可能会很绝望,但是不反抗就一定是绝望。”  话完,一抹残余些许芬芳的风进入心扉。  安娜重新看向马道前的星空夜景,手指搭在缰绳前,还是出了声:“《龙之歌》你看完了吗?”  “是的殿下,前几天看的,现在都还有些余味。”简-艾斯拉缰绳控制好马头。  “那关于最后那篇‘海市蜃楼的歌’,你是怎么想的。”  “啊,这一篇我是真正有心得的,按照我自身的经历来说,这……”  十分漫长的论述自马背漂浮到风里,升入月光,化为点点银辉分散,些许飘向了波光徐徐的伯韩湖,些许往后,让骑着红枣色马儿的老女巫沉默不语,读不出任何表情。  这一路上的交流开始繁多且细密了。  前头这对人儿开始说古谈今,从诗歌聊到插画,再从插画聊到各自的艺术见解,总之连同其余几个国家的风格和名家都没错过,并时不时进行观点交汇,当即让夜风多清爽起来,让身心更加愉悦。  霎时就来到鲜花盛开的山坡了。  安娜公主喝了口蜂蜜水润喉。  一股裹挟着满满花香的风扑面,抬头看;蓝紫色的花海起伏波涛,风吹出沙沙声,迎着月光的皎洁交织成画,美得惊心,属实令人难忘。  远方夜空而来的风太大了。  花瓣不断在月光下飞,一圈圈涟漪,荡起沁人心脾的声音,舞动女仆们的裙摆,吹乱她们的发,照亮五官;一张张脸在月下更为可人。  俯身接过老女巫的手,安娜的确没有来过这样的山腰,以至双脚落地,都生怕自己的蕾丝长裙弄乱了周边的花儿,弄乱了这幅大自然的笔触。  有马甩鼻。  简-艾斯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抖抖手中藤条上的鲜鱼,侧头看眼山腰上方那点点人间灯火,然后在银色月光里将一系列烧烤工具都从马背上取下来,铺开毛毯,放下鱼,又用手帕擦了擦手,将戒指内的画板等工具取出,随女仆一起把这些都安置在毛毯边上,最后双手搓搓,盘膝坐在小型烤炉前吹吹里面的火炭;飘起一层黑灰,让他不得已咳嗽几声,蹙起了眉头。  “这里很美。”  淡雅香气随风吹拂上脸颊,简-艾斯仰起头,接住公主殿下的话笑道:“我也是无意发现这个地方的。波斯婆婆纳是我最喜欢的花,在鹰盾那个地方,它是冰原上唯一的颜色,而且因为花生长的缘故,它存在的地方总能给我带来温暖的感官。”  “你好像很怀念那个地方。”安娜殿下低头看他,伸手将一缕青丝到耳后,“我很少听人谈论不起眼的故乡,就像罗伯特-潘兴-瓦德罗的名句:‘太轻巧的不想言说,太深痛的又无法开口’,对你而言,那里算什么呢?”  “可能在轻巧和深痛的中间界限吧。”  简-艾斯露出微笑,用圆扇将烤炉里的炭扇红,飘起更多黑色颗粒物,“潘兴还说过‘人会忘记自己想忘记的事,是自我欺骗,更是许多罪恶的良好掩饰’。”  “我很赞同这句话。”  略微轻的声音随火炭的“噼啪”声一同升起。  安娜公主拒绝了罗斯玛丽搬来的椅子,于所有仆人的惊惶无措中坐在了毛毯上,并且伸手摸摸这触感极好的皮,慢慢答:“那你忘记过什么事呢?”  一杯蜂蜜水和鲜果放入了毛毯上。  老女巫指挥着女仆们在花海里忙碌。  简-艾斯无声看着月光下的景,垂下了眼睑:“我只遗忘了很多痛苦的时候,”他声音轻的风都在悼念,“就像宿醉,人喝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清醒,历历在目,却在第二天醒来时记不起很多事由,摸摸自己的钱包,或者看看身上的伤才揣测到自己昨晚有多荒唐。”  明显属于平民的语让安娜伸手端起了水杯;优雅喝一口,没有任何斥责。  “我七日维新的时候就是这样。”简-艾斯转过头看她,手掌摊开,薄唇抿出平弧,“还有我八九岁的一段记忆,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我在那个时候也经历了强烈的痛苦吧。”  “你能记起所有的事?”安娜偏头对上艾斯的视线,耳坠上红宝石发亮,让人不敢回应。  “是的。”简-艾斯点点脑门,笑得自然且温和,“这是我除了神体之外的另一天赋,从小就有,就像一本书,我能随时随地翻到我所经历过的事,虽不能确定太多细节,但也帮了不少我的忙。”  安娜到此不搭腔。  已经来来往往十多次了,简-艾斯当下捏捏眉心,闭目答:“我还记得那天是个晴天,你穿着白色长裙,在克里曼沙的白色花园里作画,门边是南瓜款式的巫师马车,你画着花与蝴蝶,铅笔的素描,我现在想起来颜色都有些单调。”  身边的公主殿下气息变柔。  简-艾斯将处理好的橙嘴鱼放在盘子里用竹签穿起来,洒上香料,在罗斯玛丽的监视下为鱼肉按摩入肉。  “这听起来,你好像也很怀念这里。”安娜接上话,双手叠在腿上,饶是在毛毯上,依旧坐得端庄典雅,散发高贵气质。  “如何不怀念呢?”烤炉逐步升起热浪,风吹起几片火星,黑发少年眯起眼睛,双手放在炉上,像是弹奏乐器般起伏,“鹰盾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经历过的所有大雪都在哪里,还有战争……总归有太多难忘的事,有太多命运的转着。”  “而这里……”简-艾斯笑了起来,摊开被烤得掌心有些红的手掌,侧过头,迎着这双美伦美央的琥珀色眼眸道,“我在这里认识了尊贵的安娜殿下,认识了这辈子最好的伙伴加尔-克里曼沙,并且认识了蒂姆-奇得塔斯,有过快乐的聚餐,一起喝过许多种类的酒,还生平第一次参与了场薪火节,这一切都太过值得纪念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裹满调料的橙嘴鱼上烤炉;滋滋作响,冒出油光,飘荡起浓郁香气。  只是聊得话题有些偏向微妙了。  琥珀色眸子露出些许流光,安娜将玉手收起来,看着架子上的烤鱼,停了片刻后出声:“可你知道吗?你和奇得塔斯的事情让克里曼沙很矛盾,他写信给我,让我转告你,只要你拿出你所有的股份,他可以用500亿置换,并且再给予你加尔家族的子爵头衔。”  “你愿意吗?”  一抹火星忽然烫得指尖收缩。  茶黑色桃花眸瞬间暗淡;无言看着烤炉,这一次看了更久的时间,才说:“这500亿里有多少是蒂姆的,有多少是克里曼沙的?”  “这不重要。”安娜偏开脸庞,见风,也见远处夜空的月。  本一路话语密切的这对人儿忽的陷入各自的沉默里。  只是皇室,永不止温情脉脉这一面。    “殿下。”罗斯玛丽慢步上前,为主人披上围巾,并佝偻腰,轻声念叨,“风已经很大了殿下,我们该换个地方了。”  话完,一名女仆将鲜果和水杯从毛毯上收走,周边女仆也早已将夜游要用的东西都铺张开,以至在月下启了把伞,搭好茶几等物,放好公主殿下爱吃的零食,就连画板等工具,都移到了伞边,与毛毯上的烤鱼少年彻底隔绝。  稍许有风入。  简-艾斯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安娜不再等,接住老女巫的手从毛毯上起身,以同样姿势坐上白椅,闭目感受花海里的声音和风,微卷的棕发有几缕散落在脸蛋边,浓情月光透过伞打在椅前,亮银色的圣洁光芒顺势倾泻在发间,且不断往下延伸,每寸肌肤都光滑如玉,灼疼某双眼,使某人的头又垂下许多。  或者真是月光太冷了。  简-艾斯揉搓了下被烧得泛红的眼尾,抿住唇,孤零零守着自己面前的烤炉,上面的鱼都焦了,打乱了之前的香气,有点刺鼻。  “尊敬的殿下。”简-艾斯隔半响还是开口,预图解释,预图挽回,“我一直将蒂姆-奇得塔斯当作我的朋友,也许这比较像我们之前说的恶人总给自己建设心灵上的安慰,但是回看过往,我都是这样想。”  “可是我并没有亏欠过奇得塔斯,反观克里曼沙,他已经帮助过我太多的事,我无法再增加这种负罪感,就算与他,”  “够了。”伫立在椅子边的老女巫出声,冰冷且无情,“你的陈词滥调只会打扰今晚的景色,我们没有兴致听你的声音,殿下只是接受了加尔先生的请求,你大可把这些话用信件送给加尔,别浪费陛下的时间。”  “我试过许多次。”烤炉后的人儿苦笑一声,摇摇头,垂下双手。  椅上人到此睁眼,看向简-艾斯,琥珀色的瞳仁里光芒收敛,是有些黯淡了,随即眼睑微垂,宛如艺术品般完美的玉手轻轻一抬,平静说:“艾斯,我只需要你的一个答案。”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  搭在裤腿上的手猛然攥紧,茶黑色眼眸垂下,点点火星飘起来,扑打在这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上。  台阶已经给了。  简-艾斯闭目间呼吸有些困难,还是深吸气,慢慢说:“蒂姆-奇得塔斯这件事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不欠他,我欠的只是殿下您和克里曼沙,如果他……”喉管震出的声音有点颤,惹得风都低眉许多,“如果他的家族提供所有费用,我可以违背与切尔西-阿含图的契约,这样可以吗?”  火星再次飞舞,他睁眼,眼眸被映衬出一层淡金光泽。  安娜在椅上无声看着。  夜晚有点点风,花瓣也在飘动,只是这双如朝露般清澈的眼,或许以后都不能再见到了。  突如其来的疲乏让座上公主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在罗斯玛丽的愣神中再次启唇:“蒂姆会给你200亿,这样说明白了吗?”  毛毯上的烤鱼骑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安娜从椅子上起身。一列马车突兀闯进波斯婆婆纳的花海,带着女仆们的忙前忙后,很快就搭建好了迎接帝国皓月的梯子,要带着对方回到高高在上的云端去。  兴许所谓的烤鱼吃不到了,今晚的棋盘也始终未露出来。  《龙之歌》里的诗和罗伯特-潘兴-瓦德罗的名句都很美好,只是以后不许再提了。  简-艾斯恍惚中四肢冰冷起来,心瓣膜一阵剧痛,伸手按紧心口,还是很疼,像钝刀在血肉里割,拉出粘稠血线。  “艾斯。”  南瓜造型的巫师车起航前,站在车门边的公主倾城回眸,于夜风拨弄耳边秀发,送出最后告别,“谢谢你今晚的陪伴,潘兴其实是我老师,他将一句话献给了我,我如今赠送给你。”  “他说:‘未经你的同意,没人能使你感到自卑’。” 2k小说 第五百四十五章 埋头前进吧 棕牛皮的古老书籍闭合。  一片飞尘于莲花形水晶吊灯的光明里旋转。  佩德洛-勒格正行走观赏这间典雅而奢华的会客厅,时不时伸手触碰墙纸,瞧着其上的查理风格的花纹装饰,而后望眼用实木包裹的方窗;身子停在树纹近乎百年的实木四脚小桌前,低头闻闻,在檀香中略略点头,朝切尔西-阿含图发出声响:“现在看来,你说简-艾斯是侯爵子嗣我都不会反对,看看这座城堡,看看这一路上的种种风景,我不得不臆想,他与查理-米尔顿之间绝对有秘密。”  此般语扩散,用着正统的王都腔,将窗外枝头的一片落叶震落。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女伯爵根本不想搭理他。  切尔西-阿含图抿一口气泡酒,向递给自己手帕的大管家莫瑞斯说了句“谢谢”,接着一边擦嘴,一边向这始终转个没停的发小出声:“这些话不要再重复了,艾斯不喜欢别人议论他与查理的关系,这个克里曼沙也提到过。”  佩德洛-勒格闻声咧嘴笑了下,在仆从的指引里坐回墨绿色的真皮沙发,手搭上扶手,指尖习惯性抚摸其上绣着的郁金香图案,再抬眉,对切尔西-阿含图作出了回应:“这件事情我已经重复过几遍了,简-艾斯既然是加尔-克里曼沙的好朋友,今晚又被安娜殿下邀请,他临阵倒伐的情况也有可能,毕竟……那可长公主安娜啊。”  不带掩饰的语清晰响起,四周仆人都低下头,大管家莫瑞斯未有丝毫表情变幻,依旧端茶倒水,尽心尽力服侍三位贵客。  “安静。”切尔西-阿含图一根手指竖起来,脸上笑意有许多,可看着十分寡淡,很快传递出生疏距离感。  佩德洛-勒格见此清清嗓子不再说话,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双膝,寸头十分显精神。  几杯茶进退两三次茶桌。  再呷一口香,马儿的奔腾声在漆黑深夜里疾驰,沙发上的三位贵族都抬起头,各自放下茶杯,裹挟着点点烟味的风很快就从门外走廊吹了进来。  “噢我来晚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以一抹身姿挺拔出现在众人眼帘内。简-艾斯笑着看向前面人,仰头配合管家巴里德的动作脱去骑马用的方格长套,换上正装——深黑色衬衣,镶金边的绸缎外套,寓意神秘的深紫色领巾,胸口戴有红色玫瑰花别针,一举一动间气质卓然优雅,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人物重现,踱着稳健的步前行。  身旁发小已经没有声音了。  切尔西-阿含图整理好着装微笑起身,伸手,大方带着自己的惊讶向简-艾斯寒暄:“噢艾斯,我想你又帅气迷人了一个档次,也不知多少女人要被你勾去魂,我亲爱的家伙。”  “我想你这是抬爱了,尊敬的阿含图。”简-艾斯失笑摇头,握住切尔西-阿含图的手上前抱抱,而后好生打量这位朋友,桃花眸子弯得亲切无害,“最近身体还好吗?我送去的那些小零食是否还合格呢?”  “噢~”切尔西-阿含图再次笑了几声,一面拍拍简-艾斯的手,一面拉着对方往会客厅深处前进,“我很喜欢你送来的甜橙,我很少吃到这种大个头的橙子,何况它还是这么的甜。”  “好了,”阿含图站定在另一位主角前面,伸手对准对方,微笑介绍道,“佩德洛-勒格,我从小到大的挚友,‘大嘴巴’,这是我们这些熟人喜欢对他的称谓。”  “嗯~”简-艾斯微笑发出鼻音,伸手握住这人的手,目光清澈地看着对方,略有磁性地开口道,“很高兴能认识你,尊敬的佩德洛先生。”  “额呵呵呵…”佩德洛-勒格站姿笔直地握紧简-艾斯的手摇两下,笑得眼睛弯起,嘴角咧开,“我想我们有相同的审美啊,可爱的简先生。”  这道幽默瞬间被众人品读。  简-艾斯与佩德洛-勒格默契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盛着热闹欢快的风坐在沙发上,奠定此次谈话的基调。  “看来我这里的茶点应当还让大家满意。”  解开外套的几个扣子坐下,简-艾斯拿起碟子里剩下的一块脆饼放入嘴里,向夏奇拉-莉娅点点头,然后拍掉手上残渣,将十指交叉搭在膝盖前,用十分平和的微笑面对这几人。  “你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切尔西-阿含图继续端起热可可,背头精致,尤为皮肤极好,就是白的稍过了点。  “晚上的夜游取消了。”简-艾斯把自己十分自然的丢入沙发内,抬手摆摆;身边的管家取出一盒雪茄向几名贵客展示,在得到首肯后分发给客人,自己也为主人剪上了一根。  烟草燃烧的醇厚香气在空中弥漫。  简-艾斯挤压胸腔呼出浓雾,夹烟的手有宝戒闪光,有了点奢华的韵味:“如果说生意的产生总归要让人失去些什么,我想我今晚可能失去了许多朋友,而且是无法挽回了。”  狭长的桃花眼垂出弧度,眼尾那抹上挑在烟雾里若隐若现,像是笔触极好的水墨画。  “哎呀,你跟他们哪谈得上什么友谊呀。”寂静中,不知何时放下书的夏奇拉-莉娅脆声开口,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喝喝茶下下棋就算是朋友,那安娜殿下身边不得有几百上千个朋友呀。帕英-德-雨果,范-布鲁图斯,哪个不是天天陪公主殿下游玩的人,你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火红美甲在灯光下十分靓丽。  那头喝茶的人扎实被呛了两口,苦笑抬头,并拒绝了管家莫瑞斯的拍背。  气氛又变回刚刚好。  切尔西-阿含图笑容和煦的前倾身子,伸手点点烟灰,慢慢吐出那点雾丝,说:“简-艾斯的表述也是没错的。只是事事难料,没有人知道下一个山顶会是怎样的风景在等着自己。”  “我们能做的,只有埋头往上攀登。”  声落,茶杯与实木桌面碰出轻响。  夏奇拉-莉娅继续看书。  佩德洛-勒格举起了手,于这道尾音里接上话,并对简-艾斯笑了笑:“我赞同这个观点,朋友是太过广袤和多变的定义,如果可以的话,我倾向把一同做生意的人当做朋友,这样更自然,也有许多话题。当然,一切也都要禁得住时间考验的。”  鼻音稍浓。  夏奇拉女伯爵拉出嗓音,依旧风轻云淡:“他听得懂我们那里的话,大可按照你自己的习惯去交流,不用搞得这么怪。”  “你会阿鲁加通语?”  佩德洛-勒格和切尔西-阿含图一同出声;都瞧着这人儿片刻,放下烟,转而鼻音浓厚的说:“咱现在说得你听得懂么?艾斯?你听得懂么?”  “啊,我能听懂你的意思。”简-艾斯微笑答,指间雪茄腾起细烟,恰好朦胧了侧脸,“就是我说得不大好,不惹你们笑了。”  “这都是你教的?”切尔西-阿含图转眸看向堂妹。  夏奇拉抬起根手指点点,翻过书页,依旧漫不经心:“咱只在喝茶的时候和他这样说话,他自个学得很快,可能……早就想好这些退路了咯。”  “诶……”佩德洛-勒格来精神了,挺着腰板喝口茶,啧啧两下,向简-艾斯开口道,“咱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啊艾斯,学会阿鲁加通语啊……”他手点点,“是真正的明智,南方迟早再来一场改革,迟早!”  “嗯。”简-艾斯笑得眯起眼睛,十足无害,异常友善。  闲聊再次告一段落。  兴许是同一语种让人十分熟悉。  一根雪茄抽完,切尔西-阿含图换了个姿势贴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露出黑色的袜:“现在聊回生意吧,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事情他叔叔想要怎么处理,今天除了他,还有谁来过你的庄园?”  “英格索尔-克劳德。”简-艾斯平淡答,顺便看眼佩德洛-勒格,继续解释,“他拥有英格兰海峡的一切权利,股份占有百分之三十,我与他约定了明天来到我的庄园谈判。”  “这些咱知道。”佩德洛-勒格保持口音,点点烟灰又收敛表情,显出稍许城府,“这人呐总绕不过贪心,不过咱也很直接,有个好的方法让他清醒。”  “勒格的家族历代是巫师掌权。”一旁的切尔西-阿含图出声补充,“海岸线那座城市将由他来处理巫师大阵等问题,另外他对地形和养花养草养动物都有研究,也许以后有时间,你应该去他的农场看看,那是整个帝国都有名的。”  一口热可可入喉。  佩德洛-勒格的嘴角早已咧出一个角度;拍拍自己胸脯,向简-艾斯大气道:“咱以后也是有生意联系的人,来了阿鲁加通直接找咱,咱真的带你长长见识!”  “这是我的荣幸。”简-艾斯略略点头,向大管家莫瑞斯投去目光;后者立即将整个会客厅的仆人都带离。  面前三位贵族的神情又有些变化了。  摩挲下指尖,简-艾斯端起气泡酒喝一口,感受这股甜,目光稍显空的慢慢开口:“我与科尔西约定了后天把阿列克谢交出去,届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件事情需要你们帮助。另外英格索尔-克劳德那里……他可能在律查那里找到了些庇护,他猜出了我们的一些事情,而且蒂姆家族的人也一直跟在他周边,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他也签订了契约对么?”切尔西-阿含图很快接上话,俯身伸手转动杯子,目光沉静,气质雍容。  简-艾斯点点头。  佩德洛-勒格拿起茶几上的一枚果子吃,并把夏奇拉-莉娅点着要的脆饼挪过去,自个儿咬得干脆爽利。  “那也就不需要担心了。”切尔西-阿含图放下茶杯继续说话,抿去唇边点点水渍,“英格索尔-克劳德的海峡权利只要在箴言契约里他就不敢动弹,这件事情甚至他都不敢透露给蒂姆,你之前的消息很可能是有心人故意诈你,或者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对你的一次试探。”  “而且就算他现在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也已经迟了。”  真皮沙发下陷,仿佛是这位继承者的气场实质化。  “你提到的这些事情都非常好解决,有关今天找你的蒂姆-奇得塔斯,以及其他声音带来的影响你都不需多关注,你就好好训练并备战,为年末的考核做准备。”  “我敢在这许下保证;没有人可以在年末考核时给你使绊子,记住,是没有。”  切尔西-阿含图把手指点在扶手上,直视简-艾斯的眼,给予这位伙伴信心:“城市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放在最后谈,我还来时也与勒格说过,只要契约到手,其余障碍都可以慢慢清除,利益方面的事也可以慢慢磋商。毕竟我们打了个蒂姆家族的措手不及,用千亿的价钱活活把地给抢了过来。”  “这还得谢谢加布力尔-阿列克谢呢。”吃的果子仅剩核的佩德洛-勒格跟着点头,看眼书柜,也回到了王都腔调,“免费的土地,我可还真没做过这样的生意呐。”  一枚果核从嘴里吐出,嘴角咧出笑,还是这般精神。  “我家族就有一句家训讲:‘想要一个人真正从这世上消失,那必须连同他活在别人记忆里的那部分也剔除’,紫藤花有太多双不可磨灭的眼了,虽然有些复杂,不过若是你的话,他们肯定无法让你彻底消失的。”  话音从前头来,简-艾斯下意识低头摸摸鼻子,看着这位新朋友半响,抿嘴答:“我怎么听的都像是你在意有所指,在阐述其他的事情呢?”  佩德洛-勒格立即笑起来,手握拳锤一下膝盖,再往前伸摊开,稍微停顿后回道:“我可没有说啊,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到时……别让这个城市的法律找上我这种合法贵族。”  “行啦行啦。”隔壁沙发的夏奇拉-莉娅终究翻了个白眼,放下书,端起茶喝了口,念,“你们这些大男人怎么谈起生意来婆婆妈妈,这些先放在后面说嘛,咱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要不要休息呀。”  话到此,这位女伯爵抄起一个蛋糕往简-艾斯身上扔,十分不耐的斜睨这人,声音尖了一些的继续道:“你那份地契今晚能不能送来呀,他们不会在院外不让进,让我们白白等一晚上吧。”  “诶~这不是第一次和艾斯接触嘛。”佩德洛-勒格看了一周会客厅,笑呵呵地搭腔,“咱等会就等会呗,艾斯这里挺舒服的,都有我家农场外围那种味道了。”  端茶盘的手一抖,简-艾斯瞧瞧这正看着自己的人儿,默默吸气,正要继续喝茶,窗外枝叶忽然在风中摇曳,砸上窗户发出刺耳声音。  他们来了。  切尔西-阿含图将目光移向门外,伸手叩叩实木桌,放下杯,两缕风也出现在他沙发两侧,且恭敬垂下脑袋。  “简先生。”  会客厅的门同时打开;出现一白一黑两道身影。  白的是高大胖熊模样的阿拉斯加,黑的则是身着锁子甲的中年武士。二人身上都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而且不仅是人类的特征。  气味在鼻尖萦绕,茶黑色的眸子逐步低垂,接着从沙发上起身,回头向这对人儿赠予微笑:“一路上还顺利么?这么迟了还在赶路,真是辛苦了。”  “莫瑞斯。”  大管家从走廊另一个方向现身。  “为他们安排房间,另外找到热迈厄斯-沙松,并且从路-阿卜杜尔那里抽调几名理疗师,让他们在房间里待命。”  “是。”莫瑞斯躬身离开。  腿岔开站在地毯上的中年武士瞬间放松躯壳,深深看眼面前人,低些下巴说道:“简先生,这是你要的地契,以及我主人给你的一封亲笔信。”  “先坐吧。”简-艾斯朝着自己那张长沙发伸手,旋即接过厚厚的油纸袋和信封;向座上未起身的三位客人微笑,嗓音如常地继续讲,“交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来了,我想今夜大家都得晚睡。”  声音掺杂风往前触碰,座上三人好似沉默的墙,仅有切尔西-阿含图微笑颔首,并将手掌往外抬,让两位武尊长老消失于阴影里。  “额。”耳上戴着残破器械的阿拉斯加可没有这么多讲究,迈开小短步子来到沙发边,撅起肥-臀一坐,于沙发的“呱唧”声里双脚并拢,开始挑拣茶几上的零食,慢条里斯的吃了起来。  “我先去休息了。”中年武夫没有多看切尔西-阿含图等人一眼,点一下头后退,顺便将门关好。  “艾斯,我,我也走了啊。”阿拉斯加的声音有些漏风,已经把巫师袍的内兜都塞满了自己想要吃的零食,嘴里“咕噜”地嚼,整个人圆乎乎的,的确非常可爱。  当然,这是在不计较他脸上和白袍上的血渍的情况下。  气氛突然往下冷了许多了。  大体都寂静,仅剩风在吹动,剩鸟歌唱;月挥洒光华。  快要受不了这股血味。  简-艾斯慢慢蹙紧眉,低下头,想要藏起些许真实表情。  “艾斯。”阿拉斯加来到他身边,还“咕噜咕噜”地嚼,只是左脸的洞涓涓流血,顺着白胖下巴滴在巫师袍上,蔓延腰间那道深刻裂痕,其内血腥味,更使人作呕。  “艾斯。”宛如大白熊的巫师继续讲,“能够来这里陪你的就剩我一个了,拉塞尔他们,”  一双全然漆黑的瞳在阴影中抬起,无声无息,却让夜风一抖,吹动烛苗摇曳。  阿拉斯加略微有些停顿,慢慢咬开嘴里脆饼,继续说道:“拉塞尔他们要留在埃特蒙德做生意,还有太多事情要跟你说了,不过你现在这么忙,我们就等到以后吧。”  话完,这位高胖巫师儿继续没心没肺地吃着零嘴前行,打开会客厅的门,留下一道席卷落叶的风。  灯光恍惚又附带温度登场。  三月桃花模样的眸子再次上掀,一片清明,宛若无任何事发生。  佩德洛-勒格确是目睹了全程,缓缓切换坐姿往前靠,看住简-艾斯的眼,又看看对方手里的油纸袋,说:“艾斯,被留在埃特蒙德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怎么感觉你有些魂不守舍的。”  “说这个就太过复杂了。”简-艾斯深叹着气摇头,缓缓坐回沙发上,取出手帕将果盘边残余的血擦拭干净,然后抖落油纸袋上的一粒粒血珠,将整个袋子往前推点,打开维多利亚-诺福克的亲笔信封,靠在背垫上读起来。  切尔西-阿含图也推了下发小的肩膀,再看看默默收起书坐好的堂妹,朝窗外打一响指,解释的说道:“为确保我们的谈话内容不会被察觉,我屏蔽了院长维奇的禁忌,虽有些冒犯,但也是无奈之举。”  “开始吧。”  这位继承者把手拍拍。  夏奇拉-莉娅满脸嫌弃地从血红油纸袋里夹出一张张地契。  旁边的佩德洛-勒格倒是一面笑,一面摆放签约用的工具,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夏奇拉的眼神攻击,当下缩起脖子笑呵呵摇头,努嘴示意别管自己,然后拍拍手起身,腰背挺拔地走到墙边书柜前——上下看看,握住门把往后一拉;十分吃力的接住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人儿,并费力横抱对方往回挪,发力发到整张脸红润,口鼻不断“噗噗”喷气,大吼地拒绝了简-艾斯的起身帮忙,硬拖着这个绷带人丢到茶几前面,双手叉腰呼两声,像是整个人都舒服了。  “真该死的,这家伙确实要减肥了。”  不甘心的用皮靴踢踢地毯上的绷带人,佩德洛-勒格大喇喇坐回沙发上,抬脚踩着这人的脸,不断前后移动,就像踢足球那般。  绷带里已传出极度压抑的“呜呜”声。  佩德洛-勒格用手帕擦拭掉脖颈上的汗,看看正在核对地契的阿含图两兄妹,后偏头望住简-艾斯,忽的笑了起来:“我记得我与阿列克谢的哥哥汤姆还一起喝过几次酒,是在王都的时候,想不到一年以后,我竟是这样再与他们相逢了。”  “时间可真奇妙呀。”  佩德洛-勒格拿出一支雪茄咬住,咧开嘴角笑呵呵,读不出太多含义。 2k小说 第五百四十六章 在成长 “你知道吗艾斯。”  锐利短斧“噌”一声从皮革里展露白光。  大约佩德洛-勒格对其并不满意,咬着雪茄眯眼喷出浓雾,睫毛下的半个瞳仁转动,俯身抓起这只裹满绷带的手摁在实木茶几上,掂量掂量半月状的短斧头,将雪茄从嘴里拿下,继续道:“贵族维持财富的最好方式就是拥有一块足够肥沃的土地供给平民耕种,这在冰川是比较困难的,所以土地交易和奴隶买卖在67年红火至极,现在的贵族都是那段大交易时代的受益者,但他们常把事后的巨额财富都藏起来,很少拿出来流通,许多贵族都只想拥有一条街或者几块肥沃的地,单论租金和贷款过上足够惬意的生活。”  “这一点呐,帮你搞定地契的维多利亚家族在帝国是头一档。”  “像加布力尔家族的人,他们那时在西北真的很红,拥有近千名奴隶。”  地上的羊蜷缩着不断呜呜叫,佩德洛-勒格将这只手踩紧了,然后看眼围在书桌边的阿含图兄妹和他那一大帮智囊;无奈摇摇头,一转短斧,“嘭”一声用厚重钢背砸在这只手掌上。  “呜!”躺在茶几边的羔羊疼到抽搐痉挛,鲜血自绷带里溢出,慢慢汇聚成细流,就要从桌边滑落了。  “我知道阿列谢克的家族很有实力。”简-艾斯上前擦掉这多余的血;呵口气,一面直起身,一面平静接话,兴许没有注意到地上羔羊的惨叫,“我掌握的消息告诉我现在城市里的动静很大,这对叔侄一直在火拼,已经蔓延到各个区的加布力尔家族地盘。”  “那才几个街道。”  一张契约上的血手印成,佩德洛-勒格换了张契约继续把手盖上,转转斧头,吸着气抡起往下砸!  “嘭!”刺目腥鼻的红又在契约上出现。  羊的下肢已经蹬直颤抖。简-艾斯帮忙把盖好血手印的契约拿开,一张一张的换,与佩德洛-勒格配合的不算糟糕。  “嘭!嘭!嘭!嘭!”  大多授权书的签订愈发快速。佩德洛-勒格抽空看眼简-艾斯,呲着牙,转转有些酸疼的持斧手,继续刚才的话题:“加布力尔家族的底蕴其实不止手头这点奴隶和地契,如果真按你告诉阿含图的那些来说,阿列克谢的父亲一定有个密室藏宝,他那些年的积累都成箱成箱堆放在那里,可能是黄金,也可能是各种宝石、内宗法门、和隐藏武技。”  身旁人的目光明显往脸上汇聚许多。  佩德洛-勒格在砸好一张授权书后笑了一声,重新抬脚踩住羔羊的手,放对方缓缓,自个儿也能再抽支烟。  “你知道吗?”烟头在浓雾中烫亮,像白帘,挡住寸头发型的脸,“拥有超凡力量存在的冰川,稍微有远见的贵族都不会在超凡领域的投入吝啬,既然阿列克谢是武士,”他碾着脚下这只带血的手动动,聆听地上人的惨叫声音,“他父亲又给他留下一名三阶段武皇,一名擅长制作巫器的不知名巫者,这都说明他父亲的藏宝里一定有东西吸引了他们,你大可在见到科尔西的时候诈唬他一下,反正提一嘴又没害处,而且什么都有阿列克谢来承担,你就说是他泄密的不就行了。”  半个身子靠在茶几边的羊不停用头颅撞击实木。  简-艾斯面色思索的越过其来到自己坐的沙发边,俯身将那份亲笔信拿起转交给佩德洛-勒格,朝对方开口道:“看看这封信,你认为维多利亚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嗯~”佩德洛-勒格一面喝水一面发鼻音,喉结起伏着“咕噜”咽下,摇摇头,倒是没有拒绝。  “你这是把我当你的智囊了呀。”开完小玩笑,他将手中信纸抖抖,回头看眼还在认真商讨的阿含图众人,抬脚松开被粘在桌上的手,腰背挺拔地坐回沙发,一字一句开始阅读。  简-艾斯一同坐下,取出支雪茄衔住,不忘看看那头摆钟的走势,揉揉眉心,叹息戈妮德等人的事情又要推迟了。  世事大部分都是难以预计的。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计划有多么精妙,大多异端,也始终无从避免。  划亮火柴将雪茄熏燃,简-艾斯表情平静地反思整个生意的历程,睫毛渐渐垂下来,遮住几捧碎影。  “你想在我们的城市搞数据化么?”  坐在沙发上看信的人儿抬起头,刚要继续问,一抹香气从眼前恍惚闪过,然后,两手就空空如也了。  “这是什么呀。”夏奇拉-妮尔-莉娅抚平信纸查看,为了规划生意特意把头发扎成了马尾,配上白白的弹性脸蛋儿,一股上流贵族的书香味止不住外溢,让灯光都绯丽了许多,“你和那个拉塞尔-德文还真想把这事搞起来呀,他人不是被押在埃特蒙德了嘛,你这件事让谁顶在前面呀。”  “而且,你哪有这么多钱呢?”  身位简-艾斯私人贸易官的女伯爵将信纸甩出。  倒是佩德洛-勒格十分珍视地将信捞过来捧住,小心看看上面的文字,向简-艾斯问:“之前来这的白胖子巫师就是搞这个的?他水平怎么样?”  “具体的仪器操作应该没问题。”  简-艾斯浅笑地伸手碰了下夏奇拉-莉娅的裙摆。这女伯爵竟是没恼,狠狠瞪眼这穷疯了的家伙,转过身,继续去忙活地契上的许多细节。  “你们这……”佩德洛-勒格在余香中开口,眼睛左右瞟,指头也在空气中来回移动,“有些怪怪的哦~”  简-艾斯摇摇头不做解释,吸口雪茄,看着茄嘴上的标识说道:“庄园里的仪器现在不属于我们,它马上就要被运往埃特蒙德,虽然信里欢迎我与维多利亚继续保持合作,但是仪器这部分的昂贵开支,让我有些拮据,哪怕是我已经答应为这个数据化事业建工厂。”  “哦~”佩德洛-勒格这下听通透了,停在膝盖上的手握拳又松,目光明亮的回道,“所以你一开始就想把这项事业带到我们的城市,稳住这几个巫师,顺便把你那个永生集团也搞强搞大是么。”  简-艾斯递来目光。  佩德洛-勒格摆手一笑,保持挺拔坐姿,西装将身材衬托的瘦长:“你这就有些见外了呐艾斯,咱之间没必要做一些复杂的前缀,咱跟阿含图从睁眼开始哭就一直玩在一起。咱这人对朋友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现在这些宴会风气,那还不如在农场里种种花草,养养植物的舒服。”  简-艾斯闻声没动,手指捏着雪茄转动一拳,略略颔首答:“我确实一直都是你提到的这个想法,勒格你知道的,现在很多行业都已经饱和了,能赚钱的领域早就被各个城市的贵族垄断并且玩出了花,不开辟新路,我这样的人的压力真正是很大的。”  聆听者在点头。  简-艾斯吐出烟哼笑:“就说现在,赚钱少的对我这样的武夫实在没什么用,多的又不是天上掉馅饼,别人可以在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城市安心熬个十年等向上的梯子,但我欠着这么多钱,而且与查理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好感,不可能会有太多帮助。”  “这我知道。”佩德洛-勒格也从墨绿色烟盒里取出一支短雪茄衔住,用装有火炭的金属小长管将烟点燃;好好“呼”一声,向简-艾斯笑弯起了眼睛,“我晓得查理-米尔顿拉你挡枪那事。我们现在都是一起做扎实事的人了。许多我也不瞒你,刚开始呐,”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书桌那边的人头攒动,“阿含图对你的意见可大着类,他很在乎莉娅,你当时风头这么臭,让他真感觉是自己把莉娅推进了火炉。”  “当然了,你现在的名声在圈子也不算好。”  话入耳,简-艾斯苦笑的抬手搓搓眼睛;有点血丝,像是劳累所致。  佩德洛-勒格笑呵呵瞅着艾斯这幅模样,点点烟灰,顺着刚才的事情继续谈:“你那个永生集团还差不差人投呐,咱别的不说,现在这个公司制真正是越搞越好,你要是愿意咱也可以加点,你要不愿意,咱也不会小心眼。”  “这些你们不也都做得来么。”简-艾斯没急着拒绝,笑眯眯发问,并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你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现在又有合适的土地,任何伟业你们都可以资金谱写。”  这道声音很平,躺在地毯上的羊像是呜够了直接昏过去。  佩德洛-勒格收回目光,头一次直视住简-艾斯,表情收敛许多,正儿八经的发问:“艾斯,在你看来…咱这样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无所不能。”简-艾斯笑答,“至少这辈子只要想着怎么花钱就行。”  佩德洛-勒格颔首应下,身子往前倾些,再讲:“你那认为,咱一天有多少个小时?”  简-艾斯一时答不上话。  佩德洛-勒格呵呵笑起来,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松,仍旧坐姿挺拔地讲:“艾斯,咱知道你现在活着就已经挺费力气了,钱呐人呐,要什么缺什么,什么都想一口吃,想把自己喂饱。”  简-艾斯启唇要答话。  佩德洛-勒格摆摆手,上半身离沙发扶手更近一些,保持阿鲁加通的口音继续讲:“艾斯,你要知道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呐,人要懂得接受残缺美,不可能什么事情是圆满落幕的。你这种每个礼拜都会崭新如初的完美躯壳,也是神灵才能给予的呀!咱这种酒肉凡人,怎么能跟神灵相提并论呢?”  话扑面,简-艾斯慢慢握住了手。  到底也才是朝着十九岁奔赴的年纪,饶是有人教有人引导,在千锤百炼的顶层继承者面前……还是略显稚嫩了。  佩德洛-勒格确实好奇一些人事,但如今也不好问,况且谈论生活的瘾已经上来,必须一次性说个痛快。  “艾斯,”  他开始用肢体动作来丰富语言:手掌摊直慢慢扫过空气,专注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人这一辈子的精力只有那么多的,你想要什么必然就得舍弃什么,咱波斯虽然没有中庭那种诗情画意,但你若是想玩,一辈子到头你也不能玩个遍。神灵已经给你得天独厚的天赋,咱再夸大一些,往神圣帝国来讲那就是天命之子,是要承担宏伟抱负,要名扬历史的。”  “可真正往这上面走得多难呐。你每天练武读书都已经用了大半的精力,就像咱守着咱家的偌大基业,守着那农场也是一个道理。”  “咱们都没多少剩余时间的。”  两道浊气从鼻腔顺出,这位寸头精神的继承者已彻底沉浸在叙述内,连指间那熄灭的烟头都忘记丢掉。  “艾斯呀,咱就说句踏实点的话。你呀……必须先在这个世上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要无论到哪里都保证饿不死,无论怎样都能带给你信心和灵魂上的寄托,这样咱才能放开眼往外头看,去见见外面的风景,去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去尝试一些新鲜的改变。”  “你现在呀,靠着脸和命搏到了这块地,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呢?你总不会每次都这么顺利,这么好运吧。”  佩德洛-勒格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抿抿嘴,看着一脸沉思的艾斯,当下精神头又足了:“就像中庭人的一句话……‘下位者劳力,中位者劳神,上位者劳人’,你现在孤零零一光杆骑士,又要建城,又要搞公司,又要开工厂,还要准备年末考核,还要处理这些生意带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影响,你怎么可能玩得转呀,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真正撑死的就是你自己呢!”  最后的语随手掌一同拍向扶手。  茶黑色的眼瞳慢慢扩张,简-艾斯吸起气来,很快低头露出笑容,并握住佩德洛-勒格的手,给予对方热量:“我很少听人跟我说这么多道理,不过勒格,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向你们展示贪婪,等阿含图他们将地契核对好,我们一起开会了,你就会知晓我的一些意思了。另外呢……工厂和集团的事我当然愿意麻烦你,或者拉住你入股,这些我也是看的很开的嘛。”  话完,这对人儿统一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佩德洛-勒格一不小心将茶几上的短斧踢倒;扎中羊,一抹殷红从绷带下迸裂而出,让好不容易昏迷的羊又开始呜呜叫。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半个小时了都没停。”  一捧男士香水扩散,切尔西-阿含图微笑把双手压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这两大笑的人,又看看茶几上那叠带着血的授权书,说,“你们这边的事都做好了吗?可以的话就一起开会,今晚辛苦点,把整个生意的基调先确定下来,方便后续的事情。”  “我们都做完了啊。”  佩德洛-勒格往后仰头看着自家发小,抹去笑出的那点泪,利索起身拍拍艾斯,满脸春风地讲,“咱依靠咱的三寸金舌说服艾斯了,嘿嘿,他可是答应了巫师工厂和制药集团都让我投资,还有很多好事呢,你必须夸夸咱。”  “诶~”简-艾斯这下不乐意了,搞怪蹙眉,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都说了勒格的绰号是‘大嘴巴’,你和他一起,他一整天都可以说个不停。”切尔西-阿含图拍了下简-艾斯的肩膀,另只手按按太阳穴,向武尊长老抬起下巴,在仅剩羔羊受伤的世界里发话,“药剂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把他锁起来,然后……”  一束目光射在脸上,简-艾斯双手入兜的侧身让路,答:“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进就好,我没有意见。”  “好。”切尔西-阿含图微笑起来,朝着早已秃头的执事招手,向其吩咐道,“这些授权书都过继你的名字,记住整个过程只有你和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名,不要牵扯进艾斯。”  “我知道了。”一身西装的中年执事点头。  切尔西-阿含图向简-艾斯一望,整理袖口走向书桌。  会议环节到了。  陪同了许久的大管家莫瑞斯有条不紊的安置会客厅里的执事长老们去休息。  窗外月已经够深了,枝头上的虫儿叫唤得都有些无力,息息索索的,像是名为“夜”的精灵,在扇动透明翅膀施展静谧。  简-艾斯大概是没注意到这些景色的,会议桌的主座留给了阿含图,自己与佩德洛-勒格坐在左侧,并朝对面的夏奇拉-莉娅点了点脑袋。  “就正式开始吧。”  没有太多前缀,切尔西-阿含图平静坐在主座上,双手握拳放在桌前,抬起眼睛;贴身侍从将整理好了的计划书分发给四人,然后双手合握退在一边,垂头忍人看不清面容。  “后天记得举办一场晚宴呀。”夏奇拉女伯爵忽然对简-艾斯出声,“阿含图带来的这些人,还有我的一些朋友都会参加,勒格那里也有几个熟人要邀请,一起差不多两三百个人,你要上心,不要出什么洋相了。”  “宴会的事,我伯韩湖庄园的管家仆人都可以抽调来帮忙。”切尔西-阿含图跟着出声,“第四天在我的城堡还有一场宴会,届时都是一些贵族名流,后天的晚宴署你的名,第四天的我们四个一起联名。”  “好。”简-艾斯认真颔首,时不时抬眼,被佩德洛-勒格伸手拍了下背,“有什么扭捏的呐,咱都是自己人了,要谢谢就谢谢呗,阿含图很少捧人的。”  这道直白的语像是利剑戳破了严肃。  连“小辣椒”夏奇拉都忍俊不禁,捂着小嘴笑得香肩轻颤。  切尔西-阿含图满脸笑意的摇头,习惯性抬手——贴身侍从当即为座上人分发雪茄,而管家巴里德则带着一队仆人将蔬果呈上桌,为各自倒上各自喜欢的饮品。  裹挟着疲惫和肃穆的会议被各类香味冲淡了。  简-艾斯饿了;吃着没有任何酱料的牛肉干,喝着橙汁,塞得满嘴是油。  “谢谢啊。”他忽的在进食里出声。  佩德洛-勒格与夏奇拉-莉娅一同抬头。  切尔西-阿含图的眼神温缓,用餐巾抹抹嘴唇,噙着这份心意,语调十分寻常地开口:“现在谈论谢谢太早了,宴会需要你致辞,第一支舞需要你和夏奇拉一起跳,”  女伯爵翻起白眼,他继续出声:“然后年末的第一名你必须收入口袋,生意开始我将没有这么多余力保护你,无论你与院长维奇之间有什么约定,你都一定要完成,保持紫藤花学院的学生身份,至少近两年内,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知道了。”简-艾斯放下玻璃杯,薄唇抿出淡薄颜色,耳坠摇晃闪烁。  “你现在的成绩怎么样?”一旁的佩德洛-勒格蓦地出声。  主座旁的贴身侍从睁眼看了看黑发少年,又重新闭目,默不作声盘着手里的核桃串。  “我在93届的对手只有一个。”简-艾斯平静回应这道声音,五指并拢点点胸口,是阿含图等南方人最熟悉的起誓方式,“我会在生意确定后全心全意闭关训练,导师们支持我的决定,我城堡里的巫师团队,也为此进行了充足准备。”  “我喜欢听这样的话。”佩德洛-勒格也并拢五指放在嘴前轻吻,认真点头,鼻音浓厚得与某位女侯爵差不多,“把你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训练上,你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任何事。我与阿含图会处理好一切,莉娅会让源源不断的商户入驻我们的城市,所有人都会看到你与我们合作的巨大好处,让加尔-克里曼沙去跳脚吧,你和我们在一起会更好。”  这位“大嘴巴”已经将主座人的台词全部抢先,甚至还说了点突兀的言。  夏奇拉-莉娅十分无语地闭目摇头。切尔西-阿含图闷闷抽烟,深深从鼻腔喷出浓雾。  简-艾斯倒是迎着这份誓言将指尖蜷入掌心,沉默侧头。窗外树在月下延伸影子,夜有雷鸣,宣告某场大雨将至。 yqxsw.org 第五百四十七章 我们…来了 已经忙碌奔波一整个秋夜了。  大概是喝酒,顺便聊点心事。  出酒馆时夜幕泛起闷雷,像雨要落得偷偷摸摸。  纳奥富伦德问事情的样子,也是这般偷偷摸摸。  迎面打来的风有太多的倦色了。  乌鸦叫得嘶哑难听,马儿移动前蹄,整个街被夜裹上厚厚的黑色纱布,仿佛人在布里,心却在外头。  到底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上车的,桌上的烛台微光闪烁,点亮纳奥富伦德子爵的脸——已苍老一度,胡须和发根有些灰白,皱纹密集着,双目枯嵌在眼眶里没有丝毫神采。  他已经问过许多人了。  近几日来城里的氛围不算太好,到处有枪战,有持斧对砍的帮派,有坐在酒馆里忽然被割喉的倒霉人。兴许是这些律查都管不动了,但仔细一问,又说是本地门阀加布力尔的家内事,顶多也就是吵吵,影响不了其余人的衣食住行。  可纳奥富伦德子爵分明听到了那个名字,所以斜靠住软垫时会发抖,胡须抖动,双目闪着与面前蜡烛相同的光;微弱,似乎马上就要灭了。  “纳奥富伦德。”  窗帘外响起人的声音,他木木转头,身旁仆人帮忙将窗帘掀开,让他能看清快步走来的人儿。  “下一次的租金是在十二月左右了对吗?”  酒馆老板将白布甩在肩膀上,两只粗壮的手掌不停搓揉,笑的自然,又邋遢。  “嗯。”纳奥富伦德子爵点了点头,看眼不远处酒馆里的灯火与热闹,嘴唇翕动,又低下头,预图让仆人将窗帘放下。  “对了。”酒馆老板还站在风很大的夜色里出声,“你刚才问的那个应该是黑石酒馆吧,它的老板是普里利,一位曾经活跃在帮派里的混蛋,酒馆里大都也招待这样的人,很乱,我不推荐你去。”  话随凉风入耳,纳奥富伦德子爵的眼里霎时有了光,好好盯住这人;头都从窗内探出半个。  “你知道,”他问,且有些急切,“你知道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还有一个年轻人,一个小胡子,他们今天去了黑石酒馆吗?他们之后还去了哪里?是不是向老猫街走?还是更西边,还是,”  “子爵大人。”酒馆老板打断了这簇急话,并难得的用上了敬语,“我只是一个会酿酒的普通人,不是巫师,不会占卜预测,你要找这三个人可以直接去黑石酒馆问啊,不过我认为……现在这个时间可能不太适合,毕竟街上八角帽众多。他们现在可是真正的疯子。”  酒馆老板用手比划一个开枪的姿势,回头看眼店里的人声玻璃碎裂声,当下皱紧眉,留一句“再会”,便往自家酒馆前进了。  纳奥富伦德子爵注视着对方远离。窗帘再次落下,他呼着长气将身体丢回靠垫上,伸手盖在脸前揉搓,一身汗味烟酒味有些浓——都是酒馆里这些来客留下的。  “简-艾斯……”  喉咙管恍惚震颤出这个名字。  一旁的仆人和老管家只晓得坐在原位沉默,各自看着各自脚尖,就要彻底融入烛光外的黑暗里。  马夫还没有挥鞭子。  “回了吧。”座上子爵终归摆了摆手,叫醒车轮,使其轱辘轱辘的在地面转,摇晃车厢,发出各种嘈杂声音。  “主人,”老管家也借机张开了嘴,“最近城里纪律严苛,我想西蒙尼他们应该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何况一个星期早就过了,马特大人那边没有通知过来,想来也就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说不定……他们看在您是贵族已经打算放弃了,不想再与你打官司。”  一根卷烟丛老管家手里送到桌前头。  抬手臂遮住眼睛的子爵深呼吸一次,喃喃两声,放下手拿烟,偏头接住仆人的火,“噗噗”抽几口,浓烟被夜风带入了窗外。  “希望是这样吧。”纳奥富伦德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烛台,手夹烟搭在桌边,还能看出轻微的抖动。  他是真的怕了。  这几日来,太多骇人听闻的传言与这个简-艾斯绑定,甚至些许老友都说得脸红目直,仿佛做成那些天大事情的人是他们,也有许多人仅感慨,然后喝酒,把被岁月唏嘘的种种苦闷都沉淀在酒里,一口饮尽。  总归没有人想蹚浑水。  甚至有些思绪活络的都猜出他与这位红人之间可能有事;随即笑呵呵的喝酒吃肉,对任何事情都闭口不谈。  真是一群见风转舵的老鼠呐……  年过四十有余的子爵闭目叹息一声,再吸口烟,把火星弹入窗帘外;过滤复查一圈人脉,睁开眼,向老管家吩咐道:“把本阿弗莱克欠西蒙尼的钱想办法送到他家人手上吧,加点利息,如果找不到他家里人,你们就给老马特庄园送份信,争取得到他的联系。”  “好的。”老管家缓缓点头,坐姿霎时有些僵,大约是想起了那位治安官大人的地位变化,乃至老手都不由自主揪起了裤子来。  马车依旧飞奔向回家的路。  时间带动了夜幕的风云,滚滚雷声更多,风里潮湿,落叶不停刮擦地面飞舞,车轮碾着碎石和落叶冲入庄园,待到纳奥富伦德一行人下车;原地转一圈发觉整个前院都很暗,路灯呼呼飘摇,还没修好的铁栅门不停摇出刺耳声响,夜空里电光一闪,“轰隆”点亮大半个主屋的轮廓  “这些东西都记得修一下,灯也好门也好,别想着让他们来赔偿了。”  纳奥富伦德低头拍拍衣服,停在主屋的大门口,仰头配合仆人脱外套,再剁掉鞋子上的泥。  都停站在这十余秒钟了,一旁的老管家对主屋里没仆人出来迎接很不满,黑着脸上前推开大门,刚要呵斥;发觉屋里灯一盏都没开,简直漆黑得像墨团,不由眉更紧,粗着脖子敲击门板,并控制音量地怒道:“都睡着了吗?守夜的人呢?庄园的侍卫呢?!”  手掌在门板上哐击出沉重响动。  纳奥富伦德侧头看向黑漆麻乌的大厅,朝管家递出眼神:“可能都睡着了,去把路边的灯取下来,别吵到阿本弗莱克。”  “好的。”老管家闻声走向前院。。  纳奥富伦德子爵回身看看一片漆黑的大厅,从兜里取出支烟,而后咬着烟低头,等身旁仆人划亮火柴。  “嗤~”  一根火柴亮,光明在二人周边扩散,拉长了三道影子。  “呼~”  才燃烧起来的火柴被吹灭,仆人再拿一根继续划动,“嗤”一声将周围黑暗又驱散,并抬头,用另只手护住火柴的光,视线聚焦向主人,脸色却猛然苍白,眼角开始不规则抖动。  这只捏火柴的手颤得太过剧烈。  纳奥富伦德疑惑看眼仆人,自己凑近些,乘着烟草燃烧萎缩的第一口,好好放松下精神。  “主……”仆人的牙床在上下碰撞,大量大量的冷汗从额前落下,眼神涣散许多,半天抬不起手,指不住纳奥富伦德身后的高大轮廓。  夜空又划亮一道惊雷了。  这一次照亮整个主屋门口的场景,将三个影子清晰投映在圆柱上。  “哐当!”某种金属物落地的声音响在前院。  老管家不见了踪影。  纳奥富伦德闻声抬头看去,却发觉面前的仆人在不停后退并发抖,像是被巨大惶恐所包围,双手捂嘴,努力压抑住嘴里的声音。  脖上汗毛倏然直立起来。  衔着烟的老子爵一寸一寸回头要看向身后。  只是一只手从黑暗里探出握紧了他臂弯,稍稍前倾,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打在其耳后,有些冰凉,又有股浓郁药味。  “Hi……”电闪,一个布有青色胡茬的下巴显露,嘴角稍微扩张,好似晚间的猎食者,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  城中心的某处马厩。  划亮西边夜幕的雷鸣并不能唤醒棚子下这人的熟睡。  他手里有酒。深褐色的酒瓶被棚子吊灯映出团团暗色,稍许有一滴酒从瓶口落下,恰巧风过,吹起几根杂草,扑腾腾地黏在这人的脸上,确是十分狼狈了。  这马夫还在酒气浓厚的闭目打鼾,杂乱无序的山羊胡野蛮生长到喉结处,暗绿色兜帽将头和肩部都遮好,下面穿着粗布衣,戴有皮护手,腰带,以及普普通的长裤和马靴。  不过也是真的够臭的。  马粪,马尿,乃至不知晓混着什么东西的黄色污水就蔓延在他的靴子边,早就打湿了草堆,浸润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到底也就他还睡得着,睡得这么放荡。  “长官!”  一排排脚步声踩着水坑往这头靠近,周边栏杆后的马儿嘶鸣后退,嚼着草偏着头,用黑不溜秋的眼睛看着这一队律查。  “长官!”一名国字脸律查儿在粮草堆积的“床”上找到打鼾男人,当即有些不忍和悲愤;低头握了握拳,还是俯身前倾推推,声音都厚了许多,“长官,长官,哈切森今晚要来看你,他带来了新的案件进展,马上,马上简-艾斯就会被绳之以法了!”  戴有皮手套的手不断推动。  只是在这位律查看不见的角度里,缩在粮草堆里的男人早已睁开了眼,品不出任何神色。  “长官……”  其余律查也都走了上来。  手中酒瓶闷闷坠入粮草内,罗伯特-彭斯回头看向木柱边的这些下属,脸上满是螨泥和污秽,黑黑黄黄的,再无之前那贵族治安官的优雅样子。  “我不是你们的长官。”他嘶哑着喉咙说,“调来的马特才是,你们现在都是他的律查,以后……少跟我这样的人再接触了。”  “彭斯!”最前头的国字脸瞪圆眼睛展露疑惑,咬紧后槽牙,忍着忧愤向这位一直照顾自己提拔自己的老大哥悲吼,“你要振作起来啊彭斯!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都知道你没有错!都是那简-艾斯!都是他的导师,还有那个包容污垢的学院的错!我们绝对不会听令于马特的!他一调来,我们还是天天来找你的啊!”  “对啊!”其余律查当即附和,或举枪或握拳,声音嘹亮地惊动许多马儿,“我们绝不会向马特屈服!他根本就不敢指挥我们!不敢和我们硬碰硬!”  凌乱眉毛下的浑浊眼珠里多了些情绪,再闪动一下,罗伯特-彭斯哆嗦起唇,看着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属兼伙伴,一时间心都热了,四肢也泛起了力气。  “你,”他略微摇晃地从粮草堆上下来,抬手避开了下属们的搀扶,呵着热气靠在一根木圆柱边,左右看看木栏后的马儿,苦笑一声,从戒指里取出一瓶金麦酒,打开往喉咙管里灌。  “大家都坐下吧。”烈酒唤醒骨髓里蛰伏的气质,罗伯特-彭斯转身慢慢坐在粮草堆上,伸手往边上拍拍,待到所有律查都排列坐好后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刚才都在说气话,我们,”他抬手打断了国字脸下属的言,“我们现在在法律上没有了上下级关系,平时称呼注意一点,不然会惹得小人给你们穿鞋,到法官和督察院那里告你们一状。”  握着酒瓶的手点点。  所有律查都从长官身上找回了曾经的熟悉味道,当下相互交流眼神,藏起心中那点喜意。  伯爵头衔是永远不可能作谎的。  落难时的坚定,定然会换来丰厚的果实。  已经有律查给罗伯特-彭斯递上火方便其点烟;很幸运得到了一支,放在鼻前闻闻,果然是一黑晶一包的高档次香烟。  分发下去,每个人手里的烟都点燃得很快。  罗伯特-彭斯咬着烟嘴看着棚子外的阴沉夜幕,抬起上嘴皮吐雾,舌头卷起烟嘴转转,摸摸自己这有些酸痛的小腿肚,向国字脸下属说道:“我很感激你们每天来看我来帮我的忙,不过千万不要在城中心的人事厅闹,这事……跟马特也没什么关系。”  “哪没关系啊!”国字脸搭腔,吐出一串烟圈,“我听说他的位置就是简-艾斯帮忙推上去的,他根本就是简-艾斯的走狗!是那表子用来报复你的工具!”  “是啊,我们今天才发现的,而且已经传开了!”  众人议论纷纷。  粗眉下的眼珠瞬间锐利许多,一身邋里邋遢的“马夫”伸手点点烟灰,端着烟思索半响,语调平静的回道:“没必要的谣言就不要传播,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彭斯?”国字脸有些惊异。  罗伯特-彭斯摇摇脑袋,轻描淡写跳过这个话题,惹来更多下属的赞叹:“你们呐,该履行律查的职责就履行,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违背初心,放弃严惩罪犯!”  “我们明白!”  所有律查下意识挺胸。  马厩外的夜幕又有雷霆炸响,吓得许多马儿抬起前肢嘶鸣,最后由着几名律查上前安抚好,这才没引发太多骚乱。  罗伯特-彭斯坐在草堆上看下属们忙,定神吸口烟,侧头向国字脸连续发问:“加布力尔这对叔侄抓到了吗?法官那边给的什么建议?马特今天又在干什么?”  “人还没有音讯。”国字脸律查摇了摇头,将四处收集的消息如实上述,“城里又打死打伤了十余个八角帽成员,还有一些动用了超凡力量,现在巡逻那几条街是哈切森和他的超凡小队,而且我听大家说……哈切森今下午还亲自去紫藤花里抓人,不过失败了。”  “他去了紫藤花?”罗伯特-彭斯的背脊稍微直了点,捏住烟吸,眉头蹙了起来。  “这里又有什么内情吗?”国字脸下属看着他。  罗伯特-彭斯摇摇脑袋,往后靠住木圆柱,抬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脏兮兮的脸庞上目光闪闪:“既然哈切森去紫藤花都失败了,那说明一定有许多力量在背后支持简-艾斯,这个罪犯把法律当儿戏又心思深沉,而且笼络人心的手段极强,这一次不按死他……以后很可能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可是……”观一眼忙碌着打扫马厩的同僚们,国字脸往前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讲,“可是哈切森在听了你的建议后依然没有找到加布力尔两人的踪迹,不抓到他们,我们根本无从查起简-艾斯,也抓不到他的任何破绽。而且法官他们都这几天的火拼都是爱理不理,只要没伤到无辜人,他们基本就不管。”  “这我知道。”罗伯特-彭斯皱起眉。多年打击犯罪的经验让他知晓官僚内的复杂门道,而始终滚烫的正义之心,则让他彻底咬紧了那个眼眸阴柔的少年儿。  这个人……这个人的面相……  绝对,绝对不能再让他继续肆意下去……  香烟被捏住吱吱声,回忆起那日的雪山逃兵案,罗伯特-彭斯甚至猜想那所谓的工人也只是简-艾斯博取人心的借口,是他获得城主青睐的跳板,若不然,加布力尔这对叔侄也怎么可能会同时消失,而最后的方向,也都是紫藤花呢……  烟雾里的目光闪烁分明。  这是国字脸下属最熟悉的长官分析案件时的模样。  当前许多律查也放低了干活声和脚步声。  罗伯特-彭斯伸手揉搓眼眶,脏兮兮的手指和脸皮污垢直接把眼球刺激到发红,流下许多泪水。  “毕竟还没有恢复职务啊……”  停住脑袋里的思维,他低头喃喃叹息,扔掉烟,恰好一抹清爽香水味从马厩门口靠近,并带来了阳光笑声。  “都在这里呢?”  一身暗红色治安服的李米乔什-哈切森背手进入,左右看看铲屎换草刷鬃毛的律查们,于一路问候声里点头前进,最终坐在罗伯特-彭斯边上,双手撑在双膝,微微一笑,粉红色的眸子异常引人注目。  “那边又出新情况了吗?”  罗伯特-彭斯望着他问,喝口金麦烈酒,黑黄的脸涨红几分。  “今晚倒是很平静。”李米乔什-哈切森从戒指里取出一大包腌黄瓜放在草堆上,看看对方手里的酒,随即拿出自己的银色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加布力尔-科尔西找到了。”  酒后第一句话就让马厩里的氛围凝固许多。  罗伯特-彭斯一动不动。  李米乔什-哈切森笑起来,十分灵巧,娇小地可人:“但是是他自己出现的,而且去找了大法官,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意思就是花钱摆平了?”捏了片腌黄瓜的手停在空中,罗伯特-彭斯沉默想想,将这股酸脆嚼入嘴里。  “是的。”李米乔什-哈切森又喝口酒,“他又没杀律查,而且死了这么多人约法三章是肯定的,加上阿列克谢那一边的势力阻扰,这对叔侄最终回到谈判桌上的概率很大。”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事?”彭斯偏头问。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李米乔什-哈切森呼出酒气答,“从我老师那里传出的消息是这对叔侄在争权,反正斗得很复杂,双方都被握住了致命软肋,才会引发这一系列暴力事件。”  “那阿列克谢人呢?”  “他还在七十七号庄园,英格索尔-克劳德看见了他,并且……他到现在都还没从学院出来。”  话入耳,罗伯特-彭斯的目光闪闪,握瓶喝口酒,一时没了多余的问题。  “我会盯紧他的。”李米乔什-哈切森到底知晓这位前辈的心事;弯眼笑笑,溢满青春年少感,“死去的同事,也会得到相应的悼念。”  罗伯特-彭斯接住了这幅笑容,凌乱的山羊胡满是酒水,眼眶还红着,写尽狼狈和颓败。  棚外夜幕又拉扯出一道刺眼的闪电了。  酒水溢出点点,李米乔什-哈切森摇了摇酒壶,一面喝一面平稳道:“你的事我已经跟老师提过了,过段时间,他就会恢复你的职务。”  罗伯特-彭斯再次不出声,伸手搓搓黑黄的脸,只是继续叙述自己的猜想:“加布力尔这对叔侄的交锋肯定不会就这样收尾,你一定要盯紧阿列克谢和科尔西的高端战力,另外……简-艾斯在这件事情上肯定起到了关键作用。按照目前的情况,他甚至可能操纵最终的结果。你一定要与城主大人汇报这件事情,撕破他的虚伪面容,为我们死去的同事报仇,把他赶出那座紫藤花。”  李米乔什-哈切森点点头。  罗伯特-彭斯握住酒瓶的手有些用力,目光略空看着前方,深吸口气,喃喃说起来:“可惜,可惜这都是一个家族里的事,死人也好怎样也好加布力尔的家族内部都能消化。要是超凡力量的斗争真切爆发,那城主和法官们肯定会认真对待这件事情,简-艾斯也就能彻底伏法了。”  “嗯~也不用这么着急嘛。”  李米乔什-哈切森笑着与彭斯碰杯,拍拍前辈的肩膀,一点都不嫌脏,“我觉得简-艾斯最后被你抓捕,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罗伯特-彭斯闻声也呵笑,摇摇头,不过喝酒的动作倒是豪迈随性了许多。  “这一天一定不远的……”  棚外雷电交加,一大一小两位治安官在草堆上快意饮酒纵情。  淅淅沥沥的雨终究是下了起来。  棚边,树边,栏杆边,到处是水滴飘摇,也打湿了一件暗紫色的衣,晕染了其上的学院图案。  “谁是罗伯特-彭斯。”  不大不小的声音随雷鸣一同炸亮。  酒熏红脸的山羊胡马夫侧过脑袋。而身旁的娇小治安官分明脸变苍白,接着,露出极致狰狞的怒意。  “是你吗?”  雨中,一道雷电再次将马厩门口的身影照亮,滴答的湿漉里,刻满诡异纹理的手将礼帽摘下放于胸前,嗓音平缓,震颤大多雨滴,“我的名字叫里吉威。很抱歉我来晚了,因为实验上的一些事让我有所耽误,以至拖到了今天。”  “现在,你要为你之前的亵渎……”  “付出一丁点代价了。”  声落,诡异红光瞬间将整个马厩吞没。  :。: yqxsw.org 第五百四十八章 被蒙蔽者 站在风里抽烟。  草原背后就是加尔家族的伊森罗亚城堡。  蓝天旷野将这座城堡衬托得太过宏伟和庞大了。抽着烟的马甲青年就像是行进在田埂里的小蚂蚁,背负着独特任务,坐守在石墙围篱的红顶小屋,与其他小红屋的同僚一样,组成这巍峨防线的半点一角,管控进出的人、马车、以及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兽坐骑。  他自诩也见过许多世面了。  在这头次上岗的个把月里,飞龙和巨鸟时不时从他头顶滑翔,进入围篱的人大都是贵族,稍许碰见拉着货物往墙后去的平民或执事他都敢大声呵斥,饶是武士巫师,也能挺着胸膛不给对方面子。  这就是他叔叔说的呀……  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他们还是肩负了控制外围责任的守卫——顶着头上这加尔的名号,近乎没有人不敢不给他们面子。  不远方又有风透过窗吹入了。  坐在不算拥挤的红顶小屋内,马甲青年随意将烟蒂弹入仅存的壁炉火堆里,起身搓搓手,踩着木地板来到窗边,伸手握住摇晃响动的铃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这拉着一车货物的灰帽子。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探手出窗,他用长棍将围篱的锁挑开,且不着急收棍;在铁制围篱上点点,表情十分威严肃穆。  “那是要搬的东西太多了。”负责运送货物的庄园同事嘿笑了声,从怀里取出一支烟往上抛,自个也握着马鞭往后靠,娴熟点上烟,跟马甲青年聊了起来,“现在王都爱丽丝区的官员在调休轮换,庄园里又颁布了秋收调令,可不是忙死人吗。”  “哦。”马甲青年点点头,将烟夹在耳上,微微思索,便将这辆货车放行。  车轮再次轱辘转动,货物摇晃,太阳落射七彩棱光,随马鞭声悠扬离去。  其实伊森罗亚城堡在整个王都不算太大的。  马甲青年听自家叔叔说,这庄园真心要评大概也就是一线末尾的程度,得亏加尔大公素来简朴实干,把大片大片的土地用在炼金工厂等伟大事业上,况且这正是加尔历来最显赫的招牌——十把手枪拆开七把,准能看见加尔家族的标识,就像帝国晶币上的雄狮王冠一样,都是波斯人的熟事类!  思绪越想越有些偏了。  马甲青年拉来椅子在窗边仰头看云,脚叠起来,眼珠被阳光映得圆润,像玻璃珠,反出点点光芒。  又有类似跑步节奏的脚步声传来了,这一次像是在围篱内,在庄园里。  马甲青年侧过头,本着坚定负责的态度拿起木桌上的枪起身,两三步走到门边推门,瞧着前方草坪里的身影,神情逐渐疑惑,不由喃喃自语起来:“主人的庄园再怎样也有四五百亩地吧,怎么还有跑步的呢?”  语停到这里,在草坪里小跑来的人越来越近,体型有些肥硕,一身衣物倒是质地极佳,在阳光下反光,有种珠宝般的炫目感。  这定当是贵客了。  马甲青年将手枪别在腰间收好,左右看看周边,迈步迎上,朝这皮肤质地极好的胖子说:“您好,请问阁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衣着华贵的胖子喘着气摆了摆手,汗珠从干练短发上滑落,荡起一股酸味,裹挟风,与马甲青年擦肩往红顶小屋走。  “阁下!”马甲青年立马上前跟随,碍于对方的衣着打扮,只能抿住嘴,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尊敬的阁下,这里是庄园外围的石墙站,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联系庄园里的管家来帮助你。”  “不用。”带点紊乱气息的声音扩散,锦衣胖子抬手拭去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皮肤下大片潮红,显然是锻炼到位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红顶屋。  伸脚别开面前的木椅子,胖哥儿左右打量这间简简单单的房,一转宝戒取出雪茄夹住,目光移到马甲青年前头,说:“我问你,送到庄园的信件是不是归你们这里管。”  “信?”马甲青年愣住神;然后点头,实诚回应道,“任何外来的信都会先停在我这里,然后由庄园里的特定执事收上去,早晚各一次。”  “一般一天有多少封呢?”  “差不多百余封吧。”马甲青年取出火柴划亮给对方点烟,这才发觉其十指宝戒戴满;在烟雾里闪着华光,差点吸直了他的眼。  “呵~呼……”胸腔起伏,气息醇厚的浓雾从口鼻飘出,油汗脸颊里的眼睛圆又大,睫毛很长,而且鼻尖也翘,竟是胖的让人顺眼。  这位富贵胖子夹住雪茄摇了摇,迈步来到窗户边上,朝底下看,再把窗下木桌的抽屉打开,发觉里面就一些水果、枪械和蜡烛,当即吧嗒下嘴,又问:“今早的信已经送到城堡了?”  “啊。”马甲青年张开手搓了搓裤子,“七点就收过去了,下一批要到下午五点去了。您是有很重要的事被写信送来了吗?这可以询问专门服侍您的管家,他肯定会收好有关你姓名的信封,并且第一时间送到你房间里。”  “嗯。”胖哥儿并没有解释什么,拉开椅子坐下,像是一座小山,压得木椅嘎吱作响,“每天负责收信的人你认识么?或者你们这里有谁认识,让他现在来见我。”  话完,这道声音后的平淡让马甲青年更不敢小觑,想一想,还是来到墙边拉动绳铃,把问题交给经验丰厚的叔叔。  洪亮的铃声回荡在阳光内,而等待总是让人感觉时间很慢的。  可能是抽雪茄抽的有些无聊了,一身金色衣裳的胖子斜睨身旁人一眼,点点烟灰,调子平淡地出声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已经快一个半月了,阁下。”  “嗯,那你就没进过草坪后面,到城堡里工作过吗?”  “没有的呢”马甲青年讪笑起来,低头调整下帽子,答,“这至少要工作三年以上才能在城堡工作呢,我还远远没有这资格。”  “啊。”白胖子点了点头,依旧没看这青年,反而望着窗外的风景,逐渐出神了。  霎时安静,马甲青年始终小心地观察着对方;只觉这人确是很有气场的,不管是站坐还是走动,总有一种让人不敢喘气的微妙感,让人恨不得低头,恨不得缩起脖子听对方的训话。  愈发紧绷的身躯泛起酸痛感,叔叔依旧没迈入阳光与风内。  马甲青年吞咽口口水,悄悄横步靠墙更近一些,燥着胆子,努力显得自然地向椅上人问:“阁下…您……”他声音有些抖,“您是我们小加尔大人的客人么?您…您看起来真年轻。”  被问的人没出声。  马甲青年暗自攥紧了手,再等几秒,最后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是小加尔。”  突如其来的问钻入耳中。  马甲青年当即抬眼,很不好意思的笑笑,再挪到木桌边上,拿起烟,划亮火柴给自己点上。  “这是对我们的少主人加尔-克里曼沙的称谓。”他一面吸烟一面答,神情动作都自然不少,“我们伟大的加尔大公只有这一位继承人,所以我们经常称呼他为小加尔,是从上面一层层传下来的呢。”  这守卫可能当真喜欢聊天吧。  劣质香烟的气味钻入鼻腔,加尔-克里曼沙伸手在鼻前扇扇,取出一根雪茄抛过去,进而安静的等,时不时听仆人口里的城堡样子。  “您知道吗?”马甲青年在接到雪茄后更加来劲了,笑嘻嘻把手里香烟灭了火留下来,再靠住墙壁,学着这位贵客之前的样子点燃雪茄;立马咳嗽起来,肺部被杀得不轻,“您,您不晓咳,咳咳!您不晓得啊,最近走动祝贺我们小加尔大人的宾客可有很多呢,一天最起码有四五条飞龙入城堡,那些运礼物的马车大片大片的,前两天直接堵了队,从城堡调了几位武者侍从才安排妥当。”  “祝贺?”加尔-克里曼沙抬起头,戴满宝戒的肥手还夹着烟蒂,没有丢弃的意思,“我昨天刚来,城堡里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你不知道吗?”马甲青年逐渐感受到了雪茄的醇厚,“我们小加尔大人呀……”他眨眨眼,笑得喜庆,“马上就要迎来重要的喜事了,这些宾客还只是一小部分,您要是在这里多住几天,就能看见大场面了。”  话音随烟灰一起落下。  坐在木椅上的加尔-克里曼沙慢慢眯起眼睛,继续朝仆人问:“你说的喜事又是什么?”  “嗯~”马甲青年抽口雪茄,好生缓缓,“噗”地吐口烟答,“当然是小加尔大人要订婚了呀,您连这个,”  身体忽然抖一下,马甲青年倏然闭紧嘴,当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同雪茄都点灭在墙边,收起所有搓搓脸颊,挺腰站定,成为哑巴守卫。  可惜火线已经燃起了。  木椅嘎吱摇晃一声,加尔-克里曼沙的肥胖身躯给予年轻守卫如山麓般的厚重压力——仅是一个眉头微皱的动作,就让后者打湿背脊,整张脸都紫红到要熟透。  “把刚才,”加尔-克里曼沙已经张开了嘴。  红顶小屋的门忽然打开,现出一个通体制服的中年守卫;瞪着眼粗着脖,就要训斥侄儿,连带扫眼其边上的锦衣胖子。  “扑通!”双膝跪在木板上的声音十足清晰,于马甲青年的瞠目结舌里,于微风喧闹的燥热里。  气氛彻底凝固。  中年守卫忽然一声“主人”,惹得马甲青年双腿一软,失去所有心气地斜瘫在墙边,装着胖子模样的眼瞳震颤,一时间情绪混杂,大脑彻底宕机了。  整个加尔庄园只有两人能接住这样的称谓。马甲青年到底也只算是一层一层一层隔下来隔到山底的微末蚂蚁,敢情这次却抽了少主人的一根烟,还与对方说了一大通关于少主人自己的私密事……  心瓣膜都在裂开了。  马甲青年闭目冷到发抖。  可整个庄园的继承者根本不在乎这点细碎事,走到中年守卫面前,俯视对方道:“我时间不多,你把每天收信上去的人的名字写给我,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剩。”  “诶,诶!”中年守卫猛地点头两下,砸得木地板嗡嗡声,再起身,走到窗下木桌熟练拉开抽屉取出名册和笔纸,站着弯腰书写;手抖,不过不影响墨渍挥发。  马甲青年还在惊恐看着自己。  加尔-克里曼沙理都不理,兴许能让自己上心的人和事只余下那一些,以后也会只少不多了。  中年守卫的书写很快。他伸手接过这张名单,又看眼这对叔侄,直接迈步朝门外走,独自越过带有野草飞舞的风,最终停在阳光下,沉默半响,发出平静声音:“把大管家以下的所有管家和执事都召集起来,另外把这片石墙的工作名册给我,十五分钟之内办完这两件事。”  旁边不远处又刮起一阵风。  恍惚间草坪震颤,是一条深绿地龙拉着豪华车厢往这个方向疾驰,并泛起辕座上执事的呼唤:“主人,我们该回去了主人!早茶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正等着您呢!”  “呵。”加尔-克里曼沙听见这个名字就想笑,收敛大多神情,冷着眼往前,去念那本越富贵越难念的家经。   思路客 第五百四十九章 毒妻 指针偏转到下一刻。  奶茶在勺动三次时最香浓。  这是祖母从小交给自己的秘诀,把它运用于人事,大抵也是无往不利的。  铺洒在身上阳光太过温暖了,灰蓝色帷幔轻摇,抚摸上高跟鞋,在玉足前留下点点光影,泛起撩人诱惑。  她端起了茶杯,垂下长翘的睫毛,天鹅颈上的项链光芒流转,像是夜里星辰在闪,与嫩滑皮肤相得益彰,令人忍不住想闻一闻,想凑一凑。  也确实有人这样做了——现在正在楼下大发雷霆的,狂怒跳的,刺耳吼的,舞鞭破空让花儿憔悴的,就是她那位白白胖胖的未婚夫了。  又一株花被拦腰甩断,太多管家和仆人在激烈哀嚎,卑微着跪求继承者的饶恕:“主人我求求你,这一切都是夫人让我这样做的,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清,”  “噗!!!”  一抹白刃见血。  瓦克斯-卡特琳当即笑场了,玩味看着这个执事被砍成两半的样子——在地上滑出一条血污,低垂着头,乃至多余语言都组织不出来。  这人又收了多少钱呢?  瓦克斯-卡特琳转着明亮的眸子想。  身旁老管家低垂头,慢慢张嘴,声音嘶哑地念叨:“主人,加尔先生好像把整个围篱的守卫和控制起来了,如果被他继续往下挖,您这里很可能……”  “随他去。”瓦克斯-卡特琳摇了摇头,听着楼下的鞭声惨叫声淡定喝茶,美眸里剪影如水,嘴角勾勒出细微弧度。  很快,一道嘹亮急促的风在门外震颤,“嗙嗙”拍动大门,再轰然一脚将门踹开,喘着粗气入内,甩开老女仆的问候和请安,扯动阳台边的帷幕,双目赤红地看着藤椅上的女人,攥紧拳,白胖的脸上展露潮红。  “你……”  加尔-克里曼沙将指头直直点住瓦克斯-卡特琳,用尽太多精力才颤抖着收敛许多怒火,睁眼看她,声音依旧充满了危险,“把简-艾斯写给我的信都拿出来,所有,所有的信。”  “你在说什么么?哪来的信?”瓦克斯-卡特琳又端起了茶杯,刚低头,一道横风把茶杯打裂在栏杆上,溢出热气,以及好看的棕色茶水。  “我不是在询问你!!!”加尔-克里曼沙的怒吵红了朝阳,“我是在命令你这个贱-女人!命令你!给老子把信拿出来!!!”  “我没有。”瓦克斯-卡特琳启唇。  克里曼沙蓦地伸手扼住她的颈脖,再偏头看眼要往前的老仆人,慢慢回头,向她一字一句的阴沉念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庄园做出的事,不要以为你那点贿赂就可以天衣无缝,在花钱上我是你祖宗,你现在把信拿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把一切都止于楼下。”  “给我打!给我打死了都吊在墙上!”  跪在下方喷泉广场的执事仆人再次在鞭声中惨叫。  自云层分散出的光停在吹弹可破的脸上,瓦克斯-卡特琳一瞬不瞬地接住未婚夫的目光,忽然轻笑,歪着头答:“是的,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能够瞒住你多久,你发现的早也好晚也好,都不影响我扣押那些书信,再将其烧掉。”  这道语让箍住自己脖颈的手一松。  加尔-克里曼沙怔了怔,眉心渐渐拢起,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双鼻喷出磅礴热量。  “打女人可不是你们加尔的传统。”瓦克斯-卡特琳移开目光,低头整理一下蓬松长裙上的点点水渍,缓缓启红唇,平静地说道,“简-艾斯与你的关系已经在那个城市有了终结,你应该清楚,也不应该心软。”  “噢。”加尔-克里曼沙当即被气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蹲在这个女人前面,明明姿势很低,整个人却是气势凌人,“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你要教我些什么?或者说,你这个普通工匠的女儿,急于把自己嫁出去的女人,又有什么故事书里和铁匠铺里的见识能够传授给我呢?”  “告诉我啊。”  白胖脸庞展露出攻击欲极强的笑。  瓦克斯-卡特琳垂低些睫毛,两个手合握起来,轻轻松松就再次把这继承者给点燃了。  她说:“我一个普通工匠的女儿都能爬上你的床,你这十年二十年的人生,又是活得有多狭隘?没见过女人吗?”  “嘣!”阳台的栏杆被一脚踹出惨不忍睹的弯弧。  加尔-克里曼沙喘着粗气将身体前倾,努力吃下几道口水,朝着这女人点头讲:“是啊,表子配贱-人嘛,”他手点点自己,且顷刻暴怒,“你以为跟老子睡了一次就能一直缠紧我?!老子这辈子就只能娶你是吗?!啊!!!”  玻璃小圆桌上的糕点被拍得稀碎洒在地上。  瓦克斯-卡特琳笑了起来,斜着眼看他,尽是揶揄,尽是讽刺:“你可以去跟你的母亲提一提退婚的事,我帮你写信,你敢持笔么?”  一指点上红唇,她迎着自家未婚夫的狂怒佯作思索,然后勾人一笑,继续回复说:“我呢,这辈子就想找一个足够厉害足够强大的丈夫,可惜连我都能在你的庄园里插手人事,真让你去掺和加贝帝斯的事情,恐怕又不知有多少人能看你笑话了。”  对面的气焰瞬息一滞。  这位精致华贵的女人从椅上起身,低头提着裙摆前进,将两人之间所剩不多的距离,再一次缩短。  她已然可以听见未婚夫的呼吸和心跳声了,美眸向上抬,嫣然笑着伸手轻抚克里曼沙的面容,像是火红鸠毒,要挖空对方的心肺:“你知不知道蒂姆家族的人早就想让你这位平民朋友死,你介绍给他这么多人脉关系,其实都是在害他,哪怕是欠你个小人情的切尔西-阿含图,你走后不都差点对简-艾斯动手了么?”  柔暖的香风扑打在脸颊上。  加尔-克里曼沙无声看着这个女人的眼,十分反常地咧开嘴角,刻满不屑的回道:“老子看重的人只会是万中挑一的千里马,这点小事难不倒简-艾斯,你根本不了解他。”  肥胖的手指往前点点,克里曼沙起身回头倚靠在弯曲的栏杆边,听着下方的声声惨叫,取出支雪茄咬在嘴里,另只手刚往兜里摸索,一束火光已亮,还带来的沁人香气。  “滚。”他阴着脸抵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瓦克斯-卡特琳艳丽一笑,反而把自己紧贴在未婚夫身上,双颊泛起浅红,眼眸闪动光,像泉水般清亮:“你这朋友后面确实做得挺好的,可蒂姆的事情,你当真不应该过问的。”  加尔-克里曼沙不说话了。  瓦克斯-卡特琳抬起玉指点了下他的脑袋,霎时风情万种,是雏儿不曾有的妩媚动人:“你想出钱不让他们撕破脸也没用,那简-艾斯既然是手段厉害的人,肯定不想再欠你,总归要出头,叫你认真看看。”  “而你那哥哥……”瓦克斯-卡特琳抿唇一笑,从未婚夫身边离开,重新坐回了藤椅上,“可能以我现在的身份来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呀,你认为简-艾斯会服他吗?”女人挑眉,面带嘲弄。  :。: 思路客 第五百五十章 墙头草的摇摆速度 暴雨天,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在逐渐收缩了。  风很大,条状闪电自乌云里一闪而过, 像是刺银色的树根,就要扎根在下方的城市里。  雨还在打窗,整个房间都闷得透不了气。豪华真丝大床上的贵族无言睁开眼睛,全然是血丝,与之前闪电的形状相似,都是一场惊蛰,一次心灵深处的火煎炭烤。  的确是一夜都没睡。  喉咙极干,英格索尔-克劳德闭目眼皮颤了颤,呵出极臭的口气,再侧身,没有惊动身旁熟睡的妻子;先探出脚,再整个身子从被窝出来,踩着地毯到来窗户边的小沙发,默默看着窗外雨,以及没有仆人忙碌的湿漉前院。  又有一捧凉风带着雨滴斜吹进来。  大地泥土的腥味钻入口鼻,打开小圆桌上的酒瓶,整个沙发上面,也是一种阴润。  深深叹了口气,金色酒液在肚里发散烘热了四肢,几滴顽皮的雨落在窗沿边打湿了他的手,开出一朵朵透明的花,宛若晨雨的请安,在无声进行背手礼。  此刻院落的一簇花丛摇动。  英格尔索-克劳德移动眼珠,整张脸与乌云密布的天是一种颜色,读不出悲喜,仅有些渗人,有种生人勿近感。  十点很快就到。  他再次确认完时间,转身走向主卧外厅,且自给自足的穿好衣裳和鞋子,回眸望眼妻子,将面前的房门打开。  “英格索尔先生。”  戴着高帽的大鼻子白人恰好把手帕收入兜内,微微点头,便侧身让对方去吃早餐。  “别告诉我还是土豆泥和沙丁鱼,我会吐。”英格尔索-克劳德擦过这位蒂姆执事的肩膀,越往灯光明亮的走廊深处走,越能看见更多相同着装,乃至相同身高的白人侍卫们。  这就是蒂姆家最盛名的苹果派(apple-pie)。  这个组织是蒂姆那位北境王还是海盗时期的亲卫队。在西北的土语中,“in-apple-pie-order”的意思是井井有条、整整齐齐。这句习语最早源于海盗语“e”,在曾经的海贼王托马斯-帕斯利公爵的私人航海日记中经常可以看见。  只是现在的海盗和匪徒多已经西装革履坐上餐桌了。  如今四国残余的,大体都是不入流的玩意——真切以命相搏,信奉金钱就是一切,十足野蛮,且执拗。  往前迈步的响声平息了这些思维起伏;英格尔索-克劳德真正脸色再阴沉一度,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这些“苹果派”,自顾自将外套扣子解开,坐在餐桌主座上,待仆人打开银盘,看着里头的沙丁鱼和土豆泥深吸口气,以至闭上了眼睛。  “李伦斯呢?”他问。  起先站在旁边的“苹果派”还未发现这是对自己说话;转动帽檐下的眼珠,嘴噘起嚼两下,等这个伯爵又问了,才出声回复说:“他去紫藤花和人事厅进行一些交涉,还没有回来,并让你好好待在这里别走。”  “啊,”英格尔索-克劳德冷冷一笑,握住刀叉银勺,看看餐厅尽头窗外的雨,眼神更为阴鹫,配上干皱脸皮,像是孤零零坐在枯枝上的夭勒。  这顿土豆泥又是无可避免了呐……  动刀切割再用勺子勺起一小块,身旁仆人往食物里洒点了粗盐——不敢太细,生怕里面加了巫药,把主座上的主人毒死。  “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守在边上的苹果派暗自腹诽,转眼瞧瞧在隔壁大厅休闲看书的同僚们,习惯性搓了搓腰间的枪,呵气一声,确实有些犯烟瘾了。  枯燥乏味的用餐还在继续。  窗外前院的花丛和小树忽然在一阵风里疯狂摇曳,紧跟着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见风摇晃时,四下分散在大厅的“苹果派”统一握枪贴靠在窗和门边上,各自熟练用手势交换情报,几番眼神来回,由身材要壮一圈的同僚收枪拉动主屋大门的门把,放冷风和雨进来。  “别动!”  几十把枪统一对准这个娇小身影的脑门。  对方异常配合地举起双手,然后低头用嘴巴向下努努,示意这些身高服装统一的“苹果派”好好看看他暗红治安服上的徽章。  一柄柄枪随即收回了。  众人目光中,李米乔什-哈切森摆手抖落治安官外套上的水珠和湿漉,抬起粉红色的眼睛,一面锁定大厅右侧餐厅里的伯爵,一面气定神闲地上前靠近,最终伸手压在一张餐椅上,歪起头,于对方的视线里答:“门外好像有一辆龙车是来找你的,很豪华很气派;两只钢刃科的弯刀迅龙,想必坐在车里的也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角色。”  “需要我帮你吗?”  他不等对方回答就讲,从长条餐桌上拿起个玻璃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上半杯葡萄酒;摇晃着喝了起来。  “你该走了。”拥有临时指挥权的条纹西装白人上前插一句,抬手指向门外,指关节皆是厚厚茧包。  李米乔什-哈切森直接用跳跃的眼神作回应,拉开餐椅坐下来,大大方方摇晃酒杯,姿势优雅,确然为贵族:“你知道这片区域里的律查基本都围着你这个庄园转,外面下雨你吃早餐,你总要对得起我们的兢兢业业吧?况且我和你们还是一伙的。”  小巧灵性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像是心情极好,实则予人运筹帷幄感。  条纹西装的“苹果派”握拳显出不耐。  始终吃着土豆泥的克劳德反而抬起眼睛,又看看窗外前院里的动静,放下刀叉,用餐巾抹嘴,微笑讲:“你和这些蒂姆执事都挡不住外面的人对吗?”  周边的高帽子执事全部射来目光。  英格索尔-克劳德垂下眼睑愈显淡然:“从简-艾斯控制住阿列克谢起,我们、你们、他们之间的博弈就已经出现结果了,你们和蒂姆家族的人都输了,我知道现在来接我的人是谁,也知道他们找到我之后的目的,但是按照形势看来,好像这样也不错呢。”  李米乔什-哈切森闻声要答。  大雨里的前院再次扩散风圈。  这一次丁点情面不留的把大厅门窗都吹开,来不及等“苹果派”们掏出手枪等玩具,无形的灵压裹住空气粒子和众人心跳,让他们只能听,只能看这些慢步进屋的优雅贵族。  “谁是英格索尔-克劳德。”  收起雨伞,最前面的,戴着单片眼镜的老贵族环顾四周一圈,抬起拐杖点点坐在主座上的人,像戳破一个气泡,让对方可以出声。  “是我。”英格索尔-克劳德没有任何犹豫的起身,展开笑颜,就脸色苍白了点,“想不到是‘季罗尼’的长老亲自来接我,真是我的荣幸,我的无上荣耀。”  “再甜的嘴也比拟不了糖果。”老贵族随意扫眼对方,握住拐杖转身,另一张餐椅上的气泡也破开,让其内人能够大声呼吸。  “你和你的律查是尽职的小苍蝇,不过太多事情要遵循规则,抢先破坏,就要具备相应的技术水平,普拉塔尼在这个年纪比你能干,你这个学生丢尽了老师的脸。”  不紧不慢的语像火辣辣的耳光抽疼了娇小治安官的脸颊。  单镜片老贵族耷拉眼皮往前迈步,身边的西装贵族们无声跟上,皆是身姿挺拔,与某个寸头继承者的习性相差无二。  “真是不好意思了。”英格索尔-克劳德微笑起身,餐椅往后挪点;嘎吱得刺耳。  整个大厅里的人依然像雕塑一般不可说话不可摇动。  英格索尔伯爵慢慢越过李米乔什-哈切森的前头,忽的停步接住这目光,嘴唇抿了下,点头讲:“律法里有一条叙述了任何贵族的领土都是神圣不可侵犯之物,我知道我说不愿意,你就可以强行挡住‘季罗尼’的长老和这些‘苹果派’,并借着城主的威严再拖上一段时间,拖到你抓住阿列克谢,甚至绊倒艾斯。”  伯爵脸上的微笑慢慢向另一种意味靠近。  李米乔什-哈切森说不出话,只剩粉红色的瞳在收缩和扩张。  “法律不是这样用的,”英格索尔-克劳德再度摇头,取出支烟点上,十分无礼地喷在对方脸前,“我也不是无偿被你利用的蠢蛋,何况我之前帮过你一次,结果你连阿列克谢的面都见不到,他马的五分钟,在紫藤花五分钟你连艾斯的花园都进不去!  “你知道你让我损失了多少金钱吗?!”  “你这个臭表-子!只会说大话的害人精!”  英格索尔-克劳德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看眼固定如雕像般的条纹西装白人,舔下雾丝,嘴皮子极为利索的继续道,“我还要草你的马,你这个狗-娘样的东西,留着你的土豆泥和三文鱼自己去吃吧,老子在简-艾斯那里还能大鱼大肉,我草你祖宗,草你背后的蒂姆,草李伦斯,还有那个沙比北境王!”  “去你马的!”  属于市井平民的粗鲁手势在眼前展露,条纹西装白人的眼珠变红,饶是被灵压固定也能听出粗重呼吸声。  “真他-娘的爽快。”英格索尔-克劳德活动一下肩膀,回头转为笑脸的快步跟上贵族老者等一行人,又刚好看见了妻子睡眼惺忪的下楼,当即朝她摆手,并大喊道,“亲爱的,我要去签订一项宏伟生意了!你现在出去挑一套首饰珠宝和香水胭脂吧!我买单!”   思路客 第五百五十一章 叔侄两代 跑!燃烧心肺的在雨里奔跑!  头皮已在发麻,双腿也在酸痛。  可李米乔什-哈切森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前飞奔,溢出丝丝气血,将细胞充能;皮肤表面腾起一阵阵缥缈热气。  太疼了。  大雨混着所有刺骨铭心的话钻入衣内散发冷意,耳边有太多张笑脸——咧着嘴丑陋到不可直视,嘻嘻呜呜的笑着,像一根根小指头抠-挖他的耳朵;泛起刺鸣,以及眼球充血的前缀。  “额啊啊啊啊!”  周身的密集雨滴终如气球般爆开。  李米乔什-哈切森站在瞬息间的安静里仰头闭目,眼角流出带热量的雨,鼻尖发红,又催促他继续跑了起来。  “哈切森……”  恍惚间他听到罗伯特-彭斯的声音响在耳侧,带着泣血咳声,以及自尊心被打垮的虚弱感。  “哈切森……简-艾斯绝对还会犯下许多深重的罪。他已经盯上我了,他在那一次死斗案件后就已经盯上我了……”  “原来我一直都逃不掉的,这个人的心肠太过歹毒,他不会放过任何得罪过他的,伤害过他的人。”  彭斯那饱含愤怒的语在心潮激荡,紧随而来的冰冷苍白扼紧了他的手腕。  李米乔什-哈切森逐渐放缓了奔跑速度。  那个自始至终都来不及看清长相的礼帽巫师,留给他太多不可磨灭的惶恐和心理阴影,甚至闭目便是罗伯特-彭斯躺在病床上的无神样子——如死尸般灰黑的皮肤,瘦到露骨的病态躯壳,以及失去眼皮的,圆鼓鼓瞪直的血丝眼珠。  “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幽幽的话在雨中扩散,独自奔跑的治安官倏然一顿,垂头埋在雨里,双拳握紧,等着大多记忆碎片上浮,呈现一幅幅人事交织的景象。  运货工人迈克尔-吉米……  被残忍割下脑袋的逃兵鲁恩和史宾杜……  至今屎尿失禁的高级武士威尔斯-邦齐……  消失的加布力尔-阿列克谢……  完全苍老了十岁的加布力尔-科尔西……  还有刚才不惜用辱骂来表明自身立场的英格索尔-克劳德……  这都是在严苛律法的规则内。  可简…简-艾斯的恐怖阴谋,却依旧在无声扩散,在掀起暗潮。  下一个是谁?  大雨中,某张亲切无害的笑脸出现在水滴里,尤为那双阴柔似桃花的眸子,让李米乔什-哈切森抑制不住地泛起寒意,握紧拳想想,好似这张无形的网,真真正正在朝这恶魔想要的模样收缩。  下一个究竟会是谁?  李米乔什-哈切森在雨里十足茫然,好像只许眼睁睁看着羔羊被屠宰的牧羊犬,面对这血腥身影根本无从发挥气力,只能吠叫,的确荒唐又可悲。  “……”粉红色的眼瞳再次于大雨中流下滚烫的泪,一路顺风除恶的娇小治安官,终归遇见了摔出白骨血肉的坎。  他开始越哭越大声,腿呈内八的软下跪在雨里,低头用手遮住眼眶,哭得十足难看,鼻涕也狼狼狈狈地飘摇下来,被风吹得粘在了脖子上。  “对不起……”  想起在马厩中被吓成痴儿的几名律查,想起自己的木然无措,连同当时心底那点庆幸都深挖出来,血淋淋剖开放在雨里洗,在雨里自清。  “我,我……”  攥在心口的手愈发用力,李米乔什-哈切森头贴地的忍住呜咽,死死咬紧牙不再溢出脆弱声音,闭紧目,就想锁死了快要崩溃的信仰。  在骄阳下生长的小花终是要直面暴雨的。  只是在这朵花儿旁边,一位手持雨伞的大耳胖子,真切沉默如遒劲巨树。  ……  雷响。  曾经红极一时的胡林科老街再无任何八角帽流窜。  雨幕里,它安静的就像是一个死人坟。  是太过诡异了,毛发湿漉的黑猫在街边木桶中觅食;布满血污的桶摇晃两下,轱辘一转,掉出一只惨白惨白的手,和残破指头上的红色流液。  猫儿还在觅食,布有倒刺的舌刮下肉末,吃得眯起了眼睛,这段时间都不会移动了。  至于老街尽头的加布力尔商会。  本该始终燃烧的鲸油灯已不知了去向,整个二楼走廊都黑暗无声,仅能微弱看见红色的地毯,这还是依靠雷电划过之后的亮光。  绝对的寂静内。  某间房的门忽然缓缓发出尖锐声音,像是指甲划过木面,散出点点阴森,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咚”一声,又再无任何动静。  红毯不知何时出现一连串黑色的脚印,有股难闻气味,如有老道的律查在此,定会眼皮一抖,心跳剧烈加快起来。  这是尸臭。  地毯上的黑色痕迹也极深,一切都向着最糟糕的情况发展,在这栋无人居住的商会中,恐怖的灵异事件终于苏醒。  它来了……  藏于书柜上格的人儿闭目捂住所有呼吸声响。门外有轻微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像是一个人踮起脚弓着腰背悄悄行走,好似藏于黑暗里的小偷,要偷走些许人的生命,些许鲜活血肉。  此刻一道雷光又将门上小窗映亮;墙壁留下一道极其阴森恐怖的影子,确实弯着腰,缩起脖子,好似悄悄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加布力尔-汤姆强行挥去脑海中的恐怖幻想,缩在狭隘的书柜里大气不喘,很快被冷汗打湿了一身。  “嘎……”刺耳的开门声在漆黑走廊里回荡。  门缝里什么光都没有进来,只隐约有一股臭味,和木板的沙沙声。  周围安静到可怕。  毫不起眼的书柜就在墙壁画像旁边,通过这点细微缝隙往下看,加布力尔-汤姆发现一团黑影在书桌和客厅前面踮脚慢行,背脊弓得异常渗人,两手缩在身前,迈着夸张的双腿角度,又很慢,而且无声。  从缝隙钻入的尸臭愈发多了。  加布力尔-汤姆的周身已然被冷汗打湿,就在这种极度安静的情况里,甚至连眼皮都不敢动弹。  “咚!”  某张椅子倒地的声音让他差丁点抖腿踢开柜门;赶忙闭眼花费大多精力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可下一秒,在房间里无声迈步的黑影却再也找不到了。  难道……  眼皮和心跳同时剧烈抖动到极点,加布力尔-汤姆是真的不想抬头看,却又忍不住喉管里积攒的呜咽和惶恐声,猛然睁开眼睛,恰好与书柜缝隙外的这只眼珠对视!  “额啊啊啊啊!!!”  整个书柜的门猛然踹开,加布力尔-汤姆鼻涕眼泪一把的滚出书籍倒塌的柜子,手脚并用的爬,以极限潜能朝着办公室的门前往。  “哈……”极其阴森恐怖的张嘴声在黑暗中泛起来。  加布力尔-汤姆哭着喊着扯开门往走廊外冲刺,很快背后吹来阴风,以及索命般的咚咚急促声。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加布力尔-汤姆凭借多年的熟悉在黑暗中转弯向楼梯口方向跑去,恰好外头一道雷光亮起。  就这一瞬,他看清了走廊那头的弓背踮脚走路的鬼;瞳孔剧烈收缩,带着心胆俱裂的情绪失声道:“保……保罗?!”  “哐咚!”走廊所有画像倒塌,扑面而来的浓郁尸臭差点让汤姆原地呕吐。他努力控制抖如筛糠的腿往前,最终从楼梯上翻滚下去,一路滚到了一楼酒馆,撞翻无数桌椅酒瓶,掀起嘈杂刺耳的交响乐声。  “咚!”  他的头撞击在一个明显沉重坚硬许多的桌腿上。  桌面泛起刀叉触碰餐碟的清脆声音。  忍住剧痛和右眼血污抬头看,这是一张盖着白色餐布的餐桌,从汤姆这个角度还能看见桌中间摆放的花瓶,以及那束代表了悼念的白百合花。  一同从楼梯口冲下来的“弟弟”撞裂许多桌椅木凳逼近,发出完全不似人的嘶吼。加布力尔-汤姆当即露出了恐惧绝望的神色,仰头望向桌边吃饭的“人”,抱着最后一丝挣扎,完全失声的颤道:“救,救我……”  “好啊。”  冲刺而来的鬼在这道声音中失去重心翻滚。  餐桌边的人优雅擦擦嘴角,侧头接住桌下侄儿的目光,欣赏对方的表情从狂喜到惊愕再到惶然,然后把最后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刀叉上染着血,并冒着淡淡热气。  “又有几天没见了,我亲爱的汤姆。”  坐在黑暗里叔叔完成最后的进食;喉结吞咽,慢慢偏头看向了侄儿。  “咔嚓!”一条交叉闪电透过门窗照亮酒馆内的布局。  加布力尔-科尔西的脸上盛着对方最熟悉,却又最害怕的渗人微笑,浑浊眼珠里微光闪动,宛如另一种厉鬼,剖出血淋淋的真相:“我可怜的侄子呐,你知不知道保罗为什么会变成鬼呢?”  “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以怎样的不甘心与怨恨,支撑了他吃净整个商会里的活人呢?”  叔叔的笑容逐渐转为诡异。  靠在桌腿边的汤姆下意识颤抖了会身体,脑中多出一个绝不愿去相信的猜测,可那头的“弟弟”确是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爬。他于是整张脸苍白起来,痛苦闭上眼,在彻骨寒意里流下撕裂心肺的痛泪,张嘴嘶嚎,像心脏被挖出来的野兽,炸着青筋在地上悲鸣,放声绝望。   tsxsw.la 第五百五十二章 归心 研墨在纸上点点,笔触逸虬得水,白皙修长的手一撇;纸上字体笔酣墨饱,最后收笔,在末尾留下梅花印记。  简-艾斯写的是“加布力尔”的中庭名字,恰逢橘黄暖灯照映过来,抹匀如白玉般的秀气脸庞;好似书画里的谪仙,散出几分脱尘之气。  可惜这一幕大抵是没几人能看见了 。  旁边的莫瑞斯为主人更换纸和毛笔——起先被这些中庭的麻烦东西搞的满手墨水,后头闲暇时多揣摩几次,独自练习练习,也就有了中庭人那种味儿。  纸上墨渍被吹抖。  窗外雨声不停,树叶拍玻璃拍出嗒嗒声,连花都被打焉了神采,整个雨幕中,倒是有许多马车和仆人在奔波工作,与院外某条老街彻然是另一重模样。  “英格索尔-克劳德来了么?”  简-艾斯将擦手用的热毛巾落回水盆,偏头看看阴沉天幕,桃花眸子没有太多波澜。  “佩德洛先生正在与他交谈,在三楼的疗养室,是路-阿卜杜尔的团队在为他们服务。”  “阿含图呢?”简-艾斯打开纯金烟盒取出支雪茄;削薄的唇衔住,眼尾一挑,火光在眸底映衬出金色。  “他在夏奇拉小姐那里,陆续上了甜点,还有几杯热可可。”莫瑞斯将手中火柴甩灭在烟灰缸内,把书桌再整理整理,挺直腰站在旁边,叙述另一个疑问,“主人,这场雨按照学院消息要持续三四天才收敛,我们的城堡并没有这么多房间的主人,大多……都是您的训练室和路-阿卜杜尔以及热迈厄斯-沙松他们团队的居住室。”  “那就,”简-艾斯喉管里的话语停住片刻,蹙起眉,低头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太过热闹的事学院也不会允许办立,这些宾客大部分都会在宴会结束后乘车离开,只要马厩和前院摆的下,其他的事都好说。”  “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莫瑞斯抿出酒窝颔首,将折叠了十余次的清单递到主人前面。  简-艾斯抬手拒绝,摇头来到真皮座椅上坐下,仰起头,呼出一串浓烟。  “这些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少年的嗓音磁性,“你是我的管家,我相信你在管理方面的专业才能,也不打算进行什么画蛇添足的指导。”  莫瑞斯低下了头。  简-艾斯把狭长阴柔的眸子弯起,透过朦胧烟雾看着对方,忽的有心情开了句玩笑:“传奇端着黑面包和小麦粥上桌都会被人信奉为美食。总归要吃的不是这顿食物,而是盘子后的传奇,宴席上的重要人脉。”  “主人。”大管家难得在主人面前沉下了脸。  简-艾斯当即笑笑不语,再看眼微秃管家的倔,无奈抿嘴舔舔,态度诚恳的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无聊的笑话了,你知道我今天的心情有些高兴,哪怕外面是大雨。”  莫瑞斯闻言放松双肩,向主人递出饱含歉意的礼节,然后把洗手盆等东西都收好,转身往门外走去。  门不待关又有一道身影闯入。  坐在皮椅上抽雪茄的少年掀起眼帘;伸手点点烟灰,把坐姿调整到完美,向大白熊阿拉斯加微笑道:“怎么不休息就出来走动了,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不急这一下。”  “是崔维斯预备要离开了。”大屁股下的软椅闷闷出气,阿拉斯加又左右挪挪,这才找到舒服坐姿,双手合握起来安静放在腿上,“仪器和德文留在这里的人和东西他都要带走,还问你有没有什么信件需要他带回去,毕竟路途不太方便,而且埃特蒙德那边的斗争也比较复杂了。”  “这一句话也是他让你带来的吗?”简-艾斯静静看着阿拉斯加脸颊上的伤,指尖摩挲雪茄,宝戒幽光闪闪。  “最后这句是我自己说的。”阿拉斯加继续用憨厚模样泄露关键情报,“维多利亚-诺福克在埃特蒙德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实力,他的……”  “哥哥。”简-艾斯出声补充。  阿拉斯加点点头,接着讲:“他的哥哥在埃特蒙德的势力根深蒂固,我和崔维斯出行得这般隐秘,还是被他们抓住线索,一路从平原追杀到关口,还好你租借来的巨龙十分厉害,不然我真就要重伤几个月了。”  “是叛徒么?”桃花眸里的光收敛许多,几缕雾丝从口鼻溢出来——缥缈,令人捉摸不透,“还是诺福克想你死,刻意演了这场戏。”  “这些看不起来都不像。”阿拉斯加点点头,两根肥手指相互转得飞快,“整件事情要诺福克自己调查才知道,不过追杀我们的人隐蔽工作做得极好,是老练的占卜系阵法师,还有祈福巫师和傀儡巫师配合,加上爆发性的转移和防御,我相信他们的团队是以五名紫钻巫师,两名武尊组成的杀戮小队。”  话完,简-艾斯的表情当即有些凝重,听着窗外雨滴声,隔半响才答:“我导师的飞龙……”  “腹部裂开了大洞。”  手指往圆鼓鼓的肥肚上一划,白胖巫师的形容很贴切;简-艾斯的表情也很默然。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简-艾斯抬手抓了抓头皮,望住对方,选择话语精炼:“德文在埃特蒙德是他自身愿意,还是诺福克强制要求他在哪里。”  “半强迫吧。”阿拉斯加想了想,再次生动比喻,“就像被一个粗鲁大汉逼迫到了墙角且全身被束缚,好像除了从其中找到享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啊,”简-艾斯的眼皮抖了抖,不知是何起因。  阿拉斯加翘起两边嘴角一笑,呆憨呆憨的,像是硕大布偶。  简-艾斯把目光收回来,灭掉雪茄,往后靠住了皮椅,点点头说:“所以德文与诺福克达成了合作,要在埃特蒙德推行他的数据化改革,然后派你来完成我们之间的计划——两份投资,两种回报。”  “没错。”阿拉斯加低了低下巴,接着答,“埃特蒙德的危险和派系斗争都蔓延不到你这里,德文已经将一切都与维多利亚-诺福克协商好了,既然计划转变,我们两个现在就等于单独拉出来干,自己发展自己的就行。”  “股份呢?”简-艾斯提出关键问题。  阿拉斯加抬起三根手指,不等对面人说,立马又竖起一根,且表情笃定,好似自己给自己打气。  “你这个,”简-艾斯闭目深呼吸一次,接着睁眼抬手,对准面前人无奈地讲,“从仪器到工厂再到你的工资,我一个人负责所有建设,相当于我从头起一栋房子,然后你们再住进来,这样,”  “我也有工资吗?”阿拉斯加忽然合拢了手,语速飞快地问,“那是多少钱?你要给我开多少钱的工资啊,艾斯。”  “年薪四百万。”  这一次轮到简-艾斯竖起手指,并且是相同数目。  阿拉斯加的眼珠一转,摇摇头,继续憨态地答:“那太便宜了,我,”  “出任务时有额外补助,一次两百。”简-艾斯接过来就说,神情始终平静,“我打算聘请你担任我的私人数据师,这与和德文谈好的生意不同,关于我进行仪器测试还是按照五百万一次的价,一切都没变,而你多出了份稳定的收益。”  “那我们五五分成,这也是德文的底线。”阿拉斯加回的不假思索,“所有起始资金你出,我负责技术和工厂的建设,而且后续的仪器测试费用也按这个来;你每次只要出两百五十万,这是不是很赚了呢?”  宛若熊般高胖的巫师又露出微笑。  简-艾斯看一眼他,扬起嘴角,慢慢启唇:“我算是明白了,你和德文他们都是极其精明的生意人,谁要是被你们的外貌迷惑,那离吃大亏也不远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阿拉斯加终于敢伸手拿桌上的果子;吃得十分爽快,“我和古拉通他们的身份你应该猜得到,自小就过着坏日子,喜欢钱喜欢享受是当然的,我这辈子就想吃遍所有美食,再收藏一柜子的罗达鸭标本。”  “唔,”眼眸立马转动,简-艾斯显然听过这类鸭的名字,“最小柜子的罗达鸭都要你工作十到二十年,这点年薪估计满足不了你。”  “但你可以啊。”阿拉斯加嚼着果肉搭话,自然随意,像是雨滴入土,“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的老板了,德文和我的上下级关系已经结束,这个工厂和数据化的利润我都会交给他,接着,我就想跟着你,在你这里赚大钱。”  一道闪电霎时自窗外响得刺亮。  简-艾斯无声看着面前人,看了许久,笑了一声:“你的忠诚好像比一斤土豆还要便宜。”  “这不一样。”阿拉斯加摇摇头,安静吃着手里果儿,“我们三兄弟自小就没吃没喝一切靠打,跟德文远行是相信他有能力,现在,我与他之间已经两清了。”  “很真诚的解释。”简-艾斯附和出声,却抬起阴柔的眸,“不过我想听你真正的原因。”  “啊?”一片果肉被咬出汁,类似大白熊的巫师哼唧两下,还是讲,“我看好你,而且一起共患难才能赚大钱,现在是我最好的机会,也是你最能记住我的时候。”  这道语让简-艾斯缓缓咧开了嘴,抖肩笑笑;随即笑声愈演愈烈;整个人在皮椅上缩成一团,不停摇头,最终伸手,把眼角的泪水拭去。  “那就欢迎你了,我亲爱的阿拉斯加。”  戴有华贵宝戒的手掌伸出。  吃过果儿的憨胖巫师也把手伸出来。  双方于雷雨交加的场景中相握。  至此为武王艾斯征伐了一生的“白熊”,终于归位! tsxsw.la 第五百五十三章 嘿嘿… “佩德洛先生……”  此时按摩也按了,茶也凉了,除去窗外的大雨和之前别无两样。英格索尔-克劳德是真正被磨走了大半的心气,脸上笑容愈发苦涩,不停端茶倒水——不像伯爵,更像周边服务生中的一个  “嗯?”  背趴在躺椅上的男人发出声音。药油和小手精准将他的背部搓热许多,泛起点点药味,与熏香混作一团,更惹人昏昏欲睡。  “佩德洛先生,”英格索尔-克劳德的眼皮上有一滴汗正在垂落,“我们……我们应该看看那边的地契是否已经过继好了,整个契约,是不是已经按照我和,和简爵士商讨的内容一样……”  “诶~”佩德洛-勒格吸口气偏头,睁眼看看这人,看一会,直到对方的笑容僵硬,才好奇说,“咱好像还没见过违背箴言契约的后果。”  “啊?”英格索尔-克劳德微微侧头,实在是听不懂拗口的阿鲁加通话。  佩德洛-勒格当即丢去个白眼,从躺椅上起身,而后对着身旁的女仆努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拿,拿着吧。”英格索尔-克劳德递给一枚紫色的晶币,眼角余光好好装着佩德洛-勒格的样子,一滴汗又下来,嘴巴里的味道甚苦。  可这留着精神寸头的继承者已穿上浴袍走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连忙洒了点晶币,越过一面感谢一面捡钱的女仆,再向为自己按过摩的理疗师又抛了笔,这才抵消了后者的望眼欲穿,使自己能全心全意跟上佩德洛-勒格的步伐。  “你呀,”  双方来到雨滴密布的落地窗前。佩德洛-勒格双手入兜站着眺望,面色如常,带出了后续的话,“你之前在那种地方都效力过许多年,怎么回来这点年头,就这么没骨气了呢。”  他偏头,直白的目光照在老牌伯爵的脸上,又不等其展露表情,继续说:“艾斯、那两个加布力尔、还有蒂姆他们其实都拿你没办法,几年对你来说也只是小事,真拖个几年,你那个船厂,或者那些佣兵冒险家也不至于散伙,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急?你可以给我讲讲,或许能让我乐一乐类。”  佩德洛-勒格咧嘴咧出笑意,站得极其笔直,眼睛属于中等规模大小——这一弯,就真只是条缝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一时没出声,刚按摩时都没脱衣服,还是衬衫配长裤,有种不一样的坚持韵味。  “不会那次矿难真是你也在场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这老牌贵族的防御崩溃了。  装饰华丽古朴的门那头又有各式各样的人声脚步声响动,让他不敢动气,也不敢起任何决绝的念头。  “诶~”佩德洛-勒格笑呵呵的后仰头并抬手拍下大腿,眼神不变,依旧有股精明意味,甚至能和狡诈挂钩。  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色开始极其苍白,一来是想不清对方如何知晓这种密事,二来是真正的把柄被对方攥在手里——不敢动,随便摇一下就是酸掉后槽牙的疼。  信仰在此刻有些崩塌,是对君王的某种大不敬怨怒。  这帝国……原已腐败到这样骇人听闻的阶段。  身体发冷,阴天里的雨滴雷声不断清晰在眼里;催促他一同流下水渍。只是英格索尔-克劳德就是死死握紧拳,偏瘦的脸庞缩出皱纹,努力站直的,像顽石,露出不为人知的风骨。  佩德洛-勒格笑了起来,往他边上靠近点,一同看雨,犯起了老毛病:“其实这世上没什么谁好谁坏,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也会在母亲面前流泪,一辈子名气极好的法官也有买奴隶折磨死这样的癖好。我们都生活在一个身不由己的世界里;餐桌从顶部一层一层掉下去,最开始的人永远可以吃得好吃得饱。很抱歉我就生在了顶层,而且也没有救济世人的打算,我的根骨里是自私——有喜欢的就想尽办法抢,有讨厌的就想尽办法做掉。总归爱我和恨我的人一样多,我很享受,也以此作为我的人生信条。”  “你没有简-艾斯这样的手段和运气,你呀…你充其量就是帮主人看家的狗。”  话停,一只没有任何伤疤的手臂从克劳德的颈后过,随意搭上其肩头,微微往左侧一用力,把对方揽了过来。  “诶。”佩德洛-勒格低头在这老牌贵族耳边发声,声音很淡,仿佛脱去了伪装,“你的这些秘密只有我和我家的一些人知道,我没打算告诉阿含图他们,也不想以此要挟你多少钱,只是凑巧知道了,就从来的时候起,已经想着怎么把你给踢出去。”  手掌抓住克劳德的肩膀捏捏,他回头看看收拾理疗器具的女仆和巫师,继续盯着这家伙,乃至有些瘆人了:“你呀,像你这样有坚持有底线的人我一般都不排斥,能揽下事情赡养那些死人的妻儿,这到底还是很好的哇,我也不是坏人,不会一脚……把你踩得太死的。”  手掌转到肩膀边拍拍。  英格索尔-克劳德终于可以开口说话;随即抬起了充满血丝的眼睛:“我和阿列克谢以及艾斯签订的箴言契约真的分割了我的海峡权利,我不敢,我……”克劳德的嘴有些哆嗦,“我不是不愿意退出,是那个箴言真的太恐怖,我真的被绑在这条船上。”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咯。”  佩德洛-勒格将手收回来,改为双手入兜,站姿好似松柏。  “我可以相信你。”英格索尔-克劳德转身攥住对方浴袍就快要跪下来,“你知道那些人我必须养,稳定的生意对我来说意义真的很重大,我,我……”  “是哪位王子殿下?”佩德洛-勒格居高临下的出声,落地窗外雷闪,将其影子刻在了地毯上,“菲利普?尼克莱?还是约阿希姆?”  这道声音一入耳,英格索尔-克劳德连同脊骨都被打断。  情绪溢到极点,人都会呈现出近乎呆滞和无声的模样。软软跪在地上的克劳德就是这般,魂都要从身体里升腾飘走,离开这躯壳,摆脱这永生难忘的地方。  佩德洛-勒格慢悠悠的等他复原,双手入兜看着窗外,这睡袍的做工实在很好,穿着确实异常舒服。  雷雨交加的乐谱进行了一个篇幅。  身后应该是有动响,佩德洛-勒格头都未回的出声,吐着稍显拗口的王都腔:“我这人不喜欢绕来绕去半遮半掩的话术。阿含图在你来之前跟我说了,这一次他们那边最多分五个点给我,所以也只能劳驾你委屈你,毕竟阿含图是我发小,你又什么都不是,我没把你踩进泥里出不来都对你蛮好了,所以……”  “谈吧。”  留着寸头的继承者终于转过身,一米八几的个头很瘦很匀称,腰背又直,显出一种帅气。  英格索尔-克劳德讷讷在地上不做声,隔了好久才斗胆抬眼,向这人嘶声割肉:“我可以一分收益都不从你们手里要,但是我海峡里的所有工作岗位你必须让我有个调度的先,我不要钱,那些靠着我吃靠着我生活的人他们要。”  “那些残疾人呀?”佩德洛-勒格一刀扎穿了面前人的心脾,“矿难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凭什么为你和王子殿下的事情买单呀,他从他爸爸那里弄来这片海峡给你不就是为了甩干净尾巴,你明面上是生意人是伯爵,背地里又当奴才,这种风格确实在宫里吃香,不过世界就是个圆,你现在回过头来栽到我手里,那我可不管你是给哪个王子殿下藏事情,我刚刚就是跟你礼貌客气一下,你还真来劲了。”  “三,”他举起了三根手指,“我可以帮你安置三百个人的工作岗位,那些孤寡残疾就别想了,你把你的船厂和那几家佣兵商会打包卖给我,这矿难后续的事我就可以不往外捅出去,你也别拿君王什么的压我,我零成本防御高,身上带着祖传的终极禁忌,没三五个月传奇都伤不了我。咱这嘴巴只要往外一喊,嘿嘿,到时你连这些钱都没得拿咯。”  “那我要怎么跟你交易?”  地上的老牌伯爵跪着往前走,仰着头,两手抓住对方浴袍,神态自然,属实奇妙得过了点。  佩德洛-勒格“嘿嘿”笑了几声,俯身与对方头贴头,指向面前的落地窗户,指着玻璃反出来人影,咧开嘴喊道:“你不是喜欢给别人当狗吗?现在‘汪’一声,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以后你吃我剩下的用我穿过的,这不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嘛。”  “嘿嘿。” tsxsw.la 第五百五十四章 野蛮扩张 雷闷响一次。  对着镜子,热迈厄斯-沙松戴领巾的动作有些僵硬,是手在发抖,心在胸腔内响亮鼓动。  他分明是已见过许多风浪的巫师了。  可能外头的声音太吵,也可能是些许大人物到来的气压还残余在空气里。  总之整个大厅乃至城堡都是完全燥热难耐,像快要沸腾到跳起来的铁盒子,每个人都在认真准备自己,用十二分精神面对接下来的机会。  热迈厄斯-沙松再次用深呼吸调整心态,睁开眼,拿起桌上粉底打开涂抹一点;恍惚又眼瞳一颤,将这些白-粉快速擦掉,仅在黑眼眶附近粉饰一点点;调整调整发型;发蜡不要钱的往发根里抹匀抹好,到底在镜子前转上一圈,点点头,对一身正装的自己确实是满意了。  “就还差一件事了。”  抹了点香水的手在灯光里发油,小心从抽屉拿出巫师协会的五级徽章戴上,拍拍胸口,低头吹吹徽章上的灰,抿嘴把最后那点安稳收入肚里,挺胸抬头,就这般精神抖擞的走出去。  门外。  裹着一身香水味的路-阿卜杜尔刚好越过拐角口;同样衣着讲究饰品繁琐,连大光头都擦得反光,随即与热迈厄斯-沙松望一眼——双方相视而笑。  “So……”  热迈厄斯-沙松刹那间不知该说什么了,苦笑的张开双臂靠近;握了握阿卜杜尔的肩再拍拍,鼻腔喷出两道浊气,张口道,“这套衣服很适合你,不错的胸针,还有你的腕表,这好像是克西路大师的最新作品。”  “一百七十几万。”路-阿卜杜尔将袖口里的腕表展露在灯光中,微微一笑,偏下头向对方夸赞说,“你这条项链我几年都没见你戴过几次,它不是会被湿度和温度破坏吗?你还真舍得。”  “我们都一样。”  热迈厄斯-沙松摇摇脑袋,自恃三楼西边没什么人,于是迈步来到红木栏杆边上,踮脚往下看;被黑乎乎的人流窜动看晕了眼。  “所以今天来的人都有哪些?”路-阿卜杜尔干脆倚在栏杆边闲聊,从塔夫绸马甲内兜取出烟盒打开;尾指勾住一支放入嘴里,划亮火,“噗噗”抽了起来。  “这我真不知道。”热迈厄斯-沙松回过头,伸手拿过后者嘴里的烟,眼神瞥回对方的问责,慢慢吐雾答,“不过我有判断这方面的工具,”他指了指前头这根支撑着城堡的巨大圆柱,噘嘴再呼一口,情绪终究平复许多。  路-阿卜杜尔跟着往这个方向看,透过巫师的精神力加持来观察圆柱上的禁忌波动,随后苦笑起来,由衷感慨道:“我没想到简-艾斯会成长得这么快,按照这个架势,等到真正的宴会来临时,又有不少人要被惊掉了下巴。”  “那也是他应得的。”  热迈厄斯-沙松吐出烟圈来,蓦地笑笑,抹了点白-粉的眼睛眯起。  路-阿卜杜尔一帧不落的收入他的表情,转身靠住栏杆,抬头去看走廊的金色花纹墙纸,一时也沉默了许多。  裹满整个城堡的传说禁忌时刻溢出幽光。  这是对超凡力量的认真态度,也侧面说明,今日所来的宾客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走吧。”一根烟抽完,热迈厄斯-沙松将烟蒂丢入砂盆中,手在裤子上把汗搓掉,随路-阿卜杜尔的步伐下楼,神情也逐渐收敛,变得庄重严肃。  “路阁下,热迈厄斯阁下。”  滚滚热浪扑面,站在灯火通明里的管家同时请安,端着盘子在走廊来回的仆人们步履匆忙,盘子杯子“哐哐”作响,整个飘着烟,把视线都盖厚许多,空气也有几分浑浊,待久确实胸闷。  来不及在乎这些小事,热迈厄斯-沙松二人一路点头回礼的来到大厅后的西侧廊道;站在这里的人多不像是北方习俗了——各种款式的华贵西装,蹭亮皮靴,公文包,还有一顶顶背头,一块块圆形眼镜片。  他们差不多都是三四十岁也有几个五十岁往上,吐着南方独有的厚鼻音方言,三两围在一起,或拿着一张纸相互交谈,或吸烟看雨,总归没有人注意这两人,也没有人搭理他们。  最终停在议会厅前头。  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十分默契的再整理一下衣着,默默深呼吸,一人一只手将大门给缓缓推开。  香,这是鼻腔回馈来的第一反应。  空气中到处都是令人舒缓的檀香气味。  静,这是耳朵给予的触觉,好似面前这些人的脚步声都被地毯吸收,半天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亮,这是巫师精神力加持后给予的真实视觉效果。  热迈厄斯-沙松二人当即收起所有情绪破绽,手合握站在原地,各自胸口上的巫师协会徽章熠熠生辉;宛若有一颗亮星围着其转动。  “沙松。”  坐在窗边休息区的少年回过头,又向路抛去一个眼神,伸手拍拍自己边上的空位;回头继续看落地窗外的阴天和雨,端起玻璃杯品酒,慢慢吞咽金黄的酒液。  “艾斯。”  热迈厄斯-沙松坐在了左边座位上,瞧瞧就艾斯一人的沙发,再看看会议桌那头的人和声音,沉吟半响,于路的眼神里说,“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简-艾斯刚好放下酒杯,肩膀被一阵风拍动;回过头,是佩德洛-勒格的喜庆样子。  “这你的人啊。”佩德洛-勒格直接把上半身压在了沙发上,指了指茶几上的橙子,丝毫不讲客气。  “啊。”简-艾斯张嘴回了声,身子往前倾,热迈厄斯-沙松已经帮他完成了这点小事。  佩德洛-勒格笑呵呵地表示感谢,把橙子握在手心里转了转,话匣子也就打开了:“那英格索尔-克劳德的事我已经摆平了,嘿嘿,这一次啊……”他连着皮咬了口甜橙,嚼得倍香,“说不好我就是最大的股东,惊掉你们的下巴呐。”  “你全拿下了?”简-艾斯闻言回过头坐好,正对这人惊讶道。  佩德洛-勒格再次嘿笑,摇摇头怪嘚瑟的,然后朝会议桌那边的家族长老抬了下手,就自顾自走过去了。  这点插曲让另两位巫师的眼神又交换一次。  简-艾斯若有所思的回过身,看眼两边沙发的人,伸手取烟,并淡然道:“你们各自的团队已经扩张到多少人了?”  “我这边七十八个。”热迈厄斯-沙松抬下手,顺便剥橘子,“实习学徒十七个,管理层五个,副手一个,都是签过帝国契约的人,违约金写的很高,不存在被挖走的风险。”  “基层的不需要这样。”简-艾斯摇灭雪茄上的明火,讲,“你从管理层和正式员工里挑一个小队出来提前准备一下,过几天和他们的人一起去海岸线,统计一下我领地的情况,选一个适合的位置用来开办集团总部,等我这边年末考核结束,你和路再去选个适合的建设工厂,区域我等会画给你,这些地方的土地你们随便挑,一定要选好,这非常关键。”  “我知道。”  热迈厄斯-沙松与路-阿卜杜尔一同点头,皆是满脸肃穆,心跳声溢出了胸口。  简-艾斯反而不适应这两人的样子,摸了摸鼻子,将一个橙子丢入路-阿卜杜尔的怀,声调放缓了些许:“这间房里的人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放松一些,你们等会还要与我一同上会议桌。”  “我,我也想啊。”儿女都一双的热迈厄斯-沙松低头咳嗽一声,再看看那边人影,向简-艾斯递去眼神。  简-艾斯当下会意,伸手点点烟灰,看眼窗外雨,向路-阿卜杜尔问:“你呢?”  “我这里有四十多个。”路-阿卜杜尔点下头,声音很平缓,“以他们的理疗经验面对普通贵族已足够,甚至有些大材小用。而且薪水这一块,我还没有想好一个适合的数字。”  “为什么?”简-艾斯看他。  路-阿卜杜尔沉吟半响,对艾斯吐露实话:“沙松制出的药一段时间都不会有坏,团队也时刻能远转。可是理疗不同,我本身面对的是武士这种客户,现在转型,期间不仅需要稳定的客源来进行经验积累,还要源源不断的培训和外派。当然这样的付出是肯定有回报的,只是短期看不出,也不像沙松这种能把规模搞大。”  话完,路-阿卜杜尔将剥好的橘子放入嘴里,咬出甜,想想再补充了声:“我这一边倒不需要仪器等东西,人就是活资源,到处都可以跑,做一单的时间也短,这方面还是好很多。”  简-艾斯听得指尖摩挲,转转雪茄咬住,喷两口浓烟,眸光在雾中轻闪,化为语言回道:“这些优缺点你之前已经提过了,我的计划是现搬现挪,分批往海岸线输送人才,不过你这个低成本倒还是提醒了我,如果可以……能不能找到一批签下就能用的理疗师呢?”  “这,”路-阿卜杜尔下意识要摇头,心忽然多跳了下,旋即握拳想想,慢慢答,“先放一批试试吧,我还没想过怎么为普通人理疗,毕竟贵族不都是武士,很多地方都要慎重考虑起来。”  “那行。”  简-艾斯颔首收下这句话,往后靠住沙发看眼时间,望着两位巫师沉吟半响,嗓音平和的说,“有关我们的公司,我预计让沙松,”少年对左边抬了下下巴,“让你负责整个药品研发和制作等大方向把控,我们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非常时期你可以破格往上提一些人,把身边苗子多带一带,至于阿卜杜尔,”他又看向右边,“我需要你直接且态度了然的挖,挖各大巫师学院甚至是某些对手的墙角,溢价也无所谓,只要好的有未来的,就全部挖来。”  “近半年,我会拨给你7到8亿用来挖人,特殊人才特报,资金不成任何问题。”  声落,路-阿卜杜尔与窗外雷声一同抬头,指了指自己,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我们相信你。”  吃着橘子的热迈厄斯-沙松率先前倾伸手拍拍他的膝盖,微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书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好学生 会议桌两侧的软椅已在等待。  完成最后一份地契的转接,切尔西-阿含图闭目捏了捏眉心,慢慢出气,向身旁长老打了个响指,再手掌挥挥,示意对方出去。  “艾斯。”  他在呼唤,窗边休息区的三人也灭掉雪茄起身。  “可以开会了。”  周边不断有人聚集,切尔西-阿含图拍拍手让所有人都停下手头事,自己舔下干燥的唇,向到来的小小骑士介绍第一位来宾:“艾冯索,夏奇拉家族的长老,拥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商会,他将配合莉娅解决我们城市里的初始贸易问题。”  “你好,简爵士。”地中海蹭亮的商人伸手微笑,虽大肚便便,可气势十分沉稳。  “你好,尊敬的艾冯索先生。”  简-艾斯伸手与之相握。  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合手站在后头,并向另一道身影颔首,浅显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芬戈尔。”切尔西-阿含图继续说,读不出多少有用情绪,“佩德洛家族的长老,另外在季罗尼祈福会也担任长老,主要负责我们城市的巫师阵法以及总土地的分析策划等方案。”  “你好,尊敬的巫师阁下。”  “幸会,有着维奇臭味的火人儿。”戴着单个镜片的老贵族轻微颔首,双手搭在拐杖上,言语带着一股学究味。  简-艾斯苦笑的摸摸鼻子。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是学院导师彼诺修一面推上眼镜一面走来,并露出略带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学院上头开会开得比预计时间长了点。”  “没关系,我们也刚开始。”切尔西-阿含图回应微笑,背手不动,等着对方的后续声音。  “学院和武士协会的证书都下来了。”彼诺修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墨香味十足的纸,再把滑到鼻头的眼镜推上来,确是有些不拘小节的。  以南方人为首的半圈没有什么情绪表达;阿含图继续伸手,这次是对准了彼诺修:“今天这些客人院里应该都收到简介了,正式介绍一下,我堂妹夏奇拉-妮尔-莉娅:阿鲁加通的四级贸易官、帝国伯爵、罗子琴商会会长。”  “我们见过。”彼诺修向这白色礼裙的女伯爵颔首,做出贵族礼节。  夏奇拉-妮尔-莉娅提了下裙摆回应,而后自顾自转身入座,显然是站的有些累了。  “这位是佩德洛-勒格。”阿含图手一伸,身边的寸头继承者终于登场,“他是帝国伯爵、阿鲁加通总贸易官、帝国南派畜牧工会会长、植物学知名大师、波斯炼金学院荣誉长老、小红花炼金院院长、小红花城城长、帝国荣誉大法官、中波关系办总顾问、南方第四军团总指挥官。”  “另外,他还是巫师协会的四级炼金顾问。”  一连串的头衔让简-艾斯和身后两位巫师一同默默抬眼。  与此同时,被点名的寸头哥儿十分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笑容适度,且站姿挺拔。  “很高兴认识你。”  彼诺修一面消化信息,一面伸手前迈;理所应当站在了简-艾斯身边。  佩德洛-勒格不露声色的收下这细节,呵呵笑了声,握住彼诺修的手,点头认真道:“你们学院培养了一位了不得的学生,很合我的胃口。”  “谢谢你的赞美。”彼诺修笑着把手收回,最后朝艾冯索和芬戈尔点点头,捧住怀里这叠纸向会议桌走去。  繁琐的会议前缀完成。  软椅被拉动的声音不断传开,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理所应当的坐在了简-艾斯这一侧的末席,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十指交叉摆放在桌上。  “那么,”切尔西-阿含图坐上主座,看看左手边的夏奇拉-莉娅等四人,再看看简-艾斯这边的相同数目,面带微笑的出声道,“有关新城市的顶部会议现在正式开始了,我先定下整场会议的基调,让双方都有一个清楚的视野。”  “首先,是那片海岸线的帝国证书问题。”  站在主座后头的侍从闻声将所有地契摆放上桌,一张一张让两边人都过目其上细节。  “整个地契已经过了帝国贸易部的批文,并且在君王法令的许可下转移到了新公司帕尔迪(PulteGroup)的名下,它将作为整个公司的底产,以一个光明,且高姿态的模样面向整个帝国。”  会议桌两侧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切尔西-阿含图抬手让侍从把地契重新收好,并且叩叩桌,向右边的简-艾斯发声:“这里当然要感谢我们的杰出贡献者简-艾斯,对于此,简-艾斯将获得新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另外,我将获得百分三十的原始股,夏奇拉-妮尔-莉娅将获得百分之十五,剩余的由佩德洛-勒格进行组建。”  话完,整个会议桌的左侧都没有声音。  拥有地中海发型的艾冯索看了眼这年轻人;刚要收回目光,却被彼诺修的视线捕捉。  “这点我没有异议。”在抽烟的佩德洛-勒格举起了自己的手,直来直往,要加快节奏,“我有百分之三十五,是咱们里面股份最多的人哦。”  阿含图闻言叩了下桌,看看左右两边,找着“大嘴巴”发小开炮:“你确定都是真的?”  “没错。”佩德洛-勒格吐出烟,咧嘴笑,不忘向简-艾斯挑眉,“英格索尔-克劳德现在是我的一条狗,我会教好他,把他好好拴在我们城市里,不会闹出一丁点动静。”  声落,夏奇拉-莉娅真正看不得旁边人这得意样子,翻个白眼,侧身背对后者,端起茶喝。  切尔西-阿含图当即多看了眼发小,稍微沉默一番,目光移到艾冯索和芬戈尔二人身前,再转到始终低头擦眼镜的彼诺修前头,停顿几秒,点头回:“那这样,你那边拿5%出来给后续入场的商户或者协会当奖励,我取2.5,简-艾斯取2.5,一起凑个整放在池子里,这样可以吗?”  “可以~”佩德洛-勒格十足爽快的摆手答应。  可简-艾斯却出了声,并看向了阿含图:“这百分之五都由我出吧,刚好我缺钱,我把这2.5股按照25亿的价折出来,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你要卖给谁?”切尔西-阿含图看着他问。  “你呗。”简-艾斯的嘴边带有浅笑,取出一支雪茄熏燃,好好抽上一口。  这道语像无形的水圈散出波纹,窗外依旧大雨;桌上众人,却是各有心潮了。  由着佩德洛-勒格最先发笑,也没多说,两只手合起来停在嘴前,平平静静的,真切看不出多少内容。  夏奇拉继续喝茶,旁边两位依旧不出声,仿佛是来走个过场。  切尔西-阿含图低头捏捏眉心,又忍不住摇着头的哼了声,向侍从抬手一指,声音很平的讲:“让人明天运现金过来,顺便叫白思豪(Blasio)来见我,就在伯韩湖区的庄园。”  “是。”侍从沉稳作答,目光不露声色的滑过了简-艾斯的脸。  会议继续。  切尔西-阿含图将无名指的戒指转动一圈,看向彼诺修,直白简单的发问:“城里和院里是什么意思?”  “这很简单。”彼诺修不理会对方的压迫气势,戴上眼镜,面无表情地叙述道,“学院支持学生的一切自主奋斗和努力向上,况且简-艾斯作为新入学的学生都一直在为学院作贡献作成绩,帮助了大多贫困学子,又促进了整个学院的经济发展和竞争氛围,我们理当为这样的标榜提供帮助,为他解决一些枝梢末节的小事情。”  第一张拥有紫藤花印章的批文被放入桌中间了,其上墨迹潦草,却让见多识广的巫师芬戈尔眯起了眼,头一次有了情绪回馈。  阿含图在主座上望。  简-艾斯默默抽雪茄,烟雾朦胧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下书吧 第五百五十六章 智 “我们院方的态度已经阐述完毕了。”  一张薄纸插入皮革手册,羽笔点点,墨渍蔓延,开出不同颜色的花。  彼诺修低头推一下眼镜,没着急展示后续几张学院高层的指示,转而握住了简-艾斯的手;拍拍其手背,并向主座人念:“加贝帝斯……”他组织了下言语,“加贝帝斯和学院一直都是共同荣辱的关系,无论是城主普拉塔尼,还是历任督察院总检察官,他们与学院高层的基调一致,你们的要求院方已经与城里沟通,总体来说……这一切都只是有心人的谣言和捕风捉影。”  “简-艾斯。”  彼诺修继续用轻拍学生手背的方式,传达某种令人心安的讯号,“他是一名勤奋上进的学生,从未离开院内和规定路线,任何指控,在我们看来都是荒唐且异常无聊的。”  到此某只夹雪茄的手点点。  简-艾斯呵出一口浓雾,挑起眼尾,写尽阴柔和淡然。  “我很高兴得到这样的反馈。”切尔西-阿含图微笑看眼右边,接过侍从递来的白纸,捏住羽笔,声调不变的念,“我想各位都清楚同坐在一张会议桌上的含义,有些事情就不需要太复杂了,先从学院开始,你们对我们的新公司有什么要求,或者一些隐性价码。”  “这当然是有的。”彼诺修收回自己的手,取出第二张纸,对着其上内容说,“考量到武士协会、帝国亲卫军团、北方各类军队、以及其余学院资方的要求,我们充分理解你们在经济上的负担,所以对我们而言,稳定的工作,”导师把纸翻个面,“你们只需要为紫藤花的学员提供稳定的工作,另外在比赛日和特殊节日为学院捐赠一些物品作为奖励底池,如果后续你们的情况好转,你们也可以进行一些资金的支援,毕竟这都是我们学院所需要的。”  纸放下,彼诺修看向主座上的切尔西-阿含图,又浏览一遍桌对面的人,慢慢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希望你们能够为整个93届学子空出近两年的工作岗位,至少放出这样的消息,另外捐赠几件金钻二星以上的物品加入奖励底池,这样的要求能答应吗?”  “我退出交谈。”  未等众人出声,简-艾斯率先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浅浅一笑,向夏奇拉-莉娅和佩德洛-勒格头点点。  这确实没什么好惊奇的。  切尔西-阿含图捏着笔不出声。  左手边的女伯爵推远了点茶杯,掀起长睫毛,向对面彼诺修开口:“整个93届一共3341个人,您这也全都是帝国的种子,王宫先选一些,北方各个大公再选走一点,最后次一等的商会家族一层层往下选,整个过程算短了也要一年,您这所有都是人捡剩下的呀,还要挂着学院的牌子报高价,说不准人签了契约也可以在我们这里打短工,还不能当普通人使唤,反正横竖都是冤大头,怎么都把我们当作天上地下最好的避风港,那咱们还不如分点股份出来呢,至少呀……你们也会心疼了嘛。”  红灿灿的指甲在灯光下明媚闪亮。  窗外不停接住雨滴,雷电炸响在乌云中,闷厚闷厚的,也不知怎么就生了脾气性子。  坐夏奇拉旁边的佩德洛-勒格没忍住笑,双手抬起抓了抓寸头,抿住嘴,向彼诺修回:“别说这些不太现实的话了吧,艾斯和阿含图是你们院里的学生可我们不是,我个人交给底——”他摊开手掌,“五十个,这五十个直接签订帝国契约,每年就算什么事都不做,我们也可以让这些毕了业的,挂了贵族头衔的人领薪水,免费发工资嘛,还可以让他们继续追求武道,算是做贡献咯。”  “不行。”彼诺修想都没想的闭上眼睛,脸色不好看几分。  “100。”夏奇拉-莉娅出声加价,面色平静,并端起了茶,100个守护编制,一天工作半个小时,转个街就回去睡觉。”  彼诺修继续摇头。  主座的切尔西-阿含图于此放下羽笔,无声看着彼诺修,在跳过艾斯的脸看向左侧,慢慢说话,眼里带点笑意:“咱把奖励提高一些,年中年末我们无偿捐赠三件金钻四星的武士宝器或秘药,一起加起来六件,十年长约,这样应当有十足诚意了。”  “外加300个预留岗位。”彼诺修睁开眼睛;抬手推了下眼镜,“300个岗位不算重担,再过一遍武士协会的名册,所有薪水按照市场标准来。”  “你们太贪婪了。”佩德洛-勒格到此有些不耐,握拳停在膝盖上,深呼吸一次讲,“协会和帝国加你们一共三种税,雇佣之后还有税,就算一人按三万的月薪算,300个人一个月预计要吃掉万,我拿着来干什么?这里头的钱有一部分还会装入蒂姆家的口袋,咱拿着自己的钱养别人,完事对方还要暗地里打我们,天底下有这种蠢猪呐?我农场里的狗也知道怎么选吧。”  鼻腔狠狠喷出浊气,佩德洛-勒格环手于胸,坐姿仍旧挺拔,显足了精神势头。  “你们呀,”夏奇拉再次开炮,一面转动茶杯调整杯把的位置,一面叠起了双腿,“学生受欺负受针对的时候就不站出来,闻到了肉味就蜂拥而上,我反正就支持100个,多了你们爱拖就拖,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莉娅。”切尔西-阿含图闻声看了眼堂妹,习惯性的伸手往后接烟,带着思绪吸一口;吐雾,眼睛眯小了一点儿,“这样,125个工作岗位,每期雇佣四到五月,刚好和你们年末结束的空隙时间贴合,他们另外还享有补贴——表现突出者,或者贡献卓越者,我们也不是不能有额外奖赏,也可以把他们吸纳进城市体系,作为固定员工留下来培养。”  “125个太多了。”佩德洛-勒格等到阿含图的话一完就接上,“咱又不是没有祈福巫师,各种大阵又不是建不起来,这么多武士扎堆打谁呐,难不成我们那是死人国,到处都有亡灵?”  “这对治安的危害也极大。”  夏奇拉-莉娅坚持着最初的态度,声调很平,完全不可商量。  其实这倒也寻常,毕竟穷读书富学武,能学武的基本都是家里有积蓄的贵族,他们大抵都有定了型的本家,有各种计划和培养方案,早已有往上爬的目标或者梯子,再不济也能选择已成型的城市和势力来扎根打拼。  像如今的海岸线还只是一片枯立在寒风中的冻土。  稍微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浪费青春年华,放弃冲击武道的机会。就算阿含图这几位天上人的名头再响招牌再硬,这只有在这座城市完工时能迎来各种学院的优质苗子,现在这种时候,那可真都是无处可去,挑剩拣剩的劣质烂人往这里头凑,往这里面钻,要搏一份便宜美事。  其实整个冰川缺人也不缺人的,就是紫藤花这学院太过邪性了,习武皆是挥金如土……哪有平民到处活跃,还扎堆办着一个疯狂大胆的“理想国”,搞出一个帝国尽知的“武夫圣地”。  “这其实是个鬼的武夫圣地类!还不是花钱给平民编了个梦出来!”默默抽烟的地中海商人忍不住在心里骂出声,面上一直沉稳,伸手点点烟灰,再看看对面少年的面容,老神在在的捏住烟吸一口,认真等着这间什么平民都往里招,不需学费还能领补助的紫藤花彻底凋零的时候。  遥想之前被哄着拨了首款的君王……  可能也就是那一次,让君王对白胡子传奇彻底冷了心罢。  想着想着逐渐有些想笑,艾冯索努力忍住上翘的嘴角,在烟雾里移动目光,想以此平息脑袋里的声音,却恰好与芬戈尔的视线撞上——双方在这一瞬里默契转离,兴许知道了各自的心思,晓得了对方的态度。  “1,”商讨那头的切尔西-阿含图又要张嘴。  始终未说话的简-艾斯抬起了手,看住彼诺修的脸,平静出声道:“可以自己提供名单吗?按照你刚才提的要求,我这边刚好有一批人可以推荐,”  “你可别当傻瓜啦!你什么你呀?!给人卖了都数钱!”夏奇拉-莉娅罕见的阴着脸审视艾斯,起伏两下胸部,伸手一拍桌,指着彼诺修提高了音量,“你自己说说剩下来的都是什么人嘛,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傲慢东西,学着两三下把式就想充能干,去年南方鼠疫的事还不够丢尽你们的脸呀?!你这里的学生都跑到山野里当马匪了!也真是好意思。”  话落地,她这本就显尖的脸蛋儿涨红了一层,外加皮肤白皙,像是出水红莲,不过盛满的是怒。  会议桌上的气氛陡然降温。  彼诺修冷着脸抬手推动一下眼眶,先对夏奇拉回道:“我知晓那件事情对我们学院的影响,不过那个人都已经毕业,实际与我们无关。”  “另外也正因为这件事,学院这次才会对规则进行大规模的调整和优化,我不认为你口中这些挑拣剩余的学生会有如此不堪,而且,他们的行为会与最终学分挂钩的,最后,我愿意接受你们的名额制定——125个,少一个都不行。”  彼诺修说完不看对面几人的反应,转头对准简-艾斯,语调如常的回道:“你有自己心仪的人选更好,学院很支持同学间的相互成长,你那里有多少人要上报?”  “和你们谈论的数字差不多。”简-艾斯平静开口,“不过其中有十个我自己花钱雇。”  风在这一刻安静。  对面的佩德洛-勒格眼皮一抬;一只手搭在了桌上, 冷冷笑,却瞄准了艾斯。  “诶,”他声音里有其他含义,“你真要揽下这么多人啊?是不是这样会让你觉得你很伟大?”  “啊?”打上脸的语明显有怒,简-艾斯低头摸了摸鼻子,不接对面人的目光,转而看向彼诺修,清清嗓子继续道,“我这里的名单齐全,是对整个,”  “艾斯,”  这一次轮到主座上的人儿抬眼。除了知晓些许计划的两位巫师陪衬,剩余的大抵都清空了思绪,用各自的冷看着简-艾斯。  “艾斯,”切尔西-阿含图又喊了声,往后贴靠背垫,抬脚组了个二郎腿,慢慢出气,目光一瞬不瞬的勾紧这个人,换回阿鲁加通语的说,“艾斯,咱希望你能清楚每个名额后头要花多少钱,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你这工厂之类有稳定基石团队的事,它很烧钱,你难不成不练武了?”  “咱知道。”简-艾斯也娴熟切换口音,吐词清晰,有几分阿鲁加通本地人的味儿,“还记得咱来学院后不是吃了次大亏嘛,咱从那以后就在院里拢了一批人,个个都是武道馆出名的搏击好手,不算武士的事,单纯个个一米七八往上凑,各自手里也都有几门绝活,有十个是咱班上的,其他都是精英班,还有两个是种子班,不过很不错,在查理赌场都能打几场拳。”  “真的假的啊?”此话一出,佩德洛-勒格当即展现了变脸速度,身子前倾张大眼睛,指着简-艾斯停半响,又看看边上三人,支支吾吾爆了句粗口,又呵呵笑几声,两手停在双膝前握紧又松,竟一下子管理不好自己的神态。  这属实是有些天方夜谭的。  最寡言的芬戈尔都戴上自己的单镜片,盯住简-艾斯,终于问起来:“你怎么做到的,帝国班的学生在外面很吃香,我不相信快学期结束了都没人找他们签订契约,而且他们的本家,也根本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承诺。”  “他们大部分是平民,没什么本家。”简-艾斯越过导师的目光,向末席的路-阿卜杜尔抬了下下巴。  对方立即会意起身;没用多久便将走廊外头的白胖巫师和一个戴着花牌耳坠的少年儿带了进来,而后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  “彼诺修导师。”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向座上唯二熟识的人点头,走得略微拘束,脸上爬上丝丝潮红,鼻尖带些细微汗珠。  彼诺修点点脑袋,很好装起自己的情绪,未露出太多声响来。   “介绍一下。”  背后椅子后挪,简-艾斯站着出声,这一次用了王都腔调,“这位是阿拉斯加,我数据化工厂的首席顾问,掌握所有最前端的数据化武士技术,他将为我在海岸线搭建武士方面的数据化公司,这件事情我和阿含图说过一次。”  “大家好。”高高胖胖的白熊抬下手掌作招呼,圆滚滚的肚子在巫师白袍下清晰可见。  桌上无一人回应。  简-艾斯抽空向阿含图丢去眼神,然后手招招,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拉到了身边来:“这位是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是我在学院里仅有的几个朋友,他的人际关系很好,外加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所以很庆幸有许多学生愿意和他站在一起,这几个月刚好也有大大小小的赛事和新改革让许多同学都相信他,当然主体还是那些平民了——他们要的并不多,再加上外头的报价都不怎么理想,也就都计划着暂时停一停,做一些短暂的工作。”  话完,简-艾斯拍了拍内史密斯的肩膀,后退一些,将舞台让给这位小伙伴。  “大家好我报告一下。”汗在滴落,饶是练习了许多次,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依旧站姿僵硬,还好声音不算太抖,“我,我现在是紫藤花‘数据会’的会长,现在我们协会一共有141人,整体排名都是全年级700名往前,另外两个种子班的在2000名左右,不过他们搏击厉害,拥有家族传承。”  声音扩散到这一步,左侧的所有人都打起了注意力,连同主座上的切尔西-阿含图都换了个坐姿,不过没看站着报告的人儿;视线始终留于简-艾斯身前,右手下意识在扶手上轻叩,表情收敛,眼睑垂得很低,近乎是假寐模样。  夏奇拉-莉娅却是对堂哥的样子十分了解——这分明是其对某事彻底上心的模样,而且历来结果,都是自家堂哥成功了。  当下有暗流与窗外大雨汇合争吵。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报告完了整个“数据会”成员的大体情况,然后靠近简-艾斯,双手攥住裤边。  “很不错。”简-艾斯率先笑着鼓掌,热迈厄斯-沙松二人旋即附和,掌声传来,引动佩德洛-勒格和艾冯索鼓了下掌。  “嗯,确实不错啊。”佩德洛-勒格笑呵呵的取出一只香烟点上,吐出雾,向会议桌对面这害羞少年问道,“很精彩的汇报,那你这个‘数据会’的人,大概都是什么报价呢?”  “除了我同,”  “不用除。”佩德洛-勒格直接利索摆手,显得豪气冲天,“把帝国班,加你一起这十个都报个价给我听听,我跟艾斯很熟,他压根不会在意我挖他墙角。”  “这……”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挠挠脑袋。  简-艾斯苦笑摇头后向小伙伴轻微颔首,自顾自取雪茄;开始吞云吐雾。  内史密斯随即大咧咧地说出来,“我们之前和艾斯谈好了价啊,周薪是三万,然后,”  “这么便宜?!”  佩德洛-勒格“腾”地一下站起来,看看简-艾斯,瞪着眼点向对方,“你呀,你这个奸商呀,我要……”  “不,不是这样的!”内史密斯快速摆手接话,于小伙伴的无奈笑容中解释,“这是我们和艾斯约定的,我们都想做数据化测试,他给我们打折,我们也让步给他空间,都是同学嘛,一切都为了武道着想。”  “啊……那也就是短期的契约和试炼咯。”佩德洛-勒格闻声有些理解了,看看另一位像熊般的白袍巫师儿,破天荒的未继续说,反而坐回了椅子上。  这位也闻到鱼腥味了。  夏奇拉-莉娅的大眼睛一瞥;收回来,停在腿上的手相互点点,再次端茶,动作优雅自然。  彼诺修也在止不住的点头,已预图拿出第三张纸。  “那你们,”从头至尾都沉默的艾冯索突然插话,“你们知道这一次要做什么,或者说简-艾斯已经告诉了你们,你们要前往冰冷没有阵法庇护的海岸线,在那里进行历练和工作吗?”  “他说了。”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偏头答话,态度自然, “我们内部将其称为深秋历练,一百多个人呢,可以交流武学,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他已经跟你说了?”  艾冯索再三强调,指着对面这桃花眼少年儿,一面颔首一面确认道,“他真的在这场会议之前,我们都没来临的时候就与你们安排了这个计划。”  “啊,”身旁小伙伴没有动作,内史密斯便答了起来,“上个礼拜艾斯就和我们约好了,他说了他在海岸边有一块骑士头衔大小的领地,不过一开始就确定了十人,没说后续这样。”  “喔。”艾冯索带着思索的点点脑袋,不再看对方,转而取烟,低头点火,将脸上表情藏住。  霎时无言,窗外雨声不断搅扰安静,简-艾斯呼出一口烟,向阿拉斯加和内史密斯的抿嘴抬下巴;目送二人出去,再回身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恰好几道雷光闪来,顷刻抹亮了他这双三月桃花般的眼睛,将光刻进黑瞳,泛起不一样的奇特韵味。  “这件事情可以结束了吧,我的助理目前就在门外。”  作为学院代表的彼诺修叩了下桌子,向面前这片鸦雀无声微笑,而后眼镜上推,把目光停在主座上。  “去安排,”切尔西-阿含图轻声呼唤,等侍从上前后继续说,“去把刚才达成的意见安排下去,找卡图姆,配合简-艾斯和学院的代表把这件事签订契约。”   下书吧 第五百五十七章 院方的声音 门外来来回回的皮靴声真的太过清晰了。  大雨影响不了走廊内的灯光和温热气流,每一个命令自会议厅发出,身着西装的南方贵族都会娴熟找到命令之下的对应代表;伸手邀请,双方在和和气气的微笑里前往大厅空座,就是辛苦了往来于他们中间的仆人,以及瓶瓶被开启展露自己果香的美酒。  总体还算精致,有序。  会议桌上的学院总代表捏住第三张纸,这次看了看主座人背后的侍从,目光在眼镜片下有点厚,好似带着许多话语,许多不好直白的台词。  彼诺修说:“院方对学院在籍学生的安全关怀备至,所以根据顶部会议商谈,我们会协助你们划出三个安全区作为学生的训练和工作场所,就在这个冰冷的海岸土壤,在你们的新城。”  话完,在座人终而听到了一道点心上桌。  切尔西-阿含图微微一笑,向左侧的佩德洛-勒格等人颔首,从侍从那要了张崭新空白的纸,却放下羽笔,看着院方代表答:“很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心意,不过在我们双方都知晓的情报内,三个保护区,”他用手指比划了下,“你们能够接受的极限是多大面积。”  “简-艾斯这座庄园。”彼诺修理当带着答案,“三个这样十倍面积大小的地方,具体位置随你们挑,学院会处理,也会保证这几片区域的安稳。”  “啊,”佩德洛-勒格听得握了下拳头,咧嘴笑,向对面人递上赞同,“这是我目前在会议上听到的第二好的话,这每年要丢出去的宝器秘药也算值当咯,嗯……艾斯,”他最后向简-艾斯说,“你的土地有多大呢?”  “270亩吧。”简-艾斯摇了下桌前的铃;向推门而入的大管家仰头问了几句话,然后点点头,在后者离去时向佩德洛-勒格说,“272亩,我这里扩建了一次,后面那座小山有四分之一也是我的。”  “完美。”佩德洛-勒格舔了下唇,从身后侍从手里接过地图拉开,自顾自查看,腰背一直都挺得很直。  又到了交换意见的时候。  座上的艾冯索向夏奇拉-莉娅递去眼神;起身扣好外套扣子,向主座和对面颔首,迈开步,走向会议厅外召集下属开短会。  老贵族芬戈尔倒是没多大波澜,沉默坐在位上没动,把选择权交给了旁边的继承者。  夏奇拉-莉娅却也放下了茶杯起身,提着裙摆走两步;跟着低头大步走,像是要出去补充一些内容。  切尔西-阿含图趁着这个时间进行了短暂的休息:要了杯热可可,一块加了菠萝粒的塔塔酱,点支烟放在烟灰缸上,喝着茶吃点心,一切都斯文优雅。  于是简-艾斯跟着渴了,要杯橙汁和高热肉球——拉铁摩尔特地做的,应当为导师思科特的命令。  至此,默契无声的修整在会议桌上发酵。  指针近乎走个半个圈的距离。  会议厅大门再次打开,这一回夏奇拉-莉娅带上了许多执事与下属;并朝着窗边休息区伸手点点,自己带着艾冯索回到座位上,向堂哥点头,同佩德洛-勒格递出目光。  “差不多就这样了吧。”她率先启唇,声音清丽又调子高,尖尖的,一下就让对面彼诺修蹙紧眉头,“咱做商会做买卖最需要的就是稳定,现在整个海岸线也没有什么名字,咱把它化成了1到13区,整个面积也算了,差不多7,800万亩地,目前能用上的,可以直接开始的也就那万亩地,第二区靠海峡的地方我先要了,2720亩的起始面积就定在这个尖尖上,从这里往外扩张。”  涂着火红指甲油的手指点在海岸线轮廓图的左上侧。  彼诺修戴上眼镜,一面擦掉嘴边的面包屑一面瞧,想都未想的点头答:“这里可以,我会上报给学院,马上就能进行意见沟通。”  “也行。”夏奇拉-莉娅瞥眼这微胖人脸上的油光,偏头向休息区扬起下巴;点了下道,“他们都在那边,现在可以安排去开个会,后头也由他们跟进这事,另外我希望能尽早出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彼诺修闻声扶了扶眼镜框没回应,向那边偏头,摇自己的铜铃把门外同僚呼了进来。  他的这番态度切确让艾冯索有些心安。  事实紫藤花再邪性再异想天开,那也都是由着顶部那十二张椅子,以及被誉为“烈日行者”的传奇所搭建出来的班子。  这群人点头答应的事,料想蒂姆也不敢抬尾巴,至多在门外徘徊犬吠罢了。  想着嘴角又有笑,地中海商人儿握拳贴在嘴前清清嗓子,瞧眼陆陆续续走向门外开会的人,挪挪屁股把自己坐的更舒适,开始发散思考整个商会顶层的运转和庞大人事脉络来。  已经没有时间说废话了。  简-艾斯姿势自然的靠着软椅吸烟,桃花眸装入对面人的认真严肃模样;手背一痒,原是热迈厄斯-沙松用尾指悄悄刮了一下;传递了些许潜言。  可简-艾斯却大方握住沙松的手了,再朝路-阿卜杜尔递去心安眼神;仰头靠住背垫,舒舒服服的吞云吐雾来。  “你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吗?”一旁的导师问。  少年舔下唇,移动茶黑色的眼瞳把导师装入视野里。  “艾斯。”他刚要答,那道声音也终于出来,是佩德洛-勒格放下挡在面前的地图纸,平静盯他,直接了当地问,“我们之前商量的事情还作数吗?”  “为什么不呢?”薄唇噙着一丝笑意,烟雾里的桃花眸子朦胧且煞人,银色耳坠摇摆,闪着点点微芒。  “那些事后续再说吧,咱先把学院这边都处理好。”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在主座;切尔西-阿含图低头拍掉领巾上的点点烟灰,没有接发小递来的吃惊眼神。  “你……”佩德洛-勒格当下被憋住了,神情转而有些幽怨韵味,手指点点这可恶人,一肘子推开在身边呜呜囔囔的智囊执事,朝着彼诺修开口,不带丁点好气,“我要那个……”他再看眼地图,“那个六区,就是蒂姆家门口那个平原峡谷,我已经调查过了,这里最能气着他。”  “也可以接受。”  彼诺修点下头,喝口温水,再次摇动铜铃。  “你们会派谁出来?”芬戈尔突然发问。  彼诺修看眼这一整场都没几句话的老贵族,沉默半响,给了简-艾斯一份善缘:“你倾向谁,我就可以往上报谁。”  “里吉威。”  一个完全不用思考的选项在空气中扩散。  彼诺修收下这道声音,侧头将简-艾斯拉过来一些,用手握住对方臂弯并捏了下,说道:“里吉威大人之前已经为艾斯处理了院外的一点事,他的实验很忙,也不希望散播出惹人遐想的信号。”  “那就罗法古。”芬戈尔继续讲,有点老年斑的脸有皱褶垂下来,确为时间沉淀的产物。  “这我可以帮你。”彼诺修点头应下。  身旁的少年儿摸了摸鼻子,不知藏起什么心绪。  “还有最后一块。”取出怀表看一眼,彼诺修强调说。  “二区的平原口。”坐于主座的继承者讲,语调异常平静,“冈格罗的边上,那座高高大大的雪山,那条贯穿了山腰的马道。”  话淋桌,落地窗上的水渍在电闪雷鸣中分支扩散成树根模样。  又是几道光亮刺眼。  这次整个会议桌都沉入一秒钟的寂然里。彼诺修抬起镜片后的眼睛,抿住嘴不说话,到指针偏移两次时,才摇头拒绝:“学院不会主动挑起纠纷矛盾,换一个,这件事情不需上报我也可以回答你。”  “我们并不是挑起矛盾。”主座上的切尔西-阿含图坦然接住对方目光,指尖点桌,声音不大不小,“我们的新公司在一切税务上都做好了背负责任的态度,正所谓‘条条道路通波斯’,整个土地面积的掌握对我们来说很关键,也方便我们建设巫师大阵,将冻土在阳光和暖风中烘热成足够耕种的级别。”  “这将带来许许多多的工作,养活一大批人。”  杯里的热可可有些苦,切尔西-阿含图抿下唇,露出微笑的继续道,“而且我从来没指望你们能进行大多贡献,顾好这三个地方,剩余的事情由我们自己处理。”  一卷热气在雷光里飘散不见。  室内依旧灯火明亮,仅有水晶吊灯在略微不安的摇晃出“嘎吱”轻吟,把光圈大捧大捧映上桌,散出炫目七彩。  这确实是无法避免的。  彼诺修在心底长叹气,想通这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的站起身来,抽出最后一张纸,看看整张桌,组织好最后的告别语:“事已至此,我很荣幸能代表紫藤花出席这场会议,也谨代表学院贸易部向在座各位贵族表达感激和赞美,另宣读学院高层的最后一道指示,”他开始照着纸张念,“全票通过:凡简-艾斯参与的生意他本人不可亲自前往,明日和三天后的宴会院方允许,但宾客人数不可超过200人,所有宾客也必须在宴会结束后撤离,不得留下外人,包括佩德洛-勒格、艾冯索、以及芬戈尔。”  纸张翻到下一页。  “另简-艾斯不得签订任何内容的箴言契约,不得私下逃税避税,不得倒卖抵押学院土地,不得在院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再签订商业契约,如有违反,立即开除。”  手点着念完最后一个感叹号,彼诺修抬头环视一圈会议桌上的众人,最后从学生身上把目光收回;折好纸,向座上所有人颔首后离去,处理接踵而来的各项契约拟定。   yqxsw.org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方武圣 等到门彻底闭合。这时候是正菜上桌的热闹时候;会议桌两侧再次调整方位,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往前移了个座位,头一次取烟抽,并朝对面芬戈尔点头,说了句巫师话,开始脱去装饰品的范畴,逐渐参与生意了。  又有一批人结束了询问和必要的文件引进。  夏奇拉-莉娅在地图上多弄几个圈出来——倒并不都挤在海边和山腰这一块,有的捆在平原,有的坐在峡谷,有些圈里还有圈,从整个地图上看起來,很富有艺术气息,真当苦辣了椅后的主管和执事,令这些人面色都灰重了几分。  “这些地方都可以往前推一些,从小到大一层层外扩,不用把关质量,先给一个文明聚集的感觉,能住人,不会死人,就可以往外扩了。”  “那……”  双手合握站立的主管对这又清又脆的声音很发憷,想搭话;被对方的大眼睛一瞥,只能讷讷“诶”一声,领着商会高层们出去,开始处理这些头大的问题。  坐在顶层的管理者永远只需发号施令,这是天性法则,是残酷食物链的另一种诠释和注解。  佩德洛-勒格忽然来了许多兴致,咧开嘴,弯起眼,笑呵呵地咬住香烟,歪头点火,吐出几个厚重烟圈来。  简-艾斯倒闭着眼睛在养神了。  随着之前学院方留下的细枝末节被一个个团队彻底分配消化好。  切尔西-阿含图端着冒热气的茶杯重回椅上,低头喝口,向面前所有人出声:“现在先解决祈福和土壤解冻的问题。勒格,你们有什么方案?”  阿含图到此看向寸头发小,又目光一转,在芬戈尔面前停下一会儿。  “我需要完全用脚量过土地,才能给出真正的建议。”身为季罗尼长老的芬戈尔出声,老手搭在桌上,没有任何宝戒饰品,显得十分朴素。  “这需要多少时间?”阿含图继续问。  佩德洛-勒格答:“四到五个月,我们首先要从南方调人,然后还要和院里一起准备刚才这三块地方的阵法和祈福,陆陆续续快有四五百个人往这边调吧,该死的,这又是一大笔钱类。”  牙齿咬着烟嘴磨一下,佩德洛-勒格用右手擎烟,目光一转,顺这个话题深入道:“咱确定把大本营扎哪里呐?要不都迁到爱泽兰海峡吧,斯堪山脉没有彻底调查完谁都不清楚里面剩没剩黄金棺,万一再有条沉睡的巨龙那可非常难办。要是放在纳维亚冰雪平原很像给蒂姆家当靶子,要坐落在中心那个冰湖就看着太小气了,那应该是猪栏,是用来养猪养植被的地方。”  “他说得很对。”一旁的芬戈尔出声,在众人注视里把地图拿过来摊平,仅用经验,就读出这几百万亩地的主体走势,“整个契约土地的地势并不高,境内西南部虽有斯堪山脉为主体的丘陵山脉地势,但基本还是以坦荡低平的平原为主,纳维亚只是其中之一,外加冰河与寒气流的冲击,整个契约土地的平均海拔高度应该在7米左右,陆地地势由东向西低微倾斜。斯堪主山是境内的最高点,海拔差不多在620多米,但也只能影响局部的地势。”  “若要祈福,”  老巫者讲到了重点,右眼前的圆镜片泛着光,并且是幽冷的蓝色。  “粗略计划,先需要‘喝形取象’,新城临海滩,这种地势首选龟蛇鱼这类的整体设计。总体外为环形,内为正方,组成圆璧,再用中庭《玉髓真经》里的格龙图作底势——上带晕突起,内孔为象天,内即为地。大方向上不用大改,走山脊,打穿地河和东南部,组‘三形四势’,元室在三形当中,乾方在四势以内。方者,如屏如城。圆者如釜如钟。三形要内方,四势要外圆,这样寻穴同铜币外貌相对。敛财聚宝,再取两到三枚宝器压胜,整个新城的地基就差不多打牢了。”  十足平静的声音淌过,恰逢雨滴拍窗,淅淅沥沥的美不胜收。  座位人无一答话,真正是对生涩宏大的巫师禁忌不懂,仅有热迈厄斯-沙松二人在时不时点头,仿佛若有所悟。  “这需要多少钱。”  佩德洛-勒格直接说了句俗话,很俗,却让气氛舒缓;使众人的思绪转动。  “这一步至少要亿——六十个王冠级的祈福巫师,四个大开大合的武尊或者一方决堤武圣,数万人的施工队,再加十个满编的地龙组,自上到下大大小小千余种批文,还有数不清的边角余料,总归要时间,又要海量金钱。”芬戈尔两手叠放在拐杖上,耷拉眼皮,把模糊的成本单子放出来。  佩德洛-勒格对此习以为常,眼珠动了动,背脊笔直,双手放在双膝握拳,嘴角逐渐抿平,越过身旁的夏奇拉-莉娅,终向切尔西-阿含图沉静道:“钱和巫师我想办法,武尊和压胜物就你来,施工队我和你的城一起随便吃下,先搞完那三个学院特区,再大体往这个方向走,你觉得怎么样。”  切尔西-阿含图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好好接过地图看了半响,向芬戈尔讲:“除了这一块还有别的选择吗?整个文明中心尽量往海边移,我们需要连通海峡,把奥斯曼那边都打通,这是必须的步骤。”  “这我懂。”佩德洛-勒格拍了下手,咧开嘴,冲着发小答,“只要君王的政策不变,那奥斯曼的人参、大马、骆驼、黑月龙奴、高山栗子、死人国巫器、金像邪魔全都可以走昌盛路子,我们吃第一口,那可真是赚得饱饱的,跟自己造钱一样嘛!”  这寸头哥儿越说越兴奋了,头发根都立起来,脸颊红红的,像是喝醉了酒。  旁边的女伯爵倒是侧脸一避,好似不大认识这人。  “这我等会跟你解释。”切尔西-阿含图完全照顾到云里雾里的少年儿,手指往后者那边抬了下,整理思绪,继续在巫师大阵这个问题上询问,“靠海延伸行吗?我们不需要太关注平原和山脊那边的小生意,今年到后年八月,能不能把海峡以及靠海的中心段先孵化出来,作为自由贸易的宜居土壤?”  “不算难事。”老巫师芬戈尔握住拐杖敲敲,开口说,声音依旧未有波澜,“天干地支派。按照《梅花易数》的巽位篇,八荒艮巽四维彩超,构成二十四山、惟一缺乏戊己两字,以御刀、玉印、笔砚等祈福物镇压中宫,与天势星象方向相生相合,取一圣物撞巧的法子,形似峦头砂,稍微养养,鸟语花香和地热就都奔着这段地皮去,不过容易引深海大妖,还要武圣坐中,应付各种鬼怪。”  “武圣?”对面少年儿喃喃自语。  也许正教到了兴头上,芬戈尔冷笑半响,在热迈厄斯-沙松的专注里继续说:“地无元精以星河为元精,地无凶吉以星气为凶吉。在天地大势里,元精在天空,型体才会在大土里止脱生长哺育万物,元精在地下,你们这座万鬼之城就会吃人,所以要靠着这株紫藤来压胜镇气,靠着你们院的十二座椅轮替,靠着‘十拳’维奇来主持大局。”  “年轻人,不要饿一会儿就什么都吃,有些吃了能长个,有些吃了……就会毒死人。”  清清淡淡的语最后落下。  似印章盖脸,简-艾斯略微惘然,又抿嘴顺出浊气。  “哎呀…”瞧着简-艾斯的精气神有些低落,佩德洛-勒格拍个手站出来,笑呵呵打圆场,“咱艾斯是正儿八经的神体,哪头轻哪头重,他肯定清楚得很嘛。”  “这过个十年二十年呀……咱们城市搞不好就有个‘神体’武圣了呢!”  刻意带着轻松意味的打趣让空气流转。  夏奇拉撇嘴摇摇头,抬眼一瞧;自家堂哥正用近乎慈爱的笑容看着这些热闹讨论的人。  这怕是更为上心了吧。  她端起茶杯喝,不经意看向对面的艾斯,看着这双桃花眼;隔半响,才缓缓垂下了自己的睫毛。  溢在会议桌的声音愈发多,余下自己人扎堆,真也不急着要把事情一次性都顺完了。  又问问自己不太懂的那点巫师事,热迈厄斯-沙松长长出气,向芬戈尔点点头,对这位曾经的占卜课导师表以尊敬。  延伸的交流到这里断了面。  雨依旧下,雷光中,乌云好似大墨泼纸。 yqxsw.org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与鲸同游 “整个事。”  切尔西-阿含图出声,前头这些人儿依旧热闹,点心饮品不断上桌,用各类香气,与窗外雷雨相抗衡。  他随即清清嗓子,手指关节叩桌,总算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打了过来:“整个城市框架先从学院特区和海岸线中段这一小块礁点做起,钱与人的方案大家都抓紧一点,让手底下人赶工出来,然后艾斯,”  黑寸头少年抬眸,五官线条明朗。  “你把学院里这些学生和院方的名册统计好,”切尔西-阿含图看着他说,顺带滑眸向其身边二人,“整个薪水,整个路上要用的装备,还有租赁之类的明细都要统计好交到我们公司的财务主管手里,这些我今晚会给你进行详细介绍,另外他们多久出发,分几批出发,你也要完全商量好,不要乱,也不要临时要求拨款,不然会很被动。”  “好,我会跟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他们商量,院里的数据会也会配合公司的行动。”简-艾斯点头答应,又说,“另外学院那边还需要你派人多走几趟,因为数据会里都是一些纯粹武士,很难处理这些事。”  “我会拨一笔人给你。”切尔西-阿含图颔首收下, 目光上调,终而对艾冯索问道,“你们那边有什么要求——地基、员工、仪器,现在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安排人与你们接洽,把前期的商业架子搭起来。”  “这很容易。”艾冯索出声答,后端起茶杯,地中海发型在灯光中蹭亮,“根据传统和不会出错的惯例,我会以你们公司的名义在帝国各个地方组建招标会,大约有个商会参与,其中我需要4%的原始股作为奖励,然后炒热地皮,预计整个过程需要3到4年,我建议你们在这三个学院特区和海岸线中段以外多标点黄金地段出来,这样方便我操作,也方便你们资金回笼,更好把大阵和基本城市设施完善好。”  “这需要很复杂的计划。”切尔西-阿含图捏了捏眉心,声调放缓了点,“我们现在必须保证自己先吃饱,先把自己的主产业建起来,先垄断,再说向外延伸的事。”  此话没有得到桌上任何人的反驳。  不垄断近乎赚不来暴利,这又是几百万亩地的庞大生意,不是一两次简短会程,几十上百个高层就能彻底处理完,彻底消化干净的。  其实大家对此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地基上的天地巫师大阵虽然需要海量金钱和时间,但总归土地是免费的嘛——巫师、武士、生意人,反正任何资源都可以慢慢往这上面转,十年八年的,也没有人会觉得很长。  想着想着又多了点灵光一现,佩德洛-勒格觉得自己该发出声音;当下举起手,呵呵一笑,抑扬顿挫地提主意道:“我们干脆烧钱把一个稳妥地方先砸出来,将其作为四个特区的暂时中转点,地也可以作为第一批招标点,外头商会审核审核再往里放,然后朝海峡那边扩,让隔壁的奥斯曼人闻闻味,有个心理和资金上的准备,也看着热闹,更好炒地皮额~”  “这样花费巨大。”身旁的祈福老巫师扯开了喉咙,“5,6000亩的地在基础大阵没打牢的情况下必须用各种祈福物和亡灵祭品镇压,冰川的严寒你们清楚,招标这点资金,估计只能维持三四个月的气候和安全。”  “就不能不建吗?我们为什么不先把本土的养殖事业做起来呢?”把玩美甲的女伯爵忽然启唇;像是一注凉水,将会议桌上空的烟雾都清走许多,“咱们先祖来这里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花了几百年把冰川烘热融化成现在这四国鼎立,这他们也是从苦寒里熬过来的呀。咱们完全可以抽调一批人,带上物资粮食,保证严冬下能活,再从冈格罗去买资源,一次性溢价50%也都可以接受啦;慢慢开着往外散,收购木炭等基础资源,着重把冰雪平原上的霍尔格灰狼和雪山羊圈起来进行规模化养殖,然后拉出去往外卖,这不钱也赚啦,人烟气也提前在那里出现啦。”  “真毒!”对面的路-阿卜杜尔一听这话就抬头,但这两字只敢在心里发聩;黑皮大手张开在裤腿上搓搓,接住身边热迈厄斯-沙松的目光,随其一同默然。  “诶~”佩德洛-勒格也抬起了手,眼睛转转,好好瞧瞧旁边的女伯爵,略微狭促的笑道,“咱就知道你不怕事,不过冈格罗的商人再怎么不要命,也需得我们和蒂姆打一打碰一碰,他们才有胆子吧?起先还不如买几千个奴隶往那边送,保证平民和贵族在寒冬里的生活,一下把养殖场搭起来,盖大屋厚木板,冻死奴隶总没法律能管了的。”  “那也是钱呀。”夏奇拉翻了个白眼。  听了许久的简-艾斯却身子前倾,耳坠闪闪摇晃:“蒂姆那边……应该不会如我们意的吧。”他看着对面所有人说,“蒂姆对境内城市的掌控度不比维多利亚的埃特蒙德逊色,如果他们封城,或者直接阻断我们,那又是一笔巨大的资金损失。”  “那不可能。”不待身边人讲话,艾冯索第一个出声——笑眯眯的,同时朝简-艾斯眨了下眼睛:“你太小看商人逐利的本性了,我们只要能保证他们出城的安全,保证%的溢价不变,那每天每夜都会有大把人愿意和我们做生意,就算蒂姆把城封起来,那挖地道的挖地道,搭云梯的搭云梯,反正怎样都能从城里出来。”  “不要太相信帝国里的流言了,埃特蒙德不是铁桶一块,每年到头,也会有资金外流的个例发生。”主座上的阿含图忽然补充,且意有所指。  空气有了些凝滞,灯光依旧,窗外雨滴也不停下湿漉的歌喉。  慢慢知晓了这三个特区背后的深刻含义。  简-艾斯咀嚼着这点手段,习惯性伸手取烟,点上一支,薄唇腾起缕缕雾丝来。  “那咱们就先这样做吧。”佩德洛-勒格拍手驱散安静,看向主座发小,眨眼给上信息。  切尔西-阿含图浅笑颔首,眼睛稍稍眯小,大方回应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稍微酝酿半响,总结说:“现在确认第一档计划:从南方调集祈福和土地丈量团队,先为整个海岸线的巫师法阵作详细构思。”  “我可以。”发小目光在往这边射,佩德洛-勒格点下头,难得神情严肃,“我会处理好土地细节以及前期巫师法阵的搭建,预计在年底十二月份把三个特区都完工,并拿出一份详细的海岸线祈福计划。”  “我也没有异议。”芬戈尔点下头,双手握住拐杖,“季罗尼祈福会将接管巫师的事,另外三个学院特区,我们的祈福巫师也会进行无偿帮忙,不过作为压胜之物的终极宝器,以及需要用到的武尊和其余帝国内必须要走的流程,这需要你和阿含图一起办好。”  “这事好说,所有账直接往公司财务里报。”切尔西-阿含图一面点烟,一面出声,临时改了组建,“我计划投3000在公司内,勒格交1500上来,总体走公司流程,也不会有什么分派,什么体系内的纠纷。”  “这样也行。”佩德洛-勒格等这句话等了许久,但表情未露端倪。  “另外我还会抽调四个武尊入驻公司。”切尔西-阿含图又说,一串雾随着从嘴里飘出来,“年薪多少,你们来讲。”  “27吧。”夏奇拉-莉娅出声,垂下长睫毛,“我出400上公司总账,这是我的份子钱,所以我那块地你们不要插手,我要和我商会的人进行统筹安排,该缴纳的租赁费用也会缴,该报的账也会上报,反正我自己的自己做,到时别为这点事和我吵。”  “你的生意没人抢。”切尔西-阿含图看了眼堂妹,沉静给上自己态度,“只要搞清楚地是公司的,是大家的,你要占什么生意的先头都行——不坏规矩,就不会有人伸手进你碗里。”  “哎呀~”夏奇拉-莉娅翻了个白眼,取出手绢擦脸,好看的眉蹙起,明显有点情绪了。  “这我一定会好好办。”一旁的艾冯索当即给出保证,结实收下这记敲打,再次放低了身姿,“4%的奖励股和招标人的账不会乱报,本家的生意,咱也不敢乱做……”  “那是你们商会的事。”切尔西-阿含图收回眼,叩叩桌,越过简-艾斯直接讲,“各位,我们的公司帕尔迪(PulteGroup)是整个海岸线和海峡的主人,公司当前最主要的生意是地皮租赁和海峡关口的税收,多产业体系是阶段二要思考的蓝图。当前来说,我对于我们抢占先机,在肥沃土地上发展各自的生意版图没有任何意见,但我们是一个荣辱共同体,我希望大家在行驶特权的时候想想自己会不会对公司本身带来负面影响,另外狼与山羊的养殖计划可以当做大家的一次磨合来做,下周五后开始动工,大家有意见吗?”  “我没有想法。”佩德洛-勒格跟随附和,看眼艾斯,把对方也包了进去,“一名武尊一年收27亿很公正, 另外除了狼与山羊的养殖,我认为我们公司应该再装进两个新版块,毕竟你和夏奇拉都对艾斯的生意有想法,咱们就直接放在桌上说好吧,也不用浪费时间了。”  话完,阿含图与夏奇拉一同看向这“大嘴巴”玩伴,各自面色变幻,分不清多少暗流涌动。  来了。  明显感觉到气氛在微妙,热迈厄斯-沙松与路-阿卜杜尔将腰背紧绷,以喝茶点烟之类的小动作压住燥热心思。  窗外雷光闪过。  坐在最前头的简-艾斯倒是面色如常的看着自己这十指交叉的手,读不出任何的有用讯息。  “艾斯。”佩德洛-勒格再次出声,拉开嘴皮笑,和和气气的,寸头很显精神,“你们院里的意思想来你也明白了,现在阿含图和莉娅都闻到了味,也就不怪咱们贪心,先把你给吃了。”  如此直接的话让简-艾斯低头一笑,摇摇头,眼里带点笑意的向佩德洛-勒格说:“我记得某人告诉我钱是赚不完的,啊……看来我又被骗了。”  “诶~”佩德洛-勒格笑呵呵的摆手;双手一插,腰背笔直,“咱这话是对你说的,可对于我们嘛……”他指了指左侧这一条;搞怪的眨眨眼睛。  确实是很真实的。  简-艾斯松开十指交叉的手,取支烟,于柴火光亮里念:“我的秘药生意由热迈厄斯-沙松,路-阿卜杜尔一同四三三分,我出形象和知名度,他们出技术,其中还有一点,他们为我每周的秘药补给承担了一定份额,虽然现在数字很小了,但依旧还是有的。”  “这简单。”佩德洛-勒格摆摆手,盯住艾斯,全然成为了阿含图两兄妹的代表,“你继续做你擅长的事,用你的神体天赋震惊大众平民,实话与你说吧艾斯,这个,”他指着热迈厄斯-沙松二人停顿了下,“这个制药巫师很容易找,杰出的制药巫师就很难,理疗师也容易找,一线的理疗招牌也很难。吸引我们的是你们合在一起之后的永生集团,我们也愿意为此报价。”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调查。”简-艾斯笑着说了句废话。  佩德洛-勒格习惯性的握拳又松,然后点头,将舞台空了出来。  “我会负责你的秘药销售渠道。”夏奇拉-莉娅发出清脆声音,明亮的大眼睛极有灵气,却又气焰娇蛮。  “我们拥有自己的销售网。”热迈厄斯-沙松终于调整好心绪;当着曾经导师的面侃侃而谈,“学院、加贝帝斯周边的几个城、还有其余三大学院都在我这里稳定进货,我们好像不,”  “这点算什么呀?”夏奇拉-莉娅瞥他眼,再出声,“我本来之前就想跟你说啦,现在有更大的盘子,那就更好说给你听了。”  她伸出了指甲火红的手,长睫毛上翘,很快组织好又清又脆的王都腔:“我们在阿鲁加通就有70余家秘药商会。整个销售渠道覆盖了南方绝大多数的主城,埃特蒙德都有我们的关系网,查理走的是中高端,而你们不是要赚底层平民的钱嘛,大半个南方加上加贝帝斯周边和我们的海岸线主城,这么大的底池,不是让你们闭着在里面捡钱呀。”  “问题是我吃不下啊。”热迈厄斯-沙松苦笑面对女伯爵的白眼,在艾斯的沉默里诉说,“我与查理之间有协议,小打小闹估计还可以,铺子摊这么大,协会和,”  “什么协会?”艾冯索忽然插话,不带表情的脸有了压迫感。  “我是查理-米尔顿的第一骑士。”简-艾斯出声,桃花眸里的光很平静,却在灯下引人注目。  矛盾的重点被剖出来摆在桌上。  这时该由切尔西-阿含图说话,也本应是他来说话。  “你这个,”他停顿了会,换了种话术道,“你这个制药工厂最多可以扩建到多少人,可以在普通竞价范围内,挖来多少人。”  “500。”热迈厄斯-沙松张开手,“巫师协会和各个家族各个城市都有人才培养计划,我不可能凭自己的名字就能搞到一大片,这不现实,而且我们面对的压力和狙击也会更多。”  “你呢?”切尔西-阿含图转而问。  “最多100个。”路-阿卜杜尔的面色很平常,大手搓搓胡茬,又道,“我可以大规模培养理疗师,不过4,5年之内产出不了工作者,而且培养都是一大笔钱。”  “那你们怎么想着吃下海岸线这几百万亩地呐?”佩德洛-勒格听得有些闷了,皱眉看着沉默不语的简-艾斯,用脸色向对方反馈自己的情绪,“我见你们又是招人又是转移,结果雷声大雨滴小,这怎么够分嘛?”  “我们本就计划从海峡口慢慢扩展。”简-艾斯捏住烟吸,“几年对我们这样的体量来说很容易长大,不过一口要吃成胖子,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夏奇拉听着不说话了,端茶喝。  艾冯索在一旁眼神微闪,不知在构思些什么。  切尔西-阿含图擎着烟欲言又止,这时发小忽然投来一眼;凭自小到大养出来的默契,他当即向桃花眼人儿问:“艾斯,你与查理之间是个什么约定,单纯的欠债条款,外加骑士契约,以及工作协议吗?”  “只有欠债条款。”简-艾斯答出让左侧人都神情一松的话,然后讲,“骑士契约是我与查理-米尔顿在鹰盾时就有过的协议,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也愿意成为她的第一骑士。”  烫亮的烟头滋滋作响,深吸浓雾,口鼻溢出缥缈的白烟。  切尔西-阿含图的指尖轻轻点桌。当下所有人都安静,发小也不再投来目光,略微想想,阿含图点头答:“第一骑士的责任确实重大,院方不让你多参与应当也考量到了这一层,你现在的利息是怎么支付呢?还是一个季度6.72亿,一共交到你毕业才开始归还本金对吧?”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桃花眸子一转,向夏奇拉展露笑意,“很感谢你们对我的信心和抬爱,但是我的名已经在查理门下,小范围的生意我主人或许不会管,要是在我们的城市里大范围扩张,那就会非常麻烦。所以我一开始就打算加入夏奇拉的商业渠道,成为其中一名供货源,然后接受大家的一定资金,先把每个季度要还的利息稳住。”  “那你直接跟艾冯索说。”夏奇拉清淡接话,低眼端起面前的柠檬红茶,慢慢抿一口,嗓音依旧,“所有规矩也都按正常流程来,我不会因为新公司有你的股份,就给你什么便利。”  “那也行。”简-艾斯笑着颔首。  秃成地中海的艾冯索则好生看着这神体少年,想想其前面说的五年计划;当即有明悟,并不露声色观察一周众人,继续信奉沉默是金的真理。  有关永生集团的超级注资到此停住。  沉默中,佩德洛-勒格抬手摸了摸下巴,坐姿挺拔,扫了主座发小一眼,冲简-艾斯问:“那咱也不吃大肉改喝小汤,我给你注资一亿,另外把我小红花城的五个巫师学徒送给你。”  热迈厄斯-沙松闻言要出声;简-艾斯轻笑一声,接住佩德洛-勒格的目光,声调平稳地念道:“咱不要你的钱,一些冷门的基础巫师药方,你那边提供两张给我就行。”  “好,我出两张平民用得上的日常药方,你给股份。股份具体多少你们和我下属谈,谈好签契约就行。”佩德洛-勒格点点脑袋,没纠结这点蚊子肉。  “那也行。”简-艾斯抬了下食指。  热迈厄斯-沙松二人起身离别,仅留下一丁点汗酸味,被窗外大雨渗进来的湿气冲淡。  气氛再次沉闷。  佩德洛-勒格两手撑膝盖撑得有点酸;抬起右臂活动活动,朝对面点了下下巴:“那数据化工厂呢?这不需要用你的名,单纯靠技术就能办起来吧。”  “这确实是的。”简-艾斯点头,嘴还在张;佩德洛-勒格直接摆手打断问,“你跟拉塞尔-德文签了契约吗?”  “签了。答应投资六千万建工厂,帮他推广数据化,然后五五分。”  “刚刚那熊一样的巫师呢?”  “他帮德文看厂,但也是我的员工。”  “违约金是多少?”  “三倍。”  “哦。”佩德洛-勒格终于有点笑,两手抱膀,好似完成了任务。  “那个工厂继续建。”切尔西-阿含图发出声音,宛如另一种雨声,“1.6亿我会划到拉塞尔-德文那里,从此你跟埃特蒙德那边断开,以这个数据化巫师为基石,把整个数据化视野在海岸线的城市大规模铺开。”  “可以,不过我需要听我那位巫师的建议。”简-艾斯摁灭烟,看不清喜怒哀乐。  “现在就去,你的员工没人抢,晚上拿一份详细的方案书出来。”切尔西-阿含图摆了下手。  简-艾斯闻声告退,恰好窗外雷鸣,点亮这抹离去背影;拉长,像是活跃在地毯上的黑暗海洋。  与鲸鱼同游,本就要小心……  被吞噬。 yqxsw.org 第五百六十章 食牛之气 “你连呼吸都要交税。”  窗外雨滴小声讲。  乌云里几道雷;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的脸庞被点亮,腮红热得极好,唇有些紫,眼神略微飘忽,仿佛还在云端未下来。  “所有这就是你们的名册了对吗?”  隔壁沙发的导师将写满油墨的纸折好收入,络腮胡粗卷,有种艺术烘托的狂放气味。  “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缓缓回神, 抬手挠挠后脑勺,朝导师一笑,带着热气飘舞地开口说,“这125个应该绝对可以去,不过学院里还是准备十多个备用名额吧,我,我怕到时可能会有什么变故。”  “我知道。”络腮胡导师轻轻点头,眼睛随身体一同向上起,伸手与茶几对面的南方贵族微笑,行驶着生意之类场面话。  “那就感谢你们的配合了。”身着黑西装的贵族执事将手收回,又看看人声络绎不绝的走廊与大厅,戴上自己的帽子;不忘向座上学生颔首微笑。  导师在原地目送他,待其被人潮吞没,这才出声,附带叹气:“北方的雪……也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了啊。”  他说完再嘀咕两句“坏孩子”之类的。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先未反应;偏头“啊?”了声,从小沙发上起来,望眼隔壁落地窗前还在谈论契约细节的导师彼诺修以及班上的几位同学,再次呵出热气,把两手插入皮甲的兜里。  “时间不早了。”络腮胡导师也没解释太多,回身拍拍这位学生的肩膀,努嘴往人头攒动的大厅出入口示意,说,“后续的繁琐工作和契约流程都交给院里吧,时间已经很晚了,好像到了晚饭的时候,带上你的同学先占座,今晚足够热闹。”  “嗯哼。”内史密斯点点头,大拇指往后指,看着那几个同学,随后转回脑袋,“我先去找找艾斯吧,顺便问他一些数据会的事。”  “这也可以。”  络腮胡导师点头,扣好外套扣子往边上走,加入了彼诺修等人的谈论。  空气中的汗味、唾液味仍旧腥味很厚,室内温度稍高,在落地窗前催生片片水雾,水珠粒粒饱满的,在雷雨声里慢慢滑下来,画出透明的痕。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先与那头的几位同学打了个招呼,独自裹紧身上皮甲,缩脖越过热闹人群往厅外走,上台阶,越三楼转点左入,最终停在一大片灯光和浑厚香味内,边呵热气边踢踢鞋子,直接推门,闻着这股柑橘清香来到了房间里。  抬眼看,地毯上的巫师坩埚还是圆滑滑黑漆漆,好像醉倒斜歪在了书架边上,流出点浓郁药味,为整个橘黄灯光加了名为“温暖”的料。  简-艾斯就坐在阳台玻璃门的前头,脖上围着大红的羊毛围巾,脚边是一小火盆,呼呼烧着火炭,扭曲气流,带着滚滚热浪往上翻,晕染这下巴——涂上一层金,使棱角更为明显。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又闻到一阵松子酒的香味,步伐放轻往前,捏下鼻子,弯腰捡起一张朴素的矮木凳,直直坐在了火盆边上。  “啊……”他开始一面长叹,一面拿酒;手握紧转两圈把玻璃塞打开,“啵”一下,握住透明玻璃酒瓶仰头喝,且慢慢闭上了眼。  “这个,”他喝得有些大了,努力呼气,把缠在胃部的火辣辣感带出来。    简-艾斯没有动。耳上十字银坠摇晃,借着火盆上腾起的光线,开始像星星般闪烁。  “这真是烈酒啊。”内史密斯终于放下酒瓶子,抬头向阳台外的雨幕投去眼神,脸色渐渐紫红,有点干燥,结出几道细纹。  “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简-艾斯此时偏头对他说,眼尾线条阴柔,配上暖玉般白皙的脸,像是鬼魅的狐,藏好了那点轻挑。  内史密斯看得一时无声了,两只手搓搓,花牌耳坠摇动,终而笑起来答:“都交给他们去做了,估计还要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挺好说话的,学院那边,你那边都这么配合,而且还有三分之一的预付款,我想没人会拒绝吧。”  简-艾斯“嗯”一声,接过内史密斯递来的酒瓶,一面继续看阳台上的雨,一面小口小口的喝,最后略微低头的笑道:“你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内史密斯两手捧着十足热的脸揉揉,双脚岔开,免得被火盆的热度烫伤了,“导师布置的期许任务应该都能完成吧,这一次年末考核,估计门门课程的成绩都能再进一步,以前很多在这个学武的师兄们都说,紫藤花第一年看不出什么门道,进来分帝国班什么的也就看初始天赋,第一年年末,以及第二年的开头,才是真正拉开距离的时候。”  “那时候就不只是看八门这些了啊。”内史密斯双手捧在脑后叹气一声,偏过头,又拿过艾斯手里的酒,“脑子灵活能吃苦的学生照样可以往上一步,不过能做到的有点少,我记得我们前面这两届……也就出过两三个特例。”  “比如谁。”简-艾斯顺着说。  “那个斯托-纳纳,还有李-曼特。”内史密斯吐出这两个有些讨厌的名字,侧头看向沉默的艾斯,霎时间没了言语。  火盆飘出几捧火星。  酒入喉,内史密斯边喝边问:“诶,你这段时间呢?不会都在搞生意吧?”  “怎么可能。”简-艾斯浅浅一笑,双手被铜盆火光抹上一层橘红,煞是好看,“我这段时间也就是训练训练训练,有时候和你通通书信,其余很忙,总感觉一天一下就过去了,真是快到有些惊人。”  “唔。”内史密斯抹掉嘴边酒渍,朝着小伙伴点手;十足亲昵地握了下对方的手臂,“那你能完成导师的年末期许吗?”  “嗯…”简-艾斯沉吟了半响,漆黑眸底有金色流动,“应该可以吧,最难的维奇导师的期许差不多快做到了,乔蒂老师的这个月底再冲冲,差不多能完成。”  “乔蒂老师啊。”内史密斯瞬间联想起这个名字背后的肌肉酸痛,下意识活动下胳膊,离地毯上的火盆更近一些,手中酒瓶摇出液体声响。  “她对你也很严格吗?”简-艾斯把酒又拿过来,面色如常的咽下一口,脸颊两侧有红渍;倒是冲淡了这段时间积攒的疏冷味。  内史密斯哪里能不知晓小伙伴的变化呢?——明明看起来是这般寻常,可其眼里的平静疲惫,以及整张脸上笼着的灰色,无不说明了这段时间的人事起伏,这道年岁的厚重压力。  是读起来不太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儿了。  虽然躯壳每七日就会维新。  可灵魂里……到底是刻痕斑驳了……  内史密斯想着垂低眼睑张嘴吸气,再抬头时笑容如初,充满少年味。  “艾斯。”他好生念,伸手推下小伙伴的肩膀,“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同学和整个93届对你改变了看法啊,你小子就知道把我摆出来,妈的,天天处理这些事情都累死我了。”  “我不是给你发了工资么。”简-艾斯也搞怪眨眨眼睛,嘴边有笑,再后仰躲开内史密斯的拳头,伸手压下它,急急忙忙地补充说,“诶诶诶,你都还没跟我说那个乐师的事,追到没呐?上次写信听你还是个处男呢。”  “滚!”内史密斯大方送上白眼,干脆转身从后头茶几拿一瓶新酒,扯出木塞喝,嘴里“咕噜咕噜”确是有趣极了。  “我啊,”他陶醉般的啧舌一下,闭目回忆余香;仅不知是酒还是女人,“就喜欢这种朦朦胧胧,暧暧昧昧的薄膜感,你没感觉她的身材真的很好吗?那皮肤滑的,就是脸蛋儿……”黑发束成几条细鞭子的少年沉默下来,摇晃酒瓶,噘嘴自顾自的答,“但我还是很喜欢她,喜欢她身上的香味,喜欢她说话的样子,还有笑时的美丽模样。”  “发骚了?”一张怪气人的脸探过来,笑容都是这般狡黠,“发骚就追呀,你在这儿当诗人呢?向我念诗都能上得了女人吗?我又不能给你上。”  此话出,宛若一柄锤将好不容易烘出来的旖旎暖感砸碎;内史密斯立马送出一拳,看着这贱兮兮的狗玩伴,当面“tui”一口,竟是越想越气,红个脸颊在火盆边和艾斯追打起来。  “哈哈哈哈。”简-艾斯一路快意大笑的缩脖子猫腰往周边跑,时不时回头看,咧嘴笑着握住酒瓶喝,腰左右乱扭,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把身后小伙伴的飞踢都躲开。   “别跑!”内史密斯这下心都气痛了,指着骂,挥舞拳头往前追。  于是简-艾斯再次“嘿嘿”两声,跑到书架后躲藏,再隔一会儿探出脑袋,向前头找着自己的小伙伴求饶:“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我赔你个礼物,保证让你满意!”  “嗯?”内史密斯站在原地用鼻孔喷气,瞪着眼珠,像是在着火。  简-艾斯从书架后踮脚出来,嘻嘻笑,哪有一点儿神体和老板的样子。  “喏。”艾斯两根手指夹住酒瓶口,另只手一转宝戒,取出一卷真正有点岁月气息的皮纸,将其拉开,让小伙伴好好瞧这一张画。  内史密斯刹那没声了,睁大眼往前凑,仔细看看其上内容,时不时找到简-艾斯的含笑目光,头摇摇,尽显惊讶的开口道:“你,你,”  两句话不通,他直接把画拿了过来,低头好好瞧着:“你竟然有国诺德克大师的真迹,噢天呐,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嗯~”简-艾斯倚靠在书架边摇头,笑得像猫,十分懒洋洋的,“这画别人送我的,反正不要钱,你拿着就行了呗。”  “卧槽?”内史密斯抬眼瞧瞧小伙伴,一点不觉酸,反倒由衷的高兴,“谁这么大方啊?你小子可以的,这画最少七八十万呢,而且……”  两个年轻人开始朝客厅走。把黄皮纸在茶几上摊开,内史密斯取了盏多余的油灯点燃,好好照着这幅铅笔画的历史,照着其粗犷混乱的线条,照着那入纸三分的绘画痕迹。  这是一幅用铅笔凌乱迅速描绘出的人物神态像,总体为三个仅露出赤裸上半身的人一层层平躺相叠,整体画风色调老旧,大都颜色偏暗黄和深褐,叠在最上面的人背趴着偏头只能看见后脑勺,而身下压着的女孩则略微诡异的张大眼,并用自己的手捂住了最下面小男孩的嘴。  他们就像个三层的肉镆。  整幅画的点睛之笔也正是最后这小男孩的惊恐眼神——愣愣看着前方,好似前面有什么恐怖东西,令他眼角都抑制不住的蓄有泪水,把那种恐惧,那种绝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画的水平太高了。”  内史密斯开始出声,指头小心抚过画表面的油蜡,闻着这股香,认真颔首,“国诺德克大师在写实届被誉为见鬼第一人,他笔下的画作都保留了厉鬼的真实模样和那点灵气,这幅《卡金徒受难记》就是他在一个木宅的夜晚所作,谁都不清他铅笔里究竟还能勾勒出什么可怕场景,真想回到一百年前问问,这位大师的脑子里每天都装着些什么。”  “那估计你活都活不了。”简-艾斯毫不客气的讽了声,摸摸鼻,在小伙伴的气愤眼神里淡笑道,“这幅画没有任何问题,蜡油和微小禁忌都做得很好,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可以挂几百年,你回去裱起来,又可以跟那乐师好好聊天了。”  “去你的。”内史密斯没好气的怼一句,手上卷画的功夫倒是利索;将其收入宝戒,重新握住酒瓶举起,与艾斯郑重碰了下。  “舒服!”  烈酒入喉,双方都下意识皱眉呼气;对视一眼,又很快笑了起来。  “谢谢啊。”内史密斯趁着这个机会开口,花牌耳坠摇晃,原是简-艾斯曾戴的那个枫叶款式。  气氛逐渐舒缓了。  灯光柔和,简-艾斯起身来到火盆边上,这次没坐木凳,转而背靠住阳台的玻璃门,听着背后的风雨声,还有点雷鸣,从天上落下。  “艾斯。”内史密斯来到小伙伴前面;刚好雷光斜着打亮这张脸,让这桃花眼看起来更阴柔,“你呀,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啊。”  茶黑色的眼眸没动。  内史密斯干脆靠在对方肩边,握瓶喝口酒,继续讲:“我今天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我们之间有几年没见了……”束辫少年儿笑出声,还是那个味道,那种带点中庭人的内敛感。  这一次茶黑色的眸子转过来,隔一会儿又转回去,举起酒瓶,与内史密斯相碰:“是有点累了,”艾斯深呼吸一次,张开了嘴,“啊……太多事情,好好坏坏我也分不清楚,想不去想,但又不得不去想,浑浑噩噩的,反正很累。”  醇厚的酒液随喉结起伏流下。  内史密斯也长叹气来,脸红红的,眼眶有些润光。  “你知道吗?”内史密斯低下头,睫毛跟着垂下来,语里带点笑,甚至布满缅怀,“我最不喜欢听那些练武的人说什么好苦好苦,这他马的本就是你自己选的路,矫情给谁看呢?难不成还能自我安慰,就高潮了?”  简-艾斯闻言笑出了声,瞥他眼,握酒喝,临末递一句:“我就是感慨一下,没这么贱。”  “我知道,也没说你。”内史密斯摇摇脑袋,灌口酒,继续撒气:“他马的这世上比练武苦的事多了去了,挖煤铲屎的都还有这么多呢,天天就自己最委屈,自己最看得透,什么都你他马以为是就是,这世界都要围着你呗,人都要绕着你转呗。”  “谁,”简-艾斯笑得被酒呛了下,摆摆手,偏头看住小伙伴说,“谁又惹你了,让你这么不舒服。”  “还能有谁啊?!”内史密斯握瓶一大口酒灌入肚,闭上眼,堵住后续言语。  简-艾斯眸光跟着收敛起来,抿住削薄的唇,在门后头的雨声风声里问:“是班上…还是院里。”  “你先回答我好吗?”内史密斯趁着酒劲问,“你这段时间的钱都是哪里来的,那两三亿不是小数目,还全是现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赚的。”简-艾斯答得很轻,似夜鸦般的音色。  “那你,”  “是查理让你问的吗?”简-艾斯摆手止住小伙伴的嘴。  内史密斯的嘴唇翕动半响,咬紧牙,向眼前人点着头喊:“你把我当什么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简-艾斯立即摇头表达态度,深深吸口气,也眉头紧蹙起来,“你知道的内史密斯,我一直是一个小心又记事的人,高高在上的贵族可以大意,像我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不可以,我很茫然,甚至不敢相信身边人,相信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语言、甚至他们的表情。”  “我,”  黑寸头少年儿开始不断摇头,整个人略微不安分,像是处于什么煎熬之中。  “艾斯。”一只有拳茧的手递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往这边靠,给予这人儿心跳声与勇气,“我绝对是你可以相信的人的艾斯。可能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也管不到,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听自己的,我爸妈教我做人要有原则,要在心里有条线,我自认没什么优点也没你这么有本事,但活得像个人,我还是没什么问题。”  雨在话停住后落下,少年之间是热腾腾的沉默,风是耐不住寂寞的,一阵紧一阵拍窗。  阴柔桃花眸子缓缓垂下,简-艾斯默然许久,向内史密斯启唇说:“我报复了一些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有你应该认识的,像奇得塔斯,有你不认识的,是这个城或者在这个城周围的人。”  “我活了下来,在和他们的不见血斗争里,我花费了很多代价活了下来。”  “这些就是我的奖品。”  简-艾斯伸手指了指门外阳台,仿佛这些雨滴都属于自己。  “我不会害你的。”黑寸头少年又在小伙伴的安静里出声,伸手揽住对方肩膀,脸与脸贴得很近,有酒气,也有醇厚果香,“也没有不相信你,在我这段年岁里,你是我仅有的几个朋友。”  桃花般的眸弯成柔和弧度,无害,噙着笑意。  内史密斯抬起拳头砸一下艾斯,用肘隔开,深深吸气后开口:“是这样就好,我相信你,也知道你不是外面传的那种人,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庄园里永远有酒等你,我也会永远会站在你身边,不会再像薪火节那次,被你甩走,留你孤零零一个人。”  “嗯~”简-艾斯直接伸手捂住小伙伴的嘴,摇摇头,桃花眸里全是光影,很亮,又有点绯红颜色,“你呀……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每个人都在疾世愤俗,但每个人又都在同流合污。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奇怪的人却会受到排挤。”  “我早已习惯了,也没什么好吵的。”  有抹醉红爬上脸颊,桃花眼的少年儿痴痴一笑,松开酒瓶和怀里人,略微踉跄的往门外走去。  “我也是啊!”  身后人忽然带着热风追上他,握住他的臂弯,声音轻颤地倾诉,“我也有很多时候孤身一人,别人也不懂我的兴趣我的爱好,但我也不在乎啊!因为我知道任何事情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平复,仇恨也好,伤害也罢,我们终究会在时间长河里原谅他们,然后一笑而过的啊。”  门把扭动,这道语刚好撞上外头嘈杂热闹的人声,直接升腾起来,在房间上空旋转。  握着门把的手到此没动,隔好久才继续推门,留下最后一道清冷声音:“那不叫原谅的内史密斯,那只是算了。”  话完,雕有花纹的木门向外敞露,好似第一序列里的阿斯托纳之门,向众生展示王的真容。  “艾斯!”  逾百名数据会成员在走廊两侧统一喊叫,声如惊雷,直接扫平了灯火通明的大厅,于众人的注视中,荡起一圈圈狂躁气浪! 156n.net 第五百六十一章 有几分像从前? 窗上的霜雾很重,盖因大雨滂沱,冷气不断散发。  今天倒是个整齐日子——“霜至”,的确值得小聚小饮,喊上几位朋友,漫无目的地在学院里散步,找一家酒馆,或者干脆在庄园里启一顿酒宴。  雨是遮不住学子们的热情的。  就在海德古堡的一楼大厅,衣带水渍,一身热气的学生们有序排成一条,大都是要请假,预图去院外玩乐一场,等夜深再回来。  “今天的人可真多啊,快几百个了吧,而且都是傍晚了。”钻入鼻腔的空气又冷又湿,搓搓胳膊,鲁奇的周身有一阵缥缈白雾,还好说话是热乎的;轻易在身旁人衣物上结上细密水珠。  威尔莫特-披得没有搭理这人,双手插兜在队伍里站得笔直,头发精心修剪成脏辫款式,脖子和耳后还多了点纹身;有玫瑰花,也有紫藤模样的编号。  这编号的数字是“41”,是其在帝国班里的排名,也被许多玩伴认作是披得的奋进印章。  思绪散发而止,跟在边上的高个儿收回目光,有样学样的双手插兜,打着银饰鼻环和唇钉的脸看起来十分不羁,毛卷的发扎得狂野,眉心的纹身栩栩如生,好似是一个精致的小骷髅头。  如此下来,他们这一行人里就数鲁奇和腊斯克最没特点了。  兴许自个儿也有这预感,腊斯克在周边若有若无的目光中散漫张嘴打哈欠,挠挠脖子,玩味的向披得笑道:“披得,我们今天还去妙手街吗?要不先到查理赌场玩玩,天黑一点再出发吧。”  此言引来更多关注。  扎着脏辫的威尔莫特-披得依旧是冷冷模样,弯曲手肘从兜里抽出一根烟,就当着众人点上,在队列里吸烟吐雾,写尽了痞坏气质。  他不再是之前那个毫不起眼的平民学生了。  钱、女人、酒、药品。  他已经玩过太过想玩的东西,见过太多想见的世面,已经把眼神变得阴鹫,整个穿衣风格也向着干练利索的高领皮革造型靠近——随意站在那里,就能获得大多目光,在学院外头,也是女人缘不差。  “呵……”一团浓雾再次从口鼻喷出,他随意与身前回头的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退缩中瞥开目光,未说一句话,身上的古典柑橘香水味浓郁,有点木质调性,给人一种专业、有格调的气场,让周边不少人更加关注这冷酷痞坏的人儿,并悄悄开始议论。  “披得在后面。”  长长队列中段,一位带着头巾的壮学生回过头,吐口渣滓,眼神十足平静。  “哦。”另一位更壮的闭目出声,嗓门如鼓,穿透出力量感。  “他好像还装起来了。”另一位盯着后头看的伙伴轻笑,站姿很垮,懒懒散散的继续讲,“真是什么样的人就聚什么样的堆,那种子班的几个之前还被打得寝室都不敢回,这跟着卖了庄园的披得还怪嘚瑟,还他马的装起来了。”  “那怎么也有一千多万,可花了门罗特几场拳赛的薪酬。”头巾同学再吐口唾液,瞧瞧旁边这敢怒不敢言的同学,移开目光,嘴里又开始嚼动,“不过按披得这样花,估计一下就快花完了吧。”  “谁管他呢。”同伴双手抱胸作假寐模样,隔了半响,忽的继续说,“我们打完拳也去赌场里坐坐吧,‘霜至’啊,北方难得的标志性节日。”  “我都可以。”头巾同学点点头,用肩膀碰了下始终闭目养神的门罗特,问,“你呢门罗特,你今天的比赛难缠吗?”  “还好。”绰号“赤魔”的门罗特出声。此时队列一动,让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诶。”身旁的伙伴开始出坏主意,“我们要不去后面走一圈,看看这卖了庄园的沙比还能不能这么欠扁。”  “没必要。”头巾哥儿边说边看向门罗特。  门罗特确实没搭理,安静排队,等着这条长龙的尽头到来。  这下就有点无聊了。  懒散哥撇了下嘴,手掌往下贴着裤子搓搓,再双手相互揉搓,展露中指上的金戒,吸住了前后头些许同学的目光。  正当有嘴角在隐晦上翘。  一道厚重脚步声从大厅门口响起,像是催人醒的铃;使排着几百人的队伍反馈出声音,并一层层往上扩散,最后吸引了大片人回头。  走来的是迪-兰姆达:91届的魁首,几个月不见愈发气息浑厚,双目时不时射出精光,好似威猛雄壮的野兽。  “迪。”  “迪。”  “日安啊,迪。”  看着这肌肉爆炸的磐石巨汉接近,排着队的同学们四下散开,很快让出一条空旷,方便这91届的魁首直通尽头,享受名为“强者”的特权。  痞坏披得只在对方来临前坚持了一秒钟;冷冷侧身,垂眸嘴里叼着香烟,依旧是这般有个性。  不断有同学让路。  与门罗特的两个伙伴擦过肩,迪-兰姆达丝毫未理睬这两位看着他后退的人,目光一转,大到夸张的胸肌起伏,鼻腔喷出热烘烘的气。  “排名到多少了?”迪平静问,余音震颤了水珠。  “55。”门罗特睁开眼,在满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直直回应这91届魁首。  “太弱。”迪-兰姆达留下这道声音便继续行走。  门罗特在原地看着其一路畅通往前的背影,默默握拳,眼底现出流光。  “他怎么会出来了?”边上伙伴终于说话。  可下一秒大厅又泛起热闹,回头瞧;一身精致礼服的小男孩在笑眯眯与在场的92届学生打招呼,背手前行,步伐不紧不慢,一头软卷棕发打理得非常贴合,整个人的皮肤也极好,好似一只可可爱爱的茶杯犬,当大厅里的湿冷都消融许多。  “斯托-纳纳……”  有91届的人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看眼慢慢来到前面的男孩;侧身让路,并回忆着对方去年所创造的奇迹,以至毫不夸张的说,91届许多人都认为这个模样可爱的天才已经是整个紫藤花的最强学生。  迪与斯托-纳纳的各项差距当时在场的学生都亲眼目睹,而且近五年内,也只有前两届毕业的“单打”乔能与斯托-纳纳相媲美,相同做到越届战平魁首的能力。  “他的呼吸声又轻了啊。”  人影将近,另一位知晓点内情的91届学员出声叹息;而后侧身让路,最终在对方到来前下意识屏住呼吸,把身体都僵硬成了大厅周边的铜雕。  “谢谢~”一米四五左右的小男孩歪头一笑,看眼在尽头填写资料的迪,立即笑嘻嘻的抬手捧在脑后,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诶~”  在满场紧紧注视的目光中,这位小男孩忽然停步,侧头看着高壮的门罗特,好好转动大眼睛想;点着对方问道,“你是不是在查理赌场排到50多名去了呀,我怎么没见到你呢?”  “我,”门罗特停了一会,“我要在这个周末打完才能进前50。”  “这样呀。”斯托-纳纳闻声不大急着往前了,背手凑近些站在门罗特边上,于四面八方的注视里点头,最后笑嘻嘻地问,“那你跟简-艾斯打过没呀?按照你这样的实战经验……简-艾斯属于什么程度呢?”  “超一线。”门罗特胸膛缓缓起伏,接住纳纳的狡黠目光,显得很坦然,“我看过他的几场比赛——速度、力量、反应……他的各项指标都可以在帝国排入前五,没有那些终极格斗家,在这个赌场恐怕很难有人能把他降伏。”  “唔~”鼓嘴发出声响,斯托-纳纳踮脚并双手抱胸,胳膊肘轻抵在门罗特的肋骨上;揉一揉,大眼睛弯成可爱弧度,“那我这一招怎么样?”  周边大半的目光汇聚,迪-拉姆达起先听不懂对方的意思,下一瞬肋骨处开始麻痒,渗出疼,像病毒般朝着脏器扩散。  “很强。”门罗特吃力稳住声线。  “嗯~”斯托-纳纳狡猾眨眨眼睛,看看后者身边两人,不等这两个斗士后退便笑了起来,继续转动大眼睛,将门罗特这张出了些汗的脸装入眼帘内。  “这赌场的排名真难打呀。”他似乎在抱怨,“一周最多就两场比赛,哎,一路下来总算快进20名了,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投诉,让前面这些打不过简-艾斯的干脆退出就好了,到时我还能好好和他打一架!”  门罗特闻声不出声。  斯托-纳纳又问:“诶,我听说简-艾斯不是搞了个数据会嘛?听起来怪有钱的,你怎么不加入类?”  小男孩伸手左右指指这三人。  “那点钱算什么。”头巾哥嗤之以鼻,于周围同学的注视里摇摇头,抓住机会就表现,“什么数据化都是唬人的,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训练体系就很好,而且就算一次五百万,也就努力打两场拳的事吧。”  此话引来周边许多同学的羡慕议论。  就在旁边的懒散哥儿立即要接话。  斯托-纳纳摇晃下头,看住门罗特,好似就对他的答案感兴趣。  “简-艾斯很强。”门罗特当下做出了肯定,可面容看似敬佩,不过语调和言语的节奏,终有一丝自己的底气和骄傲所在。  搏击终归是不能说明一切的。  斯托-纳纳很明显的读懂,小粉舌舔唇,拉开步子往前,又原地想想,侧头向门罗特招手,“啧”一声把这不动的人拉过来,踮脚小声在对方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啊。”  话完,斯托-纳纳拍了下门罗特的结实胸肌,随对方沉思,自己则快快往前追逐迪-兰姆达的方位。  “他跟你说什么了?”  等着这小男孩彻底消失在前头,头巾哥二人迅速向门罗特围了过来。  “没事。”门罗特沉静将心绪收好,继续排队,抬手捏下鼻头,双眼时不时望向队列尽头的两个身影,每每都将闪过一抹深思色彩。  因得两位学院魁首的到来,几百人的大厅已开始逐渐热响。  众学子间的聊天交谈大抵是与这对风云人物有关的。前两届的学员趁机向93届新生卖弄之前的精彩人事,也有些在交换学武心得,讲讲历代年末考核里的规矩,说说那些重点战斗,谈谈学分,再聊聊五湖四海汇聚来的各类轶事传闻,当下好不热闹,烘热瓷砖地上的许多水渍,腾起雾,愈发气氛盎然。  “他真的把传奇维奇给的内宗练到第七层了啊?”  队伍后半段的小人圈内,91届的卷胡子学长指着威尔莫特-披得惊愕,正要怀疑,身旁两个种子班学弟倒率先轻笑出声来:“披得是帝国班的学生,他初始天赋就有八门,适应一个内宗不是很简单的事?何况是学院传奇亲自为他挑选,这算什么。”  “啊……”卷胡子学长失去反驳的言了,看看又冷又有个性的纹身少年,不得不感慨时间的飞逝,乃至生出了被追赶的紧迫感。  鲁奇和腊斯克等人对此很满意,正要在乱糟糟的人声里继续宣扬披得的天赋。  站在原地的卷胡子学长却不经意看清了在大厅口收伞的人,倏然一激动,伸手摇晃旁边几个同为91届的学生,随后一同钉死在瓷砖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慢慢朝自己这边靠近的天骄,瞪眼失声道:“李,李-曼特……我的天呐竟然是李-曼特,喔……喔!!!”  人在失控摇晃,整个队列后段爆发出巨大的浪潮。  喧嚣,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喧嚣。  每个人都清楚在近万名学生中遇见仅有那几人的概率,这个霜至天,或许真正得到了神灵的青睐,让整个紫藤花都为之惊艳的几名天才学子同时聚首,并同时出现在了海德古堡的一楼大厅。  “可以让我进去一点吗?”  额头有十字纹身的温润青年出声,形神如玉,似永恒不减的春风,当即吹走大厅内的许多湿冷之意。  卷胡子同学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天骄。  长长的队伍略微平静,片刻之后,人声如水瓶炸迸!  “李!李!”  “噢李!我喜欢你李!谢谢你曾经对我的帮助啊李!你就是我们当之无愧的精神支柱!”  “李!李!!!”  整个队形彻底被冲乱,不同于93届学子的疑惑观察,整个91届的学生无人会拒绝与李-曼特出声交谈的机会,乃至92届也有学生往前,要瞧瞧这位学院天骄的日常模样。  “噢谢谢,谢谢……”  密密麻麻涌上来的人太过热情了,李-曼特温笑回应所有人的问好,都不需说就被人往前送,好似自带磁力的气场,眨眼间消失在热闹人海内,起伏道道人声浪潮。  “他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啊。”  鲁奇望着前头的景象嘀咕。  旁边卷胡子学长恰好听见;移步往学弟身边近一些,语调还残有兴奋余味:“他是李啊!李-曼特是整个学院平民的榜样!如果说你们这一届的简-艾斯是遥望不可及的神体天赋者,那李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以幻想的极限,是可以真正接近的真实。”  “他只是一个平民啊!”卷胡子学长激动地握住拳头,“可他就可以凭努力得到传说级强者的喜爱,获得传说法门和顶级物鬼势的加持,又被侯爵之女中意,甚至有几个年轻女伯爵都公开表达对他的赞赏,他三次拒绝了顶尖家族的橄榄枝,而霍勒斯家族就真的等了三年!他现在的这份武士契约,已经是除了简-艾斯之外的标王,金额直接达到了5年7亿这样的恐怖数字!谁说平民无法出头,谁说平民不能团结起来!”  “李……”卷胡子学长死死盯着前头,声调随情绪高昂,“李就是我们的榜样,只要跟他学,我们也一样有往上爬的转机!”  周围的学生听完皆沉默。  目光往前头射去;太多心跳滚烫如响鼓。  “那他……”鲁奇张口。  始终冷冷的威尔莫特-披得忽然开口;一出声就是惊雷:“简-艾斯给我拖着丢下楼过,没什么神体天赋不天赋的,他就是运气好,算不了什么。”  “额咳!”周围的学生霎时呛了起来,全都瞧着这个痞坏抽烟的人,竟在队列中少有的沉默起来。  前头的不灭热情内。  李-曼特再三保证自己会留下来与同学们交流心得再走,旋即从各种学生的寒暄里脱身,来到柜台前面,向里头的学院人员温笑,轻声叙说了今天要外出的原因。  “早些回来啊。”孤零零坐在办事柜后头的中年导师边盖章边叮嘱,态度平静,但仍旧能听出语后的看重。  李-曼特连声几声“好”,郑重收起批文,回头看看排在后面的长龙,又苦笑摇头,朝这些让自己排前头的学生们躬身致意。  真不愧是“君子如玉”……  柜台后的导师默不作声的收下这幅场景,一时有太多中庭字词浮现;长叹声,向下一位学员招手。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众所瞩目之中。斯托-纳纳贴住大厅圆柱,与迪一起看着微笑走来的人。  “难得的合作,我当然要表露诚意了。”李-曼特温笑摇头,看看迪,是由衷高兴的祝福,“我听导师说你又变强了许多,今年……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手了。”  “我会尽全力。”迪-兰姆达慢慢点头。  斯托-纳纳闻声微笑,刚要搭腔,空气里却有了股熟悉的味道,旋即偏头,表情逐渐收敛的看向客厅大门。  “嗙咚!”  一记嘹亮的车轮声随乌云大雨一同滂沱。  门边排队的学生回身去看;当即瞳孔扩张,整个人如石雕般呆滞。  扑面而来的气浪冲击太大了。  雨中,一行数不到头的黑斗篷人群从门外贯入,分工有序的四下散开,成两列组成一条新道,最终各自双手合握于前,好似等着某人的莅临。  乌云中仍旧雷声滚滚。  雨滴飘斜,厅内满场寂静,且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即将来了。  围缩在圆柱边的鲁奇等人攥紧双手,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仿佛有太多不好的回忆冲上心头,撕裂出深刻红渍,催促他们,用无比乖戾的嘴角弧度,说着逃亡之类的言。  “跑吧……”  灵魂深处也在泛起这道声音。  鲁奇与腊斯克等人很突然的看见了某两张脸,那分明是他们种子班的学生,是曾经折辱甚至让他们跪下吃剩饭的怨怪施暴者。  “呵……”  带点颤音的笑声传出,披着协会披风,安安静静站着等的高壮人儿不断巡视鲁奇这三人的脸颊,连带看看这些鼻环、纹身、唇钉;胸腔一抖,好似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是……”  厅中所有人在震惊的望着这群协会打扮的学员,待到某个身影从雨中出现;他们脸庞之上的表情,随即变得极为精彩。  “……”  已有人在翕动嘴巴想念这个名字,片刻之后,不知是谁用带着急促的呼吸声喊了句“简-艾斯”,犹如风压一般,顷刻寂静了整个大厅。  “吧嗒…”泛着冷光黑色皮靴踩在瓷砖地面上,金丝边的外套衣角飘动,泛起一股隐晦香气,像是虔诚祭拜之后的残余,混着阴郁的风,将厅内的所有热闹都撕成渣滓。  他抬眼了。  恰好顶上吊灯摇晃,漆黑如寒潭的眸子被抹上点点金色,更添威严、神秘。  “简,简……”  终而有人在他站定后出声,深吐一口气,似乎是想将心中的震撼随之吐出来。  “艾斯。”  尽头柜台后的导师直接起身迎接;脚步声清脆,本来便是寂静的训练场,此刻更显得鸦雀无声。  处于康庄大道的黑发少年儿也开始迈步,步调不紧不慢自带气场,像是行走于自己的花园,周边一切都是装饰。  被靠近的这群人发不出声音;“咕噜一下”,不知是谁在狂吞口水,突兀的挑动寂然,让些许人回过神来。  “他真的……”最先回神的卷胡子学生转眸看住一言不发的威尔莫特-披得,忽然想笑,也确实这样做了。  “好久不见了,披得。”  一道皮靴声清晰停在自己前头。  被点名的痞坏学生冷着脸取烟,只是有点发抖的手,好像暴露了他的心境。  气氛更为压抑。  简-艾斯就这样无声的看着他,咧开嘴角,伸手将对方划不燃的火柴拿过来,低头慢悠悠划燃,递上火,桃花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戏谑:“真是好久不见了呐。”  “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呢?”   156n.net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不同往昔了 一只手拍打在了肩膀上。  古堡外的雨还在下,嘴里的香烟缓缓腾起雾丝,朦胧指上宝戒,使其更显神秘。  面前人还是一副吊着烟的出神样子。  简-艾斯从威尔莫特-披得肩上收回手掌,随意瞥眼其身后这几人;其间身材略微肥壮的鲁奇突然双股打战,差丁点裤裆一热,溢出点点湿气。  此刻导师已快走到面前了。  简-艾斯转头对向这位彼诺修的同事,桃花般的眸子弯曲,嘴角扬起弧度,迈步上前,从黑金花纹的外套里露出了右手。  “日安,我尊敬的老师。”  “日安,不过这天色已经快黑了。”负责进出院工作的导师笑呵呵拍下简-艾斯的手掌,侧身让步,用一种亲切、没有距离感的姿态带着对方走向柜台。  这一幕属实让整个大厅的几百号人更为安静。  同有93届的学生死死看着简-艾斯,目光不断在其服装、饰品、相貌和数据协会的徽章上转,终而有人斗胆往前,握紧拳头向这刚越过自己的人儿张口——喉管分明努力蠕动了两下,仍旧支支吾吾发不出声音,灰败颓然的后退了。  这根本不像是同学或者导师该有的那种模样。  不断有人心生比较:简-艾斯比霸道且信奉实力说话的迪-兰姆达更为疏慢,比斯托-纳纳更加妖邪——有时明明在微笑,可总能让人发冷,丝毫感受不到丁点尊重。  就好似……他根本不在乎所有人。  无声握拳,越来越多的同学心有悲戚,无关于李-曼特的人心温暖;这个天生神体已经像极了可恶的反派,随意两眼,就把他们拉入了嫉妒和现实的漩涡中。  “凭什么啊……”  一抹檀香味从面前飘散,才成为了庄园主的门罗特直接被当成了空气。这一次其身边的头巾哥实在忍不住嘀咕一声;眼睛上吊看着这位导师陪同的神体,想着对方身上的各种头衔称谓;尤为“千亿先生”这种标签,最让他的心和鼻腔酸麻。  头巾哥的声音应当是有些大了;身边的懒散哥轻轻用肘碰了下,藏起大多眼神,把希望和炙热的光交给了最前端的三位学院天骄身上。  “你今天是要出去……处理协会方面的事对吧?”  来到登记和颁布文书的柜台,中年导师戴起圆厚眼镜,习惯性的眼睛眯两下,观住面前人,脸上一层层展露笑容。  “确实是这样。”简-艾斯回应浅笑,双手自然垂贴在外套边上,站姿挺拔,有种难以言说的高级感,仿佛天生就是焦点,是这个几百人号大厅里的唯一。  这真切是避无可避的。  人的名树的影,稍微想想这几个月里关于简-艾斯的人事。在场学子自然能品出其身上这股愈发沉稳的气场,以及坚毅沉静的作风。  迪-兰姆达又一次深深看眼这第一骑士。李-曼特倒是站得自然平静,自简-艾斯出现便一直盯着后者;是云卷云舒的平淡模样,还带着不加掩饰的专注神情,像是要出鞘的刀,对准了面容虚伪之人。  斜靠在圆柱边的斯托-纳纳慢慢呼吸了一次,始终剖析着简-艾斯的一举一动,剖析这位当前最红学生的细节;无法抑制的“哎”了声,抬起大眼睛看看周边两人,呵出点热气,眼里多了分戏谑神彩。  “这大可不必你自己过来呐。”  在满场目光的注视中,中年导师将简-艾斯递来的名册打开核实——也就看了几眼,把其上的名字一个个摘抄记录下来,盖上印章,总体用了几十秒就把这一百余人的外出公文给落实完善了。  “我也已经好久没在院内活动了。”笑着对导师出声,黑发少年儿接过公文,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这位排队的学生,轻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位幸运儿当即嘴皮子颤抖,几番热血上头;声音嘶哑地喊道,“简…我,我祝,祝你霜至日快乐啊。”  “你也一样。”  简-艾斯在低头看公文时抽空回了声,没注意身旁人这激动到涨红的脸,于更多复杂起来的目光里前行,依旧气度从容,踩着不紧不慢的调,而大厅中也依旧是寂静无声,仅剩古堡外有雷雨倾泻。   这变化太大了……  斯托-纳纳一下又回忆起几月前的简-艾斯。  那时自己就在学院楼顶层看着对方被霸凌,想想当时的艾斯,想想其的面色蜡黄,那多么像只瘸了腿,在路边焉了精神气的狗啊;什么神体不神体的受尽人嘲笑,怎么忽然之间,就翻身成这模样了呢?  小男孩默不作声的想,左右看看身边两位,好似有了点明悟。  啊……  大约还是这段时间躲得太好了……  斯托-纳纳转眸找到了威尔莫特-披得的位置,瞥一眼队列前头的门罗特几人,稍微揣摩这几位的表情细节,当下眼珠子轱辘一转,笑嘻嘻的朝前迈步,两三下挡在了简-艾斯前头。  “好久不见了呀,我亲爱的简。”  身着精致礼服的小男孩仰头向艾斯出声,顺便瞧瞧旁边队列里的学生,拉开嘴嘻笑起来,竟是大胆凑前,伸手帮艾斯把外套上的一粒水珠抚掉,声音都清脆了许多,“如今的你还真是越长越高壮了,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你呀?是天天躲在庄园里训练吗?估计也没少看书吧?这身上……”斯托-纳纳煞有其事的抬手在鼻前扇,点点头,像是在自我肯定:“还真少了点市井下人的味。”  话完。  周边人潮翻起点点杂音,许多人思维活跃起来,当属门罗特旁边的懒散哥二解冻得最快,随即是披得那一圈——几位都态度舒缓,逐步有胆量观察简-艾斯。  裹挟于周身的风慢慢有些刺人了。  简-艾斯的桃花眸子一转,与队列里的威尔莫特-披得对视片刻,跟着收起公文,坦然看住面前的斯托-纳纳;再观眼对方后头的迪和李-曼特,抿嘴往下弯,慢慢颔首,带点赞同意味:“所以人们都说读书好,像我这种贫民窟出来的……那真是感激学院,感激院方能给我成长的机会。”  “咳…”柜台之后,正在书写批文的导师抬眸望了眼艾斯;满脸春风的摇摇脑袋,旋即再看看面前的学生,目光里有了许多劝勉意味。  “那倒是啊。”  斯托-纳纳顺着这抹得体往下,背手踱步两下,侧头对李-曼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跟着出声,真正如利刃淬毒,“我还真是羡慕李-曼特能第一个和你邀战,”小男孩叹气了声,不在意周边人的惊愕与兴奋,“那天薪火节……要是我也主动点就好了,当场踩着你的肩膀往上走,搞不好当场就有一笔大合同,这不节省了家里很多开支,不过也没什么啦,不像你啊……估计路边垃圾桶都翻过吧。”  斯托-纳纳说完捂嘴偷笑,说是偷摸摸的,可依旧当着简-艾斯的面展露出来。  许多目光打来了。  李-曼特微眯了眼睛,低头摇摇,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危险弧度。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一旁的迪-兰姆达跟着开了腔,偏头接触李-曼特的目光,身形魁梧如野兽。  “好。”李-曼特轻声答应得干脆。  可一起练武练了三年的迪怎能不知晓这人的心思深厚;立马皱紧浓眉,深吸气压住心底的躁动,略略停顿几息,选择进一步解释道:“他头上是我主人查理-米尔顿,之前那次我不在,你今天要再动手,我就当场打服你。”  “嗯。”李-曼特回应平稳鼻音,依旧朝着斯托-纳纳那边看,再无任何端倪显露。  同学之间的窃窃私语大概让空气热了起来。  简-艾斯低头抖了下外套,震下点水珠,对面前小矮子干脆利落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我现在要走,多余的闲聊……以后可以到我庄园来。”  “别呀。”斯托-纳纳宛如撒娇般抱住简-艾斯的胳膊,听听周边同学们的议论,直接看向门罗特,笑嘻嘻的油上浇油,妄图把这个霜至日轰爆,“那个大哥哥呀,这学院里不是说了嘛,你只要打赢了帝国班的最后一名就可以往上取代这个名额,现在他来了耶,你可以好好跟他聊聊嘛,要是不熟……我可以来做介绍!”  声出,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头巾哥和懒散哥面露惊异,好好看下沉默不语的门罗特,再找简-艾斯,又迅速看向队列后头的威尔莫特-披得,各自眼神都复杂了许多,就好似……发觉了肥美的猎物。  一时间盘踞在大厅上空的风和湿气愈发嘈杂。  “艾斯。”早观望许久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上前出声,动作很小的碰了下简-艾斯的背,提醒对方,这里还有太多协会成员;太多人心汇聚。  群狼永不会被所谓的气质而征服。  只有真确利齿带血的头狼,才能让所有追随者畏惧且低声,进而听从号令。  某位学生的脸上已经噙着跃跃欲试和隐隐的不屑了。  简-艾斯目光再转,发觉门罗特压根没有看自己,于是抬手捏了下内史密斯的肩,直接迈步,似利剑将大厅的热闹假象戳破。  皮靴声清脆,他前行的样子像是一头雄狮。  头巾男二人左右偏头,最终各自点着各自胸膛,预图颔首,显然还对简-艾斯以前的废物名头和种种传闻都暂时深信不疑。  可简-艾斯直接越过了他们,第一次停在门罗特前面,将手从一路随行的斯诺-纳纳怀里抽出来,稍微抬眼,看住这位绰号“赤魔”的斗士,于众人瞩目中出声:“你想要跟我打吗?”  “那当然是,”斯托-纳纳张口要答。  简-艾斯十分随意的摆了下手,彻底让这小男孩的脸色狰狞。  压力已在面前凝聚。  有着“赤魔”美誉的门罗特终归抬头,直视住简-艾斯的桃花眼,十足凝重,不带任何玩笑意味:“是的,不论哪个擂台,我都想以你为目标。”  “呜……”  嘹亮的倒吸气声喧起,头巾哥二人一时间肢体小动作不断:踮脚、后仰,仿佛在什么界限边试探,想要鼓起勇气朝线后迈步第一步。  内史密斯要拉小伙伴的手,同时目光无意滑过艾斯这张平静脸颊;这才恍惚想起后者已不是曾经;指尖停在空中,随后慢慢收回来了。  “这很好。”薄凉的唇有了一丝笑意,茶黑色的眼睛一转,简-艾斯从材质高端的黑金外套下伸出了手,抬起食指前指,向这小有名气的93届武者念道,“我可以保证你年末考核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我,最后这半个多月,我希望你能好好训练,最好找斯托-纳纳拿到我的资料,除了他,我班上应当还有许多人有,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最后一句话是耳光。  “啪啪”把小男孩纳纳打得笑容恣意,就差目光能生吞某人。  “我说错了吗?”简-艾斯转过脑袋,顺便与李-曼特对视,轻声一笑,轻轻拍了下身边小矮子的背,摇摇头就要别离。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吧?”  蛰伏许久的音终于忍不住轻颤出来,是兴奋,更是舔到血的狂喜。  内史密斯和大厅内的协会成员都目光不善起来。  背影挺拔的人儿只是抬手摆摆,似告别,写满了风轻云淡。  “回答我啊!!!”  伫立在原地的小男孩猛然尖叫,大眼睛瞪得近乎渗血般狰狞,脸皮上有细微血管凸起,逐步面相恐怖。  这是破防了……  周边的92届学子们倏然往后退,明显理解自己这届魁首的心情。  门外天幕还有雷闷响,简-艾斯依旧理都不理的往前走。  斯托-纳纳蓦地往冲,一记不大不小的轻咳声彻响,像绳拉住这只发狂的小奶狗,也让刚升腾起勇气的某些人熄灭了心思。  “哎。”心头一番掩耳盗铃的开解之后,头巾男和伙伴对视一眼,各自笑容坚强,至少明面如此。  “走了。”简-艾斯不忘与迪-兰姆达打声招呼。  迪双手抱膀的站姿有点重心前移,略略沉默,终归对下一个圆柱边的简-艾斯出声道:“你这段时间……可以试试多练习一两门白银武技,至少能丰富你的各类气血手段。”  这番明显暗示的话坠落。  与内史密斯一同行进的艾斯没忍住的笑了声,摇摇头,于十字耳坠的光芒闪烁中,众目睽睽之中,领着大厅两侧的协会成员往门口走,最后抬下手以示告别。  他与他终究是未交谈过的;眼神都奉欠,宛若活在不同的世界——见人,闻事,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李-曼特寡言无声的收起眸光,低垂睫毛,就站在原本的空间里,似石,包容所有旁人的目光倾泻。  人是真正的走了。  湿冷水汽中,一行黑斗篷如暗潮混入雨幕和雷鸣内,很快有马儿嘶鸣,带起许许多多的车轮碾地的声响。  迪-兰姆达的虎背彻底放松,看眼气到浑身都在轻颤的纳纳;用大手搓下自己的脸庞,还是迈步去安慰这位对手兼朋友了。  古堡外。  周边光线和伞下雨滴都颜色稍显暗沉。  整个花草院道好像被笼盖了层水墨韵味,先不带多少颜色;又很闷,让人待着也感觉寒冷,乃至口鼻的白气都异常显眼,像形状不一的云,卷出梦幻模样。  油伞配合雨滴在叮叮咚咚。  车门打开,简-艾斯在内史密斯的侧身陪伴里踩上铁制阶梯;此时耳边多了点喧闹声音,随即偏头,向长长车队的末尾投去目光,眉宇也慢慢蹙了起来。  那是争吵。  得到会意,嚼着糖胶的绿头发同学拿着伞往那边走,没一会儿,车队末尾那头就爆发了剧烈的对骂,几番传播,一行数据会成员也都是年轻气盛的旺小子,一下两下多了推搡,很快有大片雨伞凌乱落地,再往前,真正是协会人与外头人打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踩着水坑往前的内史密斯很快挤进了对骂推搡中心,配合几个同班同学把双方隔开,无意间发现了海德古堡那边的好奇目光,当即脸色更不好,生硬把一个贵族打扮的青年推开,无视对方倒入泥水里的辱骂,预备向绿头发同学了解情况。  “我草你马!”  一股炙热的浪在湿漉地面上炸开,围在边上的学生们当下一停,下意识开启气门,“轰隆”一阵,好像火药般发出巨响!  这可是近百名武士的共同爆气啊!  “大家都停下!!!”  声势浩大的气浪在院落内肆虐,心底有不安翻涌,内史密斯怒吼前冲,一道扇形的势虚影显现,呼啸一甩,混着大片湿寒的雨水往四周横推,直直冲刷在场所有人的脸,立马稳住了超凡力量碰撞的开端。  可这事情还是闹大了。  滚滚闷雷和大雨本就让人心情不佳,这下子精心打扮的衣物又被淋寡淋透,许多协会成员忍不住怒骂出来,更有暴脾气往里冲,就要挤入纠纷中心继续找人泄火。  “来啊!来打死我啊!”  “嗙!”一记枪响在人群中炸出,旁观者惊怒,不待多想,是狂风猛地冲出古堡,两三下席卷分隔所有人,最后化为脸色极其臭的中年导师,和有着红鼻子,样貌稍微猥琐的另一位导师。  只剩雨。  有着百余年历史的古堡一下渗出许多隐晦波动,似一座庞然大物苏醒——舒展身体,张开双翼用灵压盖住院道上的众人。  “我不知道,”红鼻子导师埃尔维斯率先开炮,弯腰拉起泥水一身的学生,看看对方腰腹的枪伤,笑得十分冷,“你们这个学生协会究竟有什么用,是暴徒吗?还是觉得学院都由你们掌控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心脏下意识收缩,作为会长的内史密斯深呼吸的稳住阵脚,挤着往前,看看红鼻子导师,再看看捂着满肚子殷红的学生。  “这枪不是你们开的吗?!!”埃尔维斯勃然大怒,手指往下一点,配合乌云内的电光荡出凶悍势态!  “我们,”内史密斯已经闻到某种阴谋的味,于是又组织下语言,才摇头答,“我们协会的人没有一个人带枪,也没有人带兵器。”  “你说是就是?!”  埃尔维斯当即被气笑,偏头,蓦地伸手往右侧一探。  沉着脸的中年导师忽然也动了起来; 两下交手,硬是让红鼻子同事没达到自身的预图。  “金,你在干什么?!”埃尔维斯目光惊愕的看着这位同僚,脸色涨红,很快呼吸加速。  “这件事情有专人处理,而且他们又不会走,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查明问题。”名为金的导师淡定活动了下手腕,回头看眼古堡处的学生,手指在面前环一圈,最后点着内史密斯问,“你,你来解释一下吧。”  “啊……”此时靠在红鼻子导师边上的受伤学生痛苦哭喊起来。  其同伴立马看不下去,气势汹汹的堵住这群协会学生的嘴,先一步吼道:“我们干什么了啊?我们就是想让你们让个位置!你们这里停这么多马车,整个学院都是你们的吗!我们还不能和你们沟通吗!”  “你放屁!”内史密斯身旁立马有人站出来怒喝,“是你们他马的先骂人,草你马的骗谁呢?!你这个贱表子!以后别给我在学院里看见你!”  “你!!你怎么说话的!”不待受伤者出声,埃尔维斯直接指着这出头鸟,就要好好灭杀,好好磨一磨所谓数据会的威风!  又乱了。  停满一行马车的院道在大雨内愈发模糊。  窗外的动静只会让人觉得吵闹,领头的八驾马车内,衣不沾水的少年安静靠在沙发上,面前茶几的酒水瓜果精美,有香炉悠悠起烟,更有仆人恭敬为他掀开真丝帘子;展露其十足立体的侧脸,偏巧那眼尾又在雨幕中轻柔一挑,藏尽轻慢疏冷,像是高高在上的猫儿,不露声色的观赏着下水道里的老鼠闹剧。  至于雨幕那一头的李-曼特,已然垂低眼睑,读不出任何情绪。   xiaoshuting.la 第五百六十三章 拜将封侯 应当是等不到风稍微暖和的时候了。  灰黑色的秃树枝在银线雨幕中无精打采,远方有炊烟倔强升起,在乌云密集的天幕是一种挑衅。  时节还是凑巧;倘若前几天能在古堡举办这样的大礼;稍不说行人,独自留守,或者死盯着某块肥肉的食腐者笃定一拥而上,将这个孱弱新生的协会,生生咬出刺红的营养。  雷又在闷响。  一位上级导师终于从古堡里出来,戴着礼帽披着围巾,帽檐下的脸庞瘦弱干涸,越过放得很低的花蕊,好似是欺负了这株小花的恶人,再走几步……这朵花彻底是憔悴可怜的伶仃模样。  “导师。”围在古堡门口的学生行礼。  戴着礼帽的导师轻轻颔首,握住手杖往前,又忽然间停下来,侧头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选一选,目光滑过迪-兰姆达、斯托-纳纳和李-曼特这三位新星的脸庞;稍稍沉静,抬手杖指了下个子有点高的学生:“你们都是要外出的吗?”  “是的导师。”  许多学生附和。  上级导师闻言点头继续走,黑色长裤与许多学生的衣物摩擦,面前有道温热呼吸声,抬起帽檐下的眼睛,平静注视这位明显很紧张的,挡住了自己的人儿。  “罗宾诺夫导师。”熬过迈出这一步所要的勇气,这位91届的学生握紧拳开口,“你现在是要去处理外面的事情吗?”他抬手指向雨幕里的争吵。  罗宾诺夫听声眼珠略不可查的动了下,依旧看着面前学生,在许多呼吸产生的热气里,非常有耐心的说:“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是的!”学生飞快点头,脸颊因为心跳加快而红热,吞咽口口水,仿佛要天晴了,“我刚刚是排在门口的位置,我看见了他们的争斗,是这些穿着黑斗篷戴徽章的人太无礼了,他们推倒了上前来理论的学生,就是那个戴着花牌耳坠的!他们好像叫他会长!”  一束言语似鲶鱼在黑压压的旁观人群中游动,四下议论不绝,往雨幕那头去的目光也愈发白亮。  迪-兰姆达一时间没站这里的兴趣了,回头走向古堡;斯托-纳纳倒是瞥了眼李-曼特的神情再跟上,快步握住迪-兰姆达的大手,好似有什么话停在喉咙里。  “他不会上当。”迪直接代他出声,胸肌隆得比女人还足,粗大喉咙发震,“在我的家乡,没有野兽会在一个陷阱里栽倒两次。”  “那……”斯托-纳纳在一旁小声嘀咕,时不时回头,观看李-曼特的安静模样,“那恶心恶心也好啊,反正又不需要花费什么代价,现在这样子,也够让那只狗的心情糟糕了。”  迪-兰姆达闻声摇头,说到底总归与简-艾斯是竞争关系。  个人方面,他巴不得后者死。  整个风向好似有了转变。  最先叙述的同学引来不同声音,一串一串接下去,慢慢围拢了罗宾诺夫导师,仿佛要将所有观点都叙述完才罢休。  此时导师仍然显出了超高的耐心,一面听着学生们的语言,一面看看檐外的雨,呵口气,摘下礼帽笑道:“好了各位武士,我记得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时候已经不早了,请让我好好去处理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有个圆满的霜至日好吗?”  “那老师,”藏在人群中的鲁奇倏然大喊,“你会公平处理这件事吗?简-艾斯他有钱有势,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同学放在眼里啊!”  他嘹亮完立马弯腰往边上挤,成功躲开周边人的目光,低着脖子小步走;腊斯克等人也悄悄把他挡起来,各自脸上浮现出快意的笑。  罗宾诺夫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位置,上下左右全是黑压压一片,霎时几个方位射来的目光又太紧,像钩,带着无形含义。  几百余人的人潮忽然没了话。  那头雨幕再次爆发争吵,罗宾诺夫抬手把礼帽位置调整一下,擦过前头学生的肩膀,行进几米,终归是在目光汇聚中点头给了保证:“学院一直都讲究公平、公正。无论哪位学生犯错,我们都会一视同仁。”  “继续排队吧。”  罗宾诺夫的手摆摆,从戒指里取出一把油伞,进入雨,快步向那边靠近。  “医师!我要医师!”  “让一让!我现在需要绷带,大家让一让!”  雨中躺倒的学生不断哀嚎哭泣,几把伞遮蔽在上头,压暗光,有种压抑的肃穆感。  “学生的伤严重吗?”罗宾诺夫来到了金边上,看看围拢在周围的黑斗篷,两下寻找,埃尔维斯却先发了话,语调有些阴,满是讽刺:“罗宾诺夫,我记得我曾说过批准学生办协会绝对有害,这才多久?他们就敢当街开枪杀人了。”  “你……”身旁的绿头发又要上前,内史密斯伸手一揽,看住这不断观察学生伤势的导师,声音很平稳的出声道,“我想争吵是绝对不能解决问题的,站在雨里也会让伤者的情况加重,我们出钱赔偿吧,哪怕这件事情不是我们所做。”  “你说不是就不是?”伤者的同伴指住内史密斯鼻子骂起来,就是恶心,就是咬紧这群要外出的人不放。  “大家都先停下。”罗宾诺夫皱眉把手往下压,先过问医师,再看眼埃尔维斯,最后深吸气,对金问,“动手的理由查明了吗?”  “一些纠纷口角。”  “那枪呢?”  “我和埃尔维斯都没有看清,火药钢珠很细,是平民用的款式,好在伤害力不强,不过再往上些,可能就打中要害了。”  “你们看清开枪打你们的人了吗?”罗宾诺夫伸手指下被扶起来的伤员。  “是他!”捧着腹部的伤者死死盯住绿头发的学生,一口咬紧,乃至牙龈渗出血味。  绿头发的安德鲁当然被气笑了,偏头看看导师,又与内史密斯对视,舌头顶两下口腔,向伤者咧开嘴道:“如果我身上没有枪,你又要怎么诬陷呢?”  “谁知道你有没有把手枪转移?”肤色偏黄黑的伤员满脸愤怒,继续快对方一步出声,满是雨水和血的手指点过面前所有人,喝道,“你们全都是一伙的!你们就是要趁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我呸!就是你,就是你们!!!”  “你他马的能不能,”  “你想干什么?!”红鼻子导师跟随怒吼,点住对面的一个出头鸟,用一个“拖”字,让披着协会外套的所有学生倍感烦躁,恨不得撕开这雨,搅碎打在脸上这些湿冷风。  再这样下去协会的霜至日聚会是真的不用办了。  已不知是第几次深呼吸,内史密斯低头抬手搓过后颈,闭目点头,对后来的罗宾诺夫导师问道:“老师,我们愿意配合学院把这件纠纷处理好,不过现在天气和时间都不算太好,能不能让我们明天处理,我们现在必须要出城办理协会的事,这很重要,您可以询问彼诺修导师。”  “你,”对面伤员又要出声。  内史密斯倏然抬眼;比黑夜寒冬更为慑人。  “你在威胁他吗?”红鼻子导师趁机开炮,嘴角微微翘起,眼底掠过戏谑的弧,要继续指,对面这群黑斗篷却四下散开,扩散沉默,拉高这片区域的气压。  “什么是威胁呢?我亲爱的老师。”  一道带点笑意的声音在暗沉雨水和乌云中散开,待最后挡在身前的安德鲁侧身,由仆人持伞,自身慢步的桃花眼少年终于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内。  “轰隆~”天幕翻滚雷霆,大雨中人声寂静,湿冷,沾染上心尖。  “你还好吗?我尊敬的罗宾诺夫导师。”简-艾斯率先打破沉默,侧头,向罗宾诺夫伸出了手。  “你还记得我?”罗宾诺夫在狭小湿闷的人圈中展露惊讶,握住简-艾斯的暖手,再看看这张愈发出众的脸庞,深吸气,手上劲都大了一些。  “是的,我记忆里一直不错。”简-艾斯回应坦坦荡荡的笑,收手往旁边伸;接过仆人递来的雪茄;捏住好生抽上一口,呼出不一样的浓雾。  “我记得我们之间还有点小误会。”少年神情温顺的说,眼中笑意始终,“约……约瑟夫森,”他在点头,“应该是这个人吧。”  “噢…是的,是的。”罗宾诺夫给出豪迈笑声,摇摇头,下意识接住了面前人的权术手段,随即心头一惊,再回神时已有太多感慨与暗叹。  无人知晓这对师生间的交易内容。  倒是终于有点空了,简-艾斯吐口烟,擎着雪茄看住面前的捂着腹部的伤者,又看看其身边这两位,神态如常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两个,又叫什么名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鼻子的埃尔维斯继续出头。  简-艾斯轻笑摇摇脑袋,看眼内史密斯这张黑脸,不由拍下小伙伴的肩,往前一步,竟是居高临下的正对了红鼻子导师:“我询问同学的名字,这也有错吗?”  少年的语里明显不带尊敬。  埃尔维斯皱紧眉宇,抓住受伤同学的衣物,一边给予其信心,一边向这人怒斥:“你这是在威胁,你有本事就威胁我啊!!!”  “噢~”对方声音刺亮,简-艾斯十分无奈的撇下嘴,又往前一些,如猫般的眸子盛有忽明忽暗的光。  “什么是威胁呢?我尊敬的导师。”嘴角扩散出温和弧度,像极了反派,且是不可一世,“枪不是我开的,人不是我打的,你这是在扼杀我社交自由,请问你是监禁所里的律查吗?或许他们的权利也没有你大吧。”  背后众人泛起笑声,且声音越笑越大,连带口哨响起,真正打疼了埃尔维斯的脸颊。  “你这是在羞辱教育你的导师!”  “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呐,尊敬的导师……”简-艾斯往后仰点躲开这人的口水,皱起眉,漆黑的眼珠一转,倒映出旁边几位的模样,“你们应该是91届的学生吧,年末考核就要来临了,不小心挨了一枪,可能会疼上很久,如果不处理好,还会影响天赋吧?”  目光射来,衣着朴素的伤员支吾要出声,旁边同伴也嘴唇翕动,可偏生在这抽雪茄,由仆人撑伞的少年面前没了底气。  “这又是威胁了对吗?”简-艾斯回头看住埃尔维斯的脸,微微一笑,低头弹掉烟灰,叹息的继续道,“由主观意识来评判对错可真是不太好啊,我尊敬的导师。”  少年开始笑,狡黠如猫。  “像我这种大方为学院捐款,无偿献出前沿武学技术,又无利息借款帮助同学,并心心念念学院发展的良好学生,怎么就在你印象里如此不堪,询问一两个学生的姓名,关心关心对方的伤势和学业,也都成了不好的事情呢?”  简-艾斯说着说着表情茫然起来,向内史密斯递去目光,抿嘴建议道:“那这样吧,我作为一个路人,作为让双方都公平的角度,我提议两边都从现在开始一个一个对口供,一个一个询问进展,现在七点二十五分,一百四十个协会成员一个一个配合这三位学长,尤其是要交代清楚自己的过错——打了几拳,或者走了几步路,今天天气的观感,都好好的对一对,而且我们的埃尔维斯导师最是刚正不阿,直接由他来处理,想必大家都能接受呢。”  这道话点醒了乌云里的惊雷。  先是帝国班的几位学生眼神活络,不断扫射面前这几人;由绿头发的安德鲁冷笑举手:“要不我先来吧,他骂了我什么我还记得,这一定好好对,不能冤枉受害者了。”  “是啊。”  协会内泛起巨大赞同,都是善于搏击或者体术绝活的好手,精力怎么会不旺盛?  “要不从我开始吧!”雨里立马涌现出嘈杂热闹,“我刚刚念了一首长篇诗歌,你还记得吗?就是《妈妈的味道》啊……”  “诶诶诶,还有我,我刚才不小心推了你,导师你先问我吧,我记得我所有的动作细节,还有表情!还有对方的反应!我绝对可以公平公正的说出来!”  “大家听我的啊!我依稀听见这位可怜的伤者说了些词,我再重复一遍,你一定要听完再告诉我是不是啊!”  “导师!导师!”  黑压压的人群朝着埃尔维斯的面前挤动,不断挥舞双手,大喊着“我有罪”,“我错了”,以及“快快听我的证词”,饶是说“我是观众”的这一类人,都滔滔不绝的描述刚才的见闻,恨不得拿个大扩音铁圈,在对方的耳边喊。  “滚!都滚开!”红鼻子导师的鼻子更加通红。  “啊…老师你竟然让我们滚啊……”学生群中泛起巨大叹息,倏然间有人忍不住偷笑,一下传播给所有人,在雷雨声中笑得敞亮,把伤员和他同伴的脸色都给笑白。  “停一下,大家都停一下!艾斯!”  眼见场面越来越像集市,金和罗宾诺夫向独自在伞下的少年投去目光。  简-艾斯见状抬了下手,像是一道无形法令,使闹哄哄的人群瞬息安静下来。  “审吧。”  戴有宝戒的手指一松,黑色雪茄坠入地面水坑里,扩散涟漪,被寒风吹走最后香气。  罗宾诺夫终于能掌控大局,环顾一周清清嗓子,看看被雨水打湿到身体发颤的伤者,微抬头,念:“事情的起因经过我都知道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在海德古堡面前发生的闹剧,影响了学院面貌,造成了一定的不好影响。”  “我宣布院内数据会为伤者赔偿医疗费用,而伤者,向数据会的成员道歉。”  “为什么啊!”91届的几个学子闻声暴起。  红鼻子导师跟随想出声,可罗宾诺夫到底不是学生或者普通院方——仅在伞下多看了几秒,这几位学子遂惴惴不安起来,眼神闪躲,当即肢体小动作不断。  “你们要多少钱呢?”  又有道十分讨厌的声音响起;茶黑色眸子弯得亲和,嘴角噙着笑意,是这般极有欺骗性。  “一百万?”飘飘忽忽的声音透过雨幕在耳边轻挠,衣着朴素的伤员下意识抬起眼睛,只见面前伞下的黑金外套少年又继续说,并且更为轻灵,“两百万?还是……三百万?”  “我要,”  “瑞扎!”红鼻子导师猛然怒喝。  名为瑞扎的学生身躯一抖,再次凝聚目光,伞下人真切与恶魔无二……  “这可是敲诈。”寂静里,一旁的金生冷吐出言语。  三位91届的学生再次一抖。  简-艾斯却十分不适时宜的摇头发笑,笑得双肩抖动起来,低头用仆人递来的手帕擦掉眼泪,长“哎”一声,又摇摇头,转身摆手离开了。  “给他钱。”  忍了一路的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向安德鲁出声,随后头也不回的前往院道边车队,期间不断拍打外套上的水珠,登上领头八驾马车的阶梯,而后似有所感的回头,碰上古堡内的些许目光,半响后,接住仆人的手进入车厢里。  浩大的闹剧结束了。  逾百名数据会成员贯入各式各样的马车车厢里,刹那间马蹄马鸣声不止,车轮滚滚,碎石飞溅,与雷雨交织出更磅礴大气的交响乐。  “道歉吧。”  绿头发的安德鲁在不断离去的同僚里出声,慢悠悠取出一大袋晶币,顺便看眼古堡门口的众人,看眼沉默寡言的李-曼特,冷冷一笑,朝自己脚边上吐了口唾液。  “对,”身上的衣物实在是太湿了,瑞扎的嘴唇冻到发紫,腰腹伤口敷有药——不疼,麻冷的很,“对不起……”  “嗯。”绿头发同学没有继续纠缠的兴趣,打开钱袋,低头将价值一百的黑晶币一枚一枚往外丢,利落数钱,姿势散漫随意,真像是施舍,一会儿就将黑晶铺在对方脚边上。  “多的不用找了,今天霜至,请你这两个朋友吃点好的,算我们数据会请客。”  雨水溅射在漆黑晶币上,收起钱袋,安德鲁在某些明显炙热的目光里,向面前三位导师点头,嚼着嘴里的糖胶,转身向轰鸣运转的盛大车队前进。  一行车队带着震颤地面的动静消失于雨幕下。  冷风又来,却熄不灭些许学子的滚烫欲望。  其实几百名学生中怎会没有93帝国班的人呢?除去威尔莫特-披得,一些熟识内史密斯,或是与绿头发安德鲁有所接触的帝国班同学始终都在某个地方看着,看到收尾,然后,将心底的种子掩埋,施以肥料。  ……  马车内,大雨亲吻实木的声音很好听。  车厢有些颠簸,饶是八驾马车的做工极好、莉莉车夫的水平极高,依旧吃不透湿滑路面;飞溅碎石,轰轰隆隆的异常吵闹。  高挺的鼻子吸了吸,掀起阴柔狭长的眼眸,简-艾斯看住对面这沉默了许久的小伙伴;忽然温和一笑,身子前倾将一枚橙子递了过去。  内史密斯摇了摇头,花牌耳坠摇摆,代替主人拒绝了小伙伴和旁边仆人的好意。  “怎么了。”简-艾斯来了点兴趣;切换坐姿,以用一种听味道的随性模样靠住小枕堆,一只手撑住脸颊,“不会之前那点酒上头了,现在有些醉了吧。”  “怎么可能。”内史密斯看眼小伙伴,茶几边的手一直交叉揉搓,于艾斯的等待里持续了几分钟的光景,化为低疲音量,“我啊,我……”这束着许多小辫子的黑发人儿把嘴抿起了,“我干脆今晚就把这个会长位置让出来吧,我觉得我,”  “觉得什么啊。”简-艾斯很罕见的翻了个白眼,像是被某位女伯爵传染,“我说了你是你就是,整个协会都是你自己办起来的,人都是你招的,底子和规矩也是你组建的,这就是你的功劳,别碰见一点点小赖皮就想得多,那是你在舒适区待久了,没见过这些无赖。”  “啊,”内史密斯顺着点头,把掌心的湿漉在裤子上擦掉,“所以我说让给你啊,不然你花了这么多钱,到时候……”  小伙伴的目光有些唬人。  戴着花牌耳坠的少年儿当即是讲无可讲,无语挠头,隔半响缩起来,可对方依旧在看,硬生生用目光把他逼到了沙发角落里。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简-艾斯没好气的喷出两道气,坐得大马金刀,有几分大漠男人的粗犷。  “可是……”内史密斯还要再争取。  简-艾斯十分不耐烦的摆手;身子前倾许多;越过茶几,离内史密斯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朗烨。”他这次用了中庭语,“你以后定会加官进爵,手握一方土地,号令上千上万民众,那时才是考验,如今只是百个人小打小闹,何苦自艾自怜,让跟随你的诸位兄弟瞧不起?”  话语中肯落地,中庭名为朗烨的少年儿抬头,看着面前这坐姿粗犷霸气的小伙伴,一阵恍惚中,不受控的追问了声:“那你呢?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啊?”姓李名子夜的人儿当即哈哈大笑,端起酒杯,竟有太多豪迈之意,“男人生当豪杰死亦鬼雄,我,也要拜将封侯!”   笔趣阁 第五百六十四章 笨蛋 “啪啦!”  雨里一只靴子没入浅坑踩得泥泞飞溅。  马洛-珀尔着急戴上管家为自己准备的礼帽,下车之后冲锋加速,黝黑的脸庞满是油汗,热气蒸发,裹着暗绿色老旧款礼服的身躯有些矫健,只是厚唇颜色白了点,一双圆得很周正的眼睛…并盛满了焦急和自恼。  他迟到了,在协会第一次团体聚会的重要日子里,在北方一档重要的霜至日,在协会上头的简-艾斯第一次露面的深远时刻。  马洛-珀尔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怎么就睡得这么香,配合管家挑衣物又挑了这么久呢?  “该死的!”这位黑哥儿握住拳在雨里锤了下空气,脚上速度不减,很快杀入车辆拥堵的岛谷酒店前院,挤开一路上的人声马声喝骂声,猫着腰从一辆马儿足够高大的马车前钻过;手忙脚乱的接住刚不小心碰掉的礼帽,继续踩着水坑往里头钻,时过两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和暖光遂扑打上了面容。  这岛谷…还是这般壮丽美艳。  “先生?”  拥挤、人流汇合涌动的酒店大门前,红色制服的门童快速将刚才碰乱的帽子戴正,来到马洛-珀尔前头,上下一看;整个人就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瞬间脸色差了许多。  “这位先生,”门童推了下马洛-珀尔的肩,示意对方不要挡周边人的道,又看看酒店门庭外的浩大车马人流有无反应;最终瞥下嘴,还是把人拉过来,瞧着这一身寒酸味的黑人问,“先生你来游玩吗?房间和晚餐位置已经没有了,大厅有歌剧表演和酒水小吃提供,不过……我们需要您证明自己是贵族才能入内。”  “啊?”正在四下寻找熟悉面孔的马洛-珀尔立马回过头,接住门童的深层次鄙夷,下意识后退点,刚好碰到身后人的肩;转目去看,这位留了点浅淡胡茬的少年他好像见过,总归有些熟悉。  “挡在这里干什么呢?”  做工考究的马甲上多了点汗珠,留着胡茬标显成熟的男人稍稍低头,牛津皮靴往后退一步,灯光打亮了礼帽下的高鼻梁,显得十分有气势。  “对不起先生,我,我……”马洛-珀尔不断快速道歉。  男人怀里的高挑女伴不加掩饰的送上鄙夷;偏头端起女士烟斗抽烟,妆容很深,愈发像是金钱和权利的另一种宠儿。  “你们还挡在这里干什么啊?!”带贵客往前的酒店执事径直向门童怒骂,一步隔开恶心黑鬼的臭味,摘下自己的帽子扇扇,向身后男女贵族展露亲切与讨好。  “先生。”为了阵容一致,这位门童也立马不耐烦起来,声音甚是冰冷,“如果没别的事就赶快离开好吗?我们这里不是酒馆!也不是随意能进入的场合!”  门童忽如其来的大声让周围的衣着光鲜都投来鄙夷目光。  马洛-珀尔黑脸涨红,  “贫民就该去贫民的地方,那里的老鼠与你是绝配。”擦拭完污渍的男人抬起眼睛,眼眶下陷得很深,脸极瘦,带着十足的厌恶和不屑。  “呵~tui!”  他直接一盆口水还到马洛-珀尔的礼服上,还用雪茄点在上面钻,烧出滋滋声,以及十足腥臭的白烟。  “真恶心。”一旁女伴擎着女士烟别开头,红唇呼出一串白雾。  “下次走路给老子看着点,该死的贱民!”  雪茄折断,男人从戒指内取出黑晶币一枚枚往马洛-珀尔身上丢,然后摇着头迈步,刚好旁边的几个朋友也走过了来,各自带着女伴,尤为短发方脸,带着点雀斑的男人一手一个,真是香风环绕,好不快乐自在。  “还站在这里干嘛呢?摩帝马。”  这群贵族稍微一凑就是十余种气场压过来,围在周边的守卫执事像极了烘衬主人的贵宾犬,迈步擦肩;余下孤零零的黑哥儿更显悲哀。  “一点小事。”  摩帝马-里塔二世将手帕收入兜,与铂金-帕斯卡尔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得康庄道,进的华贵场。  “滚吧。”站在马洛-珀尔边上的门童拉开了距离,“拿着这些钱,现在消失。”  话完,这黑鬼却是双拳紧攥的动也不动,别说捡钱了;圆圆眼珠凝聚半响,于门童的惊愕惶恐里出嗓,吼得惊天嘹亮:“你凭什么侮辱我!给我道歉!道歉!”  这声石破天惊让人来往外的岛谷门口有了一瞬凝滞。  被点名的纨绔人群在原地停住,周边执事用一种惊怒的眼神回望圆柱边的黑疙瘩,外套扣一解,几人如猛豹前扑,当场要咬碎吞入这不怕死的人。  摆拳和膝顶的发力动作都太过老练狠辣了。  才学武几年,马洛-珀尔怎么可能是这群配合默契的武者的对手;两三过招便被打倒在地上,颧骨被硕大拳头砸裂出血,肋骨下的脏器在鞋尖的阴损踢踹下震荡——这全是身体要害,不由意志和斗志驱使,拉着意识模糊起来,很快没了响动。  “还是练过的,有一些紫藤花教的路数。”看着地上的血人,脱去外套的贴身执事活动一下壮硕胳膊,目光投向主人,意思不言而喻。  摩帝马-里塔二世立即眼珠闪闪,深吸口气,皱眉五指往掌心钻,停顿半响,把那呆呆的门童喊来:“他是谁?怎么,”  “主…主人?!”  一声仓惶让事件失控。  摩帝马-里塔二世倏然抬眼盯住颤巍巍跪下抱住黑人的老奴,还在权衡利弊,一旁的铂金-帕斯卡尔已对自己动过手的执事送去眼神,并侧头接住摩帝马的目光,又看看身边这些朋友,收敛表情,看不出丁点端倪。  几位牛高马大的执事迅速上前把马洛-珀尔抬起装袋,一身衣着简朴的老奴来不及支吾太多;总共就一句“杀人了!”;结实吃下一手刀,也被执事们抱起来装袋,扛着往酒店里走。  “这他马的都是什么事。”摩帝马-里塔二世闷闷不乐的跟着出发,看眼陪在身边的酒店执事,蹙眉片刻,一面走一面平静说道,“把那门童控制起来,教他好好说话。”  “诶。”与这群纨绔绑紧的岛谷执事点头,快速转身,去抹掉剩余的尾巴。  “你这是没长眼睛呐。”  吵闹且混有各种香味水的人流有些堵塞,皮靴不小心踩中一点裤腿,执事下意识躬身弯腰,看都未看的好生道歉。  “嗯…”被踩中者只能闷闷喷气,摇摇头,继续前行,可这次又被某个东西硌了脚底;所以沉着脸低头,把脚抬起来找这坚硬玩意。  这枚徽章的别针差点就把鞋底扎穿了。  他把这东西给扣下来,拒绝了身旁人的搀扶,将其翻来覆去查看,总觉这款式和图案有些熟悉。  “查。”轻描淡写的声音扩散在人群中。  下一瞬酒店前院被风圈横扫;吹落不少人的礼帽,让不少贵族小姐捂着裙摆发出惊呼。  大约都当成夜风的玩笑了罢。  门庭前院的雨一直飘零,自岛谷大厅传来的光温暖和煦,清晰映出几张脸的吃惊神色。  “是活人。”  身旁侍从将麻袋打开,穿着简单黑西装的寸头哥儿随意往里面瞥了眼;于是咧嘴,向自己身边这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抬下下巴示以歉意,跟着抬眼看住前头这一群人,迈开步子,腰背异常挺拔:“诶,是谁雇你们来动手的呐,挑这种人多的场合也胆子忒大了吧……没把咱放在眼里呐?”  这道南方口音此刻显得十分刺耳。  被迫留在原地的摩帝马与铂金等一众纨绔回头,先没读懂这个寸头男人的衣着打扮,还是摩帝马-里塔二世带来的南方朋友在看清这人长相后下意识后退一步,瞠目结舌这霜至日如何会引来这种天上人,而后四肢一寒,眼角余光看向身边执事空空如也的手,立马嘴唇哆嗦,强按住心底的声音再抬眼,恍惚觉得其身后那一群人也有点面熟;随即瞳孔一缩,神智被彻底冲溃了。  跟随寸头哥儿慢慢走来的人不太多,总共五位,可这五人偏生就能在整个帝国南方掀起惊涛骇浪,坐拥各种权能。先不说目前打头阵的佩德洛-勒格势力有多庞大。其后面这一位披着貂绒外套,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的柏来喜真正是M13黑帮的家主,剖肚挂肠是最爱,在南方近几个大城都是黑白通吃的“烹肉大亨”,专生为朋友做见不得光的事,手段极其残忍。而左后方这长相有点娇弱的青年就是狄丽娣大公的亲孙子蒙斯。右边笑嘻嘻抽烟的光头青年是南方飞龙军的第二指挥官,当然,在他之上也就只有他老子菲力克斯侯爵。  至于稍后一步的是近期德隆家族大火的巫师新星斐迪南,身上至少五六种王冠级禁忌,生怕了这位巫师门阀的天才碰点伤点,这位前段时间还和“帝星”哲罗姆碰了碰,动静不小,在巫师协会内广为流传。  而最后这笑脸和煦,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人儿则是顶级财阀霍勒斯家族的青年一代门面——霍勒斯-阿德巴约-欧文。  “啊……”这套阵容属实豪华的令人失神了;摩帝马-里塔二世身边的南方纨绔用掐大腿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口水咕噜一吞,转而发现这群天上人旁边还有一群华美惊艳,不由嘴张开,彻底哑巴了。   “诶。”皮靴声进一步靠近,为首的佩德洛-勒格停在摩帝马-里塔二世面前,低头好好瞧,咧嘴笑得玩味,“我说话你怎么不应呀,是不认识咱,还是不认识咱们这一群呐?”  他回身抬下巴点了点这几位朋友,再要继续对自己面前的陌生人出声;后者身边的执事下意识往前迈一步,当场让佩德洛-勒格的笑意消散。  “打断他的腿。”  “哐当!”本离这头有段距离的老武夫眨眼消失不见,再露形时一只手正掰着这位执事的膝盖,娴熟坐上去往右一扭,听着惨叫声二话不说往左一扭,再起身扯住这人的领口拖拽到圆柱边,生怕吵到自家主子。  “挖了他的眼睛。”佩德洛-勒格又下令,对准了这堆纨绔里一直偷瞄自己女伴的那位。  话落,这些纨绔身边的执事们爆发出蛮横冲劲,可气势并不能阻绝实力上的鸿沟,只见死尸脸的老武夫一打打一群;一次呼吸都未完,所有执事便都被打断了腿,整齐躺在地上像个活死人。  “唔!额啊啊啊啊~!”  布满皱褶的手指抠住被点名的青年的眼眶,往里伸,眼球血管爆裂,当下让周边人都惊声尖叫,大多见不得这种血腥场景,小部分……是兴奋有余的偷窥。  “不管你们的事。”佩德洛-勒格在原地轻描淡写的补充一声。  紫衣武夫离去,并深深看眼这群南方天团。  游荡的风有些渗人和压迫了,身着简单西装的继承者慢慢转动眼睛,瞧瞧摩帝马-里塔二世身边的女伴,在对方乃至这一群人脸色煞白不敢动弹的氛围里努起嘴巴,往旁边招招手,让装着人的麻袋落在了地上。  “这里面的人,跟你们有过节吗?”他换回了略微磕碜的王都腔调。  以摩帝马和铂金为首的青年群体没人出声,但总归有心思活络的在用眼神隐晦看住摩帝马,释放“朋友你死我不死”的意愿。  摩帝马身边的南方朋友挤压喉管要出声;面前这天上人偏偏滑了他一眼,就让他再次成为了哑巴。  “啊。”佩德洛-勒格等得有些烦了,身旁执事和酒店人员正在清理这片地方,让客人归客人,矛盾归矛盾,硬生生在雨夜门庭的热闹里腾出一块空荡,当真是赚钱好手。  这圈沉默里,被生挖出眼睛的年轻人还在喊叫。  其余人大抵也没见过这般动辄把贵族断腿挖眼的场面,一直没动的铂金-帕斯卡尔忽然冲佩德洛-勒格后头喊了声“欧文”,两手离开怀里两个女伴的细腰,抬起眼,嘴唇没血色:“整件事情都是误会,摩帝马与他有口角纠纷,他,”  “你们知道他是学院的学生吗?”佩德洛-勒格从内兜取出手帕,擦拭掉脸上的点点湿气。  铂金-帕斯卡尔不答,只再喊了声“欧文”。  在圆柱边与未婚妻聊天的斯文贵族总算抬起头,朝佩德洛-勒格的背影说道:“我与他之间有一点小交情,放过他,我欠你一份人情。”  佩德洛-勒格闻言哼笑着捏捏耳垂,越过闭紧嘴满脸冷汗的摩帝马,对这一手一个妞的潇洒铂金,撇下嘴说道:“你倒是蠢得不够坏,走吧,带着你的女性朋友,还有……”他抬起手指,“我这个人很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阴谋,如果你要对我出招现在就说,我到这还可以待两三天,如果你不说,我期间遇见的任何小把戏,最后都会算在你头上。”  “我不会报复。”铂金-帕斯卡尔保证得顺畅,“我绝对不会。”  话完,一身貂绒的柏来喜咬着雪茄嗤笑,戴着宝戒的大手覆在女伴臀-部上;感受柔软的同时,侧身让路,给这铂金家族的人与欧文团聚。  一块主心骨已经离场。一瞬间太多目光在摩帝马-里塔二世的身后聚集,只是一时半会都微颤着唇,好似还在胆寒死尸脸老武夫的气势。    “我们教训了他,”又有人举手,“我也,”  “别,”佩德洛-勒格笑呵呵的打断这束话,从侍从手里接过烟,一边擎住吞云吐雾,一边眼睛细眯,声音充斥着鄙夷:“我还以为你们是多大的势力能在加贝帝斯都杀人藏尸呐,原来这人只是想踩着平民摆威风啊,这样想想也不怪你们,谁活着不想放肆一点呢?我自己呐,也想在今晚撒一回野。”  烟雾里的眼眸弯出弧度,咧嘴,背脊挺拔,就是这股佩德洛家族的范儿。  一大帮人都被扯烂脸皮了。   摩帝马-里塔二世瞥了眼霍勒斯-欧文和在后者身边抽烟取暖的铂金,平复下来想想,虽然闻出了这群南方人的权势滔天,也究竟憋不住被人大庭广众踩下脸,扔掉名头的侮辱。  这里到底是加贝帝斯。  摩帝马想到这一层,回头看看富丽堂皇的岛谷大厅,松开女伴,把马甲整理好直面佩德洛-勒格说道:“我也没想张扬权势,他弄脏了我的衣服,又出言不逊,我只是教育下他我怎么了,你是法官,能代我判吗?”  “诶~”佩德洛-勒格立马来劲了,笑呵呵点下烟灰,竟顺着对方的意答,“咱们虽然有权有势但也不能眼睛长在头顶上只知道看天。我先跟你论普通的道理,”他指头向下点住麻袋里的人,“咱是你们学院邀请来的宾客,一学生被几只狗咬成这样我是不是要打断这些狗腿,杀一杀主人的威风呐。”  “那我这位朋友呢?”摩帝马-里塔二世指着满脸血污的人。  佩德洛-勒格用夹烟的手摇摆,呼出雾,多了点冷意:“咱说话的时候就不要打断咱,事情我会一件一件跟你分好。这几个执事无论是断腿还是送命都是应该,我说的对不对?”  “对。”摩帝马-里塔二世也抛掉了格调,头点点,拿出烟。  佩德洛-勒格笑呵呵的回了个“好”;身旁老武夫身形如风,一脚脚如踩西瓜般把这些活死人的脑袋踩烂。  “呜…”极其压抑的呜咽出现在身边了,是某位女伴不安的抖动。  摩帝马-里塔二世面色一怔,哪知面前人笑眯眯捏住烟吸,十分恶心人的说:“咱可是按你的逻辑来的啊,你不要”  “那你呢?!!”摩帝马暴怒起来,指着被挖眼的伙伴,自个蓄着胡茬的脸还真有点威严,“你!你这件事该怎么算?!”  “什么怎么算啊。”佩德洛-勒格被吼得偏开了脸颊,吸口气,站在血白水滩里无奈出声,“我们刚刚不是算普通的道理嘛,可是你们自己做人不行啊,这个人是我公司的员工,今天才当着你们学院的面签了合同呢,你们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不是又砸了我们公司的脸嘛。”  “这个道理又要怎么算呢?”  佩德洛-勒格整暇以待的双手抱膀, 言语简明扼要,用皮靴踢了下麻袋里的人,“诶,人都不大像活着的类,这些损失,你们赔不赔呀。”  “里塔!”  某人倏然要往前冲,南方来的朋友死死将这人儿抱紧,下意识看向面前这恶魔,于对方的微笑里有太多话如鲠在喉,只能紧紧掐住怀里人的背,想要颤声救醒这个人,“别和他争,别和他争,他,他……”  “好啊!”摩帝马-里塔二世眼都通红了,抹下戒指抛出一大笔红晶,“钱!老子现在就赔你钱!赔啊!这些够不够!这些够不够!!!”  闪着光芒的晶币迎着雷雨声快乐舞动。  背手而立的死尸脸老人侧了下布鞋,所有晶币尽数落入麻袋;很快溢出,堆叠出鞋底的厚度。  处于圆柱边上的几位南方青年到此乐了。  “好!”佩德洛-勒格兴奋到发根都竖起,真挚为对方鼓掌,瞅眼其身旁的朋友,呵呵笑,又顺着对方的意思说,“现在钱也赔了,人也杀了,我有关学院和公司的道理都说完了,你说吧!”他语调十足豪迈,“你有什么道理,现在和我讲讲,我一定配合!”  “好啊!”摩帝马-里塔二世挣脱开朋友的手臂,指住另一位朋友的血脸,再霸气指向佩德洛-勒格说道,“我朋友的眼睛,你还给他!还!!!”  “扑哧。”终于有人笑场了,就是那捂着肚子的中性脸青年,涨红脸憋笑并手摆摆,背对众人示意游戏继续。  其余几人的微笑也大都微妙。  当属佩德洛-勒格乐得最起,跟着眉头一紧作沉吟样子,变脸之快,真正算是绝活。  “你说得很对。”这位留着寸头的继承者认真出声,靠近点,看看那可怜兮兮的,失去眼睛的人,顺之眼神责怪的看眼自己这风华绝代的情人,当下叹息,揽住这个摩帝马的肩膀,慢慢说道,“我的眼睛还是很宝贵的东西,这样吧,我也赔钱,你要多少,跟我说个数。”  “两亿!”摩帝马推开这家伙就吼,“你有本事就赔两亿啊!我还要你道歉!现在就给我们道歉!!!”  “啊……”佩德洛-勒格呈现吃惊样子,茫然地左右转头,忽然抖肩笑出声,并越笑越大声,以至腰都直不起来了。  “赔啊!你快赔啊!”摩帝马-里塔二世依旧在朋友的搂抱中挣扎往前。  佩德洛-勒格弯腰双手撑膝盖笑出眼泪,隔了半响才抬头,向这状若癫狂的人笑声道:“傻瓜,我玩你的啊。你不会…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赔钱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扩散,盛大的欢乐剧场也落下了帷幕。  圆柱边的南方人各自手入兜启程。  柏来喜扶住笑得腰都直不起的伙伴,摇摇头,向自个身边的疤脸肉山说了声“男人断腿,女人扇脸”,便扶着这爱闹腾的勒格往酒店里走。  徒留表情呆滞的某人,在舞台中央凋谢。 笔趣阁 第五百六十五章 站好队 “艾斯。”  歌声轻漾,容纳着一百多名学子的宴会场滚烫到水珠都挂满窗上,人人口鼻都是热气,混入烟雾之中,又长袖善舞的贴合各类酒香,各类香水气味。  雾于音乐的烘托里缥缈似云端,桌上的糕点美食当然也一同在舞骚弄姿了,像足了美人,把大多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引得趴在白布餐桌边——嗅一嗅,唾液等分泌物灌满口腔,到底不知怎么动刀叉等物,只能干巴巴瞅着隔壁同学等着对方被酒店侍从教会,再轮到自己。  推杯换盏的声音太吵太大,典雅内奢的宴会厅里,简-艾斯拉了张椅子孤零零坐在地毯中心,时不时观看面前学生的滑稽舞蹈;嘴角有了弧,遂接过守在椅子边上的,有些熟识的岛谷执事送来的红果儿入嘴,慢慢品尝这股甜。  心情属实有些好了。  窗外帷幔外虽然还在下雨,可无人能遮掩这里烟火气,黑漆漆的天幕中,真想找到月的痕迹呀。  “艾斯。”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又在喊叫,拉着绿头发的安德鲁吃力挤过打打闹闹的协会同学,来到宴会场中央,拍拍安德鲁介绍道,“艾斯,这是我选出来的协会副会长安德鲁,他开学时在班上排十七名,用刀的好手,物鬼势是斩龙刀。”  耳边的乐声、蹦跳声让耳膜有点难受,简-艾斯低头掏掏耳朵,抬起眼睛,向安德鲁伸手,且大声道:“很高兴认识你,也感激你的加入!”  “啊?!”安德鲁有些听不清了,恰好餐桌那边有烛台和碟子碰碎,刺耳的,半天组不了完整的话。  “没什么!”简-艾斯整个人反趴在椅背上摆摆手,从执事那里取来酒;举起酒杯,向这对同学示意。  “干杯!”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乐呵呵地碰洒出殷红酒渍,仰头一喝,闭目嘴吧唧起来,整个脸充足红润。  这是有点上头了。  简-艾斯悄悄瞧着他的状态,身子绷起来有些跃跃欲试,想着要不要把小伙伴灌趴下。  “简先生。”  一名穿着酒店制服的执事忽然挤到他椅子边,身上残余酒店外的雨水和寒冷,弯腰在他耳边说话的方式也很简洁。  “我知道了。”茶黑色眸子里光芒微闪,简-艾斯于烟酒浓雾中起身,十字耳坠摇晃,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揽了过来。  “你管控好这里的事。”削薄的唇在对方耳边说,“吃的喝的务必让协会成员都尽兴,关于我的致辞就免了,这是你的协会内史密斯,你要保持威严,让整个协会围着你转,把他们都结合起来,这会是你极好的履历。”  话完,白皙修长的手拍了拍花牌少年的肩膀。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怔怔看着小伙伴的侧脸,预说话,耳廓还有点痒。  “我去那边了。”简-艾斯没有留恋的摆摆手,微笑向安德鲁和其他学生颔首致意,随后跟住报信执事的步伐,前往了宴会场外。  “他们有多少人呢?”  开门后的空气吹得人清爽,伸手揉揉眼眶,简-艾斯走得从容自信。  “差不多十多余人,我们主管查理-巴卡尔在包厢门口等你,想提前与你说说话,交流交流。”执事把总结到的数字报出来,觑一眼简先生平静如常的侧脸,当下心底感慨,愈发上心的服侍这位终极老板的第一骑士。  岛谷四五楼已经算是高消费区,迈过地毯楼梯之后视线明显开阔起来,能游走于这边大厅的人寥寥,皆是气度不凡,或者美人相伴。  形似花蕊的豪华水晶灯亮到发热。  拍拍黑金外套上的点点烟灰,简-艾斯习惯性微笑抬头;敞开双手,向面前这查理-米尔顿的主管之一送上喜悦祝福。  “好久不见了,巴卡尔阁下。”  “噢不不不,您这样称呼就太过客气了,我们都同属一个主人,叫我巴克尔就好。”  双方热情相拥,一时灯光柔和,艳丽丽铺洒在二人脸上。  “你可,”望着这张如玉般白润的脸庞,查理-巴克尔霎时语塞,眼里浮现出感慨色泽,吸气叹息,握紧了对方的手,“你可真是大变模样,越来越出众了啊,主人花四千亿买下你,是真正的值。”  “那是主人抬爱了。”简-艾斯笑眯眯的站在纯金制成的门把前,音色清淡,像茶,很容易让聆听者放松。  “哎……”查理-巴克尔拍拍他不语。  于是简-艾斯在原地等对方半响,极有耐心,依旧未露出多余情绪。  查理-巴克尔只能收下这第一份答案,偏头看眼花雕奢华的门,双手合握在肚腩前,表情肃穆,于香水味浓郁的灯光里问道:“加布力尔那对叔侄的事,还有蒂姆那边……你真的都参与了吗?”  “嗯哼。”简-艾斯抬起茶黑色眸子,眸光澄清,落落大方,“我不知道他们的事,阿列克谢送了一千万给我让我帮他引进英格索尔-克劳德,并且他想让我保护他的安全,我派了几名巫师,后续他又反悔,再之后的事……我也就不怎么清楚了。”  “啊,你那几位巫师可不是普通角色,”查理-巴克尔默默收下这第二份答案,两只手相互揉搓,语调有些沉的道,“不过你没有参与就最好,家族和商会内部有了许多针对你的声音,另外蒂姆家族也与商会进行了交涉,结果好像不大理想,这让许多掌权者对你有了恶感,有些甚至都想把你调离,不过被主人否决了,所以你只要安安稳稳训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知道,”简-艾斯神态如一的打开纯金烟盒取烟,捏住放在嘴里,侧头接酒店执事递来的火,吸两口,在查理-巴克尔的目光里说 ,“况且那几位巫师与我只是合作关系,我对主人的忠诚日月可鉴,这点你不需要怀疑。”  查理-巴克尔认真点点头,看不出多余。  简-艾斯展露微笑,一手擎雪茄,一手旋转烟盒,问:“上面这段时间没有书信吗?我、基洛夫,都没收到任何信息,你那边呢?不会主人这段时间很忙吧。”  “是很忙。”查理-巴克尔与前面人对视,跟着侧身右偏,让一对客人走过,“这些都是你知道的,那场‘三问’让主人很被动,并且整个商会的许多生意需要她把控风向,人们好像都忘了她才刚满二十岁,这点虽然很值得骄傲,但其代表的重担也让主人很难有空闲时间。”  “我知道。”简-艾斯闻声颔首,没多品话背后的深意。  查理-巴克尔旋即也取出了支雪茄出来,看眼对方手里的纯金烟盒,稍稍沉静,带着第四份试探出声:“你应该写信给她的,哪怕一丁点,这也是第一骑士的忠诚证明。”  “这样帮不了主人。”简-艾斯认真出声,转着烟嘴吐雾。  “为什么呢?”查理-巴克尔笑容可掬。  简-艾斯看眼他不作答,抿嘴,过片刻后点点烟灰道:“赌场打拳和学院成绩才是写给主人最好的书信,我会做好我的事情,不会给她添乱,甚至给予她一些超出预计的惊喜。”  “那你已经做到。”查理-巴克尔接上话并抽烟,眼睛眯起来,像是被烟雾所致。  双方间的沉默在地毯上流动了一小段距离。  雪茄过半,简-艾斯回头看眼仅传出音乐声的包厢门,收好这点溢出来的情绪,向查理-巴克尔简明扼要地问:“里面的客人做了什么事情?”  “嗯…”查理-巴克尔喷口烟,依旧笑脸相迎,“你这些权势朋友将摩帝马和铂金的继承者打折腿丢在了岛谷大门口,我听闻马上就有人会过来,希望你搞清楚,”  “谁要过来呀?”  一张笑呵呵的脸忽然将这位主管的话打断,手里还在用帕子擦拭水渍,当真不知从何而来,不知怎的就突兀出现在了两人中间。  查理-巴克尔有些被扼住了。  “你继续说说呗,哑巴了?”留着寸头的继承者亲密揽住艾斯的肩膀,眼睛弯起,咧嘴冲这看门狗说道,“咱做的事咱会承担,楼下那些随他们喊谁,反正咱有理,咱就坐在包厢里边喝酒跳舞边等,倒要瞧瞧他们能有什么动静。”  “你,”查理-巴克尔倏然意识到这人偷听了谈话内容。  佩德洛-勒格丝毫不觉可鄙的取支烟咬住,嘴角扬起来,以一种坦荡直白的势态冲对方说:“咱出来透透气,顺便听你们聊天怎么了?这艾斯呐,可是我受邀来学校一眼就中意的朋友,请个吃吃喝喝的,介绍点美女交际,至于说话夹枪带棒的嘛,难不成第一骑士就不能处朋友和谈对象了?我记得没这条例吧?”  查理-巴克尔没了表情。  佩德洛-勒格斜眼一瞥,向某处的风平静劝诫:“咱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武皇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咱这一帮都是要带着北上打架的人物,蒂姆不是喜欢说喜欢到处问嘛,咱就给他好好看看,另外呢?”一口浓雾呵出,朦胧整张脸,“摩帝马这家伙既然站好了队就要承担后果,你们这开门做生意的,别到处找存在感。”  揽住自己肩膀的手有些力度,简-艾斯把香烟灭在执事烟灰缸里,顺从佩德洛-勒格转身,前往他们所在的这扇门。  “艾斯,”  “艾斯不用你管。”  搂着少年的挺拔背影抬手摆动,声音轻慢,像是懒洋洋的…鲸。 bidige.com 第五百六十六章 心跳 雨滴窗,护着顶层小圈子的门打开。  先映入眼眶的是精美绝伦的真皮沙发,中心玻璃桌摆满了酒水瓜果,几只白皙玉足围着它抵住,沙发每隔一段都坐有人;动作和声音都很平稳,近乎争不过窗外风雨声,显出一种空空的压抑感。  金色的酒液不断入杯,除去花丛点缀,余下男人,皆然是指上和腕上戴满饰品,灯光一打,确切为值得琢磨品味的稀物。  莺莺燕燕打闹所致的风太香太让人神经舒缓了。  佩德洛-勒格侧头吐掉雪茄,笑呵呵拍手,盖住舞台那头的歌舞起伏,吸引了所有朋友的注意力:“诶,我来介绍一下啦。”  站在边上简-艾斯往前一步,目光与某人稍微触碰;茶黑色眼瞳更显深邃。  沙发上的姹紫嫣红已经在打量这个人儿的相貌和身材;放得开的递去媚眼,侧坐显露身材,摇扇,滑出香肩的白,而余下的气质文静则自命清高,总归是不一样的风景,最终都将任君采撷。  越过这些胭脂美腿,佩德洛-勒格先拉住离自己最近的貂绒胖子,侧头用下巴点下艾斯,说:“这位是柏来喜,我的好朋友。”  “你好。”简-艾斯和煦微笑着伸手。  正在揉搓女伴,一脸横肉的柏来喜确实犹豫了下,抬头起身,咬住雪茄喷口,给了勒格面子:“你好,久仰大名了。”  佩德洛-勒格闻言“啧”一声,抬手压住这朋友的肩膀,于群艳目光中继续说:“咱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客客套套的听着不舒服,想什么就说什么,艾斯不是那种小家子性格的人。”  “哦。”柏来喜露出吓人笑脸,前额贴近发茬处的疤蠕动,捏住简-艾斯的手翻来覆去查看,仔细感受这股滑腻,语调有些嗤责的说,“你不像是个武夫,咱也不喜欢跟年纪比较小的人玩,你这模样啊……更适合和一些个贵族和贵妇上-床,估计那比打拳练武有前途。”  “这可是勒格让我说的实话啊。”  柏来喜说完继续搂住女伴,侧头享受对方的香舌,脸上坑坑洼洼,像极了吞吃天鹅的癞蛤蟆。  一点小事,简-艾斯略微无奈的耸耸肩,收回手,没有多余表态。  “诶,你真的是神体啊?”柏来喜大方瞅着这个人,发觉对方点头点得十分自然,有点自个的不要脸风格。  “行了行了,剩下的事等会再说。”佩德洛-勒格重重拍下简-艾斯的肩膀,笑呵呵介绍下一个人,“这位是蒙斯,算账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喜欢手工艺。”  “你好。”相貌偏中性的青年从自家情人和面首的夹击里起身,伸手,笑得阳光灿烂。  “你好。”简-艾斯伸手与之相握,看看他沙发上的胡茬美男,吸下鼻子,没显露太多的异端。  “你很漂亮,像瓷器,而且是胚子极好的瓷。”名为蒙斯的哥儿笑容满脸的追加一声,隐晦在对方掌心抓绕一下,眨眨眼, 应当是放电了。  这一幕让佩德洛-勒格忍不住蹙眉,打开朋友的手,偏头向艾斯直白道:“这家伙男女通吃,少跟他喝酒,会发酒疯的。”  “诶?”蒙斯上前要找拆台的人理论。  简-艾斯立即颔首算打招呼,随佩德洛-勒格继续前行,来到一座孤零零的沙发前,看住了其上安静看书的青年。  “这位是斐迪南,神术巫师,帝国少有的宝贝疙瘩。”佩德洛-勒格拍拍简-艾斯的背,倒没有进一步打招呼的心思,拉着艾斯越过这位读书狂,走到美女最多那一沙发,与光头伙伴一起嘻嘻笑起来。  这两家伙凑一起就很喜感。  简-艾斯的眉宇稍微舒张,刚要伸手,一股冰凉却搭在他的手腕上,迫使其翻转,露出袖口处的轻烟云图纹身。  “这纹身很不错。”厚厚的暗红色书籍闭合,沙发上的长袍巫者起身,明明相貌年轻,那股老成稳重的味始终浓郁。  佩德洛-勒格回头看向他。  简-艾斯倒是惊奇这人刚才的手段,大方撸起点袖子,露出纹身的全貌。  “这应该是禁忌法令吧。”斐迪南取出单镜片戴上,鼻翼收缩扩张,嗅着在艾斯的耳后、后颈、甚至探手掀起这人的衣服,把其身上的纹身都找全来。  “噢……”  有些女人的眼里泛光。此刻光线烘托得正好,上撩衣物,曲线硬朗的腹肌如雕塑般完美,肌肉纤维在皮下自然流畅,上手一摸,名为蒙斯的青年当场把眼睛看直;呜呜囔囔着自己也要试一试。  “这不像是我们这个年代的媒介手段。”  面对这只咸猪手的捣乱,斐迪南很干脆的把对方隔开,继续看这“招财”,“进宝”等古中庭小字,须臾后抬头,向面色如常的简-艾斯问道:“这是传奇维奇为你找来的对吗?他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看重你。”  “我,我不知道。”简-艾斯摸了摸鼻子,有着桃花眸子的脸稍显阴柔,和雕塑般的阳刚身材交织出矛盾魅力,愈发让人挪不开眼,“我这些纹身是自己乱纹的,哪有什么禁忌。”  “这不可能,历史是我的学术强项,仅次于巫师专业。”斐迪南当场反驳,弯腰贴着这些纹身观看,姿势使人产生误导。  “真是不要脸。”一道冷哼在沙发尽头响起。  正赏着歌剧的霍勒斯-欧文侧头,旁边未婚妻也皱眉;但对这亲妹妹至多是叹息。  前头这一块有些吵闹了。  “咱说了这艾斯就是搞男人女人的料。”灯光明亮,吃着水果的柏来喜不知何时也来扎堆看热闹,粗嗓子震荡,又闻到了身后的香,回头一瞧;毫不客气的骂了自家丰腴女伴一声“骚-货”,伸手掐下对方的波涛,当真是指尖留香。  “好了好了好了。”  “不,这个是真的很美丽,我要好好参悟一下,我,”  “好了!”见斐迪南还在那又摸又掐都快上小刀子,佩德洛-勒格蛮横把简-艾斯拉过来,双手搭上对方肩,送着其往前走,最后介绍道,“这是小菲利克斯,军人。”  “你好!”早早伸脖子看热闹的光头青年一顿;站得和勒格一样笔直,大方伸手,用枪茧拳茧给予对方粗糙摩擦力。  “你好。”简-艾斯微微一笑,气度十足从容。  半大圈都介绍完了。  佩德洛-勒格真切熟知简-艾斯的很多事——随便拍拍其肩膀,自顾自回身,去寻找晚间的乐趣。  人往这边到来。  霍勒斯-奥兰纳动作很轻的碰了下未婚夫。欧文当即回神,回头看眼走来的简-艾斯,立马笑容温和的起身敞开双手,用此般亲密方式给予态度。  “好久不见了…”简-艾斯也一面摇头一面展露更多笑颜,上前抱抱这斯斯文文的人儿,好好瞧着这张脸,终而出声道,“你好像高了点,不过皮肤倒是黑了些。”  “整天都要工作,很多地方都得跑,外加练武,在外面晒的时候是有很多的。”  霍勒斯-欧文微笑推下眼镜,一旁未婚妻站起来,与简-艾斯进行了贴面礼。  “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羡慕。”  脸上有点余香,简-艾斯笑容温厚地祝福这对情侣,等对方入座,自己也很自然的坐在对面沙发,手掌在裤腿上摩擦一下,看眼正在和朋友玩乐的勒格,向欧文亲切问道,“我最后寄给你们的信有收到吗?”  “我正要为此向你表示感谢呢,亲爱的简。”霍勒斯-奥兰纳眸光水灵的出声,握住自家未婚夫的手;轻轻捏下骨结,“你寄来的东西很有趣,非常适合当茶点,我都不知道肉还有这么多种做法。”  “因为我也喜欢吃口味独特的食物。”简-艾斯笑着答,兴许忘记了自己食谱里从没有调料。  “人是应该有些爱好的。”霍勒斯-欧文安静作陪,扶一下镜框,随和问,“你的武道进展还顺利吗?现在,应该对武道有详细的了解了吧。”  “这得多亏了你在信里的指导呐。”简-艾斯慢慢点头,哼笑起来,桃花眸弯得十足好看,“我已经是中级武士了,再努努力,会追上更多人的。”  “那很好。”霍勒斯-欧文跟随颔首,然后轻柔拍了下未婚妻,传递某种信号。  “伊芙特。”霍勒斯-奥兰纳向妹妹出声。  柔婉的音扩散,下一刻,对面沙发这一株大红终于回眸,依旧是微有肉感的嫩滑脸蛋——本应该具备可爱感和少女感,只是表情太冷,把这点天生的感觉败完了。  “好久不见了。”简-艾斯大方看着这一头大波浪的美人,微微笑,还是当初,还是那被她扇耳光,被她指着鼻子撒气的骑士。  怎么会感觉不对呢?  黄橙橙的光落入茶黑色的阴柔眼眸里,他坐得随性大方,明明没说话,宽肩窄腰却自然散发出成熟感,像旋涡,撕扯吞没太多人的目光。  这不可能的……  他分明本该是那只狼狈、孤独、并呆呆舔舐伤口的野狗。  可如今的温吞沉厚,如今的世故城府却使他真正像极了褪去脏皮的狮子,还是最狡诈的独行种,浑身充斥着野性和危险味道。  这都是表象的……  霍勒斯-伊芙特不断用曾经的记忆提醒自己,但面前人如此清晰——清晰的,让她听见自己那无法直视的心跳。   bidige.com 第五百六十七章 再相望 醉了一夜。  鼻尖很凉,门外雷声轰隆隆的,看来雨还没消停;滴滴答答,落在枝叶窗头,继续压榨虫鸟的生存地;而后者干脆就浸入在这份湿冷。  呼吸间的酒味更明显了。  努力拉开一条眼缝;真切沉得很,脑袋也嗡嗡的,有心跳,更多为耳鸣。  掀开被子,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闭目从床头坐起来,调整状态半响,拉动边上绳铃,唤来自己的管家。  “现在几点了?”  “下午二点了,主人。”  “啊?”口鼻冒出一团热气,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眼睛上抬眨两下,和余醉做斗争,侧身下床,踉跄被管家贝给扶稳。  “需要来一碗葛根吗?”贝接住主子的酒气,抬头看看窗外大雨,握紧主人手臂,带其向更衣处进发。  “艾斯的宴会是什么时候?”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压下胃酸后问,手招招,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汤,“咕噜咕噜”喝完,总归长叹着呵了口气。  “四点半开始,请柬昨天您出去的时候就已经送来了,”管家贝为主人比划早已准备好的几套礼服,配合几名仆人上下裁量,声调不变的继续讲,“我们拥有充足的时间主人,不过我有些问题要咨询你,这场宴会,艾斯邀请了班上其余同学吗?”  “我也不知道。”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摇摇头,保持双臂打开的模样,侧头咬住仆人递来的药根;慢慢嚼,以此清洁牙齿。  “那他与你们一起游玩到了最后吗?”管家贝继续讲,收起量尺,向擦皮靴的仆人点了另外几双。  “没有,他在宴会开始没多久就离开了,好像有人找他,又听闻是一名协会成员出了事,反正那时候我已经醉了,没听清这些,也不知道具体进展。”  “那看来你应该少喝酒。”  “这事情不由我控制啊。”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苦笑一声,转身站在壁炉前;烤着火,还是一身宽松内衬的打扮,还未添上任何细节。  “这样看来,简先生是不会邀请除您之外的任何学生了。”  管家贝面色如常的作答,背手站在火光边,点住一位仆人,让其将那些花纹颜色都很艳丽的服饰收起。  “有什么区别吗?”内史密斯不解发问,闭目接受热毛巾的擦拭,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当然了,主人。”贝亲自取了件深黑色的羊绒衫给主人套上,一面抚平皱褶,一面平静说,“根据已经让整个学院吵闹不停的消息,您这位朋友在宴会上至少邀请了八名武尊,四五名王冠级巫师——伯爵,侯爵,拥有各种各样权势的名流都会出现,每一名继承者,背后也都伫立着显赫威名。”  “什,什么?!”内史密斯不小心咬到舌头。  “事实就是这样。”管家贝再与主人挑选一件低调内奢的暗棕色马甲,用带油的毛巾将这些花纹都擦亮,吹一吹,套在了主人身上,“我本以为你会与整个数据会站在外围,但确实是我高估了协会在简先生心里的位置,或者说,我低估了你们的交情。”略有富态的管家眨眨眼,是极少数的调侃动作。  “啊……”内史密斯没忍住的笑了出来,配合仆人穿好同样深颜色的裤子,站在镜子前转一转,“啧”一声,觉得自己成熟的有些可怕。  “注意言行。你的任何小细节都会影响别人的看法。”一只手拍断了少年的神游;管家贝从饰品箱中挑出一枚花朵胸针;放在光里品一下,摇摇头,又开始挑选其他的。  雷声响动,窗外的枝头依旧病恹恹,几位仆人都打了哈欠,实在不明白这些顶上人的事。  一件一件衣裳,一件一件饰品逐渐出现在正确的位置,用香水抹在头发和眉毛上,贝以至往主人的两腮都抹了点点胭脂,看眼为主人扎小辫子的女仆,点了几个银色小环箍在鞭子上,当即使内史密斯的打扮精致到一定程度。  “不需要用餐了吧。”  望着周身服饰得体的主人,贝擦掉手上那点胭脂侧身,像极了展示自家宝贝的老商人。  “我还有点饿。”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摸了摸肚子;这番粗鄙当即遭受了敲打;于是无奈吧嗒一声,为了衣物不走样,也只能先饿住,保持肚子的平扁。  这一番收拾下来都快一个多小时了。  脚尖点点地,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迈着精神的步伐出主卧,由着两侧灯光上脸,昂扬来到主屋前厅,坐下来喝一杯热茶,等着自己这管家大人把另外一个细节处理好。  “这将作为你参加宴会的礼物。”  两位仆人将一尊青铜小鼎端过来,小心放在地毯上,各自都戴有皮手套,生怕了留下亵渎。  “唔,”看眼这青铜鼎,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显然有话语权了,“这东西艾斯恐怕不喜欢吧,我送个煮食烹饪用的鼎,对他有什么用啊。”  “简先生会喜欢的。”管家贝低头抚摸了下鼎口的花纹,出声解释,顺带让主人尴尬,“这口青铜耳树鼎有几百年残余下来的鲜咸和厚重余味,毕竟是当时一国之君用的东西,不仅有镇邪压胜的威能,材质花纹和实用性也都为上佳,尤为简-艾斯这种自律到近乎严苛的武者,用这样的餐具来进食最好了。”  “咳咳…”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清了清嗓子,当即也联想起了一件事,从戒指内取出一卷皮纸画,岔开了话题,“这是国诺德克大师的真迹——《卡金徒受难记》,你找人把它裱起来挂…挂在我书房的侧壁吧。”  “这也是简先生送的?”  “啊。”  “嗯,那他可真是翻身入云,算是一步登天了。”  “那可不。”内史密斯随管家娴熟切换回中庭语,大拇指一翘,真是“与有荣焉”。  管家贝冷冷看着自家主人的故作呆笨,摇摇头,安排仆人抬鼎,自个儿拿伞,就要送主人出门。  屋外风吹,这天气也是怪烦人,一直没个好时候。  油伞平平稳稳接住雨滴,口鼻呵出热气,管家贝随主人慢慢往院子里走,叮嘱宴会的一些生冷的礼节,和入门入室该用哪些腔调。  内史密斯一路认真的听,等到马鸣声车轮声传来——好家伙,连马车都临时多租赁了两匹,生生凑足了八匹数目。  租就租吧。  内史密斯摸摸鼻子。  一旁的管家也由着主子这样去想,向仆人摆下手,又招了几个去打开前院大门,取出怀表看眼,抓紧时间迈步。  车厢门关,车夫拉绳,马儿嘶鸣转头,一切在雨中都显得如此自然,像墨画,写尽暗沉颜色。  “出发吧。”  管家独自在伞下送人远行,雨幕斜摇的刚好,风凄厉厉,卷出歌,唱着缅怀的词。  原是另一人也在伞下。  车轮与碎石颠簸一次,窗帘吹开,坐在车里的人儿似有所感的侧头。那人就站在曾经相约的紫叶李下,大红大红的紫,落着霜,真正要喜庆,却由根泛着苦,像一条无形的弦,同时扯疼了两边尽头的心。  忍住忽然来的那点酸楚。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目光冰冷的转回头,窗帘悠悠荡下,遮住这张脸的始终如一。  但遮不住…那枚拳头紧攥出的青筋。 bidige.com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我愿意 六月下雨的天。  东方尾火虎-吉,值日星宿。  尾星造作主天恩,富贵荣华福禄增,招财进宝兴家宅,和合婚姻贵子孙,代代公侯远播名。  某处走廊内,一位捧花的娇小身影坐在长条木凳前,头低垂,像是在等待某个时刻到来。  与此同时的暗沉大雨中,漆黑到压抑的长形木盒被仆人抬上马车,丢入满是蔬果的车厢,被焉到发黄的菜叶子遮住,再无任何动响。  城西处的庄园中,一个穿着吊带裤的胡子男人无声看着檐外雨,手握酒瓶,背脊弯得魂魄尽失。  可惜雨继续在飘摇,这一次刮过了伯韩湖,斜飘阳台,  有个生着绿眼睛的贵族青年端杯看雨,目光很远,像是要越过湖,看向某处。  一块素白的画布也架起了。  雪山之上,有个身影孤独坐在被战斗摧毁大半的山巅,十指交叉,金丝眼镜被寒风扑上厚厚雪垢。  这一次雨兜兜转转回到了七十七号庄园。  水汽氤氲的主卧内。  冠洗沐浴,素手为其抹香,宛如古神诸佛的躯壳被烟雾缭绕,锁骨四枚勾玉黑暗幽静,“进宝”二字镇邪凶,手腕轻烟云纹如阿式多法章,脊骨棱晶如蛇藤向两边延伸,当真“不止不行”,有着阴晦煞人的妖气。  至中是“福无双至”。  嵌在如雕塑般轮廓明显的胸肌上,随呼吸隐蔽外形,化为黑暗花纹,藏不尽凶蛮感。  雾尽,水中人迈步。  一举一动如炼金公式周正,三月桃花般的眼勾挑皆是阴柔,随后敛去薄凉眸光,抿薄唇,晶莹水珠从皮肤上滑落。  这样的身体是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  微秃的大管家躬身致以尊敬,两边仆人散开,各自提有衣物、珠宝、皮靴、腰带等饰品,等主人走进这条康庄大道,便依次为其穿戴,也不需多调整,总之主人是天生的衣架子,稍微注意些边角,就当得上大多人精心摆弄了。  一捧捧财宝加身。  香炉飘起青烟,莫瑞斯拿过软垫放在地毯前,娴熟点燃几根香,学着中庭人的专业把式,三扣两转将香横递往前。  简-艾斯拍拍衣物和膝盖跪下,接过香,闭目双手合十,数十七笔画,然后将香插入铜炉,随祖的声音轻念:“地母有曰:太岁壬寅年,高低尽得丰。春夏承甘润,秋冬处处通。先天震正东,后天离正南,福至,东宫昌盛。”  “允…”  青烟飘摇,如梦呓的音轻吻少年额头,给予年岁庇佑,为其增点气底,虽聊胜于无,当是心诚就好。  深不见底的眸子睁开,磕头跪拜铜炉后的古旧画卷,一叩首便让画卷更为枯黄,像是耄耋老人,又吐出点点生气。  眉心红莲无声绽放又收拢。  简-艾斯从软垫上起身,再次拍拍膝盖,坐上小侧厅的沙发,活动一下脖子,重回行事利落的庄园主:“宾客来了多少了,阿含图他们呢?没有先到吗?”  “他和夏奇拉大人应该都还在伯韩湖的庄园里。”莫瑞斯为主人沏茶,“庄园来了几十辆马车,不过上面权贵都还未露面,大概是等着他们几人,总归要一起进来。”  “那招待方面呢?”简-艾斯端茶喝一口。  旁边仆人将点心放在桌上,又取出主人练武之后必须看的书;翻到标记好的那页,再熏燃一只雪茄,恭恭敬敬的退在边上。  “仆人是够的。”莫瑞斯轻轻颔首,双手合握守在边上,没有多余的言了。  学习时间到。  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导师德拉季奇一脸恭良的提着书本入侧厅,好好向学生颔首,翻开书页,把内容讲得仔细又尽责,每个语段谈吐都看紧了边上学生的脸,一时把双方的身份都有些搞混。  一个多小时的功课很快过去。  运送剩菜等杂物的车队早已从庄园离开。  莫瑞斯也去打理楼下愈发嘈杂的人声。  合上书本,简-艾斯端起凉了的茶喝一口,本要起身,却发现导师一直端着茶品香,没有动弹的意思。  大约也相处几个月了。  简-艾斯搭着扶手重新把屁股贴回,招手拿了枚果子,一面吃,一面声音如常的说:“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诶。”德拉季奇点点头,把手中书卷起来,握紧,笑着念,“简,你现在的水平过年末考核是绝对足够了,我导师方面的期许…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嗯?”桃花眸子转动,像上好的黑曜石,明润得出众。  德拉季奇喝口茶,一切点到为止。  简-艾斯稍微思索半响,指关节轻轻叩动扶手,音色温厚地说道:“我当下有一个计划帮助那些默默无闻的学士,知识可贵,这天也冷,应该添些温暖。”  “那是。”德拉季奇又嘬了口茶,脸上皱纹都深刻。  “500吧。”简-艾斯报出一个让导师端茶手都不稳的数额,又笑笑,接着说,“届时这些学士撰写的书籍,希望我也能看一眼,您知道我最喜欢琢磨以往的事,通晓古理,明目醒神。”  “他们会的。”德拉季奇到此神态庄重,握住书卷起身,走两步半,竟回头对学生躬身。  简-艾斯哪里行得住这样的大礼,立马扶住导师,手掌捏住其臂弯,给予热量和力量。  “我有很多地方都看错你了,简。”德拉季奇抬起头,面容在灯光是这般苍老,抹着许多苦笑意味,“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永远算不上一个好导师,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你的慷慨,会让许多挣扎在这一线的学士也记住的。”  “这不算什么。”简-艾斯重复捏了下导师的臂弯,“我曾经在那片满是灾祸的大陆冒险过,我知道孤独探索知识灯塔的痛苦,有太多人送命,我只是让他们在出发前,能喝上一壶比较好的酒而已。”  “你真的很善解人意。”德拉季奇的手颤抖起来,浑浊的眼一红,有些酸楚了。  “去吧。”简-艾斯拍拍这位在学生中名声极差的导师,许多人事能通,许多东西也是在预想之内。  “艾斯。”  一阵叩门声把站姿挺拔的寸头继承者带了进来;身旁少了明艳多彩的情人,难得换了偏北方审美的马甲衬衫加长筒靴,头顶羽饰繁琐的礼帽,当得起“花枝招展”这个怪词调。  “你这一身让我大为震撼。”送走德拉季奇导师,简-艾斯好好看着这位朋友,故作搞怪的歪头,甚至在勒格脸上找到了白-粉。  “礼节就算是杀人犯也会遵守。”佩德洛-勒格说了句南方俚语,笑嘻嘻,继续揶揄道,“昨晚我给你介绍的女人怎么没带走呐,难不成有些放不开?”  “我不喜欢这些。”简-艾斯摇摇头,又补充了声,“现在不喜欢。”  “噢~”佩德洛-勒格似有所悟的点点这人,也不多说,侧过身,向艾斯展露另外两位伙伴。  宴会已进入倒计时了。  走廊灯边就是同样衣着华贵的切尔西-阿含图与一袭淡黄长裙的夏奇拉-妮尔-莉娅,各自神情不一,不过都由着楼下的人声热闹声沾染了喜庆,到底是让气氛柔顺了。  “准备好了吗?”  切尔西-阿含图笑着给了简-艾斯一个拥抱,捏捏其肌肉感十足的后背,将其往边上推了些。  “谢谢,我的状态还没这么好过。”简-艾斯笑得搭腔,再将身子重心稍微前倾。  “你今天真漂亮。”  恭维的话入耳,夏奇拉-妮尔-莉娅翻下白眼的给了贴面礼的机会;简短握住简-艾斯的臂弯,然后分开了。  “主人。”  大管家莫瑞斯出现在楼梯处,背手,面色平静又庄重。  于是灯光里的四人小团体整理好所有情绪,各自迈步,几位仆人帮夏奇拉提起裙摆,共同直面盛大的欢迎。  出走廊,如海洋般汹涌的掌声在响起。  灯火通明的豪华前厅站满宾客,皆是衣着光鲜,男女妆容精致,霎时间有太多宝石展露光华,把壁画和各类瓷器刮亮,焕发每个人的容颜。  “感谢各位的相聚…”  一身得体制服的大管家站在环形前台,所有仆人呈一字排开,托着酒盘和鲜花,微仰头,神情肃穆。  掌声始终不停。  简-艾斯率先登台。处于水晶吊灯下的管家侧身伸手;切尔西-阿含图扣上最后一粒外套扣往前,走得坦荡大方。  “仅以我主人简-艾斯的名义迎接:切尔西家族代表、伟大的‘南方大公’、‘深渊绿眼’、‘帝国捍卫者’切尔西-阿拉苏克之子——切尔西-阿含图。”  掌声喧吵热烈一度,身着双排扣外套的南方青年站在舞池前,微笑,并抬手向众人致意。  “迎上下一位宾客:佩德洛家族代表、‘龙之心’阿尔巴女公爵之子、‘禁忌之王’佩德洛-迪亚兹之子、‘四季歌声’丝卡塔娜之罪子——佩德洛-勒格。”  “谢谢。”精神十足的寸头哥儿在众人瞩目中与简-艾斯相拥。  夏奇拉-妮尔-莉娅往前迈步,仆人提好裙摆;有种云层飘动感。  “现在让我们欢迎:夏奇拉家族代表、‘万商亨通’夏奇拉-加里维克斯大公之女——夏奇拉-妮尔-莉娅。”  掌声继续。  昨夜与简-艾斯会过面的南方青年们出列,礼仪举止大方。  “让我们欢迎背负狄丽娣大公之名的狄丽娣-蒙斯。”  “霍勒斯家族的代表霍勒斯-阿德巴约-欧文、霍勒斯-奥兰纳、霍勒斯-伊芙特。”   “菲利克斯家族的代表菲力克斯-保尔。”  “还有代表德隆家族的巫师新星斐迪南。执金会主席、帝国侯爵柏来喜。”  随着这一行大有来历的年轻人上台。   第一排有着地中海发型的商人往前走,挽着靓丽女伴,笑得友善亲切。  “如今走来的是‘金油’艾冯索,以及代表‘祈福王’斯芬德尔-鸦语、身兼季罗尼祈福会的王冠级巫师芬戈尔。”  “当前的是拥有‘雷霆之力’美名的武尊彭越。”  “还有……”  驰名帝国的武巫强者不断亮相,当下星光四溢,将宴会气氛直接推向了高潮。  “最后,让我们欢迎代表紫藤花学院、代表‘烈日行者’维奇的彼诺修先生。”  站在台前的众位权势默契侧身,彼诺修微笑往前,先与简-艾斯拥抱,再笑呵呵捏下这位学生的肩膀,留有脸上这点潮红,转身站定,面对台下宾客抬手打招呼。  有位戴着花牌耳坠的青年鼓掌鼓到通红。  简-艾斯微微一笑,低下头,十字耳坠在光里闪耀。  络绎不绝的掌声持续几分钟才尽情。  乐团指挥官上台;点点指挥棒,两侧乐器震动,发出庄严肃穆的交响前调。  “我们仅以此献给帝国。”  切尔西-阿含图振臂高呼。  台上所有权势鼓着掌将目光投向简-艾斯,被水晶吊灯渲染出七彩光影。  “敬爱的简-艾斯。”  腰间剑拔出,回荡在大厅内的乐器声上升如巨浪如响鼓。  荣誉来袭,简-艾斯单膝下跪,左手停于胸前,低垂眸,侧脸在光里显得立体,衬出高级感。  “我亲爱的艾斯。”  切尔西-阿含图举起手中剑,微仰头,闭目继续念诵礼节,“感谢神灵创世、君王万恩。如此盛辰,你愿意忠于我的家族,接受男爵册封,为切尔西贡献自己的信仰之力吗?”  剑落下。  城内某条无人问津的小路有人下车,在大雨里,将一个颜色深沉的长形木盒抬给面前人,当下雷电一闪,照亮了对方八角帽下的苍老面容。  “我愿意。”  单膝跪地的人儿轻声宣誓,漫天花瓣洒落。  而城西区庄园里的贵族男人也站起了身,踉跄往房间里走,那床上就是自己被割下一双耳朵的儿子。  雪白的剑停在肩头。  华丽大厅里誓言依旧:“那你愿意忠于帝国,恪守贵族礼仪,做到善良、诚信、永不违背律法吗?”  山巅之上已无人,仅有大雪,在掩盖所有痕迹。  “我愿意。”  简-艾斯轻声允诺。  某处走廊的长椅上停留一束鲜花,而半掩的门缝内,有一位如焦尸般的治安官,目光呆滞的接受生命流逝。  “那你愿意无论何时都为帝国参战,为君王和战争献上财宝和生命吗?”  伯韩湖区的某个阳台只剩一个酒杯。而壹号庄园的素白画布也被收好,徒留一朵波斯婆婆纳,停在画布中间。  “我愿意。”简-艾斯继续允诺。  “那你愿意尽职为民,永生永世善待你领土的子民,并引领他们走向光明吗?”切尔西-阿含图继续说。  某一处查理的顶层办公室,终于有个女人打开信封了。  “我愿意。”  将手中剑搭在对方左肩头,切尔西-阿含图看着这位新晋男爵,于掌声和鲜花中最后致词:“于是,神灵会记住你的宣誓和保证,他会保佑你,帝国也将永远和你同行。”  “万恩。”  简-艾斯跪拜受礼。  切尔西-阿含图将宝剑收回,拿起酒杯,举在光里说:“致帝国!”  “致帝国!”  满厅宾客高举酒杯欢呼,交响乐磅礴,场面霎时如史诗画卷般震撼!  :。: 小书亭app 第五百六十九章 逆水行舟 酒杯碰,鲜红飞溅,雨,夜风,带点薄霜扑面。  已经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不胜酒力,偷偷来到阳台边,两指夹着高脚杯脚,轻微摇晃,有些雨也飘进了杯里。  “怎么不去认识一下艾冯索介绍的人?”  具备点磁性的声音随玻璃门拉开,切尔西-阿含图带着酒红,带着果香味破开冷风,双目盛有光,像是星星的另一种表露方式。  那琉璃金项链下的锁骨更为立体,黑发少年端杯咽口红酒,眸子上挑得略微阴柔,有种中庭墨画味。  “我只是想暂时逃一下。”简-艾斯笑眯眯的举起杯子,“我这个中转区,可没有那种海量。”  切尔西-阿含图摆手不语,随这人儿靠在栏杆上,恰逢天幕有雷,几道银光闷响,大经似年,如烟花炮声锤开新的人事。  “不能喝就少喝点吧。”切尔西-阿含图听着雨,双腮有胭红,转过眸子,说向正题,“我与你的生意已经走完一个前站,我想问查理,你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想法。”  “一直没变。”简-艾斯低垂眼睑,抿下唇,把那点酒渍吞入。  “这样么。”切尔西-阿含图将捏酒杯的手垂下,脸上干净,只有无名指有一圈纹身,分明是某个名。  “那也是的。”他接着出声,呵出点醇香酒味,除此无其他神色,“逆水行舟是所有生意人的常态。越是珍贵的商品,越需要金钱烘托,需要诚意先行,没有任何是可以投机取巧的。”  酒入喉,简-艾斯闻言看他,然后低下头停了许久,摇晃酒杯重复喝,发出平淡声响:“我没想越过这个准则,我也始终是不喜欢变动的人。一路上我遇到过寒冬,穿过荆棘,从锐利深坑里爬出来过,我知道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也知晓贪婪的弊端,抱怨和懒惰也解决不了困难,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是最好的方法。”少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切尔西-阿含图头一次笑出了声,看着阳台外的雨,忽的调侃道:“艾斯,你好像是沾染了勒格的习惯,说话直白的很,这不太是你的风格,你就不怕我对你有疑,或者查理-米尔顿真的不放你走,一次把事情复杂化。”  “我相信你。”简-艾斯说得轻柔,与阿含图碰杯,面色平静的继续,“水流尽后也会看见河底的石。另外,我想要在这份生意里加入一个小项,我的妹妹,”他看住对方,“你可以让她离开查理吗?”  “这我没有道理。”切尔西-阿含图品完口腔里的酒,也换了谈论方式,“你的筹码只够我压下查理给予你男爵之位,这是合伙人本该有的便利和保护。毕竟学院已经绑定了你,阿鲁加通的男爵可以让你拥有自己的附庸,法律法规也会允许你发展势力,你妹妹与查理-米尔顿只是雇佣关系——简单的赚钱生活。这应该很容易结束,你是她哥哥,理应引导和教会她。”  “啊。”简-艾斯摸摸鼻子不出声,转过来背靠住栏杆,摇晃酒杯看着外头的纸醉金迷和热闹。  “还是聊点对你有益的事吧。”切尔西-阿含图到此拉回话题,随着阳台的雨声诉说,不起任何波动,“会议到这一步,我需要你站在新城的明面处,我需要学院的关系,也希望有一个合格的代表配合新城的武尊和商会分配蛋糕,帕尔迪(PulteGroup)的次要执行官的位置我打算留给你,日后你就在庄园里办公,处理必要的书信。”  “那我再找一个助理吧。”简-艾斯把目光放空,表情平静,嘴角噙了点笑意,“只要印章够新,任何文件我都能将它在天黑前送出去。”  “你呐。”切尔西-阿含图闻言“啧”了声,捏捏这家伙的肩膀,笑着喊道,“你这家伙是真聪明,也不枉我站在了学院前头,当了一次盛气凌人的恶人。”  “是的。”简-艾斯耸耸肩,手中杯有酒水晃出,“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作为伙伴,我定然会恪守我们之间的准则。”  切尔西-阿含图闻言没了多余的嘱咐,回头看看阳台后发的热闹宴席,本想走,还是停了一会儿,对简-艾斯说道:“,原本的借款契约照旧,其中税务都将算在你的头上,我可以接受城市股份和你那些公司的托底,另外新城方面你要是还有别的筹码,我今天都可以与你磋商。”  “没有了。”简-艾斯喝口酒,蓦地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关于克里曼沙……他始终都没有与你联系吗?”  这道语点住风也点住大捧雨声。  切尔西-阿含图在原地驻足,在第二捧雨下来后举杯,将杯底仅剩的酒液喝掉:“生意上没有完全的敌人也没有完全的朋友,我与克里曼沙交情不浅,届时加尔会有一队渠道进来,作为交换,我与勒格将和蒂姆家族进行一次桌上谈判,毕竟没人想流血,何况今夜之后……蒂姆应当知晓了我们的决心。”  “很精辟的理由,理所应当,又让人感叹。”简-艾斯慢慢点头,呵口酒气,偏头躲过打在栏杆上的雨滴,口鼻溢出白雾。  切尔西-阿含图到此伸手握住他臂弯,看着这双桃花眼,忽然打趣道:“要不你直接来帮我吧,我解决你头上的债务,并按照家族最好的计划来培养你,你觉得可以吗?”  “不用担心学院。”  见到对方沉默,这位行事低调的继承者轻轻摇头,把事情点透一些,“我知道他们,我知道维奇、以及另外几位大人物不希望你成为某个机构某个姓氏的附庸,他们想要你独立自强的热烈成长,所以查理和加尔才只能将千亿契约停在债务表面,克里曼沙没有这么豪迈,你毕业后偿还本金,是他考虑到学院所作出的让步。”  简-艾斯闻声没动。  切尔西-阿含图指了下雨幕远方的雪山模糊轮廓,轻拍艾斯,说道:“你代表了某桌赌局,我不清楚他们放在桌上的筹码,不过你已经快要走向另一方胜利者了。这十足附和我的要求,我需要的正是足够独当一面的,又家底干净的忠诚伙伴。”  “现在整个帝国有二十余万贵族。”  切尔西-阿含图捏着空酒杯向阳台外接了点雨,又很快抛洒掉,“人人都知道一家独大的美妙滋味,我喜欢这个规则,又在很多时候极其讨厌这个规则。”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指尖从臂弯处抽离,带走一点温度,旋出沁人的香。  阳台外的雨依旧下。  玻璃杯中多出水渍,简-艾斯低头看着这块剔透,端杯,喝雨水的姿态就像喝最烈的酒,半响后顺足气,看着阿含图的眼睛说:“我当不了新势力的代表。如果是以前我会不顾一切的冲前头,但如今我已经见识到了贵族制度的权能和庞大,这是十死无生。”  “很中肯,也很让我感觉遗憾。”切尔西-阿含图拍了下简-艾斯的肩膀,没再多言,揽住对方迈开步,带其一起前往宴会,进行下一场长长久久的饮酒庆贺。  水晶吊灯、以及洒满花瓣的地毯太过暖人和香甜了。  作为宴会主角之一的简-艾斯当然逃不过一杯又一杯的寒暄;仅佩德洛-勒格这帮新朋友的围攻,再加上内史密斯和阿含图身边那几位重臣的认识攀谈,仅半个小时过后,这个新晋男爵,就真正倒在了大厅偏僻处的圆柱上。  “ing……”  酒液灼胃的感觉让他差丁点忍不住呕吐。  大管家越过欢腾人群找到主人,蹲下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拍打主人背脊,将秘药抹在对方鼻头下。  “那些91届,”努力吸着这股药味,简-艾斯闭目又睁眼,反复两次,干脆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圆柱边上,看着眩晕转动的灯光和墙面花纹,吃力调整视线,发觉自己已经躲在了大厅后侧的静谧廊道里。  “91届,”他继续问,“91届没有一个学生来捣乱吗?”  “负责阻挡他们的仆人没有传信。”莫瑞斯平静出声,用手臂上挂着的热毛巾为主人侧脸,微秃额头反出亮光,“也许年末临近,他们有许多训练要做,彼诺修大人也在这里,我认为他们没有胆量闹事。”  “不,别小看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简-艾斯在管家的服侍里好了点,头后仰靠住墙纸,接受耳鸣等酒精越界的并发症。  管家莫瑞斯到此沉默。  简-艾斯的眸光如常,突然来了烟瘾;取支雪茄,配合管家的柴火吞云吐雾,呛着笑了起来:“确实啊,像我这样的说他们也没有资格,啊……都是要努力要往上爬的求生者,谁又能指责谁呢?”  心跳在皮肉血液里加快。  一时间回忆起许多事,又烦闷许多,随即捏紧雪茄吸一口,深深染香口齿,化为蓝色淡雾呵出;两瓣桃花眸,当真阴柔了。 小书亭app 第五百七十章 圆满 风波扩散。  晨初,百叶窗的缝隙射入光,飞尘舞蹈,有几缕烟丝随它共舞。  紫檀会议桌上的氛围确实是步步惊心的。  咬住烟嘴,刚睡醒的眼眶有点黑色素,查理-詹姆斯侧头往左看;那尽头的叔叔查理-山丘依旧是胡须花白的庄重巫师样子,再往边上一些,头发略微灰白的查理-约克也擎着烟不语,不过自己的父亲倒是避了嫌,仅派了位心腹主管参与,越过对面座位,就是自家大公爷爷的老执事,和其余家族派系的主力代表咯。  目光重新转回,查理-詹姆斯在烟雾中咧开嘴,露出白牙,点点雀斑的脸突显出豪迈气质。  “这个啊。”  他发出了声音——虽然坐在会议桌中段,但完全似自己的主场,“我为家族和妹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认为这个会议也没什么好开的,直接表彰我,把资金分我一份,整个家族的各位也各自有收获,大家皆大欢喜。”  这道带笑的音在空气中散开一圈又一圈。  坐在左边第一个的查理-山丘没有半点表态,低头摆弄一个小玩意,好似是用细绳编织的小人偶。  米尔顿的新晋头马道格雷戈就站在空无一人的主座边上。  一枚落叶在金色阳光中摇曳飘走。  参与会议的所有人依旧没有响动,余着查理-詹姆斯“噗噗”抽着烟,真是好不痛快。  “米尔顿还要多久才到?”  又等了几十分钟,右边一侧的查理-塞-泽维尔出声,目光移向了主座。  “主人还要,”  “你在废话什么啊?”坐中的查理-詹姆斯轻慢插话,歪头叼烟,皱眉看着手指边的那片倒刺;想拔,又怕疼得出血。  “啧。”他将烟丢向烟灰缸了,溅起点点火花,腾起几缕烟,在阳光中缓缓飘散。  “詹姆斯。”尽头的雪白胡须巫师发出声音,很沉,像山丘。  “啊…”查理-詹姆斯整个人都往后靠住背垫,双手贴在脑后,眼神戏谑,不知怎的嗤笑了起来。  气氛不算太融洽。  查理-詹姆斯即将迈入昏昏欲睡。一抹雅香飘入,再是清脆高跟鞋声响,连带许多附庸,单听声音,就知这是怎样众星拱月的一幕。  “我来晚了。”  门开,清冷嗓音掀开帷幕,似一注清泉冲刷整个会议室的沉闷,再后是一头盘好的金发在光里刺眼,褐色美眸平静,不施粉黛的脸蛋精致,一时风华绝代,看呆了不少初见的人儿。  她气度雍容的迈步,天鹅颈的曲线完美,尖下巴稍低,睫毛似小扇,唇瓣如血,是刺红的妖魅。  坐在右侧,头一次参会的某个家族旁系青年已经完全挪不开眼。待到绝美佳人入座,他亦是愣了半晌才回神,讷讷看向旁边的詹姆斯,脸上还残余点点潮红。  “呵。”查理-詹姆斯咧嘴一笑,继续琢磨手指边的倒刺,没工夫也没兴趣欣赏自家妹妹的迷惑外表,率先开炮,走的霸气之道,“虽然这家商会是你的,我屁股底下的凳子也是你的,不过随随便便就让这么多家族要员空等半个多小时,你也太不把家人放在眼里了吧。”  詹姆斯说完瞥眼那头发灰白,沉默不语的叔叔,摇摇头,取出支烟咬紧。  “我刚才有个早会。”查理-米尔顿平静答;美眸不带情绪的看完在座所有人,饶是自己父亲和叔叔,都无法唤起波澜。  “开始吧。”  肌肤吹弹可破的长腿翘起,高跟鞋恰好装住这盈盈一握,露出点脚踝,是带点淡香的粉红色泽。  会议开始,若有若无的白色花香充盈室内,美丽而狂热,宛若茉丽和栀子花的共舞,让不少参会人神清气爽,如同置身在白色花园中。  资料再次发放,主座边的道格雷戈躬身为主人递上详细论述,然后低垂头的退到一边,成为石雕。  随主人一同前来的海尔则是恭敬站在左边,侧脚调整点方位,头低垂,不知要透过这点角度看向哪里。  资料翻动的声音也就那二三秒。  随手将资料丢上桌,查理-米尔顿将玉手叠在饱满胸脯前,莞尔一笑,惹得阳光都红了脸。  “我,”指尖点桌,一股香气弥漫,“我这从高到低的头衔,是不是连自己的骑士也把握不住,什么东西别人想拿就拿,想卖就卖?”  “米尔……”  “谁想要听你说话!”主座女子的怒来得汹涌又诡异。  会议桌一颤,查理-山丘看眼身旁的弟弟,依旧没露太多情绪。    “好啊!好!”座位中段的詹姆斯猛然鼓起了掌,哈哈大笑,点住另外一人,当面骂这张老脸,“你这老王-八蛋有什么用啊!你不是说我妹妹不会建议吗?啊?!现在让我和妹妹吵闹,就是你的初心?!这就是你出的歪主意?!”  话到气头,詹姆斯也腾地一下站起来,“嗙”一声拍在桌面上,咬紧牙,双目喷火的看着查理-塞-泽维尔,看着自家妹妹的这位舅舅。  这一次是真的下不了台了。  查理-塞-泽维尔握拳咬出咯吱响,胸腔起伏几道剧烈,恨恨看眼查理-约克,终归由自己收下恶名。  “真是恶心!恶心!!!”詹姆斯还在踹椅砸桌。  米尔顿当即收敛了表情,打开小扇半遮脸,美眸一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那卖了也就卖了吧,到底是个什么价,取了什么样的好处呢?”  “啊呀!”查理-詹姆斯当下一巴掌打在脑门上,爽利坐回座椅,舌头在口腔转一圈,嘿笑对妹妹答道,“那当然是帮你找了个好渠道,办了件好事,卖了个大价钱啊!”  “来人!”詹姆斯抬手拍拍。  一行侍从提着三樽迷你黄金屋进来;一个一个静置在光线最充足处,当下勾住了许多人的目光。  “念!”詹姆斯再次下令。  侍从颔首应答,打开信封,照着其上内容喊道:“以切尔西家族的名义!向查理-米尔顿支付三十亿现金!且完全过税!”  “唔哟……”  会议桌上议论纷纷。  主座上的女人岿然不动,小扇轻摇,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风韵,仿佛另一种吞人神智的珍宝。  “还有呢?!”詹姆斯拍桌大吼。  侍从将信封调到下一行,对着继续喊:“除三十亿现金外!切尔西家族!还将分五年支付七十亿!以此作为!第一骑士简-艾斯的转让费和过户费!敬上!切尔西-阿含图!”  “我念完了!”  侍从把带有切尔西家族徽章的信纸躬身展示在查理-米尔顿前面。  “拿开。”道格雷戈上前把这侍从挡住。  “说得好!”查理-詹姆斯立马站起来,向妹妹嘿嘿一笑,转一圈脖子后豪迈道,“米尔,这只是小添头,切尔西还给你提供了一株等价‘虚祖皇家的白银圣光’的宝药,绝对货真价实,让你大赚特赚!”  “还有,”憋了一肚子火的查理-塞-泽维尔冷冷接上话,“你和加尔都拥有参与海岸线生意的先机,先不说你之前那4000亿大单里有多少是与加尔的生意往来,这一株宝药回笼,30亿现金加上70亿的稳定契约供给,只以一个中级武士为代价,之前的千亿利息也不计入其中,再怎么算你都是稳赚不赔,只需在纸上签字,就能完成这件美事。”  “而且区区几个月就有百亿的增值,这种好事情,我真的是做梦都梦不到啊。”查理-詹姆斯在末尾补上细节,拔掉手指边的倒刺,不断摇头叹息,脸上全是羡慕和向往。  家族各系的代表都开始眼神交换。  气氛逐步微妙,热烈阳光中,一束飞尘终于停止了舞,竭力坠落在了地上。  当下交头接耳声不绝。  主座人把小扇收拢,露出倾城面容,偏巧丹凤目流转一丝英气,启红唇,嗓音清婉的念:“那按当前情况,切尔西-阿含图把我的第一骑士给买了,用这一百亿,一株传奇宝药,还有那个新城的生意平台对吗?”  “对~!”功成身退,查理-詹姆斯大笑的坐下来,抬手一摆,大咧咧的,实为真性情好哥哥,“米尔你也不用感谢我!前面还靠着你这舅舅求着喊着我才下水去试试,哪知道稍微和切尔西接触一下,这件事立马就成了啊!你呀你,真是运气好!更是眼光毒!”  詹姆斯的大拇指竖得笔直。  米尔顿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嗯,我确实要感谢你和泽维尔,这是我霜至日以来收到的最好礼物。”  “没事没事。”詹姆斯痛快摆手。  查理-塞-泽维尔低头喝茶,不露声色的看眼外甥女,再看看头发略微灰白的约克,嚼嚼茶叶,真正是清香四溢。  查理-米尔顿仍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褐色美眸微闪,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般勾唇笑笑,一时惊艳不少目光。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话落,美如羊脂白玉的长腿再次叠起,脚尖往前轻点,自信的语气宛若能催使微风——乖巧环绕住这位女人,与金色晨光一起,让其浑身散发出万丈光芒。  整个会议进展得太过顺利。  查理-山丘最后一次观察米尔,鼻息打在雪白胡须前,彻彻底底,感知到了深切的不妙。  -------------------------------------  2021感谢大家的陪伴。  2022,愿诸君万事昌隆,阖家圆满。 小书亭app 第五百七十一章 灵魂捕手 早阳里的落叶一空。  各类桌椅器具严谨方硬的办公室的门闭合;一炉檀香幽幽燃起,有素净花纹的窗帘拉上,遮住大部分光,由一竖深金溢出温度。几抹护手霜又于细腻皮肤上铺开均匀,整体芬芳,与深秋定当是违和。   穿着暗色制服的主管将书柜里夹有的信取出来捏好。  他回头看向了执掌近万人生计的办公桌,略低头,等着主子将日常保养流程结束。  “念。”  紫烟中的女人出声。  道格雷戈清清嗓子,将信封打开, 完成心腹才能有的读信殊荣:“致会长:随价格战结束,如今南方基本平稳,查理-詹姆斯以及其余本家已被打疼打痛,剩余三家势态良好,王都与北方药厂例行改革初见成色,持续到明年末,一共有三十余种新药可大规模生产,娱乐业整体势头红火,雷克诺尔兄弟配合霍勒斯处理了些许障碍和反对声潮,届时有会议需要您参加,这场反击战,定然会打响。”  “敬上,一些普华达的朋友。”  最后的标点在纸上变淡,整封信无声燃烧,萎缩成黑色玫瑰花模样,歪头一栽,倒在了读信者的手心。  办公桌边的女人依旧没有声音传来。  此时响重脚步出现在门外,道格雷戈回过头,看看香炉中燃烧的禁忌,手掌在裤子上搓搓,迈步朝门边走。  “呵~”又是那张平平无奇带点雀斑的脸。  道格雷戈躬身让路,论表情是完全尊敬的。  查理-詹姆斯压根没看他,双手把马甲扯扯整理好,微抬头迈步,过前厅锁定在办公桌边摆弄香炉的妹妹,不客气的拖过一张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双手抱膀,翘着二郎腿笑声道:“今天这会议不知道米尔你开的还算不算满意?有没有又让你心情好点呢?”  “还是不错。”一根玉指将镂空香炉转好贴合;几缕烟缠住这抹素白,像极了画卷。  查理-詹姆斯抃笑拍腿,眼珠子夹在睫毛和眼袋里有微光,笑意逐渐收敛,倏然变为刺骨冷意。  “那你该怎么让我心情好呢?”他发问。  坐回办公桌后的女人抬头,顺便将药瓶放在名册上,丹凤目里华光流转,嗓音平静地答:“拆了我这么大一桩生意, 我认为你已经挺开心了。”  查理-詹姆斯嗤声不屑;只是拳头一直握紧,半响后冷笑移动目光,确认这里没什么多余手段,门边也无狗,便撕破脸皮的讲道:“是呐,老子让你他马的把手伸进北方,让你和我杀价烧钱,这下你的暗线没了股份也没了,反正你过得不舒服我就开心,我就天天晚上开香槟庆祝。”  “我吗?”米尔顿展颜一笑,像是融冰之后的春水,柔美得惊人,“之前那些手段确实是我。但这个海岸线…”她看着詹姆斯,“这个生意你究竟不知道谁在主导吗?事事往前冲,不怕惹上麻烦,撞出一头包?”  查理-詹姆斯闻声眯眼,方正的宽脸立即有种相反的精明意味。  米尔顿随着他如何去品,端起桌上的香茶,低头喝口润润喉咙。  “嗬哈哈哈。”半响寂静,詹姆斯再次笑起来,横手一挥,头摇得无比豪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骗我,你肯定就是在骗我!”  一根手指点在扶手上,他看住面色如常的妹妹,像是看破了对方的小心思:“没有你维多利亚家族怎么可能出手将蒂姆嘴边的肉抢下, 这里面的矛盾纠纷和战斗都是假的吗?这两边可是真的碰了碰。还有那千亿的买地金,不也是你出钱,推着你这个第一骑士做明面,把切尔西他们再拉出来,把整个生意的台子搭好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简-艾斯在你手上的作用?他不就是挡你前面的肉墙和倒霉鬼么。”詹姆斯眯住眼往后靠起背垫来,“反正不管怎样这新城你是没有原始入场的机会了,嘿,说来也有意思,你这个第一骑士还真是忠心的很,切尔西稍微提一嘴,他这两鞋抹油比谁跑得都快,可能是被你整怕了哦,只是不知道你手底下这群人…看见会作何感想呢?”  粗横眉极具风格的慢慢上挑,眼睛里泛着冷光,确切是看热闹的好手。  “扑哧。”查理-米尔顿笑靥如花,捂着嘴,竟是近几年来难得的风景,难得的开怀模样。  已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查理-詹姆斯有一刹那恍惚,不可抑的曾经涌上脑海,大约儿时的记忆,让窗隙又有光照了进来。  红木雕文座椅上的女人还在尽情的笑,双颊有粉渍,是妩媚,像被抚摸开了的花,展露美艳风情。  查理-詹姆斯这一次是真正犯迷糊,什么敌不敌对都先放在了边上,拉着椅子往前凑,一只手搭在桌边皱眉问道:“难道真不是你?”  “……”玉手之上的丹凤眸子的笑意都快盛不下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境,摇摇头,用以往对哥哥说话的语气谈道,“真不是我,你找切尔西的时候,就没发觉事情顺利的不像常态,另外我这边的消息也封锁的太死了吗?”  “按你安插眼线的频繁程度,不至于到头你才收到消息吧。”  这一击直接打中了哥哥的心云。  詹姆斯愣愣半响,手掌下意识握拳,看妹妹,又看窗外,最终皱眉呼吸,腮帮突起;露出习惯性的惊蛰怒火:“那你还要他回来吗?”  这句话竟没有惹飘转的风嘲笑。  米尔顿收敛神情,尖下巴稍低点,停了许久,才在花香和风里说:“现在谈论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人都走了,他是用钱买了自由和美名,我们……已经和他无瓜葛。”  “这还得亏了你。”  丹凤眸往上挑起潋滟。  近几年专注与妹妹斗争的人出神在风里;握紧的拳咯吱响动,脸皮也带点愤怒后的颤。  继承者之间的游戏是不容许有多余者展露阴谋的。  在狮子博弈时鬣狗上前只能是死路,何况作践挑拨,将双方都作为了跳板。  想起那双狡诈的桃花眸……  盛怒的方脸继承者默不作声咀嚼这个名,来时的喜悦来时的得意都化为了乌有,就算赢,在“骄傲”这位裁判的注视下也绝不可能是这般结局。  “好啊。”查理-詹姆斯轻锤一下桌子起身,无多余的话,走向前厅,走向那扇往外通的门。  红木座椅上的女子仍旧没动。  一抹落叶停碎在廊道风中,詹姆斯刚停在门沿处就被它铺洒了点颜色,只能停下,深呼吸着说:“我会处理这件事。另外,这一次在我看来你还是赚了。这种见人摇尾巴的贱狗……早早换钱打杀了吃最好。”  “我这是帮了你。”  门闭合,丁点棱状碎片透过缝隙落在地毯上。  一只皮靴将它碾碎;道格雷戈低头查看这点细节,向主人颔首,回到自己应该在的阴影内。  这样的寂静让指针流浪了两个刻度。  鸟儿落在枝头,还未传喜,主座女子轻启红唇:“鲁塔纳在哪里。”  “他今晚会到。”道格雷戈头垂低。  米尔顿凝视着桌面不动,终于取出一叠厚厚的契约,指尖刮过纸页,其上有黑渍,是干涸的血。  这分明才是几个月之前的痕迹。  时间的舞蹈,光影的重叠,大体不相逢,又连有细丝——慢坠下来,线两边的人都不敢有动弹。  她笑了,红唇勾得有些玩味,褐色眸子里全是微光,像是进入了状态的捕手,危险又迷人。  “主人,”道格雷戈斗胆出声,“我们生意的基本盘已经稳固,无论詹姆斯运用什么手段也绝然不会出现之前的冲击力。各个部门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会用统一的矛,对准这个叛徒!”  “这倒是不用了。”听得这阴怒声音,米尔顿将厚厚契约放在茶杯边,两手停在大腿上合握,忽然又有笑,头低垂,一缕金色发丝坠落在耳前。  “你说,”她略微停了会儿,声如泉水清冽,“这算不算是他现学现卖的技巧,聪明的猎物都会从猎人本身上学到知识,他这一次拿我挡刀,方方面面赢七家,踩断那对叔侄的骨头煲汤,又画着我的名狮子张口,一人走钢丝,这究竟是胆子大还是仍由人剥皮生剐,当真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  指尖轻点大腿,这束音像极了感慨。  道格雷戈大骇低头,直接跪下来,不断叩首,向主人忏悔:“我深感折磨与悔恨,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心眼,是我的错,是我目不识人,不知这简-艾斯是如此歹毒,我,我太过轻信这个人了。”  “行了…”米尔顿缓缓摇头打断,看着手指甲,烂漫光影打上了侧脸,“这事你与鲁塔纳都没错,时间和要点他抓得太巧,那点骑士领地换平常也还是无伤大雅,连我都猜不着他的胆,只知晓他素来不知脸面和自尊为何物。初遇时,他正是蹲在路边吃剩食来博我的目光。到如今,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找到适合的帮手,这人人都求的生命宝药,一时看下来也没这么珍稀了。”  “抓住又飞走,还真是浪费。”  黑色蕾丝下的曲线起伏,米尔顿拿起这一叠厚厚的契约丢入不远处的壁炉。大火立即蔓延,吞噬其内所有的不公平条例,终吐出满足叹息,落下点灰烬,悠悠飘在地毯上,真像极了颜色灰白的画。  而在这抹象征的纹理中,正是那夜他抓住她的皓腕,紧盯她,眼里满是锐利野心,亦如鹰盾边境那个雨夜,好似时光根本无法磨灭这双眼,磨灭其中的光。  “我会让你知道…我这个小偷,到底可以窃来什么……”  他的语仿佛还在耳边。  她在金色阳光中垂下美眸,轻轻翻腕,宛若要找到其上的恶狗咬痕,以及那点刻骨铭心的红。  鱼死网破,应是从现在开始了。   fqxsw.org 第五百七十二章 新的进展 除旧立新,福禄寿禧,事事如意。  一张纸燃完,窗外阳光喜庆的正好,有着柔顺黑发的女孩跪在团蒲上,依着信中哥哥的嘱托,为凛冬来临祝贺,唱一些诗词,大都往中庭习俗走,有波斯的传统,偶而在盛满书画木像的古香庭院里传出语调,大约有点突兀,但终终归归是少女的虔诚心意了。  毕竟任何鬼神恶魔都只需要心诚呼唤就能相应。霜至的年月最像考验,波斯炼金学院里的紧张学业安排不必說,哥哥即将临近的年末考核是最重要事——简-艾米乖乖闭目,几缕香在天空中显出大红大紫的气象来。金暖色的沉重的残云不间断溢出喜意,几抹顽皮的风进窗来,一声轻语,是鬼神恶魔知晓愿望的回信;庭院花瓣鸟雀可就更热闹了,振翅摇转各种颜色的美,一时下来,窗外晚霞已经装满了挂念的丝线。  丁点香灰坠落了。  蒲团上的少女睁开水灵的眼,润的像小白花,脸蛋也娇柔,整个人远观像一簇棉兔兔,近一些,那都是粉红色泽了。  哥哥的每封信都在呼唤,问她何时能去藏匿在雪山峡谷之中的城,说是品一品武夫圣地的静谧和心性灵气,大概真觉得那样的地方极好,不断向她邀请,乃至职务,乃至新的学院安排。  可艾米本就体会过与朋友和故地脱离的滋味。  那一次的贝特拉姆,如今想想眸光都会黯淡几分。  炉里的香又坠下一小片烟灰。  时节正好,少女停住了祷告,小手合十夹住念珠,虽总归有些不清楚哥哥的意思,可这份赤红见血的亲情永不会骗人;闭目一拜,炉后的画卷被风托着悠悠飘荡,于暖阳里显露画卷根本——那本是一名金莲红袍的稚童,嬉笑作闭目念经状,白如莲藕的小短脚单个直立,另一只搭在这只小脚的膝盖前,戴有金环的两手掐诀,姿势略微诡异,却给予人满眼满目的大红感,仿佛稚童背后的天幕都是碧霞火海,灼美得惊人。  少女的喃喃声音一字不落的进入画卷里。  在微风中,画卷里的红袍稚童好似移动了一下眼珠子。  “吧嗒…”  一株香轰然溃塌,或许是哥哥这突如其来的挂念太过强烈,或许是妹妹的言语太心诚,让铜炉里的香都吃不住这样的热情——隔半响又慢慢试探性的摇晃,再次断裂一根,宛若被什么牙口给摧折了。  “艾米……”  束有紫藤模样晶坠的青丝轻柔飘动。  此刻门外忽然响起好听的敲门声。  黑发少女将画卷和香炉等东西收好;动作轻巧中带点迅速,裙摆也贴离蒲团来,不断前后迈步把手里这些中庭风韵的物件都收入小型木箱;珍重锁好,拍拍红扑扑的小脸颊,回身越过玉帘穿过前厅,把堵门用的小红砖收起来,第三次整理自己的衣物,深吸气,十足憨掬的门给打开来。  “艾米!”  一涛汹涌先行,奶香四溢,再见冒险家至爱用的白米色紧身裤子把美腿曲线勒得丰腴,棕色腰带挂着各种帝国特色的吊饰;叮叮当当一顿响声,带着热情和朝气前来,几根长发更是从肩头移向了后背,发梢微翘,与主人别无二致。  “嘿!”  紧实有弹性的手臂把少女环在汹涌前。  简-艾米大约是受不了这种窒息的,红着小脸左右移动一下,“嗯”一声,把贝琳达推过去一下;至终出气,怪娇羞的瞪眼这大姐姐。  “啧啧~”  贝琳达见着笑意更足;弯起指关节敲下这小妮子,拉着对方来到前厅入座,行进端茶都是冒险家的利索做派,若不是女性特征太过明显,恐怕早就风误会了罢。  “你,你又再写信给那个小气鬼呢?”她咽下茶水,呼一声,哪有贵族小姐样。  艾米闻言撇起粉嫩的嘴,看看这人,忍不住为哥哥娇嗔了句公道:“你这人还真是会歪理,明明是你要的太多了好不好,我…我还帮你写了信,真是气死我了!”  “噗!”刚入嘴的茶溢出些许水汽,贝琳达抬眼瞧瞧这争到脸颊有红的妮子,忽然嘴角勾勒起来,就是顺着这话答道,“对呀,你不写信我怎么从那小气鬼那里拿钱,反正他现在有钱,拿点就拿点咯~”  “你,”艾米霎时回不出言。  贝琳达当即捧腹笑起来,长腿伸直叠在桌边上,胸脯一晃一晃的,把阳光里的飞尘都惊扰许多。  “好啦好啦。”  残余红润的脸颊是有些向浅棕色发展了,盖因在阳光中闯荡得太足,被晒出小麦般的深厚沉甸感,再配上蜂腰蜜-臀的曲线,真切让人眼热,止不住吞咽口水。  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何况贝琳达向来对冒险钟情,早之前就敢独自雇佣勇者闯荡,如今没点惊险刺激的事,那是仍由谁都不可能相信的话术。  艾米对此亦是习以为常,体贴为对方添茶,跟着小手合握搭在腿上,一下就有了某个女生意人的影子,以至显出一丝沉静平淡意味。  一时间气氛有些向下。  贝琳达装着艾米这些小细节和下意识,胸脯一阵起伏,笑容阳光的喊道:“诶,你哥哥马上就要开始最重要的年末考核,你呀,不去给他打气吗?”  “嗯……”小艾米听着就泄了气,仿佛刚才的气场都是错觉,“我也想呀,可是这边商会也好忙,还有学院和导师给我安排的任务也太多了,我怕我到时候考砸了,那就真不知道怎么去见哥哥。”  贝琳达闻言点头,双手撑在椅子边上,实在一点贵族模样都找不来。  “你到时候想去吗?”艾米忽然抠着小手抬头问。  贝琳达目光一移;点头,又飞快摇头:“我还是算了,我也很忙,可能过几天又要乘船去完成会长的任务,进入那片秘密繁多的龙世界哦~”  “呀。”艾米只能点头收下这份答案,可相互抠指甲的小手突然被贝琳达拉住,于是抬起满是光影的大眼睛,盛入这位姐姐的认真样子。  “艾米,”棕色马尾摇动,贝琳达难得平声问,“你哥哥没跟你说吗?还是你自己真就想……一直做这份工作,让它占用你学习的大多时间吗?”  入掌心的小手温度极佳,这位钟爱冒险也最喜解密的女贵族把少女拉过来一些,使双方肩贴肩,相互都能闻到各自的香气,“你哥哥现在都这么有名气了,我刚下船靠岸就时时听到冒险会里的人提起他的名字,什么阿鲁加通的爵位,什么众多权贵赴宴的,连带把加贝帝斯那边的飞龙税金都炒高了几许。像他现在这家底,你都没必要再在查理商会里任职了呀。”  “我记得上一回,还有人偷偷摸摸的哭鼻子哦~”  充斥阳光味道的手指刮在少女的琼鼻上;艾米低头小脸一红,接着用手把整张脸都捂起来,声音低又闷,仍旧可爱至极:“我,我答应了米尔顿姐姐要做完后这一个学期呀,都快做完了,也不差这几天。”  “嗯~那等你闲下来放假了,我们再一起去海上逛逛~”贝琳达见此又“扑哧”的笑了声,陪着对方,眼里深藏的喜爱根本无法作伪。  ……  同样的年岁洗涤之后,处于龙世界的,被命名为乔纳森的山谷怪圈一直都有沉闷的气压分布,其中有丁点杂声,原是一颗颗-巨-树被伐倒,进驻营地和铁器巨-物,毫不讲理的把人类文明插入这里,把这片与世无争的地方终是能在夜间亮起光明,乃至泛起硝烟和火石的刺鼻气体。  今日正值月圆。  山谷怪圈的第二号营地里,倾巢出动的冒险者大队在砍伐出来的小片平坦区上扎起一个个帐篷,细一闻空气中还有烤肉的香气飘远,帐篷灯下不断有人影被拉长,来回移动的频率有些高,时不时通过帐篷布掀出一点点浓呛烟味。  “啪!”  一个通体黑色花纹的大蚊子被拍得血浆四溅。  弗吉尔已经在此待了半个月,可这半个月下来,他脸上的沉闷未有丝毫消退。  “这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有鹅卵石围起来的柴火堆“噼啪”燃烧,他细细摩挲掌心这块浅白近乎带点边角缺口的青铜片,眉宇间的沟壑极深,脸色也是一红一紫,在火光里尽显严肃意味。  此时负责驻守的马脸队长里昂将布帘掀开,低头进入,望眼一动不动的弗吉尔,沉默蹲在火堆边,用一根黑柴将灰烬和火炭分得空一点。  “还没看出来这东西的来历么?”里昂看着红亮火焰问。  “在我学识里,几百年前是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工艺品存在。”弗吉尔再三看了看这青铜残片,慢慢深呼吸:“这东西肯定是从某个巨大整体上抠下来的,这青铜片的花纹多被腐蚀,表面白晶也不像是自然演变的过程,我刚才舔了一下,这刚像是某种排泄物,能把这么大一青铜器埋在地底又有活物游荡在周围,那肯定是作为媒介的祭器,可按照锻造手法和风格都太古老了,我根本不清楚这个超大型祭器的作用,这根本超出了我的学识范围。”  “这鬼怪众多的世界里的往事是很难说的。”里昂点点头表示同意,将手中黑柴丢入火里,跟着侧头望着这协会里最宝贵的巫师,把对方手里的青铜片拿过来,贴近瞧,仿佛看见了为其而死的队员们。  他于是问:“今晚的行动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细节吗?”  “嗯。”弗吉尔认真推一下眼镜框,“地底不像是峡谷怪圈的安全处,总之今天进洞的人一定要小心,尽量别往地底深处走,多横向探索,保证每个人的距离固定。”  “好。”里昂抚摸着青铜片上的不光滑;这白色颗粒像极了寄生在铜片上的盐,又在火堆前闪闪发光,当真有些古怪了。  里昂看了半天,最后把铜片丢回弗吉尔怀中,起身,继续去查看和维系整个营地的安全。  “打通了,打通了!”  他才刚在夜风和虫声里前进,不远处的土坑里有个胖子露出头,一张脸上残留些许血渍,若不是边上泥土里插着火把,当真会把人给吓死。  马脸里昂闻言一怔,立马丢下木棍上前,低头看着对方问:“找到人了?还是抓到了活东西?”  “没,我们跟,跟上去发现那东西根本不是活的,满身黑毛,回头咬死了我们队里的一个,不过格格鲁牵制住了那家伙,我们继续追,阿修的声音就在下百米处!”胖子吭哧吭哧的爬出地洞,翻身仰躺在土里,大口呼吸,“他奶奶的,我们越挖越发现那地下溶洞里的动静有些诡异,刚点上一个炸弹,差点把我们挖的退路都炸塌了来,还好这次准备充足,”  “是进到内圈了吗?”不远处帐篷帘子掀开,握着青铜片的弗吉尔飞快跑到土坑边上,低头朝着阴气森森的洞头看一眼,语气十分紧张的说道。  “没有,我特么直接横着往前挖把岩层都挖穿了,妈的!那岩层外面黑漆麻乌的什么都看不着,不过凭借风的动向,我这个地道应该挖通某个地下峭壁,站在那里看下面很深,往下丢个石子,半天也声音传来。”胖子摆摆手,爬起弓背呕出大管淤血。  “你辛苦了,先跟弗吉尔回帐篷,我下去接人。”  里昂见状立即递给对方一瓶药剂,检查一下装备,翻身就往土洞里钻。  他人刚进去片刻,地洞周边的碎土忽然快速震动,连带有许多异响从地洞下方传来,吓得胖子翻身拉住弗吉尔往帐篷里跑,要躲进巫师临时搭建的庇护阵内。  “轰隆!”  他们的帐篷表面刚亮起淡光。巨大爆破声将地洞口的灰泥炸得飞溅,紧接有两道人影飞出,在夜色里绽射各式各样的势之力。  “拉人!”  受了些小伤的里昂翻身落地,一抖披风,右手死死握住光芒四溢的,贴满禁忌符篆的长绳。  这一下铃铛声急促响动。  躲在周边的队员直接一拥而上,只用几步就来到里昂身后,卯足力气拉绳,双腿死死嵌入泥土中,与地洞深处的东西角力。  “把阵法打开。”  浓郁尸气环绕,一同飞出的格格鲁压下胸腔内翻滚的血气,吐口血沫,用巫器清除“死”的负面影响,满身污泥的爬起来,抬手指挥洞边的阵法师。  “快点啊!”  已经用力用到露出青筋的里昂开口大喊;人一翻过身,把这根特殊材质淬炼的巫师绳卷起来缠在看肩膀上。  负责阵法的巫师队员立马在洞边摊手压地,将精神力不要命般往早已准备好的阵法纹路里灌入,控制媒介牵扯两端,最终把这繁琐复杂的阵图彻底激活。  格格鲁迈步走进阵法中心,抬手结印,闭眼默念禁忌密语。  “贪,驳,贫,结,起阵!”  嗡!似藤蔓生长缠绕的巨眼阵图亮起光芒,紧接着便是那一道道七彩神光裹紧整个帐篷地中的所有人。  咚~咚咚咚咚!  更快更剧烈的震颤感从灰色森林深处响起,深不见底的地洞内有嗡鸣,许些怨毒至极的怪叫透过阴风吹向洞外,凄厉得发黑,被他们身上的七彩光芒挡住。  “完了,阿修出事了。”  巫师绳上的铃铛急促到重影不绝,本要养伤的胖子一听这铃铛声音;立马忍痛爬起身,手脚并用的往帐篷外走。  他正想着,忽然整个地面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好像有一大堆东西从四面八方冲来,旁边弗吉尔吸了一口凉气,看住他,手掌捏紧了青铜片。  “你就在这里别动。”胖子对这十足珍贵的学者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趴下来侧头,把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仔细一听,脸色大变,抽出腰间长刀就往帐篷外走,还火急火燎的大吼道,“猿怪!是他娘的猿怪来了!!!”  “备战!!!”  急促哨声响亮。黑夜森林里一种很轻微的震颤声正混着枝叶狂摇的动静由远而近,而且频率愈发快起来,好像周围每一个树上都有东西,每一片树叶茂密背后都有阴毒目光在夜色中凝聚。  这些家伙真正是极其迅速了。  胖子毫不犹豫地把火枪的子弹也上膛,弓背站在火把边,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于此同时,某个帐篷上方的树木竟是一抖,只见月色里黑影幢幢,不知道有多少毛发旺盛的红眼猿猴从其上跳落,狂舞捶胸,用咆哮拉开战局!  “你就好好休息吧。”  胖子的枪火在轰鸣深夜。叼着树叶在一旁看戏的副队见状露出玩味的笑容,拿起脚边长剑,浑身燃烧着透明的烈火。  “吼!”  前方的森林浓雾中传出几道闷响,而后阴影窜动,伴随树叶的摇晃猛冲而出,狂叫的露出身形。  “这,这些个畜生竟然会集体战斗了?!”  胖子看着面前这几只相互合作默契的硕大猿怪面露惊骇,偷偷跑出来的弗吉尔也是脸色煞白的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  握住剑的副队到此眯起双眼,人往前迈出一步,那灿烂如烟花的剑光轻抹飞跃而下的猿怪咽喉,直接将这群怪物身首分离。  浓郁的血似雨滴散落,不知何时出剑的副队长轻飘飘地回到地面,侧头把树枝吐了出来。  叮铃铃~叮铃铃~  被众人绷紧的巫师绳疯狂摆动,打头的里昂队长再次咬紧牙一扯,在阵法的帮助下咆哮运用真气!  “嘣!”  地洞深处的某物终是不敌七彩阵法力加持的威势;溢出古怪“咯咯”声,绷直的巫师绳一松,洞口处的所有人都被卸力后的余震砸脸,笔直向后飞舞。  “人出来了!”弗吉尔一脸狂喜的看着巫师绳尽头拴着的女人,再仔细一看,发觉了对方怀里死死抱紧了一个黑色东西,并时刻滴血,仿佛鲜活胚胎那般。  “那是活的!她找到了我之前预测的那个胚胎!!!”弗吉尔撕开形象的在厮杀声中跳脚强调,不断用手指,竭力喊着“快!快啊!”。  “好咯,我知道了…”  火光漫天,守在帐篷边的副队嗤笑撇嘴,屈膝踮脚,整个人在一瞬之内冲到阿修身后,连同她怀里的血球也一起揽住落地。  “吼!”  地洞深处再次发出惊天咆哮,所有浓雾惊醒,无数猿怪从雾中跳跃而来,势要将这群驻守在怪圈外围的探险者们绞杀殆尽。  “封洞,战斗。”马脸队长抬头一看,首当其冲的迎向这股凶潮!  “看看她们都死了没。”一脸懒散的副队将怀里人丢在篝火边,而后打着哈欠上前帮忙。  篷外的刀光剑影划出一道道血渍飞溅,躲在帐篷里的弗吉尔上前抱起昏迷不醒的女武者,低头看着对方满是诡异纹理蠕动的面容,脸上的笑意也随着其的心跳声活跃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抱紧阿修的头颅,接着把目光移向“咕噜”闷响的黑色肉球,眼中光芒不断,头发根更是竖直,激动得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你这一次一定不要出来1”胖子查探了下阿修的鼻息,把药喂进这个血人嘴里面,而后抄起火器就往外冲,势要为同伴报仇。  此时帐篷外已经血液四溅到足够蓄满浅池,猿怪与人类之间的斗争已进行到白热化,端着火器的胖子左右一扫,对准一个猿怪的胸膛扣动扳机。  “Bang!”  炽热的铁珠轰鸣穿透猿怪身体,胖子一击得手,立马动作迅速的切换装弹。  “喂,它是我的。”  已经单杀了十五只猿怪的副队回过头,没好气的嘟囔一声,手里的剑顺势一挑,看都未看就把另一只扑上来的猿怪划成两半。  越来越多的猿怪透过浓雾向前冲锋,而在七彩神光加持下的众人宛如一台台绞肉机般将这群悍不畏死的怪物切碎,杀得漫天血雨。  几个时辰之后,帐篷外的杀伐声终于停止。  帘子掀开,搂紧阿修的学者弗吉尔抬头一看,紧绷的身子松垮了下来。  “阿修没事吧?”  众人带起来的阴影遮住帐篷内的火光,带头进入的马脸里昂收起兵器,一边脸颊上全是点点血珠,煞是狰狞。  而月光之下,他身边这些高矮不一的队员都被微风吹动了衣角。  只剩那黑披风上烫金花龙标识。  威严依旧。   fqxsw.org 第五百七十三章 紫藤与稚童 夜风,潮汐,以及星光点点。  金莲红袍飘舞,一只白润如莲藕的小手握住这点远方的来信,肉乎乎的手指揉搓两下;指缝响起如释重负的叹息,转为粒粒黑点,旋转飞向了海的尽头。  稚童还在无声看海。  暗旧如迟暮老人的残船上,甲板树纹布满黑斑,潮湿里有霉菌生长,全然与船舷边摇晃摆动的小脚呈两种极端。  一是新生,二是暮年。  浪潮永不知疲倦的冲刷海滩,独自坐在船舷边的稚童持续了许久,直到某个时间来临,才施施然飘起入夜空,身体旋转两圈,竟是抹着大红颜色进入冰冷汹涌的深海。  “咕噜咕噜…”  透明气泡不断在海水中上浮,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一束光从裂缝中出现,震颤一声,依稀可见许多光粒如星星排列组合;于是亮起凌乱如无数小蛇缠绕的线条,组成一扇门的形状,门上花纹模糊出巨龙在山巅挣翼,向着山下平原吐息,泛起惊涛骇浪的火,和永不休止的愤怒。  海水中的红袍更为鲜艳,小手从绣有金云图案的袖口伸出,轻轻一推,整个身子就进入了门里。  湍急的水流声反复回荡,岩壁湿滑摩擦,湿冷空气,几股焚香气味从远方传来,而后甬道中的黑暗被“啪”一下的消失,一节节通向尽头,寂静墨团忽然热闹得像是一个人来人往的议政厅,各种烛灯案台,各类私语讨论。  “祖……”  红袍稚童背手飘入殿中,左右两侧的臣子皆停下手头工作起身行礼,一时不少礼冠掉下来,在黑石地上前后滚动。  “大家都继续吧。”祖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飘回殿尽头的王座,小手越过袖口撑住肥嘟嘟的脸颊,另外把小脚丫子翘起,躺得自然,就讲究一个舒适。  大殿壁上的各类紫光幽晦流转。  书卷气息中,身着简朴灰袍的狐握着一卷竹册起身,脚步快快的来到王座边上,双膝跪下来,贴在扶手边说:“祖,我这边探查的武技已经有结论了,”它用尖锐的指甲指着竹册文字,“驳贫,反喜,这是阴阳养鬼的卦象,那片山谷里肯定有大妖,不排除喂鬼吃人,维系它手里那件祭器的可能。”  “嗯~”眯躺在王座上的稚童发出鼻音,侧身一翻,背对这只狐问,“这个等艾斯来再说,这一次宴会后的应对方案呢?我们的小艾斯在外面被剥削得吃下各种各样的大亏,总要想点办法出出气,或者运作运作吧?”  稚童声出,大殿内整理批复公文的鬼物们从各自案台后抬头,气氛倏然下压,仅剩造型多变的烛台“呼哧”飘摇,溢出非常古怪的油脂味。  跪在王座边的狐回头看眼这些同僚。  一下子气氛又热闹,各自交谈,拿着竹册名单不断高谈论阔,或者在大殿上走走,找资料或者倒茶饮酒,甚至还有端着盘子进食,一面比对数据会成员的花名册,一面嚼着血淋淋带粘膜的东西,最后用毛笔圈下几个人名的大脑袋智臣。  这些个确实没一个长得有人样。狐木木转回头,自个儿的眼睛细又小,稍突的嘴边留着两搓小胡子,牙齿习惯性磨-搓,继续刚才的话道:“祖,这些我与狕、熊、罴和何罗都讨论过,切尔西这一类继承者与前面那几位完全不是一个层级,就算狌狌有小方法,估计也很快就会被识破,甚至怀疑到艾斯,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狐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小眼睛眯得像缝,里头有光,分明是人类不曾拥有的诡异灰雾。  “唔~”侧躺在王座上的稚童抬手挥了挥。  狐起身离开,接着换了一抹胭脂水粉味极浓的风前来。  “东,”她的声音尖阴得有些恐怖了,旋即清清嗓门,这才转为了市井妇人的尖酸刻薄味,“东西已经清点好了,都是上佳货,一般用的是那花牌耳饰的小哥送来的青铜鼎,除了烹煮,好像还能镇压点凶邪。”  “你把手拿给我。”祖伸手往后抓了抓,很快捞到一捧如寒冰般坚硬的东西,不由“啧”了声,小手发点力,把那上面的禁忌纹理都吸收了过来。  “谢谢祖。”递出手的这团胭脂又拨出声音,这一次听着更为顺耳——像是吵架吵赢了的昂扬妇人。  “以后没事就别乱碰这些东西。”  祖到此翻个身正对这何罗女鬼,鼻孔扩张地喷一下,瞧着对方阴笑阴笑的作态,摆摆手,最后叮嘱一句说,“把我们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从里面选出来,今晚三点我让重伍张嘴,谁要出去透气,记得把具体事宜也告诉给我。”  “艾斯不是不让我们出去了吗?”  一道厚如洪钟的声从胭脂气团后头响起。  祖与何罗一同递出目光,原是皮肤青褐色的狕。  “那是他对你们的奖励。”祖悠悠从王座上飘起来,大眼睛环顾一圈,当即触碰到不少目光,到底揭开这些大殿人的竖耳朵偷听行径。  稚童于是嬉笑,小手勾起一道旋涡,取出一本硬装本的儿童读物,再有模有样的戴上圆形眼镜,抬头,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那个……基于我们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和阴损谋划,我们的小艾斯呢,终于是独当一面,在整个帝国迈出结结实实的第一步了。”  奶声奶气的音在空旷大殿内回荡。  所有案台后的鬼物们都起身细听,少部分还在吃东西,流的满嘴都是血。  “现在,”祖翻开了自己最喜欢的儿童读物,找到上面的小抄,一字不差的念了起来,“钱依旧是我们最需要的宝物、食物!是大家降临人间最至关重要的媒介,我们一定要抛开一切限制的赚钱,从各种角度,各种人脉关系,甚至是杀烧掳掠,只要有具体方案,我们就大胆去做!”  儿童读物“嘭”一声闭合。  红袍无风自动的小财迷用目光检阅大殿两侧的臣子,最终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带头喊道:“金币万岁!”  “金币万岁!”  众鬼物振臂大呼,当即工作热情高涨,一时间脚步声谈论声在殿内席卷,若不是暗白色的烛光当真阴森渗人,恐怕已与人间那些正正规规的热闹商会相差无几。  “嗯,不错不错~”王座上方的祖用掌声作结尾,重新坐下,这一坐却坐得有些恍惚,乃至空间如水般流动,再眨眼,已是海风不断扑打上脸颊。  星空,大海,银色沙滩。  祖因重回到这里而皱眉,肉乎乎的小脸腾起丝丝红渍,背手,还是伫立在风中等候。  “叮铃~”夜风卷动起一串铃铛般的声音;从远到近,很快在银色沙滩上出现一排浅淡的脚印,像是旅行意味的蔓延到稚童前头,站定,又发出清脆铃铛声。  祖到此十分不耐烦的拍了拍手;超脱束缚的终极禁忌光圈在空气中扩张,通过光和门世界的加持将某个轮廓折射入浅滩,最终真实出现在稚童前头。  紫,一束如紫藤的扭曲腿骨和丁点碎片衣角率先曝露在海风里。  星空双月变幻,山海震颤,泛起巨大如潮汐的响动,炙热水汽,至快把整个浅滩都包裹起来。  这应当是它们之间的第二次会面了吧。  皎洁双月逐渐变得猩红,整个沙滩铺满红光,宛若尸骨炼狱。  “我,”一根树藤缠绕而成的手指点在空气内,做着手势,进行无声交流,“我的伙伴回来了。他知道,知道你伙伴的这些事。”  “哦。”祖两手收拢入红袖,撅小嘴翻白眼,学着外头市井流氓的懒散劲,“知道就知道嘛,之前不就给他抓了一次现行,而且我和艾斯都是报仇除怨,谁让那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要算计我们这一家,没当场吃了他!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这道声震荡红光。  带有一片绿叶茁壮生长的手指摇摇,再次做手势,并快了很多:“我的意思是说,我的伙伴只知道你和你这些子民以及另外几个大家伙的存在。我帮了你,他和其他人都不知道艾斯的箴言秘密,也不知道你们的威能,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继续保持这种关系。”  祖没出声。  这束藤又扭曲转动,多探出几根枝叶作手指比划,这一回动作慢了许多,仿佛在叹息那般。  “你,学,坏,了。”  指落,一片绿叶悠悠落下,笼罩在周围的红光霎时少了不少,隐约重新有海潮声响,悠扬又绵长。  红袍的祖随即吸气,悠悠漂浮侧身,凭空坐在风内,沉默半响后说:“你,你知道我和艾斯刚来这里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我们就是要很有很有钱,你就别再劝了,我和小艾斯都不会改,谁阻止我们发财,我们就想办法干掉谁!!”  红袖里的小手握紧。  那根生长的扭曲藤里的绿叶摇荡出饱满圆弧,持续一会儿,其余几根藤条比划说:“你的本源很强,我能感觉到你能救出我的真身,也能察觉到你那富有的国,和数不尽的厚重宝物。”  “也许我的伙伴能帮你回到你的身体,届时打开你的国,人类或许能在你的带领下又一次走出这片冰川,延续以前的鼎盛。”  藤条说完停止。 fantuantanshu.com 第五百七十四章 自由了 祖立马傲娇的别开小脑袋,“哼”一声,小肚子在金莲红袍下圆鼓鼓,应当是生活过得极好:“我想我还是算了吧。我一开始本来也是这样想,但如今我在小艾斯身边看见了太多事情。这些世界呀,还真不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额……”  稚童握住肉乎乎的小拳头摆摆,漂浮一圈把圆眼镜摘下来,朝天辫喜气洋洋的,有大红大火的美誉。  “人类不总是这样吗,”藤条扭曲而成的指轻点回答,“世界本就没有善和恶,所有一切,都是主观意识强加的冠冕。”  “嗯~”祖回应鼻音,再一飘,仰躺在了风的怀里。  此时整个星空大海都恢复如初,双月也重归皎洁,沙滩不断被冲刷洗涤,竟有了贝壳等微小生物。  同样缠绕悠久岁月的紫藤看着这一幕沉默。  稚童翻了个身,一面在空中游泳,一面说道:“我再也不会想在外面建立自己的国了,管理他们是个浩瀚的工程,本王不能,也不想再操这个心。”  “还是这种书好看额。”  祖取出童话书展示,嘻嘻一笑,确是天真无邪,充满稚气。  由紫藤临时扭曲凝聚的身躯继续一动不动。  祖这双满是光亮的大眼睛忽然认真起来,眉心红莲绽放,红袍一角竟荡出毁天灭地之势。  “你很强。”带着绿叶的藤条手指竖起,安抚这个远古的王,“我没有要与你战斗的意思,虚祖的圣药唤醒了你的权柄。我需要我们的交易依旧,需要你和艾斯前往我的国,到时我的伙伴也会出手,他也很强,和我本身密切相关。”  “哎呀,这当然可以呀。”祖在空中翻个身,摆摆手,说得随意,“本王言而有信,何况我的小艾斯也需要用这份历练来锻炼死门,他脑瓜子可好使了,去了你的国,根本不会有事。”  由紫藤扭曲的身躯继续收紧挤出咯吱声。  祖晃悠悠的摇头,拒绝的干脆:“不可能的,除了小艾斯,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类。”  “维奇也很好,”藤还在争取,“他也喜欢艾斯,你可以……”  “不。”红袍中有光芒一闪。  扎根在银色沙滩的藤只好收缩变得笔直,依着这片绿叶旋转缠绕,最终钻入地面,再无动响。  祖小手中的禁忌之圆也收拢消散。  下一瞬星空有旋涡浮现,吞吐几次,远方泛起轰隆雷鸣,大沙席卷,然后浅滩前头又多出一道旋涡,这一下才把所有异象都消除。  “唔。”一捧烈火在湿漉海风中蒸腾起热气。  还未等人儿站直身,红袍稚童直接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嘻嘻笑着用肉乎乎的小脸去蹭,再嗅一嗅,捧住对方的脸,瞧着这双桃花眸子,一时乐极生悲,哽咽噘嘴,流下了豆大的泪。  面前人儿的喜悲都来得太突然,简-艾斯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立马抱着哄着眉头都紧蹙,好似自己的心尖儿也在疼,根本看不得祖脸上的一滴泪渍。  “别哭了别哭了。”  少年呢喃用手臂环住越哭越哽咽的稚童儿,盘膝坐在银沙里,把这小家伙藏进最温暖最柔松的怀抱深处,不断低头去哄,用额头抵住祖的脑袋,是同样泛红的眼睛,传达真挚滚烫的心意。  “呜,呜…”祖抽噎地伸手抚摸艾斯的脸颊,狠狠闭目用前额一顶,砸得少年的胸脯闷闷响。  “好,就打我好不好,别自己难受,别为我这样的人难受,那会不值得的。”简-艾斯侧脸贴在祖的朝天辫上,手掌轻轻拍打这人儿的背,桃花眸稍弯,比夜里星星还闪亮。  “我不许你这样说!!!”祖勃然的吼起来,哭闹地抱住艾斯跺脚,一下子呜呜声更多,让某人的眼眸更弯,更像温暖到了顶端的软云。  “我只是逗逗你呀……”  手掌擦着稚童的红袍将这人儿完全托住,简-艾斯低头抵着祖的小脸,眼里清晰倒映着后者的样子,再出声,嗓音磁性又温柔,“我们是自由了…我们……我们好像终于熬过了一步,彻彻底底站住了脚跟,有了帝国法规的保护,有了明面上完全得体的事业和位置。”  “还想吃宝药吗?”少年轻声问,嘴角扬起,是极少显露出来的自信。  “要!”祖答得理直气壮,用袖袍擦拭脸上泪痕,吸两下鼻,说得比谁都大声,“我要吃超多宝药,我要把药材当零食啃,我要边看童话书边吃,我要看好多好多书,吃好多好多美食,收藏好多好多玩具!”  “嗯!”简-艾斯笃定点头,握住祖的小拳头打气,然后抱着对方躺在沙滩上,看着星空,整个身躯是真正的松弛了。  他开始呼出热气。稚童就趴在他胸前,水润的大眼睛吧眨吧眨,像是在算什么总账。  “还有!”祖忽然咬下了艾斯的锁骨,留下口水,捏紧小拳奶声奶气地喊道,“还有我们一定要把那个米尔顿给杀掉!这个毒妇!还有现在欺负我们侮辱我们的人,这一次你一定要打烂他们的脸!让他们跪在泥巴里投降!”  “好。”身下人胸膛震颤的说。  祖又翻身坐起来,在海风中小手撑住下巴不动,时不时瞧眼身下简-艾斯这魂体所升腾的烈火,搓搓自己脸颊,奶声问:“诶艾斯,我们是好不容易逃出了那个女人的手掌心,那你妹妹呢?不可能就靠我那点小手段就能护住了吧。”  “嗯。”身下人的胸膛继续震颤,“我会有计划的。”  祖捏住小拳头要锤,却听着其的呼吸悠长,不由投去目光;把肉乎乎的小手垂下,好生捏起这家伙的锁骨来。  “狐那边的工作都做好了吗?”简-艾斯轻轻睁开眼眸,有些疲惫,可很快收敛。  “差不多了吧。”祖踩了下艾斯的胸口腾起来,随风飘摇,好似一束大红的花,“我下去看的时候他们可勤奋了,一天到晚都不带休息,每天记录的记录,定计划的定计划,我们马上就可以落实新事,再狠狠赚上一笔!”  “好。”简-艾斯起身坐在沙滩上,拍掉胳膊和肋骨上的砂砾,收起表情,又忽的笑起来,“狐它们是不需要休息,它们是鬼怪,你怎么把它们和人类去比,人类要是这样工作…那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也对哦。”祖抓了抓鼻头,吸个气,又怪烦闷的落在艾斯肩头说,“可维系狐它们的状态也很贵呀,我还以为几十上百亿很多呢,结果养我们两个都勉强,要是用作岛谷的吃喝玩乐,住都可以住一万两千多年了。”  风吹动,耳朵收下这抹稚嫩的声音。  简-艾斯张大眼睛偏头,瞧着这小财迷,皱眉露出疑惑的出声问:“这你都算过?”  “没,是狐他们做的。你不是怕了哪回法令‘真实’又会把他们给暴露了嘛,所以我把他们转移到了海底大殿,可花了一大笔钱来运转呢。”祖把手掌里的沙粒拍一拍,捏住少年的耳朵起身,腾一下坠入海面。  于是海水冰冷钻耳,简-艾斯咕噜两下气泡,脚底又有触感传来,再睁眼,自己已出现在了阴森灰暗的鬼雾大殿内。  “艾斯。”  两侧案台后的各式眼睛都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些许完全赤红,眼珠表面的血管如蚯蚓那般狰狞恶毒,空气中时不时有尸臭和血味。  反观艾斯只在鼻前扇了扇,向红目看着自己的熊点头打了个招呼,随祖在大殿主道上行走,最终看见不断撰写编辑文书的“人”,靠近它的案台,俯身瞧着其此刻正在记录的文字。  “啊呀…”  暗红的墨渍不小心染透灰纸,案台后的人儿抬头,左边脸仅剩黑幽眼眶和颧骨,边角残余些许血沫,溢出热气,却更使人作呕。  可惜简-艾斯是习惯了,胸膛起伏,向这塑身还未完全的猼猗抬手,点了下其身后的书柜说:“把加布力尔-科尔西的卷宗拿来。”  “嗯嗯,好嘞。”简单破布衣蔽体的猼猗起身到后方书柜熟练找到这束卷宗的方位;伸手拍拍竹册缝隙里夹着的那点肉沫,直接回到案台边站着,随简-艾斯一同观看其上的记录。  竹册完整拉开足够有十米,这份长度里详细记载了加布力尔-科尔西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说话的时间、日期,乃至天气,以及当时周边有哪些人,期间做了什么事,表情,甚至语速。  这就像是最好的人性法庭,任何出现在简-艾斯视线里的人物都会被六只手的猼猗记录且详细分类好——只要说话,只要发出声音,只要对艾斯这个人有表情变幻,或者因此产生了任何情绪线索。  这份工程是足够浩大和繁琐的。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过目不忘:都是绞足了心思,花费了大捧大捧的金币而熔铸出的又一“箴言”而已。  猼猗作为整个议政厅待遇最好的臣子,通过重伍的媒介来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练至了炉火纯青,最先捅破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阴谋的正是它,之后撕咬生吞敲诈英格索尔-克劳德血肉的也正是它的毒计。  而如今这个加布力尔-科尔西所交出来的武技……  简-艾斯读着读着抬眸看眼身旁这脸颊少了一半的跛脚矮人,点点头,将竹册重新卷好收好,给予让对方,乃至整个大殿鬼物都喜悦的声响:“都做得不错,下个月圆,我允许你们复苏。”  “吼~”  深沉的嘶嚎在鬼雾大殿内回荡,纸灰飞舞中,好似有百鬼睁眼。   fantuantanshu.com 第五百七十五章 谍战 日出。  某座伯韩湖的庄园内食物香气浓郁。  咖啡不加糖,银勺搅拌这股极苦,最后于茶杯壁上清脆敲敲,便将其给端了起来。  “主人……”  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将学院的通知送到。  乌迪-亚摩斯抬起深绿色的眼,于热气盎然里吞咽香醇,慢慢呼气;眼眸又在杯沿后低垂了许多。  “出席那场宴会的宾客,有多少还在城里。”  “差不多都离去了。”老管家回忆一下眼线的情报,“切尔西和佩德洛家族的人都前往了北方,听闻终点是加尔在冈格罗的庄园,两边和谈的几率很大,毕竟真正碰撞起来,最先不满意的肯定是君王。”  “嗯哼。”乌迪-亚摩斯未有反驳管家最后那个观点,侧脸在金色阳光更为优雅俊美,挺拔鼻梁上的眼镜滑落下来,目前来说,比较像是为了斯文而戴的装饰品。  他平稳放下茶杯,双腿叠起,然后伸手把玻璃桌上的赛程安排表打开,镜片后的眸子粗略扫一眼,笑得玩味,刻满了讥讽。  “主人……”管家在一旁低头,摁着嗓子把更多情报送出,“目前班级前几名的动向都很明确:贾巴-拉提提-戴里克一直都深入浅出,听闻在修炼不知名的法门和武技。蒂姆-奇得塔斯在上一次去过简-艾斯的庄园后就开始超强度训练,至于与李-曼特关系极好的古德-讷斯,好似其家族的人来为其开私课了。”  “那艾斯呢?”  “他……”管家凝滞了会,“他除了前几天参与宴会,也始终和以往一样,每天在庄园,除了有时去上私课的导师,没有人知晓他搞的什么把戏。”  音随晨光同落,乌迪-亚摩斯听完后不露声色。  老管家目光一闪,凑近点说道:“主人,简-艾斯是后半个学期来,许许多多的课程硬标准他未必就吃得住,这里稍微减上几个学分,或者年末比试稍微输个一两场,不是……没什么希望了么……”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我跟他之间的比试,是有许多未知数的。”乌迪-亚摩斯张嘴点破了管家的轻视;接着越过后者的惶恐,轻轻叩桌,语速不变的说道:“加布力尔家族最新的标价消息你买了吗?具体内容是什么?”  “是有关于简-艾斯武技详解的。”两下揉搓掉掌心的汗,老管家从口袋里拿出一万一张的情报,弯腰将其放上茶桌。  乌迪-亚摩斯仅看了一眼,端杯,声音震颤水面:“贾巴-拉提提-戴里克那边的监视可以取消了,上一周的导师课程我看见他露底。另外蒂姆后续修炼的内宗法门找到来源了吗?”  “还没有。”管家回答,“目前只知道是加尔-克里曼沙私下给他的珍贵宝物,我听闻他的呼吸悠长又霸烈,一般来说,只有之前那个年代的武夫才会撰写这样风格的经书,不排除涵盖了势之力运用的可能。”  “嗯,把他那边的人也收回来吧。”亚摩斯用银勺搅动深棕色的液体,端起茶杯呷一口,语速语调不变,依旧风轻云淡,“殿下安娜…最近都没有出门了对吗?”  “是,连同之前常去壹号庄园的雨果他们……也从未再受到邀请了。”管家轻声诉说。  乌迪-亚摩斯随即抬了下手指。  管家便在阳光中躬身离别。  ……  七十七号庄园。  眼线如水墨的阴柔在暖意晨光中缓缓睁开。  繁琐华美的奢侈主卧通体为暗金色,两层蕾丝的帷幔飘舞,缝隙有阳光斜射而来,飞尘在其内旋转,最终映上菱形图案的魔草地毯,整个过程极静,能听见早起鸟儿的怯怯轻鸣。  简-艾斯拉开了身上的被褥,伸手将床头柜的水杯端起饮入,露出如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胸肌,又有一滴水落在琉璃金项链边上,于炙热皮肤前滑过,迅速不见任何尾巴。   “呵……”  少年儿在阳光中长出口气,坐在床边,先闭目捏捏眉心,再拉动绳铃,而后起身,再管家和仆人的整齐推门中,去面对许许多多早晨都必须要经历的人事……  指针来到十一点。  进行完强化力量训练的他坐在大气办公桌后听取员工们的报告。  布满裂痕的鸡蛋在昂贵紫檀木上来回滚动,压着它的手一提;剥下许多碎壳,并听着对面巫师的声音。  “艾斯,”阿拉斯加也在吃着鸡蛋,一次两三颗,塞得嘴巴鼓胀,“我认为……你年末考核用三本武技就足够了,根据这几天数据会偷偷摸摸发给我的资料,他们之中的武技层级最高也就金钻级别,而且根本不可能像你这样熟练,虽然不排除有,但不影响大局。”  “其余收到我资料的人呢?”简-艾斯依旧慢条斯理的剥着鸡蛋碎壳;食指压着这股温滑转两圈,紫色宝戒无声幽亮。  “应该都知道了吧。”阿拉斯加回忆这几天宴会之后的人事,想想那些被自己巫器偷听的伯韩湖居民,慢慢颔首,肥肉挤出双下巴,“你们这一届反正是没得跑了,我在车里还偷听到很多学生在购买克制你的秘药,大概都是防御和气血补充类,品阶……有好有坏吧。”  他咽下满嘴的蛋白蛋黄。  简-艾斯将剥好的鸡蛋捏起放在嘴边上,咬了口,一面嚼一面出声,神情稍显沉思:“这点利润不算多也不算少,考核也还剩最后的半个月了。你让加布力尔-科尔西多抛售一些消息,另外秘药也多备点。我接下来要随班级一起训练。这期间,你和热迈厄斯-沙松可以开始调配我每场比试需要用的增幅品。另外,学院的比试名单出来了么?”  “嗯,已经有了,就在你今天晨练的时候。”阿拉斯加从手边的木篮子里拿起一个鸡蛋,尾指一勾,一张编有工整序号的纸就悠悠然飘到了办公桌后头。  ——年末考核参赛名单——  选手:简-艾斯  分级:帝国班  以往参赛成绩:无  ——大赛场次安排——  7月分  对阵选手:奥拉朱旺-门罗特  分级:精英班  对战场景:罗法古禁忌之地3号场  ——  7月分  对阵选手:威尔莫特-披得  分级:帝国班(排名40)  对战场景:武道馆大擂台1号    ——  7月分  对阵选手: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排名11)  分级:帝国班  对战场景:晶石碑广场  ——  7月分  对阵选手:古德-讷斯(排名4)  分级:帝国班  对战场景:腐烂沼泽2号场地  ——  7月分  对阵选手:蒂姆-奇得塔斯(排名3)  分级:帝国班  对战场景:海德古堡模拟办公区  ——  7月25日下午3:01分  对阵选手:贾巴-拉提提-戴里克(排名2)  分级:帝国班  对战场景:高空跳台-引雷针  ——  7月30日下午6:15分  对阵选手:乌迪-亚摩斯(排名1)  分级:帝国班  对战场景:旧院诡秘森林  ——  最后的火红印章凹印。其形如紫藤,又有两圈古老纹理,确实是紫藤花学院独有的校徽了。  薄纸背后的桃花眸微微低垂,艾斯隔半响才放下纸,往后靠住真皮软椅,微抬头,把剩半个的熟鸡蛋润吞入,模样斯文的吃了起来。  “这学院的安排还当真是搞事情呢。”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像在偷笑,又有不加掩饰的摩拳擦掌。  简-艾斯的眼眸也滑过一束光,嘴角慢慢扬起,向对面的巫师下属问:“这份赛事表沙松和阿卜杜尔应该都收到了吧,查理-基洛夫那边有没有消息呢?另外……你明晚可以去找一趟加布力尔-科尔西,把他手里的小型赌庄渠道也利用上。”  “啊。”大白熊阿拉斯加咧嘴露出白牙,是略微血腥的笑意。  简-艾斯见此也笑哼一声,摇摇头,身子前倾把桌上的纯金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雪茄,慢悠悠地熏燃,然后气定神闲的吸一口,呼出大片浓雾。  此刻的安静盛满了顶级雪茄的皮革味与香草味;有一丁点蜂蜜,整个越抽越甜浓,茄衣的油脂和糖分充分溶解起来,随一缕缕烟,在光中展露身姿。  书房门被人敲响。  阿拉斯加已经将桌上的鸡蛋碎壳和点点残渣都收好,挺着圆肚子起身,走到门边拉把手,接过自己新雇佣的员工的资料,在对方的招呼声里平静点头,回过身,低头检查一下资料上的密封禁忌,脚步声又厚又重,“嘎吱”一下坐回座椅上。  “你那门金钻级武技的数据出来了。”  他把厚厚一叠的资料递上去,“上面内容都是我写的,这个下属与我签订了箴言契约,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好。”简-艾斯拿着资料放在一边,另只手转动雪茄,侧头吸一口,雾丝勾住颜色寡淡的唇,显出高级的禁欲感。 fantuantanshu.com 第五百七十六章 背着神龛的少年 “赌局那边没有其余安排了吧?”阿拉斯加瞅着面前这幅名为“贵族”的画,把熟鸡蛋拿起握在掌心里,再抬手挠挠发茬,声音憨厚,“这好像是学院为你准备的终结之战,稍微炒热一下,你周边这些生意人应该都会参与。”  “不,这份蛋糕该我们自己吃了。”简-艾斯淡然摇头,点点烟灰,看住对面的炼金巫师,“目前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新城方面你所有的开销花费都要详细报数,可以专门聘请一些财务和律师,另外初始资金不够就找我拿,先把数据会那边打开,再强调和学院之间的合作。”  “我知道。”阿拉斯加点了点头,咕噜咽下食物,双手捧在肚腩前,把语言组织一会儿,才向对面人说,“艾斯,你这一次…想要展露多少实力?”  话落,烟雾缭绕背后的桃花眼眯起,略略一想,便微笑了起来:“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少年至爱听取建议。  这是年岁和人事共同熬煮的习惯,也正因此,他才能不偏不倚的走上富强昌盛的路。  阿拉斯加面皮如常的琢磨出这一点,由着思绪把拉塞尔-德文和简-艾斯作比较;当下搓搓鼻头,声调憨厚的喊道:“我认为波斯的练武环境虽然比神圣帝国好。但总归在四国中也属于垫底的那一态度。”  “三二年四国大战,四七年脏鼠叛国,六七海峡战争,九一年神罚战役,这一切都说明了这次四国和谈的诚意和决心。我认为这种和平最少都能持续四十到五十年的光景。那时武士这类超凡力量的应用场所肯定会被大幅度压缩,如果没有帝国官方或者其余权势的平台,普通武者很可能只会把自己熬死,到时没人练武,整个武士行情也会大幅下跌,说不好就是几百年来最大的武者寒冬了。 ”  手掌揉搓肥嘟嘟的脸颊,由神圣帝国流浪到此的巫师将见闻都坦诚交给了办公桌对面的老板,甚至没有之前那种油汗打背的感觉——确确实实是老板不同;底下讨活的员工也会大不一样。  简-艾斯极有耐心的听,依托这位巫师的眼光和观点揣测帝国的布局,指尖将烟灰点点,嗓音低缓地出声:“那你认为,四国那场最大的武士舞台,是以什么样的目的举办呢?”  “断代。”阿拉斯加给出这个单词,肥肥的手指相互点,已然准备充足,“能上四国舞台的估计就是整个冰川定好的最后一批武士。以后人力、名望、物资估计都会聚拢培养这一批最后的武士,用他们的名来做榜样,不仅能有效控制四国的高端战力,也能让权贵们更好把手伸入武士内部,从而牢牢统治冰川吧。”  “这样么。”简-艾斯咀嚼这束话里的关键,捏住雪茄吸口;把那点残渣吐出来,说,“那他们的打算,和我现在走的这条路相类似对吗?”  “差不多。”阿拉斯加点头,肥肥的小手重新合握,“不过这些都还是很长远的揣测,几年时间足够四国的武者们反应,期间可能会产生什么变化,乃至暴动革命都说不定。”  “嗯。”简-艾斯轻轻发出鼻音,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重新问起了刚才的事,“你现在是最清楚我本事的人之一,我这些王冠级传说级的手段,你认为应该怎么分配比较好?”  “演。”阿拉斯加给予一针见血的歹毒,与那座阴森大殿里的讨论别无二致。  简-艾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这形似大白熊的人儿挪屁股调整下坐姿,两手点点,又继续讲:“其实你把他们都假想的太强了艾斯——高级以至炼武者初阶的战斗都达不到欧灵克战斗体系的标准,1欧灵克的杀伤力,已经足够你摧毁整个93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学生的信心,不是我形容得狂妄,而是数据就是这般的残酷的。如果你选择秒杀,那是树大招风,如果在有限的试探里艰难取胜,那更加符合人们的心理预期,间接接受,也就侧面提高了你的身价。”  “可他们现有我如今的详细资料,要是没演好,那就完蛋了……”  “加布力尔-阿列克谢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模样肥憨的巫师询问,又吃起了熟鸡蛋,“没有人会百分之百相信那些资料的,你变化一点,那才是十分的正常,其实你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和亚摩斯打,如何在不暴露的情况赢下他,这样就足够了。”  “嗯…”简-艾斯慢慢点头,往后靠住真皮椅,吸下鼻,继续回应,“我如今的时间和精力不足以我再进行武技的深刻强化,每个科目的基础考核很多,这些学分也是重头戏,你按照刚才的观点给我整理一份伪装方案,我到时给你安排一辆马车,你去学院的武道馆多看看走走,学习学习他们切磋时的剧本。”  “好的。”  阿拉斯加乖巧点头,大肚子滚出一层波浪,“嘎吱”从椅上站起来,转身往书房的大门处走,几个脚步声过,便消失在了阳光和微风内。  简-艾斯面色如常的听着这道门锁闭合的清脆,拿起放在一旁的武技数据,逐步认真查看。  金钻级武技-《罗法古养龙手册》  具体评级:★★  具体种类:巫师禁忌扩展、全能增幅、势之力转化  上手难度:★★★  学习程度:3/3   【Lv1:描骨】  简介:整本武技的核心关键,也是能以金钻级评级,达到每日上亿借阅费的根本理由——超强的可塑性,与龙有关的势之力引导,与其说它是一本金钻级的武技,更不如形容为披着武技外壳的龙之力探索指南。  根据巫师方面的整体大纲。我认为“描骨”这个的锚点,其包括并不限于模仿各种各样的龙的权能——这样的讨论确实太过广泛了,我只能以简-艾斯所定下的锚点为挤出,开始具体的数据测试。  【注意:已下内容为绝密】  简-艾斯当前所连接之龙:未知  品级:未知  权能:未知(不排除终极灾祸权能)    描骨条件:八门的承受能力达到23.5,经络的承受能力达到100.4  给予全能增幅的数值区间:7~22.4倍(注①)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全能增幅数值:7.1倍  ①:增幅会产生无法熄灭的诡异烈火,瞳孔会黄金化,周身充斥狂暴咒印,甚至扩张磁场,极可能将死尸转变为龙奴。  气血消耗区间:0.1~0.1欧灵克/秒  备注: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闻。如今这条灾祸级的巨龙已与简-艾斯进行了连接——这不是阿猫阿狗能办到的事,灾祸级的对立端也必定是灾祸级,我想我会永恒保守这个秘密,保守这份永不熄灭的,已经降临人间的,要焚烧一切的秘闻……  指尖点此,孤独坐在真皮软椅上的少年儿露出微笑,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雪茄,伸直食指,几道禁忌纹理勾勒,催醒某个君王的威能。  “呼~!”  气流扭曲,烟草萎缩燃烧,亮白的牙在浓雾中泛起光泽,不像是人类特征。  【Lv2:刻肉】  简介:锚点确定后双方都会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这就像一根绷直的绳——两边拔河,将另一边不断往自己这边拉,通过摩擦脱落血肉,最终交织起来,要么获得对方的威能,要么成为对方的奴隶。  条件:灵魂承受能力达到724.9,八门承受能力达到1031.7,经络承受能力达到2422.6  气血赋能区间:11.4~11.4欧灵克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气血赋能:11.4欧灵克  全能增幅的数值区间:22.7~35倍  终极咒印种类:8~17  是否异体化:是  是否消耗灵魂:是  灵魂消耗区间:23.9~71.4欧灵克/秒  备注:终极的力量就需要付出终极的代价。感谢数据化的学识能让我推算出简-艾斯此刻正握住的恐怖权柄。灵魂…血肉…他将作为这只王在人间的载体,获得燃尽一切的威能,如果遇上生命危急,这将是最好的,最惨烈的报复……  【Lv3:画皮】  简介:由伟力糅合而成的怪物已然触碰到了现实。它的骨血、皮肉、牙齿、乃至灵魂都会被空间另一端的王所增幅,这将是常态,也不存在于武技的范畴,是远古和十二戒都未曾注意到的漏网之鱼。  如果用一个世界的目光窥视……  那少年背着的神龛已经伫立在无尽的烈火中。他的脚步如熔岩般的炙热沸腾,无数毒雾咒印在火的阴霾里嘲笑讥讽,它的利爪就降临在他的肩头上,每一次呼吸,都要与他重叠。  至此,这个背负着怪物之名的人将把鳞片展露,于风雷声中挣翼,脚尖悬空,带着王的傲慢与轻蔑;双目、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将喷薄出岩浆。  由此来说,如果这样的秘闻被公布,我想……这只怪物只会被四国永恒追捕,最终高挂于十字架上,成为人类君王的又一藏品,历史书上的又一标点符号。  条件:无  气血赋能区间:30.7~51.2欧灵克  当前可达到的最大气血赋能:30.7欧灵克  全能增幅的数值区间:未知  终极咒印种类:未知  恢复气血值的区间:欧灵克  恢复气血值的速率:欧灵克/秒  持续时间:未知  备注:罗法古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武技会被运用到这样的终极上。  他也会被吊死吗?——我想是的。 fantuantanshu.com 第五百七十七章 考核进行时 时间游荡,六月的尾巴在指缝溜走。  连绵了许久的大雨终于消减,清早露珠在花蕊上悄然滑落,侧看泛着刺眼的光,而后,被身材健壮的行人碰得七零八落,洒出带点狼狈的水渍。  装潢略微朴素的房间中,一束阳光透窗贴在布满绷带的手上,沉闷又急促的呼吸声缓缓调转,汗珠晶莹落在古铜色皮肤并游动,生有胡茬的下巴微低,奥拉朱旺-门罗特感应着体内这股无比充盈的气血夯实,如野兽般冰冷锐利的双目反光,嘴角轻轻翘起倨傲霸气的弧,裹满血渍绷带的硕大拳头握紧,体表再次蠕动出诡异声响,吐出多余废气,调气起身,满是伤疤的身躯劲气暗蕴,炸现锋芒。  “嗯哼!……”  脚掌猛然踏起一团飞尘,双脚左右扎马步,门罗特吸气收腹,肌肉线条狂野的鬼背在阳光下狰狞,身体犹如压缩弹簧爆出咯吱声响,轰然一拳!劲气瞬间贯穿前方一米左右的木桩,“咚啪”一声将其打得木屑飞溅,狠狠砸倒在地留下许多狼狈的痕。  “哈!”满是肌肉线条的鬼背再次收紧,巨大吸气声响起,门罗特再次运用经络之内的强悍劲气对准木桩,这一次相隔两米用指,仅用气力化风化刀,硬生生把木桩点出两个大洞。  至此门罗特换上最后一口气,马步前踏握拳,肌肉发达的双臂相握紧;“咕噜”一声,侧身直接对准石墙砸,又是隔空发力,居然“轰隆”一下把石墙都打穿来!  “做的不错。”  房门边泛起掌声。  奥拉朱旺-门罗特不屑笑了笑,缓缓调整出力的姿势和呼吸;最后站直身体,留下一个满是伤口的厚木桩,和深深裂出一个大洞的石墙。  “这气劲你是用的越来越好了呢,门罗特。”门边的巫师继续发言,一旁有助理在纸上记录刚才的细节,整理今日所需的训练方案。  “那当然是你们还教得不错。”门罗特一面走一面回应了声,坐在训练器材上,布满老茧的手掌略微曲卷一下,抓起一块铁饼,闷头挥洒汗水。  受雇于他的巫师哈哈大笑,伸手将眼镜推上点戴好,在阳光里看着这人沉吟半响,开口道:“简-艾斯也开始了年末的各项学科考试,目前势头很强,前面几门都拿到了学分。”  “那不是正常的吗?”门罗特一边锻炼一边说,目光直直盯住前方,粗脖子上青筋暴起,说话声音也有点气塞,“他,呼,他已经考完了哪几门?”  “一些武士的基础项——马术、驯龙、和语言,这几个礼拜都考完了,那个罗法古甚至统一通报都不用就给了他满分。另外今下午是炼金枪械,两千米超强障碍跑,看情况他应该又是第一,就是不知能不能破记录,然后解决两天后那乔蒂的导师期许。”  “乔蒂很严厉。”门罗特呼着气答上这一句话,胸肌再次收紧起来,手臂一抬,换了只手接住腾空的铁饼,继续进行力量热身。  “这一点我是不怎么怀疑的。”巫师从门边直立走向这人,俯身为其调整一点发力姿势上的细节,然后拿起一个做工粗糙廉价的花瓶,将其摆放在了罗门特十米外的石桌上。  “开始吧。”巫师拍了拍手。  重达四十斤的铁饼闷声掉落,奥拉朱旺-门罗特坐在器材上深呼吸一口,两手拍拍胸膛,当即汗水四溅,布满男性体味。  再次提劲。  他开始把手指略微弯曲,健壮的大腿紧绷成线条分明的圆桶状,重心上移扎好马步,两手握拳,淡淡的劲气在拳骨上凝聚,周身环绕起一圈一圈风,片刻后,倏然一拳轰出,透明劲气犹如利箭一般向前穿透,“嘣啪”一声,把十米外桌面上的花瓶打裂得稀碎。  “好啊!”站在一旁的巫师快速鼓掌。  门罗特轻声一笑,再次看眼躺在桌上哀鸣的碎瓷,一身内宗确是练到大成,紧跟着的铂金级武技……也终于到了离体而出,能够突破当前高级武士的等级限制,做到如真气一般,将气血超远距离释放了。  这可是结结实实的进步啊……  在如今这拳拳相砸的比试环境来说,远距离杀伐术,那都意味着站牢了主导位置,抢足了比试的先机。  沉浸到此,奥拉朱旺-门罗特的目光缓缓在简朴训练房中扫视一圈,再次把矫健肌肉上的汗珠抖抖,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毛巾,一面擦汗一面迈步,伸手把面前的窗帘直接扯下来,让光线更刺眼,室内温度更好。  “你就不怕外面又有人记录你的情报?”  暖阳中,巫师来到他门边,伸手捧住一缕飞尘;将五指慢慢握拢。  “现在已经没什么用,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就是上台,就是打!”门罗特看眼窗外院落的凌乱,仰头把脖子处的汗水擦擦,扔掉毛巾,转身拉开训练室的大门,抱起早在外头等候了会的女伴——练功用的厚茧大手大力揉捏这份火辣,开始新一轮的荷尔蒙释放。  ……  安库德靶场。  炼金枪械占比越来越重的考核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此刻正是大太阳天,阳光毒辣,一卷枯黄落叶被风吹得高远,兴许也受够了前不久的湿冷和大雨连绵,总归要好好快活一会,好生飘舞,在这份火热里舒爽出一大身汗。  “呼……”  靶场的第十三号场地,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用脖上领巾擦拭脸颊上的汗珠,再次看眼几百米外的靶,于热浪滚滚中举起酸麻的手,端稳枪,闭上左眼标准;“嗙”一声,雷鸣般的火药声在这份黄土和空旷里响荡。  “七分。”一旁的靶场执事低头记数。  他立即握住枪在黄土中吃力奔跑,头顶阳光太过毒辣,脱水后眼眶都有些凹陷下来,哪怕戴着牛仔帽防了点,仍旧被热得头皮湿黏,能想象那些头发皱巴在一起的零乱样子。  他这一下是真的跑不动了。  从十三号靶场的四百米一圈跑到十四号靶场的一百米,再到七号靶场的五百中距离终结,期间还有六个射击台,十多个障碍项目——这一次的考核哪里像是为人准备的,恐怕地里最厉害的黄牛,也得眼珠翻白的倒在这片炎炎风沙之中吧。  “呕~”眼皮抽搐出胃部痉挛,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知道这一下是身体体液失衡发出的危险信号,不由咬牙抬起帽檐下的眼睛,铆足劲两三步穿沙子超过面前这累到东摇西晃的同班同学,死死看住不远处的几个目标,视线被热风烘得有些模糊了。  “嗙!嗙!嗙!”  前方八百米的七号靶场,三枪打穿靶心,手指转枪如风,双枪插入腰带,紧跟一道干净利落的滑铲带着简-艾斯从荆棘铁网下钻过,动作矫健如豹,目光沉稳的盯住前方障碍,一米八几的身躯在黄沙中保持暴发姿势,两三下跳过高木桩,整个人在空中舒展翻转一圈,不偏不倚坠入两米深坑再往上爬;单脚点点,呼吸频率不变的快速翻过高墙,又是一记落地翻滚,奔跑停在枪械台前,轻车熟路的组装长管式火枪枪械。  “完美。”看台上的91届导师放下望远镜,噘嘴咂舌,侧头瞧瞧男人味十足的格兰登,语中带有羡慕的笑道,“这93届还真是一个全知全能的超级学生拖着一群普通货色前进,没他拉开最高分,我想你这一届肯定要被维奇骂,公款又要消减许多哦。”  “艾斯也能赚钱,”性感卷发飘动的格兰登咧嘴一笑,取下咬住的卷烟,古铜色脸颊上的胡茬又黑又硬,“我这头幼狮,也还没到真正展露爪牙的时候。”  “嗯~”93届导师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靶场几道嘹亮枪响,二人投去目光,眼神也愈发明亮。  戴里克追来了。  慢悠悠回头一看,简-艾斯于风沙中拉栓上油,整个动作都不需用眼,当即是经验,是千百次的汗水付出。  “十分!”  又一声枪鸣,他将长枪很快拆解再把手掌抹油,脚尖踮跳两下,留给翻墙而来的两人一个背影,并且越拉越开,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在毒辣阳光和微风中模糊了身影。  贾巴-戴里克当即深吸口气,不在乎口鼻里的沙子,目光灼灼的盯住枪械台,两下加速,裹着呼呼风响要争夺这个第二。  “给老子滚!”狂霸吼叫响彻身后,滚烫热气来,原是身材更加魁梧的蒂姆-奇得塔斯与戴里克并驾齐驱,迎风张开健美大腿奔跑,不知是在和谁说话。  “好啊!”戴里克阴笑一声,双臂摇摆出模糊残影,甚至用肩膀去挤这对手,嘴角弧度有些晦暗,像是鬼怪般的渗人。  “轰隆!”这两人共同摔倒扭打在地,几招后十足克制的迅速分开,相互怒视一眼,停在枪械台前开始组装长枪。  “咔…”  预想之外的枪械声出现在左侧,贾巴-戴里克抽空转目,目光如钩地盯紧这棕发绿眼睛的人,手里组装动作都快上了许多。  “嗙!”  乌迪-亚摩斯没有给予任何交流的机会,听完报靶员的“十环”,重新拆解枪,继续抿住略微苍白唇,去追逐那道甩开他们近百米的身影。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七月流火 ——年末成绩单——  姓名:简-艾斯  分级:帝国班  【具体科目】  马术:10  驯龙:9.5  四国语言:9.7  贵族礼仪:10  炼金枪械:9.4  基础炼体:未测  野外生存:未测  近身搏击:未测  内宗训练:未测  历史学识:8.2  巫师精通:未测  额外学分:1.5  年末考核战绩:0/7  当前总分:58.3  当前排名:4  ——  刻有紫藤花纹的金纸进入光里。  车厢颠簸一次,戴有紫色指环的手指弯曲,肤质细腻白皙,不大与粗犷砥砺的武夫沾边了。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咽下喉咙里的秘药;指尖终于能动一点,像是被抽干了的肺,也总算能收缩挤压出声响:“艾,艾斯…你这下可又刷新学院的记录了。近身搏击和基础炼体都是你盘子里的菜,几个记录破下来,单论考核成绩,你应该可以咬紧前三。”  “我要拿第一。”简-艾斯轻轻摇头,将金纸夹在学院发的皮册里收好,往后靠住背垫,抿嘴呼吸,肺部也到底有些灼烧感。  “你呢?”他看着自家小伙伴,“你的基础学科里有什么要担心的吗?”  “没什么了,我就剩巫师精通这一个了。”  内史密斯托着管家的手坐起来,咬紧牙靠在背垫上,抗下所有酸疼,声音沉静地慢慢说,“这一次还好总分进了前三十名,我以为我炼金枪械肯定会拉分,如今结果还好,到时候内宗和近身搏击再冲冲,加上这一次发挥得比较好的历史,应该能比上次的十三名要高吧。”  “那已经不错了。”简-艾斯中肯点评,实在是知晓当前班上同学的硬水平,以及他们各式各样的绝活儿。  不这样才更有趣么……  有着桃花眸的少年莞尔一笑——如此温顺,像是自小书卷常伴的贵族哥儿,什么打打杀杀,大抵是碰都没碰过的。  另一位同学安德鲁就趴在车窗边上吐,小腿肚不断痉挛,背部也有点抽筋,正被他自个儿的贴身理疗师理疗——按出闷闷骨鸣。  这一场考核确定是让整个93帝国班的人都丢去半条命了。  稍稍抬起自己的腿;坐右手边的路-阿卜杜尔再往腿上插一根银针;简-艾斯忍着疼调整呼吸,喝下后者递来的秘药,低头看看腰腹,向最焉了神的内史密斯继续道:“你这一次的年末的对手都是谁?现在,你那边排多少名了。”  “……”内史密斯压根只能眨巴眨巴眼,往前努努嘴。  一旁的管家贝将桌上的金纸拿起展开,随意看看,出声道:“打的都是班上 9-15名这一区间的学生。学科来讲……历史学识应当是强项,而且今年的考核明显要比近几年都严苛,虽然有两门六分以下,但也能在班里排21名。”  “你呢?”简-艾斯向正在吐苦胆水的安德鲁问。  安德鲁抬手比划了个“九”,摇摇头,面色惨白的后倒靠住背垫,观眼艾斯,竭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大概也就内宗有点悬,这两月在搏击上花了太多精力,要赚钱啊……所以这一门可能会到六分以下吧,也不晓得最后会不会退步,掉出前十了。”  “你和贾巴-戴里克有一场吗?”内史密斯吃力抬头问。  “啊,”安德鲁接过自己理疗师递来的秘药,身子前倾喝一口,回了点劲的讲,“他这人从那次班级聚会后一直都在闭关,除了上课基本和艾斯一样摸不到动静,不晓得跟他打不得打过啊,这里要输了,就又要丢一分了……”  这绿头发少年习惯性的抬手拍了下腿;疼得白眼直翻,脸皮抽搐。  “那你怕什么呢?排到了就冲,你那斩龙刀不是挺狠的。”内史密斯笑的看眼这副会长,偏起头,关心起艾斯,“你呢?你的巫师精通也能过吗?”  “嗯。”简-艾斯点点脑袋,接过路-阿卜杜尔递来的药草烟;捋直点上吸一口,娴熟把雾丝回龙,从薄唇呼出蓝烟。  “这你都行啊。”内史密斯听着来了大劲,人往沙发里倒,眼睛大睁,完完全全是看怪物的眼神。  “唔~”一旁的安德鲁也缓了过来,咽下秘药,看着艾斯接话说,“这学期的巫师精通要背很多东西,单单大纲就五六万,你不会背错了吧?”  简-艾斯闻声摇头,鼻腔喷出浓雾,伸手点点烟灰,忽然发现左边这两人都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我真背了。”他于是苦笑答。  “我靠?…”内史密斯当即一句粗口。旁边的管家贝也多看眼这浑身写满“奇迹”二字的人儿,已经有点麻了。  “这归拢可是五十多万字呐……”内史密斯继续讲,身体都开始抖动,“我们天天上课练武,眼一眨一天就过完了,你是怎么在这么重的学业里抽出时间的啊,不会晚上都不睡觉了吧?”他看住了白西装巫师。  路-阿卜杜尔摊手耸耸肩,张开厚唇,用着黑人的吐字节奏:“艾斯每一个礼拜都会抽出两个小时背诵,我认为你们太大惊小怪了,他的神体天赋,”路点了点自己的门,“连同这里都会强化。”  “噢…”安德鲁到此瞪直眼珠,手掌握紧发发力,刺激得说,“那艾斯,你这次不是可以上冲一个距离啊?一般般来说巫师精通是第一届学生最丢分的学科,毕竟练武人谁管巫师啊。我知道的也就奇得塔斯和亚摩斯对这一学科有些了解,上次…上次……”  “上次他们打了七分。”内史密斯接上话,透过迎风飘舞的窗帘看向外头阳光,吐出了嘴里的果皮。  “那不能这样说。”简-艾斯随即也发出了声响,目光收入安德鲁的面容,呼口烟,慢慢劝诫道,“巫师与炼金在我们的生活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我记得格兰登老师曾经跟我说过,在遥远的神圣,有一群专门猎杀武者的炼金巫师,他们就依托我们的赏金过活。”  气氛倏然沉寂。  管家贝无声盯住主座人;目光一转,与路-阿卜杜尔也有了些交汇。  安德鲁似懂非懂的点头,端起秘药喝口,舔下有药苦味的唇,继续朝艾斯问:“诶艾斯,你除去天赋都是怎么训练的啊?这样的综合障碍跑你也能活蹦乱跳,干脆带我一起,给我开个私课呗。”  “你跟不上。”缩躺在沙发里的内史密斯扯出点声音,“艾斯……艾斯现在卧推都能上900了,你确定要陪他一起玩儿?”  “900?”安德鲁起先没什么反应,接着猛喷出嘴里的秘药,顾不得心疼,咬了点舌尖地疼道,“9,900公斤?!”  “啊。”内史密斯侧身往沙发深处挤一点,抱住小枕头,闭目忍受管家贝的肌肉按摩。  “WTF?!”豪华车厢内安静,一头绿发在阳光中甩动,安德鲁这下也顾不得什么肌肉酸疼,痴痴看住像没事人一样的简-艾斯,吞咽口水,势必要等对方的回答。  “准确来说是895公斤。”简-艾斯微微点头,把补充能量用的密制肉干撕开放入嘴里,嚼两下,被这股腥味冲皱了眉。  “895啊?公斤啊?”安德鲁身旁的理疗师都听不下去了,瞪眼瞅着主座上这人,再看看其身边一脸淡定的黑人巫师,惊笑一声,手掌在裤腿上搓搓,喊,“你们这下注口在哪里啊,真895公斤不是随便增幅都能打死人?让我也下注来赚点钱呗。”  “加布力尔跟我们有合作。”一旁的路-阿卜杜尔抬眼答,白色西装得体优雅,愈发有上位者的味,“不过这些情报不要外传,影响赔率,到头来亏损的都是你自己。”  “好。”这名理疗师闻声点头,看看旁边的主雇,热情笑起来,用打趣的口吻说人情,“这一次要是赚得多,我一定会给安德鲁打个折扣的。”  “嗯,加布力尔那边的底注是200万。”路-阿卜杜尔提醒一声,又将一个削好的水果递给对面的安德鲁,照顾到这位绿头发年轻人的颜面。  一时话语不多。  安德鲁吃着水果没什么尴尬。  跟边上的管家贝则不露声色收下这点动静,手掌继续揉搓小主子的背脊,待到车厢再次颠簸,换成热毛巾探进其衣物内擦拭了几下。  “主人,我们到了!”  前头的车夫莉莉拉扯大嗓门。  简-艾斯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内,先起身等左右两侧的人下车,最后打开自己的外套扣子,稳稳迈步下车。  脚尖点地放平,大捧大捧的风带着院里紫藤花的香气吹拂到面前,当即抹匀了狭长阴柔的眼,这一瞬如画,材质精细的黑色外衣随风飘出叮铃声响,锁骨上的琉璃金项链也随着一同呼吸,亮起点点金色。  围拢在炼体楼下的帝国班学子们忍不住回头寓目。  贾巴-戴里克一动不动瞧着衣着简单爽利的黑发少年。  旁边的蒂姆-奇得塔斯把拳骨握出闷声,而最边上的,染了一头阴阳蓬松长发的古德-讷斯依旧是几月前的孤独忧郁风格——双手插兜,下巴藏在立领之后,眼神空洞似神游,仿佛没注意这片地方的任何事情。  至中站立的乌迪-亚摩斯捧着书在温习。  人群另一侧,脸颊有点瘀伤的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静静看着艾斯,看了许久,最后无声侧头,把两手插入松散外套的兜里。  每日都有的公共炼体课即将开始了。  腿疼,背酸,乃至肌肉抽筋。  可就算是这般辛苦,这群大约成年的学子都不愿居人之后——每位都咬紧了心气,要争个高明,要在各种科目的考场,最终的年末擂台,分出所有人都承认,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结局。  大体知道赛前的垃圾话已经过时了。  导师乔蒂在清风涌动的顶层吹哨。  所有学子无声贯入炼体楼中。  赢,就看最后这个七月。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七十九章 异国他乡 火红连天的枫叶。  傍晚的云,当真朵朵粉红多情,映脸喜人,有醉酒微醺般的着色。  学院里的车马人道已经完全堵塞,木檐下风铃轻响,一盏茶香随帘布飘往外头,许多长时未回来的学子呵,干脆就在马车与马车间的木轮“桥梁”间相邀,自窗探头聊些咸淡事,例如“某某是几年几届”,“如今在哪里做事”,“金刀快马,头衔傍身”等等之类的普通应和场。  而这样的嗡嗡人声也排出了红晶碑广场一直延伸到了学院外头。  眼见就堵在这刻有紫藤图案的石庭圆柱前,一辆枣红色马车慢腾腾一转,帘子和车门一同掀开;几名穿着北方雪貂皮绒的粗汉子抬着一个担架落地,各自手脚动作四平八稳,指挥他们的正是最后下来的一对年轻人——也戴着大一号的皮毛毡帽,乃至看不清脸,只知晓大概身体轮廓,悠悠走两圈,很快拐进了院边上的胡同,好似要去吃些逛些了。  “这波斯的男男女女和咱们那里还真是大不相同呢。”  晚霞火红,酒馆集市上的摊贩人流依旧拥堵,空气里有牛羊肉和啤酒金酒的香醇气味,一来混杂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加之无数双颜色不一的眼瞳;且时不时产生的冲突和对打,很快就让这一对年轻人儿流连忘返,乃至啧啧称奇。  “唔。”被几名壮汉抬着的担架上有草席掀开;里头人落地,走得哆哆嗦嗦,像是脚底板连接着神经痛觉,稍微用点力,就疼得呲牙咧嘴。  “他马的……小爷我终于熬到波斯了。”  鼻子很堵,一身裹着厚重皮绒的小哥儿从熊毛袖子里伸出蜡黄的手掌,上抬搓搓皮包骨头的,同样蜡黄色泽的脸颊,眼眶凹陷,眼睛就只剩下一条缝——幽幽闪着黑光,不大像人,更像是某具未死透的干尸复苏了。  周围人流依旧汹涌,自个儿的肩膀被路人挤了一下;飘飘乎后退几步,小哥两手拢入熊毛袖子中,目光不时落在周边这些鼻挺骨硬的波斯本地人身上,然后又找准机会看了几个大洋马,确实是高挑的身材,鼓鼓的胸脯,挺翘的屁股,个个野性十足、精力充沛,尤其是那眼神火辣又直接,实在没有中庭的含蓄味儿;几次眼神碰撞下来,甚至有几人对他这病痨鬼都展颜,大方笑出了声音。  “子潮!”边上那对人里的年轻男人快步来到他边上,目光左右打量,厚厚毡帽下的神情十足警惕,“你怎么没事就下来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  “哎,怕个屁呢。”赵子潮回应正儿八经的中庭音,反正街道这么吵,也不怕这些洋鬼子听见,“二哥呀,我们来这里都已经把关系打通好了,我就在这城里上蹿下跳,也没人能管得了我。”  “啧,”年轻男人拉住自家弟弟的就要出声。  旁边的堂妹忽然一声“二哥儿”,指着人墙外街边的一家酒馆,嘟囔粉嫩的嘴继续道:“二哥我饿了呀二哥,我们站在这里也不算事,先去吃个晚餐吧。”  “啧,”赵子春听这一下头都是大的,侧目看向身边这几个家丁侍从,稍微一顿,还是叹息的答应了堂妹的请求,并好生扶住更加闹腾的三弟。  “这波斯还真他娘臭啊。”  几番脚步,掀开酒馆布帘往里钻,一身皮绒比人重的小哥儿大咧咧坐在靠墙的角落里,一只腿抬起来放在长椅上,目光左右打量,刚好和隔壁桌的金毛洋鬼子触碰。  “你长得可真让人惊奇。”留着胡茬的洋鬼子出声。  打小被宗族培养的赵子潮当然听得懂波斯话;白眼一翻,把毡帽推上些露出整张脸,然后看向对面的哥哥姐姐,压根没搭理这沙雕。  “你是外城来的对吗?”金发波斯人继续发问,“这家酒馆的甘蔗酒是特色,清凉解渴,还加了玫瑰还有点蜂蜜,味道非常不错。”  “噢~3Q3Q~”赵子潮比划一下手势。对面的哥哥姐姐刚好点完餐;他于是向秃头老服务生喊道,“一杯枸杞加蜂蜜,再来个三明治,羊肉馅,最后搞个生蔬拼盘,要今天的新鲜菜,记得洗啊!”  “What?”秃头波斯人完全听不懂这些词汇组合起来的意思,瞪大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这缩在皮绒里的小人儿。  “就按照我们之前的来一份。”赵子淳出声解围,抬下巴示意侍从们找位置坐,再取出手帕擦了擦桌上的黑油,蹙紧眉,向边上堂妹看了一眼。  “这不是好玩嘛……”这名十六七岁的少女闪着大眼睛嘻嘻笑,声音无比脆甜。  赵子淳又只能叹息,从狂野皮绒外套里取出早已焐出热气的书信,期间动作斯文,于这衣着打扮是完全不相符的。  “求医之路难啊……”心底感慨一声,他打开书信看着其上紫藤花图案的批文,面色收敛许多,应当是开始沉思了。  桌上气氛稍微沉寂,酒馆里很快就坐满了客人,以至酒馆老板呼喝佣人在酒馆门口的树荫下也摆开了几个木桶,跟着木板一搭,整些酒桌多则六七人、少则三五人围在一起,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一面吃喝抽烟,擦刀刷棍打牌,一面相互闲聊,大都是各自工作和生活上的轶事,由里到外都吵哄哄的,根本听不清一点。  这里的餐点还是上得挺快的。  靠墙边的赵子潮默不作声品这幅外国风景,摸摸鼻,瞅眼盘子里的老三样,当真与前世看书打游戏里记载的差不多,旋即“吧嗒”下嘴,又有点怅然。  “子潮。”对面的姐姐看着他出声,眼睛很水灵,黑熊皮绒里的小手泛着蜜腊色光泽,确实十分显眼,“你现在感觉好一些了么?”  “啊。”赵子潮吸吸有些堵的鼻子,把面前这些二手烟扇开,身子缩在皮绒里回道,“也就这样啊,白天睡不好,晚上不敢睡,不知道天天那唢呐是吹给谁听的,我干脆死了算了,也不再拖累家里。”  “胡闹!”话落,对面的哥哥姐姐立即变脸发出怒声,像是被刺到了痛点。  赵子潮偏头忍住发酸眼眶,熊毛袖子里的瘦拳头握紧,且竭力到轻颤。  赵子淳神色阴沉的看着他,忍半响对着桌面一拍,“哐当”砸起面前餐盘,惹来些许酒客的注目:“以后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大父叔伯和父母以及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不是来听你的寻死和逃避!再多钱都治,再小的机会也会去搏!”  “吃饭!”  餐盘再次发出“哐叽”声响。  本性格跳脱的赵子潮老老实实的缩着身子拿餐勺,没有半点多嘴,慢慢嚼着毫无味道的食物,蜡黄的脸在烛光中更显干涸,宛若被吸净了少年朝气。  这样的进餐大抵是有些闷的。  十六七岁的少女把怪难闻的奶酪勺一点放入粉唇里,蹙起柳眉,向一旁哥哥说道:“二哥,我们干脆聘请几个厨子买一座房屋吧,子潮要在这里待半年,这样也图个方便呀。”  “这些我已经找好人了。”赵子淳沉脸由鼻腔喷出两道气,一股中庭京片子味,两三下倒也听不出多少火气了。  “子潮。”他再次盯住幺弟的脸,看着对方这老实巴交的模样出声,“以后你就住在这雪院里的伯韩湖边上,那里风景极好又无人打搅,到时大哥会派一队家里的厨子和佣人伺候你,都是你之前熟识的——陈伯,小天他们都会来,没事就养养蛐蛐和花鸟,看点天师书和小人字,实在烦闷了这个城里还有剧院,到头可以请到院子里,应当会有一些我们那边的曲目。”  “哦。”赵子潮吃着面包囔了句,眼眸低垂,还能看出之前的长睫毛秀气。  赵子淳和赵敏各自表情一滞,片刻后回神,下意识移开目光,压下心头情绪,以及那点酸楚。  当下的异国热闹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赵敏的目光四下转一周,不理会这些好色打量,拉住二哥的手,刻意转移话题道:“诶,这雪山城也算是有这么大,怎么到学院这里就愈发扎堆挤一起呢?不该是城中心的赌庄和夜街更吸引人么,难不成这几天有什么重要节日?”说着,她递给了杯酒给对面的堂弟。  “节日是没有的。”赵子淳顺着话出声,且略略沉吟了会,“如今正是这学院一年一度的考核时候,明日七月一,倒也是个好日子,乔迁贺喜,都是不错的时辰。”  “那干脆明早再入院吧,到这边城里的赌庄和酒楼逛逛玩玩,也让子潮提前适应一下。”玉指勾住手帕点点鼻翼上的香汗,赵敏顺势答。  赵子淳闻言不出声。对面的幺弟也死磕着食物不答应,挤得赵子淳皱眉喊了句“子潮”。  “你们不是都定好了吗。”吃着坚硬面包的小哥儿终于从皮绒里扯出声响,再到餐盘上抹一抹残余的酱,吸下鼻子,继续说,“我明儿想看看这学院里的人打拳,二哥堂姐愿意陪我吗?”  “那好呀。”赵敏美滋滋的应下,指尖下意识把手帕勾起来缠住,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堂哥,饶是厚重毡帽,都遮不住这张小脸的秀灵美丽。  赵子淳到此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儒雅,清清嗓子,看眼幺弟说:“你挑得时日不错,明日有场很好看的拳,是这波斯帝国的古兰神体第一次登台亮相,之前在这雪山城的赌庄也是打拳的,不过都是简单的庄稼把式,你一来就看到了最好看的气血章法,运气真不错。”  赵子潮闻言“嘿嘿”笑了声,整个人的精神头又重新冒出来,还是那跳跳脱脱,顽皮可爱的三哥儿。  桌上气氛一时欢快不少。  赵子淳笑的摇头点下对面三弟,忽的想起什么,神情又有些许严肃的叮嘱道:“子潮,你这一次来波斯,千万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起你师傅的名号,连同你的姓名都要换,我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切记不可露出马脚。”  “得嘞。”赵子潮吃着最后的面包拍下手,在哥哥姐姐的目光中大刺刺一笑,摇头晃脑的,逗得堂姐忍俊不禁,“既然要换名,那我就换个倍儿响的名,诶……赵子龙!我以后在这里就叫赵子龙了!”  酒馆二手烟浓郁。  赵敏与赵子淳都被幺弟这虎头虎脑的模样给逗乐,当即笑声四起,混入异国他乡的热闹之中。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八十章 再回首 翌日。  金光四溢的太阳突破了地平线的束缚。  奢华主卧之内,一身肌肉线条流畅的少年捏着金纸缓缓坐在松软大床边上。  此刻的光线正好,鎏金色的光抹匀他脊骨根的古朴纹身,十字耳坠熠熠生辉,锁骨上的四枚勾玉诡异转动,一呼一吸,皮肤下的肌肉纤维异常明显,像是万千打磨的完美雕塑——只静坐,就充斥着磅礴的力量感和美感。  已是7月分了。  茶黑色的眼眸一转,收入金纸上的所有信息。  ——年末成绩单——  姓名:简-艾斯  分级:帝国班  【具体科目】  马术:10  驯龙:9.5  四国语言:9.7  贵族礼仪:10  炼金枪械:9.4  基础炼体:9.9  野外生存:未测  近身搏击:未测  内宗训练:未测  历史学识:8.2  巫师精通:9.1  额外学分:1.5  年末考核战绩:0/7  当前总分:77.3  当前排名:3  ——  “如今排名第一的是乌迪-亚摩斯和贾巴-拉提提-戴里克。”  一旁为主人选取衣物的大管家出声,是这半个月来每日早晨都要做的通报:“乌迪-亚摩斯年初夺魁有额外的学分,贾巴-拉提提-戴里克则是巫师精通和历史学识得到了近乎满分的好成绩,他们并列第一名,一同都是80.6,至于落后您一位的古德-讷斯,与您只有0.1的学分差,另外就是蒂姆-奇得塔斯,他拥有76.9的总分。”  “嗯哼。”坐在床边的少年将金纸夹在皮册中收入戒内,缓缓起身,于晨光里展露神灵偏爱的躯壳,“80.6……他们果然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予我惊喜。”  莫瑞斯闻言躬身,将选好的衣物递上。  “让阿拉斯加他们进来。”  “好的。”  穿上花纹繁琐的黑色长袍,简-艾斯低头将腰带束好,在金色暖阳中拍拍衣袖,周身多了分神秘气息。  “艾斯。”阿拉斯加与热迈厄斯-沙松等人敲门入内,将大多资料放在前厅的茶几上,各自娴熟入座,取出数据本等工具,摆放好羽笔,面色沉静的等着少年到来。  “说一说情况吧。”一捧木质香调散开在沙发上:温暖醇厚,是冬季元素颇多的乌木原香。  阿拉斯加扩张鼻孔闻着这股香水味。  简-艾斯慢慢调整下坐姿,靠住沙发将扶手上的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黑雪茄夹在指间,桃花眸子一挑,先望住这头大白熊。  “今天绝绝对对是大晴天,”高胖巫师挠了挠肥脸,思路清晰的回应,“罗法古巫师禁地的四号场我之前已经介绍过了,我们可以使用二号方案,预计战斗持续在五分钟以内,不长不短,让紧紧盯着你的其余对手都找不到多余的情报。”  “那秘药呢?”简-艾斯转移目光,抬手接住大管家莫瑞斯的火;将雪茄缓缓熏燃了。  “全都按照阿拉斯加的计划准备好了。”热迈厄斯-沙松认真点头,“十二种秘药组合,绝对不会影响后续的日常训练等。”  “我这边也差不多。”一旁的路-阿卜杜尔跟随发出声音:“理疗团队随时待命,按照二号方案,”他看眼旁边的大白熊,“我们会着重携带护养腿骨、肋骨的工具,另外针对你今晚八点的近身搏击考试的理疗也已准备就绪,不过我还是得说……你应该注意一下身体的损耗,基础学科考砸了,很可能影响后续比试。”  “这点我赞同,毕竟你后面的古德-讷斯表现出了极强的侵略性。”阿拉斯加接上话,铺平展开了情报,“野外生存、近身搏击、和内宗训练他估计都可以拿到9分以上的好成绩,这是我昨晚趁他在窗台抑郁的时候偷听到的,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势头,你这三门至少要拿9.2分,这样才能在基础学科上压他一头,逼迫他按照我们预想的方案战斗。”  “这点我可以做到。”茶点上桌,简-艾斯用夹烟的手捏捏眉心,向面前这三位心腹抬了下下巴,示意大家一起用餐。  路-阿卜杜尔当即端起自己最喜欢的黑巧克力糕点;勺小块入嘴,望住简-艾斯说:“基础分这里……乌迪-亚摩斯和贾巴-拉提提-戴里克很可能会超你2.3到3.7分。”  “除去与你之间的战斗,他们各自的赛事安排也很凑巧,其中乌迪-亚摩斯与蒂姆-奇得塔斯的战斗可能会有变数,另外就是贾巴-拉提提-戴里克这里,反正你们五人相互交手,在赛程如此紧密的情况下意外情况会有很多——输掉任何一场,结局都是灾难性的。”  “没错。”端着草莓蛋糕的阿拉斯加轻轻点头,“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处理八门和经络的伤,我认为贾巴-拉提提-戴里克的潜力很高,他身上有一股很明显的巫师禁忌波动,至于蒂姆-奇得塔斯……他家里太有钱了,你的比试又都排在前头,那我们只能祈祷,剩余这些人能把他一次性打出内伤,不然依托他的财力物力,几天的功夫很容易缓过来,从而对你造成多余的麻烦。”  “你的兵器送到了吗?”一直旁听的热迈厄斯-沙松发出声响,仅搅动面前的热可可。  “今晚上会到。”简-艾斯复述一遍波尔图那边的书信;抿嘴浅笑起来,“克西路大师好像将我的剑进行了深度改造,这算是锦上添花,我们可以通过此多找一些借口。”  “这倒是。”阿拉斯加点头,粉粉的舌舔掉残屑,放下空盘,拿起桌上的资料纸,一个一个分发给在座所有人。  有关下午比试的剧本正式送到各个演员手上。  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身着简单休闲款的路-阿卜杜尔用黑色大手撑住下巴,眸光深敛,时不时吧嗒厚唇表示赞许。  另一头的热迈厄斯-沙松倒看得很平静,只是不时看向艾斯,好似担心对方把控不住这样刺激的剧本。  时间很快从指缝溜走。  正午十一点,简-艾斯从厚厚剧本中回神,抬头确认下时间,向面前几位颔首,然后起身拍拍黑色袍服,走向挂有古老画卷的墙壁前盘膝入座,闭眼调整呼吸,听完房内人陆续离开的脚步声与关门声,逐步入定了。  圆日一线天,气血的潮升潮落呼啸入耳。  八门启,烧了几座金山来做铺垫的内宗法门运转,娴熟从各个门引领气血按照固定经络路线游走,几周天下来,少年的头顶、双肩、以及相叠的手掌都冒出缥缈热气,宛若一鼎自主燃烧的炉,当真是奇妙。  气血入门,翻腕弹起一粒秘药入口,皱眉忍住这点恶心吞入;脖上青筋展露,周身闷出骨鸣,却影响不了他,影响不了迅速平复的心境。  恍惚间,他已不再是那个要依托大雪入冻来求定的武士了。  这几年的光阴周转得正好,或许当时……有许多事都不必做得那般武绝与冷血。  许多纠纷……大抵留一步能坐下喝茶的机会就好。  心潮涌动,是那独臂,脸上皱纹繁多的老头浮现在了脑海里。  鼻尖微微发酸,少年吸气转换气血路线,强压心潮入线,几声经文呢喃,中正重归面冠如玉的神子风采。  念佛真金色,安住无著心。金色非如来,四阴亦如是。  离色非如来,想色应当知。此是佛世尊,最胜寂静处。  善能灭一切,外道诸邪见。如龙王降雨,泽及于一切。  此经明六度万行,未有一法不是念佛三昧者。死门已竟,愿示生门。令其学者得真无念,叶般若波罗蜜,开无相大乘甚深禅定,不亦博哉。  大品经云,诸佛为钝根人说诸法空寂,以其动生执见也。为利根人说诸佛相好,如其莲不染尘也。则须菩提小乘解空第一,无名无相。  境出于我,法华不速而自来。无所念心者。绝诸乱想也。  则文殊所说摩诃般若经云,若人学武,久习则巧。后虽无心,拳发皆中。  若人欲入一行三昧,随佛方所,则专称真名。  其当曰:诸佛,龙象!   fantuankanshu.com 第五百八十一张 五边形战士 巫师禁地,罗法古龙巢之处。  暗沉黑灰的尖峭山峰如乌云传播压抑,巍巍而立,隐隐有恶龙低吟冲入狂风,盘旋而上,穿越云层...  由圆弧禁忌遮盖的3号禁忌场就在山腰左右,整个破碎黑石平地外加沟壑陡坡所形成的荒凉就是它的全部,峭壁上密密麻麻的洞穴阴风哀嚎,黑漆漆看不清内容,不过站远望如巨型蜂巢一般,真正让人头皮发麻。  与之相邻的4号场就高挂于峭壁之上,空气里悬浮着黑灰,霎时光线也暗淡,温度确是不大适宜,距离峭壁下的三号场有六七百米的距离,整体看来,两者好似一个贯通连接在一起的黑石巢穴,在昏暗光线中渗出诡异感。  这样的地形不可能适合光明对轰和持久战。  用药油搽了搽胸肌和虎背,奥拉朱旺-门罗特从马车边收回自己的目光,双脚踩入碎石之中,左右扭脖,活动活动关节,胸肌起伏起一层层波浪,跟着甩甩右手上的药油和水渍,背起一个黑色的巨大包裹,就要徒步去登山了。  这片地形险峻的禁忌永不欢迎马匹等温顺的活物。  上山的路很陡,与之随行的巫师手握一罗盘,时不时观察周边的碎石和阴风,眉宇紧皱起十足凌厉的气息,最后看眼山巅那座尖塔状的巨型城堡,闷闷呼吸,弯腰捡起一块碎石从旁边扔下,听着其落入深渊的响动,闻到一股隐晦的硫磺味。  “今天这个禁忌场怕不是很好作战啊。”  靴子边碎石滚落,这位巫师从助理手里取来资料册子,一面跟上门罗特的背影,一面查看自己记录好的情报,两三百米路就有了气喘,再吃力往上登,额头已然有了细汗。  “我难受,一起爬的简-艾斯怎么就会不难受?”  奥拉朱旺-门罗特在黑灰阴风中发出声音,粗壮手臂把前路的巨石都推开滚下山坡,靴子深深嵌入碎石子里,哗哗啦的,听着倒是有些舒坦。  “那倒也是。”巫师抬头笑了一声,脸颊很快被风里飞舞的黑灰弄脏,所以用袖袍擦了擦,不停转头观察,依托丰富经验向门罗特提醒道,“这个山腰不像是弃用或者荒废的样子,你们学院的龙虽然都养在东面山,但这一块也很可能有恶龙蛰伏,你进去之后一定要小心了。”  “好。”埋头往前登山的武者沉厚出声,头皮和颈脖处已有细汗,前进四五十米,再次推开拦在前头的石头,胸腔起伏的调整呼吸,甩一甩手掌的黑色碎石渣。  他们到了。  如蛋壳般的圆弧顶正散发着幽光。奥拉朱旺-门罗特再次往前,稍稍接近这个四五米高的禁忌入口,通过透明的壁垒往里看,瞧着里头的荒凉平地和沟壑,两下三观察完自己面前的地形,然后把目光移向了周围,好好瞧了瞧洞穴繁多的峭壁,蹙紧眉,向身旁巫师问:“现在来看,我近身战该用什么样的秘药?”  “兴奋药剂吧。”  助理开始在壁垒边上搭建中场休息的区域。  巫师从戒指里去取出一管黄褐色的秘药,朝门罗特招手,然后坐在助理搬来的椅子上,着神进行赛前的各项准备。  与此同时,山顶的尖塔城堡。  宽敞明亮的一楼大厅宾朋满座,黑曜石地面难得铺了红毯——这条康庄大道上,无数身着奢华礼服的贵族抬头挺胸的走,一时间寒暄声碰杯声不绝于耳,仆人四下穿梭于人海,真切忙出了一身的油汗。  在这嗡嗡热闹中,戴着彩色头巾的武者倚靠在栏杆,手里磕着瓜子,目光平淡扫过这些来来往往找位置的人,忽然一笑,抬手指住了某个人影,向旁边朋友说道:“那不是蒂姆-奇得塔斯的大巫师管家么,诶唷,现在年轻人的打来打去可比我们前几届聪明多咯,知晓提前站点蹲情报,哪像我们…就知道埋头往上冲,凭反应打个你死我活。”  “嗯。”穿着蹭亮皮夹的另一人出声附和,目光一转,向不远处的,坐在长木椅上的同学颔首致意。  “‘金钻’戴门也来了。”木椅前,收到眼神招呼的络腮胡大汉慢慢把头转回来,忍受周边这些嗡嗡吵闹的声音,伸手从侍从酒盘里取来一支酒,仰头喝,最后向沉默不语的身边人问,“乔,你觉得那神体能不能赢?”  “绝对,神体绝对能赢。”有着“单打乔”美誉的武者缓缓出声,侧头避开后面贵族的手肘,真切如背后长了眼睛般。  “噢?”络腮胡大汉挑眉。  单打乔双手交叉的深吸气一口,靠大厅圆柱的位置挤过去点,目光闪闪,仍旧答:“这种级别的战斗太吃基本功了,简-艾斯接收的是帝国班的培训,更何况他神体天赋惊人,根本不可能输给对手。”  “那,”  “那这神体厉害在什么地方呢?”  忽然出现在肩边的声音打断了络腮胡大汉的话。  单打乔侧头,只看见一个皮绒草团——哦不,应当说是一群皮绒草团。  “子潮…”二哥的手在人流里隐晦拉了拉。  戴着厚重毡帽的少年把帽子往上推一些,露出脸蛋,继续对这两老外大声说:“这神体究竟厉害在哪呢?你们谁知道?我就请谁喝好酒。”  “呵。”络腮胡大汉率先笑起来。  可单打乔认出了陪同这群皮绒野人的学院导师;随之目光轻闪,点头解释道:“神体的各项身体能力都是人类最佳,跑得快的没他这种力量和重量,力量大的没有他这般敏捷,总之是全知全能,而且天生八门。”  “噢~那就是五边形战士咯。”赵子潮摇头晃脑的说出组装单词,由着单打乔他们疑惑,至终被堂姐伸手扯住衣领;只好嘻嘻笑的做鬼脸,退到了哥哥姐姐边上。  “请他们喝一杯好酒。”赵子淳用波斯语向学院人说,然后背手往前走,身旁侍从把不少香水味刺鼻的波斯贵族给挤开。  “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老实跟住哥哥姐姐的步伐,这中庭的哥儿不经意与某个仆从擦肩;对方托着的酒盘一歪,些许酒液就这般飞溅到了另一人身上。  “噢对不起先生,实在对不起。”  仆从朝着被搞湿点衣裳的白人巫师道歉。  头上抹了蜡油的热迈厄斯-沙松摆摆手示意没事,低头用手帕擦掉这点水珠,继续朝大厅里头挤,然后看见了古德-讷斯的管家,还有乌迪-亚摩斯的贴身侍从,再过去一些,那刻意戴着帽子的老头一定是贾巴-拉提提-戴里克的管家——他不禁“嘿哟”一笑,说着“这大厅是真正人齐了”。  “他们都带了工具。”跟沙松一起的维克多也轻笑了声,忽的注意到二楼走廊的一抹身影,凝神想想,向这观察四周的巫师上头凑近点说,“传奇维奇…我刚刚看见他了。”  “这很正常。”热迈厄斯-沙松平静点头,侧身藏在人群中躲开观察,然后迈步上前一些,拿出望远镜往下方山腰看一眼,皱眉不语,拉住维克多去寻找新的观测角度。  同样座无虚席的环形二楼走廊。  赵子潮这一家总归到了自个定好的座位——靠窗,周边栏杆也敞开了视野,整个巫师禁地的轮廓从上至下显得极为清晰,黑灰飘舞的天空里,偶尔来往的飞龙都能尽收眼里,确实是贵有贵的道理。  舒舒服服靠住这张廉价的藤椅,端起橙汁一喝,赵子潮取出自己加工过的望远镜擦擦,感慨一句“这里的钱真是好赚”,然后在周围道道诧异的目光里,架起自己这长达两米的望远镜,好生聚焦聚焦,便让堂姐先使用了。  “诶,”趁着无聊,他向一直陪同的学院方人员问,“你们这里的比试规矩是什么?”  “徒手战和利刃战。”院方人员答,“徒手或是利刃先由抽签决定,战斗双方都允许使用四种不同类型的增幅药剂,使用契机也由自己把控,不过都必须在战斗开始之前。”  “那不就是氪金么?”赵子潮又说出自创的词汇,很快手摆摆,换作这人听得懂的话说道,“金钱在这种比试里的占比太大了,万一对方拿着神兵利器,或者喝着超级秘药,这结果不就一目了然了?”  “我们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的。”院方人员喷出道浊气,“影响一名武者的本就有运气、家室、和自身心性,这是一个庞大的结合体,任何一项被剔除,对双方来说都不公平。”  “那万一第一场就彻底打赢了呢?”赵子潮继续追问。  “那当然就是胜利了。”院方人员答得很轻,目光移向栏杆外,俯瞰轮廓模糊的山腰。   雅文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打响! 所有准备工作已经结束。  这片荒凉孤寂之处只有阴风和黑灰,奥拉朱旺-门罗特大抵也不关心城堡看台里的进展。  闭目呼吸,他开始安静调整自身的状态,感知门里的每一缕气血——那些浪潮,那些炙热翻涌的温度。  为了这一天,他已足足等待了一整年。  如今确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心里反倒是不急不缓,无声在透明壁垒前下跪,双手合十,低头祈祷,扎在粗壮肱二头肌上的红巾迎风飘舞,那是本家部落的语言,是千千万万部落长辈的寄托。  已无退路了。  心诚。  对面山坡有一道人影缓缓踏入风内,一袭黑袍,身影虽显淡薄,却于乌云黑灰中有种难言的从容恬静感,宛如苦行之人,一步一个脚印,态势平稳,霎时吸引无数镜头和目光。  他来了。  望远镜之内的十字耳坠摇曳光亮,椭圆形的脸蛋线条分明,五官深邃立体,唇薄眼柔,像是水墨勾挑的艺术,才一瞬,就让赵子潮吸着气将镜头盖住,手掌捂得死死的,生怕刚才看见的是幻觉。  “这神体还包办容颜的啊?”这位中庭哥儿喃喃自语一声,看看边上同样没了动静的哥哥姐姐,深呼口气,继续通过望远镜去看下方。  此番安静中,找了许久机会的太阳终于突破黑灰和云霾的阻挡,往山腰洒落一束束金光。  简-艾斯也在透明壁垒前站定,望眼里面的碎石子平地和视线尽头处的沟壑山脉,粗略估算距离,也没想着透过壁垒去找门罗特的方位,转而安安静静的盘膝在黑色碎石子里坐下,垂下眼眸,被阳光点亮了侧脸。  “徒手战准备……两边清点秘药与宝器……”  双方所在的山坡都出现了罗法古的粗犷声浪。  门罗特依旧双手合十的祈福。  简-艾斯依旧闭目听风,听金钱入底池的清脆声响。  “这波斯人就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赵子潮再次从望远镜前移开眼,稍微想了想,听着周边这些血腥下注的台词,诸如“断腿”,“折手”之类都有的赌,真是把人命当筹码,且一点都不觉突兀。  “这神体…恐怕也没我想的这么潇洒吧……”  赵子潮想着想着轻笑一声,膝上的拳头握紧。  与此同时,走廊上空忽然飘起巨大的旗帜,跟着是双手握紧麻袋的仆人从前面一路往这边踱步,期间两侧人不断投入五颜六色的晶币,一张张赌券散开,恍惚中,这赫然是通往那极乐尽头的金钱台阶,是雄狮王冠旗帜下的通天道路!  赵子潮一时不知改吐何言,隐隐看向跃跃欲试的哥哥姐姐,不由撇嘴,鼻尖也有些痒,抬手抓抓,喷出两道浊气。  “你就是那中庭来的小家伙吗?”  身侧洒来一阵阳光般的暖意,赵子潮侧头一看,原是一名身着导师制服的白胡子大叔站在自个边上——笑呵呵的,显得十分祥和。  “啊。”赵子潮讷讷点下脑袋。  白胡子导师抬手扶了下眼镜框,近一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拍下这瘦弱少年的肩膀。  霎时灵魂哆嗦,赵子潮当即觉得一种灼热在心口散开,整个人也好似坐在了云端尽头,耳边风雾清脆婉转,山林间有溪水声长鸣,犹如钟吟,让他忍不住闭目,身体再次颤抖了一次。  这是什么……  藏匿在厚重皮绒下的阴郁黑气少了一分。  赵子潮再睁眼,只觉这白胡子大叔的背影好似烈日般璀璨刺人。  ……  “时间到。”  山腰有罗法古的嗓门,透明壁垒于阳光里消融一道允许人通过的缺口。  奥拉朱旺-门罗特在原地持续沉默了半晌,最终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起身,迎着这股恶臭和刺鼻硫磺味弯腰走进了禁忌场。  这里的温度确实有些高了。  恶龙排泄物的气味极大程度抑制了嗅觉,面前又全是碎石子和不长一物的沟壑,很快就让门罗特的视觉疲惫,高度集中的神经亦有了些酸痛。  “他会在哪里?”  揣着这道声音,在黑色平地上脚步轻踏,门罗特十足小心的观察周围的动静,靴子结结实实踩在干燥碎石地面上,整个动作非常慢,乃至越过土坡时稍微猫腰,沉着聆听心跳声,脚尖落下的霎那,甚至一块碎石都未踩裂,当真是谨慎的惊人。  整个3号禁忌场差不多有农场这般大。  盖因陡峭地形,门罗特在这样的视觉阻隔里很难发现山体沟壑的响动,而整个禁忌场又安静无声,只有时间在悄悄走,在催紧他的心弦。  几束阳光下来了。  再次猫腰翻过一个碎石坡,门罗特先悄然占据了制高点,从碎石后露出自己的眼,观察下面情况,又眼珠一转,专门搜索容易藏人的山沟。  他还是未发觉任何有用的线索。  布满黑灰的风刮上脸颊,某一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从五米外的山沟后响起,虽刻意轻轻的,但服用兴奋药剂的门罗特绝绝对对不会听错这声响动!  “嗯…!”气血爆炸嗡鸣,牙齿咬紧,丝丝热气从齿缝飘出,瞬间让门罗特进入十倍增幅状态!  “轰!”  两枚形体不一的拳头在狂风中碰撞。  拳骨一阵钻心疼痛,奥拉朱旺-门罗特大喝一声,朝着面前人抬手踏步,景门轰鸣炸开,运转经络轰出爆炸气血!  武技:撕裂式空气拳!  “呵哈~!!”  气血瞬间成型,看不见的风压自拳骨凝聚向前方打出,“呼啦”一响,炸起无数碎石飞溅。  简-艾斯来不及躲开这样的手段,立即双手交叉挡在身前,闷闷吃下两击往后飞退,手臂衣物割裂,展露出深红的伤口。  可门罗特到此没有前追,反而抬腿猛踏碎石寻得反作用力,腾空后翻,以一种十足怪异的姿势倒悬在空中,双目死死盯紧艾斯,吸气呵气,矫健胸膛起伏出道道波浪。  武技:连续空气拳!!!  “咚!咚!咚!咚!咚!咚!”  双拳快如残影,势如惊雷的拳形风压疯狂轰炸这片碎石山坡,当即石屑飞溅,化为一场灰黑色的细雨,将下方二人全部遮盖!  “黑极浮屠!”  气血翻涌,风沙中一阵气浪咆哮翻滚,似古兽低吟,生生将所有石屑和不利影响震荡开!  “二限踢!!”增幅落地后的门罗特猛然前冲,目光停在那一处狂风涌动中,周身气血燃烧到十五倍,有昂扬热气在周身弥漫,“强化增幅!爆!”  “呼!”浓郁到肉眼可见的气血裹紧这只右脚往下砸!  简-艾斯翻身点地后跃,双手抬起交叉在面前,十字银坠摇晃,微垂眸,轻呵出武技名:“山之屏。”  “咚!”蕴含爆炸冲击力的右脚一往无前砸在薄薄气膜上;膜表面震荡出一圈圈涟漪,轻轻松松化为风圈,将周围碎石再次横扫飞出!  “简短的防御技么。”  霎时时停,门罗特在碎石飞溅里找到对面这张平静至极的脸,微眯眼,在兴奋药剂的加持下疯狂计算,“神体是已知的爆发力极强的体质,完美的力量、完美的速度……如果迅速战,正和了他的意。”  “当前这种增幅和气血消耗正好。”  “而我,也已经试探出了他基本的拳脚力度……”  风再动,这位身材魁梧的武者瞬间依托武技对撞的后坐力往后飞;布满恐怖青筋的双拳再次交叉收紧,连续四下“撕裂式空气拳”,跟着利用增幅后的恐怖肌肉-弹性踩着山坡往上冲,眨眼拉开了距离。  “在拖延时间吗?”  再次运用防御武技收下风压,简-艾斯往上抬眼,自己也保持在十五倍左右的气血消耗内,深吸气,茶黑色眼瞳如同炼金仪器般,在漫天碎石中寻找对方的踪迹。  “好像…是后面……”  心忽然有些紊乱的跳动了几下。  恐怖风压出现在头顶,而背后,更是有一种刀尖般的刺芒袭来!  “火焰之握!”  往前抓的手臂瞬间粗壮到直径半米的骇人模样,自上而下的“撕裂式空气拳”也如霸烈重锤,当下就要混合将简-艾斯夹成铁饼。  “运用吧!”磅礴热气里门罗特狰狞大喝,双目爬满血丝,“运用你的气血!运用你的防御技挡住这一击!!!”  “吼!”狂暴气浪将耳坠吹动,桃花眼上抬,漆黑中炸现精芒!  惊门……  四十二路线转动……  生生不息!  “嗡……”  急速颤动的气血浪潮将两个方位的进攻同时收下。  “哈哈哈哈!”  门罗特快意大笑,身子后跃腾空,重归诡异倒挂姿势。  “连续空气拳!!!”  摊指,再握拳,喷涌而出的气血化为实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穿山裂石的劲气如暴雨倾砸在沟壑内,掀起大捧大捧的灰黑烟雾,模糊并笼罩了禁忌场,乃至光线都透不进来。  “鬼背!”  肌肉线条如硬石的背脊收缩紧绷成狰狞鬼脸模样,整体溢出精钢色泽,结实吃下简-艾斯穿雾而来的指击,连丁点红渍都未留下!  “哈哈哈哈!”门罗特嘴角扩张到扭曲的翻身落地,踩出阵阵闷声,侧头吐掉嘴里的碎石渣,粗壮如柱的双臂交叉停在胸前,腰背挺直,看着灰黑烟雾里的模糊轮廓,逐渐沉下了目光。  “微小的气劲带给他多倍的消耗,这场对攻,我明显是赚的。”  “他虽然一直在防守,没有展露出攻击方式,不过我只要守住最后这点时间……”  “就可以成功拖入利刃战了。”  嘴角的弧度再次扩大,门罗特的目光依旧看住前方,只是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烟雾里的人影已经消逝了。  笑容凝固。  这一刻十字银坠擦脸而过,一抹桃花煞人,至中印在心口的拳头,也在喷涌恐怖的力量! xiaoshuting.org 第五百八十三章 会死吗? 时间恍惚停住。  至刚至阳的一拳深嵌门罗特心口;稍微转动,潜藏在拳内的气血二次爆发,嘶鸣般的音浪穿透皮肤,一层层递出恐怖破坏力!  武技:极刻爆拳!  “喀嚓!”肋骨折裂,口鼻喷出大片殷红,门罗特于这刹那强忍耳鸣和致昏疼痛,配合兴奋药剂的加持,强行扭转崩溃的气血经络;精钢般厚实的胸肌起伏曲线,咬牙,滚滚热浪在这生死一刻轰然炸响!  “你太小看我了啊啊啊啊!!”  诡异吸力自紧绷肌肉内浮现,未等对方反应,门罗特猛然握住艾斯这枚拳头,拉紧用力一扯,布满鲜血的嘴唇张开大吼道:“惊门!致命涡旋!”  “咕噜~!”嵌入其心口的拳头下陷被皮肉包裹,简-艾斯抬起桃花般的眼睛,肋下和腰腹一紧,原是这满身肌肉的魁梧武者以悍不畏死的姿态将他贴身抱紧——粗如木桩的双腿一盘,带着简-艾斯从沟壑表面一滚而下!  “深焰判决!”  大捧大捧的热气自对方皮肤表面飘起。  简-艾斯双目一眯,腾出另只手摊指握拳,保持十八倍增幅的燃烧模式,反肘一顶,朝着死死箍紧自己的精钢猛汉抡起拳头就打!  “来啊!”皮肉绽开疼痛,门罗特吃力缩脖保护要害,闭紧双目,依托贴身缠抱简-艾斯的姿势,以武技“鬼背”抵御大部分攻击,并始终把重心下移,就要带着这人滚下山坡,滚入地形复杂的碎石沟壑内。  刹那间攻防调转。  碎石划破皮肤,刺出殷红,双方的衣物瞬间被割烂,布条飞舞,细微颗粒的飞尘沾染带血伤口,瞬间使一切都狼藉。  简-艾斯的小范围增幅短打还在继续。  重心偏移,这对被迫抱在一团的肉-球很快就撞上一个碎石尖,“哗啦”颠簸,二人狼狈顺着山坡朝下方坠落,在碎石漫天的狂风中撕出道道血液,最终被灰黑烟雾完全遮笼了响动。  “好强的爆发啊……”  手掌盖住望远镜,赵子潮神情专注的喃喃一声,接着收好心弦,看看旁边这些始终捧着望远镜,并且长惊短啧的波斯贵族,伸舌舔唇,最终把视线转到古堡上方。  这一看,他在那漫漫黑曜石阶梯尽头,在那巨大波斯帝国旗帜之下,看见一排大气座椅耸立,而位置中央乘坐一名白胡子身影,其余皆成半圆之型而坐——巨大的雄狮王冠旗帜飘动,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散发出上位者气息,甚至隐隐噙着气血低吟,以及禁忌波动……  “瞬间提速到18倍增幅么……”  白石高座中,一位礼服精致名贵的巫师将身体前倾些许,戴有黑手套的十指交叉,手肘搭在腿前,下巴贴住交叉的十指;腕口露出诡异禁忌图案。  “如果他愿意,这一届根本没有人可以跟上他的起手……”  “是在试探门罗特的防御能力么?”  “真是个小心的孩子。”  卷发垂落,一抹弧度自嘴角轻微勾勒,神秘又危险。  镜头转,白石主座的传奇呵呵一笑,低头擦拭眼镜,没有多言,也没有让在座至尊读出多余态度。  “高爆发就意味着高消耗,”第三顺位,一位碧眼老人轻轻摩挲白石椅扶手,声音沙哑,有种干燥感,“气血储量永远是这些小家伙最头疼的问题,太过谨慎就会错失良机,下半场,应该是对面要反击的时候了。”  “拭目以待吧。”  第五顺位的华服巫师吐出果皮,抬手握住自家女儿的小手,微微一笑,确是心情不错。  而被握住手的导师乔蒂,则目光始终放在了山腰处。  ......  好…好强!  肉皮摩擦得碎石飞溅,门罗特的身躯在沟壑中不受控的翻滚,至终拉出一条五米有余的痕迹,双股用力紧绷,粗壮大腿岔开,将后续冲击力承受并卸下。  那道风又往眼前吹来,行进速度太快!爆发水平太高!  “嗯…”气门震颤浑厚,朴实无华的拳头再次印上门罗特的下巴要害,打出骨头悲鸣,“喀嚓”一声,将这重达270斤的武者直接打得腾空而起。  “一直开启防御模式的么……”  茶黑色的眼眸中灰尘飞舞中流转,收拳,转变为15倍增幅的普通拳脚模式。  “咚咚咚咚啪!”  古之屠龙术的阴狠五连在气血加持下残影不断。  简-艾斯打得兴起,直接跨坐在这人儿背上,不断举拳往下打,符合暴力美学的姿势,一道道砸出沉闷皮肉声,雕塑般的腰腹更有细密汗珠,八块腹肌紧绷,场面确是使人血脉偾张!  奥拉朱门-门罗特弓背贴地用武技“鬼背”防守:顶尖斗士的抗击打能力在这一瞬尽显无疑——肘部、大腿外侧、乃至髋骨都老辣侧迎,就算跟不上,看不清简-艾斯的爆发,也能稳稳吃下这些增幅拳脚。  “你也快没气血了吧…”  铁腥味浓郁的热血自额头滑落下来,黑灰中,门罗特目光坚定的看着地面,心中默数,气血源源不绝释放,气门律动均匀,是千百次训练后的恐怖本能。  “时间到。”  钟响,带点哼音的粗犷嗓门将二人分开。  透明壁垒重新出现缺口,仅一瞬,对战双方便回到了各自的场外山坡。  “啊……”城堡看台发出巨大的叹息声;瞬息炸开锅,当即该方便的起身去方便,该饮酒的饮酒,该吃点心的吃点心,喧哗热闹溢满整个大厅,风都热乎,烘红每一张了脸颊,让手掌都溢出点点湿气了。  “这是真他马的刺激啊!”  赵子潮小脸通红的从望远镜前移开,不断回味这两人如超人般的战斗场景——那些碎石飞溅,那些一拳一脚就是一道凹坑,稍微踩踏就使地面龟裂,道道见血的武者技法,可真比前世的电影更唬人,更刺激肾上激素!  “酒,我要酒!”小哥儿抖着腿朝仆从招手,坦然向哥哥姐姐投去媚眼,使哥姐心情更好,自个更是激动到心跳咕咚作响,端住酒杯一口饮尽,侧过头,焦急向二哥问,“这要休息多久这要休息多久,后面还有吗?我还要看还要看!”  赵子淳哈哈大笑一声,拍下大腿,眼神溺爱的朝三哥儿说道:“中场也就十分钟,后续还有,今天一共有十五场比试,从下午打到晚上,到时我们再在院里逛逛,吃些火锅喝些酒,痛快痛快。”  “诶!”赵子潮喜滋滋应下,又要来一杯酒红,然后歪头贴住堂姐的肩,闭眼享受这份家庭温暖。  山腰处。  一身乌紫伤痕的门罗特弯腰坐在鹿皮毯前,双手搭在膝盖上垂下,听从巫师的吩咐不断调整呼吸;深颜色的血立马从鼻腔滴落下来,而后骨鸣,未忍不住咳出几道带血的痰块。  休息时间太过宝贵,他甩甩剧痛的头,闭目努力压住这些耳鸣。  “简-艾斯的基础条件比你强太多了,按照我的估测,他的拳脚力量应该达到了450公斤,这真是恐怖的数字,还好我们制定的本就是消耗防守战术,不然真可能被他前半场就结束了比练。”沾有药油的手掌不断按摩这张肌肉发达的背,巫师向助理点下头,要来几支增幅秘药。  “我从来没有小看过他。”门罗特喘着粗气目视前方,精壮身躯满是药油;吸附大多疼痛,以及运转气血所导致的躯壳疲惫。  “喝吧。”  一瓶价值七位数的补给秘药送入门罗特口里,巫师继续用力按捏后者的脖颈等关节,一旁助理也在用银针等方式帮门罗特排除多余的淤血,整个动作迅速,确实有几分专业风采。  “他目前使用的武技已经有四五种,按照情报,他最多还有一两个武技手段,这很可能是杀招,是他隐藏了许久的爆发技。”  “你要小心。”  外敷的药膏再次贴合门罗特的肘关节。  这个斗士认真点点脑袋,低头将气血秘药咽入腹中,眼皮被药效刺得抖动,咬紧牙,双拳紧握地喊道:“我已经感觉到他的气血储备不足了,18倍增幅他坚持不了多久,下半场我会继续用15倍,给我打防御秘药,再加一瓶气血增幅!”  “那会有副作用。”巫师的眉宇皱成“川”字,停下按捏动作,好好向自家雇主提道,“上半场的兴奋药剂目前还有功效,下半场我打算继续让你保持这种风格——一瓶气血药剂、一瓶防御药剂、再加一瓶固势药剂,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补给方案,继续稳扎稳打,我保证你可以耗赢简-艾斯,没必要先决进攻,这样更多破绽。”  “不。”奥拉朱旺-门罗特摇头拒绝,残余血丝的眼看向巫师,棱角坚硬的脸布满黑灰,却止不住目光闪闪,“你不清楚简-艾斯,你不了解与他对战的压力,他……绝对还有隐藏手段,我需要充足的气血与他拉锯。”  “那好吧。”巫师闻声只能叹息,将固势秘药换成气血类补给,犹豫片刻,从戒中取出另一瓶纯黑的药液;用针筒吸出点;稍微摇晃,混着这瓶增幅秘药一同注入门罗特体内,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个人,声音严肃道:“原材料不同的两种增幅秘药会对经脉和躯体造成损伤,你之后一定不能使用超负荷,你不止这一场比试,你,”  “会死吗?”门罗特忽然打断他的话,胸腔起伏,脸颊和脖颈还有血痕伤口,刻尽了武者的风骨。  巫师沉默不出声,最后取下针筒,拍打下门罗特的颈脖,微微张嘴,声音比风还轻:“如果内脏出血达到一定程度,你会的。” xiaoshuting.org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最后的尊严 “一点点气血补给就够了。”  药瓶晃晃,针筒将金色药液吸入,大白熊阿拉斯加挺着肚腩,手指滑过这精确到小数点的刻度,侧头看眼透明壁垒,最后把针筒递给了路-阿卜杜尔。  “不需要多余的增幅吗?”  气血秘药注入,黑皮大手十足老练的挤压摁出少年皮肉下的淤血;银针摇晃,路-阿卜杜尔向副手抬下下巴,示意对方取针。  “啊,那样太浪费了,何况我们已经用了两种了。”阿拉斯加站在布满黑灰的风里戴上巫师墨镜,圆乎乎的脸颊被增添一抹酷意,确是更为可爱了,“4号场的禁忌还算稳固,应该快要达到我们的要求了。”  “艾斯,”他对休息着的少年出声,“奥拉朱旺-门罗特一定会在这个下半场转守为攻,两瓶气血秘药是常态,你的爆发惊住了他,他一定不会放弃防御药剂的增幅,兴奋药剂与其有着相克作用,这会使他在三分二十秒左右有头痛症状,到时,就是你的机会了。”  “另外,按照我们指定的二号方案来说……你只需要携带这个防具,就可以按照剧本来‘艰难’结果他了。”  阿拉斯加把伸手摊开,现出一个纯金色的圆球:“反正那柄剑还没到,你完全可以穿戴这个上场——HT‘不死鸟’系列的炼金装备,不需要气血,催动代价也在万之间。”  话落,这位巫师把手里金球掂了一下。  坐在简单碎石台阶前,展露上半身肌肉的少年也抬起眼睛,坐姿豪迈,配上古朴纹身,有股不可忽视的霸气!  “就这样打吧,这些钱,足够给大家分发一次奖金了。”  银针取出,简-艾斯慢慢从垫毯上站起来,稍稍活动一下筋骨。  这一幕清晰出现在许多望远镜里,此刻古堡内的看客们才发现……  这个神体,似乎没有受到任何致命的伤!  “提前进场了吗……”一楼大厅的酒渍汗酸中,双鬓有些发白的老管家将望远镜悠悠取下,叹息一声,看眼周边这些乱哄哄的贵族,便要先一步离开这里。    七月有惊蛰。  这几月不见的神体,终究是崭露峥嵘了。  老管家再次叹息一声,于人群中擦肩迈步,忽然侧头,眼珠滑到不远处某个栏杆边,与那里的两个巫师对视。  “呵。”热迈厄斯-沙松露出冷笑,大方垂下捏有册子的手,其上内容写满,显然又是另一场谋划。  人来人往的热气朦胧了视野。  一身白袍的维克多随沙松一同阴冷注视这管家,衣角飘舞,在灰黑天幕中有些薄凉,将白的“生冷”诠释干净。  再回目光,人潮继续涌动,热闹的战斗和赌,仍在这个七月一日搅出颜色。  ……  “没有带兵器吗?”  荒凉贫瘠的碎石沟壑内,脱去缚身上衣,门罗特的胸肌一鼓一鼓,目光沉静看着前面,微风拂来,肱二头肌上系着的红巾飘舞,突显棱角肌肉曲线,阴沉天幕也有光束,恰好降落在他身上,像是另一种祝福。  大抵都有些摸透地形了。  简-艾斯与奥拉朱旺-门罗特缓缓踱步在碎石坡的两侧,像是相互打量的雄狮,双目不时射出冷光,旋转于中间的阴风瞬时压抑。  “防具,还有禁忌纹身。”  “体内的气血波动也活跃许多,经络有点破损,啊……还有血味……”  茶黑色眼瞳在这份战前宁静里轻闪,默默收入门罗特身上这件皮甲的威能,鼻翼收缩,嘴角勾出弧度,是不加掩饰的玩味。  来吧。  裹挟黑灰的风悠悠卷过山坡,对峙于两边的武者同时摆开架势:  门罗特提膝单脚站立,精瘦的腰勾勒出块块腹肌,两拳紧握一前一后摆在面前,壮硕肱二头肌上的部落红巾随风飘动,在阴沉的天幕,竟有一丝难言的悲壮。  “I''m ready to die for it.(我已准备为此而死)”  通红双目有些许湿气,这位部落武者保持这样怪异的姿势站立,闭目,气血不断从门奔腾向四肢,宛若繁大浩瀚的树根图,一层层赋能,为最后的杀伐作准备。  简-艾斯轻声呵气,脚尖踮起,肌肉收束的大方踱步,如神火淬炼的皮肉泛起流光,于数百道望远镜里大方展露自己的身躯,展露这份史诗级的天赋。  锁骨上的四枚勾玉幽深古朴。  他此刻宛如远古传说里的战神,每一个肢体细节,都荡出睥睨之气!  “来吧。”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风寂静,奥拉朱旺-门罗特率先剧烈颤抖胸腔,缩脖吸气,双目赤红如血,蚯蚓般的青筋亢奋凸起。  下一刻,他已在用灵魂厉啸:“景门……开!!!”  “轰!”脚下碎石龟裂,迸发悲鸣,地面如蛛网般扩散裂痕,炸响滔天气焰!燃起无尽白雾!  “禁忌展开……”光芒闪烁,爆炸奔涌热能的双臂紧握,筋肉轮廓慑人,宛如无数蚯蚓蠕动的遒劲力柱,轻颤嗡鸣,唤出等候已久的传承秘技,“八刻门,一门,展开!!!”  “嘟呜……!”  炙热猩红的光自地面裂纹延伸而出,瞬息覆盖到简-艾斯脚下,将大半个禁忌场涵盖。  红光打上脸侧,简-艾斯体内的八门泛起诡异低吟,伴有阴冷吐信,像是盘踞在幽暗深处的王,睁开了冷漠竖瞳。  轰鸣禁忌场的动静还在继续,黑灰风暴中,导致这一切的武者再次握紧拳,体内气门再震!是不堪重负的嚎叫!  “第二道生门!开!”  嘹亮怒喝,被气浪圆圈包裹的门罗特双目完全猩红。狂风不断吹乱他的发,精钢般魁梧的身材皲裂出道道血痕;溢出红渍被高温蒸发,化为一束束禁忌往上飘,加厚环住门罗特的圆圈气浪,甚至迸发惊人的温度!  “不错的防守。”  古堡白石座上,皮肤刻满禁忌纹理的巫师再次轻笑,西装裤里的长腿慢慢叠起,指尖点上扶手,声音依旧不急不缓,“钻石级宝器外加武技增幅,大范围禁忌展开,是要用站桩对拼的方式,挽回最后的尊严吗?”  “我来一点兴趣了。”  指尖夹住一张薄纸丢入前方,轻飘飘被风吹起,卷出几道漂亮弧度。  “你不会是在故意奖赏给神体吧?”第五顺位的光头巫者微笑出声,脸上也未有一根毛发,光溜溜的,像是专生食腐的秃鹫。  “安静,我亲爱的迈尔斯。”  戴有黑手套的手指竖起贴住嘴唇,禁忌现。  迈尔斯抬手对着空气点点,像弹钢琴,而后“噼啪”一声,白石座面前的空气爆炸扩散出风圈,吹拂在座所有人的面容。  “你真是太粗鲁了,我亲爱的里吉威。”  始终微笑如一的迈尔斯侧头看住这位禁忌巫师。  主座上的白胡子抬指让人收下红毯前的薄纸,然后手撑脸颊,依旧面容如常的不知在想什么。  人声此起彼伏的二楼。  喘着粗气的赵子潮死死握紧望远镜,嘴边的果皮都来不及吐,根本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太猛了……”  地裂红光,黑灰风暴,还有站在这般末世中稳如磐石的男人。  这幅混乱绝望的画不断冲击大脑,厚厚皮绒下的小身子再次发抖,脚掌拍地,他差点就要叫出声来。  “这他马,”  手肘不经意往边上移,恰好碰倒旁边波斯贵族的酒杯,洒了对方一身酒味。  “嘿!”高鼻子深眼眶的波斯贵族当场要发怒。  只是楼下忽然有风铃轻响,恍惚间,巨大吸气声从下方一层层递上,扼住这对人的目光交汇,共同偏头,只见一抹清丽人影提裙登阶,螓首低垂,微风吹拂耳边发丝,华丽长裙紧贴娇躯,露出其下那性感玲珑的曲线。  这时光线又正好,暖意抹匀这张俏脸的平静淡然,人似冰山雪莲,一步步走进了某个少年的心。  “卧槽…”赵子潮愣愣吐出最形象的词汇。  周边所有的波斯贵族起身,用掌声和赞美,欢迎这位君王的子嗣莅临。  “她怎么来了?”  旁边的二哥取下望远镜,皱起眉,目光扫过周围这些掌声,轻轻拉住已失了神的幺弟,嗓音沉静的低声道,“子潮,现在不要说任何话,藏在你姐姐后面,把身子藏好。”  “啊?”赵子潮讷讷回神,找到哥哥的目光,整个人也抖了起来。  对呀,这可是他老师曾经的大徒弟呢!  赵子潮立马想清这一茬,抬手将厚重毡帽下压遮住大半张脸,小身子缩在皮绒外套里向姐姐身后钻,不一会儿就藏进了贵族们的大腿和屁股后头——像一簇毛绒草团,没有任何动静。  她来了。  服装细节繁琐的帕英-德-雨果和范-布鲁图斯尽职尽责站在公主两侧,全程伸手往前指引,像是两堵墙,隔开了一路上的鲜花和赞美。  巨型雄狮王冠旗帜还在迎风飘舞。  赵子淳和赵敏起身把后方的弟弟藏好,学着这些波斯人鼓掌,并稍微往后站点,以免自个这一身狂野皮绒太过明显。  与此同时,稍烈的风从古堡外的天空刮过。  青丝再飘,这高高在上的人儿侧头看向栏杆外的山腰处,满眼之内,黑灰宛如另一种颜色的大雪,霎时有些凉,不由将彩白披肩往下拉点,垂低美眸,继续往前行走了。  他与她,至终不再相互打扰。   xiaoshuting.org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变局 细小黑石抖动,裂缝红光与热气不断扩张溢满。  奥拉朱旺-门罗特双目呈现凶恶赤红,古铜色皮肤上绽开无数裂纹,一呼一吸,炙热汹涌的气浪裹挟缠绕住身体,割裂黑灰,掀起声声利啸。  “这种防御……是要毫无保留的尽情施展杀伐武技了么?”  十米余外的陡坡上,简-艾斯默不作声观察门罗特此刻的“禁忌展开”和风压气浪,桃花眸微微眯起,低头,脚尖在碎石里挪移,试探这些地表裂痕的深浅,而后慢慢调整呼吸,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前头这红光猛兽身上。  “一刻门……”  思绪发散间,站在坡顶的门罗特呵出白气,握紧布满扭曲青筋的拳,视线锁定下方的简-艾斯,肌肉收缩,爆炸气血一层层增幅赋能!  “十七魍破拳!”  拳出,地面裂缝红光浓郁一分,处于禁忌中心的门罗特猛压马步,拳转,浩大霸烈的旋风以此为原点压缩凝聚,“嘟呜”一声,径直穿透黑灰烟雾,带着魍魉不灭的气势,拓展一道直径四米有余的贯穿气波!  太快!  带有伤口的双臂刚抬,狂烈气劲已经吞噬简-艾斯的渺小身躯,当即使其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砸在山壁上,“轰隆”一声 ,带着其狠狠往里压,一直闷穿嵌入山体,使石壁展露数米有余的裂纹,震落许多石块,这才消减了最后余力,留下一道狼藉不堪,冒着浓烟的深坑。  “这武技?”  白石座上的华服巫师看到了浓烟后的本质,眉头蹙起,向白胡子维奇那里看了一眼。  “与罗迪连科-席尔瓦-乔恩的《重装战士》有些类似。”周边有识货人,指关节叩击扶手,声音带点笑意,“不过应该是粗糙的模仿,不错的气血流转速度,也算能达到王冠级武技的释放门槛,虽只是一小片,但也足以看出潜力了。”  “简-艾斯毕竟是神体。”迈尔斯忽的接了句好话,嘴角下弯,读不清太多意思。  山腰禁忌场内。  浓烟飘舞,一滴滴血洒落于地面,简-艾斯扶着坑壁摇摇晃晃走出,头微低,吊着眼看向红光禁忌中心,最后抬手擦下胸膛——灰黑杂糅,模样恐怖的伤口更显脏兮兮,却有股莽荒感。  “防下来了么……”  狂暴气浪内,奥拉朱旺-门罗特保持递拳姿势,狂风吹起头发,精钢般色泽的皮肤表面裂纹更足,鲜血不断被高温蒸腾,缕缕混入禁忌,为下一次爆发提供能量!  “二刻门:烈火焚豪!”  “轰!”蛛网般的地面裂痕炸响红光,处于中心的魁梧武者双臂交叉贴在胸前,肌肉狠狠收缩。  下一瞬,一股爆炸般的炙热冲击波从他横打出去的双拳溢出,且不断扩散扩大,像是积累翻滚的浪潮,两次翻涌,径直横推地面碎石,掀起一阵庞大壮观的黑色风暴!  “呼!”  这番无差别的暴风气浪瞬间摧毁土坡地形,再移,位于峭壁前的简-艾斯渺小如蚁,当即就要被吞没!  “生之门,多重护甲。”  气血诡异流转一圈,两指伸直贴在胸口,看不见的薄膜将周身包裹,立即狠狠-碰撞遮天蔽日的黑色风暴,似川息洪流里的砥砺顽石,生生将简-艾斯护住!  “又防下来了!”  古堡大厅荡起长吁短叹和惊呼,来不及松一口气,那处于蛛网般裂纹中心的武者将伸直的拳头翻起下压,腰腹收紧,肌肉一阵律动,气门源源不断提供炙热活力的气血能量!  “三刻门:火鸟!”  气门颤,滚滚热气盘旋缠绕,一道鸟儿虚影张开双翼嗥叫,绕着奥拉朱旺-门罗特飞翔两圈,于禁忌阵法的红光,于漫天风暴和灰黑狂舞中,以决然势头冲向对面的渺小人影。  “18倍增幅:腿部强化。”  “武技:迅捷加持。”  剧烈危险刺疼头皮,小腿收缩律动出惊人频率,简-艾斯的桃花眸一挑,在灰黑遮蔽的天幕下轰然化为一道残影,竟是朝着布有密密麻麻洞穴的山体峭壁跑去!  “呖!”满身红光禁忌的大鸟径直与峭壁撞击;“嗙咣”炸起一道白光,整个3号禁忌场震颤,一时间山崩地摇,滚滚碎石不断坠落,像是充斥危险的倾盆暴雨!  “这已经不算是高级武士的手段了吧……”维克多傻傻站在一楼栏杆边。  下方山腰,禁忌与气血混杂的威能不断爆炸,扩出一圈一圈黑风,宛如钢刀一般席卷禁忌场。霎时间荒芜感更足,满是灰尘的空气里温度也骤然升高了许多。  维克多望着回荡在透明壁垒内的恐怖气浪;即使是相隔几百米的距离,仍能感受到这些威能的力度,不由看着红光禁忌的中心点,慢慢吞咽了口水。  火鸟的威势呈涟漪状在峭壁暴涌。所过之处,那些洞穴皆遭到了摧毁性质的打击,甚至有洞口崩塌下来,把这些响动掩埋。  “还能使用更强的武技么……”  “了不起的手段,了不起的气血储备。”  双腿快到模糊,简-艾斯贴着峭壁表面疯狂行走,依托敏锐感知躲避自上方坠落下来的碎石大雨,桃花眸在黑灰中一转,瞬间透过浓雾锁住下方,锁住那若隐若现的红光,以及不断传出恐怖气息的武技“火鸟”。  “再这样要输了啊。”看到此的赵子潮也把望远镜盖住,小心瞅眼上方阶梯尽头的白石座,嘶气一声,舔下唇,小声喃喃自语,“这红光武者的武技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攻击范围又大又猛,这样拖下去不是输定了么……也不知哥哥他们买了多少钱,妈的,不会真要输了吧?…”  越想心越乱,赵子潮干脆再喝一杯酒,低头贴住望远镜继续看山腰,是彻底代入到了简-艾斯的位置,不断于黑灰浓郁的比斗场中寻找有利因素。  “那山壁……”  火鸟的余波还在摧毁战场,道道冲击波碰撞山体,峭壁之上,这些密密麻麻的洞穴有风钻入,没过一会儿,灰黑烟雾里突然响起古怪尖叫,声音繁杂,像是隐藏在深处的生物醒来,不但震落更多碎石,更使包裹禁忌场的透明壁垒都改变了颜色。  “龙吗?”白石座上有人轻问。  留着钢丝般卷曲胡须的罗法古扯嘴一笑,不带答话,依旧看着下方山腰。  “都出来了。”继续飞奔于影响视线的灰黑烟雾里,简-艾斯低头看眼脏兮兮的身体,目光闪闪,开始朝着红光中心前进。  此时一道道小型轮廓从洞穴爬出,堆积爬行在高耸峭壁上;刺耳嘶嚎声不绝于耳,再过一秒,这些诡异生物竟从峭壁陆续跳下来,动作极快,并且势态惊人!  “这是什么品种的恶龙?!”古堡看台漫起庞杂喧哗,不少贵族将望远镜偏移,看看四周,才察觉满是灰尘浓雾的比试场已然被这些体长半米左右的小型恶龙覆盖——沟壑、土坡、平地……竟是各地各处都有,它们不仅在攀爬阵法壁垒,就连原本就在阵法里面的峭壁洞穴,也有越来越多的小型恶龙爬出,真正如被惊醒的巨型蜂巢,立马要报复,要让形势凶险严峻。  气血化成的飞鸟消融最后一丝余威。  山体表面残余大片大片火焰灼烧般的伤痕,当下呼吸都有些困难,黑尘太浓,不仅让视野的能见度低,更屏蔽了嗅觉等感官,而背后山体又一次震颤,息息索索的利爪滑地声不断逼近,像是找到了食物,找到了美味的活人气味。  “开始了。”栏杆边的热迈厄斯-沙松轻轻出声。  透明壁垒外,戴着墨镜的阿拉斯加早早将阵法催醒。  通体黑色并且身躯紧圆的小型恶龙快速爬动,抬头嗅嗅,圆圆的,布有细密鳞片的脑袋竟是没有眼睛和耳朵,圆环状口器开合出一圈一圈利齿,粘液拉满,属于有些恶心渗人。  细又小的尾巴甩摆,它们依旧在寻找吵闹的源头。  路-阿卜杜尔站在雕纹阵法里看着它们的丑陋模样,再看看四号禁忌场的透明壁垒,大手捏捏下巴,厚唇慢慢噘起,待到副手收好器具,便随同阿拉斯加一起坐在木凳上,翘着腿近距离观赏里头的混乱局面来。  “情况有些糟糕了。”头发狂舞,越来越多的丑陋恶龙逼近,奥拉朱旺-门罗特转动眼珠,雄浑气血在经络之中川流奔腾,脚底禁忌还有红光,布满裂痕的皮肤再次绽开殷红。  “前三次武技都没有造成致命伤吗?”他在黑灰浓烟里寻找简-艾斯的踪迹,目光一闪,像是树皮般的干燥嘴唇勾起弧度,确是想到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大家都同时受到恶龙的袭击,我身上有禁忌和防具的双重保护,论持久,简-艾斯绝对熬不过我。”  “那也就是说……”  “谁能撑住这些恶龙的袭扰,谁就能完全获得比试的胜利。”  “太好了……”  气血略微停滞,奥拉朱旺-门罗特呵气将摆开架势的双臂收起,仍旧扎好马步,自皲裂皮肤溢出来的血珠不断被高温蒸腾气化,加厚圆圈气浪,继续保护这个处于禁忌中心的人。  比试的性质改变。  利爪钩地,红光裂缝上小恶龙的身形络绎不绝。这些生着丑陋圆圈口器的怪物开始尝试接近中心处的呼啸风圈——探爪,前倾头颅,倏地发出几声刺耳尖叫,像是点燃引线的讯息,当即有无数小恶龙往这道气浪爬动,一瞬间堆叠成山,彻底将奥拉朱旺-门罗特遮盖。   雅文吧 第五百八十六章 阴险者 天空仍旧高远。  古堡之顶,一身素洁长裙的公主收回伸直的玉手,盖因那云还是太过缥缈,几缕微风吹动发丝,琥珀色美眸,有如天空般纯洁宁静的意味。  “这应该是罗法古禁地里唯一的风景了吧。”  站立于角落边,帕英-德-雨果十分适时的感慨一句,迈步在城堡顶的灰砖平台上行走;周边这些石栏的花纹和风格都很古老,进入阳光,侧面展现浓厚的历史底蕴,以及岁月的斑驳刻痕。  范-布鲁图斯一动未动的贴靠在石栏边上——等龙,也等着某个话题的展开。  果不其然,在山腰处又产生巨大声响时,帕英-德-雨果特别随意的侧头看去,而后收回目光,吸气,诚恳点评道:“这场比试已经超过了高级武士的规格,结合禁忌的武技…确实有些稀少。”  “那你认为谁会赢呢?”范-布鲁图斯接上话,没有刻意去看被侍卫环绕的公主,两手反撑在石栏上,胸腔轻微起伏,语调仍旧清晰于风中,“赌一枚晶币,或者,今晚在王都的第一杯酒。”  “好。”帕英-德-雨果微笑点头,模样俊秀,尤为身材修长,配合礼服将周身的贵族气息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买简-艾斯赢。”他吐出这个人名,风拂过脸颊,是秋季独有的清爽,“虽然他接受训练的时间稍短,但天赋突出,再是如此自信,肯定有所原因,更何况他还背负了阿含图家族的名,不可能第一场比赛就输。”  “嗯哼。”范-布鲁图斯抬手拍下石栏,笑得依旧好看,“那我只能买另外一位了。”  话停,几米外的公主殿下在众星拱月中入座,捧有书,安安静静的进行阅读。  帕英-德-雨果与范-布鲁图斯相同沉默起来,继续看上方的蓝天和白云。  今日份的语言小刺,应当是到此为止了。  ……  山腰。  众多望远镜的注视中,通体黑鳞的丑陋小恶龙如潮水般汹涌淹没禁忌场内的每一寸土地。  它们率先对着红光禁忌的中心展开攻击;圈圈风浪扩散,两者之间好像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瞬息的功夫,死命往里钻的恶龙再次被震飞出许多,紧跟其余同类接替方位,一闪一现间,便是张开丑陋口器,死命撕咬并用弯钩利爪划拉气浪,发出刺耳怪声。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满眼满目的狰狞口器里,奥拉朱旺-门罗特保持气血的稳定传输,身上皮甲亮起微光,皆然是祈福,是其上防御功能开始生效的征兆。  “我还能再这样坚持五分钟,这足够撑到比试结束,两瓶气血秘药也还在发挥作用,这段时间……就算简-艾斯的敏捷类武技消耗很低,恐怕也很难对付这么多恶龙的吧。”  “最差也是打平,只要能进入帝国班,那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的损失。”  心中思绪流转,他瞥眼剧烈尖叫的,想要突破风圈和禁忌红光的恶龙,保持运气姿势的手掌再紧握一分——荡起一圈威能更足的风,把这围得密不透风的黑鳞怪物们再次震开,重新换了新一批的进来。  此般拉锯依旧。  只是另一边……却始终是奥拉朱旺-门罗特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  安静,压抑,山顶古堡里的贵族看客们早就瞪大眼珠的看着禁忌场里的另一人,时不时有人摇头惊叹,当真是被折服了。  巨大的帝国旗帜飘扬,白石高座上也无一人发出声响。  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默持续了几次风的飘动。  碧眼老人慢慢张开了皱褶的嘴唇,又闭合,隔一会儿才出声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洞穴-里住满了‘小恐怖’?用鼻子闻,还是之前就探查出来了?”  此番声音杂糅进微风。  收到几束目光,胡须狂野的魁梧巫师仍旧是坐得端正又笔直,嗓门,更是平静浑厚的腔调:“首先,我没有带人参观龙巢的习惯,另外这对学生只要不死在恶龙嘴里,或没有杀死我养的龙,那这些事情我没权力干预——比试场地都办在了龙巢,出现几条恶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吗。”  “这是几条吗?”脑袋不带丁点毛发的迈尔斯微笑出声,看眼正中间的白胡子维奇,十指交叉起来,抿嘴抿了片刻,“像这样胜负明显的比试应该可以结束了,大家时间宝贵,我想简-艾斯要通过这场比试来传递的信号应该都已经传递到,无聊的闹剧,也到了落下帷幕的时候。”  “那只是你这么以为。”果皮吐出,拉着女儿手掌的巫师平静搭话,下巴微抬,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细节。  ……  龙潮。  数量惊人的小恐怖前后扫荡整个碎石平地和沟壑。  而在某个坡顶,一位浑身黑灰,胸口和双臂都有血淋淋伤口的武者正踮脚蹲在龙潮中,像个石头般一动没动。  这些半米左右的恶龙当真是不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有几只不小心被同类挤到这边,弯钩般的利爪还未往前,自简-艾斯身上这股极致臭味就足以催吐——什么人类的血肉气息都闻不到,只觉这个石头是毒,饶是蹭蹭过一过都会被毒死。  于是诡异的真空圈在简-艾斯这里诞生了。  大战后的场地一片狼藉,如今漫山漫野都是尖叫爬动的小恐怖,像是黑色的潮裹紧地面最中心红光球体——不断有龙被其扩散的风圈刮走,又很快聚集,周而复始,就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此刻正是处理伤口的好机会。  简-艾斯缓缓在坡顶起身,低头看看胸口的伤,抬手把嵌在血肉里的碎石屑挑出来扔掉,然后转了转手腕,从黑灰飘舞里看向禁忌场外,看看那两个被保护带走的,属于门罗特团队的,喋喋不休想提醒门罗特的巫师,而后微低头的把吃进嘴里的黑灰吐出来,开始迈步,挨着这些活跃爬行的小恐怖一同行走,慢慢靠近几十米外的禁忌红光。  “战斗就要结束咯~。”  眼见简-艾斯一步一步进入了攻击范围,赵子潮悠悠然的放下酒杯,哪还有之前的着急样子?  “这是真的开了眼界呐。”旁边的哥哥也开始慷慨,手掌摩挲酒杯,“我们国家怎么都没有这样的比试制度,从头脑到团队再到武技等硬实力,这波斯神体全然把对面人远远甩出了几个档次,真正是长见识了。”  “我觉得他们这个制度挺好的啊。”赵子潮跟随出声,“哥你想想,人在外面的战斗本应该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条件都要利用起来,不然哪来的这么多高手被阴死,临末被反杀这样的戏码类。”  “我看啊,咱们中庭也应该学习学习这种制度,至少以后打仗,这种武士肯定比正正规规的要厉害。”  “你说的没错。”赵子淳点头称是,跟着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即拉住自己这口无遮拦的弟弟,用眼神给予了警告。  镜头再转。  此时离龙潮爆发已经持续了三四分钟之久。  越来越近了,地面裂缝里的红光外溢,简-艾斯默默避开这些裂纹,在龙潮中侧身靠近,跟着躲开被吹飞的许多恶龙,手掌慢慢握紧,娴熟运转气血,宛若徘徊在陷阱边的猎人,无声无息的观察陷阱里的猎物,预图给予其最致命的一击。  又是一圈如钢刀的狂风刮过脸颊。  堆积如山的恶龙们尖锐喊叫,已然可以窥视到红光禁忌里的人,乃至心跳,乃至气血嗡鸣的风声。  他慢慢露出獠牙了。  停在仅余三米的左侧,简-艾斯依托这些悍不畏死的疯狂恶龙掩护身形,隔半响再次靠近一点,终而看见了奥拉朱旺-门罗特那张红芒四溢的侧脸,以及对方身上这皮甲的极限运转嗡鸣。  “会使用什么样的武技呢?”  离比试结束还有最后的几分钟。  容纳了几百人的古堡此刻极静,连端盘往来的仆人都压低了声音,稍微有点座椅偏移,那都是十足刺耳的声响了。  赵子潮也小身子缩紧在皮绒外套里的等,下意识瞅眼堂姐,发觉对方的小脸早就通红,粉唇更是微微张开,喘出团团热气来。  “这下总能赢钱了吧…”  眼睛重新贴回望远镜前。  在这心弦紧绷的一刻,简-艾斯终究于无数目光中伸直了左手,不断荡来的狂风刮过脸颊,脸上点点黑灰被吹落,露出桃花眸的细节,以及其内平静至极的眸光。  “武技:”  壁垒外的阿拉斯加念出艾斯此刻的心声,像是千百次演练过后的结局——松开缚绳,垂下烫红帷幕。  “除恶务尽。”  “除恶务尽。”  气血轰鸣,掌变拳一伸,刹那光华犹如晚霞醉美:漂亮,又带有毒蛇出洞般的阴冷,精精准准,咬住猎物最脆弱的脖颈!   雅文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 信仰 你有死过吗?  刹那时停,修长的手指贴上颈脖,黑灰如雪,所有风和光线都如同最好的薄葬布。  一切都朦胧胧的。  通体黑鳞的小恐怖张大如绞肉圆刃的嘴,太多太多的利爪弯如冷刀,一眼望不到这座黑色鳞山的尽头——透明唾液保持飞溅模样的停在空中,恰似绝望,没有一丝生气的画。  你有死过吗……  耳边继续有人轻吟这道声响,早已因爆气而赤红的双目颜色更深。  恍惚中,一幕幕部落亲族的回忆展露在眼前,像是生命至终燃烧尽的走马灯;琉璃一生,美得太过惊人。  奥拉朱旺-门罗特看见了,看见部落妻子的温暖笑颜,看见那还处于襁褓的稚嫩子嗣——应当会走路了吧?咿呀学语的年纪,可惜自己没能陪在身边了。  忽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破开禁忌红光的手掌已要接触到喉结了。  赤红眼珠转动;淡漠望着这在瞳孔中不断放大的指尖,气门与气门间还有气血在嗡鸣尖啸,这刹那的往昔更加多彩。  门罗特好像听见了别的名字,闻到了曾经的旷野,见到灰毛的狼、瞎了只眼的熊,敏捷的鹿,还有盘旋在夜幕后远走的鹰。  那是生他养他的草原啊……  鼻子发酸,震耳发聩的心跳声突破了时停的限制,再是手,是拳,是在禁忌红光中不甘受压迫的气门,并唤醒了沉默许许久久的,没有任何气息的势。  他们苏醒了,亦如那夜草原星空下的篝火之舞,诡秘,又虔诚亲吻上额头。  “轰!!!”  巨大,撕裂的风勃然在蛛网蔓延的地裂中心回荡。  这一刹的哀悯,这一刹的部落红巾狂舞,终归洒下热泪,用燃烧灵魂的决心,证明草原武者的自由与悲犷!  “额啊啊啊啊啊~!”  宛如狰狞磐石的肌肉鼓胀出爆裂灼热,风儿太喧嚣,双目赤红流出血泪,皮肤表面迸裂红光,像极了要碎裂的瓷,且炸出最为汹涌,最为狂热的巅峰气浪!  “我不认输!”  禁忌中心有诡异纹理勾勒,红光之中,一片片方菱挡住咽喉前的手掌,猩热的光再刺眼一分,门罗特已经撕裂了细胞内的枷锁,周身蒸腾出大捧隔绝视线的热气,又卷入狂风,最后上浮,打搅太多黑灰。  “门罗特……”  正在壁垒外有序撤退的巫师愣愣看着这使用超负荷燃烧自己的人;手掌紧到发颤,刺出红,全是铁锈气息。  “赢啊!你一定要赢!!!”  “嗙!”离咽喉仅有一寸的爆发武技被方菱形气壳阻隔。  门罗特睁着如熔岩般赤红的双眼,往前挥拳。其体内暴怒的气血也是在此刻咆哮着冲出气门来,赋予这枚拳头无比充盈的力量,增大肌肉纤维,不断扩张,在律动和热浪内穿向面前人的肩骨!  四死刻:八方俱裂!  “轰啦!”布满红光的惊人波动随肌肉意志鼓动,红光禁忌和超负荷的加持让拳边空气都十分粘稠。  而如黑潮般汹涌的恶龙;也根本压不住这座已然喷发的火山!  “真是麻烦。”目睹此景,白石座上的魁梧巫师轻轻叹息,所包裹在胸前的皮甲崩出一道声音,原是粗壮手臂抬起;握住拳,捏住一缕悠悠飘来的风,然后向栏杆外的灰天一扔,只见几次飘转向下,到达了禁忌场壁垒上方。  半尺之内,所有活跃游荡在山腰的小恶龙终于是抬起了脑袋,简单小孔状的鼻子嗅了嗅,张开口器发出厉嚎,四下爬动往山体缝隙和峭壁洞穴-里钻;仅仅几下眨眼——满是爪痕污秽的山体表面就露了出来,真正让出了整个禁忌场。  刺目红光依旧从地表裂缝绽射。  炙热发颤的拳头突破封锁,于山顶众目睽睽之中, 轰击简-艾斯的脑门……  “死!!!”  “嘟呜~!”  先如赤红铁水般的细线狠狠穿透整个禁忌场,“轰隆”割开前路一切阻挡,再是灼目细线呈放射状向周围激射,霎时无数红光充斥禁忌场,就连边界处的透明壁垒,都被这样决然的威势点出一圈圈涟漪。  “这……”观望这场惊变的热迈厄斯-沙松捏紧了石栏。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针落地可闻,三楼阶梯尽头也不再有旗帜摇曳,压抑寂然到可怕。  满目满空间的灼热红线内,采用偷袭靠近的卑劣者好似静止般停在其中,桃花眸低垂不见神色,一抹十字银坠被超高温红线割开。  小巧十字架悠悠落地,在黑灰尘埃中,很快被掩埋。  来吧……  稚嫩童语无奈响于脑海。  简-艾斯左耳仅存的银坠晃动起来,茶黑色眸子上挑,精壮上半身紧绷,又吸气,锁骨上勾玉流淌微光,是真真正正的醒来了。  “武技:气血编织。”  超繁琐经络路线被激活,仅一瞬,密密麻麻的炙热光线就被气血形成的薄膜化解吸收,让这幅场面真正太过惊人!  “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安静内,奥拉朱旺-门罗特愣愣看住宛若什么都未做过的人儿,耳边恍惚有风,再看,好像是简-艾斯身上这层气膜所形成的——动静小小的,不带一点威胁意味。  “可是……”  “我的皮甲怎么碎裂了呢?……”  流露幽光的皮甲一片片裂成碎片往天幕飞舞,仅近身,他就好似挡不住简-艾斯身上这层透明气膜的微小风压了。  重—装—战—士!  “呜!!!”大厅与二楼同时爆发惊人响动。  早已站起来不知多久的单打乔死死盯住山腰禁忌场里的人,眼瞳颤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惊诧!  “王冠级…他竟然学会了王冠级武技?!”  玻璃酒杯碎出流水,许多曾经的紫藤花学子都贴近到了外头的石栏;议论声不断,像瘟疫蔓延到上几层和大多不懂武者的贵族的耳,于是翻炒更多油爆声,炒热古堡,彻底装满人们的议论。  “这是真的吗?”  一枚白石座上的权势哼笑得快要把扶手按出凹痕,刚吸气。  第二,三顺位的双胞胎老者就已切断这些声音,各自老眼里光芒沉寂,像是两颗枯瘦的弯树,轻易就把所有人都装入佝偻枝头的阴影。  老年斑有些明显的紫衣老人出声:“这小家伙是,我们最先遇见。比试结束,再谈那些话好吗?”  周边无一人出声。  迈尔斯看着这对人屠微笑,皱褶手指相互揉搓,再后靠住白石座位,端起酒杯,“咕噜”压下真实心潮。  ……  黑灰飞舞的禁忌场内。  八方溅射的红光再一次摧残山体沟壑与洞穴峭壁。  至中在气浪风圈中的奥拉朱旺-门罗特无法发出声音;连磅礴超负荷的痛楚都无法计较,应是神魂被某种现实冲溃,导致整个人彻底垮掉了。  “你很强。”  面前的人儿启唇,后弯腰捡起灰尘里的十字银坠,收入戒指,跟着挺直腰背回身看向山顶古堡顶部,仿佛肉眼能洞悉那道远方的人影,能看清这两位的脸色。  一时风静。  帕英-德-雨果很想嗤笑一声,可嘴唇像是被竖插了枚钉子,连带身体都动弹不了。  这才几个月?  他止不住想;十分明显的吸气声震出胸腔,面色不再优雅,嘴角收敛随意与那抹高高在上的玩味,稍微裂开,有种铁青从破碎伪装中露出来。  一旁的范-布鲁图斯也藏起袖袍里的手掌,牙齿轻咬下舌尖;疼醒,迅速在微风里捏捏鼻子,以眼角余光去看那位看书的殿下——旋即平复更多呼吸,再转念头,是真正杀意涌起。  几个月将王冠级武技入门。  不消说,这个贫民窟小子这一次确确实实要捅穿帝国的天,一次性轰动整个武士行当,用巨浪!刷新所有图书馆里史书的记载!  “连起来,一切都连起来了……难怪查理敢付出这么多晶币,原来这神体还有这样恐怖的悟性呐。”二楼边的赵子淳不停点头,目光锐利看着山腰处的斑驳神体,伸手拍下旁边三哥儿的背,另只手端酒,眼睛稍微眯了起来。  “这个小孩,”上层白石座上,斯凯沃克与女儿乔蒂交头接耳——动作虽是这样,可发出的声音确实是太大了,“现在还是查理家族的第一骑士对吧?”  “嗯?”有着魅惑眼影的美眸一转,斯凯沃克-乔蒂侧头看住父亲,随同周边这份寂静无声停了半响,这才向父亲回道,“他现在不是查理的人了,除去欠款,身上也没有任何强迫性契约和雇佣条例,而且是切尔西家族封赏的男爵,在阿鲁加通有自己的领土。”  “哦。”斯凯沃克恍然点头,摇头呵气微笑,看看眼镜片在发白发亮的维奇,笑得更为亲和,完完全全读不出一丁点脾气。  这时茶杯的水也满,脱去黑手套,刻满诡异纹理的手掌将茶杯端好,一缕卷发贴在杯沿边,和热气纠缠共舞。  这下可真是好玩了~  门罗特吐掉嘴里的果皮,悄然收回目光,摸摸长势狂野的胡须,圆目移动,继续看向山腰处的妖孽少年。   雅文吧 第五百八十八章 骗人的吧? 你有品尝过绝望吗?  满目狼藉的3号禁忌场内,黑风呼号,地面坑洼且刻满疮疤,在两位高级武士的对轰里没了基本的轮廓。  碎石大多变成黑灰——这要么是高温所导致,要么……就是被简-艾斯体表这层气旋无声搅碎的。  仅存风的安静里,奥拉朱旺-门罗特凝视面前这个人儿的容颜,忽然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狠命一扔。  碎石就在简-艾斯的前头“啪啦”碎裂成一团黑雾,旋即被风压吸收成一个漩涡,再眨眼,就消失于风里了。  “你骗人的吧。”布满干涸血渍的嘴唇张开,少了点浑厚与粗犷,压根提不起劲头。  桃花般的眼眸一挪,耳坠摇晃,削薄的唇同样张开吸气,化为平和声音:“我们还有最后的两分钟……你现在投降,我认同你的实力,也相信,明年,你一定可以迈入帝国班。”  “啊。”浑身都是血红裂纹的门罗特闻声张嘴,慢慢带点轻笑,哪知让自己越笑越大声,胸肌发抖,仰头,赤红双目里流下血泪。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贪婪握紧的拳头轰击简-艾斯的脑门。  有着桃花眸的人儿偏头一避,真正是四平八稳,气度平和。  奥拉朱旺-门罗特继续大喝着发动攻击。  简-艾斯对此也没有丝毫意外,背手站定陪他玩拳脚游戏;窄腰长腿像是平日里训练那般移动——下巴上抬躲开勾拳,微弯腰躲开门罗特的拳头右摆,再侧身后仰躲掉最后的膝踢,始终未动手,也始终没有多余表情。  “为什么!!!”门罗特突然间将气血凝聚在掌心,形成风压,跟着狠狠把这道武技砸向简-艾斯的胸脯,嘴里还持续癫狂的嘶嚎,“为什么啊!!!”  这道白银级爆发武技眨眼便在掌心扩散,一声风响,门罗特将五指作凌厉鹰爪状,跟着再次催动剧烈疼痛的门,气劲脱指而出,呼啸冲向简-艾斯心口,带着尖锐刺耳声,势必要剜下对方的心头肉!  前路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五道尖锐气劲倏然被对方体表的薄膜吸收,像是能容纳万物的水,不泛涟漪,没有波动,但就是让奥拉朱旺-门罗特碰不到薄膜后的皮肉,以至急得这人痉挛,弯腰喷出血雾。  但这些血珠也过不去薄膜另一头的——如同一颗颗红宝石,利利落落从透明薄膜前滑落了。  “就是这个机会!”地表裂缝内的红光再次传来温度,下落的血珠猛然一颤,呼啸化为细针刺向简-艾斯的躯壳,对准气膜的五个薄弱处狠狠扎去,期间又有凶悍劲风,当真是要达到这个执念!  “有意思吗?”抬起张开的手将细针挡了下来,没有满足对方愿望,没有出现火花或是摩擦声,连带地上这些红光禁忌,都无法照射到简-艾斯的真实皮肉。  “这个武技我至少可以使用到比试结束。”  “本来四号禁忌场还有一个大家伙是要引出来对付你的。”  “是我太过不小心,低估了你的实力。”  有些血渍的手指收回,声音不急不缓,和之前上山、那日古堡会见时一模一样。  这已经强得不像个人了。  门罗特的脑海里突然爬满这道声音,下一秒呆呆跪下来,灵魂深处的寄托被抽出榨干,由这张布满黑灰的血脸,露出彻底被打崩的恍惚神态。  “诶唷……”赵子潮皱眉头后仰着离开点望远镜,表情带些怜悯的摇头,然后望住一直不说话的,目光闪闪的哥哥,小声问,“二哥,这波斯神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啊,怎么跟开挂一样,一下子把这巨汉给打自闭了。”  “开挂?什么是开挂?”赵子淳被这句怪词弄回了神,不过到底知道自家这三哥儿一直以来的神叨风格,也没多计较,直接回答道,“门罗特刚才持续释放的技能至少都是铂金层级,又与禁忌匹配,这在高级武士中威能不小。可是你看他连这波斯神体的身体都碰不到。”  “何况刚才的吸收分解只有武技里蕴含‘法令’才能达成,结合这些线索,除去王冠级和王冠级以上,其余根本不可能拥有这般威能的。”  “卧槽?他这么猛啊?”赵子潮听完一捏大腿,疼得嘶嘶吸气,眼皮子都抖动起来,“王冠级武技有这么容易学吗?不是对武士的八门和经络都要求特别高,又是内容很复杂,一个武者一辈子也就能学会那一两本的吗?”  “难不成……他真的会开挂?”  望住山腰,赵子潮开始若有所思。  可惜赵子淳直接给了这胡言乱语的幺弟一个爆栗,头摇摇,眉宇紧蹙地念了起来:“任何带‘神’字的天赋都不容小视,他毕竟与我们中庭武神是相同的体质,按照这个标准,倒也算是正常表现了。”  “不过他的对手实力也不错的。”赵子淳开始帮弟弟揉其头上的鼓包,“我想这一战波斯神体本是要藏拙,结果被他逼出了底牌,无奈之下,才能这样打的吧。”  “还藏?后面还有比他还厉害的学生?”赵子潮忍着哥哥的揉搓动作,悄悄瞟一眼始终端望远镜没放下的姐姐——忽的联想到什么,立马哆嗦下身子。  “这等后续的比试开始不就知道了。”赵子淳把手收了回来,下意识要取戒指里的折扇;恍恍惚想起这是波斯,所以清咳两声,继续当气质彪悍的皮绒野人。  ……  镜头转到山腰禁忌场内。  阳光破开灰黑,满目疮痍被照耀。  简-艾斯干脆坐在碎石子上,停下《重装战士》的经络路线运转,偏头把左耳上的耳坠取下,并一面取一面说:“你的呼吸和眼瞳对焦已经有些不对了,秘药和超负荷在摧毁你的身体,你并不只是这一场比试的门罗特,投,”  一道黑色劲风凌厉点在简-艾斯的太阳穴上。  可是那层气膜又不知是何时出现,轻轻松松让门罗特的手指颤抖。  但他依旧未放弃的用左脚猛踏地面,魁梧身躯弹起来,化作凄厉黑光贴着地面奔向布满洞穴的峭壁上方,好似要去摧毁这里与四号禁忌场的交界点。  “为什么。”薄凉的音闪烁在门罗特的耳朵边上。  普通一拉,手掌普通一摁,这个蕴含凶猛劲气的武者就如死狗般嵌入地面裂缝内,生生砸出更深的凹痕。  而后简-艾斯又提起他的脖子,像拎小鸡般把人拎起来;“咚”一下狠狠砸在碎石坡里,当即有碎块飞溅炸响,传出火药爆炸的响动。  “你停一下。”  一枚拳头就要闷向门罗特的后脑勺。  这个满身细密裂痕的武者抬手止住面前人的响动,人跪在碎石坑里全然是狼狈的样子,不过声音……确是有些心气了:“你能不能再抗下我的全力一击,已经打到这一步,我想不留遗憾的输个心服口服。”  面前人没出声。  他吃力抬起已经肿胀紫红的一只眼,吸一吸鼻腔下的血与黑灰,是武者的骄傲,使其挺直了腰背。  “我真的想和你打,”黑灰脸颊上有一抹滚烫的清渍,嘴角下弯并抿着微颤,声音有些哑,像极了费力在忍受什么的小孩,“我为了今天,为了我十多年的内宗和训练,我也必须要和你打,哪怕是死,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微风中茶黑色的眸子凝有碎影。  跪在地上的奥拉朱旺-门罗特把头抬起,伸手抹下有点热湿的脸,咬紧牙,对这人点头道:“最后这一分钟,我全力进攻一次你来守,让我死也要死个明白,让今天这些人也看个干净。”  “为什么。”面前人启唇,“你的气血已经不够,再烧,就是你的命。”  奥拉朱旺-门罗特没再理,转而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肌肉上这些碎石屑,为这场已经是生死化的战斗,画上真正圆满的句号。  “我输,也要输个干净漂亮。”  气血开始嗡动,这座火山,几乎是以灵魂为媒介的喷涌,气门律动之间,强大的禁忌能量不断自地表裂缝的红光溢出增幅门罗特。  当下红光四散,炽热的气血在这个武者的周身徘徊。  峭壁震颤,无数洞穴发出杂音,划亮阴天和黑雾。  “我还可以……”  再次对自己念叨,双目如岩浆般炽亮,风中,黝黑皮肤炸开水泡,腾起无尽热气。  “八刻门……”  竭力嘶声,蛰伏在惊门的众生势显形,一层层方菱鳞片浮现盖住门罗特的身躯——一只巨大的鬼面大鼋,朝着简-艾斯睁开了烈火滔滔的双目!  “这就是你的势么…”  望住这只烈焰中的庞然大物,空气热到扭曲,黑发少年仍旧是不慌不忙的背住双手,以渺小,直面对方的巍峨。  “惊门启……”  双掌慢慢合拢往前送,手臂伸直,像是标准的三角锥,锥尖对准简-艾斯。  微妙的被锁定感。  如标枪般站在碎石平地里的人儿挑起阴柔眼尾,抬手拿掉锁骨上的一点黑灰,平静运转八门气血。  “五刻:全破坏!”  掌拍,一股粘稠旋转的风从手指尖左右摆动而出,像钻出洞穴的罗鳝,慢慢张大嘴,最后竟化为十米左右的巨型恐怖!  这哪里是罗鳝!分明又是一势之力化形的产物!  “嚎!”巨大分裂的嘴咆哮咬向前方,范围之大,直接荡起热浪横推一半的禁忌场横!  “编织。”  无形气膜在滔天气浪中裹住渺小少年。  只见他在火山海啸般的震颤中迈步,一步一步毫发无伤的靠近这个人,伸直手,有些污渍的修长手掌贴在火熔甲壳前面,五指伸直,迎着其内人的绝望和呆滞,终而慢慢将气血递出,将仅剩的所有余力,用另一种武技的方式释放!  波动,  气血“咕噜”怪鸣……  下一刻禁忌阵法被崩开,无声无息的波浪将所有龟壳和势之力的火都搅碎冲溃,轰隆往前,径直打出一条十米左右的深土沟壑!生生炸开了这份防御!!!!  简-艾斯,赢! wucuoxs.com 第五百八十九章 分食 结束了。  阳光自乌云缝隙垂落;梦幻般的荧光点点,帝国旗帜飘扬,猎猎作响,似经年未见的亲族——蹲下,张开双手,向远游归子报以热烈的笑。  “十拳”维奇坐在正中主座,戴有白手套的手侧贴脸颊,胡茬花白,国字脸在失去温笑装饰后,原是这般沉厚得煞人,像呼涌风霜的高山;仅静坐,就有直穿云端的,要人仰望的气势。  这确是自愧弗如了。  下方的贵族宾客摩肩接踵,热烘烘荡起更多酒风。  十人九人的话在论述那个名,余一人也在打听,在听闻这场神迹的各类解释。  “这还需多想吗?”一位心宽体胖的南方贵族端起酒杯,嘴角微微上扬的享受众人目光,大口饮酒大声叹气,“我有幸参与了简男爵和切尔西家族之间的宴会,那里都是南方的权贵,你应该也知道,”他伸手点下前头人堆里的一个人,于对方飞快点头中继续说道,“切尔西家族想要以5000亿的价格将简-艾斯收入城市,我没有说谎。”  “唔……”风圈炸开,周围所有贵族哗然。  这位南方的子爵耷拉眼皮,将头侧出巧妙角度,展露自身气质、谈吐、和博学见闻:“古兰神体是《人学》算死的人类纯身体巅峰,它不会使人拥有八手八脚,也不会像森朵母体那样拥有三张脸颊,它就是人类,是真正的人类。”  “简-艾斯会成长为中庭阿瑞斯那样的存在,他会带给帝国更多的荣耀,会扬名四国,让巨龙和异族感到真正的恐慌。”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让天空的雨与云都赞美,擦亮我们的眼睛!等候这一天的到来!”  “敬帝国!”  无数双手举杯庆贺:紫红、暗金、以及青翠的水花似烟雨在这片区域洒落,当即淋湿许多贵族的衣,逗出女子尖叫,更是闹哄哄,几下摩擦,整个古堡的几百个贵族儿都跳起舞,相互碰杯交际起来。  “这些波斯贵族还真是不分场合的作乐啊。”几捧酒水洒上脸,赵子潮依托毡帽躲开大部分骚扰和笑声,伸手拉住哥哥的手,贴近些,打哈欠说道,“哥~你说那五千亿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听怎么像这人在为波斯神体做宣传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赵子淳闻言长叹气,看着这些纸醉金迷的波斯人,慢慢捋顺思绪地念:,5000亿定当是唬人的,不过一株生命宝药,外加其余药材供给肯定是不缺,但按照如今神体展露出的天赋和潜力,这些定然是不够的。”  “啊,那这什么切尔西的价码差不多就是两千亿出头吧?”赵子潮动用起小脑瓜子,继续用中庭语说,“换成我们中庭官家的货币,差不多就是黄金百万两,这黄金百万赌个武神的未来……”  某双毡帽下的大眼睛轱辘转起来。  赵子淳伸手搭上弟弟的肩,感受其外套下皮包骨的瘦弱,抿住嘴,向这与金钱数字始终很敏感的聪慧人说:“我们与波斯之间的物价不是这样算的,这里人牛羊成群却总转外销,近些年波斯各地的暴乱和鼠疫也都因此,这地儿的钱不算钱,能买多少东西,都由这些贵族说了算。”  “我知道。”赵子潮拂开哥哥的手,抬头看对方,不断念念有词,“哥,我的意思是现在这环境最好做杠杆的了,按照波斯这制度,黄金百万就能撬翻一个城市的经济,我们可以,”  “够了。”赵子淳抬手止住这毛头小子,走向另一边,确是当其涉世未深的奇思妙想了。  子潮还要跟上去说,厚重毡帽恰好落下盖住他大半张脸,顺势把声音也关住;余几道“呜呜”,最终颓然垂下了手。  此刻姐姐已离开了座位。  巨大喧哗在城堡里蔓延开来,时间已到,白石座上的某个巫师缓缓起身,卷发垂落于脸边,暗紫色领结后的颈脖有禁忌缠绕,带股香,好似腐烂的玫瑰,尽是偏灵异的味色。  “我也有点实验要做。”老好人迈尔斯微笑耸肩,弯膝起身,不忘看眼山腰处的人儿,望眼那边担架的样子。  一时间许多尊者陆续从白石座离开。  雄狮王冠的旗帜飘摇,再荡两抹,整个阶梯尽头只余存几道身影;连罗法古也整理了下皮革内甲,打了个响指。  旋即几条性格温顺聪明的蓝脊龙自阴影内探出头来,眨动剔透如玻璃珠的竖瞳,嗅一嗅,低头清理满地的果皮和杯盏酒水,乃至白石座上的些许禁忌污痕,都用布满倒刺的舌头舔舐干净。  到头是人走茶凉,留在白石高座上的双胞胎老人率先发话——很淡,低沉的像枯枝划窗:“我们这两老头子来往这学院也有个二三回了,本以为第七军能被算作是帝国中规中矩的利刃,可如今…连一个内定的兵都握不住,可真是我们老了,没多少面子咯。”  端杯一口凉茶。  要往堡顶走去的魁梧巫师不小心踉跄了下,肌肉线条夸张的胸膛起伏,暗自摇摇脑袋,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的原则,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斜射阳光中。  被点名的传奇还未出声。  坐在旁边的斯凯沃克拍拍女儿的手让对方离去,身子前倾端茶,一面低头吹这份凉渍,一面平静念:“我刚才听我女儿说简-艾斯的卧推已经突破了八百九十五公斤,百米速度依旧是令人咂舌的七秒几…”  这位占卜巫师抬起眼睛,左看旁边的碧眼老人,右看始终未说话的某位传奇,皱纹脸皮拉出一条沟壑,像笑,又像讽刺。  “你不用打哑谜。”扎着丸子头的年长老人张开颜色白淡的嘴,“我们这对孤寡老人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从那天雪山就看上他,也早早留下尖端培训的路子,是雷利-阿尔伯特,是维奇,是你们这些多手多舌的人从中作梗,断了我们的意念。”  “再瘦的狼依旧是狼,我们识人带兵,数目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次席的碧眼老人冷笑继续,“给狼吃肉就要套的着狼,你这挂牌子又当表子的做派,是很恶心的巫师了。”  “还有那雷利-阿尔伯特。他不是心疼自己的亲族离这小家伙太近吗?何苦握紧不放呢,那片怪圈当真有这么好进?那次发脾气当真吓住了人?”  “我看都别绕了,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吃上肉,你们就是沾点光,别一副神灵创世的做派在我面前,我老了,但我眼不瞎。”  话完,这对双胞胎老人各自端茶润嗓,作态近乎一模一样:乃至冷笑,乃至浑浊老眼中不时闪过的,谐谑的光。  霎时谈崩。  斯凯沃克呵笑摇摇脑袋,把食指指甲放眼前,一面瞧其形状,一面慢悠悠答:“狼也好,病狗也罢。这小家伙最落难时是我和维奇和学院挡在他前面,我个人持祝福状态,但是简-艾斯自己的意愿,你们又考虑进去吗?”  “这不需要你来说。”碧眼老人从斯凯沃克脸上收回目光,生有老年斑的手搭上扶手,唇微闭,再继续道,“第七军拥有培养武士的权职和底蕴,一株生命宝药不算什么,另托了你们的福,我两兄弟又去死人国度找了株更有意思的。所以大多别念了,现在办好交替流程,这是你们学院院长亲自和我说的话。”  “你在撒谎!”斯凯沃克终于端不住巫师的架子,指着这两抢人的贱老头怒骂,“不要脸的臭刽子手!明明这些事是我在中间牵线!当我不存在吗?!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武夫!就应该让那些元帅看看你们的无赖样!”  “可以,只要你把这个神体交出来。”端茶,丸子头老人迎着对方的火气出声,神情淡淡的,风都吹不动发丝。  斯凯沃克当真被气到发抖。  至此,另一侧始终未出声的传奇抬起了眼,看看白胡子维奇,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慢慢震出嗓音:“我希望各位讨论的时候考虑一下武士协会和帝国方面的态度,这个几百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不只有你们几家,也不止一两个意志。”  “你威胁我?”  双胞胎老人同时抬眼。  黑胡须扎成鞭子用红绳束好的传奇没有搭话;眼皮微垂,依旧坐的四平八稳。  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都要长久了。  巨大雄狮王冠轻飘,有着不同花纹的白石高座岿然不动——阴影里,应当是无数种声音,无数种意志抵住这份重量,让其座上人处于光明,处于午风与阳光的美妙景色里。  “维奇。”终于有人问。  在正中白石座的传奇将身子缓缓往前倾,戴有白手套的十指交叉停在鼻下,当即阳光正好;两片镜片发亮发白,看不清其内的真正模样。  “学院与简-艾斯已经签订了太多的契约。”喉结颤,这位烈日行者平静出声,“你们的要求,我不会答应。”  “呵。”两位双胞胎老人同时笑出声。  胡须扎辫的传奇侧头抬眼,直接利落的看住了维奇。   wucuoxs.com 第五百九十章 第一次相遇 低头,张嘴,与涎水糅合的血无声滴落。  简-艾斯抬手擦掉这点气门灼烧和武技翻腾后的伤,黑灰飘舞到雕塑般立体硬朗的躯壳上,像是在为其涂抹刻痕,增添悲凉意味。  “对不起艾斯。”  一身巫师白袍的阿拉斯加从壁垒缺口进来,踩着碎石来到老板前头,头有些低,两根肥手指也相互勾在了一起。  “这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事事如意,那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轻松一句玩笑,满身脏兮兮的简-艾斯拍下这员工的背,转身往缺口那头走,并在临近出口时,回头看眼身后的风与黑灰,看着那被抬上担架,周边围拢一大群医师的血污男人;片刻后转回头来,吸气,弯腰通过了透明的壁垒。  “他的情况你能看出来吗?”艾斯忽然发问。  阿拉斯加摇头半许,又扩张胸腔,说出墨镜巫器加持后的观点:“他的肉身基础很强,但这远不可能支撑他这样挥霍气血和催动气门,他的势算是中档次的生魂了;高温加持,虽然禁忌和修炼的内宗抵消了一小部分,根骨上和大脑上的损伤还是太多了。”  他持续说着未发现身旁人垂低了眼睑。  白净肥肉抖动,一个碎石被鞋尖压住,阿拉斯加终而发现了简-艾斯的异常,五官慢慢张开,深呵气,对其说道:“不用担心的艾斯,学院有专门的手段,至少这里的神药有这能力,不然……学院也不会看你们在一场比试上打出这样的动静。”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简-艾斯摇头轻答。  一片黑灰抹过眉宇,他忽的转动茶黑色的眸子,看住不远处山坡的气喘吁吁的人,展露笑,并张开了双臂。  “打得漂亮啊!”  花牌耳坠摇晃,先是汗臭,然后是风,最后狠狠给了简-艾斯一个熊抱,再笑着看他,最后好生一拳砸在小伙伴的肩胛上。  “还不错吧。”简-艾斯闻着这股气味抿嘴,笑得自然,稍偏头,好生打量对方颧骨前上的血痕,拍拍对方肩膀,启唇说,“没什么伤,看起来你那边应该是十分轻松加愉快了。”  “那是呢~。”  内史密斯怪里怪气的笑答一声,转身压在简-艾斯肩头上,推着对方往前,一同下山,一同进入风,掀起一大片尘埃飞舞。  巫师禁地外围的马车和管家都在等候了。  心情极佳,这两个小伙伴没忍住在路上对几拳飞了几脚,各自哈哈大笑,再冲,再回头躲开各自的碎石投掷。  “你阴我?!”  一块碎石啪啦把内史密斯的左眼砸出一圈黑灰。  简-艾斯哈哈大笑,跑起来躲开这人儿的飞踢,真正是闹足了闹够了,才气喘吁吁回到各自管家身边,坐在各自马车车厢的阶梯前,隔着风相互对视,咧嘴笑,给予对方嫌弃的撇嘴。  “他娘的……”简-艾斯接过大管家递来的毛巾,擦拭油汗密布的,泛着幽暗光泽的上半身,最后舌头顶住牙膛磨了磨,低头吐出淤血,将血红毛巾递给管家,腰腹一转,开始接受理疗巫师的细致按摩。  “保持肌肉的紧绷状态,接下来可能有点痛。”  路-阿卜杜尔从戒中取出粘稠秘药,转动瓶口打开,把这股药香在掌心抹匀,用力揉搓简-艾斯胸口处的伤疤,很快搓出大片紫黑,跟着蛮横跨坐于简-艾斯背部,用重量压,用肘部摁住顶,只听简-艾斯的骨头“喀嚓”一声;背部律动出波纹,凸起一个前端为乳白色的肉疙瘩。  “都有火毒了,那部落武者,是真的想赢你啊。”路-阿卜杜尔用银针将这肉疙瘩这破——带黄脓的污血四处飞溅,腥臭杂糅进了风,让不少在为简-艾斯按摩的理疗巫师皱紧了眉头,身子后仰躲避这抹污秽。  “还好我最后是赢家。”简-艾斯面不改色的爽朗一笑,喝入身旁人递来的秘药,甩甩头,跟着,是全方位的理疗正式开始了。  “补充气门的金萝卜魔药。”  “修复经络,用凝霜剂涂抹膝盖和跟腱。”  “后脑勺还有伤,用绷带和草药简单包扎一下,注意透气。”  “给我担架,简-艾斯的肋骨下方有损伤,谁带了焗蜗滑液?谁带了焗蜗滑液?!”  医师穿梭往来如残影,虽之前战斗完就有路-阿卜杜尔给简-艾斯打针,可每一分秒之后的伤势蔓延都不可预测。  众医师只能在车厢边摆开阵势,好好为对方彻底祛除隐患。  大片绷带绑住裹紧少年的各个部分了——这个裤子都有些破碎的人儿好生躺在担架上,茶黑色眸子一转,恰好在医师来往中看见悄悄走来的人。  “噗……”  瞧着小伙伴的狼狈模样,内史密斯忍不住抖动肩膀嘲笑。  管家贝在边上轻轻咳嗽一声。这小主子便吸着气呲牙咧嘴起来,随即乖乖靠在车厢边上,偷瞧简-艾斯的脸,瞧对方被银针和各类秘药摧残的样子。  “艾斯,你最后那一下也是王冠级武技吗?”他问。  “嗯?”简-艾斯只能转动眼珠,脖子被路-阿卜杜尔的大手搓出咔咔声响。  “你的武技,”内史密斯在医师热闹里重复,“你最后用的武技是不是王冠级啊!”  “啊,”简-艾斯张开了嘴,下意识摇头;差点把眼皮都疼到翻起来,“我,我最后施展的是破势属性的爆发技,它在铂金二星左右,已经被我练到最高级别了。”  “原来是这样啊。”内史密斯点头回应。  简-艾斯努起嘴巴,以此代替强调意味:“你的气门和经络没事吧?干脆和我一起检查一下吧,毕竟武者最吃身体,和我一起检查一下吧。”  “我才,”  内史密斯闻声要拒绝。一边的管家贝隐晦拉了下;这人儿回头看眼管家,抬手抓抓脸颊,随即向简-艾斯改口说,“那好吧,我先,”  “往这边来。”在帮简-艾斯做头部按摩的路-阿卜杜尔向内史密斯示意另一个方位。  很快几名医师将内史密斯架上了担架抬入了车厢,“嘭”一声关紧门。  “你不要再说话了,”阿卜杜尔到此讲,“肺、心、和咽喉是武者的弱点也是根基,友情固然重要,但生命亦是。”  明显暗示的语落在耳边。  平躺在阳光和风里的简-艾斯缓缓闭上眼,双手搭在满是绷带的腹部。  忙碌继续,独自站在车门边的管家贝深深看眼少年身边各种顶尖理疗师环绕的场景,默默低头,闭眼挥散对方曾在自家庄园里孤独中场休息的样子。  是时间和光流转的太快了。  大抵为指针偏移了三四个刻度。  远方碎石平地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和争执,仔细一瞧,好似两团皮绒在追着另一个皮绒跑,那领头的皮绒明显又快又灵巧,一直躲开身后这两的拉拽,且逐渐拉开距离,在许许多多医师的疑惑目光里冲来,冲起一片混乱。  “你是谁?!”  七八道不同气息炸出风圈。  当头的皮绒草团被吓出尖叫。  后续四个皮绒草团如猛兽前扑,而后碎石地忽然裂出一道沉闷低鸣。  热迈厄斯-沙松脸色一变,立即和面前的皮绒野人分开,双脚后点,笔直站在了车厢边,护住担架上的艾斯。  风波平息,略微有点清爽香气的皮绒草团往前站点,抬起两手把厚重毡帽推上去,露出线条冷削的脸颊——尤为这双厚眉明亮的眼,闪着点点光芒。  “敏儿。”  身边的皮绒草团又要前冲,这男人总算拉住了自己的妹妹,深吸口气,最后面露微笑的用波斯语与对面这些人说道:“很抱歉打搅到你们了,刚才的比试很精彩,所以我的家人想来找寻一下简先生,结果在这里碰到了各位。”  “你身上有宝器。”戴上墨镜的阿拉斯加插了句嘴,“我选的这个位置十分隐蔽又有禁忌引导,只有真正想来打扰的人,才能看见我们的方位。”  管家贝闻言向自家那边的马车喊了一声,说有敌袭。车厢的窗帘应声抬起来,是一名老头,而且长相极似中庭人。  这束目光让赵子淳下意识一顿。  平地里嘈杂的风也突然小了下来,个头稍矮的赵子潮忽地心头一动,缓缓转头,却被二哥的手掌按住;连带毡帽都压下来,遮住子潮这张近乎要露出来的小脸。  “是我们打扰了。”  赵子淳再次出声,目光往边上一瞥,这一回让赵敏不敢再胡闹。  可那边马车的窗帘确实掀起来了。  风一停,一名头发稀疏的灰辫老人凭空站在赵子潮面前,一身麻衣粗鄙似工匠,站姿却笔直,双腿岔开,好似苍劲老树!  “滚开!”  见这老人伸出手掌,赵子潮猛然怒喝地取出折扇向前头一划;灰辫老人抬眸看一眼,周边所有人便凝固在了空气里。  “到底是人老了啊……”精矍的手掌探入绒毛,抬起厚重毡帽以便看清其内小脸,老人微微笑,张嘴,众人的静止应声解除,“记性差了,连赵氏的后生都没一眼认出,玩折扇的是老二吧?可惜这练天师的好苗子老三,鬼神之力?嗯……我还是试一试吧。”  灰辫老人翻腕变出一根短香——笔走龙蛇,顷刻就在赵子潮的眉心画出一个繁琐符篆,再是大拇指摁住这男孩眉心,左右一扭,掌根一拍,便由这人儿晕乎乎不断后退。 wucuoxs.com 第五百九十一章 楼亭小聚 秋风一转。  落叶自银杏树悠悠飘落。亭台楼榭,大红大暖的灯笼挂满屋檐,风信子飘摇,哄得晚霞温柔。  这大抵就是缘分吧。  一桌人相互推杯换盏,起先还是交手对峙的严肃,如今鱼肉菜肴烘暖了身子,口鼻冒热气,酒味醇香,两颊泛红。  “大伯~”赵子潮端杯,小身子早已露在晚霞和灯光里,厚厚皮绒就挂在亭子边上,身下四脚圆凳;的确做工地道,浮雕精美。  “大伯。”他继续向左侧人说话,嘻嘻笑,眼睛弯成缝,有明显的醉意了,“大伯,这杯我敬你!”  “嗯。”吃菜的灰辫老人不拒绝这道称呼,放筷端杯。  赵子潮侧身饮酒,黑袖袍遮住半张脸;尽显长幼尊卑。  对饮继续,几杯酒入肚,作为东道主的朗烨摇晃站起来,吸下鼻,两手端杯,向在座宾朋笑喊道:“那个,大家相聚即是缘,这几天比试繁忙,我就用这一杯敬大家,后面是真不能再喝了!”  众人受邀起身举杯,于醉霞温柔中唱祝歌,当即迷倒了风——卷着风信子弹唱起来。  大概有十年没品过这般舒松的性子了。  年过百岁的灰辫老人的手在桌下轻拍大腿,是某种水乡土调,引得太多往事溢上来,让他看向朗烨的眼不免慈爱更多了些。  “伯叔。”侧座的赵子淳轻声敬酒。  老人缓缓摇首,仍旧端杯,并向这赵氏子孙平淡道:“称我本家事吧。”  “诶。”赵子淳默默收下这点惊喜,姿态极低的点点脑袋,桌下双腿并,肩膀略微缩,是宗族后辈对待长祖的严谨态度。  可惜某个娇蛮呐……  大捧少女体香袭来,胳膊施展不开,浑身绷带的简-艾斯只能抿紧嘴看着亭外的树,仿佛要看清那黑褐色树干上的纹理。  “喝酒呀~”带笑的铃音又响在耳边,若是寻常定当给予人浪荡形骸感,可这少女的笑靥如花,粉嫩抹尽春的水泽,美眸更是波光潋滟,明明雏子,却交织着极其矛盾的明媚开艳。  可简-艾斯应是无福消受,先不说饮酒,这上了药裹了绷带的身躯至今还疼得人蹙眉,又来几杯桂花酒流入肚;烧的呀……冒一身热汗,侵蚀伤口,太多滋味便不谈了。  “救命。”  长睫毛下的茶黑眼瞳移动。  朗烨收下这道讯号,瞧眼就认真盯着简-艾斯笑的美人,暗叹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俊脸,说:“那个,我都还没好好介绍一下我这位挚友啊!”  “暮山!”  简-艾斯立即起身,向粉红少女歉意微笑,身子挺拔,只是走路一瘸一拐,把刚冒头的气质磨得一干二净。  “这个,”朗烨伸手摸了下身边人的绷带,说话有点大舌头,“这位在波斯的身份就不用多介绍了,另外呢,他还是一名朝圣中庭的武者啊!”  “咳咳。”管家贝到此干咳。  朗烨豪横大手一挥,抬头看向脖颈都裹满绷带的人,闭目摆手,利索往前挥:“整。”  简-艾斯抿嘴温笑,虽一股酒味药味,可这张高级感十足的脸是实打实的:“那个,”他也被朗烨传染了,“那个,今日有幸与大家相见,我姓李名子夜,自暮山。今日吟诗一首,为大家作祝酒词。”  “好好好。”侧座的赵子淳笑眯眯点头,打开折扇,悠然扇动起来。  赵敏则是双手撑住脸颊,吧眨眼睛,真正看不腻这李姓少年。  李暮山开始清嗓子,着神想了想,慢慢念道:“傍晚鸡鸣上枝头,好酒好菜好客人,两卷落叶飘下来,主宾相谈尽言欢。”  “好啊!”坐中间的赵子潮立马站起来拍手,“好一首乱七八糟的诗啊!”  李暮山略略低头的笑了笑,跟着反应了过来;一旁的朗烨忍不住“扑哧”一笑,接着哈哈捧腹,把小酒杯都打翻了。  “子潮!”赵子淳皱眉怒斥这没礼数的幺弟。  李暮山温笑摇脑袋,俯身端起桌上一酒杯,向这样貌似十三四岁的小哥儿敬道:“我才疏学浅,让你看笑话了。”  “诶~”赵子潮腾一下起来,伸手把这波斯神体拉到自己身边,要来张凳,躲避堂姐赵敏的微笑杀意,乐呵呵拉住暮山的小手聊,“我听朗烨说你很喜欢中庭的知识,那我考考你,一次一杯,这样如何?”  “诶,”朗烨要抬手。  李暮山挑起阴柔眼尾瞧他,然后观住这中庭来的客人,慢慢点下脑袋。  “好!”  赵子潮拍手称快。  其余桌上人都看向这边。由灰辫老人,也吃着茴香豆,混着前头这点乐趣下酒。  “那个…”赵子潮开始出题,“中庭号称什么?”  “万姓之国,各族云集长安,歌舞与饮食,都是四国顶峰。”  “好。”赵子潮喝了一杯,继续,“中庭五帝是哪五帝?”  “影,黜,摇,廷,骨顽,醒。最后一个是当代君王,醒号,字澹台。”  “厉害啊。”赵子潮瞪大眼珠,瞅眼自个整暇以待的哥哥,看看眼眸如星星的姐姐,不由气闷,要使出真功夫了,“那天师五经是什么?”  “《黄帝宅经》、《葬经》、《撼龙经》、《催官篇》、还有《雪心赋》。”  “那专论水法的呢?”  “《水龙经》,上一代水性天师蒋大鸿著,专论水龙各种形态以及吉凶取舍,对阴阳二宅认水立局也有各种详细举例,是水龙风水的必读经书。”  “卧槽?”赵子潮这下杯都没端稳,眼睛轱辘一转,鬼灵鬼灵的看向自家哥哥。  “暮山兄答得好啊。”赵子淳悠悠展开折扇扇一扇,浊世翩翩公子是也。  赵敏也在偷笑自家弟弟了,眼弯得像月牙,脸颊与火红晚霞正相应。  “子潮兄?”裹着绷带的手指轻点桌面。  赵子潮没忍住扯了扯嘴角,扛着酒精上涌的头晕,闭眼一喝,连续两杯入肚。  “啊呀!”他大喊着有些摇晃,眼睛亮亮的,像酒水的另一种光泽。  “我,”他仍旧不服输,身子晃到贴住了李暮山的肩膀,点点对方,嘀咕念,“那我问你,八宅派的扛鼎经书是啥,第一句又是什么!”  “子潮。”这明显有些僭越了,赵子淳收起折扇。  邻座吃茴香豆的灰辫老人仍旧自斟自饮,拒绝任何仆人和管家的服侍。  朗烨还在笑。  赵敏瞧住这表情,美眸一转,粉唇的弧度更翘。  “八宅派么,”李暮山于众人目光中轻轻点头,慢声启唇了,“八宅派的扛鼎之作应是《八宅明镜》,序一:愚性素常不信乎风水,不惑于地里。混混漠漠,任意乔迁,或西或东,凶吉不一;或南或北,苦乐各异。实不知其所由也。”  “这你也看过?!”赵子潮终于忍不住惊声。  朗烨哈哈大笑,瞥眼微笑不语的李暮山,嘴巴“啧”了下,抬起下巴,向双颊泛红的赵子潮道:“你呀,你不晓得我们李兄在巫师精通上可是9分往上的人!这点风水堪舆算个屁,他连《南华经》都背全了。”  “噗咳!”赵子潮喷出嘴里的酒,面色涨红,瞧住这作态温顺无害的家伙,当即牙齿咬起来,狠狠往前扑,竟是小拳拳锤击对方的胸口,嘴里咿咿呀呀不知说什么古怪话术。  “子,”这一幕让红檐凉亭内有些静滞。  赵子淳拉扯下嘴角,咕噜咽下唾液,起身,那是肉眼可见的火气在往上冒啊!  “诶诶诶!”  眼见这极其活泼讨喜的小男孩就要遭遇毒手。  朗烨和管家贝同时劝阻起来,一时间拦得天昏地暗,盘碟酒杯乱飞,仆人惊呼扑救各种餐具。  “冷静!冷静啊!赵兄!”  双方死命拉住这兄长。  过一会儿李暮山也终于在桌底下抓住这吃酒吃醉的人,轻轻一提,本明亮的茶黑眸子低了暗沉颜色。  太瘦了。  指尖透过薄衣感受这病态,当下酒味被呼出许多,风也吹上了眉宇。  “给我吧。”  气氛霎时安静,赵敏向李暮山伸手,接过自家的,呜呜囔囔的幺弟,神态温柔捏下对方鼻子,带回座位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喝了。  亭里的颜色淡薄几分,晚霞在消退,大暗沉厚的天,无声笼罩于亭阁之上。  是要重归正事了。  朗烨看看趴在桌面上呢喃且闭目的瘦弱男孩,恍惚觉得有些熟悉,再恍恍然,目光就落在了李暮山身上,眼瞳颤动一次,像是看见了自家小伙伴的曾经。  仆人打扫收拾碗碟和一些酒杯,桌上酒渍被擦干净。  李暮山无声入座,裹满绷带的手将酒杯拿开一些,抬头,真真正正静坐下来。  “让你们见笑了。”赵子淳也回到座位上,伸手抹一下脸,拿起碟子边的折扇,握住扇根,又手掌一松,讷讷放下折扇,鼻腔顺出两股浊气。  “那鬼神的来历知晓吗?”  吃着茴香豆的灰辫老人终于说话。  两个赵氏晚辈明显身子一松。赵子淳十足虔诚地向老人作揖,长叹气,实诚倒出辛酸来:“我幺弟现为大国师的幼徒,自小在天师山谷读书学术,虽看起来瘦弱病态老成,如今才年满十一,若不是大国师施术用九转古镜压住潮儿的三分之二生魂,当前他早已遭遇那古庙鬼神的毒手,睡进红棺材,真正入梦而去了。”   wucuoxs.com 第五百九十二章 祖宗 “真有这般凶险么。”  晚风寂寥,桌上菜肴换了又换,酒水温热,盖因仆人不断用热水泡腾,维持桂花酒的最好香气。朗烨伸手搭上桌,看看醉熟了的男孩,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酒水,皱眉啧舌,说,“这世间的大恐怖都需依托媒介才能入世,这般入梦取魂,是古典或者以往诡秘传说中的正祇存在么。”  “差不多算是。”赵子淳跟了杯酒,顺着对方铺好的路讲,“世上鬼怪无奇不有,老祖宗从灾祸大陆迁徙,定然有这方面的原因,而且鬼神之间总有无形的线,像神圣帝国这一类的恶魔能力,与我们祖上谱写的鬼神也有许多相似点,我们千里跋涉过来就是为了寻找能压制住这名鬼神的禁忌,潮儿一路上千难万险,我们……我们当真是无路可走,只能抓紧任何生机了。”  冷削脸庞上的浓眉亮眼有些泛红,手中折扇轻颤。  独自陪着幺弟的赵敏也拭去眼角泪花,轻轻拍打这男孩的背,好让他在桂花酒的熏陶里好好熟睡一场。  “这是古镜的预测吗?”灰辫老人至此出声,两指捻开茴香豆,然后放入了嘴里。  “是有他师尊的指示。”赵子淳点头。  灰辫老人默默喝酒,用粗麻布袖口贴在嘴前擦,转而向朗烨问:“你现在这本内宗到第几层了。”  “迈过四,到五了。”  “武技,从你头上查理选了本什么?”  “《自由惩击》”  “贴身带着吗?”  “放屋里了,睡前和每早的时候会看看。”朗烨一字一句回应老人的关心;中庭腔调渐渐转为某系更古老的土言,“我系决心改物了,祖阁有敲飞信予我,我已惯势,练武练到三更半暝,并呐功,晴担明儿。”  “若是更勉力。”老人也吐出拗口乡言,“那也要零零渐明,一扩两扩,呣食担廷,某是卖面子,某是予明朵,弄于太多,也攥牢彷片明。”  “我影,”朗烨认真点头,又笑起来,伸手拍拍旁边的小伙伴,于对方的一脸茫然中继续答,“呣是我爱计较,呣是我爱烦扰,呣是为着担廷生活作默前。”  “弄敲予。”灰辫老人轻轻点头,端杯,换回中庭语问,“你身上的武技又有些什么,内宗是什么呢?”  他问。  朗烨不断弄眉挤眼。  李暮山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眼安静喝酒作陪的中庭两兄妹,拳头搭在膝盖上,慢慢想,答道:“内宗是《钤虎》,武技是,”  “《钤虎》的呼吸要诀是什么。”灰辫老人忽然出声,浑浊老眼在杯沿后垂下。  “当是先要正身,尾间中正神贯顶,气透三关入泥丸。站桩闭唇,叩齿,舌抵上颚,用鼻呼吸,鼓动丹田,拉伸体内筋关两,”  “那筋关两,过太阴入气旋,至终往上走,会是什么路数呢?”  “那定当,”李暮山顺着用经验说,“那定当是平海、中淮,气定丹田, 通桥,再至心、眼、鼻。”  “嗯。”灰辫老人放下酒杯,尾指伸直指桌,念,“我观你对中庭语言和文化都十足精练,现在让你用一字来概括武学,你选什么?”  “字?”李暮山用手指叩上膝盖,抿嘴吸气,答:“与我而言,如是字,其应当是‘福’,福本,”  “写。”  老人再次打断,灯笼光抹匀半张脸的皱纹与刻痕,像极了气息深远,苍劲魁厚的老树。  李暮山伸手接住管家贝递来的纸笔,拉上袖口,露出丁点绷带,逐步在纸上钩龙画凤,逾越千斤。  福字很快写完。  始终耐心旁听的赵子淳颇为好奇,凑到李暮山跟前把这“福”字看了一遍,面容渐渐沉静下来,目光在暮山和老人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却不说话.  “嗯……”灰辫老人悠然换气,将薄纸夹在指间左右翻看,先品字体结构,再看纸背轮廓,半响后轻轻挑眉,慢慢看住了李暮山。  “这字是好字。”  少女独有的清丽香出现于背后,李暮山回头,轻轻颔首作礼。  赵敏用手帕点掉鼻翼两侧的香汗,低头仔细瞧,给予了充分肯定:“你这人,作诗也要有写字这般厉害就好了。”  “世事不能强求。”李暮山笑得温和,略低下巴,稍微与对面老人的眼神触碰,而后立即低眉,平稳自己的心湖。  到此时,赵子淳、赵敏两兄妹换座在老人近侧坐下。  喝红大半张脸的朗烨就伸长脖子看个热闹。  灰辫老人再次品析纸上福字,终而慢慢出声道:“字是好字,可官盖有些歪,左右延展是四通八达,字中一束锋利,算是不止不行。整个‘福’又偏瘦,真有‘福无双至’的意味,再是喜意;笔力遒劲,章法有度,已是‘招财’,另加‘进宝’之美意了。”  赵子淳等人在这评价里赞许点头。  无人注意李暮山在桌下的手慢慢攥紧,又端酒杯,薄唇抿住杯沿饮入,桃花眼眼也放低了许多。  说起来,确有识字观人的例子和轶事。  灰辫老人显然不同于此,未有气息发出,也未有任何禁忌纹理展露,像极随意而言,随心而论的常话。  可确是超然,确是让少年如见高山,低头心生畏惧。  “你的内宗,当前学会了吗?”  黑白灰杂乱的长辫垂在灯光中。  李暮山大口吞酒,又点桌续杯,在朗烨等人的疑惑里捏起一粒茴香豆放入嘴里,一面嚼出“嘣嘣”声,一面平静答道:“我这内宗偏热和巧妙时辰,常需要秘药温养,要不怎么说一朝水滴,十年穿石呢。大多都要沉住心气的练,不在阳光处,有几次都出了岔子的。”  “嗯,”老人轻轻点头,见纸上墨迹已干,便把纸折好揣进怀里,布满皱纹的脸抬起来,有了点笑意,“练武不可一蹴而就,你年少,停几月未必是坏事,他日暖阳照身,你再去试,说不定就可以写上新的字,再往前多走一步了。”  老人说完转头对向了赵子淳二人。  赵子淳和赵敏立即坐正了姿势,等这位老人的显圣。  “你们,”  “祖宗,”朗烨忽的出声。灰辫老人回眸,他继续讲,“祖宗,暮山与我是定交,是携手患难的气运,他,他许多”朗烨的声音有些低,两抹花牌耳坠在飘迎,“他许多事都帮了我,而且这一回…他对我的帮助真正很大。”  少年的双拳攥紧。  管家贝低头无法出声。  独自坐在另一侧的桃花眸人儿保持饮酒姿势,隔半响,才仰头饮入。  “你,”灰辫老人望着朗烨出声,颜色暗淡的唇有些笑,“你这身本事不是托了些查理,再依托整个本家吗?”  “那不一样!”朗烨一不小心用了重话,面色很快绛紫,连连低头请罪,一下急得眼眶通红,都有些湿漉来。  灰辫老人于是再笑了声,手握酒杯。旁边的赵子淳提壶倒酒,姿态极低,声音也轻巧:“祖宗,我见朗烨也是赤心诚意,本家烟火稀薄,多些庙宇上香,路也宽阔坦荡。”  玉杯溢平。  隔一座位的赵敏望向对面吃酒的人。  李暮山放下杯,起身来到灰辫老人身前,躬身作揖,尽显敬仰。  “叫祖宗…”  朗烨的声音悄悄响在头上。  李暮山没有多少迟疑,诚心一句“祖宗”,然后接住管家贝送来的酒杯,老老实实等着老人的指示。  一时间所有晚风都吹向了老人这一点。  朗烨的挤眉弄眼逐渐发展为焦急的抠手指,恨不得再出声,帮自家伙伴接住这份气运。  灰辫老人坐姿周正的收下这一声声“祖宗”,暗褐色的老手终归是盖上玉杯,念:“你这一本内宗,取得是什么名字。”  茶黑色的眼眸里凝有光,李暮山低头把姿态放到最低,两手握住的杯一滴不洒,声音沉静地回道:“我练的这本内宗,它叫《诸佛龙象》。”  “咔!”某樽酒杯碎裂。  赵子淳一瞬不瞬地盯紧这人。身旁的赵敏都跟随抬头,好好看眼这一身绷带的波斯神体儿。  原以为是举手之劳,  稍稍不觉,就变为携鱼跃龙门的天大恩情。  这一次算盘拨珠,可真是有些复杂了呐……  赵子淳捏住折扇打开,看一眼躬身作揖的波斯神体,移动目光,收入自家那喝醉睡熟的幺弟,自表面看不出端倪。  “诸,诸佛龙象?!!”朗烨最快打碎了人心发散,下意识抬头看看面色有些涨红的管家贝,最后把头颅对准李暮山,整个人都呆笨。  “还算实诚。”灰辫老人平静颔首,老手转一圈酒杯,继续念,“除去这本武技,你还需要什么呢?”  “三两点生意事,很俗,很老旧。”李暮山低声作揖,像是拜神。  老人微微一笑。  管家贝轻碰了少主的背。  朗烨讷讷侧头,还是听从吩咐,站在了李暮山身边。  “我北上有新城,需要朗兄助力,也要依托朗兄把控数据会之后的人事,许多热闹,还要和赵兄相谈,还得靠多次磋商了。”李暮山弯腰捧杯。  灰辫老人终于点头捏住了玉杯,评一句“很俗”,就将酒液吞入。  李暮山待到这祖宗的杯离嘴,立即躬身双手捧杯慢饮,等对方杯碰桌,他也恰好酒杯空,放回了管家贝的木盘上。   fqxsw.org 第五百九十三章 月色温柔 酒与晚风携香送明月。  玉杯底液醇如琼脂,再有灯笼摇转,暖红光落下,凉亭一隅,海棠镂空雕纹浓艳妖美。  风再起,青丝飘动,一素手挽耳,两束耳坠子像是秋千晃动;美丽又天真。  此刻某束目光落在身上。  赵敏侧头,向这满身绷带的人儿嫣然一笑。  李暮山很快收敛好表情,继续安分站在原地,躬身,双手垂下合握在腿前面。  “坐吧。”  一道轻声。  李暮山恭敬坐在管家贝搬来的椅子上,两拳搭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学着某个寸头继承者的风骨。  席上老人伸手捏杯;轻轻一转,慢慢出声念道:“诸佛龙象,心性无量。势大开大合,非上古奇魂不可压,非凶怨之气不可伏。魍魉鬼魅,每三日焚香净身,三拜九叩,迎圣人点化,若是资历再厚,当能扛鼎诸佛气运,一为文殊,二为地藏,三为普贤,周身显圣,一缕玄气融冰雪,朝阳傍身,高山水长,一呼一吸微不可查,奇经八门,当如赤炉滚烫。”  杯放,木桌被叩出轻响。  李暮山低眉顺眼的听,一丁点心思都不想起,一点侥幸都不敢留。  “你到哪一步了?”灰辫老人看他。  李暮山当即开口,声如溪水过石:“每日三拜九叩,拜…拜文殊古像,一口玄气不敢想,如今身如赤炉,奇经八门沸腾倒是常事。”  “嗯。”老人轻轻颔首,正对这后生,坐姿依旧,“这紫藤身下至少有万鬼百魔。阴气、怨气无一不是上上选,你每日早晨练功,朝阳吹不尽这份阴气,日子一长当然会有岔子,不断我观你心、口、鼻气息绵长,应当有高人指点,周正练下去,不会出什么很大的毛病。”  此话一出。  凝神静听的赵子淳终而吁气一口,折扇合拢拍手,目光盯住对面这人,慢慢眯起了眼睛。  要练八荒奇功;气门、势、以及心性悟性缺一不可。  这是焚炉融金子,无一天不需海量丹药与魂香,时时刻刻这样练,还得极古老,极强大的……  “啊…”赵子淳再次用折扇拍了下手,深吸气,眸光深敛地打量李兄,倏忽想起这人还从未展露过自己的势。  那会是怎样的上古凶魂呢?  他默不作声的想。  站在朗烨身边的管家已是第三次抬袖贴贴额头——神情很平常,只是细汗不断往外冒出,大概是太热了吧。  凉亭沉入安静里。  仆人将饭菜再换上一次,酒常温,未敢有半点马虎。  李暮山终而出声了:作揖颔首,慢慢道:“今日听祖宗一言,当真是晚辈之福气。”  “就这?”灰辫老人突然笑起来,两指夹着茴香豆捻捻,竟是蛮不讲理的要这后生接住天大气运。  他说:“人生以气为本,以息为元,以心为根,以肾为蒂。天地相去四万八千里,人心肾相去八寸四分。以通元息之浮沉,息总百脉,一呼则百脉皆开,一吸则百脉皆阖,天地化工流行,亦不出乎‘呼吸’二字。”  一枚枚经文落入耳。  赵子淳当即眼露精光;收起心思站定,然后闭目养神,宛若石尊。  与之相同的还有朗烨。而赵敏却是不喜欢这些武夫事——一手撑下巴,一手转酒杯,明媚大眼睛始终瞧着某个少年,好似要瞧出花来。  裹有绷带,一身简单黑袍的少年已经诚惶诚恐的下跪,叩首细听,恰逢桃花眸低垂,被红灯笼抹上琉璃般的色泽,柔得煞人。  “你呼吸多变,”老人点着他继续讲,“呼吸常在心脾之间,如烈火烤炙又有七情不炽,元气虽自固,可阴者重。无非一‘静’字。”  “当是。”李暮山轻声回答。  老人伸手端杯;这次没有拒绝仆人和管家的服侍。  “调息一法,贯彻三教大之可以入道,小用亦可养生,息调则心定,真气往来,自能夺天地之造化,息息归根,命之蒂。”  “我观你眉心有煞,三魂有火,气刚门厚,一阴一阳两元气交织炼身,如不是神体不可能吃得消这般磨难。你是心性大坚毅之人,再烧胚,也要夜半收心,静坐片时,此生发周身元气之大要。积神生气,积气生精,此自无而之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此自有而之无。”  “是……”背部忽然打湿一大片,李暮山完全脸色煞白的抬头,望住这座高山,竟是嘴唇哆嗦,脸庞一下腾出难为情的红来。  他终于知晓面前人是谁了……  邵长虹。  长安京都第一天桂武神,一言契合天意的武神山王阳殿当代祖宗。  而武神山王阳殿乃是紫薇垣大成派,相传藏有十卷天功内宗和千类宝药秘术,其中最著名的……当有诸佛龙象!  心尖急颤。  李暮山立即向这祖宗行叩首大礼。  灰辫老人微笑不语,端起酒杯,一口将酒水饮入。  到此,亭内人才发觉这祖宗一人就喝酒喝了几大缸,而且如此豪饮后粗麻布衣里未有蒸出一丁点酒气,连人都是平淡坐在四脚圆凳上;额头鬓角不见一丝红渍,面色,还是那般精神抖擞。  这桂花酒可不是这么好贪杯的——若不用气血等超凡手段,寻常人早就酒精中毒,活活醉死在桌上。虽然老人心水枯而少汗,可若是一点酒气和汗渍都没有,不是大限将近,就是身体有常人不可知的玄妙,尤为这祖宗的精神矍铄,这可能是大限将近呢?  李暮山这几拜当真是心诚。  邵长虹平静收下,手转酒杯,不再理会这传功之人,转而向赵子淳二人问:“古庙鬼神,入梦招魂古籍里只有那几位,他的师尊没谈,没再与你们详说吗?”  “嗯…”赵子淳应声收起思绪,片刻后摇头,无奈念,“古镜之事已经让潮儿的师尊费尽心血,潮儿那几位师兄也似疯了魔般到处搬山移星,一时间动静不小,虽然事出有因,可朝堂上不免有反对声音,几番斗争下来,只能算一卦,让我们这些本家来上路了。”  “那倒是辛苦。”邵长虹慢慢点头,端杯喝酒,于赵子淳的目光中笑着答应,“他师尊既然花了大代价找我,那说明另一位肯定也在学院,与他再加上紫藤花的威势,应当可以把这孩子的生魂拿回来。”  “祖宗……”  赵子淳兄妹就要下跪。  “你们代替不了。”邵长虹捏住杯摆手,淡然回道,“谁的因就是谁的果,他师尊让你们来,意思就是不需你们多想。”杯见空,老人抬头见山又见月,“他已经来了,你们几个年轻后生聊吧。”  杯放桌。  老人也融入风里消散。  亭内所有人尊敬等着余风远走,期间灯笼飘转,几瓣花瓣从屋檐斜飘下来,当真是美不胜收。  赵敏已经送赵子潮去休息了。  朗烨早已喝大被仆人驮回去沉睡。  一抹花瓣悠悠转在风里,留在原地的二人同时抬头,目光交汇。  “赵兄。”  “李兄。”  属于不同国家的他们同时出声,再相视一笑,和和气气相互伸手邀请,随管家贝和仆人的引路;漫步于月夜花丛里。  “李兄。”赵子淳走在褐紫色枝叶边,衣物被水珠沾湿,泛起簌簌声响,“其实我也是一名武者,我们中庭的修炼风格与你们不同,不过我今日看你,”他转过头,脸庞线条如刀刻,“无论是智慧,还是对局把控,乃至气血使用,你都有着极高的水平和素养,请问你平日是怎么训练的呢?还是说……这也是神体的天赋之一?”  直白的问随目光一同停在脸前。  李暮山继续往前走动;贴着赵子淳的肩,换了角度反问:“你认为,或是以你见识来说,我应该要怎样训练呢?”  “嗯…”赵子淳捏住折扇,慢慢把玩,并回,“你最后破开那武者势之力的武技当真是火候足,气血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这不大像是寻常人的手段了,我想今日有很多人都看出,也可能因此想到其他的事情。”  “比如呢?”简-艾斯抬起桃花眸。  此刻夜风吹过花丛,茫凉,与月色相得益彰。  赵子淳微笑回应对方的眼,打开折扇,并瞧瞧周边——确是没有仆人了。  他于是说:“你的内宗和武技若是暴露绝会让你一辈子走不出这学院,甚至来说,”他激活禁忌,“此地的武神也护不住你,这世道不仅有超凡,还有超凡之下的人情世故。”  折扇轻点在李兄胸口。  李暮山也到底想清楚了灰辫老人的意思,旋即颔首,回应一个无懈可击的笑:“我言而有信,也最讲规则,至爱听取建议,赵兄您要是有什么好的提点,但说无妨。”  “啧。”赵子淳握住折扇往前点了下,对这波斯人的确有些赞许了,“你这一口官话和长相拎到中庭绝不会有人怀疑你,就是行事风格有些像草原上的狼,太多野性,这样和文明不符,很容易招来猎人。”  赵子淳说完“哗”一声打开折扇,站在花丛面前抬头赏月,折扇扇风,像极了要飞升脱世的谪仙。  他在等某人的识趣。  李暮山也不大计较这点面子,迈步往前,继续与赵子淳并肩,答:“不同的地方养活不同模样的人,在这里野狼遍布,如果不融入这片草原,那注定少吃肉饿死,就抵御不了寒风和其他声音了。”  “嗯…”末尾的语从中庭框架里挣脱出来,赵子淳接上这束波斯话——虽有些拗口,可交谈总归是没有问题的,“是我在拿传统习惯谈论了,而且实话实说,”他折扇往前点点,“这个地方脏乱、血腥、一路都是流民和骑着马的歹徒,大雪让他们更加疯狂,所谓的地方官,甚至与他们同流合污,共同压榨民脂民膏。”  “更何况,我们走的还是骑乘飞龙的近路。”  赵子淳看着简-艾斯点了两下脑袋,随意补充一声。  茶黑色的眸子轻微偏转,一口酒气从薄唇中呵出,简-艾斯背手停于花朵枝叶里,被月光拉长影,声音也有些空:“我一直都有听过你们帝国的名字。那是在在边境附近的一个小镇——贝特拉姆,是个比较好听的名字。我在那里遇见一名擅长做面食早点的中庭人,他与我说过中庭大多的美好和繁华,以至我那段时间里,时时刻刻都想带着自己妹妹迁徙到你们国家去。”  “但是,我好像忘了他自己就是从哪里逃出来的了。”  嘴角扬起温润平和的微笑,这人继续看住明月,仰头口鼻出热气说,“可我还是尝试过,那时我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勇者。每天的任务是给老妇人劈柴倒水,干着码头工人的活,每天一两块黑面包,最后攒了一个礼拜的工钱,刻意租了匹好马去打听这件事情。”  “那时我彻底碰上了一鼻子灰,我到此也明白世上有许多事是无法强求的。我们的祖先不喜欢龙世界的温暖和繁茂植被吗?他们喜欢,但他们还是被挤到了冰川,并从一穷二白,开辟出如今的四国模样。”  “人无法改变环境,”简-艾斯转身正对了中庭来的客人,眸光沉静,声音亦然,“人能改变的,只能是自己。”  一锤定音。  赵子淳的摇扇无声停住,一瞬不瞬直视对方,本就线条冷削的脸更具压迫感。  简-艾斯回应以平静,如伫立在风里的雄狮,一身绷带有血花朵朵,都是荣耀的伤疤。  “你打算怎么做。”赵子淳给予了让步,扇子也摇动起来。  “我在这个帝国太过耀眼了,按照现在来说。”简-艾斯补了声,“他与我靠近只会曝露在许多会议桌和有心人的目光下,但很幸运的是我在这个城市拥有一部分可以相信的朋友。官员、黑帮。白天、黑夜,你弟弟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加贝帝斯这个规则里玩耍,我想极少有人能够打扰到他。”  “你好像很有自信。”赵子淳露出浅笑。  简-艾斯摊手耸肩,至终取出纯金烟盒,打开往旁边递上一支,被拒绝后自己衔住,划燃火柴,在没有仆人和管家的跟随里继续说:“我的根扎进入了这座城,这里每一寸都有我的名传唱,这是我用我的血肉,我的金钱为代价。让它们开出的灿烂之花。”  “嗯哼~”赵子淳若有其事的点头。  枝叶沙沙摇曳,简-艾斯捏住雪茄,口鼻处的浓雾霎时被风吹走,游荡向了远方。  “我还需要你让子潮继续学习天师术。”赵子淳这句用的中庭语,并很快转为波斯语解释,“他按你们波斯的巫师分类应算是占卜系,是很有天赋的小孩,脑袋里充斥着奇思妙想,还喜欢用许多自己创立的词说话,性子也就是那点顽皮罢了,总归来说是如此的可爱,让我们家族始终把他当作上天赐予的最好的宝贝,我,我,”某个哥哥的眼眶被风吹红,声音都有些颤。  简-艾斯当即沉默抽烟,等到对方的情绪稳定,双眸停在对方面前,认真点头,用略厚的嗓音念道:“你大可告诉我我该详细做些什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少年五指并拢点点自己的脑门,是南方波斯人的认真模样,“我也拥有一个妹妹,我清楚这份感情的沉重,你只需要告诉我,把你所想的全都告诉我就好。”  “嗯,”赵子淳苦笑拭去眼角这点湿漉,抱歉一声,平复心情讲道,“你真的可以保证他在这个城市的安全吗?并且让他照常学习知识,让他重回之前的快乐?”  “布满恶龙的巢算不算。”简-艾斯答,“我今日战斗的那个地方,罗法古是一名了不起的巫师,是波斯少有的武巫同修的强者,我可以说服他,另外你弟弟在这里的衣食住行我都可以负责——中庭离这个城市太远了,你们派人来或是做运送什么的都十分不方便。但是我可以,我可以让他在这个城市生活得好好的,没有人会伤害他,而且内史密斯也是极好极热情的朋友。我们两个,都会不留余力的帮助并照顾你弟弟的。”  “那就好。”  赵子淳挤出微笑,被风一吹,酒味和表情都淡了不少。  “你还有个妹妹么?”  他想到艾斯之前的话。  “啊,”烟灰被风带走飘向夜空,一抹克制不住的温柔出现,简-艾斯稍弯起了眼眸,擎住烟,宛若在品另一种酒,“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生命中没有父母这个词,那时我背着她离开,她差不多这般大。”  少年用两个手圈起来比划一下,在笑,只是让人心酸:“我一口一口喂养她长大,任何好的都想送到她身边,想让她像石屋里那些寻常孩子一样,至少不用为下一顿吃什么去发愁,不用被人当做货物或者玩物,甚至是奴隶。”  双眸闪着锐利的光,这少年的气质忽然转变,更像威风凛凛的雄狮:“我愿意为此流血,我愿意为此拼上性命。曾经教我认字的那个老师告诉过我。他说思念一个人不算什么,没有人可以思念,那才是真正的孤独。”  “我不想这样。”  微颤的手捏雪茄停在嘴边,深深一嘬,缥缈的雾立即将他的脸庞遮笼。  风大了。  赵子淳在衣袖飘舞里沉默不说话,陪这人儿一同看向远方,此刻的心,是收到极为熟悉的温暖了。  ……  “你来了。”  刻满岁月斑驳的黄岩阳台,石栏边的盆栽左右摇摆,洒出沙沙声,荡起一股股香气。  一身粗麻布的灰辫老人没有答话,背手侧身过玻璃门,往前走,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样子,哪有什么武神,哪有什么通天本事。  白胡子导师也平和直立在风中,一身灰蓝色西装的花纹简单。  两者站在一起,确切是两种风格、两种文化的触碰,不由使人觉得世界的奇妙,从而对荒诞与诡异,有更多难言的感慨。  晚风继续吹。  呼呼声打偏了白胡子导师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维奇只能低头伸起一根手指把镜框推上点,没有笑,雪白胡茬在月光下更加刺眼,闪着厉厉的光。  “动手了?”灰辫老人侧头问他。  维奇平静“嗯”一声,两只戴着白手套的手重新背在后头,也问起来:“你这一次的跋山涉水有些长了,不怕被人关注么。”  “不来就不会了吗?”灰辫老人笑了声,转身走向石栏边,一步一步丈量这片从未来过的土地,最终难掩缅怀,难掩长叹,“想不到我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今年呐,已经年过百岁咯……”  维奇闻言呵呵一笑,一下少了之前的慑人气势,变为普普通通的白胡子导师。  邵长虹呼吸着把老手搭上石栏,仰头看无论在哪都是同一个的月,看着这片天,手掌不断轻拍石头,最后回头,对站在原地镜片发白的白胡子说:“那个天师和你,是不是已经联系过了。”  “嗯。”维奇没有隐瞒,低下头,伸手把金丝眼镜取下来,用戴有手套的手指擦,“他找不到你,所以拜托于我,又越过了紫藤。”  “那可真舍得花人情。”邵长虹轻轻点头,风刮动脸上皱纹,让眼神也空旷了许多。  “你也一样。”维奇双手捏住金丝眼镜的两边比对一下。  邵长虹不可否置的摇摇头,转而问:“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建设学院。”对面给予一道完全预料之内的答案,“之后去了十二戒的山,见了几位朋友,处理了点事情。”  “十二戒,”邵长虹继续点头,享受这个土地的一切,“我已经很久没过问他们的事了,他们的戒主,死了吗?”  “活得不错。”维奇呵呵一笑,将金丝眼镜戴上了。  邵长虹见此抬手拍下石栏,是笑容,而且笑出了曾经的睥睨意味:“你呀,你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嗯。”维奇笑呵呵的抬头看月,背起手,慢慢不再言语。  他们好似在等待某一个重要的瞬间。  一时仅有风最为喧嚣。  月辉滋补每一个盆栽,将生的气息存入它们土壤里,轻轻哄,唱着万物都耳熟能详的摇篮歌。  至此,所有史书都无法避开的两位传奇。  终于第一次,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fqxsw.org 第五百九十四章 赔钱 “潮儿睡了吗?”  烛光摇曳,鹅绒被褥的一角被拉上。  赵敏起身,掀开珠帘看向面前的哥哥,答:“喂了汤药,睡甜了。”  “好。”赵子淳慢慢点头,瞧眼对方眼眶的余红,调整呼吸,抿嘴转身看看这间雅房,低头拉开木椅,弯腰坐了下去。  一时寂静。  赵敏上前帮哥哥倒茶,跟着入座,往杯里洒了几片干花瓣;两手捧杯,混着水温一同嚼起来。  赵子淳将折扇放在桌上,端起杯,脖子前伸一嗅,又悠悠叹息起来。  他这是想家了。  一路上的风雪确实厚大,此般长途,终究是这里给予了点中庭的熟悉感。  一颗心,也难得的放松了些。    “你跟他,”赵敏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跟他都谈了些什么?”  “一点潮儿的后续事。”赵子淳继续喝茶,缥缈热气将眉眼遮住,确是书香门第的性子,“我托他在此关照一下潮儿,来时听这所学院和一些个查理人说,这李暮山到底在这座城是很有能量的,有他帮衬,潮儿估计会过的自在一点。”  “那也好。”赵敏听着点头,粉舌舔掉唇珠上的水渍,继续看哥哥,问,“我今天看邵祖宗和朗烨好像说的是褚南语耶,邵祖宗在波斯都有正统子嗣的呀?”  “嘘。”赵子淳竖起一根手指,嘴唇微微张开,细细想想,也还是答道,“四国万万人各样人事都会有,一些个秘闻,我们只需管住自己的嘴就好。”  “哦。”赵敏放下了杯子,歪头抬起秀美精致的脸,由灯光点缀这份嫩滑白皙。  她此刻像极了可人的白瓷艺术品。  赵子淳瞧眼自家堂妹的神游,手转转杯,说道:“你一路上的车旅劳顿也辛苦了,也早点去休息吧,潮儿我来看,估计今晚以后,他就会好上一些了。”  “我睡不着。”赵敏鼓囊嘴摇头,不经意偏头看向珠帘后的大床;眼神微暗,如蒲扇般的翘睫毛也垂了下来。  雅房里的气氛再次沉闷。  聊无可聊,可身位兄长的赵子淳总归要出言,于是端杯停半响,笑着向堂妹说:“你可知道邵祖宗这后辈练的是什么内宗吗?”  “什么呀?”赵敏转眸回来。  “那是武神山的《梅花功》,基础弟子最好用的八门打底方式,我听他们聊,这应当是要练到顶了,邵祖宗偏巧这时候来,很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后代了呐。”赵子淳端杯长叹,抬头看看这明显是中庭风格的雅房,瞅眼屋檐下的红灯笼,再次苦笑了起来,“人人都有难断的家务事,哪怕是祖宗,也做不到真正的自在洒脱。”  “这有什么。”赵敏撇了下嘴,虽然不爱听,可还是陪着自家哥哥聊。  “你不懂。”赵子淳摇摇头,手指点桌等妹妹倒茶,并开口道,“单论武夫本身,这个朗烨的实力和前景都不容小觑,邵祖宗手里那把万续山水扇肯定是交予了他。这种物鬼势不是想拿就能拿,必须有很厚的底子和福泽。”  “这次来,这间小小的学院里竟然同时有两位天骄苗子,等朗烨的势和内宗觉醒,恐怕整个波斯能与他交交手的同龄人也就一个巴掌的数了。”  “这么厉害呀?”赵敏接上哥哥的话,“那像厉害的,又是波斯国的人,邵祖宗不会招人口舌吗?”  “所以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赵子淳摇摇脑袋,捏起一粒葡萄干放入嘴里,一面嚼一面说,“而且学武练武是需要耗上一辈子的事,一时得胜不代表以后,一时失利也不代表终结,反正世事难料多了,我们啊,也没有潮儿他师尊那种算命本事。”  赵敏听着点头,然后挑下蛾眉,笑嘻嘻道:“那那个呢?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赵子淳侧头看她,接着反应过来,不由瞪眼这大淘气包,“哪个他?”  赵敏“啧”一声拍了下哥哥肩膀,染有蔻丹的玉指在光里发亮,有抹春的粉色。  中庭的风格是比较平等开放的。  男男女女没有什么过多的约束,少女怀春,或是浪子留情,都是红花绿柳下的另一种风景。  赵子淳也只当妹妹是暂时的看对眼,毕竟根底差别在这,便也没多想,有一说一的答起来:“简,李暮山的天赋是不需多说的,古兰神体的终点我们中庭已经有一位,何况他如今又得到了邵祖宗亲传的诸佛龙象口诀,加上他手里这残本,十年八年里内宗是不需要换了。势之力我虽然看不出,但是他的悟性也恐怖,如今就能施展那般手段,以后……”赵子淳摇摇头,“不,应是说从现在开始,他就要一飞冲天,踏入重楼咯~”  “这么厉害的呀。”双手捧住脸颊,赵敏笑嘻嘻歪头,一刹那的青春靓丽,让灯影都害羞得缩了起来。  “厉害也不只能单看厉害。”赵子淳随意提了嘴,伸手端茶,却被妹妹一下子打得茶水溅出,差点弄湿了衣裳。  “你这,”他刚要呵斥。对面的妮子反过来比他还凶——两手叉腰,扬起曲线优美的长颈,像极了骄傲的孔雀。  赵子淳只能咽下这个声音,蹙紧眉,再次躲开妹妹的小手,干脆问道:“你到底想听什么。”  “什么叫不止单看着厉害?”  “我的意思是天下的意外太足了,锋芒毕露,最后都会刚强易折,这死在半路上的天骄,整个四国里还少吗?”  “呀。”赵敏这下来了许许多多的兴致,搬着凳子靠近一些,大眼睛眨眨,于烛光里泛起波光。  赵子淳到底是没办法了,由着被摇晃两下,继续详细说:“这波斯神体原先是查理门下的幕僚,先不说其内曲折的人事,查理总归是花了黄金百万两招下了这人,他现在自立门户,东家怎么可能会没有意见。”  赵敏听着点头。  赵子淳顺着说道:“另外,整个波斯早处于群雄割据的混乱状态,没有靠山,或是就靠这个学院,李暮山很难混出好的名头,毕竟身世摆在那,一腔热血往前冲,只会把自己撞死,他呢…还有好长的路要熬呢。”  “可现在,”  “现在没用,”赵子淳止住妹妹的言,已然知晓对方想说的,“现在这些都是暂时的,我的确很看好他,也有要进一步结交的打算。”  “不消说还有潮儿住在这里。”  话停,一方檀木盒从戒指中拿出,赵子淳低头伸手抚摸一下木盒上的纹理,叹息一声,在妹妹的目光中把木盒放在了桌上。  “这束武技就由潮儿交给他,另外一卷武技,就由我明早带给朗烨吧。”  确定好这几项小小的人情。  赵子淳把杯里剩余的茶水喝完,嚼两下干花瓣,忽然笑起来,并看住若有所思的妹妹:“怎么,你认为这份情谊太重了?”  “嗯。”赵敏发出鼻音,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他不敢,也不会违背承诺。”赵子淳端杯接住妹妹的倒茶,目光明亮,不带有之前宴席的任何醉意,“如今我们有李暮山的秘密作把柄,诸佛龙象的残本也不是他想练就能练的,邵祖宗当场拿了他的心气福字,这是威慑,更是把李暮山的半条命拿到了手上。”  赵敏不出声。  赵子淳轻轻一笑,侧头望栏杆外的明月夜景,于晚风中喃喃叹息起来:“这祖宗的气运当真是这么好接么?他也是被架上了马,被绑上了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得不说,他的临场反应还是很快的。”  赵敏闻声若有所思。  此时有风,纱帐薄如鲛峭,几抹香气随风摇,入月光,  共同照亮了路上的马车。  “艾斯。”车厢内,大白熊阿拉斯加将信封折叠收好,再看看窗边人,平静出声,“你刚刚说的事情……应该交给谁去做?”  “嗯,”喉结上下滚动,被月光留下点点阴影,“交给巴希尔吧,不要过我们的手,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阿拉斯加点头。  那捧停在月光和晚风中的手掌慢慢张开——骨节分明,食指中指都戴有宝戒,而小拇指则戴着铂金红钢纹的指环,造型优雅古朴,不时闪耀红光,透露一丝神秘感。  风继续往前吹,桃花般的眉眼低垂,戴满宝戒的手拿起手帕,轻点鼻翼上的细汗,一切都是这般宁静沉厚:“把永生公司的顶部再空出一个位置,另外全力扶持数据会,为内史密斯安排免费的数据化测试,如果人手够多,可以直接派一两人常驻他的庄园。”  “好。”阿拉斯加点头。  “还有,”简-艾斯安静侧头靠在窗边上,“秘药这一类也多帮帮他,理疗等资料也可以一同跟上。”  “我知道了。”  余下二人共同出声。  窗帘不断飘舞,像是白色、青色的浪花。  “学院里的事情怎么样了。”他问。  坐在另一侧的热迈厄斯-沙松转动两根大拇指,答:“你展露的实力让许多盘口都被冲溃,一时半会关于你的赌局是成立不了了,最后那一二场,可能还能开办下去吧。”  “我们损失了几千万。”路-阿卜杜尔把声音补充完,慢慢吸气,摘下礼帽放在沙发边。  车厢里霎时安静下来。  简-艾斯摇摇头不说话。  八匹北方罗科种的马依旧在夜晚的马道里驰骋,车轮滚滚,荡不尽快意。   wucuoxs.com 第五百九十五章 致亲爱的 致披得:  我亲爱的孩子,你六月寄来的信我们已经收到。你父亲等这份礼物等了许久。每晚睡前都会站在家门口眺望远方,那是科里大人教他站的位置,说是对你有福,能给你带来点好运。  果然,就在绵羊剪毛的日子我们收到了你的来信,好好一读,果然都是一些极好的消息,让我们上跳下蹦,以至留下了泪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拜托你以前的老师克金拓为我们读信为我们写字,我们知道自己很愚蠢,很没用,幸好神灵让你诞生在我们身边。  你也一定要相信,你是我们整个小镇的荣耀,是每个人昂首挺胸的根本。  我们会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你。  妈妈也很想跟你说:你最近的生活还好吗?上次送过去的钱你又没有收到吗?平野里的牧草很肥,绵羊都很健康,卢卡卡农场主提高了我和你父亲的薪水——现在已经有200的周薪了,我们都吃用极少,加上你老师克金拓以及一些邻居和小镇武者,这一次差不多又凑够了3000元寄过去。  想来你这一个月应该够花了吧。  你父亲时常因为自己没本事而忍不住涕泗横梳。我们因为你能进入尊贵的紫藤花学院而感到狂喜和骄傲,也因为你拥有这样的父母而羞愧。但听说你在那里终会成为一个贵族,那时我们也就不再是牧羊人,不再每天和牛羊粪打交道了。  每每想到这里就感觉一切都值得。  另一说,卢卡卡农场主愿意把他的女儿下嫁给你,这是你父亲在一次喝酒时与他定下的事。那女孩虽然胖了些,但是勤劳安分,而且会继承他父亲的头衔。与你正般配。  你应该是高级武士了吧!  我们都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每想到你与我们小镇的治安队长有共同的水平,共同能驯服恶狼,能惩击强盗,能庇护我们的春冬四季,我们真是心都要跳出来了!  愿不朽和伟大的真武大帝永恒庇佑你让你发扬光大。等到你从紫藤花学院毕业时,我和你父亲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遍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把你的光荣!你的神圣!你的伟业亲自送入他们的耳!  孩子,我们真的太爱你了。神灵对你太厚,但使我们更高兴的是你在学院的种种作为,虽然你已经在帝国班,在那些名门贵族中排到第十五了。但我们仍然相信你可以更进这一步,打倒更多敌人,收下更多夸奖与赞美。  连村口的瞎眼老亨利都知道你将拥有众人的掌声、拥抱、以及名流的赞美。可怜我们作为你的父母不能帮助到你许多事,所以时常祷告神灵,让你能在那边多遇上一些好老师好朋友,让他们在周围帮助你,扶掖你。  而且有句话是你父亲一直想对你说的。他说孩子,无论何时,你永远都不会孤单,因为我们会永远在这片牧场里等着你,农场主卢卡卡也会,整个小镇的居民,那些自发为你捐款,以及目前正在代笔写信的金克拓老师,都会等着你光荣归来,为小镇带来不一样的明天和希望。  另外,请将我们的问好带给贾巴-拉提提-戴里克。  他母亲已经病死了,尸体被狼啃食,如果他收到了信,请给他可怜的父亲回上一封,毕竟这位可怜人,连一次回信都没收到过。  敬上。  爱你的父母,以及金克拓老师。  读完,阳光从窗外射入,一束束停在木桌上,很温暖,又弥漫着落叶的香气。  手中黄纸有气无力的卷下来,虎口处的黑桃纹身刻满了个性,威尔莫特-披得抬起眼眸,两三下把信纸揉成废纸,扔到床底下,然后伸一懒腰,拿起信封对准掌心抖抖——三枚紫晶掉落下来,在阳光中闪耀又刺眼。  没忍住打一哈欠了,又是宿醉的余痛冲上脑门。  威尔莫特-披得屁股一扭,座下木椅“嘎吱”一声,像是承受不住压迫的老人,垂头讷讷叹气。  “披得你回来了啊。”  房间的门打开,与他同住的精英班学生用毛巾擦拭脑袋,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肌肉,以及稍微肥壮的肚腩。  威尔莫特-披得“嗯”了声便不再说话,转过身从木椅上起来,一面走,一面抛着手里的紫晶,模样随意,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酷酷的懒散感。  不脱鞋的把自己扔在床上,简单又带点毛刺的鹿皮被褥让威尔莫特-披得皱眉,左右侧身翻动,被褥上的骚-味和各种怪味钻入鼻腔,让眼皮都不自主的抖了起来。  这时精英班的学生也在对面木床脱鞋坐下,低头吹吹肚子上的金毛,再两手探入裤衩内抓抓,最后抽出手闻一闻,目光移到前头,向裹着粗糙被褥的人儿笑问:“披得,我听说你昨天又在赌场赢了十多万啊,怎么不带我一起耍耍,请我也尝尝妙手街那些女人的味道啊!”  精英班的学生说完立即用大笑为言语增添几分打趣意味。  威尔莫特-披得枕在糙米包扎的枕头上没有动弹,从始至终写满了高冷,传厚了生人勿进的味道。  气氛就此降入冰点。  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回答的精英班学生慢慢收回目光,嘴角隐晦上翘,是不屑,是极其鄙夷的厌恶。  “不就是换了自己庄园才有钱玩乐的废物么?”  “看不起人,你以为我还真要你请我去玩啊?”  “我呸!”  一口唾液砸落在地上,精英班学生穿着自己的皮甲起身,看眼对方那床那狗窝;嘴唇轻微哆嗦,又一次没忍住的讥讽道:“门罗特的床铺不是给你这种人糟践的,等他回,”  “滚。”躺在床上的人儿闭目发出声音,一身纹身痞帅又有个性,确实给几分慑人气魄。  “你他马的当你是谁啊?臭表子?!”精英班学生鼓动胸肌靠近。  威尔莫特-披得冷冷睁开眼,就这般直接大方的与其对视。  双方视线碰撞了许久。  大约是有些退却了,精英班的学生再次往地上吐一口唾液,转身,嘴里骂骂咧咧的推开门离开。  “你等着你自己明天是怎么给‘神体’简给打死的吧!死废物!我要用全部身家买你三秒内被打爆!如果那时候真正有人愿意赌的话!”  话完,房门“嘭”一下夹断了之后的余音。  几缕飞尘在阳光里转动,几只鸟儿的影掠过窗头,啾啾声,似乎吵到了床上人,让其默默蹙紧了眉头。  极静,时间一分一秒在指缝里流走。  耳边还是昨晚狂欢后的刺音和尖叫,大脑皮层也在传递痛觉,鼻腔通起来稍微吸两下,是铁锈般的血味,以及烟,还有各式各样酒水混合的反酸。  威尔莫特-披得再次翻了个身子,闭目皱眉,忍着忍着忽然睁眼,掀开鹿皮被褥从床上下来,先往房门那头看看,而后趴在床沿边,头往下一探,手一捞,被揉成一团的信纸又带着灰尘出来。  威尔莫特-披得至此起身来到木桌前翻抽屉找到火柴,背身坐在桌边上,“嗤”一声将火柴划燃,放上信纸,看着其萎缩成黑灰,且不断飘起浓浓蓝烟来。  这时的心跳终于慢一些了。  一时间没注意火苗烫手,疼得他捏起这点残余的边角一甩;漫天黑灰飘舞在房间内,风一吹,大部分被携带着送往了窗外的阳光。  那一点纸角残留的字是“亲爱的”。  它悠悠坠落,轻叹着滑到房门前头,恰逢门又开,一只牛皮长靴直接将其踩裂,像是完全碎裂的镜,写尽了破碎。  “你找我干什么?”穿着简单布外套的小黑哥走进房间。  木桌边的威尔莫特-披得抬头,脖颈纹身在阳光里油到发亮,特别是黑色耳钉,确实太过叛逆痞坏了。  “你的伤好点了吗?”他看着马洛-珀尔,眸光不小心瞥见对方胸口处的数据会徽章;于是眼神更幽暗些,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也下意识揉搓被烫伤的那一块。  马洛-珀尔听声没答,短卷发茬里一堆细汗,显然是刚训练的结果。  见对方不出声,威尔莫特-披得起身来到这位同班同学边上,伸手搭上对方肩膀,语中有笑,就如曾经借钱那般:“你现在可好了,打你的那几人好像赔了几百万还被学院惩戒了吧,嘶…你最近要没什么事,干脆把钱放我这里吧,我每天,”他举起一根手指,“每天给你十分利息,足够你应付每天的花销了。”  “我不要。”  马洛-珀尔直接将披得的胳膊拿下来,脸上还有点淤青,显然没怎么恢复好。  威尔莫特-披得到此“啧”了声,人贴近一些,顶着对方,贴在对方耳边,不顾对方挣扎的嬉皮笑脸道:“那这个忙不帮另一个忙你肯定得帮我一下,我们这种关系还用说别的吗?”  “而且这件事……绝对对你有利。” wucuoxs.com 第五百九十六章 子潮的生意经 早早起来之后必须晨练。  初阳正好,口鼻心三点一线,口吞紫气入体,鼻呼他日阴浊,心如响鼓,似朝阳,迸发灼热能量。  “嗯……”  悠悠长长的鼻息让胸腔震动。  耳后“招财”二字无声变幻,四枚勾玉贴身,一纸“不止不行”直穿云霄,再有“进宝”夺气运,最终“福无双至”,将这点暖意完全吞下消化了。  身体开始舒爽到颤栗,茶黑色的眸子掀开;滑过一丝流光,几颗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像极了珍宝。  “呼…”简-艾斯吐出最后那一丝浊气,扭脖扭出炒豆子般的爆响,再是胸腔往前扩张开,隐隐约约看见一抹鳞片在体表显形——古朴、神秘,带着满满的历史沉淀感。  简-艾斯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踮脚原地跳了跳,将挂在一边的毛巾拿过来;一面擦身体一面走向前厅小沙发,最终沉沉坐下,与沙发摩擦出清脆声音。  “这《诸佛龙象》还真是按照那老头说的练更厉害呢。”  童话书翻动,一缕热气从茶杯悠悠摇转起来。  简-艾斯平静听着耳边的声音,打开自己今日要读的信件,不时端茶喝一口,棱角分明的侧脸被光影打出高级感,十字耳坠也换成了更加精致的菱形耳钉,每次都随动作闪光,像星星,成心要勾住所有人的目光。  祖又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念了。  艾斯到此早已习惯,翘起长腿换个姿势听,待到一束感兴趣的话题时,启薄唇说:“你和滕先生既然已经交流过,它就没有告诉你具体的名单。”  “那怎么可能呢~”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家伙和你导师完全长在一起了,不过我认为他们都没有前天晚上那老头儿强,那老头……啧啧啧……”  “噢?”  童话书翻页,简-艾斯的眉也挑了起来。  “跟你说太多你也不懂啦。”祖哼唧两声,好似在双手叉腰,“我早先就说内史密斯这扇子厉害得很,那时候…本王就猜到他肯定大有名头。”  “嗯,他藏室里的许多瓷器不像是近百年的风格,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应该扎堆放在这里,所以他要不就是等人,要么,就是以此和某人交易了。”简-艾斯发出声音,夹住这页纸往左翻一点,方便祖看清其上的文字。  “这也瞒不过你呀,”祖再次啧啧两声,唔囔下示意简-艾斯快点翻页,然后继续瞧,顺便发出了声音,“你不会早就想好,一直都在等这个老人出现吧。”  “我哪有这么厉害。”简-艾斯苦笑摇摇头,端起茶,好生看着这片茶叶的沉浮,“我只是料想到了内史密斯的不同寻常,其余这些,算是延伸物。”  “但目前来看就是的呀。”祖十分自得的弹了下舌头,奶声奶气的让少年儿都笑容多了起来,“这残本的确是咱们从奇得塔斯那里骗来的吧。本来按照这个练也能有些门道,毕竟这诸佛龙象本就是全增幅的天功:经络、气血、气门、身体、甚至是灵魂,里里外外都给你往上迈实了步伐。现在你又有那老头的亲自指点,就他教你的这几句,你这本《诸佛龙象》的第一段练完,一身气血储量至少可以往上提十分之四嘞!”  “所以呀,我可不觉得你这一切都是巧合哦~”  “那还能是什么。”简-艾斯放下茶杯,用舌头舔去唇边那点水渍,想想,还是点头答,“我承认是有些计划在里面,但我没想到后续会发展成这样,至于他拿的那张纸,会对我有影响吗?”  “有肯定是有的。”祖顺着念,“不过太多的他也读不出来,而且白胡子大叔不可能让他把这张纸带走,最多就吓唬吓唬你,或者拿你的字品一些真本事罢了。”  “嗯哼。”茶黑色的眼眸移动,嗓音极有磁性的震,“赵子潮身上的事你能看出端倪吗?”  “我不敢露呀。”祖停了半响,声调有些小的接着问,“诶,我们这一次暴露的好像有些多了啊,接下来怎么办呀,第一个就这么厉害,越打到后头,他们不会发现我和炽天锁的事情吧。”  “这也是我担心的。”简-艾斯闻声慢慢垂下眼眸,戴有三枚不同颜色戒指的手捏住杯转动,水面出现一圈圈波纹,倒映出他的样子。  “你说,”祖问,“乌迪-亚摩斯和蒂姆-奇得塔斯要是也拥有王冠级别的手段,足够破开重装战士的防御,甚至往前再多一些,到时我们又该怎么办呀?”  “狐他们没有给予这道方案吗?”简-艾斯抬起桃花眸子,手掌在大腿上搓搓,抿住唇,霎时令人读不出心绪了。  “唔,”祖仔细想了想,“咕噜”咽下嘴里的食物,答,“狐他们有过这些计划的,但乌迪-亚摩斯,还有那个奇得塔斯他们的秘密太难发现了呀,目前这些情报根本不够,如果真有你说的事情发生,那我们……只能再暴露一到两本武技了。”  话完,风沉静,跟着简-艾斯和祖一同发出笑声,不断摇头,又统一叹息了起来。  “这该怎么办呀…”祖吸了吸鼻子,是有些烦闷。  简-艾斯也略微反常的沉默不答。  一时仅有翻书声响起,几缕茶香飘入阳光远走,鸟儿停在窗外枝头,啾啾着太过喜人。  “艾斯,”祖忽的问,“你说,以我们现在展露的水平,就算没拿到这个第一,那白胡子大叔也真的会把你赶出去么?”  “会。”简-艾斯答得很清楚,“我无论做得再多也必须抗下这道试炼,这意义深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那我们……”  “实在不行就好好打一场。”杯中水见底,简-艾斯看眼墙壁边的摆钟,身子往后贴靠住沙发,打开烟盒取出一支衔住,于烟雾朦胧中继续说,“现在知道我们的事有多少人。”  “唔,”祖想了想,“差不多快上十个了吧:最先是紫藤,再是加尔-克里曼沙,然后是那毒妇米尔顿,后续……就是维奇、还有一些学院高层了。”  “学院高层你具体知道是哪些吗?会不会有罗法古?”  “不知道,不过他知晓的几率很高。”祖回得呜呜囔囔,应当是在吃东西,“不过也没事,那白胡子大叔对藤很相信,所以也不会怀疑我是妖魔,前天,他们还进入了藤的国,与追着赵子潮的鬼神打了场硬仗。”  “嗯。”简-艾斯点点烟灰,到底是想起那一夜重肆重伍的蠢蠢欲动,不由呼出口浓雾,问了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我们的秘药储备还有多少了?足够撑到12月吗?”  “啊?”祖喊得大声,“12月可能很难吧,差不多……月出头的样子,这株生命秘药就要彻底耗尽了……”祖到此放低了声音,又立即强装欢快,“不过我现在已经吃饱很多了,再过一会儿,说不定我就可以自给自足了呢!”  “好。”简-艾斯微笑点头,刻意不再说这件事,转而拉动绳铃,让在外头等着的人们进来。  “艾斯。”  几道声音共同响在室内,跟着皮靴与地毯接触的声音络绎不绝;空气里混有各种香水味,将阳光的味道都冲散。  “艾斯。”  分开站定,这些人再次出声,无一不是西装革履,且昂首挺胸。  座上少年随意点点手指让大家坐下。  带队的大白熊阿拉斯加最后一个入座,抬头,向面前距离极近的主座说道:“艾斯,你要的人我都找齐了,他们都是很干净的巫师,对数据化略有研究在各种资源整合上也都有丰富的经验。”  “好,反正这些你自行安排,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简-艾斯平淡点头,扫一眼左右两侧沙发上的人,竟无意露出点压迫性的气势。  被目光触碰过的人都下意识把背脊挺直来,兴许看不见少年儿这张青春四溢的脸——看见的,只有那气焰滔天的权势。  他终归是有些爪牙了。  摆钟移到了九点整刻,阿拉斯加回头看眼时间,虽对半个小时后那场比试没什么念想,但还是长话短说:“艾斯,我和切尔西那边已经有联系了,他们今下午就会拨款给我,到时候我要带人迁到城西,需要走一遍议事厅的程序。”  “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找马特和哈基姆,他们是我们的亲密伙伴,很多事情,也需要这样多走动才能紧密起来。”简-艾斯点点烟灰。  阿拉斯加认真点头,后想想,再问:“那切尔西那边的代表呢?我们应该给他们派来的人什么位置。”  “有区别吗?”简-艾斯擎住烟吸一口,刚要继续说。  门口忽的传来异动,再是一连串脚步声,“砰砰”叩门;先露出大管家莫瑞斯的模样,跟着是三个高矮不一的毛绒草团,其中一个正摆着手向简-艾斯打招呼,确是可爱极了。  “噢,欢迎,欢迎你们。”简-艾斯立即从沙发上起身,摆手让阿拉斯加一行人先去工作,然后快步上前迎接,先与棕色毛绒草团相拥,接着是矮了许多的黑色毛绒草团,最后摸摸鼻子,向前伸手,一股香气却贴入了怀。  “嘻嘻。”  耳边有铃音,鼻前有香气,胸口带点温暖细腻,简-艾斯还在失神,赵敏已经裹挟着香风站回自己的位置,大方一笑,厚重毡帽根本盖不住这张俏脸的青春。  “李兄~”  赵子潮在此刻出手了,小碎步上前拉住李暮山,抬头好好瞧瞧,抱住这条手臂撒起娇来,“李兄,你这庄园可真大呐,要不我们一起住,天天一起玩吧?”  “子潮?”赵子淳皱起眉。  简-艾斯倒是笑得温润亲切,没有拒绝也没有首肯,转而侧身伸手邀请,随这几人一同坐回小客厅,向大管家扬起下巴示意上茶,跟着在对方的眼神等小动作中想起等会还有比试,不由尴尬摸摸鼻子,清清嗓门,向面前这一行皮绒草团说道:“那个,那个我等会还有一个比试要上,你们要不在这里喝点茶吃点零食,稍微一会儿我就可以回来。”  “诶?!比试?”赵子潮听得一下来了兴头,手一拍,嘴巴张开要说却被赵子淳接上了话,“那我们就在你府上等你吧,刚好你这地方十分漂亮,我们恰好走走,参观参观。”  “好。”简-艾斯顺应点头。  不料赵敏直接看了两眼堂哥,身子一正,一面掏出丝帕擦拭鼻翼的香汗,一面颐指气使地说道:“要看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看,我反正要出去玩,要去看他上台比试。”  “对!要看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看!”  赵子潮轱辘从椅子上滚下来,动作之敏捷,速度之快当真吓住了简-艾斯——他刚要伸手去接,却发现赵子潮已经稳稳落地了。  见此,充溢在室内的阳光更为温暖。  “额,”赵子淳率先在静谧里笑起来,看看自家弟弟妹妹,跟着伸手接住仆人递来的茶水喝一口,做完这点客人的意思,便随着潮儿敏儿起身,将裤腿又拍了拍。  “走吧走吧。”  马车疾驰。  四人分开坐在奢华大气的车厢内。  几穗金色风铃飘扬,香炉起,大管家将香茗一人捧上一杯,再将果盘等物分散摆在嵌有宝石的四方茶几上——霎时五颜六色,又有刺眼闪光,直接让人目眩神迷。  “唔……”赵子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趁机去偷看简-艾斯。而对方也立刻感到了他的目光,于是微微一笑,向这人抛出了个红果儿。  “你们的庄园都安置妥当了吗?”简-艾斯用中庭语问。  “嗯。”赵子淳点点头,自己动手削了个梨子,咬一口清脆,慢慢答起来,“潮儿的庄园是伯韩湖的第二十三号,处于山腰,周边风景植被都很多,而且没什么老鼠野兽,非常适合居住。”  “嗯哼,我去过那附近,确实风景独好。”简-艾斯点点头,然后看向了管家,“莫瑞斯,在商会找一堆老练的仆人送到他们庄园去,另外介绍几名资历厚的管家,尤其要会中庭语,并对中庭有所了解的人。”  “好的。”莫瑞斯轻轻点头。  赵子潮听着一身舒坦,得意看眼哥哥,随之与简-艾斯那头靠得再近一些,笑嘻嘻说道:“诶李兄,我刚才在书房门口好像听到你们在谈生意,具体是什么呢?我有经验,我很强,你直接跟我说说呗。”  “子,”赵子淳嘴唇翕动,这下连阻止都懒得阻止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点人事安排罢了。”简-艾斯稍微想了想,恰好一点风从他脖颈吹过,阳光一照,衣领后的锁骨十足性感,顺着下沿的宽厚胸膛,也越发显得雄壮。  赵敏又悄悄收回了眸子,一张玉雕粉琢的俏脸透着古灵精怪的意味,再加少女青春,的确让人觉得相当可爱。  “诶呀,”主座人的沉默还在继续,她好似误会了这人儿沉默的缘由,直接为弟弟出头道,“你哪里不放心我们呀。潮儿虽然性子顽皮了点,可是对生意对管理真的是十分机敏聪慧的呀,你这给你福气你还不要,他帮你,是为你好哩!”  “嗯?”被打断思绪的简-艾斯抬头。  恰好赵敏脱下了厚重皮绒外套,露出其内的淡黄纱绫豆绿沿边对襟背子,以及白杭娟绣花裙子,又有光线正是时候,将某对双峰勾勒的挺拔,而且耳边青丝被风吹得稍稍飘扬,更有仙子般的既视感。  简-艾斯不得已看愣了一瞬,清清嗓门低下头,立即从管家手里要来自己的年末成绩册,用学习,让自己静心。  对阵选手:威尔莫特-披得  分级:帝国班(排名40)  对战场景:武道馆大擂台1号    ——年末成绩单——  姓名:简-艾斯  分级:帝国班  【具体科目】  马术:10  驯龙:9.5  四国语言:9.7  贵族礼仪:10  炼金枪械:9.4  基础炼体:9.9  野外生存:9.5  近身搏击:未测  内宗训练:未测  历史学识:8.2  巫师精通:9.1  额外学分:1.5  年末考核战绩:1/7  当前总分:87.8  当前排名:2  ——  “呼…”  胸腔在这刹那有些通透,简-艾斯再次轻咳两声。  可那头的赵子潮到底等不及了,双脚胡乱一踹,拍着扶手喊:“哎呀李兄,我对生意这一块是真的很有天赋的!我家里听我的还赚了一大笔呢!你快跟我说,让我看看你们波斯有没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这,”盛情难却,简-艾斯只能答,“我刚才在讨论有关数据化工厂的事,这个你们应当听过,就是起始于神圣帝国,正在逐步改变武士体系的那套测量方法。”  子潮看向哥哥。  赵子淳到此认真点头出声:“这我知道。你说的数据化确实能直接简单的将一名武者剖析到细致入微,但是过程很多变,而且器械这一块很难把控,出过不少人命案子,在我们中庭,这已经是被明令禁止的危险行当了。”  “那我们这边不一样。而且,我有最好的巫师。”简-艾斯随这道声音答,稍微歪下头,自有底气,“实际来说我已经做过不下五次的数据化测试,我目前的团队在四国都位于第一梯队,技术过硬,只是缺少人员和漫天铺开的途径。”  “那就打广告啊,找托啊!”  某座沙发上有腿在上下晃悠,原是赵子潮坐得这般随性,“既然有技术有专利,那先把厂子建起来,把地方店搭建好,跟着先平价再拉高,搞一波会员,杀一波折扣,混着秘药或者什么武士必需品一起做十多二十个套餐,再办分店,拉空降赞助做噱头,让别人加盟让别人操心,你到里面抽水并且供应仪器,在这个武巫横行的年头没人搞仿冒假货,何况你还是贵族,直接在自己领地干,在自己领地办厂,直接拉本地的平民进厂打工!时机成熟了我教你做假账的法子,定能让你赚个盆满钵满,想亏都难嘞!”  一番长长的话语似暴雨肆虐。  简-艾斯当场石化在椅子上。  赵子淳和赵敏倒是习以为常了,各自旁听,收起嘴角那点骄傲。  “咋了啊,李兄。”穿着狂野皮绒外套的赵子潮出现在了简-艾斯的沙发左侧,好生搂住这人,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亲近之意,“你要是当心人事管理上面很复杂,我这里还有一套非常成功的方法。”他开始扳着指头数,“咱们级别一搞个董事和主席,主席又可以分高级主席,主席,副主席这三个级别,然后就是总裁,也就是CEO,他负责管理你们定下的基调,并且任何事都要向你们董事局汇报。这就叫用人。”  赵子潮讲着渴了端起简-艾斯的茶杯喝了口。  “另外总裁或者会长也分有4个级别:高级总裁,总裁,高级副总裁,副总裁,反正头名这么多够他们去争去奉献自己的青春了,跟着是总经理,这也搞个正副级别,最好打出狗脑袋。”  “跟着嘞,每个具体项目的负责人你可以叫他总监或者项目经理,这样听着气派,扒拉往下一分,什么高级经理,经理,副经理统统安排上,绝对眼花缭乱,绝对细致!”  赵子潮举起自己的小胳膊,雄赳赳气昂昂,真像极了在宣誓。  “最后!咱们再往下搞一连串主任,主管。给他们高级主任,主任,副主任这种一个德性的分类,从他们那里再细一些——正副两个组长,最后普通员工,每个人都这样细致分出来带,等会我再教你做身份牌子和对应的权利以及奖励制度,我靠!他们不要为你太拼命好不好!”  马车还在轰鸣往前冲刺。  赵子潮十分嚣张的拍拍李兄的肩膀,说得意犹未尽:“而且你一定要严格遵循这个制度,赏罚分明,不搞关系户,不搞权色交易,不然他们不辛苦工作,你年后怎么换宝马啊!李兄!”  此时车厢极稳,香炉有烟悠悠飘起来。  简-艾斯无声侧头,看住这好似妖孽的男孩儿,艰难咽下了唾液。 思路客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向强者抽刀 “为什么是他?”  武道馆,无数同学扎堆在一号大擂台周边。  人声太过热闹,早晨微冷的光并不能消磨这些学子目睹神体风采的心情,尤为前几日那场王冠级手段的暴力展露,更让所有听到消息的学子们抓耳挠腮,就要瞧瞧,要好好看看何谓王冠级的杀伐手段!  “这人是谁啊?”又有一名93届的学子挤入人潮前段,吃力抬头,自个儿的胸口被前边人用手肘顶着发疼,想挪动,后头又被人踩上了脚跟;于是被夹了个结实,只剩声音可以唔囔,“这,这人是谁啊?有没有说说今天谁打谁啊?!有,有,”  “行了,别吵了!”旁边的学子黑着脸把被压住的胳膊肘扯出来,怒视这人一眼,于人声鼎沸中,没好气的大声解释道,“今天是神体‘简’打威尔莫特-披得,不过那懦夫怯战没来了,换了另外一个吊车尾,好像叫……”他好生看着孤零零在打擂台上静坐的人,挠挠头,仍旧想不起这位无名小卒的名字。  “马洛-珀尔。”忽的有道声音,甚至带上了盛气,“你给老子记住这个名字,他是数据会的一员,不是你这种阿猫阿狗能够指手画脚的。”  干脆的语似重拳打蒙了这位。  最开始问的93届学子也脸颊通红,眼神躲闪的看眼这双手抱膀的93届帝国班学生,暗暗咬牙往边上挤,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拥挤的另一端。  “你去问过了么?”另一名胸口戴有徽章的学子上前,瞧住自家副会长,眼神不善的扫过周边这一群呜呜渣渣拥挤的人。  “不是阴谋,马洛是自愿要来打的。”披着黑斗篷的安德鲁轻轻出声,目光始终放在擂台上,且眸光闪烁,朝阳照下来,绿头发更在人群中光彩。  周围几名数据会成员都不再有声响。  时间很快就到九点半的那一刻,随即远方的武道馆门口出现了巨大的声音,像是滚油,直接沸腾了整个场馆。  安德鲁和众多会员随动静侧头;黑斗篷一摆,迈步去迎接,并且留下一句怒火中烧的话:“找到威尔莫特-披得这几天对战的名单,给我好好羞辱的他!把他的皮眼,都塞进玻璃瓶!”  “我知道。”  身旁会员的眼神立即幽暗。  大家往前冲,而众多学院学子呼喊的名,也在狂风里爆炸响亮!  “啧,我们的李兄在这里真的是太受欢迎了啊。”  听着这一声声“简”以及紫藤花学子如朝圣般疯狂的样子,赵子潮随哥哥姐姐一同坐上看台,跟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仔细瞧着这幕前世追星才会有的场面。  “那是当然了。”邻座的赵子淳微微一笑,将毡帽往上推些,敞亮更多视线,方便自己进一步知晓简-艾斯在这座城市的影响力,“我们所生活的山川冰洋再多再绕也避不开‘实力为尊’这条的法则,你这‘董事长’的潜力哪怕是盲人都能看出来,龙在浅滩时不靠近博天梯,难不成真等龙飞万里,才潸然悔悟吗?”  “嗯~”赵子潮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吐出瓜子皮,不小心吐在了前排人的后颈上,还好没被察觉,立即伸手擦擦,把瓜子皮捏下来丢去了。  赵敏一瞬不瞬的瞧着弟弟的顽皮,待对方冲她嬉皮笑脸时蹙眉,又恍惚想起了什么,眉眼一下清亮不少,流转迤逦的光。  “诶,”她伸手捏了下弟弟的耳朵,人凑近些,带起阵阵香风,“子潮,你这董事长,他答应给你坐什么位置呀?”  “嗯?”厚重帽檐下的眼睛移动,眼白分明,比刚来时的气色要好上许多。  “商业机密。”舌尖卷起瓜子肉嚼碎,赵子潮耷拉眼皮,噘嘴,声调也故作老成,当真欠揍极了。  赵敏立即把柔荑又放在了弟弟耳廓上。  赵子潮浑身一哆嗦,咳嗽两声,十分严肃的点头道:“那个,其实也不算什么机密,他想让我当人力资源部的总监,嘶…你知道我才十二岁不到呢,坐这种位置,会不会不太好啊。”  眼里的弟弟正搞怪的端正毡帽,模样确是臭美。  赵敏嘴巴一撇,轻捏了下对方这通红的耳廓,身子坐正来,声音清脆的回道:“他这是看在你哥,以及那晚邵祖宗的情面。不过你呀要做事就当真好好做,这不是儿戏,关乎我们赵氏的名声。”  “哎呀。”赵子潮轻轻松松摆手,挪挪屁股让自己靠得更舒适;这才吧唧嘴巴答道,“我书里有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今有我赵子潮年幼被神体心诚请出山,人李兄有这般识人用人之魄力,我呐……绝不会丢他的脸,更可况~在搞公司这一块,我可比诸葛亮厉害多咯!”  “那是,那是。”边上旁听的赵子淳终于忍不住笑了声,伸手盖住弟弟的手背,轻轻拍拍,心情难得的好,“我们这三哥儿故事百宝应有尽有,这一代的小说家,估计没人能和你争一争了。”  “嗯~”听声,某张小嘴都要翘到了天上,所吐之言,更是没点谦虚,“二哥儿你还是把我说少了,我写的这几本书,那可是当今太子殿下都喜爱得很,数次找我催稿,还要打赏我哩!”  赵子淳闻声哈哈大笑。  “好啦好啦。”赵敏娇嗔一句,抬手把要上天的弟弟给打下来,“那,那个人他相信你你就一定不要辜负别人的信任,至中黄金万两的生意,可不要被你搅黄了。”  “好咯好咯,我有李兄对我的爱,整个公司我就是二把手,没人敢动我,谁敢惹我,我立马去告状!”赵子潮别开堂姐的手,刚要嗑瓜子——小手停在嘴前,眼睛往上一瞟,好好瞧着姐姐,露出些许怪笑。  到底是粉红了脸颊。  赵敏忍不住又拍了下赵子潮的肩,气鼓鼓坐正身子,看向下方擂台,找到一号大擂台前边的动静。  某位兄长也在此时偷偷的叹气,目光一转,瞧着下方那鹤立鸡群的人,手指开始轻轻叩击扶手。  “艾斯。”  鞋踩鞋的拥挤中,鲁塔纳一行人终于接近这众人争相捧高的新星,跟着斗篷一摆,依托点蛮力停在简-艾斯前边,脖子前伸,在其耳边悄悄言语了几句。  桃花般的眸子霎时低垂,睫毛下的碎影被阳光抹得幽深,雪白的菱形耳钉光芒闪闪,很快,简-艾斯便擦着鲁塔纳的身子往一号大擂台走去了。  “简!”  “简!”  “简!”  “简!”  足有千人振臂的看台太过震耳欲聋了。  红色大擂台上,一名穿着简单过膝短裤的黑人小哥盘膝静坐;擂台周角和台下都是阳光和风组成的空旷,没有什么团队,也只能闻到一点点药草的香,不过是最次最烈的那种,大抵熏到了某只鼻子,使对方抬手捏了捏鼻翼。  “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擂台绳索一松,简-艾斯弯腰抬腿跨过绳栏,挺直腰背,像极了寒光闪闪的长枪。  “啊,”正在数数调整的马洛-珀尔立即睁开了眼,慌乱从擂台地面上站起来,两手贴在裤腿上擦擦汗,整个身体的肌肉线条结实又简单,不瘦不壮,似漆黑树干般紧凑。  “艾斯……”马洛-珀尔向对面这天上人稍稍鞠躬,在许多嘲笑和揶揄目光里,慢慢握紧了拳头,“我,我想和你打一场,是真的想!因为我想以你为目标,想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这样才能更好的进步!”  “噗哈哈哈!”  大擂台底下的学子们听声忍不住捧腹。  简-艾斯却是桃花眸一挑,左右来回看着这协会成员,最后看向擂台下的,负责记录成绩的导师;得到对方的颔首赞同,便无奈启唇了:“我听说威尔莫特-披得再班上借了很多人的钱把自己的名声都搞臭,你和他在一起得不到成长,堕落者只会更加堕落,你拥有勤劳勇敢的特性,我不希望你浪费自己的前途。”  “我,我,”马洛-珀尔闻言挠了挠头,确是非常羞惭了,“对不起啊艾斯,但是我,我自己确实想和你比试一下,我平常又不敢找你,我,我,”  “行了。”简-艾斯微微摇头,脱去外套露出黑纹金边的衬衫,然后把衬衫扣子也一粒一粒解开,露出精钢般威猛的胸肌、腹肌,再弯腰将西装裤往上挽起些,把腰带扎紧一格,最终皮靴相互蹭着的脱下,赤脚站立在擂台上踮踮,总算有了要比试的样子。  他本来是要一身西装来结束这场战斗的。  毕竟对手的崩溃是十分不错的心情调味料,可如今,也就少了点乐子罢。  耳垂上的银亮耳钉一闪一闪,桃花眸子上抬,简-艾斯再次活动一下身躯,在阳光中缓缓踱步,仍由观众欣赏他的天赋,歌颂他的美名。  “来吧。”他朝着马洛-珀尔招手,神情平淡,却没有丝毫轻视。  马洛-珀尔认真点头并调整好发力姿势;深呼吸两次,眼睛猛然瞪圆,大喝一声,爆开气门往前冲刺!  “意图太明显了。”  气门微微震动,气血瞬间流转全身,为简-艾斯带来了16倍的增幅。   思路客 第五百九十八章 北平柔雪 一发气浪武技就这般擦着鼻尖飞过。  在众人眼中,马洛-珀尔像黑风一样从简-艾斯面前转走——确实是风,毕竟根本没有一丁点杀伤力。  巨大的嘘声响起来。  马洛-珀尔的脸颊黑里透红,握紧拳刚要继续发力,简-艾斯的声音却在后方平静响起:“不要被旁人影响心境,马洛。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怕输。”  “轰!”背对于简-艾斯的黑皮小哥立即带着气浪狂涌冲向擂台另一侧,很快折返,并且速率更快一个档次,隐约听见气门“咕噜”一声,将腿部赋能到颤栗!  武技:狮子连踢!  黑色旋风升腾翻涌砸向简-艾斯的脑门  桃花般阴柔的眼在风浪中微微一眯,气门近乎炼金仪器般精准将气血传输到最合适的位置;一道透明的薄膜立即包裹住简-艾斯的两根手指——抬起,合拢,对准马洛-珀尔的脚底板,伸直一点,“铛”一声将马洛-珀尔的武技击溃。  “呜……”整个武道馆爆发出海浪般的嘘声和喝倒彩。  赵子潮慢慢放下自己的望远镜,摇头啧舌,十分叹息的念道:“妖孽啊,这才是真正的妖孽啊,难怪这么多人喜欢看李兄打拳,这气质,这手段,不迷死他才怪了。”  “吃你的瓜子!”一只玉手把大捧瓜子塞入子潮的嘴;这男孩只能呜呜囔囔,不断手舞足蹈以示抗议。  “集中精神战斗,想想你的初心。”眼见面前人的神情有些呆滞,简-艾斯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原来,他自身根本没动过。  好强……  灵魂颤栗出这道声音,并在脑海扩散波纹愈翻愈大,最后竟是海啸,顷刻冲溃了马洛-珀尔的心,冲溃了他所有的胆气。  “呵。”靠出入口的某个座位上,一名带着兜帽,口鼻裹着领巾的人吐出一团热气,兜帽阴影下的眼弯起,是戏谑,更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站起来。”擂台之上,简-艾斯在人声鼎沸中看着这失去根骨的人,眉宇微皱,慢慢出声,“战斗不是一股脑往前冲或者一味的防守,要拥有自己的节奏,不要因为遇见了强敌,或者知晓对方有弱点就摈弃以往训练积累的经验,你在你自己擅长的节奏里才有优势,但是你在别人的节奏里,你就会被对方的经验啃食,吃得骨头都不剩。”  “战斗,本就是节奏之争。”  “展现你的实力,不计输赢的拼,这场比试,于你而言也总归有些作用了。”  “来。”  简-艾斯再次伸手往前招招。  单膝跪地的马洛-珀尔慢慢抬头,接住刺眼阳光,以及这被阳光照着,宛若神子临世般耀眼璀璨的人。  他认命了……  恍惚又有一点点不甘,催使他咬紧牙,握紧拳的颤声道:“我,我最厉害的是兵器战,刚才这两招已经是我能使用的最强的武技了,我,我认输……”  马洛-珀尔要低头。  简-艾斯轻吐一个“不”字,转身回到擂台绳条边,往后靠住绳条,等中场休息的声音响起。  时间分秒闪动,台下导师迅速抬起了手,喊一声“时间到”,便闭目继续小憩了。  可是嗡嗡热闹的武道馆如潮水般流失观众,仅是片刻就还剩几百名学子在其中——大约都是本身有课、有比试,或者十足爱看热闹的闲人。  “这都是什么嘛。”坐在出入口这一块的学子们乱哄哄起身,嘴里漫骂着各种各样的脏话,语调间也充斥着对那黑鬼的不屑和鄙夷,乃至有几名种子班的学生都冷笑摇头,说什么“帝国班不过如此”,“我上我也行”,以及“蛀虫”,“只知道仗着开了八门”,“浪费名额”等诸如此类的话。  这一下马洛-珀尔的名声是真真正正坠入谷底了。  戴有兜帽,系有领巾的人儿微微一笑,随周边人一同起身,好好听这些人对马洛-珀尔的折辱,当下心热不少,轻咳两声,带着眉梢有喜意的姿态,迈开步子进入出口外的光明。  “我啊…我现在啊……”  “我只需想,只需思考,如何表现得更好就好了……”  阴晦的嘴角弧度再领巾后展露,阳光袭来,将他的身躯吞噬。  ……  “准备好了吗?”  周边仅剩些许人影的一号大擂台,简-艾斯重新站在擂台绳条边上,目光往前,收入马洛-珀尔提着钢炼长棍上台的样子,跟着呼吸一次,回头看看台下的鲁塔纳几人,想了想,还是取出一柄训练用的北雪平(Norrkoping)弯刀,单手握刀耍出两抹冷光;手伸直贴上刀背,单指擦过这近乎呈圆弧的刀刃,然后张手握住刀背,侧面一翻,脚尖往前一点,以一种女人家子的谨慎架势,拉开了北平柔刀的二段起手式。  “这是北平的刀啊……”看台上的赵子淳显然对这幕熟悉,感慨一声,手掌握扶手,把自己的身体坐得更直。  “这是他的势吗?”赵子潮在边上出声,不消哥哥姐姐答,自己都很快笑了起来。  擂台边,这下的场外因素倒是很少了。  手持钢炼长棍,马洛-珀尔站在原地闭目深呼吸几许,睁开眼,双手握棍,下身扎开马步,棍尖转转,对准了面前的人。  他当然知晓简-艾斯这番起手式的路数了。  而如今,他输也要输出他的风采。  毕竟,这就是节奏之争。  “不错。”眼见双方拉开架势,场下的导师终而展露微笑,低头用捏着册子的手拍拍大腿,目光随意一瞟,像是对准了某个出入口,眺望到了某个悠然离去的背影。  比试继续。  简-艾斯持刀停腰间慢慢往前挪,好似蓄势待发的弓,小心试探对方的攻击范围。  马洛-珀尔的肌肉和头茬都盛满了汗珠,双臂紧绷,马步扎实往前一点点前进,不断与简-艾斯拉近距离。  他们就像古式决斗的斗士,逐步用兵器交锋。  “锵!”  进入攻击范围,一抹白光从刀鞘中炸现,撕裂出震荡音波——小腿12倍增幅,手臂15倍。  一刀势;刀快!手快!眼快!  腰马合一,这束小跳前进快出残影,简-艾斯竟只用平俗刀技,就施展出青铜武技级别的威能!  “这是?!”台下导师睁大眼珠。  一位个子矮矮的,头上有疤的冷酷男人出现在看台顶端,一动不动的瞧着简-艾斯的起手,目闪精光,终而化为欣慰嘴弧。  “轰哈!”这一式小跳拔刀在气血增幅下白光厉厉,像是张开獠牙的毒蛇,咬住风,将其扯破出凄厉喊声。  好快!  马洛-珀尔只看清这抹白光逼近双手,圆目泛起血丝,跟着八门无尽律动,像是沸腾的壶,溅射出道道热能!  “增幅:超负荷,开!”  “轰隆!”极致气血燃烧让时间和光都缓慢,马洛-珀尔终而看清了简-艾斯这刁钻阴毒的斩手一刀,当即握棍大喝,翻身扭腰,在空中舞足圆弧——增幅!增幅!再增幅!最终钢炼长棍的力点已重逾万钧!  “吼!”  一道近三米的魁梧虚影出现在黑皮武者身后,全是毛发的双臂砸击擂台,只见马洛-珀尔的手臂急速膨胀成狰狞模样,乃至长棍都烫红,都割裂出火星!  苍猿:一吼破云关!  “嗙!!!”这一棍砸出石破天惊。  简-艾斯的茶黑色长眸平滑一转,反手收刀入鞘腿前点,微侧肩,依托蛮横的身体素质硬抗这一系列收手所需的代价,跟着气血涌动,抽刀入鞘等动作都在一秒之内完成,最终惊门开,苍劲雷吟滚滚自深处展露,一层层为鞘中藏刀赋能,直至刀身有雷鸣涌动,他才手如残影般拔刀,横向往前头斩去!  太快!太快!!!  众人只见一条银亮瀑流从简-艾斯腰间射出,触碰阳光炸出尖厉声响,“咻咚”一抹,与马洛-珀尔腾空跃砸的长棍猛然碰撞在一起!  “嘭!”  喧嚣刺耳的飓风如爆炸般一圈圈扩散,凶猛吹动台下众人的衣物和头发,并蛮横往四方看台前进,如海潮,让所有在座者都头发飞扬的闭上了眼睛。  “铛!”雪白圆刀接钢棍后一寸寸崩碎,刀身皆然是蛛网般的裂痕,期间力一层层传递到刀柄和持刀者本身,如旋风在其体表缠绕吞噬,把皮肤割出一圈圈刺目的猩红,却至终停在持刀人手肘后一点,失去所有余劲了。  “这怎么可能?!”  台下的导师是真正看不懂这场交锋的后续,目光惊诧看着手握碎片刀柄,以弓步作抵御状的学生。  仅仅有割裂擦伤,而刚才马洛-珀尔那一手段,最少砸了下数万斤的力,且用足了气血和肉体发力方式的便捷。  若是简-艾斯在未用任何武技的情况下吃下这一击。  那最少来说……  简-艾斯本身的力量已经超过1500斤!  心底想清这一事实,导师不由“咕噜”吞下唾液,眼皮抖抖的取出简-艾斯的成绩表快速翻,找到基础炼体那一栏的9.9分,眼瞳都扩张些许,稍微愣神,最终化为声声苦笑,手也无力垂了下来。  “这样的表现都无法打上满分……”  “乔蒂……你还是真的太过严格了啊……”  “怪物啊……”  “啊……” 小书亭 第五百九十九章 正义联盟 孤身静坐,天蓝云白,几束金光洒落肩头,一呼一吸,放置于木架边的银色长枪跟随颤动。  几大周天转完。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睁开眼,放在膝盖上的手立起;五指一握,气血奔腾而来的江海感席卷心头,让他重重吐了口闷气。  差不多了吧。  他在阳光灿烂中孤独起身,热光与飞尘抹匀背脊上的黑色纹身,再是一头蓄了有段时间的脏辫;图案方正古旧,末尾扎有银环——稍微移动,银器碰撞的叮咚声萦绕耳畔,又随日光点点,反出刺眼的亮。  他开始伸手去拿那柄长枪了。  除去这一柄,足有五米高的兵器架上摆满了棍、枪、戟、矛、叉,各自造型不一,乃至长短都有区别,从不远处望直接是满满当当的银铁白与穗子红,确是喜人,予人难以言说的感叹。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对于长兵器是无一不精的。  自幼习武,他便独爱这一类长利兵器,盖因小时经历许些不好事——长棍子,是最能给予那些恶徒恶犬震慑,稍稍不觉,如今已练习长兵,十年有余了。  “嗯……”  深深顺出胸腔里的浊气,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握住银枪盘膝坐下,将这柄父亲所送的初礼横放在腿前;手转一圈戒指,取出深海抹香鲸的鲸油;稍微滴一点在枪身上,然后看着这些银纹将药油吸收散开,泛起一股浓郁的香,丁点黄润直接进入银枪深处流转,泛幽光,显出此物的不凡。  吸收的差不多,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单手握枪一抖,这百余斤的凶物“呼啦”打出一道厉风,红穗子转如旋涡,只听一声轻吟,他再次将枪放回腿前,再开一瓶药油,这次亲自上手,把这蜡白色的冻物抹在枪头上,整个动作四平八稳,却还是纠了点刺芒,不慎被削去一块手茧,当真是太过锋利了。  “考特。”  练武厅的大门被推开,罗肯考特的舅舅叫着这道私名,步伐有些快,而且相当精神,“考特,你的同学古德-讷斯来找你了,是很重要的情报要与你分享,你现在出来,和我一起去见他。”  盘膝坐地擦枪的人没动。  “考特?”舅舅再次呼唤一声,蹙紧眉,停在原地念道,“任何矛盾放在以后再说好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赢取合适的名次,对战简-艾斯,更是你的证明之战!”  “你,”  “我打不过他。”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轻轻出声,将银枪抬起来放在眼前,单闭一只眼去品其上花纹的美艳。  “考特!”莱恩-肯普终而大吼,“你就是这样报答家族对你的培育吗?你就是这样!让你父亲花费了四分之三财产的期望,再一次蒙羞吗!”  “过来!!!”  舅舅猛烈袭来的怒意让少年眼皮跳了跳——平静抬头,五指握住了银枪。  “我,”他还是有点小结巴,“我,我知道简-艾斯的手段,他,他那本重,重装战,战士,我,我破,破不开,你,你让古德回,回去吧!”  “你……”莱恩-肯普一时气急,快步上前停在自己这外甥前面,沉脸咬牙,一甩手左右转头,最终在兵器架上取出一根铁棍,扬起来就要抽这个不战先怯的武者!  “法布雷加斯。”  一道声音挡在二人中间,跟着皮靴越过门槛,惊动几片飞尘,阳光也将其身上的衣物照亮,是北方贵族最常见的蕾丝花边和大紫绸缎,一行一进,说不尽平淡和随意。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看着这同学,停在长枪上的双手垂下来,终归选择了起身,一手握枪,另一手拍拍裤腿上的灰尘,便没了多余表情。  “考特。”舅舅又在耳边提醒。  古德-讷斯温润一笑,背手停于两人前,抬头看看这又大又空旷的练武厅,胸腔略略起伏,笑着向莱恩-坎普说道:“你好,能让我们有一段自己的时间吗?我有些事情要与法布雷加斯讲,这很重要,也是我们同学间的悄悄话。”  “啊……”莱恩-坎普往后仰脖子,而后利落点头,笑呵呵退开,还不忘问这同学要不要茶点。  “这就不大需要了。”古德-讷斯再次温笑,摆摆手,尽显谦虚。  偌大平台到此仅剩二人。  阳光依旧从上方天窗落下来,飞尘点缀,像是金色的雨,一瞬便将两位学子都包裹住了。  “最近还好吗?”古德-讷斯率先出声,不待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答,叹息继续道,“关于你的事我一直有所耳闻,但我那段时间的学业和家族琐事太多了,没有提前关心你,我对此很想跟你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古德-讷斯向身旁人轻声言语。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皱起眉,望眼这人,明显不知对方的意思。  “你和简-艾斯已经是敌人了吧。”古德-讷斯又一次语出惊人,摆手打断这结巴同学的言,踱步来到五米有余的武器架前,仰头看着其上的兵器,喃喃说,“原谅我的用词造句是这样的现实,你和他和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的事不算是秘闻,这确实是令人惋惜的——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次次对未来的热烈讨论,不设防的交流和完全相信对方的心,这是多么美好又值得回味的事。”  “可惜……现在却毁了。”  余终的叹言随阳光落。  某只握枪的手发出骨鸣。  古德-讷斯再次温笑了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说出让自己十足感动的话:“我们啊,我们最好是没心没肺,这样才能避开以后的撕心裂肺。”  “小时候微笑是一种心情,长大了微笑就是一种表情。”  “我们都是欲望的奴隶,在苦海中,翻腾不止罢了。”  一抹苦笑出现在嘴角,古德-讷斯低头拍拍裤腿,然后接住罗肯考特的目光,在这束复杂里启唇:“我到此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简-艾斯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像个朋友,你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躲避争斗,这不会让他感谢你,相反,他还会觉得你更好欺负,觉得当初跟你割裂开,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你真的甘心吗?”  古德-讷斯往前迈出一步,“想想他与查理对你的羞辱,一千枚红晶能让你在武道上取得什么样的进步呢?”  罗肯考特往后退。  古德-讷斯不依不饶的挤压对方的空间,说道:“他根本就是用友情来胁迫你,看看你们的另一位朋友,他现在还在查理的千万契约中苦苦挣扎,而简-艾斯呢?!他早已经背离你们,以你们为梯子,迈向了更好更高的地方!”  一根手指点在这人的胸口,不轻不重,随语言往里深摁:“简-艾斯……简-艾斯,想想简-艾斯现在所拥有的,想想他的头衔,想想他那翻新的大庄园,他那顶尖的团队,他那内宗,那武技,想想这一切,想想这些,有什么是他凭自己努力得来的呢?”  留着阴阳发色的古德-讷斯收回手指,看住面前人,一字一句为整束长语盖下印章:“他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骗子,任何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伤害,被吞噬,最终成为他变强的养料。”  “从加尔-克里曼沙到蒂姆-奇得塔斯,以及有些倒霉和眼盲的我,最后是你,是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他这样的小人得志了,现在机会就在我们眼前,拨乱反正,一切都还是时候。”  双臂捧上面前人的肩膀。  几片飞尘飘动,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鼻尖微酸,侧头躲开古德-讷斯的目光,深吸口气,终于第一次出声回:“我,我,我打不过他,而,而而且,这对他,他也没,没什么影,影响。”  “啊,”古德-讷斯深深点头,抿嘴吸气,向这人儿温笑道,“你不是孤独一人的法布雷加斯。班级已经被简-艾斯的数据化协会分裂,我们是仅存的斗争者,我们行进于光明,自然有手段制裁他。”  古德-讷斯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松开另一只手,挺背站直,慢悠悠的叹息道:“实话告诉你吧,法布雷加斯。我们这个正义联盟早已有了强有力的支柱,你知道是谁吗?”他转动眼珠。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闻声不语。  古德-讷斯微微一笑,给予对方瞳孔猛缩的答案:“维奇,我们学院的传奇维奇,他是我们这个正义联盟的支持者。”  “不,不可能!”语速太快,罗肯考特不小心咬到了舌尖。  古德-讷斯微微一笑,侧身,低头,让自己离罗肯考特的耳朵只有一寸。  “你知不知道传奇维奇早就已经惩戒了简-艾斯?”他的声音让罗肯考特的耳朵有些痒,“早在简-艾斯第一次犯错的时候,我们的院长就已经要赶他出学院,而简-艾斯只能以自己能拿到93届第一名为赌注才留了下来。”  “并且……传奇维奇在之后还说了,如果简-艾斯再犯错,那不论什么第不第一,他都会惩戒这天生的恶人,让他滚出紫藤花这种神圣的地方。”  上勾的唇离开罗肯考特的耳,古德-讷斯心情美妙的伸手拍拍这人儿的肩膀,胸腔轻轻顺气,盖棺定论的言:“我们知道简-艾斯窃取了许多高档次的武技,神体天赋对他的帮助太大了。可越是难缠的恶龙就越有要除尽的理由,不可能等它的双翼遮蔽天空,吐出硫磺毒素的火,我们才真正潸然悔悟。”  “所以……”  一瓶水晶瓶装的暗红色药液出现。  它把阳光散射出七彩棱光,耀眼如珍宝,真切是杜绝邪恶的神圣药剂,所行之事,也都是为了正义女神的垂青。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至此一瞬不瞬的看着古德-讷斯手中的水晶瓶,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而枪尖,也荡出点点哀叹。 小书亭 第六百章 快逃 “祖宗…”  香炉起烟,戴着花牌耳坠的朗烨双手合握于身前,微鞠躬,轻声向帷帐里起身的老者请安。  灰辫老人平淡“嗯”了声,皱眉看看窗外天色,搭在床边的老手抬起捏动两下,跟着对空气一抹,像是要驱散什么迷雾。  “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呐……”  老人慢慢叹一声,向自家孙子招手;接过对方手腕,扯上衣袖一看,大拇指贴住这根红线,直直往上搓,似引线燃烧的“呲呲”声凭空出现;疼得朗烨脸色发白,豆大冷汗当即下坠,整个身体抖如筛糠,很快痛叫一声,身子直直往后倒。  “他妈了个巴子。”伸手捞住孙子,灰辫老人难得一句脏话,双目闪精光,似打盹的山虎苏醒,渗出惊人气势。  “咚!”管家贝立即上前接住少主,身体往后退点,十足惶恐的躲避极少生气的老祖,低头拍下少主身上的香灰,倏地蹙眉,两根手指在衣物上一捏,竟是扯出一根女人的头发来。  “烧了。”老人垂目发话。  管家贝立即两手捧住这发丝往香炉边走,小心将其对准香火,这发丝似上油般“呲”一声猛烈燃烧,最后喷出一大团粉雾,还未扩散,就被床边麻衣老人伸手一捞,生生掐到灰都不剩。  “这间房不能再待了。”  邵祖宗从金丝楠木床边起身,看眼满头是汗,缩在床脚哆嗦的孙子,重重喷出一口气,刚迈步,一束阳光般的暖意就从门口溢过来。  “我来迟了吗。”白胡子导师的笑容依旧是这般温和亲切。  邵长虹面色一沉,再是抬眼好好瞧着这人,最终冷笑一声,伸脚勾出一张四脚木凳在空中翻腾,“咚啪”一坐,大马金刀,溢出武夫独有的凶悍气质。  维奇再次呵呵一笑,抬手扶正眼镜,点头谢过管家贝的服侍,然后弯腰坐下来,向面前老人道:“今日事索图-蒙奇仍旧会赔偿,藤已经累了,目前没有太多的余力,我需要你来帮我。”  “我知道。”邵长虹的心绪平复的很快,摇摇头,接过管家贝递来的茶,低头一喝,顺带道,“把烨儿带去隔壁厢房修养,用我那几卷画像守身,半小时一炷香,不多不少,千万要对时辰。”  “诶。”管家贝恭敬点头,带小碎步将少主搀扶起来,然后声势很静的离开了房间。  白胡子维奇目送这束背影离开,再回头,端茶平静道:“你什么时候走。”  “至多明日。”邵长虹答,目光忽然从杯沿后射出,咽下茶水,转而念,“初见太忙很多事都来不及聊,你这个学生……他身上的路数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事。”维奇抬起手指推了下金丝眼镜,“加尔与蒂姆之前和他走得很近,你那丢失的残本,应该就在他们手上。”  “嗯,难怪,”邵长虹张开有些皱褶的嘴,手捏杯一饮;自顾自倒茶,再念,“那他这些武技,单论品相,没有三四载不出养出这种气,如此不和常规,是你,还是养在这里的这株神药所为?”  “我也不大清楚吧。”白胡子导师轻轻摇头,放下杯,给予完美答案,“第七军那两位很看好他,借力总没什么大用,要悟,要单靠他自己悟。”  “你撒谎。”邵长虹冷笑一声,伸手捻起蚕豆放入嘴里,眼皮耷拉了下来,“我搞不清也不想搞清你们的事,不过这学生学了我殿正统的天功,于情于理我也要带回去给个交代,反正你极度被雷利讨厌,与其让这小娃娃在这里受苦训练,不如移到我武神山,在我殿好生培养,届时三株宝药,作押金置换。”  灰辫老人伸出三根手指。  金丝镜片抹过白光,竟也有些慑人了。  “他与查理、切尔西、以及维多利亚的关系也极好,都是地方大家,应该比你的条件便利。”白胡子导师答,十指交错停在膝盖前,声音没多少变化。  邵长虹到底摇摇头,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一“死”字,点点它,平和念道:“这娃娃写得这‘福’字很有神韵,却不知是不是把它当作寄托。实话言,他越强你就越留不住他,他越弱,你就越保不下他。”  布有皱纹的手掌伸直将茶水抹平。  维奇不答话。  邵长虹第三次冷笑出声:“那片山谷的事早已经传尽传遍了,你们这波斯王爷不计代价把人命往里丢,当真以为一神体,就能让他心软停下了?王室冷血,这种道理你应该最吃得透。还是交给我罢,我一路出关,整个北方难遇敌。”  “不行。”维奇摇头否定,不看这位武神山祖宗的讥讽,伸手推下眼镜框,嘴边多点平和笑意,“我以为索图-蒙奇与你没有联系,是我想错了,你这一趟的根本,恐怕就是冲人来的吧。”  声落,邵长虹呵笑一声摇头,目光移向窗外隔壁那间厢房,老眼里多了点神色,可却是把语气放淡了:“人间疾苦,几十年战火让多少骨肉分离,如今好不容易修生养息,我定然要补偿些往事。这娃娃我只是随口一问,单凭根骨能在你们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国度活得如此滋润,若说不爱才,那是我虚伪了。”  茶杯放。  维奇跟随颔首,戴有白手套的拳头停在腿上,金丝眼镜与白发杂糅,单独论,大抵也就是一制服整齐的学术导师罢。  “前路难吧?”邵长虹打破沉默。  镜片再次泛起白光,白胡子传奇至终呼吸一次,摇头回道:“从人送来起我就知道他背后牵扯着许多挂念,这几月理不顺,剪不断,但我仍旧顺势去找,总算扯出点泥,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应对的,要给他备哪些课了。”  “嗯?”邵长虹偏头过去,露点讶然。  “没什么不好与你说的。”维奇笑呵呵摇头,一口中庭腔原是这般温吞,藏满了书卷味,“总归打一批收拢一批,再过半年,也不会有多少变树。”  “嗯。”邵长虹偏回头,放下杯起身去看孙子,粗麻布鞋越过门槛停住,忽的回头,再次看眼这独自端茶饮的白胡子传奇,似要记住,要框住这个场面的韵味。  “我走了。”  老人最后留一言。  两步跨过花丛石道,一步过喷泉,两息进房,三息停床边,整个动作,连香炉轻烟都未惊动。  “来。”老人向还在恍惚的管家贝招手,另只手扶住烨儿使其半坐起来,连着平静看向孙子的苍白小脸,两根手指帮其抹汗,呼口玄气,这戴着花牌耳坠子的子孙便悠悠然张开了眼。  “我说你听,你记,存我带来的那副画像。”  香炉中的轻烟快要从静止中挣脱出来。  这位长安第一天桂武神再取一缕天势,看住孙子茫然又恍惚的眼,平淡出声:“《梅花功》之后的心法口诀我已经记入你心底,势之力与福邸休戚相关,你这家院长答应给你一次进紫藤国的机会,届时带三香七符一甲,加我那一袋黄米,你祖母会知晓这事,不需你多言,不到出行不可取。”  蓝色轻烟要动,诡异红光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似血水,要侵染整个房间。  邵祖宗眼睛一转,重新看住孙子,伸尾指点了下他的眉心:“之后你记住,前往那座国一定要戴上李暮山,他托了半个心气福字予我压胜,人情必须还,另外这点势头还不够。我说你记,等你回神再与他说,这是你家院长托我的言,你一定要说好,不能有误。”  “今晚你找他,说他来这座城时身后已有两柄利刃,一柄是王都圣罗学院,再有一柄来自南方第七军。”  “雷利王爷要他的命,再是查理、加尔、蒂姆、切尔西、维多利亚,至少数十手等着杀他,到时戴上面具,送他句中庭语‘谋后而动’,再吃酒,直接装醉就好。”  “等夜过半分,你拉住他小声耳语,我会留力庇你,你就说……”  “八月初,你会给他一粒黄米上路,从学院后方三连山翻山往前,披雨蓑,只见紫花路,路上不可回头,不能见山,更不能碰雨,夜半鸡鸣,顺反方向走,默数十七步,入河,运转诸佛龙象,闭眼随河飘,第一次出水面大喊,第二次出水面哭嚎,第三次沉默,如见绿眼,静心当浮物,内宗不停,自能安然无恙,入江河大川。”   小书亭 第六百零一章 离群索居者 他大抵还是失败了。  初阳的光迈过落地窗在软垫上作画:一束束飞鸟般的影,外加长条模糊,是汗,在不断从额头上滴落,溅出带咸味的花。  “呵…呵……”  威尔莫特-披得双腿岔开坐在软垫上呼气,脱去衬衣长裤的身躯不算瘦弱也不算雄壮,肋骨在皮下明显,各种纹身展露在阳光中,膝盖上、拳头上的茧疤,到底比其余同学要薄,要颜色泛白许多。  这本就是训练不过关的佐证。  正在给其余同学记录成绩的怀德尔收回眸子,黑皮大手捏着学生名册, 眼睛往下看,停一会儿,还是震动黑色毛衣里的胸腔,喊道:“披得。”  威尔莫特-披得闻声抬眼。  面前光线一暗,原是导师的健硕身躯停在了面前,低头瞧,本身没有大多表情。  “你日常训练的量是多少呢?”怀德尔导师问。  威尔莫特-披得伸手抹一下脸上的汗,抿紧嘴,最后脸色苍白的摇头道:“对不起老师,”他刻意将声音放得很轻,“你知道的,我的家庭只够支持我日常温饱的开销,我每日需要为了赚钱去工作,但是,但是!”他抬起了头,看住导师并用手点胸膛,“但是我从没有缺席,也从没落下您布置给我的日常训练,我真的很努力了,我,我有些时候真的感觉自己的压力很大。”  他倏然红了眼眶。  周边仍旧是帝国班学子与各类木傀激战的砰砰声。  怀德尔弯腰伸手将这学生拉起来,侧头看看与他对战的那尊木傀,目光瞟过上面的拳印,以及各个关节的耗损,最后深吸口气,一面用大手拍打威尔莫特-披得的肩膀,一面认真道:“努力和成绩是不会骗人的。披得。”学生又要讲,他抬手止住,“我相信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你很聪明,很有头脑,为人也比较机灵,但是这样的性格放在武道上就有些不适了。”  “练武需要的是死脑筋。”导师点了点自己的脑门,侧身给一名登成绩的副手让路,黑色眼珠看住威尔莫特-披得,慢慢摇头,“外界的诱惑很多,不需要解释,人们对放松对玩乐有着天然的亲近欲望,谁不想天天泡在快乐和无忧无虑中呢?但这会杀死你,会让你失去斗志,失去目标,变得比曾经懒惰,那时你心底会有声音告诉你这是错误的,但是每天的恣意却告诉你这是对的。”  “两者交锋,你会陷入自责和焦虑的深渊,最终更加放纵,更加喜欢用玩乐来麻痹自己。”  黑色皮肤的手伸直往前,在阳光中开出条路,“自律者在这时会斩断过去,摈弃不需要的社交,摈弃只会浪费时间的朋友,一个人独处,一个人思考,一个人独居也不感寂寞,因为他每天都能从自己下定决心要坚持的事情上收获快乐,哪怕这种快乐很轻微,它依然会让人很踏实,因为它提醒了你,你每天都在为自己而活。”  “我曾有两年没有与任何人有过联系。”  导师的语吹动了尘埃,一呼一吸,是这般的恬静淡然,“那是我武道生涯中最关键的一个段落,所以我把我自己关进一个小房子里,每天吃饭,训练,总结,休息。我自给自足,感觉累了就看书或者早点睡个好觉,感觉孤独溢出就去漫步,选个夕阳或者粉红色的晚霞,你只需要与你内心的声音对话,它会治愈你,虽然这会让旁人感觉你像个疯子,但是其中美妙,只有你自己才能知晓。”  布满刻痕的黑皮手指收回。  最后的涟漪扩散向学生的心田。  只是这戴着耳钉,纹着凶恶图案的学生仅目光闪了闪,立即吸吸鼻子抬头,对导师展露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你怀德尔老师,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相信我,我近期一定会改变。”  “嗯。”某双黑色眸子霎时被蒙上点灰尘。  导师怀德尔轻轻点头,再拍拍威尔莫特-披得的背,转身,继续去监督其他学生的年末考核。  “嗙!”  一号区突然又炸响火药般的动静;几根刻满禁忌的木条飞出,再是热浪水汽发散,瞬间将整个场馆的温度拉高,使不少汗珠从毛孔中冒出来。  又摧毁了么……  偏头躲开几根木条,怀德尔探手抓住一道厉风,翻过来一看,果然是红色木傀的手臂,而且被拆得很干净——关节处近乎平滑断开,像它对面的,好似是一柄尖刀。  风与阳光有丁点凝滞。  众人目光之中,一具比例完美的雕塑在水汽朦胧中若隐若现。  不少人赞叹摇首,为这项新的学院记录表达敬仰。  简-艾斯。  大家都知道始作俑者的名字,也已经习以为常。  正值晃神,导师怀德尔侧头看向威尔莫特-披得,稍稍沉默,还是对这人儿进行最后的疏导:“看看这个例子吧。没有人可以不付出就变强。孤独与偏见是常态。毕竟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明。”  话完,导师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部分软垫。  仅剩带有轻微伤痕的褐色木傀,站立瞧着原地的少年;头稍歪,神情似嘲笑,又似不言不语的玩味。  ……  几捧冷水砸上脸。  供水泉墙上嵌着的石兽头还在不断往外流水。  一只手臂撑在墙边,五指弯曲抠紧墙缝,抠出点苔藓和黑泥,再是水流不断从发丝上滴落下来,滴滴答答的,让威尔莫特-披得的眼瞳微微扩张。  “呼,”肺叶把浊气挤压出去。  恍恍惚站直身体,威尔莫特-披得转身背靠住供水墙,背部擦着墙面无力滑落,一屁股坐在湿漉里,咬紧后槽牙,面色属实铁青起来。  指尖夹着的成绩单在水珠光泽中是如此的清晰。  对阵选手:班勒夫  分级:帝国班(排名38)  对战场景:武道馆大擂台4号    ——年末成绩单——  姓名:威尔莫特-披得  分级:帝国班  【具体科目】  马术:7.1  驯龙:5.4  四国语言:5.1  贵族礼仪:6  炼金枪械:3.3  基础炼体:3.9  野外生存:4  近身搏击:6.6  内宗训练:未测  历史学识:6.1  巫师精通:4.2  额外学分:0.5  年末考核战绩:0/7  当前总分:52.2  当前排名:41  41……  “呵。”湿漉发丝贴住的嘴角有弧度掀起,威尔莫特-披得眼神阴鹫的看着前方,石兽头吐出的水不断砸在肩膀上,很吵,很像是另一种讥笑。  “额啊啊啊啊!”  他忽然用尽全力将拳头砸向石地;只听骨鸣,当即有殷红混入清水,悠悠然流向远方,流入地砖水渠里。  “为什么……”  威尔莫特-披得像个野兽般低声呢喃,整个人失去心气的往后靠住墙壁,仰头看天,却被湿漉发丝遮住了大半视野。  他又笑了。  伸手从口腔中取出含在舌头底下的药片,然后舌尖磨研残余的刺激味道,磨着磨着舌尖有股血味;整理下往外一吐;一条血水便坠入了地渠里。  “这样的作弊都没用了吗?”他开始自问自答,手撑住墙壁缓慢起身,另只手一抹脸上水渍,深深呼吸,还是弯腰把皱巴巴的成绩单捡起来,盯着上面比试那一栏,平平静静的看,看了许久,才将成绩单收入内兜,迈开步子,要往前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  ……  “艾斯。”  车流不息的武道馆外。  车帘随风卷起一抹药味,一道身影登阶梯进入,风信子摇摆,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简-艾斯低头将扣子扣合,手掌在丝绸外套上一压;皱褶捋平,飞鸟金纹栩栩如生,愈发精致,愈发人前显贵。  “你下午不是有比试吗?”他这时抬头,看住抹着汗坐下的小伙伴。  “诶~”内史密斯毫不客气的伸手端茶一喝,发出舒服叹响,再将自己扔进沙发枕头堆里,念,“我这不是看看你怎么样了,破记录后有没有被古德他们骚扰么。”  “啊,”简-艾斯闻言笑了起来,弧度很标准,配上挺拔鼻梁,有种难言的气质。  内史密斯一瞬不瞬看着这人,瞅瞅对方这女人都会羡慕的紧致皮肤,不由摸摸自己的脸颊,努嘴道:“诶,你身边那个小跟班呢?”  “嗯哼?”简-艾斯转动眼眸,旋即摆手浅笑,“史泰龙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只要多了解他,你就会发现他的思想极其耀眼。”  “噗,”一口茶水没入喉,内史密斯捂嘴挡下更多水渍,眼睛上抬瞧着主座人,花半响才咳嗽道,“史泰龙?这是什么怪名字?你说的是潮?还是……”  简-艾斯微笑不语。  内史密斯无奈摆摆手,将茶杯放在桌上,拿起一块手帕擦拭脸颊,随后问:“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你这个史泰龙,他与他的家人都是正统中庭人,稍有不慎,很可能被其他人做把柄来攻击你。”  “我知道。”简-艾斯一面点头,一面观看内史密斯的神色;茶黑色眼眸轻轻闪了闪,启唇说,“你……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吗?”  “啊哈。”内史密斯从茶几上拿了枚果子吃,偏头眺望车窗外的美丽远景,吃出“咔嚓”脆声,最后回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艾斯。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向你介绍了我的中庭名字,并且也提起了这个人,”  雪白果肉里的果核很快被啃出来。  内史密斯将目光转移,放在了简-艾斯身上:“我说过他是那老叛徒的学生,是那只脏鼠,那个背叛我们国家的人的爱徒。”  某双桃花眸稍微低下来。  “我心里有刺。”内史密斯用手指点住自己的胸口,吐出果核,恰逢窗帘飘舞,半个身子被装入阴影内。  简-艾斯没有出声,戴着宝戒的手停在丝绸衣面上摩挲,接着取出纯金烟盒,打开点上一支,菱形耳钉在光中刺眼:“我们是朋友,内史密斯。你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不好的感觉?”  直接的叩问震荡心扉,内史密斯将眼睑拉低点,无言许久,最终伸手揉搓自己的脸颊,打出道道红润:“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不要这么容易相信被人。毕竟这个世界,不太像是我们想象的样子。”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  “我儿时信奉的许多事都被推翻,现在想坚持做自己也会遇到很多困难,特备是你知道我前几天见到我祖宗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内史密斯抬起了头,拳头攥紧,紧到发颤,“我那时想到的是我现在的祖父,这让我觉得……我就是个没有底线的叛徒……”  “嗯哼……”  声入耳,几缕雾丝从薄唇上飘被鼻腔吸入,睫毛下垂,桃花眸深如幽井,“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内史密斯。不过我想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你家里的事,但站在我所经历的人事来说,我认为亲情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纽带——那位传奇喜欢你,你祖父喜欢你,你祖母也爱你,他们那一辈的事情理应与你无关——你不能做决定,你的每一次站边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我知道我说的有些薄情,但在这个时候做两面派不会有人看不起你,家事是这辈子最难分对错的。何况,我们已经过了分对错的年纪。”  简-艾斯伸手点点烟灰,侧头看住小伙伴的愣神,旋即温笑:“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自私,很虚伪,又近乎有些冷血?”  内史密斯看住他未说话。  简-艾斯将身子前倾一些,并用夹着烟的手敲敲车厢纸墙,让前头的莉莉开车。  “要让所有人满意是很难的。”车厢轻微有点摇晃,简-艾斯继续对面前人说,一寸寸撕开了美好的粉饰,“我没有经验处理这样的问题,可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汲取他们所有的养分,让自己长得更高更壮,至少要超过前人,这样才能让他们骄傲,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这本身就是一种传承。”  戴有宝戒的手轻拍小伙伴的手背。  内史密斯愣愣感受这份温度,之后眼瞳轻颤,低头,将手往裤子上搓,抿嘴停顿半响,最后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艾斯,我今晚想去你庄园和你吃饭,到时就我们两人,我们一起聊一聊人生,想一想未来。”  “好吗?”  内史密斯抬头看向主座人,展露的笑稍微有些勉强。  此刻一捧烟灰坠落,茶黑色的眸子被微风和暖光抹出阴柔。  那声“好”,也随烟灰一同坠落了。  ……  “披得。”  夕阳落山,沸腾滚烫的火锅咕噜冒出气泡,几片耗牛肉涮下去,又是几枚黑晶不见了踪影。  威尔莫特-披得已至爱享用这种美食——蘸点粗盐,混着昂贵小红椒或者黑胡椒吞入;品这股烫滑,长出口气,美美闭上眼。  鲁奇、腊斯克、和唐古特几人就坐在他周围。  一来二去早已对这种中庭美食十足熟悉,只是唇钉和舌钉在此刻有些不大友好;稍微肉片烫一点,那就足够让一些个人哆嗦了。  “披得。”唐古特忍住唇钉泛起来的麻感,好生咽下美食,目光转一圈周围,声音放小点继续道,“明天盘口的路子找到了么?我这边已经约好了几十个同学,他们到时候统一买你,至少有几十万呢。”  “嗯。”扎着脏辫吃着火锅的纹身少年继续动筷,头埋在碗沿后,确是吃得极香,额头和脖颈都有了些细汗,“盘口和庄家我已经找到了,城里花胡子会帮我,他是个大庄,不会赖账。”  “哦。”唐古特慢慢点头,目光往前,在热气氤氲里和鲁奇等人接触。  当下气氛有些安静,只有火锅还在咕噜工作,其中的香料和骨头正不断上下翻腾,搅匀更多香气。  好生舔了下筷子上的余味,鲁奇嚼着平日极少吃的耗牛肉,瞥眼闷头吃肉的披得,未言先笑,而且笑容豪爽:“那个披得啊,明天下注的地方在哪里啊,要不要提前去占位,早下早没事嘛,你觉得呢?”  “我都可以。”威尔莫特-披得擦着嘴挺直背,喝口葡萄酒,将手帕翻个面,逐步擦拭起脸上的汗来。  “我这边的事都很好说,明天我会统一通知你们。”他开始环顾桌上这些人,“输永远是最简单的事,就算我内宗练到第七层,想输仍旧是一个态度,另外花胡子的盘口不用多怀疑,我之前在他哪里是常客,开个盘很简单。”  “那庄家呢?”腊斯克跟随念,“庄家让谁来?”  夹肉的筷子停,威尔莫特-披得斜看一眼他。  腊斯克咽下口水,还未来得及张嘴,一旁的鲁奇拍下肥腿,哈哈大笑的插上了话:“诶,披得!腊斯克对你这担心是很有道理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刻意输了惹怒庄家,我们总要有个准备,或者确认什么时候躲在学院啊。”  威尔莫特-披得不出声。  唐古特端起酒杯喝一口,也插话道:“鲁奇说的很对。我们也是这么久的朋友了披得,很多事情大家都一起经历过,所以有些东西我就直说,如果真按照我们想的去开一个盘口,那就算你是帝国班的学生,估计也很少有人赌,毕竟你天天在外面忙,没时间经营自己的名气嘛。”  “对啊。”鲁奇端杯与唐古特碰了个;咽下酒液,十分诚恳的点头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实力很强。可万一来我们这盘口玩的人少,加上我们自己全部买输,那庄家肯定赔死,我们一定要防范好,到时躲进学院或者什么也都方便。”  腊斯克发出赞同声音。  一时桌上所有目光都穿过火锅热气,停在了威尔莫特-披得身上。  安静里,深褐色的熟肉片轻轻弹出汁水,筷子往嘴里送,威尔莫特-披得慢慢咀嚼这股弹嫩,脖颈上的纹身“41”黑如墨汁,十分有个性。  “这些你们放心吧。”被注目的人儿终于出声,放下筷,看住面前人,神情依旧是这般冷酷,“庄家是一个子爵贵族,很有钱,由花胡子牵线。花胡子拿十分之三,然后我拿十分之四,剩下的你们几个人去分,其余我什么都不管。”  “啊?”腊斯克一下没忍住,竖起三根手指头,嘴角抽搐起来,“才,才这么点啊,我们……”  鲁奇等人的眼神透过火锅热气打来。  腊斯克立即吞下唾液,笑呵呵改口道:“好啊,三成也好啊,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等我们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笔收益了!”  “来!”  鲁奇和唐古特端起了酒杯。  威尔莫特-披得吃着耗牛肉没动。  鲁奇几人有些尴尬的眼神闪躲,随即扯开五官赔笑脸,好好哄着这位金主。  ……  明月升空之后。  一顿火锅结账4800,鲁奇三人是真的笑得脸皮僵硬,就差把钱袋抠出个窟窿。  反观威尔莫特-披得独自离开的背影很洒脱。  店老板笑呵呵收钱,仆从端锅擦桌,确是热闹不已,将晚风吵得更加香气四溢。  “怎么说?”出了酒馆,走入仅有月光的小巷,唐古特不时看向巷口边,注目这些行人,最后取出一包香烟,老神在在的给自己点上一支。  “事应该是真事。”鲁奇伸手要来一根;火柴光里的三角眼有些阴郁,不再有豪迈气质,“披得的成绩我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废得一塌糊涂,就算他真想赢,估计也打不过他那些同学。”  “哦~”唐古特闻言笑了声,摸摸唇钉和鼻钉,于烟雾缭绕中接上了话:“那这点盘口叫上一堆人就不好赚了啊,就算买一赔一,我们自己也就赚个十多万而已,要不……我们去借?”  “不然呢?”鲁奇斜睨眼这人,向腊斯克丢去火柴盒,自个靠在石墙边,抬头望月,忽的冷冷笑起来,“我这几天早就联系到了贷款的路子,就等着披得的音讯呢,这一次,不跟着他好好咬块肉吃,都对不起我们这顿火锅钱。”  “那是。”腊斯克“噗”一下吐出烟雾,两指捏烟,神情倨傲的很,“这表子心也真黑,这么多就分三成给我们,换下来我们就是帮他赚钱——压越多,他赚的越爽。”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唐古特点点脑袋,与鲁奇对视一眼,面色思索讲,“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他不会骗我们了,我学院里差不多可以借到二十万,你那个贷款……”  “一人五十万,而且利息很低,借一天近乎不要利。”鲁奇吐掉一根烟丝,看看身边二人,又有点豪气了。  “太好了!”  唐古特和腊斯克一同握拳作祝贺模样。  鲁奇笑眯眯的摆手,搂住两位朋友一起转身。当下月光正皎洁,他们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恍恍惚的,竟没有一个是相同方向。  还当真是,奇妙至极。   小书亭 第六百零二章 小虫子 那几次血腥的夜之后。  胡林科老街上空的浓雾好似换了种颜色:身着布马甲、黑长裤的八角帽依旧游荡在这片萧条灰墙之中,只是来来往往的皮靴和胡茬嘴的说话方式都大变了模样——有南方的鼻音和厚重,各自腰间枪,也要比以往精致不少。  此时正是早晨五点零四分。  太阳还昏昏欲睡在地平线之下,早晨尽是灰蒙蒙的光,有些冷,石墙和铁桶上的水渍未褪,烧出黑色骸骨的火把躺在地上放出最后的光和热,喃喃着,像是靠墙休憩的病人,等着破晓正式来临。  是有些热闹了。  某个檐下的铜铃摇晃,只见老街内的黑暗开始骚动,一群人摩肩接踵的影被拉得极长;后背,颈项都前伸,纠集起来仿佛水雾过河的鸭群,鞭子在后头“噼啪”一甩,嘎嘎声静了一会,很快又有脚步,且流入老街的每一个巷口,当即更多铜铃开始摇晃,许多见不得光的门板,也倒下露出背后坐着的生意人。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昏暗烛光下,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砰砰拍打木板,威尔莫特-披得反应过来,弯腰朝这个窗口更近一些,露在领巾外头的眼一抬,正好和窗口后的人相对——那眼光像是两柄刀子,闪闪刺得披得皱眉躲避,旋即伸手入兜,取出一袋晶币,沉甸甸抛向了窗口后头。  “两瓶药,一根红管子。”威尔莫特-披得吸吸鼻子说,眼眶还残余熬夜酗酒等综合出来的紫青色。  “唔。”窗口后的那人迅速清点完袋子里的钱;只听木凳“嘎吱”一摇,背影再转回来时,黑手套大手已经攥着一个纸袋;稍微向披得打开,另一只手又欲盖弥彰的挡住袋子口,那紅光还是一点一点进入威尔莫特-披得的眼。  “这几天的红管子都很烈,小心点喝。”黑手套将纸袋往前送了送。  威尔莫特-披得连忙从外套内兜拿出准备好的黑布袋子,抖抖地将纸袋装入,无意间眼珠往上瞟,又碰到了对方的眼神。  只见八角帽帽檐下的胡茬勾起一丝弧度,再是“砰”一声,木板重新上抬,将窗口和烛光都遮蔽起来。  该走了。  威尔莫特-披得孤零零站在这堵买卖口前呵热气,左右侧头,将兜帽拉得更低,迈步踩着潮湿的土地,闻着雾中这股酒精和香烟的味道,脚尖踢开一个残余药瓶碎片,沉默出巷,直到踏出老街的路牌,才长长呼出了一连串白气来。  “都买到了?”  一辆两驾的马车靠近。  窗帘掀开,是一张把胡子染得五颜六色的大脸。  威尔莫特-披得站在路边只瞧不说话。对方很快伸手招招,车厢门一开,一股胭脂水粉味扑打面容,还有淡淡的女子体味。  里头倒是十足干净的。  威尔莫特-披得弯腰打量仅有花胡子一人的车厢,“咚咚”迈步坐在其左侧座位上,先将身子好好往后靠住背垫,再两手入兜,取出之前的黑布袋,将东西都倒在了木桌上。  “你确定这个能包我赢么?”他看着花胡子检查药物的模样。  “当然,”花胡子随口应了声, 拿起“红管子”凑近到眼前观察,最后曲起手指弹了下管壁,瞧眼红液里悠悠升起的气泡,伸手拿烟,不忘给威尔莫特-披得丢过去一支。  “有这个原料我足够配出钻石以上的兴奋药剂。”  火柴使烟草萎缩发黑,一缕缕蓝烟飘起,藏入色彩驳杂的胡须中,“破势、三倍增幅,外加气血毒性贯穿。你只要确定你能否适应它的副作用,并在十秒以内,干掉你在擂台上的对手。”  “我可以。”威尔莫特-披得想都未想的答,将领巾拉下来露出口鼻,捏住烟吸,神情始终平淡。  花胡子于是看着他笑,将红管子等药物收入黑布袋,壮硕的身躯挤着皮革作响,稳稳靠住沙发,粗糙大手夹着烟,一面抽一面问:“你那对手的情报我已经花钱买到了,你很幸运,他不是一名防御型选手,而且他对你的感官很差,是你们学院数据会的一员,到时候,情绪肯定会影响整个比赛的走势。”  “嗯。”威尔莫特-披得点点烟灰,往后靠住背垫,抬手捏捏眉心,是极其的倦意。  “怎么了?”花胡子瞧着他的模样,微微笑,粗眉下的眼闪光芒,“是昨晚那两个女人太主动了?还是你药瘾又犯了?”  “我没有。”倏地被这个词刺痛太阳穴,威尔莫特-披得面色阴沉的摆摆手,坐直身体,呼气,就笑了起来,“你这边找到多少赌徒了,总底池能破千万么?”  “差不多吧。”花胡子将夹烟的手探向窗外;敲敲,烟灰被微风吹走,“我特意给了你个好位置和好渠道,紫藤花的比试怎么说都噱头十足,他们很相信这种性质的比赛,以为不会出什么岔子。”  若有所指的语没有让纹身少年的表情产生变化。  花胡子满意一笑,身子前倾拍拍威尔莫特-披得的腿,慢慢点头,叹息说:“赚钱永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这超凡力量繁多的社会。你这段时间做的很好,藏住实力,第41名……我们要赢的先决条件都已具备,你这一次刚好能一飞冲天,不仅抹除了学院导师对你的意见,你本身的身价,也会更高一些咯。”  “嗯。”声入耳,威尔莫特-披得稍微低垂睫毛,点点烟灰,跟着侧头看窗外,不小心留意到一只飞鸟停驻枝头——聒噪、又刺耳。  答案大约是已经出现了。  花胡子彻底放心的扔掉烟蒂,敲敲车板,等着马车启动的风从窗外吹脸,再笑嚷道:“学院里要是多一些你这样的人就好了!钱,那我们就可以赚大笔的钱!就是神体‘简’那样,一人养活大半个查理赌场!”  威尔莫特-披得闻言不出声。花胡子便猛地身子前倾,一把揪起他的袖子,看住这人,气势有些凶猛的念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试我前前后后至少花费了五六百万,算上到时候当庄家……如果真出了问题,你这条命都不够赔!”  “咚!”威尔莫特-披得的身体狠狠被砸在靠垫上。  花胡子又哈哈一笑,侧头早雾,去看即将破晓的残阳。  ……  紫藤花新开辟出的招募区。  来往的学生很多,也都不掩饰的观察这座挂有标识的黑色尖塔。  数据会。  这是它的名字,也是学院最新最热的私营协会——寻找工作的人,大抵都会来到这个地方,毕竟其背后的威名,确是日益浓厚了。  雕刻有紫藤花图案的黑门打开。  先是一片宽敞,整齐摆放了黑色长椅的大厅,大厅尽头是帝国的雄狮王冠旗帜;微微飘动,描活了雄狮的鬃毛,恰逢光线从碎花图案的落地窗映射进来,一束一束非常暗淡,使大厅里的气氛更加威严,肃穆。  黑门再打开一次。  皮靴踩着瓷砖地面来到大厅第一排座椅前头;纹有环蛇纹身的手入兜,再往前上楼梯,越过协会二楼的走廊和一间间办公室,最终停在刻有“会长”门牌的门前头,伸手一推,那清脆的嘎吱声便清晰搅扰烛光了。  “大家都把契约签好了吗?”  办公桌后面的皮椅转过来,烛光照亮内史密斯的面容,以及其转动嘴里的牙签的模样。  被点名的安德鲁没有太多声音, 走近些,背身坐在了办公桌边上,一根手指划拉滑到反光的桌面,微微抬头,向会长回:“120个工作岗位可能还是不够,最先一批去北方的人倒是定下了,不过除了蒂姆家族的人,我们在那边还要注意什么呢?”  “唔,”内史密斯吃着早餐,手撕开一块面包分给安德鲁,并声音唔囔地回,“其他的都不需要多加担心了,他们不敢将纠纷蔓延到我们身上,毕竟维奇院长他们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只需要好好完成工作,并相互砥砺成长就好。”  “物资呢?”安德鲁嚼着面包答,目光扫过墙壁上新挂的那副画。  “物资由夏奇拉家族的人提供。”内史密斯撕下一张早已写好地址的纸,伸手交给对方,并微微笑了起来,“这是我们协会第一次,正式的,大型的承接一个生意,过程可以繁琐一点,但一定要让所有会员得到福利。”  “这你放心。”安德鲁呜呜囔囔的点头应下,喉结起伏咽下面包,立马打趣道,“反正再怎么样我们还有艾斯在背后嘛,谁差钱艾斯也不会差钱,不然我们协会,也不可能眨眼就扩张到170多人额。”  “嗯。”内史密斯缓缓点头,表情却是收敛了点。  安德鲁没注意这点神情变化,将写有地址的纸张收入内兜,刚起从办公桌边落地,这位名义上的“会长”便叫住了他,语调有些厚的出声道:“安德鲁,我已经论述过很多次协会和简-艾斯的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再将这样的话语时常提起,这会给艾斯带来麻烦,甚至是对我们的失望。”  “好,我知道咯。”安德鲁笑着侧头,可笑意很快收一些,转而问道,“今天的比试你怎么看?”  “嗯?”内史密斯抬起眼睛。  安德鲁再次努嘴示意一下,手点点桌面,想唤起这位会长的记忆。  微风流过了一秒,内史密斯恍恍惚记起了那个名字,不由“啊”了声,摇摇头,十足意兴阑珊的继续看表格了。  “他啊,他只是个小虫子罢了。”   siluke.com 第六百零三章 你们干嘛啊 “披得,你家乡来信了。”  哨声起,戴着黑帽子的邮差恰好把低头往楼里走的纹身少年拦住,转身,双手拽起马车车板上那最大最重的布袋子,用力将其甩下车,帽檐下的脸颊潮红,呼吸都忍不住重了几分。  戴有耳钉的个性人儿就这般看着他工作。  邮差当即有些恼,朝这年轻人抬了下下巴,语气极不耐烦的喊道:“运进学院的费用是二十,给钱!”  “嗯。”鼻腔震动出声音,不带感情的眸子移动,威尔莫特-披得在朝阳里轻轻用脚踢了下布袋,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土豆。”邮差瞥他一眼,“还有一些入冬用的羊绒衣服,信封在,”  “土豆送你了。”酷酷的人带着酷酷的风刮过。  用脚尖打开布袋口,像是理垃圾般把硕大又圆滚滚的土豆放出来,当即洒了一片,紧跟弯腰在羊绒衣服里面挑挑拣拣,最后干脆全部打包装入布袋,稍许看见一封信掉出,直接踩上一脚;搓一搓,确认没钱,便让其彻底成为废纸。  “拿走吧。”  他从兜里取出枚黑晶丢在地上,单手抓布袋,很快消失于朝阳,徒留邮差在原地怒骂,简直比乌鸦还要聒噪。  “砰!”居住室的门闭合。  眼前一切仍旧是脏乱,充斥各类体液的污浊模样。  角落被子上有几粒黑黑的老鼠屎,伸脚将这床被子踢向床下,打翻用来盛尿的盆,真切骚得……让还在消化食物的胃止不住律动。  于是威尔莫特-披得的眉宇更紧了,打开布袋将里面的羊绒衣服一股脑抛到床上当垫子,整个人翻身一躺,从枕头下取出烟盒,移眼珠往里面看一看,果然是空了,一根都没给他留下。  “呵。”他不禁泛起冷笑。  捏瘪烟盒,威尔莫特-披得又翻身从床边站立,迈步去把房门锁好,一路踢开地上垃圾,坐在自己木桌前,把怀里的,用水晶瓶装的深红秘药慢慢取出来——盛在朝阳下欣赏,臭烘烘的脸终归有了些缓和。  “再坚持……”  “只需要再坚持这一下……我就能真的摆脱这该死的宿舍了。”  指尖贴上水晶瓶的动作又轻又柔,忽忽然想到几小时后的财富和声誉,威尔莫特-披得不禁有些痴了,病态般的将水晶瓶放在鼻下闻闻,乃至用舌头舔,侧耳去听,那是无数人惊愕之后的喝彩声浪,是女人心甘情愿打开大腿的笑,是昂贵酒水开瓶的音,是欲望,是更多快乐编织起来的彩虹。  “啊……”  有几粒火痘的嘴巴慢慢上翘,热气在水晶瓶上结有一粒一粒水珠。  威尔莫特-披得倏地伸手往边上一招,气血勾勒凝聚增幅拳骨,轰然一下用狂风把床上的羊绒衣服堆吹动,当真是大捧花白的雨。  “三倍增幅,外加破势,还有气血增幅,再凭借我这黄金一线的爆发武技,班勒夫不可能能阻挡这份力量……”  “我了解他,我太了解他了……”  眸光凝练许多,威尔莫特-披得转头看看紧闭的门,起身来到床边,粗鲁掀开这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物,最后把床板翻开,露出藏在里头的粗麻布袋。  指尖解开禁忌,他将布袋里的防具拿出来放在朝阳里好好照照,再随意扯了件羊绒衣服当抹布擦拭,长叹一声,继续呢喃:“如果抽签的第一场是兵器战,那这租来的宝器也够用了,反正只攻不守,以干脆、利落的姿态把这场比试秒杀!这样绝对能拿回我的名声!”  纹有纹身的手指忽的攥紧,他抬头迎接窗外太阳,脸上终于有了灿烂笑意。  “披得!披得!!!”  木门被敲出巨大声音。  威尔莫特-披得眼珠一转,收起宝器收起秘药起身,另外把桌子也整理了下,由门外人砰砰敲,整理整理发型,最终走到门边,酷酷拉开了木门。  “你他马在干什么呢?”同住一起的精英班学生开口就是辱骂。  威尔莫特-披得一反常态的冷笑起来,摇摇头,头后仰贴住木门回怼道:“我就是不给你开门又怎么样?一辈子只能住这种房间的废物,这里就留给你了,老子明天就要拿回我的庄园,你和门罗特,一起享受这股尿骚-味吧。”  威尔莫特-披得说完带着抑制不住的嘴弧离开,身体发颤,整个人激动到掌心分泌出汗来。  “还有。”他回头望住对方,瞧着其这幅惊愕不已的模样——胸腔里的心,近乎要跳出来咯,“下午有一个关于我的盘口,你上次不是说要买我输么?机会来了,多下一点。”  声落,木门跟随闭合。  而威尔莫特-披得还未迈出多少距离。鲁奇和唐古特等人早早在楼梯口等他——相互抽烟,嘴里说着些私密的话。  “披得!”鲁奇率先抬手,面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更多是兴奋的红,“成了!我这里差不多一百二十万,一次性下完,赢的钱我们按比例分!”  威尔莫特-披得笑了。  唐古特几人也笑了。  点点烟灰,先是唐古特和披得拥抱起来,捏捏对方肩膀,乐呵呵的汇报好消息:“我这边的钱也准备好了,七十八万,就算一赔一,学期结束也能过个好生活!”  “我,我!”腊斯克献宝般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钱;用力晃晃,让披得听这道声音,“我这里有九十一万,这一把看你的了啊!我跟我家里都借了钱呢!”  “好。”威尔莫特-披得微笑点头,伸手接过唐古特的烟,衔住,低头接住鲁奇递来的火;抽两口,再朝腊斯克吐掉一缕烟丝,依旧笑眯眯的道,“反正我这边都联系好了,现在出院,花胡子在自己的赌庄等我们。”  “好!”三人异口同声的大喊。一时惊动不少刚起床的学生,以至走廊边探出许多双眼,打着哈欠在嘀咕这几人。  “那就出发吧。”  威尔莫特-披得笑容满面的走向楼梯,步伐稳健,在环绕中,在赞美里,前往光明的未来。  ……  下午四点二十分。  武道馆内的比试一轮接一轮的冲上。  下午的温度适宜。宽广,栽有枫树的街道一目到头,恰好风也轻得太过温柔,隐隐约约,有了点悲怆意味。  班勒夫下了马车,街道上红红火火,风卷起脚边的落叶飘舞,几步往前,身体都不可抑的舒缓几分。  “诶。”马车上的安德鲁喊住同学,扬起下巴,声音有些模糊地道,“等会记得干脆利落点,让届的知道,我们并不是好惹的。”  “唔。”班勒夫回过身点头,身高差不多是一米五五,可那肌肉线条却太过夸张了,从远处看,分明就是一石头堆砌的矮塔。  安德鲁到底放下心来,拉好窗帘,是不大想观看这场无趣的比赛。  进入武道馆了。  班勒夫摸摸头上红巾,蒜头鼻吸一吸空气里的汗味和血味,不断看看周边这些擂台上的厮杀,一时掌心有汗,体温也慢慢升高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步调轻松的往前走,可越前面围着的人越多,有不少还在看他,甚至大方给他打气,一时让班勒夫怪不好意思,以至有了自己是武道新星的错觉。  “怎么都这么热情啊,他们不是种子班的吗……”  揣着这份疑惑往前,班勒夫迎着擂台周边这些学生的掌声,脚尖踮地,动作十分敏捷的跳上擂台,而后活动一下古铜色的扎实肌肉,锤锤胸,目光往前,锐利盯住对面的人。  “还有三分钟。”  负责这场比试的导师张口报时。  一旁观众爆发出喧闹声浪,尤为戴耳钉唇钉的纹身三人最为激动,不断喊着“班勒夫”,“班勒夫!”,拳头前挥,完完全全是狂热的追随者。  “这又是什么啊?”班勒夫真正惊讶了,疑惑皱眉张嘴,歪头,总归认出这几人的身份,不由十分古怪的看眼披得,没忍住的说,“诶,他们……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呵~”淡定站在擂台上的人冷冷一笑,双手抱膀,姿势豪迈,确是底气十足。  班勒夫旋即再抓了抓头,瞧眼威尔莫特-披得一身上下,鼻孔扩张喷出气体,向导师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轻视我了么……”  嘴弧隐晦的扩张,威尔莫特-披得向导师举手示意自己要服用秘药,然后打开装饰过的水晶瓶,“咕噜咕噜”把药液咽下去,嘴角流出点红渍,倒映出鲁奇等人的呆滞模样。  “放心吧。”秘药瓶落地,威尔莫特-披得向这三位冤大头作口语,至终狰狞一笑,感受体内沸腾起来的疯狂热量,双目炸现红光,整个人化为了狂兽!  “爆发技:穿山拳!!”  “呵!!!”  磅礴的药力为四肢与气门赋能,八门律动,气血如洪流般奔腾而出,灌满五脏六腑,滚滚热气从体表蒸腾,割出喧嚣的风,裹挟这份必杀!印上班勒夫的脑门!  太快!  班勒夫瞳孔大睁,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威尔莫特-披得闭上双眼,感知这一瞬间的美妙,嘴角再次上掀,不禁发出赞叹的音。  “结束吧……”  他的拳头要落上班勒夫的脑门了。经络忽的“啵”一声;有点痛,再跟着是肾,而后是肝,一下扯到五脏六腑,最终心脏控制不住的悸缩起来,体内气血当即爆炸散开,“噗”一声溅射血雾,蓦地洒了班勒夫一脸,让其不断喷口水的后退,并闭上了眼睛。  “这,这什么啊?”班勒夫闭目疑惑大喊。  爆出一身血的披得利落躺下,一呼一吸,完全休克,完全没了动静。  此时观众们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和祝贺声;鲁奇三人喜极而泣的相互拥抱蹦跳,连同与披得同住精英班学生也流着泪亲吻自己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忏悔自己的心胸狭隘,错怪了某人。  热闹,他们真是太热闹了。  徒留班勒夫一人孤零零站在擂台中心,张着嘴伸手挠头,带着无尽的疑惑,环视这些疯狂庆祝的人,拉扯嘴角,竟是快要哭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这是,这是干嘛啊……”   小书亭app 第六百零四章 师生 “噗!”  车厢里,一口茶水猛地喷出,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弓起背伸手拿过手帕,一面咳嗽,一面擦拭嘴边和衣领上的水渍,期间抬起眼睛,盛满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人,最后扯开嘴角回道:“就,就这样结束了啊?”  “啊。”班勒夫讷讷点头,人看起来有些呆,好似还未从之前的冲击里回过神,“我就上去站了一下,”他摊开满是拳茧的大手,“威尔莫特-披得喝了秘药就往我面前冲,然后就昏倒,溅了我一身血,就没了。”  “他搞什么阴谋啊?”内史密斯愈发不解了,拿起枚果子啃,眼珠轱辘转,“你说他那些朋友也个个都在为你庆祝,那不对啊,难不成……”  “买了。”正把药瓶放在鼻下吸的安德鲁出声,语调笃定,“威尔莫特-披得在我们帝国班的名声跟地痞流氓差不太多,之前仗着贾巴-戴里克欠钱不还,后来又用高利息骗人,听说每周要出院四五次,吃喝嫖赌什么不会?他不死谁死。”  “卧槽……”内史密斯实在没听过这个消息,抬手抓抓头,嘴巴闭合,咬果肉咬出一嘴的水润,“那这次他不是赚翻了,之前没人打欠条么?趁机要钱啊,我们协会的有没有?”  “我们协会有两三个,不过都没打欠条。”安德鲁答,“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基本没人怀疑这点小数,算起来也就佛伯特借的最多,前前后后快三十万了吧。”  “他有钱。”班勒夫摸了摸下巴,像是回忆起什么。  车厢内一时安静,风吹动铃铛轻响,车门打开,一抹檀香率先进来,再之后,是三月桃花般阴柔的眸子勾人。  “艾斯。”  “艾斯。”  “艾斯。”  座上三人同时出声。  简-艾斯从黑色花纹披风里抬起戴有宝戒的手,点点头,弧度硬朗的下巴被阳光抹亮,跟着是银白耳钉闪光,突显一种桀骜。  班勒夫此刻不大敢出声,本就一米五几的个子绷起来更像一堆石头,几捧风吹动红色头巾,倒是吹散了点压力。  “艾斯。”内史密斯要往里一点让座。  简-艾斯再次抬了下手,一屁股坐在班勒夫身边,手转戒指取出纯金烟盒,给大家分发了巫师雪茄。  “你们在聊什么呢?”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温和清澈。  班勒夫双手接雪茄握起来,看眼对面两人,于是自己答道:“在说威尔莫特-披得的事情,他今天故意输给我,我们分析,他应该是在外面开了自己的盘口。”  “噢?”简-艾斯的眼尾一挑,微微笑,自顾自熏燃雪茄,然后问了起来,“这件事情符实么?”  “应该……”班勒夫抓了抓头巾,“应该不会有错吧……”  “他直接喝药把自己喝炸了。”安德鲁抽着雪茄接上话,吐口雾,表情甚是享受,“那帮朋友不但不为他担心,个个还朝着班勒夫祝贺呢!”  “啊。”简-艾斯慢慢颔首,当真是被逗乐了。  内史密斯眼珠一转,默不作声收入他的模样,身子前倾点点烟灰,用寻常语调说:“你想要整他吗?”  声入耳,简-艾斯看眼这成长了不少的小伙伴,身子往后好好靠住软垫,手擎住雪茄,慢慢吞云吐雾起来。  四驾马车悠悠穿过火红的枫叶。  时隔半月没有再来到这个地方——练气塔,仍旧是这般巍峨高耸在蓝天中,漆黑塔面依然有无数紫藤纹理,阳光都进不了半分,触感始终冰凉,稍稍的碰一下,就让心湖紊乱了。  “好像堵车了。”  内史密斯探头出窗,顺便朝外面这份街景热闹点点烟灰,转回头,望眼沉默不语的艾斯,自个儿笑了起来,“哎呀,我们好像大半个月没上过练气课了吧,也不知道维奇老师对我们的标准是什么,这次不会也有几十个人打3分吧。”  “啊,”近几月忙着赚钱的安德鲁最为有气无力,疲软摆摆手,回,“是一年,是我们这一年好像都没上过什么练气课,随便算算,到现在差不多也才三四十节课而已。”  “一,一个月一节课已经挺好了。”  班勒夫出声,大胆拿了枚果子啃,“去年91届不是一节课都没上,后来考核就李-曼特和迪-兰姆达两人过了。”  班勒夫说完拍拍手。  安德鲁摇摇头不出声,半响憋出一道叹息,抬起眼皮,向简-艾斯笑道:“怎么都是艾斯你的天赋惊人啊,才来半年就追上我们……”安德鲁到此又啧一声,紧跟叹息,人软软贴在了背垫前头。  一时有浅笑出现在烟雾朦胧里。  班勒夫专心对付手里的水果,咽下口果肉,肌肉稍微紧绷的问:“艾斯。”  简-艾斯闻声转眸。  “你,你吃下那枚传说级宝药究竟有什么用啊,那不是生命类型的吗?我们还这么年轻,它对你有帮助吗?”明显涉及隐私的问题发出,班勒夫在内史密斯等人的目光中吐出果核,吃力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你不想答就,就,”  “这没什么不好答的。”削薄的唇将那点雾丝抿掉,桃花眸微微上扬,刹那阴柔,让风都吵闹,“大家都知道我七日维新需要不少的能量,在我还是一名勇者时,我在龙世界沾染了某种火毒,它会焚烧我的气血并萎缩我的经脉,这一切都需要生命类秘药来治愈,所以这株秘药于我而言意义重大,没有它,我现在根本无法训练,更别提展露天赋了。”  “那它能坚持很久吧。”安德鲁点着头出声,神情严肃,仿佛因某种信任而认真。  “可能吧。”简-艾斯微笑起来。  旁听的内史密斯和班勒夫点点头。由内史密斯先笑;捏住雪茄,往后靠住了垫子:“所以说呀,我们艾斯的每一分实力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用的多花的也多,就像一句中庭的谚语:‘人前风光,人后辛酸’。”  “是啊。”安德鲁二人默默点头。  当下气氛有些沉闷。班勒夫用手帕将嘴擦干净,打一嗝,忽的想到什么,于是充当起活跃者,有声有色的叙述道:“要说体质最好的还是我们的真武大帝啊——九转神体,近千年来也就这一个。”  “你怎么拿这个来比呢。”  班勒夫的话落地。车厢内的三位少年统一发笑,且不断摇头,当真是听着了有趣的乐子。  “真武大帝,我们无上荣耀的真武可是神灵派来的天命者。”安德鲁吐雾并点点烟灰,将燃烧过半的雪茄转一圈,以便自己欣赏其上的尊重标识,“九十九道气门……我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战斗的。”  “也就,同阶段一直一直无敌吧。”内史密斯耸肩答了声,伸手从果盘里抄枚果子丢向对面这沉默的人。  简-艾斯抬手抓住这枚红果,瞧着这份鲜艳欲滴,到底是重重叹气了。  “怎么了?”安德鲁瞧着这神体轻哼道。  “可能是想家了。”内史密斯帮忙答,低头微笑起来,用打趣的语念出某些酒后的话,“看看我们现在这些吃的喝的用的,稍微上点档次,哪一个不是想尽办法从龙世界找种子培育,栽种过来,可这些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们啊!恶龙和巨人,那是刻在我们血液里的仇恨!”  “我赞同。”  安德鲁表情肃穆的点头,抬手握拳锤胸口。  一旁的班勒夫则双手合十放鼻前,闭眼诚心祷告,口吐部落宗族的俚语,使浓郁在车厢内的蓝雾都淡了几分。  “主人。”前头车夫叩击车板。  四位少年同时结束祷告,最后虔诚亲吻一下拳骨,各自深呼吸,准备去迎接最后一门科目的考核了。  “呜!!!”今日的天太蓝,风太清爽,停在人来人往的东侧入口,班勒夫忍不住展开双臂怪叫了几下。刚停好马车的内史密斯和安德鲁从车门和窗口如鱼跃下,左右探头,最后打了个喷嚏。  “艾斯。”内史密斯找到已经快他们一步的人,再向人群另一侧吹哨,那等候许久的数据会成员便似黑潮般涌了过来,立马引起不少关注。  “看见了吧。”清清淡淡的声音泛于耳边。  黑塔入口,扎着脏辫的罗肯考特默默抬眼,瞧着内史密斯他们的热闹,瞧着他们之间的手势招呼声、笑闹声、以及畅想未来的青春欢快声。  确是心底某种东西被打翻了。  拳骨紧到咯吱作响。  站于旁边的古德-讷斯无声收回脚步,侧目瞧瞧某个人群深处的人,嘴边露出笑容,并抬手作一噤声动作。  贾巴-戴里克冷冷笑起来,摇摇头,率先进入练气塔内。  “93届帝国班往这边集合,不要扰乱纪律!”  导师摇晃旗帜。  听着这道风,简-艾斯默默从漆黑墙面收回了手,垂落到长靴边的披风微微荡起一角,好似有声音在无形的推他,催促这远游的游子归家。  不远处已经有人潮扎堆,学子和需要这座练气塔的外来人员不断将目光投射。  恍惚有股阳光般的温暖照映上脸颊。  人声里,简-艾斯缓缓侧头,终见许久未相遇的白胡子导师,不由鼻尖一酸,抿紧嘴唇,皱眉去看远方的白云与蓝天。  “欢迎回来。”独特而温和的嗓音震荡。  一只白手套,轻轻盖上了少年的肩;揉一揉,知晓其的确不再是瘦骨嶙峋了。   小书亭app 第六百零五章 记住我 内宗考核对于任何一届的学子来说都是最为重要的。  兴许该科目的导师是帝国闻名的传奇,也大抵因为内宗是武道的根,总之在这一考核上,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敢随意,或是带些侥幸的法子应对。  他毕竟是传奇。  手掌一拍,整个93届帝国班的学生如流水灌入各自的石室并将禁忌激活。  当下紫光充溢在甬道和黑色石墙上。  金丝眼镜泛起一片白光,白胡子维奇安静听完武道馆方面的汇报,伸手将眼镜架往上一推,声调倒是平和:“能恢复么?”  “很难。”武道馆的导师摇摇头,随这位烈日行者在甬道内谈话,“威尔莫特-披得的伤和门罗特的情况不太相符。他是活活被高品阶,并带有强烈副作用的增幅秘药撑爆。而门罗特则是强行燃烧灵魂和寿命进行的超负荷,在处理上,门罗特只需停功并用生命类宝药温养四五个月就能拨正,而威尔莫特-披得……”  导师抬手搓下脸颊没有说话。  到底是很少过问这些事,白胡子维奇轻轻点头,看眼完全激活禁忌的甬道,抬手示意一下,便迈开步伐,要前往自己在这一楼层的办公室了。  “卖给威尔莫特-披得违禁药品的人不需要追查吗?”导师在身后说。  维奇的金丝眼镜再次泛起白光,不答,背手继续迈步,穿过几个拐角,最后停在一扇门边,无声无息看着门前这三人,没有显露一丁点气势。  “我记得,”  他的音让这三人倏然回头;尤为碧眼老人将老眼一眯,下意识握住拐杖来。  “我说过让你们在办公室等我。”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不带感情的语划破紫光,一身制服的白胡子导师就这般直立,取出背在腰后的左手,自然垂于腿边——单这一个动作,就让面前三人再次凝神。  “你又要动手呐?”扎着丸子头的老人率先笑起来。  长相近乎无差别的另一位老者也笑呵呵背靠住黑墙,两手叠在拐杖上,佝偻着背,确实苍老异常了。  “维奇。”这位碧眼老人慢慢出声,“这个孩子的石室里没有一丁点藤的波动,你是在欲盖弥彰么?”老眼偏移,在紫光下有几分恐怖神韵,“这个孩子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引领和主导吧?自诩平等公平的人最终做出这样的偏爱,是不是太不将自身的理念当一回事了呢?”  轻轻巧巧的音似刀尖抵住白胡子导师的心口。  金丝眼镜后的眸子低垂,国字脸上的胡须刺亮,片刻后,是沉稳无比的音浪:“放纵自己的欲望是最大的祸害,谈论别人的隐私是最大的罪恶,不知自己的过失是最大的病痛。”  “你们,一次性触碰了三条人性论。”  紫光闪,形成灿烂的灯弧罩住门前这四位权势者。  双胞胎老人见此多往前踏一步,木制拐杖轻触地面,泛起水纹,好似与某种规则交锋。  “请各位都冷静。”最后剩余的传奇沉稳出声,胡须扎辫,显得十足整齐。  “最需要冷静的人恰恰是你。”白胡子维奇转眸看他,抬手摆摆,下一瞬四人便出现在了略微狭小的办公室里,并且无人倒茶,也无人招呼他们入座。  “你,”胡须扎辫的传奇刚抬手。这道太阳般刺眼的光已然消失在前头,瞬间出现在办公桌后,安然坐下来处理公文。  见此,双胞胎老人同时冷笑,各自翻转茶杯,各自伸手倒茶,各自端茶,各自吹气,动作接近统一,让人分不出差别。  “幸福是把灵魂安放在最适当的位置,我觉得你,已经与你的信仰偏离了,我尊敬的维奇。”茶水泛起涟漪,碧眼老人低头吹了吹,好好呷一口,杯沿后的老眼忽然弯曲;十足的渗人。  “我们拭目以待。”维奇平静看公文,仿佛未曾注意到这老人的神情变化。  此时紫光又无声蔓延进来。扎辫传奇双拳紧握着不动,稍稍感知一下这里的禁忌波动,不由暗骂一声,鼻腔扩张喷出两道气体,总归也端起了茶,等着那个学生的测试结果。  ……  石室内。  刻在门上的姓氏与名仍旧如初遇那样。  大体记不清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稍微想想,简-艾斯不由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运转钤虎内宗,八门中的气血充盈外冒,几番沸腾感知,他很快笑起来,摇摇脑袋,盘膝在原地坐下。  布垫前头依然是那几个空瓶子——歪歪斜斜的,好似那一日刚接触《钤虎》的场景就在眼前,就是昨天,就是上一秒钟而已。  “时间……永远是生命的敌人……”  少年暗暗长叹,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眼睛,目光停留于石壁的紫藤花纹前头,稍微听听祖的声响;神情略略变化,最后十分小心的,十分收敛的转动戒指,只见一股浓郁檀香溢出,手再一拉,一束由小叶紫檀打造而成的剑匣暴露在空气中,剑匣表面布满符篆和经书雕文,一眼过去尽显古朴威严,方角周正,每一缕条纹都严谨深刻,不需多想,便能感知其所蕴含的大师工艺。  卡提纳(Curtana),这是这柄剑的名字。  简-艾斯闭目深呼吸一次,好生将剑匣横放在腿前,手掌往上一摸,紫檀木表面的符篆等禁忌“噼啪”炸出电弧;随后如流水般缠绕住简-艾斯的指尖,一层层往掌心深处旋转,至终停下,留下一道简简单单,却极其工艺美感的四方印子——“克西路,铸”  “啧啧,我现在才晓得……那老头是真的厉害呀,”  一道白雾悠悠从简-艾斯的天灵盖飘出,“这种四方印,我记得在我那个时候,也没多少部落会这种传承手段吧。”  声停,本毫无动静的石室忽然亮起紫光;跟着无数紫纹在墙壁表面流转——交汇,融合,编织,最后化为星辰般璀璨迷人的浮景,再往前,直接缩小裹住了这缕白雾,而后白雾急速抖动起来,摇身一变,竟化为穿着紫袍的稚童,而且稚童也大大方方的悬浮在空中,低头打量自己的样子。  “唔~”仍旧是那朝天辫,仍旧是这吹弹可破的小脸,祖再三看看身上的紫色袍子,不由噘嘴侧头,双手双脚张开在紫光里游两圈,大约是累了,才悠悠然飘回简-艾斯的肩膀上,可爱打个哈欠,最后嘻嘻笑起来。  “真痒,穿他的衣服真痒!”祖用肉乎乎的小手指戳了戳艾斯的脸颊,再往对方怀里钻一钻,闻着对方现实中的这股味道,闭上眼睛,是要好好听一听他的心跳声。  “我们,我们终于在现实相见了……”  奶声奶气的呢喃让心尖酸麻。  简-艾斯当即露出笑容,手停在空中;僵直几秒后异常小心的往紫衣稚童身上靠,大体是这种温滑,是这种真真正正的体温,让他的笑容慢慢收敛,再吸气,竟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闭紧眼眸,面相极丑的咬牙哽咽抽泣,哭到不能自己。  辛酸、痛苦、快乐,这一瞬间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过于值得,太多太多的苦难,也都能彻底放下。  怀中所拥,是真切的存在。  鼻涕出来了,少年压抑哭声的模样太过丑陋。  “噢,别哭别哭,我的小艾斯别哭……”  祖十足焦急的剁剁小脚丫,两手将无声宣泄情绪的少年的脑袋抱紧,侧起白嫩嫩的脸蛋贴住后者额头,闭目去哄,不时揉捏其耳朵,就像自己记忆中仅存的那样,用那点习惯表达自己的爱。  “我说了我不是鬼对嘛,那白胡子大叔,这一次也该相信我了吧。”  稚童一遍又一遍安慰着少年,用衣袖去擦拭对方的泪水;却空了,于是笑嘻嘻的提起艾斯外套的领子;用这个来好好擦一擦。  温存持续了几粒流沙的坠落。  紫光再闪,盘膝而坐的少年抬眼吸吸鼻子,从内兜取出手帕把鼻涕眼泪擦拭干净,通红个眼眶,仰头深呼吸几下,最后舔唇,手掌拍拍脸颊两侧,到底将情绪平复了。  “看剑吧。”  祖摆着小脚丫坐在他肩头上,大眼睛就望着少年,仿佛要记住,要永生不忘。  紫檀木的剑匣应声打开,一抹幽深的黑光先露,再是浓郁至极的焚香气息,仿佛里面盛放的不是利刃,而是人油香膏熬制而成的祭祀物品,满当当的香,鼻翼收缩,乃至能听见诵经念咒的古怪声音。  “哇……”  祖率先从这幅异象里反应过来,身子往下飘,小指头勾勾;旋即“啧”一声,恼怒瞪眼石室墙上的紫藤图案,只能亲力亲为,两手握住这柄剑的剑柄,涨红脸把它举起来,邀功般递给简-艾斯看,“你看艾斯,这柄剑现在厉害很多了呢!”  “啊,”简艾斯柔柔笑起来,体贴接过这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手掌契合剑柄,翻转,一动不动的看着剑身上的轻烟纹理,接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轻轻地刮过剑身中央的血槽,最后移到方菱形的剑格前,指尖点下这枚红宝石,眼睑慢慢垂了下来。 小书亭app 第六百零六章 国王的尸块 旋涡浮现。  再次来到星空与海的世界。  简-艾斯赤身裸体的带着一腾腾燃烧的焰火降落在银色浅滩。  又有一阵风吹来,是海风与紫衣稚童相互玩闹的场景,清晰出现在了星空下。  海潮涌上朵朵浪花。  被沙粒拍打的感觉还是太过熟悉了。  简-艾斯垂下桃花般的眸子,眉心红莲绽放又收拢,再一瞬,自皮肤表面无形燃烧的火苗也消失,确切化为平常的模样。  祖还在适应这件衣服的作用,像失去重量般游动飘舞,时不时抬头见天上双月,“啧”一声,肉乎乎的小身子转过来一退,飘乎乎落在了简-艾斯的肩头。  “在这里你不要说话也不要想着去与重伍、重肆它们联系,尤其是重贰。我们现在在的是藤的媒介场,它只是暂时为我们连接进入重伍的国,我好多法宝还放在这里呢,另外练气塔里有几个老不死的一直盯着咱们呢,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一点!”  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捏下少年的鼻子。  一瓣紫藤忽然从侧面滑过,直直触碰少年的眉眼,像是好奇的行者,要感知一会儿少年的声音。  简-艾斯十足平静的抿住唇。  只见紫色长袍上掀;肉乎乎的小脚丫蛮横把这瓣紫藤踹走,然后撸起袖子,奶凶奶凶的盯着空气,好似盯住了这片虚无外的真实:“小艾斯是我的!你再乱动我就要发飙了!”  纹理优美的紫藤闻言无奈飘走,随风卷出弧度,飘着飘着又回头,实在给予人一种被深深注视的古怪感。  简-艾斯当即更不敢说话了。  周边的银色沙滩和大海依旧是原先那副宁静辽阔的模样。  停留在沙滩上的破旧大船如同迟暮老人,木板的黑褐恰似一块块老年斑,而那破烂木板的缺口,更有深不可测的黑暗环绕。  祖倒是没心情去掰扯其余鬼物的窥视;拍拍小手,一道旋涡将紫檀木剑匣给吐出来,“咕咚”掉在地上,溅起大片银沙。  “这东西呀……”祖悠悠飘到剑匣前,小手出袖袍一挥,剑匣应声打开,其内黑色长剑悬浮;在晚星、海浪、和凉风中,大大方方展露自己的模样。  于是,巨大且破烂的木船里发出轻响,几道阴影似浓墨从木板缺口爬出渗入银沙里;像蛇般蜿蜒前行,很快来到黑剑下方,“呼”得一阵风吹,各自凝聚变化为各自独有的样子。  “嗯……”一身儒士打扮,偏偏尖嘴瘦腮的狐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抖抖破破烂烂的布衣,真切是一股浓郁至极的尸臭,“简先生,这柄剑的铸造人绝绝对对是被邪灵腐蚀了神智——凶,太凶,这剑里关着的鬼物根本不是简先生你这个年代的产物,更,”  “让我先看看吧~”身着宝蓝色丝裙,体态如婀娜妇人的何罗扭着腰往前走,微微躬身,在挤出波涛汹涌的同时大方朝艾斯一笑,跟着把目光放回这柄黑剑上,伸出染有蔻丹的指,极为轻柔的在剑身抚摸一小段,瞧着这些轻烟纹理,慢慢吸气来。  “不对,”她慢慢摇头,左侧脸颊的伤口还是深到见骨,“如果这剑里是完整的鬼物,按照这威势,其应当早就苏醒了。再不济也能通过剑本身的媒介去控制使用者,生灵涂炭,横尸遍野,并仍旧可以复苏的呀,难不成……”她拍着胸口,眼珠间或一轮。  “是不是残体?”心有灵犀,长着青褐色硕大脑袋的虎抬手接住嘴角的涎水,顺着何罗的猜测念,“但要是以残体能显露这种威势,并且关在剑身里不带一丁点异象,除去那铸造者的手段高超,最大的可能就是……”  “它是金言国的产物。”最后的白灰衣老者捋须作答,不忘向少年拱手,向这装饰物般的人儿介绍起自己,“在下糜,此前被伍大人吞入,如今复苏,当要谢过少主。”  “噫~”坐在少年肩头摆脚丫的稚童闻声搓搓手臂,大眼睛一翻,十分傲娇的摆手道,“少整些文绉绉的,你们的复苏十分珍贵,钱啊!这是实打实的钱啊!赶快找到方法!”  “我们知道了。”  狐等鬼物立即收敛表情。  糜再次拱手,一脸正色的介绍起来:“启禀大人,这金言国曾坐落于大陆的西方,相传他们的得道者多走祭祀祈神之术,金言国最早信奉的便是赫里奥波里斯(Heliopolis),这种鬼神被称作百生不死,最强的威能便是指示白天、黑夜。金言国的历代国王在登基时都会举行古老又庞大的万民祭祀,以求这位鬼神的庇护,沾染些许不死威能,差不多……历任都有四五百岁的悠长寿命。”  黑色长剑仍旧悬浮在海风不动弹。  众人听,身着白灰衣的糜仰头捋须,吸入风中的缕缕金气,以传说级宝药的威能保持神智,不断检索大体灰暗的古老记忆:“分尸千百年不消,尸中死之力不灭,这柄剑除去用金言国的君王的尸块锻造,别无第二种可能了。”  “啊……”狐几人恍然颔首,开始绕着这黑剑踱步,眼中时不时有精光,又各自交汇一下眼神,轮到大头大耳的虎,挠着后颈道:“那这剑与鬼物已彻底结合,如果让艾斯连接这道媒介,会不会牵扯出其余的尸块?以及金言国背后的鬼神?”  “死人国度间的联系常有,如果这尸块真的是金言国的王,那艾斯面对的反噬只会更猛烈。”狐捏住拳头锤锤,看眼无法说话的艾斯,到底叹息起来。  “要是在此地将其炼化呢?”糜往前靠近一些,稍稍闻闻,点着头沉吟道,“剑里的鬼物虽然凶虽然猛,可面对祖大人等,仍旧是螳臂当车。”  “那动静太大了,上次那神龛就是藤和维奇的禁忌压住了风声。”  “这一次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出一丁点岔子,我们真就只能带着艾斯逃走了。”  鬼物们开始相互凑近出许多声音。  “不会一次玩这么大吧?”  祖悠闲摆动小脚丫,抬起水灵灵的大眼,偏头往上一瞧,稍微估计一下,利索摇头说,“不可能的,我现在出手,就算是藤的媒介也避不开那几个老不死的探测,到时暴露了,那我们只能带着艾斯逃走咯。”  “若是直接用剑呢?”糜向狐问。  狐沉吟,片刻后慢慢颔首:“效果倒是有效果,但艾斯修炼的《希罗的剑》的威能太过强大,不用这柄卡提纳来掩饰,我们的下场和祖之前说的没什么区别。毕竟是传奇级的武技,其产生的风波远不是《重装战士》能够比拟的。”  “而且这剑已经被克西路大师重新熔铸并加厚了禁忌威能,一次性将这柄剑内的鬼物降服,让众人将目光放在宝器本身,忽略艾斯的实力,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到时也不用每使用三四次就加固媒介,不然不消说钱,就这柄剑本身,也会被学院收缴,甚至被艾斯的导师一拳砸烂。”  “又要花钱啊?”  祖和少年闻声抬眼。尤为祖的反应最剧烈——小脸一黑,小手一插,满是不耐的呵斥道:“我不管我不管,你们赶快想个好法子,不管怎样今天都要把这剑给彻底熔了,实在不行,我就只能用我的手段了!”  一道旋涡浮现在稚童的掌心,丝丝威严弥漫,像是太古的王,要睁开沉睡的眼。  “祖大人,请您三思!三思啊!”糜诚惶诚恐的跪拜。  何罗用手绢点了点脸上的伤口,嘻嘻笑,配上腮红白脸,确是有几分阴森:“我倒有个好法子,剑身上的禁忌是好禁忌,媒介也是好媒介,我们何不如模仿艾斯进入重伍世界的方法,让艾斯的魂体进入这鬼物世界,找到它本身,我们再开通媒介将其引出来,然后……”何罗咯咯一笑,眼神歹毒,又残忍。  “嗯……”  其余三个鬼物都不做声了。  浪潮冲刷沙滩,几捧风吹动众人衣角,月色依旧,而手撑下巴听建议的稚童,终是打了个响指。  “一把破剑还要花这么多精力,做这么多麻烦事,不过钱倒是花的少……”稚童的大眼睛转起来,“嗯……那就按照这个方法来吧,不然用两次这剑就破损,用两次这剑就破损,修都不知道要修多少钱哇。”  “干活!”  祖倏地站立在简-艾斯肩头上,两手往上一撑,紫藤再次从旋涡中浮现,很快缠绕住少年和稚童,而狐与何罗等鬼物则呼悠悠抖身体化为一滩黑水,渗入银沙,按照来时的路向巨大破船游去。  “简大人。”糜最后的提点声在耳边,充满轻叹,以及对往事的缅怀,“原谅老朽有太多人事都记不清楚了,不过金言国历来的王都会被珍贵木材制作而成的华美棺材装起来,那棺材上面装饰满了美丽的宝石和黄金。我不确定你进入的鬼物世界是什么模样。不过这样的陵墓和风水少有,你要是到它的世界里找不到方向,可以以此为线索,从制棺,或者宝藏大师下手。”  “总之切记,金言国最盛行祭祀和祈神,在那里最好白天出发,晚间找到安全地方躲避起来,伺机而动,祖大人一定会去救你的!”   beqege.cc 第六百零七章 大漠商队 艾斯。  灵魂是有重量的。  我曾与你解释过,“死”在这世上所进行并预谋的恐怖。  越强大越古老的生灵,越会被“死”关注,届时它们将是灵界的王,它们的记忆……也会被“死”侵蚀而改变。  人会将憎恨的刻意变得丑陋,恐惧的也是如此。  你会遇见光怪陆离的怪物,会遇见畸形并散发恶臭的人。  这是国王也免不了的俗礼。  你去过重伍的国,两者虽然不一,但是那段经历绝绝对对能帮到你。  所以寻找吧艾斯,  在这个国王残余的记忆里,  找到他真正的,  埋骨地。  ……  柔柔的吻落上额头。  桃花般的眸子睁开,先是满目黄沙,再是热,至终有风在耳边翻吵,空气中有柴火燃烧的气味,刺腾腾的太阳光,也从另一侧照耀而来。  “开始了吗?”  一团热气从白色领巾后呵出,全身武装的少年慢慢坐起身子,低头一看,果然是一身粗麻布编织的白衣,脖边有暗棕色的,花纹古朴的披肩,手腕戴有纯金护腕,腰间环有暗金色腰带,白色兜帽遮住口鼻露出眼睛,握握拳头,眸子阴柔一挑,再次呵出一团白气来。  “好久不见了。”  少年低头拾起躺在黄沙中的鎏金色弯刀,再将一旁的,纯青铜打造的圆盾与右臂嵌合,反手转圈把插有十二枚金箭的箭袋背在身后,最后捡起那把形体轻盈优美的金弓,插入背后,跟着拍拍整理整理,仰头闭眼抖抖肩膀。  于是乎,之前那名横闯沙漠的勇者再次出现了。  “克帝帝。”  沙漠洞穴之外有人影闪动了,墙壁两侧火把摇曳,这束影子被拉得极长,而后,是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魁梧勇者出现在简-艾斯面前。  “你饿了吗?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戴有皮甲加粗麻布服饰的勇者来到火把边,伸手抚摸一下旁边的驳杂壁画,而后继续出声,“骆驼脚今晚你记得修剪一下,用你传承给你父亲的手艺,让那个大家伙好受一些。”  “啊。”  白色兜帽下的双眸有光微闪,简-艾斯拍拍裤子上的砂砾,迈步往前,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  身材魁梧的勇者侧头,火把照亮他的模样,原来……他整个脸上只有鼻子,而且是内嵌式的,像两个小黑洞的鼻子。  戴有露指手套的手倏然紧握了,简-艾斯的心脏都慢了一拍,可表面依旧如常,摇摇头,嗓音浑厚的回:“我还有些困,外面风沙大,再休息一会儿吧。”  “还要休息吗?”光滑面容上仅有的内嵌鼻孔收缩,像是在闻某种气味。  “是的。”简-艾斯缓缓点头,一只手握住腰间刀柄,另只手把盾牌往旁边侧了点。  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多时间。  脸上只有鼻子的怪物最终点头,森然一笑,是本该出现嘴巴的位置渗出鲜血,皮肤开裂,呈四个方向打开,露出血淋淋的,尖锐细白的利齿。  “呼!”  这还不出刀就说不过去了。  只见鎏金色弯刀亮起一团烈火,炙热割裂这个怪物的颈脖,往上一挑,迎着怪物的凄厉惨叫声将其脖子以下径直砍成两半!  “呲~”大捧大捧的鲜血飞溅向火把,异味泛起,简-艾斯的眸子却微微眯了起来。  “是异象吗?”  皮甲勇者的头颅在黄沙中被风吹的翻滚,不一会儿,本十足骇人的脸颊逐渐长出了眼睛眉毛和耳朵等人类特征,再一看,分明就是一粗糙壮汉罢了。  简-艾斯的眉宇旋即蹙紧,低头看看手中弯刀,甩腕将刀身上的血珠洒落,露出刀身无比繁奥的花纹,以及刀柄连接处的两个狰狞蛇头装饰。  “克帝帝。”  洞穴外的黄沙忽的涌入并模糊一切视线。  待到一切平息,一名戴着皮甲,穿着粗麻布衣服的勇者出现在眼帘,迈着相同的步子,手抚摸火把边的壁画,并朝面前人说,“你饿了吗?我们要继续赶路了。”  “骆驼脚今晚你记得修剪一下,用你传承给你父亲的手艺,让那个大家伙好受一些。”  “为什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身材魁梧的勇者侧头。  伫立在原地的简-艾斯沉默,于对方这内嵌式鼻子要收缩时,沉稳开口道:“好的,请等我收拾一下这里的东西,外面风沙大,你进来躲点吧。”  “不了,我们的骆驼和货物还在外面。”面部仅剩鼻子的怪物点头,而后转身,弯腰朝着洞外走,去抵抗外头的大热天。  “是异化加剧了么……”  眼眸一转,白衣武者的目光停留在怪物露出衣袖的手——其明显呈现弯刀般的弧,是之前完全没有的。  砍杀了会复生。  如果进行了错误的决定则很可能会被盯上。  而且杀死之后的异化会加剧。  最重要的是……  如今根本不清楚这种异化是针对个人,还是整个世界。  思绪到这里结束,简-艾斯收敛眸光,动身环顾一圈洞穴,确认这就是普通地形产物后重新将刀入鞘,并再次低头拍拍身上的沙粒,眉头忽然蹙紧了起来。  “我刚才……是不是重复过这个动作?”  某种毛骨悚然的预感扯疼心尖,简-艾斯立即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取下墙壁上的火把,踩着黄沙前进,至终走出了洞穴。  大,这片风沙飞舞的大漠属实太过庞大。  刺眼的太阳就在云端尽头,兴许不知收敛为何物,直接把空气都热到滚滚流动,放眼望去,像是没有尽头的无形火海。  于这样的地方行商是极其复杂且困难的,没有老道经验和严酷生存本事,不止货,可能人都要被埋葬在黄沙中。  简-艾斯眉宇紧皱的低头,张开左手翻过来,发觉其上的确是自身不曾有的老茧,而且头皮也很痒,旋即有些不适的挤压肺叶,呼出灼热气体,跟着甩灭右手的火把,好在白衣不沾汗珠,也不让黄沙能钻进来。  “你收拾好了吗?”  仅有内嵌式鼻子的武者拉着两匹骆驼前来,上下点头,好似在打量简-艾斯的样子。  “是的,”简-艾斯尽量将声音变得浑厚沙哑,看眼体形模样完全正常的棕骆驼,领巾上方的双眸有光滑过。  “你今天好似沉默了许多,是没睡好吗?”面前的怪物继续发问。  秉承说多错多的原则,简-艾斯淡定摸摸鼻子,吸吸气,瓮声瓮气的回道:“没有人可以在休息不充足的情况下保持精力,我们的前路在哪里?”他刻意用打趣的音,“而且守护在我身边的同伴又有怎样的名?这是骆驼吗?噢我的天呐,它的腿脚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噢……”光滑平坦的脸皮下忽然一阵蠕动;是一张布满胡须的嘴冒出,并咧开,发出豪迈笑声,“去你的克帝帝。你可别想偷懒!而且,我是你莫格林穆特叔叔!你这不讲礼貌的臭小子!”  带有弯刀般尖锐指甲的手拍向简-艾斯的头。  简-艾斯身体一僵,却是没做反抗。  “啪”脑袋被轻轻打了下,可这狰狞指甲划过兜帽的声音似金属般刺耳,若真没有这般防具,大抵是脑浆都出来了。  心底某种猜测被落实。  简-艾斯故作亲昵的靠住莫格林穆特胸口,锤一拳,然后嘻嘻笑的跳开。  “真是个臭小子!”莫格林穆特往前追了几步,踩飞黄沙,脸皮一阵诡异蠕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长了出来。  简-艾斯站在刺眼阳光和黄沙风尘里歪头看他,眼睛弯得无害,姿态异常温顺。  “嗯……”莫格林穆特上前再拍一下他的肩。  简-艾斯到此轻咳两声,侧身踩着黄沙前行,帮莫格林穆特叔叔牵住一匹骆驼,而后转头,对后者念道:“叔叔,我有些饿了,吃些食物再走吧。”  “管不好肚子可会在沙漠里饿死的。”莫格林穆特拍拍简-艾斯的肩膀。  简-艾斯故意露出腰间的鎏金色弯刀,又翻下手腕,用纯金护腕反出的光精准射击这“叔叔”的双眼。  “今天只能再吃这一根了。”莫格林穆特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低头从腰间取下棕色皮小袋,打开,捏起一根黝黑干涸的草,将其递给对方。  “噢~”某股古怪的香味混着风沙靠近,领巾后的鼻翼收缩,简-艾斯垂低双眼,又很快笑起来,抬手取下遮住口鼻的领巾,接过这干草,咬住,并利索嚼了起来。  “真是个喜欢偷懒的坏孩子。”  内嵌式的鼻晃动生长出来,莫格林穆特至终有了常人样子,笑着拍拍自个侄子的肩,转身,专注去整理骆驼上的种种货物。  到底是漫天黄沙让视线模糊了。  烈日与风还在喧嚣狂舞,刺耳里,这位叔叔压根没注意到骆驼边的白衣少年,已将漆黑腥臭的草根无声吐出,顺带一同吐下的,还有一个带螯牙的,黄米大小的虫子头部。  这是虫肉……而这种虫,分明是干尸里最常见的一种。 beqege.cc 第六百零八章 九岁的法老王 褐黄色的风沙会吞噬一切。  烈日偏移,星辰出没,月亮高居银色殿堂,这时你听,来自地河的灵魂会窃窃私语——它们会找到你,告诉你古老的秘密。  “呼~”燃油裹紧的火把腾起光明,风呼啸,夜色极美。  一身白衣的武者孤独坐在沙漠斜坡,抬头看,上方星空皎洁又辽阔,火把呼呼溅出火星,悠悠然,真切如浩瀚里的一粒光点。  他已经行进快有三天三夜了。  除去黄沙,简-艾斯仍旧只能听莫格林穆特一段一段口述这个世界。  在这位“叔叔”的言里,金言国大抵盘踞了整个沙漠南北的绿洲和蜿蜒长河,将近六十万国民,大小城市近乎二十余座,还有那些简单原始的部落深藏丛林,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老旧,并避不开野蛮的古老宗国。  诸如克帝帝本身,其本身是一个小部落的普通武者——年仅二十一,曾与鳄鱼搏斗,与鬣狗撕咬,因此得到族长和叔父的好感,终而踏上这一场贸易旅途,并按照下一任部落守护者的标准来培养。  思绪到此,大概是脖颈处的蝎子纹身又有些痒了。  仅露出眼睛的白色兜帽夹有许多黄沙,简-艾斯伸手将火把插在腿边,仰头抓了抓脖子,目光一转,透过火光和风看着自己黝黑的皮肤,以及手背上快要成型的一粒一粒水痘。  是传染病么……  长睫毛低垂,他两手停膝前自然下垂握拳,隔一会儿往后摸腰间,取出皮革水袋;不喝,而是将一捧水倒入掌心,趁着清水还未流逝的空挡,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这张脸。  黑皮,硬骨,方额。  他全然取缔了武者克帝帝,完完全全占据这幅躯壳,成为一名气质狂野,身材矫健如猎豹的年轻守护者。  还好祖给予的一切也在这片世界有伪装。  最后几滴水珠落下来,透过星光,白衣武者腰间的弯刀,以及右臂圆形的木盾,还有那棕木制成箭羽和弓都被映射出来——一切都是普普通通的样子,没什么亮点,也没什么刻意示弱的意思。  仅存的水珠滴落;黄沙飞溅,逐步朝更深的颜色转移。  “克帝帝。”  身后不远处的帐篷传出声音。  简-艾斯深吸气的低头,很快调整好自己,从黄沙中站起来,不忘带上脚边的火把。  “怎么了,叔叔。”  有些许破洞的布帘被掀开,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帐篷,眼珠左右一转,侧身将火把插在帐篷木架上,然后施施然坐在火堆边,茶黑色的眼瞳被火光点出一缕缕金芒。  “骆驼和货物都安置好了吧?”  满脸胡须的莫格林穆特转过身来,完全是人类样子,额头刻有部落纹身,头剃光仅中间有一束棕辫,风格粗犷,与大漠荒野相匹配。  “都处理好了。”简-艾斯慢慢点头,取下遮住口鼻的领巾,然后拿起地毯上的小刀子,一下一下切割火堆上的烤肉。  他也是会饿的,在这古老又荒诞的世界,除去荒诞本身,他压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  “成熟的守护者不会食用未经过查明的食品,你还是太过年轻了克帝帝,太多经验,都要学。”胡须狂野的莫格林穆特沉声用小刀割下大片烤肉,用手吃,虎目精亮,自有部落气势,“明早上进城,你不要乱回答别人的话,任何事情要得到我的允许,另外杜绝侏儒人的推销,不要去看那些身材美艳的可憎女子,路上看见陶罐要迈过去,千万不能踩碎。”  “我知道了,这已经是你第七次告诉我这些事情。”简-艾斯撕着滚烫的肉块放入嘴,阴柔的眸子上抬,盛入叔叔的样子,“我们要在那个城市待上几天?你都还没告诉我法老王怎么样了,那可是你昨天夜里就答应我的了。”  “私下谈论法老可是亵渎,虽然我们的法老王只有九岁。”莫格林穆特笑了一声,拿起腿边的酒袋丢了过去,火光明亮,他的指甲仍旧锐利如弯刀。  简-艾斯等着下文。  莫格林穆特瞧眼侄子喝酒的样子,舔下唇,把带有热气的肉块放入嘴里,慢慢嚼,又说:“那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克帝帝,我们只是小部落的人,我们有自己的责任,我们需要照顾整个部落。”  “但为法老王流血是每个金言人的使命。”简-艾斯面色平静的答,将酒袋又丢过去,跟着回头看看帐篷外的风,确认下外头的骆驼,而后继续进食了。  “我的勇士,你的抱负真是越来越大了。”莫格林穆特顺着笑了一声,抹抹两手上的油渍,捏住酒袋,仰头大口灌酒。  简-艾斯默不作声的吃。  倏然,一只布满伤疤的拳头透过火光向他的面部砸来。  这一瞬地毯皱褶,两腿再往前踢,简-艾斯异常灵敏的往后弯腰,一个后空翻起身,再摆出屠龙术里的单刀架势,手肘往前一抵,再次抗下了对面叔叔的拳头。  “喝!”莫格林穆特大吼着往前跳跃,两手抓向克帝帝腰间,粗壮大腿把地毯踩着下凹,一时拉扯到火堆,溅起许许多多的火星。  太弱了。  茶黑色的眸里有光流转,于原地犹豫,简-艾斯干脆让莫格林穆特抓住自己的腰带;旋即重心下移,腿扎马步,上半身一倾,俯身压在“叔叔”背上,两手环住对方胸膛——吸气,提劲,只用简单的肋锁锁住这人,方便自己与其角力来。  “嗯……”鼓胀的胸肌有青筋冒出,莫格林穆特憋红脸瞪圆眼,似蛮牛般顶着侄子往帐篷木架上撞,偏生挪不了对方半步,就好似面前的不是人,是一尊重逾万斤的巨石。  “好啊!”几番角力没有胜负,莫格林穆特猛张嘴喷口水,腰眼一转,要将这年轻人带入地面。  “嗯~!”简-艾斯佯作发力的大喝大叫,咬牙让自己脸颊涨红,随即双臂颤抖;一寸,两寸,艰难挺腰,竟是将自己叔叔倒抱起来,然后身子往后倒,带着对方轰然朝地面砸去!  “咚!”风浪把火堆吹得炽亮,点点温度转移,放置于一旁的皮绒腾起缕缕青烟。  “噢,该死的!”被压躺在地上的莫格林穆特管不了此刻的头晕,抬手往身上人的脑门一拍,于对方躲避时快速起身,一下两下将皮绒上的火星拍灭。  “你这臭小子!”他一面拍皮绒一面侧头说,粗犷的脸绽放笑容,“一身蛮力比你父亲还要大!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自原地站起来的白衣少年拍了拍身上砂砾,摸摸鼻,然后上前为叔叔帮忙,将有些乱的地毯重新铺好,并把火堆好生架了起来。  “你以后绝对能强过我。”一时寂寥,柴火嘣出“噼啪”声,莫格林穆特将皮绒再次抖抖,略微心疼的摸了摸其上小洞,叹息,慢慢盘膝坐了下来,“年轻的勇者总会憧憬金塔和草原,我理解你,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让它来检测一下你的天赋。”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一通运动下来呼吸仍旧平稳,握刀伸手割下一块肉片,一面吃,一面向叔叔好奇问道,“成为勇者还要经历什么考验吗?我很强壮了叔叔,那些死在我手里的鳄鱼和鬣狗,它们都知道。”  “噢吼吼~”莫格林穆特豪爽笑起来,握住酒袋灌一口,通过火光去看,看简-艾斯这张黝黑又硬朗的脸。  “勇者的区别是很大的。”这位部落守护者沉声说,齿缝还残余肉渣,“因祭祀,勇者可以获得无上伟力,这种力量十分复杂,些许能掌握指示火焰的能力,些许能听懂并命令毒蛇,有人会口吐毒雾,有人……能将铁器徒手掰断。”  “神灵赐予的力量就如星空那般浩瀚繁多,只有虔诚和敢于奉献的人才能听见神的声音——祭祀,只是其中最普通的手段。”  “就像我一样。”  戴着皮甲的魁梧武者举手点点自己的鼻子,鼻翼微微一动,探手一抓,深深摁入地毯外的沙子中,而后一阵翻搅,将一条通体赤色的小蛇给揪了出来。  “看见了么?”  蛇尾衔住尾指,莫格林穆特将小蛇放在火光前展示,目光雪亮盯住简-艾斯,不断震颤胸腔讲,“这就是部落为我祭祀祈福到的能力,我能闻到并分辨这附近所有的气味,等你再大一些,你也将获得被祈福的机会,成为真正的守护者。”  尾指一松,赤色小蛇坠落黄沙里消失不见。  简-艾斯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幕,吸气,呼气,仍然用刀切割烤肉,一片一片吃起来。  “真是个贪吃的小家伙。”莫格林穆特不由笑骂一声,捏住酒袋喝,水渍落上胡须,像另一种光点。  “你很有天赋,克帝帝。”  他开始叙说。  “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了,”  “记住,我明天要去交付货物,等你到了我带你去的地方,晚上有人敲门别开,想找你的人自然能越过房门。”  “还有,如果在夜晚听见铃铛声立即站在原地别动弹,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即找到你,并去为你解释。”  “还有,今晚依然要修骆驼脚,千万别忘了。”  酒袋停在腿前,莫格林穆特一抹胡须上的水渍,哈哈一笑,又要用小刀割肉吃。  “呜——”  帐篷外的黄沙忽然有嘹亮嚎叫。  这对叔侄的神情一变,相互对视一眼,当下起身,抽出各自弯刀冲出帐篷外头,看着那些围着骆驼转的绿眼胡狼,不由骂骂咧咧的握刀前冲,一时将风沙与星空都吵热,仅余帐篷布帘飘舞,像是另一扇门,最终无声闭合。 beqege.cc 第六百零九章 黄沙古城 烈日。  伯锡绿洲拥有近两千的原地居民。  这片建筑群大体也算是繁华了。  秃鹫在高空盘旋,装满货物的棕骆驼用沉重的步子登上山坡,一旁牵绳的白衣武者于风里眺望坡下这片绿洲,那些矮土房好似小石子般嵌在大漠仅有的绿色里,依稀可见到炊烟,以及似小点般缓缓移动的行人。  “终于到地了。”  牵着另一匹骆驼的莫格林穆特并肩和简-艾斯站定,抬手掐掉干涸嘴唇上的死皮,又打开水壶,仰头饮水,却只饮了寥寥数滴,连暗褐色的嘴唇都未有颜色变化。  “呼……”他无奈呵出气体。  旁边的白衣武者转眸一瞟,瞧眼对方脸上的,早已结痂的胡狼爪痕,透过领巾瓮声瓮气的问道:“你的伤口不需要处理一下吗?叔叔,最上面那条好像腐烂了。”  “这不算什么。”莫格林穆特伸手拍了拍腰间,然后打开,取出一根黑色“干草”放进嘴里嚼,吃得甚是香甜。  简-艾斯无言看着他,深深吸气,然后问:“我不喜欢吃这种虫子,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换一种干粮吗?”  “噢~”捏住干虫的手倏然一停,莫格林穆特转头,满脸胡须忽然蠕动往面皮内收缩,本布满飞尘等污渍的脸逐渐有些光滑,而胡须里的嘴,也悄悄然渗出血,变得有些渗人了。  “我是勇者。”白色兜帽里的眼很亮,“为了生存我可以在沙漠捕获蝎子,沙兔等等食物,勇者不应该以吃虫子为生,哪怕它对我有好处。”  “啊……”这道音入耳,莫格林穆特的茂密胡须重新从脸皮下长出来,嘴角上掀,带点笑和宽慰,“你确实长大了克帝帝,但是这个,”他举起手中的干虫,语调转为严肃,“这是我们部落祭司向神灵祈求才能获得的珍宝,我们部落每年才能收获这么一小袋,你不能亵渎它,哪怕是因为男人的勇心。”  “嗯哼。”茶黑色眼眸颤动一下,取下领巾,简-艾斯点点头,伸手接过莫格林穆特手里这半根虫子,利索放入嘴,嚼出咯吱声。  莫格林穆特见此大笑,拍拍手拉住缰绳,牵着骆驼继续往前头赶路。  “在外面你一定要记住这几点克帝帝,不要谈论别人部落的信仰,不要冒犯别人信仰的东西,我们是一个部落我能原谅你的亵渎和年幼,但是别人,”  面前牵着骆驼的勇士回头。  风沙吹拂脸颊,慢慢嚼着干虫的简-艾斯停在原地,一手攥缰绳,一手自然下垂,模样随意,读不出太多情绪。  “可不会原谅你。”  莫格林穆特用舌头卷起一粒沙子吐出来,回头,继续往前带路。  黄沙抹眼,太阳高挂云端,贫瘠干涸的土地裂出黑色条纹,滚滚热浪前扑,再进行一段距离,已能模糊看见半米高的土墙,以及土墙周边来来往往的居民。  掌心似乎有些汗了,越是临近,简-艾斯越是深呼吸调整心率,另只手将领巾拉上来遮住口鼻,目光往下看眼腰间弯刀,有了思索的神色。  愈来愈近了。  全然由黄土和石块堆砌而成的房屋出现在眼前,两侧土路不算宽敞,但是行人很少,大抵都是头顶瓦罐,简单布衣裹身的妇人,不穿衣物的儿童飞跑在黄沙里,不时有铁器敲打的叮咚声,路边有几根干草被风吹起飘摇,些许石头边有粪便和排泄的痕迹,马儿也不多;连骆驼,都算是稀罕物件。  不过这些人都留着短发或光头造型,有些也披着围巾,把脸颊遮住一大半,单看行为,与现实没有太多区别。  简-艾斯不由再次抚摸一下身旁骆驼的长颈,恰好身边路过一位黑皮妇人,旋即佯作无意的抬眼,目光往上一移——对方有鼻有眼,确是与正常人无二。  到此,某颗悬着的心略微放了下来。  “克帝帝。”前头的莫格林穆特忽然回过头来,瞧住沉默寡言的侄子,牵着骆驼向对方靠近一些,嗓音浑厚的提醒道,“记住我这几天与你说的话,现在我要将你托付给我的一位朋友,他是这个土城的守护者,迟一点他会教你如何成为一名勇者,并会对你进行训练,你要好好听他的话,千万不能得罪他,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保住我们的性命。”  刻满风沙的粗糙大手往前拍打年轻者的胸膛。  简-艾斯点头应下,随后深呼吸半响,待莫格林穆特往前,自个才低头跟紧他的步伐,不管周边这些儿童的奔跑打闹声,也不管妇人间的闲聊和目光,甚至每每下脚都看清黄土,以免真的踩到了什么陶罐。  “我们到了。”  铃铛摇晃,两匹骆驼上坡越过些许植被,与背后的土房子建筑群拉开距离,简-艾斯借此抬头往上看一眼,记住面前这座种满植被的两层土房,脚步往上一迈——倏地,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不错的反应,你这次带来了个好小子。”  土房前头的藤架一阵骚动,随后一阵风声落地,遮住大部分阳光,将白衣武者收入阴影中。  “你好啊。”  仅有嘴部的脸绽放出笑容;如蜥蜴般的舌头湿黏钻出,锯齿状的牙齿极白,反出森森冷光,完全不是人类的构造。  “嘿。”  这个怪物还在打量少年。莫格林穆特上前推下其肩膀,然后把简-艾斯搂到自己这边,拍着侄子的胸脯介绍道,“这是我侄子克帝帝,勇敢的小伙子,曾经流浪于荒野,敢与沼泽里的鳄鱼和鬣狗搏杀,他将取代我,成为部落的新守护者。”  “噢~”仅有嘴部的怪物再次用舌头舔一下利齿,恍恍惚颤动,眼睛眉毛和鼻子就这般长了出来,“欢迎你来到伯锡绿洲,我是这里的守护者(Medjay)阿奴木提提,与你叔叔已经是老朋友了。”他伸手拍下莫格林穆特的肩膀。  简-艾斯兜帽下的眼睛顺势一瞥,收入对方这毫无异变的手,再转眼珠,停在空中的脚慢慢换个方向放下,避开了沙土里的小罐子。  “他就交给你了。”莫格林穆特用砸拳回应阿奴木提提的亲近,一人拉起两个骆驼的缰绳,转身,又蓦地转回来,目光闪闪的朝简-艾斯念,“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克帝帝。我会在明早来接你,有事你就大声呼叫,阿奴木提提和我都会去救你。”  “我知道了。”简-艾斯点点头。  莫格林穆特最后往阿奴木提提身上瞟一眼,牵起两个骆驼,在铃铛摇晃中下坡,很快消失在了坡后。  “跟我来吧。”  背后响起声音,简-艾斯回头一望;阿奴木提提的五官又重新潜入脸皮下,仅余模样恐怖的嘴巴和一只眼——那只眼全然通红并死死盯着艾斯,像是厉鬼索命,刻满的怨毒和残暴。  “那就麻烦你了。”  简-艾斯抬起左手捶胸作部落手势,“我是勇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完全可以跟我说。”  话落,阿奴木提提独眼里的残暴少了一些,冷冷笑一声,转身往藤架上爬,息息索索不一会儿没了动静。  “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是你的休息处,你现在可以去休息,到吃饭或者有事的时候我会喊你,记住别乱走,别在我的这里乱逛。”  “我知道了。”简-艾斯淡然回应这束语,也不追究声音从哪来的,往前越过藤架和堆积着些许小罐子的前院,进入土房,连带装饰都不看一眼,直接找准了土阶梯往二楼走,往左一转,掀开布帘进房,踩着黄土越过周边的简陋,取下腰间刀,终而在石头堆砌而成的桌台前坐下。  “呵……”  刀上桌,他深深吁气,保持领巾遮住口鼻的模样,兜帽下的阴柔眸子移动;室内到底是远古时期的蛮荒风格:角落铺着的地毯为床,边上放了几个藤条编织的篮子,有个石碟,除这以外还有几个土罐,孤零零的,再无多余装饰。  可这的确是能休息的地方了。  低头捏捏眉心,简-艾斯从内兜取出一块干硬的皮革,然后从腰间皮袋里取出木炭制成的笔,稍微想想,开始在皮革上进行更详细的叙述。  ——  今天来到绿洲  普通居民没有异变,这可能是因为守护者,或者拥有某些祭祀祈福力量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异变的能力有所不同,莫格林穆特是鼻子,阿奴木提提是嘴巴,不过这样的推测只是暂时,毕竟没有更深入的证据。  沙漠里没有出现什么怪物或是死人的尸骸,一切看起来也很正常。  另外,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我作为扮演者只能按照某种故事的进展行事,稍微偏离便会出现异象,但今天也出现了变数,因为随着莫格林穆特的离开,阿奴木提提直接变成了怪物样子,所以这一条推论,还需要再次观察。  特注,祖说了这是那个法老王的记忆世界。  按照祖的描述,只有法老王憎恨的,或者恐惧的才会出现异常化。  也许莫格林穆特和阿奴木提提这一类守护者是法老王所憎恨或恐惧的,但按照他们的实力来说,未免也太过弱小了。  所以这一条也是猜测,也需要进一步证实。  最重要的,我现在还不清楚我这具身体的命运,被动迎合只会让我进入更深的麻烦,这具身体很可能得了传染病,拖下去情况绝对糟糕。  如果我直接屠了这个城,那这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们……还会复活,一切还会重置吗?  ——  点点皮革,木炭制成的笔从中间折断。  一身白衣的武者无声看着上面的讯息。  隐约中,背后的布帘好似被风吹开,跟着是阿奴木提提的声音响起,很平静,内容也很平常:“克帝帝,我们该吃饭了。”  白色领巾后的嘴唇翕动起来,简-艾斯刚要作答,眼角余光一瞥,扫过前几日记载的某个要点,随即整个人僵直不动,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此刻阳光正好,这个要点的内容被照亮,其恰恰是:  如果晚上有人敲门你千万别开,想找你的人自然能越过房门,不要回应,  也不要……乱说话。   biquge.name 第六百一十章 还有转机 紫藤花·练气塔  茶杯贴桌,碧眼老人看着面前这自主续上的第三杯茶,眼珠无声上移,持续半响,最终笑起来:“你这些学生的测试好像该结束了,怎么那娃娃的房间还没动静?”  “是没有进入状态吗?”  暗褐色茶叶悠悠上浮,戳一圈圈水波,在阳光下非常深邃。  忙着批示公文的白胡子导师没有反应。  扎着丸子头的老者垂眼叩叩桌子。邻座的传奇往旁边侧肩一躲,旋即冷笑起身,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挽一圈衣袖,还没等动身,办公桌后的人终是发出了声音:“考核结束前,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人走出这个房间。”  空间震荡起来。  几缕不知名的风试探交汇,交织出电弧般的噼啪声,亮起缕缕紫色,而后隐匿,消失在空气里。  狭小办公室中的传奇都变幻了脸色。  金丝眼镜泛起一缕光,维奇抬头,安安静静盯着胡须扎辫的人,跟着松开捏公文的手;往旁边一指,到底没给另外这对人屠一丁点面子:“我没有开玩笑,如果你们再动手,我们可以到王都检察院论述这一件事,也可以在这里打一场。”  “哦,”穿着单薄布衬衣的老人回头了,布满皱褶的脸挤出略微恐怖的笑,声音,也不像是沾染了情绪的腔调,“你,”他似乎在竭力忍耐,“你可以将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或者说……你以为我们这两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真就没有一点余力了?”  一旁的碧眼老人起身——握杖,迈步,弯腰,这对头发花白的双胞胎像是一面镜的两个倒影;姿势统一,神态统一,乃至气息和眼神变化,都如镜面反射般完全相同。  空间大体有些扭曲了。  时至此,坐在办公桌后的白胡子导师终于放下了公文;握住戴有白手套的手,笔直的腰背隐隐前倾,予人一种危险的侵略性,绝对是斯文导师不具备的特征。  他们已然准备就绪。  置处中间的皇室代表无声攥紧拳头,闭目,吸气,双眸再启露精光,脚下地毯却忽然摇晃一下,紧跟着,是整个练气塔都发出声音。  “他们考核完了。”  一道语斩断紧绷的弦,碧眼老人似有所感的抬头在阳光里寻找,握住拐杖往前迈步,好好闻,慢慢笑了起来,“原来是在连接凶器的媒介,这么想拿第一,这破烂学校当真就比我第七军还要好吗?”  话完,一旁的孪生弟弟抬手拿下发簪;丸子头散开,竟是自主扎成了辫子,在阳光里白得刺人。  “我先走了。”代表皇室的传奇先一步出门。  办公桌后的导师跟随起身,抬手扶正一下眼镜框,开始收拾桌面上的公文和羽笔。  余下的两个老人冷冷笑了声,也不大着急了——慢慢前行,佝偻腰背相互扶持,一下一下带拐杖的挪出办公室,消失在阳光和飞尘中。  ……  “呼~”  充斥紫光的专属石室,留着蓬松阴阳头的古德-讷斯慢慢睁开眼,停在膝盖前的双拳握紧又松,感知一下八门内的气血储备,所以抿嘴,一面用鼻腔喷气,一面暗自念道,“还好,还好是完美承受了紫藤的能量,我前头达成了维奇院长的期许,按照老师的打分习惯, 这一门,我应该有9分以上了吧……”  思绪翻着翻着便催使行动。  胸口突然发烫,他立即从内兜拿出牛皮册子,打开,将其内的金纸拿出来。  ——年末成绩单——  姓名:古德-讷斯  分级:帝国班  【具体科目】  马术:10  驯龙:9.1  四国语言:9.9  贵族礼仪:10  炼金枪械:8.2  基础炼体:8.9  野外生存:9.5  近身搏击:9.1  内宗训练:9.0  历史学识:8.2  巫师精通:9.4  额外学分:3  年末考核战绩:2/7(+2)  当前总分:104.3(+2)  当前排名:2  ——  “果然……”  一抹隐晦的弧出现,古德-讷斯下意识抬手摸一下蓬松的,一半黄一黑的头发,紧跟着重重吐出气,闭上眼,鼻尖有了点酸楚。  “长长久久的努力是不会骗人的,一时的蛰伏,一时的孤独,都是为了明天,为了更好的未来。”  “当然,这也是我对父母家族的报答了……”  略略心碎的语吐出,眼眸中的忧郁已满到装不下,古德-讷斯将衣领立起来扣合遮住下巴,低头,像是要拥抱自己,要拥抱这份甘美的果实。  “简-艾斯之前的分数已经明了了。”他缩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仿佛被世界抛弃了那般,“87.8,就算近身搏击和内宗训练平均给他打了9.5,那他的总分也才是106.8,他与我一样都赢了前面这两场,不到3分的差距,五场,只要这五场我确保能赢3场拿下3分……”  “他……就绝对赢不了我。”  烫卷的发丝下垂搭在眼前,浓郁忧郁里倏然多出点光彩。  此时石室门打开;佛伯特一面擦拭脖颈的汗,一面探头往里瞅,最后在阴暗角落里发现这同学,刚要出声,一捧风已砸入了自己怀里。  湿了。  衣领处有大片大片的温-湿。  佛伯特还在发愣,抱住自己宣泄情绪的同学已发出了声音:“我成功了佛伯特,我成功了……”  哽咽声呼在耳边。  没忍住扯了下嘴角,佛伯特慢慢伸手把古德-讷斯推开,看看对方这幅自我感动到不可抑制的样子,咽口口水,仍旧安慰说:“怎么激动成这样了,这一次的内宗考核,成绩不错啊?”  擦拭泪水的古德-讷斯摇摇头,郁郁叹气,双手入兜,头低下,嘴唇贴住领口,瓮声瓮气的念:“我这次测试的不好,才9分,砸了砸了,已经是弄砸了。”  “……”长久的阻塞酝酿在喉结中,佛伯特的眼皮跳了跳,转身,要去与其他同学汇合。  “佛伯特。”古德-讷斯在背后叫住他,伸手,并往前几步,扯住其衣袖,用一种内敛又不好意思的语调念,“你今天,今天能再陪我对练一下吗?我,我感觉我还是没什么信心,需要你的帮助。”  “What-the-hell?!你们这几个人能不能正常点啊?”佛伯特没忍住爆了句粗,瞅住这快要和自己比试的人,闭目深吸气,别开后者这略使人恶心的手,皱紧眉,没好气的念,“我的招数我的套路你不是熟悉到可以背下来了吗?你们天天抓我练干嘛啊,我后面还有比试,不可能真就名次都不要了吧!”  “我是想帮助你进步啊。”古德-讷斯摸了摸鼻子,想想又释然,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苦笑,“算了,是我……”  “好好好好好,别念了别念了,就今天,下次再打就是在比试场上。”佛伯特摆摆手转身,走得干脆。  徒留古德-讷斯靠在门边,一脸受伤的低头沉默。  ……  紫藤花·海德古堡  薄薄衣物下的心在跳,呼吸正常,一针秘药注射下去,床上人睁开了眼,眼中全是血丝,密密麻麻的,应当影响到了视力。  “看得见吗?”  身旁有导师平静的声音,稍带药味的手在脸前晃,而后颈部又刺痛起来,好似按住穴位的银针被取下。  紧跟着,剧烈,又刺耳的疼冲溃了威尔莫特-披得的神智。  “哎。”思科特无奈叹息一声,两手摁住这剧烈抖动的学生,抬头向旁边副手递出眼神,后者很快将银针重新插回屏蔽穴,并往上滴了点药液。  “听得见吗?”  思科特一面在学生的耳边喊,一面观察其瞳孔扩散的程度,待到药效完全挥发,这才收回双手,开始准备下一疗程的药物。  刻满血丝的恐怖眼珠转动。  思科特将注射器清空,语调平淡的揭开某个血淋淋的痂:“你以后不能再练武了,”这一句就让床上人的眼瞳紧缩,“‘烈火吻痕’是武者协会明确不允许的禁药,它的副作用太过霸烈,你竟然敢直接喝下新炼制出炉的热款,你的脑子是塞满了大便,然后被疯狗咬了几口,最后得了神经病,开始不顾一切目的的咬人了吗!”  导师勃然而来的怒与唾液一同飞溅。  血丝眼珠一颤,紧跟着无法抑制的,溢出许许多多的泪来。  “哭,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思科特吼得脸颊涨红,而后咬紧牙收住情绪,面色阴晴变化,不时发出冷笑,又能听见牙齿相互摩擦的咯吱声,最终也颓然,摇摇头,平复心绪继续给披得调试治疗药物。  “额,额……”被银针封闭的咽喉努力吸气要发出声音,全是细密血洞的手停在腿边发颤,竭力摆动起来,像是要拉住床边导师的衣袖,哪怕再疼,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之前不这样呢?”思科特终归心软了,长叹将握住注射器的手放下,转眼望住这少年,看看对方的耳钉与纹身,再看看对方眼里的泪,语调放缓,尽量温柔,“我是真的帮不了你,披得。这种秘药是那些没有未来,没有明天的亡命徒用的,你明明有这么好的前程,有学院的培养,怎么就一场比试,就这么想不开呢?”  披得的眼角滑落更多的泪。  思科特导师用热毛巾为其敷干,并微微偏头,兴许是接不住对方眼里的憧憬和期许。  “我是真的没办法。”他再次重复说,“‘烈火吻痕’作为强增幅、强药性的钻石级禁药,它对服用者的五脏六腑,以及气门经络有着不可抑制的损伤,你以为多出来的那三倍增幅真正有这么好拿的吗?你才,”导师说着说着气急,“你才一个中级武士,天天不训练想着这些鬼东西!中级武士!就算给你吃一滴,你也要被撑死!”  话完,思科特将手中的注射器对准披得心口一扎,冷着脸,语调不再带情感:“这一次的事情肯定要追责,另外学院的治疗也不是免费的,还有你租赁庄园给学生的事情,学院相关人员已经在调查了,如果情况糟糕,你不仅要被开除,还要以工抵债,到时可能是仆人也可能是管家,反正等通知吧,这七月你就在这里好好养,康复之后,会有人带你走。”  蜡黄的药液被注射完。  思科特将注射器拔起来甩甩,深吸气,对这名认识了近一年的学生,最后一次,以导师的口吻说道:“这一次,你就别再逃避和安慰自己了,你的人生啊,已经被你自己彻彻底底的走烂,写信给家里人吧,靠自己的本事还债,说不定以后……”  “还有转机。”   biquge.name 第六百一十一章 审判降临! 阴霾里,鸟儿振翅高飞的模样不大明显。  傍晚的光和风都很柔,几朵花瓣悠悠落在路边,浸润泥,传递最后那点芬芳。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大约是不想来的:本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本要练功,本要为枪擦油,可不晓得是何原因,就指示车夫,让其将车驶向这条路了。  贾巴-拉提提-戴里克的庄园极少有班上同学没来过。  起初93届榜眼的名头确切是实打实,许多同学也都喜欢和这样的天赋者接触——古兰苦体,说起来可也是厉害得不行呢。  如果……那个被冠以“神”字的人没有来的话。  念头止,一捧花瓣滑过眉心,罗肯考特回头见一眼车夫驾车停靠的样子,舞一舞手中长枪,踏入这片芬芳满园的前院。  “好久没来我这里了吧。”  一抹声音响在耳边。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侧头,看住这名在紫薇树下站立的武者,再次舞枪,最后将枪收入背后的黑色长套。  “怎么不放进戒指呢?”贾巴-戴里克在花瓣飘舞中往前,听声与以前无二——神态,面容,乃至高扎的马尾却是将其余的都改变了。  罗肯考特起先有些不适应他的样子,上下打量对方这衣架子般的身材,摸摸鼻,略微结巴的回道:“我,我,我的枪有,有性,性格。”  “啊。”戴里克慢慢点头,一身简朴武士衣,换作以前,也是绝无可能的打扮。  “你的口疾还没治好么?”他再问。  罗肯考特摇了摇头,神情略微收敛,的确不想解释。  于是戴里克微微一笑,转身去看紫薇树飘落的花雨,背手往前,一面前行一面介绍道:“在七月,我最中意的就是紫薇的颜色,那时我还刚入学,在学院里待了一会儿,就已经让我管家把前院种满紫薇,都不心疼钱,因为它是‘百日红’,是我自己希望自己的那般,一直红火下去。”  背在腰后的手点点。  这位高马尾,脸上皮肤有些光滑的武者转过头,整个人的气质很平,又有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傲。  是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罗肯考特慢慢活动一下嘴巴,深吸气,直接问了起来:“你,你和古,古德,叫我来,来,有什,什么事吗?”  “嗯……”戴里克沉吟一会儿,反问,“他没告诉你吗?有关于我们一起,把简-艾斯扳倒的事。”手掌抚上紫薇树树干,稍微一刮,就留下一条白印。  罗肯考特沉默了。  贾巴-戴里克也没多说,上前拍拍这位同学,带着一股浓郁香味水往院后主屋走,预图带其去里头吃茶,详谈这件意义重大的事。  两柱圆白石柱后的入口未设有大门,往里一看,客厅内的装饰简单却不失考究,不过椅子边、走廊边、柱子边摆放的到底都是便宜东西,连同会客用的沙发与茶几,也算不上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总归是比以前寒酸了。  罗肯考特侧头看看身边人,没忍住问:“你,你的管家,和,和你的仆,仆人呢?还,还有你之,之前那,那些瓷,瓷器呢?”  “都卖了。”戴里克坐回主座沙发上,打个响指,一名满脸皱纹的管家便从阴影里走出来,神情木木的,不过端茶倒水的动作倒是利索。  “这是我唯一的仆从了,其余都还给了学院,毕竟我平日总是训练,用不上这些人,还不如省下金钱,投入武道不是更好。”  “啊,”罗肯考特对这份回答很赞同,端起茶杯呷一口,对这份无色无味沉默,不由想起一些往事,连同眼睑,都垂下了许多。  “这茶让你不满意么?”戴里克看着他询问。  罗肯考特摇摇头,放下茶杯,恍惚觉得大厅里的香水味也很浓郁,但也没多想,组织下言语说:“我,我,我应该付,付你们,多,多少钱?”  “什么意思?”戴里克往后靠住沙发。  “药。”罗肯考特一转指环,将之前古德-讷斯赠予的药物拿出来。  “这个啊。”戴里克笑了一声,刚要解释,空旷客厅左侧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侧头,原是古德-讷斯和佛伯特在往这边走,并且满头都是汗,周围更有热气环绕。  “呼……”好好宣泄了一顿的佛伯特率先坐下,向罗肯考特扬起下巴打招呼。  另一边古德-讷斯独自坐上小沙发,抬手擦汗,目光移向戴里克:“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了,亚摩斯那里我今晚会去试一试,如果不行,就按我们之前计划的去做吧。”  “可以。”戴里克端起面前的茶杯,低头吹吹,第七次向佛伯特邀请道,“佛伯特,你真的不想加入我背后的财团吗?在那里谋取一份闲职,多一份轻松的薪水。”  “唔。”佛伯特咽下了茶,摆摆手,答得自然,“我没时间,反正也就陪你们练练,站在同学的角度,这些都是应该的。”  “你是一个好的朋友。”戴里克认真点头应答,喝口茶,又不知怎的重复劝起来,“你来吧,在那里的工作很清闲,根本就是捡,”  “那我干嘛不去艾斯那里呢。”佛伯特蓦地打断这段话,于面前几人的目光中很坦荡的笑笑,继续讲,“我是真的没有时间,每天训练已经很累了,而且我暂时也不缺钱,这次也就是我和你们都有比试,提前练练就练练,作为同学,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前面沙发上的三人缄默了。  确是有些尴尬,佛伯特扯出笑容并放下茶杯,两手拍大腿起身,与这几位同学说道别。  戴里克起身相送。  古德-讷斯缩着身子坐在小沙发里没动弹,低头刻尽忧郁,像是另一幅蓝色。  罗肯考特抬手摸了摸背后的长枪,旋即将其放在沙发上,十指交叉,不知在想什么。  那一头的戴里克已与佛伯特肩并肩,伸手揽住对方肩膀,慢慢点头,用确定的语气道:“佛伯特,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的帮助,我知道披得欠了你一大笔钱,作为与他一个家乡出来的朋友,我会将钱明早送到你庄园,加以利息,作为我为他向你的道歉。”  “这……”佛伯特本要拒绝,脑海中无意浮现出威尔莫特-披得的样子,于是利索点头了。  “那好。”戴里克温和一笑,傍晚的光抹下来;他面皮白得有些异常。  送别客人。  客厅的沙发仅剩三位正义之士。  贾巴-戴里克伸手叩桌打开沉默,稍微思索,出声给基调:“现在简-艾斯的分数最多为108,比我差1分,比亚摩斯高1分,比……”  “我跟他差4分。”古德-讷斯喝口茶,向罗肯考特投去眼神。  被点名者随即一愣,抬手抓抓后脑勺,摇头道:“我,我可,可能是,是不行了,艾,艾斯……太强了。”  “噢不。”贾巴-戴里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身子前倾,点头用赞同语气答,“我们都知道简-艾斯很强——内宗可能是中等,但武技,以及他本身的天赋和背后的出色团队早已将我们远远甩开,这是不争的事实。”  话落,罗肯考特有些愕然的看着戴里克,一时惊觉,对方确切变幻了模样。  “但他一个人不是无敌的。”  傍晚暗光中,抱住双膝的古德-讷斯轻声开口,其中意味却沉坚,“他没有好的兵器,卡提纳是邪恶之剑,如果他强行使用一定会有副作用,就像今天的披得。”  听得此名,戴里克没有反应。  古德-讷斯继续出声:“所以我们要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带给简-艾斯麻烦,我已经跟你说过他的处境了,只要你在武器战上给予他压力和伤势,接下来就是我,然后蒂姆-奇得塔斯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最后是戴里克,我会给你们配上最好的秘药,让我们的一层一层消耗有价值,兴许简-艾斯都走不到戴里克面前,就已经被我们耗尽,没有后续作战力。”  “而且输并不算什么,除去与简-艾斯的一切对局,我都有绝对的把握赢,这是学分制的游戏,他哪怕少一分,也逃不出被赶走的命运。”  圆柱前的烛台亮光,抹亮古德-讷斯的侧脸,抹出这种坚定。  戴里克和罗肯考特都沉思不语。  至此背负正义之名的忧郁少年猛然起身,张开双臂,望住晚霞,目光灼灼闪耀!  “团结起来吧!我已经愿意为此付出人力、物力、财力,我和我朋友愿意为你们承担一切,我们只要一个公道,我们只想向学院和整个帝国的武者证明,天赋,并不意味着一切!”  “沽名钓誉者,也终将得到审判!”   biquge.name 第六百一十二章 比羽毛还轻 皓月当空。  胡狼在荒漠嚎叫,黄沙里,无数小动物悄悄露出身形,开始一整晚的觅食和整理。  风儿也喧嚣了。  细微砂砾好似女人的手轻抚窗口,几根枯草飘进来,无声落在皎洁月光中,影子拉长,分外宁静,也分外悠漾。  蜷缩躺在角落地毯上的武者呼吸平稳,胸腔极有规律的上下起伏,时不时有微风从领巾后荡出来,甚是熟睡了,累极了的样子。  广袤夜空里圆月高挂的美他已无法欣赏到。  时间如沙,恍惚中,自空窗投进来的月光慢慢收敛,黑暗似墨在地面蔓延,很快,就让一切都进入黑暗之中,“呼”一声,吹灭了房间里的光。  这番静谧不知持续了多久,息息索索的脚步声忽的响起了。  很轻,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可偏偏又能感觉到阴影的变幻,应当是足够高的样子,而且慢慢的,走走停停的,像是在门外徘徊,不一会儿就传出一股隐晦的臭味。  “呼……”  作为“门”的布帘无声上掀。  鼻前臭味浓郁,正对墙角的白衣武者无声睁眼,眸底滑出一抹冷光,跟着眼瞳往后移,虽听大不清楚,但背后这脚掌轻踩黄土的声响还是太过明显了。  它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被白色兜帽裹住的耳朵再次动动。  简-艾斯佯装梦呓的将手指搭上怀中刀的刀鞘,深吸一次空气里的臭味,闭上眼睛想想,大体能构思出自己身后这阴影的踮脚慢步模样,甚至能察觉后者的试探,和无声观察他的样子。  隐约有水滴落地了。  脚步声再次传到耳边,简-艾斯慢慢将怀中刀翻立,通过鎏金色刀身的倒映,观察背后这不断逼近的模糊轮廓,随即眼睛一眯,毕竟单论身形,这道阴影决然不是阿奴木提提和莫格林穆特叔叔,而是一个自己绝对没见过的,完全陌生的人。  兴许,这人也不属于这片绿洲。  那会是谁呢?  手指一根一根握紧刀柄,透过刀身,简-艾斯再次观察这阴影的动作。  此时空气里这股不知怎么形容的臭味已经很浓了——其内有股香,很淡,却闻起来非常油腻,像是某种脂膏的熬制品,才一会儿,就让装睡的武者皱紧眉,紧闭的眼皮都忍不住抖动。  高大的模糊身影离触碰到自己还剩几步,这一次并没有隐藏,而是一步,一步脚步沉重的靠过来,节奏和摩擦声十分古怪,不像是活着的人,反而更像是……简-艾斯曾经面对过的鬼!  “呼!”  翻身起跳,一道鎏金色的刀光带着熊熊火焰劈下,“呼噜”一声,直接将周边的黑暗驱散,露出这不速之客的本来面目!  “果然!”  炽热火光一次割裂许多绷带飞舞,简-艾斯死死盯住面前这干瘦,独眼,又神情异常狰狞的干尸,转刀往侧面一翻滚,堪堪躲避这满身油脂臭味的黑风,顺之无比敏捷的跳到旁边石头桌台上,再舞刀,借助刀身火光观察整个房间的情况。  无论是速度,防御,还是攻击,这只鬼都只能算是普通。  是故意放进来的么……  他看向悠悠飘荡的布帘,想要起身,却在布帘缝隙外的黑暗里发现一束红光,不由抬头,背脊立即被冷汗打湿。  那是一只眼珠,是另一只鬼在布帘缝隙后窥视;红色眼珠写满怨毒,眼白爬满蚯蚓般的细微血管,不时鼓胀收缩,像是要把简-艾斯的样子挖进去,永永远远不放出去。  “这些是鬼还是异变呢……”  领巾里冒出一团热气,那头角落的绷带鬼厉啸冲来。  简-艾斯不慌不忙的架刀挡住这对如枯枝般干瘦的手,微微感受一下对方溢出的力量;眼眸垂低,抬手一刀将这鬼物抵开,再从石头桌台上跳下,不着急出刀,反而在烈火刀身的光里镇定踱步,并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布帘外头。  “消失了么……”  “是本身有神智还是这个房间挡住了它的进入?”  “如果真的是鬼潜伏在门外,那阿奴木提提,他又在哪里?”  “而且杀死它们又会不会重新复活呢?”  “如果鬼物再产生异变……那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脑中千般思绪涌现,能力很强的鬼简-艾斯不是没有遇到过,重伍世界里的鬼随便召出来一只,都比面前这绷带鬼凶戾恐怖百倍。  念此,这名白衣武者转了转手中火刀,再看前头的绷带鬼,眼中光闪闪,还是垂下刀尖,选择暂时观望起来。  既然不能动,他又一次把简陋室内的布局观察一遍,确认没什么暗道什么机关,直接两刀把绷带鬼砍翻在角落,然后极为大胆的来到出口布帘前,侧耳一听,眸子又不由自主的微眯起来。  是呼吸,而且这道呼吸声极近,仿佛有人就站在布帘后头,与简-艾斯仅一布相隔,甚至点点体温,都被这五感如怪物般的武者给捕捉并收下。  “这是刚才那只红眼的鬼吗?”  简-艾斯想。  忽的,仅隔一块布帘的呼吸声消失。  隐晦脚步声出现在布帘侧面,好似发现了简-艾斯的观察——背靠贴在门边,离简-艾斯隔墙不过一米。  “所以是试探么?”  极静里,简-艾斯默不作声消化这点线索,看眼角落那重心不稳却挣扎要站起来的绷带鬼,手腕一抖熄灭鎏金刀身的火,然后悄然越过布帘,像另一种恐怖的生物,揑手捏脚来到这面土墙前,脖子前伸,竟是把鼻尖贴紧墙面,跟着病态般地闻,闻这股穿透土墙而来的潮湿腐烂气味,像是一墙之隔的偷窥者,嘴角掀起难以言喻的弧度。    这种气息和味道。  毫无疑问……应当……就是你了吧……  身体忽然颤抖,简-艾斯仰头取下领巾,闭目深呼吸一口清新空气,然后扯开嗓门,十分惊慌的尖叫道:“救命!救命啊!!!”  “呼!”布帘猛然掀开。  跟随进来的还有火把的光明,温度正好,还捎带了莫格林穆特叔叔的浑厚嗓音:“怎么了克帝帝!你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简-艾斯贴在墙边面色苍白的捂住嘴,眼神惶恐,嘴角却有了戏谑的弧。  果然啊……  果然是你们的陷阱么……  刻意放鬼进来再在门外等候我的张皇失措,是这具身体本来就要经历的人事么?  我懂了……  我又懂了一些呢……  微弱月光里,某束阴暗的笑容比鬼还要恐怖渗人。  而后白色兜帽下的眼睛一转,好似精神分裂般的表演,立即展露了出来。  “噗咚!”  才于角落站立的绷带鬼被这捧风撞倒,刻满森然的眼珠死死盯住身上这碰瓷的活人,竭力扯开烂出血洞的嘴,想立即享用这份人肉。  “克帝帝!”  门外的莫格林穆特来不及管什么考验不考验了,布帘一掀,一手火把一手圆刀的往里冲,目光在室内一扫,看住被木乃伊压住,近乎快要被咬开颈脖的侄子,当即赤目大喝,提着刀就把克帝帝身上的木乃伊砍成一堆碎骨和绷带。  “呜呜呜,呜呜呜呜……”  劫后余生的年轻武者缩在角落里大声哭起来,一只手横盖住双眼,脸颊上不断有热泪流下。  “你这个侄子真的太糟糕了,没有一丁点勇气和信念。”  布帘再次被掀开,脸上仅余嘴部的阿奴木提提弯腰进来,浑身散发出暴虐的气息,湿黏尖舌从嘴里露出,不断舔食空气中的细微颗粒,最后笑念,“恐怖的气味还是太少了,你这个侄子到底在想什么,真是个平庸的小部落人。”  “闭上你的嘴!”莫格林穆特在火光里转过头,自己这张脸也是异常的可怕——就一内嵌式鼻孔,声音不比阿奴木提提的温和多少。  缩在墙角的白衣武者随即把身体紧绷起来,隔一会儿大大方放下手,吸吸鼻子,露出满是泪痕的脆弱神态。  “对不起叔叔。”简-艾斯说,“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我……我刚才真的被吓坏了。”  “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呢?”阿奴木提提咧开满是利齿的嘴,舌尖前移,在空中滴下涎水,“或者回应我们的话呢?”  简-艾斯的表情害怕起来,伸手握住莫格林穆特的手,吞咽口水,然后道:“莫格林穆特让我在别人叫我的时候不要回应也不要出去,他说想进来的人自然会进来,他是守护者,我一切都听他的。”  “噢……”有着细密吸盘的湿黏长舌慢慢收回嘴里了。  莫格林穆特的脸皮一阵蠕动,长出眼睛鼻子,且眼里盛满了骄傲和忧虑。  “克帝帝。”这位部落守护者抬手拍下侄子的头,向其指住地上的木乃伊残骸,组织会语言,苦口婆心的说,“我们生活的世界不只有野兽、龙、和巨人,影响并掌控世界的还有恶神塞特(Seth),这些木乃伊和亡灵都是他的军队,他会不断传播死的力量,哪怕是你的亲人,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啊?”嘴巴微张,简-艾斯的表情写尽了迷惘。  阿奴木提提已经冷笑着退出。  莫格林穆特将火把插在土罐里,转身靠墙坐下来,两手环握于膝前,慢慢想,还是向侄子揭开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克帝帝,守护者并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必须要掌握祭祀祈福所带来的力量,然后敢于面对亡灵,敢于去处理法老们的秘密,并在黑夜中守护部落和人民。我们的任务就是与亡灵与恶神与敌人角斗,这个过程充满绝望和孤独,就像绿洲里的牧羊犬——保护羊群,用鲜血和利齿,去撕咬每一个虎视眈眈的野兽。”  简-艾斯抿嘴不语。  布有厚茧的黑皮大手搭上肩膀,身旁叔叔的话,也十分浑厚起来。  “但我们也是高尚的。在我们死去时,伟大的冥王奥西里斯(Osiris)会从恶神塞特(Seth)手里抢走我们的灵魂,而在公平天秤上,我们的心脏将比真理羽毛还要轻,我们的灵魂会得到庇护,在冥王的国,得到真正的永生。”    小书亭 第六百一十三章 游走于荒漠 “我确定了。”  晨初,黑炭接触皮革,简-艾斯如是写道。  “在这个法老王的记忆世界,我正按照某个故事的进展表演。这位克帝帝应该成为了法老的守护者,而且我可以肯定他的进展绝没有我这般顺利。”  “顺利”二字被重新加固了一次,黑炭继续谱写。  “我初遇莫格林穆特他们,他们都是怪物模样,当我做出了符合故事的行为,他们却都会慢慢转变为正常人,所以法老王讨厌或憎恨他们,而我要是做好了自己的事情,那么他们的怪物模样予我无差,也无法伤害到我。”  “而且……昨晚莫格林穆特和阿奴木提提又重新异变回怪物模样了,这更加剧了我的猜测——如果偏离故事本身,那些这些异变的怪物定然会惩罚我,大胆预测,真实的克帝帝昨晚应该是违背了叔叔的叮嘱,不不不,不仅是昨晚,可能阿奴木提提前院那个罐子,他也一同踩下了。不然,阿奴木提提不可能一直用这种怪物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克帝帝经历了什么样的惩罚呢?如果我也去尝试,也去犯错,我又会遇见什么样的情况呢?”  捏着黑炭的手到此点点皮革,闷闷出气,窗外阳光热辣洒进来——才是早晨,已然在烘烤大地,毫不留情的蒸发吸收任何水分了。  “如果,”他继续写,“如果一切都真由周围人的异变程度作线索,那我在山洞选择继续休息时,怪物化的莫格林穆特为什么会攻击我?这些天看来,偷懒对于他来说是完全可以忍让的,而且不违背克帝帝形象,那他为什么独独在那时候会失控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简-艾斯的眉头倏然紧皱,手中黑炭点皮革点了许久,最后把皮革翻回前面记录的那些,手指在“记忆”,“人物”,和“异变”等字体上徘徊,最后敲下皮革,回到自己书写的地方,再次动笔。  “参考山洞那一幕,每每脱线和失控后的场景复原,我的记忆绝对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损失,所以最好,最保守的方式就是将克帝帝这位守护者学徒扮演好,按照法老王世界的故事,一路成长,最后见到这个九岁的王,揭开这个世界的面纱。”  “可这个过程又有多漫长呢……”简-艾斯捏着黑炭笔犹豫起来,“故事失控后的复原会损失我的记忆,到最终,我会不会完全迷失在这里,万一那位王发生异变了,其究竟又有怎样的实力呢?他的埋骨地,又究竟在哪里……”  黑炭笔将皮革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白衣少年的思绪如乱麻,大多线索大多规则都理不清,仿佛身置重雾;拨开一层,周身仍是谜团,仍是看不清五指的雾在游荡。  沉思中,房门布帘外头泛起了脚步声。  简-艾斯低头捏捏眉心,将皮革和黑炭都收起来,起身离开石头台桌,回到角落的地毯上倒下装睡,当真把“克帝帝”演出了精髓。  “克帝帝。”  这一次掀布帘的人直接走了进来,瞧眼缩在角落呼呼大睡的侄子,抿嘴喷气,弯腰将土罐放在后者旁边,腾出手,对着这人的脑勺就是一巴掌。  “唔。”简-艾斯捂着脑袋被疼醒,兜帽往后移,露出刚长出点发茬的黝黑光头,以及脸骨硬朗的长相,还有圆圆的,十足精神的黑眼。  “没有任何守护者会在太阳出来的时候还在沉睡,你这是在亵渎。”莫格林穆特看住他,嗓门很沉。  “可是守护者不都是在晚上行动吗?我白天不休息,晚上怎么对付亡灵。”简-艾斯没忍住回了句,当下又被叔叔两脚踢得嗷嗷叫,只能起身,不忘抱起土罐,低头翻找,拿出一枚热带水果尝了起来。  “像你这样被普通木乃伊都吓到哭泣的人还说守护黑夜?想想你昨晚的表现,你竟然还能安然睡去,并让我们都听见你的呼噜声!”莫格林穆特气得又给了侄子两巴掌——可这人却是皮厚的紧;就吃,一丁点反应也没有。  莫格林穆特被气坏了,踱步两圈,再次严厉喝叫:“吃完在楼下院落集合!我已经说服了阿奴木提提,他将对你进行一系列的训练,不可偷懒,这是成为守护者的先决!”  克,啊不,简-艾斯闻声抬头,满嘴鼓囊囊的挺直腰,用部落的手势锤了锤胸口,然后继续享用食物。  “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懒惰。”粗厚的眉陡然缩回脸皮下。  看着这位突如其来的无眉人,简-艾斯差点把嘴里的肉干喷出来。  莫格林穆特当即走了,走得掀起几团灰尘。  空窗外烈日天幕里仍旧有秃鹫旋绕,不长一物的贫瘠大地就似老农夫敞开了衣裳,滚滚热浪在其中,确切让视线都模糊了。  好生吃完今日的早餐。  简-艾斯打一饱嗝,看看地毯上的各类武器,略略踌躇,还是弯腰把这些都捡起,并武装到了身上。  刀入鞘,手卡盾,背好弓箭,戴上白色兜帽,拉上领巾遮住口鼻,纯金护腕卡好袖口,抖抖白衣上的黄沙,荒野感十足的守护者,再次登上了舞台。  “你吃饭的时间也比我想象中要久。”  出土房,灼热的风杀面,简-艾斯不由眯起外露的眼睛。  阿奴木提提恰好从藤甲上翻下来——好家伙,始终是怪物样子,兴许一丁点都不认为面前人是克帝帝。  “这是我的错,阿奴木提提大人。”简-艾斯立正左手捶胸,瓮声瓮气的回。  “嗯。”仅余恐怖利嘴的阿奴木提提伸舌舔舔空气,没有太多废话,指着藤架外,火辣阳光里的那匹骆驼,干脆利落道,“你今天的任务是在荒野里捕获一头犀牛,并且找到东方的金字塔陵墓,然后在里面睡一晚上,将,”他从布袋里取出一枚刻有记号的普通石子,“将我放在那里的相同石子全部收集回来,每少一块,你都会受到惩罚。”  “我知道了。”全副武装的勇者点点头,领巾外的眼珠上抬,又瓮声瓮气的问,“我叔叔去哪里了呢?”  “他自然有他的任务,”阿奴木提提随意答,长舌一舔脸颊,留下令人恶心的口水,“守护者不仅要抗争黑夜,每位守护者还承担了一个部落的兴衰,你很幸运,如果没有莫格林穆特,你们部落的人大部分都将饿死。”  “所以他是我们部落最受尊敬的人。”  简-艾斯抬手,随后五指并拢点嘴唇,是部落里表达敬仰的方式。  “那你就更不要辜负他的期望。”脸皮“咕噜”一下动起来,阿奴木提提的眼睛终于长出,而且是常人模样。  “你需要我借你一套武器么?”乌黑的眼珠下移,他不由摇起头来,“我不知道你这薄弯刀,以及这木盾木弓能否能在犀牛皮上留下痕迹,你真的太过糟糕了,比草原那些嗷嗷待哺的鬣狗幼崽还蠢。”  阿奴木提提说完回身走向土房,没一会儿,就拿出一柄长枪,一把足够厚重的短斧。  “带上它吧,你这毫无经验的小鬼。”  两件兵器一抛,简-艾斯佯作吃力的将这两“重物”抱住,然后一股脑放在骆驼背上,用绳子扎紧,恍惚想起来,回头朝阿奴木提提问:“我需要水,河流只会流经这个城,我在荒漠需要水源。”  “你终于问了个好问题。”阿奴木提提伸手指一下骆驼背上的两个水袋,长舌转一圈,收下热风里的沙粒,“如果遇见了难缠的麻烦就找个洞穴藏住,我和莫格林穆特会找到你,如果缺水,就把骆驼杀了。”  “莫格林穆特说,你的命比骆驼重要。”  清淡的语从分外恐怖的利齿嘴吐出。  简-艾斯微微抬起眼皮,凝视对方半响,忽然问:“如果,如果我没有完成你们的期望,你们将会怎么惩罚我呢?”  声落。  一股极其腥臭的黏-滑贴在前面,大部分阳光被遮挡,眼前所能见的,只有阿奴木提提这张无比恐怖的光滑面容。  “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布有小吸盘的长舌在缠绕卷动,锯齿状的牙泛起森森白光,明明是滚烫火热的大太阳天,一股阴冷仍旧不可抑制的释放,“我会让你知道,成为一名守护者……究竟要经历多少磨难。”   小书亭 第六百一十四章 小麦色的女巫 想在荒漠捕获犀牛永远不是一件易事。  这种庞然大物最喜爱泥潭、长满草的绿洲或者蓄水峡谷;夜间出没,并且皮糙肉厚,防卫意识惊人。  猎人最担心的便是这种大家伙成群结队的样子——它们的弯角不会骗人,2-4万斤的体重更让它们跑起来像重型堡垒——稍微不注意,就足够让觊觎它们的猎人们好好上一课。  这无疑是危险的。  守护者的任务,仅开始便触碰这样的苦难。  烈日当空,黄沙孜孜不倦的吹打白色兜帽下裸露的双眼,然后往前,越过满是干涸裂痕的黄土,越过不长一物的贫瘠矮山,越过热浪,越过时间的长河。  简-艾斯大抵是想回头看一看的。  盖因要知道身后这座绿洲在他离开后会不会展露真实样子,也很疑惑那间高坡土房里的守护者,在他离开后,究竟又去做了什么。  这些念头跳动得头皮都有些发痒了。  可惜已进行了几大个时辰,深入风沙,简-艾斯抬手透过兜帽挠一挠,呵出废气,目光一转,开始眺望这边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平原。  “新的绿洲,或许我只要找到水源就好了。”被领巾盖住的鼻翼动了动。  身下骆驼姿势懒散的迈开四蹄,嘴里嚼着黄色甘草,长脖挂有铃铛,声音叮铃铃的,或许比背上勇者刚像是在旅游。  很近了……  夜髹般变态的五感开始捕获并分析热风中残余的颗粒,乌黑眼瞳似鹰一般收缩调节,侧耳,这位白衣人隐约听见了胡狼的嚎叫,还有鬣狗,还有……地穴内小心又谨慎的挖掘动静。  “如果是你,你会从哪里开始呢?”他开始呢喃,闭目想想这几天所有的线索,两手拉住缰绳,腿夹住骆驼肚,至终睁眼看向东方,瞳孔调整,竟轻松看清几千米外的荒漠景象,随即眼瞳再挪动,这一次清晰倒映出东北方某个地平线的轮廓,却也不是所需要的蓄水峡谷或绿洲,于是再动,选择看向完全相反的西方,而在那里,终归有一点点模糊的绿色透过视网膜,被大脑分析处理了干净。  “呵。”领巾后的嘴慢慢翘起。  这位似怪物的勇者回头看眼来时的那片绿洲,拉动骆驼缰绳,催使身下这懒东西加把劲,于铃铛声音里往西边奔跑。  时之砂又在悄无声息的流逝了。  一路越过胡狼、鬣狗等掠食者的领地,简-艾斯一面用鼻腔感知空气中愈发浓郁的水汽,一面像拥有地图般的催使骆驼,前路不一会儿就出现了绿草和些许小花,再往前竟然还有绿树,有鸟儿和某些蜥蜴爬行的声音。  这片绿洲比想象中的要大。  手握缰绳,他低头躲开旁边的枝叶摩擦,将绳子往后一拉,停住骆驼的同时翻身跳下,看看面前这满满的绿色和浓郁水汽,伸手摸一摸橡胶树,再侧头,在阳光散射的棱光里环视这片树林,找到猴面包树,仙人掌,以及瓶子树等热带植被的身影,最终取下遮住口鼻的领巾,不耽误口有白沫的骆驼进食,自个弯腰,在黄沙土壤中找到那丁点干粪——碾碎放在鼻前闻一闻,眸子当即低垂下来。  有些麻烦了。  收下大部分阳光的丛林气温也稍低,林间许多动物在息息索索的走动,放目而望,简-艾斯抽出腰间弯刀,另只手拉住骆驼缰绳;可想想还是将骆驼栓在这里的好,旋即一人一白衣,迈步进入了繁茂树林中。  近了,一切都在靠近了。  他越走越弯腰。越过枝叶的光斑点缀侧脸,氧气浓郁到头皮不停泛起电流,他再次透过枝叶遮挡躲开一只豹子的巡视;脚尖忽的被硌了下,低头看,整个人也蹲了下来。  “新鲜的尸骸,已经有人来过了么……”  戴有露指手套的手将黑色土壤扫开,露出其中白森森的骨,并顺着这骨头的构造将其清理出一大半,最终从土里抠出头骨;左右翻转,指甲缝有黑土的手指抚摸头骨后半段的碎口,想透这道致命伤的来历,再抬眼观测周边的绿色植被,把领巾重新拉上来,遮住了口鼻。  在有水有生机的地方,越没有人类居住便越是代表了危险。  简-艾斯再次放慢了速度,干脆蹲下来背靠住一颗猴面包树,手中弯刀一戳,潜藏在前方腐烂落叶里的毒蛇直接被钉穿七寸——还来不及吐信,就成为这位猎手的中餐了。  利落钻木生火,砍柴搭建篝火团,用藤条做出几个简易的防守陷阱。  学院授予的学识终不会骗人,日以夜继的高压训练,也终归让这年轻白衣,在荒野丛林像是在自己的家。  火燃,被剥皮的蛇很快冒出滋滋香气——这其实是有违部落信仰的;简-艾斯神情平静的看了看手背处的水痘,扯下领巾,待到蛇肉彻底白熟,用刀割下一大段放入嘴里嚼,吃的满嘴油光,又起身走到旁边丛林熟练摘下几枚果子调味,一番补给下来,把剩余的蛇肉收入腰间布袋,回头瞧瞧来时的路,估摸外围的骆驼无事,便继续朝丛林深处探索。  犀牛和许多丛林生物都是不可小觑的威胁。  异化,也是如今要担心的常事。  用经验狩猎,这将让猎人尸骨无存。  脚掌下的黑土渗出水,简-艾斯默默感受这份湿漉,看眼周边的水瓶树,侧身,用弯刀挂一挂树身上的苔藓放入嘴里品尝,耳朵收取上头这些鸟儿和爬行动物的声音,向前送刀别开枝叶,再回头看看身后, 弯起腰,小步小步依托树干等物的遮掩,最终身体趴下,停在松软土坡前头,而后顺着小植被的缝隙,一动不动的看着下方的湖泊。  这太过繁茂了。  嘹亮鼻响四起,参天大树迎着风和阳光骄傲生长,犀牛、麋鹿、棕马、尼里瑞菲水牛、瓦图西长角牛、乃至大象都扎堆在湖岸边饮水吃草,密密麻麻的动物群一眼看不到尽头,某个河段溅起水花,定睛一看,原是潜藏在水中的巨鳄,找到了自己的食粮。  眼瞳不受控制的扩张又收缩,深吸气,趴在土坡上的白衣勇者收下下方的大自然妙景,目光往瓦图西长角牛身上一移——当真,是当真第一次见到这种书上描绘的活物;毕竟这种巨角牛的牛角在冰川大陆的价格已经拔高到了出众的15枚红晶,且近乎有市无价,是上年纪的贵族最爱的装饰品。  “这本该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脑中恍惚出现这道声音,白色兜帽下的眼睑低垂,神情收敛,而后握住鎏金色弯刀,慢慢起身猫腰,似一粒黑点,不露声色的朝下方这幅辽阔雄伟的湖泊画卷靠近。  他已经离这充斥生命的湖泊还剩十余米了。  通过植被掩护,简-艾斯的距离越近,各类动物粪便的气息便不断透过领巾传来,霎时又混合植物光合作用的清新,气味真切是令人难忘,不得已紧绷神经,观察这群马牛,这些庞大族群的走向。  大约彻底融入了荒野部落人的身份。  爬上树干,简-艾斯移动眼瞳瞄准一只在湖边饮水的白犀牛,稍微估量下这巨-物的表皮厚度,手捏捏刀柄,另只手想取箭,又不知怎的放了下来,侧过身,迎着象鼻嚷等动静调整好呼吸,握住刀不断想了想,突兀笑了起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低喃道:“你们这些狗杂种就这么想我死是吧,别给我机会,不然老子一定宰了你们。”  眼中红芒闪。  蛰伏在枝叶间的猎人终而一手持刀,一手握住藤条从树上荡下,迎着周围棕马和大象等动物的惊吟,抬起刀,锁定那只湖边饮水的犀牛的屁股,狠狠一刀劈砍下去!  “嘤嗯~!”  白犀牛的叫声终是学院书籍里描述的那种尖细柔和。  简-艾斯通红了眼,依托鎏金弯刀的锋利,将刀身完全没入这只犀牛的屁股,然后握柄一转,撕裂大部分血肉,直直将这巨-物的后肢神经切断,当即血液溅了白衣一身,却一滴都钻不进衣内。  “轰隆!”重达两万斤的犀牛失重倒地。  周边的长角牛等动物皆然被惊动地奔跑起来,当下震颤地面和腐叶,一群角牛要渡河,河中鳄鱼不甘放过美食,立即扑腾水花,让这一附近的河岸线都不得安宁。  “他妈的!”西北方向的树叶摇曳出沙沙声,地面震颤,简-艾斯再次爆一声粗,提刀对准猎物两下割犀牛角,而后来不及去捡这只长角,转身往湖泊里跳,才入水,刚刚自己所处的位置“嗙”一声炸开,升腾起道道烟雾。  “Fuck!”  进入水里的简-艾斯再爆一声粗,咕噜噜浮上河面,抬头,果然面前的阳光都被遮挡,而那血肉旺盛的焚炉气息,就在自己十余米处熊熊燃烧。  大,太大了。  顶出一道深坑的庞大轮廓足够有三四米的高度,银白的表皮似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烟雾中,它的犀牛角足够如利刃般雪白,长度近乎一米半,犀牛角背后的头颅生有肉瘤,诡异的双头四眼,分明都冒着十足怖人的红光。  “嘣咚!”重大几万斤的怪物再次冲来。  简-艾斯嗬气闭嘴,闭目让自己潜入水面,没几米,太阳穴却陡然刺疼,不由努力于水流中睁开眼睛;气泡“噜噜噜”从嘴角里冒出来。  鳄鱼,那是一只体长四米的绿鳄在摆尾靠近,捕杀的角度也刁钻,自下方要将这白衣人咬碎。  太多太多的念头来不及落实了,简-艾斯在水中翻转身体将双腿蹬直,朝着岸边游,并抬起右手的青铜盾,“哐咚”收下这只鳄鱼的攻击,而后依托其力量往岸边靠近;被这鳄鱼头一甩,直直飞跃上了岸边,冲出了水面。  “。”  勃然,庞大,带着浑厚气体的喷声响彻于耳边。  被甩到空中的白衣勇者根本不需要多想——依靠出色核心力量保持滞空,手脚和躯干都缩在小小青铜盾后,闭上眼睛,咬牙等着这股巨力袭来。  “嗙!!!”  足够摧毁一件黄金级防御的巨力宣泄而出。  青铜盾微微颤鸣,盾后勇者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向湖泊深处,下方鳄鱼群也早早张开了嘴,要好好品尝这道大自然的馈赠。  “火。”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勇者反手握刀擦出炽亮火焰,重心后移,身体躺平,以违背力学构造的姿势持刀在水面一划,“轰隆”依托这股后坐力做出一个后空翻,两脚点踩绿鳄的头颅,两下跳跃, 居然滴水不碰地落紧在第三只绿鳄的头颅上!  “我去你-妈的!”给身下这东西一脚,简-艾斯摇晃起身。  此刻足够庞大的白犀牛王撕开湖水往这头冲。  简-艾斯一脚把翻腾摆动的绿鳄踩入水下;人高高跃起,往前扔刀,脚掌腾空前跃几步,一下,两下,似空中漫步般再次伸手握住鎏金弯刀,刀身一转,一记北平柔刀里最圆满的“槃嗔火”呼啸送给下方的白犀牛王,乃至水汽蒸腾,溢出深深雾气来。  “呲~!”  绚丽,华光,多姿,像薪火节烟花般爆炸的刀光利落将白犀牛王的头皮割出刺目血液。  人手刀不分,简-艾斯扛着手腕这股不堪重负的鸣叫,咬牙调整重心,依托弯刀与犀牛皮对撞的余劲往前翻滚,真正像是一空中陀螺——点完鳄鱼,点犀牛,一下一下跳着离开了水面,最后转到了湖岸边上。  确切太快太刺激了!  从飞入湖泊到借力上岸简-艾斯仅用了四秒,整个动作连贯的好似旋转火圈,呼啦啦就往岸上移,之后翻身停下来,耍一圈刀工,到底太过显摆。  “嗯~”略显玩味的笑声从某个丛林后响起。  白色兜帽下的眸子一暗,再侧头,已是初哥模样的惊愕和害羞。  “轰!”冲刺入湖的犀牛王完全疯狂的调头朝简-艾斯撞来。  枝叶后一只戴有金饰的素手伸出;轻轻往前一推,一团透明气膜摇晃从指尖飘出,在绿色和动物们的喧闹声里越来越大,待到湖岸边时,全然变成十余米高的巨型透明泡沫,于阳光中反射七彩的光泽。  简-艾斯被这堵泡沫穿过。  巨型白犀牛王混着满头鲜血往前顶,直直撞上巨型泡沫,“咕噜”一声,重达几万斤的身躯漂浮在气泡里。  而气泡又悠悠上飘停在空中,其内犀牛王就好似在看不见的水里游,无论四个短肢迈得有多快,都压根动不了丁点距离。  “噢……”简-艾斯愣愣发出声音,抬头,被这巨型泡沫折射出的彩光刺眯双眼。  “你是勇者对吗?”一道柔音响在耳边,豆沙色的唇十分魅惑和性感,比阳光还热辣。  简-艾斯缓缓转头,看清快要触碰到自己鼻尖的美丽脸庞;立马叫喊一声,惊慌往后倒,一下子摔倒在湖岸边,溅起道道水花。  “咯咯。”她又笑,抹有绚丽眼影的美眸弯出潋滟水光,一身白纱很朦胧,其内曲线若隐若现的,像是幽深玫瑰,惹人探寻其内花蜜。  “……”躺在浅水里的勇者愣了许久才回神,哗啦从水里站起,握住手中刀,满脸警戒的看着这个美丽女巫,道:“你是谁?!”  “你在问我吗?”  女巫挑起长睫毛,健康的小麦肤色更添妩媚,黑棕色卷发盖住耳朵,眼角一颗泪痣,是真正要勾魂了。  简,啊不,克帝帝吃力抵挡这种美,另只手拍打脸颊,不放心的看着悬浮在阳光里的气泡,看看里面那逐渐没了力气的白犀牛王,抿嘴呼吸,跟着转头,目光沉着的盯紧面前人。  “你究竟是谁?”他再问,架子摆开,脚掌慢慢前移。  身着白纱的小麦色女巫见此勾唇一笑,又一根手指点点;气泡从指尖冒出,随后扩大,并禁锢这呆笨到可爱的勇者。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你命的人吗?握住刀的勇士。”  她问。  被箍紧的白衣人儿吃力挣扎,挣到脸颊涨红,才颓然吐气道:“放开我,我对你没有恶意。”  “但你的刀好像不是这样想的。”女巫妩媚一笑,迈着猫步前进,身姿摇曳,确是荡起了阵蜜香。  戴了一圈圈金环的素手进气泡,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取过简-艾斯的刀,两指捏住刀刃不停打量,美眸低了些许,又抬起来向面前人问:“你是哪个部落的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简-艾斯吃力在气泡里反抗,穿过领巾的言瓮声瓮气,“给我的刀还给我,我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女巫闻言嘴弧更加张扬,转身,指尖却不小心滑上了刀刃,当下割出整整齐齐的,足够看见血肉的伤痕。  只是没有血滴落呢。  目睹这份诡异,简-艾斯下意识偏移眼瞳,身上的气泡禁锢忽然松开,“哗”一声落地踩水,可来不及张口,带着香气的玉指已经点在了简-艾斯嘴唇上。  “跟我走吧。”  涂有眼影的美眸挑得好似狐魅。  白衣勇者讷讷无言,眼瞳刚有光,女巫已经将自己的手收回,转身迈步,身材婀娜多姿:“如果你不想这只犀牛王杀死你就跟上我,这片绿洲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安全,为了部落,”她回眸,再次让白衣勇者愣神,“你也应该珍惜你的生命。”  ……  风与云涌动,烈日移转到地平线附近。  枝叶间的光慢慢黯淡下来,某个简单又布满基础防护陷阱的洞穴中,一滴水从洞壁上凝聚并滑落下来,进入火光,腾起一缕叹息般的轻烟。  “你还有任务对吗,”篝火旁,一头黑棕卷发的女巫安然靠在洞壁边上,美眸一瞟,倒映出火光对面的白衣。  简-艾斯起先是沉默的,之前那根犀牛角就放在脚边,兜帽和领巾已经摘下,露出硬朗五官和黝黑皮肤,眼珠似圆珠般乌亮,在火光里一闪一闪,十足有味道。  女巫并不着急他的不开口,两手捧着膝盖且手指互点,隔一会儿才再次将身边弯刀捏起来,放在火光里展示,说:“机敏永远不会让人犯错,但我对你无害,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这柄弯刀的来历,我可以帮助你一个小忙,”  “哪怕是,守护者的继承任务。”  魅惑声落下。  简-艾斯缓缓抬起眼睛,目光不受控的移向对方这只完全没有丁点伤口的手,停一会儿,问:“你是鬼怪吗?”  “嗯?”女巫有些讶异,微微歪头,小麦色皮肤在火光中更有质感,像是过了层薄纱,宛若有流光在表面。  “我,”简-艾斯讷讷要解释。  女巫笑了起来,耳坠上的金蛇吊坠摇晃,跟着伸手将火架前的烤肉串取下扔过去,烟嗓味十足的说:“你的领路人应该告诉过你这世界的本质,我是被神灵赐福的人,换句话说,我是这片地方的‘穆萨’。”  声波散开,握着烤肉串的手略微颤抖;紧接着是简-艾斯跪了下来,用部落最虔诚最敬仰的抚胸低头礼,向这位穆萨献上感激。  “你认识我。”  一捧香传来,简单藤鞋无法掩盖这只玉足的光滑和曲线。  只是这幕有些扯疼记忆了,跪伏在地的白衣武者慢慢嚼了嚼嘴里的肉,还是双手前伸捧住这只玉足,不抬头,始终低头地亲吻对方脚背。  仪式结束。  被誉为“穆萨”的白纱女巫再次用指尖点下弯刀的刀身,继续追问:“你是哪个部落的人,是不是来自伯锡绿洲,你的领路人,是不是叫阿奴木提提。”  “他只是考核者。”简- 艾斯嗓门厚重的回,“我属于红爪部落,我领路人是莫格林穆特,我名叫克帝帝,是下一任守护者的候选人。”  “嗯。”篝火旁的女巫发出鼻音。  简-艾斯看眼她那根点击刀身的手指,深吸气,继续回答:“这柄刀是我在荒野狩猎时无意发现的——它被埋葬在黄沙里,胡狼的尿液掩埋,直到……”  “你说谎。”  纤细却不失力量的手指搭上白衣勇者的脸颊,迫使对方抬头,看住自己的美丽脸庞。  她的眼睛好似会勾魂。  简-艾斯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双眼。  火光摇曳,恍惚间,二人投映在洞壁上的影子交织起来,伴随绯糜的亲吻喘气声,被风沙遮住了余下细节。   小书亭 第六百一十五章 肮脏的 风吹,细密黄沙卷动从脸上吹过。  迷惘重现,待到乌黑瞳孔有光,面前女巫已然露出了玩味笑意,并轻启豆沙色的唇:“你的勇气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小。”  染有红褐色的手指甲轻轻滑过这黝黑又硬朗的脸庞,全然抽身而去,带走那点迤逦,那点暧昧的湿。  场景又复原了么……  白衣勇者的睫毛垂下来,目光不经意滑过女巫的妙曼身躯,脑海浮现出之前的美妙画面,仿佛那抹香起还在鼻尖残余,不由低头捏下鼻子吸吸,稳住心湖,目光放上了对方丰腴大腿边的弯刀。  “光明正大永远更容易得到欣赏,我猥琐的持刀勇者。”  肤质细腻的小麦色手臂搭在大腿边,一面遮住这道春光,一面像欲拒欲还的勾引一样,挑热篝火,使其又“噼啪”飞溅出火星。  “啊,”简-艾斯此时已不知该如何梳理心情了,摇摇头,起身去看女巫脚边的弯刀,看半响,努力甩下头,道,“这个,这个是我的东西对么?”  “嗯?”女巫抬起眼皮。  于是简-艾斯闭目深吸口气,忍住心底暴躁的潮,重新坐回篝火边,撕扯烤肉,用吃来平复负能量:“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尊敬的穆萨。”  “我多希望你人和你的话语一样粗鲁和直接。”饱满的唇瓣张开,女巫抬起素手撑住下巴,稍微歪头,像打量一件商品般打量面前人。  简-艾斯在这样的注视中露出符合剧情的羞赧。  篝火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一高一低,是那么的不平等。  她总归腻了;无声移开美眸,再次看向腿边弯刀,用两根指捏起,最后扔给了无趣的勇士:“这把铁器拥有祭祀赠予的古老力量,它可能是某个守护者的兵器,如今它选择了你,你理当重现它的锋芒。”  模样平平的弯刀滑过黄沙,停留在简-艾斯的眼帘里。  戴有露指手套的手前伸将其拿起,余下一抖,这柄刀的真实模样只对简-艾斯绽放。  “你继续去执行任务吧。”女巫对面前勇者的兴趣愈发减少,慵懒靠在洞壁边上,白纱裹住的波涛摇晃,长腿侧起来的模样像是两条蛇在交-媾,小麦色皮肤为这份美艳更添朦胧,当真……使人口干舌燥。  简-艾斯的目光随即更寂暗了,吃掉所有烤肉,用带油渍的手将血淋淋的犀牛角收起来绑在背后,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的偷窥一眼面前尤物,又像是害怕般往后缩,嘴巴翕动几下,用初哥的口吻喊:“谢,谢谢你了,尊敬的穆萨,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可以前往伯锡绿洲找我,我这几天都在那里。”  “我会的,我会去找你这胆小又猥琐的勇士。”  篝火对面的烟嗓很淡。  简-艾斯支支吾吾的不知用什么言语,只能憋红了脸,握住弯刀起身,如逃亡般快步离开这个洞穴。  “啊……”  点点星辰在夜幕中逐渐闪亮,入夜的丛林颇为热闹;各类动物的活跃让枝叶沙沙作响,虫鸣依旧,树荫上方时不时响起古怪叫声,又有大象的鼻嚷亮在远处,总之,这片绿洲好似真正醒来了。  勇者孤独行走于枝叶阻挡中,虽眉宇紧皱,可万千历练的本能仍旧使其行进的动作隐秘,手中刀陆续割开碍事的荆棘,些许蚊虫贴上白衣,却连口器都扎不进去。  毛毛躁躁的勇者就这般冲到了丛林外围;晚风微凉,虫吟、星光配合出小众又惬意的声乐,可简-艾斯如今只剩满腔的羞恼和尴尬,于原地抓耳挠腮,最后跺跺脚,强行给自己两耳光,呼呼吸气,两指捏住放入嘴中,吹出嘹亮口哨。  “哞……”  骆驼在不远处响应。  他快步离开晚风,顺便把旁边这株不顺眼的仙人掌抬刀劈断,最后找到骆驼,翻身骑上,两手一攥缰绳,催使这吃饱喝足的家伙往东边奔跑。  风,大风。  一望无际的沙漠永远是主旋律,黄沙与星光绝配,一人一骆驼好似行进在银色的海,风卷动荡起颗粒,吹打白色兜帽下的眼睛,距离越来越远,而神情烦闷,脸上刻满对自己不满意的勇者逐渐收敛了表情——好似精神分裂般,露出绝绝对对的冷漠和平静。  手拉,绳绷,骆驼停。  简-艾斯回头看眼西方绿洲的轮廓,睫毛在风中微颤,最后低下,手随之抬起进入白衣内兜,取出折叠好的皮革;两手将其打开,指尖点着这些线索查阅;领巾后冒出热气来,摇摇头,开始用黑炭记录。  —  异端出现了。  我曾以为拥有古怪能力的人定然会被这个世界异化,为什么我今天遇见的女巫的模样和身体都没有异变,是她的能力太过古怪?还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与我所想的有偏差。  而且我看不透她当时所使用的能力是什么——巫术吗?还是箴言?  ——  黑炭用力在这段文字后留下刻痕,简-艾斯继续,双眸分明闪着冷光。  —  那只犀牛王真是丑的可怕。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测。  法老王的憎恨和恐惧应当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超凡能力者,或者法老王对这个女巫的存在一无所知,那我为什么会遇见她呢?  是因为我比克帝帝优秀,提前到达了这片绿洲,提前宰杀了犀牛,最终让故事线产生了偏差吗?  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重置不在那个时候产生,反而……  ——  笔停,简-艾斯抬手捏了下鼻子,宛如还能闻到某种情动的味道。  于是他继续描写  —  无论如何,我目前都已搞清楚自己所扮演的勇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类。  该死的,在这样的蛮荒且残酷的世界,我竟然是一名胆小、懦弱、喜爱偷懒、又有贼心没贼胆的失败品。  我仿佛能看见这具躯壳的本身于这几天所经历的折磨了。  所以我的故事是一名守护者的成长历程吗?  我想我大可不必,也很想撕烂阿奴木提提的嘴。  今晚的金字塔内绝对会遇上鬼,所以我也要忍让吗?而且救下我的女巫很可能去伯锡绿洲寻找我,这该死的又会不会使场景重置,并让我遗落又一部分的记忆?  如果可以,我真想死在这个世界里一次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但我想我应该寻找机会反抗了。  毕竟我的任务只是接近九岁的法老王,找到他的尸骨,让他迎来终结。  ——  黑炭认真点在皮革上,晚星用光抹匀兜帽下的眉眼。  身下骆驼仍旧是嚼着东西发呆的样子。  简-艾斯再次长出口气,拉缰绳调转骆驼头,朝着东方,朝着那份漆黑的轮廓前进。  ……  现实。  拄着拐杖的双胞胎老人慢慢越过走廊等拐角来到目的地——生有碧眼的哥哥先瞧瞧石门上刻着的名,微微一笑,抬起拐杖对准石门一推。  可旁边的皇室代表却伸手拦下,迎着这对人屠的注视,沉静点头说:“里面全是藤和学院的禁忌,我们需要等维奇,等,”  “我来了。”  一道温音点亮走廊。  两个半的传奇回首。白胡子导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呵呵一笑,越过佝偻老人,停在石门边,不着急连接其上媒介。  “你在等什么?”碧眼老人双手叠在拐杖上发问。  白辫子的孪生弟弟侧身耷拉眼皮,站位巧妙,让维奇的目光往这边扫了一下。  不经意间的对峙又成型了。  沉默里,维奇抬眼看了下不言不语的黑红袍男人,戴有白手套的双手交叉停身前,声音,从温吞变成平淡:“媒介,连接亡灵的国。这两点的险难不用我多提,尤为人类躯壳的极点,最容易得到觊觎。”  “呵。”碧眼老人笑了。  身着黑红花边长袍的皇室代表却咬了下后槽牙,盯住这位传奇,直接问:“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可以直接一点。”  维奇指了下他的衣,又指了指双胞胎老人各自手里的拐杖,笑容温和,读不出丝毫锐意。  “啊,”皇室代表怒极反笑,拳头攥紧着要出声,白辫子老人忽的开口打断,且带了点讥讽:“亚克托斯,你这身皮穿一辈子也与你合不在一起,就算里头娃娃抢了你一瓶虚祖皇家的秘药,你也穿不上这娃娃的皮囊,我知道你最近出的岔子,不过我想……你还是省省吧。”  声落,某束眼瞳收缩出红光。  “咕……”恐怖到空气扭曲的波动扩散。  戴有白手套的手“吧嗒”盖在这份盛怒上;轻拍,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斯斯文文,没有丁点笑容。  “呵。”这一次两个老人都笑了起来。  些许事被点破了,放在明面上的价码,也就染上点异味了。  他到底也想不到这老人的临时捅刀,憎怒抖动脸皮,持续片刻,向传奇维奇也颤笑的出声:“啊,竟然你们都这样认为,我想我也就没必要解释,直接表明来意,应当会更好吧。”他说完拿出内兜里的公文,抖一抖打开,点着这些字,向维奇表明其背后权势所许下的承诺。  肮脏交易,至终被盛放在了唯美霞光里。  维奇目光如常的看着信封,最后慢慢低头,将金丝眼镜取下。   吞噬小说网 第六百一十六章 今夜有鬼 烂漫星空留不住旅行者的脚步。  待到晚风都微凉的时候,整个荒漠一眨眼就只剩下了野草和砂砾飞舞。  孤独永久作陪。  长风过,白色兜帽下的双眸微微低垂,骆驼脖子上的铃铛沉重无声,简-艾斯的身体随行进起伏,腰间弯刀吸收光渍变得更加华美,握缰绳的手轻轻互点,像是在回应晚风的歌,接受黑夜女神的亲吻。  他到了。  模糊,庞大,似山岳般静止的轮廓就在眼前。  大概是星光都照映不上去的样子,金字塔塔身被岁月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细密的洞,黄沙呼呼前行,进入塔下方的地下入口;一下也被黑漆漆的暗色吞没,仿佛荡进了永不闭合的嘴——连带风声,都被吃掉了。  骆驼下意识的停住步来,简-艾斯拉缰绳稳住这有些惊惧的大伙伴,外露出的眼睛透着警惕去巡视这漆黑入口,鼻翼微微收缩,捕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油脂味,以及各式药物,和鲜血干涸的气息。  有些猜测确定是无误。  于星光中默默想想,简-艾斯翻身跃下骆驼,回头抚摸一下这家伙的头颅,亲昵拍一拍,然后将缰绳固定在早已死去且仅剩枯枝在弯曲的树干上,摸腰找找布袋,洒下一捧烤干的种子,垫些干草,权当是给骆驼当晚餐了。  “呼……”  做完这一切,领巾和兜帽被风吹得轻飘,霎时的曲线太过好看——星空,荒漠,它们不断为这孤独者赋予辽阔和壮烈,像是另一层薄纱,轻轻盖在了后者身上。  时间到。  简-艾斯回头,然而就在这时地下入口忽的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极淡,静得诡异,好似隔着晚风观察他,黄沙再过,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已经变异了么……”  抽出腰间弯刀,简-艾斯灵活转手腕舞了舞,踩着黄沙前行,大大方方进入黑暗,被金字塔的地道入口吞噬。  很静,眼瞳收缩适应调整,一下将前面的情况都收入,而后眼瞳再转,已然成为黑夜的宠儿。  黄石,阶梯,通道两边的火把架漆黑又有油光,简-艾斯伸手一抹,指尖停在领巾前闻了闻,再一转眸子,握刀手上抬,“嗒”一下抵住面前这条冰冷僵硬的青黑色手臂,跟着竟是无事人般的歪头,仅用肉眼就看清了这只鬼的模样。  强壮,皮甲上全是干涸的血,而血迹的尽头则是脖颈的巨大咬伤,像是被什么尖锐怪物直接吃下了大半个脖子,依稀能看见骨头,上方的脑袋直接是青黑色,左边缺了一大半,仅存的眼麻木不带一丝光,稍微停一下,蜡黄尸虫从眼角钻出来又缩回去,浑身散发浓郁尸臭,给予另一种感官冲击。  可简-艾斯仍旧一动不动,偏头看着这青黑尸抬另一只手,而后侧身,竟是让这只鬼手搭在肩膀上,品这股从脚底板窜上来的寒意;在鬼手的暗紫指甲要触碰到脸皮时头往后倾,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头皮传遍全身,恍恍惚,整个身体好像一下子被控制住了,全然是僵硬和冰冷。  “是禁忌么?”  面对此般压制,抵住另只鬼手的弯刀一转,将其手臂削断,然后利落用刀尖插入青黑尸的心脏,转动一搅,不等这只鬼有动作,弯刀迅速收回,带着轻风,直直将这只鬼削成人棍,而后蹲下,开始检查对方身上的线索。  血干涸后的腥味很浓郁,残余半边脑袋的青黑尸讷讷看着面前白衣,卷起死皮的嘴唇张开,遵照“死”的命令,要吞噬一切鲜活。  “咔!”简-艾斯直接把一块断砖塞进这只鬼的嘴,手不断摸,解开对方身上的皮甲,好好对比一下其皮肤上的纹身,然后手继续摸,扯下对方腰间的布袋,低头打开,拿出一两个野兽骨头制成的纪念品,跟着再往里掏点,是几片肉干,有禁忌效果的黑血,以及椭圆形的金器。  些许猜测又被确认了。  简-艾斯迎着青黑尸的冷冰目光将其翻过来背对住石阶,两手往上拍打,最后撕开这麻布衣和皮甲,目光沉静的看着其青黑皮肤上的禁忌纹理图,看着这类似双头狗的图案,指尖一摩挲,在这下台阶四五米处的地方深呼吸,慢慢点头来。  祭祀兽骨,部落纹身,禁忌黑血,金器,以及浓郁的油脂泥土味。  死在这个出口的青黑尸决然是历史中最常见的探墓盗穴者,而且他自身携带的器具应当落在了金字塔内部,根据伤口腐烂程度和血味而言……  这具尸,以及和他一起入金字塔的这伙人,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天。  所以……  思绪止,一阵诡秘铃铛声从石阶下方传来,简-艾斯猛地回头一看,立即想起莫格林穆特之前的叮嘱——这一瞬的心跳、呼吸、乃至半蹲动作都进入最平稳的状态。  往下的台阶尽头又传出铃铛声了,漆黑如墨,却能够感知到空气中的油脂味浓郁起来,很香,两侧道壁隐隐约约有青黑色的手掌印浮现,而且数量不少,单论大小像是婴儿的手掌,而且仿佛都有剧毒,一下子烙进壁面,竟短时间内没有消除。  这种时候要是呼叫莫格林穆特那就真是找死了。  简-艾斯慢慢垂头收敛呼吸,油脂味极浓的阴风吹拂白衣,想透过这些粗麻布钻入,可至终只能化为一粒粒黑色小点从白衣表面滑落下来,哪怕是裸露在外的双眼,都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保护,使这些黑点无处可钻,无从下口。  “嗯……”额头分泌出细汗,简-艾斯看着这些微小又密密麻麻的虫子一动不动,对于台阶下方的金字塔内部,有了一个更不好的预感。  “让我在这里一夜并收集那些石块,是想我死,并不好意思直接说对么?”白色兜帽下的眼睑低垂。  然而就在简-艾斯持续落实“叔叔”指示的时候,下方台阶的漆黑里忽然有雾翻滚,期间夹杂着婴儿的哭啼声,很清晰,而且哭得异常刺耳,令汗毛本能性的倒竖了起来。  罐头尸。  随便回忆学院教导的课程,简-艾斯立刻分辨出这个声音,眸光微闪,眉宇也逐渐朝“川”字靠拢。  从远古到如今,巫师对于“死”的力量已经有了复杂和深刻的感悟,他们经常在权势者的墓穴或者活人禁区安置诸如罐头尸这一类的凶戾恶鬼——这种鬼物的成型很残忍,一般将初生婴儿泡进血水活活淹死在土罐里,而且浸泡它们的血一定是生母的指尖血,配上烈毒和禁忌加持,使此类恶鬼更怨,更恨,最后在破罐时生吃母亲的血肉,至终成型,是十分棘手的尸毒类恶鬼。  念头到此收停,简-艾斯选择在台阶边继续沉默,左手慢慢握紧刀柄,刻意收起目光,以免惊动下方浓雾的鬼物。  片刻之后。  铃铛声再次从地下深处荡响,刺耳阴冷的婴儿啼哭声陆续消失,等到周边这些如黑点的小虫子重新钻入砖缝,简-艾斯终于换了一口气,瞥眼始终麻木冰冷盯着自己的青黑尸鬼,一刀将其人首分离,这才少了点发毛感。  “好像快要十点了。”  依托温度和风估摸一下时间,简-艾斯犹豫片刻,终于敢将目光放向下方,一面看着这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面抬起手中弯刀,最后瞧一瞧刀柄衔接处的双蛇,品着这两条金蛇无声蠕动的样子。  他当下明白,这金字塔内部的鬼,绝对有能够抵御弯刀的存在。  “嗯…”无奈的叹气从领巾后冒出,白衣勇者背靠道壁坐在台阶上,侧头望眼台阶上方的出口,拿出内兜的皮革——不需借助任何光,直接用黑炭在其上书写。  —  这狗屎般的守护者任务果然不比我想象中的简单。  如此庞大的金字塔,当然会有抵御入侵者的禁忌和防守,如果仅是入口就出现罐头尸,那金字塔内部……绝绝对对不是克帝帝这种级别的勇者能来的,哪怕是阿奴木提提,也不可能进来,并将什么石块放在塔里面。  这项考核有诈。  所以我可以肯定阿奴木提提的初衷,以及克帝帝本人也没有进入金字塔里头——兴许是我找错了,可场景没有重置,那说明我还在主要的故事线上,也就是阿奴木提提,是真的想让克帝帝死吧。  ——  黑炭笔有些用力,皮革发出咯吱声。  现在出口都发现盗墓者尸骸转变的鬼了,这种陵墓不可能是这点手段的盗墓者敢来的,金字塔里面肯定有他同伴的踪迹,或许,他们才是今晚的主力军。  而尸体本身那几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也说明了这点。  但是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再厉害的盗墓者,在这种凶险程度内,也应当死在了里面。  所以总结下来,如今摆在我面前的情况有三种:  一、坐在这里守一晚上,不进不出,看看阿奴木提提究竟会怎样惩罚我,我这具身体的叔叔,又会做什么。  二、现在进入金字塔内部完成任务,但这样我就必须在十二点以前将那不存在的石子收集完,这里的阴气和禁忌气味太过浓厚了,按照学院知识,十二点,将会是厉鬼索命的绝佳时候。  三、等这些盗墓人的  ——  黑炭笔到此停住,白色兜帽下的眼珠无声往上,原是来时的阶梯都在诡异消失,好似一团大雾从上方出口裹来,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封堵白衣勇者的所有退路,让他不得不继续前进。  “所以,”  大暗将至,领巾后传出轻声,手中的鎏金色弯刀,也有华光流转。  “你究竟是怎么度过今晚的呢?克帝帝。”  -----------------------  PS:要过年了,这段时间的更新可能有些少,每天打底3000,有时6000吧。 吞噬小说网 第六百一十七章 永不可逆 逼仄,黑暗,不时有冷风吹来的漫长台阶路。  戴有露指手套的手掌小心触碰砖壁,时不时这里叩击,那里用力摁,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门,或者明显的空洞处。  “台阶尽头有罐头尸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  白色兜帽下的眸光闪烁,不大似人类,更像天生的黑夜者,反出翠绿冷光。  “而那个盗墓者脖子上的伤口不像是罐头尸所留,这么大面积的咬痕一定是体长两到三米,或者口器可以扩张的生物所致。克帝帝的确是进来了,那这金字塔内部,或者我现在脚下这条台阶一定有足够藏身,并且让他逃过一死的秘密。”  “它会是什么呢?”  思索中,从台阶尽头涌上的风愈发腥甜,油脂香气已经浓到胃部有些不适,隐晦里,有息息索索的声音不断摩擦砖墙和地面,像是锐利指甲在刮动前行,又好似牙齿互搓般,总归很刺耳,并且愈来愈清晰。  这已然在预示某种不妙。  单论脚下的路,简-艾斯无法判断这条好似通往冥府的台阶有多长,所以只能像盲人般一寸一寸摸索两边砖壁——不放过任何细节,也不追求速度,始终很耐心,并把呼吸和心率都控制在稳定频率上。  “无论如何,克帝帝的叔叔莫格林穆特一定对金字塔内部的灵异有所了解,就算他的铃铛线索不对应这个金字塔的规则,他也决然不会让克帝帝就这样死去,他之前所叮嘱的所有话,绝对不是偶然……其很大可能是知晓阿奴木提提的安排,所以给我安置的一种作弊手段。”  眸中光一转,独自处于黑暗中的白衣人低头取出内兜的皮革,迎着越发让身体不适的油脂香风,开始一条一条检索莫格林穆特说过的所有话。  —  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了,克帝帝。  记住,我明天要去交付货物,等你到了我带你去的地方,晚上有人敲门别开,想找你的人自然能越过房门。  还有,如果在夜晚听见铃铛声立即站在原地别动弹,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即找到你,并去为你解释。  还有,今晚依然要修骆驼脚,千万别忘了。  ——  “敲门和越过房门的警示已在昨晚用尽,铃铛声和应对铃铛声的方法是新一轮的提示么?那骆驼脚,又是不是无意的废话呢?”  自沙海到此的所有场景一幕一幕从脑海中映过,心跳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快,空气中油脂香气更浓,下方的黑暗尽头里,已经有雾团在无声无息蔓延,缓缓向上,吞没一个又一个台阶。  “不,不可能,如果按照这个规律,莫格林穆特所叮嘱的不会有一句废话,可我已经被关在了金字塔里头,那骆驼脚内就算藏有什么线索我也拿不出来,或者这是一个暗示,一个串通线索的暗示。”  简-艾斯想到这抬眼看向前方尽头的黑暗,停住手指摸索壁砖的动作。  很快,他听到通道前方传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而且荡起回音,像是某种催醒亡灵的铃,使整个地下通道立即被油腻至恶心的香味包围,跟着出现渗人至极的婴儿啼哭声,这些声音裹挟在浓雾中越来越近,原先的油脂香味也逐渐异常,变得一股极其可憎的恶臭。  简-艾斯的掌心不可控的分泌出湿汗了。他抬头,目光不断在台阶和两边砖壁上移动,心跳“扑通”地要从胸腔扎出,下方的阴冷怪声越来越清晰,不由深吸口气,跺脚活动血液,保持身体温度。  “修剪?脚?修剪脚?”  眸光陡然一凝,简-艾斯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身体一颤,立即俯身蹲下,用手中弯刀剐蹭台阶,刮完一个立即往上一个刮,用刀刃将这些黄沙和似黑点的小虫子都撇开,至终汗毛一竖,身体应激性抖动一下。  符号,这分明就是阿奴木提提曾提到的石头符号。  那也就是说……  心脏有热量迸发,弯刀开始不断刮擦台阶上的黄沙等累积物,荡起火星,才前进两格,简-艾斯的身形倏然一顿;一道极其阴森且怨毒的咯咯声突然出现在下方七八格的台阶上,这道声音中的血味这么强烈,让简-艾斯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死命咬紧牙,弯腰保持这种频率一路往上,冷汗不受控的从额头滴落下来。  “不能快,千万不能快。”  想着莫格林穆特所述的种种线索,简-艾斯沉心压住这具身体的恐惧本能,手中刀不断与黄沙和台阶摩擦出火花,这些雕刻在台阶上的符号,也一个一个出现在了视野内。  “椭圆、正方、三角、它们所对应的内容绝对不一样。我第一次听到铃铛声,那时我正在第六格台阶,青黑尸也是在第六阶附近,出口被封也是在第六阶的事,莫格林穆特让我在原地不动,说明第六阶是整个线索的起点。”  阴森又清晰的咯咯声越来越近,已能听到赤足踏在台阶往上的沉重声,每一步都好像踩进了简-艾斯的心里。  “阿奴木提提让我收集所有带有这种字符的石头,但他并没有告诉我数量,可我在第十七格台阶上已经找不到这种符号,所以它的总数是十一,这条台阶上的符号一共有十一个!”  时间在沙漏中流逝,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刺痛背脊,紧迫压力中,简-艾斯又不可控的身体一抖,是某种本能开始争夺这具躯壳。  “我……我不,我不要!”  “我……”  “我不要死啊啊啊啊!”  脑中炸响惊雷,某个勇者捂住断手哭嚎的绝望场景霎时从眼前撕裂而过。  这一瞬让简-艾斯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抑制的恐惧如潮水填满呼吸,手脚冰凉,豆大的冷汗不断渗出皮肤向外滴落,积蓄着,喉咙管里积蓄着一声要撕裂声带的惶恐尖叫。  “不要死!!!”  这一声尖啸好似厉鬼睁眼般厚重。  简-艾斯的视野也在这一刻变得模糊,恍惚间,他好似从克帝帝的身躯里飘了出来,再低头,看清了这位孤独伫立在黑暗里,一张面容扭曲发白,嘴唇颤抖并流着泪的年轻勇士。  “这就是你本来的处境么……”  迷蒙流水声悠悠洗涤灵魂,一朵红莲在眉心盛开,妖艳唯美,又有不容亵渎的尊贵。  “呼……”  红莲转动,拖着简-艾斯的魂体重新进入克帝帝的身躯,当下寒意和湿黏感遍布全身,心如响鼓,头皮也已彻底发麻,舌头干燥舔不出一丝口水——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幅躯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真实反应。  “来不及了!”  十余秒左右,简-艾斯终于取得这具身体的所有控制,而背后的声音已然消失。可他来不及多想,迈开步子凶猛踩着台阶上往,眼中光闪烁,一个一个的数,手中弯刀慢慢释放出烫亮金光,刀柄处双蛇苏醒,进入刀身游动。  “莫格林穆特(Moglemut)!你他-妈直接告诉我是第十三个台阶,不给老子打哑谜不行吗!!!”白衣勇者猛地一声怒喝。  与此同时,阴森咯咯声倏地出现在脸旁,那是一只裹满脓血绷带的黑色枯手往简-艾斯的肩头探,这刹那火光爆射——简-艾斯反手一刀,斩断黑雾中弥漫的禁忌和古怪祭祀能量,鎏金色刀身上的双蛇图案苏醒;张嘴露出尖锐獠牙,裹挟炽亮火光朝前,再次抵住面前这只恐怖厉鬼的攻击。  “呼啦!”古老圣器的光芒让通道内的黑暗一滞,白色兜帽下的眼睛转动,简-艾斯立马看到一张裹满绷带的怪脸,那绷带上写满了金色小型符号,两只漆黑如旋涡的眼睛直勾勾吸住简-艾斯的面容,好似要将这幅躯壳内的魂体抽出,成为脓血绷带上的又一印记。  这只鬼的能力太过古怪!  眉心灼热,简-艾斯大喝一声闭紧了双眸,然后往边上一跳,成功跃上第十三个台阶,直接握刀踮脚腾空转一圈,用力劈华山的姿态,对准这个台阶上的巨大倒三角符号猛劈!  “哐!”刺目的赤金火焰铺洒炸响整个台阶。  由倒三角和眼球轮廓构成的符号亮起金光,跟着整个地下通道颤鸣;站在边上的雾中古尸一动不动,慢慢垂下了裹满绷带的手。  紧接着机关齿轮转动契合的沉厚声音在通道内响起,“轰隆”一声,简-艾斯一个脚底踩空,“啊”叫一声往后倒,整个身体重心失衡,狠狠坠入身后这团黑暗。  “哐当!”  风和弯刀砸在地面的声音很嘹亮,简-艾斯迅速跳起来揉了揉屁股,目光在这份布满尘埃的黑暗中扫视,忽的发现面前有两道人形轮廓,于是眼皮一抖,握住刀摆出戒备姿势,并将全身紧绷,十分警戒的向这两人影喊:“谁?”  前头仅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正值犹豫不决之际,突然一阵笑声响起,  简-艾斯像兔子般的往后再跳,跟着火把光亮出现,一下让他异常不适应的偏头眯起眼睛,另只手挡在了面前。  “你做得很不错,克帝帝。”  浑厚,带着荒漠粗犷的嗓音响在火把附近。  白衣勇者闻声抬头,紧绷的双肩下垮,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刚要张嘴回应,却发觉火光照不亮叔叔的脸,随即猛地想起一些事;瞳孔不由扩张又收缩。  此刻,细密黄沙不断渗入并要朦胧遮住一切了。  简-艾斯终于知晓了所谓故事的含义,狞笑的点了点脑袋,抬起右手,另只手握刀,一下将右手前臂斩断!  “给你啊!!!”  血溅,少年宛若怒目金刚。  要重置一切的黄沙停顿;像是失去了力量,干脆洒落了一地。   xiaoshuting.la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天命者 “克帝帝……”  刺眼火光照亮了布满黄沙的甬道。  足有巴掌大的甲壳虫从沙里出来,摆尾,又很快消失了。  两侧间距排列的古老人像的手势不一——些许拿着天秤般的东西,些许孤零零持短权柄之类的小物件,总体去看——神情、模样、乃至服饰细节,都好似完全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被火抹亮侧脸,属实有些怖人。  这确实是不大正常的。  靠立在土墙边的白衣勇者来不及听取这些线索,咬牙仰头,痛苦闭上眼睛,齿缝透出吸气凉声,被斩断前臂的右手不停发抖,粘稠血液从切面口滴落下来,没一会儿,就让地面黄沙里的黑虫四下而逃,发出息息索索的声响。  “克帝帝。”身着皮甲的魁梧守护者继续喊叫,单膝跪地,一只手将绷带摁紧面前人的伤口,另只手磨研草药;吐点口水将药汁覆在这血淋淋切面上——难为简-艾斯忍着疼,可仍旧发出一声声压抑痛哭。  “克帝帝……”莫格林穆特的虎目有点点水渍了,“法老和人民不需要随意哭泣的守护者,你做得很好克帝帝,我希望你可以……”  “啊?”苍白的唇呵气打断这束话,挡在眼前的左手移开,露出赤黑眼珠;随后声线微颤的问,“我一人在这里的绝望,像羔羊一样被亡灵啃食屠宰,最后连痛苦的权利也没有了吗?这就是我的归宿吗?”白衣人脖上青筋展露的问,颤巍巍举起被斩断的右手,抿嘴,豆大的泪滑落,“我不再是一个健康的人了,莫格林穆特。你是我叔叔,你是……”  年轻者的泣不成声终于前抵打湿了莫格林穆特的胸膛。  这一瞬莫格林穆特面容上的所有诡异都收敛,莫格林穆特由衷用最真切的常人样子,歪头贴住侄子的肩,一面闭目忍住红润,一面给予自己所能给的拥抱。  “我很抱歉。”莫格林穆特认真吸着气答,“可法老的旨意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切,任何一名守护者都要经历黑夜的洗礼,所能之人必经难成之事,这是法老的祈福,也是独属于我们的诅咒。”  “你的手可以治,”一旁的阿奴木提提终于接上话,不再是仅剩嘴部的样子——面容瘦削,下颚线有卷胡茬,两眼又斜又长,像柳叶,闪着冷冽光,“虽然你的手已经被吃掉,但我们可以为你换一种,毕竟法老的祈福里有太多的能力,成熟一点克帝帝,我好不容易才认同了你的智慧和胆魄。”  “嗯,”话入耳,领巾后冒出热气,白色兜帽后的眼睛上抬;水渍闪闪,“我的手是被吃掉的,那我打开这个通道所用的方法,又是什么呢?”  “当然是你的血。”一向冷面示人的阿奴木提提移开了目光。  “行了克帝帝。”莫格林穆特到此出声;深呼吸平复心情,低头为侄子再裹层绷带,并用浑厚粗犷的嗓音解释,“一切苦难都告一段落了,我们现在所在的是赦普塞卡夫斯奈夫鲁(Shepseskaf)法老的陵墓,他是二代法老王最信重的长老——这也是他临终的遗言,将这座金字塔作为考验守护者的地方,我们除了惩戒来此盗窃的卑劣者,另外要做的就是物色足够聪明,并且有胆识和手段的年轻者。”  “你合格了。”莫格林穆特抬起眼。  阿奴木提提活动嘴吐出一块带血的残块,狞笑问:“现在你知道,这个金字塔里的符号石块有多少了吧?”  “十一。”简-艾斯答得很轻,可红润眼眶和怯弱神情不似作伪,“如果加上你手上那块,就是十二。”  “不……它其实一共有十三,与你踩着的那个台阶编号相同。”阿奴木提提摇着头往前走,舌头从嘴部伸出,却没有之前那渗人模样,配上这张偏瘦的脸,反而有些妖邪。  “这件事我会向你解释。”莫格林穆特抬手拦住了阿奴木提提,吸吸鼻子,转过头继续向简-艾斯笑,“你做得很好了克帝帝,阿奴木提提之前只是在吓你,按照我们的预估,你能找到第十三个台阶上的字符已经是过关,但是你一路清理到第二十二个台阶,这已经是近年来很了不起的试炼成绩了。”  “我来到了第二十二个吗?”简-艾斯闻言移动眼珠,火光映衬乌黑眼瞳,看起来有些诡异,“我的手被吃掉,我的血打开了这个通道,你们可真是恪尽职守,就像瞎子。”  “当然了。”莫格林穆特摆摆手没多说,可是脸部开始异变,一瞬间就变回仅剩内嵌式鼻孔的怪物样子。  “啊。”靠在石像脚边的白衣人笑了,头往后抵住石像,咧开嘴,吁着气答,“难怪我的手会断呢,原来……我比我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厉害。”  “第二十二个台阶……这样都找不到最后一个符文的所在么?”  他眼珠上移,盛入站立不语的守护者。  “最后一个符号在你绝无可能触碰的地方,那是除去建造这座陵墓的大祭司和法老王,没有人可以到达的尽头。”阿奴木提提摇摇首,双手插胸的转身离开,前往甬道深处,去查看那边的情况。  “这样么。”简-艾斯当下显露的苦笑恰到好处,左右侧头,目光在周边这些石像上停留一会,收起失去前臂的右手,两脚踢着黄沙后缩,最后踢出一团团黄灰,吞咽口水答,“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凑巧,这可真是让我吓坏了,不过这些字符到底代表了什么?如果可以,我,我希望叔叔你可以为我解开这份疑惑。”  “嗯。”莫格林穆特为侄子这只断臂再倒了点药粉,瞅眼对方呲牙咧嘴的样子,和蔼笑了起来,“金字塔本身只是为了连通神灵的克帝帝,它里面并没有什么,塔内向上攀爬的通道也很窄,并只是奴隶和工人建造所留下的痕迹。”  “金字塔真正的威能在地下,”这位荒漠守护者用手指了指脚下,“威严的法老就埋葬在地下的尽头,你来时的入口只是一串钥匙——只有知晓构造的人,才可以通过台阶本身,选择前往金字塔的地下层级。不过我们的权能仅限于第十三层,其余地层我们不知晓,也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而且……”  莫格林穆特抬起一根手指,在侄子的专注中左右摇摆,跟着慢慢下探,从一旁人形石像的脚底抠-挖出一只黑色甲虫;捏住将其翻过来,让同部落的年轻人好好看看。  “注意到了吗?”莫格林穆特将掌心这不断挣扎的甲虫放在火光,“这类尸蟞已经将金字塔内部完全渗透,它们可有剧毒,没有秘药,任何人进来就会被它们毒死。”  话完,捏着尸蟞的手翻过来摊开,往前一抛,直接将这毒物丢到了简-艾斯身上,吓得后者不断“啊”叫起来。  “哈哈哈哈。”莫格林穆特不由仰头大笑,再指一指这尸蟞,指着其快速窜入黄沙隐匿的样子,对简-艾斯微微一笑问,“你知道它为什么没有伤害你么?克帝帝。”  “啊?”简-艾斯愣愣不语,跟着吸下鼻子,还是垂头丧气的答,“我,我不知道。”  “不,你应该知道。”摆手,莫格林穆特表现得坚决,“你这两天已经证明了你的智慧,好好想想克帝帝,我相信你能找到答案。”  “可是……”简-艾斯不由手伸入兜帽里挠挠头,撇起嘴,目光无意滑过没了前臂的右手,于是神情灰暗,过了片刻才将脸上汗渍都擦拭干净来。  “是因为我们部落的祭祀品么。”他犹豫着答,又怕叔叔不理解,迅速补充道,“就我们吃的那个虫子,是它改变了我么。”  “没错。”莫格林穆特抬眼一笑,两手停在膝盖前摆弄一根干草;将它叼入嘴里,用唾液浸润并答,“世上所有事情没有一件是没有原因的。克帝帝,其实神灵早已将我们各自的任务交予了我们,你早已拥有抵御尸蟞等毒物的血,你和我们一样成为了这里的一个钥匙。”  “你,是神灵钦定的守护者。”  火把摇曳,墙上的影子岿然不动。  莫格林穆特迎着这份安静起身,顺便将侄子的弯刀捡起来丢给对方,然后顺着甬道看看前方的光火,深吸气,十足肃穆的说:“你的试炼结束了,可我们还没到庆祝的时候,相信外面通道那具尸体已经告诉了你,这座陵墓正在面临可憎的入侵,现在是我们这些守护者要做的事,你在这里,等着天明或者我们的重新到来。”  声落,甬道尽头忽然泛起沉闷撞击声。  简-艾斯下意识哆嗦身子并侧头,然后瞧住叔叔,用十分惊讶的语问:“这些盗墓者竟然还没死吗?他们……他们是怎么抵御那些亡灵的攻击的?”  “嗯~世界上永不缺强者,学会敬畏,也是你的课程之一。”莫格林穆特闻声面容不变,鼻梁收缩塌入皮肤里,一下转为内嵌式的鼻——吸一吸,裹着火光和油脂香味往前往甬道深处。  并且,带起无数掩藏在黄沙里的黑色尸蟞,好似吞噬一切的潮。 xiaoshuting.la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她的唇 独处时最容易听见自己的声音。  黄沙,火光,永恒沉默的石像。  大抵是因为失血导致头部眩晕了,简-艾斯独自背靠在手持天秤的石像下,眼睑低垂,热气不断从口鼻呵出,像缥缈的雾——悠悠的,轻抚少年的脸颊,然后冷漠远走了。  他不知怎的感到了一阵安全感。  取下腰间水壶,右手习惯性往下摸,只觉空空的,于是低头一看,看着断臂的伤口——苦笑,至终摇头,独自用左手拧开壶口,再十足麻烦的放下水壶,用左手拉下领巾,用左手拿起水壶,干涩嘴唇张开,忽的笑起来,紧跟捏紧水壶砸在地上,荡出一捧又一捧的水渍。  “至于么?”他自言自语的问,闭目呼吸两次,舔下唇,依托自身左撇子的特性,取出内兜的羊皮纸和木炭笔,单单靠在石像边,低头书写起来。  —  这份故事很有趣。  有趣的沙漠,有趣的绿洲,有趣的人,还有有趣的鬼,以及禁忌。  我发现了黄沙重置的弊端——它好像遵循某种规则,不是我所想的,是那名法老王的亡魂在看着我。  可这一切与克帝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废物,真是死了都浪费黄沙。  ——  冷冷的弧抹现在嘴边。  黑炭笔因受力逐步产生裂缝。  点点黑屑掉下来,将这个人儿的虎口染上点杂色,又很快在风中飘向甬道的另一个方向,“呼呼”的,好似有什么话语没说尽。  可孤独靠住石像大腿的人大抵也不想听了。  白色兜帽下的目光有些空,黄沙蠕动,又有一只尸蟞出现简-艾斯脚边,摆尾悠悠往上爬,来到这个勇者的肩膀,扬起带有巨钳的头,左右摆两下,像是在确认什么气味,在寻找什么阴影。  甬长的守护者通道仍旧是极静和风沙摇转的样子。  些许波动触碰空气,点出一圈圈涟漪——可本不应是人类能够听到的波段;简-艾斯的眼眸移转,耳朵轻微动起来,再看看停在自己肩膀上的尸蟞,面容收敛得很好,左手握刀,蹭着背后石像站起,转身对准甬道深处走,踩出一个个脚印。  某种气味来了。  覆盖地面的黄沙不断有尸蟞冒头,却也都是抬起头闻闻,像是不确定即将到来的究竟是什么,犹豫再三,又摆尾潜入黄沙里了。  简-艾斯继续移动,然而这一次却走得太急,刀刃擦过石像,脚尖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踉跄,险些跌倒往前栽。  “这是什么?”用单手撑住重心,他顺着两侧火把的光去看。  这一瞬,他下意识细眯起眼眸来,转动左手刀,往前看看空无一物的守护者甬道,随后蹲下来,反手握刀探指去翻脚前这个轮廓,只听“咕噜”一声——一个仅剩半个的头颅,带着被啃食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赫然正对住白衣者的眼。  简-艾斯在皱眉。  这颗面目全非的头颅却“咕咚”一声,猛然睁开全是眼白的眼,霎时让面前人的汗毛倒竖。  “火!”鎏金色弯刀荡起炽亮的光,简-艾斯往后敏捷翻身,又鼻翼一缩,立马扭腕将弯刀藏鞘,而后拉开嘴角,以一种惊慌,又束手无策的恐惧样子倒在黄沙里,双腿不断往后蹬,孤零零的左手撑地后摆,完完全全是被这恐怖的头颅给吓住了。  与此同时模样骇人的血脑袋翻滚立起来,死死盯住面前人,张开口,露出两层獠牙,一面迅速前冲一面咬,虽然动静极大,可隐藏在黄沙里的尸蟞没一个有动静,真就要目睹简-艾斯被这头颅吃下,被其生吞血肉。  “啊!啊!叔叔!叔叔救我!”退撞到某个石像脚边的白衣者确实退无可退了,这道血-头前进的速度极快,再过一秒,就要跃起将这活人的脑袋给咬下来。  “哼!”某道不屑冷音让整个甬道里的火把都摇曳一次。  霎时静止,用仅存左手挡在面前的简-艾斯慢慢抬眼;于是瞳孔扩散,神情略微呆滞。  “还是杀了吧。”之前的冷音再响。  血淋淋的头颅听声张嘴咬合,可头顶有只白皙玉手在发力;动不起来,只能重复张嘴闭嘴的咬合动作。  “可米尔朱娜?”  黄沙,头顶掉下黄沙。  被某种美丽冲溃至发呆的人回神,下意识抬手拭去嘴边水渍,抬首,一下子就惊声尖叫了起来。  “别乱叫!”  甬道深处明显被这道动静吸引。  原本按着血-头的玉手突然拉近距离,当下捂住简-艾斯的嘴,让其闻到了更多幽香。  “唔……”简-艾斯旋即不断点头,断了前臂的右手吃力上抬——有些滑稽,却更显辛酸。  “还是杀了他吧。”  又有一捧黄沙从眼前坠落下来,攀附在甬道上方的阴影移动,露出尖锐节肢,蝎子般的倒刺尾,以及……披散着头发,赤裸-胸膛的人形上半身。  这一下是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异变了。  乌黑的圆眼吧眨,简-艾斯疯狂摇头,并“唔”,“唔…”的喊叫,仅存左手不断上下比划,急于证明自己的无害和清白。  “可米尔朱娜?”半人半蝎子的怪物再次向下方这束身影喊叫。  微风吹动她火红的发,一点鼻尖亮在火光里,有些雀斑,可是更有少女味道了。  如何形容她这双眼呢?  被捂住嘴唇的人儿颤抖蜷缩起身子,像只瘸了腿又无力喊叫的狗,病恹恹,就差耳朵往下耷拉,眼睛下弯出可怜巴巴的弧。  可米尔朱娜到此也不想多说一句话,转动暗紫色的美眸,前伸的手收回,合拢五指搓掉这点湿气,迈开步子,直接越过了靠在石像边的人。  “啊……”倒挂在上方的人身蝎子怪物失落叹气,无奈耸耸肩,模样狰狞的节肢往前插,一下下离开这里,追上少女前行的脚步。  “呜!”松垮躺在地上的白衣人又发出害怕的叫。  半人半蝎的怪物无奈摇起头来,盘卷的倒刺毒钩舒张,利索往下一钉,贯穿那“咔咔咔”想咬白衣人的血-头,最后卷尾,将其收入倒刺中心处。  “这个人是守护者么?他看起来也太弱了吧。”  “诶,我在和你说话呢,可米尔朱娜,你能不能不要将他们的失误怪罪于我啊。”  “诶,诶……诶!”  怪物和少女的背影在火光中十分和谐。  孤独瘫坐在原地的简-艾斯见状深处口气,抬手往身后的石像上摸;预图借力,达成让自己起身的目的。  “咔哒。”某部分石块清脆裂开,简-艾斯下意识回头,看看被自己弄歪了的,被石像双手捧住的天秤,只觉无事发生,刚要转头,眸子却陡然缩紧了。  刚才指尖上的温度,是不是太过冰冷了点?  心里恍惚滑过这念头,左手再往后抓了抓,只碰见一片虚无,随即汗毛倒竖,十分艰难的咽下唾液。  停留在这里的石像……  它不见了。  “呼~!”  深长甬道忽然荡起风,整个甬道两侧的火把同时摇晃;前行快到出口的怪物和少女都停下来——各自没动,却仍旧可以透过火光,看见两者身体紧绷的细节。  “呼!”几十根火把再次诡异飘摇。  一只没有皮的血手不知从什么地方伸了出来,把蝎子怪物尾部盘住的头颅拿过来,动作极快,而后眨眼消失在黑暗里。  “咕噜。”  某种吞咽唾液的声音出现。  半人半蝎的怪物脸色骤变,催动下半身的节肢,急急忙忙后退了好几步,并直接落地来到红发少女身边,两臂交叉在面前,以一种螃蟹横行的步伐,慢慢绕着少女转起圈来。  “我做了什么……”  简-艾斯被这怪物的怨恨目光吓一逃,哆嗦苍白的唇,忍不住看看还未回头的少女,仅剩的左拳垂下紧握,想解释,又在张嘴时放弃了。  “吧嗒。”  气氛逐渐沉闷,一颗仅剩骨头的脑袋从某个视觉死角里丢出来,其赫然是之前那个鬼的头首,而且被啃的极其干净,骨头上的印痕,也都是些比较小的牙印。  至此,绕着少女转圈的怪物率先睁大眼露出惊愕,恍恍惚节肢构成的下半身不稳定,一跄踉,卡在喉结的话也跟随吐了出来:“这,柯丽师的头怎么可能会被吃掉?!这,这可是她被祈福的部位啊!”  某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席卷众人心头。  泄露这些线索的半人半蝎立马加快速度往甬道出口奔去。  红发少女奇怪的不阻挡,仍由这种出卖队友的事情发生。  可确确然,可简-艾斯确确然看见了一个浑身冒红光,速度快到骇人的影子窜出,仅眨眼就来到了这个人身蝎子怪的背后;两侧火把“呼”一声,整个足有两三米高的半人半蝎子怪,带着那团红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仿佛根本存在过那般,只余下,生生凄厉惨叫。  恐怖场景出现。  停在原地的红发少女转头,看住这脸色苍白如纸的人,伸出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你是守护者对吗?”她边走边问,面色如常,圆润紧致的大腿也坚定往前伸,不似避险,更像在展示自己魅力的天鹅。  简,噢不,克帝帝当然是看呆了。  甬道上的黑暗里忽然有“咕噜”声落下,跟着是一只布满倒刺的巨大蝎尾被丢下来——甲壳四下散开,露出其内空荡荡的一切。  “你是守护者对吧?”  仿佛清晨玫瑰的香气已经触碰上了鼻头。  简-艾斯讷讷不语,眸光闪烁的想了想,还是咬着牙点头:“是,我…我……我是!”  “好。”  粉嫩的唇携香吻上了白衣人。  简-艾斯的瞳孔猛张,左手不可抑制的绷直握紧,整个人更是硬的好似木头,只晓得喘粗气,脸颊也涨红涨红,以至要冒出白烟。  “我,我的初吻……没了!”  简-艾斯的脑海中立刻冒出这个念头。  不远处的甬道上方又丢下一大堆空空如也的节肢,伴随吮吸和嘬指声,应当是吃得极为尽兴。  软软的湿温掠过牙膛。  简-艾斯这下是真的抵抗不住了——后靠住石像,仅剩的手抬起又僵住,离少女的柳腰就剩这一寸,就剩这点温度和距离。  “我不能……”  他在心底默念,缓缓闭上眼睛,那在自己嘴里攻城掠地的香气忽的移出,拉出一条晶莹剔透的水线,在火光中显尽了绯糜。  “吧嗒。”这次是蝎子怪物的躯干被丢了出来,除去外壳不残余肉沫,确切是吃得很干净。  简-艾斯还在消化内心这股空荡荡的感觉。  离自己嘴一寸的粉唇带着太多热气,下一刻,是唇瓣的剧烈疼痛,让这初哥儿再次睁大了双眼。  “我饶了你的命,所以帮助我离开,是你欠我的。”  旖旎又带点绯红的香入耳,原来少女的思路一直都很清晰;简-艾斯缓缓点头,哪怕是嘴唇疼到快裂开,他也没发出声响。  “它来了。”  少女声落。  一个抱着长发脑袋的血婴倒垂出现在少女背后,嘴边还有点点涎水,却只是歪着脑袋看这对“热吻”的人,并没有任何的行动。  简-艾斯的身体不可抑制的紧绷了。他分明认出这个血婴手里的脑袋是谁——尤为剥皮血婴这双漆黑空洞的眼眶,真正让他的心跳都慢了半分。  这已然是级别最恐怖的罐头尸。  想不到这守护者通道的两侧石像里,竟然会尘封像这样骇人听闻的厉鬼。  嘴唇已渐渐开始麻了。  简-艾斯干脆闭眼,带着几分羞涩的忍受红发少女的侵犯。  火光摇,因被剥皮而血淋淋的婴儿呆呆看着这对男女——一边是热吻,一边是抱着头颅的阴森恐怖——这刹那的画风太过古怪,连同风,都不知该如何吹拂。  某人的面皮熟到通红;慢慢睁开一点眼缝,心绪又平稳了下来。  “守护者的身份果然能为我提供某种庇护么,可我就只吃过部落的干虫,没有接受别的历练,这样……也能让罐头尸放过我吗?”  简-艾斯一面悄悄想,一面感受血液痛楚之后的甜腻,终于敢换气,并离面前少女更近一些。  可就这一瞬,他感知到了对方僵硬的身躯,以及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原是抱着长发脑袋的血婴还是慢悠悠伸出了手,像是要确认般,直直拍向少女的肩膀。  “嗡~”少女佩戴的某个指环闪亮。她倏地离开简-艾斯的嘴,来不及抹去自己唇瓣上的血与口水,直接转身,猛地朝甬道出口跑去。  “砰!砰砰砰!”  血婴保持倒吊姿势地追,宛若瞬移般贴紧少女的背,空洞-眼珠里滑过诡异光泽,可仍旧抱着这颗脑袋,没有一丁点要伸手阻拦的打算。  “站住!”  甬道另一边的声音好似疯了起来,指着这个快到出口的人,迈着沉静慑人的步子,一寸寸震动甬道两侧的石像。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被封印在石像内的罐头尸好似都活了,呼一下吹灭所有火把。  少女周身的微光霎时消散。  背后的脚步声已靠近,而叔叔莫格林穆特的声音亦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拦住她克帝帝!她窃取了法老至关重要的陪葬!”  “拦住她!!!”  早已怪物化的阿奴木提提一声厉啸,四肢着地往前奔,带着众多掩藏在黄沙中的尸蟞,似黑潮般封锁绞杀这位盗墓者的前路。  “要死了么……”  一只,两只,无数只血淋淋的小手从黑暗中探出。  简-艾斯一个人站在血腥味极浓的黑暗中没动。  红发少女她离不开,她也逃不了,无数禁忌和厉鬼之钩已经锁定了她的生命。  一束时之砂落下,她蓦然回首,露出好似阳光般煦烈的笑,似绝望黑暗里,又一束无比耀眼的光。  于是乎,唯一剩下的拳头,骤然紧握了。  “不要!!!!”  如暴风般汹涌的怒轰然压制两位守护者和通道内的所有媒介。  通往自由的路终于打开。  少女背身踩上出口然后跳下,至终看他一眼,就好似,在看一名觉醒于黑暗中的君王。 xiaoshuting.la 第六百二十章 呼唤鬼神的人 “你明明答应过我。”  星空与海,重新身着红袍的祖坐在银色沙滩边,小脚丫盛放在潮水里,仍由这些细密泡沫冲刷脚缝。  坐于隔壁的藤抬起藤条构成的手比划一下,又点点自己的木疙瘩脑袋,两手再次比划,最后耸起肩来。  “我不管。”祖侧头看它,没有表情,只有大眼睛光润,“你答应了我,无论怎样我都可以前往并干预那尸块的记忆世界,现在你又让我回来,这和我们的交易不一样。”  “我,”藤继续用枝条手比划,“我可以对你进行补偿,另外,简,简-艾斯绝对不会有事,维奇会保护他,我也会。”  “你们怎么保护啊。”祖没好气的答了声,一脚踢得湿沙飞溅,然后飘到空中,两手抱膀,俯瞰这藤条构成的人形,“那对老不死和换皮怪肯定不会让维奇和你出手,你们是不是想坑害我和我的小艾斯啊?这是不是你们的陷阱啊?就艾斯一个人能处理那个世界吗?你觉得他现在这种修为,”稚童的脸颊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大,“这种魂体程度,就算有箴言又怎么可能抵御那个王冠级的记忆世界!你们是不是玩我们啊!是不是要逼我发飙,你们才能好好听我说话!”  祖最后的破音牵动太多波动。  无数旋涡似雨滴般浮现在星空。  金、青铜,两种材质的锁链出现在稚童身后;稍微溢出气息,就让整个大海,整个星空都要被封锁起来。  孤独于浅滩边的藤无声看着这幅毁天灭地的前调,隔许久后伸手,这一次只指了指自己的心:“我答应你,我绝不会让简-艾斯死在那个世界。”  “嗯~”一身金莲红袍的稚童儿气到颤抖起来,小脸颊通红,最后鼻孔喷气,一瞬不瞬地看着这株神药,说,“我最后再相信你,不过我们这一次的交易取消了,我交给你的宝物,你现在还给我。”  由藤缠绕而成的人摇了摇头,在这位王的怒意降临前比划手势,好生解释:“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交给维奇了,它对平衡我的国的帮助很大,我可以等价替换给你,而且,是比你给予我的,更适合简-艾斯的宝器。”  滕比划完就将手往银沙里钻,没一会儿就在不远处生出一朵藤花——花苞绽放,露出其内的赤红圆珠。  祖见此微微皱眉的漂浮下来,招手将这圆珠招过来,捏住闻闻,看看,听听,最后打个响指;一捧黑旋风就出现在了祖身边。  “祖。”转个半圈完成变身的狐颔首致意,下意识摸摸小胡子,恭敬接过对方手里的赤红圆珠,用尖锐指甲敲敲,沉吟半晌,出声,“如果我的感应没错,这是远古时代,那些超然国度的终极祈福法珠,不过……单通过这个我品不出这法珠里的祈福种类,可能……”它将目光放在了藤身上。  “嗯~”祖满意的发出鼻音,袖袍一挥,狐便又化为了黑风,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重新由枝条生长出一个手臂,藤开始比划解答,“这是《大智度论》里的阿通鬼狱。”  “无色界天,乐定心著不觉,命尽堕在欲界中。受禽兽形。色界诸天,亦复如是,从清净处堕,还受淫-欲在不净中。欲界六天,乐著五欲,还堕地狱,受诸苦痛。见人道中,以十善福贸得人身,人身多苦少乐,寿尽多堕恶趣中。”  “菩萨得天眼,观众生轮转五道,回旋其中:天中死,人中生;人中死,天中生;天中死,生地狱中;地狱中死,生天上;天上死,生饿鬼中;饿鬼中死,还生天上;天上死,生畜生中;畜生中死,生天上;天上死,还生天上;地狱、恶鬼、畜生亦如是。”  藤用枝条所构成的手慢慢介绍完圆珠里的法令,而后点点自己眉心,向完全平复怒火的祖继续比划:“我这枚圆珠,其中包括天上天、人上人、海中海、山中山、一共一百七十七种鬼,它们憎恶祈福,且失本灵,简-艾斯将它们炼化同归——死门,至少可以达到圣级威能,届时催功练法,也可以使出搬山之气,体会百鬼之威。”  “所以,你,愿意我用这个,”藤再次点点飘回到花苞里的赤红圆珠,“来和你之前给我宝器换吗?”  声停,海潮和星空继续发出声响。  所有旋涡和锁链都归入虚空深处。  祖摸了摸下巴,学着某个少年的无害微笑,带着鼻音答:“这么好的吗?这会不会也有什么陷阱?”  声落,大抵是知晓面前这位王的本性了。  藤头顶的小花有气无力的垂下,耸耸肩,比划着答:“你帮助了我的国,而且这圆珠对我和维奇无用——简-艾斯,他是吃得住苦的人,百鬼侵身,会非常,非常的疼。”  “唔~”祖悠悠飘到藤边上,大眼睛骨碌碌的转,长叹一声,叹息答,“还是算了吧,我们小艾斯现在都被关在那个记忆世界里生死不知,万一……”他刻意停顿,“万一……”  一根枝条缠绕成的指点点这红袍,有气无力的比划,好似是累了:“我保证,保证简-艾斯不会死,维奇不行,但我可以把他救下,而且他们无法,无法阻止我。”  藤说完再次现出一个宝器,不过这个宝器却像极了一把锁,金灿灿的,十足显富态。  “唔…”祖一个不小心被呛住,锤锤自己胸口,张大眼睛,而后不耐烦的打开面前这只阻挡的藤条,直接把锁拿起来,好生观看。  “厉害啊,”稚童看了眼身边藤,“这种终极宝器很难铸啊,嘶……你这个都可以排在我王之宝库里的前五名了。”  藤乖乖收下这看似炫耀,实则确然的话。  祖再三把玩金锁就把它丢回了藤怀里,飘起来在晚风中转圈,呜呜囔囔不知在想什么,最后飘落,嘻嘻笑,好好翘起小脚丫;抖抖,又叹道:“哎,这还是太过冒险了,这样的终极祈福威能太强,不是我低估我家小艾斯,而是这百鬼之力……”稚童努努嘴,小脚丫抖得更快,“这东西太凶太烈了,我家小艾斯不知要遭多少罪受,啊呀,你说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帮我家苦命小艾斯,缓解痛苦的东西呢?”  身旁的藤已忍不住颤抖身躯。  祖转头吹起口哨,两手枕在脑后,一脸无所谓,可真把藤气得抖下一片叶,就差千万化身,和这玷污王之美名的家伙好好干一场了。  “诶唷?”小手从脑后抽出,接住这片绿叶,闭眼放在鼻前闻闻,而后皱眉扇扇,十分无语地答,“你这,你这也太难让人拒绝了吧,又不是逢年过节,至于送这么大的礼么。”  稚童收东西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客气。  藤“哗啦”抖动一下,组成头部的藤条左右摆,在沙滩上猛拍,溅起许许多多水渍。  “诶诶诶。”祖刚要宽慰。  这株绿藤“咕噜”收束钻入银沙里消失不见,余下风,以及浪潮还在作响歌乐。  “真扫兴…”稚童踮脚站在浅滩上目送对方离开。  一瞬两瞬,他脸上的表情收敛,瞥眼看身边,独属于狐的黑风再次旋转起来。  “祖。”狐低声请安。  稚童抬头望星空,声音很脆,可缺少波动:“金言国的事都调查好了吗?”  “我们已经统计出来了。”狐始终低头,“金言国一共有十七位国王,最小的国王仅有九岁,也正是他在位的时候,整个金言国被鬼神吞噬,化为时之砂,沉入冥海。”  “灭国的原因呢?”祖问。  狐不着急答,努力检索诸位同僚整理的资料,最后念:“在九岁的王的时代,有个人真正让鬼神降临,让鬼神……触碰到了金言国的现实。”   bqgxsydw.com 第六百二十一章 喜用神 烈风,裹挟砂砾似刀割疼脸颊。  太阳过于毒辣了。  简-艾斯眯起眼睛,抬手挡在面前,吃力抵抗风沙,并弓腰护住放置在腿前的犀牛角;再低一点,张嘴咬住缰绳,脖子和背脊一起发力,将身下骆驼的前行方向调了回来。  是的,他失去自己的右手了。  一早一热的赶路让人倍感不适,刻意不看失去了前臂的残肢,简-艾斯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不知是因为风沙入眼,还是昨晚休息不够,让双目始终通红。  前方带路的两位守护者仍旧不说话。  沉默应当是今早的歌,心潮起伏的颜色,也大抵被阳光映透,显得并不怎么重要了。  就这般咬着缰绳控制骆驼。  前方几米远的黑骆驼忽的顺着缰绳停住,仰起头,慢慢调转,对准了简-艾斯这边。  “克帝帝。”  莫格林穆特看着断了手的侄子,“前面还有一段路,在东边洞穴休息一下吧,准备好干粮和水,我和阿奴木提提去捕获一些蜥蜴和蝎子。”  “不要蝎子。”嘴吐缰绳,简-艾斯立即联想到什么,不断摇头,改用左手握绳子,双腿夹紧骆驼,往东面赶。  莫格林穆特显然听懂了自家侄子的话。  前方的阿奴木提提已经翻下骆驼开始捕猎。  风沙又大一些,朦胧周围景物,混着烈日,是给予所有生灵的惩罚。  由石块堆积而成的洞穴倒是偏矮和浅了,好生用脚踩住缰绳,简-艾斯左手抽出腰间刀,用一种悲壮,快达到怜悯层次的发力样子,一下一下将木锥凿进石缝中,而后抬脚把缰绳踢起来握住,嘴咬刀柄,用力把手中缰绳缠紧木锥,将骆驼彻底固定好。  仅是拴骆驼就如此费劲。  垂下独臂,简-艾斯没多的想法,咬着刀进入石洞,耳边当即少了风沙的呼呼声,多了点蜥蜴窜逃的轻响。  屁股“咚”一声贴住地面,好好坐,仰头闭目呼吸,头往后顶石壁,连疼都不自知。  “克帝帝。”  莫格林穆特二人很快就回来,一手提着沾满血的蜥蜴,一手提着很罕见的沙兔,肩膀还绑了只蛇,一下子,当真伙食有些丰富了。  “你的嘴唇可真好看,要是被鬼咬的,那就更好了。”阿奴木提提弯腰坐在简-艾斯身边,不异变的脸颊看起来很瘦削,尤其是这双斜眼,时时刻刻都冒着冷光,“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放任盗墓者逃跑的卑劣者。”  简-艾斯闻声不答。  “先喝点水吧。”莫格林穆特把自己的水袋丢过去,用火石将阿奴木提提找来的柴点燃,把食物串好放上去烤,偏头擤鼻涕,又向侄子笑了起来,“怎么了克帝帝,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是有什么问题还没搞清楚吗?”  “他可能是羞愧了。”阿奴木提提掰开手里的草根放入嘴里嚼,冷冷一笑,慢慢点起头,“未经人事的蠢蛋被一个女贼的吻吻到放弃职责,我不认为这,”  “那我不当守护者了好吗?”  平静的语出现。  阿奴木提提冷笑不出声,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异变。  忙着处理食物的莫格林穆特抽空看眼侄子,继续动刀,仰翻躺着的沙兔很快被剥皮,徒留漆黑的眼,倒映整个世界的光。  “你干脆今下午就回去。”阿奴木提提忽的顺这方向接话。  简-艾斯点头,双腿曲起,想用双手环住膝盖,却因只剩下一只,压根环不住,于是无奈放弃了。  “残废,”身旁人再次作响,“残废也好,不用作农,每天乞讨捡地上的谷粒,还可当守门人被鬼吃掉代替屋主人死掉,这多好,还有……”  “你他-妈给我闭嘴!”靠在石壁边的白衣人突然暴起,抬起往前抓。  但阿奴木提提可不是没有手段的人——反手一制,又膝盖上抬蛮横压住简-艾斯的脖子往下摁,腾出一只手随意拍拍后者这缺了大半截的胳膊,冷笑,可耳畔突然有风,当下吃了一枚拳头,狼狈栽倒在黄沙里。  “够了!阿奴木提提。”收回拳,莫格林穆特勃然踏步往前,赤红眼,将不要命往前冲的简-艾斯伸手拉住;拉着这人狠狠往后一倒,深吸气又喷气,目光冷冷盯住站起来的阿奴木提提,最后单手把简-艾斯提起来,脸对脸,鼻对鼻,向这个同部落人沉声道,“克帝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放弃不能改变任何事,我们国有太多超凡力量,你应该继续往前走,因为明天,永远代表了未知的机遇。”  话完,布满青筋的大手往前一推,简-艾斯失去重心的倒在地上,仰头看这两人,眼眶倏然很红,带着哭腔,歇斯里地的咆哮:“机遇!你是在骗小孩吗?莫格林穆特?你以为我想成为什么守护者啊!你以为我想完成这些所谓的任务,受尽你们的侮辱吗!”  “她饶恕了我!!!”简-艾斯狠狠用手指点胸膛,吼得唾液飞溅,“在你们去追踪盗墓贼的时候,他们两个,两个!”两根手指竖起来,像是利剑要刺破莫格林穆特的眼球,“一个像蝎子的怪物,一个可以单手握住鬼的少女,这就是你们说的安全啊?!这就是你们说的!我不会出一丁点事?!!!”  右脚凌厉将火堆踢出火星爆射,滋滋冒油的各种烤串掉入沙里;翻过来,顷刻被黄沙掩埋过半。  “你们真以为你们是很厉害的人物吗?”风里,通红眼的少年看向阿奴木提提,吼得震耳发聩,“折磨,你就会对我实行折磨,什么守护者都是狗屁,你们不过也就是运用法老陵墓的规则耀武扬威的废物,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赢你吗!我的手!我现在没有右手了!你真的觉得,老子真的想当这个守护者吗!!!”  “砰!”红润眼眶里终于滑落泪,水壶被高高举起后砸下来。  阿奴木提提活动一下嘴唇,偏头,身体蹲下来捡起黄沙里的兔肉,用气吹吹,默不作声的吃。  莫格林穆特到底是眼眶也红润了,拳头紧握再张开,以此忍住些许情绪,最终扩张肺叶,沉声念:“原谅我没有照顾到你的心,克帝帝。我,”  “我要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  这位为部落遮蔽黑夜的守护者正对侄子单膝跪下。  简-艾斯的身体一颤,死死咬紧牙,闭目摁住愤怒、凄凉、后悔、悲苦,至终仰头大叫,要一次将灵魂和肺脏都喊出来。  “额啊啊……!”  风过几百里,黄沙永不知野草的去向,它只追随落日,要去往地平线的远方。  ……  傍晚。  独自开设在土坡的土房前院。  藤架下,阿奴木提提为拴好的骆驼喂食,再把水勺里的水横着洒下来,看看石槽,慢慢直起了腰。  “你这侄子怎么样了,大心脏的睡着了是么?他真应该去当一头猪。”  藤叶在风中摆动。  莫格林穆特掀开布帘来到前院,目光如灼的盯住阿奴木提提,前几步,猛地扯起对方衣领,脸上细微血管都冒了出来:“你,你这个狗杂-种再越过我擅自做事,我就把你的骨头砍断暴露在烈日里让秃鹫啃食,你这个狗-娘-养的表子!”  拳头如风,这一击真正打了个结实。  阿奴木提提嗤笑着偏头吐出血水,再看这人,嘴角弧度依旧:“你想让我赔一只手给你那懦弱又无能的侄子吗?他本来就没有成为守护者的命,你看看他的身手,想想他第一天晚上被木乃伊吓哭的模样。”  “你他-妈为什么会认为这样的人能够继承你,守护你的族群!你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守护者,该死的,我看见你就恶心!”  阿奴木提提猛然甩胳膊挣开面前人,一脚把前面挡路的土罐踢开,往前走几步,又把头颅转回来,指着莫格林穆特道:“我这里的祭祀不会同意你的期许,从法老金字塔被盗走的东西,你和我都逃不了责任,届时,法老王身边的白色猎犬会撕碎我们,自求多福吧,莫格林穆特,我们一起在地狱相见。”  “嗯。”布满刻痕的粗犷面容透出冷硬光泽,莫格林穆特于原地思索,最后抬头,看住阿奴木提提,“你这些看法只是曾经的遗留,我现在再问你,关于克帝帝,你究竟怎么看。”  “你真以为,他没有守护者的天命?”  ——  新年快乐呀,各位读者大大。  一下子上大推了,这几天都日万,麻烦大家投些票票,支持一下。  谢谢啦~   bqgxsydw.com 第六百二十二章 伯锡绿洲的秘密 晨初,灿烂阳光过空窗落上地毯。  白衣少年睁眼。  风飘摇,梦里那片绿水和水面下的海草藻类都依稀可见,也还记得自己是在伸手触碰,挣扎要靠近岸边身影的狼狈样子。  太真实了。  他至终没想过会在这个世界里做梦。  而且是这种,水淹没口鼻的绝望,还有浩瀚神秘的海下场景,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种熟悉感,却陡生鼻酸——仿佛千百年,这样的呼唤始终都在。  “呵…”口鼻不断有白气冒出。  简-艾斯花费了许久功夫才从梦的残余里缓过神来,仰头抵住墙壁,眼皮下坠,留一条深黑色的缝,在睫毛装饰中愈发碎美。  隔半晌。  鼻腔再次震出声音,他习惯性伸手往腰间伸,一股凉意倏然拉疼头皮,紧跟着,他改用左手去拿腰间水壶。  应当是睡了半天一夜吧。  清冽凉水入喉,一下一下吞吃甘甜,简-艾斯嚼了嚼嘴巴,抬起捏壶的左手拍打脸颊,然后从地毯上站起来,一面继续喝水,一面来到土窗前头,看着外头的浩瀚沙海,看看白云,看看藏于云后散发金光的圆日,打一饱嗝,将水壶重新别回了腰上。  “吧嗒。”  弯腰坐在石台桌上,少年背对着风,取出皮革和笔开始书写,白色麻布衣的一角悠悠摆动,混合虫鸣,有种无法言说的散漫。  —  嗯。  今天真是睡了个饱觉,可能将近二十多个小时吧。  在这需要吃喝拉撒,需要睡觉,会有切实恐惧的地方。  一同饱觉的确让我头不疼,腰不酸,只是一切好心情,又都在看见右手时被破坏了。  我多希望这也是一场梦。  那些做噩梦醒来的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庆幸呢?  啊……  人们都是在事情发生时才追悔莫及,但克帝帝是无法后悔的——所以他醒来看见自己的断手,会是怎样的恨呢?  他们可真好,能在这样的地方,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  笔画线停,指尖被炭粉染黑,很快,又继续动起来。  —  还是聊一些正事吧。  昨天,昨天我又遇见一个没有丝毫异变的人了。  是不是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猜测有些错误?  还是说女人,长得漂亮的女人,天生有豁免这一类权柄的能力?  那个红发女孩我也看不透——太古怪了,我能感觉她那个吻让我这幅躯壳失去了什么东西,这种感觉很奇怪,不过我可以确定我心尖生疼,仿佛有什么珍宝,被她生生夺走,至此不属于我了。  这就是克帝帝当时的想法了吗?  还真是个可怜,又颇具天赋的家伙。  如今故事线已经渐渐明朗,我不在意这些人事委屈,偏巧入戏太深,有许多时候,我都不由自主把自己代入进去。  这会是好事吗?  看看阿奴木提提和莫格林穆特那张正常,没有异变的脸可能是好事。  可想对我……  那便并不见得。  ——  这道字迹极深,简单削出来的木炭笔折断,左手停,往下在腰间找找,拿出一柄小刀,将断开的笔整理整理,让其继续工作。  —  说回法老陵墓里的事吧。  我如今已经很清楚。  那个地方绝不是阿奴木提提和莫格林穆特能够探索的。  那只半人半蝎的怪物应当本身就长这模样,他们的团队应当有7到8人,实力不算太强劲,极有可能是某个权势在他们背后驱使,告诉了他们这个金字塔内部的秘密,让他们作为棋子,最终闯入了。  知晓法老秘密的永远是法老。  也可能是其贴身的守护者,不过按照阿奴木提提和莫格林穆特的水平来说的话,我很难认同这一观点。  当然,这也多亏了她身上的气味,让我得到所有线索。  回到守护者通道和金字塔本身。  有些伪装很假——就算是守护者血脉,或者我和莫格林穆特所食用的干虫有某种效果,也不可能压制并催动金字塔里的厉鬼。  所以这一方面的答案也很明显了:莫格林穆特与阿奴木提提拥有催使那座金字塔的某些权柄。他们也服务于某个大人物。  而我们这类守护者的血,或是被那干虫改变过的血,能够屏蔽厉鬼的感知,这也是为什么弱小如克帝帝,都没被地下台阶通道的金色木乃伊给杀死,兴许断臂时他才发现这些线索吧,那大量溅射的血,是不是代表了他快要崩溃的神智,代表某种崭新呢?  不过……克帝帝在帮助她逃跑时爆发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红发少女,是不是早已看出了克帝帝的古怪?  毕竟反复那两个问题属实太显欲盖弥彰了,阿奴木提提和莫格林穆特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要不是没在她身上闻到他们的气味,我真怀疑这两方都是一伙的。  当然了,关于守护者血液的庇护力,这放在金字塔之外,是否也有作用,也能屏蔽厉鬼的感知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势必要搞清楚它的本质;无论如何,这对于我,对于后续事态的发展,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  划线完,一抹风吹动白色兜帽下的眉眼;睫毛轻颤,低得好看,像一副风格明显的油画。  —  好了。  完整记述下来。  按照我的猜测,克帝帝是绝对不会回到部落,反而要开始接受关于守护者的力量起源的。  这对我探明这个记忆世界很有帮助。  所谓的祈福和祭祀真能将手臂复原吗?我不认为金言国内有这种伟力。  反正整理完善下来。  克帝帝……应当拥有某种绝伦的天赋。  我附身于他的理由也大抵因为此。  除去被少女偷窃的那一部分,我也已然感觉身边的蛛网,在谜团中越收越紧。  ——  最后一个下划线。  漫漫长长的记载让时之砂都流逝过半。  楼下和土房依然没有动静。  简-艾斯动动鼻翼,空气里的骆驼气味也很淡,大约是跟随一同走了。  所以……  简-艾斯眼中冒精光,动作如风地往前翻滚,穿过布帘,用狸猫踮脚的步态贴墙,而后朝着走廊深处看一眼,逐渐思索起来。  “他们离开是我寻找线索的好机会,不过这也能是陷阱,场景再重置,我要丢去的记忆可能就会有些多了。”  “要不要冒险呢?”  简-艾斯沉默,鼻子和耳朵时刻收集空中中的情报,眼瞳如精密仪器般收录走廊上的许多细节,还是选择弯腰,往走廊尽头那个房间靠近。  果然,没过一两步,一根头发丝般细微的预警陷阱横置在阳光里,若不是简-艾斯的视线极佳,兴许就鲁莽闯过去了。  继续往前,  他抬腿迈过刻在墙角灰尘里的符号,猫腰走,忽的身子紧绷,眼珠左右扫,左手慢慢抬起,将面前这块,这块表面画有红色图案的布帘用嘴吹得飘起来一点;然后身体以惊人的柔韧性下弯——哪怕就这点布帘底部的缝隙,也生生钻进了阿奴木提提的房,彻底潜入进去了。  整洁,入目的一切都很整洁。  这边与简-艾斯的休息处是相似的风格:石台桌,睡觉的毯,土罐,还多了几把放置在武器,多了些土盘,以及,散乱在石台桌上的各类动物皮。  “动物皮?”  简-艾斯目光闪闪,往前蹲下来,先捏起土盘上的一点食物碎屑放在鼻前闻,确认成分后侧头起身,来到石台桌边,目光先往窗外放一放,这才戴着露指手套的手,将其中一个最大最厚的皮革卷拿起来。  “人事记录么……”  得益与克帝帝身躯的融合,他对皮革上的符号类文字十分熟悉;一个一个排查,一个一个读过,发觉这都是些伯锡绿洲里发生的小事,所以将皮革放回原处,再看看其他的,开始依次打开。  “记载物品置换的吗?没用。”  “新婴儿的出生祭祀也需要守护者负责吗?没用。”  “有关对大地母亲的祷告……也没用。”  “尸蟞的全身画像?也,”白衣人当即就要将手里这卷骆驼皮丢开,目光倏地转回,蹙紧眉,全神贯注的浏览其上内容。  “这是什么东西?”  上半身慢慢前倾,手指点住图上尸蟞的腹腔,旁边明显写了许多注视,这一字一符都看不懂。  简-艾斯不由疑惑叹气,舔一舔唇,集中注意去看任何一个字符,半许后确切放弃,握住这卷骆驼皮停在空窗边上,一面吸收阳光,一面喃喃自语:“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语言果然不全是统一的么,他明明,”  脑中一丝白光闪过,简-艾斯抬头,慢慢将嘴弧扩张。  “是啊。”  “他明明可以用更通俗的大文字记载,为什么在这里就换成了部落密语了呢?”  “尸蟞……”  白衣少年的眼眸稍眯,轻轻将骆驼皮摆回原处,迈步丈量这个房间,脑中不断回忆阿奴木提提曾展示给自己看的那块符石,脚步陡然停在睡觉用的地毯边,鼻翼缩缩闻闻,慢慢蹲下来,两指捏着地毯一角,慢慢将其掀开,眼里有了意义不明的光。  尘埃中,金色阳光将地毯下的土坑照亮,里面赫然放置着一只木乃伊——两手相叠放在胸前,头部绷带有些散,露出不整齐的牙齿,以及完全通红的,诡异独眼。  “唔。”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油脂香共同让简-艾斯蹙紧眉。  他迎着这只木乃伊的目光伸手前探,异常大胆的将左手停在其面前晃动,慢慢颔首起来:“这应当就是那天晚上,我在布帘后所看见的东西了。”  “不过……”  他的眼尾一挑,侧身,将阳光放入,使这抹热量轰然接触木乃伊的身体,可没有丝毫异变也没有灼烧的声音发出,没有“死”的波动,也没有暴起的异端,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寻常了……  “这只木乃伊果真不是鬼吗?”  简-艾斯逐渐蹙起眉头,起身来到窗边往外看看,确认周围无人,手掌抬起拍下土窗,转过身来,重新蹲于土坑边,一遍遍排查线索,探手在木乃伊周边摸索,不时拍打一下土,最后指尖触碰到木乃伊身下的硬物;弯指抠出来,是一小型土罐,而且像这样的土罐,在木乃伊身下还有许多 。  “里面有什么?”仗着领巾和白衣的保护,他拿起来闻了闻,抿嘴干咳两下,捏住罐子往外倒;“吧嗒”一声,一只完全没动静的尸蟞仰躺在光里,很快叽叽叽的摆动节肢挣扎。  有些许事情已然说得通了。  简-艾斯从领巾后呵出一团白气,伸手将挣扎喊叫的尸蟞拿起来,身体转动为其挡住阳光——这黑色小家伙明显乖巧下来。  简-艾斯于是将其放在鼻前闻了闻,指尖点点它脑袋,握住其来到房间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摊开掌心开始观察。  时间一滴滴落下。  本仰躺在掌心的尸蟞忽的颤动四肢,努力翻过身来,在简-艾斯的掌心爬,开始复苏并活动。  而简-艾斯也在此时用门牙咬开唇瓣伤口,抬手,让这只黑色甲虫凑近自己的唇;往前稍微碰一碰;立即疼得皱紧眉头,忍受这只尸蟞的吮吸。  “滋~滋~”  唇瓣上的血珠不断被丑陋口器吞噬。  简-艾斯逐渐收敛神情,回忆那张尸蟞图上的讯息,屏息观察嘴前这小家伙,某些思绪慢慢活络起来。  血液一粒粒顺着口器流入,尸蟞的腹部逐渐鼓胀起来,接着甲壳掀开,露出薄薄的透明翅膀,“嗡嗡”闪动起来,裹挟风停在简-艾斯前头,像是有灵智般,直视对方兜帽下的眼,等候下一步命令。  “去,找到这个房间的秘密。”简-艾斯摆摆头。  扇翅飞动的尸蟞仍旧不动,还开始绕着他转圈,仿佛在观察。  简-艾斯只得反思自己的问题,一步步检索阿奴木提提留下的笔记,忽的想起在金字塔里的些许往事,脑中恍惚抓住了什么——很想攥紧,很想集中精力去攥紧,那鼻血,便自主滑落了出来。  “去。”他再次轻声。  这道音扩散涟漪,在室内荡起透明的风。  媒介成立,嗡嗡扇翅的尸蟞转头飞回地毯下的土坑,“呜呜”的降落在木乃伊脸上,甲壳下的腹部一胀一缩,紧跟节肢亮起倒钩,支持它,迅速钻入了木乃伊的口里。 笔趣阁 第六百二十三章 女巫来袭 风,大风。  残阳如天空的一滴泪。  如血的光里,野草沉浸狂舞,旋转,随风飘上远方,要前往九万里的尽头。  莫格林穆特和阿奴木提提牵着骆驼行走。  白衣少年孤零零坐在土房前的藤架上,暗沉的光似浓笔将背影拉长抹匀,双脚轻摆,触碰到几株绿色,擦过点点香,却更显孤独了。  他仿佛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风在呼嚎,几粒黄沙入眼,莫格林穆特低头搓搓眼眶,拉着骆驼上坡,越过大多沙沙作响的灰渍,至后停在藤架下,抬头,向上方这眺望残阳的侄子笑,难得厚嗓放柔,比野草还轻:“该吃饭了克帝帝,我们今天带来了角牛腿,还有一些仙人掌碎肉,一些紫蔓,能让你更加打起精神。”  “别挡路。”阿奴木提提擦过莫格林穆特的肩膀进屋。  坐在藤架上的少年至终低首,与莫格林穆特的目光触碰,伸脚一跳,跃下来,停在了莫格林穆特叔叔前头。  此刻阿奴木提提正在残阳光中上楼,不掩饰自身又重又缓的麻布鞋底声响,于某个窗边停下来,看向这对叔侄,完全读不清面容。  知道对方进房了,莫格林穆特并不刻意投去目光,只是稍微瞟一眼,由衷向简-艾斯笑,带着不曾有的声线继续问:“你,你现在还好吗?从前晚开始,你已经没有与我说过话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再次向你道歉。”  声落,风吹过有些悲伤。  简-艾斯单手垂下保持原来样子,低头,白色兜帽仍旧有风,右边剩余那一截衣袖,也被风吹得前飘不少,有些呜咽,像是某种讥讽。  于是白衣者抬头说话——霎时分不清自己是克帝帝还是谁了——笑着,笑得苍白:“这是对我这样的人,最后的晚餐么?噢……牛肉,以及之前我从未能吃过的种种东西,”嘴唇呵出热气,有些戏谑,“啊,这是恩赐吗?叔叔莫格林穆特,也许我,我应该吃完这顿饭就回去了吧。”  声落,莫格林穆特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凝滞半晌,集聚成更为罕见的涨红、愤怒,想嘶吼,又确然像是被一榔头砸裂,只是拳头吱吱叫的很大声,至终低头,迈步,开始靠近自己这个侄儿。  “你。”同样是布鞋底的声音愈发逼近,终觉停在白衣少年面前了,可莫格林穆特依旧是低头样子,抬手想解释什么;颓然垂下来,用沙哑的语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克帝帝,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直接和我说好吗?”  风吹到白衣人儿这边。  兜帽下眼眸抬起,有着说不出的平静,闪光,分明为恶鬼般的恨。  简-艾斯最终伸手前探,仅攥住莫格林穆特叔叔的一点领口,声线颤抖,忍住好好念:“你,”压抑喉咙,他好似快哭了,“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听着我在外面的绝望,听着的我哭声,听着我的所有,最后没有救我……”浑浊的泪从脸颊滑落,颜色有些黄,确是风沙的另一种表现。  大多声音其实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莫格林穆特默默垂头,深吸气,额头泛起一阵黑光,点头,慢慢念:“我承认我的问题克帝帝,你想要知道什么,你都可以一次性问我,就算是你这只手,或者我欺骗你,越过你,以及阿奴木提提向你做过的那些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简-艾斯笑着拭去脸边的泪,看着他,看着这个按照故事运作的可怜人,头一次说出心里话,“你他-妈能做什么?我被折磨的时候,你只是像个路人给我一点谜语,我效忠的是我们自身的部落,就算流血……”一根手指认真抬起来,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也是为了我们部落而流,不是什么法老,不是什么,像玩物一样的经历,和你这呆如鹅的作态。”  “你深深伤害了我。”语落,泪珠同样晶莹到刺人,“所以我们这一场旅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莫格林穆特。不要再骗我了——所谓贸易,以及考验我的勇者试炼,它都不会是这个样子,你就是这个绿洲的走狗,你,和你可悲的野心,在吞噬部落,配合阿奴木提提,向我进行可憎的施暴。”  “是!”被点名的人开始身体颤抖,声音很嘶哑,握紧的拳,将压抑在心底的洪水释放出来,“我无论是你怎么看我的,克帝帝。我……我都对得起整个部落。”牙齿停止颤抖,有竭力的疼,但压抑着,控制自己声音放平缓,“不要再问太多了克帝帝,吃饭吧,明天依旧会出现,许多答案,你也终会遇见。”  “啊,”简-艾斯冷冷张嘴,侧过头,却被面前“叔叔”伸手拉住,于是不免转过头去看,只见叔叔就在他前头屈肩,然后把手臂弯起来,狠命摸索腰带,从底下腰带的某个口子掏;干脆把这个布袋都卸下来,好好掏,鼻腔喷出气息。  “这,这个啊。”莫格林穆特好不容易阻阻挡挡的掏出手,捏着,拉着,手里就有一个裹着布的长条,看不清形状,依旧有些清晰,最后一径递给面前侄子,胡茬散开的笑容很坦荡,却同样让眼腺有些活跃了,“这是我为特意让木匠为你打造的,克帝帝。这是伯锡绿洲最好的工匠,那时你在睡觉,我预估了下你的手臂,应该是合适的。”  布袋裹着的东西往前递。  些许风带沙让眼低垂,犹豫半响,简-艾斯还是伸手接下这件硬物。  刚接到手,他就闻到一阵只有这个年代才有的葵木香气——驱邪保平安,还有红色的渍带着金光灿烂的印子从布袋里露出一角——像是祈福,和许多不似他和莫格林穆特的部落的味道,于是猝然抬头。莫格林穆特即刻摆手报以笑容,当做没事,仅让一些沉厚,真正落入简-艾斯心头。  “试一试。”莫格林穆特往前送手,胡茬外露出的皮肤很干涸,布满痕迹。  在这一瞬,简-艾斯才发现这位叔叔已然老了,已然,失去了许多气力。  “嗯?快试试吧,克帝帝。”莫格林穆特继续催促,黝黑干裂的手臂往前,小心推一推侄儿,本就不该笑的脸因为笑而丑陋,露出黄牙,真是讨厌极了。  风都乱吼。  一身白衣的年轻者低下头,将手里布袋往下拉,露出这个物件的轮廓,转手把其接在手上来,不待说,一股诡异吸力帮助这只木手贴紧手臂伤口,再是麻痒感刺激传递头皮,有点疼,仿佛有什么往肉里钻。  简-艾斯忍不住闭眼,忍住这股悸动,再睁开眼睛,向叔叔报以情绪不明的目光。  “还合适吗?”莫格林穆特一面看,一面问,手掌下意识搓搓,压根没有面对黑夜鬼物的从容。  “啊,”简-艾斯看着他的模样张嘴,歪头,忍住许多表情。  莫格林穆特便笑了起来,终于敢迈步往前些,指一指这木头做的手,忽的想想起一些,于是好生叮嘱:“你记得用你的血喂养这件东西啊,克帝帝。它会配合你的动作,知晓你的思想,和你合为一体,与真正的手一样。”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目光停在叔叔这张好似流失了许多血气的脸颊上。  “那就好。”莫格林穆特有些不适应的摆手隔绝侄子的目光。  简-艾斯便动了起来——低头看着这只棕黄色的木手,刚想催使这木手指尖,与伤口贴合的部位忽然泛起轻微疼痛,像是虫子在咬,跟着略微扭曲的线条在皮肤下鼓起,往前蠕动,一下就消失在了手臂中。  “嘶……”简-艾斯再次发出意味疼的声音了。  意念再动,这完全由木头构成的手臂就动了起来,真如活生生的血肉,不管是屈指,还是翻手,一切都那么自然,让他的喜悦填满胸腔,看看面前叔叔,跺脚跳动,焦急,笑起来对叔叔,头一次用朝气的语喊道:“叔叔,我,我感觉到这只手了……”  “这,这可真神奇……”他开始流泪,抿嘴使嘴角下弯,收起太多心潮,伸出双手往前,一下子将面前人拥入怀。  “一切都过去了,克帝帝。”莫格林穆特柔声接住这怀抱,偏头贴住侄子肩头,哪还有什么怪物异变,分明普通,分明爱极了如今的少年。  “克帝帝。”本该利爪模样的手掌终于化为人形了。  莫格林穆特低头将侄子推离一些,伸手搭上对方这只木头做的手,停一会,感受木头内部慢慢溢出的热,与晚霞相同的温和一下下浮现在脸颊上,说不清这股意味,总归让木香也浓。  “还好用吧?”他看着侄子问。  简-艾斯慢慢颔首,又一次活动这只木做的左手,喉咙上下移动,终归说:“谢谢了,莫格林穆特叔叔。谢谢你。”  “哎哎,只是一点木匠的手艺,你能够契合,我就开心。”莫格林穆特哈哈大笑,以此吹散这些事端,捏捏侄子这只手,还要说,土房门口忽然闯出来一阵风,而且腥臭,异常骇人。  “嗷!”完全用四肢着地的人形怪物对准白衣人的脖颈张嘴要咬,湿黏长舌往前伸,宛若绳,先要赐给对方绞索。  烈风袭来,简-艾斯的瞳孔瞬间扩张,人往后倒,手掌不小心触碰到身旁叔叔的手臂——同样湿冷,不带丝毫人类体温。  “吼!”  仅余内嵌式鼻孔的怪物前跃,和阿奴木提提厮杀翻滚在藤架下,溅起太多黄沙,连晚霞光都变为怖冷,再过一会儿,是鲜血四溅,让风都喧嚣起来。  “放开我!”阴沉嗓音从模样恐怖的利嘴传出来,面皮蠕动,这只独眼通红,尖叫着张开倒钩状的利爪,就要撕下莫格林穆特的血肉。  “噫!”同样怪物化的莫格林穆特仰头厉啸,身上衣物迸裂绽开,露出森白皮肤,再摇摆,竟是荡出一根皮鞭般的长尾,呼啸前移,好似恶犬一般与阿奴木提提撕咬角力,裂开一捧一捧的血,一下将空气都溢满油脂的香。  “让我,”黄沙飞溅,完全似犬类生物的长肢卸力拉出一道深痕,张开布满利齿的嘴往前,唾液横飞,“让我吃掉他!吃掉!吃掉!!!”  “阿奴木提提!”通体湿黏白皮的怪物抵挡对方的攻击,“噼啪”打上对方背脊;那白衣上粘液飞溅,吸吸内嵌式的鼻,巧妙往下挪动颈脖——一口就咬紧了阿奴木提提的脖颈。  “嗙!”两只不带毛发的白皮怪物狠狠嵌在黄沙中,打得桌椅翻滚,打得瓦罐碎裂。  “叔叔……”一旁观看的人愣愣不动,抬起手显尽害怕,还等不到出声,一捧自晚霞尽头移来的黄沙,已然要吞没整个场面了。  “该死的!”  上一秒还刻尽迷惘的眼显出怒光,简-艾斯咬牙爆出粗话,深吸气,往前一跑,冲向二人中间,当即被怪物模样的阿奴木提提抬爪在脸上撕出一道血淋淋伤疤,近乎毁容,泛起无法言喻的剧痛。  “你……”简-艾斯的瞳孔悸缩,身体颤抖,脸色略微狰狞的抬起木制右拳往前砸下!  “给我死啊!!!”  炽热的风在藤架下溅射。  只见白衣人的嘶吼让晚风都避开。  生有长尾,脸部仅剩鼻孔的怪物仰头发出尖厉嘶嚎,前扑,却收起四肢的利爪。  简-艾斯直接打开这位“叔叔”的阻挡,双目赤红,狠狠凿入另一只白皮怪物的胸膛,俯身没有任何犹豫地咬,狠狠撕咬,狠狠将后者胸膛的血肉撕下,露出其森白的肋骨和皮肉,进而往前,像是另一种气势骇人的怪物!  “克帝帝,克帝帝!”  归化人类身躯的莫格林穆特拉住侄子的背往后。  猩红眼珠一移,简-艾斯完全暴怒地往前再跃,踩着身下怪物的四肢,低头,抬头,一次次撕出热血和肉块,张开有撕裂伤口的嘴怒嚎,震荡地面,扩出一捧捧沙。  “杀,杀……”  少年的意志这般诉说。  本该凝滞的时之砂恍惚出现,简-艾斯的眼光射在阿奴木提提的脖子上,觉得颧骨一下的脸上十分湿热,偶然摸上脖子,也有一股铁锈味,宛若最好的兴奋剂,让牙齿更尖,手指更长。  披在身上的白衣逐渐有些粗糙,简-艾斯还要往下咬,却被白衣缚紧,随即偏头,接触莫格林穆特叔叔的注视;生生忍住这股原始杀戮欲望,脸上发热,这热又不绝地蔓延开,告知少年身下的猎物是多么孱弱——只需一瞬取命。  想杀他,仅是自己的一个念头而已。  大脑已经停止思索了。  黄沙悠悠从天幕中往下飘舞,要覆盖住这幅场景,让一切重置。  “……”怎么形容此刻的心绪呢?  简-艾斯带着满是血污的脸抬头,看住这一切,身躯颤抖,喉咙底那声厉啸要彻底涌出来。  “咿啊!!”  完全疯魔的人儿踩着白色怪物怒吼,像是刻满符文的凶兽,再次吐露心底的凶意!  ……  “你听说了吗?”  热日黄沙,滚滚气浪往前扑,路两边的妇人的麻布衣被吹起,露出黝黑大腿,以及细汗,而后似露珠那般,随动作被抖落下来。  生活于伯锡绿洲的部落族人还在热闹。  蜥蜴摆尾潜入黄沙,热辣辣的阳光不留余力烘烤地面。  水分宛若不应当存在了,一切热到扭曲,苍蝇嗡嗡叫,寻找些许腐肉。  饶是如此,这些一辈子都很少离开这里的居民人,仍旧交投接耳,述说她们日常能提的琐事。  “你听说了吗?阿奴木提提家里出现了只怪物……”  “是呀是呀,好像是前几天来到我们部落的,他将他的手臂献给了鬼神,要加倍寻找血肉呢。”  “真的吗?……我,我看那个少年……”  “哎,永远不要相信这些恶魔的表面啊,它们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等到法老王的惩戒降临,一切声音都会消失的。”  “那他们还在吗?”坐在墙边,头顶一个土罐的黝黑妇人发问,“那个小孩,被烧死了吗?”  “没有吧,但是那间土房已经很久没动静了。”最先开口的牛鼻妇人投来惊诧目光,想继续说,却感觉面前的光线一暗,原是这头顶土罐的黑妇人遮住了自己前头的光。  她往前走,腰肢扭得妖娆,配上这宽厚身材和黑皮,确切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这是谁啊。”另一位在屋门口说话的妇人微微出神,跟着眼中满是敌意,兴许因为自己也是这般身材,却走不出这种妙曼的步。  于是乎,妇人们的议论纷扰似蜜蜂。  黄沙内,日光依旧热辣折磨每个人的皮肤。  虫儿鸣叫,脚下黄沙滚烫,再过一会儿,有水泡突破皮质溢出来,没两步又被碎石割破了,流出脓黄血,可头顶土罐的妇人仍旧无动于衷,一步一步朝着守护者土房的斜坡走去。  她闻到了。  空气中有细密油脂香气,不只一股,应该是三,并有股烛火般的炽热。  “还有这种好事么。”  鲜红舌头从厚唇里伸出,舔一下,残留水渍,很快被炙阳烤干。  “笃,笃笃笃。”  布满老茧的手掌敲击土房布帘;明明应是布帘飘荡,却泛起金属般坚硬的声音,仿佛这不是布,是钢铁。  “笃笃笃。”她继续敲。  土房二楼传出声响,息息索索,然后掀开布帘,露出满是胡须的狂野面容。  “你,”莫格林穆特刚张嘴;脸色憋红,化为单膝跪地,头低垂左手抚胸口,虔诚喊道,“穆萨。”  “鼻子更灵了。”黑皮妇人继续步伐妖娆地往里走,脚底水泡绽开,留下一束又一束蜡黄色印记,与地上风沙绝配,到底是有些暗色。  “阿奴木提提呢?”  转头,诡异的一幕发生,黑皮妇人的脸皮在风沙中闪烁,一会儿变成妖娆如狐媚的泪痣面容,一会儿重归呆板妇人模样,仿佛两种时空重叠,在某束时间线交叠。  “他正在自己的房间疗伤。”莫格林穆特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变,头转过来正对妇人背影,声音很厚,不掩尊重。  “嗯。”妇人发出鼻音 ,抬手取下头顶土罐,将其放在木桌上,随便选个椅子坐下,抬起左腿压右腿,露出丰腴曲线,加点细汗,是另一种诱惑袭来。  “来。”她念。  楼梯上方响起四肢爬动的声音,越下土阶,再变为双足踩地的声响,一下下出现在二人视野中,虔诚躬身,向木凳上的妇人表达敬意。  “穆萨。”  这分明是喉咙管漏风的声响。  有着长翘睫毛的美眸上挑,看看这人儿,伸手摸了摸桌上自己放置的土罐,抿嘴笑道:“我在寻找一个动作天赋异禀且胆小弱小的勇士,目前看来, 他应该在你们这里。”  声落,站在土房厅内的两位守护者讷讷无声。  阿奴木提提好似失去了自己的伶牙利齿,愈发收敛。  “你,”风吹,黝黑皮肤上一层层黄沙褪去,露出小麦色皮肤,往前指的手十分修长,涂有红颜料,如另一种热辣。  阿奴木提提垂首等命。  女巫转过眼,一片风将脸部黄沙吹开,露出本该有的模样——霎时让风都害羞起来。  “这些伤口都是他留下的么?”她招手把乖如小狗的阿奴木提提要过来,指尖在后者脸上,以及脖颈上的撕裂伤口轻抚,慢慢挤出些血液,最后媚笑,言,“快完全继承亡灵能力的守护者,连一个部落青年都压制不住,你的意义,你……”指尖一勾,那点深色的血停在指头,豆沙色的唇慢慢将其抿入,稍微尝尝,眼尾泪痣愈发动人了。  “他睡着了吗?”女巫问。  阿奴木提提低垂着头不答,捏紧双拳,涎水从嘴角落下。  莫格林穆特看眼这同伴的愤怒,迈步一次,向,向这位穆萨说:“穆萨,克帝帝是,”  面前人的美眸一挑。  莫格林穆特当即失去所有声音了,深吸气,至终闭上眼,彻底控制不住事情的发展方向。   笔趣阁 第六二十四章 好似玩具 月下沙漠。  一捧香炉,一张小矮桌,一个女人。  红纱飘舞,皎洁月光洒入窗口,整个帷帐上下起伏,好似沙海中的另一种波浪;凉爽,更哄人熟睡。  只是脸边忽然触碰到一些温度和光滑了。  简-艾斯睁开自己的眼,眼前有重影,两三适应下来,是一只小麦肤色的足,偏偏涂着热情如火的红颜料,于橘色火光里,更加惹人探究。  简-艾斯这下是真醒了;人往后,头“咚”一下撞到桌腿,疼得使劲揉,呲牙咧嘴,蹙眉抬起脑袋,眼珠被火光点亮。  棕色卷发齐脸的女巫也看着他。  视线交汇,停于帷帐两侧的火把忽的摇摆,再是香,是女巫伸出肤质细腻的手,轻轻抚摸脚边这位勇者。  就像,在抚摸一只宠物。  “你想问我些什么?”此刻豆沙色的唇张开,刻尽沙哑,却有别样的性感。  面前勇者就好似瘦弱小兽般蜷缩不敢动。  女巫重新勾唇,侧头看看月光里的沙漠,重新往前招一招戴满金环的手,持续一会儿,终于将地毯上的勇士喊了过来。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帷帐还在起伏,简-艾斯听着这道问,白色兜帽下的眼珠慢慢左右移,至后咽下口水,逐步摇起头来。  “这是前往克汉鲁娜的道路 ,我是整个沙漠的‘穆萨’,也是整个沙漠的法老,”裹挟香气的面容愈发靠近,让简-艾斯后移,且心跳加快,“你叔叔和伯锡绿洲的阿奴木提提都是我麾下的守护者。”  “他们很好 ,不过犯了点错误。”  确认的语落。  桌上纯金打造的酒杯迎着起伏荡出点点酒液。  跪坐在地毯上的年轻者消化这道讯息,风吹拂侧脸, 催使他的口张开:“我叔叔莫格林穆特,他犯了什么错?他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要生存而奔波。”女巫伸手端起酒杯,另只手往前,示意这白衣勇者坐到对面去 。  简-艾斯不敢乱动。  酒水入喉,使小麦色皮肤平添一抹红渍。  “守护者在整个国度都属于数量稀少的人群,他们无一不有绝技傍身,法老的命令神圣不可忤逆, 除去法老,这世上还有信奉鬼神,服务鬼神的超能者。”  “他们可不会在乎这些,也是你叔叔这一类人的最大对手。”  唇瓣将那点剩余的酒渍抿入,晚风吹薄纱 ,愈显缥缈。  简-艾斯继续沉默不语。  女巫倒是极有耐心,后靠贴住背垫,瞧瞧薄纱外逐渐出现的文明轮廓 ,眼影勾挑至极为妖艳,手指点扶手,仍由月光挥洒在身,展露成熟曲线。  “我,”面前的白衣人终于发声——保持跪坐,声音……也不大有生气 了,“我需要为你做什么,尊敬的穆萨。”  “这要看你是怎么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女巫张嘴便答,不带任何表情变幻。  “你的意思是什么?”简-艾斯抬头,终于敢把目光投向前面人。  “就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棕色卷发的女巫再端杯,一边欣赏帷帐外的沙漠夜景,一面出声,“成为我的守护者就要学会遵从我的命令,只需听,只需处理我要你处理的问题。若是想成为卫士你现在可以跳下去,在我这一行护卫中挑一个打败,坐上他的坐骑,履行卫士的职责。”  白色兜帽下的眼瞳在松动。  酒水顺着纤细脖颈流下,睫毛长翘的美眸再移,随火光,倒映出简-艾斯这张伤痕累累的脸:“如果你想要成为奴隶,现在也可以保持这幅模样亲吻我,我会在第二天用你的身体去喂我水池里的鳄鱼,作为回报,我会解救你的叔叔,让他远离法老王的追猎。”  “我叔叔?”地毯猛然被擦出皱褶,“我叔叔怎么了?”  女巫玩味看着跪挪到自己脚尖前的人,指尖继续点扶手,然后答:“你认为连法老的陵墓都看管不了的人,应当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呢?莫格林穆特和阿奴木提提都会死,法老王不会容忍威严被挑衅的事,哪怕他只有九岁——下令杀人,已经很熟练了。”  “我可以!”简-艾斯立马点下脑袋,伸出木制右手,灵巧指挥,竟如生肉般捏住了女巫身上的一角薄纱。  “嗯哼。”莞尔一笑,女巫耐心等。  简-艾斯继续点头,做出剖开心腹的动作:“我可以作为食物被鳄鱼吞食,只要能救下我的叔叔,像我这样,”  一根手指贴住他的唇。  抬头,面前女巫的神情有了些冷,比月光,还要深入骨髓。  “你真是一个恶心的,懦弱常伴的人,我都不知道那两个部落的权柄为何会选择你。”她终于泄露些许线索,“可能是神灵对千百人民的试探吧,但这样,可真让我头疼。”  话完,女巫收回自己的手指,随之收回的,还有之前积攒的兴趣。  简-艾斯依旧愣愣不说话。  女巫伸手捏着自己身上的薄纱往后移,使其躲开简-艾斯的手,闭上眼,不再多说一句。  帷帐保持固定频率的起伏,稍微侧头看,简-艾斯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只大象背上,并随着大象的宽厚脚步,在辽阔沙漠中慢慢前行。  他已有些答案了。  在女巫的眉快要蹙起的时候,他虔诚躬身,用最卑微的,亦是最平静的语,向这位穆萨兼法老请求道:“请你训练我,伟大的长者。我会成为你手边最好的武器,我的血,以后为你而流,我的骨,将是你最好的酒杯。”  ……  烈日长歌。  有着“磐石”美名的奥洛斯卡巴杜尔至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人的用处。  此时风沙已经非常大了。  圆石柱在沙暴中隐去踪迹,风过地砖,露出这个半米深的角斗圈的全貌,确确实实刻满痕迹,是岁月厚重的另一表现。  “你,”奥洛斯卡巴杜尔想了想,毕竟穆萨的指令不可逆,旋即还是张嘴,向这位即将接受训练的人儿说,“你究竟擅长些什么,你来自哪里,拥有怎样的实力?”  “我的力量很大。”站姿自然的白衣人抬起眼睛,瓮声瓮气,却无比平稳。  “噢……”奥洛斯卡巴杜尔笑了起来,胸腔抖动,而后摇头,毫不掩饰的向后者右手投去目光,踱步,开始绕着其转圈 ,“失去一只手的人应该如何让人相信?你的基础太差了,少只手 ,我看不出你有任何本事,也许……”他抽出腰间长剑,另只手握圆盾摇摇,念,“我们应该先打一场,让你知晓一些答案。”  “我求之不得。”简-艾斯淡淡出声。  “嗙!”刺激风沙在蛮力中呼啸。  停在原地的白衣人侧头一躲,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跟着抽出腰间弯刀——翻腕,用刀背应敌。  “你是在侮辱我!”奥洛斯卡巴杜尔勃然大怒,两米有余的身躯膨胀蠕动,尤其是面部开始坍塌,变成黄油融化的叠层,唯独眼睛刺亮,像铜灯。  “异变……我又忤逆故事线了么。”心湖泛起一圈涟漪,戴着兜帽,披着披肩的勇士低头呵出热气,微微摇头,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情绪。  抽刀,鎏金色弯刀的刀背“铛”一声抵御住长剑。  奥洛斯卡巴杜尔的怒火还未宣泄。  黄沙呼号中,白衣勇者如残影般接近到他身前;一步两步踩着这大块头的膝盖,厚腰,直到胸膛,完全将奥洛斯卡巴杜尔当作人梯,右手抬起猛然下砸,肘部如风,“嗙”一声在奥洛斯卡巴杜尔的脑门上留下印记,然后腰间一扭;仿佛蟒蛇般蠕动缠住这位巨汉的脖颈,拉着对方轰然倒地,在地面进行下一步蚕食。  太明显了。  他们的战斗从打响开始就往简-艾斯这边倒。  空有一身蛮力 ,并且异变增幅过的奥洛斯卡巴杜尔完全就是简-艾斯在地面上的玩具——两下挣扎,握长剑的手臂依旧被简-艾斯的大腿锁住,想抬头,对方另一腿又勾紧了他的颈脖;还有那被两手控制住的持剑手腕,根本发不了力,连剑都抬不起来 。  “嗯……”  趴压在巨汉身上的白衣人完全化为一只血腥老辣的蟒蛇。  熟练用十字固摧毁奥洛斯卡巴杜尔的防线,膝盖窝又卡紧一勾,配合腰肢慢慢上拉做桥,凭借这杠杆力量增强多倍,一下就让奥洛斯卡巴杜尔的骨头发出“喀嚓”声 ,疼得奥洛斯卡巴杜尔双目通红,却死死不肯放弃。  “这是哪一个部落的秘术?”  沙暴中,一层层黄渍遮挡视线,伫立在圆柱之上的高瘦蒙面人出声,对空气自言自语。  风里当然没有答案。  “咔”一响!  只见被压制在地上的奥洛斯卡巴杜尔的手臂已然被折断,眼珠更红,身体膨化出诡异皱褶肉皮,吼着要翻过身来。  “乖一点,乖,别动了。”完全拿捏住把位的简-艾斯依旧像对待玩具般拆解对方异变后的怖力——双手环住其手腕使其翻腕,右腿配合往前一跨,两个腰腹拉伸,把后者的肘关节生生扭出一圈恐怖的紫红颜色,再拉,奥洛斯卡巴杜尔的另一只手臂当真要被拆扯了 。 西红柿小说 第六百二十五章 被窃取的仪式 “呼啦!”一捧衣角荡起的风很烈。  似蟒蛇缠紧奥洛斯卡巴杜尔上半身的白衣人收势往边上一翻,躲开这份砂砾飞溅,而后取下有些碍事的青铜盾,看住面前这道身影,眼中不带丝毫情绪。  “嗯!”巨大吸气声暴动。  这位身着黑色布裤,脖颈带有金环的大耳黑人加入战局,一瞬一息贴近到简-艾斯身前,高高抬起长腿,狠烈往下一砸,整个动作近乎在两秒内完成。  “哗!”腿风似刀。  简-艾斯脚尖点地往旁边小跳躲闪,扭腰,以分毫差距躲开对方的另一记扫腿,在空中双手前伸作缓冲动作,接着迅捷落地翻滚,看似逃,忽的往后高抬右腿,用一记蝎子摆尾,成功吃下点甜头。  “不错。”高瘦黑人抬手擦去颧骨这点血渍,眼珠一移,仅用这点声响就让异变成怪物的奥洛斯卡巴杜尔停于原地;十足不甘心的嘶吼捶胸。  “来。”戴有金环的黑手前伸。  平行往前的故事线又出波折。  于是在简-艾斯的眼里,面前这位高瘦黑人已经变异成下半身由尖锐节肢构成的,足有两米多高的蛛腹怪物。  “呵。”这一下可真激起某种血性了。  简-艾斯偏头看眼周遭呼啸盘旋的黄沙,确认无事;两手前伸,摆开屠龙术的双盾卫式,右脚轻轻前点,拉弓步,身体紧绷,肌肉和神经也完全热开。  异变其实也是好事呐。  他恍惚想,饶是在决战前,也露出略微戏谑的笑。  跟着,他如真正的勇士,直面这只狰狞怪物了。  ……  黄沙继续在这片世界呼号。  油灯起,光一层层突破黑暗。  这应当是目前所遇见过的最豪华的宫邸了。  白色圆柱林立,大体都雕刻有花纹,平房屋地边角有仆人在奋发赶工狮身人面像的种种细节——也大概要完工了,各式颜料往石像人面上涂抹,配合淡淡火光,有种难以言喻的韵味。  可惜简-艾斯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继续观赏这些细节。  呼吸已有些困难,肺叶很疼,贴紧脸的绷带又让整个面部陷入湿疼的双重难受里,确切每一分秒都是折磨,都有窒息般的感觉。  大象继续前进。  石砖堆砌的喷泉在花园中心歌唱。  头顶罐子的仆人来来往往 ,因肤色黝黑,入灯光外的阴影,便一瞬即像消失了,仅剩黑暗还在原地。  穿着皮甲的高大护卫保持恒定步数的移动。  大象甩鼻。  它背上的卫者再抬手拍一下,跟着几名仆人在火光中匆匆走来 ,熟练下跪,预备接住对方要投递的物件 。  “咕咚。”  缠满绷带的人翻滚几周半落地。  火光照亮绷带上血迹斑斑,以及其内人,微弱又平稳的呼吸响动。  仆人快步靠近把这“木乃伊”扶起来,看看其连头都被绷带裹个结实的样子;几下配合将其抬上肩,迈步往宫邸深处走,去往那座宽敞大气,内设有巨大雕像的内厅。  “穆萨。”  赤脚贴瓷砖,穿长袍半露胸膛的祭祀停在帷幕前面 ,低头闻里面时不时传出的香风,声音愈发虔诚,“穆萨,您的守护者已经被奥洛斯卡巴杜尔送回来了,他的伤势严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白黄色帷幕依旧随风轻飘。  两侧圆柱上的油灯摇动,寂静持续半息,终有妙曼人影投射在帷幕上,像是刚刚苏醒,一举一动都有种妖美,似莲花绽放,又似双蛇共舞,总归是美,仅是读不出美中掺杂的成分。  “让他进来。”魅惑烟嗓随风从帷幕后飘出。  长袍祭祀往前抬手指了下;像端棺材般端伤员的仆人上前,于帷幕前停步,之后诚心下跪,等待进一步指示。  “怎么变这么了。”环有六圈金环的玉手探出,只是轻轻一抹。  这绷带人立刻如羽毛般飘起来,随对方指尖的勾挑,柔柔飘入帷幕后,再无任何声息。  “夜安,我尊敬的穆萨。”  祭祀带着仆人躬身撤离。  香气中,只能听声,只能用鼻子闻的绷带伤员终于感到身上的疼痛缓了一些;于是被绷带裹缠住的眼珠子不停转乱,手脚动动,仿佛一个蛹,一个在床上不安分的蛹。  这时耳边响起植物草叶被捣碎的声音。  鼻翼收缩闻一闻,绷带之下,简-艾斯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总是给予我一种很矛盾的感官,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克帝帝。”这是女巫第一次叫他的名。  小动作不断的“蛹”慢慢停住。  此刻火苗接触烟草的滋滋声十分明显,脸边也一湿,大捧大捧烟草味袭来 ,当真让肺部有些难受了。  耳边恍惚有轻笑,绷带阻隔中,简-艾斯只感觉一点点温度点在唇边;没由来想继续感觉,对方却将手收回了。  “你与奥洛斯卡巴杜尔,还有谁打了一架。”  女声继续响动。  绷带下,简-艾斯动一动眼珠,嘴唇对抗绷带的束缚,瓮声瓮气地回:“那是一名很高很瘦黑人啊,主人,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的节,被他的长腿给冲溃了。请你一定要拿回我的装备啊主人,那对我意义重大。”  “嗯。”鼻音散出。  一点温度又往前靠近。  这下简- 艾斯能感觉到这只手是向自己眼部来的,于是身体紧绷,等着对方的答案。  “伤疤是最好的奖品,作为守护者,你将会有更多。”  语落,眼前的绷带被揭开,眼瞳不适应的调整,面前所有景物都出现重影,持续半响,一张眼角有泪痣的妖艳面容最终出现在鼻前,乃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脸庞霎时红了。  简-艾斯移动眼珠避开这份暧昧,皱眉咳嗽两声,扯疼肺叶,一下溢出血,染红了嘴部的绷带。  “别动。”棕卷发的女巫一口烟吐在简-艾斯脸上,侧身在床上的小矮桌上找了几个瓶瓶罐罐,一个一个打开,遵循某种规律,摇匀后揭开简-艾斯嘴前的绷带,将药液喂入。  “你与他们的交战感觉到了什么。”  她抽空问。  简-艾斯忍受这股苦,忽的来了心绪,便答:“什么都没感觉到,他们太弱了,奥洛斯卡巴杜尔的手臂被我绞断,如果不是那个黑人使用卑劣的偷袭,以及些许密法,我或许也不会输给他。”  “我很高兴你对你自己的高看。”女巫没多少表情,专注喂药;指尖温柔将简-艾斯唇上那点药渣抹去,然后放进自己嘴里,在火光中亮起点点水渍。  她仍旧是这幅平和且勾人的样子。  简-艾斯于香气扑鼻中沉寂许久,抬眼,头一次,也是十分认真的第一次,想要看看面前人变异究竟是什么样子。  “赌么?”他在心里对自己问。  女巫已将所有药都处理完,拿起一边的长烟管,吸一口,豆沙色的唇张开,呼出浓郁白雾。  当下略微安静。  风飘摇,帷幕贴于两边,除去垫了毯子的床,周边瓷砖也是花纹繁琐,摆满各种大小的瓦罐,罐身有图案,还有一些不知何用的小物件,拥拥挤挤的,配上烛光,竟然有种家一般的温馨。  “我叔叔,您去救他的命了吗?”简-艾斯适时出声。  “他的时候未到。”端着长烟管的女巫慢慢回神,吐雾,声线不变地反问,“在这里的两天,你又学到了什么?”  “战斗。”简-艾斯依照自身摸索出的故事线回应,“我知道我还很弱,奥洛斯卡巴杜尔是个可敬的对手,不过让他来训练我,还是不够。”  女巫闻声转眸,停一会,启唇:“你战胜了奥洛斯卡巴杜尔?”  “是的。”简-艾斯承认这点变数,目光始终放在女巫身上,依旧一无所获。  不影响么……  无论奥洛斯卡巴杜尔有没有训练我,我有没有战胜他。  都不影响故事的走向么?  他开始深思。  侧躺,薄纱盖住长腿,女巫妩媚一笑,端着长烟管移到唇边 ,慢慢吸,不时吐雾并出声:“我会给你安排一名更好的老师。在此之前,你先在这里养伤 ,学习一些守护者该学习的知识,以此掌握你体内的力量。”  “比如呢?”简-艾斯移动眼珠,身体依然被绷带紧得动不了,“你之前说过我得到了两个部落的权柄,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它是什么意思?”女巫反问,好似很喜欢反问。  简-艾斯沉吟半晌,抬起睫毛,装入前面人,再念:“我叔叔莫格林穆特说过,我将是我们部落的守护者,如果这是权柄 ,那我另外要守护 的地方,是不是这一座城?”  “这里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笑意在烟雾缭绕中浮现,“不过你猜对了一半,而且……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曾做过的事情吗?狡猾的克帝帝。”  “什么?”简-艾斯答得迅速。  女巫身子后倒,贴住昂贵丝布制成的靠垫,端起长烟管,看着这点点火星,没有给予语言。  简-艾斯近乎是忍不住要眯起眼睛;被绷带束缚的手握紧,握出刺痛,这才摇首,声线平静地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是我的主人,你可以直接问我,我决然对你忠诚。”  “很甜的描述。”女巫一挑眼尾,那粒泪痣妖娆。  “那我们就这样说,”她一改慵懒姿势;软若无骨的身体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与自己同在一张床上的勇者,对这双眼呼口浓雾,出声道,“你窃取了阿奴木提提的权柄,这你并不知道吗?你偷偷潜入他的房间,破坏了他的转化仪式,至终,黑甲虫选择了你,也选定你来继承那具木乃伊的能力。”  “什,什么?”瞳孔无法控制的扩张。 西红柿小说 第六百二十六章 可怕的秘密 女巫伸手轻点一下他鼻头,之后滑到其嘴唇上,眸光潋滟,如旋涡般吸引魂魄。  气氛逐渐有些旖旎。  简-艾斯紧紧抿住嘴,想撇开自己记忆里的春色画卷 ,呼吸略微加快,最终张口,嗓音沙哑几度:“我,我确实去过阿奴木提提的房间。但是我不知道你说的仪式究竟是什么,那只尸蟞,是它先吸食了我的血。”  “你还不理解守护者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吗?”  女巫将指尖收回,勾唇,火光抹亮小麦色的皮肤,“在死亡的界限内,我们的法老发现了将自身天赋传承下去的方法——这需要用到亡灵之力,也要和众神做交易,死亡者失去神智遵循杀戮本能,而由祭祀与祈福所诞生的桥梁,将会让被传承者平稳接受死亡者的能力。”  “就好似你们稻穗部落的虫草,它继承了那具古尸的权柄,莫格林穆特通过食用来转化这类虫草体内的媒介,一点点获得古尸的能力,整个过程不算痛苦,毕竟你们部落的祭祀,我记得是一位善于沟通死亡的人。”  “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了。”  说着有些累了,一点舌尖探出,抹过唇瓣,留下绯糜水渍。  “现在这些媒介都在我手里,我会亲自为你祭祀和祈福,等你掌握一名守护者应该掌握的所有东西,你将带上这份力量,成为天生的亡灵猎手。”  话完,女巫好似不觉自己在夸大,仍旧笑得勾人,身上薄纱,也被晚风吹得轻飘起来,确是欲盖弥彰。  美色在前, 简-艾斯选择静静吸收庞大的知识。  接着身边荡起香风,原是女巫又重新贴上了床头,长腿侧叠,略微弯曲,曲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你现在明白了吗?”她问。  简-艾斯下意识活动一下手脚,低垂了睫毛,显出怯弱姿势:“我知道我犯下 的错了,我会将这个能力还给阿奴木提提,并且……”他抬起眼,努力去看床头的女巫,“我,我希望你能救救他,对于此,我可以做一切事。”  他的声音笃定。  女巫端烟呼出浓雾,目光放空,微微笑起来:“你的一切太廉价了。我看不见价值。”  话语确认,一时间过往的风都读不懂这位女人的心。  时间沉默流动三四寸。  烟草萎缩亮起红光,飘出缕缕蓝雾,至终缠绕在一起,去往上方,要寻找星星密布的夜空。  至此女巫终于有所动作了——掀开腿上薄纱,露出丰腴紧致的大腿,再往前点 ,让人口干舌燥。  简-克帝帝哪里敢看这样的风景,想闭眼睛,却被一只素手掐住下巴;有些疼,但更坚定了他的闭眼动作。  “你的一切 。”慵懒声音出现在耳廓边上,她的指尖好似带着电流,稍微一下,就让绷带人的身体轻颤起来 ,“你的一切,可是要包括这幅躯壳,以及你的灵魂的,克帝帝 。”  “你愿意将它们都给我吗?”  纤纤素手触碰到了绷带。  简-克帝帝的脸瞬间通红,紧闭的眼皮在抖,始终不说一句 ,但呼吸异常急促。  “你能听见吗?”如祸水的女巫继续侵蚀这个宠物,越贴越近,身上香气已浓得让后者眩晕,“你能理解……我现在的意思吗?”  她柔得像蛇。  “我,”简-克帝帝终于开口,并且无比沙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尊,尊敬的穆萨。”  “嗯~这才是我喜欢的好孩子。”热气袭来,女巫占据主动位的坐下,两手抚摸简-克帝帝这一条条带血的绷带 ,腰肢移动,帷幕遮住所有声响。  ……  翌日。  一束束金光掀开帷幕后绯糜。  飞尘带着点湿气在光里舞蹈,丝床上,浑身裹着绷带的简-艾斯不停转动眼珠,眼眶有些青黑,但止不住那点灵动。  场景没有重置么……  浑身酸酸麻麻,伤口的疼和内脏的抽痛早已被某些感官压下。  实在提不起劲了,他努力动动手指,忽然感觉身上绷带的束缚力不够;于是深吸气憋劲,猛地坐起来,差点被神经传递而来的剧痛给整晕过去。  “嘶…啊……这该死的女人啊……”  一股血味从喉咙底涌上脑门 ,劳神抵住大脑深处的晕眩,简-艾斯活动活动双臂,倏然抬头,压根不管身体有多疼,伤势有多重,直接冲刺下床,目光在这厅内巡视;脚步快速接近某个足有人高的罐边,吃力蹲下,开始清点自己堆积在这里的所有装备。  还好,还好……  弯刀,圆盾,包括威能最强,也是最珍贵的弓箭都在。  简-艾斯十分小心的把这些东西叠放好,目光转向白衣——这是他自己脱下的;如果不输给那个异变的金环黑人,他自觉会产生异变。  而如今,这一切试探也都可称之为“值得”。  绷带往外溢血,简-艾斯这时才抽空低头看看,不小心多看见点污渍,抬手搓搓脸颊,闭目摈去那些香艳画面,再睁眼,起身来到帷幕边闻一闻,听一听,小心掀开帷幕一角往外看一看,确认周边没人没监视,便回身,将藏在鞋子里的皮革拿出来,干脆用手往烛台里搓点油灰,用手代替笔来书写。  —  阿奴木提提突然狂暴袭击我的原因找到了。  原来这些守护者的力量获取都要通过这样的方式。  那晚停在布帘后头的红眼鬼的身份也已然明了——阿奴木提提通过尸蟞吸收了他床下那只木乃伊的能力,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不过还不错,因为我的眼睛真切得到了某种增幅,虽然不明显,但也说明了某个好的开端。  另外,我发现这个世界里,很多人与我见第一面时,他们都不是变异的样子。  为什么这样的情况独独发生在阿奴木提提和莫格林穆特身上呢?  他们与法老王,与那座法老金字塔,究竟还有什么秘密被隐藏?  ——  书写结束,手指再点点烛台上的灰,绷带里,乌黑的左眼有些诡异,于阳光中泛起点点红光。  —  我无法确定女巫说的话是不是都是真实的。  她会不会诈我?  而且我与阿奴木提提之间算是抢夺吗?  如果继承鬼的力量有这么方便,那祭司什么的就不应该存在了,那女巫也没必要专门为我准备祈福。  所以,我的推测延伸到了以下两种 。  一、这是克帝帝自身的某种绝伦天赋——他的血,他的一切对于鬼和沾染鬼气息的东西都有天然的吸引力,就像是完美的罐子,可以装下任何的亡灵。  二、我与阿奴木提提床下的木乃伊只是建立了媒介,还未进行真正的力量转移,不过这一点的可能性不高,因为昨晚女巫说过,是那只尸蟞选择了我,是它,主动让我来继承木乃伊的能力。  那这两个部落的能力……  一个是屏蔽鬼的感知,一个是催使尸蟞这种生物吗?  不不不,这未免也太弱了。  而且,若真是尸蟞选择了我,那为什么我一个人可以同时承受两种鬼的能力转移呢?  以此看来,克帝帝本身便是谜团的一种。  那位九岁的法老王让我附身于他,是不是想改变什么,或者让我知晓些什么。  嗯 ,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  指尖又没油灰,简-艾斯伸指入烛台里点点,继续着墨。  —  事情发展如今。  我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脸上留下了恶狼爪痕般的伤疤——一同看下来有些渗人,不过很有特点,就像女巫说得,完全如野兽般狂野。  可惜克帝帝的心太过软弱了。  现在总结一下他所经历的事:  从稻穗部落出发,一路接受莫格林穆特、阿奴木提提、以及这位穆萨的试炼。  期间过程凶险:刚入伯锡绿洲时遭到了阿奴木提提的折磨,夜晚被木乃伊吓破胆,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惩罚,最后进入另一片绿洲捕猎,遇见了穆萨,然后在法老金字塔里度过惊魂夜晚 。  最后失去右手,同时觉醒某种本能。  并在放跑了红发少女的同时,将莫格林穆特和阿奴木提提逼上了死路。  如今以自身为祭品 ,请求穆萨女巫的帮助,并且献出了初……  ——  指尖到此忽然停,简-艾斯咳嗽两声,把身上的松垮绷带扯紧一些,遮住要害部位。  —  无论如何。  故事线到此很清晰,后续发展我也大概都能预测到。  但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最开始在沙漠时,我在洞穴-里选择休息,我身边的场景会重置?  这一路上我排除了各种原因。  最终让我不得不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时间。  克帝帝在沙漠的那个时候,必须继续赶路,必须在特定的时间段,遇见特定的人和事。  不然这根本无法解释重置的缘由,如果是我杀了莫格林穆特所引起,那在我拒绝前进的时候,他大可不必直接攻击我,完全要我的命。  也许是我错了。  毕竟前几天的阿奴木提提对我也是这样——我窃取他的守护者权柄,场景也没有重置,而且故事本身的基本运转也没被影响,这说明他攻击我这种变数,对于整体来说并不重要,而且依托我的表演,莫格林穆特还帮助了我。  就好比昨天的比试训练,哪怕我战胜了奥洛斯卡巴杜尔,又与那金环黑人打得旗鼓相当,也不影响整个故事的进展。  所以,那一次在沙漠中可能是我杀死莫格林穆特,才让重置发生了吧。  ——  思绪开始疯狂发散,简-艾斯这一次直接挂擦了半个烛台上的灰,蹙紧眉,疯狂开始书写。  —  可是有一个重点很关键。  在昨天的比试上,我确信我当时不管做什么,最后的结果仍是被送往这座宫邸,躺在这张床上。  所以……  只要起点和终点没变,中间过程无论我做什么,至多也就是与这些异变的人战斗,并不能剔除这些故事角色么 ?  那沙漠中那一次重置我已然能想通了。  时间。  这个世界里时间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  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做出特定的事。  整个故事才能正常运转。  我与女巫相遇是整个故事的关键,与红发少女的相遇也是故事的关键,我必须在那个夜晚到达伯锡绿洲,必须在那个时候接受试炼,必须遇见女巫,必须遇见少女,她们才是我必须触碰的终极秘密,搞清她们,或者按照故事线探明她们,这才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法老,或许那九岁的法老王……  他,一定见证了这个国度里最恐怖的秘密……  ——  指尖开始轻颤,在这片沙漠,在这个记忆世界的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有些答案已经在心底呼啸。  皮肤有些刺痛,简-艾斯一身冷汗的抬头去看帷幕外的金色朝阳,稍微仰脖,喉结十足艰难的滚动咽下唾液。  而后……  他恍惚身子很冷,下意识低头,猛然发现地上多出来一道影子——就像风一般飘动摇摆,溢出点点碎影,扩散灵压,让空气扭曲 ,让光影消退。  时空静止般的凝固里。  一只戴满金环的手伸出,白滑得不似人类,更像瓷器,像某种千百岁月沉淀的艺术品。  手慢慢往前,还未触碰;简-艾斯的身躯已然开始一层层崩溃。  果然。  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简-艾斯的魂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疼痛万分,意识开始不受控的模糊。  可这只手就要抹平时间线上的异端,重新归复一切,埋葬某个即将被发现的惊世秘密。  在这最危险也最关键的时刻,脚尖一疼;一束紫藤猛地破开简-艾斯脚底的土,迅速生长蔓延,高高昂头,“噼啪”一声,汹涌裹住少年。  随后,拥挤整个空间的藤蔓在消失。  不。  是其中包裹的少年已经消失。  仿佛连藤也无法抵挡这只将灵魂都可以抹除的素手,几乎在它真实降临之前 ,就已经让少年不见。  没有留下一丝的媒介。  无声无息。  就像简-艾斯,从未来过一样。   aiyueshuxiang.com 第六百二十七章 梦醒(三合一大章) 有这样一个吻吗?  似雨滴触碰眉心,酥麻蔓延,有点挠心;想睁眼;眼皮颤巍巍,最后惶恐睁开了。  当几位传奇打开石室门的时候,简-艾斯要面对的便是这种境遇。  金色朝阳中,紫藤生长旺盛,彩霞缭绕,由灰石铸成的面墙整体流光溢彩,散出白玉般的色泽,伴随雾气涌动,当真有几分中庭意味的仙韵。  这已然不大寻常了。  才几分钟的光景,再怎样也不可能唤出这样的异景。  由此至中盘膝而坐的身影,确然有某些无法言述的秘密。  念头停,身披皇室外衣的传奇先迈步。  来不及展露气息,坐在缥缈紫雾中的少年更加飘逸出尘,漆黑长剑横卧于膝,随少年呼吸展露红芒,且有风,卷出几分不食烟火的脱俗,仿佛随时会带着少年乘风而起,去往不知名的浩瀚天宫。  身着皇家外衣的传奇继续往前抬步。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停在他前头,金丝眼镜反出白光,没有笑,让空气都凝滞了一分。  皇室外衣的传奇到底知晓他的意思——缓慢垂手,低头,用笑容盖住一切意味。  来了。  手持拐杖的两位老者同时进入,各自身高体型完全如一;左右侧头,没着急端详石室正中的孩子,反而在紫雾缭绕中,发出声声啧叹。  其中碧眼老人先停下,立身在雾中,瞧眼少年的热气飘飘,记忆这一身古朴纹身自主游动的样子,略略低下头,最后讲:“有人说公平友爱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出路,将心比心一点,声音小一点,就会有好的事发生。”  “这一下,我真感觉说这话的人,是极其不负责了。”  色泽诡异的眼珠移动,如绿波,轻易穿透周边紫色雾气的干扰,饶是本身身形,也给予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原地。  有些念头太长。  白胡子传奇看着碧眼老头动手的样子,低头取下金丝眼镜——手抬过半,另一束浩瀚出现在石室内,像潮汐,汹涌“噼啪”一下冲溃碧眼老人所做的事,再蛮不讲理地卷起其余几名传奇,连带维奇一起,“砰”一声,几乎瞬移般将这些外人送出去。  “不会吧?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身着皇室外衣的传奇刻意没动手,扎成小辫的胡须在风中摆动,很好看,配上束环的红绳,有种难言的喜庆。  “我真不知道你那句公平,是怎么在君王面前张开口的。”白辫子老人补刀,却只双手握杖,没有多余动响。  维奇接下对方的让步,呵呵一笑,重新将金丝眼镜戴好,预要答,石室里又亮起紫到极致后的红光。  “嗡。”石壁颤鸣,孤身坐在练气室中央的少年终而睁眼,眸中皆然是七彩神光,不断交织变幻,似某种福邸,又似某种凶险。  他看到,他在紫雾缭绕的中看见了女子性感妖娆的舞姿——她们体态轻柔,笑颜勾魂,像一只只修为至深的狐狸,一颦一笑,都是绝美风韵。  之后他又听见一些声音 。  不得不承认,这些声音让这些女人的舞近乎完美,近乎找不出一丁点瑕疵,每一位都是书画中可遇不可求的美人;都在雾中招手,仿佛在说……  “来,来随我一起去梦里吧……”  那点胭脂霎红心脾,简-艾斯深刻闻到这些雾中女人的香味,不由伸手往前。  高高仰起的藤仿佛早已准备许久,狠狠对着这只手一落,“噼啪”一声,室外对峙的传奇们闻声侧头,神情皆有变化,跟着石室里不断传出鞭子抽皮的利索声响。  这声儿带动某个苦命人的嗷嗷叫。  碧眼老人一个没注意笑了出来,抬起眼,跟着抬抬手,重归严肃,以示是自己的问题。  “行了吧。”一时间,穿着皇室外衣的传奇也跟随放出声音,仿佛也清楚里头的藤为何会闹出这个动静,不禁多打量几眼石室门,而后望向白胡子维奇,迎着门后那声声惨叫,道,“维奇,你这学生都要被藤给打死了,后续的比试不算了吗?”  “你不是要公平么?”性子沉默的白辫子老人陡然搭话。  碧眼老人微微一笑,瞧眼石室内的声响,接上孪生弟弟的话:“说透些,你是怕那株藤打坏这件皮,让你难穿吧?谁都清楚出魂体归身最容易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也不晓得盯上这娃娃的是什么,藤能驱邪,但要是什么纠缠不休的厉鬼,可就麻烦咯~”  “呵呵。”维奇的面容重归和煦。  身着皇家外衣的胡须扎辫大叔再也听不下去了,摇着头穿上自己原先的衣服,暗骂几声晦气,沉着脸,不再和这对反复横跳的老头子扳手腕。  “就走啦。”碧眼老人在后头问。  胡须扎辫的传奇停住步回头来,看住石室门前的三人,看半晌,仍旧沉默,至后离去了。  些许事刚刚起头。  维奇与这对人屠伫立原地没动响。  晚霞仍旧给予彩光。  石室中,被紫藤猛抽千余下的少年闭目贴靠在角落内,口中呵气,什么谪仙般的女子,什么紫雾天池,都被一根根藤,完全抽崩溃了。  “他-妈的。”难得爆句粗,简-艾斯甩一甩脑袋,大多大多的信息往脑海走;忍住这点眩晕,伸手撑墙缓缓站起来——惊异,立即看向自己右手,而后长出口气,抿住略微失去血色的唇, 抬起桃花般阴柔的眸子;里面至终多了点清浅的光。  以自身来说。  那片炽热沙漠中的旅行仿佛一场大梦,捏住神经末梢,给予抽刺的疼。  风沙拂面和烈日照身的场面历历在目,此番来看,简-艾斯不由对整件事情有些敏感,揣着这份怪异,左右瞧瞧室内的,在逐渐收敛光华的纹路石壁,又瞧瞧散开,化为点点紫光的藤,终而没忍住伸手,捏住一点光团,吸气,呐呐叹了声。  “咕。”石室的门在此刻也移动。  一身导师制服的维奇先入,没有给予多少笑容,偏头检查室内残余的波动;金丝眼镜后的眼眸一移,俯身伸手,将遗落在地上的黑剑捡起来,捏住翻来覆去查看,最后将目光停在简-艾斯面前,不说话,像是宽厚的石。  “好久不见了,机灵的小鬼。”  碧眼老人慢一步站在石室中,脸上皱纹散开,露出和蔼微笑,与稍微凌乱的白发组合,显得有些狼狈和不得体了。  另一位气质很冷的白鞭子老人同样是脸上皱纹驳杂;呼吸平静,可在黑发少年如怪物般的感知里,终归听出些许瑕疵。  “夜安,我敬爱的长官。”简-艾斯收起心里那点声音,恭敬弯腰敬礼,右手贴于胸口,姿势十分标准。  “不需在意这些细节,荣升男爵的简爵士。”碧眼老人打趣一声,捏住拐杖轻抬,摇摇头,迈一步又停住,看向这少年,面色如常的念,“你知道我的身份么?这是谁告诉你的,调皮小子。”  “我…”简-艾斯缓缓直起身,脸上笑容无害,是如猫儿般的乖巧温顺,“我如果对于救过自己性命,并在关键时候给予自己帮助的人都记不住,那才是真正的不可饶恕。”  声落,双胞胎老人一同摇首微笑,相互看一眼, 再一同看向旁边的白胡子传奇,目光一时有了太多含义。  捏着黑剑的维奇始终不语,直到观察够了,才向简-艾斯指了指被震到角落的紫檀木盒;跟着接过来,亲自将这柄不祥之剑装入,并将刻满符篆的木盒盖上,轻轻叩了两下,说:“我课程的考核已经结束,你表现得不错,有关于我的第二个期许,你也已经通过。”  紫檀木剑匣递出,简-艾斯伸手将其接过来,盖因上半身不着衣物,那如磐石般宽厚的胸肌、刀刻斧凿的腰腹曲线,已然让太多晚霞青睐,不断将这史诗级的天赋,抹上阵阵流光。  碧眼老人的神情不变。  维奇转身,如一堵岁月风霜熬刻的墙,轻易将这对双胞胎老人的目光挡住。  “你的考核结束了。”  平稳的音扩散,带着提点,而且光明正大,“卡提纳是你不能运用的剑,检查你自己,杜绝鬼神媒介。”  “谢谢老师。”简-艾斯抬手摸了摸鼻子,抱住剑匣,侧身贴着导师的肩膀走过,再向两位老人点点头,脚下加快速度。  一出石室门,脚底一轻,是风,并在简-艾斯的脚底彻底贴合地面时;这道风层层传递到塔底,吹动所有行人衣襟——凝聚,盘旋,由小到大。  至终……晚霞柔美,天空高远,无数行人注目下,一捧无法形容的风迎刻薄冷冽的光线逆上。  霎时将高耸的练气塔彻底环住。  留下每个行人的惊愕神情,定格这一瞬的光影与风。  这道极点,似风暴向学院扩散。  ……  一路上,风和落叶都刻意找着孤零人欺凌。  大抵是鸟儿也翱翔于彩云下歌唱。  影子拉得很长,是马车,是八匹马儿相互咬耳的亲密作态。  简-艾斯至终缓过来了,伸手推开车门,接住车夫莉莉的手,黑金外套贴在脚边摆动,脚步停,细长阴柔的眸上挑,装入车夫的模样,微笑起来,慢慢问:“发生什么事了,莉莉。”  “啊,”戴着简单无边帽的莉莉挠一挠肚腩,挺起来,撅起本就微翘的唇,睫毛长长的,当真是肥胖催促可爱的人儿。  “我,我只是一下子觉得你变了,主人。”莉莉不掩饰地答,很坦诚,声音也很娇厚,南方味道浓郁。  简-艾斯抿嘴笑并低头,捏一捏莉莉的手,对这胆大,又敢于直言的车夫回:“有时候时间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子。”  “莉莉。你有没有这样一个梦,在梦里,我们好似历经了太多年岁光景,品尝了太多人事,等到睁眼,才发现这是一场梦——空荡,有一点惆怅,但在现实一角,仿佛自己真切来过,真切经历过面前的场景。”  “啊……!”莉莉仔细听,而后点点头,拍拍肚腩,挺直些,大声回道,“你说的是春梦吗?主人。我当然经历过了,这种……”  “我知道了。”戴有三枚宝戒的手轻拍仆人手背,简-艾斯深吸气,那点穿脱法老王世界的感觉也消散了——仿佛真是个梦,只是梦里梦外,让人很难分清。  不由再活动一下右手。  简-艾斯低头拍一拍黑金外套往前迈步,向早已在庄园门口准备好的管家点头,感受迎面而来的花香,听着喷泉的清脆音,心底点点温度也散开,随即闭上眼眸,好好去寻找答案。  可能,可能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从未有这样舒心过。  简-艾斯抬起右胳膊;大管家莫瑞斯立即将他身上的外套取下来。  他再抬起左手;一路跟随的管家巴里德弯腰将其至爱的巫师雪茄奉上——划亮火柴点燃,至终没让主人停下一步,整个过程都写意,顺如流水。  “呼。”雪茄头烫亮出红光,口腔里全是木质的香,简-艾斯一面走一面喷出几道浓雾,抬手捏住雪茄点点,接受路边仆人的躬身请安,忽的抿嘴,用清澈的语说道:“我好像做梦了,为什么现在脚下的感觉,都有些不真实。”  “可能您是真的累了,主人。”大管家莫瑞斯的脸颊上露出酒窝,难得附和一句玩笑,“也许一次舒适的热水浴,就能让一切事情都回归正常。”  巴里德倒没这胆气,配合露出笑脸,好生跟住主人,不敢松懈一步。  简-艾斯摇头笑了起来,捏住雪茄的手往右伸,指尖点点;在烟灰坠落的同时,声音带着笑的说道:“我忽然觉得中庭来的那位朋友说的事情是很对的,你现在记录一下莫瑞斯,等会召集所有永生公司的人开会。”  莫瑞斯立即点头。  一主人两管家停步,在晚风缱绻里,开始生意。  “把整个房间都换上史泰龙说的那种-马桶,然后找到几名杰出工匠,学会他说的那种下水道工程,还有他说的淋浴喷头,以及新型浴缸、浴室的种种设计。”  “这件事是没有问题的,主人。”莫瑞斯点头应下。  巴里德往上瞧一眼;主人侧头接住他的目光,带着笑,还有平柔嗓音:“可以发挥你的特长了,巴里德。让喜欢我们的各类贵族知晓这件潮流的事,与身份和尊贵刮钩,你寄送,我来处理细节。”  “我知道了,主人。”巴里德立即躬身,虽不懂主人的一时兴起,但坚决服从。  “就这样去做吧。”已临近城堡,简单黑衬衫没有遮住少年的朝气和完美身材,反而增添一种沉稳,在灯光璀璨里,愈发迷人。  这抹背影,莫瑞斯静静读着这抹背影,再次露出酒窝,低头跟随。  “艾斯。”  富丽堂皇的客厅,莲花状水晶灯绽射光华,路-阿卜杜尔早早张开双臂。  简-艾斯抬手一撇,面容平静,溢出高位者的浓厚气场,当即让路-阿卜杜尔的神情收敛,下意识站直身躯。  他分明才十八岁。  声音出来,像是指令,让庞大的,初具雏形的生意集团,开始运转。  “通知热迈厄斯-沙松带着他召集的可靠副手开会,另外通知阿拉斯加,给他限定两个名额,接下来是你阿卜杜尔,叫上你的团队,十分钟,在三楼会议厅见。”  “好的。”  ……  灯影灿烂。  摆放二十四张椅子的会议长桌座无虚席。  无论是南北方人,都统一穿着最新款的修身西装,梳着发蜡背头,各自手提公文包——饶是皮革档次和服装材质级别不一,但都不想在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候,给予主座人,一丁点不好印象。  “艾斯。”  已是星星出没的夜,灯光将装潢豪华的会议厅点缀。  两侧座位上的人无一有多余言语;皆是正襟危坐,等着那神体,那扬名帝国的人入座。  “艾斯。”  雕刻着花纹的红木门打开,身着黑色西装的少年在众人起身中迈入,圆寸无比阳刚,银亮耳钉光芒闪闪,长腿迈开,带着坚决果敢的气势来到主座,最后站定往下压手,人头攒动的会议桌两侧纷纷入座,响起许多嘈杂声音。  “艾斯。”热迈厄斯-沙松第三次呼唤这位展露峥嵘的老板,重心前倾,带着屁股下的座椅靠近一些,眼珠投向这位大不一样的人,沉吟片刻,念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艾斯,是学院方面,还是我们的生意。”  “当然是生意。”人声热闹里,简-艾斯打开纯金烟盒,取出一支雪茄,侧头接住莫瑞斯的火,抽两口,对面前会议桌上的众人点头。  “贝利。”热迈厄斯-沙松率先发声,敲一敲旁边人前头的桌面,唤醒对方的同时,微笑向简-艾斯介绍道,“这是我新招的,负责我们永生制药销售渠道的主管,他很有经验,曾经在二流家族加内特担任商会会长,且工作经历有十余年,如今,主动投靠了我们。”  “很高心认识你。”  如水墨抹挑的眸子不起波澜。  名为贝利的中年肥胖人推椅起身,吃力弯下赘肉遍布的腰,向这位十八岁的掌舵人,致以最高敬意。  随即,诸如此类的介绍事宜一层层铺开。  单独面见并认证的过程就持续了半个钟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不分南北的公司新管理层屏息等候唯一主座的训话,期间没有任何声响,连香烟,也没人敢点上一支。  晚风吹动天鹅绒帷幕的时节里,戴有宝戒的手轻轻叩桌,简-艾斯往前倾身子,贴近会议桌,看着面前所有人念道:“很抱歉在这样清爽适宜的夜晚,让大家参与这场会议。但是我相信在座各位已经知晓我们公司,我们永生集团的使命,接下来我就长话短说,这也是我在一次了不起的历练里,恍惚得出的经验,对此,我只希望大家能落实,而且给我提意见,大家听清楚了吗?”  “我明白。”热迈厄斯-沙松率先举手。  对面座位上的路-阿卜杜尔跟随抬起手臂。  离简-艾斯最近的阿拉斯加轻轻颔首,戴着黑色墨镜,酷到读不清情绪。  如此情况,新入,并且已经签订残酷契约的管理高层们当然没有多余话语——各自收敛表情,开始认真倾听。  “先从第一件事情开始。”戴着紫色指环的食指点桌,主桌人的音,像波纹一层层扩散,“远古,包括近代;我们的生活变迁太过迅速了。我曾见过粗糙制作的土罐在部落家家户户流行,也见过做工粗糙的武器被当作荒野旅行的伙伴被珍视,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是我们,”主座人抬起一根手指,目光灼灼让人不敢直视,“我们掌握往前走的先机,著名的哲学家克斯汀瑞尔曾说过:‘不要放过日常中的任何细微变化,很可能,这就是巨额财富的来源’。”  声随这根手指一同触碰红木桌面。  会议桌两侧的人皆然沉默;是眼神和晚风在流荡席卷,一会儿,由热迈厄斯-沙松抬起头,向简-艾斯发言道:“那你发现了什么呢艾斯,我们会坚决执行你的命令。”  “莫瑞斯。”简-艾斯将身体往后倒,贴住皮椅背垫,抬手接过后者刚刚起草的,水渍未干的计划书,将其递给了热迈厄斯-沙松。  这份计划一个一个往后传递,众人阅读后表情不一;开始不断求同身边人的眼神意见。  他们已然被契约绑定在一张船上,加之完全成熟的薪酬和奖励机制——霎时间,所有人只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能,哪怕它墨渍都很潦草,像是某种即兴产物。  时间分秒而过。  一根雪茄过半,简-艾斯擎着雪茄停于嘴边吸一口,雾丝从削薄的唇溢出,声音也是:“在金钱面前,没人会在意我们的起底手段——无论是卖马桶、装修浴室,还是组建喷头,让个人卫生投射进这屎尿遍地的城。我们都是第一批尝试的人,另外一件事我还要需要强调。”  “阿拉斯加。”主座少年转眸。  身着超大码巫师白袍,脸颊圆润的墨镜巫师点头,等候吩咐。  “从今天开始,你将负责记录,并引导我们人力资源总监,也就是从中庭来的客人——史泰龙,你负责收集他的所有想法。”  “我知道了。”阿拉斯加掏出怀里的小本本,在其上记录这段文字。  会议桌上所有公司高层开始窃窃私语。  简-艾斯伸手点点烟灰,看住这些人儿,平静念道:“当然,如果在座各位也有诸如此类,能够切实开展并且方向轻便的建议,也可以在每月一次的会议上提给我,我希望大家能清楚我们是一束坚固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敬永生。”所有公司高层抬起酒杯,轻啄。  热闹氛围当即打开;某位戴着红色徽章的高管率先站起来,看住主座人,调整语调,念:“艾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有关公司改革的文件我已经收到了,但是这种复杂,许多员工无法落实下去,而且……其中许多条款, 是帝国法律法规中的空白。”  “嗯,”烟雾缭绕,桃花眼抬起来,简-艾斯吸口雪茄,嗓音磁性地答,“在这个空白领域,我们的规矩,就是真正的规矩。”  “任何积累,都充斥污臭的血。”  声落下。  坐在左右两侧的公司高层抬起目光,或攥拳,或瞳孔地震,很少有言,最后,彻底沉默了。  ……  月亮升起。  说尽许多话的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一同离去。  奢华主卧内,从某场远古梦中回来的少年靠栏杆而立,身材修长,目光沉静,眉心被微风抚摸,读不出太多念头,银亮耳钉有点点光亮透出,刻尽疏冷,说道:“对于我改革,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阳台上的白袍巫师沉默,身躯如雪堆砌般的层次感分明,不停嚼动手里食物,道:“艾斯,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中庭来的小子,我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也没有瞧不起他的年龄,只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需要我们付出许多代价落实。”  “我知道。”简-艾斯回过头,人贴靠在栏杆边, 沉寂半响,换个话题说,“阿拉斯加,你认为卡提纳里封印的是什么?”  阿拉斯加闻声抬起眼皮,想想,憨厚答:“你是在鬼怪世界里发现了什么吗艾斯。他们的记忆大都被死的力量扭曲,有一些,不应该作数。”  “啊。”削薄的唇张开,简-艾斯看着这位十足明白自己的巫师,低下头,习惯性拿出一支雪茄,迎着晚风,用柴火将其划燃了。  “我现在逐渐相信这个世界有宿命。”  少年轻声念。  阳台下方,十几只虫子悄然爬上一束花朵——它们皆然是黑色甲壳,并且生有巨钳样子——仰起头,仿佛回应了某种呼唤。  阿拉斯加心中有一丝预感,看看艾斯,再看看阳台外,被放置在桌上的紫檀木剑匣,隐约捉住点预想;不敢说开,只能深吸气,答:“记忆会带给人太多本能了艾斯,但是任何力量都要付出代价,我,”他停顿,再念,“我真正很担心你现在的情况,请你告诉我,你还是原来的艾斯好吗?”  嘴吐烟雾,简-艾斯微笑,神情如常,嗓音亦是:“我一直都是我,阿拉斯加。你知道从长久梦里醒来需要时间,我缩短了这个过程,只是身体有些不适。”  “唔。”白袍轻扬,阿拉斯加没有说什么,神色平淡的点了一下头,又摇头,启唇道,“我相信你艾斯,不过你要是想学习巫师的东西,你需要进行复杂,并且足够的学术准备,很多事情不是媒介就能说透的,需要计量代价,需要找到自己精神力的根本。”  声落,简-艾斯抬手一摆,将雪茄摁入放置在栏杆上的烟灰缸中,抬头见月,抿嘴点起头:“我会注意的阿拉斯加,现在有太多的事情冲击我的脑海让我感觉凌乱,也许我需要一个睡眠来摆脱这样的骚扰,谢谢你,能够认真为我解答疑惑。”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阿拉斯加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拉开阳台门,独自离去了。  在他未注意的这一刻。  简-艾斯的眸子流转出诡异光芒,越发显得与众不同,左眼红光翻涌,纹路缠绕,又立即消散,没有任何的异常,快速平复成以外模样。  “克帝帝……”  穿越时空和山海的语响在耳边,像是梦呓,惹少年低头,抬手捂住左眼;经历过一阵剧痛后,咬牙平复下来。  只是心里还在翻涌这句呼唤,像是丝线般拉扯,要将他的魂,带离这幅躯壳。  “休息一下吧艾斯,”稚嫩童语适时出现,轻轻地哄,“这是脱去那鬼神媒介的后遗症,还好那藤没骗我,不然我早就发飙了。”  “嗯。”简-艾斯保持手掌捂眼的姿势,待到这股痛不再明显——身子重心前倾,立即离开阳台,来到书桌,拿起桌上纸笔开始书写。  而笔墨触纸那一颗,他耳边突然响起黄沙悲寂向天的空旷,以至那荒漠中的一幕幕人事,一次次相遇,一个吻,一个热情如火的夜晚,都如涓涓细流越过心田,让他当即有一股鼻酸感。  笔尖开始游走龙蛇,快速临摹某个女子的颜,以及某只纤纤素手,但就在快完成,意想不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纸张燃烧。  主卧中依旧灯火通明,某种神秘的力量顺着看不见的禁忌降临,将纸张碾碎成灰,悠悠飘转,最后似手掌般贴着简-艾斯的脸颊擦过,让水晶吊灯都有一瞬的失光。  “艾斯……”祖停了许久才开口,奶声奶气的安慰,“我们还是别写了吧,那金言国邪气的很,数十个顶级箴言者一晚覆灭,几十万生灵也彻底消失,这哪怕是在古典里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们还是别去探寻这些古老的隐秘了,反正克西路留下的禁忌很好,卡提纳……暂时不会有事。”  “维奇已经让我停止了。”简-艾斯低头沉思,想到了那位女巫曾说过的一些话,于是深深吸气,将桌上剩余的灰抚走,直起身,越想越是觉得那记忆世界的神秘莫测,那法老王的目的更是难以揣度,大多秘闻纠缠再一起,确切是不应由他去探索的记忆。  简-艾斯想到此不再坚持,迈步去卧室,预图去清洗疲惫的身体。  但他并未看见阳台下方,那些爬满枝头的黑色甲虫,也无声下坠,钻入泥土内消失不见。 aiyueshuxiang.com 第六百二十八章 披得的终焉(三合一) 太阳都升起了。  威尔莫特-披得还是不敢相信。  还是疼,身体还是如软刀刮骨那般的疼。  肉一层层分离,心在滴血,刻入骨髓,扩散耳鸣、眩晕、和口齿布满血味的味道。  太疼了。  再次强迫自己闭眼,威尔莫特-披得忍住心口钻心的痛,眼泪从尾角流下来——说不清是第几次了,总之发不出声音,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奉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眼皮还是不想睁开,他回忆前几个小时,或者前一天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大抵灵魂都变暗了,像是被冲上岸的,快要窒息的鱼;仅侧目看,看着所有事物变成扭曲模样。  “快啊…”压抑于喉咙底的哭音也在这样叫,威尔莫特-披得千百次要隔绝身体的响动,要扇掉这场噩梦,只是整个心潮愈发汹涌,脸皮扭曲发红,露齿露出狰狞, 而后睁眼,看着面前这从未改变过的一切,喉结吞咽,发出歇斯里地的怒。  “额啊啊啊啊!”  指尖深深摁入头皮产生疼痛,饶是身体酸麻,威尔莫特-披得仍旧翻身从床上起来,吃力低头看看静脉-曲张程度略微夸张的腿,要咬紧,目光扫视一圈思科特导师的办公室,趁着医师没来的功夫,跄踉起身,迎着朝阳推门而出,一下下喘粗气,眼珠充血的朝着海德古堡外走。  按照寻常楼梯路径很可能会被抓住。  恍惚有一阵电流刮上头皮,胸腔起伏,大量氧气入肺让人慢慢兴奋,威尔莫特-披得舔下干裂且全是死皮的唇,双目有光,拖起不大便利的腿,一下一下朝走廊的窗口挪;吃力翻身,看都未看下方高度,在手臂肌肉颤栗里咬牙吸气,闭上眼再睁眼,决然放开了紧抓于窗边的手。  “呼!”下坠所致的风粗暴灌入耳朵。  重心下移的感觉十分美妙,下方枝叶摩擦割开裤腿,在皮肤上留下血痕,给予缓冲力度。  于枝叶沙沙作响内,威尔莫特-披得终而狼狈倒在侧院草坪上——他仿佛不知痛般快速爬起来,苍白的脸抬起迎接朝阳,泛起红潮,血从脚缝流下;很黏很热,带股明显湿气。  “跑,只要能跑到那个地方。”他对自己念。  强大信念激发一注注肾上腺激素,屏蔽身体大部分痛觉,甚至人都精神起来,脸上露出灿烂笑脸。  “呵…呵……”  大清早,晨练的学子还是比较少的,晨雾也浓,威尔莫特-披得瘸着腿往学生公寓的方向走去, 总归有功夫打量下自己着装——还是那件材质不错的衬衣、棕色裤子虽然被划烂了许多,可腰间的小装饰品都还在。  威尔莫特-披得不由抬手搓搓脸颊,狠狠吸口气,把鼻腔里的铁锈味吸深点,目光锐利左右扫,过几条学院街,终于看见了学生公寓的轮廓。  上楼,两侧全是房间的走廊非常寂静。  空气略微沉闷,大约是各个房间里的学生还在熟睡;各类鼾声,催使这种厚重交响乐。  “咚,咚!”一下一下撞开熟悉的门,往里探头,威尔莫特-披得脸皮肌肉略微紧绷的看着房间;于是长呼口气,大方将房门拉开来,侧身——这一会儿,才发觉脚掌已经彻底被割烂了。  他从未这样怀念过这个房间。  眼珠一寸寸收入房间内的场景,抿嘴呼吸,差点没忍住通红眼眶里的热。  物是人非,已然是物是人非。  “嗒,嗒……”  有血黏的脚底有些滞缓,威尔莫特-披得费力坐回自己床铺上,垂下头,垂低头,低得要埋入胸里。  血又在朝阳里滴落了。  他从不知如今坐着的羊绒衣服是这样柔软。  嘴唇颤抖地不算剧烈,眼里有光,慢慢往旁边伸手,带血指尖轻轻抚摸这家乡寄来的礼物,终于有泪,并闭上了眼睛。  “还有救……一切都还有转机……”他不断在心里重复这段声音,吸鼻用一件羊绒外衣的衣袖擦掉脸上泪,然后从床底扯出棉花,将血口子狰狞的脚底板擦一擦,整理整理,慢慢放下脚来,手掌拍拍大腿,不断进行深呼吸。  ……  半个小时之后。  足有六层高的学生公寓渐渐热闹起来。  朝阳暖和,学子们打着哈欠开门,开始训练前的洗漱和热身。  每日时光对于他们而言都差不多相同的——一日一年,本就是武道,或者追逐某种理想的标准。  一下走廊里脚步声人声不绝于耳,青春张扬的笑声最是喜人,大咧咧打闹起来,踩的地面咚咚作响,当下让风都活泼,让鸟儿都开嗓。  全都热闹了。  玩了一夜,缠着一身酒味的精英班学生贴墙慢慢往上挪,呕吐后的脸部还是很麻,口鼻间装满酒气,呵几下,红红的脸,迷离的眼,都诉说了他所经历的美妙事物。  “嗨,雷(Ray),你去哪里了表子。”一位准备去训练的93届精英班将他拦下,给一拳,不掩饰自己的嫉妒。  雷痴痴笑起来,不恼也不争辩这点小事,步伐踉跄往前走,要就赶快去休息,去修养修养被妓-女掏空的肾。  “真是个走好运的表子……”  留在原地的同学死盯这背影怒声。  另一位同班的靠过来,揽住他,将刚洗漱完的湿气传播,并笑着念:“算了吧,谁让他的房间好,先与门罗特住,后面又和威尔莫特-披得住,赚点小钱也是应该的,走啦,我们该去早训了。”  少年间的拉扯被更多人声热闹掩盖。  雷来到自己的寝室门前,推门,用力用肩膀抵住门往里走,酒精上头两步没站稳,差点摔倒。  “看着点。”  一点点水珠从面前落下。  雷抬头;先入眼的是数字“41”的纹身,再往上一些,麻醉大脑的酒精都退去不少。  “威,”雷临时改口,“披,披得,你怎么回来了啊?!”他努力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抬手拍下后者的手臂,笑声传出来,并不断上下打量对方,念,“你看起来很不错,学院里还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差点被吓坏了。”  “确实有伤。”威尔莫特-披得冷脸点头,大方抬起右脚,露出脚底的伤,跟着拉上衣袖,露出注射器的针眼,“这钱赚得舒不舒服?我让你这表子大赚了笔,也不见你有任何表示。”  眼见披得如此坦然,雷张嘴点头,收起眼底那点怀疑,又大咧咧的笑,不着急答,反而在这尿骚-味极浓的房间里来到自己床上,呼一声躺下,闭目回味昨晚的些许细节,然后笑起来,出声:“谢谢你了披得,不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洗澡啊,不怕疼吗?我记得你平常最不喜欢洗澡了。”  “不要说这些废话。”  穿上之前买的那件,款式最好的皮革外套,威尔莫特-披得将脏辫护理护理,藏起手抖,背对雷,继续冷声道,“按照约定你需要交给我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我是来收钱的,你这坐着赚钱的表子,该把应该付出的给我了。”他回头,布满细密伤痕的脸有种气势。  可雷却是笑了起来,往前弯腰坐起身子,吸吸鼻,而后念:“我为什么要给你钱啊披得,这是我自己花钱下注的,而且也是我,”  “不是我先告诉你的吗?!!”威尔莫特-披得倏地变脸怒吼,脸色涨红,有几分骇人。  雷到底也没见过他这幅模样——人吓一大跳,拍拍胸,还是嘴硬答了声:“百分之三十太多了,我可以给你百分之十,可以,”  “不,”一只手陡然探出停在雷前头,跟着,是伤口溢点血的狰狞脸庞,“不要挑战我们制定的规矩,拿着你的百分之七十好好去玩你的女人,喝你的酒,如果你下次还想要继续参与的话。”  “噢?”雷的眼睛陡然亮起来,头点得飞快,笑呵呵别开掐住自己领口的手,从床上起身,一面嘟囔,一面翻找外套兜里的钱袋,“你早说你有这么仁慈不就好了。”  “亲爱的披得,我知道我这个人平常有些嘴笨,做事方面也有些不过大脑,但是,”他掏出了几枚红晶。  威尔莫特-披得一把抢过,忍住身体的剧痛,保持怒目模样,而后转身往外走,把门甩出刺耳“嗙”声。  “下次你一定也要带我啊!披得,我亲爱的朋友!”  房里的声音随波浪最后卷动。  威尔莫特-披得步伐虚浮的下楼,感知到衣物和鞋底里的湿,竭力咬牙坚持,捏紧掌心红晶,第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发觉这点红晶都是如此珍贵。  愈想心中愈酸楚了。  威尔莫特-披得忍住嘴唇颤抖,抬手狠狠给自己两耳光,拖着瘸腿靠墙往二楼走廊走,来到很少来的那扇门,侧肩将其顶开。  裹挟臭味的风吹过,鼾声刺耳,摆放四张床铺的房间很拥挤很凌乱。  威尔莫特-披得将内兜里特意准备好的香水往身上喷喷,深吸气,迈步往前,并且停在睡有矮壮胖子的床边,抬手,直接给了这张脸一巴掌。  鼾声戛然而止。  鲁奇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刚要发怒,却在看清面前人后抖了下身子,立马从床边坐起来。    “披得?你怎么来了?”鲁奇下意识从衣服枕头里找出烟盒,取一支递给对方,然后看眼其他人,直接一脚踹床,把腊斯克给踹醒了。  “钱都按计划下完了吗?”衔住烟点火,威尔莫特-披得深吸一口,仿佛要将这支烟直接吸完,整个吞入肺。  他确是需要这样的麻醉品。  “当然了,赌券都到手了。”鲁奇不疑有他,翻身穿起外套,目光观察下十足平常的披得,从烟盒抖出根烟,也给自己点上来。  “唔。”腊斯克和唐古特苏醒坐在床边,各自向威尔莫特-披得点头,抒发关心等语调,“你的身体还好吗?披得。我听学院说你的情况很糟糕,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们还去看望过你。”唐古特接声,“不过你们的导师思科特不准我们进入,你不知道,”某种情绪被点燃,他的脸皮立即泛起红,全是颤栗的激动,“你知不知道我们赚翻了啊!真的!我们真的赚死了啊!!!”  唐古特握紧双拳作喝彩状。  一旁的鲁奇淡笑抽烟,吐出浓雾,弯腰把木椅搬到威尔莫特-披得屁股后,豪迈大笑几声,向这位金主送上赞美:“这一切都还是要感谢我们的披得啊!这么高明的演技!用服用秘药这点来作为输的理由,真是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精明的打假赛手段!”鲁奇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对啊,对啊!”腊斯克像猴儿般癫狂拍手,笑出唾液飞溅,“我,我当时 真的被吓死了,我还以为,”腊斯克笑得快要断气,“我还以为披得喝药是为了赢呢,差点,差点吓死了我,哈哈哈哈!”  侧坐在床边的唐古特见此冷嗤,咬住烟转转,依靠手长的优势,轻轻碰了下威尔莫特-披得的衣袖。  “你怎么能认为披得是这样的人呢?!”牙齿咬烟嘴“噗噗”吐烟,唐古特的表情确是倨傲,“我们以后可是要把妙手街都包场,养十多个情妇,妈-的这点小钱,你看得上,披得还看不上呢!”  “嗯~”站着抽烟的鲁奇煞有其事的点头,突然觉得室内太暗了,于是转身,要把遮住光的窗帘给拉开。  “不用开窗帘了,鲁奇。”平静坐在椅上的披得抬下手,摁灭香烟,又从床边烟盒里取了支续上,“既然大家都按照计划的下完了注,先把钱分一分吧,红胡子那边在催,因为我的伤,所以耽误了。”  “啊?”鲁奇率先露出疑惑表情,用夹烟的手挠挠头,几捧烟灰都落在了短发茬上,“我们,我们都还没去兑赢了的钱啊,不是等你指挥吗?怎么变这样了?”  三人一同看着他。  烟头烫亮的红在暗沉光线里显眼,为威尔莫特-披得,抹上些许神秘暗色。  “你们应该叫了很多同学一起买吧。”他刻意控制声音。  唐古特等人点点头,边抽烟边听。  “那就对了,”威尔莫特-披得呼出大片浓雾,“我们不能让学院里的人知道我们赚了多少,这次事情搞得太大了,学院发现了我庄园的事,要是顺着往下查,我们就都完了。”  声音落,面前三人的抽烟动作一停;腊斯克被烫得跳了起来。  “这怎么发现的啊?”鲁奇最先反应过来,看住披得,满脸不可置信,“你不是和门罗特签订了保密协议吗?而且他没理由告密啊,难不成是同学,但我们在这里住的时候也少了,不会……是你寝室那个雷吧?”  鲁奇的表情逐渐有些阴郁。  威尔莫特-披得摇摇头,平静道:“我抵押庄园的事会暴露是肯定的,这不影响我们的计划,现在我们有钱了,那一千万随时可以还给门罗特,我到时和学院找点借口,他们最多给我点处分,不会有别的问题。”  “啊……”  嘴被烫出个泡的腊斯克长舒口气。  唐古特将手中烟蒂弹掉,嘴角依旧是自信笑容,可这份自信,并不来源于自己。  “这就好。”鲁奇拍了拍胸,找个床边坐下,打开水袋润润喉咙,念,“那这些和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没钱,都下注下掉了,我们从哪里先把你们那份给你们啊。”  “是啊是啊,你们占得又是大头,我们怎么找这么多钱啊。”腊斯克闻声附和。  太阳穴边已有些许细汗滑落,威尔莫特-披得仍旧大口抽烟,忍着手抖,依托光线昏暗的掩护,继续控制嗓音道:“红胡子需要押金,需要我们先支付一笔钱作为诚意,你们知道上百成千万的现金调度需要一定时间,而且还包括税收,包括兑换钱币,总之没我们之前那些小数目这么简单。”  香烟入肺,威尔莫特-披得抿嘴将白雾从鼻腔中顺出,脖颈上的纹身被这点火光照亮,到底是有几分气势,一些让人正视的成分。  鲁奇三人沉默下来。  寂静里,每根烟都在散发光热,空气厚重,使得本不大显眼的光,愈发昏暗起来。  唐古特用一次回龙将烟吸入肺,姿势洒脱,声调亦然:“你直接告诉我们一个数字吧,披得,我们一起想办法凑一凑,把这个生意落实下来。”  “是啊。”腊斯克停半许点头,笑笑,捏住烟继续抽,“我这个学期的考核完全搞砸了,要不是这次赚了点钱,到了学期结束后的历练期,真不知道该怎么生存。”  “你家乡不是有人雇佣你了么?”唐古特接上话,翘起二郎腿,呼出雾,语中带笑的念,“你是看重那个男爵之女,想一次性谈成了吧。”  “唔~”腊斯克立即摆手摇头,没多余的话,与鲁奇一同,把目光放在了威尔莫特-披得身上。  安静不会持续太久。  时间慢慢滴下,威尔莫特-披得将第二支烟弹在地上踩灭,舔下唇,沉吟许久,声线有一丁点颤的念起来:“就,就三百来万吧,我的不用管,先把红胡子的分过去,然后他那边算好账会送现金给我们,而且是在交钱后三天,就会将一切都搞定。”  “三百万?!”  腊斯克“噗”地把烟咳出来。  就连神情始终自信的唐古特,也捏着烟静止,至后收敛神情。  几束目光袭来,威尔莫特-披得用夹烟的手抓抓太阳穴,恰好暴露在阳光里的指尖颤抖,被鲁奇收入。  气氛更为沉寂了。  无话中,留着简单短发,并且略微肥胖的鲁奇将燃到一半的香烟摁灭在床木板前,低头吹一吹这些黑灰,倏然抬眸,对威尔莫特-披得念:“这三百万是怎么算的?”  “嗯?”威尔莫特-披得愣住。  可鲁奇的眼神太过锐利,刺得他下意识蹙眉——想拿出不耐模样,可夹烟的手,分明更抖了。  “我问你。”鲁奇在其余二人的沉默中说,“红胡子既然能分三百万,那肯定不是我们这点下注能赚的吧?我们这里总共加起来也才两百万快三百万,按倍数,怎么可能要给他这么多?”  声停,腊斯克慢慢琢磨出味来,与唐古特对视一眼,坐直了身子。  威尔莫特-披得的手明显更抖了,多亏光线等因素,让这点动静至终被遮掩住;于是大口吸烟,抬头吐,把表情扯得更烦, 但那一点点五官扭曲,却是让面前三人有些疑问;并下意识蹙起眉。  “我自己也投了,我投的就不算了?”  “你投是你投,你不是说这三百万是红胡子要的吗?这怎么回事?”  “盘口庄家那里需要应对,还有一些多余的花费,不过不用你们出,这都是我和红胡子的事。”  “那你投了多少?”  “七八百万。”  “七八百?你卖庄园才卖了一千万,这么多天了,哪里余得下这么多钱。”  “我赌的不行吗?”威尔莫特-披得吸口烟,忽的回过神,向这不知好歹的鲁奇露出阴沉怒意,“你他-妈什么意思?质问我?!”  “啊,”鲁奇实在是发憷的,简单咧嘴,抬手抓抓头,和气讲,“我问一下啊,这么多钱我们很难拿出来,这比我们总共下注的还多了,总要好好问问呗。”  “而且这听来听去,好像是你和红胡子的事啊。”腊斯克从兜里找出瓜子,一面磕一面出声,顺便看眼披得,佯装恍然的笑说,“对了披得,我记得每次去赌场我们都在一起啊,你什么时候赢了这么多钱,不可能啊,是哪一次啊?”  “这你管不着。”威尔莫特-披得捏住烟保持阴沉声调,看看这三人,嗤笑念,“你们是不是搞混了啊,”他的唇忽然不抖了,“我是帝国班,你们只是学院最垫底的种子学生,我的人脉能和你们一样吗?真是搞笑!”  他冷笑说完,侧头捏住烟吸,脸上刻满潮红,目光闪如星星。  这大抵算是一枚刀子。  鲁奇沉默垂眼吸烟。  腊斯克将刚取的一支香烟转动,并且转得极快。  就连最自信的唐古特——身子稍稍坐直,开始习惯性咬嘴皮,鼻钉唇钉流露微光。  气氛又有一些不对劲了。  一支烟燃到中段,威尔莫特-披得动脚尖移一移,想起身,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下来,只能把烟蒂摁到吱吱叫,缓缓垂下眼皮,然后出声:“说多了会吵架,反正这一路来我对你们怎么样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在这点小事做完,我们各自拿各自的钱,结束这个学期。”  “学院方面你没事了?”鲁奇抬起三角眼,好似等了许久。  威尔莫特-披得沉着脸不出声,下一秒,猛地将烟头砸向对方脸颊,声音尖厉的怒喝:“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啰嗦?!老子没钱吗?!”他伸手入兜,扯出几枚红晶对准鲁奇甩,“钱!老子天天请你们吃请你们喝,这点钱!钱!这点几百万,还和我废话!”  身下椅子嘎吱移动。  威尔莫特-披得起身要给鲁奇一点教训;可惜宛如碎裂瓷器般的身躯抵不住这种消耗,“哐咚”两下晃倒在地上,只有目中血丝,还刻着狰狞。  “诶诶诶。”腊斯克立马拉起并扶住这金主,好声好气的哄,好好平复后者的火气。    “鲁奇,你这太过了。”唐古特也从侧面站了起身,两手插兜不停移动,看住沉默寡言的伙伴,咬着烟吐雾,不知有何打算。  鲁奇孤零在床边,抬手抓抓眉毛,嘴嚼动,最后笑起来:“好了好啦,对不起披得,是我的错误,让我们回到正题上吧,这三百万……”他看眼唐古特,“我们应该怎么凑?”  “对对对,这钱我们该怎么凑。”扶住披得的腊斯克侧头,再向披得投去讨好笑脸,软磨硬泡,总算把这金主哄回了位置上。  “三百万太多了。”唐古特待到披得入座后出声,双臂抱膀,表情很寂然,“我们一开始就把能借的钱都借了,身边再挤,再争取,也就十多万,我真挤不出太多了。”  “我也差不多。”鲁奇从腊斯克手里要了点零食,边吃边道,“我就算找其余那些不太认识的朋友要,最多三十万,而且肯定要给利息,很麻烦的。”  “我……”站在披得身边的腊斯克想了想,举起手,最后答,“我再往家里要,可能十万都没有。”  “哎……”  点点烟灰落下来。  少年们的心绪也沉下,指尖摸索,神情变幻许多。  威尔莫特-披得讷讷将烟吸起来,又是一次填满肺的吸;呼出一串长长的浓雾,抬手摸摸脖颈上的“41”纹身,动下腮帮,语气十足不耐的念:“那现在拿给我。”  “现在?”  鲁奇睁大了眼。  为披得捡钱的腊斯克木木抬头,暂停想了想,手指收起握住晶币,一时间没交给威尔莫特-披得了。  时间滴答掉下来。  唐古特始终看住威尔莫特-披得的脸,最后吐掉嘴里烟,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歪起头,好生向这略微不一样的人,说道:“现在就要吗?会不会太急了?”  “你只要他-妈的听我的调动。”披得冷着脸辱骂这只话多的狗。  殊不知鲁奇的脸色一沉,两手抱膀,慢慢吸气回道:“你怎么了披得,我怎么感觉你说话前后不一,好像很需要钱,而且饥不择食呢?”  “懒得跟你们废话,不想赚钱就算了。”威尔莫特-披得摇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弹掉烟蒂,两手入兜,迈出沉稳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优质皮革制成的外套即将触碰到门把手,可背后人,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场面彻底凝固了。  背对鲁奇三人的孤独身影至终没动。  下一瞬,生着三角眼的鲁奇咧嘴笑起来,拍拍裤腿从床上起身,瞧住这背影,露出……蛰伏已久的戏谑:“你是被学院处分了吧?披得。服用禁药,并且买卖学院庄园,两件事加起来不可能这么好处理,以前你连七八万放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我们兜里这小几千都来者不拒。”  “几千啊!”鲁奇的声音陡然加大,向这背影不停指指点点,“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经济水平吧?一开始三百万我还可能相信,后面又要我们几十万,到现在几千块你都想要!你他-妈不会是想在我这里骗一笔钱然后逃吧?!”  音落;仿佛将水面上那层油点燃扩散,燃起汹涌烈火。  停于门边的人回头了,面色铁青,怒到胸腔抖动。  “咚!咚!”  他开始一步一步靠近鲁奇,从未感觉这张脸有如此惹人生厌,如此……让人恶心。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鼻息打在鲁奇脸上。  腊斯克与唐古特出乎意料的不阻挡,反而双手插兜,转为观望样子。  “什么什么意思?”鲁奇先笑起来,仿佛蜕下了皮,露出真实,“我只是按照你的逻辑问问题,是你说得很奇怪,让我很难相信。”  “你,”  “你的钱呢?”鲁奇打断对方的话,迈步往前,逼得更近一些,“真就我、腊斯克、唐古特现在把口袋里的掏出来凑给你,也就两万多一点,剩余两百九十八万呢?你要怎么解决?那边下注七八百万,这里两百多万,你又卖庄园了?而且红胡子为什么现在就要?你为什么不带我们去见他?为什么别的同学就可以用赌券领钱,我们还要先交一大笔钱给红胡子呢?”  “难道我们的赌券就不作数吗?”  鲁奇从内兜掏出捂热了的赌券,手腕抖抖,使其发出好听的声音。  汗, 一些抑制不住的汗从额头展露。  鲁奇好好瞧着威尔莫特-披得展露的端倪,撕开烟盒,取出最后一支,老神在在的咬住点上;喷口雾,且是喷在了披得脸上:“就算你说的都对。”  “呐,”他将赌券再次展示,“红胡子再怎样我也可以拿着这张赌券去换钱,他不可能不给吧?”  “我们怎么也是紫藤花的学生,正经赌博,最坏的情况也是学院处分我们,而且这点小事算什么,红胡子不可能黑了我们的钱,也不可能压着钱不给我们。”鲁奇露出更多嚣张。  一旁手攥红晶的腊斯克也盯着披得的脸出声,表情,有了些不加掩饰的古怪:“你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披得。就算学院把你开除,这次赌拳的收益,也绝对能让你有一大笔钱用啊。”  “难道说……”  戛然而止的最惹人深思。  霎时,威尔莫特-披得猛然转身往门的方向跑去。  鲁奇当即恶狠狠往前扑把披得摁压在地。  威尔莫特-披得惊骇欲裂的回头一句“别拉我!”,疯狂挣扎,抬手拍打拉扯鲁奇的头,打出啪啪脆响。  旁边的腊斯克也突然出脚,像是打开了洪闸,带着多时的憎恨、怒、以及压抑,最终化为扭曲笑脸,一脚又一脚,疯狂踹踢这位金主的胸!  “你狂啊!狂!狂!你狂啊!!!你不是说你是帝国班很了不起吗?你不是天上人吗!!啊!!!”  低跟靴子一次一次踩得地上人胸口剧痛。  鲁奇也面色狰狞地骑着披得挥拳,双目光芒闪闪,不时发出快意的大笑。  “行了,行了,”  地上人逐渐不再挣扎。  沉默于一侧的唐古特弯腰将鲁奇拉起来,刚要继续出声。  躺在地上,像是熄了火的威尔莫特-披得突然暴起,带着一抹白光,以及自己满脸血的狰狞,将鲁奇狠狠撞倒在了地。  “杀,杀人啦!!!”  一声惊惶尖叫,整个学生公寓,彻底爆发哗然。 aiyueshuxiang.com 第六百二十九章 恶之花 “种子班那几个学生的确是死了。”  蓝瓷花茶杯贴桌,真皮座椅上的少年抬头,眼眸一勾一挑,刻尽阴柔,确是中性味十足。  “几个?”  骨节分明的手前伸端茶,颜色淡寡的薄唇抿住,有些水渍,也很快消散。  “珂润迪-鲁奇,还有乔-腊斯克。”大管家莫瑞斯一边作答,一边为主人呈上甜点,“威尔莫特-披得先偷袭了殴打他的珂润迪-鲁奇——一刀正中心口,还搅了下,让珂润迪-鲁奇当场死亡。后续乔-腊斯克则被威尔莫特-披得用武技划破了大动脉,头近乎被割下,还是这一层的学生闯进来帮忙,才让伤亡没有增加。”  “三人打一个还丢了两条命,我这位同学到底证明了帝国班的实力。”  “可惜方法有些不对了。”  脑海中浮现出几张脸,简-艾斯平静吞咽茶,桃花眸子多了点光影,放下茶杯,继续启唇道,“我记得前不久才见到他们结伴去玩,这可真是人事的多变,记得为我带去哀悼金,金额……控制在一人一千就好。”  “我知道了。”大管家莫瑞斯轻轻点头。  到此,黑发少年扬起一丝嘴弧,抬手撑住侧脸,好似在回味某些有趣的事。  “学院那边怎么判。”他问。  莫瑞斯收下这道声音,复述前不久送入庄园的情报:“威尔莫特-披得被处以绞刑,于今夜在红晶碑广场。唯一活下来的唐古特则被记大过,学分减十二,很可能要被下放到下一届新生,和明年的新生竞争和考核了。”  “最为关键的。”  大管家擦了擦桌上的点点灰尘,“这件事情已经闹到了城外,而且反响很广。”  “这样么。”简-艾斯摆摆手,示意管家离去。  于是刻有方正线条的书房门打开,在外等候了片刻的白袍巫师咽下嘴里食物,拍拍手,迈开圆短的肥腿进来,一步一步,最后拉开了椅子坐下。  “事情已经结束了。”阿拉斯加两手交叉放于腿前,坐得十分乖巧。  简-艾斯无声等着莫瑞斯和仆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伸手打开烟盒取烟,两指夹住,向阿拉斯加问:“今天的事,对我们有影响么?”  “很明显是没有。”阿拉斯加毫不客气的拿起面前果盘里的小零食享用,“基于查理赌场的运作和我们的抗议,城外的些许朋友也算出了力吧——红胡子的赌庄和城里大部分小型赌博渠道都受到了惨烈的冲击,红胡子整个被学院连根拔起,由你的几位导师动的手,城里律查配合,一下子,城市算是彻底清空了。”  “这份蛋糕……”阿拉斯加从兜里取出一封密信,压在桌面上往前推,递向了对面的老板,“已经在名义上,被加布力尔-科尔西给吞并了。”  刻有罪恶的信封在阳光里非常淡薄。  简-艾斯仅扫了眼,捏住雪茄,吐出浓雾赞许道:“做得不错,不过要扫干净余痕。”  “我知道。”阿拉斯加挠了挠脑袋,“反正这个盘口是红胡子自己要找我们开的,我副手找我的时候,这件生意都已经搭建完了,数目不大,我没有多关注。”  “嗯。”简-艾斯慢慢点头,抽口雪茄,黑衬衣的领口笔直,配上几条金线,侧烘出一种高级感。  “那我们的这位功臣呢?”主座少人忽的抬眸,嘴有浅弧,是这样的无害,“别告诉我他留下了美好的遗言。”  “不,他始终是很安详的上路了。”阿拉斯加一面吃一面讲,神情寡淡,像是在议论鸡鸭,以及案板上的鱼肉,“威尔莫特-披得也很快就能看见他,或许他们可以在死人的国里继续打假拳,毕竟那里不用交税。”  啊……  少年轻笑。  一缕风都在悠悠叹息。  某知名的土壤;布满污秽的花绽放——是那样的美,简直比夜,还要深邃。  他是从不错过任何赚取晶币的机会的——就像眼冒绿光的狼,时刻都愿意尝试,愿意去博取那种可能。  而现在,他已经是狼群。  雪茄飘起蓝烟,简-艾斯身子前倾伸手将烟灰点落,沉吟半晌;问回了正事:“公司的选址和北方那边的细节都打磨好了吗?按照计划,我们必须在学期结束前,让一切都进入正轨。”  “这很容易。”阿拉斯加咽下食物,向上用手指搓了搓肥脸,“我们已经动用市场百分之三十的溢价招人,这难保忠诚,许多人拒绝签订箴言契约,所以我把他们都下降到了基础管理层,届时多观察,然后再看一看吧。”  “我那夜制定的计划呢?”  “我们都在有条不紊的执行,不过一切都需要时间的艾斯,很多事急不来,而且大家都知道你的基本盘是武道,也考虑到了这一方面去配比,总体来说……至少要到后年初,我们才能初具规模。”  “按部就班的做,我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简-艾斯端杯喝口茶,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人往后仰,靠住背垫,并且闭上眼睛,“注意切尔西,”他此刻的声音很轻,“无论怎样保证我们公司的纯净度,钱就是要花在这种地方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与热迈厄斯-沙松他们多交流多走动,保持高层的统一。”  “嗯。”阿拉斯加颔首应答,手指点点大腿,抬头观艾斯说,“艾斯,我认为现在我们公司的人才还是很稀缺——永生公司、数据化工厂、还有你最新定下的浴室生意,这都需要有人坐镇,也需要一些绝对信得过的新鲜血液。”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指尖轻点扶手,“这件事情我会留意好,你们也大可以向我提意见,另外我在中庭的那位朋友,记得督促他早日工作。”少年伸手握住茶杯转转,瞧眼对面人,微微笑起来,“古拉通他们还好吗?有没有给你写信,或者与你闲聊?”  “啊……”阿拉斯加瞬间听出了老板的意思,挠挠脸,摇头道,“他们已经被那座城完全控制并保护了,不过待遇极好,古拉通和科诺伏德已经在那里成了家,而且获得了爵位,他们……应该不会来了吧。”  “成家了?”简-艾斯闻声抬眼,略略停顿,端起茶一饮而尽,随后顺出两道气,算是苦笑的讲,“这个消息让我很尴尬啊,阿拉斯加。这好似……”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阿拉斯加的反应很平淡,仅瞧住这位年轻老板,两根大拇指转转,念道,“你已经恢复了吗?艾斯。 卡提纳带给你的影响,你都恢复过来了吗?”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低头转动空荡荡的茶杯,忽的蹙紧眉,后靠座椅,向阿拉斯加追问,“阿拉斯加,占卜巫师之类的,需要本身天赋的超凡巫师,除了需要精神力天赋,还有什么重点?”  “你不知道吗?”阿拉斯加反问。  简-艾斯仍旧锁住眉,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复述《巫师精通》中的基本知识:“精神力、孕有禁忌的各种物件、观察、总结、以此为基础一层层勾勒叠加,从小型禁忌衍生到超凡脱俗,像是普通瓦砖——由巫师的手段和经验堆砌,至终形成无数种形态,展露这神灵创世所遗留的密码。”  “你形容得很对,也许我没事也应该多读读你们学院图书馆的书。”阿拉斯加点头赞同,将一块脆饼放入嘴里,转而说出自己的观点,“巫师最讲究严谨和先后顺序。就像数学,先记住基础的数学符号,再从简单的加减法,一步步延伸到无穷,编织出浩瀚庞大的海洋。”  “没有人能在巫师这条路上走到尽头,就像没有武者可以到达人类的极点,或许真武大帝能做到,但他始终存在于传说,不是吗。”  食物入肚,白袍巫师儿吧唧下嘴,啧一声,端起面前这有些冷的茶,低头小嘬了口。  阳光随风进入室内并释放温度。  一瞬间的花香太过清丽了,整个人忽然一阵精神,简-艾斯松开眉头,露出浅笑,并伸手拿枚果子,一面吃一面感慨道:“我原以为武巫同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现在看来,这确实很了不起,或许罗法古老师那边……我也该想点办法让他不要对我这么大脾气了。”  “他很独特。”阿拉斯加平静搭话,“能做到武巫同修,并且获得你们波斯中,归类为一叶之龙的占卜师资格,我认为整个波斯都找不出第二个,纵观历史,巫武水平同时达到他那种程度的,几百年也就那一些,而且都在超凡层级里名声显赫了。”  “你们学院的老师都很厉害。”阿拉斯加最后补充了句;点点头,像是在附和自己的观点。  简-艾斯一时想抽烟,再次从纯金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用火柴熏染,好好感受这股醇厚香味,张嘴使烟飘出来,再轻轻一吐,语调清晰地念:“我从未有小瞧过我们学院的导师,他们大部分都帮助过我,只是我的个人经历,让我不太喜欢过度依赖一些人或者一些势力。人一辈子能掌控的只有自己,这是我在鹰盾那个地方,悟出的深刻道理。”  “所以我将一切都压在了你身上。”阿拉斯加缓缓点头,两根大拇指停下转动,稍微想了想,转而谈论另一件要事,“你的那些同学确认是同盟了,他们之间好像有许多值得重视的交易,这里面涉及的很广,往上一些,还有届的影子。”  “他们很想赢你,甚至已经不再遵守武士精神。”  声落,正在抽雪茄,并斜靠住座椅的少年呛得笑了起来,于烟雾朦胧里摇头,棱形耳钉闪烁,一些声音,也慢慢溢出:“那就让他们尽管来吧,无论是最爱使手段的古德,还是早就想拿我的名气当垫子的奇得塔斯,他们有本事……”雪茄被摁灭,烟雾背后的音,初露峥嵘,“就把一切都证明。” ranwen.la 第六百三十章 绞刑 自紫藤花建校以来,像这般凶杀案是前所未有的。  今天的傍晚很是喧嚣,生有绚丽羽毛的鸟儿落上枝头,低头用喙梳理梳理羽翼下的杂乱,便扬长而去了。  大抵风也裹挟人心燥热。  长车队,学院旗帜猎猎作响,整个红晶碑广场被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古德-讷斯看得导师将蒙脸且被麻绳捆住身子的人上了绞刑台,便回到自己的车厢,在茶几上拿出一月都未抽完的烟,罕见点上一支,再取出内兜这一搓头发,另外从茶几底下拿出巫师定做的祈福纸;将这束头发缠进去,符纸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心平气淡,远恶鬼,守开明”。  这全然是他能为绞刑架下的同学所做的所有事了。  颜色昏暗的光带着风一同透过窗帘,古德-讷斯低头看着祈福纸上的字,指间夹着烟,烟灰坠落在地;碎裂,像是许多人事一同消亡。  他终于流泪了。  起初哭得动静很小,抖肩,之后整个幅度慢慢大起来,最终低下头,用夹烟的手盖住脸颊,不停抽噎,发出晚风刮落叶的悲戚声音。  贾巴-戴里克在茶几对面看着他,伸手端茶,于晚霞里,本就白到惊人的皮肤更显紧致,确切像极了瓷器。  “这茶水好喝。”待对面人哭了半会,他终归是出声说话。  古德-讷斯哽咽将脸上泪痕擦拭,接过一旁管家递来的手帕擤鼻涕,眼眶红润着吸吸鼻子,扯开沙哑嗓音念道:“披得是这么好的一个同学,为什么学院要处死他,只是一点错误……”他又要哭起来。  贾巴-戴里克往右边偏头,抬手再喝口茶,眼瞳倒映出红晶碑广场的人山人海,却仍旧没有起伏任何波澜。  “你真是个狠心的人。”古德-讷斯无意说出这句话。  眉头皱起,贾巴-戴里克回应对面同学的目光,伸手将茶杯放桌,想想,慢慢吸气答:“这是学院高层亲自下达的命令,无论如何,那两个种子班的学生确实死在了他的手上,你要我怎么做?我已经配合你以及班上同学去联名,我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我与他的感情最长,没有人,能知晓我现在的心情。”  戴里克抬手拉一拉眼睛下方的皮,示意自己真无法哭,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宣泄通道。  古德-讷斯一下摇起头来,再吸吸鼻子,深呼吸一口,用略带悲的腔调,说起其他事:“简-艾斯的计划失败了,那柄剑他没有掌握,法布雷加斯的压力又可以小很多,配上我那瓶秘药,他说不准还能赢了简-艾斯。”  “失败了?”戴里克停住喝茶的手,看眼对面人,而后收敛神情,不知作何感想。  “我们计划的成功性很大,”古德-讷斯再悲怆的吸吸鼻子,“可惜了披得就要在今夜死去,不然又多一个指控的人,又能多一份揭露简-艾斯的罪恶的力量。”  贾巴-戴里克闻言不出声。  古德-讷斯忽的察觉少人,于是抬头向管家问:“法布雷加斯呢?”  “他拒绝了你的邀请,说是要去广场,与他同行的……”管家想了想,“还有许多帝国班的学生。”  “什么?!”古德-讷斯的眸子瞬间上抬,深深看眼管家,利落起身,拿上外套就要下车,去参加这场别开生面的追悼会。  ……  时之砂已过半。  简单由木头搭建的绞刑台刚刚够四五个人的空间。  红晶碑广场从未有这么热闹过——放眼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相互交头接耳的声音都要吵破天,嗡噪到云朵都散开来,不与这极闹的议论声争锋。  这确实太过罕见了。  时间又走过一个刻度,站在绞刑架上的祈福巫师垂下合十的手。一旁助理弯腰将跪在地上的,脑袋蒙着麻袋的学生拉到绞刑架正下面,跟着起身拉一拉吊绳,确认质量,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站立的学院导师身上,等待后者指令。  戴有眼睛的导师竖起手指示意“一”。  巨大哗然响彻于人潮。  待到法布雷加斯几人挤进来,便恰好看见了这个场面。  “不会是真的吧?”跑到面色苍白的佛伯特大口喘气,看看周围,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皱起眉,竟一下子就鼻酸且眼眶红润了起来。  其余帝国班同学也大都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眼神——终归是朝夕相处近一年的同学啊,事情发生太快,快到他们都还无法承受。  “披得!!!”沸水般的躁动里,一位93届帝国班的学生拼命仰起头,在人山人海中向绞刑台大喊,“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披得!告诉我!!!告诉我啊!!!”他吼着吼着要哭了。  离这边不远的93届种子班学生有许多侧头,酝酿半晌,长久的,被人看低的屈辱终而在此刻爆发,化为无数种杂物,不仅砸向这群帝国班学生,还覆盖上了绞刑架上的人。  “去死啊!你和你这杀人犯同学一起去死吧!”  “鲁奇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们都是杀人犯!帝国班的人都是杀人犯!”  “八门了不起啊!开八门就可以侮辱人,不用以命换命了吗?”  “滚!滚!我们就是要看着杀人犯被绞死!你可怜他,谁来可怜鲁奇和腊斯克!他们也是人!!”  两句话不对,种子班和帝国班的同学相互触碰前挤,眼看双方火气越来越旺,不同届不同班级的学生轰烈加入这场劝架行动,至后院方人员赶到,一下下隔开,并将两边人诺腾到较远的区域。  “呵~Tui!”一口唾液飞溅过来。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下意识偏头躲开,蹙紧眉,看着这面目丑陋的种子班同学,双拳紧握,跟着咬腮半许,移动目光,把视野投在绞刑台下导师的身上,面色在铁青和苍白中移游,仿佛竭力忍受着什么。  越来越多的93届同学在喊叫。  热风里,跪于绞刑架下的人儿身子一抖,裹住头的麻袋溢出两团湿漉,之后双肩抖动,背脊弓得极弯;仿佛在用尽全力保留某种自尊,死攥紧最后……最后那一丝尊严。  “何必呢?”台下导师叹息闭上眼。  伫立在喧闹人声中的祈福巫师侧过头,两手再次合握于身前,停一会儿,向即将面见死亡的人儿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学院允许你在绞刑前将头套摘下来,而且你的尸体,也会由专人,送回你的家乡。”  家乡……  这一句“家乡”锤猛头套麻袋的人儿,跟着大捧大捧的热湿溢出来,伴随呜呜哭噎,摇头,疯狂地剧烈摇头:“不要,我不要被家里人知道,我不要,我不要!”  “戴里克,戴里克!你把我公寓衣服里的钱都找出来寄给我妈妈!”  “每月帮我写信,不要让她知道我死了,求求你,一定不要让她知道……”  大捧的湿将麻袋浸透,他吼到声带嘶哑。  刚到的,被点名的贾巴-戴里克立即皱紧眉,深呼吸,眼眶终是有些红润。  周围同学也泛起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心性至开朗的佛伯特低头用手帕擦拭泪痕,一面摇头,一面忍住喉咙底的声音。  “披得……”姗姗来迟的马洛-珀尔停在同学后头,讷讷看着绞刑架下的动静,霎时恍惚,看不清太多表情。  “我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对不起啊!”  最后一吼,巨大的悲怆在风和晚霞中喧闹,光线愈发柔暗,像是紫红的水,将一切都浸入其内。  时辰彻底到了。  一声一声呐喊中,巫师副手将两根手指粗细的吊绳打好结,一起打成一个圆环;给自己手上抹了点药粉,也不讲究洗脸那流程了,将圆环套进被行刑者的头,迎着后者的身体颤栗,将绳套-紧一紧,再紧一紧,然后走到绞刑架下,穿好草鞋,打开信封将学院的公文念一遍,不顾周围学生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爬上绞刑架,向祈福巫师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就绪。  “不要,不要……”临近死亡,跪在绞刑架下的人儿已经把麻袋头套打湿,双股打颤,一阵一阵地冒着热蒸汽,还有股屎臭,十足的难闻。  “披得!”古德-讷斯终于跑了过来,一到同学堆里,就抿嘴留下泪,往绞刑架那边抬起手,再叫一声“披得”,神情悲苦得好似要晕厥。  “准备。”  风烈,站在台下的导师终于抬起手臂。  红晶石碑广场的人山人海扩出喧闹涟漪,一圈一圈,让风都呼啸躁动,让鸟儿怯怯厉叫,不敢落脚,不敢停下挥翼。  “披得!!!”  “我不要死啊啊啊啊啊!”  听着这最后的颤音,负责行刑的巫师副手决计踩下机关,“哐咚”一声,被绳套缠紧的人儿猛然下坠;长绳一紧一摇,承受这个人儿的剧烈挣扎,就像是死神的镰——一寸寸,慢慢带走对方的生命。  “妈,妈……”  竭力哑声,要窒息的感觉摧毁大脑意识。  悬空踢踹的双脚渐渐没力气了,大团屎尿“噗噗!”打湿裆部,沿着脚滴下来,确是极臭。  “披——得——”  古德-讷斯哭成最伤心的样子。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利落转身,挤着同学的肩和唾液飞溅,挤过这些体温和噪音,走向人潮外,顺着中央的道路入街,一径走向自己的马车。此时整个街景也很萧瑟,没什么声音;大家都去广场观看那难得的人事,许些店铺都关门了,街道上满是又黄又干燥的叶子,被脚底踩出脆响。  一道风铃声清晰入耳,罗肯考特忽的又停了,看住那慢慢发动的马车,像是在看着一份不合群的孤独。  他知道,这是简-艾斯的座驾。 bqgxsydw.com 第六百三十一章 说别离 “李兄。”  梨木雅房,一束霞光停落在彩色丝线做绒头的大红毛织地毯上。  简-艾斯随着这份静谧和光影一同进去,抬起眼,向面前人儿展露微笑。  “怎么现在才来。”赵子淳笑眯眯的伸手碰了下简-艾斯的肩膀。这个人儿当即摇头,保持笑容不变,一口中庭语娴熟地回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不过你这地方也挺难找,让我那车夫都多过了几条街。”  “诶~只有多逛逛,你才记得深嘛。”赵子淳仰头大笑着拍拍简-艾斯的肩膀,转过身,开始带对方观赏这座宅邸。  “我入手这宅子也是花了些功夫,通过机缘巧合,从你们院方那里,得到了这份资格,听说……住在这里的上一任是一位喜欢研究我们那历史的老贵族,花了许多心血打造这座府宅,后来时运不济,加上其他波斯贵族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房子,就一直空置,最后倒便宜了我。”  简单两句说完这间府邸的来历。  赵子淳拍拍身旁人的背继续带路。  他们踱过绣有金丝杜鹃的屏风,迎在前头的是一张黄花梨罗汉床,两边溜有六张金丝楠木交椅,外围的高腿香几放满了各式盆栽 ;那更为矮一点的小几,则放置上了五颜六色花瓶,还置着一些装饰小件,单单这点前缀,就已经有种岁月气息,向简-艾斯扑面而来。  他忍不住多望。  赵子淳笑眯眯收下简-艾斯这点微表情,继续带后者越过这花香木香浓郁的前厅,往前两步,过天井和绿园水池,到正房,房内放置大紫檀雕螭案,左右两侧也设有与前厅款式相同的金丝楠木交椅,案上放置一尊青花瓷器,镂空香炉悠悠起青烟,靠东壁面西设着张小四仙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繁繁多,些许墨渍被红烛抹得更深,更油,且更亮。  简-艾斯这下倒吸一口气了,看看微笑不语的赵子淳,抿下嘴,向对方开嗓:“你这是打算让子潮在这里长住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加贝帝斯,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不然你早就买下了是吗?”赵子淳温笑补完简-艾斯的话,伸手往前带路,一同发出的声音,让香炉青烟都乱了一分,“这间宅子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不过我怕你不喜欢,所以先让你来看看……来好好走走,好好感受感受。”  话完,身边人的表情出现变化。  赵子淳停下脚步,脸上笑容和煦,声音也多了点打趣意味:“送珠也要人识珠,现在看来……我做的这点小事,应该是不显唐突了。”  “不不不,”简-艾斯立即摇头,吸口气,接住赵子淳的目光,“这件礼物太贵重了赵兄,我想我……”  “诶~”赵子淳温笑地摇头顺话语,讲,“对于我做这一切的意义,我想我也就不用再继续啰嗦了,潮儿这半年还要多依靠你,这房子本来就按着中庭的欢喜建下来,到时潮儿想家了也有地有个由头,而且我这异国人怎么可能在这里拿到买房批文呢,当然是填着你的名,总归是要进行的嘛。”  简-艾斯闻声不语。  赵子淳背手侧对廊外风景,长叹气,再言:“而且呀,我这一别回中庭,至后不知多久才能再次来到这个雪城,李兄你我之间相识一场,我希望你能功成名就,届时见见这宅子,也还能想起你在中庭还有些朋友,有些值得纪念的事。”  “这我是当然,当然会记住你们的。”简-艾斯嗓音醇厚的答,也侧身,随赵子淳一同看风景。  此刻红坊廊道间霞光弥漫,绿水青莲独美,黄斑锦鲤鱼悠闲游动在廊下,散开水波,惊动一只只虫儿。  他大抵是收到对方这份浓厚的心意了,抬起头,表情认真的点头道:“赵兄,这间府宅我还是要以物折给你,”他摇头止住赵子淳的言,“你们中庭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帮上太大的忙,再多也只是公司里多了把椅子,桌子上多了份碗筷,而且以潮兄的见识和谋略,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再收下这个,那可真是天大的贪心了。”  赵子淳闻声略略停住,之后苦笑一声,摇起头,不再做客气。  简-艾斯旋即看向了他:“从城外这座雪山往北的海边,赵兄你有兴趣吗?”  “啊呀。”赵子淳苦笑着仰头,眉眼弯得很无奈,眼里的光,更是平静又深厚。  简-艾斯默不作声的等。  直到半晌后赵子淳侧头,收起些许表情,慢慢颔首念:“我倒是挺喜欢这一门生意的,如果李兄愿意,也就是两三座不大不小的酒楼,还需得你这样的执牛耳来配合,这酒楼才能成事。”  “那都好说。”简-艾斯默默点头。  双方相视一笑,相互伸手邀请,再次共赏这宅邸的景色。  “子潮兄的身体最近还好吗?这几日调过去的管家仆人,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换的,婆子丫鬟我也寻了一批正统的,都是贴心的仆从,不会乱嚼舌根。”  “那确实是麻烦李兄,不过前几日你说子潮要去你那里工作的事情……确切是真的吗?”  “嗯,我已经将地方都找好了,明日他就可以去工作,专生有助理,没人会去叨扰。”  “哦,那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诶正巧这孩子要多锻炼锻炼,确实长了个做生意的脑袋,但天师学业那边,李兄你也还要多盯着一些,不能让他偷懒,或者玩物丧志。”  “嗯,这些我本来也要与他商量出计划表,老师方面的事我已经打点好了,罗法古是我们波斯很少见的全能强者,另外看子潮喜欢,我才好规划。”  “啊,那这点小事都不需迁就我幺弟了,我当下就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都按照你的计划为先,他要有什么不听话的,你就帮我狠狠的罚,让这小子多长记性,少走些弯路。”  “这应该不至于吧。”简-艾斯闻言苦笑起来,停在厢房门口,侧身拍了拍自己的外套。  赵子淳大笑着推开房门,进入宽敞亮丽的客厅,看了看蓝纹屏风后的麻将动静,到底是因为府宅里还未安置仆人的缘故,让这搓麻将的声音,把雕梁画栋的大厅都更显空寂。  “胡了!我胡了!”  哗啦啦的麻将声,一个半大高的人影在屏风后站起来。  赵子淳与简-艾斯一同往这边迈步;过屏风一入眼,就看见赵敏、朗烨二人在低头点钱,尤为戴着花牌耳坠的朗烨最为娴熟——那烟嘴咬的,那晶币搓的,当真像极了赌档里的常客。  “你们回来啦。”麻将继续搓,赵敏抬起不施粉黛的素脸,眉眼清丽,乌黑大眼睛好似会发光。  “啊,”简-艾斯率先答一声,搓搓鼻,低头清了清嗓子。  “艾,李兄。”朗烨抬头叫着他,“还愣着干什么坐啊,来打打麻将,这东西也是子潮发明的呢!真的好玩!”  “麻将?”简-艾斯看了看这三人的动作,又瞧瞧桌上这些方方正正的,做工细致的玉石,当下将外套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纯黑衬衫,以及光芒闪闪的琉璃金项链。  “诶~快坐快坐!三缺一三缺一,刚好看我哥打几圈,学一学,等会你也玩玩,然后我们一起吃火锅,我让你康康不一样的吃法。”年龄最小的赵子潮操着一口脆声,努努嘴,自家二哥便在红木圈椅上坐了下来,椅上搭有椅袱,确实坐起来非常舒服。  “厨房那边都准备了吗?”赵子淳向妹妹问。  “嗯,差不多半小时就可以吃饭了。”赵敏将面前的麻将码好,声音很柔,很甜,又很清冽。  “啊,那就来嘛来嘛。”赵子淳到此也放开了手脚,笑呵呵的向李兄抬了下下巴,自个儿搓搓手,加入了打麻将的行列。  当前麻将撞桌的声音更吵闹,可桌上人一下子都没什么响动,只说着“三条”,“二饼”,“九筒”之类的简-艾斯听不懂的话,哗啦啦玩成一片,而且个个都脸泛红光;十足精神奕奕。  “呼…”点燃一支细长雪茄,修长又宽厚的手掌轻搭在大腿上,有一没一的拍,尾指上的铂金指环发出微光,尽显尊贵。  “李兄啊。”子潮一面摸牌,一面看眼二哥身边的大帅比,吸吸鼻,嗓音依旧清脆,“我那工作的事你帮我安排好了没呀,我可要当大官,要管很多人!要足够大的自由和空间哦!”  “嗯。”简-艾斯笑了起来,脸庞在烟雾缭绕里,刻出丁点朦胧,“你哥已经出了主意,把所有事情都打点好了,平日你就跟着罗法古学习天师术,然后管理管理公司,吃的喝的玩的,都可以走公司的账,助理这些我也都给你配好,这一天天,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诶唷。”赵子潮听得咂了咂嘴,再摸牌,自个儿来了个暗杠。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出学院的路很堵吗?”朗烨趁这段摸牌的工夫发出声音,咬住烟“噗噗”喷两团浓雾。  “威尔莫特-披得死了。”简-艾斯随口一句答,表情平静,夹烟的手前伸,在小瓷碟上点了点烟灰。  “哗啦!”  手中麻将一下没夹稳的散开,朗烨惊愕抬头,看着艾斯,甚至都忘记了言语。   bqgxsydw.com 第六百三十二章 吃火锅 “这是怎么回事?”  大厅里的棕木方桌。  朗烨点上一支烟,头微微仰,花牌耳坠摇曳,浓雾与烛光揉在一起,一下子让整个轮廓更显朦胧。  简-艾斯并没有着急答话,姿势松闲地坐在玫瑰椅上,椅子靠背中间镶嵌金丝线刺绣,与黑色衬衫相触,衬托出愈发高贵的气质。  朗烨到此刻转过了头。  简-艾斯慢慢抿嘴,指尖摩挲一下,而后答:“他赌拳,他拿自己当庄当筹码,服了药没知数被毁了根骨,比赛没赢,当庄的钱也没了,可能是害怕学院处罚,想在买反了的那些朋友身上弄一笔跑路费,最后失败了,就杀了两个人。”  短暂的叙述结束。  朗烨擎着烟表情逐渐放空,隔半许才回过神来,抿嘴,用鼻腔挤压出肺叶里的浓雾:“他那边欠了多少钱,你不是和加布力尔家族有关系吗?不能查出来?或者提前发现这件事?”  “他不可能到任何和我相关的赌场开盘的,这个你应该清楚,内史密斯。”简-艾斯低头拍掉衣服上这点烟灰,深吸气,又念,“那个小作坊和参与的渠道都被学院一次性除尽了,我并不知晓这件事情,不然我可以冻结那个盘口,至少他若是与我说,那事情绝不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  声落,朗烨的另一只手捏拳,背脊稍稍挺直,鼻腔喷出两道浓雾:叹息说:“他啊,他……”  语到此停,玫瑰椅上的二人相互沉默起来。  香炉依旧飘烟,很蓝,缠绕着去往圆柱之上,在宅邸顶部盘旋。    与此同时,一列服务生托着盛满食物的盘子越过厅右侧的廊道——空气中有股辣香,好似某种信号一般,极快速地蔓延充盈空气,勾动馋欲,使口腔分泌涎水,以至腹部,也不安分的咕叫起来。  “吃饭吧。”简-艾斯拍下扶手站起来。   蓝纹屏风那头的大几圈麻将声很响,等到简-艾斯进去,赢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晶币的赵子潮欢笑抬头,整个蜡黄色的小脸儿被红润取代,头发都蒸出一团团热气,当真是玩出一身热意了。  “李兄!”赵子潮抓一把晶币往简-艾斯那边洒,哈哈笑,十分豪气的念,“我说了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吧!跟我合伙,就是赢钱多!”  言罢,这位穿着厚厚外套的小哥儿竖起大拇指,十足臭美的“啧”两声,确切很精神。  “啊,”简-艾斯略前倾伸双手把飞来的枚枚晶币收下,没数,直接戒指一抹;然后拉开红木圈椅,坐在了赵子淳边上,“听这意思,今晚的赢家好像只有一个。”  赵子淳闻言摆摆手。对面的赵敏仍旧是满脸红光,笑得好似月牙儿,尤其是黛眉稍弯的风情,让光线都柔和明亮起来。  “诶,”赵敏叫住了简-艾斯,好好问,“你刚才说……你们那里有人死了呀?”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伸手点点烟灰,叠起长腿,念,“一点小事罢了,这世上天天死人,也没什么好奇怪。”  声落,赵敏用手帕点点鼻翼上的细汗,好生瞧眼这家伙,暗啐一口,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钱币。  “各位先生。”屏风边荡起一缕缕风;原是戴着厨师帽的岛谷主厨,耷拉眼皮向众人洪亮邀请道,“食物和饮品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是最好的享用时候,请动起来吧,塔派时间到了。”  主厨说完拍拍手。  来自中庭的赵敏几人大概听不懂对方这口音浓重的波斯语,不过单论其动作也能品出意思,于是各自起身,并招手让自家忠仆把价值不菲的玉石麻将收好,跟着由赵子淳率先走在前头,而后是赵敏,至后才是子潮拉捏住简-艾斯的手,邀请对方一同迈步了。  人与人的交际总归是用一步步细节来堆砌出深厚情谊的。  作为客人的朗烨早早贴在屏风边上,趁着赵子淳几人先走的功夫,对一位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贴近对方耳,声音很平稳的念道:“去我马车上取一坛桂花酒,另外拿一小樽玫瑰酿,这些我车夫会告诉你,你只管去。”  “好的。”来自岛谷的服务生慢慢点头。  朗烨一动不动地看着这抹背影,看到眼神空起来,仿佛看得不是眼前,而是一些往事,一些无声消逝的记忆。  他到底是陷入同学死去的冲击了。  待到另一缕风和光铺洒进来,脸颊泛些湿,有些冷,刺得他慢慢回过神,抿嘴吸气,最后侧身,向厅右侧的餐厅进发。  “来,李兄。”  另一头赵子淳几人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火锅飘着热气在咕噜歌唱的模样。  而赵子潮笑嘻嘻地拉开椅子,点点摆满食物的圆桌,而这圆桌本身也分外巧妙——桌面和支撑桌面的立柱底座是分开的,立柱是个活动轴,使得桌面可以旋转,确切照顾到了每一个人。  “这个,你看看这个。”趁着简-艾斯伸手摸桌试试的工夫,赵子潮站在木椅,身子往前半压住简-艾斯的背,拿起一叠白色的,分外晶莹的食物,歪起头,好好介绍起来,“这是我特意让厨子切出来的,这东西叫虾滑,烫火锅可好吃了,而且极辣,你可要小心哦。”  “好。”简-艾斯从桌面把手收回来,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那里还有鸭肠,鸭血,也都可好吃了。”就坐在对面的赵敏用筷子指了指另外两个碟子,笑得很柔,光影抹匀俏脸,使肤质愈显光滑和吹弹可破。  “鸭血?”正拿筷子的简-艾斯停了下来,往上仰头,通过火锅的滚滚热气,接住对面这束目光。  “是呀,子潮今天特意教这边的厨子做的,虽然奇奇怪怪的,但很多都很好吃,而且吃了很提精神。”赵敏扑哧一笑,红唇皓齿,让对面这人儿的神情,愈显得呆了。  “咳。”  一盆青菜刚好滑入火红汤汁里,溅起点辣渍,带着烫,把简-艾斯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来来来,李兄,我给你把酱料配一下。”赵子潮夹了块红油拌入某人的碗里,又加了点小红椒,捣碎些蒜,笑容也逐渐快乐起来。  恰好烫菜舀汤的赵子淳也射来目光——两番眼神,简-艾斯的筷子一抖,赶紧低头用另只手搓搓鼻子,咽口唾液,然后随便往热气腾腾的锅里用筷子夹一夹,不管三七二十一,夹了什么就把什么放进碗里拌一拌往嘴里放。  “嘶喔……”  嘴合,红椒裂,花椒裂,麻,剧烈的麻加辣汹涌袭击味蕾,一层层冲溃喉管往下烧,当下让汗腺疯狂工作,肠胃绞起来,脸皮更是抽搐着抖,泛起潮红,冒出细密汗渍。  “李兄?”  火锅继续歌唱,热气飞舞,气氛忽然有些凝固,赵子潮继续将筷子往前递戳了戳了身旁人的胳膊,歪起头,仿佛看见一只完全煮熟的虾。  “哈…”大热的气从嘴里悠悠飘出来,眼眶红了,汗湿衣襟了,简-艾斯的双唇,也肉眼可见的肿胀了。  “快换番茄汤!快把我让你们做的番茄高汤端出来!!!”  赵子潮起身振臂疾呼,波斯语流利,甚至带上了颤音。  这一下可把室内给点爆了;围在餐桌边的服务生立即闻风而动,四下焦急着转圈,接着把餐桌边的,满满都摆着书的书格清理,再飞快移动到简-艾斯边上,端茶的端茶,帮忙拍背的拍背,还有取出冰块为这辣红的人冰敷的,总归一下子把这张椅子围满,实实在在的拥挤起来。  “咳!咳额咳!哇呕!”致辣时刻,简-艾斯感受自己的舌头,自己的嘴,自己的脸都已不属于自己,太阳穴麻痒麻痒的像是有蚂蚁在爬,大量的汗滴落下来,顺脖子进入衬衣里,更加湿黏,更加热,更加麻更加难受。  “水…水……”他像是快渴死般嘶哑着声音,抬手捞过一块冰球,直接放入嘴,又呆呆抬眼,与刚进门的朗烨四目相对,使风都凝滞且沉重起来。  “咕噜…”艰涩的吞咽声响起,喉结起伏,名为朗烨的波斯人伸手往后摸摸,靠住屏风,望眼铺着金色丝线编织的桌围的八仙桌,望向“咕噜咕噜”喷涌热气的红色火锅儿,再次吞咽口水,讷讷扯开嘴,扶着屏风笑起来:“那个……那个我好像还有一些训练要做,要不你们先吃,吃……”  赵子淳已然在招手。  眉眼立即垮下来,朗烨哭丧一张脸,几名赵氏忠仆慢慢靠近将他围住,亲热架起来,好好放在了赵子淳身边。  “吃吧。”一颗手工有些粗糙的牛肉丸在红热高汤里转一圈被夹起来,进入碗中搅,裹了芝麻的白与辣椒粉的红,再添上些牛油的黄——香是香了,往下滴汁,在团团热气中显得朦胧。  “来,”夹着这枚丸子的赵子淳竟笑出了慈祥意味,慢慢靠近朗烨面前的碗,好似哄着般继续说,“来吧朗兄,很多东西要尝试了才知晓味道,吃吧,把这个吃了。”   小书亭 第六百三十三章 先登楼 “火锅现吃现烫,辣咸鲜,配上这些牛羊鱼肉、鲜虾扇贝蛤蜊蟹腿、新鲜时蔬、还有这松露菌菇、以及俺配合你们这边,让厨子切的小培根,小火腿儿,没事加个鹌鹑蛋,诶……去油解腻,吃得你暴汗淋漓,浑身都舒坦!”  碗筷一放。  浓厚热气,铜盆里翻滚着热辣鲜亮的红汤,汤面漂浮着麻椒、花椒,以及大多波斯人无法分辨的佐料。  简-艾斯确实被辣红双唇了,如白玉的脸红腾腾冒汗,本就深邃立体的眉眼被汗渍打湿打浓,更显黑亮,加之眼尾本就有几分阴柔——稍微一挑呐,让周边许些女侍从都舍不得移开眼睛,碰巧又是波斯帝国的开放直接,一下子春波不绝,到底让厢房里更为火热,催使愈多汗渍。  “诶。”哆哆嗦嗦吃完嘴里的虾滑,赵子潮干脆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眼珠子一直盯着自个面前这块火锅区域,不时伸手送筷,“呼噜”夹起一根热气腾腾的鸭肠;一丁点儿烫都不嫌,歪头放入嘴,然后仰头抖身子,不断呵出热气。  “唔,爽,真是爽啊。”他好生咽下这个烫红嘴的食物,偏过头,瞧着斯文吃虾滑的波斯哥儿,瞅近点看看对方碗里的番茄汤,嘻嘻一笑,把自己碗里一块鱿鱼又加进了李兄碗里,“唔,我刚刚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懂火锅的精髓呢。快!快吃些正宗的!”  “潮儿。”同样吃着满头大汗的赵子淳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瞪眼幺弟,把筷子在火锅里搅搅;一面将牛肉片放嘴中,一面声音很厚的念叨,“吃喝各有各的喜欢,李兄和朗兄不吃辣,你也就别折腾他们,让他们好好自己吃。”  “人事其实也就是这般,”又一筷肥羊卷入嘴,赵子淳吃着人往后靠住椅子,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餐巾擦嘴,呼口热气,端起酒杯,抬头向幺弟露出微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是你自己写在你书里的话,如今再看看你呐,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句话的。”  “嘿……”赵子潮这下被点着了,歪起头,刚想点出自家哥哥之前的坏人行径,又无意接触到了姐姐赵敏的目光;嘴一撇,慢慢坐回了椅上。  “来,朗兄。”赵子淳再次用酒杯轻叩桌子。  “啊啊。”坐旁边的朗烨讷讷点头,一手端碗一手握筷,早已被辣到目光涣散,隔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立马抹一下肿如香肠的唇,端起酒杯,好好吞入这加了冰块的桂花酿;总算回了些神来。  “诶。”一下子某人被冷落,独坐的赵敏笑着用筷子夹根蟹腿前伸;赵子潮立马挺直背送碗,颔首乖巧一句“谢谢姐姐”,可这只戴着细镯的素手却直白越过了他;往前一扔,把蟹腿丢入了某人碗里。  “吧嗒…”  这下气氛有些尴尬了。  筷子落地,赵子潮一脸受伤的看向自家姐姐,在对方的明丽笑颜中侧身,直直对准了埋头吃东西的某个家伙,接着拿起服务生递来的筷子又是“啪”一扔,双手叉腰, 异常苦闷的噘嘴,道:“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早就暗渡陈仓,私定终身,花好月圆,百年好合,相敬如宾,阖家美满了是吧?”  “噗。”  一瞬间桌上有四人被呛了口深的。  等不到赵敏出声。那边的赵子淳端杯子喝了几大口冰水,深吸气,立马拍着桌子对幺弟吼道:“赵子潮!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诶诶诶!”兄长已起身往自个儿这边逼近,早早脱去厚外套的赵子潮一抹鼻尖上的细汗,一双乌黑的眼轱辘一转,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撒开腿,怪叫着躲在李兄的椅子后头,开始呼叫支援。  “赵兄!赵兄!”好不容易吃出点快乐的朗烨也只能放下碗筷,死死抱住这快要暴走的兄长,扯开嗓门,不知也是不是存着消辣的心,声音格外嘹亮,“小赵兄还只是孩子啊!绕过他啊赵兄!而且,而且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啊!最后一餐饭了,大家和气点,和气点!”  声携离别。  满脸怒气的赵子淳倏然一滞,腰背全然松垮下来,像是被剥去了鲜活的草人,缓缓垂手,五指一根根向入掌心。  风,新吹进来了风。  红红的锅底仍旧给予人又麻又辣的感觉。  热气氤氲里,埋头吃完整个蟹腿的人儿终于抬起下巴;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餐巾擦嘴,一张脸白里透红,些许细汗滑落,使肤质更显细嫩。  “我们还是谈论一些生意吧,”他的声音很平,带有某种穿透力,“我预备开一家全新的公司,至少在波斯,这个公司的前景绝对很明朗。”   声落,赵子淳和赵敏都回过神来,向简-艾斯投去目光,包裹整个厢房的热风,也逐渐转变了。  “我用上‘我们’这个词,这也就意味着大家都有一份。”仅火锅歌唱的安静里,简-艾斯笑眯眯看住赵子潮的脸颊,然后大方与另两位赵氏对视一眼,手指摩挲一下金丝象牙筷,敲敲碗,叮叮咚咚得,让众人又重新入桌了。  “……”赵子淳先酝酿了下,微偏头,答,“李兄,我还没有搞清楚你的意思,什么新生意,像我们这种中庭人,哪能参与你们波斯的新生意。”  “这并不复杂。”简-艾斯把碗里这裹了一层番茄浓汤的鱿鱼放入嘴——还是辣,不过辣甜辣甜,越嚼越香,“整件事情我确实仔细考虑过,我认为如今的各行各业都已然趋于饱和,只有新路才有暴利,而子潮恰好有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我这几天便借鉴了一个,也想在今天找机会告诉你们,毕竟于情于理,你们都应该在这份生意里获得一份利润。”  “我,我的什么建议啊?”脑中陆续浮现出许多画面;却是太过繁乱,赵子潮摇摇头,可嘴角的自豪弧度在扩大,就差竖起大拇指,又美美称赞自己一番。  相比之下,赵敏已是继续吃火锅,不断涮肉,仿佛今日的胃口是真正的好。  “一些比较适用于我们波斯国情的行当了。”简-艾斯伸手碰下这位小哥儿的衣,又看看对面几人,举起酒杯小酌,抿掉唇上酒渍,念,“我想要创建一家主力做清洁行业的服务公司,这很符合我们帝国的情况,一些事就不适合在饭桌上论述了,但是这家公司大体就是走上这条路,其余合伙人……我也已经都约好,就差你们点头。”  “喔~你要搞家政行业啊。”赵子潮蓦地放松下身子,摆摆手,拿起筷子往火锅里夹肉,一面吃,一面哆嗦嘴巴念,“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我了吧,你能听我这些建议,那说明你这人有眼光,这些钱也是你该赚的。”  “但我想与大家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嘴巴被辣的有些红,简-艾斯放下碗碟,再次用餐巾擦嘴,尽力把声音放平稳,“你们都是极有本事,并且对我帮助良多的人,如果可以,我想要将这家清洁公司建立在波斯南方,以我在阿鲁加通的那块领地为根基,然后继续向南延伸。”  话完,某位吃着火锅的佳人有一霎停住。  分明没听出意思的赵子潮爽快点头,又摆手,咬着完全辣入味的蘑菇,咧嘴呵气道:“这些钱我还是不要了吧,想不到李兄你还这么注重知识产权,不错,真不错,比那些资本主义吸血鬼好多了。”  “吸血鬼?”仔细听生意的朗烨挑眉,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词,“这又是哪一门的传说故事?吸血鬼不是都已经绝迹了么,资本主义是什么国?吸血鬼竟然在那里还有踪迹。”  “诶~”赵子潮仅摆摆手没多答,半起身,踩着木椅从火锅里捞了一个丸子出来,“呼呼”吹两口;吃得呜呜囔囔的念,“这些东西和你们说不清,反正文明的发展过程肯定具有共通性,你们现在的思想觉悟还,”  兄长的眼神射来。  赵子潮捏筷子的手一顿,低头咳几声,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你说的这间公司又要怎么发展呢,李兄。”赵子淳到此侧头看向了简-艾斯,“事先说清楚,我以及我们代表的赵氏无法为你这一类型的生意提供帮助——我们没有人口,没有两国间过硬的关系,也没有技术,我们完全只能是看客,”赵子淳的笑容有些苦涩了,“所以…我们至多也只能投一些金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你们不需要出一枚晶币。”简- 艾斯轻轻摇首,从番茄浓汤的碗里夹起一块虾尾,搅一搅放入嘴,声音平静的念,“如今整个冰川的格局大家应该都有些清楚了,国与国之间的封锁独立已经是过去式,我很感激朗烨能让我认识你们这些朋友,让我从你们的国度得到了很多启发和感慨,如果可以,我想没有人会拒绝你们那片国度的各种瑰宝。”  语到此已经算是坦白。  赵氏三人摆弄碗里的东西不出声;乃至最跳脱的赵子潮,也罕见收敛了许多张扬恣意。  朗烨还在吃东西不出声。  简-艾斯看看自家这位早已通透的小伙伴,两指相互摩挲半许,笑起来,非常温和地定论:“有句中庭语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普通波斯人,能不能先一步看见月光,”  “或者,往上登楼呢?” 小书亭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战争 深秋的晚风像是大地母亲的歌,因为她的呼唤太过轻柔了。  世上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死亡并不过是一个罅隙。  生命娇弱得像花。  每逢东方亮起光芒,掩埋在腐烂土壤里的枝叶失去最后生气。  正如夜晚谱写的最后一个叹调。  留下名,迎着朝阳的光,把仅剩的痕迹也抿灭了。  属实到了离别时候。  想不到就这般聊了一夜,简-艾斯站在晨光铺洒的红亭廊道里看风,一只手捏烟,指上宝戒亮起光芒,夜半颜色的淡唇飘起点点雾丝,眼尾上挑。他靠住栏杆,溢出心底的情绪:“我知道,我也明白你说的那些都很对,可我确实是要赚钱的。”  “有种鸟儿一辈子没有家,它的窝啊,随着某种风,某个季节,某束呼唤移动。”  “我想我就像极了这种鸟,除了钱,世上很难有东西可以给我安全感。”  点点烟灰,简-艾斯侧头看住身边人。  一身金边方钱锦衣的赵子淳逐渐沉默,抬起手中烟吸一口;略微不适的呛起来,然后好好看着这支烟烟嘴上的标识,忽然偏头对上简-艾斯的目光,问:“我记得查理一直都对你很不错,以你的名生产了香烟、药品、服饰、还有这座城的巨大赌庄,你应该从中得到了许多利润,或者说,是比利润更重要的名气。”  “啊,”简-艾斯低头呼口烟,再把头抬起来,笑容简单地回道,“我记得我们前几个小时才探讨过名气对于一个人的利与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你们中庭的话,像我,”戴有华美宝戒的手指点点心口,简-艾斯的嗓音很浑浊,“一株完完全全连根都未有扎牢的树,又该怎样应对那些想要摧毁我的人?那些要啃食我身体的虫?”  赵子淳听笑了,垂在半空的手夹烟,飘起缕缕蓝雾。  “许多家族的传承者都是尸位素餐的,这是你弟弟教会了我这个词,我也很想问你,”简-艾斯看住了赵子淳的脸,仿佛要盯住点颜色,“自我身上扎根开出的财富之花,汲取我的血骨,我的一切作为养料开出来的花,为什么是我对种植者感恩戴德,要感谢他们,用我的身躯,熬制出让他们富裕的花来。”  “他们会知晓怜悯吗?会乐于分享吗?”  简-艾斯微笑抬手,嘴唇抿住香烟吸一口;鼻腔回龙,呼出一长串浓雾:“我不是一个喜欢算旧账的人,但我更不喜欢被人愚弄,前者牵扯到生活我无话可说,但是后者,是在践踏我的尊严。”  带点锐利的语说尽。  赵子淳安静听,捏烟深吸一大口,这次忍住了肺部的不适,摇摇头,忽的苦笑起来:“我本以为将潮儿当宝的只有我们本家和他那一片师门。潮儿啊潮儿,我这弟弟可是拿着自己做的枪,戳上我这当哥哥的面皮咯。”  赵子潮轻叹,自嘲的语飘入风中。  简-艾斯抿嘴一笑并低头,转转手中烟,陪其一同去看朝阳盛开的景。  “艾斯,”此刻风正好,赵子淳侧头正对简-艾斯的脸,指尖点点烟灰,感受风的抚摸,补全道,“这世上有太多如果了,如果你生在中庭,如果你生在某个好的本家,如果,这一切都是如果,我们双方各有各的难处,我很敬佩你如今的成就,在我认识的人里,很少有像你这般年纪,能做出如此庞大事业的人,甚至说那些嫡系门阀,也差不多是你这种成绩。所以我一直都以一种惊艳,并且忌惮的目光审视你的。你太过聪明了,这段时间我曾有数次后悔,我不知道把子潮托付给你究竟是对还是错,再加上你今晚说的话,这让我变得更加担心,乃至有些不好的看法。”  蓄了一段的烟灰坠落。  这位赵氏排名第二的哥儿,终于露出温文尔雅之后的另一面。  简-艾斯到底是没什么反应的,吸口烟,屈指弹掉烟蒂,乘着这点烟雾转过身来,看看东方愈发灿烂的光,给出不算保证的保证:“让我一路爬上来的梯子就是诚信,我比任何人还要爱惜自己的名,你应当知道,也不需多想。”  “这不重要。”赵子淳摇头摆手,回过身,看住栏杆边的人,给予最后答案,“我们不会参与你南方的那个生意,那太危险了,我不会,子潮也不会,敏儿更不会,赵氏没有兴趣为你兜底。不过北上的酒楼我可以配合你搭建起来,届时你占七成,外加上这座宅邸、那本暂时借你的武技,一并是我回馈于你的礼物,子潮那边按照我们约定好的进行,过半年,我们的人事,也就该划上一个终点。”  “你真的太过危险了。”  点点烟灰,赵子淳又说了句交心之言。  面对这番好似割席的言语,简-艾斯的脸色平淡,上半身往前压在栏杆上,瞧着廊道外的景色,一下子又想抽烟,便又取了支烟。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他衔着烟,一面找火,一面问。  赵子淳不答声,伸手从简-艾斯那里取来一支烟并点火——先给对方,再是自己。  两杆克制了许久的烟枪总算可以畅快抽一抽。  相互隔得很近,默不作声的嘬烟嘴,喷出一团又一团的浓雾,朦胧晨光,裹挟早起鸟儿的歌唱声,一同去往愈发明亮的天幕了。  “你知道一件事吗?…艾斯。”终是赵子淳先出声了,“你知道为何波斯这大部分的短枪长炮,以及你们这种着装,这些炼金小产品,很难甚至是无法打开我们中庭的门呢?”  赵子淳的语一瞬间落在了点上。  微风里,简-艾斯默默抽烟,狭长阴柔的眸子垂下,勾勒出水墨痕迹。  “许多生意不是这样做的。”赵子淳伸手拍打简-艾斯的手背,轻叹气,声调平慢地念,“中庭的‘众’字是一撇一捺起底,需要相互扶持,有你有我有他,这‘众’字才能稳定,才能大起来。这也是当权者,是高位人希望看到的现象。”  “任何国家最先需要的都是稳定。”  手轻拍这位波斯人的手背,传予温度,以及力量,“其实无论是君王还是平民百姓,面对新事物,不管是文字思想,还是确切实物,任何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抵触和怀疑,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我家潮儿自小不知吃了多少父亲的棍棒,才让整个本家,以至身边些许人开始接受并习惯他的种种言语。”  “你当真以为我本家对潮儿所述的‘科技’等物不看重么?或是说,你当真以为四国君王,不清楚一些创新,一些改革是对国家大有裨益的么?”  “就以你们波斯的名士苇斯巴芗为例,当初他所创造的人力器械真切是不好吗?还有现在与你有联系的克西路大师的祖上,若不是当时冰川盛言巨人和恶龙将会踏破冰川, 让整个人类惶恐不知明日,他祖上那些发明和想法,又怎么可能代代往下传,最后普及到你那样的边境小军,让你都懂得使用袖环,让你都能体会飞檐走壁的奇妙事?”  简-艾斯沉默。  赵子淳抬手吸口烟来,呼雾,语中带点笑:“你要知道那时的你,还只是一无所有的平民。”他继续吸烟,收入身旁人的沉默,看住朝阳,脸庞被金光抹匀,“像这种让贫民都可以恣意使用,并且十分便利的杀伤利器,还不够让四国忌惮,还不够影响至高君王的睡眠么?”  “克西路的祖上和苇斯巴芗的归路你不知晓吗?像这一类宗族呐……一辈子都不可能与炼金等生意沾边了。”  “如有些许偏差,那也定然是君王给予的假象。”赵子淳抬起根手指点点,看着简-艾斯目光灼灼,态度十分认真,“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呐,一定要清楚,任何生意都必须要避开帝国的稳定。归根结底‘变化’这二字,没有任何君王敢以散漫的态度任由其发展,你现在所做的数据化工厂其实是乘坐了神圣帝国的风,他们已帮你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前期,但是四国君王的耐心也就到此了,如果有一天你的生意开始改变并冲击人们的生活方式,或者散发了让帝国框架不稳的风潮,那将有比现在还多十倍的人想让你消失,甚至是你如今所处的这座学院,最支持你的这些导师,他们也都有可能出手,亲自排除你这个隐患。”  “你已经很危险了。”  指尖带着残余温度收回,烟头亮光,最后的语牵动风,甚是薄情。  “掌权的人各有长处,自我本家来说,登上高位者都有一种本能,那就是并不将财富当做最重要的东西,创新与技术也不是他们最重视的方向;只有稳定才是第一诉求,他们要考虑的是百万人口的城和疆土,任何一点变数,都将影响资源分配、影响生产关系、影响阶层间的角逐。”  “而这,战争的前调。” 小书亭 第六百三十五章 出名 “李兄,你怎么了?”  车厢摇晃,赵子潮偏头看住窗边人。  初阳,风儿吹动深红穗子前飘,轻微触碰鼻尖;简-艾斯开始转眸,望着朝阳盛开的场景,望半许,身子前倾端茶,杯沿停在嘴唇前头,稍微想想,还是摇头了。  这细碎的光像是某种怀抱让人舒坦,仿佛有股女子的沁人的香,带点月牙般的笑,愈发让人难忘了。  他还在回忆。  “啧。”赵子潮一下子便缠了过来,一手揽住简-艾斯的脖子;脸贴得近一些,鼻翼耸动;十足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前头,“一身酒味,你昨天和我哥到底聊了些什么啊,觉也不睡,那廊道就全是烟头,也不晓得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哦聊这么畅快,真是的,我都是你的人事总监,怎么什么都瞒着我呐。”  “没有。”简-艾斯缓缓摇头,伸手接过仆人点好的雪茄,咬住吸一口,吐出浓雾,看向身边人略微停片刻,然后道,“在这个八月初我会离开这座学院直到明年一月才回来,这期间你有什么计划,或者有什么想做的,想完成的事吗?”  “啊?”赵子潮听得一愣,抬手挠挠头,未发觉坐在对面的朗烨的神情也有些许变幻,撇嘴用鼻腔顺出两道气,而后道,“你怎么放了假不待在这里啊,你这些公司,还有你在北方的生意,真就撒手不管了呀,真就这么相信我啊。”  “我需要完成学院规定的任务,”简-艾斯伸手在茶几上点点烟灰,身下座椅一抖,原是车轮被石子硌了下,“每个紫藤花学生都要外出历练,这关系到学分,以及一些人事。”  “这样啊。”赵子潮慢慢坐回了椅子上,抓下巴想想,直接道,“现在……我也没什么要求好提的了,反正我如今不能离你们学院太远,我只要一些个助理,一点好帮手和城市关系,不管白的黑的,反正有就好了。”  “嗯。”简-艾斯发出鼻音,回得风轻云淡。  子潮到此眼珠子轱辘一转,好好瞧住简-艾斯,立马问:“李兄呀,你这个外出历练……是不是荒野寻宝,或者指定几块古地、几片古战场,以及什么诛杀妖兽之类的任务让你们历练历练,从而获取天大的机缘啊!”  “What?”旁听的朗烨忍不住爆出波斯语,歪头,写满疑惑,“你们中庭,一般都是这样历练学生的吗?”  “嗯?”赵子潮迷茫了起来。  简-艾斯也抬起了眼,迎着这份诡异的沉默停半许,接着收入这位中庭哥儿的模样,摇头,总归更清楚赵子淳之前那些言语的意思了。  “诶诶诶,我们扯远了,你们的历练难道不是我说的这回事吗?”赵子潮一下跳到自己的沙发上;悠悠后倒,翘起唇,半眯眼念,“你们也不用框我,能让李兄你丢掉建设公司这样的大事,那肯定是了不得的机遇,嘿嘿,估计是你们学院给你开的后门吧……你呀,可真不够坦诚。”他伸手点点。  完全云里雾里的艾斯手前伸点烟,接着才捏住好生吸一口,想想,还是耐心答道:“我们的历练大都是为了生活,学院里的许多学生都很穷,需要趁这段时间去工作,去获取资源。”  “啊?就是去打工啊?”赵子潮差点没咽下喉咙里的茶水;呛到咳起来,眼珠在简-艾斯和朗烨之间游移,略略蹙眉,不确定地道,“你们两个……还需要为生活和学费发愁???”  “这,”  “诶~”一旁的朗烨终于插话了,摆摆手,并深叹口气,“你把练武想的太简单了啊子潮——秘药,法门、武技、还有各式各样的开销,越厉害的武者越是吃钱多,就我这扇子年年都要吞下千余枚红晶,这还只是保养等基础类啊,要再往上强化,那钱,那钱……”  朗烨一下子算不出来。  “那钱也不是你能赚来的呀。”赵子潮不耐烦的挥挥手,啃一口苹果,继续脆声道,“我又不是没帮家里管理过公司,你们现在这种水平的武夫……”他顺势要吐出那几个词,又在反应过来后停下来,扭捏两下,只能嘿笑起来。  “我们怎么了?”朗烨倒是一丁点也不生气,“几万几十万就不是钱,就不会积少成多,越来越关键啊?任何事都是从小往上堆的,你啊,太浮躁了,要多一些静气。”  “什么啊。”赵子潮立即被点着了,两手插胸,语速加快地向朗烨回应,“我说的是实话啊,这本来就是事半功倍的选择,还不如好好练,躲着练,猥琐发育知不知道呀,不等境界高些,你们怎么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扬名。”  “你,”朗烨这下可算是呼吸急促了——手对准赵子潮指指,吸气,最后摇头,“你不懂,这些事情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啊,”赵子潮继续追击,“我,”  “子潮。”抽完一支烟的简-艾斯念了他的名字,把烟蒂彻底摁灭在瓷烟灰缸里,呼出浓雾,平静讲,“学武不是做生意,不是硬拖着镶金戴玉才有好价钱,才有好名堂。这是要死人的,是刀尖尝血,没一些风霜打磨的本事,境界再高,也是一瓶秘药,一点卑劣手段就能毒死的事。”  一缕烟雾慢慢往上飘,越过朝阳和风,最后钻出去,移到窗帘之外。  赵子潮一时间没了声音。  朗烨咧开嘴笑得很灿烂,吸吸鼻,朝对面的小伙伴扔了一枚果子过去:“练武这种事情不是洗碗抹桌,没个好的心气打底,没个成大事的习惯跟性格,就算你天赋再高,也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赵子潮继续无声。  朗烨向赵子潮挑眉,花牌耳坠子摇晃,确实有种火红颜色:““现在知道学院为什么要放我们出去历练历练了吧。其实我们学院每一年的历练期都会死人的,有时是几个,有时,是几十个。”  “甚至退学、无法学武的学生也时常破百,新人换旧人,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吗?”朗烨从茶几上取了枚果子给自己,咬一口,向简-艾斯投去笑,“我已经确认要在阿鲁加通的东面山谷任职了,那里是交通枢纽,有土匪有强盗有亡灵,待上两个月然后转去中波边境, 那边的事……倒是还没有安排。”  “这很不错。”简-艾斯轻轻点头,“按照目前武士协会的行情,这类守护者职能至少有几十万的薪水报酬,而且那片地方离文明并不远,出了事也可以很快得到救援,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不过查理呢?”简-艾斯又追问了声,“她没有安排你的事吗?”  朗烨闻声抬眼,跟着清清嗓子,而后瞟一眼蛮横霸占主座的中庭哥儿,犹豫半响,仍然诚实道:“去中波边境的任务就是查理交付给的我,同行的有一位武皇,至于目的嘛,”他抬手指了指子潮,之后无声了。  至此,某位憋话憋红了脸的哥儿把双肩摇晃起来,嘴唇紧抿,鼻腔不断喷气,目光闪闪地看着面前二人,最终说:“是啊,到那个时候我不是快走了嘛,他们……他们提前帮我探路,帮我去打点人脉的。”  “这样么。”简-艾斯面色如常的点头,喉结上下翻滚,恰好吃完果儿。  “唔,”赵子潮这下可忍不住话匣子了,“你们这学院还搞得怪开明,又有些残酷啊,不过我,我,我以为的那些也肯定没错啊,强者!都是从孤独和尸骨中历练出来的!”  忽然的中二让赵子潮起身,一只手拍胸脯,一只手弯曲肘部对准前头,以一种奇异宣誓模样,冲击另外两位的眼球。  “艾斯,”朗烨再次扔了枚果子到对面,忽的回忆起什么,好生问道,“你昨晚喝酒通宵会有事吗?再有几天就是你和罗,罗”这个名好似很难出嘴。  简-艾斯垂下桃花般的眼睛,始终安静,只有刚点燃的烟在指间悠悠上腾烟;飘起来,荡起一个圈了。  “罗是谁?”赵子潮在此番安静中闻到了八卦的气味。  简-艾斯捏住烟吸一口,未答,稍歪的头被朝阳抹上一层金色,线条很分明,令人极难忘记。  “你这次打算去哪里。”  朗烨终于问出了铺垫许许久久的话。  赵子潮更加听不懂。  而指上环戒华美的人儿往后靠住背椅,头一次全面接住朗烨的目光,持续许久,至后问:“你想让我怎么对待他呢?”  “嗯?”朗烨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睫毛有些颤了,神情收敛许多,抬手咬住果子,一口咬得极深,“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啊,”朝阳里,黑色圆寸的哥儿随风一同笑起来,嘴唇的颜色很淡,弧度……近乎带点揶揄了。  “我啊,我只是想出名罢了。”  风好,简-艾斯用空闲的手将烟捏住,呷一口茶身子往后倒,微歪头,透过窗帘缝隙去看斜射的棱光,像是目睹某人挥手道别的灿烂笑颜。  随即眼瞳,色泽变得更深一些,  ——  Ps:年终于要过完啦,应该是这几天开始恢复每日6000的更新了哦。 小书亭 第六百三十六章 开闸 笔与纸触碰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被安静放大。  透窗而来的飞尘自我陶醉的舞,金色阳光为彩灯,风为舞台,一同接住这场秘密演出。  它又在旋转。  至终是无力气了——坠落到白得刺眼的发茬上;失足一跌,从金丝眼镜的镜片前飘落,泛起叹息,像是略微不甘的言。  纸与笔亲吻的沙沙声还是这般静谧好听。  有着紫藤花纹理的白手套停住,一部分公文处理完,白胡子导师抬起书堆后的脑袋;活动一下脖子,捏住笔的手习惯性上抬推一下镜框;在檀木桌面上泛起一片刺光;又转瞬即逝,仿佛压根不存在那般。  “叮铃~”  戴着白手套的手拉动绳铃,雕刻圆弧纹理的红门不产生动静,反倒是红色小帷幕遮住的轮廓,慢慢向外打开来。  “这门怎么越来越挤了。”弓着腰,脖子缩的有些吃力的大耳至尊从窄小门里爬出来——身子越来越宽大,彻底离开这扇小门时,已然恢复到了心宽体胖的尺寸。  白胡子导师沉默俯身伸手,握住这人儿的手腕帮助其站起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看住这张脸;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拍拍,就算做回应了。  “呼~”身着宽松金边黑袍子的大耳胖子一甩汗水,看都未看的找到自个儿常坐的四脚方菱绣丝软椅,厚实皮肉贴住椅背一压——这道嘎吱声,亦是同样清脆。  “喝红茶吗?”维奇转身走向办公桌那边,拿出放在书柜架上,已落有一层薄灰的蓝白瓷茶壶;稍微擦拭一番,将这书柜方格里头的茶杯也拿了出来。  “我当然乐意至极了。”普拉塔尼往后挪屁股继续压个舒服坐姿,戴有朴素玉扳指的肥手交叉放在肚腩上,大拇指相互转转,显然心情不错。  维奇呵呵笑了起来;就这般抬壶倒茶;许久未用的茶壶竟流出热气腾腾的棕红色液体——极香,顷刻溢满空气,似仙雾般缥缈,迅速把光线都朦胧起来。  “啊…”普拉塔尼怎会错过这个的好东西,一只手前伸端住茶杯,脖子往前倾点,嘟嘴嘬一口杯沿;一激灵,哪里有什么一城之主的作态。  “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啊……”  滚滚烫雾顺喉咙进入,所有细胞都变得通透,口齿留香,一股类似泡温泉的暖自灵魂深处散发开来,让这位大耳至尊舒服眯眼,长长呼出一串气体。  “今天不忙吗?”白胡子维奇端着茶杯坐在旁边,胸口处白花纯洁到纤尘不染,在阳光里愈发耀眼。  “嗯~”普拉塔尼再次端杯好好呷一口,赞叹咂嘴,掀眼皮看向旁边人,慢慢笑了起来,“又是武者又觉醒了精神力,你不怕这胚太耀眼太招人嫉妒,出城就给碎了。”  “嗯。”维奇用鼻音回应,喝口茶,布满白色胡茬的侧脸棱角方硬,确是岁月的浓厚沉淀。  “他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普拉塔尼瞧住他,慢悠悠嘬茶。  “一柄兵器,里面的魂,与他有些相叠了。”维奇的解释很简单。  普拉塔尼也没多细想,转换坐姿,背贴住软垫,再道:“雷利和北方那边的意见我已经摸透了,两大项补助,足够让紫藤花在三年内追上努努和以赛亚神奴它们,就算是你目前这种教学模式,这些补助也足够了。”  维奇闻声未答。  普拉塔尼一副早知如此的再扭扭屁股,抬手抓抓头,继续道:“君王新的令书对许多炼金业的冲击都很大,你要蹚这浑水,我可不奉陪。”  “我也没想过。”维奇温笑答了声,头一次抬起镜片后的眼,与普拉塔尼的眼神接触起来。  “哦。”普拉塔尼点点头,大拇指贴住茶杯搓搓,换了另一件事道,“你们这一次的案子让城里的律查很难办——两法官一总治安官,我都不知道你这简-艾斯是怎么搭了进来,反正还轮不到我来查,这件事就止在了督察院第四层的走廊,连我的门都进不去。”  “他啊,哪来的这么多朋友呢。”  作为一城之主的至尊低头喝茶。  维奇温笑着推下眼镜架,捧茶喝一口,忽的没了言语。  “我没有怀疑你在帮他。”普拉塔尼到此笑得更轻,重新嘬口茶,屁股压着坐椅“嘎吱”往前,看看束有金色丝绸窗帘的窗口,抬杯把茶水喂到嘴边,声音,震动出一圈圈涟漪:“不过加布力尔-科尔西跟他也是一头了,我很难不多想,而且上次的事情已经让城市十分不稳定,这才多久,他立马又来了一出,这次也有人可以提供证据,能够随时指控他。”  “你放人吗?”  最后一句,大耳至尊补充得轻描淡写。  维奇抬起金丝眼镜后的眼看过来。  普拉塔尼把茶杯放在椅边小圆桌,十指重新交叉放肚腩上,两个呼吸,问:“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给我面子,我对你对你的学院没做过阻碍,现在讲公正,简-艾斯也应该被拎出来,放在人事厅好好查查。”  直接的语袭来,维奇收下对方这点越界,端茶顿半晌,一饮而尽,抿出温笑地说:“你的那些证据,又是谁给提供的呢?”  “我的学生,他亲眼看着你们学院那位把那治安官炼成干尸。”普拉塔尼答得坦然,大拇指继续相互转,声音,也保持那种速度,“这件事我可以忍。你和我也配合有几个年头了,这个城大事小事也都经历过。我先放出决心,然后再告诉你帝国北方那边的决心有多足,这不是我和你能够顶住的压力——我也拿那两个人屠没有办法,另外雷利那边你又是怎么打算的?他也通过各个层面向我施加压力,这还是我明面与你不合的情况下。”  直白刺裂的问让办公室中的烟雾淡了几分。  阳光也没进来;气氛,一寸寸走向冷处了。  寂静中,戴着白手套的手捏着茶杯不动,许久后送茶,也送出声音:“这是你的城。”  “可学院是你的学院。”普拉塔尼答了声,侧头端起自个放在小圆桌的茶杯,仔细嘬口, 看似不经意的追问,“所以那小子呢,今天能够交出来吗?”  维奇闻言看他。  普拉塔尼也不避讳的与之对视。  双方目光接触许久,还是普拉塔尼先冷笑,摇摇头,毫不掩饰的讥讽而出:“我原以为这些尊者里你是最讲公平的那一位,原来时间才是最好的预言,你啊,你真让我又多了几分新感悟。”  维奇闻言稍低下巴,金丝眼镜反出一片白光,端茶喝口,破天荒地作出回应:“我不认为你的理由充分。让他们死的是贪欲,系在他们脖颈上的绳索是虚荣,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罪恶,我没有权利审判一个人的想法,我能审判的只有行为,只有切实做出的事,才是真实。”  “所以,他真实做了什么。”  慢慢吞咽茶,这位白胡子传奇的声线变平变稳;窗外阳光也重新洒了进来。  普拉塔尼当下被气笑,摇首举杯,手到一半停着发抖,无声抬起布有些许血丝的眼睛,发出刺骨的切齿语调:“你真的是在养一个恶魔,你看吧,看着他成为另一个巴尼,让你的面皮再次掉在地上,被众人狠狠的践踏!”  “嗯。”如此亵渎,维奇回应的声音平稳,饮茶,杯空,旋即起身送客。  “老子真要看你怎么保他!”普拉塔尼一拍扶手地站起来,不选择红色小帷幕后头的小木门,猛甩一下袖袍,气冲冲从办公室大门走,两三步离开,依旧带起点点紫光。  传奇终究是站在山巅的。  白胡子导师沉默感受对方收敛气息的隐晦路线,垂头隐去金丝眼镜所泛起的白光,迈步走向办公室大门,戴有白手套的手在门上敲敲,然后重新坐回了办公桌背后。  “客厅那壶茶还剩一口,洗个杯子把它喝了。”  导师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  简-艾斯面无表情地迈入,按照导师的指示端茶,并看眼不远处茶几上的普通瓷杯,指尖在壶口上一抹一转;几米之外的茶杯也“呼”一声腾空飞起来,像是有灵智般砸进简-艾斯手中,不过整个过程有些摇晃,好似喝醉了那般。  壶口对杯沿,红棕色的茶水外流,缥缈的雾缠绕上他的指,像蛇,慢慢爬了上去。  “保守一点。”导师适时出声。  简-艾斯点头,削薄的唇抿入杯里热茶,如深潭般幽暗的眼眸泛起波纹,愈显得危险。  “你都听见了吗?”在看公文的导师出声,“我与他的交谈。”  “听见了。”简-艾斯将茶壶和茶杯放下,抿掉嘴唇上残余的水渍,一点儿也不虚地坐在檀木办公桌对面,十指交叉,目光放在导师脸上,而且读不出内在。  “我没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正如那片下午,被鲁奇等人围殴后孤零站在角落的模样。  “嗯。”维奇将写满文字的纸张翻页,声音依旧平,“我不是在审判你,我只是要通知你,你昨夜寄来的请求,”  “我通过了。”  一声语似法槌定论。  孤坐在席位上的少年停顿半许,至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对于这抹背影,捏住公文查看的白胡子导师无声抬眼。  仿佛看见了……  学院初那头要撕碎一切记录的滔天凶兽! siluke.com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七月七 “那天不算是个好日子。”  捏着香的中年瘦人慢慢转身,迎着正南方躬身,嘴里念念有词。  “七月七:丁亥年,丁未月,壬寅日。”  “宜:嫁娶、开市、移徙、入宅、经络、安门、纳畜、破土、安葬、移柩、入殓、立碑、会亲友。”  “忌:祭祀、祈福、探病、造桥。”  “当日刚好煞北,正冲丙申,胎神主南,迎东方,我可以替你镇守凶门,搏一搏祈福之术。”  三株香飘雾往北,傍晚血色如洪流入大厅,一瞬罩住盘膝而坐的人,乃至其腿前放置的银枪,亦流转出幽暗光亮,异常不凡。  “呼~”一口玄黄气从皱褶极深的嘴唇中呼出,中年瘦人所捏的龟壳“咔”一下迸发裂纹,溢出带点腥的臭;黄布桌上的罗盘也指针转动,对准某个凶时星宫,再是青铜鼎中的香坠落烟灰——一下被风吹起来,于地上留下模糊轮廓。  “这是什么啊。”陪同于一旁的矮壮波斯人蹲下来,想伸手动地上的灰,可目光却时不时投向自家外甥,皱眉好好想想,最后抬头看住大价钱请来的占卜师,语气有些不耐地说,“你,我们不需要的是中庭那些民间戏法,请直接告诉我我外甥需要做什么,我真是受够了这种弯弯道道!”  声出,一口浓郁南方口音的波斯语顷刻将气氛毁个干净。  穿着简单的瘦男人没有多少反应。一直到手中龟壳彻底碎裂开,他才悠悠放下来,回过头,对这粗鲁的家伙说道:“中庭的星宫占卜被称为最好的预言术,如果你不认为这能够帮到你外甥我可以现在就走,不过在我工作的时候,请你不要打扰我。”  “舅舅。”  莱恩-肯普闻声要答。闭眼坐在蒲团上的武者打断他的话,胸腔一阵起伏,下巴稍稍点了下。  瘦男人于是继续完成仪式——右手端着裂成许多碎块的龟壳,右手捏指对准这些碎片数数,蹙紧眉,暗暗运用精神力增幅大脑;终于得出结论,声调很沉地张口道:“红晶石碑广场近期是不是死了人?”  “嗤。”莱恩-肯普摇头笑起来,抬手摸下鼻子,倒也没多说了。  “确实是这样的。”另一位算是心腹的庄园管家点头,小心看眼坐在蒲团上的主人,继续补充道,“那位死者是我主人的同学;绞刑,在几日前的傍晚来临的时候,当时有千名学生一同目睹了这幅场景,死者的尸体,也当场火化了。”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瘦男人将右掌上的龟壳碎片轻轻放在黄布桌上,转过身,低头拍了拍袍子,“七月七那天主旱,无论这人有怎样的不甘心和怨气也差不多要消散完了,而且你们学院有这么多强者坐镇,我也就不丢人现眼,做一些没意义的事了。”  “明日是适合用那瓶药的。”瘦男人话锋一转,两手自然合握在身子前面,“红晶石碑广场的气运很浓,一气烈气气烈,主正道主杀伐的凶兵至好迎合这一特点,另外,明日晚上八点一十后北方缺水,这点对生门、景门的气血流转有微弱阻碍,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咬住这点细节,可能到时有奇效。”  “至于另外几瓶秘药。”瘦男人侧头看向青铜炉下方的瓷瓶,踱步,在这一排里熟练挑出几瓶,组合出几种方案;分开放好,指着这些说,“如果第一战是徒手,古葵和天锁配合为最好,之后兵器战则用菇肉-虫做药引,服下红龙药剂,一次大开大合,我会在这里为你焚香祈福,助你加持几分威力。”  “这能起作用吗?”莱恩-肯普又说出刺耳的波斯话,歪起头;萦绕在室内的蓝雾又都往外飘了不少。  “聊胜于无。”瘦男人回应微笑,两手背于身后,微仰头,瞧着窗外夕阳说,“我这点小门小庙的法子也是在学院的许可下做的,毕竟不算心眼,摊开说也就是点小肚鸡肠的计量,你们学院整个紫气蒙蒙,运势如汪洋一般汹涌,虽得益于那株紫藤的神效,可传奇坐镇的威势到底如江河磅礴,令亡灵颤栗,挟天地神威,宛如紫薇星宫,盖压一切凶恶。我这般本事怎么能和这等景象争胜呢?只是稍微借了点紫藤的风,多吹吹您这外甥罢了。”  “行行行。”一通云里雾里让莱恩-肯普的表情十足难看,摆摆手,鼻腔喷出两道气,来到外甥身边,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对瘦男人喊道,“功效,我说了你可以直接说功效,你这个该死的,你是要故意看我笑话吗?!我可是,”  “舅舅。”盘膝坐许久的人儿终归睁眼,十分平静,那点结巴症,好似也痊愈了,“他是古德-讷斯请来的帮手,是我们的朋友,我希望,”出嗓的音忽然低厚了些,“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尊重我的朋友,无论是哪一个。”  从蒲团上起身,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一手提起银色长枪——穗子迎风飘舞,被晚霞抹出七彩光泽。  “天呐。”瘦男人霎时被吸引了,无视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身旁人的目光,慢慢迈出一步,伸双手,异常小心的往前捧,往前触碰对方手握的枪。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也不阻拦。  瘦男人的指尖轻微触碰在枪身上,感知这份龙鳞的冰冷,身子一抖,用叹息的,后劲十足的语念道:“难怪古德有底气,王冠,这类王冠决然在波斯都能排进前百,龙鳞为皮,紫山侯为骨,其内甚至封存了一整副完整的‘大地福音’——这种禁忌图案可难找啊,巫师协会近年也就这点存料,而且你这枪尖还大有古怪,要是我的感知没错,这上面一定有十余种法令——这般祈福手段简直完美,到底出自哪位大师,哪个持锤人呢?”  瘦男人一下问出不该问的事,旋即轻拍下嘴作讨饶,侧身站直,脖子稍微往前倾,继续向年轻武者建议:“你目前的实力压根发挥不出这柄枪的百分之一,不过那神体炼剑失败,终归输你一大步,若是气运再好些,第一场便是兵器战,你便可用丹红,”他伸手指向青铜鼎右侧那几瓷瓶,“草根、麓骨做药引,直接催使出红龙药剂的全部功效,气尽量不走惊门,多引气缠银枪,这十多二十秒内,整个学院学生,由你一人当千!”  拳头猛然砸击掌心,瘦男人明显说到了激动处。  反观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神态始终如一,握枪的手手腕一转,舞出一道风,跟着坐在皮椅上,吸气,说话逐渐有了些结巴:“我,我,我知,我知道我现在的水,水平,艾,艾斯还是太,太,太强了,我,我很,很难打,打得过,过他。”  “噢~”瘦男人闻音表情收敛许多。  这时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伸手邀请。  他随即在另外两位管家的注视中安然入座,稍微想想,往旁边座位凑近些,换作波斯语的造句习惯,给予座上人信心:“你把你自己想得太弱了,法布雷加斯先生,在你这个阶段,红龙药剂可以对你的气血进行50%的增幅,提高200%的气血储量,另外我为你安排的药引和你这柄兵器足够为你抵消它70%的副作用,你只要试试就知道了,”他捏起两个手指,不断点头,“神体简确实很强大——他的武技,他的天赋,再到如今的高级武士增幅倍数,都说明了他在这一届鲜有敌手,但他的性子和经历确是他的死穴。”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侧头看他。  瘦男人迎着目光继续,下巴尖尖上的胡茬灰白:“他太过爱财并且贪婪了,从过往事迹我们可以很容易得出这个观点。”  臭着脸的莱恩-坎普至终点头。  瘦男人没在意这点赞许目光,认认真真的分析道:“为了钱他可以与查理切割,与蒂姆成为死仇,而且他贪心的想要拥有一切——只进不出,贫民窟带来的习惯让他对金钱极为珍视,他不可能准备和你同一档次的秘药,甚至会像与奥拉朱旺-门罗特对决时那般,压根就不服用,或者不依靠秘药的增幅。”  声到此停,过半晌,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轻轻点了下头。  “我还会为你监督的。”被高薪聘请的瘦巫师伸手搭在扶手上,看着外面霞光深深吸气,思索良久,是很小心的言,“我会用旗帜作为暗号,在你们庄园的高顶,而你就负责观察我这里的动静,”巫师一指;莱恩-肯普点了点头,未做拒绝,“红旗代表神体简的气血已经过半,蓝旗代表四分之一,白旗代表彻底没有,届时我还希望你们不要质疑我的预测能力,我收了钱,就会把整件事办好。”  “我会配合你。”莱恩-肯普又一次点头,还是那股南方厚鼻音。  瘦巫师到此合掌一拍,五指抓抓下巴,摩挲胡茬的粗糙,笑起来,笑得摇头:“你要放松心态,法布雷加斯先生,你并不是孤单一人呢,这场斗争,也并不是以你为终点。”  “我们就像是一颗又一颗马钉,总会有时候,把马背上的人,狠狠摔出嘴啃泥的狼狈!”巫师最后的语用了狠气。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并不知晓这里面的缘由,反正晚霞已经到了细密柔美的点。他握住长枪起身,彩光照亮这张年轻的脸;一步两步,孤独越过门槛,最后被一阵微风吹脸,霎时吹乱了心湖。  至此,他看向那个位置的远方,另只手抚胸,不知怎的,确切有了阵心慌。   siluke.com 第六百三十八章 各有坚持 阴天,云把藏好的雨洒了出来。  这一日暗色天幕中银雷翻滚,闷闷响,似鱼鳞闪光,一层层叠加在路边行人身上,当下把影子拉长了,病恹恹的,要触摸路边那朵唯一鲜艳的花。  七月七是壬寅。  一身素衣,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将头发扎成高马尾,穿上衬衣,套上极为传统的锁子甲,然后简单扎了个领巾,便握着枪, 从庄园正门出去了。  如今已是傍晚的七点。  自庄园前往红晶石碑广场的路不会堵塞,虽然一路都是无人问津的小林,可也胜在风景优美,配合雨,看绿叶稀稀疏疏,摇曳出别样风情的海浪。  罗肯考特最后看眼庄园东侧的那片紫树林。被黑布裹好的长枪入盒,再由自家舅舅双手捧着好生送到车上。他到此回头,沉重的锁子甲让呼吸有些闷,抬起腿,刚热身好的肌肉舒张感倒是很好,不过心跳终是太快了,不大像之前的习惯。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不由抬手摸了下心口。  雨还在下,不算小,滴滴答答的落在发丝间,一下就传递冷,腾起缥缈热气。  “该走了,考特。”莱恩-坎普将车厢门打开——八驾马车的各种细节都很精妙,尤为车厢檐上的花藤纹理和尽头的爱神壁图,当真是波斯风格明显的美。马儿也套上了黑色又沉重的战甲,立即身形魁梧了不少;甩鼻喷气,也多出几分肃杀意味。  舅舅的手还停在雨中。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于这一瞬中回神来,眼珠泛光;舅舅这只残有伤疤、刻痕、以及些许烧伤痕迹的手确是有些丑陋了——指甲也短,修剪得快见肉了,所以啊,让整只手掌更显短小肥厚了。  他知晓舅舅是强烈抵触这样剪指甲的:这位粗农出身的南方波斯人本就珍视种种不可理喻的荒谬传统,根骨里很轴,对每分毫斤斤计较,特别对仆人严苛,动辄打骂,而且对这些曾是一路的贱皮子十分不信任,以至所有衣物等贴身东西都由他自己来打洗——这真切是庞大的为难了,难怪指甲会这么短。  念头到此,罗肯考特的胸闷更甚,低头呼吸,却躲不开脑海中的潮。  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一个憎鄙农妇、女仆的传统南方人会蹲在井水边或者木盆前搓洗自己以及自己外甥的衣服,乃至外甥的内衬,外甥极臭的袜子。  他本是可以留在南方本家享福的。  不需将这荒猛毒药般的管家工作视为归宿。  不需布置这些组合眼花缭乱的茶点,不需在意早中晚餐,不需绞尽脑汁思考外甥每一日日的衣服装饰,一片片里里外外的贵族细节。  可依稀就是这种能把人逼疯的繁琐工作。  他已然做到了七月,而且做得很好,好得让整个庄园的正统管家和仆人都制不出一点毛病,彻底承认这位“私人管家”。  汹涌的潮愈加汹涌。  心中一点明。  舅舅的手依然停在雨中——是那样的干涸苍老,布满裂纹,仿佛风霜打磨的另一种瓷器。  “来吧。”莱恩-肯普继续招手。  面前的外甥忽然把眼眸垂得很低,又因在雨里站了一小会儿,头发和锁子甲上都有些水珠了,加之体温烘烤,雾蒙蒙,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至终伸了手;与舅舅的掌心一触,感受后者这粗糙的皮肤,霎时鼻酸起来,只能低头依托雨掩去痕迹,跨步登上车厢,弯腰走进这份放有滴答乐声的熏香舒适内。  “不要太担心了,罗肯考特。”莱恩-肯普取下一块帕子利索擦拭外甥身上的水渍——手法很老道,已是一名真正的管家了,“我们不管怎样都要打出我们自己的风采,那个该死的简能输你一次,就肯定还会输你下一回,无论如何我们今晚都是赢家,只要打好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去帮你谈。”  搓到皱成一团的帕子收回。  这位矮壮又喜爱脏话的舅舅的笑容稍显滑稽,两手好好在衣物上抹一抹,从内兜取出一封早已捂热的密信,拍拍侄儿肩膀,说:“我早就在磨你那个同学和他的盟友,这群该死的想让你冲前面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人!等你今晚的战斗完,就可以签订这份古德家族的契约,两年五百多万,又是补贴家用的好事。”  “而且……”  莱恩-肯普开始叙述古德-讷斯背后那些人,双目慑着刺人的精光,虽挺着纽扣绷紧的大肚腩,可分明透显一种凶悍的气势,仿佛护食且贪婪的癞皮狗,而且是皮毛最次,样貌最丑的那一类。  可坐在座位上的年轻人心更加堵了,鼻子极酸,一种不知名的羞愧催使他偏开头来,皱眉去看窗外风雨,连拳头攥出咯吱声都不自知。  莱恩-肯普还在侃侃而谈、喋喋不休、且抑扬顿挫。  最后一个被敲诈者的名字被敲定。  莱恩-坎普把拳头一砸,抹一下嘴边的唾液,咳嗽两声,指挥管家端茶过来。  “先给我舅舅。”茶杯入眼帘,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抬手一次,未有接触莱恩-肯普的目光,好似在躲闪,并带着心虚。  “怎么了。”莱恩-肯普第五次检查手里的契约,抽空看外甥一眼,蹙紧眉,用生硬的语喊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考特。但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  “谢谢。”  启唇,一轻声在室内扩散。  捏契约纸的手忽然一紧,满脸横肉的莱恩-肯普讷讷愣在原地,眼睛慢慢张开,之后,又重归低头模样的翻看契约,完全没了一丁点端倪。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也侧头去看窗外的风。  整个车厢到底安静起来。  这幅舅舅与外甥一站一坐极其风格明显。  等到前头车夫扬鞭,马儿嘶鸣,莱恩-肯普才收好契约坐在外甥边上,双拳握住搭在双膝上,布有脂肪的腰背不算直,加之身子稍稍前倾,愈像一只狗,一只蹲坐在领地内,沉闷烈气的癞皮狗。  他最终明白了。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听着自己心底的声音 ,松开捏了许久的拳,偏头看雨,却意外看见了持伞站在街边的某个行人。  此刻的雨幕未有阻隔他们的四目相对。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无声看着他。  而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也用波澜不惊的眼回视,脸上神情,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冷漠与坚定。   siluke.com 第六百三十九章 盛大演出 晚八点的夜在雨滴声中尽显吵闹了。 湿漉下来,红晶石碑广场上灯火通明。压抑的黑与火把的光油亮各种看客的神色,地面水渍像一块块碎镜,滑到反光,在各类脚步里沥沥作响,黑压压的,人群越发沉闷了。 此刻黑夜中一道闪光。 雨滴粗如大豆,几乎瞬间便齐齐投射在广场之上,滴滴答答敲打所有持伞人的手背,于是整个广场便以君王赐名的红晶石碑为界限,内一环,外一环,紫藤纹路缠绕圈出一条如紫龙般威严神圣的环域,所有不慎越界的看客自诩没这逗留的底气,持伞退到一边,口鼻热气渺渺,大都无声音,只看着那这座价值千亿的晶碑高耸,随之神情一阵恍惚,忆起许多心事。 “造化弄人呐。” 简单素袖下的老年斑手掌轻拍扶手,已是坐好位置了,碧眼老人接茶抿一口润喉,杂乱白发垂落于眼前,挡住太多锋利。 如他这般的权势已将广场最好最高那片区域瓜分了。 其实大多人事也是这个样子——就像追天而去的金字塔,至终能触摸云端的,只有那点塔尖罢了。 当真是一举绝风尘,平览众生了。 寒暄中,一根紫色雷柱自天幕轰然炸下,穿透红晶石碑,扩散一圈圈带电弧的紫色光焰,再次将广场周边的看客赶退十步,只余碧眼老人这般的尊者安然无恙,端茶闲聊,说不尽平淡松散。 “啊呀,你还没走呢。”一粒瓜子嗑开入肚,扎白辫的老人装入面前不速之客的身姿,戏谑起来,眼瞳中闪烁着诡秘紫电,恍如一尊大妖,披着人皮入世而已。 身着皇室标识外套的尊者未有理会这句言,沉默坐下,将右手放在扶手前,泛光的眼珠一转,找到另几位刚好入座的人,于是开嗓,声音很淡的念道:“维奇在哪里,昨天简-艾斯去了他办公室,他又与他说了什么?” 这道音在雨中直白。 放松坐在软座上的碧眼老人将眼皮上掀,之后与邻座兄弟对视一眼, 摩挲指尖,嘴边泛起些笑意来。 这就是明显的撕破脸皮了。 两边浮雕刻有锦鱼,下面紫色雕花的辇座大到足够收容五至六人,可仅见一羊绒绸缎的西装外套出现在雨中,再是戴着黑色手套,腕口露出丁点禁忌纹理的手,慢慢摘下礼帽,垂落一缕卷发,一缕不可言喻的压迫感。 里吉威:紫藤花第一王冠巫师,境界艰深,无人知晓其巫术种类——占卜、神术、傀儡,坊间传闻其诡秘手段有一千二百种,并更有甚者直言里吉威早已突破王冠巫师那一线,只是深入简出,至爱实验研究所以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也很少有纠纷,唯有其门下学徒才有资格与这神秘至极的巫师交谈几句,可也仅是如此,便无法再知晓其他密事了。 毕竟,这是会死人的。 豆大雨滴中,辇座上方的纱幕荡起波纹,独自坐在宽大座位上的巫师翘起二郎腿,至终未让寻常人 燃文 看清纱幕后的面容模样,仿佛一切都是谜,彻底笼罩在深雾里。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他说,一道音震荡雨滴。 胡须扎辫的传奇确切是不在意这个巫师的声音的,抬手撑住侧脸,目视前方,声调不变地重复道:“维奇与简-艾斯说了什么,我想要知道,我也有这个权利知道。” “呵。”辇座内,纱幕后的嘴角扩散溢出热气,一根手指抬起来,似要某人噤声,又忽的换了念想,收回手指,声音平和地答,“你念声,维奇会告诉你。” “嗯。”胡须扎辫的传奇发出鼻音,只是两息过了,依旧没有念声。 至此,碧眼老人和白辫子老人都笑了,相互伸手握住,有些光,但也没太多当回事,反而笑声愈演愈烈,至后端起茶来,再次相碰,就像是游玩那般,让某个人儿,更加恨了。 “这家伙真怂。”早早占据位置的李子潮早就他偷听了这道声音,藏起嘻嘻笑。一身白袍的阿拉斯加抬手挠了挠耳朵,吸吸鼻,拿出喜爱吃的饼干,声音很脆的说道:“传奇也是人,传奇之间也有轶事,因为名额极少,事事代传,就算某一人握住了权柄,也需要考虑生前身后,如同胡佛-卡弥陀——他自确认了身后事,便选了一串密语铃铛,精心专养,又刚好是食人吞魂的货色,根据消息,也不知道他究竟吃得是人还是凶物,总归帮权贵做事,拿着这个吞噬神魂的巫器几十余年,期间获得了小名声,大都是不出范围的东西,遇不了太多贵人。” “啊,”赵子潮深吸气,侧头看看这位兼职助理的人儿,缩头躲开雨 ,往前多迈一些,把身子藏在辇座的伞下,咳咳嗓子,小声念,“那,那这些人在这里干嘛呀,好像越来越多了,不是说了外人不能入学院吗?你们不是挺多高手的吗?骗人的呀?直接把这些外人赶出去呀!万一我暴露了,那不是连累了简兄,让许多人都没位置坐。” “……”深深看着这自视甚高的小家伙,阿拉斯加掏出一块饼干,一面吃一面摇头,至后咽下去,指着这一圈最高层的,最外围的权贵座位,说道,“他们,他们也是有邀请函的。而且一些代表皇室,再深一些,这些尊者的境界都是在帝国前一,至少以一敌千的存在,你可别说我说大话,这些资料是老板给我的,他们能来已经是给足了紫藤花学院的面子,而且他们大都保有目的,兴许……就是今天这场决斗,反正怎么绕呀呐,他们都是历史上留名的人物。” “我知道。”赵子潮点头,瞧住越来越多人入坐的高座,再看看淅淅沥沥的大雨,看看那些在圈之外持伞而立,呜呜喳喳的人,终于由鼻腔喷出两道气来。 到了此时,红晶石碑广场被雨水蓄上一层薄面,猛然间电闪雷鸣,以碧眼老人为首的高座各自满席;大都不是学院人物——单看外表,北南皆有,且十足泾渭分明,不用说过多事,静坐,都显出气场。 “这些,这些真是大人物呐。”赵子潮张大眼睛仔仔细细都瞧,把座位上这些人都记入心里,藏在脑海深处。 霎时嗡鸣中,一 阵紫雷滑亮黑天闪过,又是雨,又是风在哀嚎作乱。 至此所有帝国扬名者都在这高位上了——真正是帝国难有的景象,只有‘十拳’维奇,才能聚焦这份愿景。 究竟是为什么呢? 长烟中,通体金色袖袍的男人姗姗来迟,无在乎周围人的目光和神情,干脆入座,朝着炼气塔的方向颔首,好似能看穿雨幕,找到注视自己的人。 “表子……”至中而坐的某人帝国强者的嘴唇比出粗口模样。 白辫子老人见此眯眼,停半会,刻意把声音穿透雨滴说:“今天这么热闹,是紫藤花不再是帝国君王的私有资产,还是这维奇,有什么不可见人,难以言喻的打算呐。”他开始叹息,并端茶。 “如果我是你,我会闭上自己的嘴。”刚入座的金袍人微笑,第一个出声回应,并挥手示意仆人把茶壶摆出帷幕后,端起茶杯抿一口,呼口气,慢慢笑起来,“维奇缺钱吗?缺,我直接可以包圆。” “缺你这些吗?” 其余这些被请来的帝国强者都摇头冷笑,各自派系的交换眼神,尤为和波斯第一军团的这两指挥官有仇的人,简直是狂热,相互再次眼神交换,默契停住,把目光交于辇座上唯一的巫师,无不有趁机讨巧,见风使舵的意味。 确是局势有些许复杂了。 警告威胁,到底讲究权势。如今坐在这份高位的人都不惧这点虚无——帝国近百年,当然是各自手有实权,除去像第七军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屠,可就是这样的北方组合加起来,也就是这点,聊胜于无的味道了。 组局者到底是帝国前几的烈日行者呢。 在雷利君王握住权柄的那一刻,无人知晓霸占帝国第二位置,作为长弓百甲的烈日行者至终怎么熬到“不和帝心”这个位置——这句评语说大不小,都只敢猜测或者大胆估算那些隐晦事情,无一人可断言,至如今,这位烈日行者,‘十拳’维奇究竟在武巫两界留下了怎样的神妙,也都无人可知,只是他至终被人势削落到了极点,对于南北来说,还是极少人,能够触摸甚至挑拨这位白胡子导师的深意的。 刻意的喧闹里。 高座往往来来,广场上雨滴再度汹涌落下,此刻已是八点有余了,被邀请而至的学院故友差不多猜出了维奇的心意,但说个通透话,如今这番局势搏杀,确是很难有前后,有个真正结局。 “这儿还要等多久呐。”赵子潮当然感知出了那一圈人的各种气场和身份,没多说,拉住身旁阿拉斯加的衣袖,声音也难得放低许多,“这一站李,哦不,简-艾斯不是板上钉钉,随便踩赢的美事么,怎么一下来这么多人,我刚听你讲,这些传奇呀,权贵呀,好像是空闲的很,这点小情况都来参与哦。”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吃着饼干的阿拉斯加双手垂下,瞧眼空无一人的,在风雨中飘摇的红晶碑广场,咽下最后那点残渣,叹息说,“这一场……恐怕是简先生,最能尽兴的,最后一场了。” 第六百四十章 底线呢 雨滴。 暗沉如墨的地面被马靴踩出一圈水渍。 是有些冷了,口鼻飘出热气,古德-讷斯停步于车辕前方,眺望广场那圈黑压压,在雨中显出厚重的热闹。 “我能有的所有争取都结束了。”他喃喃自语,偏头看向同样停在这条路边的马车,很容易就发现那些车厢内的人,知晓他们的名,以及他们为何来此的原因。 于是,古德-讷斯再次呵一口热气,双手入兜刻尽忧郁,眼眸下垂,嘴唇贴住立领,一白一黑的阴阳头被雨滴打湿,愈发显眼,确是个性十足。 “几点了。”不看前头这异景,贾巴-戴里克将窗帘放下,看眼管家,跟着从内兜里取出一盒香烟;衔住一支接上管家递来的火,抽两口,呼出大片浓雾。 “还有十五分钟就开赛。”管家把烟灰缸推到主人面前,犹豫半晌,还是斗胆说,“主人,你朋友的后事已经全部料理完了,他的骨灰盒……按照他的遗言以及院方态度,你确认将其送回你们的家乡吗?” 声扩散。 贾巴-戴里克捏住烟点点,回龙呼一串长雾,慢慢摇起头来:“丢了吧,找个清静的地方,一点也别留。” 管家闻声抬眼。 贾巴-戴里克再次调整一下坐姿,看着烟头在雾里烫亮的颜色,面色很平,接着补充道:“他喜欢海,以前我们居住的地方在内陆,那里很少有去过海边的人,披得最喜欢问镇上那个退了休的巴伯,在那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去海边生活的决心,本来……这一次外出历练,他也本就是去艾格海的,这算是他的遗愿了,我来帮他完成,也是接受托付了。” 烟灰坠落。 站在一旁的管家深深低头,两手合握身前,没有多余的话。 “他家里有来过信吗?”贾巴-戴里克忽的问,擎着烟吸一口,眼珠移向窗外,看延绵不绝的雨滴。 “前几天有收到过。”管家顺出胸腔里的废气,组织会言语,顺着往下答,“威尔莫特-披得的家人还不知道这份噩耗,寄来的信件里有钱,大概是几枚晶币的样子,我没有拆开,已经放在您的书桌上了。” “学院那边还没有通知么?” “是写好信封,昨夜寄出去了。” “那记得为我也带一份信封和礼物过去。”贾巴-戴里克用夹烟的手刮了刮脸,皱起下巴,眼神开始闪光,“另外也抽空给我家人回信,确实有一段时间没与他们说话了,你执笔,注意好尺度,别说太多,让他们心安就好。” “我明白。”管家点头。 贾巴-戴里克张嘴呼出浓雾,继续看雨,整个车厢重归雨滴叮咚的寂静。 而在越过两三个空挡的另一辆豪华马车。一身肌肉扎实,中马尾粗糙的蒂姆-奇得塔斯刚放下手中金盒,抬起头,眼中带血丝,出气,亦是浑厚粗重。 “你确定吗?”他问。 面前的管家微微颔首,又慢慢摇头,两手合握往主子这边靠近一点,而后说:“按照任何先例,任何记录在册的内宗例子,中高级武士不可能能够负担王冠级 武技的消耗量——简-艾斯不可能只学习了《钤虎》,他拥有其他的,其他那些,让气血储备喷薄成长,并且完美无害的内宗。” “答案已经很简单了。” 管家微低头,用鼻腔压出肺叶里的浊气,看住主人,看住对方手里的金盒,用平稳的语念,“在他有限的学识和交际里只有您这本《诸佛龙象》才有此般功效,而且也是这本经书切实过了他的手,就算不相干,也是极好的,顺之往上的借口。” 一点语叩心扉。 蒂姆-奇得塔斯默默抬眼,手指曲起,与镂空金盒触碰出吱吱声,之后猛然甩头,吸气,闭目回答:“不,将《诸佛龙象》借阅给他的事情是我亲自答应的,先不说合不合理,就算他是真的,真的用该死的几天时间就掌握了这本内宗,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的经络不需药力淬炼改变吗?他的八门不需要提前适应吗?这一切都要时间,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 声停,蒂姆-奇得塔斯将镂空金盒丢在桌上,往后靠住背垫,呼吸倒不大粗重了。 “我们只需要借口。” 香炉起烟缭乱,管家的声音穿透而出,很平淡,却抓紧了蒂姆-奇得塔斯的眼珠,吸牢了这人的注意,“谣言就像无根之水——有些人的衣服脏了,就会想尽办法去抹除,那一天敌视他的人需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名正言顺,墙倒众人推的借口。” “人事是不讲究先来后到与光明正大的,我尊贵的主人。” 管家将茶盖重新贴合茶杯,低头看着,语速节奏一直未变,“绝对的愚蠢并不存在于世间,就算是傻瓜也有一门常人所不知的天赋。猜想不需要花费代价,谣言也不需要成本,我们按照最坏预估简-艾斯必然掌握某种时间法令的宝器;这种珍宝的优先度不用我多说,致整个帝国,也就寥寥几件,而且近乎都在君王的控制里。” “这个消息足够让众人疯狂。”管家递出了手里的茶,抬眼盯住神情略微空的主人,将蒂姆家族某位主母的意志,彻底落实下去,“真相并不重要,谎言才是烈毒。家族已经为你选定了适合的律查和法院,您只需要张口,简-艾斯就要陷入天大的麻烦,甚至不得不被带离这座城,脱开紫藤花的庇护。” “什么?”伸手接茶,蒂姆-奇得塔斯一瞬不瞬看着老管家,喉结震颤,并且眉头紧蹙,面色阴晴不定。 老管家当然知晓自家少主的心思,切换呼吸,然后说:“家族在简-艾斯身上亏空了太多金钱,这是您母亲的建议,也是她特地交予我的命令。” “这又如何呢?”蒂姆-奇得塔斯皱眉摆手,低头嘬一口茶水,稍微想想,嗓音低沉地念,“这本《诸佛龙象》是我自愿借给简-艾斯的东西,现在回头控诉,你让我的里子往哪丢,整个学院的人又该怎么看我这回事,甚至91、92届,都会怎样的攻击我。” “你想过吗?” 蒂姆-奇得塔斯的声音更沉。 “我们是谣言,主人。”老管家接上这道音,左手手指点点右手手背,说, “我们不需要任何证据,不需要任何逻辑,只要你出席,我们,” “不用说了。”蒂姆-奇得塔斯的嗓音深刻一度,收敛神 情,端茶轻饮,像极了父辈的风轻云淡和傲骨,“白的黑的我都不想用这种方式来打败他,我也是开启了八门的武者,什么神体天赋只是赐予他好的肉身而已。我拥有最好的团队,最好的导师,最锋利的武技,最强横的内宗,现在又有了最好的对手,所以我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注定要被我踩在脚下的人,就算是我母亲的命令,我都会说出这声拒绝。” “回信吧。”老管家的嘴唇翕动。蒂姆-奇得塔斯摆手止住这道音,再喝茶,将茶杯贴桌,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仿佛某个北境王的神态显现。 只是他到底能让老管家信几分,也只有这位老仆,自己彻底知道了。 “我明白了。”老管家至此只能躬身点头,想说回正事,却被广场那边的巨大躁动和风浪堵住了言,侧头看,完全闭合了嘴唇。 他们来了。 大雨倾盆,一杆银枪冲天,银光赫然撕裂雨幕爆发惊鸣,跟着一脚尖轻点枪尖巧妙前跃,连点三次重复,以违背力学的方式轻柔落地,越过诸位看客的人头,在水渍密布的地面中泛起一圈涟漪,确实静,仿佛通体仅如一根鸿毛,溢不出丝毫响动。 “妙。” 一位高座上的老贵族拍手鼓掌,看住红晶石碑广场中的这一束身影,倏而笑起来,向正中那位南方人,念出自己的意见,“法布雷加斯总说他这儿子一生就是个练枪的奇才我还不大相信,可就刚才这点探山功夫,没个天赋,没个根骨内在,单靠牢练,至死也摸不到这份灵巧,难怪他总是托信让我错过,是我错过,便宜这紫藤花了。” “我很难赞同。”正中座位上的人儿说话,手指再次转动掌心里的玉珠,看住前面大雨里的挺拔武者,停一点思绪,还是摇起了头,“太干,从呼吸到握枪都离不开中庭那边人定下的架子,这条路已经证明是不行的,大多前期借用,至后,还是要磨疼双手,从底子慢慢改正。” “嗯哼。”裹着拉夫领,穿着绸缎马甲的老贵族颔首应是,脸因抹足了白-粉而显得有些病态,又是红唇,又是上岁数该有的皱纹纹理,一时很难让人看顺眼,很妖,尤为泛黄的浑浊眼珠子,木木的令人胆寒。 短暂议论消失。 雨中,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踩着紫光边界踏入广场内,大方环视一圈黑压压的人群和各种高座的车辇,眉眼被冷风刻得生疼,淅沥沥的雨不断打上脸颊,发丝飘舞,然后粘在脖颈上。 大力气挤入看客内圈的舅舅也已经在歇斯里地的为他加油,抬手呐喊,就算被周边人鄙夷也不在乎,至终是丢自己的脸,与外甥无关。 “准备好了吗?” 早早在雨中等候的院方导师投来目光。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慢慢深吸气,看眼红晶石碑对面那空无一人的风雨,点下头,回道:“我需要服用秘药,而且是在确认比赛顺序之后。” lingdiankanshu.com “可以。”导师重新闭上眼。 此刻已是最后那点时间了。 罗肯考特刚要继续调理呼吸,拥挤人潮难免挤出声响;不知是谁喊了句“神体”,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个方向投来,噤声,泛起除雨之外的巨大空旷。 第六百四十一章 他也怨 大雨。 这房间由于地形狭长,更兼背光等特性,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一种隐秘窥视局面的密室。 长风,这间屋子里挂满了药草气味,真切让鼻头很受影响,是一种不大好闻的深辣,一青铜鼎又在陈设很简单的大厅中咕噜作响,青铜鼎下的桌子是圆形的,靠壁,有一圈圈纸小人以跪拜模样参拜四方。 而身着长袍的干瘦巫师,也将那花费了许多代价弄来的头发系在一个小人身上, 点上支香插在白瓷碗中——很难想象这缝隙极大的米粒能接稳这株香的重心,总之香悠悠燃烧,坠下点点灰了。 所有准备事宜到此结束。 再等最后那点时间,巫师单手掐诀,用力,用力挤出一滴血珠,滴入白瓷碗,用红香的根在米粒中搅拌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跟着又把香灰点在碗前头,观住青铜鼎里的咕噜声,叹气,开始用尾指勾拉系在纸小人脖子上的发丝,将其带起来,带出诡异的光芒。 就好似,纸人已活了。 …… 广场。 有种人是天生具有福泽的。 自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认知里。 有一种人可以精通剖人,也可以执笔作画,会说帝国雅言,也能品异国诗歌,能不知疲倦的训练,也可以在大雪天孤零零过千里出城,割两颗人头,却为死者流着滚烫的泪。 这类人仿佛是神灵刻意雕琢的异象。 仿佛脸皮千层,每张不一,又容易让旁人感受诚意,好似世间最温柔的是他,世间最薄情的也是他。至能把无害笑容表演到极致,也能用桃花眸子的疏冷一瞥让你心脏生疼。 他分明不喜欢的朋友,却也勇于为后者流血。 他的感情总是给的这么轻易,却又能抽离的这么见血。 他好像真正是连自己都不关心了。 总归是分裂了,面容模糊着,像天上地下都无人能看清他的真实。 这种人是没有心的。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至终想清了这句话,目光上移,一动不动看着雨幕中的阴影,握枪的手僵硬一分,是雨打湿了,也是冷着,让指关节有些僵硬。 “准备好了么?” 雨里,学院导师抬起右手。 以红晶石碑为分界的两人慢慢靠近,目光第一次接触了,也是近几月来的第一次接触,第一次这般深刻。 已感知不到心的声音。 按照惯常,这人儿应该向自己展露亲切无害的笑——弯着桃花般温柔的眼睛,五官组合得令人舒坦,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了”,伸出手,给予自己最好的温暖。 可他没有。 法布雷加斯默默后退一步。 这就是简-艾斯,一个从贫民窟爬出来却高居不下的人,一个可以让你知晓最好的温暖,又可以让你瞬间知晓现实残酷的人。 他啊,确切是矛盾的结合啊。 “呵。”忍住心尖疼,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努力拉扯出笑,唇翕动,嗓音带颤地说,“你,你啊,你这人,你这人还真是心狠,你明明知道我只要你的一次主动,只要你的一次邀请,你却偏偏催使内……” “行了。”削薄的唇抿 出声音,被雨减轻点颜色,脸颊也是湿漉漉的,看着就冷透了。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随之笑得咳嗽起来,握枪的手在发抖,吸气闭眼,再睁,头一次用波澜不惊的语对简-艾斯道:“好啊,我们……我们也到此结束了。” “嗯,只要你结巴能好就行。”简-艾斯低头将黑色外套上的水珠抖落 ,虽然在雨里这样的动作近乎无用,可他还是坚持,就如一些人事那般。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到此胸口更疼,用大力忍住要出声的喉咙, 深呼吸后开嗓 ,偏头向学院导师说:“开始吧。” 简-艾斯跟随投去目光。 导师左右看看这两位帝国班的学生,垂下手,两指捏紧一枚白晶;一弹,等着晶币裹风坠落的响动,最后手掌一握,看住这份答案说:“兵器战,你们两人可以选择四种秘药作为增福,也可以合理安排数目和顺序,不过禁止武士协会不承认的药物,特别是前几日那般的情况,学院已是明令禁止。” “我知道。”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开始从戒指内挑选秘药。 简-艾斯轻声说了句好,偏过头,也探手入兜,慢慢摸索起来。 …… “会是什么呢?” 广场另一端,车辕上,古德-讷斯将望远镜放下来,皱起眉,向身旁人说:“不论简-艾斯这人的人陪。这全能全知的古兰神体是绝没有缺点的,如果让我来选择,我肯定会选气血补给类的秘药,可是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并不太擅长这样的秘药配制,何况他们团队里的专人都被挖走了,如果买……那也只能依托城里加布力尔家族的渠道,但是,他们没有收到过消息啊……” “他很狡猾,真想买,我们绝对探查不到。” 旁听的贾巴-戴里克抬手摸了下嘴唇,皮肤很白,白到发光。 “啊,”古德-讷斯慢慢点头,却还是本着最细致的原则让管家用旗帜通知广场那头的人,之后重新抬起望远镜——刚要言,整个人却突然僵在原地了。 那是烟。 里三圈外三圈的广场上爆发出巨大喧哗声;有人喝彩鼓掌,有人嘘声捣乱,夜幕中的大雨也配合喧闹起来,几朵雷在乌云中炸射,轰隆隆,震荡得耳膜生疼。 “哧。”香烟花了几次功夫才在雨中点燃,嘴唇抿住烟嘴,一吸,在烟头的滋滋响声里呼出大捧大捧浓雾——很快被冷风和雨滴搅扰,一点踪影也没留。 “这是你的秘药吗?艾斯。” 导师一瞬不瞬地看着特立独行的学生,背在后头的手下意识摩挲,回头看眼庄严且形态不一的车辇高台,品着纱幕后上位人的沉默,一下子合嘴,不再说话了。 简-艾斯再吸一口烟,完全被打湿的手掌捏住烟嘴点点, 震落很快湿透的烟灰,看住罗肯考特服用秘药的样子,抬手把烟卷送到嘴边叼起来,含糊不清地建议道,“草根、麓骨、还有红龙的血味,品相有些差,气味很杂,里面应该有很多杂质,这就是他们对你的态度吗?你知不知道这一味药物的负作用,或者你知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你的呢。” 咕噜吞咽药液的喉结一顿,罗肯考特怔了怔,开始移动目光。 简-艾斯立刻摆手,歪头最后嘬口烟,一面弹烟蒂,一面说道:“是我问多了,你不至于这么蠢,又是你舅舅拿了钱对吧?”黑发湿漉贴在额前的少年笑起来, 终于有那种无害意味了。 罗肯考特的眼有些红。 善于刺心的少年儿又谑笑,舔下唇,声音很轻的念了起来:“你这样有意思么罗肯考特。一切坏的,不好的都交给自己亲人背负,你就是最无奈最善良的纯净人,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了,有什么东西想拿自己可以要,但事事认为大家是傻瓜,事事认为我们能理解你,那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太讨人喜欢了吧。” “我去找你干什么呢?” 艾斯言出了罗肯考特最深的怨,“你现在这些小性子又能说明什么呢?让我后悔,让我懊恼没有抓牢你,修复与你的关系?我想还是别这样了吧。是你欠内史密斯一个道歉,就你这点点低头这点点惺惺作态,真切是自我感动了么。” 嘴角笑弧在扩大。 一瞬间,握住银枪的手轰隆震动,昂扬向上,某种凶悍至极的气息自枪尖觉醒,运转霞光,波动极为恐怖! “轰!” 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气焰更加凶悍一分。 银枪白光无处不至,刺亮雨幕和广场,恍惚中一道蛟龙虚影在他背后无声成形——一寸,两寸,如烈火般昂扬不灭的精气神迅速聚集在枪尖。蛟龙也开始绕着罗肯考特的身体游动,喷吐白光,一时间雨滴碎裂,愈发神圣不可侵。 “啊,”简-艾斯当然给足了罗肯考特的蓄力时间,背手,仍旧未脱外套,仍旧未有任何波动气息,“用这柄枪来消化秘药的所有威能么?不错的注意,不过起手应该是在十秒以后了,你还是太心急,我可以等你,等你最全盛的模样。” 到此。 这位不像是来打架的少年儿又取出一支烟,低头划燃火柴点上,吞吐几口烟雾,声音也缥缈不清:“其实在我曾经当小偷的那段日子,我们很少有人能买得起烟,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东西对肺和喉咙没什么好的——烧得疼。可就是看着那些大人抽了,自己便铆足了劲去模仿,好像自己抽上一支了,别人就会把我们当大人,给予我们尊重了。” 仅一口,带着烫亮红光的烟蒂旋转砸落在地,与水溅起呲呲声,很快,失去一切温度。 “这是我们这些小偷间的约定,” 简-艾斯又一次在雨里抖落外套上的水珠,更多雨滴顺着鼻尖坠落下来,“如果我们当中有谁被抓,或者谁死了,我们就会在下午围坐在秘密基地的小巷子里面,十多个人扎成一个圈,点上烟,一人一口,轮着抽到缺席那位伙伴的位置再将烟掐灭,把最后这点送给他,让他以后能做天天抽烟的大人。” 枪身嗡鸣,环绕其上的蛟龙虚影一寸寸凝为实质,到底的凶焰骇人,让广场荡出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见的风潮。 “呼……”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开始扩张胸腔。 安然站立,与雨幕结合的少年儿低头摆弄袖口,一身黑衣,有难以言喻的沉厚意味。 fqxsw.org 就宛如,悼颂。 “我知道你其实是不太喜欢我的出身,有时和我走在一起,像是丢去了你的脸面,我有时也想,是不是那次输你,能让你愈发在我面前抬头,导致我也耿耿于怀了许久,所以今天这个机会,也算是我心心念念许久了的。” 声停,被雨泼墨的广场和黑压压的人群再无任何动响。 阴沉夜幕里惊雷划过,如同战鼓,宣告这一场焦点之战的, 开始。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一碗水端平 “你在怨。”雷鸣,大雨似鼓点落于枪尖,踮脚,发力,腰肢扭出沉闷咯吱声,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转动手腕摆枪,一道波纹,银色长枪如雷,带着刺眼白光往前头绽射。 一点寒芒透体。 简-艾斯后退数十步,始终低头,读不清大雨后的面容。 “你在恨。”雨滴炸裂,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扩张胸腔灌入湿冷气体,灼热气浪自八门开闸凝聚出长形虚影——那是蛟龙缠绕的狂,瞬息咬向简-艾斯的颈脖,撕裂风,溢出凶悍气血。 “你在怪罪我。”枪尖转,这一束银光又太过坚决。简-艾斯被狂风吹动往后飘飞,身体轻如羽毛,旋转飘动在雨滴喧嚣里,仿佛无重无根之浮萍,仍由电龙嘶鸣攻击。 “呵……” 磅礴药力继续挥发,细胞颤鸣碎开、经络中的气血都热到凝滞,似流质艰涩流动;刺红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双眼,口鼻冒出白色热气,脖颈血管亢奋如蚯蚓,一寸寸蠕动,产生红与黑交织的诡异颜色。 “轰轰轰轰轰轰!”枪声如雷,绚烂迷人的白光一圈一圈笼罩红晶石碑广场,内三圈的看客缩脖后退,闭眼忍受裹挟雨滴刺脸的余波,大都没什么表情,彻底沉浸在这对高级武者的对轰内。 “回答我啊……” 声沉,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双目炸现出炽白的光,舞枪,双臂蓄力往下一砸,拉开弓步,双手虎口扣紧龙鳞枪身下摁,是力劈华山的刚猛,又有蛟龙附势的探爪。 “噔嗯……”这一瞬白光似巨型刀刃前斩撕裂雨幕,石碑广场周边的紫纹边界亮光,轻易收入这份余力。 “嘶…”滚烫热气自衣物内汹涌飘起来,被惩戒者——简-艾斯双手合十夹住枪尖,立体深邃的眉眼刻尽冷冽,黑瞳静如深冬,微微泛起波光,至终说出第一声:“我们不是一类人。” “哈。”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不怒反笑;狰狞狂吼一声,双手握枪摆力——摊、直、挑、砸、使出十余年至熟练的枪术套路,一次次声动如雷,彻底将简-艾斯压制在白光内。 “怎么这样打啊?” 车辕上古德-讷斯取下望远镜,蹙紧眉,再次用望远镜观察广场上这对残风虚影,听着那震出风圈的对轰声,脸色变阴沉,慢慢把望远镜放下。 “罗肯考特不会放水。”贾巴-戴里克总算出声,“你们制定的瞬间爆发战术明显对简-艾斯无效;简-艾斯对《重装战士》的掌控度太强了,他能空手接住罗肯考特的枪尖,也就能吃下大半数你们想要罗肯考特使出的爆发技。这是罗肯考特当下的战斗经验,是他本身的选择。” “五六秒决定不了什么,我们先看,”戴里克将夹了许久的烟取下来衔在嘴里,点上火,一面呼雾,一面说完剩余的话,“这至少是罗肯考特探明的底细,无论怎样也对我们有利。” “啊。”古德-讷斯咧嘴附和一声,雨滴落入半黑半白的头发里使其更湿黏, 令这人儿的嘴角弧度,也愈显不屑了。 “那他能赢吗?还是说他觉得他能赢,所以要争取争取?”古德-讷斯张口问出来,侧头看住身旁人的侧颜,旋即又感知自己有些僭越,摇摇头,再次双手插兜,露出忧郁样子。 …… “轰隆!”夜幕重复惊雷, 两手上抬护在胸前,食指与中指合并,简-艾斯在罗肯考特密不透风的枪尖压制里寻到退后身位;脚尖点地侧移,仿佛整个人都没有视线盲点,一次又一次巧妙避开罗肯考特气血增幅后的烈风,然后气血按照《重装战士》的经络路线再次运转,当即编织,用一层透明薄膜将刚上抬的手臂裹住。 “轰!”枪尖与薄膜相触。 风雨狂躁炸裂一圈圈涟漪, 缠绕银枪枪身的蛟龙亦是狠厉摆首,荡起点点声音,依旧无法突破简-艾斯皮肤表面的气旋守护。 “太弱。”薄唇启音,阴柔眸子刻尽冰冷与不耐。 银色闪电再度炸现,磅礴大雨似黑珍珠砸落在广场众人心头,皆寂然,只有雷声依旧,只有湿冷倾盆。 法布雷加斯至终一口气没回上来。 简-艾斯出拳,气血阳刚板板正正,拳骨凝聚气旋往罗肯考特的枪尖砸击而去,完全湿透的身体紧绷腾起厚重热雾,大腿肌肉收缩,已是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嗡!”这一拳穿透雨滴和风潮。 几缕由东而来的风拍打叫醒神识;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以平素最强反应堪堪偏头躲开,脸颊被风刀裂出一丝血痕,双目红,增幅药剂的强烈作用让八门如火山般庞然炸开,握枪;那是嘹亮龙吟响彻夜幕! “呜嗷!”这一横枪太过无情和刚猛,一路雨滴炸碎成细密光针,顺着银枪的龙吟往简-艾斯身上挤靠,刺疼其皮肤撕裂其衣物,最终与其体表薄膜相碰——诡异“咕噜”一声,双方猛然被轰退到红晶石碑两侧数十米,默契调整气息,再次悍不畏死的冲锋碰撞到一起。 “藤甲。”这一束蛟龙虚影盘旋张嘴的样子刻入眼瞳,简-艾斯吸气,呼气,铆足劲举拳一砸,马步四平八稳,裹挟透明薄膜的拳骨蛮横摁紧银枪枪尖砸在地面,又同时催动生、景两门的气血运转武技,直接收下罗肯考特紧随而来的凌厉鞭腿,期间眼睛都未眨动。 “好啊。”车辇高座有人鼓掌,“好一个随进随出的气血调度,这门武技哪怕罗迪连科(创始者)自己来演示也就是这般水平,不错,这神体的悟性真让人感到意外。” “你喜欢他?”正中座位上的南方人直接发声,端茶,鼻息让水面扩散涟漪。 最先出声者抿出微笑。 坐主位的南方人也不出声。 余下邻座的老贵族眯眼点头,擦了层白-粉的脸被些许水渍打湿,更具阴气,特别是这涂了颜料的红唇,完全血腥:“咱们也别拿武技品阶来论高低,这法布雷加斯的儿子的势还没到 发威的时候,这柄银龙枪就更加,如今连百一的威力都未觉醒。何况紫藤花的惯例是第一年打底,神体先一步也就先一步。什么王冠传说也没这么难得,到明年各自手段上去了,那才是真正精彩的时候。” “是啊。”某一位纯金辇座上的胖男子出声,笑呵呵的,一下就能让人感到浓厚福味,“紫藤学院的学生确实是第二三年发力。可汲取法令已经是武皇之上才能触摸的法子。这并不是说境界艰深,有多少奥妙或者生涩事。这仅是需要大段大段的练习,就如人学走路一样——至少要等骨头长到那个时候,没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怎能明白经络八门的真正意义?怎么掌握王冠或者传说法子?怎能窥视登山径?终而将一两种法令的经络纹理彻底吃熟,完全吃透,把气血如臂使指,把这上档次的武技制成自身绝活,才能称得上大讨巧的法。” “的确不偏差。”正中座位是南方人点头。 说一大通在喝茶的胖人放下茶杯,打一嗝,叹着舒爽气继续道:“我说古兰神体现在这些表现……没个五六七年压根练不出来,那可压根奇怪。如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都能随意扔出一本王冠武技取乐,那背后定然是有通天梯子,有时间光阴类的妙法宝器,可拥有这般条件的人整个帝国不出十指,个个都是皇亲国戚,顶级门阀,百年世家,您这贫民窟娃子一出世就有这样惊人的表现……”胖人移动眼珠;很小,完全嵌在肉-缝内,“当下谁能听懂,谁又能不想多?” 大雨汹涌往下坠。 众位被邀请而来的帝国权势皆沉默,心思各异,又分明品不到丁点端倪。 “那这东风呢?”碧眼老人端茶笑起来,“这算是给使枪那小子开的后门?那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这是我们学院的事。”碧眼老人刚放杯,薄纱辇座后的巫师便发出声音,而且波动很平,卷发安静垂落在颧骨边上,“你们只是客人,应该遵守客人的教养礼仪,而不是越界,评论主人的房子。” “毕竟,我就从不在你们的地方废话。” 纱幕后一只戴着黑手套的修长手掌垂下,腕口缝隙所露的那一丁点禁忌纹理,当真是妖异极了。 “哎呀,火气这么大呐。”白辫子人屠诙谐眨眨眼睛,指尖点点扶手,左右看看周边这些随意拎出来一位都是执权者的高座,缓缓呼吸,咋舌说,“大家都不说那就由我来,反正紫藤花里的门道大家也都知道——那分明是那束紫藤的国,先前神体小子炼剑,听那动静应当是一呼吸一日,绝对是紫藤托着,养着,帮助神体对抗那柄剑里的亡灵,帮他进入了剑里的死人国。” “所以说……” 白辫子老人做出最后总结,目光穿透雨幕,好似从远方那座古堡,看见了某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白胡子。 fqxsw.org “这紫藤花学院里学生一万多,如果个个都要破例,那这众口又该如何调呢?” “如果回归正统,那这唯一破例的人……” “又该做出什么成绩来服众呢?”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失望 天有惊雷。 雨滴粗暴砸在磐石般虬劲的手臂上,红龙药剂在体内低吟,气血如火燃烧,扩出一圈热风,胸腔收紧轮廓拔扬,那是药效挥发到极致的刚强猛劲,一呼一吸,竟有烈火吞吐的异象! “呵!”嘶声尖吼,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猛然探手往下握紧被简-艾斯拳骨摁在地面的银枪,抬腿往右踢,精精准准踩住枪尾往前挪一寸,趁对方躲闪枪尖的工夫吸气扩胸,双目绽射精光——如火般凶猛旺盛,连带高马尾与头顶有神秘紫气盘旋,一气通通天顶,当真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收入囊中。 一间一界! 枪身荡起炽白烈焰,罗肯考特舞枪一周单脚点地,另只手竖掌停胸前,垂眸,好似山间古寺之僧,后以雷霆之势启动,抬腿跨步劈枪往前;一静一动声势极快,瞬间追上后退人,转枪横扫而去。 武技:龙抬首 气入,江海过巨阙,滚滚热量在经络中流转,自指尖将颤鸣传入银枪,霎时蛟龙浮现,嘹亮一吟,依着罗肯考特的左掌拍枪往前怒冲,带着银枪本身的力点力透雨幕,撕出华亮白昼,一招一式气息不显,确切如薄芒割喉,锐利无声。 “咕噜~”快到骇人的枪尖擦过,简-艾斯喉结处的薄膜荡起一圈波纹,往内坍缩,离薄膜后的喉结就还差一线! “还不够……”极致血液沸腾中,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将牙一咬,甩枪尾前跃逼近,此番呼吸绵长不绝,凝滞如固态的气血艰涩流入生门,于白光炸现里催使奇得塔斯持枪上挑,堪堪撕裂简-艾斯胸前衣物,要往深,旋即气血过死门,依托磅礴后劲再换运气路线,抖枪前推,蛟龙盘踞枪尖探爪,泛着碾碎雨滴的声势,再一次叩击简-艾斯的喉结! “不错。”简-艾斯依托气膜防御把罗肯考特的攻势连消带打,两手交叉于胸前,又一次精密抵挡对方的枪尖技能,如猫儿般的眼眸上抬装入对方模样,脸上戏谑笑弧出来,说一句“小心”,倏地踮脚后移,直接腾空而起,身体往后翻,张开双手呈十字型往下倒坠。 罗肯考特见此欺身跟上,气血刚从死门过步廊进神封穴,入杜门;倒挂半空的简-艾斯却随雨滴一同落下,脚尖似利刺点透罗肯考特刚刚前伸的枪尖, 稳稳一停,把罗肯考特费心力蓄足的武技起手点停,当即使这人一口鲜血喷出,体内经络气血紊乱的后遗症立即显现出来。 “呼!”暴雨,夜幕,踮脚停于银枪枪尖上的黑发少年无声扭腰甩腿,腰背挺拔如松,每一个动作都是这般符合力学原理,带着美感,挑不出任何毛病。 太过华丽。 “嗙!”简单易懂的一百八十度回旋踢裹风狠狠砸上罗肯考特的脑门,这脚尖单点停在枪尖上的武者仿佛没有重量;身体再次向上移重心,脚尖轻轻点着枪尖发力,雨中腾空,空中换腿,再次对持枪前刺的罗肯考特送上一个干净利落的回旋踢! “好!!!” 这一幕,持枪人如风筝断线般狼狈翻滚在地,满是人头的黑压压广场爆发激烈喝彩,无数人拍手鼓掌,饶是辇座高台上的权势也有几位忍不住起身,目光灼灼看着停在广场和大雨里的少年,鼻腔不断喷热气。 “这完全是天赋差距了。”纯金辇座上的肥胖人笑起来,一口一个南方葡萄,再用薄薄丝巾擦手,抹掉嘴边果渍,声音揶揄的开嗓,“几瞬息就能看透对手的气血路线和武技起手,真正是艺高人胆大而且对自己极其有自信。像这种刀尖讨血稍不慎就要被割了舌头,神体总归是神体,不是什么王冠武技,什么宝器名枪就能追回来的,而且他如今的武技这么高端,我看紫藤花这后续三年,没一个能在他手底下超过半分钟。” “当真是明珠啊。”胖男人念着念着又忍不住拍手称赞,无视邻座老贵族的诡异目光,哈哈大笑,“别人是明珠蒙尘,这小子早就镶金戴玉被摆上了展览架,不能说‘十拳’偏心,我学院里要是再多一个这样的学生,什么规矩,什么约束都给我滚蛋!” “呵。” 这道音确切让许多人笑起来。 面抹白-粉的老贵族阴恻恻翕张嘴唇,至后回复道:“这些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不过人吃多了会胀,肚胀久了会撑死,你努努学院的三大明珠还不够当门面?少贪哦……” “嗯。”白胖男人移动小小的眼睛,笑起来,异常憨态可掬,“不过这些就是我的事了,你喜欢那耍枪的小子就多跟他聊聊嘛,走幽门、步廊、神封这几大穴位的枪术总共也就那几本,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呀。” “呵。”老贵族听乐了,十指交叉放在腿前,稍低头,放缓言语速度,“这些事情不是什么重点。站在原点来讲,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表现已经算是同龄人里不错的了,各类武技都掌握的四平八稳,只是品阶低,又遇见这样不出世的神体——真的好,真的未来可期。” “我们都没盲,这小子确实不错,你不用多推了。”胡须扎辫的传奇终于答话,只是目光,仍旧停留在那挺拔于雨夜,孤傲如松柏的神体少年身上。 广场外圈的另一侧,古德-讷斯第四次放下望远镜,抿嘴抿掉水渍,皱起眉,接着与贾巴-戴里克对视起来,面色彻底沉重。 易边再战。 暴雨倾盆的湿冷与雾气将整个黑色广场包裹。 耳边尽是旁观者的笑声和窃窃私语,目光中仿佛有刀,自四面八方刺来,一时让单膝跪地的持枪人咬紧后槽牙,喉管颤声,慢慢吸气转换为怒,足够焚烧一切的怒! “嗯……” 银色长枪张开龙鳞又收缩,荡起一份古朴沉厚念意,始终缠绕在枪身的蛟龙虚影也缥缈起来,好似有什么真正的恐怖,在其体内催生,意图苏醒。 东风来,以清爽为罗肯考特洗涤太阳穴的疼痛——大抵是红龙药剂和银枪本身的力场起到了保护作用,不然之前那两脚;已足以将他的意识抽溃。 当然,这也确实剥下了罗肯考特的面皮子;深深嵌入泥,再无干净可言。 肺要炸了…… 念头百转中,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倏然笑起来,抬头盯住前方,神情狰狞的好似要吃人。 “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比例完美的阴影出现在雨幕和白雾后,声音平静,比风还清晰,“红龙秘药的药力你到现在才用了五分之二,是预图着某事,还是想和我比气血储量呢。” 雨滴淅淅沥沥落在破洞极多的黑外套上,露出其内衬衣,以及毫发无伤的皮肤。 “来吧。”他踮脚,又张开双臂;雨雾中的轮廓好似怪物,“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雨滴斜飘,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瞬间化为残影,银枪枪身的龙鳞收缩蠕动出一层层波纹,蛟龙虚影彻底消失,转为火,刺目蒸腾雨滴的白火! “Yan-er!!!” 全身竭力让喉管也溢出声音,罗肯考特持枪下劈,这一击的气血磅礴到界限之上,骨头与肌肉发出悲鸣,银枪收敛所有光火——普普通通,却让对面人眯起了眼睛。 “嘟噜!~” 蛟龙加身,罗肯考特的手臂陡然生出点点龙鳞,双眸更转为神秘威严的金色,心跳如鼓,竟是震荡了风。 而后便是…… 朴实,又响动平和的枪尖直直往简-艾斯的头顶下砸,整个过程是这般缓慢,却肉眼都能看清空气和雨滴在扭曲,确切有恐怖巨力,在枪尖浮动成型。 “……”简-艾斯在最后时间里移动眼珠,瞧着枪后端小伙伴的脸,嘴角有弧,可读不清意味。 “轰!!!” 石碑广场的第一声巨响终究袭来,灰渍溅射的模糊内 ,一道身影杂乱无章的往后飞,灰渍浓雾中再有一道白光划来,厉啸割裂空气,一路声势骇人,裹挟斩意,深刻入风! “你啊……”完全白火缠身,罗肯考特一前跃跃十米,瞬息追上倒飞在空中的人,于其下方,抬枪再露光华。 “你骄傲,”刺芒枪尖触碰薄膜划出一条波纹,“你自大,”枪尖再转向简-艾斯咽喉,继续与其上薄膜对抗,“你觉得你天赋出众便可以看不起人。” “你啊……” 手腕抖枪,枪身龙鳞张开蠕动幻化出一只利爪扣紧对方喉管,蛮狠往下一压,直直把这毫无反抗的人摁进龟裂地面。 “你明明就可以用武技代替那两下踢击来果结我,”罗肯考特最后一次旋转腰肢往下砸,炙热气血过死门入郄穴、背俞穴;经络颤鸣,为这发武技赋能强化。 “可你自傲,而这一切都会害死你……” 枪尖砸下,雨水与风都以此为原点散开,展露真空区域,压根挡不住这份炽热的白。 “咕噜~” 凶蛮劲气带着白焰降临——最最最最最最令人生厌的透明薄膜仍旧贴着枪尖往下延伸,无形无害,却偏偏依着恐怖韧性与弹性将枪尖巨力吸收——就差一点,枪尖就差一点就可以在薄膜的包裹阻止下触碰到简-艾斯的咽喉,彻底让这人见血了。 “啊……” 广场泛起巨大的叹息声。 通体银鳞的枪停在这抹真实的最后一寸上,罗肯考特失去了表情。 寂静半响,被摁在地面的简-艾斯大方抬手将枪尖握住移开,慢慢站起来,活动下颈脖,踩着碎石屑良多的地面迈步,又仰头看夜幕里的雨,伸手接一点,确是被体表外的薄膜把雨滴阻挡,连丁点湿冷,都感知不到。 到此,这位武技品阶卓越的人儿捂嘴笑起来,笑得双肩抖动,且频率愈发夸张,最后笑红了脸, 左手慢慢摸向腹部左侧;摊开,展露掌心红渍。 “这就是你的坚持?” 他眯起如猫儿般的眼睛,很危险,已经蓄势待发,“佯攻我咽喉,一直使用武技消耗,只为等我气血薄弱时顾此失彼,遵从古德-讷斯他们的话,找到我这门武技的薄弱区,就是要那蛟龙探爪,剐我一道血口,留下这点伤势?” 气膜消失。 豆大雨滴直直砸在布满鲜血的掌心上,带着铁锈味的红从指缝流出,再无踪影。 罗肯考特站在原地无声,半晌后吸气,转枪于身后,平静答:“我本来就战胜不了你,我只是要证明,证明,” “证明什么?”雷鸣,简-艾斯静静看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咧开嘴,仿佛开玩笑地轻声道,“证明你是狗吗?” 罗肯考特闻声抬头。 简-艾斯笑得更恣意,摇起头,却分明脸色有些苍白:“你来这里学武,就是为了当狗的吗?”他的声音好似有怒,确实带颤。 “为什么挥枪,为什么战斗,为什么吃苦?” “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名利?” “你连这些都还看不清楚,抱着必输的本心和我争,你要怎么战胜我?要怎么对得起你舅舅的付出?” fqxsw.org “你是要依从老狗当小狗吗?” “这就是你心中的继承吗?” 声落,法布雷加斯-罗肯考特的嘴唇翕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至此,简-艾斯掌心里的最后一缕血渍也被大雨冲刷了。 他慢慢抿住唇,闭目摇头,眉头紧锁着,半许后又松开,好像某段感情,也跟随一同散去。 “我啊,”有人轻声念,被大雨打湿了脸颊,“我对你啊,是真的失望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我的帝国 夜雷闪烁,庄园万物垂头受大雨打击。 土里有虫嘶鸣攀枝。风雨飘摇,灯火通明的七十七号庄园仍旧富丽堂皇,来往于绿叶红花中的仆从一样忙碌,道道烟火气溢满,泛雾携雨上云端,搅扰夜色,热闹至极。 离开浴室,简-艾斯接来女仆递上的纯棉睡衣,低头系上腰带,赤脚踩着地毯来到前厅,依着大管家莫瑞斯的搀扶坐下,而后仰头靠住软垫子,深呼一口气,抿嘴,开始接受治疗。 “这会有些疼,如果需要您可以适量饮酒,它会起到不错的功效。”烛火灼烧针尖,医疗团队第一副手维克多聚精会神在简-艾斯腹部伤口上穿针引线;白手套很快沾染红色,一朵朵蔓延开,空气中有了浓郁铁锈味。 “加入一点魔魔粉。”阿拉斯加继续站着吃苹果,瞧眼在收拾房间和暖床的众位女仆,前移脚碰了下身旁医师,重复道,“魔魔粉,然后加点莫洛克蜥蜴尾的干粉,混着涂在伤口表面,这能快速愈合。” “嗯。”医师回过神来,刚要动,丰富的专业学识又催使他偏头,向这集团首席执政官疑惑道,“需要这么保守吗?我们的简先生拥有七日,” “按照阿拉斯加大人说的做。”忙着缝合伤口的维克多出声。 周边候命的医师皆然动起来。 阿拉斯加吃完最后的果核,拍拍肥肚,一屁股坐在对面沙发上,身子前倾,好好看着简-艾斯这张苍白的脸。 “艾斯,”他平静道,“腐烂沼泽2号场地的调研报告出来了,那片地方的水都是活水,甚至与伯韩湖不相上下,沼泽颇深,累计的淤泥有微量毒素,沼泽中心位置还有大量动物活动的痕迹,而且学院里的巫师经常在那里做实验,无法保证这片地方的物质成分,总体来讲,不是适合缠斗的地方。” “嗯。”突起的喉结一震。 大管家莫瑞斯为主人添上一杯流金酒。这一类酒种曾是爱尔兰皇室专属,它以黑皮诺、莎当妮为原料,加入可食用的金箔,再由“传统宫廷酿造法”天然发酵,香气层次丰富且优雅,尤为香蕉果味和花香最特别,是市面上极少有售卖的顶级名酒。 不过今晚倒也适合喝上这样的酒。 伸手接杯,简-艾斯娴熟摇晃一下杯子,低头将鼻子放入高脚杯里,细细一闻,等这股香味彻底苏醒散开,才抬杯喝上一点,细品矿物味与芳香的完美结合,抿一抿唇,好好感受这股酸度适中的清新,品这份细腻,至后入喉,发出满足长叹。 “给大家也倒上一杯。”少年将空了的高脚杯递回,继续贴住靠枕,睫毛微垂,仿佛感知不到腹部的疼痛。 美食与酒当然最吸人。 灯光耀眼,阿拉斯加一口一个糕点吃得极其投入。 维克多的动作也算快,终于将简-艾斯的伤口缝合完,直起腰观赏自己的技术,把医师送来的药粉混合搅拌涂抹在伤口上,然后缠两圈绷带,仔仔细细打上一小结,点点头,向简-艾斯说一声“结束了”。 爱阅书香 “辛苦了。”简-艾斯咽下嘴里的酒水,接过管家递来的 帕子擦拭嘴唇,跟着把被掀开的睡袍重新系上,调整坐姿让自己更舒服,摆摆手;维克多在内的医疗团队随即离开。 银叉触碰瓷盘的声音依旧很好听。 静谧里,简-艾斯也尝了点糕点的甜味,再喝一口酒,抬指让主卧里的女仆也都退下,等莫瑞斯回到座位边,才向阿拉斯加出声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工作。”阿拉斯加答得很自然,“集团的前进路线都经过了他的手,我不得不说他很专业,尤其是在公司职位结构的优化上,他有着野兽般惊人的直觉,就好像……领先我们几百年一样。”阿拉斯加说到此耸肩,为证明自己没有夸大,开始具体举例子,“他实行了底薪加提成的薪酬模式,还规定了迟到、义务加班、旷工、绩效等绝无仅有的工作改革。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出这种把萝卜吊在驴前面引驴竭力奔跑的法子,他就像是天生的剥削者,不过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的工作时间还是十分有人性,而且每个礼拜天还能休息,他将这称为‘九九六’,说是人类社会的福音。” “我也是这样认为。” 阿拉斯加吃完一块小饼干,肥短的指头相互点点,确是憨态十足。 “嗯……”简-艾斯仔细听着阿拉斯加的每一个单词,指尖下意识摩挲;接住莫瑞斯递来的雪茄,一面抽一面回复,灯光雕琢了五官深邃的侧脸,“既然工作证明了他的能力和远见,那我们就更应该向他学习,你要像海绵一样汲取他的知识和思想,但是赏罚这一块不能全部依从他——他有时还是过于心软,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太过温和绝不能走远。” 阿拉斯加沉默的听。 “我们本就拥有当前最好的薪酬待遇,”简-艾斯捏雪茄停于嘴前,思索片刻,说道,“对于从加布力尔家族购买来的奴隶,以及桀骜不驯的员工,我们公司一定要制定更严苛的标准,听话永远放在能力前面,规定次数犯错不改就抓去北方做基建,我们在那里缺少大片大片的人,另外重大违纪的直接处死,尤其是监守自盗,误工怠工,权钱交易,权色交易,以势压人,拉帮结派等情况,直接抓典型把领头者溺死在水池里,如果牵扯重要人物就汇报给我,不过在我外出历练这六个月,你和史泰龙、沙松、阿卜杜尔有投票表决权,届时由你们一同管理。” “我知道了。”阿拉斯加在纸上记录,“这套准则是用在所有公司吗?” “仅在我们绝对控股的公司内部。”简-艾斯点点烟灰,呼出浓雾,“集团形象要从一开始就维护,诚信是第一位,我希望所有高层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许诺,要奉行既然开了口,就确然会做到这一要点。” “现在帝国内会读书写字的人还是太少了,虽然君王的政策是这样推行的,可愚昧人的数目依旧,对付他们就不需要这种开明的公司管理了——要像鞭笞奴隶一样鞭笞他们,用鞭子和饥饿教会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在这样的框架里给予他们生活的安稳,还是那句话:稳定是生产的第一要素,我可以容许前期收益很淡,也愿意花费时间等待集团结构成型,但是不安分的因素,在任何时候都要排除。” “尤其是各式各样的间谍,以及啃食集团利益的蛀虫。” 如黄金般耀眼的酒液入杯,简-艾斯捏住高脚摇晃,一口饮入,茶黑色的眸子光芒内敛。 “嗯,我会组建这样一个团体的,不过交给本地黑帮更好,反正都是小事,几条人命罢了。”阿拉斯加的书写不停,并语速不变的追问道,“现在我们公司……基本上是分成这两种模式了对吗,”他停笔,向老板投去目光,“一类是自由的工作型员工,一类是领地类的子民,前者使用契约以及公司内部势力约束,后者以领主的权利约束,不过待遇和上升通道都相同,先忠诚,再是能力的考核。” “总结的很精辟。”简-艾斯点点头,拿起一根腌黄瓜,边咬出脆声边开口, “人在身份上固然有三六九等的区别,可在人格上应该都是平等的,鞭子会管住不良人的手和嘴,但对于配合的人来说,为什么不让他们感觉到家一样的温暖,从而静心,以至要奋斗终生呢?” “我知道了。”阿拉斯加再次点头。 纸张上的最后一个标点也记述完,他用握笔的手搓了搓肥脸,拿出一本厚厚的报告本,翻开查看一会儿,念:“在这个城的商会地址我们已经选好了,北方那边还在开拓和瓜分,不过你在阿鲁加通的领地已经由阿含图家族送来了令书,他们催促你快速去交接权利,根据这份公文上的内容来说,你在那里拥有2000余位子民,一些肥沃的土壤,每年定期能产出500公斤的粮食。羊毛、 马毛、牦牛毛、兔毛、羽毛等纺织物一共200公斤,肉类产出未记载,应该是……”大白熊阿拉斯加放下册子,未有说完这残酷话。 简-艾斯听得吸气并闭上眼睛,抬手捏捏眉心,抿薄唇,说:“500公斤的粮食对应2000多的人口,我已能想象我那领地是个什么样子,长话短说吧——那里有什么样的历史,上一任,以及当地豪强又是谁。” “你真聪明。”阿拉斯加望眼座上老板,真诚赞许一声,而后答,“你的领土处于奥克斯山脉的峡谷内,那里有鼎盛的‘庞贝’铁矿和‘七厘米’银矿,他们吞噬并污染了大半个丛林,带领群众扎根你领地的是一位四国前的贵族,这个人喜欢诗歌和自然, 所以拖家带口到这座峡谷生活,再经过漫长的繁殖和来往商队的帮助,至终形成了如今的规模,并且很不客气的说,你领地里的所有人都与这位创始人的家族:加西亚,有着能溯源的血脉关系。” “所以……” 阿拉斯加两根食指点点并耸肩,等着老板的答案。 简-艾斯听得眉头都皱着有些疼了,指尖始终点扶手,问:“为什么我会继承这样的领地,这个…这个加西亚家族同意了吗,还是有什么问题在里面。” “文书上是已经同意了。”阿拉斯加从报告册里抽出一张契约纸递上去,清下嗓子,说出自身看法,“我们在那里建立工厂等事情好像是不太现实的了。阿含图家族更偏向给你一个无实权的爵位,男爵算是不错了,与摆脱查理相比,已经是成功的一步。” “去他-妈的吧。”简-艾斯声音平缓的答了句粗口,闭目不言,隔许久,隔了许久才端起酒杯,将所有辛酸与酒水一同入肚,当下觉得这流金酒极苦,近乎苦麻了舌头。 于是再也不想喝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没有救赎的黑夜 “那个领地,” 商讨至夜深,一身纯白巫师袍的阿拉斯加搀扶简-艾斯上床。对方亦是靠在垫枕上握住他的手,两腿伸入天鹅绒被褥中,张嘴吸气,呼吸半晌,补完未说尽的话,“那个领地你找一个足够聪明的代表团前往,阿含图想要我死,我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就算这个公文明令我去才能交接权利,你也要想办法把一个代表团送到阿鲁加通,让他们观察我领地上的家族,探明他们的结构,把资料储存在我的书房里。” “嗯。 ”阿拉斯加发出很轻的鼻音,侧身坐,依旧握着简-艾斯的手,肥胖高大的身躯将深灰床单压出一个深凹痕。 “你还想要那片领地吗?”他问出这句废话,抬起头,眼睛环视一圈主卧——确是仅有最忠诚的管家在沏茶,而且动静也极小,完全敌不过窗外的雨滴敲打声。 “当然了。”简-艾斯深深吸气,点头,扯出自己的手前指;接住阿拉斯加递来的雪茄,嘴衔住,身子前倾接火,抽两口,长睫毛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眼尾弧度也显得迷蒙。 “呼……” 浓郁烟雾被嘴唇抿成细线呼出。 简-艾斯后仰头贴住软枕,目光移向圆弧顶处的水晶吊灯,看住这份绚烂,慢慢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认为我太贪心了,明明现在的都还消化不了,就已经想着碗里,看着别人的锅里。” “你是个明智的人,我相信你能平衡自己的野心。”阿拉斯加从内兜取出一盒大红色香烟:钢格鲁7号,售价一枚紫晶,绝对的贵族奢侈品。 这位在神圣帝国饮血茹毛的巫师终是过上了好日子。 简-艾斯一瞬不瞬看着阿拉斯加两指夹烟的模样,自己捏住雪茄抽一口,舔下唇,继续说起私密事:“我走后你要监控城里和北方的动静,公司高层尽量不要外出。史泰龙一手创办的入职测试制度已经很完善了,你按照这个基础进行加减,尽量留住人才,别怕花钱,毕竟这是我们这类没有根基的公司,最快最简单的崛起通道。” “另外写封信给维多利亚,”简-艾斯想了想,组织好言语,“告诉他们……我很荣幸接到他们的邀请,不过学院的学业优先,我需要听从导师维奇的调度,如果有时间我会去拜访,记得帮我在书信里向诺福克请安,以及拉塞尔-德文,还有他那些可爱的下属。” “我知道。”阿拉斯加点头。 简-艾斯用左手端着雪茄的侧头,看住床边人的面容,不放心的补充道:“记得这个任务要交给巴里德,他在文字上是一绝,我都想给他多涨点工资,甚至为他换个岗位。” “我看过他写的庄园通告。”吸口烟,阿拉斯加笑了起来,肥肥的脸蛋很圆润,好似手里夹的不是烟,而是糖果棒,“他有着一颗诗人的心,而且愈演愈烈了。” “他开心就好。”简-艾斯温笑一声 ,伸手移向床边。 阿拉斯加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拿起来停在他手下,看着对方点烟灰的细致样子,确定这人儿骨子里的爱干净,以及喜爱秩序,喜爱心静这一特点。 这其实是极为难得的。 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拥有帝国大多数贵族都眼红的财富和资源却不自飘,时刻都能安静自省,十分清晰自己的目标且愿意为之计划,还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狡猾残暴,如独狼般敏感的嗅觉和眼光,以及时刻坚守底线,事事会考虑身边人,会换位思考的种种小习惯。 究竟是谁把他教成这样子的呢? 阿拉斯加过去想不通;现在也想不通,或许以后也不会想通。 但这并不影响他知晓这样的人是有多罕见——许多人在年轻时用狂浪来书写青春:烟酒、女人、药品、赌桌、以及各种各样能让人忘却今日事,不忆曾经的好东西。他们太清楚年轻的优势了,美名其曰是为了交际,为了多长见识,为了多一条以后可用的人脉,方便今后发展,方便各种机遇袭来。 xiashuba.com 只是有些机遇来了也需要手硬才能抓。 而这恰恰也需要时间——磨砺自己的时间、提升自己的时间、以及改掉恶习,重新踏入正轨的时间。 这一番算下来其实青春已经所剩不多了 。 当然这一类都不算太可惜,至遗憾的是抓住了机遇,却没有抓牢,或者亲手弄砸,飘到天上被一榔头狠狠砸入泥里,半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那一类人。他们之中当然有底子比简-艾斯好,.asxs.甩简-艾斯几条街,甚至是随便丢点边角料都够这个贫民窟武者吃上一辈子的优势。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并不是假话。 谁能想到一贫民窟出来的能在短短几年内挤入上层圈,甚至成为自己老板,开始领导王冠级别的巫师,并且像模像样了呢? 阿拉斯加抬手抓了抓脸颊,忽的发现床上人的目光有些闪,不由抬头,一时嘴唇发苦,立即将完全被嚼烂的烟嘴吐了出来。 “在想什么呢?”简-艾斯换了个靠躺的姿势,扯到伤口疼皱眉,清清嗓子,将雪茄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没,没什么。”阿拉斯加老实巴交的托着掌心的烟灰缸,把自个这根惨不忍睹的香烟也一并摁灭,抬起头,迅速调整心态的说,“艾斯,你今天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你完全可以瞬间果结了罗肯考特,我们不是不打算隐藏了吗,你这是……” 阿拉斯加两根手指点点。 简-艾斯倒喜欢对方这股坦诚劲,微微一笑,侧身正对这人,然后看眼送茶来的大管家;朝床头柜努努嘴,便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我今天比试时忽然理清了一些趣事,所以想试试,看看我的猜想是不是真的。” “啊,”阿拉斯加接过管家递来的茶喝一口,叹气,声音震动茶杯,洒出丁点水渍,“可你这个伤需要静养,涌泉穴和肾脏受损 都不是小伤,虽然你的身体每七天就会崭新如初,但好的身体和残损的身体所需的药材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一下又损失了不少钱,我们本来就用钱的地方多啊。” “我知道,我知道。”简-艾斯伸手拍拍这位执政官的手背,呼吸一次,张口答,“我不会做赔本买卖,五天后的古德-讷斯不算什么,他那点手段也都在我的计划中,你不需要担心我,把公司管好,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提升。” “嗯。”阿拉斯加又嘬了口茶。 此时莫瑞斯带着热毛巾过来,于床边扶起行动不便的主人,用毛巾为其擦拭面容,再贴心把其头发也打理一下,叠好被子,把主人重新送入温暖被窝中,并喷洒点香水,多铺了层薄毯。 “内史密斯如何了。”简-艾斯像个宝宝样的吸了下鼻子。 “他很好,今天的战斗赢了,不过受到了古德-讷斯的狙击,过程不算顺利,受了一些伤,可能会影响之后的比赛。” “史泰龙呢?” “目前没有人注意到他,我跟他在工作时基本用双头布谷鸟的魂来联系,他还特意做了个这个东西送给我,”阿拉斯加转动戒指,取出一个方方正正,又通体黑色的长形物体,“他说这东西叫‘大哥大’,是我们通讯用的设备,布谷鸟的魂就被装在其中。” “哦。”简-艾斯从被褥里伸左手接果汁,向莫瑞斯点头示意其去休息,然后低头喝一口果汁,继续问,“西蒙尼他们呢?这么久了还没有来信吗?” “来了,不过他们这一路的生意进展不算顺利。”阿拉斯加侧身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报告册, 翻动找到那一页,对着念起来,“两车药品他们就卖出去了十瓶,路上强盗和小偷倒不少,有一些还是律查,真是杀起来都不方便,西蒙尼已经是几个城市的通缉犯了,其次是小胡子霍格,卡洛福倒没什么案底,不过被一些女人纠缠,信里面说这些女人骂卡洛福是懦夫,说什么她们都不怕她们老公知道,卡洛福还害怕了起来。” “这可真是懦夫。” 阿拉斯加翻过一页,挑着重点读,不过也就是这一些了。 “咳!咳咳!”简-艾斯被果汁呛了口酸的,红着眼眶用右手扇扇风,呼口气,十分疑惑的歪头接话,“我不是让他们走主道吗?哪里来的这么多变故?” “南方现在是很乱的。”阿拉斯加将报告册闭合,耷拉眼皮回,“鼠疫加上寒冬大饥荒,农场牧场很多都颗粒无收,物价上涨,农民暴动,武士巫师趁乱杀人抢劫,帝国的铁拳镇压对一些谨慎细微的巫师几乎没用,现在武士协会和巫师协会统一将成员往南方调度,这是赏金猎人的春天,总归没一处好地方,都有流血事情,只是些许地方治安官没上报罢了。” “啊……”简-艾斯闻声有些怅然了,贴住背枕,转头看向窗外的雨,于雷声惊蛰中,念出心底那声感慨,“我们本就活着一个扭曲的世界,谁呀……都躲不开苦难的圈。” 第六百四十六章 百年格局 “你们去休息吧,我需要陪同赫菲斯提安明早会见君王,今晚会在他那里睡,这几天,你和凯蒂她们都待在庄园里,有什么需要,也都让管家来打理安排。” “一定不要出门交际,包括熟悉的朋友。” 漆黑如墨的夜,白玉石宫殿的浮雕大门外,尼基阿斯-腓力二世握住自己妻子的手告别,之后接住侍从的手进入车厢,最后看眼妻子和女儿们,放下窗帘,缓缓闭眼假寐了。 马鞭扬,马车在起步时轻微摇晃。 尼基阿斯-腓力二世如今已五十有二,圆肥脸颊,棕色络腮胡须,穿着北方贵族标配的拉夫领、红绸缎马甲、长丝袜、皮靴、紧身绒裤、并且项上戴玛瑙项链、金项链,手有金环,左右手各戴宝戒,闪闪发光,华贵异常。 尼基阿斯家族的祖源其实是爱尔兰国基尔代尔人,发迹于战争,被当时的爱尔兰君王授以男爵头衔,之后世代从军,在百国大战时,家族族长腓力一世率全族投靠君王雷利-亚历山大,至终博取开国功勋,位列波斯帝国十二大公。 也因如此显赫的政金,尼基阿斯-腓力二世年少便在君王麾下任职,十七岁荣升王都检察院小组组长,二十二岁荣升王都阚格尔区总检察官,三十七岁获帝国第二军北方大统帅职务,因为狂热战争伐戮,获得“屠戮公”这样的凶名。 尼基阿斯-腓力二世的命运,其实在公史四十七年脏鼠叛国时早已获得升华;那一日脏鼠叛国的消息令整个帝国上下剧震,加之所罗门保卫战的惨烈失利让波斯蒙受开国以来最惊人的损失,甚至国运根骨动摇。而当时的君王雷利-彼安还处于权利交接的适应期。此般危难,尼基阿斯-腓力一世率帝国第二军力缆狂澜,成功击退中庭并救回被俘的大王子雷利-菲利普,近乎以一人之力结束了蒙奇-索图所导致的帝国惊变。 于是在尼基阿斯-腓力一世的惊世之功中,尼基阿斯家族以不可撼动的势态登顶君王右席,扛起捍卫王室的重任! 时过境迁,哪怕在那段历史四十余年后的今天,尼基阿斯-腓力二世依旧吃着大公父亲的红利在政治上一片坦途。以至他自己每每回忆起来,除了心驰神往父亲的英武和整个家族的团结协作,更多侵袭脑海的便是父亲那份不世之功——任何幼子都想要超越祖辈开辟的荣誉纪元,这是血脉传承的天性,也是人类社会变迁的必然。 在尼基阿斯-腓力二世接受彼安君王的统帅任命之后。他曾多次想要效仿父亲掀起一场又一场改变四国格局的战争,也成功策划了大大小小数十起的中波边界、奥波边界的冲突,最为盛名的便是六七年的海峡战役,该战直接催生了四国大军备时代的到来,迫使整个冰川都大量囤积巫武等超凡力量,直接拖垮了中庭帝国的科技兴国战略,已逼迫奥斯曼帝国放弃了休养生息的政策。 六七年这场战役的成功,使“屠戮公”尼基阿斯-腓力二世名扬冰川,再一次将尼基阿斯家族刻入帝国史书的重要位置! 现如今,尼基阿斯-腓力二世也在九一年神罚战役中再次巩固了自己的“屠戮公”威名,得以让君王更加相信他的暴戮政策,加速了整个波斯的全军事化政策,并拉高了四国军备比赛的激烈等级。 只可惜…… 停在裤腿上的拳紧握,尼基阿斯-腓力二世骤然睁眼,向前方座位上的亲信出声:“南方的情况怎么样了。” ranwena.net “还是很严峻。”戴着眼镜的亲信点头,语气很沉,“逾越百万的饥民需要粮食,各个领地的贵族或者执政官对此都只是采取暴力压制,就算有积极救民的统领,也被年前那场鼠疫摧毁了信心,只求保全,让当地贵族的秩序不面临崩溃,但只是这样的打算,一些城镇还是出现了超凡力量劫掠整个地区,特别是贵族以及贵族的后代,受到了难以形容的折辱。” “两大协会呢。”尼基阿斯-腓力二世喷出鼻息。 “他们宣布为此事负责。”亲信推了下眼镜,复述今早那场会议里武巫强者所说的话,“一切暴动都将在十月中旬走向终点,所有用超凡力量侵犯帝国法规的人都将得到裁决,所有枉死的贵族也会得到补偿,武士协会愿意为此拿出千亿补偿计划,巫师协会的回应更直接,他们将用五年的时间净化近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再次创造出像南方粮仓那样无限美好的地方。” 话完。 处于主座的屠戮公闭目用指尖轻点扶手,冷笑一声,并没了言语。 可在亲信眼里,这位常伴君王右侧的大公,确是越来越瘦削了。 “这些杂-种平常就是吃饱吃肥的蛀虫,刀要上脖子才想起补救,所谓千亿也不知要几年才能发完,等到那时候……”尼基阿斯-腓力二世停住了声音,转而问,“帝国现在有多少子民死亡了?” 亲信被这问题刺痛了头皮,抬手取下眼镜,用两指挤压闭上的眼眶,稍微组织了会措辞,答道:“整个南方……除了埃特蒙德、阿鲁加通、柏勒里亚这样的超级大城,每个小城小镇差不多都有五位数以上的死亡和失踪人口,整体加起来……”亲信又将话停了片刻,“差不多快突破两百万了。” “嘣!”刚被端起的瓷杯又狠狠贴回了桌面。 亲信不敢言,低垂头,把腰背挺直到军旅级别的表现。 上一代大公死后,尼基阿斯家族不可抑制的受到了其余家族的冲击。 这是制衡,雷利-彼安君王已成熟,此般政治游戏当然时有发生,无数家族愿意成为瞄准尼基阿斯的刀——平素也就是他们叫得最凶最吵,恨不得真正能扳倒这样的开国元勋,在历史,在自家家族史上留下难以言述的荣耀。 这种事情完全无法屏蔽,数千名下属和宾客,也是在这样的权利斗争里分流到各种各样的门阀,成为敌人甚至是死仇的助力。 但这一切都无法具体责怪到某一个人身上的。 尼基阿斯家族虽失去了上一代君王的庇佑,整个家族积攒下来的战功早能让他们俯视太多同行。要不是六七年海峡战役后四国比赛军备,让本就因战争而不堪重负的帝国机器日益衰微,不事生产的弊端让帝国的运转愈发艰难,不然那些新兴财阀根本进入不了君王的眼。这当然致使了新老牌之间的矛盾冲突,近几年更是愈发尖锐,为了争夺名利,流血早就是上桌的底码,是赌局开始前的保证金。 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大浪潮里明哲保身。 尤为以加尔、霍勒斯、轩尼诗、以及查理为代表的 财阀的势头最为凶猛。他们拥有更诡谲多变的生意手段,也拥有更让君王满意的政治建议和税金。 甚至可以很武断的说——十年前,便是如尼基阿斯这类家族的第二个转折点。战争不可能一直持续,再善战的庞然大物也需要休息,一支十万雄狮,从组建到成型再到出征必然要吞噬上百万子民共同积攒的生存资源。 这本就花费了海量的时间和代价,如果战争的发起得不到相应的满足,那恐怖的事情,将会发生在宣战国自己身上,而这,也将引起更为剧烈的地震。 亲信想到这里,摁着镜片的手指已经摁到发白了。 其实所有执掌军部的权势都知道目前帝国所面临的骇人压力。 哪怕是在战乱不断的亚历山大君王时期,整个帝国的征兵率也仅为4.1%——6.4 %。考虑到那时候的生产率更低,这样的征兵比例已将近掏空帝国和子民的储备,所幸帝国获得了最终战争的胜利,成为了新纪元的四国之一,大大程度回补了损失,并且迈向了昌盛的一步。 只是谁也想不到近百年后的今天,坐拥五千万人口的波斯已然拥有军队五百万!武士巫师超四十万!征兵率达到了惊人的10%!超凡力量的持有率达到了骇人的0.008%!而且这个比例每年都还在增加!这五百万的军人总数里,竟然没有算入财阀贵族的私军! 这是怎样可怕又惊心动魄的数字! 整个波斯都在渴望战争。 可其余国的军事储备丝毫不逊色于波斯。哪怕彼安君王能在这样的高压中将帝国维持在崩溃线之上,君不见神圣帝国也换了无数位大主教来稳定局面,奥斯曼帝国则舍弃无数封存在冰雪里的领土,用人口集中政策减少管理开支。而最为富饶的中庭,也不得用天师下山这样的政策来开荒,保证整个国家的粮食供给稳定。 大家都苦,但大家都死撑着。 可这种情况终归是禁不起任何的天灾人祸。 如今的四国局面就像是一根从四个方向被拉紧的弹绳,无论哪一个方向的先松手,其最后的结局,定然是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可能是神的旨意也是人心,此般僵局,最先受影响的却是军事力量最强,也最有可能赢取最后胜利的波斯。 一场鼠疫,真是让百万民众,以及君王几十年的心血…… 完全毁于一旦了…… 亲信戴上眼镜,忍住要溢出喉咙管的长叹,小心翼翼透过镜片观察主座上的大公,灰青了脸,眼珠那点光渍在烛火里闪烁不定。 无论如何,以加尔为代表的财阀已经在新时代里崭露了头角。轩尼诗家族与大王子菲利普一同咬下了《四国记》(详见178章,323章)这样的天功!加尔也早已从枪火器械转型为生产类,霍勒斯仍旧是帝国最可靠的银行金库,查理用一座座酒楼和赌场让太多波斯人忘记了生活的痛苦。 新时代的四大财阀牢牢抓住帝心。 相形见拙,孤立无援,当是尼基阿斯这类老牌势力所面临的局面。 也是他们,必须要打响反击号角的起点! 第六百四十七章 帷幕落尽后的獠牙 “公史九十三年,7月8日,‘屠戮公’尼基阿斯与‘龙焰’赫菲斯提安一同面见彼安君王,至终促成《新经济条例法案》(修订版)的签署。” 风儿飘转,当这个消息传入其余三国,被无数智者反复推敲揣摩的同时 ,波斯境内也掀起无数种声音,哪怕地理位置略微偏僻的加贝帝斯,也在这番浪潮中被吞没,连同这份新法案的拓印本,也出现在了白胡子传奇的办公桌上。 “君王还是放下这份执念了。” 一粒瓜子皮吐出,身着金色丝绸马甲,袖口和脖颈处有繁琐蕾丝花纹作装饰的雀斑胖子再次挪动一下屁股,随之用卡在肉-缝里的小眼睛往上,盯住办公桌背后的人。 紫藤花学院的名号听起来极响,财大气粗,学院院门都修得极高,可真真正正有点出息的学生也就那两位在南方第七军任职的将军,而且这两位还是靠着当时的“烈日行者”威名;生生熬,终于获得第七军那对双胞胎人屠的欣赏,入了军营,总归算是人生有望,扎入帝国高层。 可在那之后的二十多年内…… 也就当前这古兰神体,能让人眼前一亮了。 雀斑胖子不由暗暗摇头,笑起来,发挥之前在红晶石碑广场上的善谈本领,自顾自说话,丝毫不觉得无聊:“我们波斯这一次裁军肯定是十有八九的,虽对外号称是五百万大军,可这里头也用了全民服兵役和流动军区这样的法子,一面是减少成本,一面是保证流通性,两两三三算下来,每年到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就四百万出头吧。” “养四百万个人……还是实打实的吞金机器啊。我想君王这次一定会把军队数量控制在两百万以内,回归曾经那个宽松的经济环境,至于武者巫师嘛……”他挠了挠肥脸,拿起一串南方葡萄,咬出乌紫汁水,“差不多要压到六万以内,甚至是朝更低俯冲咯。” 声停。 坐在办公桌后查看公文的白胡子传奇抬眼。阳光斜射,让金丝眼镜的镜片泛起刺目白光。 “我说的都是实话。” 姓氏为雷利的雀斑胖子耸了耸肩。波斯的君王虽没有中庭君王那般后宫三千,可不知从哪变出几个儿子女儿当然是极其平常,而这里面那些吵的闹的也早已被溺毙,能安安稳稳活到这个年纪,确切有着自己的人情长处,以及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 雷利-努努便是这样一个幸运儿。 他自幼随彼安君王一同长大,二人亲如手足,至终在成人时“获得”皇家姓氏,封赏为公爵,不过领地是整个帝国公爵中最少的——努努学院,便是他所有的资产。 可就算如此,雷利-努努还是发挥了自己在皇家内部的种种优势,短短几十年便将努努学院做到四国独一档,哪怕是中庭的武神山、天师山都无法说稳压一头,直直让努努学院成为了波斯的又一门面,恰逢当时彼安君王对这白胡子彻底心冷,在皇家重金厚财的资助下,雷利-努努一门心思搞“雏鹰计划”,使得南北大多数苗子都落进了他的口袋。于是他也从略有非议的努努公爵,转为了“明 灯”努努大公。 昔日的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为波斯帝国的武者领路人,这在源远流长的冰川历史里不算罕见,就算再次一级出身的人也可以大有作为,譬如……譬如一些已经无法轻易提及的名。 维奇放下手中公文,看住这位既是盟友又是对手的知己,白色胡茬里的嘴唇闭合,过一会儿再张开,问:“你们学院明年的指标有多少,新的令书,又多久会发布。” “唔。”雷利-努努吃着葡萄不说话,待酸甜汁水入肚才笑起来,眨眨短睫毛,用打趣的腔调说,“你把你学院的神体让给我,我就告诉你上面的最新消息,免得你又做无用功,被以赛亚神奴和希德塞龙堡甩开。” 维奇闻声继续看公文。 雷利-努努笑哼的抬手点点这现实人,摇起头,还是大方分享起来:“明年……明年整个帝国的指标也就三千出头了。” 办公桌后的人停住翻页的手指。 三千,而且是四个学院共同瓜分,可以想象……武者的寒冬确是来临了。 “所以比试多久开始。”维奇延想到这一情况,放下手中公文,一根手指上抬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架。 “明年一月。”雷利-努努平静作答,吧唧下嘴,掏出马甲内兜里的手帕,一面擦拭嘴角,一面补充完讯息,“到时每个学院选十名学生组成小组进行团体赛和个人赛,项目还没定,不过应该是1v1,2v2,3v3和5v5,徒手与兵器不知道分不分,不过也不影响,反正你们一定是倒数第一,就等着拿最少的名额吧。” 维奇没出声。 雷利-努努舒舒服服往后靠软垫,抬手拍拍肚腩,嘴角勾上来,又重新聊回帝国上:“我们应该不算是最惨的,你想想过去这四十多年里,四国打又不敢打,只能拼了命的拉着周边势力一起比赛军备,还记得以前有一个武者是多么稀罕的事,会一些巫师知识的人在社会上是多么的吃香,可现在啊,”他喷出两道浊气,声线也拉高一些,“一些贫民窟的小孩都知道学武学巫这两门路子,换我们那时候可是泼天的亵渎!是要上吊的刑罚啊!” 肥肥胖胖的人儿抖着右手往上指天。 白胡子维奇到底不想听这些意有所指,闭目抬手捏捏晴明穴,跟着取下金丝眼镜,声音很平稳:“武士和巫师的减额与换编制可以理解,我也清楚武者被调剂的数目肯定会更多,但一个学院每年只招收一千不到的新生……”他停了会,“这是那几大家一同的意思么?” “诶唷。”皮椅上的努努闻声一抖,差点滑下来,还好握住了扶手,“你,你还真是敢说啊。”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围,确认禁忌环绕;一面长呼气一面拍胸,跟着没好气的交出实话,“这南方的暴动你还没看清楚么,鼠疫只是个开端,他们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闹,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把我们摁死,彻底关进权利的笼子里。” “你难道没收到指令?”努努追问一句。 维奇极少与这人说谎,摇摇头,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停在办公桌 上:“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收到协会或者帝国的调令,他们纵容火焰的蔓延,允许杀戮的肆虐——人民最后会憎恨于我们,无论是武士还是巫师,都已经被两大协会泡入污泥里,而始作俑者的代价却只是那点晶币。” “你这些话和我说说就好。”雷利-努努平静吞下这点大不敬,拿起一粒又圆又大的紫葡萄,转半响,放入了嘴里,“无论是新派还是老派,我们这样的人永远是第一个被搬上绞刑架——他们太惧怕我们了,害怕我们万米之外一拳打烂他们的脑袋,害怕我们把他们精心建造的宫殿一瞬息摧毁,害怕他们的财富被握成渣滓,害怕野蛮重新进入这片冰川。力量永远会增长野心,我其实很理解他们的害怕,我也觉得,现在帝国内的超凡力量确实太多,非常影响管控。” fantuankanshu.com “所以杀吧,再多杀一些,他们就心安了。” 嚼葡萄,这位普普通通的雀斑胖子咽下汁水,浅薄的嘴唇翘起来,勾出意味不明的弧。 原因如是了,如果说上一任君王的私生子都很听话很懂事很会做人,那本不应该有这么多人被溺毙。 可事实便是如此。 雷利-努努至终能混成“明灯”大公也不仅是因为听话和识时务,更关键的是他本身,是他自己……就是整个帝国的最强传奇! 这份秘密几乎无人知晓。 “十拳”维奇作为亲历者和守卫者,与他,已有太多太多的坦诚了。 阳光铺洒入窗让室内沉默。 雷利-努努依旧一粒一粒嚼着葡萄,连同果皮一同嚼得稀烂,好似要用唾液发酵,直接将其变为酒。 “维奇。”他叫了办公桌对面人的名字,“我在十月中旬要南下一趟,到时协会也会找你布置任务,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他们将派你去镇守帝国的东海岸。帝国内尼基阿斯为代表的家族在闹——毕竟我们波斯的实力还是太耀眼了,中庭和奥斯曼肯定会对我们的让步做出补偿,数额未知,大概是在鼓励经商和跨国贸易这一块做文章,到时尼基阿斯家族的人将作为帝国代表,你处理完东海岸的问题就随同一起去奥斯曼。另外帝国多出来的武士和军人很可能会派遣到龙世界去开荒,这件事情君王还在和其他帝国的君王协商,估计今年年尾就有答案。” 喉结上下蠕动,咽下带皮的葡萄,也咽下大多现实。 “你这个古兰神体就一同送到东海岸吧,北方是那光头的辖区,南方是我,西方还没定,但绝对是和你合不来的。这些人做事一环扣一环我们玩不过,简-艾斯少就少在一个真正能扛鼎的姓氏。那些老牌势力肯定也有入场券,君王已确定分蛋糕给他们,毕竟篮子越分散,对君王就越有利。到时你可以尝试接触这些老牌力量,而且我现在要强调与你说……” 身穿守旧派绸缎马甲和紧身裤的肥胖贵族起身,满是雀斑的脸被阳光点亮,却压根照不出特点。 “如果十月中旬简-艾斯还没有一个崭新的姓,等加尔他们腾出手,这小子和这小子身上的这点资源,就真的要被扯烂瓜分,一点渣都不剩咯。” 第六百四十八章 紫藤的意义 门闭合。 导师们带着自己班级的学员在广场上绕圈晨跑,风与帝国的雄狮王冠旗帜猎猎作响,许多地方升起袅袅炊烟;人知道,这已经是准备早饭的时候。 维奇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前厅的沙发上,蓝色条纹西装很亮,胸前的玫瑰一直很鲜红,像是刚采摘出来,刚经历过宴会。 以彼诺修为首的贸易部人员坐在旁边,捏着各自手里的资料交谈。帝国班的导师也面色平淡的倚靠在沙发边上,或者双手抱膀靠着装饰用的圆柱。其中思科特不断踱步,背手皱眉想着要害事,白汗热腾腾在脸上。窗外学员的晨训呐喊声太过清晰,无数旗帜飘扬,很多办公室里的导师都眺望到了,旋即眼神更加深敛。 “我们应该怎么做。”乔蒂最先出声,拒绝了邀请站靠在沙发边上,目光直白的看着维奇,声音很中性,有种独特的媚。 “要不开启十二座会议吧。”彼诺修推下眼镜举起右手,但话语有些不合时候,这句话也确实不该由自己说,于是小心看眼维奇,扩张胸腔,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羽笔转起来。 “这些你们商量就好了。”永远硝烟味缠身的格兰登离开了柱边,抬手摆摆,出门。处于激烈磋商中的贸易部人员没注意到这一幕。这时候,思科特停住了踱步动静,侧过头,朝着前厅沙发内的众人讲:“这些消息无论如何都对我们不利,3000个指标,四个学院分,我们93这一届就已经有4000人了,要如何与93届以及93届之前的学员交代?难道我们94届只招800人吗?oh,my……我都不知道下个学期的工作要怎么进行了。” “如果有800个就好了。” 生存导师毕比冷冷发出鼻音,左手习惯性玩刀,舞出一圈圈刀花。 这句话瞬间让前厅里的交谈声消散。 紫藤花虽然位列帝国武院的顶尖一档,可任何人都知道学院本身没有什么超凡脱俗的苗子。从建校到越过公史90年的挂历,整整十五代出不了天才;还好依托维奇的名,学院照例能享受到帝国和财阀的一线待遇,日日如此,总归有不同的声音出现,若不是维奇和十二座椅共同定下的新教学模式像炼金工厂一样精准向帝国输送中低端扎实武者;恐怕从北到南,关于紫藤花的捐助和投资早就销声匿迹,结果现在好不容易熬出一个神体和一个苦体,的确是几十年来最好的苗子,偏偏遇上最严厉的武士寒冬,确实该愁的。 正因如此,硕大一个前厅,曾经屡屡立下功绩的学院贸易部实在没个主意出来,是极其安静,唯独导师带着学生在外面广场晨练的声音吵闹,类似极了响亮的乐曲,到底有些悲怆了。 “呼……”彼诺修再次调整呼吸。 茶几是四角浮雕的茶几,不过几十年没换了。茶水早把这木头喂到了深色,阳光打下来,幽深古朴,茶香四溢,确确算养出韵味的物件,要是学院也能如这茶几熬出香气,可能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这么多叹惋了。 “维奇。”彼诺修再次呼唤独自坐在长条沙发上的人,神情严肃下来,一字一句,都在斟酌后出口,“学院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君王的令书已经说明了帝国不再需要不实用,并且占据良多资源的武者,你看看那些因为武者行业赚的盆满钵的商人吧,这一次的暴动证明了这类经济的增长只会给帝国带来负面影响——千亿级别的传说级生命宝药,一本内宗法门、杀伐武技就能让一个家族吃一辈子,还有这些武者类的增幅物件和宝器,我不禁想问我们真的需要这些吗?去搏杀巨龙,去经历种种诡异却只为获得这些为武者服务的珍宝,它又能带来什么改变呢?让强者更强,让强者的野心进一步拔高,最后引起战争罢了!” 彼诺修的言让旁人焦急伸手扯衣物。 导师乔蒂最先冷笑。怀德尔用大手搓着光滑下巴。 坐在沙发上的白胡子导师没回应,双目微闭,表情很专注,又白又亮的头发于阳光中更加耀眼,停在膝盖上的白手套一次一次下点,散发慑人气魄。 “你说得很好,但以后不许再说了。” 端杯饮红茶;茶味最初平平淡淡,仿佛在娓娓叙述学院的历史,入喉时又极苦,仿佛在历数整个过程所遭受的磨难。 维奇顺出浊气,放下茶杯,眉微蹙,夹杂尖锐,以及一些阴沉,强迫自己平复心情,再答:“人类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超凡力量,千亿宝药与传奇珍宝都是人们赋予的价值,没有人是傻瓜,他们知道这些宝物的真实价值。” “有关减员的事就按照上面的公文去办吧。” 维奇抬起膝盖上的手摆摆,无视帝国班导师们的目光,行使院长的权力,“从现在开始确认那十名参赛学员的名单,另外停止明年的招生工作,重新排查已经在名单上的人,另外摈弃多余的合作,如果他们找上了门的话。” “维奇……” 思科特一动不动看住这决断利落的传奇,忽的身体一抖,煞白了脸的往门外冲,留下一连串沉重的脚步。 又一人离席。 扎着高马尾的高挑导师转回目光,长翘睫毛在晨光里轻轻扇动,之后人转身甩出一阵香风,裹挟着高跟鞋的响动,消失在灿烂金芒内。 “我也需要去准备工作上的事了。”怀德尔垂下贴住下巴的手,耸耸肩,戴上礼帽走得安静无声。 毕比也跟随离开,门闭合,余下的学院贸易部人员面面相觑,任由沉默发酵一会,都慢慢放松下来,言行举止偏向自然,传出许多声音。 “我认为学院确实应该做出改变了。”彼诺修一面听着同僚们的议论,一面向维奇出声。 孤独沐浴阳光的传奇抬起食指,声音很平,尤为镜片后的眼,如同古井中的水,黝黑深沉:“彼诺修留下,其余都离开。” 逐步热闹的议论登时停止。彼诺修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所有贸易部成员陆续起身告退,办公室大门一开一合,嘎吱出风声,为前厅带来股股凉意。 “维奇,”彼诺修用最虔诚的姿势低头道,“您有什么吩咐。” “另外那个与恶魔做交易的学生找到了吗?”白胡子导师淡淡拍了拍裤子 上的灰尘。 彼诺修一时无声,脸颊转为绛紫色,脖颈上血管凸起,吃力忍住某些不算解释的解释。 cxzww.com “没有是吗?”维奇侧头看住邻座沙发上的人,声音仍旧不急不缓,可气势十足,“那就封城,从十分钟后开始封,通知加贝帝斯的人清理整个城市的来客,哪怕是伯爵,侯爵,公爵,都要在明天下午之前离开,另外让城主普拉塔尼来见我,我需要他配合我的工作,这个提议你等会就可以上报给十二座椅的其他人——没有必须要做的事,都要参与这项清理。” “那,”彼诺修被冲击了一脸,开阖嘴唇,声线有些发抖,“那这些被邀请来的客人怎么办,也,也这般通知吗?” “去办。”维奇抬手指了下大门。 “哦。”彼诺修回了一声,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沙发上起来,仍是腿脚一软差点摔倒,抓紧扶手往前走两步才见好,之后三步一回头,出了门,又被站在门边的思科特吓一大跳,还没来得出言,对方已大步走入办公室,泛起阵阵靴子与地毯接触的咚咚声。 “你是要开始反击了对吗?”看着维奇,思科特目光炯炯,“其余三个学院和财阀们做的事确实太过了,这是斩断与他们联系,重新拾起紫藤花骄傲的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奉陪!” “把门关上。”维奇回应很淡。 思科特闻声照做,跟着一屁股坐上维奇对面的沙发,深吸气,说完之前的言:“维奇,我们已经拥有了建校的基石——简-艾斯,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足够争夺四国内的超新星席位,他如今才18岁,我们倾尽全力培养未必不能使其追上其他学院的标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而且……你早就在这样做了不是吗。” “精英!”思科特接住维奇的目光,“从此以后紫藤花需要的只是精英!以更少的人力物力培养足够在帝国打出名堂的学生,就像努努学院一样!成为波斯,以至四国熟知的武道标杆!” “到时!” “行了。”维奇抬手打断这位已陷入情绪里的导师,偏头,指着外面那些晨练声道,“我们创办这座学院的宗旨还刻在红晶石碑上,我们曾说过,无论如何,都要让另一种公平在超凡领域里普及。如果紫藤只是为了成为下一个努努,那我们本身的意义又是什么?为了重复,为竞争而竞争么?” “我们有我们的路。” 沙发嘎吱一响,白胡子导师迎着晨光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广场上的青春四溢,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平缓中自有坚定,“我可以忍受旁人的非议和误解,我问心无愧,简-艾斯也一样,整个紫藤,也是一样。” “他的比赛开始了吗?” “已经,”思科特拿出怀表看了眼,“已经开打三分钟了。” “那就让所有客人留下,”维奇抬手门便开;彼诺修缩着肩膀入内,确是把刚才的交谈都听完了。 “你更改一下通知。”此刻的白胡子导师好似烈日一样闪耀,“所有外入者,必须等学院最后一场比试结束才能离开!” 第六百四十九章 打架要钱 “砰砰砰!” 硝烟起,手指捏着裹满淤泥的金属子弹装入枪膛,口鼻溢出热气, 古德-讷斯向上抬眼,猛地往外掀起深绿色冒险外套,声势极快的趴在腥臭浅水内,闭上一只眼瞄准,朝着前面灌木丛扣动扳机! “嗯……” 灼热气血流动,胸腔颤鸣,扑面而来的巫师子弹弹尖旋转出深红色泽——速度骇人,乃至扭曲了风。 衣物再次被这烫热气刀割裂出狰狞伤口,薄膜泛起波纹,简-艾斯冷酷抬眼,幽深眼瞳倒映出墨绿沼泽里的光火,当即身体重心偏移,踩出草水清脆声,如羚羊般一跃蹬住乔木树干,依托这份反弹力将肌肉紧绷,对准那个暴露火光的位置,响动如雷,轰隆朝着那片方位打击而去! “嘟!~” 恐怖至极的人形炮弹顷刻摧毁这一片区域的水生植被且腾起浓烟。 古德-讷斯在烟雾中腾空后翻,满是污泥的脸颊异常铁青,暗道一声“可恶”,咬住牙,于灌木丛的掩护里调整呼吸,眼中腾起炽热战意,左手抬起做瞄准架,右手握枪搭在左手手臂上,歪头,透过浓浓蓝雾的一瞬息空白,锁定,射击! “嗙!” 几层增幅之后的巫师弹呼啸朝雾中身影冲来。 其表面那一层层绚丽花纹表明了禁忌种类外也表明了财富;毕竟一枚子弹……是与一枚红晶挂钩的! 被子弹锁定的简-艾斯再次调整呼吸,左手十五倍增幅;如机械般抬起握住这掠出残影的子弹,体表处的薄膜统一震荡出波纹,一圈圈往后扩散,带着被保护的人径直往后滑退几十米,拉出一片淤泥飞溅,以及落叶缭乱旋转的场景。 机会来了。 双脚稳稳踩上一根树干,古德-讷斯立即切换胸腔内的气,目光灼灼的看着被“压迫弹”击退的人,眼珠转动往上观察树叶缝隙里的阳光,身上阵阵淤泥臭味不断往鼻腔里钻,他之后握住枪往沼泽地深处逃,速度恒定,生怕了简-艾斯察觉不到。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他回忆前几分钟的种种战斗细节。 “速度、力量、反应、以及身体柔韧程度我都不是简-艾斯那个级别,这怪物……”想起与简-艾斯的对视,他恍惚升腾起一种被扒光般的错觉,不由喷出粗重鼻息,眉宇皱出深刻皱纹,“这果然也不能怪罗肯考特不尽力,和这样的对手打,确实压力太大,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了。” 念头停,皮靴与树干相互摩擦出尖锐声响,古德-讷斯再次回头看眼身后,正要迈步越过一块看似很浅,其实十分深且难缠的绿草浅坑——这些情报都是要钱的,而他为了这一场战斗,已经花费了太多太多的人力物力! “轰!”一瞬间,磅礴气浪从头顶上方撕裂而来。 古德-讷斯的眼皮止不住跳动。他旋即唤醒生门气血,绕着双腿经络运转增幅,右脚尖往前贴地整个身体好似锥子,以一道市面很少流通的身法 ranwen.la 武技避开简-艾斯的跳跃践踏,铲得淤泥横飞的同时从绿草浅坑上越过,再次翻滚落入安全区域,继续奔逃。 “没有踩到陷阱里去吗?” 在这电光火石中回首,古德-讷斯扩张胸腔深叹气,翻身掏枪对准追击而来的人又是“砰砰”两枪,整个人的速率再次提升一截,依托对沼泽环境的种种熟悉,重新与后方人拉开身位了。 “你是老鼠么?”简-艾斯至终发出平静声调,气血按照不快不慢的方式为体表气膜供能,整个人的奔跑动作不改,速率恒定,如同一台按设定运转的炼金仪器——稳定,几乎挑不出薄弱环节。 古德-讷斯的压力愈发大了,一记前跃钻入绿色灌木丛,不顾满身泥水腥味,回头再开两枪,右手摸向腰间子弹袋,脸皮抽了抽,是心疼的余潮。 钱,他购置这柄炼金枪已花费了太多的金钱。 且不说收集各种功效的巫师子弹的花费,总归一个年末考核下来,他的金库和些许生意积累都在这短短几天内被烧空了。 “你妈-*!”枪口喷吐火焰,古德-讷斯终究没忍住的站起来,面目狰狞到怖人,牙齿近乎咬出血丝,哪还是什么忧郁人,什么孤独的流浪者? “轰!”子弹袭来,简-艾斯的拳头仍旧是这般四平八稳,直接用体表气膜吃下子弹,前伸的拳头破开多余的风,一击狠狠贯穿古德-讷斯的防守,若不是后者反应快用枪身挡住这一拳,恐怕不是倒飞滑行这么简单了。 太赖了! 王冠级防御武技的威能如同山岳压得古德-讷斯喘不过气来。 他根本无法比消耗,无法比增幅,无法比进攻,更别提什么防守,反正至始至终都被这移动堡垒追着暴打,若不是晶币强化了他的回击手段,就真验证了雷利-努努的言;半分钟就要缴械了罢。 “还跑什么?” 草根与淤泥混在一起炸开的场景很凌乱。桃花眸一瞥,简-艾斯沉稳提拳,用着九倍左右的增幅就把速度提高到古德-讷斯那一档次;两下追上一拳凿向这人儿后背;又于其飞起时又补上一脚,成心拖延时间,要彻底打崩这人的心态。 “额啊!我跟你拼了!!!” 体内八门“咕噜”一声开闸,瞬间的超负荷刺红眼珠——屈辱,古德-讷斯带着曾经在飞龙课上的屈辱反身双手抓地抓出一条深痕,倏然抬头,悍不畏死地朝简-艾斯冲锋,要与这家伙鱼死网破! “呵。”戏谑的笑响应得如此是时候,只见简- 艾斯大方展开双臂停在原地,就像等待老鼠入口的猫,放松且慵懒极了。 “呀!!!”满是泥垢的蓬松阴阳头不再帅气,古德-讷斯带着炙热滚烫的声潮,挺胸拉弓步举右拳蓄劲气;天突、华盖、紫宫一次全通,气血在穴位中旋转加速,至终完全经络路线,将一切增幅都放在了右拳! 武技:坎米托式,击退! 拳骨嗡鸣响彻丁点华光。 简-艾斯在这一刹那眯起眼睛,流光暗敛有危险意味,偏头,双手刚刚抬起停在身前,古德-讷斯这发武技所蕴含的法令已经开始生效,像极了急速抖动的光,炸裂,扩散,震荡一圈又一圈的风! “嘭!”古德-讷斯一拳就将简-艾斯打飞几十米,声势浩大的风浪裹挟淤泥和各种植被残骸飞舞——他大抵是没有简-艾斯那种气膜保护的,瞬息就脏兮兮,确切是各种腐烂枝叶堆积的垃圾桶。 “呸,呸呸呸!”费力将脸上的淤泥和各种枝叶抹开,古德-讷斯吐出几口带臭味的唾液,压紧眼皮过一会儿睁开眼睛,抬手把停在脖子上准备吸自己血的水蛭捏住甩掉,面色一沉,看住了前头沼泽中心的人儿。 “应该要出洞了吧。” 泥垢附着的手掌取子弹上膛。 几十米外的简-艾斯低头在泥泞中滑行,双手顺其自然的往前一甩,站稳脚跟的同时抬头,茶黑色眼瞳扩张收缩,轻易洞穿古德-讷斯抬枪瞄准的模样,而后鼻翼动了动,眼睑慢慢低垂。 “哗!”浅水面产生异变,一条直径过一米的巨型森蚺轰隆缠绕卷住单薄少年,眨眼就收紧到不留缝隙,低下丑陋又硕大的头颅,拉开布满倒刺獠牙和涎水的口,立刻就要把简-艾斯咕噜吞下。 “让你这**他*个臭*的自大,我***,草你**……” 操持一口流利易懂的祝福语,古德-讷斯放稳心态端枪,侧头对准前方沼泽里的巨型森蚺闭上一只眼,扣动扳机,送出同样带有祝福意味的子弹。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从一开始的四种秘药选择,再到比试中期的且战且退,古德-讷斯用家族智囊共同商讨出的方式再次掌控比赛,哪怕花费的晶币良多,只要能赢,能宣扬正义,他决然在所不辞! “噗!”刻有狂暴禁忌纹理的子弹嵌入森蚺绿色鳞片之下;这双竖瞳立马转为深红,狂躁不安的甩动脑袋,再次发猛往下探,一口吞入被缠紧着无法动弹的猎物——不继续下咽,反而用布满倒钩利齿的嘴咬住这人一半的身子,频率惊人的甩、砸,暴虐折磨猎物,宣泄血液中的滚烫杀意。 “我看你的气血能撑多久。”抬手入兜,古德-讷斯从脏兮兮的淤泥里找出包装完好的软糖,低头用舌头打开包装;一下吸溜入嘴里,慢慢嚼,表情平静中带着酷拽,酷拽中带着放荡。 他终归还是年少,正值最好,最放肆的年纪。 软糖在嘴里散发甘甜和草物的醇香,吹破泡泡,古德-讷斯端枪透过瞄准镜观察被巨型森蚺咬住甩来甩去的人,看着看着眉头皱起来。因为他发觉那只森蚺的嘴越来越大了,宛若有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在巨型森蚺的嘴里扩大。 最终…… “轰!”血肉爆裂四射,二十余米长的巨型森蚺带着仅余半个头的恐怖样子疯狂扭动身子甩首,大片大片乌紫血液飞溅,气味腥到使人发晕,却惹来沼泽深处的一些动静,连同树枝上的毒虫,都传出焦躁刺耳的声响了。 第六百五十章 毒液 呵… 呵额…… 虫鸣,烫人的光从树叶缝隙坠落到淤泥水面。 古德-讷斯就躺在这里,大口喘气着,双手双脚呈大字张开,只是一些很重要的关节骨头被打折——折出令人心惊胆战的角度,花大价钱购买的长枪也扭曲成麻花的躺在一边,像是要陪同主人,接住这份失败的苦涩。 沼泽里的小动物还在撕咬巨型森蚺的尸体,许些探头,把整个身体都钻入鲜血皮肉里,尽情享用这份来之不易的食物。 而在古德-讷斯身边。一位外衣满是伤痕的雄伟少年环胸而立,脖子上一条璀璨迷人的琉璃金项链,破旧衣领口露出四枚勾玉纹身,精准点缀锁骨的同时,与阳光构成一幅诡异神圣又充斥宗教美感的画卷,真正异常和谐。 “诶。”古德-讷斯开始移动刻满血丝的眼珠,看住面前这一身蛮荒气焰的神体,颤巍巍抬手,向其招招说,“可以给我来一根吗?” “嗯。”简-艾斯将飘起蓝雾的香烟从嘴边取下,伸手递向古德-讷斯的手,然后又从裤兜里取出早已变形的烟盒,夹住一根扭曲到惨不忍睹的香烟衔住,弯腰捡起古德-讷斯的枪,熟练拆解这柄神圣帝国工艺的炼金器,挖出枪膛后端的火石;两指一碾,“哧”一声将香烟点燃。 “呼……” 一趟一坐的两位年轻人就安静接受浅水抹过身体的湿漉感。 沼泽地里的水蛭和毒虫大抵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血肉的。 古德-讷斯用仅存的右手抬起来赶走一些蚊虫。烟灰撒了一大捧,随风碎裂出灰灰的样子,很快粘粘(zhan-nian)住水面泛起涟漪,一下下扩散,沉入了绿色腐烂的沼泽湿黏里。 “诶,”捏住烟往嘴边送,古德-讷斯再次出声,黑灰色的阴阳头浸入水里,好似花瓣般散开,“你现在多少分了。” “比你多。” 简-艾斯保持松散坐姿的点点烟灰,浅水没过小腿的一半,手指甲也有些脏,应当是没气血了,维持不住《重装战士》的气膜消耗了。 古德-讷斯移动眼珠,瞧住简-艾斯的侧脸发笑,牙齿是这样的白,不该多了些血渍:“你原来说话是这么难听的?你的学识,你的涵养呢?你可是简爵士啊,你,你可是”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劝我呢?” 烟头发出滋滋响声,薄唇吸雾吐出,桃花眸子一移,没有多少情感。 “是啊,是我多嘴了。”古德-讷斯旋即笑了起来,摇摇头抬手遮住额头,吸气呼气,咬住牙,声音转为阴沉地说道,“我为了这一场战斗耗费了数千枚红晶,越三十人的调查团,还帮助了罗肯考特找助手和秘药配给,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想唤醒你,想重新看见以前那个处处为人着想,腼腆害羞,又处处记着别人好的简-艾斯!” ranwen.la 右手夹烟夹到发颤。 坐在浅水里的简-艾斯毫无反应。茶黑色的瞳被金光抹刻,是那样的端庄,充满不可亵渎的威势。 “我……”古德-讷斯不小心发出来颤音,闭眼,整个人都松垮起来,“我必须承认我错了。我本以为你就是 一个普普通通依托高档次武技耀武扬威的人,现在我承认我自己的短视。在武道上,你确实有傲人的资本,你仿佛不会犯错?就像个无懈可击的表子,为什么你就能如同真视之眼一样掌控全局,这不公平,但这都是你应得的,我不应该为此苛责你刁难你,我,我要为我之前那些不理智而道歉。” “对不起,艾斯。” 残余淤泥的手伸出,两指间的香烟还在亮火,一缕缕蓝雾,驱赶不少嗡嗡鸣叫的蚊虫。 “我并不在乎你的看法。”简-艾斯再次点点烟灰,面色平淡,额前被几缕黑发沾上,使皮肤更显白了。 “你和我之间的事情早已经结束了,你在驯龙课上冒犯了我,我还以你拳头,我们本就两清,谈不上仇恨,也算不上朋友。”他偏头作答,大方,有极具诚意,“而且我也是花了钱的。你监视我,我监视你——这样的事情本就不需要多解释,学院许可我们在一个自由的圈里释放能量,你拥有你的帮手我自然也拥有我的盟友,我们之间极少有秘密,至少在武道上,我比你爸妈还要了解你。” 两指捏住歪歪曲曲的烟蒂往前弹,甩出一条火星,碎得光芒四溢。 古德-讷斯闻言没有多少愤怒和恼意,连平日最常见的忧郁都极少;目光直直看着前方,看着众多动物分食巨型森蚺的血腥场景,捏住烟吸一口,翻手将烟送入水中。烟荡起不甘蓝烟逐步被绿水吞没,愈发飘远,像船,孤独行驶去远方。 “你外出历练的地方找到了吗?”古德-讷斯似乎回到了那夜共同吃熏鱼时的安静。 简-艾斯移动眼珠。 古德-讷斯很快笑起来,闭目将本就浸入水里的身体再下沉一点。等水与淤泥钻入耳道,他才“咕噜”吐出气泡且睁开眼睛,脑袋再次上浮,呼着气大声说:“你现在是整个学院甚至是北方最红的武道新星,必然有成千上万的人想认识你,排成一条街的爵士之女想与你亲近谈论爱情。” “财富、名望,所有我们这个年纪所向往的对你来说都是触手可握,你已经是人生赢家,是我们整个93届最羡慕嫉妒的人,而这里面的代价,只是一些武士,都要经历的痛苦,和枯燥乏味的训练罢。”古德-讷斯笑着笑着咳嗽,摇摇头,把自己重新丢入浅水中。 寂静,带着森白骨头的血肉被小动物们拉扯移动,深紫色的血随水面扩散,一层层往两位少年的方位渗来,像一副凄美现实的泼墨画,幽芒中藏有艺术余韵。 简-艾斯确是不想回应这些无聊的抱怨。 口腔还有股烟草的醇,他细细摩挲指尖,看眼沼泽地远方的导师,出声,倒比阳光要热一些:“还打吗?不打我就先回去了,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们是同学。我的庄园厨子也会做一些深海里的美味,哪怕是最常见的海蟹龙虾,他也做得比那个酒馆的要好吃。(详见180章)” 话完,这位身体纤薄又充满力量的少年儿从绿水中站起来,看眼古德-讷斯伸手寻找支点的样子,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预图把这人儿拉起。 “谢谢你了,艾斯。” 阳光里,古德-讷斯的笑脸尽显温和,仿佛被裹上了一层金光。 针刺入皮。 微疼,一条快要看不清的红线顺着简-艾斯的手腕流向心脏。 还不待受害者反应,古德-讷斯便提前抽出自己的手退在一边,歪头注视,神态是那样的亲切,简直让人恶心,让人一整天都不吃下饭。 “这是你的报应,不是吗?” 布满淤泥的手掌垂下,古德-讷斯静静瞧着简-艾斯的沉默样子,嘴角弧度更起,目光移向对方腰腹处的伤口,扯开嗓音,声线很柔地说道,“你应该感谢你是在学校里的,艾斯。这次的毒不会要你的命,就像你明明能够终结罗肯考特的进攻,却依然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伤口一样。” “我跟你是没仇,”阳光和虫鸣内,古德-讷斯在树叶间隙的光斑里整理发型,又抖了抖满是水渍的袖口,把这蕾丝花边扯上点,迎着这份静谧继续说,“毕竟只是我自己受了点皮肉苦头罢了,但我不想看见你迷失自己坠入金钱 和欲望的深渊,其中还有一些关于公平的琐事。反正这一次的失利我希望能让你成长,让你长一个记性。” 简-艾斯看着他不出声。 古德-讷斯将冒险家外套抖抖,抬脚在树干上蹭掉淤泥,捎带看向简-艾斯的脸颊,说道:“我知道你的躯壳每七天就会崭新如初,所以我卡着罗肯考特和我的比赛安排准备了这一剂气血毒药,它不会影响你的肉体迭代,它只像是一种……” 古德-讷斯抬手捏住大拇指和食指,在空中划一道横线。 “一种补药,其实它本来就是的,代价是注入药剂的人必须在一个月内禁用气血,等到这股药液与气血经络彻底相融,还会对你的武道有很好的帮助。” “所以我是为你好,不是吗?” 面前人温笑张开自己的手。 简-艾斯移开目光,回头看眼被小动物啃食的森蚺尸体,再盯住面前人,声音很平稳,没有什么暴怒余味:“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伪装对吗,从比试初到最后的凶兽陷阱, 包括你的语言,你的笑,你的真诚,都是为了最后这一针,为了最后这点偷袭所准备的对吗。” “你真的让我恶心,比我第一次和你吃饭时,还要更让人恶心。”简-艾斯想着想着摇头,转身伸手扶住一颗树干,深呼吸两次,要前去迎接导师的到来了。 “我没有偷袭,我也没有违背比赛规则!”古德-讷斯拾起被简-艾斯拧成麻花的炼金枪,装入被挖走的火石,甩甩枪管里的水——确实贵,但也确实有质量保证。 “我将这种秘药注射在我的尾指里,这是我赛前选择的四种药剂里的一种,而且我早就练习了关于封锁尾指经络的武技,之前我还担心你很有可能看出来什么,现在预估是我想多,你根本就是眼高于顶,是仗着天赋肆意妄为的可鄙贱狗,我就是要制裁你这个表子!我就是要!把你曾经带给我的屈辱一次性全部都!按照十倍百倍还回去!!!” “死!”指尖扣动扳机,古德-讷斯的脸重新曝露在光下,是那样的狰狞,那样的显尽丑陋。 枪火,巫师子弹旋转带着禁忌波纹前冲,到底是连枪管都出不了了。简-艾斯单手盖握住枪口,抬眼收入枪后人的失神,然后一记直蹬将其踹倒在浅水坑内,跟着反手握住炼金枪一砸,呼啸往下!利落爆掉古德-讷斯的头! 第六百五十一章 在规则的线团里 一个普通人需要传说级生命宝药来续命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一名武者需要巫师的终极禁忌来传承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 所以这是一种资本的精准控制和卡口。 毕竟在整体市场上,千亿标价只能影响武者以及与武道沾边的人——普通人压根不关心这些宝药的价格。而财阀们则太过需要证明金钱的优势了。 这是控制一名武圣乃至传说级别强者的最好的机会。气血和禁忌也许能摧山倒海,可作为力量载体的武巫者仍旧需要呼吸,需要进食,拥有七情六欲,会因为亲人的离世而悲伤,会因为家族子嗣而坚忍,会因为社会规则中的种种约束,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爪牙放入镣铐中,接受时代大洪流的引导。 这就是人类族群最基本的框架。 人可以为了爱倾尽一切。 资本也会为了利益倾尽一切,并在扣紧安全带的问题上更显大方。 如果有人告诉他,他能在赚钱的同时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安全和子孙万代的超凡庇佑。 千亿。 还是不能接受吗? 这分明是四国共同定下的套索。 加尔-克里曼沙想通了这点。奢华卧室内的熏香气味好闻,他抬起戴满宝戒的手放在丝绸方格布上,慢慢搓掉指尖的食物残渣,抬起眼,望着前面这个衣物都被洗到脱色的贱民,说:“你通过我的考验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作为我的助理留在庄园,并把你的家人都接过来。” “我没有什么家人,我只有姐姐,以及养活我姐姐和我的父亲母亲。”端正于座位,身材修长英俊的瓦克斯-崔斯特抬手推了下眼镜。 其实他跟姐姐瓦克斯-卡特琳都是外貌优异的代表;一米八几的个子,时常带笑的瘦削脸颊,外加一副木讷无害的木框眼镜。有些人的气质不是低劣装扮能够掩盖,瓦克斯-崔斯特自小就喜欢读书,一路来也是成绩出众,早先就在镇子上略有名望,不算今日这天梯,也到底能熬出一个检察官或者律师的前途。 不过与加尔所给予的泼天富贵来说,这还是太过可笑,全然微小至蝼蚁了。 瓦克斯-卡特琳的神情依旧没变。 微风中,柔柔羊绒地毯尽头的鲜花阳台有鸟儿在空灵歌唱,灿烂阳光投射白色藤椅上的人的影子;将其显得那样的妩媚慵懒,并且高不可攀。 “把,”加尔-克里曼沙也想起阳台那贱人的话,还是不大好拂这薄面,从四脚格方上取下一副眼镜盒,往前丢给前面座位的人,鼻腔喷气,语调不算好的补道,“把这眼镜换上,你姐姐送你的,花了我不少的人情,危难时能保你一命,别乱脱。” 风起,隔壁阳台响起若有若无的笑。 加尔-克里曼沙从那头移回眼珠,看着崔斯特摆动眼镜盒的样子,直到后者把纯金又做工纤美的新眼镜戴好,才张开口继续问:“关于我被禁足这件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你认为……”他组织了下措辞,好似屁股有点疼,“你认为我要怎样才能让我papa重新对我有信心?” “这 很简单,”崔斯特一面用双手调整眼镜架,一面说,“你只要告诉他会再次回到加贝帝斯那个地方,并且直白阐述你会找到简-艾斯,入股北方那个新城的生意。” 克里曼沙闻声蹙紧眉,身体坐正靠住背垫,再伸手取支黑雪茄咬在嘴里,偏头接住“内弟”递来的火,喷吐两口浓雾,面色不耐地讲:“我不喜欢有人和我打哑谜,也不需要这种说话弯弯道道的帮手,直接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这么做的具体步骤。” “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灭掉火柴,崔斯特十指交叉停在扶手上,不待主座人的阴怒扩散,平静着用话语解释,“我刚才说的‘年轻’并不是冒犯你,这是你的优势,尊敬的加尔先生。” “我刚才已经为你说明了四国以及您父辈那种人物要炒高这类生命宝药价格的含义。” “每一株生命宝药都代表了一名武圣甚至传说级强者的低头,他们不敢忤逆,如果他们想要依托超凡力量在这个规则里生存的话。” 崔斯特喝了口茶。 “您父亲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你不理解这种宝药的真正价值和其背后所代表的博弈,就像君王两侧的席位——它总共就只有这么多,而且您家族已经为您预定了几席几座,如今你却未经他们的允许将其中一个送出去……”崔斯特调整了下措辞,“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买卖。” “噢?”嘴角咧开,浓厚的雾从牙齿缝隙里释放。加尔-克里曼沙的大脸变得朦胧,只有目光在一闪一闪。 xiaoshuting.cc 确切,他的的确确把一株传说级生命宝药浪费在了可笑至极的赌博事业和人情往来上。 而且对方当时还只是一名中级武者。 可就算是中级武者,他还是连这个人都没有掌握,就收了点利息,全全然然成为了冤大头。 也难怪他舅舅会暴跳如雷,伙同他父亲将他囚禁在这座庄园,并怒斥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果然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站在父辈的角度,他一时的义气,属实幼稚的令人发笑,并刻尽了对“愚蠢”二字的注解,让整个顶层,都笑掉了大牙。 心头那点恼怒慢慢升腾又平息。 加尔-克里曼沙抬手取下雪茄并吐雾一圈,人稍稍后倒,贴住软垫,声音很平的答:“我承认我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显得太过年轻并且不理智了,不过拿给艾斯的宝药已经被查理给补了回来,我舅,”他临时改口,“我的家族也从查理身上得到了丰厚的利润和共通的生意,为什么我还要去加贝帝斯找艾斯呢?我与他的事情不是已经落下帷幕了吗,就算是因为我那表哥奇得塔斯,这件事情也不应该由我来表态,由我来出面。” 话完,他看了眼阳台那头的风景。 “你的分析很全面。”瓦克斯-崔斯特点头,略微不习惯的推了下眼镜架子,抬起镜片后的眼,又很快垂眼睑,把目光藏了起来。 及时止损确实是所有聪明人的天性。 加尔-克里曼沙自小的教育、环境、以及人脉也确定了他不会是蠢笨的人。 可这并不代表了所有人都有及时止损的资格。 大约穷 人是没有,因为他们在上赌桌时就掏空了兜里的所有筹码——只能进不能退,一旦陷入旋涡,就只能红着眼把仅余的生命都投入,盖因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可富有的继承者则拥有许多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们的姓氏允许他们在撞墙时调转方向。 姓氏所代表的财富和人脉更能让他们从挫折中崭新如初,大不了从头再来,反正出不了顶层的圈,一切都还在这样的生态里转。而这样的生态圈就算是洒点面包屑也是底层穷人高歌赞美的福音。 这就是阶级的统治。 如今加尔-克里曼沙像是想通了。 瓦克斯-崔斯特也慢慢品到这一情况,于是出声,把想说的话一次性说了出来:“加尔先生,北上那块地是你父亲对你生气的另一个关键。” “按照他的角度来说,你向他担保了你与简-艾斯的友谊品质,可真正到了利益站边的时候,简-艾斯却依旧选择了交情极少的阿含图,这是对你们之间感情的亵渎,这侧面证明了你与他之间的,以你花费大代价维系的情谊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牢固。” “那是因为蒂姆,是蒂姆让我与艾斯产生了间隙。”加尔-克里曼沙沉着脸答,捏着雪茄的手停在腿上,坠落片片烟灰。 “你父亲是不会听这些理由的,”崔斯特继续撕出现实,“他们只关心这块地的最后归属,你恩赐了简-艾斯进入顶层的机会,他却在这样的时候不选择回报你,这是触碰到底线的试探,你父亲不会让这样的亵渎产生,哪怕是为了你,他也必须将简-艾斯清除,彻底撕碎他所珍视的一切。” 话到此停,崔斯特终于十分习惯的推了下金丝眼镜,抬起头,向面色完全阴沉的克里曼沙放低了声调:“他们不想你的人事履历上有污渍,无论出于哪种原因简-艾斯都必须消失。而且北方那块地的位置这么好,它正对了奥斯曼帝国的一个大城,这很可能是您姑姑要为加尔置办的产业。” 声音倏然停止,崔斯特抬头观住克里曼沙的脸颊,确认对方没有暴怒,才顺着往下说:“请原谅我的猜测,不过我们必须站在最坏的角度去考虑,万一蒂姆收购这片土地是您父亲和加尔家族的意思,那简-艾斯对那片土地的持有必然会被肢解,我认为阿含图已经在与您的家族商议了。您父亲不让你出去的原因,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漫漫长长的局势解读让崔斯特再次喝了口茶。 阳光四溢的阳台上又有鸟儿清唱。 藤椅悠然晃动的声音催人入眠,有股胭脂香,代表了某个女人的心情很不错。 加尔-克里曼沙彻底沉默下来,隔几刻钟才回神,接着把早就熄灭的雪茄弹在名贵地毯上,端起早已冷了的奶茶,加块糖摇晃几圈,低头喝,声音在杯里翻滚回荡:“阳台上那女人给了你多少提示。” “快一个月了。”瓦克斯-崔斯特实诚答,表现的很坦荡,“我在她给予的资料上进一步用利益链的形式推论,这一个月里我的收获良多,至少在这样的问题上,我的确可以帮到你。” 克里曼沙闻言没出声,手掌压着沙发扶手起身,迈步往外。 崔斯特亦跟随,随其进入走廊,一同消失在阳光里。 第六百五十二章 破局之路 “原谅我这些直白的话,尊敬的加尔先生。” “神灵七日创世运用了大多规则: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白天属于人类,亡灵只能在夜晚出没。恶魔需要媒介才能降临世间,古老巨大的龙遵守终焉的法则,虽然我们至今还未查明这种法则的内容,不过这一切都说明了世界在一种看不见的规则里运转。反观于人类社会,这样的隐形规矩也是成立的。” 阳光捂热老旧衬衣的皱褶,带有补丁的方帽很简便。 加尔-克里曼沙大概很疑惑这位铁匠之子的学识是哪里来,白胖脸颊泛出滑光,圆圆的眼睛装入瓦克斯-崔斯特的面容,几十秒后把目光移开,继续在喷泉花园里的鹅卵石小径上散步。 瓦克斯-崔斯特得以继续讲:“帝国有许多人是摸不透这片雾的,农夫、牧羊人、铁匠、酒保等等之类的底层触碰不到这层规律,而经历过学识浇筑的年轻人则无力走出统治的圈。无论他们是多么的优秀,他们都必须遵守这个社会的运转规矩和礼仪,要天生为前人进贡,为高高在上的支配者牵马,乃至是跪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被利用才能说明他们对这个社会的价值,如果,” “先停一下,”克里曼沙抬起戴满宝戒的手,迎着灿烂阳光抬头看眼城堡三楼,然后转身背对炙热,用庞大的影子遮住面前人的大半身躯,眉头很紧,声音不带情绪,“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谁?一个铁匠的儿子?还是得到某个传承的学士,你究竟要什么,你和你姐姐,”他用手指往后指了指,“究竟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块石子轱辘滚到路边。 瓦克斯-崔斯特脱下方帽鞠躬,语调不卑不亢,但蓄满了诚意:“我想没有人可以愚弄你,以及你背后的家族。尊敬的加尔先生。我就是一名热爱钻研书籍的平民,我有幸得到小镇一位学者的提点,实不相瞒是他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告诉我这个社会的本质意义。” “继续。”克里曼沙将两手叠在一起,挺出大肚腩。 “他的名字叫加百利。”瓦克斯-崔斯特找到面前人的目光,又很快老实坠下。 其实很简单。 诸如加尔-克里曼沙这一类继承者想要的东西,马上就会有许多人为他准备——无论是最专业的助理团队,还是无比忠诚的死士,繁华庞大的家族早已让他超越了帝国百分九十的人站上山巅起点。 不过许多继承者都对此表现出不耐和叛逆,幻想能依托自己的能力展露头角,殊不知他们本身的姓,才是他们起步顺利或者频繁获得垂青的缘由。 当然也有个例。 不过面前人倒没这么矫情,且对于权势的锋利,也调用的得心应手。 瓦克斯-崔斯特收起思绪。确实在加尔-克里曼沙观察他的同时,他也正无声品析这位姐夫,以及这位姐夫的思路习惯。 有些通透了。 瓦克斯-崔斯特微微笑起来,于这三五秒里侧身靠近一些,稍低头,很轻快地补充道:“我的老师曾经是帝国激进派的代表,他著有《战争论》和《淘汰学》,他的理念让他下半辈子都在我出生的那个小镇养老,我很相信他的话,所以才想迫不及待的与你分享。” “激进派?”克里曼沙细细咀嚼这个关键词,眉宇舒张开,继续迈开腿散步,并用手抓了抓肥脸,享受阳光的同时说,“把他那套东西都说出来吧,如果你的表现不错,可以把这不受宠的家伙一起接过来,为我所用。” “是。”崔斯特认真鞠躬并快速跟上姐夫的步伐,稍微思索半响,直接用个人来举例,声音恰好大过了风,“在当前的社会规律内,哪怕是简-艾斯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都必 须在毕业后,彻底遵从的为一个势力来工作。” “能瓜分蛋糕的叉子早已被人们握在了手里。为了上桌用餐,他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来博取高位者的信任,用血汗雕琢功绩,最终从某个地方区域爬出来进入门阀内部,然后再用五年到十年积攒自己的功劳簿,熬到下一代权利交接,选择站边某一个继承人,运气好赢得新的坦途,运气不好则灰溜溜被赶出,然后继续寻找新的门阀或者直接在一个小地方养老,像我老师那样过上一辈子。” 崔斯特刻意提及了自己的老师,再说:“不过就算简-艾斯押对了答案,他也需要在新的领导人面前工作十余年重新证明自己的忠诚,这一路来他已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等到这一代领导人的声音逐渐微衰,他才可能真正成为这个门阀的一份子,手里掌握这个门阀的根底权利,以及古代长老那般的尊崇地位,和无数后来者的敬仰。” “这是他需要用一辈子证明的事,也是像您这样的人为他画下的圈。” 嘴唇闭合,那丁点死皮被阳光照亮,十足卷,韧性也这般。 加尔-克里曼沙沉默听完身旁人的长篇叙说,一时犯瘾,张手转动戒指取出雪茄,这次给崔斯特也抛去了一根。 “我想我快要明白你的意思了。” 接住对方递来的火,他抬眸看眼远远停在林道两侧的侍从,抽几口雪茄,呼着浓雾笑道,“所以我这朋友看破了这个社会的本质,他不想用一辈子来证明自己只能是某个大势力门下的狗,他认为他很了不起,所以他要摆脱这个社会的规则,想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充满掣肘的圈里闯出自己的自由之路,噢……这可真他-妈的让人兴奋,难怪我这么喜欢这个贱-种,原来他和我根本就是一类人!是呼吸在同一份空气里的怪胎!” 雪茄有点点烟灰坠落。 加尔-克里曼沙咬住雪茄,偏头拍拍崔斯特的肩脖,吐出烟,姿态豪放地继续念:“所以在你和你老师的预测里,简-艾斯绝对会碰到头破血流,最终甘心匍匐在某个势力的门前,而你则是想让我去当这个主人,先一步给艾斯套上项圈对吗?” “是的。”崔斯特回答很坦诚,头稍微低些,方便面前人的拍打,“我对这样的规则没有异议,而且严格说来我是受益者,一位铁匠之子,已经无法要求太多了。” 畅想中文网 克里曼沙闻言哈哈大笑,肥圆的手捏住崔斯特的耳垂拉一拉,顺势拍打拍打这张脸;手感不错,整个人的情绪也更加舒畅起来:“你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折损艾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野心,这也正是我喜欢他的地方。” “就如同你所说的那般,”他捏住雪茄抽了两口,“我的家族已经给足我任性的底气,一株生命宝药不算什么,千亿也不是什么操蛋东西,我在那个学院真的是太无聊了,艾斯能一直贴合我,我就能一直给他更多。” “毕竟我的字典里从不会出现‘吝啬’这个单词。” 碎石摩擦,做工精美的皮靴转动朝前方迈步。 崔斯特异常本分的收下克里曼沙的期许和敲打,保持躬身的姿势行走,偏巧嘴里还咬着风格粗犷的黑雪茄,画风非常怪诞。 “加贝帝斯我会去一趟。”走在前头的人终于出声,“但是我认为这样的好事应该轮不到我,你的思维和学识确实很不错,但很多人情世故方面,你远远不如你的姐姐。” “我会好好学习的。”崔斯特点头称是,快两步来到克里曼沙身边,取下嘴边雪茄,声音平稳地问,“与您竞争的人是阿含图,还是抓牢他又放了手的查理呢?” “呵。”克里曼沙慢慢咧开了嘴,侧头看眼身边人,没答,反而探手扯住对方衣领,于阳光里查看这份廉价,嘴巴张开些飘雾,同时 发出声音,“以后我不希望看见造价低于十枚红晶的服饰出现在你身上,你现在是我的人,就要时刻爱护我的名望。” “找你姐姐拿钱吧,那个表子前段时间收了许多礼金,比我还要富有。” 这位很有肉感的继承人再次拍打小舅子的脸。 崔斯特当然恪守沉默的迈步跟上,额前有些汗珠,不知是热,还是其他不知名的因素。 二人继续散步在喷泉花园中。 逾越三米高,由各类宝石做装饰的喷泉在姹紫嫣红里十分闪亮。喷泉顶端的艺术雕刻栩栩如生,在阳光里亮到刺眼,仿佛十字星,让人很难直视。 “我问你,”克里曼沙伸手穿过藏有彩虹的水柱,跟着甩一甩,倍感清凉,“你认为简-艾斯的自主发展绝对会受挫,那除了我父亲之外,还有谁会成为他的拦路虎呢?” “一时很难说尽。”崔斯特推了下金丝眼镜,把熄灭的雪茄夹在袖口上,停一停,再道,“垄断意味着不会给下层人有爬上来的机会,简-艾斯的生意只要表现出一些潜力,这些握餐刀的食客就会娴熟将其切分,无论这蛋糕是不是新的,是不是在他们桌上。” “金钱的力量是无限的。” 崔斯特至终补充这道声音,“不听话的商品摔碎就好,反正它已经那么的不听话。伸手乞讨又想维持尊严,恶魔都不敢许诺这样美妙的事,等到北方新城完全建好时简-艾斯的股份绝对会被稀释成微小的残渣,他只能接受,哪怕为此发尽牢骚。” 崔斯特说着有些攻击意味了。他后知后觉的抬手推下眼睛架子。 加尔-克里曼沙倒是始终笑眯眯的瞧着这学士,取下嘴边雪茄,好好呼几口,用读不出本质的笑语回:“崔斯特,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这些推论都建立在了平民的角度上,规则不是这样玩的,你还不了解一些东西,就像我所说的那般,你缺少了很多的经验。” “还是继续让你的老师在小镇里养老吧,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流放,至终教出你这样的学生了。” 微风正好,克里曼沙向不远处的管家招手要来一枚皮球,自己双手捧着掂量两下放在脚前头,往后退点,准备蓄力将其踢向自己想要的方位。 “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在我另外那座庄园有一个极其好看极其漂亮的红宝石,我和我表姐表哥都很喜欢它,我们为此打了一架,他们虽然是王子公主,但我们还是在院子里狠狠的比试了一番。” “你以为我当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尊贵么?” 皮球已完全摆好,弹飞雪茄,克里曼沙开始助跑,并抬脚,用一击大力抽射将皮球踢出弧线。 “呜喔!”他看着皮球入网的利落模样,咧开嘴笑得极为开心,然后接过管家递来的毛巾擦拭脸颊,回身看眼脸色完全发白的崔斯特,迈开步,擦过对方的肩膀往回走,并说,“当一颗宝石足够闪耀足够迷人的时候,焦躁狂热的争抢者会忍不住将它捧上高位。” “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不考虑超凡力量的,我们的法律已经让我们不能在明面上强取豪夺,其实真正在帝国这个大圈子里,顶尖的超凡力量最珍贵,也最不可控制。” “简-艾斯,他才是众人要争夺的那颗宝石。” 吐出这道声音,加尔-克里曼沙在风里笑得极其自然,最后揽住自己小舅子,指向庄园,气势豪迈地定调,“只要他越打越好,越打越展露天赋。他就永远是货架上最耀眼的明珠,那时北方南方那点生意又算得什么。” “只要他的天赋恐怖,他,就永恒能破开死局!” “与我小时候所争的那颗红宝石一样!” 第六百五十三章 封城 “他只是打了我。” 主调为灰色的大床,阳光从丝绒帷幔斜射而入,朦朦胧,好似白天里的星星,炽黄到令人眯眼。 古德-讷斯继续喝药,头上裹缠一圈绷带,能看到药渍,和朵朵枯萎的红色。 “他好像不上当啊。”嘴巴嚼着掺在药里的甜糖,他抬头,向坐床边的贾巴-戴里克继续道,“这样平平静静的……我不好猜他究竟有没有能解除‘萝拉祝福’的秘药,他那个神圣帝国的巫师不像是普通级别,如果……” 古德-讷斯继续想,舌尖卷着的糖甜到微苦,乃至扩散麻意。 “这不用你担心。”贾巴-戴里克适时出声,伸手为床上人捻点被子,略低头,笑了起来,“这瓶秘药本质是补剂,其次是高品阶。你太过患得患失了,古德。‘萝拉祝福’拥有法令的强制性质,这是我们一起亲眼见证并实验过的,简-艾斯不可能在短时间里消除‘萝拉祝福’的功效,他已经完了,从任何角度来讲,他都找不到出路。” 话完,阳光照亮白到显透的皮肤,戴里克抬起眼,只是越来越瘦削了,整个人……也多了份难以言喻的气质。 就好似…… 房门的哐响声阻断了古德-讷斯的思绪。 他摆手叫退管家和后者手里的药,自个儿坐得更高一些,闭合嘴,看住戴里克这张脸慢慢讲:“你分析的很对,我也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现在所有的后续都要交给你,不过简-艾斯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悍,他的五感是我在任何武者身上都没见到过的级别,你和他交战时不要太过犹豫也不要太过直白,他那双该死的眼睛能洞悉你皮肤下的气血走向,他那恶心的鼻子!能闻出你脏器损伤时的淡淡血腥。他就像是专门食腐的秃鹫——对于如何折磨受伤的猎物,这狗-娘养的真正是太过擅长了!” 古德-讷斯说着说着抬手锤击一下床垫,腮帮咬到突起,绷带下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显然有火,有太多怨气积蓄。 大约是能进入帝国班的都是地方上不大不小的天才。 自幼养壮的傲气、自高、还有蛮横不回头的自信与挺直腰杆。 如今生生被一个贫民窟来的新生拦腰砸断。 古德-讷斯的确没从失败中缓过来。他胸腔起伏,肺叶气泡破裂的疼让眼睛红润,鼻息都粗,带股腥,铁锈味的腥。 贾巴-戴里克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床上这位盟友的情绪,只能把对方身上的薄被再拉上去一点,呼出浊气,喉结震颤地答:“我会小心斟酌你与罗肯考特一同打出来的情报,不过在我之前还有一位与简-艾斯有仇怨的人,他早已准备好了复仇,我认为这会是一场焦点之战。” “那他回复你了吗?”古德-讷斯的思绪被拉回来。 戴里克摇摇头,侧身靠住刷了绿色颜料的墙,从床头柜的瓷盘上拿了枚果子啃,声音略微含糊,咀嚼声倒清脆:“他不与任何人结盟,只有他的管家在每场比试开始时观测简-艾斯的数据——他们也引入了最新的数据化测试,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了。” “啊。”古德-讷斯张嘴答一声。 声落, 室寂静,鸟儿鸣叫落上枝头,原先闭合的房门又打开放入一位巫 师,手里还提着行李,分明是之前帮助过罗肯考特的瘦男人。 “出什么事了吗?”古德-讷斯递去目光。 “你需要再为我找一个稳定的住所了。”瘦男人耸耸肩膀,侧身迎接穿透帷幔的阳光,整个人也光芒四溢,“我喜欢僻静的地方,毕竟我还有许多实验没完成。” “什么意思?”古德-讷斯蹙紧眉。 坐在床边的人也停住啃咬水果,些许汁水从嘴角顺着下巴滴下来,那股意义不明的气息更加浓厚。 “你们的城市被封了。”一声蛰雷,瘦男人随便找了个靠近休息区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抬头看向窗外天,仿佛还能从那里找到种种吵闹,“彻底被封了,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加贝帝斯。” “这是你们学院十二座椅共同发出的命令,整个城市已经进入了禁忌戒严状态,唯一的城门处人满为患,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甚至是两大协会的证书,那些军人也不会给丁点面子,毕竟……” “这是你们院长亲自摁下的手印。” 指尖点在裤子上,瘦男人上掀眼皮,又移动眼瞳,收入另一位吃着水果的年轻人,向其微笑颔首。 沉默,厚到发黑的沉默在酝酿。 古德-讷斯隔了一会才从肺里顺出浊气,烦闷摆摆手,答:“那你就在我的庄园住下吧,反正你的身份早就被简-艾斯知道了,在这里好好度假,等城市解封,你再回到家族去报道。” xiaoshuting.info “好。”瘦男人点头。 “城内没有张贴封城的原因吗?”古德-讷斯顺势问。 “有公文,”瘦男人从前面收回目光,回忆那片人山人海的热闹,略微不确定的说,“公文上的单词好像涵盖了恶魔和亡灵,应该是这座万鬼之城又出现了一些纰漏,不过民众反应倒不剧烈;显然很有经验,倒也没什么稀奇。” “恶魔?”古德-讷斯在被单上搓搓手。 耳边恰好响起牙齿啃咬水果的清脆声,他于是侧头,向贾巴-戴里克笑道:“你说这会不会是简-艾斯?毕竟他与恶魔有交易的传闻不绝于耳,院长维奇都亲自探查过,换句话说……是不是学院在隐瞒他身上的情况呢?” 一点光明涌现脑海,扩散,就要变为浩瀚星河。 “我不关心这些事。”白锐牙齿再次撕下一片果肉,迎着古德-讷斯的目光,贾巴-戴里克摇摇首,坐姿调整得更放松一点,转眸看向干瘦巫师,问,“封城时限是多久,会延伸到八月吗?” “到八月一日。”瘦巫师点点头。此刻正好管家带着一列女仆进来,他于是起身,最后一次向休息区里的两位年轻武者致意,自己提上行李,在这份胭脂水粉里消失了。 “我也该走了。”看眼摆钟,戴里克吃下仅剩的果核,吞咽,起身拍拍裤子,然后偏头不接窗外的阳光,往出口处迈步。 “记得关……” 门干脆夹断这道声音。 安静走廊内,背对着光的贾巴-戴里克让人读不清表情。他于原地停顿片刻,再抬头,已是完全正常的模样。 风儿有些喧嚣了…… “坐。” 绿藤蔓椅,帕英-德-雨果伸手指了下对面位置,好似艺术品般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腿上,西装裤的末尾露出深黑棉袜——都是罕见货色,刻尽品味。 贾巴-戴里克是第二次见这个人的。 现在南方已经全面普及这类西装衬衫的打扮。确实有许多热爱马甲与丝袜的北方贵族倒戈,不过站在戴里克这类乡土平民的角度来说,西装衬衫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他完全发现不了其中的美。 收敛这些无奈。 戴里克稍稍拉开椅子坐下来,谢绝仆人的茶点和蛋糕,取出支烟,并在刚点燃时被打搅,眼睑便垂了下来。 “试试这个档次的烟。”帕英-德-雨果的吐词很准,咬死“档次”这个单词, 带着笑,又很快消散于风。 沉默半许,戴里克还是将面前的烟盒拿了起来,慢腾腾把手上夹着的熄灭,从新烟盒里取出一支衔在嘴里,一面划火柴,一面嗓音很厚地说:“我需要加价,那几瓶药物对我的身体并不好,而且,我也没有罗肯考特那么好糊弄。” 他抬起两根手指,透过烟雾与风看向对面人,眼瞳凝聚有光。 “两千?”帕英-德-雨果轻笑起来,重新染过的栗色卷发贴合耳边,衬托方菱耳钉的光芒。 戴里克点点头,歪头捏住烟吸,读不出很多情绪。 “你可以把你的底气告诉我吗?” 帕英-德-雨果看着他笑,指尖点了点玻璃桌。 “我可以在简-艾斯身上再刻下一种毒,无论他愿不愿意。” 风中,戴里克抬手抓住一枚落叶,碾碎张开,对其吹气一口,使其慢悠悠飘向了对面人的座位。 这是气劲在运作。 好看的丹凤眼瞬时眯起来,帕英-德-雨果拿起一块手帕挡在面前;被碾碎的落叶渣以无法想象的锋利表现割破了手帕并往后继续飘,直到帕英-德-雨果暗自运转气血,它们才十足不甘的碎裂为尘埃。 “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了吗?”戴里克平静发问,伸手将烟灰点点,眼眸上抬看向雨果,“我能猜到你们的一丁点计划,我也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是拥有共同利益诉求的盟友,简-艾斯绝对会倒在这次年末考核上——恶龙的死亡终伴随着欢呼,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一瓣瓣烟灰似雨滴坠落下来。 帕英-德-雨果到底没有多计较了,手掌往后招招,再指下玻璃桌子,听着钱盒上桌的沉重动静,重新十指交叉,声音不大不小的指示:“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一瓶秘药,另外,有关你是炼武者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没有人。”戴里克吸口烟,吐雾,“除非维奇之类的传奇贩卖我的消息,噢……还有保密契约有五张纸厚度的贴身管家,如果他也想让他的家人都成为奴隶的话。” “好。”两手将西装外套扣合,帕英-德-雨果预图从藤椅上起身。但贾巴-戴里克却伸手拍在钱木盒上,迎着对方的目光歪头笑起来,有点痞气,像是那在小镇田野里撒欢的劣质少年,又重新回来了。 他说:“我要你们,一人给我两千万。” 第六百五十四章 孤独者 “所以你答应了他?” 红磷摩擦绽放火焰,烟草燃烧,滋滋着升腾蓝烟,朦胧整个阳台的气氛。 月亮出现了。 乌云里,一些星星也不安分的闪耀。总之虫儿也寂寥,有猫儿越过屋檐的轻声,更多是风在歌唱。 帕英-德-雨果靠在栏杆前没有多少表情,大拇指勾下烟嘴;烟灰抖落,顺带还有一些话:“蒂姆-奇得塔斯绝不是简-艾斯的最后一站,我们都清楚七十七号庄园里那些巫师的质量,‘萝拉祝福’最多发挥一半的功效,我们还要多上一份保险,而古兰苦体明显最合适。” “他是炼武者,能处理好那瓶秘药。” 夜风滑过眉眼,换了身锦衣长袍的帕英-德-雨果正对着星空,脸庞至极英俊——如果有故事书,应当是第一主角了。 “噢~”范-布鲁图斯吐出烟圈,吸下鼻子,转而问,“你一共给了他多少钱?” “六千万,三千万是定金,另外三千万在比试后第二天支付,而且都将以古德-讷斯的名义,很难查到我们这里。” “这也有点多了。”范-布鲁图斯继续吞云吐雾,忽的发出笑声,“你还不如用这笔钱去说服七十七号庄园里的仆人,也许他们会为此铤而走险呢。” “啊,是啊。”帕英-德-雨果也笑起来。 双方对视,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戏剧意味。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七十七号庄园里的禁忌是不是生人勿进。如今能在那座庄园活跃的人的祖上三代讯息都呈列在大小那两位管家的桌上,何况服务于简-艾斯的那些鹰犬,那些用钱,以及太多美好期许拴住的狡诈巫师——他们可太熟悉各类人脸表情了,占卜等巫术也终不是戏言。放在以前确是有一些人从内部被策反,可传奇维奇回来的那个夜晚,太多事,现在都让那些觊觎者冷到骨髓。 太过幸运了…… 帕英-德-雨果不禁叹息。 丰硕的种子遇上了最丰沃的土壤,他至终都想不清为什么查理-米尔顿会如此帮助这个神体;简-艾斯完全是依托这位继承者起的家底。而安娜殿下的人事也总是钟情于这个浅薄如纸的少年,父辈们常说面对一个敌人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比他朋友还要了解他。 帕英-德-雨果确然这样做。可除去幸运,他真切从简-艾斯的资料里读不到太多信息。 这究竟是为何呢? 他再次眼眸垂低的想,脑中的思维暴风兴许影响到了身边人。 范-布鲁图斯往前握住阳台栏杆,仰望星空,颔首出声:“蒂姆-奇得塔斯那边我明 天再去游说,简-艾斯这次不会再爬起来了,放轻松点,雨果,你我都知道,”范-布鲁图斯点点自己脑门,“现在有多少人要杀他,紫藤花应付不了,除去我们,简-艾斯也出不了加贝帝斯这个门。” “但维奇确实封城了。”帕英-德-雨果想到这一点,转身靠住栏杆,将剩余点火星的烟蒂熄灭在盆栽内,“你认为他这是为了什么?” “可能真正是恶魔的消息。”范-布鲁图斯耸耸肩膀,也把烟蒂弹飞,眉头微皱的讲道,“换句话来说,我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在最后一场比试结束后解除封锁?维奇……对简-艾斯这么有信心么?” “看来我们想到了一块。”帕英-德-雨果舔下略微干燥的唇,换气,很快笑出了声。 范-布鲁图斯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徜徉在风里享受月光灿烂。只是稍一会儿,壹号庄园就有了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夜风一圈一圈吹动花草,沙沙的,压抑中有种莫名的心悸,仿佛某条匍匐在大地边缘的巨龙醒来,向这片天空张开吞没一切的双翼,给予无可描述的威压。 那是安娜回来了。 一长排挂着青色灯笼的马车浩浩荡荡穿过前院。 晚风燥热盘旋,黑暗深处的猫头鹰泛起咕咕声,夜鸦张翼,树叶簌簌作响,范-布鲁图斯与帕英-德-雨果下意识把腰背挺直,调整呼吸,展露出自己最好最精神的一面。 风信子的声音依旧缥缈。 如暗潮般无声的车队停在前院花丛中。这样的威势足以让上前迎接的女仆们双腿发抖。她们投映在路面上的影子自主移动,延伸打开一个个车门,待到最先头那辆红木马车时,帕英-德-雨果以无可挑剔的贵族礼仪为公主殿下躬身,伸手接住这位明月的施舍,虔诚献上骑士的亲吻,退在一旁,收敛所有声息。 “殿下。”范-布鲁图斯没有亲吻安娜手背的资格,躬身,献上自己的诚挚问候,跟着向老女巫递上自己的礼盒,任由对方把关检查。 “让你们久等了。” 平和不带波澜的声音扩散。 这次安娜穿了平常少有的大红色长裙,如天鹅般的玉颈戴有红宝石做点缀的玛瑙项链,脸蛋两侧的水晶耳坠子绽放另一种华光,整个气势,单单站在这里就已充足,令人无法直面,更别说抗拒这束权柄的化身。 “这是帕英的荣幸,我尊敬的殿下。”帕英-德-雨果再次躬身,嗓音温醇的笑道,“能为殿下花费时间,是每一个骑士的毕生所求。” “我也一样!尊敬的殿下!”范-布鲁图斯挺胸做士官礼,而且是帝国第三军独有的动作。 安娜闻言没有多说,伸手搭在老女巫 的臂弯上,低头看路,连正眼都没给范-布鲁图斯,仅向帕英-德-雨果点了点头,然后在仆从环绕里进入城堡大厅,脱下蕾丝手套,一步一步登上楼梯,往二楼专属主卧层走。 “让厨房准备晚宴。” 一位女仆领命告退。 老女巫罗斯-玛丽接住主人脱下的披肩,仔细感受室内的温度,于是选了个相对较薄的款式递给主人,并抬手指唤醒莺歌花纹的大门,随主人一同进衣帽间,开始自己的忙碌。 “今天又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外面那两人么?我尊敬的殿下。” 不断勾指唤来衣柜里的各类服饰,老女巫一件一件查看,身体轻飘飘地好似要腾空,而脚尖确实也离开了地面来。 “让他们保持各自的工作吧。” 歪头,抬手取下水晶耳坠,镜中人是如此温柔清丽,好似不沾尘埃的花,高居于云端之上。 “我是问晚宴的事,殿下。”老女巫从半空中飘回来,像一朵蓬松的云,陪伴住月亮,“你要习惯,我亲爱的殿下,帕英-德-雨果已经是你的骑士,而范-布鲁图斯也成为了你的侍卫官,你的言行已不单单是代表个人了,整个皇室,都在你的举手投足间释放威严。” 老到满脸皱褶的女巫贴心为主人取下项链,勾指唤来一个红色小盒,将项链放了进去。 “我知道,”坐在镜子前的安娜慢慢点头,任由自地面延伸上来的影子为自家更衣,“可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玛丽。我曾以为我会一直与他们是朋友,就像小时候在庄园放松玩耍那样。” 2kxs.la “噢~那他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整理一件长裙,老女巫抽空回声,并隔空指挥几件顽皮的衣物回到衣柜去,“公主并不需要朋友,而是一个个忠诚的子民,对于您来说,你只需要在意你的裙摆是否干净,然后像您父母那样高-瞻远嘱,领导千万子民。”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亲爱的殿下。” 有着宝石点缀的素白长裙套在安娜的妙曼身躯上。 老女巫一时满意极了,从琳琅满目的饰品飘舞里选到最合适的一款,仔细为主人戴好,双手合握,脸颊上的皱纹都乐到散开:“所以晚宴就由您独自出席,范-布鲁图斯与帕英-德-雨果在侧厅陪护了对吗?” 听着女巫的问。 安娜略略垂低了眼眸。 老女巫借此飘下将手掌温柔搭在公主殿下的肩上,看住镜中倒影,皱褶许多的嘴唇上挑出和蔼笑容,那声音……更是温柔如此刻的晚风了:“殿下,高座像是另一种孤独,它是忧愁的伴侣,也是精神活动的密友。” “你至终会成为女王,这是流淌在你血液里的承诺。” 第六百五十五章 以记忆的形式延续 “开闸。” 夜晚十二点零一分,阿拉斯加下令,脸色不算太好。 简-艾斯每周一次的神体维新彻底结束。 气阀刺耳的喷出浓郁白雾并且很快将灯火通明的主卧完全遮掩。负责本次维新的巫师捂着口鼻在雾中来回走走,忙于记录某种数据和当前最新的计算表。 至于盘坐在白雾中心的那人衣衫尽湿却气息沉稳,黑金袍服尽显华贵,尤其那人的领口及袖口所露的纹身幽暗古朴,在优雅中注入凶蛮;交织起来,是极其突兀矛盾的画。 额头及脸颊上的汗珠满盈,少年抬手随意擦拭一下,一抬眼如水墨勾挑般自然顺畅,恰与阿拉斯加的目光相对,眼神清澈却因为色素极深而显得神秘,又被水雾缠尽了朦胧。 阿拉斯加一怔,立即在雾里摆手清空整个室内的巫师和仆从,再打个响指唤醒室内禁忌把一切声音都封存,最后转身迈步到窗边让风更好吹进来,等到四五分钟的冷却期,整个主卧终于重新曝露在橘黄灯光里,仅余丁点缥缈意味。 “失败了吗?”白肥巫师回头看向从容器中起身的老板,下意识嗅嗅空气中的药味,咬嘴皮,迈步朝小沙发处前进,并等待后者的到来。 “情况很不妙,哪怕是中和吸收之后,我也仅能调动一半的气血储备。”曲线轮廓清晰的手臂下垂,拳头握住,体表蓦地微微一热,气血翻腾的声音不大不小,有轻微的风,但更像是夜晚的玩闹。 阿拉斯加抬手搭在小沙发上,没有展露太多情绪,直到简-阿斯入座才从内兜拿出捂热了的册子,将其递给对方,而后顺势坐下来,肥短的腿贴在一起,两根手指点点,趁着老板查阅资料的工夫说道:“这毕竟是补剂不是毒药,巫师方面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另外蒂姆-奇得塔斯的资料都在这里,这几天收集的都没有什么可信度。” “所以我只能从他历来的战斗记录和地方上的一些小新闻来推演他目前的本事和套路,可以确定的是那本《诸佛龙象》他应该是快要入门了,至于他之前学习的内宗也是上达一线的孤本,种类不好说,不过应该是初--高级武者里最好的打底法门。” “《诸佛龙象》,应该是他为了炼武者境界而准备的新一轮内宗。” 阿拉斯加的语随简-艾斯的指尖翻阅动作一同结束。 简-艾斯抬起眼睛,在灯光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人,垂下眼睑,声调不变的顺着讲:“所以他已经掌握了真气,拥有远程,以及气劲外放的进阶方法对么?” “是的,而且这个情报是百分之百的无误。”阿拉斯加的手指再次相互点点,“乌迪-亚摩斯和贾巴-戴里克也很可能达到了炼武者境界,你的气血受阻,我认为我们应该启动终极计划,不能再做任何隐藏了。” 阿拉斯加说完,下意识偏转头去看茶几,目光挑选了其上的一些水果,却不敢拿,反而把坐姿放得更加端正。 简-艾斯没有着急回应对方的音,抬手撑住侧脸并稍歪头,深呼吸,发出音量适中的疑问:“‘萝拉祝福’在他们的眼里是一种怎样的秘药?我的意思是,他们会怎样预估我的状态,是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五?” “没这么夸张。”听声,阿拉斯加探手抄了个果子吃起来,看眼对 面老板,点点头补充道,“他们怕你,也忌惮热迈厄斯和路他们的名号,毕竟他们也是帝国顶尖的武道师团队,在我看来……蒂姆他们很有可能按照你实力还存余40%~50%来制定计划,我清楚古德-讷斯的小心谨慎,他绝对会这样做,让蒂姆和贾巴给你带来大-麻烦。” “你确实太过不小心了。”话题都讨论到了这儿,阿拉斯加也不顾简-艾斯的心态如何,直接提醒道,“艾斯,我认为你的状态有些不对了。好像和罗肯考特打完之后你就变了一个人,你究竟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对你进行了精神攻击吗?” slkslk.com “噢~”目光有些空的少年儿立即回过神来,失笑一声,摇头回应,“我只是好奇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手段,蒂姆……”他略略沉吟一会儿,“蒂姆不像是会与他们站在一边的武士,我知道他对古德他们的看法——在薪火节的舞会上,他早已表明了自己对整个帝国班同学的不屑。” “啊,”阿拉斯加把果核吃完,拍拍手,坐直身子接话说,“可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帮助呢?气血仅剩百分之五十的你很难越过蒂姆的阻碍,真气和初级气血的层级差距太大了,你没有接触过这一层次的战斗吗?”阿拉斯加抬手比划了几下,“他们,他们可是能做到与巫师精神力攻击类似的手段,武技和势的运用也和你现在所想的大有不同,何况蒂姆-奇得塔斯的武技目录我们也没探明,说不定就有克制你《重装战士》的手段。” “你应该看看我的旗帜信号的,” 白胖巫师的音加重起来。 “古德-讷斯根本就没使用过他自己的势,他从头到尾就是想要消耗你,由此完成他卑鄙的阴谋!” “你已经很危险了!艾斯!你要打起精神,从现在开始……” “我知道。”晚风里,简-艾斯兴许有些疲劳,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铃铛摇了摇,跟着问问阿拉斯加想吃些什么,然后侧头对刚到沙发边的管家吩咐了几句,要了支烟,仅夹着没有点上。 阿拉斯加的脸有些潮红。他素常很少表露情绪,可如今的情形和局势已然不容乐观,如果,如果简-艾斯依旧如这般自…… “好了,”低哑,又富含磁性的语传出,沙发上的少年夹着烟望住茶几,侧影在地毯上浓厚如墨,“我向你保证我没有迷失心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关卡对我的含义,但是我现在必须选择一种更艰难,更符合某些人期许的方法。我知道这会很难熬,但我仍旧充满信心。” 被夹在指间的香烟缓缓旋转。 终于有一束火柴在水晶吊灯的照映中扑腾燃起。 简-艾斯前倾接住这束火光。 火柴的光很亮,阿拉斯加仍能感觉到艾斯在注视他;所以手腕抖抖甩灭火柴,重新把身子贴靠在沙发上,顺气,摇着头答:“好吧,我不想了解也不想知道你的计划了,我每天的工作行程很重,各种各样的会议压着我喘不过气来,谁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敌人?我现在看着那些恶心的间谍就想吐,如果能,” 主卧大门打开,大管家莫瑞斯带着一行仆人把香气四溢的银盘放在茶几上。 “算了吧。”阿拉斯加面对这些美味更不想多讲,接过仆人递来的刀叉,仰头方便后者系餐巾,然后一面切割盘子里的牛里脊,一 面声调正常地结束,“我从明天开始也要去学院外做生意了,热迈厄斯和路留下来的团队我会全部带走,反正你也用不上,就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豺狼吧。” “嗯哼。”简-艾斯凝神静听,抬起眼,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这位神圣帝国来的巫师还是这么的聪明。 或者说自小从磨难艰险里成长起来的超凡者本应有这样的嗅觉和本事。 简-艾斯点头品尝着嘴里的牛肉-粒,用餐巾抹一抹嘴唇,喝口果汁,笑着念:“现在这段时间,那城主和城市里的律查可都不太喜欢我,你要适应并小心他们的关注,还有,” “确实是封城了。”阿拉斯加接上这句话,嘴里鼓囊囊,吃得很畅快,“你导师的命令,他把压力都丢到了你这边,所有人巴不得你被聚光灯烧到渣都不剩,结果你却还要挑战更艰险的路,我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你,算了,还是早些出院工作的好。” “cheers。” 大白熊往前举杯。 简-艾斯拿起果汁一饮而尽,还想继续说,反而被这越来越活泼的下属抢了话,旋即只能听对方问道:“你体内那股精神力摸清楚了么?” “嗯?” 隐隐有阵细微的虫鸣从花木掩映的阳台传来,节奏很低缓,好似膝间维奥尔琴,为夜色凭添几分厚重。 阿拉斯加当然察觉到了这些动静。 紫藤花下,污黑扭曲的树藤边,有一只钳嘴硕大的黑色甲虫从月光里飞过,嗡嗡靠着白石柱子,震动下甲壳下的薄翅,爬动调转方向,微仰头,竟是对准了客厅灯火通明里的白袍巫师。 “这也是传承吗?” 嘴里的牛里脊恍惚就不香了,一片落叶正吹着调,阿拉斯加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粮,皱眉看看老板的脸,再找到单挂在白绿色墙壁上的紫檀木剑匣,目光敏锐了许多,用握餐刀的手挠挠头,继续问,“卡提纳(a)里的死人骨究竟留给了你什么?那是王的国度吗?你……你又在里面待了多久?” 这是白袍巫师儿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柔和灯光内,埋头吃着美食的简-艾斯终于停下刀叉,喉咙吞咽一次,用纯白餐巾擦擦嘴,直起腰,迎着阿拉斯加的目光回道:“卡提纳里,准确来说是一份古老的记忆,我从里面学会了两种禁忌的继承方法。一个强化了我的鼻子,一个强化了我的嘴巴,这里面还有一些我还没掌握的媒介,譬如那尸蟞,还有一种,类似干草的虫子。” “我的精神力也是这样打开了。” “但这都是前戏,是那正餐前的开胃菜而已。” 少年摊开双手。黑金袖袍里的手白如玉,覆着杂绣金线,有种难言的贵气,和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与沧桑感。 就比如…… 某个金字塔深处的秘闻,正以一种不可逆的姿态与现实触碰,至终与这片空间里的少年合二为一了。 阿拉斯加到此举着一张媒介放在脸前,通过这份禁忌的加持去观察,望出来的只有一双眼睛。 而那眼瞳里……有如黄沙飞舞般的荒芜。 第六百五十六章 天才(二合一) 7月20日。 大抵是晚风,星光,以及月色太过温柔。 简-艾斯是喝了点酒,在这十一点刚过的时段,脸颊有些泛红,白里透红,茶黑色的眼似另一种闪闪发光的光源,身体缓缓放松在书籍和棕褐色书柜里坐下,有些硌,不过与今晚微风带来的微醺感相比,一切都算不了什么了。 荒芜? 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这间办公室有些不好。 海德古堡的模拟办公区其实是很久无人问津而导致的空旷罢了。学院需要从这么多的书籍书柜中找到新的办公场所。这里面的许多档案和纸质本都没什么用,不如用一场痛痛快快的气血较量,让整个办公室涅槃重生,也算是纪念整个办公室曾经的贡献,一同给新生添加柴火了。 整个办公室也就五十平米左右。 到处都是书,到处都是书柜,有破裂了几个角的软木椅,还有布满蛛网的房檐——都被晚风吹得飘荡,像歌,写足了空灵与惬意。 简-艾斯停止观察,一手拉上布料极好的黑色长裤,露出黑袜子和脚踝,手掌下探把皮靴也调整得更合脚一点,脚掌动一动,踩住一张看不清内容的纸页,抬起眼,向站在对面书柜后的武者说:“你先我先?要不要再等会?” “我随便。”蒂姆-奇得塔斯慢低下下巴,然后发出这句话,保持双臂抱膀的姿势不动,壮硕大腿往前踏,把纸张踩出脆鸣,接着勾来一张全是灰尘的椅子,也不嫌脏的坐下,向这一身西装的修长少年儿问,“你出学院了?是加布力尔-科尔西邀请你,还是你那些法官朋友?” “嗯。”衣物主调为黑色的少年发出鼻音,酒味很浓,带波光的桃花眼弯起来,潋滟得,像是伯韩湖的湖水,“今天正好有一个宴会要参加,你知道我不像你,我需要不断结识新朋友,才能保证我银行里的余额充备,不过这点酒不算什么,一会打一针,一下就醒了。” “我不想胜之不武,你最好快点解除你的醉态。”蒂姆-奇得塔斯保持疏远和高冷,搭在臂弯上的手指点点,看眼刚开门进来的导师,用穿着皮革靴子的脚将纸张和灰尘都扫开,然后扯下脖颈的戒指项链,取秘药,开始战前准备。 简-艾斯也转动尾指上的铂金戒指放下一瓶瓶秘药在地上,对侧边一本灰尘密布的书吹气;接着被自己的恶作剧弄到呼吸不适,摆摆手,将这书丢远些了。 “你喝酒了。”一身学院制服的导师停在边上。 简-艾斯只颔首没答,先摇晃一瓶完全橙色的秘药吸入注射器中,低头握住针往臂弯处的大动脉注射,然后把剂量迷你的小黑瓶拿起来,打开往嘴里倒;是有些甜,让他咀嚼动作也自然了不少。 “你知道这些秘药都是很贵,并且几个花火就消逝的东西。” “今晚的战斗肯定不长久,我想大概也就是几秒钟,整体便会结束了吧。” 药效发挥,简-艾斯抬头闭眼发出怅然的语。 蒂姆-奇得塔斯不回避的点点脑袋,手上注射动作平稳,看眼简-艾斯前头的药剂种类,自己先说,先一步展露情报:“我用了一瓶专注类、一瓶气血储量类,一瓶破势、一瓶身体素质基础,都很贵,我也知道你放在我庄园外的巫师这几天累着了,今晚请了他们吃宵夜——烤乳猪,南方很少吃到的美食。” “那我该谢谢你。” 灰尘四溢里的灯光有些模糊,风依旧,桃花眸低垂的诗意很美,特别是耳垂上的方菱耳钉,一样闪耀。 “四瓶秘药就绪,本次比赛摇币,你们谁先来?” “我来吧。” 黑衬衫加修身西装裤的少年先站起来,翻手脱下蓝宝石腕表,然后依次将紫宝石指环、王冠级魂戒、以及铂金钢纹的尾戒脱下来,低头抬手扯松领口,把条纹西装外套脱下递给导师;向对方投去一个歉意的微笑,接过晶币,往上弹飞。 “噔”一声,晶币穿过风开始往下坠。 在昏黄灯光里,蒂姆-奇得塔斯凝视住面前人的模样,滑眸看向导师掌心里的宝戒,冷笑起来,嗓音浑厚地闲聊:“我发现那些戒指没有一个是你自己的,就像你现在所拥有的财富,也没一个是真正属于你,全都是别人的施舍。” “我,”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蒂姆-奇得塔斯冷酷摆手打断对面人的音,观向导师接住晶币查看的样子,扩胸抬头吸气,向对面人认真说,“我不会因为你的状态不好就让你,那是你自己不小心导致的,要怪就怪古德这类抱团的贱-表子,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不会。”简-艾斯终于没被打断了,笑起来,摇头溢出风,把袖边翻上去固定好,再说,“我最看不惯你这矛盾模样。你明明很小心眼却又偏偏要表现得很豪气,你这么不纯粹,连要么好要么坏的道理都不清楚,就夹在中间当烂好人烂坏人,真让我看着恶心。” “那你呢?”奇得塔斯反问,脸色倏然铁青许多。 “我是坏人。”简-艾斯将最后一管药物注射,活动下肩膀,然后在导师的指令里往后退,调整调整,直接就往前冲了。 没有什么花哨前缀。 气血轰鸣的音量盖住了晚风和月光。 十八倍增幅之后的动能声势浩大。时间都凝滞, 奇得塔斯活跃在凝固的画里踢腿,先甩裂书柜射去大捧木屑,然后脚尖在空中换点踩住一本硬角书籍——力度很巧妙,将其无损从书柜中扯出,运用气血裹挟其炸开往前奔,化为暴雨般的纸木屑利针,轰然冲向对面人。 真气。 一种能外放并直接增幅被触碰物体的超凡能量,不过过程有损耗,按照数据化的统计来说,蒂姆-奇得塔斯覆盖在纸木屑上的增幅倍数只有9-10,不过在这样 的速度基础上,它们的杀伤力完全超越了子弹。 速度碰撞。 体表薄膜一个不落的收下这些暴雨。 在这以秒为时间单位的对局中,简-艾斯身体下潜蓄力加速前奔。高明的身体把控让他以极少的损耗为大腿和小腿肌带来十八倍增幅。 这是极其罕见的。 奇得塔斯感受到了简-艾斯的改变:如果这个人以前是用凶猛喷涌的火炉来形容,那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台学会储藏能源的完美机器——精准,高效,不 再有任何的气血浪费和多余动作。 每一个反馈都是这样的实用。 这在学院内,许多学生,甚至是帝国班学生都没几个能做到这一点。 好似静止的狂乱空间中,蒂姆-奇得塔斯看着向自己冲来的人。经过身体素质类秘药加持的他,已能看清这速度里简-艾斯的脸和许许多多的细微动作。 这很难形容。 就像一滴艰难往下滴落的水,每一帧都卡顿,又每一帧都清晰,或许大脑都跟不上处理不过来,不过秘药到底解决了这个弊端,让他能在同样十八倍的增幅里,保持专注和高效。 于是乎。 蒂姆-奇得塔斯猛然侧身躲开简-艾斯的冲撞;在这零点几秒里大脑下达指令;跟着又用了零点几秒给四肢和数百块骨头传递热量——摆拳,收腹,后拉,整个应对动作完美打在简-艾斯的气膜上,虽没有破开防御,但终归是好的开头。 九。 刺目光亮的气劲呼啸闷向简-艾斯的后脑勺。 趁对方在气劲冲击的余波里偏移的工夫,蒂姆-奇得塔斯再次腾挪转左蓄气,又是一记实用性超强的爆发砸在简-艾斯肋骨上,跟着往下摊拳,短短一秒内总共释放了三种小型武技,而且道道直逼要害,把简-艾斯的体表气膜都打得扩散涟漪。 强。 漆黑桃花眸子一转,简-艾斯依托气膜保护收下蒂姆-奇得塔斯的近身爆发。在这时间凝滞里书柜爆裂的动作缓慢,像是漫长前调的烟花,还未到绽放时候。 yyxs.la 八。 简-艾斯握拳下摊运转气旋。这是他极少用的《重装战士》的攻击手段,毕竟每一分气血都要节约,而前几次比试中,也没什么人能够让他主动使用《重装战士》里的进攻手法。 除了那被气旋直接搅碎了势和防御的奥拉朱旺-门罗特。 不可大意。 蒂姆-奇得塔斯往后移深吸气——惊、死门汹涌释放气血往经络路线注满,很快形成一道完美的黄金初阶防御气盾,不过迅速被摧毁罢了,仍旧给他争取到了宝贵的零点几秒的时间。 那气旋,那轻松割裂的气盾防御的气旋就好似炽白锐利的刀。 蒂姆-奇得塔斯脚尖后点给地上一本书反作用力加持,依托这个相差进一步提升速度,拉开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抬眼,向对面这个神体递出平静眼神。 确然。 几个月的成长……以及数据化的加深让简-艾斯改变了太多太多的坏习惯和武学套路。他的每一次进攻选择都极有有质量,节奏也密不透风,难怪能将古德-讷斯之流从头暴打到尾。 “可是……” “我并不是他们。” 胸腔一点燥热,蒂姆-奇得塔斯向上抬眼,还未燃尽的气血爆炸,原是被接触增幅过的书籍在地上绽射尖锐纸屑。确实对一身气膜的神体只起到了骚扰作用,不过蒂姆也因为这点注意力转移和视野偏差,成功往后拉两厘米的间距,至终到了完美释放武技的距离——整个八门都打开宣泄气血,在胸口凝聚化为实质,化为一身气焰威风禀禀的狮,跳跃前扑,张开锐利爪牙! “吼!!!”由金狮子-恩格拉加持过的真气更为狂暴。 双方就像是明火遇上燃油,汹涌扩散,急速震变,蒂姆-奇得塔斯出色的气血运转速度也在此显露无疑——二十八倍增幅!顷刻出现! “轰隆!” 震荡波,狂暴气浪横穿景、惊、伤等门向拳骨汇聚。在真气复苏下的金狮子-恩格拉一身烈焰滔天,以实质化的燃烧形态往简-艾斯身上飞扑;其周身扩散的火还未来得及在凝滞空间里焚烧书页,那股强势,又由真气作媒介的威压已然扭曲空间,就要咬,要一次性撕碎面前这人儿。 六。 一片静止在空间里的书页慢慢出现裂纹。 蒂姆-奇得塔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过六门成型的爆发型武技刚猛贯穿这片薄薄的纸,白色碎裂,背后的拳附带二十八倍的增幅动能,势要把破坏力展现在简-艾斯的薄薄气膜上。 惊变出现得太快! 简-艾斯只能运用某种提升五感的技能才捕捉到奇得塔斯的动作——堪堪跟上节奏,只是气血方面的消耗确实更多了。 奇得塔斯成功了。 一发刚猛爆拳在气膜上扩散一圈又一圈的潮浪。 金狮子-恩格拉也带着真气增幅的骇人力量轰隆跃下,利爪撕扯透明气膜,配合宿体进一步展露威能。 这股混合之力让气膜扭曲翻起道道波浪,一下子极度不稳定起来,仿佛要破开缺口,要被这一人一狮撕开堡垒。 五。 简-艾斯在这逐帧播放里的时光里抬头,漆黑深邃的眼刚移动看向盖压住自己的金狮子。 明显有灵智的众生势往后跳回奇得塔斯体内,为后者进行势方面的加持,而后以另外一种形态膨胀扩散成炽热气焰——当下这一记爆发技能,转瞬晋升为了势与宿体共同释放的组合技! 这也是真气的妙能! 简-艾斯在这一副略带残影的画里双手交叉抵在面前,释放双肩、双臂、以及胸膛周围的所有气旋,催动“藤甲”的完全形态,跟着艰涩往前迈步,一点点靠近面前这团汹涌到看不清内在的烈火。 四。 王冠级武技的表现决然不是什么增幅倍数就能压住的。 足够达到欧灵克评级的气旋不断释放不属于这个阶段的恐怖杀伤力——就像是刺耳尖锐的风压绞肉机。 双方缠斗割裂,以缓慢动作往下坠的书籍和纸张很不幸被卷入其中;倏地爆成一簇簇白色烟花,有太多太多劲风,但都不显灵动,反而厚重像磐石。 又有一个书柜出现裂痕了,早先双方对战的区域已经变为空白,那些凝滞着的纸张甚至来不及变成碎屑就被打爆成白灰飘散。 这以秒记数的场景中,超凡力量所带来的余波,已然敲定这些凡物的悲惨命运。 现在,这是气血间最纯粹的比拼消耗。 金狮子-恩格拉的轮廓不断出现 在炽热焰火里又迅速消亡,透出火幕的半个脑袋被气旋割裂成风又极快凝聚成型。 在这零点几秒中简-艾斯的气血消耗是十分骇人的。 他也察觉到了奇得塔斯的用意,只是身入旋涡无法挣脱——天平,慢慢朝着失败的方向倾斜了。 奇得塔斯当然很满意。 耳边恍惚响起老管家对自己的叮嘱。就在来的这个夜,那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苦口婆心与自己讲。他说:“简-艾斯的身体素质在四国都绝伦,他能以少量增幅达到惊人速度,也能以高级武者的增幅释放进阶破坏力;无论是五感,还是反应都是你无法追上的天赋,所以你不能走偏路,只能正面迎击,以硬碰硬!将他拉入气血消耗的泥潭!” 奇得塔斯听了,现在真气也已过惊门给予众生势和武技持续作战的燃料,那点增幅倍数也一直保持在二十八这个数值上——大体还是要感谢简-艾斯先引入了数据化作示范,让蒂姆-奇得塔斯也加入这场改革,最终深刻知晓自身的长短板,甚至连如何运转气血保持一个稳定的增幅区间,他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此刻,应该是这场比试的末端。 离“九秒战术”还剩最后三秒。 蒂姆-奇得塔斯稳扎稳打地输送真气,于灼热火焰和风浪中看向对面人,咧嘴笑起来,对后者投递声音:“你确实变强很多了艾斯。你的战斗习惯,你的综合素质都与之前大相径庭,我早就去查理赌场调查过你,还有一些从你庄园贩卖出来的情报,你其实早就在我的计划簿上,只是早和晚的区别。” “现在……” 蒂姆-奇得塔斯在烈火和真气的加持中往前迈出一步——这就像一场拔河,谁先耗尽气血,谁就是最终输家。 嘴角弧度越来越扩大。 就这一瞬中,运用藤甲气旋抵御烈焰与气劲的少年儿忽然抬眼,未说话,眼神中刻尽了薄凉,还有某种戏谑。 而这戏谑,分明是奇得塔斯曾见过的神采。 “什么啊……”周身烈焰的蒂姆-奇得塔斯再往前一步,眉宇忽然皱紧,带着一点脸色铁青的低头,终而发现体表外的真气运转有一丁点异样,好似有一缕如狮子鬃毛般飘舞的明火,在以无法控制的势态反向燃烧。 武技:燃烧(详见243章) “轰!”勃然狂怒的金狮子撕毁了当前局面。 八门急速收缩颤动,经络内的真气沉闷鼓动;一次性,斑驳炙热的药力将蒂姆-奇得塔斯拖入超负荷;眼珠渗血,大捧铁锈腥味从鼻腔出来,很热,整个身体都热,热到要爆了…… “呵。”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这一发武技带上了决死的意和风。 对面人依旧优雅踮脚停在时光卡帧的胶卷里;黑色衬衫修身,西裤笔直,连带露出的那点脚踝,也白皙光滑与初生无二。 他——蒂姆-奇得塔斯终于明白“天赋”这个单词的真正意思,也弄清了,以前那些对手究竟是怎么样看待自己。 蓦然猩红了眼眶。 在这如静止般的空间中,蒂姆-奇得塔斯弓背低头握拳,用灵魂颤栗的态度蓄力,于是凝滞停在空中的书籍开始倒流,像重新回到天空的雨,碎白得惊心,那座金狮子也仰头咆哮,带着决然跃回奇得塔斯体内,使其体表展露金色花纹,为最终这一发超高爆发技贡献能量。 正面突破,纯数值碾压。 简-艾斯猜出了对面人的最后念头,而在这样的数据化交锋中,简-艾斯自身无疑是第一梯队的受益者。 二。 气血终于见拙,体表气膜已经淡到肉眼微不可查,这是蒂姆-奇得塔斯拼尽全力撕出的局面。 简-艾斯低头握拳感知一番,在风潮和炙热高温中踱步。 若保持原有的十八倍增幅跟上蒂姆的动静,那这点气血绝对不够施展《重装战士》,如果取消,那自身就完全脆薄像纸张。 这也是压力. 炼武者的超负荷增幅已经超过了高级武士的感知范围。 所以……这一次又不能藏拙了。 低头叹息,身着黑衬衫的少年在压迫性十足的风浪中停住脚步,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他之后做出让导师裁判都大跌眼镜的举止——抬手点点胸膛,解除体表的气膜保护,然后维持十八倍增幅以防自己跟不上奇得塔斯的动作,最终张开双臂,闭眼,那些气旋溃散回流,为八门临时增补气血,达到某个武技的释放底值。 “这是?”始终保持气血转动的裁判导师皱起眉头,才吸气。 穿着高领毛衣的怀德尔陡然出现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看着这对学生的最后交锋,哼笑起来,摇摇头,解答了同事的疑惑:“《重装战士》第三层的反哺都出现了,简-艾斯要是没掌握后续的进阶内容,那才真的是骗鬼呢。” “结束了。” 黑人导师瞬间又消失在风中。 远在原地的裁判抽动下眼皮,看向前方,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妖孽。 一。 风波平,所有气血灌满肿胀八门,身体发出轻微悲响,奇得塔斯低下头,已然读不出任何表情。 他冲刺,整个过程不可逆不可调转。 漫天白灰的静止空间也在这幅身体动作中震动起来。 迎着这束超新星威能,简-艾斯低头深呼吸,咬牙牙缝喷出热气,整个身体忽然以转瞬即逝的速度涌现一层灰白铠甲。铠甲包裹全身,震颤,扩散一圈圈无声的波纹。 他也准备好了。 在蒂姆-奇得塔斯到来时抬头,身体从静止中改变,爆发巨力,宛如白色的炽热星芒,迎着对方碰撞! 武技:力之化身! 轰!!! 光线坍缩,整个陈旧办公室内的一切都被这股恐怖的余波湮灭! 在这大风飘舞和噪音四起的灾祸内。 热气飘,那灰白铠甲内的面容显现出来,眼眸低垂,俊美得好似造物主的终点。 于此,零。 第六百五十七章 笑话(二合一) “主人,主人……” 门一直在响。 远远有一片阴惨的黄色的光,倏然一转转到镜台,暴露坐在镜子前的人,以及其扭曲斜长的影子。 夜鸦在嘶鸣,树在风里摇摆。 一切黑漆漆,有股难言的阴冷,又有类似皮肉分离的清脆响动。 之后,坐在镜子前的人儿停住了一切动作——异常恐怖的是,整个圆镜都未倒映出他的模样;只有浓郁黑雾,以及点点青灰轮廓在雾中翻滚。 “主人!” 门再次砰砰响。 无声抬起蜡黄色的眼睛,移动,往后盯住不断作响的门,然后麻木转回来,抬手抹去唇边那点点深颜色的血,完全溃烂的暗紫色舌头探出舔唇;木椅嘎吱一声,他慢慢站起来,在森白月光和阴风里前往大厅的门。 “主,”刻了些浮雕的门打开,庄园管家透过这一缝隙看向里面,吞咽口水将额头汗渍擦拭干净,放低声音,连同背脊也是,“主人……已经是十一点了,海德古堡那边的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 声落,夹在门缝黑暗里的眼慢慢收敛光采,回一句“等我”,重新闭合门;门后泛起不大不小的脚步声。 等待总归是有些枯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逗弄走廊两侧的烛台——这些火苗儿呼呼闪动,一会儿被风拨撩,一会儿又在树叶的沙沙声里自主舞蹈。 反正窗外和庄园里的风是很大了,一切植被都在左右飘摇, 宛若另一种加油打气的路人,摆着双手,身体软得像面条一样晃荡。 贾巴-戴里克就在这样的嘈杂里出来;穿了身简朴的纽扣衬衣,食指有枚金戒,下身随意套了条粗麻布裤子并扎好,踩着劣质皮靴;空气中隐隐多了股酸臭味。 “主人。”管家到底是不敢再提醒这位越来越怪诞的帝国班学生了。 于近几月的共处里,这位醉心武道的主人越来越摆脱了过去的模样,不过其中半好半坏,好的是主人学会了消减开支和无用社交,没了以前那些虚荣和小门小气的坏习惯与心眼,每天的作息也很规律,不过坏就坏在作息规律到了晚上;近乎整晚不眠,房间里三三两两的发出怪声,后头更直接把整个庄园的仆人都遣返还给了学院,每天躲在房里不知钻研些什么,大约有课才出来,随之皮肤越来越冷白,像一种冰,又像管家曾在市场上见过的颜色。 那种,死猪肉皮摊在案板上的颜色。 冷汗倏然下来,这位管家立即收起心中的大不敬,慢两步走到主人身边,头垂得更低点,停顿半天问了句“要不要茶”。 “我刚喝过了。”贾巴-戴里克到底没注意管家的这点变幻,把袖口拉上去一些,看眼呼呼刮风的庭院和走廊,迈步,眼瞳是波斯人最常见的蓝色。 “简-艾斯是不是赢了?” 他问。 偌大的客厅泛起皮靴接触地面的清晰声音,管家快步上前帮主人把沙发拉开,再走到壁炉前添把柴火,回过头,向沙发上的主人点头道:“是的,他们的比赛在十秒内就结束了,作为比赛场地的办公室被炸了个干净,具体情况我看不见;整个古堡太多太多的人了,而且很吵闹,在简-艾斯出来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嗯?”贾巴-戴里克刚好端起烟斗,偏头看向管家,坐姿……有种无法形容的松散味,就好像,无意模仿了某个同样喜欢端烟斗的“人”。 “简-艾斯的王冠级武技已经达到了至臻水平。”管家回到沙发边,拍拍裤子和制服上的碳灰;一时闲不住,还是走去给主人沏茶,并说道,“现在整个学院都在谈论他身上的奇迹,他好像掌握了所有吸引注意力的诀窍,连同强行被留在这里的各类大贵族,都开始试探性和他接触。” 暗褐色的茶水入杯,泛起热气,水面扩散涟漪。 “我一开始是不大相信的,不过在那里的学院导师也都这样交谈,原谅我不得不带回这个严峻的消息,而且……”管家用银匙将插脚搅拌,“古堡另一层的院长办公室里也一直有争吵声,到我被挤出古堡外头的时候,仍然能听见里面的声响。” “嗯。”热热茶杯停在脸颊边,贾巴-戴里克颔首伸手接茶,低头闻一闻,呷一小口,啧叹出气,讲,“这些变故都在我的意料之内,简-艾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战胜的对手,他在藏,不过也侧面表明了他的心虚,对接受了学院帮助的心虚。” 眼睛缓缓眯起来,贾巴-戴里克看眼被风吹得砰砰响的大厅圆柱,放下茶杯,在明亮灯光里仰头往后靠住小枕套,稍微想想,看着院外的黑夜与风,向管家吩咐:“准备一套茶具,把我之前剩下的火舌果干拿出来,再备置些甜点,用来招待客人。” “明白。”管家转身。 一辆挂着南瓜灯的马车果然停在庄园的铁栅门边。几名戴帽子的仆人下车将铁栅门打开,高大威猛的骏马踩着稳健节奏进入前院里;车夫鞭子一停,小跑跟在车厢边上的仆人站定打开车门,躬身,向缓缓走出来的两位权势献上崇高敬意。 “呵。”贾巴-戴里克在沙发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古代希腊国的建筑当然有古老那一代的好处——几根圆柱、几堵石墙就做成了大厅的模样,大抵都不修建大门,夜风滚滚从圆柱空隙里冲进来,难为坐在大厅正中央喝茶的戴里克还能把茶杯端稳,要是下雪的时候,恐怕人都冷得直哆嗦咯。 “向你介绍一下,” 马靴叩击瓷砖地面,长披风前摆,很香,是极其昂贵的麝香粉的气味。 “范-布鲁图斯,帝国第三军高级侍卫队队长,目前是安娜大公主的贴身侍卫,也是我的好友。” “你好。”贾巴-戴里克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手前伸,脸上笑意温和,倒也没什么拘束与不安。 范-布鲁图斯好好观察会这平民,伸出一只手应付,并低下下巴用军帽挡住大部分的光,刻出军人的铁血气质,与薪火节宴会上的表现大相径庭:“你好,我的朋友,请问你这里有宵夜吗?我的肚子有些饿了。” “有。”戴里克保持两手握对方的姿势,收下这人根骨里的不敬和稍加掩饰的傲慢,笑眯眯侧身向厨房那边喊了声,让管家再做一些食物和点心。 “你这里可真冷清。” 双方入座。身着深绿色外套的范-布鲁图斯摘下军帽放在一边,左右打量大厅的空旷,甚至找到一点老鼠屎的气味,旋即皱眉,目光移向那些半掩的木门,里面的确不像是有仆人居住的样子。 至此,他毫不掩饰的摇摇头,取出军供雪茄,剪开并为自己点上。 “今晚的消息你应该收到了吧。”帕英-德-雨果并未在意伙伴的态度,十指交叉,身子前倾,做出很常见的侵略性-交谈动作,“我希望你能在7月25日之前学会我指定的一本武技,你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如果你不能完成,那么……我对你的资助也会大打折扣。” “唔。”端着烟斗的戴里克揣入对方的直白言论,吐口烟,丝毫不动怒的笑着说,“我能知道你所指的武技是什么吗?如果是简-艾斯那种需要时间场和天价秘药来供养的法门,我想我根本做不来,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知道时间场?”范-布鲁图斯抬起眼。从庭院而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戴里克闻言不答,反而继续看着雨果,嘬口烟斗,一连微笑道:“你知道的,我比了解我自己还要了解简-艾斯,我与他是同一种根源的体质,我清楚古兰神体本应有怎样的天赋,如果不是学院的时间场帮了他的忙,简-艾斯根本不可能掌握王冠级本领,也不存在碾压同届的可能。” “嗯。”帕英-德-雨果收入这道声音——对于对方言语中的暗示,他只能说是很清楚,也正朝着这个方面给学院施压。 再试探确实有些多余了。 于是帕英-德-雨果说:“学院方面的不公自然会有一张答卷。我们的计划不受影响,而且我让你学习的武技只有白银级别,五天……对你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畅想中文网 一声响指。 驻扎在圆柱入口外的侍卫抱着三个沉甸甸的长方形木盒入内,一口气将其叠放在沙发边,得到帕英-德-雨果的指示后将其中一个打开,露出红灿灿的现金,顷刻迷晕了大厅的灯光。 “这里是三千万,你要的承诺,我已经兑现了。” 脚尖往前抵住茶几,因许久得不到回应,帕英-德-雨果望住戴里克的脸和对方抽烟时的小动作;眼神暗下来,面色也开始转向冰冷。 贾巴-戴里克喷出口烟,对于面前二人的目光没什么多余的回馈,笑容很散漫,仿佛以前那个努力迎合上层贵族的戴里克已经消失——周身这股乡野石茅里的痞气,真是臭到让人皱眉。 无声的对峙终于在明亮灯光中持续。 不知过了多久,托着茶盘的管家打断了这份静谧,俯身给两位客人添茶,并温声询问两者的饮食习惯。 “我不需要了。”帕英-德-雨果微笑点头,重新把身体靠住沙发,十指交叉盖住膝盖,极有涵养地说,“你好像不满意我们之前商谈出的结果,我能知道理由吗?贾巴。” “这当然了。”贾巴-戴里克顺势收起目光,嘬口烟,伸手对准茶几示意大家享用,然后声音不大不小地讲,“我需要钱,我也知道你们这本白银武技以及配合这本白银武技的秘药究竟有多大的负作用,我的苦体在你们眼里也只是一种不错的承载物罢了,所以……”戴里克直白的目光越过热气,轻吐烟雾,“我想要加价。” “很好。”帕英-德-雨果慢慢喝一口火舌果泡制的茶——果然很正宗,一下就让身上冒出许多热气。 “我认为我们的交流可以直白一点,你要加多少,或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一次说出来,毕竟任何交易都是在沟通的前提下完善的,对此,我也很有耐心。” 杯贴桌面。 贾巴-戴里克听着仰头笑起来,抬手拍拍大腿,吸鼻,向面前二位贵族回道:“我就喜欢听你们这冠冕堂皇的废话,不想直白交流的是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彻底掌握王冠级武技的简-艾斯会是整个93届的魁首,这根本没有悬念,谁能在这个年纪使出王冠级别的进阶技能?” “你?还是你?”他指了指雨果,又指了指吃着东西的布鲁图斯。 “所以你是又想要钱了不是吗?”范-布鲁图斯可不惯着面前人这点毛病,讽刺对方的粗鲁,始终头都未抬的继续说,“我原以为同样是古兰体质,同样是今年入校的学生,你会不甘于简-艾斯的一时风光,结果你确切让我们失望了,我发现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只是一条粗鄙,没有教养,又甘愿被打断脊骨的野狗!”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几千万外加一本包你学会的武技还不能让你满意?年末考核上大出风头还不够让你变得未来可期?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种的自信,真是蠢笨如猪!” 扔掉刀叉,范-布鲁图斯用餐巾三两下擦拭嘴,看向雨果,直截了当的站了起来。 “去你的交易吧,我现在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雨果,我们走。” 范-布鲁图斯说完便拿起沙发边的帽子,戴好,大步回到庭院的车中。 “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是军人,说话有些直接了。”帕英-德-雨果无奈耸耸肩,不过礼仪未丢,手指点胸表达自身的歉意,起身,让侍卫带着钱盒离开。 刚上桌的食物还有热气。 杯中红酒发起迷离的光,一点点从杯壁上滑下来,那火舌果干制成的茶,也旋转着,溢出点点香醇。 贾巴-戴里克仍旧在沙发上没动,一手擎烟斗,一手捏住小瓷杯把手,翘起二郎腿,确实是一点都不在意庭院内的响动。 “把茶几擦一下,食物和酒水拿进我房间给我当宵夜,另外把我前天翻过的书找来给我,我再要点蜥蜴尾干作零食,然后你也早点休息。” “好,我知道了,主人。” 管家忙碌起来。 庭院里的马车也慢慢启 动预图离开,贾巴-戴里克翻手倒掉烟斗里的灰,往左侧廊道走,要前往自己的主卧。 九…… 八… 七… 他念。 庄园门口的铁栅门哐当震动!再是风狂躁起来,一瞬息冲入主屋内,冲到贾巴-戴里克前头,轰隆扔下成盒成盒的现金——力气过大让许多红晶飞溅洒落地面,木屑开裂,刻有雄狮王冠的晶币在灯光中脆鸣,嗡嗡旋转,带起模糊虚影。 “报出你的价码,你这贪得无厌的蛀虫。” “你到底需要多少晶币!要多少秘药!要多少姓氏作保证?!”军袍摆动出悍燥热风,范-布鲁图斯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这平民,帽檐下的脸颊暗沉,腮帮一鼓一鼓,又念,“我希望你知道胃口大的人一般都会被撑死,在这个城市或者这个城市之外的土地,你都不可能逃走,都要直面像我们这样人,最后迎接悔恨。” 黑皮手套往前点戳贾巴-戴里克的胸膛。 贾巴-戴里克侧身躲避,抬眼看住不加掩饰权势的范-布鲁图斯,不惧,又不做任何形式的礼仪:“我知道你这样的贵族不可能向我展露你在宴会上的礼仪,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优雅、你的智慧,若用来应付我那肯定是浪费?” “那我现在也要粗鲁的回答你,我他-妈就是要那六千万现金现在立刻摆放在我前面!别跟说我什么该死的预付金!也别用什么权势和人脉来压我!你们只有我这一个选择,你们就是要靠我这个该死的贱民打败简-艾斯!So-What?!惩罚我吗?来啊,有本事别需要我啊!” 贾巴说到激爽将衬衫扣子都解开一些,露出胸膛,看都未看堆叠在脚边的晶币,歪头越过面前人看住庭院口停下的车子,倏然冷笑,双手抱膀,腰背挺直得像是标枪。 汹涌的风总像是不断游动的水。 趁着对面人沉默。 贾巴-戴里克猛然一脚踢飞脚边的红晶,裹着哗啦啦的声音,用笑容,和乡野孩子的癞皮黑厚向范-布鲁图斯施加压力:“我知道你们想要摁死简-艾斯的原因,我当然了解那天薪火节舞会上发生的事,古德-讷斯可不是什么守的住秘密的人,你们,以及帝国的大公主,呵,” 冷笑。 拳头带着残影掠过贾巴-戴里克的脸颊。 范-布鲁图斯表情怖人地扯起戴里克的衣领把这人提起来,唾液飞溅,哪里还有什么贵族公子哥的作态:“你知道你这该死的表子在说什么吗!你,你知道你到底在给自己找一条怎样的死路么?!” “放轻松点,尊敬的贵族先生,”戴里克微偏头,舌尖顶了下口腔,突出那点皮下淤血和乌黑,“高傲的自尊心让你们无法说出你们不如简-艾斯那样的贫民贱-表子,是我我也会想尽办法把这聒噪的苍蝇拍死在公主看不见的地方,可惜你们也察觉到了公主这段时间的改变了不是吗,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不蠢,曾经呢,我也搞大过一个贵族老爷的女儿的肚子。” “你个野狗!” 范-布鲁图斯再次一拳闷下。 停在庭院门口的马车车厢门慢慢打开。 兴许察觉到了这份动静,范-布鲁图斯瞬间回头,又重新看住被自己拎起来的人,深呼吸几次,给了缓冲的空间:“你的胡言乱语到这里就该截止了,时间很晚,很感谢你的宵夜,现在,直接给出你的条件吧,我是带诚意在和你交谈。” “七千万,”贾巴-戴里克抬手握住范-布鲁图斯的手将其扯开,好好整理一下衣服,鼻腔喷气,语调不容置疑地继续道,“另外我还需要一套足够打动我的疗伤药单,一本为期半年的钻石级武技,然后25号的比试你也要给我准备一个合格的方案,秘药什么的,我想你应该都清楚。” “这已经很公道了,尊敬的贵族先生。” 脚尖把红晶又踢开一点,贾巴-戴里克背手行走在财富中,看住范-布鲁图斯阴晴不定的脸,声带震颤稳定,“七千枚红晶、一点点医疗药材一点点增幅秘药、再加一本有借有还的钻石级武技,简-艾斯将带着他那所谓的辉煌永远消失在这里,永恒消失在公主的视线内,也没了加尔-克里曼沙的惦记,就算他没死,一辈子也对你们构不成威胁。” “我们这是双赢。” 手夹着裤腰带往上拉,戴里克原地踮脚活动半晌,终于对躲在柱子后的管家招手,拿来帕子,擤去鼻腔里的血液。 范-布鲁图斯没有任何声音了。 停在晚星和大风中的马车像是另一种催促。 他回过头,又转回来勾住贾巴-戴里克的眼,目光幽深,冷不丁问:“学院的历练期马上就要展开,你,怎么保证那本武技的归还呢?” “难不成我就不回来了吗?”戴里克表现得淡然,“还是有人想我出了城门就死,好拿回那些金钱呢?” “啊,”范-布鲁图斯不合时宜的笑起来,摇摇头,抬手点点这人,然后侧过身,向等候了许久的侍卫招了招手掌。 “砰——!” 又是四盒沉甸甸的钱箱落地。 范-布鲁图斯一脚踩在这份财宝前,低头查看手里的戒指;往旁边一抛,声音平淡的嘱咐:“你要的,你没要的都在这里,希望25号上午我们能看见你的崭新模样,那瓶秘药很毒,你必须确保简-艾斯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剩余的我不多说了,如果你这次的表现突出,或许某条通往贵族的路,也会向你敞开了不是吗?” 马靴厚跟抵着四个钱盒往前送,“哗啦”一响,装有千万财富的木盒停在了贾巴-戴里克的脚边。 他终于是笑了,摊开双手,耸着肩膀答:“你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向来不说实话。这点筹码恐怕早在你们的意料范围之内了吧?” “简-艾斯完全掌握一本王冠武技是他的本钱。我能够帮你们对付他是我的本钱,这点付出并不亏,我亲爱的贵族先生。” “25号以后,我就会让他永远坠入泥里,和我一起,成为整个学院的笑话!” 第六百五十八章 再见女巫 “谈完了?” 车厢摇摇晃晃启动,帕英-德-雨果抿着嘴,不露齿的咬着嘴唇,目光往前,完全进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范-布鲁图斯嗤笑,弯腰坐上侧边座椅,抬手握住扶手,身体随车厢节奏摇晃两下,侧过头,从侍从手里接过雪茄。 “穷人就是穷人。” 一根火柴将烟草熏燃熏香,范-布鲁图斯抬头吐雾,笑起来,回忆刚才的表演余味。 帕英-德-雨果也哼笑了一声。 这确是不奇怪,就算有天大的机会坐落在面前,许多人仍旧无法从中赚取真正与自身相符的利润。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世界从来就是不公平。早先前人种下的树不可能让陌生人平白无故的乘凉,临时纳凉是交情,从中收费才是本分。许多刚来的,或者刚种上树的不清楚这其中的价码,双方本身就存在信息差——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行业的真正利润,也不清楚一个念头一个话语到底价值多少红晶。 像以身吞毒并朝着同班同学冲锋换在其他学院已经是天大的买卖——帮忙照顾后半生都算小了,在91年努努学院的一场争斗中,当时的魁首盖因一个女人惹上了这样的泼天祸事,出计划者和执行者为此一个付出了上亿的晶币,一个奉上了自己的未来和名声,如此对比,这是多么可怕的生意啊。 可惜…… 躲在庄园里的古兰苦体只是要了七百枚红晶外加一点边角余料罢了。 范-布鲁图斯越琢磨越想笑,伸手点点烟灰,回头看眼窗外月色,呼出一串浓雾,自顾自地说,也不管旁边伙伴能不能听见:“公主殿下有一段时间没和你下棋了,你不想想办法?” “嗯。”边绒覆盖着金线的衣袖垂下来,指间有烟,腾起袅袅的雾。 帕英-德-雨果是很少抽烟的;安娜殿下最不喜欢烟味,早在十三四岁就给予了明确态度,这直接让烟不离手的帕英-德-雨果完全将恶习戒开,不过兜兜转转,却轮到另外一位抽烟的人出现在安娜殿下眼前,坐上了她棋盘对面的位置。 这可真的是挖心的讽刺,尤记得那天,帕英-德-雨果一下笑出了泪,牙缝口腔里带点了血,一下腥齁了。 他的决心也就坚定在那一天。 眼眸下垂变得幽暗,侧头听风,帕英-德-雨果直接不回忆这些事了。 夹着烟的手悠闲垂在膝盖前,大拇指点落捧捧烟灰,抬起来吸一口,对伙伴问:“那瓶秘药真的能让简-艾斯永远消失了么?” “对,没错。这是你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范-布鲁图斯吃下一枚水果,深深吸烟,向雨果笑了起来。 后者大抵也知道自己的失态,面色更为沉静,低头看住火红烫亮的烟头,声音,也平稳中带着轻缓:“我们已经挑衅了这个学院的规则,在学院彻底腾出手前,我们需要将一切划上句号,至少,是将蛋糕吞入肚里再说道歉。” “我知道。”范-布鲁图斯点点头,偏头看一眼,目光有些诧异,“你是在担心这个贾巴吗?,Oh,my……我放在戒指里的 武技直接是五星级钻石档次,他不可能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就像老鼠明明知道夹子夹上去很疼,可奶酪太可口,还是也不顾得其他了。” “又是你的奇妙比喻?”帕英-德-雨果展露出笑,身子前倾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一点风从窗帘后吹进来,打乱了他的头发。 “你在担心他耍诈?”范-布鲁图斯揣摩出伙伴的声音。 帕英-德-雨果倒是头点点,抬起一根手指搭在下唇前,往下一拉,啧着说道:“这段时间你派人封锁这一块区域,学院方面也要继续施压,不要让维奇腾出来,尽快在这五天内把一切都结束。” “交给我吧。”范-布鲁图斯点头微笑,看向对方,伸出自己的拳头。 帕英-德-雨果伸拳与其相贴——他不可能拒绝这种亲昵的,盖因他们一同度过了太多岁月。 现在,以后,也都会如此。 …… 另一处黑暗的房间里也泛起烫亮火星,刹那照亮蜡黄色的眼睛,以及嘴部的麻木咀嚼。 “主人,我先去休息了。”门外依旧是尽忠管家的最后关心。 坐在镜子前的贾巴-戴里克伸手往前点点烟斗,嗯了声,然后两指捏住一块牛排吞入嘴里——直接越过了咀嚼动作,顺着喉管往胃部送,咽下咕噜声,上抬眼,再次把烟灰点点。 “呵……” 黑雾中隐约有笑声响起来,红灿灿的晶币掉落在皮靴边上。 贾巴-戴里克望住镜子,望住镜中深处的青灰色轮廓,再吸口烟, 下巴往上扬,掐着时间等12点钟的到来。 咀嚼,窃窃私语,以及尖锐指甲滑动地面的声音微小又清晰。 这里仿佛不是人间的住处,有些声音,也越过重重阻碍和空间,往这个坐标侵袭。 baimengshu.com 铛—— 午夜十二点,阴冷压抑的主屋荡起巨大刺耳的钟声。 锁链勾魂,那些窃窃私语和手脚爬动的声音愈发明显。 月光寂静里,黑雾从圆镜表面延伸,一同泛起,木门嘎吱打开的刺耳动静。 “进来吧……” 沙哑且富有质感的声音从雾深处传来。 镜前人没有任何犹豫的站起身;镜中黑雾咕噜张开血盆大口,生吞咽下。 只余钟摆,还在空旷寂静的主屋内回荡。 “呼……” 又是深红色的椅,表面金线编织出一个又一个花纹,烛光明亮,放在油亮桌上的小小储钱箱满是宝石,一下子刺芒闪闪,虽周围的契约纸凌乱堆叠,但也止不住这股富贵。 反而,更显生意的忙碌了。 “嗯…”硕大的,布有一条条沟壑的鼻子喷出浓雾,像是另一种云伴随在皱褶老脸旁边,至于颜色很淡的嘴,也在皱褶散开里发出声音,“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我吗?”贾巴-戴里克说了句废话。 饶是许多次梦见过,真正由脚掌触碰到这片地毯的松软时,他还是下意识的绷直了背,心跳加快了许多。 当然,如果他有心跳的话。 “坐吧。”懒散随性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四脚方椅“嘎吱”一声,饶是垫了软枕也接不住这种响动,灰蓝色的裙摆悠悠摆起来,白发垂落在眼边,于眼瞳里倒映出巨大华光,尤为眉心肉痣颜色暗深,好似刻意涂抹的朱砂红。 巴蒂巴特:梦境的魔,执掌梦境与现实的连通渠道,向来居住在荒芜人烟的黑枯树上,到了夜晚才降临本身,寻找能够被感知的幸运人。 而且,它所居住的黑枯树只存在于真实和虚拟的裂缝中,书中言述有几千几万高,四季繁华,枝叶上全是死人的尸,构造妙曼的国。 啊…… 这的确是贾巴-戴里克拼着暴露打听到的信息了。 温柔,灯光明亮的室内不存在任何异样。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瘦长老手探出,轻轻勾出少年儿的肩膀——那深红指甲太长太大了,两指就勾住少年的大半个身躯,宝戒流露亮光,眨出十字星般的光芒。 “嗯…”巨大鼻腔贴着戴里克的脸吸动,嘴唇掀起来,皱纹更深,“你最近可没有按我所说的去做,那些利息都太小太慢了,还不够支付我这一次呼唤你进来的费用呢,你知道那株藤有多想摸到我的国,可它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啊……并不在它认为的媒介中哦。” 深红指甲划过孱弱少年的喉结并离开。 服装复古又戴满各类华丽羽饰的女巫慢悄悄往前迈步,动作很轻盈,不像是这个体积该有的表现。 “喝茶吗?”捏着镶满宝石的烟斗的手一招,那唔唔歌唱的茶壶从壁炉中跳出来,一蹦一蹦来到女巫前面,鞠躬,再转头跳向小圆桌,一下跃上去,给上面两个杯子注入热气腾腾的茶水。 贾巴-戴里克还是失去了语言。 银发略微潦草的巴蒂巴特转过眼珠,抬手把这点凌乱整平,呱唧呱唧走在茶桌边,一屁股坐下,然后探出白色绒布里的棕色小皮靴,很少女作态的勾在一起,端起茶,一面垂下如蒲扇的睫毛,一面说:“那火人娃娃可不会跟我讲什么客气,他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客户,可惜我看错了他体内那个家伙的本源,不然,我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的声音很尖又带着沙哑的懒。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这个秘密?!”贾巴-戴里克兴许是被点着了,从冷汗和失神中恢复过来,侧头,两手握住了扶手。 “噢……这可是我与顾客间的秘密,我是守信用的巫师,不会因为你这些蝇头小利就放弃原则。”捏住精致小茶杯,头发一丝不苟的女巫淡淡微笑,脸上沟壑更深,像树皮,布满坚韧岁月感。 贾巴-戴里克忍不住嗤了声,铆足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两三步来到茶桌边,扶着桌沿坐下。 “你看看你这滑稽的样子吧。”巴蒂巴特笑了起来,嘴角弧度很薄,慢慢放下了茶杯,“你腿软得可真像是一根面条,你在害怕什么呢?我们都已交易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小小人。”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七罪的真相 “我,”贾巴-戴里克哽住了喉管里的音,双手捧热茶,干脆换了个话题,“我想要在25号的时候离开,你需要我支付什么?我已经有钱,有许多许多的钱。” “钱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巴蒂巴特把硕大眼睛慢慢眨动一次,嘴唇弧度不减,看住手中茶杯并出声,声音嘛,依旧是那懒懒又刺耳的腔调,“我足够让你战胜整个93届的学生了,那些什么秘药什么武技都不如我的巫术强大,你呀,还是太过小心了呢。” “这可是出名的好机会。” 拿起烟斗,长又锐利的红指甲轻轻一叩,烟草燃烧处泛起隐秘的声。 就好像……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里面嚎叫一样。 贾巴-戴里克又一粒汗珠落了下来,依旧两手捧茶,慢慢喝,控制声线地回道:“我,我这样做的话就太危险了……” “危险?”鼻腔喷雾中巴蒂巴特笑出了声。很容易让戴里克听出其中意味——他眼神暗下来,原本绷直并轻微发抖的身体,也逐渐平复了。 是啊。 都已经与恶魔交易到这个份上了。 还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好怕的呢? 少年眼中豁然有光。 见此幕,端着烟斗的女巫阴损损笑起来,翻手点点烟灰,朝这不讲礼帽的小人儿警告道:“我可是尊贵的女巫,不是什么恶魔,你要好好注意你的用词,不然我可随时随地要发脾气,不会好好与你说话了。” 她慢慢从四脚矮椅上起身,转身走到壁炉前多添了些柴火,老脸被火光照得橘红橘红,硕大眼珠倒映出光,只是没有波澜情绪:“好了,”皱褶的嘴又溢出点点雾丝,“你这次要逃亡的事我可以为你办,不过你要去的地方必须由我来决定,我不会害你,在你这一身债务没有偿还完之前,你绝对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就算是臭胡子,也压根做不到。” “你准备好那些祭品了吗?”巴蒂巴特在火光中回身,明明一身人类打扮,仍旧溢出低哑的荒古气息。 “嗯!”贾巴-戴里克认真点头,脑中掠过那座风车农庄,表情更淡地念道,“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祭品,只要你在25号的时候回应我,我一定能完成这次献祭。” “额咯咯咯……”听声,巴蒂巴特捂着嘴唇大笑起来,灰蓝色蓬松长裙上下抖动,节奏稳定,画面竟有些喜感。 “你是在命令我么?我亲爱的小小人……” 大脑一瞬间宕机进入一片黑暗,等到光芒再来,女巫的鼻尖已经顶在了背后,伴随硕大眼珠缓缓眯起的戏谑,那森白的冷,剐了戴里克一身湿冷通透。 “……”他抿紧下唇发不出任何声响了。 起了些玩弄念头的老女巫当即失去兴趣,收回搭在对方脖颈上的指甲,转身往满是契约纸的办公桌背后走,“嘎吱”坐在小木椅上,指头勾勾从环形书柜里叫 来一本书籍,翻开,看着上面的文字讲道:“嗯……25号倒是个不错的日子,夜晚一两点学院刚好有疏漏和欠缺,你到时直接收起家当去寻找你的祭品,就按照我说的完成仪式,你便能永远离开这所监狱了。” “我们去哪?!”戴里克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停在桌上的拳紧握,有些颤,声音也亦然。 “什么叫我们?”巴蒂巴特从契约堆叠的忙碌里抬起眼睛,又低下来,签名的速度不减,“我想你应该搞清楚你的位置,噢天呐,你与那可爱的小火人相比简直差太多了,他至少在问我时会念上我的名字,还会感谢我给他的倒茶,感谢我对他的种种帮助,可是你却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并附带傲慢,我想我们应该是平等的不是吗,虽然我的利息严苛了点,但也是你主动要求的呐。” 白亮亮的羽笔停,温暖灯光内,戴有红宝石戒指的手指往前一划,拉合了戴里克的嘴巴:“行了,现在补救只会让我对你的感官更差,我们还是聊回到生意,这一次我会将你带到监管力量很弱的东方,你在那里配合我的另外一位顾客,一切事情听他指挥,只要把我的要求完成,你这一阶段的利息就可以免除了。” “唔,唔!”那头茶桌上的少年不断抖腿。 巴蒂巴特就喜欢对方这幅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毫不掩饰的微笑靠住座椅,端起镶满宝石的烟斗,吸口烟,呼着浓雾道:“你的本钱实在是太少了,加上我为你窥视帝国公主和大多贵族之间的秘密,你目前已经欠了两百颗心和二十二具完好无损的皮,你必须在出了学院后支付给我这笔利息,多余的事我也就不提,时间很宝贵,你该回去了,不然我又要亏本。” “唔——!”戴里克开始上蹿下跳,可是皮肤好似与椅子黏在了一起来,压根让他无法离开。 “别吵!”办公桌后的女巫终于提高了声浪,抬起头,硕大眼珠里蓄有深暗色的光。 小书亭 “唔…”戴里克不断摇头,用弯起的眼、皱起的眉来表达自身的哀求意味。 巴蒂巴特十足无奈的叹息,抬手解除对方身上的限制,放下羽笔,擎着烟斗等这人儿的话。 虽然,她早已提前听到。 “我要恢复我的模样!”嘴巴像拉链般打开,戴里克大口大口喘气,“你给我的功法太过古怪了,我的眼睛我的舌头我的身体都有一股,” “臭味,”巴蒂巴特接上他未说完的话,“你的眼珠是我亲自给你换上的,它本来属于另一位客人,至于你的身体和舌头,那是因为你体内已经没有鲜血,所以皮肤会很白,皮囊里的肉也就慢慢腐烂,这都是正常的,毕竟你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至于恢复……”巴蒂巴特嘬了口烟,在烟雾朦胧里似笑非笑,“以你现在的表现,我为你做一层伪装就已经很不错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在让我亏,” “那你为什么不吃了我呢?” 一道语倏然将她打断。 安静里,室内 灯光忽然一闪一闪,像是光源不足,温度也下坠许多。 办公桌后的贵族老女巫不说话了。 贾巴-戴里克埋头,嘴角混着阴影咧开点点弧度,抬起眼睛,是不带感情色泽的蜡黄。 “呼~!”室内灯光霎时被吹熄,黑暗袭来,戴满五色宝戒的瘦长手慢慢前伸,一个响指把烛火重新点燃,红指甲鲜艳欲滴,好似随时能滴出血来。 “你需要我,”贾巴-戴里克率先发出声音,大概是伪装得累了,表情是这样的阴暗,笑容是这样的狰狞,“你需要我为你带来许许多多的祭品,我知道你在吃我的回扣啊,巴蒂巴特。你这样的恶魔,根本不可能有宽容和理性这一说。” “嗯~”银白发丝下的硕大眼珠微眯,颈脖藏在白色蕾丝装饰内,巴蒂巴特一只手擎烟,一只手轻点桌面,慢慢展露笑脸,略微有些恐怖,“看来你已经搞清楚了你自己的位置,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知道你的结局已经被注定,这点亵渎,我就施舍慷慨的宽容吧。” 烟斗敲击桌沿,烫红扭曲的烟头仿佛有千百灵魂在惨叫,袅袅升起的烟,细密好似白色的沙河。 “也是为了简-艾斯吧。”贾巴-戴里克舔唇把嘴弧扩大一度,吊着眼睛,愈发不像个人类,“你也要他,他们也要他,甚至公主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也要他。他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我与他差一个单词就能差这么多的待遇?” “嗯?”白如死人的少年歪头发问,僵硬的,更加骇人了。 “噗嗤。”巴蒂巴特捏着烟斗往前抖了下身子——这是她第一次在顾客面前吸烟被呛到,阴笑地摇头,用夹烟的手把乱了的发丝捋上去,盯住对面小人,嗓音尖细的回应说,“你觉得你可以拿什么和他相比呢?就凭你这点豁出去的勇气?那可太过廉价了。” 老女巫再次吧嗒吧嗒的抽烟,笑得更猥琐;某种怪物般的阴影轮廓,便在地板上露了出来:“我也不怕与你说,他身上可是藏着几位王的秘密,他的灵魂越来越香了,我想你应该不知道他是箴言者吧?这样伟大的秘密当然只有巴蒂巴特这样的巫师才能保留,我就后悔那次被他给骗了,能欺骗我这样伟大的巫师,除了本身就是七罪附体,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尖细的音随嘴弧慢慢转为恐怖韵味,一身厚重古朴蓬裙的老女巫呐,到底不掩饰真实目的了呢,“简-艾斯是天生背负七罪的人,像这样的怨鬼是不可能能活下来,更别说成为古兰神体,并且觉醒第一序列的神音。”(详见第59章、第72章、第105章) “所以在我之前的所有人都搞错了……” 放下烟斗,巴蒂巴特捂嘴藏住十分渗人的咯笑,硕大眼珠半阖,眼底流淌猩红的光,“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少年。” “他呀……” “早在童年的某个时光,就被某个东西下注了哦。” 第六百六十章 人以群分 又是按部就班的一天。 天空碧蓝万里,云卷云舒,一些风儿遨游在云里悄声歌唱,牵住更多阳光,将其投入五颜六色的花丛。 于这般舒爽里,轮廓明显的腹肌被薄衫盖住。 花瓣熬制的浓香让鼻尖有些难受,盖因是大管家强烈要求并推荐的香水,简-艾斯也没多少拒绝的音,等女仆将烘干捋平的内衬和项链等装饰送来——一位眉眼疏冷又身材比例完美的南方贵族哥儿,便跃然活跃在镜内。 这一刻的光线也正好,紫黑色西装外衣的线条纹路被照亮,用银针穿丝引线,莫瑞斯无比认真地为主人固定好十字胸针,尾指在银面上轻轻刮下,然后扬下巴并耷拉眼皮,将工具递给助理,捏着主人肩膀进行新一轮的打量,最终满意颔首,躬身,向主人送上独属于今日的祝福。 “他们都到了吗?” 望着全身镜里的自己,立体深邃的五官被盖上一层金色,这是阳光赐予的爱,轻柔的风,也不甘寂寞的梳理少年的黑软头发。 “准确来说已经到四楼会议厅里等你了。” “噢,我还以为他们会选择巫师工厂,选择在玻璃会议厅(详见479),选择这个花了我不少钱,又没什么人去的无趣地方。” “嗯哼。 ”微秃的管家为简-艾斯将蓝宝石腕表戴好,取下红布托盘上的王冠级魂戒,郑重将其套在主人中指上,跟着抬起眼睛,挤出灿烂酒窝。 “你的言论有些俗气了,我亲爱的主人。” “也许你应该换一套更好的措辞,毕竟你已经是帝国男爵,要共同维护贵族的面貌。” 话落,身瘦皮松的大管家露出点点狭促。 这是简-艾斯极少见的。他不禁笑着摇头,将琉璃金项链放在方格花纹的马甲内,脚尖点点地毯适应鞋,笑容更加明显起来,边走边念:“保持你这份活力呐莫瑞斯,我都记不得多久没见过你的笑容了,自从上一次你的家人从城堡离开,你好像就一直都魂不守舍。” “噢……这是我的失误,主人。不过我昨晚确实是用了笑容向你请安,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我亲爱的主人。” “别贫嘴了莫瑞斯 。你在你家人到来时竟然都没邀请我与你一同共进晚餐,我可是一直都记得的,下次来你一定要给我补上。” “这性质是不一样的,我亲爱的主人。” 悦耳鸟鸣里,这对主仆一面闲聊一面踩着楼梯往上走,身影越来越模糊。暖烘烘的风带着花香扫除一切痕迹,窗外光,也慢慢热了起来。 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不平不整的时间段,不适合喝早茶,也不适合进行一些武学上的专注训练,只有生意和面谈最为适合它吧,枝叶上的甲虫也是这样鸣叫,简-艾斯移动狭长阴柔的眼收入那小家伙的些许情报,嘴角笑意不减,站定在会议室门前,抬手整理领口,一旁管家默契等候,然后将门推开。 “Boss——” 二十余个座椅统一往后移动。暗深色,且花纹十足有格调的会议桌两侧的人全部站起来,朝着大步进入会议室的少年献上礼仪,各自腰背挺直,脸颊分明有红润的光。 “坐。” 手招,进行于 地毯上的少年轻而易举让所有阳光聚焦过来——好似闪耀的十字星,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 这一刹人心沉浮。 轻呼吸里,整个生意集团的高层依序回到位置上。右边第一位的阿拉斯加将厚厚计划书提前推送到主座面前,摘下肥肥脸颊上的圆墨镜,往后靠住松软皮椅,两手搭在肚腩上两根手指点点,写尽了惬意的余味。 “艾斯。” 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一同点头,目光如灼,显然心绪有些激动。 简-艾斯微笑接下他们的声音,在莫瑞斯的服侍下坐上第一主座,抬手接住后者递来的雪茄,对准火柴抽两口,棱角分明的侧脸太过俊朗,那微微下垂的眼睑,遮住大部分眸光。 “北方的事还顺利么?我以为你们不会回来。” “一切都还不错。”把记录本前的羽笔整理好,热迈厄斯-沙松瘦了许多,白白的皮肤也转向棕黄,像是过度劳累而至的营养缺失,“我们赶到了封城前的最后一班飞龙,还好有学院公文,不然也没有这么顺利。” 一旁的路-阿卜杜尔点点头——他则是皮肤太黑了;倦也好累也好,总不会有黑眼圈站出来为他说话。 整个会议桌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新加入的高层们大都在观察主座少年的模样;一寸一寸品析这位神体的神情和种种动作,各自除了惊讶和惊喜,也没有多余的声音。 笔趣阁 确然,简-艾斯要比帝国盛传的还要帅气得多。 “那倒是辛苦你们了,今晚开设宴席吧。” 简-艾斯在闹哄哄的声音中点点烟灰,大管家转身关上会议室的门,早先在角落准备好的仆人们陆续为客人端茶送上甜点,一时间瓷器相碰的声音更为吵闹了,混着灿烂晨光,像是颜色信号强烈的油画。 “要提前做介绍吗?”热迈厄斯-沙松注意到了永生药业高层的目光,轻轻咳嗽两声,尾指不露声色的勾动旁边路-阿卜杜尔的衣袖。 “介绍还是十分必要的吧。”路-阿卜杜尔挺直了背脊,看眼自己希尔福(Cheerful)公司的高层,指尖点点桌面,看向主座少年,一切交予对方定夺。 毕竟他从未将简-艾斯当成好糊弄的年轻——就算是一些上了年岁的贵族,也没有对方身上这股岁月沉淀的韵味。 而这一点,也是现阶段许多集团高层感受到的,最深的直观冲击。 这与年龄无关;面对超凡力量良多的冰川,越是不合常理的事,其实越代表某种尊崇,用简单的置换语翻译这些高层的感觉,那便是他们对现阶段外面盛传的谣言更加相信,也更认为简-艾斯确然受到了时间场和某些伟大传奇的帮助。 任何机构都会开后门的不是么。 像这样万中无一的天才。紫藤花、以及“烈日行者”维奇不见得做错了什么,毕竟好苗子人人都爱,越是不公平才越能吸引目光,越惹人向往。 毕竟生意人最喜欢前途一片光明的独角兽,而不是历经磨难的励志故事。 念头止。 茶杯相碰,会议桌两侧的交谈声寒暄声更加热闹嘈杂。 简-艾斯坦然接受众人的误会。他甚 至有点享受,脸上笑容始终温和亲切,毕竟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他真实用千亿换来的结果。 于是这样想,应是学院在支付一丁点利息。 而这点利息……还是不算太多的。 茶黑色的瞳无声幽暗下来,指尖摩挲雪茄,简-艾斯仰头吐出烟雾,向热迈厄斯-沙松二人颔首,确认这一次简短介绍的流程,随管家的服侍起身,对会议桌两侧的所有人张开了双臂。 “你好,Boss。” “你好,尊敬的神体。” “你好啊Boss,我名字叫……” 一个又一个集团高层伸手与年仅十八岁的主导者献上敬意。 手掌不断沾染各式各样的汗水气息了。 简-艾斯的笑容依旧挑不出毛病,接住阿拉斯加的眼神暗示,笑呵呵往前一步主动握住面前这位年轻巫师的手,看着对方下巴上深青色的胡茬,改用两只手握住对方并拍拍,声音温和,好似暖水融化后者的防线:“你是拉里对么,我时常听阿拉斯加提起你,他早就希望你能从神圣帝国过来,而且为你准备了盛大的派对,可惜你知道我的比赛日子不讨巧,所以……我要向你说一声抱歉。” “噢不,”年轻的巫师错愕抬起头颅,方正眼镜滑到鼻尖上;本就略显邋遢的脸更为油腻,“这,这不应该是你的错啊先生,是,是我太过随性,没,没有提前与你说。” “不,”简-艾斯再次握住这位杰出巫师的手拍拍,嗓音轻柔,在众人眼里近乎于发光,“我是一位俗人,曾经的贫民窟经历也教会我任何理想方面的空谈都是假话,请原谅我的直白啊拉里。我不喜欢满嘴胡话,也许我许诺不了太多,不过远超帝国百分五十的薪水我还是可以保证的,而且你在这里做满半年,我还能保证你会在大型城市里拥有一块属于你自己的领地,至少几十平米,总归种菜和建立一座巫师小屋,肯定没有什么难度。” 艾斯刻意在末尾补上打趣的音。 众人大笑鼓掌,一时间眼光透亮许多;毕竟各自也都是三十往上走的年纪了,什么理想什么奋斗,远远没有金钱和豪宅来得动人。 这也是他们,热烈投奔简-艾斯这个帝国新星的真正意思。 掌声络绎不绝。 跋山涉水来到这个国家的拉里完全收敛了那点不自在。他确实幻想过到来这里的种种困境,如今一切的担忧都在见到金主后消失,悬在喉结的心,也暂时落回该有的位置。 “坐吧。” 老板早已微笑面对下一位热情的人。阿拉斯加拍拍身旁椅子,把体温有些高的拉里拉回来,肥厚的手盖在对方手上拍拍,凑近些,用神圣帝国语说,“我们都是俗人,拉里。我喜欢钱,你也喜欢钱,而我们的老板他最爱钱——任何牟取利润的事对于他的来说只有值得和不值得的区别。” “你可以大胆叫来你其余那些朋友,我想简-艾斯一定能接受,毕竟他都做出种种保证了不是吗?” “所以啊……你就大胆的,跟着我们一起干吧!” 肥厚短手再次在年轻又不修饰形象的巫师身上拍拍。 方框眼镜滑落,老实内向的拉里低头把鼻梁上的眼镜架推上去,眼底那点幽芒,无一人察觉。 第六百六十一章 我会过得好 “来。” 时钟走向十二点。 装修豪华的会议室没了多余的人。 简-艾斯伸手往前送上自己亲手泡的茶水,然后给路-阿卜杜尔也递去一杯,趁对面二人喝茶,用毛巾把茶盘擦拭擦拭。 “北方的局面已经确定了吗?切尔西他们派去了多少人,有没有打起来?” “没那么简单。”热迈厄斯-沙松摇摇头,看眼长相愈发俊美的人,整理一下措辞,答道,“蒂姆与切尔西之间的谈话可能很大,尤其是你以一半气血的实力单打了蒂姆的继承者,我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就从北方赶了回来,你也太不小心了艾斯,哪怕是露出另一本王冠级武技也比你现在这样做更有好处,我真不知道阿拉斯加为什么不好好和你说,他可真是吃东西把脑子吃满了。” “他跟我说了。”简-艾斯给自己倒茶,端起喝一口,舔唇,回味这股甘甜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蒂姆-奇得塔斯也是接收了数据化改革的人,寻常手段奈何不了他,我只能暴露,只能朝这条路上走。” “那另外一个呢?”路-阿卜杜尔适时出声,侧头看眼满是纸张和墨水味的会议桌,把自己的椅子往前移一点,在这份热闹冷却里继续说,“贾巴-戴里克我知道你是肯定没有问题,不过乌迪-亚摩斯现在掌握了你全部的情报,你身上的毒在那时至少还会吞掉你百分之二十的气血储量,以这样的状态对战乌迪-亚摩斯,你很可能连半分钟都坚持不了。” “新情报?”简-艾斯偏头看向这人,眯起眼,动静收敛的像是只猫。 路-阿卜杜尔点点脑袋,从戒指里取出详细情报,往前递一些,说:“这是佩德洛-勒格带给你的,他刚好在乌迪家族内部有人,这份资讯更为详细,你可以打开看一看。” “嗯。”放下茶,简-艾斯没有犹豫的直接打开,好好翻阅这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找到重点,狭长阴柔的眼眸挑起一点余味,眼珠滑移看向喝茶的沙松,再看看阿卜杜尔,最后顺气,慢慢启唇,“如果是双生势确实有些难办,这份情报很关键,你们有替我感谢勒格吗?” “你知道他的性格。”热迈厄斯-沙松显然是提前看过了,喝口茶,活动活动嘴皮说,“他想你自己去北方和他道谢,如果你赢了的话。” “当然,他也没觉得你会输。” 热迈厄斯-沙松适时将茶杯放在桌上,咽下茶水,抽空抬了下眼皮,“他开了个盘,和他那些朋友,我和阿卜杜尔也买了一点,差不多两百多万。” “那你真不相信 我。”简-艾斯淡淡笑起来,一只手撑在会议桌上,脑袋往下栽,用下巴抵住手掌,突出一种放松,一种很简单的随性。 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一同苦笑,摇摇头,异口同声说:“我们哪里有钱啊……” “嗯~”简-艾斯听麻了,知晓这两位为各自的公司所付出的精力,于是把话题往这方面调转,先对阿卜杜尔说,“你的新公司人手招满了么?我看你带来开会的人不多,是有一部分留在那边了吗?” “啊,”路-阿卜杜尔发出声音,“我拉着我许多行业里的好友一起干,股份稀释了许多,加上你后面补的5%,我目前攥住的也就22%左右了。” “人呢?”简-艾斯追问。 “人已经开始工作了,北方挺需要这样的理疗师,不过很难改正一些巫师的习惯,他们很多认为贵族都是贱-货,不值得这些的服务。”路-阿卜杜尔拿出了嘴里的一根头发,显然是刚才喝茶不小心喝进去了。 简-艾斯太阳穴立即鼓得有些疼,抬手揉一揉,吸气,没越界去处理这点属于巫师内部的问题。他总归与路-阿卜杜尔和热迈厄斯-沙松分工明确——他负责公司的品牌、资金、以及前进方向,后两者则细致处理公司的内部事情,包括基础框架和人事调动,只有在一些很重大的决策才需要用会议形容上报并一同商议,最终投票选出最好的方法。 bidige.com 而这就是赵子潮反复提及的公司收发规定。 起先改革时大家也都在磨合中吵架争执许多,就连路-阿卜杜尔这样的温和性子都止不住拍桌子说法克,一顿顿吵,一次次权利更换下来,无论是热迈厄斯-沙松的永生药业(GND),还是路-阿卜杜尔的希尔福(Cheerful),都已确确然具备了各自生意轮廓的雏形,虽目前的公司运转还是有些生涩艰疏,但好在效率很高,部门之间层层分部,就好似金字塔一样,井然有序又制度分明。 是啊,金字塔。 默默喝一口茶水,简-艾斯从神游中恢复过来,手捧住茶杯,抬眼看向这两位生意伙伴,目光滑到沙松面前,颇为好奇地说:“史泰龙与你有联系吗?还是他这一些都是依托阿拉斯加作为中间人,这样来配合你们?” “我们之间有过几次联系。”提到那声音,热迈厄斯-沙松的脸色沉下来点,“必须承认这个中庭人的脑袋里都是奇思妙想,不过他有太多事情都想当然了,他好像忘记了这是吃人的冰川,也根本不清楚超凡力量在社会上的深刻影响,哪怕他自身是一名巫师,他的思维方式近乎和平民没什么区别。” “具体呢?”简- 艾斯淡淡问。 “具体?”热迈厄斯-沙松冷笑摇首,瞧瞧默不作声的路,舔下唇,念,“他将法律法规看得太重了,他好像执着在里面找漏洞,需要去做一些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很愚蠢的事,而且思维上也循规蹈矩,重视律查重视法官,虽然……”沙松手指转圈,组织了下言语,“虽然这些规则确实要重视,但他不应该处心积虑去构筑这样的人脉,总结来说……” “他觉得人格魅力应大于一切,而我们的行径更像是强盗对么。”简-艾斯笑了起来,接上沙松的话,“史泰龙还很小,不明白这个世界血液横流到处充满压迫。刀永远比嘴更管用,我想我知道你们争吵的地方在哪里了,他是不是对人对事都很温和,有时候……不太像是个领导者呢?” “没错。”同样可以冠名温和的路-阿卜杜尔出声,“我认为他的一切都太过理想化,这样的管理思路无法长久,我许多次听他的语调来说,他更像是把公司和生意当做了一场游戏,或者他对待生活都是这个样子,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他以后很可能撞上很疼的锐角。” “那我们关心的太多了。” 简-艾斯摇摇首不做多余评价,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剪开咬住,一面划亮柴火,一面吩咐道,“两家公司的基本盘不变,总体员工人数控制在1000左右就行,我这几天想想,阿鲁加通那里的生意还是要做,所以我会派一支代表团去解决我领土的问题,那边都是矿区,很利于我们打开生意局面。” “你们就仍旧把持好各自公司的运转吧。” 烟草燃烧腾起雾丝,简-艾斯张口吐雾,目光望向前面,慢慢有些空了。 热迈厄斯-沙松和路-阿卜杜尔持续沉默,各自进行各自下意识的小动作,或许抠指甲,或许变幻目光,总之也进入了各自的思绪里,检查构思各自的人事。 “阿含图那边你怎么交差,”热迈厄斯-沙松忽的偏头发出了声音,“你能处理这些问题么?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要不去北方吧。”路-阿卜杜尔插了句嘴。 简-艾斯摇头,把雪茄放在烟灰缸上,指上宝戒带起一点雾丝:“我知道他们不会动手,甚至也不是他们想要动手。不过一个庞大家族总会出现这样的斗争,就算切尔西-阿含图想保我,他那些亲戚,他那些其余的声音,绝对会将我除之后快。” “这太冒险了。”手再次前伸捏起雪茄,放在嘴前抽一口,桃花眸,勾挑起深邃不见光的弧度,“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而且我保证我会活得很好,一次性,让整个帝国都记住我的名字。” 第六百六十二章 她都知道 “你就等着下一次开会的时候众人弹劾你吧!” 略微失控的音,院长办公室的大门砰然闭合。 位于办公桌背后的白胡子传奇没有多余的表情细节。他一只手捏着羽笔搭在桌面上,坐姿很自然,方正鼻尖戳点纸张,发出异常轻柔又好听的声响。 阳光从窗帘外直射进来 ,灰尘旋转,像是金色帷幕里的雨。 四天,已经这样来来去去争吵了四天。 从边缘人物到核心高层,每一个敲门进来的人都带着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姓氏却阐述相同的目的。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要么维奇代表学院开放紫藤的国作为补偿,要么让简-艾斯付出相等的代价——这里面的相等大意是付出与这些财阀以及学院高层相同的筹码和人情薪水。 由此可见这压根不可能。这群人根本是在刁难。全如成群结队的鬣狗,在白色狮子的周边呜咽且试探。 有些烦了。 推一下金丝眼镜的边框,维奇蹙紧眉,停住笔尖点纸张的动作,胸腔起伏呼吸,对唯一留下的人儿说道:“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嗯……我没有这么无聊。”背光的墙角起先不发出声音,待到一条黑色西装裤从黑暗里探出来,脚踝那点红袜子,颜色格外鲜艳,“我是来聊工作的。学院的排查又一次结束了,我们还是没有抓到那只小老鼠,你是不是感知错了,还是那恶魔已经取消了这个地方的媒介。” “她不会放过简-艾斯。”白胡子维奇抬手唤醒办公室里的禁忌,一改之前的遮掩,语言直白且信息强烈,“简-艾斯的心头血已经让巴蒂巴特制作出一个能降临现实的人偶。它尝到了甜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完全相信它在简-艾斯身边留下了枚足够窥视他的锚点,而被当做锚点的这个人……”维奇沉吟了会,“如果现在阻止,一切都还有转机。” “嗯。”坐在角落沙发里的人又发出鼻音,摘下深紫色礼帽,一根卷发垂落在额头前,“如果真是这样,我不认为这个学生会主动站出来。” “恶魔太过熟知人心,就像无解的精神毒-品——我还没见过有人能从这类欲望里脱身。” “简-艾斯,是名义上的第一个。” 手掌垂下,黑手套与袖口间的禁忌图案暴露,线条凌乱又神秘,宗教感呼之欲出。 维奇听懂了里吉威的暗示。 金丝眼镜后的眼垂敛光芒,换个声音,换个醇厚又冰冷的腔调:“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他并没有犯规,哪怕是与加布力尔的纠纷,他也不存在什么值得重视的问题。” 话音坠入金色的阳光。 坐在角落的巫师好似在呼气,摇摇头,将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搭在西装裤上,说:“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简-艾斯好好活下去,他代表一种全新的可能,你并不需要防备我,在这个问题上我会保持与你的观念统一,不过那柄剑和梦境恶魔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毕竟时间已经不算多……何况有这么多的人在排队出价。” 黑色手套的食指点点。 白胡子导师面色如常不做任何表示,将羽笔工整贴住纸张上沿边界,稍稍抬起背,给了个十分模糊的回答:“我会在七月的最后一天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交代,那时候我会做出让步,至于那柄剑是简-艾斯的独有物,梦境恶魔我希望能在这个八月前根除,我会再次激活雪山的禁忌,把它彻底找出来。”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嗯哼。”里吉威淡淡发出鼻音,抬脚换了个姿势的二郎腿,再梳理梳理,把最后那点边角沟通完,“简-艾斯的势之力我需要进一步临摹,也许这两天这三天,噢对了,今天已经是星期几了?” “你是巫师。”维奇深深看眼里吉威,低下镜片后的眼皮,声音不变地回道,“现在是7月24日下午4点51分,离学院的饭点还剩1小时9分钟,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用餐。” “我想还是算了。”角落沙发上的巫师优雅起身行礼,重新用礼帽盖住卷发,窗帘边的阳光明明热情又活泼,偏偏沾不到他身上,甚至其延伸在地毯上的影,也被可以模糊了。 他就像是谜。 白胡子维奇一瞬不瞬看着对方的动作,待到门把旋转,便提醒说:“这次南方暴动里出现了‘13号部队’、‘圣所’、以及‘刀斧台’这样的代号,前两个在西北,另一个在东,十月中旬前不会有任何偏移,如果巫师协会为你安排了工作,这点情报能为你节约时间。” “那替我向斯凯沃克说一声谢谢了。”门前的人停步回头,却看不清帽檐下的模样,“但是王都方面也有我的名字,我的行程……现在还不确定呢。” “我只想对你起到一些帮助。”维奇平静出声,拿起书堆边上的茶杯,预图给自己泡上一杯热茶。 办公室门闭合。 剩余的白胡子导师捏着热气腾腾的茶杯站在窗户边上,望着带了点晚霞火红的云朵和阳光,低头,慢慢喝茶。 …… “殿下,今天下午六点您有一场必须参加的宴会。晚上九点是克莉丝汀大师的作业检查时间,她这一次检查的课题是龙纹禁忌的熟练程度,明早还需要你到城镇中心出席一场联谊会,加贝帝斯的民众需要你,被滞留在这里的各大贵族,也需要你来安抚人心。” 柔和迤逦的光从窗帘边进来,安娜一面用丝巾擦拭玉手,一面看着前面这一份份邀请函和精美礼物。裹着头巾的老女巫躬身且态度虔诚,眼梢观住主人的手头动作,待到对方将尾指擦拭完,立即上前接过丝帕,并献上自己冲泡好的花茶。 “王都还有许多来信需要你亲笔回复,其中包括彼安君王,以及最常写信来的大王子殿下。” “把我父亲的信拿过来吧,另外帮我回复我哥哥,告诉他我没有时间,直到九月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让他少操一些心了。” “好的。”玛丽-罗斯应声低头,反正把近两日要汇报的事情都汇报完了,就迈着静又小的脚步离开,不忘看眼周边随时待命的女仆——一道眼神,让这些经验丰富的杰出女仆都湿透了背脊。 别看这位老女巫在公主殿下面前唯唯诺诺,与其名字挂钩的诡异 传说和骇人秘闻一直在黑夜里广为流转。那些例子一点都不比刑具更温和,据传闻,死在玛丽-罗斯手里的人至少上了三位数。以至这些女仆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神转换,好似其内的隐晦色泽里藏有亡灵索命;脸上这些深刻皱纹,也被女仆们臆想成死人留下的深刻印痕了。 “把这些书都收起来吧。” 大气不敢喘的高压里,喝了口茶的公主给出声音,离开有着纷乱颜色盖布的圆桌,独自一人走向由白石圆柱构筑的阳台。 风,太大了。 整个侧殿的仆从们活动起来,把不同种类的书籍分类叠好,放回公主殿下曾取出的那个位置。 要说学识。 彼安君王的众位继承者里没有一人具备安娜这类的学习天赋。 她十二岁巫师药学初精通,十四岁开始印刷自己的诗集,十八岁获得圣罗兰学院最年轻毕业生的头衔,而就在今年,以她的名字为序的波斯乐谱在神圣帝国都广为流传,甚至代替了一些教堂的祈祷音,得到神圣教廷的邀约和赞美。 这就是实际的她。 以前的安娜是很喜欢采花和郊游的,那时她就展露了除去父母容貌基因以外的血脉内在——艺术嗅觉像极了她的父皇,而人心和智敏的捕捉则遗传了她那个统领万军的母亲,至终把这两种优点糅合起来,自出生起,就是彼安君王和亚历山大先帝最喜欢的明珠。 当然,这样的宠爱也让她自小便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那唯唯诺诺,在某些时候能忽然让她眼前一亮的表弟外,没有什么真正太好的,足够让她记住的朋友。 其余时间里,她都是自己游山看水,或者绘画读书。 孤独?可能确切是在风里才会想起来的名词。 毕竟风在她的感官中一直都不是很好。她自小就觉得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很悲凉,就好似跨越了山海送来的哀伤,一会儿就让鼻尖酸起来,又实在不清楚这点悲伤的原因,渐渐的,便愈发回避与风的接触了。 她如今就站在风中。 正如那个同样晚风喧嚣的薪火节的夜。 她亲自拯救了一个濒死的男孩。他的眼睛很难忘记,外观是那样的脆弱无依,可黑瞳尽头的光,却又淬着野兽般平静又沉着的冷,一下就吸住了安娜的目光,让她到如今都很难忘记,并且时常在空闲时回忆了起来。 狡猾,残暴,又从不掩饰外皮下的赤裸野心和虚伪。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对他容忍度这么高。 可能全身长满倒刺的野兽,在顺从时更加让人心情愉快吧。 安娜仰头看向快要藏入海平线以内的太阳。天空就像是浸染了油的纸,变成半透明体,红黄的朦胧,所以在安娜脸上留下的酡红醉态。 她知道她必须要把这点边角遗忘了。 抬手握住好似流水般滑过指缝的风,树叶在沙沙摇晃,晚霞里,独自在阳台上的公主好似另一种颜色,朦胧得,要融入进五彩斑斓的画。 第六百六十三章 狠人·戴里克 “你都准备好了么。” 风声不绝的古式圆柱大厅。 范-布鲁图斯把军人外套上的点点杂草抖落,抽空抬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人往后靠,两脚抬起来搭在茶几上。 这是极度不礼貌和傲慢的姿态。 作为庄园的主人,贾巴-戴里克却面色如常的侧身坐上了质地稍硬的双人沙发,低头沉思一会儿,用坚忍的语气答:“我还想要你们加钱。” “嗯哼。”范-布鲁图斯嗤笑一声,咬住雪茄侧头接住侍从递来的火,口鼻飘出点点浓雾,嘴角弧度扩大,亮着眼看住面前人,说,“你想要加多少?” “再加五百万。”贾巴-戴里克捏着烟皱眉抽起来,白蓝的雾从指缝穿过把场景变朦胧,也挡住了他太多的凝重。 “我能知道原因么?”范-布鲁图斯保持笑容不变。 贾巴-戴里克持续沉默,直到香烟燃烧过半才摇摇脑袋,透过烟雾看了眼对方,转而问道:“帕英-德-雨果在哪里?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呢?” “他有他的职务和工作,我们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范-布鲁图斯没想告诉这人任何细节,放下架在茶几上的双脚,坐直身子,手探出对着桌面叩击,示意强调,“贾巴,我认为我们都应该具备契约精神。合作是从相互信任中建立起来的,你现在找我再要五百万,那么明天是不是要一千万,到了比赛的前一个小时是不是要开口向我拿一亿?” “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范-布鲁图斯重新靠住沙发,嘴咬着雪茄喷出浓雾,然后抬手取下,前探点点对面人,笑意松散地劝,“上次谈完,我们也不想只依托你这一个机会,如果你要把我们当傻瓜那我只能遗憾宣布我们的合作终止,任何事情都有价码,现在……你要的已经明显超出我们的预期了。” “那怎样的数字会让你们接受呢?” 贾巴-戴里克抛出一个很蠢的问题。 很蠢,毕竟在一场买卖中,率先给出价码或者不经意暴露自己底线的人,永远会被另一方狠狠的屠宰。 而且范-布鲁图斯也不是那种抓不住机会的蠢蛋。 他于是笑起来,呛着拍拍自己的胸口,伸手点点烟灰,拒绝穷酸管家递来的穷酸茶,目光收敛一点,面色沉思的回道:“我想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们说好了多少就是多少,诚信是人类最宝贵的品质,我是个讲究信用并且讨厌别人不信守承诺的人,所以……很遗憾我无法给你加价。” 范-布鲁图斯说完紧盯住对面人的眼睛,只要后者展露出前几日晚上那种豁出去的无赖样,他便立即起身就走,并把所有筹码都拿回来。 “我,”贾巴-戴里克捏着香烟紧皱了眉,两手覆盖上脸颊深吸气,之后搓搓脸皮,带着点点红痕道,“我查询过你们给我的这瓶秘药的效果,为了我们的计划成功……毕竟你知道我对简-艾斯是报以深刻 的恨意的。”他临时补充,并继续道,“我也想要一次性根除他,所以我打算现在就把这瓶秘药服下,让它达到最大威能,一次让简-艾斯永远翻不了身!” 贾巴-戴里克说完握紧拳头往下挥。 范-布鲁图斯的眼瞳清晰倒映出这幅场景,当下光芒更多,又立即垂下眼睑遮蔽,停半许,用平静的声音回:“我佩服你的勇气,但‘夜吻’的毒性比你暗地里找的那些资料的形容还要过分,它的疼痛等级远超你的想象,我曾见过有人服用它,然后忍受不了痛苦直接撞死在了墙壁上。” “那个人还只是需要坚持半分钟,结果,他连十秒都没撑过。” “你确定你还是要这样做吗?” 听起来很详尽且负责任的言语结束,范-布鲁图斯弹弹烟灰,两指夹住雪茄,目光一直放在贾巴-戴里克的脸上:“这是很凶戾的秘药,贾巴。你现在服用要一直坚持到明天下午才能解脱,你的血液会凝固得好似树胶,你明白我的形容吗?它会让你窒息,很容易被旁观者看住端倪,如果你的忍受力不够的话。” “它会作用于我的血液?”闻声,贾巴-戴里克的眉头更加紧皱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白到剔透的皮肤,鼻腔喷烟,表情无比慎重。 “所以还是算了吧。”范-布鲁图斯舔下唇,吐出烟丝,“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们齐心,你的好意我们也心领了,如果你真的缺钱,我个人可以再给你一点。” 范-布鲁图斯说完就要转动指环。 贾巴-戴里克抬手义正言辞的拒绝,捏住烟深吸一口,好像压下胸腔里的所有不安和不自信:“请让我试试吧,我想我是可以的,因为我查询了资料——‘夜吻’在第一媒介的体内持续时间越长,它本身的隐蔽性就越高,感染力也就越旺盛,我太了解简-艾斯的身体强度了,只有完全催熟的‘夜吻’,才能让他彻彻底底翻不起浪花来。” “就算,他身边有许多厉害的王冠级巫师!” 烟蒂往下被摁灭在烟灰缸内。 范-布鲁图斯到底是没想到贾巴-戴里克会发出这样声音;表情一愣,仿佛第一次认识对面这个……他曾以为是贪婪、胆小、又虚荣心强的人。 这是抽风了吗? 范-布鲁图斯咽下了喉管里的问题,伸手再弹弹烟灰,盯紧对方,用认真的语调讲道:“我们很开心你能有这样的勇气,但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夜吻’就会让你的血液结块,你明白这个名词的意思吗?这意味着你的心脏,你的大脑,还有你的,” “请不要再说了。” 贾巴-戴里克摇摇头止住范-布鲁图斯的话,抬起眼睛,凝视住对方的脸庞,接着声势如风的探手握住放在茶几上的黑色药瓶,在范-布鲁图斯和周边侍从的惊愕眼神里,直接打开仰头闷入! “你!……”范-布鲁图斯猛然从沙发上起身。 还不到众人采取应急手段。 咕噜咽下药液的贾巴-戴里克抬手止住所有人的动作和声音,吃力吞咽两次,右手搭在大腿根部死命掐揪大腿内侧,很快眼眶通红,泛着泪水的仰头呵气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要打败艾斯并且证明自己,我也是古兰体质,我的身体比你们想象得强大许多,我可以忍受,不就是一点疼痛么……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额啊!”胸腔扩张且喉管痉挛起来,贾巴-戴里克头往下要吐,又很快抬拳头锤击自己的胸腔,长呼浊气,笑容轻松地对表情完全凝固的范-布鲁图斯喊道,“你看,我现在不是习惯得很好么,只是一点血液结块的影响,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气氛凝固。 等到风吹进来,范-布鲁图斯和他身边的侍从都下意识抬手送上了掌声。 “奇迹,古兰体质的人都是奇迹。”那位最有话语权的随行巫师不断颔首,用语言,向雇主解释当前这个场面的含义:“很强大,我还没有见过‘夜吻’的第一媒介能够忍受这种后遗症超过半分钟,血液结块之后的疼是人们无法想象的,他难怪能开发初始条件如此严苛的古兰体质,啧啧,我算是佩服了……” 小书亭app …… 夜晚坠林下来,飞龙扇动着双翼俯冲入庄园。 它的动作没有一点声音,范-布鲁图斯的脚步声却很响,一下子从薄雾中显现,朝面前人招了招手。 “怎么了。”靠在树干边的帕英-德-雨果笑眯了眼睛,扔掉手里的烟,呼出最后一串雾,扬起下巴,问道:“他还老实么?” “啊,贾巴-戴里克是个了不起人的人,我们完全不需要担心了。”范-布鲁图斯偏头吐掉嘴里的草根,就靠在雨果选定的这颗树干边上,抬手把军帽戴好,面露微笑,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他找我要了笔钱,但我觉得是应该给的,虽然不多……”他转了下食指的戒,略微感知,喷气点头,“八十多万吧,还拿了瓶军用的秘药,真的是……” 范-布鲁图斯啧啧摇摇头,越过这点小事情向雨果问:“殿下今天心情还好吗?侍卫那一块有没有谁让她不满意,你……有没有单独去见她?” 帕英-德-雨果摇了摇头,看着花丛边上的路灯,声音有些缥缈:“她今天的行程很繁累,我们在傍晚就回来了,听管家说,她只看了几本书,就早早休息了。” “休息。”范-布鲁图斯重复了雨果的话,稍微歪头。 帕英-德-雨果把目光移回来看住面前人,扩张胸膛吸气,重新问:“你确定贾巴-戴里克把武技练会并且把‘夜吻’都服下了吗?” “嗯哼。”范-布鲁图斯应一声,从戒指里取出支雪茄,干脆咬开并点火,然后瞧眼花丛小路尽头的侍卫,抬手示意对方再等等,向雨果详细道,“有些人不能看表面,我本以为我们出的金钱已经良多了。但是和贾巴-戴里克相比……”穿着军装的范再次咂舌,好似要把一切惊叹都吐出来,“他真的是个狠人呐,古兰苦体就是古兰苦体,贾巴-戴里克这个人……以后绝对可以继续合作!”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临行 夜深了。 失去灯火的窗外暗浓得好似被裹了层厚厚的纱布。它浅藏着暗紫色的流光在植被里,宛如花匠涂抹衰焉了的花草,静静的,没有任何鸟儿和飞虫的声音。 戴里克也决计要走了。 他独自坐在主卧大床的边沿上,背对仅有的月光,后背肌肉绷的僵直,两只手也在用力撕扯着什么,发出难听的嘎吱声,持续几秒,“嘣”一下断裂,让戴里克也发出了畅快的声响。 yqxsw.org “啊……” 扔掉失去禁忌效果的木盒,他狠狠呵了口气,瞧着手中这本满是皱褶的武技,微微一笑,再把放在床头柜的膏药拿过来。黑泥泥的药液直接上手,泛起一股香,像是血液和檀香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只要把这个再抹一下,然后添上些布包起来,藏在怀里二十一天……它就彻底是属于我的物品了。”嘴角略微有点晶莹,贾巴-戴里克喃喃自语,低头观住武技被自己手上黑泥遮掩覆盖的样子,用食指把边角那点空白也做好。 一切完成,他极有耐心的抖一抖这本完全属于他的钻石五星级武技,满意放在一边,从椅子上艰缓起身来,膝盖关节“喀嚓”脆鸣,反手锤锤背,移动到床头边,弯腰拉开木柜第一个抽屉子,拿起整齐码放的金块,还有一些零碎的,是签约自己的斯塔图家族半借半赠的珠宝和饰品。 这里面唯独没有储物戒。 原因也不算新鲜,巫师协会每年允许发放的储物戒指总共就这么多,这已经被众贵族和富商当做了身份的一种凭证——一般人是不容易搞来这样珍稀物品的,93届帝国班也就近半数人拥有此类奢侈玩意儿。 戴里克心心念念许久却又一直舍不得花钱来。 之后想花了,又因为一点变故,完全不想再这样做了。 是啊,变故。 蜡黄色眼瞳浮现出那个黑发少年的模样。 他忽然想笑,于是嗤笑,抖一下胸膛,摇摇头捏住一根斯塔图家族赠予的金条,好好看着其上族徽和特别表明赠意的“祝福”,一下睫毛低下来,把金条放在一边,两手交叉停在了胯前面。 离十二点还有五十三分。 他可以不着急的回忆整个93年的光景。 确切说来一路上也很是艰难险阻的。从偷窃小镇武师的秘药到差点死亡,再到开发古兰苦体一转名望成为小镇的新星和后续五十年的希望。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某种意义上的故事主角。就像小镇破烂图书楼里那些写厌了写吐了的勇者故事:每一位正义善良的勇者最终都会因为他们如金子般的品质得到神灵的垂青和命运女神的宽爱,他们终将战胜巨龙并迎娶公主,就像所有故事里那个最完美的结局一样,贾巴-戴里克也以为他就是神灵交给这个世界的真实例子。 所以他开始憧憬,憧憬即将到来的紫藤花学院,憧憬那些真正意义上的,高处于云端的贵族 ,哪怕吃下许多人不了解也无法想象的苦。 他都甘之如饴。 念此,恍惚又想笑。 干热的空气越过喉结外放,忽然想抽烟,贾巴-戴里克侧头在床头柜上拿下一支,再掏出口袋里的火柴,偏头衔住香烟,手里动作一下又一下很平稳;火柴“哧”一声散发光亮,腾起烟,以及某种辛辣的气味。 “都是骗人的。”他在烟雾里发出声音,抬头看向墙边上的摆钟,再收回目光,甩灭火柴,下床蹲下来,用自己早早准备好的强性秘药涂抹这些金条和饰品,开始上手擦掉其上记号。 “愚蠢的斯塔图,愚蠢的范-布鲁图斯,愚蠢的帕英-德-雨果,还有不识明珠的学院,以及贱-人蒂姆-奇得塔斯,和最让人恶心的乌迪!!!” “你们都自己去玩吧!” 绿色粘剂被手握着上下冲刷金条,属于斯塔图家族的徽章慢慢变浅,贾巴-戴里克老神在在的叼着烟,抽空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被烟雾熏眯了眼睛,喃喃两声,继续进行着清尾工作。 “你以为我想跟你们争这个第一啊,老子到这里来是为了钱为了名利为了漂亮女孩,他-妈的都怪老子年少太天真,狗-杂种斯塔图骗我签下这样的契约,还有帕英-德-雨果和范-布鲁图斯!真把老子当猪猡来对待呢!”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老子总有一天会报复回来!”他抽空取下嘴边的烟弹弹烟灰,重新衔住,继续一面做事一面说道,“一个个都想榨干我把我吃的骨头都不剩!我能如你们的意吗?So…fcuk,老子走了,你们明天就瞪大眼睛,等着被我气死吧!” 嘴唇前嘟把烟蒂吐出。 总共这点家当都被擦拭完了。 贾巴-戴里克揉着有些酸的腰从地上站起来,脚尖撇开点金条,走到立方衣柜边,回头看眼窗外沉静的夜色,两手把衣柜门拉开,将其内的长条木盒一个个取出来叠放在地方。 这才是真正的财富。 脚尖前抵一切都沉甸甸的,戴里克再三感受一下钱盒内沉厚的重量,嘴角勾出愉悦的弧,手往前把孤零零停在衣柜角落的储物戒拿起来,乘着月光翻来覆去查看,最终长叹一声,将其扔在了床边上。 “行了,别再在我面前说这些废话了。” 一张柔软的银白色枕头,贴靠在其上的布偶开口,声音尖细又沙哑刺耳,“你这小娃娃是带不走这戒指和戒指里的秘药的,别暗示我,我都已经很大度的帮你抹去武技上的禁忌了,你呐……真是太过贪婪了呢。” 粗补丁缝制的人偶往前弯腰并木讷点头,像是老妪,迟慢活动自己的筋骨。 贾巴-戴里克压根没敢看这小小人偶,三下五除二把钱盒和那些值钱东西都叠起来放好,退到一边,又忽的想起什么迈步前探到自己钱袋里掏出一把晶币来,揣入怀,自顾地点了下脑袋,讲:“我的东西都装好了,麻烦你了,巴蒂巴特。” “闪开。”苍老刺耳的音再次响起,床上小布偶慢慢站起来,没有指头的手下探划开肚子,露出空幽幽的颜色,以及某些,慢慢亮起的禁忌花纹。 “呼!”一道迅烈的风顷刻将床边叠放的财物吞噬。 布偶小人打了个饱嗝,抱着肚子重新坐回枕头前,头往后靠,机械重复某个老妪的话:“你那祭品的锚点定好了吗?还有十五分钟,院子外面那些人也恰好要换班了,快点快点搞完吧,我还要睡一个精神饱满的觉,这几天真是困死我了。” “额。”贾巴-戴里克的眼皮抽抽,左右看看空无一物的衣柜和桌面,手下意识摸一摸身侧,之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皱起眉头,还是麻利干脆的脱下,到衣帽架前将挂了许久的那套北方风格的蕾丝贵族礼服给拿下来。 这本来是用来年末考核时穿的。 戴里克早在刚进这个学院时就已经买好,像这样的衣服他原来还有很多,大都卖了,只剩这一套,这最贵的一套没有出手。 口腔里的烟草回味有点甘苦。 他再次舔舔唇,当着小布偶的面把礼服换上来,调整调整拉夫领,便自顾自朝主卧门外迈步,去剪断最后那一丝人事。 “你就不恨简-艾斯吗?” 腔调往上的老语从床那头泛起来。 窗外有大风,帷幔卷起波浪飘舞,空荡大厅里的戴里克停下来,没答,伸手推门走向了走廊外。 “笃——笃——笃——” 他的脚步声很沉,慢慢推开贴身管家房间的门,蜡黄色的眼瞳在月光里显得有些骇人和恐怖,面皮也太过白了,越来越像没有温度的死尸。 狭隘的卧室空间内,壁炉里柴火燃烧,管家在睡觉。 贾巴-戴里克无声无息的注视管家的侧脸坐下,屁股贴着不算柔软的床板,一只手前伸,停在了管家的鼻尖前头。 “嗯…”浊气从鼻腔里出来。 这位庄园的主人在轻微火光里注视管家注视了半许,终而站起来,侧身来到卧室唯一的衣柜面前,伸手拉开到自己鼻尖这一格的小抽屉,从怀里把之前抄出的那把晶币拿出来——分颜色分类,一枚一枚整齐放抽屉里,接着取出一只镀金的,有些贵族历史的怀表压在上面,深叹气,低头,被夜色盖住了表情。 “再见了,proli。” 伸手将前天写好的亲笔信送入抽屉伸出,戴里克把手移出,又有些强迫症的整理整理抽屉,轻声把抽屉推合,又想想,还是把抽屉拉出,以免这呆笨忠心的管家发现不了自己赠予的礼物。 “晚安了,proli。” 转身门闭合,侧身贴着枕头的管家依旧熟睡。 壁橱里的火,也“噼啪”荡起……类似轻叹的余音。 夜,终归来到了十二点。 第六百六十五章 箴言:碎灵 西边牧场的风车小屋。 柴火“噼啪”溅射出一捧又一捧火星。 围在篝火边的几个男孩没有在意这点小动静,各自目光直直地看着串在烤架上的羊腿。 那垂涎欲滴的金黄色泽,那微微焦糊的细腻油味,还有飘荡在空气里的肉香,一下子勾足了肚里馋虫,剩下的风与晚星,也笑眯眯看着这幅男孩们组成的画。 yqxsw.org “可以叫他们起来了吧?” 一个戴帽子穿着破旧老气外套的男孩率先张口,吞咽口水,看住对面人,脸颊被火映得通红又干燥。 “不急,羊腿里面的肉还要再烤一会儿。”阿谢尔(详见356章)发出简单的音,穿着与小伙伴差不多款式的衣裳,一只手捏着细柴往火堆里拨撩,看看早就馋到双眼水汪汪的另一位小家伙,一小棍打在对方手背上,吓得其远离了火焰。 “再近点衣服都要被烧掉了。” 白一眼这人,阿谢尔继续看住木架上的羊腿。 围在篝火边的几个小伙伴尽显急躁,抓耳挠腮却也不敢挑衅阿谢尔的威严,只能强迫把注意力移开,些许起身奔跑追风,一些哦哦叫的在草地里打滚,总归玩闹起来,一时吹拂草原的风更喧嚣也更凉爽。 “去拿点蜂蜜。” 阿谢尔指挥最后一个守在篝火边的小伙伴,跟随抬头望眼几米外的风车小屋,吸吸鼻子,把腿边的木罐捧起来,极为慎重的给羊腿加上了一点点粗盐。 这可是极其宝贵的。 如今,阿谢尔已不独是马夫学徒,前几日他还去老街铁匠铺那里碰了碰运气,结果当然是在他的死皮赖脸和些许送礼里算得上好。现在除去自己的姓氏籍貫有些渺茫,整个未来,终于向他打开了希望的木门。 “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先生……” 火光照映里,他暗自在心里念,尖翘的鼻头已有些雀斑生了出来,在火光中更显稚嫩和青涩,不过大大又睫毛很长的眼睛,已经时刻都具备了光。 他早已不再做盗窃之类的事了,连同自己身边这些小伙伴,也在牧场主和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下各自走上了各自的学徒之路,虽然这也花费了不少金钱,但每一位小伙伴也都把这件事情看在了眼里,沉默进了心里。 他们至终用行动表达——今晚这个羊腿,便是在牧场做羊毛工的铁锹,乐呵用第一份薪水换来的。 那小子现在就在草地上与伙伴们打闹。 年少清脆的声音总是能欢快到调动晚风。他们蹦,他们跳,他们迎接着未来的美好,憧憬阳光到来的灿烂。 横在烤架上的羊腿又“啪”地破开一个气泡,香气四溢,阿谢尔闭眼闻闻,满足的舔了下唇,然后悄咪咪拿起自己花重金买的香料加了点在里面,把羊腿翻个面来,忽然似有所感的看向草原远方,朝那个姗姗来迟的伙伴露出灿烂笑容。 “Z!今晚吃羊腿了,我们明天再做工吧!快来吧!快来吃铁锹买的羊腿!” 草原上的男孩们在这道声音里抬头去望,立马大喊大叫地冲向这个来迟的同伴,叽叽喳喳说着今天想说的话,一下把这白发男孩儿围起来,确实是热闹极了。 “真受欢迎呢。”望着这 一幕,阿谢尔独自在篝火边笑了起来。 Z本来没有家,连“铁锹”,“铲子”这一类的名字都没有。也没有真正的来历,好像生命都是一个奴隶女人在地牢里给的。而他那从加布力尔家族严酷奴隶地牢里跑出来的经历也无一人知晓。 阿谢尔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已经是一头白发,吃着下水道里的老鼠和蟑螂等小动物,躲在一个废旧的,经常传闻闹鬼的庄园地窖里——当时小伙伴们找到这蓬头垢面的怪物时大都被吓了一大跳,那天本说好了拾荒捡些东西补贴家用,结果跑丢了几只破鞋,还领来一个十分古怪的伙伴。 然而大家都很喜欢他。 当初不会言说,Z总是“啧,啧,啧”的叫,于是顽皮的小伙伴们一来二去就顺势给他起了“Z”这个名字,一直到共患难的今天,Z的口音和语言都仍旧有些不顺畅,不过交流倒没什么问题。 而且Z又很在意身边小伙伴们的念头,经常跟随他们参加一些必不可能胜利的街头巷战——大部分是拾荒或者偷东西时被欺负被发现了,Z总是最后一个跑,沉默寡言的拖住对面最凶最壮的那个大人,以至每每回来都是他伤得最重,一时让阿谢尔发了几次好大的火,这才让那些瞎转悠的小伙伴不敢再把Z当做逃跑用的肉墙。 不过Z的持续付出,也收获了许许多多小伙伴的信任。他本身也从一个茹毛饮血的怪胎,变成众伙伴眼里最害羞,最可靠的同类。 “Z又赚钱回来啦!!!” 谈笑里,趁其不备,一个调皮的小伙伴把Z兜里的晶币给拽了出来,呼呼在晚风里奔跑,笑嘻嘻回头,结果受害者不言不语的站在原地不动,然后迈步走向篝火,气得这淘气包撅起嘴巴,狠狠把手里的晶币给扔了过去。 “给我去喊他们起床吃羊腿!”阿谢尔抬手精准握住这枚钱,瞪眼怒喝几声,吓得这淘气包哦哦叫着转头,撒腿跑向风车木屋内。 “等会就可以吃了。” 待到Z坐下来,阿谢尔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他们,还没醒吗?” 柴火噼啪发出响声,橙红火光里,一头白发的男孩将双手插入兜中,低头鼻子贴住满是补丁的围巾,木讷看着火,好似对滋滋冒油的烤羊腿没有一丁点兴趣。 “铲子已经去叫他们了。”阿谢尔抽空看了眼风车悠闲转动的木屋,也是感到了一些奇怪,于是叫住另一位与Z玩耍的男孩,让其去叫叫铲子,把蜂蜜快些送出来。 “几点了?” 没有钟,阿谢尔只能向永远记得住时间的Z发问。 “十一点,五十七分了。” Z一字一句地答,嗓音还是那种类似火镣灼烧过的刺耳,“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八分了。” “啊,”阿谢尔点点脑袋,握着干柴的手前伸,将篝火架空让火势更旺盛。 “你到底是怎么记得时间的啊?”他好奇问。 Z慢慢转头,又重新低下,组织语言,有些迟钝地说:“水,水滴,我在地牢的时候,会,会记住这些水,水滴。这是妈妈,教,会我的符号。” “哦。”阿谢尔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刻意不去看对方的脚镣,可仅仅坚持半响,就忍不住向Z 开口说,“我们去把脚镣拆了吧,我认识铁匠,我现在知道打铁,我可以偷偷进铁铺用他们的工具把你的镣铐剪掉,还能卖钱,又可以买很多粮食了!” 阿谢尔故意将重点引到生活上。 一头白发的男孩儿习惯性地沉默,隔许久才摇头,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们,他们会发现的,这镣铐,有,可以找到我的东西。” “没关系!”阿谢尔忽的身体抖一下,搓搓臂弯,从怀里拿出精心保管的,没有一丁点掉色的中庭“福”字钱袋,将其打开,像是朝圣般在火光里念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找简先生,他一定会,” “噗嘶!”一捧温和的液体忽然打在侧脸上。 阿谢尔睁大眼珠。Z抬头,望着风车小屋,瞳孔慢慢扩散。 极静,橙红火焰照映两位男孩的脸庞。 晚风忽然悲咽,篝火被飞洒来的液体浇出爆裂火星,其上羊腿也嘶嘶作响,吸收这点点水珠;焦黑,荡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血锈味。 阿谢尔的眼角开始不规律的抽动起来。他讷讷回头,至终瞳孔失焦,看着木屋门口的惨剧,喉管扯动,竭力发出“啊……啊……”的呵气声。 一只手 ,之前跑去木屋的小伙伴被悬挂在空中。 “噗嗤!”那颈脖血管再次被蛮力扯断,看不清模样的头翻滚落在地上,脸上残余着呆滞和不解,以及,刻满希望的黯淡双眼。 “啊…啊……”阿谢尔从篝火边慢慢站起来,眼瞳剧烈颤抖地看着小伙伴的死亡,再看向木屋门边的模糊黑影,脸上升腾起血管暴起的红,张开嘴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抄起篝火里的燃烧木柴,像疯狗一样朝着木屋跑去! “阿谢…”Z浑身颤抖的反应了过来,猛然起身,目眦欲裂地破音尖叫,“阿谢尔!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刀出鞘,锐利白光滑过奔跑男孩的脸庞,定格这张脸上的表情,然后利落转动,抽出,带起殷红,又暗沉的血花。 “总算够了。” 时间停住,阿谢尔的头颅高高飞起最终坠入火光里,脸颊还残余大片大片的血,慢慢扩张的瞳孔倒映出最后那位小伙伴的身影,嘴唇翕动,好似有临终的言。 “啪嗒。”一只穿着皮靴的脚踩下了这颗头颅,血液顺着刀尖往下滴落,贾巴-戴里克抬起脑袋,望住夜空中的星星和银辉,深叹口气,顺带看眼伫立在篝火边垂头不语的男孩,收敛眸光,垂下了眼睑。 “被吓傻了么,算了,反正祭品也已经够了,就留这小孩子一命吧,脚上带着镣铐,肯定是奴隶吧……” 口鼻呵出热气,一身白红色蕾丝贵族礼服的戴里克将长刀归鞘,收回脚,弯腰捡起地上的头颅,转身走向风车小屋,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仍旧有晚风,躺在草和血泊里的福字钱袋很安静…… 他往前走出第三步,脚边土壤忽然细密分开,接着是身上的衣物;都好似被高温蜡化般往下延伸滴落,转而被分解成一颗颗微粒,飘散往风里,面积不断扩大,开始腐蚀戴里克的全身。 戴里克至此回头,看清了如末世般骇人的闪电风暴, 以及风暴中心,那个双目赤红的男孩。 第六百六十六章 烈日行者 “你到底是怎么惹到这小怪物的?!” 风暴叠起,惊雷,赤火,黑天,死亡之歌在宣荡,一切要被撕裂。 戴里克手臂上的衣物无声被分解。风割痛脸皮,那点点黑光太诡异了,汇聚升空,飘摇,呼唤更多的同伙。 眼瞳深处的光芒跃动起来,木屋和草原都在庞大黑风里失去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贾巴-戴里克吃力抵御诡异风浪。短短几秒内,他身上的衣服已被蜕解得一干二净,连同腰间长刀,也慢慢被黑风啃食,化为黑粒,加入这场末世风潮。 yqxsw.org “只是一点小小的神权,”某道尖锐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答,“你确实陷入了麻烦,不过这麻烦并不大,原因是这个箴言现在只能分解死物。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你只要站在这里就好。” 戴里克闻声长舒口气,要观察闪电风暴里的男孩,耳边却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声,让他头皮一阵发麻,颤颤巍巍,回头看向了锚点处。 “对呐,他可早早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了……” 狂风刮擦,小布偶阴森咯笑起来,佝偻背,踮脚收手作态像个怪物, 禁忌!木屋里的禁忌媒介! 贾巴-戴里克立即反应过来,回头正要狂奔,脚下土壤突然在风里被分解,瞬间凹陷一块,让戴里克重心失衡的摔倒在地上,一时半会无法爬起,盖因整个五平米内的土壤都开始分解成颗粒状下坠,像是颗粒密密麻麻的海,根本无法着力。 “这就是你说的小小神权?!!”夜风呼号,贾巴-戴里克吃力在黑色颗粒海洋中挣扎。他抬头看向那风暴,完全被扼住了表情管控。 “别动了,他正在摧毁你我之间的媒介。” “真是聪明的小子,倒给我制造了些麻烦呢。” 风声呼啸,躺挂在戴里克腰间的小布人偶艰难移动;粗布制成的身体慢慢被风裹挟消亡,就似沙,要随风而去。 “哎……”对峙半响,就只剩半边脸颊的小人偶停住一切徒劳,颤抖下肩膀,无声抬起仅剩的黝黑眼珠,装入那风暴中,双目赤红的白发男孩。 “算了算了……”轻叹,布偶的小小身体一抖,顷刻被蕴满颗粒的黑风吞没,一瞬间就被同化。 “这么小的年纪,能把箴言开展到第二阶段,看来你受到了人们难以想象的折磨呢~” 从布偶身上分解出来的颗粒在风中飞扬,大抵无法阻挡与神灵挂钩的伟力,只余下声音,阐述某种揶揄。 “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战胜我。” “我啊……可不同于你认知里的巫师呢。” “咦嘿嘿……” 小布偶的所有碎片消散。 贾巴-戴里克的脸皮抽抽,立即要在风中赤身裸-体往回跑。 可此时,那被风暴遮蔽的木屋猛然响起一声震爆,轰隆探出粗壮如蛇的黑光刺穿贾巴-戴里克的眉心,迎着撕裂的风猛然一弹,缠住贾巴-戴里克往边上带,使其躲开其脚底的土壤坍塌,而后掀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禁忌波动,亮起深幽光将贾巴-戴里克遮掩。 “我……我刚刚怎么了啊?!” 侥幸逃过一劫,望着十余米处的闪电风暴,贾巴-戴里克的声音都临近破碎了,腹部表皮忽然蠕动。他猛然弓背痉挛,捂嘴,之后忍不住呕吐——无数深黑色树藤从他的七窍中喷射而出,急速相互缠绕往前蔓延。而贾巴-戴里克则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灵魂和血液的壳,软塌塌跪倒在了原地。 “我在救你呢,你这不长见识的臭小子。” 风暴席卷,原本属于众位男孩的风车小木屋慢慢消散,露出堆叠在地上的,布满暗红血液的尸,以及由男孩们的手脚构成的……邪恶六芒 星图案。 “噫!!” 崩裂于黑夜闪电中心的红眼少年发出不似人类的厉啸! 尖锐刺耳的沙哑笑声仍旧很揶揄,那邪恶的六芒星图展露微光,黑藤诡异蠕动迅速缠绕成人类形状,依稀能看见代表小脚的树藤尖往下延伸,并在风暴狂吼里岿然不动,慢慢变化出更多特征。 “箴言者近百年也难得遇见几个,想不到这小小的城市里竟然有这么多的秘闻,我应该把你炼成什么呢?” “嗯…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喃喃自语完,树干表面自主碎裂露出一双眼睛,黑棕木瞳左移,看向背后的六芒星图案,再麻木转移盯住风暴中心的男孩儿;树皮再裂,露出一张嘴的雏形,带着笑,讥讽意味更浓:“看穿了我的降临媒介吗,不愧是二阶段的箴言者,可惜你的‘箴言:碎灵’需要成长为终极体才能作用在活物上,不然我这小小人早就被你分解成颗粒飘走了吧。” “桀桀,别挣扎了,那座人头塔可是你这些挚爱伙伴的血肉,你怎么舍得……破坏它们呢,额哈哈哈哈!” 异常尖锐阴冷的笑声扩散,空间震荡,完全由阴森枯枝缠绕勾勒的人形终于落地,膝盖往前弯,“咔嚓”裂开树纹。可它仍旧往前行走,粘在身上的树皮宛若鸡蛋壳般剥落往后飘,很快露出其内的古典陈旧礼服,以及一缕……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该结束了,我亲爱的孩子……” 一块黑色树皮脱落被风吹走,布满皱褶的嘴唇微微咧开,她看着赤电狂风中的箴言男孩,十分生动的眯起眼睛;抖落手臂上的树皮碎块,抬起戴满宝戒的手掌往前一划,充斥着毁灭动静的世界陡然被定格。 时停,她的手再横向一划,这片好似末世般的场面顷刻消失。 于是处于风暴中心的男孩立即紧闭眼躺倒在地上了,再无任何动响,乃至呼吸,都好似消失了。 一切回归正常,草原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有着一层层复杂蕾丝花边的蓬裙轻轻荡落在地,枯槁如树枝的老手贴在拐杖上,十指上的宝戒展露颜色不一的光华,轻轻一闪,又把早先布置好的禁忌再次加固一次。 “嗯……他们的反应不会有这么快吧。” 做工精致小巧的羊皮靴踩在青草上,戴着繁华羽饰礼帽的女巫闭目张开硕大的鼻孔——呼吸,下巴微抬,布满皱褶的嘴开阖一声,好似在怀念,又好似在重忆一些古旧时期的秘闻。 她回来了。 虽然只有短短这一瞬,但遮天蔽日的国,已经找到了现实的缝隙。 重归轻柔的晚风,漫天颗粒好似藏有哀悼的大雨,戴里克一丝不挂的躺在黑色土壤里大口大口喘气,吞咽口唾液,看向昏迷在地上的白发男孩,立马指住这怪物,双腿往后蹬着说:“杀了他!巴蒂巴特你快点杀他!把他,把……” 上下嘴皮宛若被针线穿插缝住。 独自站在前面的老女巫根本没动,可自她身上溢出的气息,却已使人惊悚到无法形容了。 “还没动静吗?” 白色羽饰礼帽下的巨大眼珠移转,装入晚风之外的紫藤花学院的轮廓,两根手指在拐杖上点点,眯起眼,最后探出了枯槁且戴满宝戒的手掌。 “吧嗒。” 一只纹有紫藤花的白手套出现;往前搭在老女巫的手背上,一动不动,宛如另一种重逢。 这一刻,连风都失去踪迹了。 又一息流转,有猩红眸光的眼睛缓缓垂下来,巴蒂巴特看住握着自己的这只手,刹那间,千言万语都归化为了叹息。 “轰!” 导师制服的表面,轰烈浮现出几十道半虚幻的炽 烈光芒! “发生了什么?” 躺在泥土里的贾巴-戴里克被惊动,愣愣望着前方的光。 然后,在他脸上的震撼依旧时。 一股无比恐怖的气血狂涌而出,那使人双目失明的光线轰然爆裂扩散,再是整个天地都在这份苏醒中晃抖! 一道,两道,三道…… 缠紧导师周身的枷锁寸寸断开,齐齐破碎!掀起惊雷涌动! “一。” 拳起,炽烈白阳,诸多巨-物虚影从苍穹中浮现,仰头厉啸,以势不可挡的光芒摧毁黑夜,当即惊动了整个武夫圣地! 天,亮了! 轰隆! 夜幕虚空裂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雷,宛若万千战鼓共鸣,邀约传奇递拳! 嘟——呜!! 光浪使广袤草原一层层跌宕,略显狼狈的老女巫在炽热强光里尖锐喊叫,握住拐杖往前一点,一道有些干瘦的礼服草人出现刺目的光里;微垂头,脸上还残余若有若无的微笑。 “还不跑啊!!!” 巴蒂巴特像猫一样炸出凄厉的音。完全被强光冲盲了眼的贾巴-戴里克终于回过神来,啊啊乱叫着从黑泥土中爬起来,看不清一物,只能闷头往前冲。 “他是我的!!!”感知到一股毁天灭地的拳意,巴蒂巴特再次横拉一下拐杖。身着礼服的瘦长草人张开双臂往前抱,止住这团如烈日般璀璨的光,当下周身冒出难闻的焦尸气味,一寸寸融化了,很快薄得好似一张皮纸。 停拳。 宛若烈日的光芒中,白胡子导师那略显魁梧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撼世巨力! 轰隆隆! 轰隆隆! 天地再次惊变,导师体内的枷锁一个又一个碎开,那炙热光粒好似岩浆般缓慢于经络中流淌,隐隐约约,仿佛有一座庞大到骇人的火山,喷薄爆射!要轰落星辰! “维奇…维奇呀!!!” 这一束拳带着倾覆山海的霸道!炽热要融化一切的刺光,苦苦挣扎的老女巫两手抠抓自己的脸颊仰头发出癫狂叫喊,羽饰礼帽早在白发狂舞中飞入强光内。她这层层皱纹下垂的丑陋脸庞被光烧出刺耳吱吱声,红指甲都要撕裂脸皮,露出她真正的面目。 炽热盖住一切的光如江海奔腾。 瘦如一张皮的黑礼服草人忽然回飘过来,双手双脚贴住巴蒂巴特的身子,歪头,用带着微笑的脸遮住这个女巫的眼,帮其缓解被灼烧的痛苦。 “啊……” 穿着蓬松长裙的老女巫轻微颤抖,十分厌烦的把面前这张草人皮扯下来,于银发飘舞中直直盯住前方的光,咧开嘴,一转之前的语调刺耳戏谑道,“我的时间已经到了维奇……你别以为你战胜了我,这才是我的一点点降临额。另外我期待与你的下次相遇。” “那时候,我会亲手收藏你的另一个挚爱,就好像……我曾戴着的坠饰一样。” “额哈哈哈哈!” 摇头发出癫狂尖笑,银发如蛇狂舞,刺目强光中老女巫的身体轰然扩散成无数树枝冒头。它们疯狂生长,一瞬扩张为通体黑褐色的圆球——像心脏那般跳动一次,再悸缩,体积转瞬变小,再咕咚一鸣,化为黑色旋涡消失在了强光内。 “轰隆!”镶嵌在夜幕里的浩瀚光粒震动,滚滚雷鸣倾泻,光线收束,浮空而立的白胡子导师看着被横推了一遍的平原,转眸看向下方,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白发男孩,看半晌,之后缓缓落地,走到这位箴言者身前蹲下,伸手拿过被男孩攥紧的,绣有中庭“福”字的钱袋。 于是大雨,在炙热过后的夜晚坠落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调查开始 人都是会疲惫的。 些许时候,那种感觉会从心脏底慢慢溢出来。 像细细密密的沙痕,很微小,却偏偏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于是整个人便更加的怠惰,只想闭目躺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连心跳声,都不想去多听。 简-艾斯便处于这样一种状态。 兴许是训练后的身体确实劳累了,也可能是突然下雨的夜让心绪沉闷,总归一切坏的都攀附而上。 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他只想好好躺在被窝里,消化不知从哪来的目眩与耳鸣。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轻声问。 窗外雨滴慢慢坠落;轻得好似陌生路人的第一次伸手,神情很空,憧憬玻璃窗后的灯火与美,又知晓自己只是路人了;讷讷收起手闭嘴,垂头离开,留下最后那一点雨滴敲打玻璃的响动。 雨势依旧。 蜡黄好似油垢物的灯光很香,床上人的脸颊一半昏黄一半黑暗,胸腔规律起伏,喉管收缩扩张,过半响后无声睁眼,狭长眼眸里泛起点点幽光,当下沉寂起来,简-艾斯至终抬手握住被子把其掀开,转身起床,眉宇紧蹙地看向主卧大厅,稍微等;最后在大管家的敲门声中站起了身。 “主人。”廊道光线明亮又带风吟。莫瑞斯抿住少了点血色的嘴,专心调整呼吸,把一切情绪都平复好,才向门后站着的主人说道,“主人,有几位帝国方面的客人要见你,他们特地说明了身份,而且手上具备学院最高层级的批文,您……您需要我为你挑选衣物吗?” “帝国。”简-艾斯重复这熟悉又陌生词,胸口里那股闷感更多,不由听了会楼下的响动,转过身,把主卧房门彻底推开来。 “进来吧。” 那点睡袍边角往下垂落,留着简单短发的俊朗少年转身,一面走,一面拉起几块方整木头往壁炉里扔,拍拍手掌在前厅休息区坐下,仰头,又似有所感的回眸看向身后落地窗外的雨滴,薄唇慢慢抿起,发出悠长呼吸了。 “这又是谁精心准备的礼物呢?” 低头解开睡袍,简-艾斯配合莫瑞斯走到全身镜前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抬手,方便莫瑞斯配比衣物。 “他们不像是这个城市的人。”莫瑞斯边忙边与主人闲聊,找了枚胸针,又换了个更低调的饰物,“其中两个人的口音像是切洛索山脉往南的科克洛,那里可不是什么风景优美的好地方,许多贵族,更是听闻他们的名就害怕。” 确认好这一点饰品的细节,莫瑞斯转身继续找衣。 简-艾斯默不作声的收下这点暗示,不由看了眼主卧大门,下意识抿嘴给了点水渍,接过管家递来的衣,开始一件一件穿戴了。 雨很忙。 哪怕凌晨十二点是学院最为寂赖的时候。 训练了一天的学生大都已熟睡了,夜幕里的庄园好似一颗颗橙黄色的星星,沉稳坚守着人类文明的薪火,有些一闪一闪, 更是像极了火苗。 简-艾斯依着管家将袖扣戴好,简单换了身质地极好的丝绸服,束好腰,再穿上不算正式的矮跟皮靴,阴柔眸子在灯光里上挑,启唇,向帮助自己佩戴饰品的管家说:“热迈厄斯他们都在庄园里了吧,阿拉斯加呢?今晚有出去吗?” “阿拉斯加先生早早就睡着了,他最近满身都是酒味,好不容易放松一天,便在八点就洗漱休息了。”莫瑞斯弯腰将主人衣物上的皱褶捋平,拍拍灰,抬头,看住对方的眼睛继续道,“热迈厄斯先生和路先生基本不会离开庄园,他们的行程都很固定,我认为这一次是某个机构的人特地找你,因为我听见他们的谈论声,其中包含了鲁塔纳这个名字。” “鲁塔纳?”略微歪头,简-艾斯眉头紧蹙地想起这个人,然后点点脑袋,顺着莫瑞斯的动作把戒指戴好,迈步,开始前往下方一楼的大厅。 踩上红毯,燥热,血锈气味在湿冷风里不怎么明显。 这一行人全然不同于城市里常见的律查,个个站姿挺拔,腰杆衬出久经沙场的凶悍气质。 “艾斯。”白人导师思科特在这片嘈杂与高压中往前招手,点点头,把简-艾斯拉到边上,再看眼水晶吊灯光芒下的帝国来客,清清嗓子,说,“我现在跟你说的事情你别着急也别太在意,他们要询问你关于城西边牧场的事,另外鲁塔纳和查理也在接受调查,尽可能还有加布力尔家族和学院里的一些人,这是一场浩大的搜索,你只要诚实说出你所知道的,这场风就吹不到你,也没人可以趁机做文章。” 思科特说完用手拍拍学生的手背。 站在暖煦灯光里的一行特查没有多余表情。为首那位高颧骨男人的目光都近乎淬着冷霜,像剔骨的刀;擦刮简-艾斯的脸颊,持续片刻后收回来,点点头,算是进行了寒暄这一步。 “今晚不用等我了,招待好我的老师。” 向导师点头,简-艾斯伸手抚了下莫瑞斯的背,径直前进,进入这群不速之客的包围圈。 “收队。”高颧骨男人一声令下。 雨里有风,戴着手套的手将深绿色车门打开,他们采取着最安全的习惯——前面一人挡住简-艾斯的视线,后两人分别贴住简-艾斯的左右手,步调一致的行走,像是一个十分稳固的等边三角形,将目标牢牢看紧在了中央。 车门“砰”一声闭合。 略微不适应的活动一下肩膀,简-艾斯在这狭隘空间里吸了吸鼻子,极其不习惯这里的汗味烟味血味,伸手往下要转动储物戒。 他刚动。坐在车门边的高颧骨男人立即抬眼,冷冷刻入简-艾斯的模样,再垂下眼皮,依旧保持着生冷不近人情的作态。 “有火吗?” 扬鞭,马鸣,车厢摇晃。 简-艾斯两指夹着雪茄看向旁白人,再朝门边的高颧骨男人投去目光;对方很干脆的抛了盒火柴过来。于是简-艾斯低头把雪茄衔住再把火柴划亮,趁着这一点光,随雨滴敲打车厢的声一同讲道:“我能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吗?我属于这个学院,不会逃走,也不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们大可提前告诉我,满足我的好奇心。” 烟头泛起微弱光亮,简-艾斯头往后抵住木板,吐雾,目光始终只看着高颧骨男人这一人。 “你的话很多。” 车厢颠簸里,高颧骨男人终于开嗓,双手插胸,好似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便语调平缓地答了,“城西出现了恶魔降临,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嗯?”白色烟雾里的桃花眸子瞬间眯起来,也不掩饰自身的反应,略略歪头,向这人儿继续追问:“我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那个牧场……我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一方面的生意往来,所以城西的牧场主人是谁?也许我现在就能想起来,并给你答案。” “他死了。”高颧骨男人冷漠作答,闭目,头后仰靠住木板,“随他一起死的还有居住在牧场里的孩子,我们不会放过任何脉络关系,不过我没有审讯你的权利,到地方,会有专人接待你的,简爵士。” 话完,高颧骨男人简单把重心贴稳长木椅,停几秒钟,忽然睁开双眼,看向捏着烟不言不语的人儿,眸光闪动,还是没有多说了。 此刻气氛安静到有些可怕。 晚风仍旧裹挟雨滴拍打车窗,这坎坷路面的颠簸不绝,细长雪茄有一片烟灰不小心坠落下来,简-艾斯低下头,嘴巴慢慢嚼动一下,“嗯”一声,嗓音略厚地答道:“那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谁?是我们学院的学生,还是这个城市的人。” “你的这个问题越界了。” 高颧骨男人重新闭眼。 整个车厢除去呼吸声不再有任何响动。大约是有几名特查还保留好奇的——透过漆黑湿冷去看唯一的烟头烫亮,那张脸就好似被遮笼了层薄纱,隐约能看到轮廓,尤为颜色寡淡的薄唇,不断有雾丝飘出来。 他们终归验明了这个少年的心境。 车轮再次碰到石头颠簸,这一次马鞭声噼啪昂扬,马儿嘶鸣抬首,深绿色的马车便急急停下来,车门向外开,展露这群中枢部特查的特点与气质。 “那就一切事情长话短说了,帝国的简爵士。” “我们是直属于君王的中枢部,专门整理调查超凡层次问题,现在传唤你的是卡里式托纳以及他的副手,我们遵守帝国最高权限的君王法则,在任何时候办案都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证书,不过还是很抱歉在这个夜晚打扰到你,请进来吧简爵士,我希望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很长。” 大雨夜,高颧骨男人把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伸直,于背后这座古堡的灯火嘈杂里与简-艾斯的手相握,摇晃三两下分开,侧身,给予对方前进的通道了。 零点看书 “这里很热闹。” 几滴雨打在了眉眼上,漆黑的眸子深处有光,简-艾斯好好观察燥热夜色里的各个贵族,品析他们被检查盘问时的表情与神态,弹掉手中雪茄,迈开步子,好似归家的人般回到这座古堡,然后,消失在了人声喧哗中。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天生罪犯 “所以这一周你都在哪里?” 羽笔敲桌,强光里,尘埃旋转落下的样子都清晰可查,简朴木桌放着一本本记录本和名单,桌子表面有些坑坑洼洼的,是烟头烫出来的黑痕。 斯塔图-盖瑟里克就注视着这些纹理,黄中带白的谢顶发型在炽白的光里十分蹭亮,还有毛孔的黑,以及几根不甘寂寞的胡须,从肉感很浓的脸皮下钻出来——蜷缩着,像是他自己心境的另一种表达。 坐在强光背后的特查组长再次喝了口茶水,另只手拿起桌上烟盒瞧瞧,取出支烟,歪头咬住点上,没有多看对面这个贵族一眼,鼻腔喷雾,嗓音很浓,好似喉咙里卡着痰:“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你坐在这里所代表的含义,不要再做一些麻烦又多余的事情了,我们的时间都很忙,我问你你就答,哪怕是询问你底-裤的颜色,或者是你在外面究竟养了多少个情人。” 夹着烟的手再次叩桌。 斯塔图-盖瑟里克从走神中慢慢抬起头来,瞳孔很涣散的看着面前人,饶是强光刺激眼珠,瞳孔也没有任何应激收缩的作态。 是啊。 他当然清楚目前屁股底下这张椅子的含义了。君王的白色猎犬永远不会放过老鼠的任何一个地洞,一旦被这样的捕猎者锁住名字——整个本家,以及整个本家的旁系、朋友、乃至邻居,甚至只是见过一面的人,都会在这些猎犬的尖鼻下无所遁形。 大概整个家族的生意停泊都是非常习见的事了。这帮中枢部特查的调查期间,任何生意上的账本和名册都会被挖出来放在阳光里好好晒一晒,所以这才是对整个家族生意最为致命的,疮疤。 而且说句公道话——这时日有哪位贵族敢说自己没有偷税漏税,或者行进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呢? 只是君王在大体上放得松,毕竟贵族众多,无论有无权势,也是贵族这一阶层的延伸,是不能轻易使出大力气的敏感之根。 可如今…… 棕黄色的瞳孔慢慢收缩起来,斯塔图-盖瑟里克忽然一笑,整个人开始咳嗽,手掌拼命拍打满是烟头烫痕的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倏地赤红了眼,恨不得把某个人的心脏挖出,用手掌狠狠将其捏爆。 恶魔! 他竟然敢沾染上这样的红线,触碰这样快到死亡黑区的禁忌之事! “这狗-杂碎啊……”作为一家之主的斯塔图-盖瑟里克忍不住发出声音,牙齿咬到咯吱叫,手指甲嵌在桌面上挖,很刺耳,甚至能看见许多鲜血。 “我没有与这个贱民做过任何契约以外的事。”他看住桌对面的阴影答,语速快到唾液都飞了出来,“我们的所有活动都是那张雇佣契约里的内容,包括我给他的那些金条,那些饰……” “饰品!对!”有些血的手指甲猛拍一下桌面,斯塔图-盖瑟里克通红着眼珠,两手收起不断点自己胸膛,“我,我放在他那里的钱和饰品是不是都被带走了,你们搜查过他的房间吗?你们看了吗!他是不是……” “好了好了,放轻松点,尊敬的斯塔图阁下。”特查组长淡然点烟,无论是动作还是语调,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意味,“你知道特别审查的流程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其余小组的人已经去你的家乡通知你的家人以及与你们有关的所有生意,这是工作制度,斯塔图阁下。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配合我们,这样才能让你的损失更少不是吗?” “可是,”斯塔图-盖瑟里克的嘴唇颤抖起来。 他至终没有说出后面那半段话。因为原因太过好猜了——那些敌人,那些蛰伏已久的饥饿者,他们可不在乎整个事情是不是真的与恶魔有关系,肢解分食斯塔图家族掉落的肉块,才是当前最主要的事。 联想到那样颜色灰暗的天,斯塔图-盖瑟里克讷讷弯起腰背,像被夺去了一切生气的人,脸皮也更苍白更湿,之后麻木移动眼珠,看向脚步声不绝的门外,与恰好走过的人对视一眼,感情都表达得不分明。 暖光里,简-艾斯没有在意这个中年白人的灰颓,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木地板,侧脸被灯光照映出满满的高级感,尤为那双黑瞳,真切如宝石那般精致。 停在挂有牌子的办公室门前头,前后夹着少年的特查们分开站立,其中一位伸手敲了敲门,在得不到声音时将门把扭开,直接招手让简-艾斯进去。 饭团探书 “那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结束了吧。” 办公桌,真皮椅上的卷发男人恰好把钢笔合上,向对面这两位接受调查的贵族微微一笑,起身送客,整个过程都很和善,没有丝毫军旅独有的铁血气息。 不过帕英-德-雨果倒是知道面前这人的底细的——他与范-布鲁图斯对视一眼,之后整理整理衬衫马甲和腕表,向卷发男点点头,然后转身,直接朝着门口而去了。 他始终没与旁人有目光触碰。狭小的办公室一时竟让人感觉有些空旷。 微微侧身,简-艾斯闻着这股麝香味从面前飘过,也安静得像个饰品,只在另一位贵族哥儿侧头时,大大方方把桃花眸抬了上来。 范-布鲁图斯仅与简-艾斯的目光接触了半许,一样什么话都没说,哪怕是表情,也不打算流露出来。 门闭合。 狭小办公室这一次是真的空旷了。 站在办公桌后喝茶的男人指了指对面椅子,咽下茶水,向简-艾斯说了声“坐”。 “你好,特查阁下。” 丝绸面料的衣物与皮椅触碰,简-艾斯翘起二郎腿,两手相叠放在腿上,食指时不时点击手背。 “你好,尊敬的简爵士。”卷发男笑眯眯地颔首回答,放下茶杯,快准狠的切进了重要话题,“你应当感谢切尔西家族为你授予的头衔,看见外面那些房间里的人了吗?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没有这样深厚的本家。” “他们都是可怜人。” 铁制烟盒往上翻开,卷发男拿起一支烟,再多 拿一支烟示意,得到简-艾斯的摆手示意后将香烟放回烟盒,侧身回到位置上,捏住烟吸一口,由鼻腔喷气,而后慢慢说,“刚才这两个人想要贿赂我,让我在这件事情上给你纠缠给你重创,他们给的价码很诱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了呢?” “为什么。”简-艾斯答得直白,往后靠贴住背椅,自顾自取出巫师雪茄,用桌上的火柴点上熏燃,摇晃浓雾,没给多少表情。 卷发男看着这十八岁的少年儿,看半响后笑了,伸手点点烟灰,用风轻云淡的口吻叙述:“人类的主要脏器由骨头保护,头盖骨保护大脑,肋骨,”他伸手往下贴住胸膛,还是这幅笑眯眯的样子,“肋骨保护肺和心脏,还有一些人体死穴也由肋骨做点屏蔽作用,人体有时候就像是一幅完美的铠甲,剖开外表的皮肉,你会发现造物主在人体防御上,做到了很好很好的事。” “只不过这些骨头不大可靠,比较容易碎罢了。” 卷发男深吸口气,手往前探慢慢点,笑眯眯看住对面的少年儿,刻意仰起脖子,用另外那只空闲的手拍拍,然后道,“作为狩猎者,在接触猎物的第一刻就会瞄准猎物的要害进行观察和推拟,这是狩猎者的本能,我注意到了你的目光,你啊,刚才已经看过了我的颈脖,并且观察过我的虎口了吧。” “我握枪的手是不是还很不错。”烟雾又被肺部挤压出来,卷发男看住一言不发的紫藤花神体,捏住烟放在嘴边衔住,人往后倒,刻意翘起二郎腿,并且保持与简-艾斯相同的频率,手指向门外,好似指向了某个曾去过的,好好了解过的地方:“我实话与你说了吧,学院和切尔西保你,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听一位律查诉说过你的事,他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犯罪者,让我盯紧你,不过我回复了他‘sorry’,因为一切事情都要讲证据,特别是像我这样为君王效命的机构,你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盯着我。” 言到此,夹着巫师雪茄的少年依旧表情平淡。 卷发男一声笑哼,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来,手拍拍裤子上残余的烟灰,然后将茶端起,语调平淡的继续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的放松铺垫你都没有留下一点破绽——一点肢体或者表情,你知不知道你越像个炼金公式其实就越让人可疑?而且你的所有动作细节都像是按照剧本参演的那样,请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需要这样细致入微的伪装呢?” 灯光里,卷发男的目光逐渐转变,是一种,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符的作态。 简-艾斯依旧沉默如金,平静捏住雪茄吸,在吐雾时低头,嗓音轻缓,有种熬夜的疲惫感:“我是一位遵纪守法的好贵族,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保证我恪守诚实,维护学院的名声。” “你在威胁我。”烛火光亮又恢复正常,卷发男微微一笑,两手抱膀往后靠了靠椅子,目光一凝,盯着这神体儿,慢慢问,“你,是不是也和恶魔做过交易呢?” ———————— 发高烧了,这两天好难受, 明后天恢复六千字,对不起了各位。 第六百六十九章 恃宠行凶 “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我没有。”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皮椅上的少年仍旧用手撑住侧脸,桃花眸阴柔,五官中正,与烟雾的缥缈气质一致。 于此,丹泽尔确是对面前这个武院学生愈发感兴趣了。 85年应聘担任康喜尔刑事律查科组长,86年晋升康喜尔刑事律查科主管,92年进入王都中枢部,同年年底成为第五小组组长,5年高歌,丹泽尔已是机构内部颇有名气的犯罪克星与鉴别专家。 站在超凡层面来说,丹泽尔率先拓展发现的逆向占卜术已经是中枢部的特别查案手段,其中那些细致入微的观察推理机能,成功帮助丹泽尔破解数十个与超凡力量相关的贵族悬案,并于93年2月,丹泽尔获得君王授勋的子爵头衔,当即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此刻,这位手腕颇深的顶尖特查开始对面前这个人,这个单独的人产生了一丝探究的欲望。 这是少有的。 但这也说明,对面人已经慢慢让他开始兴奋。 丹泽尔忍不住再拿起一支烟,两指旋转火柴盒将其中一根弹出利落点燃,闷闷抽两口烟,卷发边的眼眸收敛光泽,心跳,以及肌肉也慢慢放松,之后尾指点点桌子,拿起面前的档案本,直接照着读了出来:“切尔西男爵:简-艾斯,前查理-米尔顿第一骑士,91年参与神罚战役,杀敌……”指尖停在这一行字上,表情似笑非笑,“这一行还是不念了吧,或者说这本关于你的档案都没什么好念,我只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答,这对于我如何定义你非常重要。” lingdiankanshu.com 大拇指弹弹烟灰,丹泽尔抬头看住烟雾对面的人,看半响,又盯着档案本,念:“问题一:神罚战役之后你为什么要销声匿迹,连同战役奖赏都不要,抛投换面居住在贝特拉姆呢?” “我在逃亡。”启唇,少年儿的音极有磁性,“任何人在十五六岁的年纪都会有点骄傲,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而且我当时相信我的命不应该被禁锢或者拮据在某一个特定的圈中,这是折磨,我从根底上抗拒。” “可能是我太过幼稚了,在几年前的时候,我的思想,我的眼界也没有这么广,不知道这世界,还有这么多规矩。” 修长温暖的手往桌上伸,打开纯金烟盒,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展露流光。 丹泽尔对眼前这幅华贵画卷没有多余反馈,手指夹着钢笔转转,吸鼻,平声说:“查理-米尔顿为了抓捕你用上了她父亲的权柄,而这一切的具体记录也都消失了……如此干净,好像那场神罚战役在她的认知里极为重要,是什么会让她不惜大张旗鼓的催使财阀运作?我越来越好奇,也希望你能在这里就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当然,”这位特查组长捏住钢笔在桌面点点,进而强调,“这些事情决然与案件本身有关系,我本不想解释,不过还是要照拂你导师维奇的名,” “毕竟他啊,刚刚两拳轰出了一片雨夜。” 言罢,钢笔“笃”一声点住桌面。 可丹泽尔的眸光慢慢深暗了。因为他没有从简-艾斯的神情中发现丝毫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低头,两指捏着档案本往下拉了下。 “这是第二个问题对么?”简-艾斯的语调仍旧,捏住烟;大片烟雾遮住了脸。 “不,简爵士。”丹泽尔摇头,忽的抬起眼睛,五官慢慢散开,宛如苏醒的猎人,露出尖锐锋芒,“这是我这位中枢部组长对你个人下达的命令,你只需要答,而不是像做生意一样和我讨价还价。” “说。” “我不知道。”简-艾斯摆手弹点烟灰,接着对面人的眼,目光极其平静,“几年前的事情我记不住,你大可以去询问查理-米尔顿,你总归要调查她的不是吗?我认为你跑题了,尊敬的特查阁下,这是既定的事实。” “可能吧。”丹泽尔撇嘴耸肩以示回应,往后靠住皮椅,思索片刻,开口道,“那我们直接进入第二个问题:贾巴-戴里克是与你相同的古兰系体质,我从一些学院学生的口中得知你们之间的间隙深厚,甚至整个帝国班排名前十的学生大都与你生疏,我可以理解为你是个不太合群的人,” “我有商会,”简-艾斯忽然出声打断,“我有巫师工厂,我有我自己的生意,我也帮助我的朋友在这个城市建立了生意,这些情报清清楚楚写在你指头下面那本本子上,我不认为我的人格不完善,也不觉得保持交际洁净,是一件很不合群的事情。” 薄唇吸烟,浓雾像白布在光线和风里飘转,之后迅速飞走。 “这是我的推理方式。”丹泽尔看着他,继续说,“贾巴-戴里克有除去你的动机,但是他在成功率最大的时候选择勾结恶魔逃亡——他发现了什么?你拥有如宫殿般的庄园,你的巫师敏锐又杰出, 你的房间甚至有传奇亲自留下的禁忌,所以他发现了什么?是通过他个人,”丹泽尔点点脑门,“还是与他签约的恶魔,向他透露了有关于你的秘密?”尾音随嘴唇的闭合结束,有点雾丝,叹息着被夹断。 安静。 简-艾斯开始在灯光里摇头里,低头翻开袖口露出腕表,一面看,一面开嗓道:“我知道这样很愚蠢不过我还是要这样与你表述。我清楚你只有一段短暂的审讯时间是关于我的。也许你现在已经在心里面记住了刚刚那个敲门的组员,帕英-德-雨果这类贵族最讲究情调,从香烟,到香水,都太容易让人知道他们还在这座古堡里没有离去。” “所以你撒谎了,你利用他们抵消了学院方的压力,另外你钢笔的敲击频率应该伪装得更加自然点,虽然我不清楚另一方面的人是用了什么媒介和你产生联系,但是一位整洁到档案本都要拉正归位的人不应该对自己的钢笔如此随意。尤其是它已经漏墨的情况下。” 声停,雍容坐在暖光里的少年伸手一指,桃花般的眸轻柔上挑,有点戏谑,像是一些本质,悄然露出了。 烟头腾起的雾摇动消散。 这一刹那的安静里,丹泽尔的眼瞳于光里颤动一下,慢慢低头,左手手指还捏着档案本的一角,右手握住的笔,确然是有一圈微小的墨渍,在灯光中非常显眼了。 他笑了。 办公桌前后的二人在灯光里对视,半响后极为默契的点点烟灰。简-艾斯先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戴着宝戒的手指抚摸了下椅子皮革。那细长雪茄袅袅腾烟,被放在唇前亮起红光,继续燃出香味浓厚的气息。 “你的时间快不够了。” 几缕飞尘旋转,落于少年眉心,刻尽了这人的恬静模样。 “第三个问题我已经帮你想好,并且可以很直接地回答你。” “不幸被当做祭品的那些孩子们确实得到过我的帮助,你知道我曾经做过偷窃,也知道我在鹰盾的冬天杀过人,你很清楚我,比你手上那本档案本还要清楚我,而做到这一步要经历的过程极其漫长,漫长到我刚进学院我的所有就摆在了像你这类人的案桌上,以至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们的目光,什么恶魔,什么更为血腥阴暗的事,也早早在你们的捕捉范围中,对吗?” 皮靴前迈贴地板,丝绸衣物的边角贴住桌沿边,这样的光亮里,少年双手入兜的模样太显攻击欲。 丹泽尔在办公桌后直直看着他不说话。 双方目光接触半响。只是攻守调转,由一身锦衣的少年,展露权势气焰。 “我都知道。”俯身,薄唇停在了丹泽尔的耳廓边上,像是朋友间的小声言语,“我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挖我的骨吃我的肉,我比任何人还要清楚他们的胃口和贪婪,而且我也知道你强行留下我的原因,你在调查我的庄园对么?就在我上车离开的下一刻,我的书房,我的主卧,我的练功室——你们在以君王的名义行使个人便利之事,我都知道,像你们这样被打断脊骨并且一堆仇家的猎犬当然要为自己找一个好的退路,所以我不认为你的行事有什么问题。” “况且,我也甘之如饴呢。” 烛火摇晃,灯光照射不到的角度有嘴唇上翘,那点讥讽,好似刮骨钢刀。 安静再次持续半响,简-艾斯终于离开了特查的座位,回到办公桌后,站定,大方摊手,又笑得的阳光自然:“有种东西叫做天赋。它就是这么的气人。” “我很感谢你一路以来的关注,也知道你希望你能像对待斯塔图家族家主那样的对待我。可惜很不幸,我好像站在了这个圈子的另一层规则里。” “在这里,你能奈我何?” 少年的笑逐步恣意。他站在光里,狡猾得像只恃宠行凶的猫。 这时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敲开。 空气冰冷,沉着脸的思科特先行进入,与彼诺修一左一右站定在少年边上,沉默看着办公桌后的特查,至终与最中心的少年儿合框。 组成一幅……名为“偏爱”的画。 第六百七十章 沉浸于回忆的 “你不该惹他。” 长灯里,走廊熙熙攘攘承担许多贵族的苍白与汗。 思科特导师向彼诺修在拐角处抬手,送别对方,进而对学生补充未说完的话:“君王座下的猎犬多数是无惧权势的疯子,如果他们盯上你,你后续的生活可能会受到影响,他们可很少讲规矩,特别是在超凡力量薄弱的地方。” 学生闻声沉默。 长相微胖的思科特侧过头,向这人儿笑,抬手抚过对方背脊,指尖轻轻点点,带着对方往前头迈步:“好了,我吓你的,虽然你是个不会被吓住的孩子。” 话到此,导师边笑边向周围的熟人颔首致意,一路寒暄问候,至终出了海德古堡的门,并回头看,看住这座古堡的灯火热闹,拉一下仍旧寡言的学生,预要带着对方上车了。 “一路顺风。” 夜风里高颧骨特查抬首向简-艾斯行了个军礼——力度很普通,与其说是问候,不如理解成更深厚的另一种意思。 简-艾斯眯起了眼睛。捏着自己衣袖的手再次拉了拉,所以他转头,连多看对方一眼都奉欠。 鹅卵石路边。 十二点半的晚星闪烁得好似珠宝,快临近夏天,蚊子到底也多了起来,嗡嗡地穿梭在枝叶和花苞下,或许追逐灯光,或许隐秘于灌木丛,挑选路边行人,再悄悄接近,享用今晚的宵夜。 可是这对师生是不会被它们打扰的。 去往的马车只能是学院提供。简-艾斯在暖光里稍等一会儿,抬手送胖乎乎的导师先钻进去,然后是自己,并且于药味浓郁内坐在了侧边沙发上。 “身上的秘药增幅还在吗?‘萝拉祝福’,我记得这种秘药很难得到了,这对你而言可是好东西。”导师一面坐下,一面开口,语调随意,像是闲聊,“你应该感谢古德-讷斯,而不是一棒子把他敲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声入耳,才坐下的少年的眼眸确实低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和寂静,思科特导师大大方方看着面前人,嘴角带笑,表情……除去和蔼还有点别的意味:“别想了艾斯,虽然贾巴-戴里克的逃亡让你失去了进一步获取比分的机会,但这也是你调整状态,面对乌迪-亚摩斯的契机。” “并且……这个结果不计入总分是整个帝国班导师共同决定的,你可能会有一些不开心,但导师们对你的期许是……生于挫折的才能更锋利,你要记住那些活生生的反例子,就这几天,或者说就这一个月里的这些反例子。” “这样追求超凡,是走不长远的。” 导师最后的语说完。 很明显,他还是众位帝国班导师中最嘴笨的那一位,大抵不会解释,也不太会宽慰人了。 “啊。谢谢你,思科特老师。”贴靠住木板的少年儿轻声回应,目光略空地看着前方,抿唇,过片刻,慢慢摇起了头来。 “怎么了。”思科特将上半身凑近了点。 简-艾斯没有躲闪导师的注视,反握住沙发软垫,继续看着前方,嗓音温吞地问道:“我在这个城市的生意会受到阻拦吗?他们,会不会剥夺我所有做生 意的权利,你知道有一位中庭的客人留在这学院里,我答应过他的家人要保护他,但特查们就如你所说的像个疯子,他们早已盯上我了,赵子潮,”少年刻意说出了这个中庭名字,“是我必须要保周全的人。” “换个意思来表达,他就是我现在的软肋。” 学生的眼上抬. 导师闻声一顿,巫师袖袍里的手掌下意识弯曲,大拇指捏住这点边界,面色收敛一会儿,却是没有给予学生答案。 简-艾斯倒也等到风吹来时才收回目光了;转过头,望住车窗外刚出乌云的月亮,脸颊被点点银辉照映。 安静里,他耳边终于响起导师的声音,不急不缓,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我会和学院方面的人反馈一下,如果我没记错那个中庭人好像是维奇私人带进来的客人,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算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那躲在庄园里就好,可这就需要你去表达了。” “我会的。”简-艾斯扩胸长呼,第一次眼梢带笑,“这是今晚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了。我知道我那些对手的决心和手腕,也知道有许多人都在看着我——我会继续做最显眼的那一个,我已经做好准备,也愿意为此而死。” 字节末尾的音咬得清脆。 思科特偏头扫一眼这越来越显露本质的学生,慢慢呼吸,发出鼻音,而后重新贴回座位,看向窗外星光,忽的抬起巫师袖袍里的手,用那指甲稍长的尾指,指向外头说道,“你内宗课的导师刚才才点亮一片黑夜,所以你知道吗艾斯……” 鼻音浓,导师的语气转为沉阴和微怒:“我认为你这些念头会毁了你,你把钱和名看得太重要了,传奇之所以被称为传奇皆因他力量本身,名利是寄生在传奇身上的藤壶——痒,又在吸附后极难从肉体里拔出来!” 导师的飞唾贴脸而过。 简-艾斯侧头躲避,想答又收起声音;喉结滚动一次,安静听,侧脸在月光里很好看。 “你要清醒一点,艾斯。在查理赌拳已经足够你应付武道上的运转了。你现在神体已经趋于稳定。不再需要太过庞大的药物来做支撑。” “当你再成长一些,你就会发现这些名利才是真正该死的累赘!它们会像水蛭一样吸食你的血你的初心!让你永坠欲望的牢笼!” 咬下唇吸住差点飞出的唾液,思科特继续用尾指指着窗外说道。 “我可以继续分享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例子:我曾经在马赛有一块地,记不得是哪个家族的册封了,之后我将这块地交给我一个学徒去种植一些巫师植物。你知道这种东西是很难存活的,我抽空去指导了我学生一趟,在这之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胸腔扩张加深呼吸,导师直接展开双臂,“居住在马赛(Marseille)的人们都疯了,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造谣,宣传我亲手祈福的土地有种种妙用——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民竟然直接将掺了动植物腐体的土壤给吃了!而且说这是了不起的巫师祝福。噢我的天哪,你知道那时候的土壤贩子靠此赚取了多少利润吗?我说的是土壤!被我这双臭脚踩过的土壤,竟然都能换成一枚枚该死的晶币?!” “我现在想起来都生气!”白人导师的脸颊已经开始潮红,脖颈缩着 轻颤,一只手晃悠悠抬上天,过半许颓然停住并落下来,喟然长叹,唾液湿漉了嘴角,“你说,那些吃土把自己吃死的人应该去怪罪谁呢?那个,那个用这种屎尿土壤,喂给孩子用来治病的母亲又应该抱着孩子的尸体去怨谁?” “我此生不会再去马赛(Marseille)了,这个该死的城市,或者说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学习巫师的年代,那纯洁得真像是处-女的蕾丝细带。” 帝国闻名的白人巫师第一次在学生展露粗俗。 月光轻柔,听了许久的学生低头摸摸鼻子,避开导师的眼,清清嗓子,接话说:“人在不如以前的时候才会喜欢回忆。” 1200ksw.net 思科特开始挑眉。 简-艾斯摆摆手,立即解释道:“不过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思科特老师。你讨厌那些投机者,不希望我成为这样目光短浅,顾此失彼的人对么?” 思科特的目光轻轻一闪:追答:“特别是以知识害人财命的家伙。” 简-艾斯发出鼻音,顺着晚风摇头,然后念:“我想我快要知道了,不过你清楚我来自什么样的地方,我就是想要这样的‘藤壶’长满我全身让我憎恨它让我讨厌它,我就是想变得非常有钱,然后告诉其他追梦的人,钱就是狗-屎,是完全买不来幸福的废品!” 声停,学生抬眼,撞上了导师的目光。 双方四目相对。思科特在几秒的寂静里笑出了声,不断摇头,乃至异常热情地探手把这少年儿给搂了过来,用力捏捏对方肩膀,点头赞许道:“Oh,my。是我错了,我可爱的神体艾斯。我忘了人要经历才会知晓其中深味,就像人年少时父母总劝说不要玩火,但只有指尖被烫之后,他才真正清楚里面的含义。” “这是轮回。”上下嘴皮贴紧半响后给出声音,思科特找出这个很有中庭味道的单词,之后看向学生,再次点头,“而且我不是在讽刺你,只是总结一些教学理念。” “我知道。”闷闷挨下这不是骂的骂,简-艾斯吸吸鼻子,去看月光,导师的手却覆盖在肩上;传递温柔,吹散了晚风的凉:“你不知道的艾斯,你不知道学院不会看着任何学生遭受不公。” “我们可以容许你们这样的幼兽在自由舞台上角逐争斗,但是我们拒绝任何外来的目光盯住你们,哪怕是一点点,也是我们这类紫藤花导师不可能接受的。” “这是我们这群喜欢怀念过去的人的……一点小小信念。” 导师的手掌最后在学生背上拍一拍。 马车停住,前头车夫跳下辕座为二人拉开车门,侧身伸手,目光移向面前这座庄园里的热闹。 “去吧艾斯,我已经透露了许多不方便透露的秘密,你那些生意伙伴在庄园里等你,别想太多了艾斯,生活总要往前的,不是吗?”思科特在车里往前摆手,面带微笑,真正让周身的晚风都轻了。 独自行走在夜幕晚星下的人儿一顿,过半响后迈步,将衣袖拉上来些,想走,又迟疑半响,至后还是大步离开,没有说出那句,恹在心底要发酵发酸的感谢。 他知道。 导师是恨,而且比他还要恨,另一个被称为古兰体质的人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属于箴言者的怪诞 人难免天生有自怜情绪。 雨夜里,白胡子导师看着地上的孩子;对方就蜷缩在黑色土壤里,垂头贴住膝盖双手环绕好似幼兽,白色的发被雨水和泥土染成别样颜色,眼眸低得很柔,近乎看不见了,但是面部表皮有细微血管亢奋又收缩,一根根好似小虫蠕动,再被雨滴敲打一会儿,颜色由红转深黑了。 男孩像极了咬牙抽搐的恶鬼。 如同传奇也并不清楚箴言者在觉醒后身上会留下怎样的原罪。 这样古老学识太难追究和表述清楚。大部分的古书都言述神灵是公平的——他会赐福第七日诞生的人类,却又同时使其保有动物本能的恶性:傲慢、嫉妒、贪婪、暴食、懒惰、暴怒和色欲。 这是扼住所有箴言者咽喉的枷锁,好比野兽的颈脖戴上了项圈,四肢戴上了镣铐,往前的路也非常清晰并方向各异——要么在文明的驯化里获得新生,要么被溺死在动物的本能和欲望里,前者便是国之重器,人族尖刀。后者则是更为恐怖的灾祸和开辟新死人国度的君王。 所以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任掌权者都会把箴言者封锁并攥紧在掌心。类似的例子太多了,诸如拥有【编号124】箴言的冥鬼、拥有【编号66】箴言的万骨白王,以及至今是生命禁区,饶是传奇都需要谨慎不语,常年深埋地下的阿贝汉姆七世的宫殿。 那里…… 好似有着箴言编号前十的,永恒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终极厉鬼。 这,都是无数人类积攒的血的教训。 暗沉夜幕开始翻滚闷雷,那点白光里,白胡子传奇上抬了镜片后的眼睛,往前慢慢蹲下,一身导师制服被雨水打湿打透,从视觉就予人一种沉甸甸的下坠感。 “要在这里试吗?” 黑色巫师披风的一点边角飘动在雨幕里,由小羊皮制成的棕皮靴贴合点在土壤碎石尖上,卷曲且颜色深晦的卷发坠落在帽檐边,那点面容细节又被夜色和雨滴遮住了。 yawenku.com 这个像谜一样的巫师,悄然隔绝了所有即将到来的窥视。 雷光如夜幕的白鳞。 白胡子导师保持单膝蹲下的姿势,没答里吉威的话,只看着黑土坑里呜咽抽搐的白发男孩子,至终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慢慢贴近,要触碰这个封闭了自己内心的人儿。 风,贴合手掌的白手套无声化为颗粒消亡。 好似直线站立在碎石尖上的巫师传出轻笑。 那没有手套遮蔽的手第一次出现在雨幕内:皮肤表皮坑坑洼洼像是被大火烧燎,近乎没一处好肉,指甲和掌心更有诡异的紫黑色纹理栩栩如生的蠕动呼吸,真切是令人作呕的寄生物,攀附在这只手掌上汲取养分。 “嗯。”某种禁忌工作于雨滴中,涟漪扩散。 用猩红眸子注视传奇的男孩当即左右摇晃着昏昏欲睡起来,吃力贴住黑土壤颗粒,人往下倒,鼻腔呼吸这股泥土的草腥味,努力与下坠的眼皮角力,终于要抬眼,却重心一轻,被某种温热托住了。 好温暖…… 眼瞳,一点光扩散展开,白发男孩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轻了,只想沉睡,于是贴着对方湿漉漉的衣物感知那点温暖,慢慢闭上眼睛,再也不愿睁开了。 “呼……” 如暖阳般的热流静悄悄作用于男孩表面并渗入其骨头内。 有点点轻微的骨响出现在雨里,白胡子传奇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幼兽,另一只剩着白手套的手往前伸去,指尖轻轻抚过男孩的眉心和脸颊,至终点一点,叩下独属于烈日行者的章纹,以及同样作用过某个学生房间的守卫禁忌。 “你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黑披风抖开雨慢慢落在白胡子边上,那点嗓音还是沙哑且磁性,一呼一吸,带出略微刺鼻的厚重香味。 “他身上还有别的原罪么?”维奇移动目光向后问。 里吉威没答,反而用手盖在男孩的头顶上,食指贴着对方的头皮点点,听半响,把手又收了回来。 “有人会读精神波动, 我们还是回去再谈论这个问题吧。”他说,“整个草原周边到处都是眼线,你不想将这个箴言者交出去对么,那我们更不应该逗留了,他们最喜欢猜疑,一点时间,恐怕就会,” 戴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掌忽然抬起一荡,震开雨滴,扩散半透明的圆圈弧度向西北方刮去! “唔!”数千米外的闷哼声依旧清晰。 暗紫色礼帽下的卷发微微飘动起来,是如实质的目光从中射出,定位了这个僭越试探的人儿。 “走吧。”维奇带着男孩消失在了雨幕。 一身黑披风的巫师倒在原地等了半响,抬手接住飞回来的血块和那点发丝,放在帽檐下一闻,有抹弧度在漆黑中浮现,再动身,席卷一根野草消失在原地了。 大雨依旧。 树影和晚星中的海德古堡应当要光亮一整夜了。 古堡三层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与门表面粘结在一起的硕大眼珠转动聚焦,在白胡子导师到来时闭合,眼皮表面的血管不安分扭动,好似被什么灼热闪耀的东西烘烤,当下就刺出一点红渍。 “安分点,都是老熟人。”紧随其后的黑披风巫师伸手摸摸这丑陋怪诞的眼球,越过门时拉住门手把将其闭合,进而往里,一边脱下黑皮手套,一边来到狭小沙发上把那件外套拿起来丢到衣帽架上,弯腰坐下,侧头看住抱白发男孩往另一张沙发上放的维奇。 “你的状态好像在气血涌动时略微紊乱,是又去了紫藤的国,帮它剔除了一些肿瘤么?” “那个地方越来越凶险,我担心有一天你也会撑不住,变成……”停在膝盖上的手指往下垂并点点,“另一个像单提若那样的怪物。” “我会尽力。”放下男孩的维奇转过头来,扯一扯湿漉且厚重的导师制服,拿过一张小椅,弯腰坐在了壁炉边上,当下被火光蒸腾出大捧大捧白雾。 —— 打了点滴,不知道怎么这手剧痛。 这样堕落不行,明天三更8000+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七罪 翻开书: — 懒惰:大概是灵魂会以一种恒定速度流逝;就像漏斗里的沙,原罪者会清晰感知到这份无力,可心骨血肉都不想有任何动弹。 原罪者至终会在某个夜里闭眼沉睡。 灵魂消亡剩下没了棉絮的表皮,是没有内在的娃娃,就这般消失了。 这一类很难变成厉鬼。 —— 傲慢:大约是灵魂和肉体永远双重增质,这枚烙印的质量是非常厚重的,原罪者当先不知晓此类增质烙印的存在,至中五个蜕变过程。 述一为隐怒:开始呈现人性感情缺失的冷漠特性 述二为缄口:在这一阶段丧失与同类交流的能力,许些原罪者会发现自身异常也想过挣扎,不过根据实验记载都失败,他们开始伤害并远离与最亲最近的人,愈发孤苦沉默,之中增质烙印生长——述三:漠视,灵魂波动呈两极分化,要么麻木似瘟鬼,要么冰冷弑杀,成为顶级罪犯。 这一类,死后为鬼危害极大,常分部在闹市偏区和无人住屋。 — 嫉妒:承受七天七夜最直接最猛烈的精神紊乱。 这使许多原罪者承受不住“嫉妒”的冠冕,本书所记载的实例只有一人活下来。 根据后续观察,这名原罪者体内隐藏有另一种人格,并且极其凶戾,在死亡和神智崩碎时显现出来。 这个人最终化身为通体黑红纹理的恶鬼。 哈达尔街区,当如是这幅景象。 —— 贪婪:那是某种鬼物缠身了,到底不清楚缘由, 盖因无记录,也无法找到这方面的厉鬼存在。 小书亭 除去,22号汉克城。 — 暴食:饮食本性,起先吞噬食物,后自食,食自己一阶段为血皮鬼,二阶段啃食自身白骨,使黏布鬼,三阶段为怪象,目前不存在三阶段的原罪者。 毕竟自食,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特殊补充:暴食原罪所致的恶鬼极其难缠,没特殊手段最好逃离,其没有追击能力。 —— 暴怒:顶级恶鬼,成因不明,不可能存在活着的原罪者——他们都是死尸,是神灵派来惩戒人间的使者。 无人与之交战胜利,也无人……可以见到暴怒的真实模样。 —— 色欲:秘闻,无法记载。 ———— “呵。” 带着黑皮手套的指尖滑过这最后一个字,看不清模样的巫师收起了搭在书页上的手,侧过头,目光溢出的温度仿佛比烛火还要热烈,却分外表现得冰冷,只余滚滚气浪,在诡异滚动。 “我好久没有施展过这样的鉴别术了。” 三秒。 诡异气浪停了下来,一身黑色披风加精致绸缎礼服的巫师摘下礼帽,迈开细长的腿来到沙发边,好似一轮黑色阴影般的坐下,伸手前探,覆盖上沉睡男孩的脑门,顺便朝壁炉前的维奇说:“‘懒惰’是不需要猜了,另外一种我无法找出来,或许二阶段的箴言者不会再重新覆盖七罪,你知道这种法令的凶戾和排异性,我们目前就这样观察吧,如果时间急,那我需要回到我实验室一趟。” “这些天时间不够了。” 火光橙热,白胡子传奇仍旧在周身白雾里看着面前柴火,手套一有一无,到底那皮肤裸露的手掌状态正常了,不再是冲击视觉的古怪颜色,那些诡异肉瘤,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起身,正在准备仪式的里吉威抽空看了眼对方,迈步走向狭小温暖房间里独有的小厨房,两手放在蓝色赤焰的火炉上烘烤预热半响,帽檐下发出声音,诡异波动也让他的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他的骨相不过十三岁——二阶段箴言者,如果箴言的编号能再前进一些,恐怕当年那场四国战役又要重复了。” “我从不怀疑蒙奇-索图,和他那九十九面古镜的能力。” “91年那个觉醒者找到了吗?” 蓝火上的小锅开始摇晃冒气,烤着火取着暖的两只手慢慢蜷缩起来,从旁边竖桶里拿出几根长签,稍微选下签表面的花纹将其陆续抛入小锅内,用勺子摇晃起来,古怪气味很浓郁,让溢满屋子的灯光都闪烁起来。 维奇大概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壁炉火焰衬 托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通体银白的发被抹上一层不明意义的橘亮,当真不属于这个人间,是造物主亲赐的硬朗雕塑了。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继续摇动勺子,节奏很悠然,而被煮在空锅里的长签慢慢软化,变成一种米黄色的半透明粘稠物,香更浓,都快使人晕厥了。 “你看见了什么?”壁炉边的传奇终于答话。 巫师准备仪式的动作不减,手捏住勺子敲敲锅壁,两根手指灵活舞动;凶猛燃烧的蓝火好似狗狗般收敛声息,“噗”一声,转换了个档次的火苗。 “我们所听到的一切都是观点而不是事实。”这位巫师开始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我们所看见的一切也都是一个视角,并不是真相这本尊。” “这个世界按照钻牛角的角度可以剖解出太多的意思了。我看见的也许属实,也可能是某一特定时间某一特殊拐角里,那些人想让我看见的东西,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耳听不见得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完善的演变和造物主本身创建的规则才是追求一些真相的正途。” “你知道这不算什么的,维奇。面前这个白发男孩的过往我看不透,那是因为我不相信我预测到的模样。” 捏着勺子的黑手套停,再次搅动,却带低了声音,“我完全读不到他的过去,或者说他的过去太过普通了——普通的贫民窟孩子,普通的求生之路,普通的挣扎普通的欲望,这么普通的孩子怎么可能觉醒第一序列,一切太过正常就是不正常,我的直觉又告诉我不要去想这些事情。” “顺便问一句,你知道那个收养并预图教化他的那个人的位置吗?” “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蓝焰最后吞吐热意在锅底上,轻轻舔舐,为这巫师赠品加以完美的印章。 维奇当然知晓里吉威话语里的含义。 确切讲,这个真正以全能手段闻名冰川的尊者,不存在任何巫师知识上的盲点。 那点线索有些扭曲和古怪了。 像是蛰伏并虎视眈眈的巨-物,蛰伏,等着将探究问题的好奇人一口吞下,吃到骨头都不剩。 火光里,白胡子传奇的指尖慢慢点起来。 他至此想起,那日去圣罗兰,从对面桌巫师口中,所听见的所有故事。 第六百七十三章 终极祈福 时间走向了凌晨一点。 除罪仪式结束,过程大抵也不复杂;但对于原罪者确实有些痛苦,盖因涉及灵魂的试探都太过危险和诡谲——稍稍有一点触碰,足够让人疼到发昏,可能立马会流下泪,咬碎自己的牙。 “你很坚强。” 沙发上男孩闭目身体轻颤。施术的巫师当然知道对方的状态。戴有黑皮手套的手前伸将那点黏丝从男孩表皮拔出来;尾指转转勾勾,摁住对方眉心点点,再手掌一划,划出一条笔直的分界线,像是拉链把白发男孩的脸一分为两边,使其半红半紫,混合灯光,有种扭曲冲突的美。 “我给他按照这个模样定型一晚上,再迟一些我会送上祝福。如果这样天明他的灵魂浓度都无法恢复如初,那就只能拜托你,去一趟圣罗学院,向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借用他那樽贪食紫壶(详见第71章)了。” 仪式做完。 巫师随着自己这道语坐入沙发内,端起刚才顺带给自己冲泡的咖啡;两指捏住这铁制的小巧杯子,卷发在帽檐下轻摇,与缓缓上升的水汽亲密触碰。 背对他于壁炉前的传奇仍旧没有声音。 里吉威并不觉得无聊,低头喝口热咖啡,白雾让帽檐下的脸更加朦胧,尤为吹气声响,简直是盛放许久的小提琴音色:“简-艾斯用过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的贪食紫壶,我知道对你的来历有些调查,所以你和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聊了什么,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如何能忍受第一序列的箴言者,走上泥泞不堪的武道之路的?” 巫师言语里明显有刺。 手掌伸直,维奇的脸颊被火焰照耀得炽橙。 而他这一次也选择了回答,嗓音平和的很:“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只有两位朋友,一个是第一卷轴的记名门徒,一个是他的恩师。他们没有发现简-艾斯是箴言者,这是我去圣罗学院了解到的事。” “那为什么要除罪?”巫师端着咖啡杯轻酌,“我在贪欲紫壶上留下了细微的媒介,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并不知道这个秘密,而在那段时间,这尊藏有恶魔的壶,悄无声息离开圣罗学院在南方定点了三个月的时长。” bidige.com “这必然是十分棘手的原罪者才要使用它。” 特质咖啡杯贴桌,烫热的,深棕的液体好似另一种锈迹腐蚀了铁杯的样子,容貌上好似遮了团雾的巫师将双手叠在膝前,继续推论,继续找面前这位烈日行者的坦诚。 他说:“南方近五十年没有同时沾染两种以及两种以上原罪的恶鬼出现,而且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也处理不来这种灵异——一位武皇,一位身着高位却没什么战斗经验的学术型巫师,于此推论,那个武皇身边定然有背负了两种原罪的活人,你已经说了不是简-艾斯。那会是谁呢?她又受到 了怎样的刺激,才会这样罕见的情况缠身呢?” “我越来越好奇了。” 若隐若现的弧出现在嘴角,空气和灯光都闪出模糊重影,好似一切都已不真实,一切都是某种镜像的显露。 “所以你又发现了什么?”维奇抬起眼睛,宽肩窄腰,于火光里气势磅礴。 里吉威确然感受到了这抹背影的异变,一根手指抬起在膝盖前搭一下,呼吸并调整坐姿,靠住沙发,顺便望眼邻座的男孩儿,叙述道:“二阶段箴言者也才有一罪缠身,简-艾米,”他吐出这个名时十分顺畅,“她虽然在贫民窟长大的女孩不排除会遇见特殊事情被亡灵眷顾。可这样的话,那简-艾斯应当早就被她吃掉了呐,他是怎么在多原罪者身边存活这么久,因为亲情?那未免太过可笑。” “所以我总是自己和自己推论呐,我说……简-艾米的原罪应当是在91年前后的时间段沾染的,而且这种预测的可能性很高,近乎要接近真相了。” “要真这么大胆去想。” “那这里面的意思就很多了,可能海因里希-利尼利厄斯没遇见过所以不知道,也可能因为他并不清楚所有的细节,不了解简-艾米的情况。” “可依照我的看法就很简单——要么简-艾米经历过有关死人国的事,要么……她也是一名箴言者。” 声音泛起涟漪,灯影投上壁面妖娆舞蹈。 整个狭小-逼仄的办公室更为安静,全然收缩在橙黄的光里,与其说是办公室,更不如转述为某种小型秘间更为贴合。 处于壁炉前的维奇怎么可能不清楚里吉威话语的含义。 他当下沉默起来,双手叠着撑在面前,金丝眼镜镜片泛起白光,停半响,开嗓道:“我会去那个城市一趟,这是在我的工作之后。你可以前往贝特拉姆,但是不要惊动那里的目光,我在寻找一个真相,在此之前我不想要有任何人打扰我。” “我知道。” 里吉威慢慢点头,发出轻缓的音,“我也认为触摸这层真相的钥匙在那个武皇身上,但我知道他确实是死了,用更生动的单词来诉说……”戴着黑皮手套的五指并拢又张开,模拟某种爆炸的场景,“他消失了,连灵魂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像我们的树母亲没有生下过这个孩子,可他明明存在过,并且得到了观看第一卷轴的机会。” “那本是无上荣耀。” 至后的音全如钉子敲住了真相。 维奇彻底垂下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呼吸,热气打在口鼻前的双手,愈发热,又愈发引人深思。 会是怎样的真相呢? 室内灯光都在缭绕盘旋地想。 这时候,平躺在沙发上的男孩突然颤动大叫。壁炉前的白胡子传奇慢慢起身,转头回到这张沙发边上,低头看着疼到面容扭曲的男孩,温暖宽厚的手掌插入对方白发里给予不加掩饰的温暖。 另一座位的巫师也没闲着,拿起旁边小圆桌上的咖啡喝掉起身,也凑近些,稍微躬身,也许是给予了老伙计维奇的面子,更也许是要缓冲这个大叔心底的情绪,总归把手从兜里扯出来,前伸,慢慢盖在白发小男孩的额头上念,并且这些声音呐,是真正温柔了。 “你要记住我亲爱的孩子。” 点点暗紫色禁忌随这道祝福飘落进入白发男孩的身体里。 “你生而有使命。痛苦来临,你必须专注于非你不可的事物,因为如此,你才能发现你在天地万物中,永是那个不可以被替代的人。” 点点紫芒落入痛苦男孩的眉心了。 他的表情开始转变;慢慢安详,就像婴儿得到母-乳,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侧身,甚至发出痴痴的梦呓声来。 如此手段。 白胡子传奇在这幅祈福场景中起身,习惯性来到门前,转身贴住这门板,低头垂眼,履行自己的责任。 高瘦好似一根黑线的优雅巫师又继续说了,各式各样的禁忌图案随他的指尖流入男孩体内,到底是赐福的言,逐步显现出金黄的光芒了。 他说:“孩子,你会在苏醒后内心安稳,你能闻到花的香味,能看见蝴蝶轻柔扇翅的美,也能感知到风,知晓光明的温柔。” “我的孩子,这是母亲‘树’为你许下的深厚愿望,它希望你纯净如初,希望你天性开朗,敢于面对大多邪恶的行,敢于正面排诉异端。” “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人若是回避,便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山谷,倒在谷底,倒在比黑暗更低的地方。” “孩子,这是《洛米星》对你的期盼,我现在将书里的知识赠予你,你要时刻在心底背诵,在晨初喊出声音,在大风里舞蹈,在深夜里歌唱。” “孩子……” 巫师俯身,狭小室内的光炽热到遮蔽一切视线。 门边的白胡子传奇仅能依稀看见这位巫师低头亲吻男孩的虚影。 这一瞬太过神圣和刺眼了。 每位巫师一生只能拥有一种终极祈福。 现在,他将他的祝福,深深放入了这个白发男孩的灵魂深处。 于是无数种稚嫩女声在一同歌唱,像圣洁的花雨,淅沥沥散落在这间密室,庆祝这片终极秘闻的交接。 而被赐福者,终而睁开白发凌乱后的,清亮的眼睛。 第六百七十四章 谁的权柄? 夜雨是蚜虫最好的外衣。 管状的口器饥渴吸取植物根茎的汁液,它很快肿胀了,像一粒绿豆,轻微收缩。一只黑色甲虫却猛然窜出雨幕,用丑陋的钳嘴将它夹住,“叽”一声将它挤爆,炸出血,于是就在植被根茎上大快朵颐。 使然这画面有些残酷了。 有人说。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这个年纪就死去了——他们只是机械式的活着,一复一日保持自己前二十年的习惯,好似一台严丝合缝的发条机器,按照几十年来的习惯运转——什么时候要笑,什么时候要哭,什么时候愤怒,什么时候悲悯,全都被二十多年的习惯固定下来。 只是简-艾斯对这束言语的本意是不屑一顾的。 这个漫步于雨中的少年儿现在就觉得这个观点很愚蠢:任何习惯,其实都是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熬练出来的保护色——瘦小者会习惯躲闪并保守理智,美丽者会大方开朗并自视甚高。 这其实都是他们为了适应世界而呈现出的颜色。 确然美得像一幅幅油画,画中人物百态且山巅风景不绝,而且人怎能时刻求变乱?必须有心定守恒,就像树一样延伸发展出多面形状,那才是独一无二的庞大和茂密。 对啊…… 像颗健康的树一样。 口鼻溢出热气,在湿冷雨幕里,简-艾斯抖落衣物上的粒粒水珠,迈步越过前院花丛小路的最后一枚台阶,停在光明内,身体彻底与黑暗剥离,便回头看了眼檐外的雨,收回目光,毫不留念的走近城堡大厅了。 白色圆柱边,木质格方前,前额微秃的管家停在两尊瓷器中间安静等候。 简-艾斯到底不意外大管家的尽职,依旧前进,一只手下垂入兜,动作松散平淡,仿佛这次外出是游历,是休闲和娱乐。 “欢迎回来,热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人影靠近,莫瑞斯将放在臂弯上的毛巾取下来递给主人,抬眸望眼对方身后,垂下眼皮,侧身让路,脸颊两侧挤出很明显的酒窝,“他们已经睡着了,主人。在你走后庄园闯入一队作风凶悍的律查,他们戴着钢纹边饰的帽子,是无礼的闯入,不过最后被热迈厄斯大人和路大人通力拦了下来,期间损坏了些瓷器,需要让他们赔偿吗?” 燃文 “这是当然,我认为他们并不缺钱,其次就是时间。”简-艾斯用管家递来的毛巾擦拭脸皮和脖颈处的雨痕,仰头接住璀璨灯光,闭目呵气,像是快意得很。 此刻微风很柔,红毯缝隙里的瓷器碎片显眼。 同样在为主人擦拭雨水的灰衣仆人略微眼尖,当即跪下捡起碎片放入怀,兴许是知晓自己的工作怠惰了;有些害怕的抬头并躲闪目光,双膝瑟瑟,面皮呈现出另一种难言的苍白。 “你怎么了灰格,把碎片收拾好,丢去刚刚堆积好的角落。” 莫瑞斯开始发号施令。 灰衣仆人快速点头,想起身人又一踉跄,干脆诚惶诚恐的再次跪倒,两手缩着贴在胸前,整个人好似被濒临界限的动物般颤抖,不断叩头,向主人表达自身的歉意。 而这,无疑深暗了某双桃花眸里的光泽。 “灰格?”莫瑞斯对这份多余皱眉。 从走廊那头吹来的风很冷。 水珠汽化飘起白雾环绕在少年周围,一下与风交织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了,转瞬又消失于风中,露出少年的脸——立体精致似上好瓷器,尤为漆黑眼珠光点闪闪,当下,吸住许多仆人的目光。 “起来。”他念。 匍匐跪在少年脚边的仆人惶恐低头,双手前伸,就要亲吻,要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抱歉。 “噔!”快如残影的踩跺似黑鞭打穿了这个仆人的颈脖。 鲜血飞溅,那脊骨柱轰然折断的声音比风还清晰,剩余的,便是灰衣仆人死前那不可置信的神态。 极静。 站立在一旁的大管家怔怔看着此幕,瞳孔慢慢收缩。 其余在忙的仆人忍不住惊愕地转过脑袋,霎时安静,三两秒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叫,晃动了烛火光,掀起阵阵燥风,惹得楼梯口边的大管家勃然抬首,罕见脸色通红地大喊道:“都安静!!!” 音波刮过耳膜,刺痛,略微张皇的男仆女仆们停了下来,转而统一想起了什么事情,各色目光投向独自上楼梯前往主卧的主人,他们的目光里分明盛着惶恐、惊异、还有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碎了。 某种美好的幻觉……终被血污搅扰,露出恐怖的真相了。 “啊。”灯都在叹息。 又一次极静里。 莫瑞斯终归忍住了颤抖的手——在灯光里抬起满是冷汗的煞白脸庞,竭力移动目光,瞳孔急速颤动,由灯光倒映出那位仆人的凄惨死状,随后侧头,看着好似无事发生般慢慢上楼的主人,不由抬手握拳摁紧嘴唇,死死抵住喉管底的声音,抵得沙哑,抵得音色都有些变形。 “莫瑞斯,” 声破安静,戴有宝戒的手拍在楼梯扶手上,一身锦衣的少年回过头——那语气平淡得,好似刚才一脚踩死仆人的人并不是他。 “给我准备一套足够宽松的衣物,另外我认为我的靴子有些脏了,把这一路上的痕迹都擦擦,另外送一双新靴子,再把这条红毯换掉。” 念完,指尖带着余温离开扶手。 背对主人的管家双肩轻微抖动——只有站在大厅前侧的仆人才能看清他的样子,于是个个目光复杂,各自的手头工作都放慢许多了。 简先 生……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众人恍惚。 “你们没有听清楚吗?”停摆在楼梯尽头的少年继续发话,转过身正对下方大厅里的仆人和管家,好似山巅者眺望下方游人,那眉眼,被灯光抹尽了薄凉,“把我面前这具叛徒的尸体抬出去,他弄脏了我的地板,我不希望他再多存在一秒。” “不,主人。”站在楼梯下方的管家终于回身,动作很慢,喉结在上下吞咽,“我,我认为我应该提醒你,你刚才,你在刚才……”这位微秃管家儿的嘴唇翕动,情绪,也即将到达最高潮,“你刚才亲手杀死了一个人类!一个无辜的,全心全意服务于你的人类!” “哪怕他是叛!” 气窒,眼珠瞪出眼眶,刚要引爆怒火的管家的脑海忽的回荡起主人这句话,于是所有动作都戛然而止——他当前的表情太过经典了,完全憋红的脸混杂着震惊、尴尬、羞愧、以及惊喜等颜色;这些颜色十足生硬地冲突交织,当即让灯光都苍白,让整个城堡大厅落针可闻。 “叛…”正在擦拭瓷器的女仆合起了自己的双手,“是叛徒吗?” “叛徒?” “灰格竟然是叛徒?他刚才是想要行刺主人吗?!”有人激动了起来,就像是活了。“噢我的天哪!我刚才,我刚才做了些什么!我竟然,我竟然质疑了我的主人!” “原来是叛徒,灰格是叛徒!”有拳头举起,在呐喊,在宣示,“大家听到了吗!灰格这表子是叛徒啊!我们的庄园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狗-杂碎!!!” “我呸!”一位气盛的老仆冲上前一脚踢在死尸脸上,再吐褐黄的口水,好似要把这份恶心,以及之前的情绪波动,全部都吐出去。 “呸!呸!呸!” 越来越多的仆人将灰格的尸体围起来发泄怒火。 冰层融解,热烈喧闹的音示意真相到来,并在风里一同弹冠相庆。 回来了,是一切都回来。 那熟悉的感觉,那熟悉的七十七号庄园,果然主人绝不是是人命如草芥的刽子手,果然都是灰格的错,是他,背叛了我们的主人! 望着重新朝气蓬勃的人群,站在圆柱后拖地的壮仆坚定锤了下手,抿嘴目光闪闪,低下头,更为卖力的打扫起卫生。 “莫瑞斯。” 欢乐内,人声、灯影、风都纠缠在一起分不出主次。 微秃的管家抬头看向上方。 少年就站在楼梯台阶的尽头处,低眼与管家对视,透过光,眉眼显得如此阴柔。 半响,他又轻声开口一句“算了”,抿嘴露出温和无害的笑,摆摆手,送别这管家,然后转身,被黑暗吞噬,潜藏红光的半张脸颊。 第六百七十五章 敌人的敌人 正午。 自七十七号庄园里抬出一位仆人不算什么显眼的事。 主因是仆人,其次是每天总有人死,所以叠加起来,根本入不了隐晦角落里的观察者的眼。 他们大都听闻这死尸的身份是叛徒了,不过也就笑笑,心想又是哪个家族浪费了钱财,想在这种传奇禁忌良多的城堡,策反一位本就不算重要的人。 闲的吗? 可能是吧。 道边灌木丛中的瘦削男人吸了吸鼻,取消这点无聊念想,侧头往左看,又侧头往右,终于找到每天与自己一起盯梢的人——虽然双方并不认识,可那点久待一起所熬练出的熟悉呐,竟催使他伸手,朝那边打了个招呼了。 “这可真蠢。”他在自己心底念。 太阳光已然高照到松软白云散开,瘦削男人暂时结束目前的盯梢工作,抬头瞅瞅气势豪迈的七十七号庄园大门,从绿叶枝头中起身,拍拍裤腿,背脊略微弯着的迈步前走, 很熟练的越过花丛小道,被树影与花香装饰脸颊,一下子,虫儿的声响也出来了。 他开始坐上回程的马车。 伯韩湖距离这一片少说有二十余分钟的路——点上支烟,或者翘着二郎腿晒晒阳光,享受享受正午的灿烂,那当然也是极好的。 瘦削男人于是这样抽了数支烟,等到了地方,从马车上跳下来,姿势随意带点骄傲,毕竟主人的庄园已映入眼帘, 旋即特意找个偏僻小路往城堡 走,刻意等了会,钻入城堡侧边台阶,上二楼,终于闻到那阵带奶香的,让人彻底放松的缥缈白雾。 “啊…”瘦削男人忍不住深吸气,双手下意识整理整理服装和发型;十分慎重的推开面前这扇门,低头,在绿藤阳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主人,目前七十七号庄园的情况一切都正常。昨晚有一具死尸被送出并且吊在了庄园大门上,听说是间谍,是简-艾斯用来震慑外来目光的手段。除此之外,整个庄园到目前为止再也没有人外出过。” 话完。 绿藤中的白躺椅轻轻摇晃一下,其上人放下手中茶杯,松软卷发贴在脸边轻摆,有点香,是天 空和灰尘共舞的干燥气味。 “有关那一群特查呢?”他抬眼,眼瞳为深绿,声音也很平,“我的同学,贾巴-戴里克,他真正逃出去了吗?” “嗯哼。”瘦削男人耸耸肩,答得很直白,“我想不会有任何人会放过这种与恶魔有关的功劳,毕竟一具古兰苦体,远远不值得这样的投资。”他话里有话。 “也许并不一定。”站在阳台边上的管家接话,躬身为主人再倒上一杯茶,眼珠往边上挪移一些,垂下来,再念,“简-艾斯在夜晚回来时是谁与他一起呢?哪一位导师,哪一个……愿意保护他的名。” “思科特。”薪酬丰厚的瘦削男人答话。 这个答案倒也不让人意外。 于是绿藤阳台边的这对主仆沉默下来。 茶依旧喝,那点颜色的薄唇很淡,像刻意要被阳光熏暖的意味,尤为卷发后的眉眼——深,又平,通体淬着亮。 管家已经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思;抬手摆摆,往后退一步,用习惯性的双手合握于身前作送别,然后在瘦削男人离开时继续为主人倒茶,顺着茶水落杯的声音不大不小,也清澈,能听懂其中暖意。 他说:“主人,目前学院里有三批人在找你。他们都希望你在最后时刻为整个年末考核定下基调,我这是基于你允许我阅读信封的前提下与你说,所以您是怎么选择的呢,我亲爱的主人。” 茶壶贴桌,一点风吹动绿色藤蔓的树叶。 白色躺椅上的人儿很快喝尽杯中茶水,垂头,目光不经意掠过山腰处,习惯性停顿在湖岸前边,看着那座坐拥最显眼地段的壹号庄园。 乌迪-亚摩斯其实已经习惯了。 多少个日夜他都在这座阳台前眺望壹号庄园的景色,看着那伯韩湖线的来来往往,那些马车喧嚣,那点争端,更多的是人情妩媚,是天空大地和雨,是风,是挂念,是亚摩斯独自的想,独自去寻找那轮皓月的边角。 虽然他知道他不可能。 绿色眼眸瞬间凝敛光芒,在这点阳光灿烂里,乌迪-亚摩斯端起茶,像品酒,只是更苦,苦得封 喉,一时间不了解这些酸甜苦辣的内在,也不知晓,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直接问了出来。 守在白色躺椅边的管家恭敬低下头,双手合握,声音很轻,怕惊扰了游荡嬉闹在阳台上的风。 “主人,每个人的每一个秒都不由万物控制只能是自我,就像下一秒你要端茶还是停杯——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您自己选的,没有什么最好的答案,只是您想要,并不后悔就好。” “而我,则永远是你的管家。” 新的茶杯上桌,这是清脆叶香的最后一点傲慢,管家耐心俯身用勺子将这抹浓搅拌,一共六圈,这才敲敲杯壁,将茶水送到主人面前。 这是毒。 深绿色眼瞳不起任何波澜,乌迪-亚摩斯就停在阳光温煦的平静内,只是气息有些粗,至终化为汹涌燃烧的怒火——自己搭在桌边的手指轻轻颤动;想砸,到底是深呼吸忍住,闭目抿嘴,手掌捧住杯沿转,茶水表面清晰倒映出他面容的细节,泛起波纹,好似共通这人儿的心境了。 乌迪-亚摩斯到底还是用五指握住杯了,闭目深吸气,端茶,一口,一口,抿着这极苦,极让鼻子发酸的茶水。 xiaoshutingapp.com 那是父辈和整个家族最浓烈的期望,也是他深切无法忘记的屈辱(详见第390章)——爱、恨,太多东西编织在一起让他无法找到所有问题的锚点。 于是他像只渺无目地的幼狮看着高原下强风吹过草原的美,一切都是这般引人探究,又分外空旷,让他分不清下一次抬步要进行的方向。 只有那风啊…… 啊,风啊…… 握住杯握到手颤抖的乌迪继承者终于从太多杂念中醒悟过来,低头喝茶,再次呷口极苦的茶水,声音极平地念:“邀请我的那三个人有谁呢?” “有没有,” “有,”管家十分反常的打断他的话,只是略有皱纹密布的嘴角,泛着浅浅笑意了,“简-艾斯就在我们城堡另一侧的茶餐厅等你。” “他想与你谈,关于整个年末考核的事。” 第六百七十六章 要收网 长廊边。 花瓣与风悄悄然混在一起作画。 历经雨夜洗涤的白天纯洁无瑕,云朵悠闲,金色阳光一层层往下射入路面停在各色鹅卵石上,一下子五彩缤纷,全然晃晕周围这些仆人的眼睛,以及他们本身端茶递水的忙碌模样。 简-艾斯至终转过了头,上身立领绸缎金衣,下身是武者风格的长直黑裤,腰间系有犀牛皮扣;整个着装尽显雍容华贵,单站在茶餐厅里,就已让周围人移不开目光了。 他好似会发光。 乌迪-亚摩斯出侧院门便目睹这一幕;到底有几种自己都摸不清楚的情绪停在心头,嘴唇略不可查的颤了下,张嘴,还是先言述了礼节。 “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简。” 站定,留着松软卷发的贵族哥儿双手前伸给予同学拥抱;对方身上的香味很淡很好闻,比较中性,是较为清爽和单纯的柑桔型——这一类最适合在大晴天使用,特别是与阳光充分接触挥发后的香味;当真让人闻着心安,有种沉稳安静的气质,冲淡了简本身年龄和模样所给予的稚嫩感。 这确实为行家。 一瓶香水,乌迪-亚摩斯已经知晓面前这同学不再是曾经那个乡音厚重的南方少年,而且其身上的财富,也已经快要让许多中等门阀都垂涎了。 这真是世事难料。 忽然抑制不住地抿出笑,这几秒里,乌迪-亚摩斯收起拥抱寒暄的动作回原位,再次接触对方这双阴柔清丽的眼睛,露出自小所养成的贵族气质——微笑干净,真正挑不出一丁点瑕疵。 “你前几场比试打得都很漂亮。” 他拍了拍简-艾斯的臂弯,烘暖整个谈话的气氛。 简-艾斯回应了笑容,谦虚摇摇头,取下做装饰用的金属圆形眼镜,斯斯文文地将眼镜叠好插在胸口口袋,抬起茶黑色的眼,弯成温顺无害的弧:“就叫我艾斯吧,我亲爱的亚摩斯。我与你仍旧还有一分的差距不是吗,你呐,才是整个93届最厉害的人。” “嗯。”乌迪-亚摩斯对此不做多余回答,侧身,等待管家拉开圆桌的椅,伸手邀请对面同学一同入座,再吩咐了些自己喜爱吃的茶点,顺便征求了下简-艾斯的意见,得到肯定回答,便把坐姿调整到最轻松,后靠贴住椅背了。 “你的伤还好吗?” 热气腾腾的奶茶上桌,没加入方糖,盖因这两位都是极其自律的武者。 “这只是小事。”简-艾斯摇摇脑袋,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一口,没有多余的话了。 乌迪-亚摩斯一声不吭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戴有宝戒的手停在扶手上摩挲,持续半响,表明了态度:“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的,艾斯。帕英、范、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掮客近期在我周边缠得吵闹,你这样无疑会加剧他们的动作,我可能整晚都睡不上好觉了。” “嗯哼。”简-艾斯被亚摩斯这一点幽默逗乐了,一边咽下茶水一边摇头,抬眸看向对面同学,笑着回应,“我们的私 密真的会受到保护么?我与你的行程每天都被各种记录册详细记录,除非我们停留在各自的城堡里不出来,噢不,”少年临时摇了摇头,“应该是就算在自己的城堡里,我们也难逃被监视的命运。” “虽然,我知道这是学院所有学生都要遵守的潜规则。” 再喝口茶,简-艾斯将茶杯往桌面上摆放,呼出气,并吸了吸鼻子。 阳光斜射下来让身体温暖,乌迪-亚摩斯看着简-艾斯,持续一会儿,移开眼眸问:“所以他们将人安插入你的城堡是为了什么,单纯要更多的情报吗?我认为目前这一套流程已经很好用。” “你很聪明。”简-艾斯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低头,两指捏住茶匙搅拌,“古德-讷斯和贾巴-戴里克与他们合作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毒永远是最好解决我的方法,那个仆人就是人体毒药;哪怕只是细微的一环,也足够影响一些事情的走向。” “而且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粗糙。” 茶匙轻敲杯壁,简-艾斯端起杯喝,十分中性化的桃花眸子垂下来,在日光里盖出好看弧度。 乌迪-亚摩斯静静消化这些言语里的信息,也端茶,裹着这捧热气发问:“贾巴-戴里克的事让许多藏在暗处的交易曝光,你就不好奇帕英他们为什么会更加明目张胆,甚至直接让自己出现在公众视线内呢?” “为什么。”简-艾斯顺着答,没有丝毫要抢话的意思。 “他们本身就想试探一下你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乌迪-亚摩斯一句惊语惹来了许多风。 简-艾斯仍旧看着面前茶杯,指尖细细摩挲,没再出声了。 “至于我,我则是有求于她,或者说整个帝国的人,都会有求于她。” 又一道坦白的言,茶水在此时已然不管用了。 乌迪-亚摩斯摆摆手让管家去拿庄园里最好的酒,另外伸手整理一下北方贵族标配的拉夫领,长呼气。 而简-艾斯则从戒指里取出纯金烟盒,将其放在桌面上打开,自顾自捏住一根衔住,摇头拒绝了一旁仆人的火——用特制的火柴将雪茄熏燃,闻着这股香,嘴部嚼动几次,呼雾,将身体重量都交给了椅。 双方的放松选择各有不同。 但一些即将打开来谈的话题,确是在双方心头酝酿。 “要喝点吗?”酒来的很快,乌迪-亚摩斯抬首看了眼对面人,待管家给自己倒上半杯,端杯摇晃,口鼻贴住杯沿往里闻闻,放在一边,开始自顾自的阐述道,“我想你前段时间就应该看出我的异常了,艾斯。能进入那晚的薪火节舞会是我承了你的情,这些事情我不会忘记,如果你与我说你想要夺得93这一届的魁首头衔我想我不会反对,这并不是你那次的人情有这么重要,只因我始终都在观察你——你的每一次成长,每一个进步,每一个漏洞的缝补,都让我在战胜你这件事情上心生疲惫。” “谁能拒绝一座顶尖武院的魁首席位。” “只是我太了解王冠级武技的威能了,我也有掌 握,但远不及你这般熟练。” 话到这儿,有着绿眼瞳的贵族哥儿喝了口酒,才继续说,“你现在就像一个不会给任何机会的怪物,我想这座学院也马上要成为查理赌场那种随你予取予求的便利场了,顺便问一问,你在那座赌场的赏金达到多少了?” “二十一亿。”吸口烟,简-艾斯平静报出这个数字,削薄的唇不断开合,“每天想要挑战我的人多如鱼虾,他们做梦都想踩着我这个梯子名利双收,所以赌场的生意越来越火爆,许多贵族将买我赢当做一种储蓄钱财的手段——虽然利息近乎于无,但总归能免费欣赏一场场华丽的搏击不是吗。” “你上一任主人的生意头脑一直被上层贵族赞美。”乌迪-亚摩斯下意识搭了句真话,旋即向对面人歉意一笑,端杯小口抿酒,解释说,“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我,” “说实话不算是冒犯。” 夹着烟的手下垂点点,灰色的雨坠落,椅上少年的侧脸在光里静美,那点轮廓,足够被装入画框。 156n.net “我与查理-米尔顿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大矛盾,双方各取所需,各自赚到了各自满意的利润,所以查理赌场才会一直留有我的名字,不过我们好像将事情延伸得有些远了,还是好好聊一聊我们当前的问题吧,在学院里的最后一段时间,我相信你也绝不会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嗯哼。”乌迪-亚摩斯轻轻点头,头一次觉得这金桔酒的甜味很明显。 “我已经对这里的纠缠十分厌倦了。” 两指夹烟吸一口,简-艾斯说出这样的实话,也证明了自己的立场。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乌迪-亚摩斯很娴熟的替换了自己当前的角色。 “简单。我们只要搞清楚整个学期结束我们到底需要什么,你知道我的故事——千亿先生、白女士轩尼诗的宠奴、迷惑查理-米尔顿的邪恶骑士和背叛者、加尔家族的寄生虫、然后是弑友者、金钱豺狼、以及与恶魔做过交易的冰冷人类。” “你知道他们给人置头衔的能力,如果说这件事情未带给我烦扰那是假装高尚,只是背后的声音太难寻找,只有一次性掐住源头,手指摁进这个喉结,才能止住这些声音。” “我能理解。” 乌迪-亚摩斯轻轻用指尖摩挲杯壁,看着这金黄偏红的酒,端起浅尝一口,抿下唇,抬起头,向简-艾斯第一次正式地问,“所以你要留给我怎样的体面呢?就算输,我也应该输得比蒂姆要精彩一点。” “他战胜不了我。”乌迪-亚摩斯用打趣的口吻补充这一句,又表以肯定,加了颔首的动作说,“我们前两天才打了一场,你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我只是略有耳闻。” 雪茄燃到末尾的标识位置,简-艾斯伸手将烟蒂摁灭,仔细摁,恰好阳光明亮,照亮他的脸颊,“赢和输现在谈论都太早了,亚摩斯。我们,总要将曾经的一些人事还回来,不是吗?” 他笑,就像在岸边提着渔网边线的渔夫,微微收紧,等着鱼儿浮出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绅士 暖阳金亮得迷眼。 出茶餐厅,乌迪-亚摩斯带着简-艾斯观赏整个侧院的花花草草和自己圈养的一些宠物,一些,在冰川很难见到的物种。 “这树上的叫额尔喀斯特豹猫,为了养活它我专门让两队仆人守在这里,这东西在晚上总想跳出木栏,甚至还出现伤人的情况。” 指着高大绿树内的模糊轮廓,乌迪-亚摩斯的脸上出现以往很少有的轻松笑容,更加手招招,只听树叶息息索索一阵摇晃,然后一道风从上方跳下来,眨眼来到白色木栏边,抬起脑袋,响应这只手掌的呼唤。 “看来它对于谁是主人分辨得很清楚。”简-艾斯在一旁搭话,眼神平静的观察这只通体金毛,快有一米高的凶猛豹猫。 aiyueshuxiang.com “那当然了。”乌迪-亚摩斯再次一笑,手掌下的硕大头颅已经发出惬意的呼噜声。他当下轻轻一拍,收手,看着这家伙“噌”一下跑回树上。 二人继续迈步。 这座动物园确实刷新了简-艾斯的种种见识,其中几个饲养区里的小动物奇特到他近乎在书里都没听到过,不由顺着好奇心与乌迪-亚摩斯交流许久有关动植物的问题,一下子收获不少,呼吸都更为通畅了。 “你这个地方每个星期要开支多少钱?” 浅岸边,简-艾斯慢慢蹲在鹅卵石上,一只手尝试往水面探,很快就吸引到某种波纹散开,并朝这边游的迹象。 “我没有确切统计过,你知道这些事情一般都交给管家,我日常训练也占据了大部分时间。”乌迪-亚摩斯站在绿池塘边轻轻摇首,想想,还是补充了,“差不多二十枚红晶吧,一些个动物的养护很麻烦,这里面的人工不好算。” “我都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爱好。” 一颗黝黑皮毛发亮的小脑袋探出水,开始轻嗅岸边人的指尖。 乌迪-亚摩斯在这样的疑问和目光里笑而不语,瞧着对方与水皮鼠互动的样子,绿色眼瞳被阳光抹刻一道彩光,特别是脸颊,更显白皙和立体了。 略有年岁感的门阀的继承者大都不会有天生的缺憾——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头脑,都随意处于中上档次,这也得多亏前一任亚历山大君王主的种种政策,一些近亲结婚的诅咒事情近百年来愈发减少了。 虽许多学者都认为这是亚历山大君王为了扼制财阀们的发展。 毕竟站在结果上看,每年都有几个家族因为血脉分流而肢解或者相斗到灭亡。 但这也像筛子,一时筛选了许多无法适应这种大环境的继承者,于是每个经历斗争而上位的族长都远比上个时代的先祖狠辣无情,不用多推敲,这本身就是一种血淋淋的极端进化。 以至攥紧掌心,各式污秽的血便肆意从掌心滴流。 风一时吹散两位少年的心事。 沉 默里,简-艾斯先将手从水面上收回来,站起身,侧过来看住这位继承者儿,略略沉吟一会儿,抛出更深层次的话题阶梯。 他说:“我刚来这座学院的时候到处都有人在议论你的家族乌迪,甚至我的管家都用讲述故事的口吻向我稍微提了下你的事,这里面……大部分是谣言吗?” 黑发少年说完露出微笑,眸子弯弯得,是这样的亲和且无害。 乌迪-亚摩斯知晓自己要交答案了,其实早在下了楼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在真正要剖开这些隐晦来谈论时,心脏难免有些不适。 他倒没有责怪简-艾斯的意思,低头,脚尖踩住一块鹅卵石,再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答道:“我整个动物园其实是为了安娜殿下建造的,我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我了解她的所有喜好,所有习惯。因为我的家族为我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包括这座学院,这个庄园,这个我,这里的所有,都是为了接近安娜殿下而做的。” 那点面皮撕开让乌迪-亚摩斯的声线有些颤。 简-艾斯深吸气低头,不做任何表情。 “紫藤花确实是帝国最顶尖的武院,但是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或者像 我这样的家族,根本不需要将我送到这个地方。” “我来的时候许多事情就已经不受我控制了。” 沉寂在心底的言语慢慢顺着喉咙出来,乌迪-亚摩斯的表情,也是一种收敛所有细节的静,仿佛时间的刀,已经无法再在他身上产生刻痕,“我背负的东西需要我做出牺牲,虽然这会成为太多人的笑料,包括公主都可能对我更为厌烦和疏远,但我总要做,要抛下脸皮,去试一试任何的机会。” “所以我在坚持。” 脚下的鹅卵石“吧嗒”一声翻倒,乌迪-亚摩斯侧头迎向阳光,被照得金光四溢,看不清表情细节了。 简-艾斯一言不发的听取这些信息,背手看着绿池塘,细软黑发在风里轻摇。 “这是我最后一个学年了,我的家族不允许我在这里再浪费太多的时间,我不是加尔-克里曼沙也不是切尔西-阿含图,他们虽然会尊重我,会微笑和我打招呼,但他们永远不会,让我参与他们的生意。” 言到此,乌迪-亚摩斯向艾斯投去目光,嗓音很平,带着磁性。 “以武为根本的世家总会面临这样的尴尬境遇,我不是自我否定只是事实就是这样——一个十八岁的炼武者远不能扛起整个乌迪的威名,可能在普通人面前我十分卓越,至终放入贵族这个圈,我这样的武者根本不算什么,又凭空背负了太多的名,是他们眼里,又贵又不好用的存在。” “可悲吗?”乌迪-亚摩斯轻声问了声,自己率先笑起来,低下头,看着脚尖前的鹅卵石,“我父亲和我爷爷都太过衰老了,前者已经断绝了武道之路,后者日薄西山,不再有当打之年的威慑。” “家族不可能坐吃 山空,我需要帮手,需要曝光度,需要贵族们重新将目光汇聚到我这样的家族,只有这样,整个乌迪才能暂缓颓废的势头。” 话完,乌迪-亚摩斯侧身行走。 简-艾斯停了一秒才跟上,看着面前这抹背影,缓缓扩胸呼吸。 “我没有你这么自由的,艾斯。”乌迪走几步回过头来看他,微笑,还是那副优雅作态,“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服饰——南方北方,草原人或者雪山族。你可以大声谈论你的过去让世人知晓你的厉害,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愿意支付代价。但是我不可以;我的语言,我的服装,我的前路,甚至我的武道都已经被定格,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脚尖压住一块鹅卵石使其翻过来。 简-艾斯侧身低头取出支雪茄衔住,思索面前这人儿的音。 “我需要一个机会。”再次移动脚尖,乌迪-亚摩斯正对住面前人,压住心底那点物是人非的麻疼,指尖收缩入掌心, 慢慢说完,“一个能让许多人记住乌迪的机遇,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全权配合你,在不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的情况下。”乌迪的手掌前伸触碰简-艾斯的衣裳。 “你的困境我明白了。” 戴着铂金环戒的尾指勾起,另外食指、大拇指捏住雪茄,好好吸一口,薄唇溢出雾丝,“名利是困在你面前的难事,那我们为何不合并出一个好方法,钱也要,名望也不丢呢?”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太爱惜羽毛,恰恰容易让人泼脏水,只要你比他们更无耻更没有底线,那就没什么能挡住你的前进了。” 戴着紫宝石指环的食指弹弹烟灰,雾里的桃花眼朦胧,读不清内在光亮,“一点虚伪和谎言在对付敌人的时候应当物尽其用。亚摩斯,你被你这一层贵族身份束缚住了——搏杀不是这么斯文的,我们要血腥,要不择手段,要狠,要一次性让他们翻不了身。” 铺洒在二人中间的阳光有点冷。 这只戴满宝戒的手夹烟往前点点,好似人皮恶魔,扭转了对面继承者的心性。 “再冷血一点吧。我们要按照动物的本能行事,只有吃饱了的猎手才会露出慷慨大度的一面,在曝光之前,谁会知晓你做了多少肮脏事呢?” “而且就算知道,他们也只会记住你确实是赢家。” “所以为什么不呢?” 带点弧度的嘴角在光里清晰,简-艾斯伸出手,像迎接赢家般迎接面前人。 乌迪-亚摩斯也确然深吸气并闭眼沉默,至后睁眼看向不远处的管家,以及其周边的仆人,往前迈步,与对面这人儿伸手相握了。 于是乎,那好似恶魔低语的笑,在面前太过明显。 他说:“让我们好好吃上一顿吧,我亲爱的亚摩斯。” 第六百七十八章 我来,我征服 七月二十五的天依旧很晴朗。 好像那场恶魔的风波已经过去。 整个城市还是不进不出的封闭样子——加贝帝斯本就不是农牧业大城,一时间粮食价格上拉了许多,最为明显的便是各色酒馆里的酒,简直又贵又淡,让无所事事的酒鬼们极难睡上一个好觉,大都要用量来灌晕脑袋,晕乎乎地,三两倒在废弃的街,或者沉浸某些阴湿的巷子,带着呕吐物,就呼呼大睡了。 今天律查们依然很忙碌。 太多人事要核实,太多线络要处理。 一向森严排斥外人的紫藤花学院也顺着这洪流敞开了学院大门——那些马车进进出出的,夹杂些许做生意的,皮肉方面的情-色。 学生们的盛夏来了。 点上一支烟,戴着八角帽的胡茬男人偏头瞧眼木门后方的动静,深呼一口,大捧大捧烟雾从口鼻喷出来。他仰头贴住墙面点点烟灰,眼珠子移向守在门外的其他同僚,指尖转转烟蒂,往下一扔,皮靴上前将其踩灭。 烟头迸裂出不甘心的火花。 皮革声很响,另一位双排扣风衣的八角帽走了进来,摘帽扫一扫这片廊道里的污浊空气,努努嘴,看了眼胡茬男背后的房子:“还没搬完吗?上面在催了。” “最少还要半个小时。”胡茬男抬手刮了刮脸,眼神很平,有种铁锈腥味,“钱送来了吗?” “对面的人来了?”风衣男微微抬眼。 胡茬男闻言不答,侧身两手入兜,敲一敲墙壁,不远处楼梯口立即有往上踏的脚步声,再迟一会儿响起木门嘎吱打开的声响,随后脚步声很多很杂,没一会儿,便是一名穿着巫师白袍,身材适中的男人独自走在八角帽们前头,整个精神十足,动作带风。 “钱来了?”他的话很直接。 风衣男低头从内兜里拿出被捂热的小格储物戒指——大概能装下几万枚晶币,白的黑的紫的红的混合起来,定点在了五十万。 白袍巫师只是伸手接来捏捏就知道这货色,放入兜,看眼进进出出搬动粮食的八角帽们,稍微站直一些,用低厚语气念:“简先生让我向你们的阁下带去问候,明天这个时候,还有比今天多一倍的货物在等你们。” “谢谢,我会将这个好消息转达给加布力尔先生的。”风衣男抬手五指并拢点点胸口。 双方相拥。 白袍巫师再次审查会这些八角帽的成色,没再多讲,迈步走出长廊,进入路边阳光里的马车,后听马鞭清脆,扬起飞尘离开了。 “你说他们能赚多少钱?” 工作依旧,胡茬男人又给自己续上一支烟,目光眺望那路面尽头的马车,歪头划亮火柴,抽两口,抬手抓了抓胡茬子。 “你认为呢?”少了外人存在,双排扣笑眯眯靠住方柱,双脚叠在一起,两手插胸,嘴里还有根嫩枝在转。 “至少一百万吧。”胡茬男张开手掌摇摇,“我们都将这些粮食按照五倍价格向外销售了,就算他们只抽半成,那也是百万以上的暴利了。” “No,你把这些想得太简单了。”鼻音很浓的南方语回应,双排扣风衣男继续微笑,抬手捏住衔着的嫩枝折断,吐掉那几片叶,回头看眼屋檐外的阳光,稍稍抬手比划一下,答,“简阁下和加布力尔阁下这次只想赚富人的钱,现在箱子里这些粮食也都是那一方面的精品,他们有钱,绝对会购买的。” “那我们前几天运出去的呢?”胡茬男有些疑惑了,双手抬起来舞舞,骨子里的南方味道浓厚,“那些麻袋不可能是富人的粮食吧?是给我们吃的吗?这可 真是该死。” “把你的脑子再放灵光一点吧。”风衣男弹起了舌,语速极快,不是地道南方人还真听不清楚,“这是简阁下和加布力尔阁下送给城里这些平民的,平民口袋里那点钢镚还不如换个嘴甜管用,那是他们为了名声的慷慨,不至于让你这个刽子手吃黑面包,你这该死的家伙。” 话到动情,风衣男直接给了对方一巴掌,一声“工作”,整个商会仓库又忙碌了起来。 …… “那就这样签订了。” 奢华红木金边桌,环有一圈宝石的钢笔闭合,大管家莫瑞斯弯腰将其余的纸张和边料收好,挺直腰背,为主人空出舞台。 “谢谢你对学院的贡献了,我亲爱的艾斯。”彼诺修笑着站起了身子,朝对面少年儿伸手,完全没有其余断粮人的焦头烂额。 “这是我应该的。”简-艾斯笑容温和地伸手与之相握,接住导师另只手的轻拍,这才收手,从办公桌后越出,开始送导师离去。 “你又为学院,为整个城市作出了了不起的贡献,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不过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你是怎么积累到这么多粮食的。”门边站定,彼诺修侧身看住面前人,叹口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后浪拍打的岁月感。 “或许是因为我的习惯吧。”简-艾斯的声线轻缓,“您知道南方的雪天总是要冻死许多人——我平常最喜欢储备肉干之类的长久品,一些粮食不算什么,毕竟……大家都认为我很能赚钱不是吗。” 细软黑发搭在额前,少年的笑在阳光里像极了猫。 彼诺修到底没什么好问的了,再次伸手握住简-艾斯的手捏捏,点点头,一面走向门外一面提示了:“特查无法叫停你在学院挂牌的那几家商会,让你那些巫师尽情地做生意吧,他们卖出的秘药有些我也检查过,品质很不错,比起外面那些商会来说足够称得上是良心。” “我很高兴能得到学院的认可。”简-艾斯笑着跟随,始终差导师半步,而且近乎没有脚步声。 “千万不要逃税。”彼诺修偏头来提点一声,手指点点,在得到学生的颔首回应后往前,开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这个假期你有想好要去的地方了吗?北方的新城还是为武士协会办事?现在帝国正是需要武士镇压暴-乱的关键时候,多积攒一些履历,会方便你在协会内部升迁,也更好得到一些地方贵族的好感。” “故事书总看过么,像为爱鼓足勇气的女子始终不缺,你可以成家了,让一个更好的家族来配合扶持你的生意,随便生一些孩子,看看能不能遗传你的能力。” “毕竟谁都知道你的潜力无限。” 彼诺修笑得看了眼学生,推一下新换的方框眼镜,显然心情很不错。 简-艾斯顺着导师的笑摇头,抬手抹一下脸,沉默下来,被阳光照亮侧脸。 其实彼诺修导师说的是实话,十七八岁正是男孩成家的最好年纪,就算在学院来说,许多同龄者也早已有了子嗣,一些不被寄予厚望的继承者亦然,总归繁殖是冰川当前无可置疑的主旋律,要用人的地方太多了,前人的希望一旦衰弱了,就都会想着由子嗣来完成剩下目标,做到世代前进的壮举。 只是简-艾斯并不会。 他用鼻腔顺出废气,送导师送到城堡门口,然后站定,躬身向其告别。 “学期结束后的武道一定不要松懈了,任何事情,坚持才能出效果。” 马车阶梯上,彼诺修回头再提醒一句,摆摆衣袖,看眼边上花园里的另一个学生;点头回应招呼,弯腰进了车厢。 tsxsw.la “艾斯 。” 马车驶出庄园。 穿着休闲衬衣的少年儿回身,抬手接住内史密斯的喊叫,然后迈步迈地更近一些,看看对方头上的汗,不由笑了起来:“数据增加了么?” “啊,”内史密斯无聊撇撇嘴,脸色还有点苍白,干脆拉着小伙伴又进入花园里,回到之前坐热的椅,仰头扇扇风,留有余劲的说道,“数据化测试真是太让人难受了,你怎么坚持做完的,我进行到第五项就出现了应激反应,我协会那些成员更加,有些只能坚持纯肉体检测,一点点内宗,”他生动用小拇指比量了下,“他们就疼得受不了。” “这不会对身体有害吧?” 内史密斯追问。 吃着桌上水果的艾斯摇头,咽下汁水,看眼西北方那座巫师工厂,抿了会唇,开启道:“你这一次带来的人都有高级武士水平了吧?” “唔,你看不起谁呢?”跟着吃水果的内史密斯不停抖肩,并且摇头晃脑,“我们可是紫藤花最大的协会和学生聚集地,换作别的地方都可以参加城卫军,去对付那些暴动了。” “这是个好的提议。”简-艾斯边吃边点头,接过管家递来的餐巾抹嘴,往后坐点,瞧着对方笑道,“武士协会的招募令已经挂了半个月了,双倍人头赏金,你们组团杀死十来个超凡逃犯,足够让数据会的名在学院内更宏亮。” “放假没人,我还要负责你新城那边的生意。”内史密斯嘟囔回嘴,枫叶花牌耳坠摇晃。 简-艾斯闻言耸肩。 内史密斯到此想了一想,叹息一声,语调变得有些低:“我……我现在已经可以收拾东西了。” “要走了?”简-艾斯抬眼。 “啊,这次第十三名,没什么变化。”内史密斯应了声,看看这片花园,表情更加怅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沉默了。 是呐。 八月还有六天就要来临了…… 那是雏鹰离开舒适区坠下山崖的日子——能否翱翔,能飞多高,便是这些幼崽最为在乎的事。 只是艾斯究竟会去哪呢? 内史密斯在自己心底问,掀起睫毛看向对面人。 在风里,阳光好好点缀精致花园的五彩缤纷,以及五层高城堡的宏伟大气。 它们构成一副最具年代味道的彩油画。而这幅背景板,放在外头可能是要一代人的努力才能积攒起来的。 可如今画中心的少年,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便达到了这份壮举…… 内史密斯不由更为慨叹,抬头撑住下巴好好看住对面人,思绪一时间发散出许多奇思妙想: 有吊死在广场上的威尔莫特-彼得——他是灰色。 有与恶魔做交易最终被全国追捕的贾巴-戴里克——他是红色。 也有头被爆开瘫在床上的古德-讷斯——他是大紫。 还有被打沉默至今都没出庄园的蒂姆-奇得塔斯——他是白黄。 这一束束奇思妙想杂糅在一起的颜色属实缤纷又污浊。 画中心的人好像是把他们一个一个都征服了。 那个入学时走路瘸拐都要扶墙的瘦竹竿,施施然越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再望时,已是整个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多有趣啊。 内史密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着简-艾斯的奇怪眼神,笑得抖肩仰头,一只手捶桌,最后,笑出了泪。 第六百七十九章 无法称赞 7月28日。 火日,东北面坐有惊雷,防小人,稳心性,见红绕路。 那边应该是去寻找了的样子。 乌迪-亚摩斯的演技不至于缺破与简-艾斯的约定。 他们之前谈论得很浅,相约得很深,自分离时,相互的眼神像是有刀,都淬着毒冷,坚定了信念。 每个人都想不变却又无法不变。 这是上天给予的安排,圆角会磨成方棱,方棱会磨成圆角——沧海桑田,兴许只是时间伟力的一点边角,太多的,都作用于人脸,刻写在人心。 今日泡茶用的红花又是半焉不活的状态了。 庄园里大部分多余的粮食都被八角帽们打包带出去。确然整个庄园也用不了这么多粮食的,八月以后一切只会更冷清,学院会关闭,鸟儿会离开,只余下衰老的风,还在这片地方盘旋歌唱。 简-艾斯倒是不在乎嘴里的茶水好不好喝,松垮坐在台阶边,一手端茶,一手夹烟,活像了街巷里随时待命的工人,只是这一身衣服太过华美,搭在脖颈上的琉璃金项链闪射光芒,左手上的宝戒,更是品相好得惊人。 吞茶,这种南方风格的熬制方法一下带起许多往事。 在鹰盾时他是这样子,在加贝帝斯时他也是这样子,只是前者是身份都没有的贫民,后者是稍微被当人看的勇者,大都是吃着风霜砥砺的卖命活计——那一年的七月,他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呀。 生存,一直是剐挡在面前的事物。 就算是现在,他也依然要为活着而奋斗。 念头灭,茶盖后的桃花眸眼睛垂出低弧,睫毛上翘,被风吹得轻颤,皮肤没有一丁点瑕疵,脸蛋儿洁白得很,哪还是什么贫民,什么贱如刍狗的人儿呢? 他喝好茶了。 始终站在背后的管家俯身将主人递来的茶杯接住放在木盘里,目光往下看眼主人伸手轻拍台阶的动作,没多犹豫,侧身将木盘放在一边,弯腰与主人同坐-台阶上,背脊和头颅稍微往后,要显示出双方的先后。 “整个庄园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吧?”一身锦衣的主人侧过头,茶黑色的眼装入他的模样,很平,又能看见涟漪,“我离开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莫瑞斯。” “我会以我的灵魂做保证。”微秃的莫瑞斯抬手点点眉心,再亲吻下自己的食指,抿出酒窝,没了其他话。 简-艾斯微笑起来,俯瞰台阶下方的庄园景色,一时被风吹动了头发,不由深吸口气,舔下唇,语中 loubiqu.net 带笑地道:“最近有往家里写信吗?” “一周一次。”莫瑞斯揉搓了下戴着白手套的手。 “啊,”简-艾斯好好看住这个管家,忽的歪头,有些顽劣的仰起下巴,展露出稚气,像有坏心思的孩子,却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你还不想将你的家人都接过来吗?我亲爱的莫瑞斯。” “我现在已经拥有了足够大的房子,”他伸手展示面前这片风,以及风中的宏伟城堡,“我还有足够安置你家人的岗位,这世上的所有厄运都不会找上你的门,你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安全,至少在我目前的理解内,你衣食无忧。” 少年弹了下舌 ,刻意露出了南方腔调。 身位管家,莫瑞斯当然知晓目前主人想要表露的含义和期望,两手相握停在腿前——他像个木雕一样想了半会儿,抿出酒窝,说出一句不着调的话:“你一直都是这样小心的,我的主人。” 简-艾斯哈哈大笑。 微秃且开始发胖的管家又相握了下双手,慢慢呼吸,又道:“人们的生活不应该由安全和不安全来定义,每个人都要找点事做。我成为管家是因为我憧憬并且享受这种感觉,我承认我在年少的时候也迷惘过多想过,会喜欢会向往这个年龄段人都热衷的东西,但我自小就一刻都不想闲下来,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和院子里就像是在地牢,我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也以这样的标准去要求我的儿子。” “他已经有十五岁。”管家补充一声。 简-艾斯点点头,从戒指中取出支烟,摇头拒绝了这位父亲递来的火,自顾自点上,只想以现在这种同一台阶的,平等的样子听完对方所有的故事。 莫瑞斯不由更放松了,虽然职业习惯让他总是下意识扫视下方的仆人,但也在可控范围内,抿出酒窝,继续发出了声音:“我的妻子不是有什么多余想法的人,她喜欢在一个地方待上许久,因为这样的朋友圈子才能让她熟悉。而我的儿子也像我,他目前已经换了许多的工作,或许有一天……我会在他走投无路和满身疲惫时让他来到这座庄园,我把这里当做了我最后的庇护地,对此我必须要感谢您,感,” “噢不不不,这是我们共同创造的,并不是我一个的功劳啊,莫瑞斯。”抽着烟的艾斯伸手盖住管家的手背拍拍,鼻腔换气,开阖了唇,“是你让我能够将百分之百的精力放在武道上。你才是我的功臣,是我左手边第一位赛亚。” 声落,与主人坐同一台阶的管家立即惶恐到要站起来。 简-艾斯伸手压下,抬眸看住这张脸庞,半响后露出笑,用更低缓的语念了起来:“我们之间就应该这么坦诚的,莫瑞斯。我的努力和奋斗 就是为了一些特权和便利。如果我连我的管家都保护不了,那我整个付出的又他-妈是为了什么呢?” “我很清楚这个世界不公平,所以我绞尽脑汁也要到能给予别人不公平的那边去。” 戴着紫宝石戒指的手点点脑门 莫瑞斯低头抿出了酒窝,做得很正,没有一丁点表情流露。 但在心底,他确实是对主人这句话最有体会和发言权。 其实原因很简单:年初的七十七号主屋已经变成了五层高的城堡,从这个台阶眺望而去,整个庄园也硕大到一眼望不尽。 毕竟一片片彩色飘舞的裁缝小屋像是蓝天下的彩色风车、银白色的巫师工厂依旧往天上吞吐浓烟、新建成的数据化炼金室坐落在庄园西边朴素得异常,只是刺耳的机械轰鸣声总能被风吹过来,还有那百马齐奔的广袤草原,来往运输人流的马站,以及那些杂乱的,不久前好似春笋冒头的各类粮仓、商会、和各种工人。 整个七十七号主屋已然扩张成多元一体的庞大生态园了。 作为助理都有四位的大管家莫瑞斯,当然对这些变化拥有最权威的声音。 而此刻,他只想陪同主人好好看着楼顶阶梯下方这片欣欣向荣的美,自个儿心里,也像是被抹了点“与有荣焉”的蜜。 “嗯~”身旁主人也发出了声音,好似心情很好,哼着曲看着天幕的云,停在腿前的手弹弹烟灰,捏住吸一口,吩咐起正事,“在我离开后你一定要盯住伯韩湖那边的动静,史泰龙身边的仆人有够听话吗?” “他们主动向我透露情报。” “那倒不用这么心胸狭隘了,他想告诉我的事情自然会让我知晓,不想的,这几个仆人也要不来。” 简-艾斯又吸口烟,吐雾,眸子上抬:“乌迪-亚摩斯已经与他们相见了。也许你明天应该让一两个人驻守在他庄园边侧,我们现在都是势如水火的‘仇人’,他没有败退的理由,我也没有要输的想法。” “看看这一场比试能圈来多少钱吧,少点压力,也能把另外的利息再补一下。”指尖点点烟灰,简-艾斯意识到自己这一坐是有点久了,于是起身,要往前城堡内的练功室。 “主人。” 他的屁股刚刚离开温热的台阶。 坐在原地的管家看着这个背影,看着这不比他儿子大多少的主人,嘴唇翕动,两指弯曲,终究藏住了那句恭敬的称赞。 毕竟…… 这样的赞美确然显得,无力又苍白。 第六百八十章 人是会变的 “那我们的交易就此展开了。” 一纸契约上桌,桌对面的贵族哥儿神情冷漠,指上戒环带着光芒,拉出一道痕迹,很淡,且迅速消失了。 帕英-德-雨果如今的行事十分直白,不再遮遮掩掩,进出也往高了做,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在乌迪-亚摩斯的庄园流动。 这是某种蛮横的暗示。 经历一个多星期的接触,乌迪-亚摩斯已然清楚了对方的明意,也了解其要处置简-艾斯的决心。 游戏已从暗处搬上了明面,虽不知帕英究竟为此付出了多少筹码;可单论乌迪-亚摩斯面前这一份,也已经大到骇人,拢总拢总,饶是乌迪-亚摩斯这般的见识和心性,都不由加粗了几分呼吸。 镜片后的眸子确实有点光芒。 帕英-德-雨果直接坦荡的与乌迪-亚摩斯对视,大拇指摁压食指的指关节,稍微偏头,接过椅边侍从递来的烟,捏着吸一口,话很直,顺雾吐出粗糙感:“及时止损是所有聪明人的特性,你知道我有能力将你排除在壹号庄园之外的,我们之间已经相互消耗半年了,我对此感觉良好,甚至还可以陪着你一直这样都斗下去” 手指很不礼貌的点向对方人,预示话锋一转:“可你,可你的家族,你那岌岌可危的继承者位置容不得你再在这里进行下一次尝试。” “公主身边永远不会有多余的骑士。输家要走要离开,我也知道你没有留下来的念头,这个学期结束……你应该就会永远离开学院。” 帕英说完。 乌迪-亚摩斯露出优雅微笑,指尖在唇上摩擦,没有答话。 帕英-德-雨果继续抽烟,声音也依旧是之前的风格:“我清楚简-艾斯开给你的,许诺给你的也就是那丁点数据化工厂的名额。” “不要否定我,乌迪。或许他那些工厂以及商会的股份也会给你——就像他对另一位学生那样,但是那点添头根本满足不了你。” “而且,他也只有这些东西能拿的出手了。” 大拇指拨动点点烟灰,帕英-德-雨果抬腿叠起来头往后靠,丹凤眼里盛着以往没有的漠视和高傲,好像脱去了公主骑士身份的温和外皮,连吐词习惯,也由着自己的意愿往模糊风格靠;未曾丢去帕英家族的传统。 loubiqu.net 乌迪-亚摩斯依旧保持沉默。 都生熬到了这个份上,其实双方都是要一个顺利的言辞来成立交易架子,价位底线什么的大家都一清二楚。 不过说尽漂亮话,终归有利而无害的不是吗? 乌迪-亚摩斯再次深吸气并低头用手贴着脸颊搓了搓,张口,嗓音有些低厚:“我现在没有你所想的那些顾虑,我只有一个比较小的问题。你啊,就真的不想直接问问我,简-艾斯到底与我许诺了什么吗?” 帕英-德-雨果听着就笑了,摇摇头,答道:“这会对我们的事情有影响吗?” “不会。”乌迪-亚摩斯回声,神情怅然若失,镜片后的绿色眼眸盯住面前人,盯到他们中间的烟雾有些淡了,才忽的飘出一句,“你的性格会害死你,帕英。” “噢~”帕英-德-雨果立马呛了起来,不停摇头咳嗽,抬手止住侍从的上前,目光抽空瞟向桌后的卷发贵族,隔三秒,当真满脸疑惑地问,“这半年下来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面前一座黄金,和面前一座废铜的区别你会分别不出来吗?” “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你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疑问呢?” 帕英-德-雨果用夹烟的手敲桌,烟灰震落,声音扩散圈纹,“我承认简-艾斯走到这一步很了不起,我也承认近十年来只有科伦索尔大公的女婿能与他一决高下。”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戴宝戒的指尖不断点击桌面,“他们都是该死的平民,就算得到了爵位传承,得到了进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也永远改不掉他们本身是平民,是该死的土狗的佐证!” “你说的话是真的愚蠢!” 猛拍桌,十足俊美的贵族哥儿露出极端罕见的暴怒情绪。 就仿佛……乌迪-亚摩斯的语掀开了其心口那道未结痂的伤疤;涓涓流血,让帕英-德-雨果痛得失去理智,失去提前组织语言的习惯:“你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会输?你认为我会倒在这个小喽啰手上?你以为你会选择他而不是我,你以为,” “帕英,” “闭上你的臭嘴不要说话!” 前点的手指猛带起一两滴唾液,帕英-德-雨果的脸颊通红,处于办公室里的所有侍卫立即 离开,并将房门闭盖得哐当作响。 乌迪-亚摩斯缓缓闭上眼睛了。 帕英-德-雨果预要上掀桌子,至少动作和风响给予这种视觉冲击感。 可他随后在办公室内不停踱步,仰头拉松领结,不断深呼吸,一遍一遍调整输送滚烫血液的心脏的频率。 “你也认为贾巴-戴里克的事让所有人都看了我的笑话。” 刺亮的目光打在乌迪-亚摩斯的脸皮上。 “是,几千万打水漂买了个与恶魔签约的人最后一无所有还沾染一身腥味,而我连报复他的机会都没有,每天每夜接受那些疯狗的调查,接受家族父辈的责骂,接受那老女巫不言说的冰冷和失望。”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什么!我还是我!我还是公主身边的唯一骑士!” 帕英-德-雨果猛地挥拳砸了下空气,仰头抹把脸,长呵一口气,终于减轻心脏的闷痛了。 “你知道的,乌迪。” 他的声音开始像呢喃——沙哑,透着疲惫和未知名喜悦。 “北方新城的生意不由简-艾斯做主,他只是切尔西家族与学院联系的中间人和纽扣,就像妓-院长廊前的皮-条客,卖笑是他的专长,满身虱子还要靠近,却根本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臭味会多么惹人厌恶。” “没有人会想要和这种人长期打交道,切尔西-阿含图不可能,殿下不可能,加尔不可能,轩尼诗也不可能,他身边的一切人都不可能。” “而你,”帕英-德-雨果的手点向了桌后人,“也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风静,办公室内两人相互对视的场景被定格了一秒。 乌迪-亚摩斯好好看着这位竞争关系的熟友,至终露出微笑,尾指刮了刮脸皮,点头,对帕英实诚答:“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你的筹码:百分之十的持股外加家族继承权的扶持,在我认识你的这么多年里好像从没有见你这么慷慨过。” 帕英-德-雨果站着大喘气,脸上笑容浮现,且喜意不断扩散,让阳光都开明且温暖起来。 可在他不清楚的角度里。 始终以优雅示人的贵族哥儿,埋头藏起了深绿眼眸里的晦暗。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七月三十 焚香。 手掌贴合,双膝跪坐,静心而念。 蜡黄破旧的菩萨画像随风贴着木檀飘舞。 风猎猎作响,短发轻动,眉眼阴柔狭长,鼻梁挺拔,至后是唇,是颜色淡薄,好似两片柳叶的薄唇。 他念。 心诚,心平,神定,声嗓节奏稳和。 一身气血当如凝滞光热在经络八门中流转,晨初的光太过喜人,温暖渗透整片心府,点点日之精气,顺呼吸,慢慢入巨厥关,进入生门,过平溪穴位。 一身庞力当如是诸佛龙象,心起,分气,化道,入惊门。 坐在团蒲上的少年已能让大多光影尘埃听见肉体艰涩如重鼓的声响,心脏在扩张活泼的跳动,于耳边如响鼓,声愈发清晰,至终让双眸流露光华。 此刻少年真正像极了阳光温暖内的唯一神邸。 通体蜡黄的文殊画像于风里飘起悠扬的弧,点点边角蹭到了简-艾斯的面皮——画像上的菩萨捏指印姿势当即变浅了一分,再是点点焚香气味萦绕室内。 少年再呼吸。 窗外阳光、菩萨画像表面所飘起的细微粉尘、木桌上的焚香云烟。 三者以一种毫不相关的姿态萦绕在少年周侧,亲昵蹭蹭这人,隐晦的,静悄悄地接近对方肉体,最终呐,幻化出一道玄之又玄的缥缈雾影模样。 “过阳关。”稚嫩的童音在耳边悄悄响。 简-艾斯扩张胸腔吸气,再悠悠入定,眼眸开阖一条缝,很快闭合,由薄唇吐气,衣物下的皮肤不受控地蠕动地诡异波浪,一层层“咔嚓”作响,又移动汇聚到心口,再一声沉闷鼓鸣——这道声波如实质拨动阳光里的一圈圈尘埃,以少年为圆心荡出肉眼可见的一圈圆弧,当真奇妙,又有种无法言述的庄重意味。 “允。” 跨越万千层空间的语落在少年眉心。 那点温-湿像春夜细雨,一点点使少年的眼眸颤动,缓缓睁开,最后看住面前的光和画卷飘舞的模样,再静心,身体骨骼以自上而下的构造层层脆鸣。 简-艾斯到此闭目长出一口气,摇晃下脖子,抬手拍拍后颈,从团蒲上站起来,抖抖腿,低头看向衣物内湿黏的汗。 顶点小说 “练功越练到静处越显章法,从年少每天挥拳五百,再到一坐停于方寸内静动不出,越到后头越要熟悉肉体章法,其实你比较合适去学‘驱魔人’阚格尔的《晨练手册》,那家伙在龙世界游荡时经常把自己藏身在半米左右的棕榈树叶内,这是你很难想象的事,他每天的锻炼都来自缩骨后的挤压肌肉来释放热能,那种方法对根骨伤害很深,不过你拥有人类最顶尖的天赋的,这点事情,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且,你连《重装战士》这种把人整残废的法门都能做,这些呐,对你只是小事。” 坐在侧厅沙发上的干瘦老贵族咧嘴,嘴角边缺牙,仅存的牙齿又是蜡黄色,并且自个儿的鞋子也脱了,露出黄不拉几的脚掌,大拇指上还有灰指甲,一直摁压着沙发搓啊搓啊,那酸臭味,饶是素质良好的仆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简-艾斯在这老贵族的声音里脱去湿漉到粘人的衣裳,雄壮的肌肉线条被阳光刺出点点亮光,尤为皮肤表面的汗珠晶莹得好似珍珠——一粒粒滑落,来不及坠落到地毯里,就被几位仆人的毛巾收下,并且擦拭得干干净净。 “你的主卧也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豪华。” 缺牙的老贵族再次吧唧下嘴唇,眼珠子往这接近一百平米,分有各类功能区,而且摆放着各种昂贵艺术品的房间里浏览,于是时不时又赞叹休息区前铺的魔尾草地毯了、隔边墙壁前放着的中庭瓷器了,还有那价值千金的禁忌祈福字画,当真是看见了许许多多的钱,以及超越了钱,只有某种阶级才能拥有的美妙宝物。 老贵族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站在落地窗前头的少年刚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转过身,瞧着这位思科特导师特别叮嘱要好生对待的人儿,立马露出熟悉的温笑,拿着仆人递来的毛巾擦拭颈脖,找着对方边上的沙发坐下来,仰起头适应下脖颈肌肉的酸楚,投去目光,用肯定的语调答:“你想要这些东西我都可以送你,名利于我而言只是枝叶捎带掉落下来的果实,武道才是我的根。” “这些,”艾斯抬手环一圈整个主调金黄色的主卧, 呼吸,声音很平静,“你看上什么都可以拿走。” “那我不是有所亏欠你了。” 干瘦老贵族又笑,露出那口缺牙,配合脸上皱褶,紧缩着十分猥琐。 “你当然可以解决这些亏欠了。”简-艾斯破天荒的顺着对方的意思答话,声调很高,配上笑,很容易让人听懂其内的打趣,“你刚才提到了‘驱魔人’阚格尔的《晨练手册》,这可是武者协会都未曾有正式本收录的珍稀武技,与这样的礼物相比,我可能是赚大了。” “噢~”老贵族往后仰头并摸了摸胡须,曲起膝,蜡黄色的脚掌在沙发上抠,蜕下点点死皮。 “今天是几月几日了?”老贵族忽的拐开来话题问。 简-艾斯吸吸鼻子,声音如常的答:“七月三十日了,到了下午,就是我整个学期最后一场比试。” “嗯?”老贵族开始挤眉弄眼,身上的华服看起来愈发不伦不类,“真的是最后一场吗?” “啊。”简-艾斯似有所感的笑起来。 金色阳光扑打在侧脸上,使五官很立体,特别是睫毛,卷翘着轻颤。 老贵族十足揶揄的笑了,抬手抚须,脚还在抠-挖沙发,歪头,头一次眯起了眼:“所以,是什么让你这么辛苦的学武,一直止不住的往前呢?追求武道吗?也许在我们那个世纪会出现在这样的风潮。你这年轻人,一看也不是这种心性。” 老贵族说完。嬉笑点点。 简-艾斯仍旧微笑,偏过头,看住这位老人的眼睛答:“名,钱,这些不是好东西吗?我是精致的自私自利者,我的身体每七天都要吞吃数百万晶币,可能现在没有一开始那么凶猛的刚需了,但是没钱我就依然会被自己的天赋吞噬身体——这就像刻在我肩上的宝剑,它让我更强,也让我时刻要注意死亡。” “这样么。” 老贵族思有所想。 简-艾斯轻轻摩挲指尖,耳边听着最后决战前的钟声,慢慢低头,轻念:“有很多东西都是没有选择的。” “我不是记仇的人,可我……也不是很宽容的家伙呐。” 第六百八十二章 掀开帘布 “你准备好了吗?” 一道女声轻念。 六点,旧院诡秘森林。 大红薄日落山,光线散漫又灰暗,过枝叶缝隙,光影模糊,风轻吟,几缕枯叶缓慢摆尾,像是黑色海洋里的孤舟,至后,气息更腐烂了。 乌迪-亚摩斯已经慢慢往前迈步。 太多事情不需要多说和侧面解释了,整个灰色森林没有多余活物的气息,空气中有点潮湿意味,靴子踏在黑色的土壤上,声音很脆,再多一点,是落日余晖落在脸上的热暖感。 简-艾斯就在树木阴影的侧面——一身黑衣,腰环红绳, 手戴露指手套;肩有古旧款式的棕皮披肩,穿着很少见的冒险者长靴子,一呼一吸,点点热气在口鼻处回荡。 他们都准备好了。 如灰色古巢的旧院是整个紫藤花都不愿提起的回忆:那是五十四年某个寒冬的夜晚,巨大的黑暗裂缝陡然于雷雨里迸裂在上空,当时的师生们只能看见一团浓雾,后续书中说看见了雾后真相的人大都疯了,他们众说纷纭;有人说那雾后是一座歌舞太平的宏伟红楼,有人看见了几百年沉淀的石柱怪塔,也有人看见了残肢遍地,旗帜灰暗颓败的死人的国,他们统一都听见了某种兵器打击的声,好似锻造,又好似白刃交锋,总归喧哗,磅礴似要摧毁一切障碍物的洪流。 没有书籍记录了五四年这个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学院开始往东面搬迁,慢慢抽离了所有的人口和牲畜,随即这片灰色且广袤的旧院成为了各种动物生活的场所,当然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在这片野蛮生长的森林里发生。 但这里是紫藤花,拥有传奇名誉的武夫圣地,终究不是某些亵渎能够沾染的。 开始了。 简-艾斯率先迈出一步,狭长阴柔的眸子平滑扫视灰色森林的景,仿佛正在吐信的长蛇,默不作声吸收读懂整个场地的情报。 是的,蛇。 乌迪-亚摩斯已经感受到了古德-讷斯他们所经历的压力。作为一名超凡家族的继承者,他当然见过各式各样,各种战斗风格的武夫,其中无一人能给予他当前这种压迫。 或许这不应当用压迫来说。 因为乌迪-亚摩斯很明显的知晓了对面人已把这片区域里的所有信息都收录进了大脑。 能想象那种与全知全能的先知者站在对立面的感觉么? 乌迪-亚摩斯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嘴角后拉得很平,很清楚这片场地里已经对简-艾斯米有任何秘密来,也清楚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聚焦,每一个肢体动作,都会在这个神体眼中无所遁形。 大抵是殊死相搏和刚猛王道能对付这样的人了。 乌迪-亚摩斯其实早已做好计划,也不算改变预想去实施。 至少,这一战,他要打得漂亮。 光影散漫,枯叶坠落的场景中乌迪-亚摩斯微低头往前踏一步,腰背与大腿配合出武者起势时最常见的弓步姿态;右手手掌竖直贴在眼前,卷发下目光沉稳,另只手缓缓摸向腰腹的刀鞘,再低点头,脸庞被暖阳盖住。 负责本次比试的裁判导师已经举起了手。 简-艾斯保持自然放松的姿势在原地不动,茶黑色眼瞳蓦地移向西方,好似能透过层层树木的遮挡看清那头的注视,于是半响后转回头来,清理掉耳边的窃窃私语声,闭目挥去旧院外人山人海的看客集中,以及各类传奇高坐白玉石上的宏伟模样。 他之后再睁眼,取下戒指拿出为本次战斗而准备的秘药,“砰”一下用大拇指开瓶仰头灌入,喉结上下移动几分,灼热狂暴的气浪在周身轰然炸裂——枯叶飘摇,以简-艾斯为中心卷起风旋,那急促得像是要拉开序幕的乐曲,刺耳,又让人血脉膨胀。 SPD4S-重力药水: 热迈厄斯-沙松所掌握的最强增幅秘技,曾在巫师协会的审核中得到了4.1这样的高分,主 体功效为力场扩张,肌肉密度强化,气血流动频率扩张,并附带“承重”、“万物寂然”、和“震荡”这三种法令。 “这大概是最能体现一个武者力量优势的增幅药剂了吧。” “放在这一类中低端战力场上,还真是有钱的晶币满屋,穷困倒在街口,死也得不到一丁点粮食。” aiyueshuxiang.com 粉红色的眼睛眯起来,昏暗的夕阳光里,李米乔什-哈切森放下面前的望远镜,高领款式的律查服装把身材显示得很单薄,尖尖的下巴贴着领口,松软卷发轻轻盖住额头,整个气质尤为静柔,像是可爱无害的茶杯犬,单站着,那年少的青春感就止不住溢了出来。 旁边的王都特查卡里式托纳当然听见了他的声音,随即瞧眼这武圣普拉塔尼的唯一弟子,舌尖在嘴里磨一磨上方牙膛,张口,用不算刻意的王都腔调问道:“你曾经说过他在自己庄园里杀死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还没有找到尸体吗?像这样的继承者,死后一定会成为恶鬼。” “我确实这样尝试过。”李米乔什-哈切森转过了头,又很快转回去,“我们面前这个罪犯不会放下一丁点错的,他是那样的小心,并且我怀疑……这个学院,也跟他有某种肮,” “嘘。”旁边的特查当即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用眼角余光看眼不远处的十二白玉石高座,再次摇头,声线放低了许多,“我能理解你这一颗正义的心的,哈切森,但是永远不要亵渎我们的传奇,前者可以是为了遏制犯罪,后者,却是我们整个帝国的门匾。” 话完,曾经与简-艾斯接触过的卡里式托纳将手掌收回来,站定,目光移向前方灰色森铃,仍由谁也看不清表情波动。 李米乔什-哈切森立即“嗯”了一声,低头用食指刮刮鼻尖,目光闪烁,又恍惚察觉某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所以抬头,恰好在人头攒动的石阶看台上,接触到了另一位犯罪克星的目光。 那是特查组组长丹泽尔的关注。 他脸上带笑,站立于血色夕阳中,仿佛极有耐心且已然跟住猎物的,血腥犬类。 第六百八十三章 回首过去 低下头,卷发武者的侧脸被夕阳余晖抹亮。 空气无声震荡,一圈圈透明波纹从这个人儿的周身溢出,惊动几缕落叶,甚至于,风流都被挤压出刺耳喧嚣的声响。 他起势了。 在这7月30日的下午6点15分,乌迪-亚摩斯至终要完成今年的最后一次亮相。 cxzww.com 森林里的光线开始暗沉。 简-艾斯仍旧双臂抱膀站在那里,衣物下的肌肉线条明显,双腿岔开,一米八往上快要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很有冲击感,透露出一股难言述的蛮荒野性,像是一堵墙,仅一人便遮住了整个森林的窥视和燥热。 SPD4S-重力药水的药效正在扩散。 灼热气浪随简-艾斯的呼吸吞吐展露威严——它仿佛是一团永不熄灭的透明的火焰,缠绕住少年周身,仅是这点余波,就让其脚下的黑色土壤分解成细微颗粒漂浮,应当是方圆两米内的重力都被改变了,沉闷的声如雷,整个地表也颤动了起来。 “再次确认秘药。” 裁判导师举起了自己的手。 保持起势模样的卷发乌迪将身体前倾蓄力,呼吸森林里的腐败气味,一只手上抬,五指慢慢搭上了腰间长刀。 出鞘;一点寒光抹亮余晖,雪白刀刃倒映出乌迪-亚摩斯闭目凝神的侧脸,发出一声轻吟,很脆,像是蛟龙出湖,漫不尽锋冷气息。 “我选好了。” 保持低头姿势的武者又一声轻念。 裁判导师无声看着他。 乌迪-亚摩斯之后手腕一转,横握这柄暗金色配饰,花纹十足古朴的长刀,用雪白刀刃倒映出自己的绿色眼瞳,睫毛下垂,再一转手腕将刀尖对准自己,保持弓步,上半身慢慢往前倾压,胸口抵住刀尖——任由利刃,一寸一寸往衣物内刺入。 “乌迪。” 鲜血滴落。 白玉石高座上的胖肉贵族点出这道增幅仪式的名,肥厚的手放在帕子上擦一擦,抹掉嘴边这点葡萄残渣,挪挪屁股,继续透过面前仪器俯瞰灰色森林,“可惜了,每个武夫传承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含义,就像上了年岁的沉香木才最吸引人,多可惜乌迪家族的禁忌在几十年前的战争中被毁掉了大半, 不然这位继承者也不至于此。” 胖贵族说完抬食指点点扶手,再次拿起果盘里的葡萄串,又大快朵颐起来。 “那要不然你去帮他?”隔壁座位的碧眼老人笑得温和,双手叠在拐杖上指头点点,佝偻着背,一时显得自己屁股下这张白玉石座位异常空旷庞大了。 “我可没这精力,”雷利-努努当下就表演出了翻脸堪比翻书的绝活,吐掉葡萄皮,抬起手掌用尾指刮一刮脸颊,吧唧嘴,继续道,“乌迪家的黄金禁忌确实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含义,可这类中等法令在我学院里十分普遍了,像乌迪-亚摩斯这样的人呐……可能很难搏出他本家想要他搏出的名声哦。” “那就是中庭人常爱说的‘鸡肋’。”旁边的另一位传奇给出了声响,看住高座下方的森林,眼神平静到让人读不出丝毫价值。 回荡在传奇之间的讨论被傍晚的风轻轻吹走。 第二排石阶上,整个旧院的破败角斗场中,一位座位视野不错的中年贵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面露思索,然后把头往边上移一点,向邻座人问:“金刀压穴是乌迪家族的搏命技,这乌迪-亚摩斯与神体有恩怨么?一上来就进行超负荷……可整体赢面还是看起来不大呐。” “我不知道。” 旁边人轻轻摇头,忽的注意到了角斗场中心这片诡秘森林里的独特光亮,当即眉眼皱起来,侧头,向身边侍卫问:“这个乌迪用的秘药是谁给的?金色的焰,他们乌迪也和王都派的人走得很近了吗?” “那是帕英先生赠予他的。” 侍卫往前点出声。 这眉心有黑纹的贵族立马愣了半响,看看笑而不语的中年贵族,之后再看看下方森林中的种种异动,立即将眉头紧皱了起来,乃至起身,开始寻找他这位不争气的侄子。 与此同时。 热闹与嘈杂在座位最拥挤最狭小的角斗场第一层石阶上作响。 盖因封城了。 整一93届的学子都必须暂时压住自己的归家念头,全都热热闹闹的参与这最后一场盛会,或许老友相逢聊天,或许约定某月某日的某事,反正都将告别这一年学武的辛酸苦辣,珍藏回忆,确实使风都有缅怀,把许多面容都吹得低愁,许多眉头都皱起,脸上,也不知是彩色还是灰颓的光 。 如今这座森林里的二人应该代表了新一届最强的战力吧。 无论是财力还是武力,整个93届的学生都逐渐接受了简-艾斯实力沛然的事实。 毕竟武道,本来就需要一拳一拳打出来,一脚一脚,踩出别人无法企及的足迹。 热闹的风里,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与管家贝一同站在古旧石阶上,没有多余的工具来,依稀透过肉眼去观察下方这片森林中的黑点。舒然是内史密斯先垮下了肩了,一下子心中思绪翻涌,这一整年的时光……有笑有泪有太多过往。 那都是使人倍感珍惜的。 风打在耳边的声音很好听,他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伞,偏头避开一些湿漉的雨滴,抿着嘴,垂下眼,张开声,又带着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哭过还想过妈妈啊?贝。” 身材富态的管家闻言不答,背手停在主人后半步的方位,微仰头,看着那片灰色的森林。 “时间还真是很快啊。” 花牌耳坠开始响应风,这位哥儿往上抬眼,看向昏黄懒散的天幕,眼珠子一动一动,眸光微闪再隔一瞬又收敛光芒,深吸气,重新低头张口说:“明天……明天是个什么日子?” “7月的最后一天。”管家贝面色如常的吐出一句冷幽默。 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倒是听得笑了,摇摇头,稍稍想想,抬起空闲的手拍下自己脸颊,声音很淡地回道:“那这样吧,我明天,我房间里好像有些东西是借来的,明天,明天你安排一下,让人来取吧。” “嗯?”管家贝移动眼珠,悄然审视主子良久,重新看向那灰色森林,顺便讲,“我们原本在两天前就要出发了,仆人每天清点行李以至都快记住这些种类,都快踏入鉴赏的门,可以换一份工作了。” “唔。”伞下少年抬手盖住嘴唇搓了搓,刚想解答,身后的管家贝快了一步,张口出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罗肯考特这两天并不会离开,我会帮你去约一约,到时在侧院,我保证没有多余人打扰你们。” “噢~!”奥克斯拉德-内史密斯闻声回头,脸上笑意散开地伸手揽住自个儿的管家,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低头傻笑两声,把伞交给对方,转过头,冲着夕阳和风大声喊叫,为森林里的另一个朋友,献上诚挚祝福。 第六百八十四章 双刀 夕阳,光影崩碎。 如果说黄金禁忌是乌迪家族的天空和宅邸根基。 那帕英-德-雨果所赠予的万枯水秘药便是勃然这团火,促使一切爆裂燃烧的最佳增幅剂。 他已然周身布满了细密的金色光线。 这种金色光线的存在很缥缈,像是依托阳光和风所诞生,又分明一缕缕从乌迪-亚摩斯的体内钻出,霎时万千根线旋转裹住化为一个蛋蛹,瞬息后凄然绽开,露出其中的,始终低头闭眼的卷发武者儿。 黄金禁忌已经在加持。 应该怎么形容这种尖端的超凡力量呢?——是炼武者与青年孩童的世界没有能力承受,还是该说时间太刻薄仅让苦命人得到这种升华? 但大都不重要了。 于十米外站立的简-艾斯眯起眼睛,保持双臂抱膀的姿势站直,没有携带兵器也没有多余的防装护身,仅有火热的呼吸气焰,扩散出一圈圈力量波动的涟漪。 xiashuba.com “现在开始关闭场地。” 二人中间的导师裁判往后退让出空间, 穿梭流荡在枝叶中的风悄悄安静。 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年儿往边上多走一步,姿势沉稳地观察面前场景——些许金线轻轻飘朝他脸颊飘来,出乎意料的不具备杀伤力,真像是光的另一种表达,轻抚少年侧脸,而后去往远方了。 秘药还在加持强化。 简-艾斯再次在黑色腐烂枝叶遍布的土壤上站定,耐心等,闭目调整自己的呼吸。 “还真是自大。”第三环角斗场石阶上的帕英-德-雨果取下望远镜,喃喃半许,又意犹未尽的把望远镜举起来,一面观察,一面向旁边的朋友轻念,“乌迪的黄金禁忌加上我们的准备绝对能够破开简-艾斯的防御了对么?到头来要是白忙活,”他侧过头,看向自己的挚友,“我可能就会遇上一些麻烦。” “我也不知道。”范-布鲁图斯直接摇头,一只手抬起盖在石阶上,顷刻被弄了一手的灰。 “我怎么能给你承诺呢?”这位衣着华贵的贵族哥儿继续解释,“我只知道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退缩了,雨果。” “至少我们要不怕后果的尝试,用最清醒的脑袋,去博取那一些非常好的可能。” “我们不是连精通《重装战士》的人都请回来了么,我们不是查阅了太多的书,问过太多有关古兰神体的往事了么。” “只要尽力就好了,雨果。” “乌迪-亚摩斯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准备,而我们,也已经做到自身能想到的一切。” 言尽,范-布鲁图斯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帕英-德-雨果确然是对这份说教有些排斥的,下意识蹙起好看的剑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重新端起望远镜,重新去看自己花费了大代价拼凑的局面。 此时灰色诡异森林中的光线暗沉到有些阴森。 两位武者的漫长准备仍旧在进行。 黄金之刀再次往皮肉深处嵌入,刺目殷红的血顺着花纹古朴的刀身往下滴。 一朵朵金线编织而成的花自乌迪-亚摩斯的表面开满开遍,正中化为游动起来的金色流水将乌迪-亚摩斯包裹,跟着好似有生命般散开又聚拢,慢慢的,转变为一种自主蠕动的诡异物体,搭在乌迪-亚摩斯的脸颊边,歪头,看住了对面人。 “斑驳”、“返气”、“腐败”、“强烈”。 这是整个武者协会对乌迪家族的传承禁忌的概述。 那金色且带有亡灵气息的血将从生门顺着每一把乌迪人的金刀滴落,再是气息不停不止地越过惊门,一下引动死、伤、景、杜这几门中的气血狂躁紊乱,也只有自小接受传承的乌迪继承者能够忍受这种的经络冲击和刺骨疼痛,也只有他们的金刀,能够压制住这一类癫狂和暴虐影响。 深绿色的瞳慢慢被覆盖上一层血色。 长风裹着这低头保持自伤状的人。刺入胸膛内的金刀渴饮主人热血,刀身恍惚流转出一层绯糜粉光,再是整柄长刀从胸口抽出——那一捧血液飞溅,直接宣告了战斗的白热化。 “轰!!!” 十米,太近。 乌迪-亚摩斯闭目抬右手往上挑刀,刺目金光和炙热嘶鸣划破空气。 这一刀带着决绝和一往无前的释然。 站在原地等许久的黑发少年缓缓放下双手,周身空间震动,重力秘药的功效让地上土壤呈颗粒状往上漂浮,一下让处于气流旋涡的少年好似神祇之子;背后有 光,细微土壤颗粒弥漫得好似星辰。 轰隆! 这一刀太快太锋利! 似流水般的金线顺着长刀主动往前与敌人触碰。 简-艾斯鼓动如磐石般遒劲的胸肌,抬手一拳——骇人听闻的声浪宣示这份力量,那拳骨前的风都被挤压成液态,板正迎击,走的是刚猛睥睨的霸道! “噗咚!” 金光与烈风凶狠接触。 方圆百米内的枯树同时震动摇曳一次,再是一圈圈透明风浪以这场战斗为中心扩散,犁起无数腐烂枝叶和黑土,生生打出一圈空地,再往上些,那灿烂无比的金光从黑色土壤里绽射出来——乌迪-亚摩斯一刀劈开了简-艾斯的拳风和凶戾气劲,踏步反手握刀下劈使金线如潮水往后者身前汹涌,再是踏步一次,横刀于脸前,始终闭眼,仅用身体本能,施展出一项又一项不可思议的武技。 如此正统! 气旋现,简-艾斯双手前伸手指搭成三角形,看不见的薄膜瞬息覆盖包裹所有皮肤表皮,惊门再动呼出极带攻击性的气血波动。 乌迪-亚摩斯闭目往前挥刀,身下速率极快,脚步异常灵活,宛若通体金色的小河流水,一卷卷往前,就要缠绕淹没这个手无寸铁的人儿。 溢满空间的每一条金线近乎都带着刺人骨髓的伤害。 被席卷在这样的密不透风之中,只见简-艾斯一次又一次收下乌迪-亚摩斯的挥刀,次次眼珠还来不及转动,那遮天蔽日的金光就再次摧毁了他的反击念头,当真被包着摁着打,完全失去主动,失去对战场走向的敏锐嗅觉。 太快了。 当真似流水般灵活的金线顺着简-艾斯的拳头往上,根本不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喘息,那代表了乌迪家族本源的黄金纹理,也在往后者体内渗透猩红又腐烂的禁忌,是一定要以这些法令和百年来的传承呵,让天赋者,真正认识到超凡世家的厚重。 “嗯~” 完全压制住神体的持刀武者依旧闭眼,并在这一瞬的风中停止身形,于周身金光里,握刀的右手与左手相互交接一次,变幻出一把全新的金刀,当下举着双刀交叉停在胸前,微垂头,第一次睁开了……满是猩红光芒的眼睛。 武技:金刀·百斩! 第六百八十五章 大武 光华,悲影,快速极致。 超负荷模式下的乌迪-亚摩斯闭目往前,手中双刀荡起金色锁链般的炽热焰火,刀尖滴落熔浆般的流质,一瞬的光热太过骇人直白。 他出刀。 两抹热风从简-艾斯脸颊而过,刺疼之后的血,终而从薄膜看护下崩裂出来。 那是黄金禁忌的毒。 整个旧院角斗场陡然爆发出强烈喧哗声。 一对边人鼓掌喝彩,一对边人嘈杂谩骂,血色夕阳缓坠,天幕边的白云被声波推退。 “呼!”温度升高,一道,或是说数道金刀重叠往前方斩来,时间在这场搏杀里当真不能被当做度量工具——乌迪-亚摩斯的金刀明显超过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那刀意坚摧如金石,狂暴金线尽情缠绕在其上跳跃,成千上万一同缠绕流动着,要带给敌人更深处的摧毁。 “昂扬——乌迪家族金刀的最盛理念。” 刺目的金光渗透入简-艾斯的胸膛。 气膜与金光接触的响动不断拔高,尖锐得,不断使这层王冠级武技催使的气膜泛起波纹,越往深,越因为相互抵消的产生的气浪便越狂野,一层层扩散荡向周边;几颗垂头欲睡的灰树被拦腰撕裂,发出咿呀叹息,太多黑色土壤颗粒也跟随着飘向远方,很高,光线遮蔽了些许视线。 两种能量厮杀得焦灼。 简-艾斯不得不加强气血运转;深吸气,抬拳对准这闭眼武者连续几道轰拳——要知晓神体本身以及王冠级武技的加持已然让他的力量达到十足骇人的程度,乌迪-亚摩斯在这样堪比武技爆发的拳头攻势前完全舍弃了防守。 不过闭目并不影响他感知躲避这零点零几秒的风。 侧身,奔跑,双腿踩着黑色土壤溅起一团团烟雾,他再次蓄力往前斩出金刀,配合不安分躁动的金线重新用攻势盖住简-艾斯的恐怖力量。 只是,他恍惚有了声耳鸣。 极静,风和光影停住,那一拳,堪堪擦过了他的脸颊。 “轰!”想要绞杀神体少年的众多金线猛然散开。 武夫一气烈气气强,覆盖在简-艾斯体表的气膜凝厚一寸,至后心跳如响鼓,清晰可见的透明波纹从如磐石般坚毅的肉身中溢出来——那样恐怖的力量,方寸一米内的力场都受到了细微的偏差。 “嗯…” 简-艾斯抬拳,于漫天土壤漂浮和光线暗哑的静止画卷里,明明拳头上抬的动作很慢,可是大地呐,依旧给予了诚实的反馈。 “轰隆!” 地面荡起湖水般的波。 乌迪-亚摩斯侧头闭目,稍微听,立即将双刀挡在身前,微垂头,薄唇抿出一声无奈叹息。 拳,到了。 平淡里起着波纹,再是如洪水般宣泄的气劲透过金刀刀身向身体孱弱的闭眼武者带去破坏。 弥漫在空气里的金色光线应声要阻拦。 可打出血性的古兰神体仰头长啸,宛若挣脱枷锁的古兽,肌肉和青筋展露出青幽光泽,难以言说的力量让这些黄金细线都凝滞,压根近不了少年的身。 超凡层次的重力药水,终于展露出了古兰神体的一丝峥嵘。 武。 头皮刺麻的危机感让乌迪-亚摩斯瞬间进入状态,被打散飘荡在周边的黄金细线再次聚拢——这一次以乌迪-亚摩斯为锚点形成一颗金色的球,球表面能看见许多金线蠕动,密密麻麻的,着实也有些渗人了。 “轰隆!” 简-艾斯再次带着万斤余力的野蛮冲撞袭来,所过之处直接被气劲余波催摧毁,太多太多枯树被扯烂留下点根,那是巨兽践踏般的狂野场面。 乌迪-亚摩斯在原地摆开架势,右手抬刀,左手一抹让双刀重新合二为一,至终是黄金光泽的刀身倒映出这双闭合眼睛的神韵。 待到面前这头荒蛮凶兽彻底踏入某条线。 他垂头出刀,忽的咬牙,神态狰狞好似忍住某种巨大至极的痛苦。 收拢于周身的黄金细线猛然拟人化的张口往前撕咬。 简-艾斯不惧不畏的用肉身和气膜抵扛,只是下一瞬脚步一顿,眼睛也慢慢眯了起来。 原来,是一柄金刀就要快刺入他的胸腔。 霎时场景又极静。 或许在旁观者的望远镜中森林里这两人只是僵持不动。 可在导师和高座传奇的眼里;简-艾斯体表外的薄膜与乌迪-亚摩斯的金刀分明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意志,一类是跋扈武者自起自强的气血追求,一类是武者世家于岁月沉淀里的厚重。 的确双方都没有谁优谁劣。 自强不息当然好。 可血脉传承也不应被归为自私,宗族本是社会构造的一大要素,到这个份上,当然是谁的拳头硬,谁便能讲通这个道理了。 金刀颤,乌迪-亚摩斯保持着双手抵住刀柄往前刺的模样,平静闭上的眼睛也在颤,眼皮表面已经有细微血管亢奋突起,整张脸也是完全不健康的潮红,卷发轻轻飘摇在傍晚风中,恍惚间,他与这些黄金细线一同构筑了一副震撼人心的壁画。 ahzww.org “咔嚓。” 合二为一的金刀终于又往简-艾斯体表薄膜内更近一寸。 胸腔泛起割裂般的痛,两手卡握住金刀刀尖的简-艾斯移动眼珠,胸前衣物溢出一团乌黑的鲜血,不断扩散往周边,被高温气旋蒸发得发出利啸。 呼吸,简-艾斯于此刻闭目,用身体对准金刀刀尖压,直接抬起拳头就要 打。 乌迪-亚摩斯往后拉步,保持闭目模样的双手上抬交叉,哗然中瘦长金刀爆裂出实质性的金液,一瞬光过,一瞬乌迪-亚摩斯的身体化为残影,从简-艾斯面前擦肩而走。 王冠级别的武技气膜被撕出一道缺口了。 危局,简-艾斯在这样刺目的阳光里抬手往前伸,握拳,重力秘药增幅而至的空气冲击波不断往前扩散,当下将漫天金线震落嘶鸣——金线一条条汹涌如蛇,缠绕着,带着割裂声又被重力波盖压和摧毁。 只是瞬息间简-艾斯已经被这些禁忌围了里里外外共三层,看起来全如一颗巨大的的蝉茧,若不是重力波动的嗡鸣一直从体表往外溢出,恐怕所有的旁观者,都当做他已被乌迪-亚摩斯的金光攻势给吞没了罢。 风继续鼓动战歌。 不知是什么样的气劲让整个诡秘森林都爆发出嗡鸣。 乌迪-亚摩斯还在闭目往前斩击,踏步,双手交叉停于脸前,缓慢一抹——两柄金刀重新露出,往后拉伸割出一条十分炫彩烂漫的金光,跟着是一束光明直射金丝蝉茧正中人儿的心口,宛如千万时空重叠后的最后一次相逢,抹抹刀光后拉让空气都颤鸣,气血轰隆且使震耳发聩。 这是决杀的武技。 难得压制,乌迪-亚摩斯再次踏步并往前挥刀,华丽的,好似泡沫般虚拟梦幻的美往前遮蔽,那口鼻已经有鲜血溢出了,闭目的缝有血液滴落,耳廓满是血污,超负荷与黄金禁忌的增幅终不是炼武者能够窥视的存在。 这一刀无声划出。 金线似花朵般绽放散开,往后飘舞,要飞着,要拥吻被金线缠绕束缚的人。 大武如画。 漫天杀机里,狭长阴柔的眼睛至终睁开,抬手握拳,前递,下摁, 缠绕住简-艾斯的繁多金线不甘地嘶吼着断裂,少年周身气浪将它们炸出一圈又一圈真空,而后是刚阳武断的一拳砸上乌迪-亚摩斯的金刀刀身。 这一刹。 流转于简-艾斯周围的气旋气膜轰然溃散凝聚成一幅透明的,棱角十分方硬的盔甲——这幅铠甲随呼吸吞吐溢出磅礴巨力和能量,真正让金线包裹的所有都化为虚无。 之后那大的,直白的,力拔山兮的盖世神力一层层叠加在少年的拳骨顶端,直直往下,硬撼这抹极致刀光的华美。 “……” 极静,炽白热烈的光似超新星般崩塌爆炸,大概是这样的声波冲溃所有人都失聪了,不明所以的93届学生们都闭目缩脖往后仰,抵住风和不断从下方灰色森林中升腾生来的热浪。 大美。 昏黄天幕里挂着多余的往下滴落的白光,这一片区域的树木确然被摧毁了。 无声的火从土壤中钻出来燃烧,一点点往边上蔓延,加高了温度,迷蒙了整个森林里的场景。 第六百八十六章 惨烈 火。 白色焰液如熔炉般扩散将地面吞噬塌陷,枯枝和干草来不及哀鸣,一缕缕焦味透过黄昏映透出来,是种残破的美,另外光影也很散漫地呈现出一种方棱形。 呼吸。 一滴滴血自指尖坠落下来。 乌迪-亚摩斯整条手臂都呈现扭曲的焦黑色,甚至能看见手肘部位的森白骨头和血污,瘦长薄窄的古朴金刀的刀尖贴垂于地,鲜血从刀柄尽头滑下来,凄美刀身纹理,似乎有轻吟,让周遭火焰都汹涌一度。 “呵…”眼缝隙里的血污已凝固成痂。 乌迪-亚摩斯无力弯背在原地,背脊弯得弧度很高,一身衣物尽是血污和裂痕——最好的卷发也被烧焦了,贴在额骨边,被点点血污打乱,卷发末尾因烧焦变得更加卷翘,一点风吹过来呐,到底有些悲苦的意思。 可他还是握着代表家族荣誉的金刀。 被烧萎到漆黑的枯叶从脸颊边滑过,乌迪-亚摩斯低下头,双眼缓慢睁开一条缝,乌黑腥臭的血立即从这闸口中流出来打湿脸颊,气味极其强烈,沾染上薄唇,把唇瓣颜色都到渗透到乌紫。 “我已经有太多时候没有回忆起这样的力量了。” “自我出生起,我家族的古老鲜血就从骨头里不断迸出赐给我类似黄金的力量。它方便我吞噬一个又一个对手,让他们在我的刀尖下哀嚎。” “我当然以此为荣,也并不觉得这是怎样的烈毒或者卑鄙手段。” “只是在你面前,我确实不想露出这幅样子。” 还算完好的右手上抬擦拭嘴唇,乌迪-亚摩斯脸上的血污,顺着下颚线滴入土壤里,腐蚀污染更多的生命。 “黄金禁忌永不会取消,它会越长越盛,‘斑驳’、‘腐败’、‘强烈’,这才是它的使命。” “也是我的名字……‘乌迪’所存在的价值。” 念出最后这一点决心。 漆黑又轮廓扭曲的右手臂“喀嚓”一声移动,乌迪-亚摩斯闭目抬左手搭在右肩上,五指摁入皮肉娴熟调整肩部关节,就像是搭建积木一样简单随意,之后握刀的右手尾指轻颤的抬起来,费尽力紧握刀柄,转一圈,终而要挺直背脊了。 战斗,仍旧继续。 孤独伫立在对面的雄伟少年没有多余表情回馈。他双手抱膀,通体衣物已经被之前的战斗余波撕裂摧毁——于是线条如雕塑般阳刚的肌肉露出来,那古朴的勾玉纹身,那肢体上的点点古老细节,以及那胸口……仍旧有一道方菱形的伤口。 乌迪确切成功了。 或者说黄金禁忌已然开始渗透蔓延简-艾斯的五脏六腑,啃食每一束肌肉线条和骨骼——温和的,又明明是无比致命的亲吻。 简-艾斯深吸气,肺叶和喉管有轻微针刺感,景门和惊门中的气血波动也有些不正常,恰似不受控的大海波浪,仿佛要推翻他这个主人,淹没整个八门五府。 再吸气。 焦黑了整片树林的白色焰火将树枝啃食得噼啪作响。 简-艾斯低头查看胸口正中心的小巧菱形伤口,抬手放在上面轻抚,看着指尖上的金黄化血液,两根指头相互搓一搓,把头抬起来,看住了对面人。 禁忌的毒已经通过心府污染整个身体的血液配给。 手拖刀,乌迪-亚摩斯步伐踉跄地朝前迈步——起初脚步很慢,脚掌很贴合土壤,之后慢慢快起来,越来越快起来,走出残影,走出呼呼风声。 “轰隆!” 灰色森林降下深银色的惊雷。 环形角斗场台阶上的帕英-德-雨果第五次放下望远镜,目光闪烁的回忆刚才的场景,薄厚很适中的嘴唇抿合,许久后侧头,向范-布鲁图斯问:“我们成功了吗?” “他成功了。”沉吟,范-布鲁图斯给出另一种答案。 帕英-德-雨果当下张嘴摇头叹息,手捏住望远镜,目光眺望灰色森林上头的天空,脸上有些缅怀神采,风轻轻吹动了长发,自喉结震动出来的声音呐,也沙哑得很了。 “不论赢输,乌迪这一次都确实是破开了王冠级武技,他的家族不会刁难这样的功勋,我们也成功看见了乌迪的黄金禁忌种入简-艾斯的身体,这场交易里没有人是输家,大家各取所需,也都拿到了各自所想的东西。” “而且呀,他这一切都是自愿的。” 尾指在望远镜上点点,帕英-德-雨果将整场事情盖棺定论。 诚然,无论是粉饰也好,说冠冕好听的话也罢。 乌迪-亚摩斯在接受那样惊天价码的同时便必须做好为之付出的准备。强行使用黄金禁忌和血脉之力确实会毁坏他整个武道的根骨,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祈福和秘药,只要金钱的态度足够诚恳,哪怕是生吊一位将死枯骨的命,也不是不大可能的。 当然,这也是一种无根由的粉饰了。 毕竟一个武者最好最关键的年华就是十八到二十四岁的厚积阶段,乌迪-亚摩斯在病床上多躺一分一秒都是一种退步——前路的同龄人不会等他,身后的追赶者当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是乌迪的继承者。 他所需肩负的东西有太多。 这本就是在钱权和武道上的关键选择。 现在他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整个乌迪家族……又会如何回应这种付出呢? 范-布鲁图斯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想笑,用舌尖抵住牙膛磨了磨,收回许多思绪,举起望远镜查看灰色森林里的战斗情况,看着镜中人势态惨烈的挥刀和攻击,终不由自主的喃喃一声,摇着头感慨,到底不明说感慨的缘由。 “呼!” 火刀,诡秘森林。 闭目的卷发武者已经肢体竭力到要崩碎。他的皮肤表面满是细密血痕和裂纹,是千疮百孔的瓷器,漏了根骨,于是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 可简-艾斯也没有多余的气劲进行反击。 诚如王冠级武技加上古兰神体也只够支撑他在这火焰沸腾里后退闪躲。 他开始不停移动眼珠,用平静冷漠的目光审视面前这位挥刀人;并再次偏头躲开对方的劈砍,刚想抬手;血液里的针刺感痛到他手指不受控的痉挛,鼻腔里也满是浓郁的血腥味,喉结滚动起来,想压住,愈发汹涌的异常。 黄金禁忌的腐蚀…… 的确让这幅两败俱伤的惨局,变得更加不可抑制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他们的倔 左耳风。 乌迪-亚摩斯反手握刀,狭窄刀身前掠,泛起金色刀影,倒映出他双目闭合的红。 刀至。 那是污秽腥臭的血液不断从脸颊上滴落,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像是泪的别样表达。 光影正好。 枝叶刮过左耳的细细声音好似晚霞最好的呢喃。 金刀决然往前。 一点金光裹挟火焰贴着脸颊刮过,简-艾斯再也无力应付躲避这样的劈砍——歪头收敛要害,握拳,身子往前顶一寸,然后用拳骨朝着这金黄刀光后头的人儿眉心砸去。 他的拳也刚烈且不畏死。 乌迪-亚摩斯当然能接受这样的互换;侧耳听声,闭目手翻转刀柄,横拉,前割,贴着简-艾斯的胸膛划出一道绚烂的血液;之后手掌压刀背,用力往深,卡着对方皮肉下的白骨继续割,继续摩擦出刺耳声响。 这已使风有些激烈和酸麻。 简-艾斯的拳至,拳骨摁着这位满脸血污的武者的眉心往下砸,再之后乌迪-亚摩斯的一切脸部皮肉都变形,扭曲起来,闭目的眼……皆是痛苦。 “砰!”双方一同踉跄几步往后退。 宛若碎裂瓷器的身体在风中岌岌可危,胸腔一口气积郁不减,只听“喀嚓”一声,简-艾斯单膝跪在地上,右脚踝不堪承受重量的左右摇晃两下,至终依托他伸手往下撑住土壤抵消大多重量,头低垂,红色的涎水从嘴唇中缓缓延伸落下,恰好此时又眉眼极低,风里看不清这双桃花眸的种种细节,只知道那眼尾勾挑,带着血煞与阴柔结合的魅力。 乌迪已经无力再品析这一幕了:人往后靠,仰头贴住背后的枯树,漆黑树皮与脸上血污相映衬,棕黄落叶如灯火般点缀整个场景。 简-艾斯胸膛处的刀伤不断溢出金色的血,甚至能看见血肉深处的白骨和心脏起搏的剧烈响动。 这完全就是不加掩饰的战鼓和炽热武意。 很疼, 但它仍旧伴随主人坚守最后一道底线,奋力控制着血液的流转和输给,与黄金禁忌进行惨烈搏杀,抵守坚持最后一片净土。 “噗哇。”简-艾斯再次克制不住的喉管痉挛,低头吐出粘稠到气味使人发昏的金黄色血液——孤独抵住所有重量的右手轻颤,整个身体呵,也在诉说魂与肉体的双重疲惫。 “坚持……” 未知名的轻音出现在耳边。 狭长阴柔的桃花眸慢慢低敛,手掌紧握,大多辛酸细节翻腾在脑海里不愿远走。 其实呐……这就是争一口武夫的气。 虽呢,他已然让许许多多的看客都在感慨神体的天赋绝伦了。 可这啊,真正是远远不够呢。 骨骼脆鸣,单膝跪地的黑发武者拼尽全力要站起来。 饶是黄金禁忌这般折损都没有在顷刻间摧毁简-艾斯的八门和五府经络——这已经不大是高级武者能做到的事了,兴许从更好的角度来解释说,那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单论扛住了远超身体重量的巨石,并且呵,还坚持挺立了太多人不敢想象的时间长度。 这场拉锯战确实艰深到颜色斑驳。 带焦味的火在脸边燃烧,乌迪-亚摩斯一动不动的听着前头这点声音,胸腔和肺部已经刺痛到无法感知具体是哪一块在作祟,握刀手完全没有向大脑传递任何感觉,或许是整个右臂都没有多余动静了,像是肉体上拼接了一颗扭曲弯折的枯枝,只依托着十余年的练刀本能,依托着肌肉线束里千锤百炼后的细节,维持这样固执又顽劣的持刀模样。 他们都开始大喘气。 一缕落叶从血痕干涸的鼻尖前飘过来。 翻转几圈坠地,砸出落叶和枝条的浅晦叹息。 双方寂静。 衣物破裂的黑发武者保持跪地的姿势不变。 持金刀者头后仰贴在树干上,闭目下两痕血污,整个身躯残破漆黑,体表没有一块好肉。 大烈如是。 黑色土壤里的火苗无声摇曳,映出刺目的白,接受夕阳的缀——昏黄的,像是大海平岸潮水退去的最后一丝红——它耀眼着,代表某种离别。 这已经是灯枯油尽的最后一段了。 整个诡秘森林里的一切都在火里盘旋,留下一些风,在拨撩枝叶。 …… “艾斯……” 风吹来, 轻取望远镜,内史密斯呢喃自身挚友的名,偏头看向管家,抿住唇,上嘴皮翕动着,确然一时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去说,只能手指捏紧望远镜捏到颤抖,慢慢摩擦出咯吱的声了。 “他会赢的。” 一旁的胖态管家上前为其披上一件薄衣,手掌贴着这肩膀轻拍两下,重新站直,望着下方的森林和火光,开始开导自个的主人。 他念:“黄金禁忌会结束简先生的战斗律动,但不是现在,站在乌迪背后的人永恒不清楚古兰神体的倔强和潜力,简先生会坚持到这场比赛的结束。” “而这又怎能不算是极好的呢?” “乌迪和简先生都是不肯将就的武者,如果没有这样一场见骨舔血的搏杀,那这一切也就无法作为结局来定点整个93届。” “毕竟……他们本身就代表了这座学院,代表了新一代的许多期许。” “很多事不能只看成败。” “放宽心,学院和他们都会记住这两位的。” 语落,风里有手掌收回,这位伴随时久的管家侧头去看那一环不可触碰的白玉石高座,仰头在这群高高在上里找到正中坐立的白胡子传奇——他看两秒,于是就沉入对方这幅沉静不语的样子里。 这一瞬又有风和天空在做高广的背景。 白光,微风,一身导师制服的白胡子传奇坐在高座上身子前倾,双手交叉停在膝盖上,头微微低垂,鼻梁前的金丝眼镜反出另一种锐亮的白。 他沉默着,宛若不带任何表情的磐石。 …… “他会赢吗?” 许多人都在问。 数千人的角斗场黑压压低沉着只余呼吸声作响。 他们都在等。 在这份寂寥里,贴靠在黑色枯树下的武者费力抬起手中刀,单单前指着前方,金黄刀尖对准这个人,就像是格格不入的刺,插入落叶纷飞的唯美和凌乱里。 而后呢,那一抹金刀永远是最快最先到达的, 寒冷。 言尽了,乌迪家族的倔强。  第六百八十八章 黄金禁忌 “乌迪……” 光影,金刀往前带起一点点风响。 打在眼皮外的温度很烫;梦幻的线条里全然组装出了父亲的脸——父亲在笑,满是卷软胡须的嘴上扬得有些和煦。 一下子弥漫在周身的光影更加温暖了。 乌迪-亚摩斯此刻好似处于襁褓中的婴儿。 他完全感受到了父亲身上散发出的暖意。 这是生来永无法忘记的场景。 乌迪-亚摩斯闭上眼,那点泪忽然从眼角溢出来。 于是所有光芒和温暖都在一瞬间崩碎。 而父亲的脸,也随同所有被时间所沉淀的美好回忆……一同在脑海里盘旋,至后碎裂成灰烬,飘走了。 “呵……” 现实降临,刺鼻的血腥味再次从鼻腔直冲脑门,乌迪-亚摩斯低头张嘴吐出带内脏碎块的血团,跟着抬手往嘴上一擦,蓦然间仰头发出使风都悲鸣的嚎叫,紧闭的目全是血泪,脸皮下细微血管暴起,再是脸皮抖动起来,然后拼尽全力的握住黄金长刀,从枯树树干前站起来;悍不畏死的冲锋,举刀发出尖沉刺耳的风啸。 “乌迪……” 耳边父亲在喊。 每一步都让骨骼和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痛苦喊叫。 已经听不清周边的声音了。 乌迪-亚摩斯索性放弃了所有,往前两步身体摇晃要坠,于是死咬牙忍住喉咙底的痛哼和颤音,口腔不受控的分泌涎水滴落下来,整个脸皮的抖动频率也逐渐夸张。 可他还是颤巍巍的握紧了手中刀,闭目之下流出崭新的血,一粒粒滴落,坠落打上手腕和虎口,开出妖异的花,顺着肮脏的皮肤纹理勾勒猩红的图。 开始了。 他已然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异动;遂脸皮抽搐抖动,指尖也跟着颤抖,费劲力气张嘴,黑红涎水流出,化为一声痛苦溢满的轻音, “乌迪……” 斜映入枝叶的夕阳宛若另一种安抚。 恍恍惚惚肩头感受到了无形的重量。 再往前, 乌迪-亚摩斯逐步感觉到一股暖意在轻抚脸颊。 他于是抬头,闭着目的脸是这样的血红和狼狈;可他还是笑了,原来是父亲站在了前方——在光明里站着,张开双臂,向他回应更为温暖的笑容。 “乌迪,”  一只手跨过时空和山海握住闭目少年手中的金刀。 那点点光芒展露。 乌迪-亚摩在这样的金芒里哭得有些丑陋,于膝盖脆鸣里艰涩起身,至终发出略带嘶鸣的哽咽——低头,闭着目的脸埋藏在光影回忆内。 他终究回归平静,他终归不再有任何心绪波澜。 “乌迪……” 父亲帮助他抬起了金刀。 “你,你是我的骄傲啊……” 跨过山海的轻语在耳边消散。 闭着目的武者慢慢抬头,吸鼻忍住快要溢出的酸楚,咬牙哽住所有的苦涩, 然后,随父亲猛然挥刀朝前面劈斩而去! “呼!” 刀身出金芒,一声古怪吞咽声自八门深处传来, 这时有风在刀尖旋转呵。 仿佛千百号令让盘踞在周遭的白火统一停止并转头,接着轰然呼啸往这人儿身边聚集——喧哗、狂热,最后裹紧这柄金刀,荡起禁忌波纹,显露出黄金禁忌本来的面目。 那是…… “吼!!!” 惊吟,惊门出现无法修复的裂缝,一道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气息终而睁眼,盘踞起来,在愈演愈烈的金黄液团里破茧,展露出峥嵘。 乌迪…… 只见狂风起,被黄金液体包裹的少年已让人看不清形状。 那是一条灿烂的金色庞然大物从中窜出来,缠绕住这一团黄金色的液壳,就像初生的粘湿巨蛇,疯狂汲取着金黄液体中的养分,然后蠕动全身,发出一声仰天咆哮! “乌迪……” “我的孩子……” 低沉沙哑的音在诡异森林中荡出一圈圈波浪。 黄金体液猛然炸出两条狰狞且遒劲的手臂,它那几十米长的庞大身躯金鳞耀眼,两只形状尖锐的手臂张狂撕开最后一点束缚,之后狂暴甩尾,轰隆斩裂周边枯树,再甩头,带着漫天遮地的黄金火液,用赤红血腥的瞳看向前方,对准半跪的武者慢露獠牙,至后身体蜷缩蓄力起来,张开颈腕处的液态火焰翅膀——蠕动,收缩,发出声势骇人的冲击! “乌迪……” 拥有人面胡须脸颊的金黄巨蛇诡异摆动双手。最狂最热的火成为它前进的碧浪和波潮——它冲锋,它摆动,瞬息间燃烧整个森林,用滔滔不绝的焰,向这个渺小人类送上第一道点心。大热。 盛有数千上万人的角斗场看台荡起一层层波浪,真是大多人都控制不住的起身,垫脚瞻仰这场完全不属于这个阶层的战斗。 “啊……” 火中,巨大的金蛇仰面呵出悠然长叹。 火已是它的玩具,那些禁忌就藏在此类高温中渗透蔓延向前方武者。 这样的诅咒无形无色。 满身血污,单膝跪地的少年儿如战神般坚忍不语。 昂扬的火丝就在他周身盘踞,焚烧衣物露出肌肉之上的古朴花纹,当好被夕阳光捕捉,勾勒出更为古旧的时间沉厚感。 “额啊……” 黄金人面大蛇还在不知疲倦的呢喃,终于用巨大的身躯降临在了简-艾斯头上。它抬起如同刀斧般锐利的鳞片手臂,弯曲的手指收拢向掌心,满是鳞片的蛇身慢慢蠕动,盖压住如同雕塑般单膝跪地的武者——舞起来,是诡异又荒诞的舞姿让整个空间震荡一圈圈波纹,轻轻嗡鸣的,溢出类似在咀嚼的呜咽声。 “啊……” 液态黄金一寸寸流下盖住这名武者的躯壳。 这只几十米长的人面巨蛇好似要将所有的祝福送进简-艾斯的每一个毛孔里,要将其呼吸都塞满黄金禁忌的味道。 偏巧这一瞬间的夕阳光又柔美,整个恐怖渗人的场面确然宗教感十足。 被巨蛇环绕在正中心的武者仍旧低头不作表情。 可坐在白玉石高座上的某位传奇却站起了身,先皱眉看着吞吃一切树木的森林大火,再侧头找到环台正中心的那个导师,注视再三,终而张口:“被黄金禁忌直接触碰的简-艾斯会死去,再过三秒他的气血就无法屏蔽黄金禁忌的波纹,届时心脏被侵蚀,他会成为这只巨蛇的人奴。” “那也是他的选择。” 白玉石高座上的沉默只维持了一息,碧眼、身体干瘦的老人继续出声,“乌迪-亚摩斯已经证明了黄金禁忌的荣耀,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人可以亵渎这份纯真,何况他付出的代价就可以视而不见吗?”碧眼老人环顾四周,用力撑一下拐杖,“乌迪-艾雷亚斯可以用生命为子嗣种植黄金禁忌,乌迪-亚摩斯可以燃烧自己来唤醒这种力量,你会有什么好方法吗?我亲爱的维奇?” 带笑的目光投射在脸上。 其实还有大多人的也在安静审视着他。 端坐在正中心高座上的传奇没有回应,撑住胡茬下巴的双手交叉,那金丝眼镜在夕阳光里反映着白,棱角分明的侧脸呐,真是岁月砥砺的痕迹。